《苟在武道乱世成万法道君》 第一章 乱 世(求追读!求必读票) 赤县。 背靠八百里山道,占有千里海域。 中东海,白尾滩。 魏青的粗布单衣不一会儿就被湿冷的海风浸透。 他正站在一条小舢板上,看着放下去的麻绳编的网兜。 晃了晃,感到失落: “珠蚌都不知去了哪里,只能采一些四等品的珍珠。这两天运气真是不好!” “阿哥,再采不到一等品珠摊位就被收了,这个冬天咱们恐怕熬不过去了。” 魏苒稚嫩的声音响起。 魏青看着手中麻绳编制,不知缝补了多少次的网兜,看了看魏苒,心中很不是滋味。 自从他穿越来成了魏青成为魏苒的哥哥,两人便相依为命。 魏青看着网兜里只有四等品的珍珠,比米粒大一些形状不规则的珍珠。 根本没有一个能换钱的一等品的珍珠。 心中犯了愁。 眼看要入冬了,家徒四壁,粮油即将见底,木炭还未储备。 以现在的物价计算。 即使柴肉售价也三十文一斤,更别说猪精瘦肉每斤四十文。 鸡肉二十文一斤。 鸭腿则也在五十文一斤。 整只的鸭到两百文之间浮动。 一个月的粗盐、食用油每斤也得两百文上下。 而粮食最便宜的稻米和小麦也已破百文。 以以往涨价的速度,临近年关这些物价必然上涨。 而木炭、布匹等过冬必需品,涨价幅度恐怕会更大。 魏青轻轻叹了口气。 布匹也还没准备。再采不到一级品珍珠,交不起抽成,摊位就会被夺走。 那接下来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这个世道人生来就分等级。 上为仙,官,武。 作为珠户的魏青根本无法触碰到。 下为贱户,那些靠小买卖存活的都属于贱户。 而靠天靠运气靠海,双脚不沾地在船上生活的珠户在贱户匠,商,农的排次最后。 贱户在这个世道几乎没有机会翻身,即使有些人家勉强去学武,但面对高昂的拜师费也是望而止步。 珠户靠运气,靠天,靠海吃饭,还要给赤县的珠市上供,才能获得摊位,才能有买卖珍珠的权力。 否则即使采到一等品珍珠,也没有自个进珠市买卖,即使私下买卖大多数都会被赤县的混混黑市所抢。 不仅没得到钱还不小心被人打个半死。 赤县规定,珠户只能住在船上。 所以船即使家也是来往赤县鱼市买卖珍珠的运输工具。 而每次停靠就会产生摊位费,停泊费,验货费。 每月都要涨。 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宦可不管海上状况,是不是有飓风,能不能采到珍珠。 珠户会不会死在海里,只管加价。 不是谁都有那么好的运气次次采到珍珠,既能养的了家人,就算捞上了一等品珍珠。 还要珠市的那些泼皮势力剥削一层, 最后剩下的能够温饱已是奢侈,更别说学文断字,学一门手艺来改变现状。 回忆穿越前,从不信神佛的他,鬼使神差的进了个小破庙。 求了个转运符。 怎么就穿越过来了。 转运转的,怎么从优渥财务自由的生活直接转到了一无所有。 “阿弟,不要担心,阿娘说过船到桥头自然直。” “阿娘啥时候说过这句话?” “阿娘还说,活着就有希望,好死不如赖活着! 哥再投水采一会,回去哥给你讲故事!” 原身的记忆里,阿爹识一些字,但为打捞好珍珠溺死在了海里。 阿娘又不识字,家里什么都没留下,只留下一些发霉的不值钱的故事书。 每晚睡前魏青都会给魏冉教认字讲故事。 魏青很是信任这个哥哥。 魏青在海里艰难的用采珠刀翻找,海沙扬起却空无珠蚌。 忙活了一通,魏青累的气喘吁吁爬上了船, 每一次投水最多半炷香的时间。 时间一长他就得钻出海面换气,很消耗体力。 这是魏青一直苦恼无法解决的事情。 他的肺似乎无法再容纳足够的氧气,体力也跟不上。 “阿哥。 给!” 魏苒从一个打满补丁的布袋子里拿出两个黑黢黢的麦饼。 魏青结果硬邦邦可以砸人的麦饼,用力的嚼着。 这世道,底层的人命如草芥,精米精粮只有那些官宦人家和那些大户才能吃的起。 这世道,难如登天啊! 想到这,魏青将啃了一口的麦饼放在一边,深吸一口气又潜了下去。 再一次投水依然无收获。 魏苒看着空空的网兜。 “阿哥,要不你把我卖了吧!” 魏苒低下头小声说道:“前日你不在家,李管家过来,问我愿不愿意做砖坊的少东家的伴读。 他说我会识字写字的书童,能卖四千钱!” 魏青忽地抬头看着魏苒:“窑市?那个鼻子上有个大黑痣还长毛的李老四?” 魏苒点了点头。 “别搭理他,下次来你就说你有羊癫疯,时不时会发病。” 他再怎么混账也不会做卖家人的败类。 可惜自己就是个采珠的,若他有强大的实力。 他会对打阿妹主意的李老四说一句“来而不往,非死也!” “走,我们回家!” 看着魏苒坐在船头单薄的背影,魏青心中感叹。 “明明很努力,却还要为温饱而发愁,我以后要是有了本事,定将这世道变一变!” 在这个乱世,想要改变现状唯有学武,上升到武籍。 可练武对于底层人民何其容易! 要想进入武籍,并不是习武就行,还要经过层层考核。 武馆也分等级,有些昧着良心的武馆只收钱,不管你是不是那块料,时间一到无论你是学成没学成概不负责。 也别想闹事找事,搞不好武没学成命没了。 即使进最便宜的武馆拜师学艺还得看人家心情看自己运气。 但唯有学武进入武籍才能改变当下的命运。别无他法。” 不是人人都能练武,光那高价的拜师敬茶费都已经让很多底层人望而却步。 魏青无奈的摇了摇头。 此时眼皮突然突突跳了两下。眼前出现金色字幕。 勾勒出几行清晰文字。 【法主:魏青】 【技艺:采珠(初掌)】 【进度:(890/900)】 【方法:中东海往南投水,勤能补拙。】 【效用:可捞三等品珍珠。】 第二章 突破初掌(求追读!求必读票) 翌日,魏青早早起了身。 魏苒睡眼朦胧的坐在几个模板搭建的床上,揉着眼睛。 不停的打着瞌睡。 昨晚给她讲了个僵尸的故事,一晚上都在做噩梦。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就在昨晚,眼前又一次出现提示: 【技艺:识文断字(初掌)】 【进度:(861/900)】 【效用:能听会写,过目不忘。】 虽然魏青还不清楚这个提示有什么用处,但有总比没有好,正所谓技多不压身。 还好穿越过来并不是白手起家。 那转运符他也一同带了过来,并且派上了用场。 经过潜心摸索,他发现了这道转运符不仅能教授各种技能,还能映照万法。 各种技法则是大致分为“初掌”、“熟练”、“领悟”、“巅峰”、“圆满境”。 至于具体如何运用,只能一步步探索实践才能更好利用。 比如技法提示: 采珠,下一次如何采在哪里能找到珠蚌,每一次投水都能有新的提示。 就像经验在一次次实践中积累直到结出满意的果实。 但凡他所掌握的“技艺”,只要不断潜心学习,磨练,就可不断精进。 直至他将这些技艺细节融合会贯通,烂熟于心。 如此,他这个穿越来的旱鸭子学会了如何采珠。 魏青摇了摇头。 “连着空了两天,这“采珠”技能如何才能初掌。 早上看着魏苒从床底小心翼翼的拿出烂陶罐里的五十文钱,小心翼翼数了又数的样子。 魏青心中更是焦急,五十文连半日的木炭和三日的小麦都买不起。 今天划船往中东海南方去看看。 如果采珠技艺突破初掌,采到好珍珠,熬过这个寒冷的冬天就没什么问题了。” 中东海南方,那片水域很深。 很少有人那里采珠。 因为那里藏着海妖水怪。 很危险。 必定要小心应对。 两个时辰后,经历了无数次上潜换气拼尽力气。 魏青满是疲累,拖着沉重的身体爬上了船。 心下松了口气。 这一网兜三等品珍珠,在采珠人的眼里,就是百文钱! 此时眼皮突的跳了两下,那转运符忽地震动。 【技艺:采珠(熟练)】 【进度:(1/900)】 【效用:水性极佳,目光如炬,可躲漩涡,能识优质珠蚌。采珠质量提高,且可能领悟滩涂奇术】 看着这熟练的成果,魏青大喜过望。 终于在不断的打磨下,这门技艺在磨练中突破到初掌。 想到这,魏青将网兜丢到舢板一边, 把头埋在了河里。 此时转运符显示采珠技艺初掌。 在将头没入水中的瞬间,魏青便感到了达成初掌后身体的变化。 脑袋在水里毫无憋闷缺氧感,反而呼吸换气自然顺畅。 犹如长了腮的鱼。 有了这一技能。 珠市的老人口中长吹嘘高手,可在海下七日七夜不出水。 都不在话下。 魏青抬起头,心神荡漾显然意犹未尽。 看着河面,直接一个猛子扎进了河里。 扑通! 海中的魏青像鱼儿穿梭,嗖的一下就窜出去好远。 魏青只觉浑身骨头像被卸了去,身子灵得堪比无骨游鱼。 无论上浮还是下潜,变换方位,水的阻力已经消失。 此时他如鱼得水,如履平地! 他心头猛地一喜——不仅水性变得顶尖,身体素质竟也跟着脱胎换骨? 这时才后知后觉察觉到,骨头缝里都透着股暖烘烘的热气,将海水中的刺骨寒意一扫而空。 “难怪跳入海中没觉得冷,原来是筋骨更结实了也更能抗冻了!” 低头一看,原本被风吹日晒得黝黑粗糙的肌肤,此刻竟变得匀称紧实,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线条利落得不像话。 魏青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触感结实又充满力量,忍不住咧嘴:“这身材,堪称完美!” 珠池,金色珠蚌,这里面有可以卖高价的九等品珍珠,还有稀有的黑鲽珠蚌········· 魏青此时满眼放光,眼前的珠蚌不是珠蚌,而是大把大把的钱。 “有如此本事,爆户指日可待!” 魏青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心中的焦虑顿时减少了一大半。 目前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了,还能快速的攒钱去拜师学武。 魏青憧憬着。 学武若有所成,便摆脱了贱户之身。阿妹便可以上学堂,不用再听墙角。 “眼下虽然完成了初掌的进度,投水采珠有所收获,便可上涨。 初掌之后,得采好珠。 才能起到磨练的效果。 想要达到圆满境,还需很长一段时间。” 魏青心里想着弯腰先收拾起了网兜里的珍珠。 将四等品形状不规则的嫩珠污珠挑出,可以磨成粉,平时清热化痰可以使用,身体上的小伤口也可以用珍珠粉帮助愈合。 每次投水都会再准备一个网兜,抓一些渔货来吃。 又将渔货放进竹篓里。 魏青撑着舢板朝南方水域更深处滑近一些。 来到刚刚看见珠池的位置,深吸一口气直接投水。 仅仅过去半炷香,伴随着哗啦啦的出水声。 魏青提着沉甸甸的网兜爬上了船。 沉甸甸的重量,成果可人心中大喜。 “一等品珍珠,二三等品珍珠拢共十几颗,抵得上百文!” 简直大丰收! 魏青乐的嘴巴都合不拢。 心里盘算着。 由于长时间没有采上好珠货,拿这些去换点百文钱,倒也不会引起怀疑。 太张扬容易惹祸上升,毕竟现在还没习武也没那个实力,明哲保身最重要。 赤县分内外城,外城多是下级贱户所在的地方,大多数都是靠双手讨生活的。 房屋道路常年没有修缮,道路泥泞不堪,到处都是脏水污垢。 内城稍微好些,大街小巷铺着青砖石板,干净宽敞,两旁是整齐的木砖结构的民宅。 沿着宽阔的大道往里走,就可以看见东南西北四座集市。 酒楼、客栈,茶馆,医馆,听文听戏等店铺商铺层出不穷,人头涌动,热闹非凡。 东市有码头埠口,可走水路前往威海郡。 埠口百条舢板,十几条乌篷船整齐的排成一在岸边停靠。 一个个头戴斗笠,短打赤脚的采珠人拿着自己的网兜不停的来回穿梭。 供采买的活计随便挑,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充斥着整个珠市。 魏青刚把那条舢板停下,便有采珠人围了过来。 他们看到魏青手里的网兜,珍珠被网兜网阔出来的形状,纷纷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眼中无不充满羡慕。 大家都是采珠的贱户。 最清楚一次大丰收的价值。 “魏青来了,看来是采到好珍珠了。” “你眼瞎啊,看那网兜的珠子映出的大小,肯定是一等品珍珠。” 魏青并没有多搭话只是微微点头便径直走进东市设立的铺子。 刚走到摊位。 便看到一只黑靴迈过门槛。 第三章 遇瘟神(求追读!求必读票) 赤县分内外城,外城多是下级贱户所在的地方,大多数都是靠双手讨生活的。 房屋道路常年没有修缮,道路泥泞不堪,到处都是脏水污垢。 内城稍微好些,大街小巷铺着青砖石板,干净宽敞,两旁是整齐的木砖结构的民宅。 沿着宽阔的大道往里走,就可以看见东南西北四座集市。 酒楼、客栈,茶馆,医馆,听文听戏等店铺商铺层出不穷,人头涌动,热闹非凡。 东市有码头埠口,可走水路前往威海郡。 埠口百条舢板,十几条乌篷船整齐的排成一在岸边停靠。 一个个头戴斗笠,短打赤脚的采珠人拿着自己的网兜不停的来回穿梭。 供采买的活计随便挑,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充斥着整个珠市。 魏青刚把那条舢板停下,便有采珠人围了过来。 他们看到魏青手里的网兜,珍珠被网兜网阔出来的形状,纷纷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眼中无不充满羡慕。 大家都是采珠的贱户。 最清楚一次大丰收的价值。 “魏青来了,看来是采到好珍珠了。” “你眼瞎啊,看那网兜的珠子映出的大小,肯定是一等品珍珠。” 魏青并没有多搭话只是微微点头便径直走进东市设立的铺子。 刚走到摊位。 便看到一只黑靴迈过门槛。 “呦,这不是阿青嘛!好久不见,今天得见看来你收获不小啊!” 人高马大,粗壮的身影,半张脸上爬着一道可怖的刀疤,皮笑肉不笑。 耀武扬威的走到魏青的面前。 此人便是仗着他爹做过珠市东家的管家,整日带着一帮破皮在东市横行霸道。 关键是杨万里一身家传武功,五六条好汉一起围攻,都无法近了他的身。 “老天爷垂怜,才让我采上好珠。”魏青笑着说道。 魏青暗想,现在没有练武不能硬碰硬。 不然要吃大亏。 刚进珠市便来找事许是早早就盯着自己。 “见了杨哥,还不表示表示。” 杨万里身后的泼皮下了挥舞着手中的皮鞭叫嚣着。 杨万里手轻轻一抬。 笑眯眯的对着魏青说:“好些日子没见你了,上月的供可是没给够数啊! 多亏我在李跛子那替你说了好话。你才能今天进了这珠市。” 魏青心中暗骂,上月交的供明明足数,是他从中克扣。 魏青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拳,让自己心绪稳定。 这才忍了下来。 杨万里横行霸道这些年,依然安然无恙无人敢惹,必是背后有靠山,杀人越货没少干。 这块大石头,绝非自己一个采珠的珠户搬得动。 最起码,现在不行。 但待自己习武后到了武籍就由不得他了。 魏青笑道:“是是,多谢杨哥替我谗言,不然这次就无法孝敬杨哥了。” 魏青面色如常,将四颗一等品珍珠拿出。 “杨哥,这是孝敬您的。” 杨万里眉毛一挑使了个颜色,他身后的下人便接了过去。 又往网兜里看了看,又拿了几颗珍珠。 “还算你小子识相。” 杨万里挑了挑眉又说道: “对了,昨个李老四跟我提到你家妹妹,觉得很喜欢。” 魏青抿了抿嘴勉强的笑了笑。 心中暗骂,够阴毒! “杨哥,我家阿妹有羊癫疯,近来发作的更频繁了,我正琢磨着给她找大夫看看呢!” 杨万里扯着嗓子打断,他知道这只是魏青的说辞。 说道:“李老四一提我就骂了他一顿。 他现在改变想法了,想收你妹妹做个干女儿! 怎么样?” 干女儿? 窑市砖坊的破管事的,也学大户人家,实则收干女儿,怕说出去不好听,其实是养在院里等长大了收做小的。 “杨哥,这事还得我阿妹自个同意,容我回去和阿妹商量商量。再给答复,可行?” 杨万里脸上的刀疤像一条蛆一样皱了起来爽快的答应: “行!月底再说, 我看你带着个妹妹也挺辛苦,这要是让李老四收了你妹妹当干女儿,至少她不用再跟着你挨饿受冻。 你说对吧!” 话音刚落,杨万里身后的泼皮跟班就赶忙附和。 “是啊!你看我们杨哥多替你着想!换成别人,门都没有。” 魏青面无表情,看着身边的人七嘴八舌,添油加醋的聒噪。 只是低头不说话。 片刻后杨万里见这事火候差不多了。 他目光四下梭巡,掠过一个个网兜里的珍珠,喊道: “从下月起,摊位涨价, 但念着父老乡亲采珠辛苦,就不收摊位费每家只上供一颗九等品珍珠即可抵摊位费。 为体恤各位珠户,采不到九等品珍珠的也可到我这里买。” 魏青感到奇怪:“杨哥,为何不收钱,只收九等品珍珠?” 杨万里看向魏青没好气的呵道:“这里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少废话,下月我要见到第一颗九等品珍珠是你采上来的,不然本想在珠市混。 若你采不上来,也可以花钱到我这里买。” 魏青没有说话,他现在虽达到初掌,但还不足以对抗杨万里这条恶狗。 与他起冲突必定是以卵击石。 若日后练武所成,定会让他“求死有门,死无全尸。” 九等品珍珠只在迷宫湾才能采到。 迷宫湾。常年雾气弥漫,海草丛生。水下有暗流漩涡。 进去很容易迷路,水性不好一不小心便会溺死。 而九等品珍珠也是比其珍珠卖的上好价钱的“珠货”之一。 采不上到他那里买,真是会做买卖,一进一出差价不少。 真是阴险恶毒的小人! 指定是早就将有九等品珠池的地方早就派人看守。 让珠户采九等品珍珠只是幌子,真正的目的就是去他那里买! 杨万里趾高气扬的离开了魏青的摊位。 魏青便听到隔壁摊位的人议论了起来。 “那姓杨的不干人事真是缺德!原珠市的巡稽郎李跛子,晚上去喝酒在河边撒了泡尿,被海妖叼走了! 他想坐这个位置,所以想让咱们下个月交九等品珠子,去讨好天珠监的司正监! 只是奇怪现在海妖都敢到河岸边了!” “是啊!简直丧尽天良。 无论有没有海妖,他都该死!坐在那个位置的能有几个好鸟! 那迷宫湾,十去九死,前几天我家隔壁王麻去了就没回来。 可怜家里就剩下一个老母亲。” ······ 魏青听着众人的议论才明白。 心中暗骂“姓杨的,好歹毒!这是要让千百珠户用命给他铺路。” “杨哥,听说那魏青好多时日采上像样的珠货,咋今日都能采上好珠货了。” 杨万里身边的一下人问道。 “只不过走了回狗屎运。 到下月别说九等品珍珠了,你看看他连三等品的珍珠都采不上。 他在这珠市厮混了这么多年,你们见他采上来几回值钱的珠货。 总之,下月你们给我盯紧点。 谁要是上供不了九等品珍珠,尤其是他,就收了摊位赶出珠市。 他一个死了爹娘的下级贱户还能翻了天!” 杨万里哼了一声迈着大步朝前走去。 身后下人点头哈腰连忙回应。 第四章 买武功秘籍 杨万里走后。 魏青看着网兜。 心里很不是滋味。 珠户属于下级贱户,即使天天采上值钱珠货,也还是被人踩在脚下。 刚才的对话,梁三尽收耳中。 梁三是主事,为人厚道,在珠市颇有一些口碑。 他叹气道: “杨万里最近眼热,盯着珠市巡稽郎的位子,正想尽办法打点走关系。 哎,鸡蛋碰石头,没办法!” “爹,杨万里没把您放在眼里,太嚣张了。 明知道你在这儿,却装作看不见,连招呼都不和您打就直接走了。” 杨万里走后,梁三竖起算盘,嘴里抱怨道。 梁三所站的柜台后,摆着一把宽大的躺椅。 有个满脸皱纹的小老头正躺在上面闭目养神。 “李跛子的位置是个肥差,谁都眼红,他必会得到。 这次来你没看出来吗?就是给咱们下马威的。 你还在这话多,送你练武你不成,最后只能当个打算盘记账的小主事。怪谁?” 梁三很不服气: “我又不是那块料,这练武也不是谁都能练的。 说到底,当年您咋没把杨万里他爹比下去!” 老头听后起身抬脚就踹,睁眼骂道:“你个混账玩意!站着说话不腰疼! 珠市那么多打手,金鹰的才几个? 非得练筋巅峰,气息汇聚,铜筋铁骨,才能坐得稳!真以为张口就来! 老子好歹把‘虚步虎掌’打得像模像样。 你还有脸说你爹!” 梁三缩了缩脖子赶紧岔开话题:“魏青也是倒霉,小小年纪爹娘照顾。 今还碰到杨万里这个王八蛋!还打起了他妹妹的主意。” 老头惋惜道: “那孩子人不错,吃的苦,身子骨也结实是个练武的料子。 可惜了,爹娘走得早,又是采珠的下级贱户。 想出头,难!。” 梁三:“······” 梁三出了柜台来到魏青的摊位钱。 “魏青,今日看采上来不少好珍珠。” “可惜那几颗一等品珍珠喂了狗。” 魏青抱怨着。 “哈哈,咱们惹不起惹不起,忍一忍。 下次捞采上好珠货,我先来买你的珠货。 来来来,先验货,等下拿钱!” 中东海海域养着千百户珠户。 偶尔一两天运气好,老天垂怜,弄个大丰收也不算怪事。 粱水三并没有多想,只是寻思着魏青运气,好又不好。 难得大丰收,恰巧碰到杨万里那个瘟神珠市巡逻。 真是天不遂人愿! 片刻后,验货完成。 粱三站在木柜台后面劈里啪啦的拨弄着算盘珠: “二等品珍珠是好东西,穿珠行常收。三等品珍珠医馆要的多。 这么多颗,算你五百五十文枚······ 再抛去停泊费,伙计验货的花费,以及珠市的抽成。 折为两百五十文,如何?” 魏青点点头。 他知道粱三多给了他十文钱。没有收他的停泊验货的费用。 每次来到珠市,梁三都额外的多照顾一些他。 先买他的珠货。 虽不是次次都能全收,但魏青对他充满着感激。 正当梁三准备离开时,杨万里的手下一个打手来到了魏青的摊位前。 “哦呦呦,梁主事真是大发慈悲啊! 给魏青还免了十文钱的停泊和验货的费用。” 粱三也不怒面色如常的说道: “他这珠货好,卖价比其他摊位珠货高个十文钱。很正常!” “呵,二等品珍珠也算好。这么多摊位上都是,你怎么就认定他的好了! 我看你是故意的,珠市掌监知道,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魏青看着这个面容狰狞满脸坑坑洼洼的打手,也这么嚣张跋扈。 “一个杨万里手下的狗在这耀武扬威的, 你懂什么!我梁三在这混的时候你屁股还没长毛呢! 还轮不到你在这对我指手画脚。” 众多珠户听后小声讥笑。 梁三并不担心他杨万里能把他怎样!毕竟他爹也是堂堂珠市副掌监的人。 说完便转身离开之时对着魏青说: “魏青,卖完早点回家。” 知道魏青的都知道他家什么情况,但这世道,谁家都有一摊子事。 谁也发不起这个善心。偶尔帮一下已是尽心。 “嗯!” “等等。”打手恶狠狠的挡在了魏青离开的步伐:“杨哥说你上月的抽成没交够,今天不补齐别想走!” 梁三也停下脚步走了回来。 “哎哎哎,别给脸不要脸,刚才你们拿走了他那么多好珠货,还想再要钱。 真不怕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啊!” “梁主事,你管好你的算盘,我也是替杨哥办事,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别坏了规矩。” 梁三气不打一出来,但他也不能彻底撕破脸。毕竟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都在天珠监做事。 “梁哥,谢谢你,但咱这贱户也就是能吃饱肚子就很好了。 明哲保身,保平安” 此时魏青已将一百五十文钱拿出。放在了摊位上。 打手拿起钱在手中掂了掂,并将五十文揣进了自己口袋后。 斜着眼哼了一声,朝着魏青的摊位吐了口吐沫,一摇一摆的离开了。 梁三满脸怒气但又无可奈何,谁都有难处他也不是活菩萨,不能事事都帮。 魏青看着梁三。 “梁哥,您如此照顾我,杨万里会不会告发你,给您招惹麻烦。” “哪的话,没事,顶多我就是被罚点钱。训我几次。” 魏青沉默片刻。 “谢谢你,梁哥,日后我采珠,也会捞上好渔货,定会孝敬您。” 梁三停下脚步看着魏青。 “说的哪的话。快回去吧!” 往前走了两步,见魏青还站在那。 “魏青,是有什么事吗?” “梁哥,想向您打听个事。” “哦?”梁三疑惑的看着魏青。 “梁哥,您知道赤县哪个武馆好吗?” “你想学武?” 魏青点了点头。 天勤武馆!那是赤县数一数二的武馆。 拜师上茶就要五十两银子,排除吃住等费用。想要学成得一百两银子。 而且那里也不是什么人都收,要看拜师的人是不是那块料。师父也很挑人。” 五十两银子,魏青盘算着,这要采多少好珠货才能攒够。 不说能不能攒够,,每次来珠市面对杨万里那条狗,都要被扒一层。 但若不练武就没有翻身的机会。 想要学武除了家传只能拜师。 梁三见魏青不说话又说道:“长平街有个叫马介子的,是个私卖武功书籍的贩子,也不贵,两百文钱往上不等。 你倒是可以碰碰运气。 不少贫寒子弟想习武,都去找他。 自己买书回去悟。 你去时就报我名字,不然他不卖你。” 魏青听后面露欣喜。 若能买到好的武功功法,用转运符映照也能无师自通。 他现在技艺初掌, 每日多采一些好珠货。 多些时日就会攒够买书的钱。 学成后便能不再畏惧那杨万里。 “谢谢梁哥。”说完魏青便要离开。 “等等!”梁三突然开了口:“你跟我来!” 魏青以为梁三还有什么话没说,便跟着他去了一个没人的角落。 只见梁三从袖口中掏出一锭白花花的五十两银两。 “这是我自个的私房钱。 我赚的钱都让我爹管着。他怕我学坏喝花酒。 我本想背着我爹偷偷去看看花船喝喝花酒,但想了想近日喝花酒的都掉河里被水妖吃了,就打消了念头。 还是命重要。” 说着,梁三就将银两塞给了魏青。 魏青微微一怔,道:“梁哥,您对我已经够照顾了,这怎么行··这我不能要。” “怎么?怕学武学不成?还不上我? 我不是白给你,我是要收利息的。” 魏青感受着银两的重量,抬头认真的看着梁哥:“您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我一定连本带利的还您。” 梁三摆了摆手:“哎,男子汉别矫情。我当年学武没学成。 所以现在只能拨算盘珍珠。 我知道我自己就不是那块料。 这人做任何事不是有手有脚就能做好。 还是要看是不是那块料!有没有那天赋异禀的造化! 我爹说你筋骨不错,是个练武的料。 就当我在你这下个赌注。 行了,快回去吧!” 梁三说着便转身走了。 魏青目送着梁三的背影,看着手中的五十两银两。 低声自语,“有了这些银两,他就有学武的机会。” 这是梁哥对自己的期许 次日,魏青便早早的来到了长平街马介子院门前,上前叩响门环。 “谁?”一个中气十足声音浑厚的声音穿透门板。 “珠市的梁三主事介绍我来的,说你手上有货。”魏青低声道。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条缝。 满脸坑的马介子拧着眉头问道:“你要啥?我这啥都有,但你学不学的懂跟咱没关系,我只负责卖。” “规矩我懂,但先验货。”魏青压低了嗓子,熟练的说。 马介子点了点头说了句等着又将门重新关上。 “怎么跟倒卖文物似的!” 魏青暗自腹诽,没多久,马介子再次弹出半个身子,手上拿着基本薄书。 “这里有很多武功功法。拳掌两百五十文,脚法三百八十文!一口价!” 《玄冥十八掌》、《罗王百花拳》《霹雳火雷功》~ 魏青瞅了两眼,每本薄书只有二十余页,字迹潦草还有插画。 还未仔细看,精瘦的汉子便拿了回去。 幸好魏青初掌后记忆力也得到了提升。由此判断那些只是庸碌的武者自己琢磨出来的玩意。 很有可能是这里学武的人平时自己的感悟。 就在犹豫之时,魏青看到了一本《八阶炼体功》。 “我要这本!” “呵!算你又眼力!这本不一般,收你四百文。” “脚法才三百八十文,泅水的把式就要四百文?这没道理吧! 三百文!日后常来常往,不行就算了!” 魏青语气坚定,盯着马介子。 马介子眼珠转了转:“成,这几天没开张,给你捡个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交了货,马介子关上门扯了扯嘴。 “又一个拜不进武馆,打算靠走偏路一步登天的小子。 自都认不全,,还做武者大梦!” 河岸边,土坯房。 昏暗油灯下,魏青眼皮跳动,涟漪似的文字显现。 【技艺:八阶炼体功】 【进度:0/900(未初掌)】 【效用:踏浪无痕,内练真气、外强肉身】 第五章 内练真气、外强肉身 “正如他所想,果然,这开运符能照万法,凡是所看到的皆能为己所用。 即使文字是鬼画符版晦涩难懂,也能清晰的给出明示。” 此时,魏青那颗从未安定的心终于落了地。 只要显示进度条,便能根据进度的上涨点数,领悟吸取从中武学奥妙。 既有此映照万法之能力,何愁不成习武天才! 看着即将暗下的夜色,魏青想迫不及待的下海刷取熟练度。 ”阿妹,吃完烧鸡你自个就早点睡!“ ”阿哥,你不睡吗?“ ”阿哥去白尾滩走走。“ 魏苒放下手中的鸡腿,又拿了另一只鸡腿。 ”阿哥莫愁,我白日去帮学堂的人抄书,赚了五文钱。“ 魏苒脸上挂着几分自豪和担心。将鸡腿递给了魏苒。 深怕魏苒晚上下海出意外。 他双手在衣摆上擦了擦然后在衣服里摸出几个铜板,抓着魏青的手,小心翼翼的将铜板放到手心。 铜板还带着魏苒身体的余温。 魏苒放下鸡腿和铜板摸了摸魏苒的头笑道:”阿妹放心,我只是去海边走走。不会黑夜下海的。 昨天下海找到珠池,够换千白来钱,这个冬天咱兄妹俩不用挨饿受冻,还能过个好年哩。 手头宽裕了,咱聪明的阿妹不用再去学堂听墙角了。 有了学问在大酒楼找个账房伙计不成问题。就不用像我一样在海里讨生活。 赶紧去把那烧鸡吃了,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魏苒忽闪着大眼睛说道:“我相信阿哥,阿哥的话我都听。只要不拖累阿哥能帮到阿哥。” 魏青用力的点了点头,眼神里更多了一份坚定。 “嗯,乖乖在家等回来,咱们迟早能在这白尾滩混出头,不再过这种苦日子。” 关好门窗,魏青又对魏苒叮嘱了几句,便朝着白尾滩走去。 由于白尾滩属于更官府地盘,珠户所住的地方在一座山峰的浅滩,离白尾滩只隔了一座山峰。 魏青从星星灯火走到明月白尾滩。 魏青在脑中一遍遍的想着。 八炼其身,阶阶通玄,功融筋骨,体内存阳! 《八阶炼体功》又名“控水术”、“涌浪缠功”。 此非徒手技击之术,实是一门专擅水战的独门功夫。 若习得此功夫,仅初掌就能做到踏浪无痕,内练真气、外强肉身。 这无非是对于采珠的人来说又披上了一层金马甲。 尤其现在魏青水性极佳,不惧寒冷。 看着深黑的海水扑打着白尾滩。 魏青从白尾滩旁一座山峰一跃而下。消失在海浪中。 【沥水潜行四十息,八阶炼体功初登堂奥】 【沥水潜行七十息,勘破“蹬水”真诀】 【沥水潜行一百五十息,洞穿“踩水”秘窍】 【沥水潜行两百息,形类蠃鱼,疾逾劲风】 【沥水潜行三百五十息,技艺渐入佳境……】 莹白字迹如潮浪翻涌,在视野中倾泻开来。 哗啦! 白启猛地冲出水面,水花炸作漫天玉珠。 他先喷吐胸中滞气,再鲸吞一口天地清气。 双腿仿佛扎根实土,轻轻一踏。 整个人如无质鸿毛,借水流之势,瞬息掠出数丈! 十指随意划动,身形方位已变幻无踪。 如海上飞燕在浓郁的墨色中,明月的照耀下,在海面上如影穿。 像是黑夜魅影,让人无法捕捉! 若此时有采珠人出船干活,,瞧见眼前这一幕。 怕会误以为水鬼出没,当即吓得魂飞魄散。 【技艺:八阶炼体功(初掌)】 【进度:50//900】 【效用:踏浪无痕,内练真气、外强肉身】 ‘啊哦~’ 魏青面对浩瀚无边的大海喊出了心中的所有焦虑。 “若按照这个精进领悟的速度,不出半个月,便能将这门水站功夫突破初掌。” 咸腻湿冷的海风吹打在山峰上的魏青,却不见他丝毫寒意。 即使身子骨再结实的少年,也挨不过这冰冷海水半炷香的时间。必定冻的浑身发抖嘴唇发紫。脸色发青。 但魏青有着采珠人的技艺加持,此时的他浑身滚烫为感觉丝毫寒意。 从每一处皮肤散发着热气,就像刚从锅里捞起的腊肉。 每次他按照八阶炼体功的动作,去踩水,蹬水。控水裹浪,如赢鱼快速潜行时。 不断地反复练习下,他明显感到体内全部的筋脉在慢慢膨胀,一股热流全身游走包裹着筋脉气血快速充盈。 这要放在游泳健将就算游个一千五百米,体力也接近冰点。 而他非但丝毫没有感觉疲倦,反而时无比舒畅。 身体全部肌更加活跃。 ”踏浪无痕,内练真气、外强肉身,此功果然不欺我!” 他听梁三说过,武道一途,本就分上中下三阶境界。 若是仅局限于淬炼气血,只凭呼吸吐纳去感应肉身的基础蜕变/ 那终究只是入门水准,连真正的武道门槛都没迈过,只能算是下乘功夫。 就是个纸老虎,就算不遇到有真本事的,仅是遇到几个五大三粗的莽汉,一拳就足以将其撂倒。 说到底/ 武功是技击之术,是谋生的艺业,是他出人头地的本事! 是杀人的手段,亦是强身的途径! “八阶炼体功需循序渐进,绝非一蹴而就。 起初得在不太深的海水中练习,等动作娴熟了,才能换至深水,进而在海中畅游。 幸好我采珠技艺熟练,拥有极佳的水性, 没有了后顾之忧,所以进步神速。” 魏青走下山峰,并未再没入海里潜行。 珠市贴了布告:近日海怪水妖作祟。 就连管事的李跛子都未能幸免。 那么在没有足够实力对付所有敌人包括海妖水怪之前。 一切小心为上方能保住性命! 只有等天亮再去深海开练。 “内凝外坚,水战如潜龙!这八阶炼体功要是能小有所成,我是不是也能调养得强健起来,连气血都能变得充盈十足!” 魏青满怀期待地感受着体内的变化。 按照从梁三那里听来的说法,武功的境界分为四大修炼阶段, 第一重关卡,是铜筋铁骨。 据说这境界一成,能开八十斤的黑虎弓连射十箭不断力,便是十三四个精壮汉子一拥而上,也别想碰他半片衣角。 而要想踏入第一重修炼的门槛,首先得做到气血充盈。 根基打牢了,才能由浅入深,将全身各处的大块筋肉,打磨出强劲的气力。 “说到底,就是得顿顿填饱肚子,营养也得跟得上,才能扛住每日练功的消耗。 要是没这些底子,怕是练不了几天就得把身子熬垮……” 魏青琢磨着其中的关键。 怪不得赤县中东海白尾滩千百名珠户,真正能成为武者的没几个。 原因很简单,入门条件太过苛刻。 一日三餐都难以保障, 至于吃肉食补、寻药调理的奢华开销,更是想都不敢想。 哪有那么多富裕家庭,能供得起自家子女脱产习武! “杨万里逼采珠人去采九等品珍珠,是为了讨好管理赤县珠市天珠监的掌监。 因为九等品珍珠能活络气血,滋养气血。 磨成粉直接吞食,或者与食物混合是大补的药膳……” 魏青忽然眸光骤亮,怔怔凝望进茫茫夜色里那片无垠沧海。 恍惚间,仿佛有一座嵌满奇珍的秘藏宝库,正轰然向他敞开了大门。 “谁说没钱拜师入武馆,没珍稀补药养身子,就炼不出充盈气血?” “靠海吃海!我有一身采珠的本事傍身,何处天涯都是路!” 第六章 双技艺精进,何愁来日 睁眼闭眼,时间就这么一睁一闭,数日便已过去。白尾滩上的采珠人依旧为口粮而忙碌。 无论风吹雨打,总是瞭望大海,期盼着老天降临好运,能采到好珠货。 正是这些下级贱户的采珠人,不辞辛苦地一次次透支着身体在海里采珠,那些医馆,珠粉黛铺,珠芳阁才能源源不断地有珍珠,做成饰品,配饰,供女子使用的珠粉黛,入药用的珍珠粉。 罕见的上好珠货也都被大户人家,富家子弟早早收入囊中私藏,或者上下打点关系。 采珠户即使一生采上来多好的珠货都要换成口粮,这种一层层的供养关系,形成了如今的赤县。 魏青想着自语道:”最底层的人只配或者,那些享受的东西都是仰望而不可及的虚妄。“ 扑通~ 魏青入了海水中。 以往要不停的上潜换气,而这次凭借着熟练的采珠技艺,已是游刃有余,采到了不少珠货。 眼神微颤,光电形成金线再形成字。 【投水采珠,珠货丰厚,采珠技艺再次精进】 ”刨去珠市摊位的抽成,停泊费,验货费,又能赚个五百文钱。“ 梁三给的五十两他一直存着,万一有急用能派上用场。 现在暂时不去武馆拜师学艺,那就能省一点是一点,毕竟底层人的钱大多数哦都是省出来的。 魏青大略扫过一眼,凭借丰富的经验判断出今日收获。 船板上还扑腾着刚刚顺手捞上来的海鱼。 采珠人可以捞海鱼但是不能买卖,每日最多捞三条,只能自己吃。 是为了保护渔户的生计。 赤县将每一种职业都分割的很好。 双手轻轻一拍船边,魏青便如鲤鱼跃龙门似的轻盈的上了船板。 ”最近采珠换钱,收获不小,终于可以改善伙食吃上地上跑的肉了。这身子骨眼见的慢慢壮实了起来。“ 摸了摸胸肌,捏了捏粗了一圈的古铜色臂膀。魏青颇为满意。 他每天采珠收获,稳定保持三五百文钱左右。 稳定的收入足以够他和魏苒吃喝,还能攒下不少。也有余钱给魏冉做几身漂亮的衣服。 若这么保持下去,脱贫致富就在眼前。 魏青想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日子有盼头咯!“ 完成今天采珠的活,魏青继续刷取八阶炼体功的进度,磨炼控水擒浪的水战技艺。 只见他呼出一口白气。舒展了几下筋骨。 扑通一声跳入了海水。 以往去珠市,梁三总会和他闲聊几句。尤其说起武道,总是头头是道。 梁三的心里大概也是留有遗憾。 ”梁三讲,养出气血后,就要尝试感应,要将身体的每一处融入周围环境,进而试着操控! 看似简单明了的话语,可是该怎么做才对?“ 海水中的魏青,调整姿势笔直站在海水中。 随着小腹核心慢慢收紧。双腿慢慢收拢盘坐,身躯缓缓上浮。 其人似有重若千斤而不坠,稳稳的做主。 ”成了!“ 魏青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感知放大,去感应体内那一缕温热暖流裹挟着每一寸筋脉的感觉。 他修习的八阶炼体功,共分为蹬水、踩水、坐水三个阶段。 蹬水阶段,着重锤炼全身各处的大块肌肉。起到强身健体的作用。 踩水阶段,修炼的是耐力与呼吸调控能力,以此提升身体的柔韧性和灵活性。 至于坐水阶段,目的是养足气血,实则是以内养外的境界。 试想一下,一块石子投入水中也会沉于水底,更别说一百来斤的人,岂能盘坐海中岿然不动? 靠的正是腹内那股窜动的气息! 轻功水上漂,飞檐走壁,空中踏云,想必就是如此吧! 魏青轻轻摇了摇头,甩掉杂念。 此时他脸色通红,青筋暴起、气血上涌,好似要冲顶而出。 ”一百八十九,一百九······呼! 大概坚持了一百九十息的样子啊!比之前更久了!” 就在这一呼一吸中,气息收放自如。 魏青慢慢的发现他的感知极其敏锐,这个过程里,仿佛能听见血液在体内奔腾的细微声响。 “气是鲜活的,血也是鲜活的,血液流得快,气就运行得快! 我要领悟这种节奏,配合自己的呼吸使其更加精进……” 哗啦! 待得那一缕气息渐衰,好似吊不起重物得纤丝,骤然绷断滑脱。 魏青那盘坐水面的精瘦身形猛地沉落,溅起大片水花,将魏青吞噬! “哈哈哈哈······”一阵大笑从海底传出,海水泛起层层波纹。 “痛快!气由血孕育而出,所以才叫气血! 只有营养充足,筋骨敦实,才可以养得这缕气机,才能让人捕捉到那缕气息的存在! 天天吃糠咽菜,瘦得皮包骨头面黄肌瘦,再怎么天赋异禀,也绝不可能觉察得到! 因为本来的根基太薄弱,根本撑不起半分气血运化! 还好这阵子天天沾荤,不像以前干巴麦饼果腹,肚里缺肉,浑身无力。 魏青慢慢沉入水里,发丝在水面飘荡。 心里顿悟出深刻的感悟,在脑海中回味着刚才坐水的一切细节,汲取消化。 他感觉到小腹中游动的那缕气息慢慢随着筋脉散开到全身,舒缓滋润着浑身紧绷酸痛的大块筋肉。 “就跟忙碌了一天,疲惫的身体一头扎进松软的被窝里,浑身上下卸去疲惫只剩轻松。” 魏青浮出水面,跳上船板仰面躺下,闭眼享受着阳光沐浴。 此时他的眼中映出两门技艺的最新进度。 【技艺:彩珠(熟练)】 【进度:(139/900)】 【效用:水性极佳,目光如炬,可躲漩涡,能识优质珠蚌,采珠质量提高,且可领悟滩涂奇术】 ······ 【技艺:八阶炼体功】 【进度:486/900(初掌)】 【效用:踏浪无痕,内练真气、外强肉身】 “采珠的水性本事,再加上八阶炼体功的水站路数。两者相辅相成,效率倍增。我的进度提升速度极快! 这样看来,不出半月,八阶炼体功就可以突破熟练。” 想到此,魏青的心里松快了不少,这段时间他无人打扰,安心采珠换钱。 换得够用的米粮肉菜,肚里有粮,心里踏实。 安安生生的过了一段踏实充实的日子。 “人之所以过得辛苦,大多数都是为了生计劳心奔波。 若没有珠市的杨万里,窑市砖坊的李老四,我可以过得更舒心自在,日子就更有盼头。 但往往生活中总有一些苍蝇喜欢在你眼前晃荡!” 心念于此。 魏青划着长篙,带着今日采到的珠货朝着珠市赶去。 第七章忍一时风平浪静 面对广阔无边的海水。 魏青念头流转。 现如今采珠与八阶炼体功两种精进技艺的好本事。 他不畏严寒,水性极佳。 又能靠着八阶炼体功养足气血,增强筋骨。不出半个月,也能去采中东海西边迷宫湾闯一闯。 那里有一个珠池,才能采到九等品珍珠。 但是危险重重,水下暗流涌动,熔岩洞众多。专有魔鱼吃采珠人,十去九死。 即使侥幸活着回来也缺胳膊少腿成了废人。 “杨万里想用九等品珍珠巴结天珠监的司正监,做上珠市的巡稽郎。 若我能采上足够多的九等品珍珠,以杨万里唯利是图的性子,李老四认阿妹做干女儿那桩事,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但若不行,采些好珠货换钱,投靠天勤武馆求个庇护······也是条退路!” 魏青边撑着船边盘算着对策。 他现在虽然有两个技艺傍身,但他还没自信到有了八阶炼体功的加持,就可以以拳打杨万里。脚踢李老四。 且不论李老四将自己卖身到窑市砖坊,靠着钻营上位的一条无耻老狗罢了。 可那杨万里是正儿八经练家子出身,有家传的武功。已经快要进入“铜筋铁骨”大关。 “八阶炼体功只能强身健体,调养气血,却难淬炼出直面血光的胆! 只有胸藏利刃,杀心方能萌生自起。 我对气息的掌控还没完全吃透,拳头不够硬,还需再下苦工。” 魏青暗自告诫自己,断不可因熟练而骄纵。 忍之一字,刃悬心头,若连穿心利刃都能坦然受之,那时间其余的磋磨煎熬,落在身上也不过是过眼风霜。 就目前境遇而言,面对杨万里的步步紧逼,他仍需蛰伏隐忍。 只因打蛇打七寸,若不能一招致死,必遭反噬之祸, 除非能确保一招致命,永绝后患! “再忍一忍,再拖一拖,机会总会到来,天无绝人之路·······九等品珍珠算什么。 那黑鲽珠蚌,才是真正的大货!” 思绪像是载着时间,也带动着魏青划船的速度。 不一会就到了东市码头。魏青将船稳稳的停靠在埠口。 此时正晌午,阳光刺眼。采珠人都在歇息。 毕竟采珠是个体力活,采完珠就得马不停蹄的来到这里换钱,深怕耽搁了时间第二天就被砍了价。 肚里的粮食也早就消耗殆尽,饿的饥肠辘辘。 高高的日头下,短打蓑衣的采珠人三五成群,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但大多数都坐在河边自己的船上或者路边茶摊,就着清水啃着麦饼。 要是谁能吃个野菜糙米饭都是稀奇事。 让不少人羡慕。 魏青刚踏上岸边。 “魏青,看来今天又采到好珠了。” 几个年轻的少年围了过来。 “阿爹,魏青又采了好多二等品珍珠。又是大几百文钱啊!” 有些家里有男孩的,早早就跟着家里采珠学本事。 一是在珠市混个脸熟。 二是避免老的采不动或者出了意外,家里突然没了收入来源。在赤县是不允许女人下海采珠的,听珠市老人说这是中央中枢龙庭规定的,说女人采珠会惹怒了海神。 魏青只觉得,那帮制定这条规定的人真是无知。 “魏青这是开窍了啊!天天都能采到好珠货。” “我看是老天垂怜,晓得魏青兄妹不容易,特地恩赐赏饭吃理!” “咱当初就知道魏青可不一般,那么多珠户,有几个识字还会写字的?” “少在这装好人,人家兄妹前年冬天快饿死的时候,也没见你借半斤米,这会在这拍马屁,小心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哈哈哈哈哈,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顿时埠口热闹了起来。 白尾滩上混温饱的一干贱户,无不清楚谋生的困难。 凭着一条采珠船,一个网兜就想在这世道挣出活路,比登天还难! 这阵子,魏青时不时的采到好珠货,稳稳的进账几百文。 显然已经在这白尾滩站稳了脚跟,能吃上一口饱饭。 这就是本事! 所以,当他赢得珠市伙计,千百珠户的一致认可,被视为“采珠好手”后。 其人受到的对待,自然而然的也发生了变化。 “没本事就要饿肚子,有本事就能养得活家人还能吃上饱饭。 前者虽让人同情,但也换来更多的欺辱,不被人尊重。 只有后者他人才不敢小瞧。 这是古往今来的道理。” 从“底层采珠人”晋升为“采珠好手”。 魏青对于白尾滩对的世态人情,看的更明白也看的更透彻。 无非就是慕强欺辱。 他刚踏进东市铺子,边看见梁三笑着走来打趣道:“你小子,看来真是出息了,往常十天半个月才来一次,这几日可从未断过。” 魏青挠挠头,做出本分的憨厚模样: “可能中东海的珠蚌也讲究个秋收冬藏。最近都不藏了,收货自然也比以前好很多!” 再厉害的采珠人,也看老天的脸色干活吃饭。哪天老天心情不好,要是迎头而上也只会空手而归,搞不好也成了海漂。 每次出船采珠,收获多少,也有运气的加持。 谁都有机会采到好珠货,在正常不过。 比起东市,那点钱别人顶多羡慕,不至于眼红。 “难怪白尾滩的采珠人都出船那么勤快。” 梁三点点头,招呼着伙计验珠,一边与魏青闲谈: “前些日子,我本家的一个侄子,与你一般大。不知怎么走了狗屎运,采到了一颗七色彩珍珠卖了一百两。 拜到天勤武馆练功去了。若日后学成,搞不好就能脱去贱户之身·····魏青,我看你迟早也会出头。” 七色彩珠? 这是什么好珠货,能卖这等高价? 不知那黑鲽珠蚌里的珠子能否与之相比? 魏青大脑迅速思考, 一百两银子,足够改变大多数采珠人的劳苦命运。 无论是拜师学武,还是托人寻条好门路,或者置下几亩薄田安稳度日,都比在这白尾滩讨生活强上百倍。 采珠人风餐露宿,每日与海打交道,不到年老就已经一身的病痛,丧失了劳动能力。 家里若是有男孩还好,若只有一个男人采珠,那便断了经济来源。实在算不得什么长久营生。 “梁哥,彩珠是怎样的?” 魏青虚心求教。 “一种宝珠,这种好货不仅能入药治疑难杂症,最主要的是练武之人最喜欢的珍珠。因为它可以使人气血充盈,活筋健骨的功效。 内城的武馆最喜欢,每次有人采到都很抢手,供不应求。 把彩珠磨成粉,还能让体虚的人变得生龙活虎。” “梁哥不愧是东市的主事你见识真广,我采珠这么久,也不晓到啥是宝珠。” 魏青诚心的说到。 梁三见魏青是真心想学,便继续说道:“珠市开办的学堂,里面有许多老行家,一个个都是闯过迷宫湾的狠角色。我在那念书的时候,常听他们聊起。 大海一望无边,海怪水妖都能养出来,何况这些宝珠。炫彩珠蚌的七色彩珠,黑鲽珠蚌里的黑珠,紫霞珠蚌的紫珠·····都是值钱的好货。 这珠市铺子,一年到头也未必见得几个。 你要是感兴趣,不妨去书局买本《珠贝录》,也就二十文钱。” 梁三说完又问道:“上次让你无照马介子买书,你去了吗?没为难你吧!” 梁三笑着问道。他很享受指点旁人的感觉,也很喜欢指点魏青。 “买了,还在琢磨。多谢梁哥指点!” 第八章迷宫湾 咸湿的空气刺骨入寒。 魏青却未感觉到一丝寒气。他心里默默盘算着。 他家不是世道采珠人的出身,很多采珠的常识与诀窍都不清楚。 这乱世,但凡能温饱的手艺,谁不是捂着攥着,深怕被人学了去,,更别说轻易传授。 不然,,每年怎么会有大把贱户,心甘情愿的卖身进珠市,窑市,农市。 图的不就是学个手艺,挣口饭吃! “正好六百文,够你和妹妹换不少米粮了。” 梁三掏出几串大钱,笑呵呵的递到魏青手上。 瞧见苦命的人,能过上安稳吃饱饭的日子,心里总归是畅快的。 “对了,梁哥,这是孝敬您的海鱼。 还有我想租一个大一点好一点的网兜,看能不能弄些大珠货。 这眼见月底了,上供的九等品珍珠还没着落······” 梁三笑着接过,点点头。出了柜台。 魏青搓搓手,听到梁三说黑鲽珠蚌里的黑珠也是宝珠,他就按耐不住。 哪怕卖个五十两银子,加上梁三给的五十两,也足够自个儿去武馆拜师孝敬茶水了。 八阶炼体功只能养身健骨,却护不住姓名也护不住阿妹! 总得练些拳脚,才能壮壮胆气! 不过老话讲,欲成其事,必先利其器。 就魏青那麻绳编制的破网兜,别说采多一些珠货,长期海水浸泡,稍不小心就会破洞。 真要采好珠货,那不得破的稀烂。 “你来的可不巧,我这儿的几个好丝网兜,都给杨万里借走。” 梁三摇摇头道:“眼下就剩些还算牢固的网兜可用了。” 又是杨万里。 魏青微微眯眼,故意问道:“梁哥,他又不采珠拿那么好的网兜作甚?一天下来大几十文钱,也不便宜啊!” 梁三看了看魏青,也没打算隐瞒什么。直接道:“这家伙走了狗屎运,连着几日都能采到九等品珍珠,已经采到三四颗九等品珍珠了。 好些采珠人不敢去迷宫湾,都指望着他凑上供的数目。 虽说珍珠不算大,但也能卖四五千钱,倒是让这厮赚的盆满钵满!” “能进得了迷宫湾还能全乎着活着回来,算他运气好。 采到九等品珍珠,算他厉害。” 魏青接过几吊大钱,语气平淡,心里却暗自琢磨。 迷宫湾的九等品珍珠那么好采吗? “我听说他是用血引珠蚌出来这方法,魏青你不妨也试试。” 九等品珠蚌很会藏匿,之所以能孕育出九等品珍珠,这珠蚌是以生血滋养体内孕育珠子。被咬一口非得十天半个月伤口才能愈合。 梁三左右看了看,身子从柜台探出,凑近魏青小声道: “迷宫湾凶险,依我看,你何必去冒那个风险,要不攒些钱,去杨万里那里买得了。 前阵子,好些人载里面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估计早喂了海怪水妖。 咱采珠人虽是贱户,都道命不值钱,但自个的命自个得珍惜不是。 你那么年轻,更应该惜命,有命在才能做想做的事。” 面对着梁三好心的劝诫,魏青真诚的拱手接下。 随后他交出百文钱,当是租借网兜的费用。 一个好些的网兜,得要二十文一天。 若是杨万里用的丝网,怎么着也是不低于三十文的。 若换成大点的采珠船,和居住的乌篷船那些大家伙,还能更贵。 白尾滩的许多采珠人,都因为租借这些用具,但最后没有足够丰厚的珠货换足够的租金,最后便是几十上百文钱,像滚雪球一样利滚利越来越多。还不起债,只能卖身进珠市当免费的伙计。 “梁哥,走了。” 魏青提起租来的网兜,离开了东市铺子。 他听梁三的指点,去书局买了一本《珠贝录》,免得之后看见宝珠擦肩而过。 看着手里花二十文钱薄薄的十几页纸。 魏青真切深刻的认识到,无论何时何地,知识永远都是那么的可贵。 买完书,魏青并没有急着回去。 而是往农市走去。 “现在口袋里有钱了,自然不能再苦肚子了。干脆去农市买些荤食,带回去打牙祭!” 兜里有钱,腰板硬朗。 他把租来的大网兜放进背着的鱼笼里。直奔西面的肉铺。 自从联系八阶炼体功后,魏青的胃口大开,饭量大涨。 以往吃的麦饼根本无法填饱肚子,一日三餐必须见点荤才行。 走在外城肉油街的道路上。 在农市讨生活的贱户,多为猎户,渔户,卖菜和粮食的,采药的人,还有樵夫。 他们靠赤县城后的八百里山道养家糊口。 跟采珠人没有区别,过着奔波劳碌看不到头的苦命日子。 珠市卖的是珍珠。另有餐馆,茶馆等各色生意。 农市则是买卖农货的,顺便开着药铺,肉铺等商铺。 至于窑市,打铁烧砖,开炉烧瓷,样样俱全。 而这些基本的衣食住行,却都是被这几家垄断着。 所有下级贱户底层的人,想要出头,只能投身其中别无选择。 魏青朝着肉铺走去,还未到铺前。 就有人喊道:“魏青,来买肉啊!看来今天又是收货不小赚了不少。 看看,咱这肉铺,除了不能宰杀的,啥都有。” 招呼魏青的是屠户姓黄,长得黝黑,体格粗壮大。 满脸的络腮胡,立刀眉配上黑漆漆的眼睛。看起来一脸凶相。 但这肉油街的黄屠,大家都晓得确是心善之人。 往日里,他见着魏青拉扯阿妹辛苦。 时常用牛羊猪的下水,换条鱼吃。 用荤腥的碎肉换廉价的河鲜,明明有渔户卖鱼,但他偏偏找魏青换。 谁占便宜一目了然。 “老天垂帘,赏饭吃,这才让我小有收获。” 魏青语气平和。他知道好时低调,坏时蛰伏的道理。 “麻烦黄哥,给我精肉,肥肉各切一斤,今晚我也沾沾荤。” 黄屠在腰间油腻腻的围布上擦了擦手,操起杀猪刀便开始割肉。 “好嘞,够吗?要不再给你搭点猪肝。 要不你来点牛肉,今天刚宰的,新鲜着!肉都还是热乎的。 算你便宜点,一斤也就八十文钱。” 魏青听后,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谢谢黄哥,那来三斤吧,解解馋!” 第九章 人血引珠的勾当 牛对于庄稼人来说是不可或缺的生产工具。 在乱世更是家家户户宝贝得很。更不能宰杀。 但牛肉比猪肉要补身子、牛肉也具增强肌的功效。 在赤县,有专门养牛的场子,想要卖牛肉都得从那里买。 魏青知道黄屠已经给了他价格上的优惠。 “能吃是福,吃饱了才有力气投海采珠。 不像我家那小子,老子辛辛苦苦供他学拳脚,他天天叫苦连天,一点苦吃不得。” 黄屠将肉割好串上麻绳。递给魏青。 魏青露出憨厚的表情笑着,并没有宽慰黄屠也没有顺杆子夸赞自己。 这种话听听就好,要是较了真那就生了不必要的嫌隙。 魏青正要掏钱。 “黄屠!做个我家大哥要的鸡鸭准备好了没?” 魏青提着肉往一边挪了两步,余光瞟见几个高矮青壮走进铺子。 几人穿着同样的短打,精壮有力,面相露凶,横眉竖眼,一看便是不好惹的人。 “三只鸡,两只鸭,早都备好了,在后院呢,几位先等等我这就去给你们拿。” 黄屠放下手中厚重锋利的刀,边往后院走边在腰间的围布上擦着手上的油腻,冲着魏青喊道:“魏青,你要是想切肉且等会啊!” 魏青点了点头,并没有看身旁的几人。 他认得这几人,是赤县有名的泼皮,采珠的卖鱼的下级贱户百姓都不会轻易招惹这些人。 他们原先是李跛子的手下,都是一些心狠手辣之人。 李跛子死了后又投靠杨万里。 从此杨万里的那帮泼皮又壮大了很多人,这使得杨万里在东市更加横行霸道无人敢惹。 “哟,这不是魏青嘛!怎么你也来买肉?哦对了,最近听码头的采珠人,各个都传你这阵子采到不少好珠货。 看来确实赚到不少钱,开始吃肉了!” 说话的人正是投靠杨万里手下做了那帮泼皮的组长,绰号“朱大”。 猎户出身,有些两脚猫的把式,绝不是什么善类。 与之相比,魏青的身板虽日渐结实,但还是显得很单薄。 他赶忙装作胆小怕事的人说道:“老天垂帘,侥幸采到些能换钱的珠货······朱哥,这肉要不你拿些去补补身子。” 朱大眉毛一挑看了看身后跟着的几人嘶了一声,看了看魏青手中的肉,拿过牛肉瞧了瞧: “你小子确实机灵,行你的心意我朱大收下了。这些天和杨哥在迷宫湾采珠确实遭罪。骨头都快散架了!” “是滴呀,天天吃喝拉撒在船上脚不沾地真的是受罪。” “癞子那边更惨天天守着迷宫湾外围,不像咱们还能脚沾沾地。” “这还早的呢!二十颗呢!可不少!” “要我说,杨哥的方法行不行,鸡鸭血放了不少,也没什么用啊!” 朱大几人踏进了肉铺,身后的两个泼皮暗暗叫苦。 对于以船为家的采珠人,早已习惯脚不沾地的日子。 但对于那些不下海在地面过惯日子的人,吃喝拉撒在船上自然浑身难受。 虽然他们说话的声音极低。 但魏青听觉灵敏。早就将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果然不出猜测,杨万里派人守着迷宫湾,自个带着人采珠。怪不得信誓旦旦地说采不到可以到他那里买。” “魏青,我听杨哥说李老四契约都写好了,就等着你点头呢!要是你妹妹认了李老四做干爹,可得谢谢你杨哥,到时候记得请杨哥和我们吃酒哦! 我们也在李老四面前说了不少好话的! 换个大几千钱,再去杨哥那买颗九等品珍珠,你也不用辛苦采珠还能过个好年。一举两得!” 魏青微微低头,眼里早已充满冰封冷意。 “魏青,肉需不要切?” “黄哥,朱大这阵子总来买鸡鸭么?” “是啊!隔天就来,都说杨万里他们在迷宫湾采珠······” 魏青未等黄屠将话说完便将手里剩下的猪肉放在了案板上,又丢下几吊钱道: “黄哥,我突然想起件急事,这肉先放你这里,你帮我切成肉丝,待会我来取。成么?” 黄屠摆摆手: “放一百个心,半分不会少!你去吧!” 魏青道了声谢,脚速加快离开了肉铺。 随着天色变暗,天边剩下的白被爬上来的黑色掩盖,同样被掩盖的是魏青被拉长的身影。 “瞧你那个浑身无力的怂样,把力气都用在那事上。这大冷天的划个船还满身汗。” “老二,你替他一下,让他划下去,我们还在原地打转。” 矮个子的泼皮低着个头不敢多言,走到船边看着水里。 这船今日好奇怪,平时根本没这么重,划起来确实累人。 “朱哥,船真的好重,我划不动了!” 没过多久老二气喘吁吁地喊道。 朱大眉头微微一皱,看了一眼捆绑好的鸡鸭起身骂道:“滚开,要是让老子知道你们是装的·······嗯!真的好沉!” 天边已经看不见光亮,看不见半点灯火。 周遭寂静只有海水波浪的声音。 老三只觉得后背寒气逼人,直窜后勃颈。 他打了个寒战:“莫不是遇到海妖了?” “难道是王麻变海妖来索命了?是···是咱们将他沉进迷宫湾的·····” 矮个泼皮脸色惨白离开船边后退了几步,踉跄地摔在了船板上。 朱大看着这两个惊慌失措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怒吼道:“都给老子闭嘴,没被这海水吞了反而被自己吓死了。” 朱大怒吼着,但心里的惧怕也随之增加。 他丢下船桨将船的四周仔细地检查了一遍。 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正在疑惑时。 船突然原地打转,朝着迷宫湾的深处前进。 迷宫湾之所以是唤作迷宫湾,海面上有很多海水千百年来侵蚀后出现的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岩洞,这些岩洞串联在一起犹如迷宫,而海下同样是一个个岩洞串联。 船在迷宫湾深处的洞里打转与岩石碰撞,木屑四飞。 船上平时在地面上作威作福的三个泼皮紧紧的挨在了一起。 眼中满是惊恐,身体不停颤抖,再无半点嚣张的样子。 “拿人血引珠蚌,杨万里赚的竟是这样丧尽天良的钱!” 潜在船底的魏青闭住呼吸,目光越发冰冷了。 第十章 杀人不过头点地,纠结无用 魏青面对杨万里那凶兽般的强横,在赤手空拳的境地中,只能强压心头怒火。 但这不代表,他得受任何腌臜污秽不堪的嘴脸可以在他面前肆意张狂,骑在他的头上。 心口之上一把刀,就是提醒自己忍一时日后清门户。 若这些杂碎的欺辱他都能忍,那就叫窝囊,不是他魏青的底色。 无论是千年前还是百年后,还是现在。 魏青早就明白江湖的规则。出来混,人不狠,难立足! “我现在弄不死杨万里,难道还治不了你们几个腌臜货!” 魏青自学八阶炼体功入门,如今凭着过人的水性,径直潜入这险恶的迷宫湾。 一路悄无声息地跟着朱大等人,从肉油街到码头口。 趁着夜色的掩盖,紧紧的缀在船尾。 踏浪无痕的水站功夫,此时被他运用得炉火纯青。从头到尾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船下荡起水圈波纹。 哗啦啦~哗啦啦。 朱大惊恐极了,眼珠瞪得又圆又大,双手抓起船桨凭着求生的本能拼命地滑动。 任凭朱大如何拼命的划。船丝毫未动。 就在此时,突然船加速前进,一头扎进了迷宫湾岩洞的最深处。 他被这场景吓得浑身发颤。 “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我们要杀你是杨万里要杀你,和我们无半点关系!” 矮个子泼皮缩起脖子连声附和道:“是啊是啊!杨万里他说你反正孤身一人,无亲无故,死了就死了,一把年纪多活几年也没什么意义!·······你要索命找他去啊!” 老二想到被割喉削肉放血的王麻,那无死不瞑目无比恐怖死相,裤裆顿时有股热流顺腿而下。 “王麻!我们也是遵命行事,迫不得已,你还是找杨万里报仇吧!” 魏青在水下蛰伏着,静静地听着这几个泼皮的‘忏悔’,心中毫无波澜只有冰冷。 他们的忏悔只能说明掩饰他们不想死怕死。而不是真的知错了。 已经被吓破胆的朱大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不停地磕头。 “杨万里就在迷宫湾的岸边,你让他陪你命,不是我们害你的。” 其余两个泼皮也跪下拼命的磕头。 嘴里不停地念着:“王麻饶命,上岸后一定给你烧纸钱让你有吃有喝一路走好。” “杨万里转找无亲无故的人作害,之前还打过魏青兄妹的主意······要索命找杨万里。” 三人磕头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响。 船板上传来“笃笃”的声响。 在岩洞的深处被放大。 “不对,朱大,咱们的船好像漏了。”老二突感脑门一凉,抬头一看,船里已经涌进大股海水。 朱大停下了磕头的动作抬头看去,没有了惊恐的表情骂道:“狗日的!我就知道,哪有什么海妖讨债!分明是他娘对的凿船海害命!” 恶事做多的人最不怕的就是活人, 朱打的目露凶光,脱去短打,身上壮硕的黝黑皮肉裸露在外。 “你堵住漏水的口子,老二跟我一起下水弄死那害人的狗东西!” 他虽是猎户但在这中东海长大的人,岂能不会水性! “好,朱大,抓住这狗日的割肉放血,引珠!” 没有了先前的惊恐。凶性显露无疑。 扑通~ 老二率先投入了海水里。朱大紧随其后。 朱大刚扎进海里,就看到一条无比灵活的家伙不知从哪里窜了过来。 头发盘起扎紧,上身裸露,下身是土宽腿水裤,俨然采珠人的衣着。 昏暗的海水里,朱大憋着气使劲的眨着眼睛,当与那双冰冷的黑眼眸对视上。 心里一惊:“魏青·····怎么会是他!” 眼前这个无比灵活水性如此之好的魏青,与白日在肉铺见到胆怯的他,朱大实在是无法将这两者联系的一起! 老二转身看见朱大并未游动,便要游过去问朱大。 一转头也看见了魏青。 “老二,快走!” 朱大拼命的朝着离自己不远的老二挥手示意,两腿发力一蹬,便要潜出水。 “想跑!晚了!” 魏青全身毛孔舒张,凭借着采珠技艺的水性加持,根本不用换气。 再有八阶炼体功的水战功夫,好似海里的海鳗穿梭闪过。 朱大还未头露出水面便被魏青一把抓住了脚踝。 魏青手臂加力猛的往下拉拽。 朱大奋力蹬腿,踹。当即慌了神。 “放手!魏青,求你绕过·······咕噜咕噜!” 只见朱大嘴巴一张一张,四肢一蹬一蹬。肚子慢慢隆起,面皮涨成了猪肝像条死鱼一样飘在海中。 “拿了我的肉,用肉换命,不过分吧?” 魏青心里冷笑,看着一动不动的朱大松开了手,任其沉入海底。 老二眼睛瞪得老大,看着朱大在自己眼前就这样被魏青杀死,一时竟忘了自己还在海里。 魏青抬起冰冷的双眸盯着斜上方的老二。 “还有两个杂碎!” 魏青像一条海鱼一样双腿轻轻一蹬便已离老二近在咫尺。 老二这才回过神转身便往上潜。 求生的本能让他挥动四肢的速度越来越快,眼看离水面只有一掌距离。 老二只觉游动的身子好似被绑了巨石。以极快的速度猛地下沉。 任由双手如何扑腾,也无济于事。 矮个子泼皮刚将漏水的洞补好,正趴在船边往水下看。 光色昏暗,他似乎看到有人头上涌,水面有水花,再一眨眼就水面就恢复了平静。 矮个子浑身湿透冻的直哆嗦。 不停地四周张望。 突然。 “王麻托我带句话。 他问你晓不晓得,中东海好冷,水下全是吃人的珠蚌,珠蚌好大好大,他好冷,身上好疼!” 正当泼皮被这沙哑毛骨悚然的声音吓傻时。 一个浑身冒着热气湿漉漉,精瘦黝黑的人翻进了乌篷船。冰冷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叮嘱矮个子泼皮。 矮个子泼皮浑身抖成了筛子倒退几步,咚的一声一屁股坐在了船板上。 裤裆之处也冒出了热气。 海妖! 是海妖! 矮个子泼皮瞬间意识到。 老二和朱大都被它害了! “多亏老天垂帘,天道有眼。让我能在这中东海上讨生活。” 魏青越过鸡鸭拿起船板上的采珠弯刀:“今日,我也来用人血引珠蚌,算是孝敬这迷宫湾的吃人珠蚌,来日让我采到九等品珠货。” “你?” 矮个子泼皮这才认出,面前像人的海妖,原来是魏青。 顿时他来了胆气。 “狗日的魏青,我的大哥可是东市一霸杨万里!你敢杀我·······” 噗嗤! 尖锐的弯刀刺进了皮肉,在顺势横切,截断了矮个子泼皮的后半句话。 殷红的液体犹如喷泉一样冒出。 “杀人不过头点地,干净利落,纠结无用!” 第十一章一回生二回熟 “杀人不过碗口大个疤,但毁尸灭迹确实是件麻烦的多事。 下海采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不是再正常不过。” 那股狠劲一泄,魏青疲惫的坐在船头喘着粗气。 “杀两回就熟练了。” 他使自己身体放松,深呼吸。当第一口空气吸入,小腹盘旋的暖流开散开,整个腹部再到四肢。 温暖的暖流将疲劳的筋肉滋润。重新恢复了活力。 魏青看着深暗的海水,调整呼吸又一次扎进了海里。 费了很大的劲才将朱大,老二的尸身一手提一个拖回乌篷船上。 死人真的是死沉死沉的。 仿佛他们再死之前喝下去的不是海水而是泥沙。 若不是八阶炼体功熟练,养出气血,强骨锻筋,壮大气力。 换成以前那瘦弱的采珠户魏青,不一定能捞得动。 对于已死的人那便没什么忌讳,他将他们仔细搜了一遍。 摸出了两个钱袋子,放在一起也就五百六十六文。 相当于他采珠一天的收货。 杨万里的手下一天横行霸道。想必有不少之前的东西。 魏青又钻进船舱里检查了一遍。 结果出了鸡鸭,再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看来这钱财都进了杨万里的口袋,当泼皮也不怎么富裕。” 魏青看了看鸡鸭和船。 “稳妥起见,这些都不能要,免得留下把柄。只是可惜了······” 魏青轻轻叹息,然后用麻绳将三具尸身绑好。 用采珠弯刀挨个捅了好几个窟窿,放出暗红色的血水。 再把压舱的重石,让三具尸体环抱住再用麻绳固定,确保能够沉底永远不会浮上来。 然后将船彻底凿烂,水流很快就装满了船舱。拖着整条船沉入了海底。 数日后,那些尸身便被河中的凶戾大鱼啃噬得一干二净,半分痕迹都没留下。 “一回生二回熟,下一次就会处理的更快!” 今夜一次搞了三条人命。 魏青心如磐石,内心毫无波澜。 胃里只有轻微不适的呕吐感,但一想到案板上的猪也就释然了。 正如先前所说,杀人何必纠结。 就凭这帮泼皮和杨万里敢打自己和阿妹的主意。 这便足够他们去死了! 这世道,人善便要被欺,马善给人骑。 即使唯唯诺诺从不惹事,躲着藏着这些恶人,他们也会主动找到你。 这是人性之选择。 若想在这乱世安身立命,不被人欺。 那就要过硬的本事。 以及够硬的心性。 不然,怎能经得起这乱世的捶打! “王麻,下辈子投胎,莫要再做贱户了。” 魏青默然,心头微寒。 想到在中东海白尾滩采珠大半辈子的王麻。 只因无亲无故,就被杨万里他们随便害了姓名。 魏青感到人性的险恶,也更加坚定接下来要走的练武功之路。 好顺利摆脱贱户的身份和眼下的困境! “为何麻绳专挑细的断,厄运总找苦命人?因为家底薄一掐即断。我那小木船怎能受得住这江湖海浪,怕是还没持帆扬航便被拍死在白尾滩上。 无论哪个世道都是弱肉强食,这是生存的铁律。” 魏青暗暗感叹,看了看迷宫湾深处无碎裂的船板漂浮后,便一头扎入了海里往岸边游去。 今晚弄死那三条恶狗费了不少劲,得好好补补。 时光飞逝,斗转星移。 连续几赤县风平浪静。 外城的潮生街,一家不错的茶馆里头。 “杨哥,我真不知道到朱大他们几个去哪里了! 或许去那花船上会相好忘了时辰?” 杨万里弯着腰坐下。 “杨哥,我去黄屠的肉铺打听过了,他说朱大他们买完你要的鸡鸭,就开船去迷宫湾了。 然后就没了踪影。” 另一个精瘦满脸坑坑洼洼的泼皮说道。 杨万里脸上的刀疤动了动举着茶碗,黑着脸道:“赤县的花船我哪个不知道,人家就根本没见过朱大那几个。几个大活人凭空消失,难不成叫海妖捉了?” 站着的几个泼皮挠了挠头。 满脸坑坑洼洼的泼皮苦笑道:“这哪里说着准,中东海那么大,啥没有啊,真的有海妖,杨哥。” 杨万里有些烦躁,眼下没几个能顶朱大的位置,就算是眼前这个黄坈也比不上朱大组织力。更何况现在正却人手。 这让杨万里很不痛快。 “九等品珠子还差多少?” 满脸坑洼的泼皮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大小共十一个,都在珠蚌里养着,还没取出。都是好货! 杨哥你也知道,九等品珍珠要在用的时候才能取出,保证新鲜活络珠性,不然会失去部分效用。所以都在海岸边养着。 只有个头小的白霞珠蚌里的九等品珍珠,,才卖给采珠人上供东市!” 杨万里听后很不满意,狠狠盯着黄坑:“多带一些手下,抓紧点,珠市司正监正要突破一练大关。我可是在他面前保证过,献上二十颗九等品珍珠。 别让我在他面前失了面子,明白吗?” 黄坑猛打一个冷颤,他很清楚这位东市一霸发起怒来的后果,忙点头道:“明白明白杨哥,你请放心!但····虽然王麻的血肉,虽然能够让我再弄几个白霞珠蚌,但还是得再搞个人来。” 杨万里眼珠转了转,重重的放下茶碗,将头凑过去: “你这独门引珠蚌的办法是不是有点邪性!这么大一个人还不够?我上哪还给你弄死个人去!” 黄坑连忙赔笑道:“我爹再试的时候说我爷爷做过神汉,这是他早年留下的几道秘方。 杨哥,要不是你着急要九等品珍珠,我也不会拿出来干这个害人命的事!” 黄坑虽跟着杨万里,但他跟得晚,因能说会道只是帮着杨万里打点关系。虽也不少欺负贱户在东市横行霸道,但手上还算干净。 杨万里眼皮跳了两下,掏了掏耳朵。 熊掌大的手掌甩在了黄坑的脸上:“还给你脸了,要不是我收留了你,你早就被冻死了。不知好歹的东西。咦,想起来了,你也是无亲无故的人啊!” 杨万里这巴掌如熊掌扇下去无疑,直接让黄坑转了个圈摔在了地上,半边脸瞬间红肿了起来。 耳朵流出血来。牙掉了几颗,满嘴的血腥子。 其他几个泼皮连忙低着头退了几步深怕怒火烧到他们身上。、 茶馆的力工,樵夫瞧见动静看了一眼是杨万里赶忙收回了视线。生怕惹上麻烦。 黄坑捂着肿胀的半边脸跪着讨饶道: “杨哥,小的知错了,我刚才嘴贱说错了话!你别和我计较! 我也是心急,那白霞珠蚌里的珠子非得用人肉人血才好引,后面要送司正监也得要血引开珠蚌口才好采出来。你看我上次给你提到的魏青兄妹如何?” 杨万里喝了一口茶碎了一口冷着脸回绝道:“不行,李老四看上魏青的妹妹了,而且近些日子,魏青在东市的铺子出了名,不好弄他。” 杨万里停顿了一下低下头死死盯着黄坑:“这月眼看没剩几天了,黄坑,朱大既然不知所踪,那这个组长的位置暂且由你代理着。抓紧给我采,若误了老子的大事。 还有,若是让我知道朱大他们失踪与你有关系,小心我将你也扒了皮放了血沉迷宫湾喂珠蚌。” 第十二章潜龙游海 杨万里起身扬长而去。 身后的泼皮将二十文钱扔在了桌上。 跟着黄坑的几个点头哈腰地将杨万里送走后赶忙将黄坑扶起坐回长凳。 黄坑舌头在嘴里转了一圈,数了数少了几颗牙,碎了一口。 “嘶~嘶”嘴里倒吸着凉气。、 “他娘的,我咋晓得朱大那几个跑哪里去了,同样都是跟着他干,偏就对我看不顺眼。搞不好早淹死在迷宫湾喂了珠蚌了! 这中东海一望无边的,在海里讨生活的哪天不死人!还怪到我头上来了!” 他把杨万里没喝完的茶喝了一口漱了漱嘴,突出一大口血茶。又将桌上剩下的花生米和糕点用荷叶包着,揣进了怀里。 临走的时候又将桌上的钱顺走一大半嘟囔道:“喝个茶,哪需要这么多。” 跟着两个泼皮连忙说附和,也不敢说什么,黄坑虽然是杨万里的手下,但他们也是黄坑手底下干活的,上有杨万里下有黄坑,谁都不敢得罪。夹缝里生活几百个心眼有时都不好使。 以前黄坑就和朱大不对付,在杨万里面前各自争宠,现在朱大失踪了,可不就黄坑在这群泼皮里杨万里之下泼皮之上独大。 更别说跑去杨万里那里告状了。 搞不好命就没了。 茶馆里的其余人都装作没看见,更不想与这些泼皮无赖有任何关系。 黄坑走出茶馆,又啐了口浓浓的血水:“狗日的,别以为老子无亲无故跟着你,就得被你欺,等老子我学成方子上的‘’术”····有折磨你的时候!” 转念一想,一个王麻不够,得再整两个人填进去。 才能凑够二十颗九等品珍珠。 魏青那兄妹那么好的料搞不成。 那到哪搞这样的好料去呢? “阿兄,我又赚了十文钱。”魏苒将十文钱摆在桌上。转身喊着船头一块滩涂上用石头搭起的灶前做饭的魏青。 魏青将蒸好的米饭和瓦罐里炖好的牛肉端到桌上。 “阿妹长本事了,又赚钱了。” “嗯!学堂教习说我字写的漂亮,让我以后帮他抄书。” 魏苒说着将一枚枚铜板收起来双手捧着给魏青。 魏青看了看低头说道:“你自己收好,攒六十文了,我去县上书局给你买套笔墨。过完这个冬天,打春了,阿兄就送你去学堂念书。以后就不用听墙角了。咱阿妹也能光明正大的坐在学堂了。” “阿兄,那进学堂念书能帮上阿兄吗?让阿兄不在那么辛苦出海采珠?” 魏苒忽闪着大眼睛认真的问着。 “当然可以了,念了书,就不用再采珠。而且你看赤县珠市,农户,窑市那些管事的,都是会念书写字的。 他们都在学堂待过。 到时候你念完书出息了,阿兄出去报上你的名字,谁还敢不欺负阿兄!” 魏青一边说着一边将牛肉往魏苒对的碗里夹,再往自己对的碗里铺开满满的一大勺。 没钱有没钱的活法,有钱有有钱的活法。 说到底都是为了这张嘴,既然现在能吃的好点,自然不会亏待自己的肚子。 直到狼吞虎咽的干了三大碗才觉把肚子填饱。 自从练了八阶炼体功,不仅进度大涨,连饭量也每日见长。 “难怪那本草屋笔记里。写着练武的老和尚,一日能吃一头猪。之前我还以为是假的。 现在看看自己的饭量。 再这样下去,估计也差不多了。 还好采珠能赚到钱,不然得将自己吃干抹净也喂不饱。” 魏苒将碗放进木盆里,桌子擦干净,一会拿去滩涂边用海水冲洗。 然后拿起扫帚船板:“阿兄,我听说迷宫湾闹海妖,跟着杨万里的泼皮死了好几个。” “嗯?怎么会是?” “出海打鱼的渔户捞上来一条烂掉的脚。有的还捞上来一些碎肉······都在说是海妖吃的。” 魏青笑着说:“那海妖还真是怪好的,为民除害。” 距离朱大被沉尸过去快八天了。 这么长时间那残肢烂肉早就漂的中东海都是。 纵然是郡城派出神探追查。 面对浩瀚的中东海,也找不出蛛丝马迹。 更何况死的是人人唾弃的泼皮。 他心里安定的很一点不担心杨万里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毕竟他魏青老实巴交唯唯诺诺,怎敢杀人! 说给谁听谁都不信魏青会杀人! 魏青眯了眯眼,魏苒在学堂代写作业,消息比自己灵通得多。 “阿兄,你出海采珠,李老四还来敲门讨水喝,我没理会。” 魏青点点头,突然想起这回事,按住杀心。 “嗯,晓得了,以后天色晚了,记得把船篷窗户和门关好。” ······入夜。 魏苒已经睡下。 魏青却无半点睡意,这船哪里能经得住真想进去的人。 他目光一冷,拿起秃毛笔杆,拿出角落一本杂书抄了两遍。 转运符在心神一震。 【勤学苦练,技艺佳境】 【技艺:识文断字(熟练)】 【进度(10/900)】 【效用:百变研读,心领神会,融会贯通,稳步精进】 “说得不清不楚,应该是提高了领悟能力这块。” 这种一步一个脚印踏实的点滴进步,让魏青对以后的日子更有期待。 反正也睡不着。继续磨炼水战技艺。 想着魏青遍顺着白尾滩走到上次跳海的地方。 将短打和草鞋放好再用一块石头压在上面,不值钱的东西虽然没人偷,但海风很大吹走了就得不偿失了。 海水不断地拍打着岩石。 魏青呼出一口白气,搓了搓四肢。热了热身。拉了拉筋。 扑通! 一头投入了海中。 摆动四肢一口气游出了好远,感知身上的每一处毛孔张开后,便开始练习上浮下潜。 随着上浮下潜,锻炼腹内那口窜动对的暖流气息。 再配合踩水的动作。 胸膛不断地起伏。 随着一呼一吸。体内那股暖洋洋的气息,像温柔的细丝轻轻拂过,沿着筋脉游走全身。 魏青舒坦地闭上了眼睛。 就像置身在一片云朵里。 随着踩水动作不断加快,魏青感觉得到他的腿部肌肉慢慢收紧,变得坚实有力。 魏青精神凝聚,踩水挟浪。来回驰行。、 渐渐地,他清晰地感觉到小腹盘旋的那股暖流,不再是拇指粗心。 而是变成了儿臂一般。 筋骨也随着暖流的全身流动变得更加强力。 【踩水十番,技艺见长,进境大涨······】 【气行周身,明悟关窍,进境大涨······】 第十三章 掌控气血 “血足则生气,两者相辅相成。气血供养筋骨皮肉,使其充盈结实。从而身体从内到外身强体壮。从而养出‘劲道’,练武讲究气力结合。而不是空有力气而不会迂回。” 一段段深刻的领悟,瞬间涌入脑海。 哗啦!哗啦! 海水按照自然的节奏演奏着夜曲。 魏青踩水挟浪的身法步伐,越来越精进。 海面上的海浪翻起大片涟漪,却看不见其中身影,只见海浪翻滚。 片刻之后,魏青已出现在十米开。 “风水似乎静止,尽毫无阻力,速递比在陆地上奔跑的速度还要快。” 魏青心中狂喜,发丝上的水珠在月光的照耀下滴落下来晶莹剔透。 他用力甩了甩头,酣畅淋漓浑身轻快。 随着八阶炼体功的进度涨进,腹内的那股暖流终于日渐粗壮。 当他试着将那股暖流从腹发散集中到手臂,手背手掌手指,好似拳头裹着层层焰火哦,下一秒就要一拳出击。 “原来这就是掌控气血的感觉。体内之力为我所用!受我所控!” 魏青走上岩峰,并未着急穿衣服,而是将压在衣服上的石头捏在手心。丝毫感觉不到一点重量。 就像手里捏了一团纸。 五只猛地迅速合拢攥紧,手臂根根青筋暴起。 喀嚓! 一股无形的力量产生压迫,手里的石头瞬间被捏成了一蓬粉末! “现在的境界已经进入八阶炼体功初掌,这么练下去必然突破熟练。所谓武者那恐怖的杀伤力,乃是将力量从内而外化作力量击出。使掌如铁,削石如削泥!更别说来几只凶猛野兽。” 手掌轻轻松开,粉末随风飘散。 他只是掌控了气血,看似掌到有力,但远远不够。 “每一次发力很耗费气血,吃的好才能有更好的底子,就像搭房子,地基打的牢固,房屋才不会轻易被地动山摇摧毁。” 魏青轻轻闭眼参悟着汲取而来的练功领悟。 【技艺:八阶炼体功(熟练)】 【进度:(1/900)】 【效用:潜龙游海,水战无形】 魏青睁开眼睛。 “水战的提升,最明显的优势就是潜的更深,原来大概十几米左右也就两三丈,现在可以二十多米,大概六丈的样子。 原来闭气一刻的样子,现在可以半个时辰之久。” 魏青并没有穿衣回去,而是又跳入了海中。经过一刻的摸索和不断领悟。魏青搞明白了‘潜龙游海,水战无形’的真正效用。 “即便是杨万里那种有家传功夫的再加上几个能独斗的练家子,来到这中东海也是毫无胜算之地!” 经过这次的提升,魏青的大腿越来越结实,腱子肉凸起结实有力。连之前毫无赘肉肌肉细软的腰部都壮实了一圈。 回去的路上,魏青发动腹内暖流,很快浑身的湿气被蒸发,连带着头发也不见水泽。 腹内的那股暖流没有再次变的更粗壮。 “看来八阶炼体功到熟练很难再有突破。” 刚进船篷,只见魏苒坐了起来。 看清是魏青才出了声。 “阿兄!天快凉了你怎么还不睡!” “阿兄不累,你快再睡会。” “嗯。” 魏苒揉了揉眼睛又躺了下去,但她并没有闭眼,为了自己阿兄没日没夜深怕自己吃不饱,一日不得闲。 穷苦的贱民,家里从不养闲人。 好在自己能帮别人抄书赚一些。 也只有阿愿意对自己不离不弃,若换成别家恐怕自己早被卖给力李老四不得自由。 “别担心,好日子还在后头,现在咱有钱了,可以顿顿有肉吃,阿兄身体好着呢!等过上好日子再回头看,这些吃粗糠的岁月也算不得什么?” 魏青摸了摸魏苒对的头笑着。他知道这个妹妹心思细腻很敏感。 自从父母没了,她总是很懂事会察言观色,深怕自己不要她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也最害怕失去。 魏青将被子给魏苒盖上,手里的被子很薄,寒冬来临之前得买两床厚点的被子。 魏苒重新闭上了眼睛又沉沉对的睡去。 魏青将床上的另一半枕头拿下放在床下的草席上,闭眼。 心思却百转千回。 三样技艺,采珠,识文断字,八阶炼体功。 自己已经熟练掌握,走到哪也有了底气。 ······ 翌日清晨。 天边刚露鱼肚白,魏青就起床简单洗漱了一下。 昨日八阶炼体功进入熟练层次,掌控气血。即使只睡了半个时辰,浑身也未见疲乏,精神头十足。 他捧着花二十文钱买的《珠贝录》开始琢磨。 寒冬要来了,虽然现在赚的也不少,但零零散散算下来反而觉得不够花。 他得多掌握一些采珠的知识采好货多赚一些。 “银沙珠蚌,壳纹很密,如同银白色的细沙,斧足两对,闭壳肌修长,蚌体椭圆而珍珠层莹润,所产珍珠能清目宁神,养精益气……制珠串最佳。” “牛角珠蚌,头小,吻短,多为青灰色,腹内珍珠乳白,有一对硬壳,将其珠磨成粉,可入药……炖蚌取珠,熬膏最宜。” “黑鲽珠蚌,壳小而圆,蚌体色泽鲜艳,喜群聚蠕动,摄食凶猛,常埋于沙中争食,珠内无核,光泽细腻,能滋补心神,安神定惊,弥补精元衰弱……制珠饰、磨珠粉,皆可。” 魏青逐字逐句看过去。 薄薄十来页纸的内容,迅速被一扫而过。 其中还有关于“白霞珠蚌”的介绍。 “蚌身如弓,可衔尾而合,开合似利钳,壳面如白霞,随着水波光纤流动,白霞色泽波动变换,变换出奇异鬼脸,食血肉。 极难捕捉……蚌肉肥厚,其珠硕大圆润呈现白色透明之色,十分名贵,取出珍珠,活络气血,滋养气血。 磨成粉直接吞食,或者与食物混合是大补的药膳。其珍珠也是嵌以金饰成簪,最美观。” 魏青再次确信,撰写这书的作者必然是个爱珠成痴又好食蚌肉的老饕。 否则怎么会,每描述完一种宝蚌品相,都要捎带珍珠用途和蚌肉烹饪做法。 “白霞珠蚌在迷宫湾,那里不急着去等等再说。 上次发现的黑鲽珠蚌可以尝试,看能否寻得一个。 当下之际,先换个几十两雪花银,拜入武馆求个庇护。 也不用被杨万里时刻压着。” 第十四章宝珠出现,打的牛角珠蚌 打定主意后。 魏青拿起租来的网兜解开采珠船便是出了海。 随着三项技艺的精进。 他的采珠能力早已得到东市码头的一致肯定,也不用藏着掖着。 他将每日的收入可以增加到七百文上下。 心里盘算着: “啥时候我能日赚十两,那就更好了。” 以魏青现在手段,每日赚个千文那是轻轻松松。 但一直以来采珠户的收入怎会超过千文。 最多五百文。 穷人突然赚得多或者有了钱。 便不会有好事。 再没有足够实力的时候要做众多平庸者里最平庸。 他想着船很快进入了中东海南边的海域附近。 他有熟练的采珠技艺傍身。目光如炬,能识优质珠蚌。 那些好珠货,根本无法逃脱魏青的眼睛! 魏青扑通一声便跳入了海里。 “就是这儿。” 不一会,往兜里就装了很多二,三等品的珠货。 他双目如炬,仔细地看着海沙岩石珊瑚的每一处,寻找着今日的目标! 当目光所及之处,毫无遮拦。 魏青很快就锁定了目标,黑鲽珠蚌! 他迅速向前游动,进入了一处断层。 底下漆黑一片,没有了足够的光线摄入,根本看不见周围的环境。 断层处不断地有暗流旋涡涌动。他犹如灵活的鱼儿一样巧妙地避开。 魏青的心里无比轻松,不似之前小心翼翼地游动。 他加快了速度往更深处游下去。 耐心翻找了两刻钟。却始终没有收获。 之前看见黑鲽珠蚌,似乎并不在这里。 看来是已经挪了窝,正当魏青准备上潜时,一个形似牛角的东西慢慢地在断层的海草上藏匿。 “牛角珠蚌!” 魏青迅速用手抓住:“还真是!反正都是宝珠,这珠蚌肉拥有一定的药性可食用。不能空手而过。” 突然,刚要放进网兜里的牛角珠蚌发力一下子就逃脱了魏青的手心。 牛角珠蚌迅速下潜企图藏入黑暗中。 魏青双腿迅搅动海水。气血运转,迅速潜下。硬生生的劈开上涌的漩涡。 没给牛角珠蚌丝毫逃生的机会,打开网兜便将其兜进。 网兜里的牛角珠蚌还在使劲地想要挣脱。魏青将网兜绳子一拉,迅速用刀背猛地敲击牛角珠蚌的珠蚌壳,瞬间牛角珠蚌便没了动静。 “哈哈,这一次真的要发达了几十两雪花银到手!” 东市铺子。 梁三拨弄着算盘珠子算着上午的进出账目。 “累死老子了,主事一年到头也就五十两,这日子没盼头啊!阿爹。” 啪! 梁三的后脑勺挨了一巴掌,不疼但瞬间清醒了不少。 “一天天的老子老子的,你老子在这。”一个小老头指着自己说道。 随后又坐回摇椅上闭目养神淡淡的说道:“我看你闲你的日子过得太清闲,不如让你忙一些,送你去白尾滩采珠去。省得在我面前天天老子的。 就你那水性,饿不死你也喂了鱼。” 梁三:“······” 随后又讪讪笑着:“阿爹你舍得吗?你看你儿子身子骨,练武都练不成,你还把我送去采珠,真要是送去了恐怕今日就是你最后见我一面咯! 再说养儿养儿,不就是有人孝顺嘛!你说对吧!” 他有时候对他这个老爹很是无语,有时候感觉不像自己的爹,像是自己喂了鱼他真的不心疼似的。他爹的品性他还是清楚的,对他这个儿子向来是说一不二。 现在不找个台阶下明日就得去采珠喂了鱼。 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小老头眼睛睁开看着梁三:“你还真会给自己找台阶下。老子现在还不需要你伺候。” “是,是,是。阿爹现在老当益壮,再找个美妇还能再给我生个弟弟。” 小老头直接坐起。梁三吓得脖子一缩。 他只是一说,哪能真让他这个阿爹找一个,再给他来几个小崽,里面再有个能学武的,那他这个靠着他爹当上的主事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外人。 瞧着梁三的样子,小老头暗暗叹息。 见小老头脸色恢复平常。 梁三岔开话题说道:“魏青两天没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去了迷宫湾出了什么意外。 “那小子采珠的本事突飞猛进,日子眼见越过越好了!” 小老头吧唧了几下嘴说道:“采珠的本事再好,可惜没有护身的手段,想在赤县站稳脚跟,光有财没护身的本事只会给他自己招来祸事。那财也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梁三不赞同阿爹的说法,反驳道:“赤县那么多采珠人,烧窑人,采药人,辛苦攒出十几两银子,跑到武馆拜师学艺,最后都有啥结果? 拳脚功夫就不是一蹴而就一下子几天就能学会的。 也要有天赋。没有足够的财力,按照秘传的方子食补,药浴,怎么能进步神速? 穷人要想当武者,哪有那么容易,比登天还难! 与其4将那辛苦攒来的钱白白浪费了,不如置办几亩薄田,本分地务农踏实地过日子。 娶几个婆娘生几个娃,这才是穷苦人安稳的一生。” 小老头满脸无奈地瞟了一眼梁三,他这个儿子差就差在“惧难”二字。 凡事只求安稳原地踏步,可是世事无常,你不进步,这个世道便会淘汰你。 哪天来个大风大浪,扛不住一家老小不地遭殃遇害。 有些事,人教人多少遍都学不会,事教人一遍就会。终身难忘! “梁哥,我来了!” 父子两正沉浸在刚才的气氛中,铺外传来了魏青的声音。 魏青迈过门槛,手里提着沉甸甸的网兜。 他把东西轻轻地放在地上,摸出一吊打钱交够了租赁的费用。 结清了珠市的账,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要知道,,九出十五归! 是赤县的行情价。 “生分了,魏青,我难道还会多要你的不成!” 梁三笑呵呵地接过,感慨着魏青的小心谨慎。 普通的采珠人,怎么可能注重这些细节。 “梁哥仗义的名声,码头上谁人不知,做人做生意无规矩不成方圆。 该给的钱不能少,坏了规矩也让梁哥难做,那我就对不起梁哥对我的照顾和期许了!” 第十五章 相赠珠蚌求指点 梁山提笔把账填了。 笑道:“两天没见你,看你这神情,是不是又采到好珠货了? 穿朱行还来问二等品的珍珠有没有了。这么多采珠人,就你采的珠子品相好。” 魏青笑道:“可让梁哥财着了,我守了好多天,终于采到一颗宝珠。” “宝珠·····嗯,好啊,什么宝珠!” 梁三习惯性地应了一声不以为然,突然又意识到不对,满脸惊讶。 “哎呀,魏青你厉害啊!两日不见采到了宝珠,你这是走了大运了!” 一颗宝珠可换几十两银子,对劳苦的采珠人来说,求之不来的改命机会! “赶紧的,拿出来让我掌掌眼!呦!居然是牛角珠!比我手臂都粗有我两个手掌大小。” 梁三挽了挽袖子伸出手抓起:“不错,光这珠蚌就有个五六斤的样子!” 梁三面色虽平静,但在魏青打开网兜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多亏梁哥指点迷津,让我买《珠贝录》,我这才学的一些认得宝珠。要不我根本不知道。 我还没取珠,这牛角珠蚌的珠子得在卖对的时候取才能买个好价钱。” “光看这牛角珠蚌的蚌壳油亮亮的,里面的珠子定是成色不错。·······阿爹!魏青采了一个牛角珠蚌!” 梁三面色混润满眼的惊喜。 转身对着伙计喊道,快定价。 “喊什么喊,像个孩子一样也不看看你多大了! 我这身子骨也不是吃一颗牛角珠就能解决的。” 小老头双手撑起摇椅,慢慢地挪动着脚步,走两步就要喘两下咳嗽几声。 魏青眼珠微微转动。 是受了什么内伤,气血才虚成这样吗? 他突然想起看过的珠贝录里讲的牛角珠蚌的珠子可入药,专治内伤。珠蚌肉还可以熬成膏。 “六斤三两重,真是难得。 按照行情价,大概能卖个五六十两。” 小老头目光轻瞟一眼便知斤两,与过称后的分毫不差。 梁三这时说道:“魏青,你卖给我,七十两成不成?” 魏青还未来得及说好,小老头忙摆手:“你一年到头还赚不上七十两,你爹这身体死不了。一个牛角珠蚌也就顶半个月,日后还是老样子。花这钱作甚!” 梁三并没有理会小老头而是继续说道: “魏青,怎么样? 不过我这会身上没带那么多钱,,你得跟我回家去取。” 小老头看着梁三眼睛一瞪。梁三装作没看见,他知道他这个老爹平时对他严厉,但是在外人面前他是不会轻易发怒的。 魏青没有点头而是摇了摇头。 梁三先是一怔。 “魏青,我给的价钱比市面上多出了十两多。你嫌少了?” 梁三看着魏青,先前他给了这小子五十两资助他学武,这会我买他的牛角珠蚌他都不愿意,还真是····· “梁哥,这牛角珠蚌我不卖,我知道这珠蚌肉熬成膏能治外伤,珠子磨成粉入药能调理气血治内伤。我平日没少得你的照顾,怎么还能收你的钱。 这牛角珠蚌我是特意拿来送你的,尽一点心意。” 梁三听到魏青的话,心中那种猜忌霎那间就烟消云散,只剩一片清明。他暗自在心里骂着自己,真的是想扇自己一巴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梁三呆呆地定在了原地。 七十两银子啊! 说不要就不要了,加上先前我给他的五十两银子足够去天勤武馆拜师学艺两个月!就算不拜师学艺也足以让他和妹妹两人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梁三并不笨,他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肉! 可是·······他愿意白送,说不要就不要那七十两。 虽然有所图,但人家大大方方并没有藏着掖着这说明足够的信任自己。 这何尝不是一种肯定! “小伙子,你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七十两银子,老夫不差那个钱,别想用一个牛角珠蚌就哄骗老夫。我劝你趁早打消那个念头。” 梁三看着小老头。 不愧是姜还是老的辣。梁三还没弄明白魏青所图他爹就看得明明白白!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可往往人们都是觉得得到了免的像是得了大便宜。 可从未想过这背后的代价! “老伯这是哪里的话,我只是想求老伯给我些指点。” 魏青停着摇摆面色平和不卑不亢。 “啥指点,采珠的本事!梁三不是指点你了吗?” 小老头似乎来了兴趣问道。 “我只是想知道,掌控气血后,该怎么增加劲力?让劲力持久不散?” 魏青回答。 “啥?掌控气血!你自学成武了?” 小老头上下打量着魏青的身板,似是不信。 突然。 小老头干枯的手猛的抓住了魏青的胳膊。 动作之快,魏青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梁三也被吓到。 “这就是真正的练武人,虽然身体虚弱,但依然能打。也不知道这是练到了哪个层次!” 魏青只觉脚已慢慢离开地面,整个人就这么被拎了起来。 全身的筋肉不停地颤抖,发出细微的水流声。 难以想象,这小老头个头不高干瘦虚弱,看似平平无奇。 体内却蕴藏着这么凶悍的气力。能将他这一百多斤的身体轻松地拎起。 梁三赶紧上前阻止:“爹,魏青只是求你指点,你干嘛动这么大的气。” “滚一边去!屁都不懂。别瞎掺和!” “好小子,当真是养出了气血还很好的掌控住了!” 小老头将魏青轻轻地放下,又用手拍了拍魏青的臀部大腿腰部,像是在农市挑选待宰的猪,看看猪肉结不结实。 随后。 小老头双手握拳以极快的速度在魏青的胸前,两肩腹部。脊柱,腋下。挥出无数的拳头。 只听肉与拳相撞出砰砰的声音。 啊嘶! 一口凉气倒吸。 好似千万根银针刺入身体,还带着发麻的酸痛。 魏青面露难过之色,身体险些超厚倒去:“这是给我打通经脉,还是在试探我的耐力!” 梁三他爹的那干瘦的双手握成拳,就像千斤重的铁锤在身上砸。 这般大的劲力,自己在他面前犹如毫无力气的软弱随意摆弄。 梁三看得一愣一愣的,看到阿爹对着魏青出拳心里着实捏了把汗。 突然。 “哈哈哈,不错,两腿筋肉结实,下盘很稳。耐力极好,是块练武的好苗子。” 第十六章指点出路 “你没进武馆拜过师?只靠吃粗糠饭,就能把气血养得这么好?” 小老头虽然眼中的惊喜之色不加隐藏,但也心中怀疑。 赤县那么多采珠人,能够练武的好苗子,五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都凑不够十个。 没成想,这让他碰见一个。 练武不仅要有天赋。 首先身体条件就要跟上。 不然再有天赋身体条件不行,那也是武中败柳。 从打基础站桩,抡石锁,练招式,难免磕磕碰碰。没几下子就废了。 魏青摇了摇头。 “采珠人哪里来的钱进武馆拜师学艺,能温饱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就得梁哥指点花了几百文买了本《八阶炼体功》,每天自个琢磨琢磨。” 小老头眼皮抽搐了几下。 八阶炼体功! 听都没听过。 那些卖武功秘籍的卖的都是不入流的人自己胡乱编写的。 真的是无师自通! “几百文买得不入流的书,你就能自个琢磨出名堂? 要是这样,那这赤县采珠户不都是人人一本书无师自通,那这些武馆就不用开门收徒了!” 魏青知道小老头不会信,便张口就念了几句八阶炼体功的歌诀。 说道:“我说的字字属实,不敢欺瞒老伯,我是真心希望得到老伯的指点。” 小老头手指摩挲,眉头紧锁。 梁三心里着急刚要张口,就被小老头踢了一脚。 “你看看人家,每天辛苦采珠还要照顾妹妹,日子这么苦但还是勤奋练功。你再看看你,老子掏钱让你学武你都学不成,真是个烂泥巴扶不上墙! 你要是能有魏青一半的努力,怎么会初练门槛都过不去!” 梁三被踹的及其委屈,但嘴巴闭得严实没有说一个字。 “你刚念的那些歌诀,都是什么····不堪入耳! 就是很下乘的水战功夫。寻常人恐怕根本都看不懂更别说掌控气血!你还花几百文买,花几十文我都嫌它贵。” 粗鄙的歌诀并无什么精妙之处。 只是极为普通的控水之术。 “没有师傅指点,却能自通养出气血,,感应掌控,很不错。 老夫名叫‘梁实”,你唤我梁伯就好。小子想好了,现在反悔还有机会,七十两银子虽进不了好的武馆但足够你找一家小一点的武馆拜师学艺了。 专业武馆的师傅们指点岂不是更好,你找我这个糟老头指点岂不是亏了。” 魏青未做丝毫犹豫,诚恳地双手抱拳,正色道:“小子打听过,像我这样的贱户采珠人,即使交了钱进了武馆,也学不到真正的武功,待期限已满便被扫地出门了,到时候钱没了也没学着什么真传。 若无好吃好喝,大补药浴,也难有成就。到时候我还得回去采珠。 与其这样,不如把这牛角珠蚌送给梁伯。换一条出路。” 魏青的这番真诚的肺腑之言,落入梁实的耳朵,掀起一阵感慨,着实动容。 小小的年纪能有如此心性,将事情看得这么明白,着实不易。 但那牛角珠蚌他仍然不想接下,招惹杨万里他爹。 自己儿子不争气,自己又有病,只想安稳地过日子不想节外生枝招惹是非。 “宝珠还是要买,指点我能给。 以后这种事就免了。老夫是珠市练家子出身,如今身体也不像从前,难教徒弟。” “无妨,中东海那么大,怎么会缺宝珠····这个牛角珠蚌,就当是我这个晚辈送给长辈的见面礼。 以后再采到其他好珠货,再明算账也不迟。” 魏青轻巧地将自己的采珠本事提了出来。 “啊?魏青,你真有本事再弄到牛角珠蚌,那可是不好搞到啊!” 梁三刚刚委屈的神情立刻消散,看着眼前的少年真的是大变样,言谈举止都不似从前唯唯诺诺的样子。 “梁哥,你是知道我的,我讲不出那些大话,但我阿娘教过我,男子汉大丈夫说出去的话要算数!” 魏青挺着胸膛,目光坚定地看着梁三。 早些年他就知道梁三他爹受了伤身体落下内伤一直未好利索,一到入冬时节便会更加严重,从打到牛角珠蚌时,他就想好要用这个攀个交情。 在赤县想要学武的门道真不多。 靠买那些不入流的书自学始终不得入正统武道。 再就是无非花钱进武馆,拜师学艺。 若运气好点能遇到慧眼识珠的师傅相中。 成为亲传,扛得起武馆的招牌,自然是一件幸事。 但这年头,哪个又不是看人下菜。 梁实是珠市的练家子,他若是愿意做这个引路人,绝不亚于花几十两银子去武馆碰运气。 算来算去还是自己捡了便宜。 “你这小子,年龄不大,脑子却很聪明。老夫着实喜欢。只是·····哎·····老夫已有蠢子,不然非得收你做我的干儿子。” 说吧梁实又瞟了一眼梁三。 最后叹道:“罢了,梁三,你把那牛角珠蚌取了珠拿到医馆给配些药一起碾成粉,再把那蚌肉熬成膏。 魏青,咱俩去后院,我好好给你指点一番。” 铺子里,梁三看着一老一少的背影。嘶了一声:“阿爹不会把我扔到白尾滩认魏青做儿子吧!” 后院空地上,铺着大条青石,院落干净整洁。 放着一张太师椅,看来梁实平时也会在后院长待着。 “习武之前,先得明白啥叫真正的道。江湖上卖艺的,说白了就是花拳绣腿。” “这些动作看着虎虎生风,却完全背离了真武道的本质。 而练武讲究的身体条件是第一,天赋第二。天赋再好没有壮实的身体也是白搭。 想要好的身体,吃好喝好,站桩练功,很容易就感应到气血,掌控气血! 练起拳脚功夫,自然事半功倍!” 梁实坐在了太师椅上,慢悠悠地说道:“老夫刚才摸了你的骨,也是难得没有长歪。 浑身的大块肌肉一看便是有锻炼过,气血很足。 通常来讲,采珠人每天投海采珠。 体内积攒了不少湿气,只能喝酒驱寒,一上年龄风湿病便会找上门。 再加上伙食不好,饥一顿饱一顿,一年到头吃不上好的。 身子就更加虚弱,气血不足。 这样的人打个三五年载,都不好入门!” 第十七章获赠坤元状内功 魏青庆幸自己已经通过技艺的加持,加上注重营养。身子越来越壮实。 若自己骨瘦如柴,怕梁实不会那么痛快的答应。 就算要指点也得自己的身体条件在那摆着。 “你知道你为何练不出劲力吗?”梁实问着。 魏青摇了摇头。 “练皮练气有四练五步升。 也被称玄肌宝络、灵血玉髓,还有水火法衣与周天聚气。玄肌宝络、气血充盈、、感应控劲、劲力淬炼、体魄坚凝、术法专精。” 梁实咧嘴笑了笑: “这些文绉绉的叫法都是道官、、仙师的说法。咱武行练家子不搞这酸腐的说法。 所谓练筋,就是把身上大块的肌肉练得瓷实鼓胀,反应快得像惊弓的雀。 巅峰之时,八九十斤的硬弓说开就开,赤手空拳能跟虎豹豺狼硬碰硬。 要成练家子,头一关先看‘气血’——身子壮实、脸色透着红润劲儿,才有资格摸练功的门。 先站桩调呼吸,慢慢摸着气的门道,把这股劲儿攥在手里; 再靠拳脚招式打磨,把‘劲力’炼出来。 等出手时力透全身,千斤鼎说举就举,开碑裂石都是寻常事!” 这些只有进了武馆才懂的门道,魏青都刻在了心里。 他理了理思路: 这习武筑基,先“养足气血”,再“感应控劲”,最后才是“淬炼劲力”。 而他靠着那本八阶炼体功,居然悄摸摸快摸到第三步的门槛了。 “劲力咋练?靠的就是招式啊! 内城十几家武馆,拳掌腿爪、轻身步法再到擒拿,啥路数都有。 但人精力就这点,没法样样都精。 能在二十岁前,把一门功夫的‘劲力’练透,就不算白耗功夫。” 魏青给梁实倒了一杯热茶。 梁实喝了一口后继续说道:“你虽起步晚,可进度不慢。 以你的根骨,三年之内,锤炼出一门功夫的‘劲力’该是有盼头的。” 魏青刻意显露出期待与兴奋,他清楚接下来才是关键环节。 那条牛角珠蚌,到底给得值不值, 就看梁老头出手是否大方了。 “你这小子,听老夫说这些乏味的空话这么久,总算来劲了。” 梁实打趣两句,神色却变得严肃: “七十两银子,对于我与梁三都不算多。 但以你的家境来看,已是极重的诚意。 老夫这辈子最不喜做占尽便宜的腌臜事。 你进武馆拜师,按常理,五十两的茶水费交了,当个学徒,也就学一门入流的下乘武功。 能养气血,能感应把控,可锤炼劲力是白日做梦。 至少得耗个三五年,难有成就。” 魏青颇为认同,这在他买书时就早有猜测。 安身立命的真本事,哪有这么容易获取。 去珠市、窑市、农市做苦力当劳工,白干三年再熬五年才能跟着师傅学艺。 再熬个十年出头,成了“长工”,勉强能维持生计。 但人能有几个五年,十年,等熬出头了人也老了。 “老夫当年投身珠市,因筋骨不错,又立下几次功劳,承蒙天珠监副掌监赏识,传了一门中乘的‘豹翻八势’。 勤学苦练,八年才练成,迈进了一练大关。” 梁实咧嘴笑了,说起过往,浑浊的眼睛里闪过几分凶狠。 他将茶杯中剩余的茶水随意泼出,泼在了身旁不远的墙上,瞬间墙上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然后一手抓着杯身,另一只手伸出三根干瘦的指头,捏住杯底一转一扭,硬生生转出个圆乎乎的扳指。 魏青脸上适时地露出惊讶之色。 武者开碑裂石是力气大,可手指发力却使杯身不破,又轻易转下杯底却丝毫无损, 这可太见功夫的火候了! “豹翻十八势,也叫‘豹爪崩山拳’。 手脚都得练,架势大,硬打直攻,打出去又远又狠……” 小露一手的梁实抬头瞅了瞅,像是嗓子眼被堵住了,半天没说话。 魏青心领神会,赶忙接过老头手里的茶杯,续满茶水,双手递上。 “老夫要是有你这眼力劲,当年练拳的时候,说不定也能成个亲传,压过杨鳖那头去。” 梁实满意地说道。 杨鳖? 杨万里他爹? 魏青默默把名字记下来。 “这门豹爪崩山拳,是从天勤武馆买来的全本。 只能是父子相传,老夫不好教你。” 梁实像个说书人车轱辘话来回抖落。 听得魏青眼皮直抽,忍不住给他一拳。 “不过,那个教不成你,老夫手里还有一门上乘的功夫。 是早年救过一位采药的郎中,被他所赠。 唤作坤元状内功,又叫‘劲气金刚衫’!” 魏青心头一震,上乘的武功! 首先想到的是这老头蒙我! 欺负自己没文化! 武功分上中下三乘。 至于上乘,那是直接可以让人跨过二练的门槛。 如此稀罕的东西怎么是一个牛角珠蚌可以换来的,就算花大价钱买都买不上真的。 能传授给自己? 梁实见魏青未做声,一脸不信的样子。 笑道: ““呵呵,觉得老夫在耍你,对吧。” 魏青依然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着眼前这个老头。 不是耍我那是什么? “这武功虽是上乘。 可这门‘坤元状内功’有点特别,它本该有三式四招,对应练筋练骨的阶段。 等落到老夫手里时,已经残缺不全,就剩下两式——‘大字桩功纳气’和‘云沙伏虎式’。 是纳气、炼劲的路数。 而且,这功夫是医武融合,走的是内练气功的路子。 着重滋养气血,进展缓慢,拳脚威力几乎没有。 说是上乘,其实也就中乘偏下。 没那么金贵。” 魏青闻言反而松了口气,要是梁实真传一门上乘武功,反倒显得太轻易了。 他特意从梁三那里打听过,内城一共有十八家武馆。 但能教上乘功夫,跨过练筋,直接练骨的金字招牌, 也就三家! 铁掌阁! 碎剑堂! 天勤武馆! 这些门徒满院、弟子过百的大势力,眼里只盯着有钱人家。 招的都是吃得起荤腥、买得起药材的富贵户。 为吃饱饭犯愁的穷人身家,压根迈不进人家的门槛。 凭危情这点三脚猫本事,今天要是真把上乘武功揣进怀里, 转天就得被凶人抢了去,尸身扔到海里喂鱼。 “看你这模样,知道不是上乘功夫反倒更松快。 十七岁的小子,心性如此沉稳,真是难得。” 梁实赞许道。 想他当年这个年纪,心中欲火可以燎原,窑里那风骚娘们稍微露个手腕,就被勾去了魂。 更别说一份上乘武功摆在眼前了。 “多大胃口吃多少饭,不然非把自己撑死不可。任何事不能冒进否则只会摔的更惨。” 魏青抓了抓后脑勺,堆出副热络的笑脸。 “老夫早年也砍过柴、当过樵夫,晓得穷苦人出身,想熬出头有多难。” 梁实扬声喊来自己儿子,让他去放文书的地方取那本功法。 没一会儿,厚厚一沓纸装订成的《坤元内功》就递到了魏青手里。 他粗略一翻,只见上面图字对应,注解说得明明白白。 第十八章宝珠药方 ‘“淬炼劲力,先透四肢,再达腰腹,贯脊背,入脑窍。。” 这门功夫虽进展较慢,但温吞养生,没有练偏的风险。 你拿去领悟,碰到不懂的地方,老夫再给你点拨。’自从这本残缺不全的《坤元壮内功》,交到魏青的手上,梁实就没正眼看过。 看来他着实兴趣不大。 ‘梁伯,今日之恩,必定铭记!’ 魏青双手接过线装册子。 如获珍宝一般,将其贴身藏好。 ‘老夫只能做这些了,之前听梁三提过,杨万里收了钱,要逼你家小妹去做李老四的干女儿。 这事儿,能拖则拖,等你淬炼好劲力,站稳脚了,老夫再做个东道从中调解两句。 魏青,你可得明白,这世道打铁还需自身硬。’ 梁实语重心长地告诫道: ‘你若镇不住那杨万里,就算老夫给你出头,杨万里也不敢说个不字。 但是杨万里必定是杨万里,他那东市一霸的名头不是白来的。日子久了积下怨恨,迟早还要迁怒你们兄妹俩。’ 魏青心头一震,梁老头不愧是老江湖,考虑得更周全。 倘若只用牛角珠蚌搭个人情,借势去压杨万里,想要逼退那头恶狼。 按照他的形式作风, 他手底下养着那么多泼皮,就算不正面冲突,天天在门前晃悠,恐怕也难安心,更何况家里还有个妹妹,若他翻脸来硬的以自己现在的本事还真不好收场。 反而连累了魏苒。 “梁伯说的是,我一定不辜负梁伯的点拨,勤加苦练,淬炼出劲力来。” 魏青诚恳的说道。 心中暗想: “有存于心神的转运符,再配上现在壮实的筋骨。这门内功应该不难掌握。” 梁实看魏青认真的表情,轻轻的点了点头。便起身进了屋。 魏青则来到铺面前台,看见梁三刚从厨房出来。 “魏青,学完了。” “嗯!梁哥我先走了,改日再打到牛角珠蚌我再来。” 离开珠市的铺子,天已擦黑。 魏青无比兴奋。 匆匆与魏苒吃过饭,他便去跳海了。 趁着夜色,他也要给自己捞一个牛角珠蚌。 临走时,梁实告诉他,若配上牛角珠蚌入食,可提高练功的进度,事半功倍。 扑通! 魏青投入了海中,又去到白日采珠的断层。 一刻钟后。魏青便浮出了水面。 “阿兄,你晚上去采珠了?” 睡眼朦胧的魏苒担心地问道。 “嗯,白日看到好珠蚌,没来的几打上来,怕跑了。” 魏青手脚利索地取珠取蚌肉。 朦胧的烛光下。 一个手掌大的牛角珠蚌被魏青开膛破肚。 一颗拇指大的珠子发着绿油油的光。 蚌肉洁白呈现着半透明。 “哇,这么好看的珠子。” 魏苒全然没了睡意。 “阿妹拿去洗洗,我去生活,这蚌肉可鲜美了。珠子敲碎和蚌肉炖汤,对身体好。” 魏苒疑惑:“阿兄,这珠子你不卖钱吗?” “这个小卖不了几个钱,快去。” 魏苒兴奋地接过瓦罐去淘洗,她相信这个阿兄,阿兄的话句句都在理。 鲜美的味道已经飘满整个船篷里。 魏青双手捧着碗,小小地喝了一口,入口鲜美,一股热流缓缓而下。 这鲜美的珠蚌肉不用放任何作料就能激发它的鲜美。 接着他顾不得滚烫,一口气将珠蚌汤和珍珠粉粒喝了个干净。 魏苒还在一点点地喝着。 “阿兄,真好喝,喝下去身体暖暖的。” 魏青点点头。接着他很快地感到全身热气上涌。 腹内的那股气血似乎壮大,随后化为暖流沿着筋脉发散到整个身体。 “这便是宝珠,全身是宝,光这小小的珠蚌肉就有如此功效。更别说再大一些的珠蚌。效果简直立竿见影!” 明明只是一小碗。魏青却已感觉到饱腹,甚至有些撑。面部发烫微微发红。 他抬头看了看魏苒。只见魏苒的脸色也是红扑扑的,像是喝了烈酒。 随后他进而感觉到浑身的毛孔张开,发出蒸腾的汗意! 舒畅! 感觉浑身的筋骨血脉都更加活跃。 他立刻按照白日梁实说的,喝下后窑立刻注意纳气。口吸气鼻呼气! 吸气,站桩姿势,双手由体侧慢举与胸平齐,双掌相对下压,后掌心向上····· 呼气,双掌从腹部向两侧打开,腿部发力起身,双手小臂内旋,双掌向前,猛力击出。收回掌心向下······· 魏青早已将《坤元壮内功》的第一篇记在了脑子里。 立刻调整姿势按照书内的秘笈记述的图文内容,开始按照动作摆出驾驶。 口鼻交替,一呼一吸间。 只觉腹内的气流随着血液狂奔,四处窜动滋养着全身上下每一处筋骨和皮肉。 仅仅半时辰不到,那道转运符轻轻震动。 【技艺:坤元壮内功(初掌)】 【进度:1/900】 【效用:练就雄浑劲力,外练寸寸筋骨,寸寸锐变】 全神贯注,心无杂念。 等到魏青睁眼,只见魏苒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想必这带有药性的牛角珠蚌的效用使得魏苒本就寒凉的身体一下子温热起来。 使得气血上涌困意十足。早早便睡着了。 不然她看见自己在这一系列的动作一定会问自己。 他双掌重叠,收起站桩的姿势,默默调息。 腹内那道气血已经愈发的凝实,好似江涛海浪。 “就一碗宝珠熬的鲜汤,就让我省去至少二十天的苦练。 怪不得那些武馆的弟子,不惜花大价钱购买。” 魏青心情大好将魏苒抱回床上盖好被子。 虽已深夜,但是魏青却毫无睡意。 他靠在船头看着天空的月亮。 想起他从铺子出来,遇到那些东市铺子打杂帮忙的伙计,个个都冲他喊着魏哥。 以后多多关照的话。 魏青明白,喊自己魏哥全是看在梁实和梁三的面子上。 只是进铺子待的时间久了点。出来就成了“哥”字辈了。 魏青憧憬着: “等咱啥时候当上“爷”字辈,也算是白尾滩头一个。” 仅仅只是跟东市铺子的梁家父子攀到交情,便被称呼为魏哥。 若以后练武有成,打响名号。 或许就能称一声魏爷了。 第十九章 药诀初悟(求追读!求必读票) 自从得了梁实的指点,魏青靠采珠技艺采得牛角珠蚌都会送去,还会带一条好鱼获。 梁实自然看在眼里。 ······ 梁三在铺前檐下摆开木椅:“魏青,快坐,吃了饭再走。” 桌上两荤两素一汤,青椒炒肉、一盘红烧肉。青菜、凉拌海带、珠粉多宝鱼汤。香气扑鼻。 魏青看着满桌佳肴,暗自琢磨:这梁氏父子的日子竟这般滋润,若我也能闯出这番家业…… 梁实夹了快鱼肉放入魏青碗中:“短短半天,看你练桩已有模有样,很有天赋。 想必昨晚又捞着好货补了身子了。 但拳脚需三分练七分养,咱没条件,只能七分练三分养。” 魏青心头一动,忙问:“还得多谢梁伯指点,只是这如何养身?” 梁实饮罢珠粉多宝鱼汤,精神稍振:“靠奇珍异宝,地宝吸天地精华,如中东海的白霞珠蚌,牛角珠蚌;蚌肉与上好的珍珠都是地宝。天材地宝吸天地之灵气可遇不可求。 练家子靠药补,武馆借此赚富户钱,壮骨粉、壮身汤、虎血散皆是耗材。 淬炼劲力也有熊胎丸,虎鞭散····吃上一年半载,也绝对不是问题!” 魏青听得咋舌,暗忖:穷文富武诚不欺我,原来习武如此烧钱,我这贱户出身,若无捷径,怕是一辈子也养不起…… “前面说的也就是三五十两银子六剂三碗。 还有一些有钱都买不到。” 魏青舔了舔牙齿,“赚钱,人生第一目标赚钱,至高无上目标学武!” 梁实看了看魏青满脸写着穷顿了顿,掏出两张方剂:“这是《坤元炼内功》配套方,采珠赚钱后可按着这方子自煎。这样省下不少钱。” “多谢梁伯指点!” 魏青揖谢时,心里已有计较:梁伯这份情我记下了,牛角珠蚌,银沙珠蚌皆是地宝,我若能多捕些,既能孝敬梁伯,又能换钱养身,何愁不能出头! “外洗的药料,有独活、苏叶、川乌、桂枝、寻骨风…… 得研成细粉,分装三个布袋,用陶锅煮透,能烫脚、泡澡。 内服的话,把忍冬藤、炮姜、舒筋草……熬成汤药就行。” 回到船篷里,魏青摸出那张泛黄药方,就着昏油灯捻,逐字认记。 好在这些药都不贵,没野山参、桑黄、老茯神这类金贵山货,凑一副也就七八百文。 比起武馆那些汤药,简直是九牛一毛。 “独活辛温,能通经散寒,劲儿烈得很…… 苏叶能透疹止痒,还能消疮化淤……” 他低声念了十几遍,忽然心神一震:眼前似有玄奥光纹流转,药材的属性、用处、配置之法,像刻字般钻进脑子里。 【精研方笺,融会贯通,悟得识药之技】 “竟能这般顿悟?” 魏青心头一凛,眸光微动间唤出转运符,只见其上果然多了一缕莹润流光: 【技艺:识药(初掌)】 【进度:7/900】 【效用:辨形、闻气、品昧、鉴质,可断药材良莠】 “原来识文断字的造诣,竟能如此增益悟性。” 他目光扫过转运符,另一项技艺的印记依旧清晰: 【技艺:识文断字(小有所成)】 【进度:163/900】 【效用:勤奋看书,举一反三,融会贯通,渐成。】 “多学习技艺,能相辅相成。事半功倍。 要是能攒够百八十种技艺,那还了得?” 魏青眼冒光:如今他靠采珠糊口,凭着识文断字和拳脚功夫,八阶炼体功和坤元壮内功立足,这些都算“技艺” 只要肯练,就能一直精进。 技多不压身! 想到这,他浑身干劲:只要熬得住,就往死里练! ······ “魏青,这练上武了!” “听说梁三他爹认你做徒弟了?” 翌日一早。 准备出海采珠的珠户和渔户一出船篷就看见魏青在站桩。 他收了神,沉息吐纳:一呼一吸间,气血裹着劲力走遍周身,筋肉绷得像铁板,循环数十次后,汗水早浸透了粗布衣。 吐纳之间,全身气血如激流勇进走遍全身。 全身肌肉如铁板连成一片坚硬无比。 他收了架势,扭头对上那一双双羡慕的眼神:“别听瞎传,我就捞了哥牛角珠蚌卖给东市铺,梁实叔湿寒重,用这珠蚌磨粉治病,才攀了点交情,哪来的干爹?” 一个瘦一点的与魏青一样大的小伙半信半疑:“那你这功夫哪学的?” 说话的是阿斗,是魏青的玩伴。阿斗一家在白尾滩的东边,是打渔为生,也是下级贱户。 平时魏青出海采珠也总能碰见阿斗他爹。 有时也有阿斗。 虽然他在南边阿斗一家在东边。 渔户是可以在陆地上住的。 平时自己出海采珠,魏苒也多亏他娘照看。 魏青随口圆:“梁实叔看我身子弱,传了套养生功,只有练法,没法打人。” 阿斗说道:“这叫弱?恐怕我与阿爹再加一个人都打不过你!” 魏青压下嘴角:他如今气血初成,何止三个! 嘴上却叹:“梁实叔说我是内虚漏气,表面看着壮,实际像破桶装水,阿斗你可别往外说。” 阿斗立马拍胸:“我嘴严!对了,我爹在迷宫湾蹲了十天,昨儿捞了两个白霞珠蚌!九等品珍珠还没取。送一个给杨万里,剩下的换钱,够我进武馆拜师了!” “叔真有本事!迷宫湾采到九等品珍珠了。” 魏青刚夸完,阿斗就蔫了:“可我爹十来天没回家,前阵子闹海妖害了朱大,我娘整夜睡不着……我不想学武了,万一学不出名堂,钱不白扔了?” “学武是出路啊。”魏青劝道,“你不会打渔,去码头当伙计只能饿肚子,等叔婶老了,谁养家?学门本事,总比混日子强。” 阿斗眼睛一亮:“对!等我学成黄山门的‘胯下铁罩功’,拉你一起进! 这功能敛精补阳!” 魏青没接话,外城武馆没真东西,但学点把式能防身,混个护院活计也能挣钱,对阿斗也算条路。 “走!我爹打了好渔货,割了肉喊你吃饭!” 阿斗扯着他往圃田湾跑,这里的贱户渔民都沿河住,土坯房连成一片。 魏青想起刚穿来时,他病得快死,是阿斗爹和王麻凑了半升米救的,这份恩他记着。 正好跟阿斗爹谈合作:他找珠池,让长平叔出海采珠。 既能省时间练功,还能攒钱换船,开个“魏记珠铺”。 刚到阿斗家矮篱笆外,就听老农喊:“阿斗!快回去!你爹让人打了!” 第二十章拳头立规矩(求必读票!) “啥?我爹让人打了!” 阿斗听见这话,眼睛一瞪,撒腿就往家跑。 “长平叔那性子,闷得能把话咽肚子里,能惹上谁? 是不是跟那九等品珍珠有关?” 魏青心里咯噔一下,抬脚就跟了过去。 院外的篱笆边,早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爹!你咋了!” 阿斗挤开扎堆的乡人,一眼就见他爹躬着腰,对着人不停作揖: “黄哥,我真不知道你在那捞鱼……” 满脸坑洼的黄坑抱臂站着,撇着嘴冷笑: “装糊涂是吧?老子跟着杨万里这几天,不是在捞鱼就是在迷宫湾岩洞采珠子,东市哪个不知道。你看不见?难道也听不见?蒙谁呢! 我拿鸡鸭割血肉打窝四五天,扔进去多少银子? 你倒好,捡现成的捞走,杨哥还指着我捞鱼回去给他爹过寿呢!你悄悄把鱼捞了你让我怎么给杨万里交代!” 他身后几个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的泼皮,胳膊上刺着难看的不知是什么的狰狞图案,看着就横。 围观的人都缩着脖子,没一个敢出声。 遇上偷摸的小贼,大伙能喊一嗓子;可碰上这种缠人的无赖,谁都怕沾一身腥。 真惹了他们,回头往你家门口泼粪、药死鸡鸭、踩烂菜地,有的是糟心事。 谁也不想平白惹祸。 阿斗他爹脸憋得黢黑,声音发颤: “黄哥,那两和白霞珠蚌和九等品珍珠我卖了,算我欠你二十两银子,等缓开手就还!” 黄坑本来就阴拐,这下更是得理不饶人: “二十两?老子拿这钱去赌坊转一圈,早翻番了! 眼看要入冬,米价炭价都涨,这账怎么算? 九出十五归,你这点钱够塞牙缝?” 阿斗他爹嘴笨,说不过这种混不吝的,加上他确实是在迷宫湾岩洞里采得珠,越抹越黑。 “放开我爹!” 阿斗气红了眼,像头小公牛似的往黄坑身上撞。 半大的小子,哪能看着亲爹受气? “小兔崽子,大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旁边一个刺青混子啐了口痰,伸手薅住阿斗的后脖领,抬手就扇了个耳光。 阿斗身子本就单薄瘦弱,直接被扇得摔在地上。 “你敢打我儿子!” 阿斗他爹眼都红了,扑上去推黄坑。 “反了你了!采我珠货还敢动手?” 黄坑揪着他爹的衣领,一脚踹在腰上,把人踹得滚在泥里。 阿斗捂着肿起来的脸,嚎着扑过去:“爹!” 屋里的妇人举着菜刀冲出来,哭着骂:“黄坑你不是人!要逼死我们啊!” 场面一下炸了锅。 黄坑扫了圈围观的人,转回头冲阿斗他爹喊: “二十两银子记你账上,过几天我来拿! 你家那木船先押我这!” 阿斗他爹趴在泥里,嗓子都哑了:“没船我咋采珠?这是断我活路啊!” 黄坑咧嘴笑:“你把你这废物儿子不如卖去矿上,还能换几千钱!” 妇人攥紧采到,浑身发抖:“你不得好死!你们这帮猪狗不如的畜生老天迟早会收了你们!” 黄坑理都不理,摆手让混子去拖船。 “慢着。他欠你多少,我还。” 魏青挤出来,对着黄坑开口。 他看着满脸坑的黄坑,敢情这杨万里不紧吃拿珠户的血汗钱还拿着渔户的血汗钱。 鱼珠通吃啊! 看来他的靠山够硬的。 “你?魏青?” 黄坑皱着眉打量他:“好久之前你都吃不上饭差点饿死,哪来的二十两银子?杨哥要的九等品珍珠你采到了没?别在这充大头。” 魏青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说:“我昨天在珠市卖了个牛角珠蚌的黄珠,你去打听就知道。 二十两银子,我能凑出来。” 黄坑愣了愣,牛角珠蚌是稀罕物,这魏青真能弄到? 他琢磨了下,觉得魏青没这胆子骗他,于是点头:“行啊,够义气。 看你面子,只要你给钱我就不再计较这事。” “魏青真是阔气!二十两银子要赞多久啊!” “长平好像在魏青快饿死的时候给过两大碗米,这是善人有善报!” “魏青总算熬出头了,如今采得宝珠,又能养家,,离开着白尾滩的时候不久了····” 他看见魏青摸出个打补丁的布包,听见里面铜板响,伸手就去接。 “我身上只有几吊大钱,算是利息。等过几天凑够二十两再给黄哥,可行? 以后你管我要就行别为难长平叔一家。” 黄坑眉毛一挑,没想到这么容易心里乐开了花: “好好,要不说我就是喜欢你这个机灵劲呢!看在你的面子上,三天之内能结清就不利滚利了。” 他抓起魏青的荷包用手掌上下晃了晃,听着铜板对的声音心里迫不及待,白捡二十两银子今个真是走运。还不用给杨万里那吃肉不吐骨头的抠搜货。 “就怕我这钱你有命拿,没命花!” 魏青突然抬眼,眼神冷得吓人。 他攥紧布包,一拳砸在黄坑脸上。 “咚”的一声闷响,黄坑像个破麻袋似的被砸飞出去,摔在地上直抽抽。 魏青收了拳,转脸盯着那几个泼皮: “谁还想拿这钱?” “这、这是……” 几个泼皮你看我我看你,脚底下发飘似的退了两步。 他们压根没料到魏青敢动手。 更没料到他一拳就把黄坑砸翻在泥里。 那拳下去,黄坑当场满嘴溅血,蜷在地上直抽抽,看着就惨。 连句“动手”的话都没喊,这小子是真不讲武德! “嗬……嗬……” 黄坑四仰八叉瘫着,像摊烂泥没了气,只剩身子偶尔抖一下,证明还活着。 “魏青啥时候这么狠了?” “昨天码头有人说,他跟东市铺子的梁老爹学拳脚了!” “难怪!那拳跟榔头似的,砸下去半条命都没了!” 围看的乡人都傻了。 他们印象里的魏青,是个见人就笑的实诚娃,跟邻家子似的亲善。 可眼前的魏青,眼神冷得像寒冬的冰沟子,浑身上下都带着狠劲。 那几个专挑软柿子捏的泼皮被他盯着,后脊梁直发麻,腿都打战了。 “没人敢动?” 魏青胳膊上的筋肉鼓起来,气血往四肢窜,力气比平时猛了一倍。 他吐了口气,扫过几个泼皮的壮实身子。 八阶炼体功的底子,加上壮元功淬的气血,对付这几个货,他压根不虚。 “丑话先说清:黄坑刚说,那二十两的债算我头上。 你们谁有种,尽管来找我要。 但要是有人敢再找长平叔家的麻烦……” 魏青话顿了顿,扯了扯嘴角:“这中东海的水深不见底,冰寒刺骨。掉入海里泡一泡能不能活就另说了。” 第二十一章一拳扬名(求收藏!求追读!) 这是赤裸裸的危险! 几个泼皮舔着干裂的嘴唇,面面相觑,方才那点找回场子的气焰,早被魏青身上的狠劲碾得粉碎。 “魏青这是要逆天啊!” 看着他挺直如松的脊背,泼皮们心头齐齐咯噔一下。 这股子煞气,像极了杨哥那种练家子的狠戾。 昔日唯唯诺诺的老好人,如今竟判若两人,眼神里的冷光,看得人头皮发麻。 “魏哥!都是误会!是黄坑说长平叔抢了他的白霞珠蚌,才菜着九等品珍珠,硬拽我们来撑场面的!” “对!我跟黄恒也就吃过一顿饭,八竿子打不着!” “杨哥平日里总念叨您!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就别和自家人计较了啊!” 泼皮们瞬间换了副嘴脸,弓着腰点头哈腰,一口一个“魏哥”,哪还有半分方才的嚣张。 魏青垂着眼,将这群人的丑态尽收眼底,声音冷得像冰:“恶狗遇狼,也得夹着尾巴。杨哥是狼,你们,不过是几条摇尾乞怜的狗。”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没这身强劲有力的气血傍身,今日他和长平叔,阿斗,怕是得横着被抬回去。 “魏哥!那笔债……就算了吧!” “这中东海白尾滩宽得很,不管是采珠还是打渔凭的是本事,哪有见着好货就喊抢的道理!” “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泼皮们眼珠乱转,想趁乱溜之大吉,可四周乡邻围得水泄不通,连条缝都钻不出去。 魏青忽然咧嘴一笑,脸上的寒意散了几分,几步踱到那个胳膊纹着鬼面的壮泼皮面前,语气平淡:“你刚才,扇了我兄弟阿斗一巴掌?” 壮泼皮心里一哆嗦。 魏青个头没他高,可那眼神里的威压,却让他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 “魏哥!我是奉杨哥的命办事……” “过来。”魏青朝阿斗抬了抬下巴,声音淬着冰碴,“还他两巴掌,这事一笔勾销。” 阿斗半边脸颊肿得老高,闻言先是一愣,待触到魏青的眼神,顿时浑身涌起一股热劲,咬着牙站起身,一步步朝壮泼皮逼近。 “你、你想干什么?” 壮泼皮被几十双眼睛盯着,臊得满脸通红,活像被人扒光了衣裳扔在大街上。 “魏哥!得饶人处且饶人,没必要做的这么绝吧!” 魏青置若罔闻,眼皮都没抬一下。 对付这种欺软怕硬的货色,拳头才是最好的规矩。 得打到他们骨子里发怵,往后才不敢再打这白尾滩渔民的主意。 壮泼皮攥紧拳头,胳膊上的鬼头刺青都在发抖,硬挤出一丝谄媚的笑:“魏哥!祸是黄坑惹的,跟我没关系……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 魏青斜睨他一眼,语气淡得像风:“不服?” “我……” 一个“不”字还没出口,壮泼皮只觉一股劲风扑面。魏青的手像铁钳般扣住他的脸,猛地往下一按! “咚!” 一声闷响,没有花里胡哨的招式,单凭淬了气血的蛮力,就将这看着唬人的壮汉,狠狠砸进泥地里。 掌控气血后,对付寻常泼皮,本就是降维打击。 “现在,服了?” 壮泼皮摔得眼冒金星,骨头像是散了架,瘫在泥里仰头望着魏青的身影,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魏哥!服了!我彻底服了!” 魏青抬了抬下巴,冲阿斗喝道:“让他记住,白尾滩讨生活的,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是!” 阿斗眼眶泛红,攥紧拳头,蹲下身左右开弓,“啪!啪!” 两声脆响,狠狠扇在壮泼皮脸上。 一股憋闷了许久的浊气,顺着这两巴掌散得干干净净,爽! 看着剩下的泼皮吓得噤若寒蝉,魏青知道,规矩已经立住了,他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似的:“滚!把黄坑那条狗抬走,别在这儿碍眼。” 他不怕这群人去杨万里那告状。 他有采珠的绝技傍身,更有坤元壮内功淬炼筋骨劲力,谁先成为真正的练家子,还未可知。 更何况,他早已搭上梁实,梁三父子的线,在这东市珠市,没人敢轻易给他穿小鞋。 这,就是他的底气! “走走走!” 泼皮们如蒙大赦,七手八脚架起瘫成烂泥的黄坑,屁滚尿流地逃了。 闹剧收场,乡邻们爆发出震天的叫好声: “魏青好样的!” “该叫魏哥了!” “年纪轻轻就有这般胆识,将来必成大器!” “总算熬出头了!” 众人一边喝彩,一边啧啧称奇,都念叨着回去要拜龙王、祭祖宗,盼自家娃也能像魏青这般“开窍”。 不消半日,魏七郎拳打泼皮的事迹,定会传遍白尾滩的酒肆茶馆。 魏青这个名字,今日起,要在白尾滩上扬名了! 魏青扶起长平叔,心里暗忖:该硬时就得亮拳头,该出手时就出手。 该忍时就得蛰伏,懂进退,方能立足。一味退让,只会任人宰割。 他转头对阿斗道:“快去请郎中!黄坑那脚踢在腰眼,力道狠,晚了怕是要落下病根。” “别去……”长平叔忽然攥紧魏青的手,声音沙哑:“我没事,躺两天就好……别费那冤枉钱。” 魏青一怔,反握住他布满老茧的手,沉声道:“叔,船保住了,往后咱们有的是活计,日子定会好起来。您要是倒了,婶子和阿斗怎么办?” 长平叔浑身一颤,再也说不出话,闭上眼睛,枯瘦的肩膀微微耸动,无声地淌下泪来。 吃不上肉,不敢病,又养不起家。 这就是白尾滩底层渔民的宿命,一辈子在海水里打滚,活得像蝼蚁,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地去。 “阿斗,快去!记得买瓶跌打药酒!”魏青加重了语气,不容置疑。 郎中来得极快,是个留着个八字胡的瘦小老头,背着药箱,脚步匆匆,被阿头领进了茅草屋。 长平叔侧身躺在硬木床板上,腰眼处青黑一片,瘀血肿得老高。 钻心的刺痛,让他额头冷汗直流。方才还咬牙硬撑,此刻心气一泄,那股子疼劲便如潮水般涌来,疼得他直抽冷气。 见老爹疼得“哎哟”直叫,阿斗攥紧拳头,眼里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该死的黄坑!等我学成拳脚,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姜婶听得心惊肉跳,厉声喝骂:“那些泼皮是你能惹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爹岂不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阿斗脖子一缩,低下头,再也不敢吭声。 “我那一拳,足够他躺个三五天,下不了床。”魏青垂着眼帘,心头思绪翻涌。 杨万里,不仅捞白霞珠蚌采九等品珍珠,还剥渔民采珠户敛财凑数,贪心不足蛇吞象。 用不了几日,杨万里怕是就要亲自出面了。 “必须尽快将采珠技艺练到炉火纯青!”魏青暗下决心,“唯有如此,抓牛角珠蚌攀交情也好,捞杨万里觊觎的白霞珠蚌九等品珍珠也罢,才有十足把握!到那时,我的地位,便截然不同了!” 随着转运符映照的技艺日渐增多。 采珠、水战、抄书、辩药、站桩……早已将他的时间占得满满当当,半点空隙都挤不出来。 故而,他才想着与长平叔合伙。 长平叔的祖上也曾是采珠户,只是他家里早早就没了人,入赘到渔户杨审家便也学了一手的打鱼本事。 和长平叔合作。 他既能打渔也能采珠,采不到好鱼获的时候就采珠,日子总是比之前强。 既能稳住生计,攒下银两,也能报答当日借米救命的恩情,更能立住一个知恩图报的仗义人设。 一举三得! 等他日名声传开,他魏青,定能成为白尾滩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若能攒下钱财,收拢四五十条好汉,便能在这白尾滩占山为王。珠市、窑市、农户那些势力,哪个不是这般起家的? “要是混出个名头,这白尾滩,岂不是任我横行?” 魏青越想越热络。到时,走到哪里都有人巴结拜头,口称魏哥或者魏爷,送钱送粮送女人,这般日子,才叫痛快! 第二十二章合作立珠档(求收藏求追读!) 八字胡郎中放下药箱,伸手按了按长顺叔的腰眼,眉头微皱,转身从药箱里取出两瓶跌打药酒: “去打盆冰水来,用汗巾敷着伤处。” “好嘞!”姜婶忙不迭应声。 郎中没来之前,魏青便让她打了冰水,料定这一步用得上。 “大夫,我爹伤得重不重?骨头没事吧?”阿斗紧张得声音发颤,眼神里满是惶恐。 “骨头无碍,只是淤血积得深。”郎中摸着八字胡,缓声道,“每日擦几遍药酒,静养个七八日,少动少劳,便能痊愈。” 长平叔脸色一沉。 眼看寒冬将至,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哪能躺得住? 郎中看着这间家徒四壁的茅草屋,心中了然,也不多劝,只让姜婶将粗布巾浸了冷水,拧干敷在伤处。 他将两瓶药酒递给阿斗,细细叮嘱:“早晚各一次,手法轻柔些,切莫用力过猛。” “大夫,不如再开个方子,抓些活血化瘀的药材,比如红花、川芎、当归、赤芍,好得能快些。”魏青忽然开口。 八字胡郎中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这采珠的年轻人竟懂药理:“煎汤服药自然更好,只是这药钱……” 他话没说完,却已是不言而喻。 这般穷苦人家,哪里掏得出抓药的钱? 魏青二话不说,从荷包里摸出两吊大钱,递了过去:“这些,可够?” 郎中接过钱,掂量了一下,摇头道:“绰绰有余。诊金加药酒,再配上几副草药,总共也才五六百文。” “剩下的钱,劳烦大夫再抓些苏叶、川乌。”魏青咧嘴一笑。 这些药材,正是他淬炼劲力所需的。 这郎中倒是个实诚人,见长平叔家境贫寒,并未趁机漫天要价,算是个有良心的医者。 乡野小镇,做的都是熟客生意,缺斤短两、以次充好的行当,根本撑不了多久。 八字胡郎中点点头,恍然道:“倒是老夫看走了眼。原来小郎君是练家子!老夫在千草堂坐诊,明日你可来取药。” 医武本就不分家,习武之人,哪有不懂些跌打损伤医术的?有些武者秘制的药酒,比医馆的方子还要灵验几分。 送走郎中,魏青转身回了茅草屋,迎上的是长平叔一家局促不安的目光。 “魏青……”长平叔撑着身子坐起来,嘴唇发白,声音涩得厉害,“这次多亏了你。那笔钱,俺定会尽快还你,再加两升米当利息,让阿斗给你立欠条!” 老实巴交的汉子,嘴笨舌拙,只能用最朴实的话,许下最郑重的承诺。 “叔说这话,就见外了。”魏青脸上漾起温和的笑,“我和阿妹快饿死的时候,是您从自己口里省下两碗米救了两条命,这份恩情,我记一辈子。” “不过两碗米罢了,谁见着都会帮衬一把。”长平叔梗着脖子,执拗道,“账是账,情是情,不能混为一谈。大家讨生活都不易,俺不能占你这个便宜。” 魏青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再多劝,话锋一转,切入正题:“我这阵子摸透了水性,在中东汉南边礁石岛寻着了几处绝佳的珠池。 老话讲,一个好汉两个帮,三条好汉做大事。我家阿妹体弱,帮不上忙,我一个人采珠,一天也就采一两百颗。 阿斗马上要进武馆习武,花销定然不小,我这隔三差五赚得七八百文,早就捉襟见肘了。 长平叔,我听阿斗说你即会打鱼又会采珠。 平时打不着好鱼货的时候,也有卖珠对的收入。家里的生计是没问题的,一举两得。” 姜婶听得目瞪口呆,站在墙边大气不敢出。 三五天就赚七八百文?这比白尾滩最厉害的打鱼人还要挣得多!阿七这是出息成神仙了? “租珠市的船和网,租金贵得离谱,不划算。”魏青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向长平叔,“我想与叔合伙,我出珠池,你出乌篷船和人手,咱们联手采珠,一天捞个四五百颗不在话下。 赚来的钱,我六你四,如何?” 他一番话侃侃而谈,条理清晰,言辞利落,哪里还有半分昔日那个木采珠人的影子? 阿斗看得一脸茫然。 眼前的魏青,自信沉稳,意气风发,竟像极了县里大户人家的少爷。 他曾趴在武馆门口见过那些弟子,身上便是这般睥睨众生的气度。 可那些少爷的底气,来自家世背景,魏青的底气,又是从何而来? “四成?”长顺叔惊得瞪大了眼。 “怎么,叔嫌少?”魏青挑眉。 “不不不!”长顺叔连连摆手,激动得声音发颤,“珠池是你寻的,我不过是出点力气,哪配得四成?两成就够了! 不过赤县规定渔户不能去南边海域,这如何是好!” 他这辈子穷怕了,此刻竟觉得天上掉下了馅饼,惊喜之余,更多的却是惶恐,生怕这好运转眼就溜走。 “那就三七分。至于你刚说的渔户不让进南边的海域,这好说,我寻的珠池都在夜晚才能采到,那礁石岛正好在蛇山岛的背后。 你白天悠着点有鱼就打没鱼就在船上歇着,夜深了你从蛇山岛西边绕过去就到礁石岛了。 那礁石岛正好被蛇山岛挡着,那里又离白尾滩远,没人会去那。就是辛苦点!” 魏青语气斩钉截铁,容不得半点商量,“如何!三七分再少,就是打我的脸,传出去,别人会说我魏青忘恩负义。何况,阿斗要进武馆习武,正是用钱的时候。” 他的话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魄力,长平叔张了张嘴,竟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好!”长平叔猛地一拍大腿,眼中闪过决绝,“俺的采珠本事也是老手,这条乌篷船,明面上打渔实际今后就并入你的采珠档!你婶子负责给我们洗衣做饭,还有你妹妹魏苒可以到我家来住,你不在有你婶子也放心。俺们两口子,给你当长工!” 这是白尾滩渔民最郑重的承诺,意味着将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了对方。 姜婶在一旁连忙附和:“魏青你真是有出息!采珠这么厉害,过两年娶个好媳妇,你爹娘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胡说八道!”长平叔脸一沉,厉声打断她,“魏青将来是要做武者老爷的人!开这个珠档,不过是给咱们一口饭吃,岂是要一辈子采珠的!” 姜婶被训得讪讪一笑,连忙闭了嘴。 “珠档?”魏青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他心念电转,从一个落魄珠户,到珠档老板,这算不算一步登天? 往后,是不是该叫他一声“魏大档头”“魏老板”? 这名号,怎么听着……不像个好人啊! 第二十三章 气血凝劲,武道初阶求追读! 事情都定下来后,魏青心头松快不少,心里的忧虑也犹如石头落了地踏实了不少。 想要专心做一件事,那么首先要解决生计才无后顾之忧,让有限的精力全部用在对的事情上。 才能事半功倍! 若连基本的生计都不能保障。 又怎么能安心锤炼力气、打磨拳脚呢? “所以啊,只有成为靠剥削获利的阶层,才能把拳脚练出模样。” 魏青心里清楚了。 偌大的赤县等级分明,上下之间隔着一重又一重明显的障碍。 出身卑贱的底层人,想要冲破束缚、跨过门槛进入上层,其实非常不容易。 即便是被众多采珠人、打渔人视为出路之一的习武,也是充满坎坷与艰难。 入门要孝敬茶水,买药练功求进步,还要讨师兄、师傅的欢心,好让他们传授真本事…… 一步步走过去也未必能学到真本事,毕竟人心隔肚皮。真诚未必就能获得相对等的回报。 也不知要踩多少坑才能走到对岸!。 “魏青,留下来吃顿饭吧,这次多亏有你。不然我们一家不知要遭多大罪。 我媳妇别的本事没有,做饭的手艺那是没的说!” 姜婶立马会意。 “对,水缸里养的两条白鲢正好养肥了可以吃了,再拔些野菜炒了和打汤,很快就好!” 姜婶急忙起身,拍了拍阿斗的肩膀。 “好好陪着你魏青哥!” “我可馋婶子做的鱼了!为了能吃上婶子做的鱼,故意守在门口就等叔你家冒烟,顺便蹭个饭!” 魏青舔了舔嘴,故意装出迫不及待的样子,让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欢快起来。 长平叔、姜婶、阿斗他们都笑了,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过去的趣事。 之间的关系,似乎又亲近了一些。 没过多久,饭菜就端上了桌。 两条白鲢摆好盘,一碗清炖一碗红烧,放了不少姜蒜末和豆豉花椒,看着就有滋有味。 穷苦家的人招待客人都是把家里最好的拿出来,无论你是哪种身份。 深怕客人不满意,而那些大户若是招待客人则是看客人的身份。 两碟野菜,一碟清炒一碟打汤,姜婶自制的猪油炒素菜,颜色鲜嫩滋味更好。比农市买的豆油更纯。 乍一看荤素都有,很丰盛了。 “婶子的手艺越来越好,好久没吃这么舒坦的饱饭了。” 魏青狼吞虎咽,连吃了好几碗,吃得肚子圆滚滚的。 “饭量大才能长力气!阿斗多学着点!” 这让姜婶不停地给他夹菜,满意极了。 “魏青他已经在练功夫了步入了武道,我还一只脚都没站进去,哪里比得上!” 瘦得像猴子的阿斗瘪着嘴,一脸苦相。 无论何时何地,被父母拿去跟别人家的孩子比较,总是一件让人难受的事。 魏青临走前不忘叮嘱: “长平叔,合伙采珠的事,咱们就说定了。 不过你别急着干活,先休养两天,等伤完全好了再开工。” 长平叔憨厚地笑了: “晓得晓得,这一年到头难得能躺几天。还有人伺候。肯定多休息几日。” 坐在床头喂饭的姜婶,,抬手超他后脑轻轻拍了一下: “说得好像平时我没把你们父子俩伺候好似得!” 魏青装作没看见,拖着阿斗赶紧出门。 今晚难得月明风高,清冷的月光照在田垄上,撒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来的时候,阿斗跑在前面,回去时,他跟在后面。 憋了好久,他小声说: “魏哥,这次……谢谢你了。” 魏青摇摇头: “客气什么,我得风寒昏迷了好久,阿妹说你偷偷在郭矮脚的菜园拔了生姜送来,给我熬汤喝,还差点被发现。我们是朋友,别客气。” 阿斗低着头,一边走一边踢着路边的杂草: “还好你没事,挺过来了。 白尾滩这么多年轻的打渔人,采珠人,就你、阿渔,咱们几个关系最好。 自从他卖身当养牛员后,就没了消息,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 魏青抬头望月,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各人有各命,我们只能做好自己。 你进黄山门拜完师,要好好练功。 没一身好本事,在赤县想过安稳的日子可不容易。 长平叔和姜婶都会老,这个家只有你强大了才能护他们周全。 我希望你和阿渔,将来都能过上体面舒服的日子。” 阿斗用力握紧拳头,朝空中挥了一下: “以后再也不让杨万里他们欺负我爹娘了!” 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就着月色立在田埂上,心里都揣着各自的念想,或大或小。唯有黑水河泛着细碎的波光,静静淌着,把这一幕悄悄记了下来。 …… 六日后,东市的铺子后院。 宽敞的空地上,魏青脱下半身短打,正在站桩。 他舌尖紧顶上腭,双手垂在腿侧,双脚分开站成与肩同宽的架势。 腰腹胸背接连起伏开合,整个人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向上提拽,浑身筋骨都在跟着拉伸拔节。 配合着时缓时急的呼吸节奏,体内那股凝练如绳的气血,顺着四肢百骸飞速游走。 既像缕缕丝线般交错缠绕,又似粗粝的铁坯在反复锻打,不断剔除杂质。 片刻功夫,魏青古铜色的肌肤便泛起潮红,烫得如同刚离火的熟虾。 日积月累攒下的浑厚气血,在强健的筋骨间被反复压缩、淬炼,最终凝成了一股更为刚猛的劲力! “啧啧,这小子也太邪门了!才几天的功夫,居然就要入劲了!” 梁实坐在摇椅上,一边呷着热茶、捏着点心,一边毫不掩饰眼里的惊诧: “这天赋,搁在赤县内城那几家顶尖武馆里,妥妥的亲传弟子料子!” 五天入劲,这速度对一个没吃过补药、没经名师指点的采珠户家小子而言,简直是破天荒的稀罕事。 “爹,珠蚌汤熬好了,你先喝一碗暖暖身子,我给阿七留着一份呢。” 梁三端着大碗蹲到老爹身旁,浓稠的鱼汤还在冒着热气。 “这牛角珠蚌足有两斤重,我将珠蚌壳磨碎了与蚌肉一起熬制,都化在了汤里。 好几颗墨珠也取出来磨成粉与药材一起熬制了。 虽说比不上上一个,用来给你调理旧疾也够了。” 梁实望着碗里的鱼汤,神色复杂,语气恳切: “老话讲,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谁能想到这小子,竟真能连着钓上宝珠? 这碗里盛的哪是鱼汤,分明是七十两白花花的银子! 人情越欠越多,这往后可怎么还?” 他忽然话锋一转,打趣道:“梁三啊,要不干脆把你送去跟他采珠,认他当干爹算了?” 梁三吓了一跳,偷瞄一眼老爹的神色,见他满脸戏谑,这才松了口气: “爹,铺子里库房还堆着好几捆药材呢,那是当初给我练功备下的,我如今也用不上,不如拿去给魏青用?放着也是放着。” 梁实耷拉着眼皮,小口啜着滚烫的蚌肉汤,没好气道:“你还挺大方,怎么轮到自己练功,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里吧唧一点志气都没有? 那些药材,可是花光了你爹半个家底,足足几百两银子!我若不送倒显的我这长辈小家子气了。 库房钥匙在你手里,你想送便送,别来问我。” 他顿了顿,又叮嘱一句:“记住,淬炼劲力这事急不得,宁可慢些,也别贪功冒进。” 梁三嘿嘿一笑,知道老爹这话算是松了口。 他凑近一步,好奇问道:“爹,你说魏青这天赋,到底能排到什么级别上?” 梁实咂咂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的汤汁:“估摸着,再多一百个你这样的,绑在一块儿也比不上他一个。” 梁三愣了愣,随即苦笑道:“这话倒不假。我吃不了练拳的苦,耐不住那份枯燥,比不上魏青也是情理之中。” 梁实挑了挑眉,神色变得郑重: “你懂什么!意志不坚、半途而废、不见好处就撒手,这些都是人之常情。 正因为如此,坚持不懈,勤奋、刻苦、这些品性,才算是真正的天赋,百中无一的好苗子!” 梁三脸上又是惊讶又是欣喜:“这么厉害?那爹,你干脆认他当干儿子得了! 反正他喊我一声梁哥,论辈分也不吃亏。等他将来出息了,我还能跟着沾点光呢!” 梁实差点被这话气笑,挥挥手赶苍蝇似的:“滚远点,没出息的东西!” 他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惋惜:“魏青这孩子,就是被贱户的出身耽误了。 练武这事儿,讲究的是童子功,要是早个五六年打下根基,将来未必不能突破二级练大关!” 梁三跟着叹气,絮絮叨叨道:“人的出身无法选择,这就是命。 不过也正因如此他才有这些品性。 好在他如今也算熬出头了。 最难得的是,他有了本事,却没忘本。 就因为长平叔从前借过他两碗米,他便记着这份情,主动出头摆平了黄坑的讹诈。 现在乡里乡亲提起他,没有不竖大拇指的,都说他是个仗义的好孩子。” “这么说你出身太好了,家里不缺吃不缺喝,才让你练武不成的?” 梁实斜着眼看着梁三,梁三后背一凉。 “哪是啊!能做阿爹的孩子是一种幸运。” 梁三缩了缩脖子,怎么什么都能扯上自己! 梁实布满风霜的脸上,神色渐渐柔和下来:“魏青的确是个好孩子。 我也喜欢。 往后他的摊位抽成,就不要了吧,该交的钱从咱们铺子里出。 反正也不差那点! 吃了他两条宝珠,受了他这份心意,总得替他做点实在事。” 梁三连忙点头应下。 后院里霎时安静下来,父子俩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站桩的魏青。 忽然,梁实猛地坐直了身子,低喝一声:“成了!” 只见赤着上身的魏青,手臂、胸背、腰腹的肌肉猛然绷紧,剧烈震颤起来,如同拉到极致的弓弦。 他缓缓从鼻腔里呼出一口悠长的气,足足绵延了五十息之久。 紧接着,浑身毛孔尽数张开,豆大的汗珠瞬间涌了出来,不过片刻功夫,他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湿透。 “内功外炼,方是养生正道!劲力凝练如铁,才算真正踏入武道门槛! 这……就是坤元大壮、裹穿金刚衫的真谛吗?!” 第二十四章寒门劲起,奸佞怀恨 求追读! 【站桩一炷香,苦修终见成效,体内气血暴涨】 【站桩半个时辰,凝神聚气,筋骨强度小幅提升】 【站桩一个时辰,鼻吸口呼,气息绵长不绝,悟透大字站桩行气法门】 几乎耗光所有力气的魏青猛地睁眼,从练功状态中脱离。 眼皮掀开的刹那,他甚至能感觉到周身气流随目光而动,这就是劲力初成的感觉? 比之前何止强了十倍。 乌黑的眼眸精光四射,他下意识攥了攥拳,指节传来的紧实感让他心头发热。 从前挨杨万里欺负时,要是有这股劲,哪用忍那么久。 入秋的风带着几分凉意,他骨头缝里却有热流汩汩涌出,转瞬便将满身汗水蒸腾殆尽。 指尖触到手臂,烫得像刚离火的烙铁,魏青暗自咋舌:这金丹大壮功看着温和,练起来竟是这般霸道。 “坤元壮内功第一式本是文火慢炖的养生路子,进境向来迟缓,竟被这小子硬生生练成了?” 梁实惊得微微张嘴,看向魏青的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五天时间便凝练出劲力,还能说是根骨出众。 可他对武学的领悟竟如此通透,半点瓶颈阻碍都没有,这般天赋,实在是世所罕见! 若是早几年进珠市习武,将来必定是能扛起门户的双花红棍。 可惜,实在是太可惜了! 梁实忍不住扼腕叹息,十七岁才开始摸拳脚,终究是迟了。 人体根骨眼看就要定型,能挖掘的潜力已是寥寥无几。 魏青听到“可惜”二字,喉结动了动:迟总比没机会强,白尾滩的贱户,能活着就不错了,哪敢挑早晚。 更何况十年栽树何时都不晚! “大字站桩行气法门,表面看是靠站桩涵养气血,实则是以特殊吐纳之法调动腰背胸腹的肌群,催动气血奔流不息,这才是真正的内功外炼! 功法讲究一松一紧,松可延年益寿,紧则锻出金刚铁骨,难怪这门功夫还有个别名,唤作‘‘劲气金刚衫!” 魏青脑海中光影飞掠,恍若拳谱书页簌簌翻动。 上面的招式图解活了过来,一招一式变幻不停。 原来每一次腰腹的起伏,都不是白耗力气,是在把气血拧成绳。 伴随着开运符震颤、文字流光闪烁,这几日来日夜苦练积攒的感悟如潮水般迸发,一股脑灌注进四肢百骸。 【技艺:坤元壮内功(熟练)】 【进度:65/900】 【效用:身披金刚衫,体如坚甲,强身御敌】 “这般神速的进境,当真令人着迷!” 魏青垂下眼帘,静心感受体内变化。那股浑厚的气血愈发强盛,潜藏在每一寸筋肉深处。 就像从前攒下的鱼干,平日里看着不起眼,真到饿极了,才知道有多顶用。 他只需轻轻攥紧拳头,略一发力,便觉有摧枯拉朽的凶猛劲力奔涌欲出! “接下来只需持续淬炼,将劲力贯通全身。 待到筋肉饱满坚实,能连续拉开七八十斤的硬弓而面不改色,便是坤元壮内领悟之境,届时便能成就‘玄肌宝络、灵血玉髓’的金刚之躯!” 梁实猛地坐直身子,目光死死锁定魏青愈发挺拔的身形,突然扬手掷出手中盛着点心的粗瓷碟子。 “嗯?” 魏青眼神一凝,几乎是本能的抬臂。 不能让碟子碎在梁伯这里,他的点心刚吃了一半。 臂膀骤然震颤,右手筋肉条条隆起,发出一阵清脆爆响! 啪! 这一击恰似长鞭破空,那粗瓷碟子瞬间被击成齑粉! 魏青看着满地碎瓷,耳根微热:劲没收住,回头得赔梁伯一个新碟子。 “发劲收放自如,能随气血运转随心而动,确实是入了门了。” 梁实双手撑着摇椅,缓缓站起身,伸手捏了捏魏青结实的肩膀: “让梁三取块硬榆木来,你一掌下去试试能不能留个掌印。 半寸深是熟练,还得接着打磨气血; 两寸深才算领悟,杨万里的功夫大概就在这个层级。 这法子看着粗糙,却是测劲的实在门道。 至于气力大小,东市埠口摆着五百斤、八百斤的铁锚,你去试试能拖动哪个。” 梁三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暗自咋舌。 这般强横的气力,一拳打出去得有多恐怖? 魏青听到“杨万里”二字,指尖骤然收紧:他的水准?那我这一掌,能不能击碎他当初踹我的那只脚。 “多亏梁伯赐下方子,我专程跑了一趟千草堂抓药,内服外用一日不曾间断,才能有这般快的进境。” 魏青穿上粗布短打,缓缓平复体内翻涌的气息。 想起此前撞上杨万里那个煞星时选择隐忍,此刻只觉无比明智, 那时要是硬拼,,要么费了要么死了。 血肉之躯终究是皮肉包着骨头,远不及硬木板结实。 如今劲力淬炼刚入门,就能一掌按出两寸深的手印,真要动起手来,想卸谁的胳膊、断谁的腿,恐怕都不是什么难事! 魏青暗自庆幸,又忍不住心生好奇:“练过拳脚的武者,收拾普通人简直易如反掌。 不知道赤县最顶尖的练家子,能厉害到什么程度?三级练?还是四级练之境?” 要是能到那个地步,是不是就能不用再看珠市那些势力的脸色,不用再当任人拿捏的贱户了? 赤县,外城。 潮生街的茶馆还没开门迎客,两张桌椅却已被人占了。 桌边坐着两人,一个眉头紧锁、面色阴沉,正是杨万里;另一个鼻青脸肿,伤处还没消肿,自然是黄坑。 杨万里身着一身利落劲装,双臂环抱在胸前,臂膀上的肌肉高高隆起,透着慑人的力量感。 他眯起眼,眸子里淬着冰碴子,声音冷得能冻住人的血:“是魏青那小子,把你折腾成这副鬼样子?” 黄坑捂着塌下去的鼻梁,疼得龇牙咧嘴,哭丧着脸嘶吼:“杨哥!何止是打我!那小子下手狠辣,连你的人都被他揍得爬不起来!” “我听码头上的珠户说,魏青这阵子能耐大了去了,捞上来的宝珠一筐接一筐!他倒好,全偷偷摸摸送到东市铺子,孝敬梁三他爹!” “这小子分明是攀上高枝了!眼里根本没你杨哥!压根没把你放在眼里!” 杨万里面无表情地嚼碎了“梁实”两个字,嘴角勾起的冷笑比刀还利:“我喊他一声梁伯,不过是看在珠市的薄面,卖个老情面罢了。” “真当这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老棺材瓤子,能护得住他?” “一群贱命珠户,眼皮子浅得像井!捧着点宝贝就赶着去舔!等我接过李跛子的管事位子,头一件事,就是把姓梁的,连人带铺子,一起踢出东市!” 听到这话,黄坑顿时忘了脸上的疼,连忙点头哈腰地拍起马屁:“杨哥如今搭上了珠市天珠监的司正监,梁家父子哪里是你的对手!魏青那小子就是目光短浅,根本看不清谁才是东市真正的话事人……” 杨万里不耐烦地抬手打断他的话,语气森然:“九等品珍珠弄到手多少了?大后天就是月底,别逼我亲自出手,扒了你的皮!” 黄坑心里一寒,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忙不迭回道:“快、快够数了!就差一点,后天肯定能凑齐!” 杨泉对这个答复还算满意,语气稍稍缓和: “我知道你爹娘身子不好,每月抓药要花不少银子。 等做成白霞珠蚌这笔买卖,我当上管事,就做主给你开个珠档。 虽说你是我的手下,但我也是盼着跟着我的人能过上好日子跟着我一起捞好处。 凡是有能力的我都不会吝啬。 码头上不少采珠人都欠着珠市的利钱,到时候直接拿他们的舢板抵债。 你手里有人有船,又懂引珠的手艺,还愁收不到珠货、赚不到银子?” 明知道这是画出来的大饼,黄坑还是忍不住心头火热,连忙拱手作揖:“多谢杨哥提携!小的一定尽心尽力,为杨哥效犬马之劳!” 杨泉没再多说,起身离开前拍了拍黄坑的肩膀,丢下两吊大钱:“拿去抓药治伤。你记住,魏青对你动手,就是打我的脸,这事儿没完。 暂且让他嚣张几天,过阵子再跟他算总账。” 魏青?一个贱户罢了,等我当上管事,捏死他跟捏死蚂蚁一样。 第二十五章幽冥法眼额间生纹求 必读票! 内城顺风楼,门口大红灯笼烧得晃眼,楼里丝竹曲声缠成软绵的雾,裹着大堂里的喧闹往外溢。 酒客们拍桌划拳,唾沫星子混着酒气飞,七八名跑堂脚不沾地地窜,记菜碟的手都在抖;四五个小厮堵在门口,迎客擦桌扫一地瓜子壳,忙得腰都直不起来。 杨万里昂首撞进门,直奔二楼楼梯口,对着个珠市服饰的随从躬身时,腰弯得像把折尺,声音压得又低又紧: “珠市东市杨万里,聚丰园堂会那回,司正监赏过我半盏残茶。 听闻您练功缺就等品珍珠补身,我在海里泡了三夜,捞了二十条活的白霞珠蚌,那九等品珍珠要在现用的时候取珠,每个都很新鲜,刚送过来! 请司正监收下我这小小的心意!” 巡稽郎的位子稳了!到时候东市渔人见我都得点头哈腰!他攥紧袖角,指甲掐得掌心泛白,喉结滚了滚。 那随从斜睨他一眼,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有点印象。等着。” 转身上楼时,衣摆都没扫到他半片衣角。 一盏茶的功夫,随从折回来,下巴抬得能挂油瓶:“司正监大人说了,白霞珠蚌送府上。 今夜秦二公子摆酒,你这种身份的,不便见。改日再见。” “不便见”三个字咬得极重,像淬了冰的石子砸在杨万里脸上。 他脸上的笑却没崩,忙摸出十几文大钱往随从手里塞,指尖抖得像筛糠:“劳烦兄弟多在少东家面前提一句!我……” “滚吧。”随从把钱揣进怀里,不耐烦地挥挥手,“司正监大人记不记得你,看你运气。” 只要司正监记住自己的名字。收下这白霞珠蚌。 那么这巡稽郎之位便稳当了,现在的不待见又有何妨! 杨万里脚刚跨出门槛,又猛地回头。 魁梧的身子像被钉在台阶上,仰着脖子盯着二楼。 山水屏风遮得严实,可屏后传来公子小姐的笑,脆得像碎银,撞得他耳膜嗡嗡响。 “他们生下来就能坐那儿喝酒,我在河里泡三夜,连见一面都不配?” 他突然扯着嗓子笑了,声音糙得像砂纸磨木头:“出身贱就爬不上去?老子偏要把这世道翻过来!” 笑完,他垂眼掩了眸子里的红,大步踏出去,鞋跟砸在青石板上,响得像咬牙。 白尾滩岸边的乌篷船里,一盏油灯豆大的火苗挣扎闪烁,把周遭衬得愈发昏暗。 刚扒完饭,阿妹魏苒立刻扎进活儿里,收拾灶头、洗碗筷,手脚麻利得不带一丝拖沓。 魏青却猫在里屋算盘打得噼啪响,一笔笔开销在他脑子里飞速过账! 最近采珠的进项稳得很,日均七八百文跟玩似的! 再加上前些天把朱大那三个泼皮撂倒后摸来的五百六十六文,零零散散这么一凑,嘿!存款居然破天荒冲破六千大关了! 要不是先前给长平叔家垫了请郎中抓药的救命钱,就这势头,七千文大钱都不在话下! “小六两银子搁这群采珠人堆里,那绝对算个‘中等家底’了!”魏青自嘲地嗤笑一声。 赚钱的速度是上去了,可花钱的地方更是排着队来! 家里的米粮油盐得续上吧?顿顿吃肉的开销能省? 入冬的棉衣、厚实铺盖,还有那烧得人心慌的木炭干柴,哪样不要钱? 更别提淬炼劲力的药材、强身壮骨的大补方子,那可都是烧钱的窟窿! “天天采珠都有进项,咋还穷得叮当响? 敢情勤劳致富就是个笑话! 还是得开珠档当老板,那才是捞大钱的正道!” 魏青越想越气,这年头扯一尺布都敢要四十五文的高价! 一件衣服七尺布料,光材料费就逼近三百多文! 棉衣更离谱,一两五钱银子才能拿下! 穷苦人家?想都别想! 难怪珠户一听到入冬就愁得掉头发,这冷天要是保暖没做好,那就是等着冻死! 这么一盘算,魏青手里那五千文大钱,瞬间就跟废纸似的不值钱了。 “根本不够花!差远了!” 他身上那件棉衣还是小时买的,现在胳膊都塞不进去了。 阿妹魏苒身子瘦弱没长个,倒是能勉强套上,可那衣服早就烂得棉絮满天飞了。 穷人家的棉衣填充的都是拆东补西,烂布条加一些旧棉花,再次一点还有稻壳子 跟大户人家用每年打的新棉花,或者更高档一点的蚕丝填充的棉衣比,那保暖效果简直天差地别! “也确实太久没添过新衣服了……” 魏青把钱袋子狠狠一收,最近连续送了两个牛角珠蚌给梁三,关系也拉的差不多暂且缓一缓! 眼下首要目标就一个:吃饱穿暖,玩命搞钱! “要是能搞到那个黑鲽珠蚌,卖个一百两绝对没问题! 直接就吃穿不愁! 可惜啊,上次机会没抓住,错过了! 现在天冷了,那黑鲽珠蚌躲到深水去捕食,更没机会了。” 魏青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盯着屋外的漆黑夜色眼神发亮: “好珠蚌都爱在夜里出没!这几天药材熬水外敷内服,再加上站桩养气,淬炼劲力的进度快得很! 就是坤元壮内功练得太猛,八阶炼体功的进度落下了。 正好趁这机会下海守着,既能采到好珠货,又能磨练水战技艺!” 他眼皮一垂,转运符瞬间浮现: 【技艺:八阶炼体功(熟练)】 【进度:(648/900)】 【效用:沧溟暗渡,水战制霸】 “就差一点,很快就能摸到‘领悟’的门槛!” 魏青揣着两个县上买的肉饼子,跟阿妹魏苒匆匆交代两句,就匆匆划船出了海。 ………… “乱石屿、迷宫湾,那才是藏宝珠的地方!” 魏青划动船桨,在海里如飞梭般穿梭。 这几天他用药材泡脚泡澡、站桩养气一刻没停,气血养得那叫一个充沛! 再加上坤元壮内功突破熟练,全身筋肉硬得跟鞣制过的牛皮似的,活脱脱半个练家子! “以前不敢来迷宫湾,怕风浪把小命都吞了。现在?必须试试!艺高人胆大,这话绝不是吹的!” 正是有了技艺和效用的加持,魏青才敢有这底气。 他就是要驾着舢板闯迷宫湾,搏一颗惊天好珠! 没本事的采珠让人?谁敢来这找死! “这地方湿气重得吓人,还冷得要命! 晚上雾大,要是看不清险滩礁石,如迷宫一样。撞上去就是死路一条!” 魏青眼神锐利如鹰,避开好几处险地,终于寻到一片开阔水域。 他把沉重的石块沉入水中固定舢板,利落的脱掉短衫,露出结实的臂膀,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海里! “嘶——”冰冷海水瞬间刺透肌肤,顺着毛孔往里钻,魏青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迷宫湾的冷,是能冻死人的! 换做普通采珠让人掉进来,半刻钟不到就得手脚僵硬,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活活溺死! 幸好他采珠技艺熟练、水性过人,还有八阶炼体功兜底,这才扛得住! 他稳住心神,双脚轻轻踩水稳住身形、挟浪之下抵御着暗流的冲刷抗浪、缓慢下潜,动作丝毫不乱。 水下光线越来越暗,好在他采珠多年,眼神早已适应黑暗,再凭着过人的感知,很快就发现了不少浅水区域见不到的宝珠。 有的藏在礁石缝隙里,有的半埋在泥沙中,蚌壳反射着微弱的水光。 甚至碰到了一只一斤重的金宝珠蚌,这东西精得像成了精的猴子,壳上的金色纹路在暗水里一闪,他刚想伸手去抓,它就“唰”地一下钻进茂密的泥沙水草里,只留下一圈浑浊的水纹,转眼就没了踪影。 凭着过人的感知,魏青在水下发现了不少浅水区域见不到的宝珠! 甚至有一条一斤重的金宝珠蚌,精得跟猴似的,他还没靠近,就“唰”地一下钻进泥沙水草里没影了。 “算你运气好!这金宝珠蚌的蚌肉清蒸那叫一个鲜美,珍珠与五白汤一起熬煮有美白肌肤的功效。 不少美妇青睐。顺风楼的名菜,肯定值不少钱!” 魏青压下可惜的念头,闭气继续搜寻,转运符的微光在水下若隐若现,映照得他周身气血微微发烫,八阶炼体功的进度也在飞速上涨。 他越潜越深,水压渐渐增大,挤得耳膜发疼,双脚踩进绵软的淤泥,深一脚浅一脚的踉跄前行,淤泥裹着水草缠在脚踝上,带着股腥冷的潮气,体内厚实的气血疯狂运转,硬生生扛住了这刺骨的寒意和水压。 “水下练功效率居然这么高!这消耗,抵得上平时站桩半个时辰了!” 魏青估摸还能撑半炷香时间,赶紧加快了搜寻的速度。 海底漆黑一片,安静得诡异,只有暗流冲刷礁石的‘呜咽’声和鱼儿游动的细碎声响,跟陆地完全是两个世界。 “找到了!”魏青在茂密水草里,猛地抓住一个两掌宽的浑身散发着紫光的珠蚌。 三四斤重,珠蚌壳上布满紫色的斑点像镶嵌在壳上的紫水晶,格外扎眼! “紫霞珠蚌!蚌肉微紫,壳边带有微刺,最值钱的就是紫珠! 顺风楼里鱼珠宴的‘紫东汤’,用的就是这货!” 魏青脑子飞速闪过《珠贝录》的记载,“黑鲽珠蚌是没指望了,有这个也不错吧!不至于空手而归。” 他屏气凝神,动作放缓到极致,双手猛地一抱。 那紫霞珠蚌还躺在水草淤泥里,被他轻松擒获! “乖乖给我换成银两吧!”魏青五指微微用力,打开网兜。稳稳的将紫霞珠蚌塞进网兜里。 双足猛蹬,飞速上浮,破浪游向舢板。 今夜阴云密布,日月无光,眼看就要下雨。 薄雾越来越浓,把两岸都遮得严严实实,水浪也开始汹涌,拍得舢板左摇右晃。 “这个带回去吃!”魏青长舒一口气,把网兜倒扣用石块压住。 对于采珠人来说,跑了大珠货那是能记一辈子的痛! 就算八十岁寿终正寝,想起来都得垂死惊坐起! “再下去一趟,凑够买棉衣的钱!” 魏青啃了两个凉透的肉饼,觉得天色还早,打算再采点好珠货。 他目光一凝,看向刚才疯狂震动的转运符: 【下河采珠,收获极大,采珠技艺精进至精通】 【领悟滩涂奇术,开幽冥法眼】 【技艺:采珠(领悟)】 【进度:(3/900)】 【效用:沐雨迎风,驾舟涉川,身生水纹,护躯御险】 第二十六章白捡好珠货 求必读票! “滩涂奇术?幽冥法眼?水纹?” 魏青愣了愣。 采珠技艺突破精通,他半点不意外。 这几天下海,网兜次次塞得爆满,单是能卖几十两的宝珠珠蚌就采了三个。 更别提其他值钱货色。珠货丰厚,技艺进度自然疯涨。 可这滩涂奇术,到底是个什么名堂? “采珠、识字这类基础本事,上限怕是比功法还高。提升看着不显眼,偏偏总能冒出惊喜。” 魏青拍了拍脑门,忽然想起采珠技艺熟练时,除了“水性卓绝”“目力锐利”这些加成,还有一条“有机缘领悟滩涂奇术”的备注。 “搁了这么久没动静,我还以为没戏了。多半是识字也突破熟练,两者相互催动,才让我撞上这机缘!” 念头落定,他凝神看向转运符上的字迹。 【技艺:幽冥法眼(不能晋升)】 【进度:1/900】 【效用:窥微洞隐,镇煞驱邪,凭水方显神威,离水便失其锋】 “只能在水下用?倒也能帮我找宝珠。” 魏青撇撇嘴,没把这不能升级的普通技艺放在心上。 他揉了揉眼,没觉出半点异样,想来得下了海才能见真章。 “那身生水纹又是啥?”魏青满心疑惑,突然感觉额头有些痒。抬手摸了摸额头。 该不会长出什么怪东西吧? 揣着这点不安,他抓起网兜,再次扎进海里。 “嘶!” 刚潜入河底,水流便涌进眼眶。 一股冰寒瞬间裹住眼珠,凉意刺骨,却又转瞬即逝。 魏青猛地睁眼,眼前景象彻底变了。 昏暗的河底,竟浮现出各色分明的光晕。 海水里,礁石兀立、浮木沉浮,这些无生气的死物,周身都笼着一层灰蒙蒙的光晕. 那些鲜活乱蹿的鱼虾蟹,却裹着一团团鲜亮赤红,在浪涛里明灭闪烁。 幽冥法目视物,光晕越是浓郁,底下的东西便越是珍贵。 更远处的海流里,还有青蓝色的光影在沉浮飘忽。 魏青凝神望了片刻,终究没敢贸然靠近。 “有点意思,找宝珠省事多了。”他试着催动目力,视线竟能覆盖两丈方圆。 更奇的是,水流仿佛没了阻力,他在水里游动,竟像鱼儿般灵活,全然不惧海水暗流涌动与湍急。 “这该就是额头那道水纹的能耐吧?” 魏青精神大振,循着光影挥动采珠刀和网兜,水下接连兜住两个金宝珠蚌。 任那些宝珠再反应极快,碰上在水里比在岸上还自如的魏青,也只能束手就擒,成了瓮中之鳖。 几番下潜上浮,他竟捞了足足几十珠获。 “一个人动手还是太慢。等长平叔养好伤,跟我一起下海,采得更多,能轻松不少。” 看着沉甸甸的网兜,魏青心里踏实不少,仿佛网兜不是网兜,而是钱袋子。 最后换了口气,他一头扎向更深的海底。 他还惦记着那个黑鲽珠蚌。 “好浓的白色光晕!怕不是有磨盘大小!什么好东西?” 魏青正用幽冥法目搜寻,一团刺眼的光晕猛地撞进视野。 剧烈的光亮晃得他险些栽进淤泥里。 “瞅一眼就跑,不对劲立马撤!” 他悄无声息地摸过去。 那团白光亮得晃眼,简直像座小金山。 采珠人见了大货,哪有掉头就走的道理? 不看一眼,今晚别想睡安稳。 “咦?是白霞珠蚌!还不是一个,是一群!老子这是撞进白霞珠蚌的蚌窝了?” 魏青屏住气游出老远,总算看清了。 白光边缘,十七个白霞珠蚌正穿梭啄食,像被圈养在珠蚌塘里一般,聚成了个不小的蚌窝。 可奇怪的是,那团刺目的白光,根本不是这群白霞珠蚌发出来的,它们顶多算是光晕外围的萤火,离核心还差得远。 “岸边好像有动静?有人说话……” 魏青正琢磨要不要再探探,断断续续的声音顺着水流飘了过来。 他心念一动,缓缓上浮,身子藏进迷宫湾的一处礁石洞里,只露出半颗脑袋,望向岸边晃动的人影。 “是杨万里!这些白霞珠蚌,怕是用人肉喂出来的!” 夜深风急,黄坑的咒骂声被寒风卷着,清清楚楚钻进魏青耳朵里。 “狗日的万里……狗日的魏青……狗日的长平……” “要不是他们,我至于在这挨冻挨饿,狗娘样的······呸!” 迷宫湾由礁石岸延伸至海里数里。 魏青像海妖般贴在一侧水面,看着黄坑缩在岸边临时搭的窝棚里,拢着一盆柴火取暖。 “那帮龟孙说去打酒买肉,怎么还不回来……”“不知道水下聚了多少白霞珠蚌,再等一天就收网……” “这冷风吹得肚子里不存尿,肚子胀得慌,撒泡尿去……” 没多久,黄坑就骂骂咧咧地离开窝棚,朝后头的礁石走去。 魏青眼珠一转,悄无声息摸上岸,顺走海边两个网兜。 随即一头扎回海底,拨开黄坑布下的拦网,把那群白霞珠蚌一个个捞进网兜里。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中东海白尾滩的珠蚌,本就是谁手快归谁!” 魏青心里乐开了花,拎着沉甸甸的网兜,一口气蹿出老远。 身后很快传来黄坑暴跳如雷的吼声。 “哪个不长眼的!敢偷老子的网兜!” 魏青没回岸边,驾着小船直奔一处偏僻礁岛后。 在中东海白尾滩讨生活的采珠人,都有自己的藏身据点,遇上风浪能躲灾,平时也能歇脚。 “杨万里逼大家上缴九等品珍珠,是想巴结司正监。 黄坑想做组长讨好他,手里有引白霞珠蚌的法子,能从中得到好处。” 魏青把船拴好,上了礁石岛。 将网兜一个个绑在礁石岛边缘的石桩上再用礁石固定压好。 这礁石岛离望潮滩、黑沙角比较远,涨潮时只有一个岛尖漏出海面,很少有人来也不用担心被发现。 “直接带回家太冒险,很容易被发现,传到黄坑耳朵里。他再带着杨万里找上门,抓个现行自己就被动了。 先藏在这儿,再想办法。” 魏青蹲在礁石岛边,眉头紧锁,“留着自己淬炼劲力用,以现在的速度,一天顶多消化一个,十几个得吃小半个月。” 凭他现在精通的采珠技艺,再加上幽冥法目,想捞宝珠补身子根本不难。 等珠档开起来,赚钱更是迟早的事。 他现在最缺的,是安稳的靠山。 “杨万里能拿就等品珠孝敬司正监,梁三为何不能! 他爹是鱼栏的老人,梁老头面子大,有的是门路!” 魏青猛地一拍大腿,心思活络起来,“要是能帮梁三当上东市巡稽郎,我的珠档想做大做强,还不是手到擒来! 从古到今,人情往来看的都是谁给的多!只认货不认人,那位子谁坐不是坐,关键是谁给的多。 这叫双赢合作,才是赚第一桶金的最快路子!” 把这鲜活的白霞珠蚌里的九等品珍珠送给梁三,助他拿下巡稽郎的位子。 既能扳倒杨泉,又能攀上靠山,珠档生意还能顺风顺水。 一举三得! 魏青看着礁石岛岸边的白霞珠蚌,眼里迸出精光。一 场天大的机缘,正攥在他手里! 第二十七章梁三,巡稽郎要不要? 白尾滩的寒夜像块冰坨子,把乌篷船冻得簌簌发抖。 魏苒缩在被窝里支棱着耳朵,突然听见河岸传来舢板拖拽的声响。 他猛地掀开被子,蹬上草鞋就往门口冲:“阿兄回来了!” 乌篷船的木门刚被拔开,一股带着水汽的冷风就灌了进来,魏苒打了个寒颤。 却见魏青拎着两个滴水的网兜站在门口,古铜色的皮肤被寒气激得泛红,水珠顺着发梢砸在泥船板上,蒸出缕缕白气。 “大半夜不睡觉,就为了看我平安回来?”魏青哑着嗓子笑,接过魏苒递来的粗布擦身。 还好八阶练体功和坤元壮内功的底子够厚,否则这黑水河的刺骨寒意足以让我半个月下不了床。 魏苒往乌篷船里的小小泥炉添了把柴。船都是木头结构,冬天只能用可以移动的泥炉来取暖烧饭。 还要防着火星子不要蹦出来点着了船。 火苗腾地窜起:“灶膛还热着,我给你烧桶热水。对了,你额头那道竖纹,跟白尾滩的浪痕似的……” 他边说边往灶里续柴,往日捡枯枝碎木凑活的他,今儿却罕见地烧了半捆干柴。 这阿妹,定是瞧出我今晚累得够呛,才舍得用这么多干柴。 等以后日子好过了,定要让他再也不用为这点柴火算计。 魏青把几个金宝珠蚌和几条鱼扔进墙角水缸,然后抓起紫霞珠蚌利索的用取珠刀撬开紧闭的蚌壳,取出紫亮的珍珠。 他取出蚌肉洗净,动作快得带起风:“顺风楼的紫东汤要火腿香菇吊味,我没那闲心,凑活涮个锅得了。” 石锅架上泥炉,珠蚌肉熬的汤底咕嘟冒泡,再放入拍碎的紫珠,七星斑切成鱼片。 魏苒瞅着魏青压不住的笑意,忍不住追问:“阿兄今儿是捞着金疙瘩了?” “杨万里和黄坑要栽大跟头了,能不高兴?”魏青夹起鱼片涮熟,眼神亮得惊人, 这俩家伙平日里没少刁难采珠的弟兄,抢了多少人的活路? 如今梁三要是能当上东市巡稽郎,看他们还怎么作威作福! “要是梁三能当上东市巡稽郎,往后咱在白尾滩采珠就没人敢拦,日进五两银子都是起步价! 等攒够钱,咱搬内城大宅子去,让你也尝尝天天烧热水洗澡的滋味!” 内城的宅子,热水澡,这些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如今总算有了盼头。 魏苒跟着我吃了这么多年苦,该让他过几天好日子了。 七星斑的鲜味顺着喉咙直往肚里钻,再喝一碗紫霞珠蚌汤。 魏青只觉一股热流涌遍四肢百骸,练功时积攒的劲力都仿佛涨了一截。 这紫霞珠蚌果然是好东西,竟能助我精进内力? 他放下筷子就扎了个“骑狮桩”,双脚分开十趾抓地,呼吸声跟风箱似的一顿一挫。 魏苒在一旁直犯嘀咕:“这哪是养生功,跟练家子过招似的……” 魏青没有说话。只是笑一笑。 傻妹妹懂什么,这“惊涛洗髓”的功法看着凶险,实则最能夯实根基。 天刚蒙蒙亮,魏青就驾着舢板往中东海的礁石岛滑进。 昨儿藏在这儿的十几个白霞珠蚌可不能出岔子,这可是送给梁实的关键东西,关系着梁三能不能顺利上位,容不得半点差错。 还好还好!都相安无事! 魏青将网兜塞得满满当当,撑着长篙劈开浪就往东市铺子赶。 埠口的力工才刚露头,东市铺子的伙计见他来,老远就喊:“魏哥!这么早?咱铺子门还没卸呢!” “梁三在不?我找他。” “在后院伺候梁伯呢。” 魏青拎着沉甸甸的鱼篓往里闯,路过的伙计都热络地打招呼。 以前这些伙计虽不算怠慢,但也绝不是这般热络,说到底还是因为梁实父子的关系。 人情冷暖,不过如此。 梁三正端着蒸笼出来,白面馒头蒸得热气腾腾:“魏哥来得巧!刚蒸的馒头,你拿一个垫垫肚子。对了,库房有批药材,你拿去补补身子……” “药材的事先放放。”魏青把鱼篓往地上一搁,开门见山:“东市的巡稽郎的位置空着,你要不要?” 里屋的摇椅“吱呀”一响,梁实睁开眼,浑浊的目光像钩子似的锁在鱼篓上:“你从哪弄来这么多白霞珠蚌?” “昨晚下河捡的。”魏青脸不红心不跳。 梁实突然咧嘴笑了,皱纹挤成一团:“捡得好!我那蠢儿子没这福气,倒是老天爷派你这福星上门了!” 话锋陡然一转,他又叹气道,“可惜我没门路巴结司正监,不比杨万里他爹杨憋舍得砸银子。” 魏青心里咯噔一下,再看梁三那副淡定样,瞬间明白这老头在耍诈:“既然用不上,这宝珠我还是拿回去吧,咱做人不能占这便宜。” “你这小子精得跟猴似的!”梁实靠回摇椅,嘿嘿一笑。 “杨憋当年是珠市卫队的鹰,家底厚得能砸死人,杨万里的门路十有八九是他给的。 我虽不熟司正监,但情面还是剩了几分。 梁三,把珠蚌装牢了放海里养着,我再凑三个凑个整。 你去口井巷找黄伯带话,就说我感念东家恩德,特地送白霞珠蚌给少东家破关用,记得带盒花糕当见面礼。” 梁三忙说:“魏哥,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亲弟弟!外城潮生街的老宅归你,库房那百斤药材你尽管拿去……” 梁三说完就快步出门,魏青被梁实拉着吃早饭。 桌上摆着白面馒头、肉粥,梁实还特意冲伙计喊:“给魏哥整盆烩羊肉,再买五个大肉包子!” “十几个白霞珠蚌值五百两,还关系到梁三的前程,你这份人情,我梁实记下了。” 他喝着粥,眼神突然变得郑重: “你坏了杨万里的好事,他肯定记恨你。为了帮梁三,你舍了银子又得罪人,这情我必须还,不然我这把老骨头睡得不踏实。” 梁实眯着眼继续说道:“你应该听说赤县珠市,窑市,农市都有各自的卫队,招募能打之人代替郡城里的官府,负责巡逻。处理偷盗之事。 我当年就领过一队人在白尾滩剿灭贼水匪。当时拳脚功夫一般,也就二级练入门。只成了‘赤血’没换成‘玄骨’” 梁实得意地说着。 魏青啃着美味的肉包子,心里跟揣了只兔子似的。 他真没料到这瘦巴巴的老头竟是剿过水匪的狠角色,更没料到回报来得这么直接。 “别得意太早,杨憋比我强多了。”梁实话锋又转,语气带着几分忌惮:“他外功大成,铁骨铜身能开四百斤铁弓,一棒子能把一头大水牛打成肉泥。” 四百斤铁弓? 这杨憋果然不好惹……难怪梁实这么忌惮他! 梁实话锋再转,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帮了梁三,得罪了杨家父子,我不能不管。 我这有两条出路,既能脱了贱籍,还能让杨万里再也不敢找你麻烦。 其一,你可加入珠市,由我引荐你入卫队。 每月能获十五两二钱月银,两套制式劲装,还有一门上乘武学可学;立下功劳,更能得珍稀锻体丹丸。 年过四十或身有伤残者,可获一间铺面安享晚年; 若不幸殒命中东海,有家室者能得三十两白银的抚恤银。 卫队里我有些门路,能保你在此安稳立足。 更重要的是,你能摆脱贱业身份,与杨万里分庭抗礼,他再没法拿捏你。” 梁实指尖轻叩桌面,道出白尾滩上绝大多数采珠人都趋之若鹜的晋升途径。 “县外诸多贱户,之所以凑钱投身武馆,就是盼着能通过珠市、窑市、农户的卫队考核,跻身其中。” 珠市组建的巡河卫队? 这岂不是半个体制内身份? 约莫是编外护卫之类的差使? 魏青眼皮微跳,似是酒足饭饱,擦了擦嘴: “梁伯,我想听听第二条路是何门道。” 第二十八章赤县歧路 见魏青眼底那么坚定,梁实半点不意外,指尖捻着下巴上几根疏落的胡须,嘴角噙着笑:“你这小子,偏要拣最难走的路蹚。” 他往摇椅深处缩了缩,枯瘦的腿上盖着的厚毡毯滑下一角,抬手拢了拢,继续道: “老夫年轻时候,性子比你还烈,眼高于顶,总觉得凭本事就能挣出一片天。如今回头再看,这性子到底是帮了我,还是害了我,竟说不清了。” “当年若是安安稳稳做个贱户,守着几分薄田或是跟着出海捞点碎银,混个三餐温饱,倒也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哪有后来的风光? 可也正因为这份不认命的执念,才落得如今这副腿脚不便、连站都站不直的下场。” 他抬手指向铺子外码头的方向,那里乌篷船挤挤挨挨,小舢板在水面上晃悠,船夫的吆喝声隐约传来: “你是个聪明人,该清楚赤县的底细。这里连个正经的官府衙门都没有,就是块被郡城遗忘的边角料。” “咱们这地界的营生,早就被珠市、农市、窑市三家攥得死死的。 这三家主家凑在一起立了个监事,各出一个掌权的司正监,也都是主家的儿子子承父业。 说白了,这赤县的天,就是他们三家的天。 咱们全是仰仗着几位主家讨生活的······家奴!”梁实顿了顿,喉间滚出一声轻嗤,慢悠悠吐出两个字:“就算你能打能拼,真熬出了头,到头来也不过是他们养的家奴罢了。” 这两个字像淬了冰,砸在魏青心上,让他猛地一沉。 这年头,能混个温饱就已是幸事,卖身给大户人家做奴做仆再寻常不过。 若是能混到主事的管家,搬到县城里住,那更是旁人挤破头都羡慕的体面。 赤县十余万户人家,大半都想攀附三大家做奴才,可连门路都摸不着。 像梁实这般,明明靠着珠市挣过风光,却打从心底里认清楚自己不过是司正监豢养的“打手”,反倒没几个。 “主家心情好,赏你几两银子,给你一套宅院,甚至帮你张罗亲事,把你捧得像个人物。 可若是惹得他们不快,让你下跪你就得跪,让你挨鞭子你就得受着。 一句话,就能把你半辈子攒下的一切都夺走,易如反掌。” 梁实的声音沉了下来,“魏青,你可知我这身体为何会变成这样?为何从当年风光的二练级武者,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先前魏青送来的十几个白霞珠蚌,总算让梁实肯敞开心扉,谈及那段尘封的过往: “八九年前,珠市那位司正监还没正式接手珠市的生意,卡在二级练的关口迟迟突破不了,急需一株百年份的‘龙蛟草’熬水沐浴,重塑根骨。” “那时候我刚立了点功,得了百两赏银,还分了一座外城的宅院,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一门心思想再立个大功报答司正监,顺便压过杨憋那厮,把卫队统领的位子抢过来。” “我钻进深山里苦寻了两个月,差点把命丢在里面,总算觅得一株五百年份的龙蛟草。 这等品相,足够司正监稳妥突破了。可偏偏在出山的时候,撞上了也进山寻药的杨憋。” “我俩当场就打了起来,我惨败而归,龙蛟草被他抢了去。 他把草献给司正监,司正监大悦,没过多久就提拔了他。 而我呢,重伤之下没能及时医治,又染上了深山里的毒林瘴气,虽说侥幸捡回一条命,却落了一身病根,再也没了突破二级练换血境的希望。” 梁实的声音里满是自嘲:“没了用处,东家自然不会再管我,直接把我打发到这东市的小铺子里,让我自生自灭。 直到两年前,我才从当年一起杀过水匪的老蒋嘴里得知,我进山寻龙蛟草的消息,根本就是司正监故意透露给杨憋的。” 魏青抬眼,眼底掠过一丝寒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司正监要的从来都只是结果,至于这结果是谁带来的,根本不重要。 龙蛟草到了他手里,功劳给谁都一样。毕竟,愿意为珠市卖命的采珠人,打手多的是,他从不缺忠心耿耿的‘家奴’。” 他看向梁实,语气平静却字字戳中要害: “梁伯,你当年错就错在没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奴才对主子忠心,本就是本分,根本值不得主子另眼相看,更不值得你豁出性命去换。” 东市的风从铺子门口吹进来,带着几分水汽,梁实浑浊的双眼定定地望着魏青,看了许久,才重重地叹了口气:“魏青,你这见识,可比老夫当年通透多了。” “做家奴,办好差使是分内之事,主家要的是龙蛟草,至于我和杨憋谁死在山里,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老夫当年就是被那百两银子、一座宅院迷了眼,竟真以为凭着忠心就能换来前程,傻得可笑。” “魏青,这些话我从没跟梁三说过。 他性子憨,能力也平庸,守着这铺子安安稳稳过日子就知足了。 但你不一样,你心眼活,天赋好,更难得的是有往上爬的心思,懂得找门路、谋出路。 对咱们贱户出身的采珠人来说,太难得,也太重要了。” “我给你指两条路。 第一条,就是投身鱼栏,跟着练功夫、立战功,确实有机会出头,可那是跪着活的路。 一辈子都要仰人鼻息,看主家的脸色行事。 你没立刻选这条路,倒没辜负你爹当年的嘱咐。” 魏青的眼角微微一抽,心里暗叹一声。他不过是凭着上辈子在底层摸爬滚打的经验,看清了这赤县的生存规则,哪里有梁实脑补的那般深谋远虑,还牢记着先父的教诲? 他心里清楚,赤县这片土地,早就被珠市、农市、窑市这些地头蛇,还有本地的豪绅、武馆社团牢牢掌控。 底层人想往上走,无非就是“甘当打手”“卖身为奴”“拜师学艺”这几条路,无论选哪一条,都逃不开依附他人的命运。 “第二条路,不用认人为主,靠的是真刀真枪的本事。 想必你也猜到了,就是投身内城的武馆,拜个好师傅。 以你的天赋根骨,只要肯下苦功,成为亲传弟子绝非难事。”梁实的语气里满是真诚,这是他观察魏青许久得出的结论。 在他眼里,魏青就像一颗被泥沙掩盖的明珠,悟性惊人,不管是什么拳脚功夫,一点就透,上手极快。 虽说接触武学的年纪稍晚,潜力未必能完全挖掘出来,但在这赤县,已是千里挑一的人才! “不过你刚接触武行,怕是不懂这里面的规矩。 一家武馆的亲传弟子名额少得可怜,总共就分三种。” 梁实细细解释道,“第一种是大弟子,要继承师傅的衣钵,日后掌管武馆,优先选师傅的自家子嗣,实在没有合适的,才会从外人里挑。 第二种是二弟子,要出钱出力,帮着武馆打理杂事、扩充人脉,非富户子弟不可。 第三种是三弟子,专门撑场面、打硬仗,全凭拳脚功夫说话,不看出身,不看家底。” 他顿了顿,看向魏青:“大弟子要奉师如父,稳重服众,还得十年如一日的熬资历;二弟子要家底殷实,人脉广阔。你觉得,自己能占哪一样?” 魏青眼神都没闪烁一下,脱口而出:“三弟子。” “哦?说说看,为何选三弟子?”梁实来了兴致,身子微微前倾。 “大弟子要熬资历、尽孝道,我没那个耐心。 二弟子要雄厚家底,我一穷二白,根本没这个本钱。” 魏青语气笃定,上辈子在鱼龙混杂的社会里争抢位次的经历,让他对这套“凭实力说话”的规则再熟悉不过。 “唯有三弟子,只看真本事,拳脚功夫硬,就能站稳脚跟,正是我能拼的。” “哈哈!说得好!”梁实拊掌大笑:“你这脑子,果然灵光! 内城有三家顶尖武馆,铁掌阁、碎剑堂、天勤武馆。 这三家门槛不低,入门做学徒就要一百两银子,正式拜师得三四百两。 想成为亲传弟子,不仅要淬炼出劲力,有望突破一练境,还得再花七八百两打点。”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掷地有声:“这些都不算什么,年节的孝敬、平日里的人情往来,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不过你放心,此事了结后,这三家武馆,你任选一家,老夫保你进去,一路供到你成为馆主亲传弟子为止!” 魏青心头猛地一震! 这竟是梁实的回报? 这份大礼,分量之重,远超那十几个白霞珠蚌的价值! 要知道,在赤县,武馆亲传弟子的身份,堪比踏入本地顶尖圈层的敲门砖,只要成了亲传弟子,脱去贱户身份便是指日可待! 他强压下心头的激动,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梁伯,我对这三家武馆一无所知,你可有指点?” 梁实眯起眼睛,脸上褪去了先前的笑意,多了几分肃然与敬重: “赤县的顶尖练家子,拢共也不过十人而已。武行里流传着一句话,便能道尽他们的名头,‘武师疾刀!熊罴猛虎!妙手翻天!冷矢避无可避!’” “这些人,纵横八百里山道、八百里水域,身手卓绝,名声在外。 就算是珠市、窑市、农市的主家见了他们,也得恭恭敬敬地执礼相待,不敢有半分怠慢。” 第二十九章巡稽郎之争 “武师疾刀!熊罴猛虎!妙手翻天!冷矢避无可避?” 魏青捏着下巴复述完这句赤县武行的俗语,眉峰微挑看向梁实: “梁伯,我只听出铁掌阁、碎剑堂、天勤武馆三家,余下都是些什么人物?” 武行规矩直白,名气即实力脸面,名不副实者三日内必有人登门砸招牌。 同行挤兑争门徒,新武馆扎根唯有挨家下帖打擂台,连胜则门 徒盈门,输则横死擂台沦为笑柄。 梁实坐在东市铺子屋檐下,指尖轻敲桌沿:“碎剑堂穆春剑‘快刀劈雷’,铁掌阁朱万堂‘神手覆海’;熊罴猛虎里,除了天勤武馆韩武杨,还有珠市江涛、窑市孙虎、农市吴奎,都是护院武师里的顶尖人物。” “这话里还漏了两位吧?”魏青追问。 梁实摇头沉声道:“一位曾是赤县第一,久不出手武馆冷清,实力难测;另一位‘冷矢避无可避’的王翼,独来独往行踪鬼魅。” 魏青咧嘴一笑,眼底闪着憧憬:“啥时候我能挤进这帮人里,挣个‘义薄云天魏青’的名头,才算没白活!” 梁实抬眼望了望压得极低的乌云,湿冷潮气扑面而来: “要变天了。等梁三回来便知分晓,老夫绝不食言。 之前说收你做干儿子是玩笑,你有志气有能耐,我帮你铺路,走多远看你自己。” 魏青收了笑,压下激动靠在门框上。细密雨丝转瞬飘落,天地间腾起白雾,闷雷滚滚,大雨将至。 同一时刻,赤县鱼栏深宅内,珠市主事赵良余正坐在鱼池凉亭喂鱼。 这位四十岁的主事,早年因蜡黄脸的“病秧子赵五郎”之名,接手家业后得贵人提携,如今生意兴隆,人人尊称“赵大善人”。 他两鬓染霜却面色红润,未时一刻喂鱼的习惯从未更改。 “黄贵许久不上门,今日来必有事。”赵良余撒下一把鱼食,语气平淡。 亭外随从垂首回话:“回主事,黄贵是替东市梁三传信,梁三听闻您练筋突破需九等品珍珠补养,特献上二十个品相上佳的白霞珠蚌。” 雨丝敲得水面涟漪阵阵,群鱼争食溅起水花。 赵良余瞥了眼池水:“倒想起了,李跛子前阵子喝花酒掉河里被海妖拖走,东市巡稽郎的位子空着。梁三是梁实的儿子吧? 当年进山找龙蛟草空手而归还满身伤,可惜了。勤儿怎么说?有看中的人选吗?” 赵勤是他独子,早晚接手家业,府中诸事赵良余都会问其意见。 随从回道:“少主事看好杨万里,说他拳脚不错值得培养,杨万里昨日还承诺,必定凑齐二十个白霞珠蚌。” 赵良余轻笑,眼底闪过嘲讽:“这么说,杨万里办事不中用,倒让梁三抢了先。看来杨鳖这儿子不如他精明。” 随从犹豫着追问:“主事,那白霞珠蚌……少主事那边……” “自然要收,送膳房按药方加山材炖煮,只取珠子,蚌肉扔掉,每日两碗送勤儿。” 赵良余语气轻飘飘却带着威严,“练筋关键岂能大意?养好身子才能冲击练骨,有望练成赤血玄骨。” “可少主既看中杨万里……” “我当年也赏识梁实,最后却提拔了杨鳖,你可知为何?” 赵良余打断他,眼神锐利,“想靠我吃饭的人多如牛毛,规矩就是谁能办事谁的好处。 梁三送了珠蚌,巡稽郎的位子就给他。养人如养狗,不能喂太饱,我帮勤儿压一压杨万里的性子,日后他才会拼命争功。” 随从连忙躬身:“老爷英明!” “另外。”赵良余话锋一转,语气骤冷:“你下去领十鞭子。 吃我的饭借我的势收好处不算大错,错在没眼色想糊弄我。 念在初犯,十鞭长记性,再犯就赶去窑市做苦力。” 随从浑身一颤跪倒在地,咚咚磕头:“小的知错,谢老爷赏罚!” 赵良余不再看他,眉头紧锁:“海妖吃人的事,江涛知道了吗? 让翰林再去请他。 这祸害不除,采珠人死伤太多会损我生意,年底郡城收税,赤县绝不能出乱子。” 话音刚落,倾盆大雨已然落下。 亥时刚至,潮生街破落棚屋的朽木门被砸得哐哐作响。 屋内杨万里正兴致勃勃,卖着力。额头全是汗。浑身酥麻! 被搅了好事怒火中烧,系好腰绳披衣而出,见门口蹲着个瘦高个,啐了口浓痰:“月底的白霞珠蚌不用交了?改天老子再来会你婆娘。” 瘦高个耷拉着脑袋脸色惨白,身旁泼皮也个个垂头丧气。 暴雨浇得杨万里火气更盛,一脚踹在石墩上:“哭丧呢?发海难了?” 一个泼皮硬着头皮,声音发颤:“杨哥!赵家传来消息,梁三送了二十个白霞珠蚌,东市巡稽郎的位子定给他了,布告明天一早就贴!” 惨白闪电劈开云层,雷声震耳欲聋。杨万里僵在原地,怒气瞬间凝固,瞪着泼皮:“你说什么?” “梁三抢了先!他把珠蚌送到赵家,拿下了巡稽郎的位子!”泼皮抬高声音重复。 豆大雨点砸得人脸上生疼,杨万里双目赤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梁三哪来的珠蚌? 黄坑那浑蛋,敢吃里扒外耍我! 他家在哪儿?带路!今天不扒了他的皮,我杨万里誓不为人!” 此刻迷魂湾窝棚里,黄坑盯着空空如也的渔网,手脚冰凉如坠冰窖。“珠蚌呢? 我诱来的十七哥珠蚌呢?” 只差三个就能凑齐二十个,他特意租了密网围在水下,竟一夜之间消失无踪。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黄坑满眼血丝,任由暴雨浇透全身。 “肯定是偷我鱼笼的王八蛋!完了……一夜之间根本弄不到二十个白霞珠蚌!” 他太清楚杨万里的狠毒。 渔民交不起秋税被绑石沉海,东市租船生意被杨万里强抢,背后尽是家破人亡的惨剧。 凑不白霞珠蚌,他必死无疑。 “对了,秘术!”黄坑猛地回神,抹掉脸上雨水跌跌撞撞往家赶。 爷爷传下的邪术,深夜用血肉做饵、活人当诱饵,能引来大量白霞珠蚌。 推开漏雨的茅草屋,霉味与冷风扑面而来。 老爹趴在桌上打盹,满嘴酒气。 黄坑不顾躺在床上的老娘到处摸索着。 里屋老娘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听到动静,摸索着从床底抽出两张绸缎般的黄纸,上面朱砂字迹扭曲诡异:“娘不管你了,这方子拿着……走投无路再用,莫害人。” “娘,我心里有数。” 黄坑攥紧黄纸,咬破手指将血抹上,血珠竟被瞬间吸收。 耳边似有蛊惑之声,催他“取血泡酒,割肉拌盐”。 寅时过半,天快亮了,杨万里随时会找上门。 老娘的病、老爹的浑噩、过往的屈辱与绝望涌上心头,最后定格在余老头惨死的模样。 歹念疯长,吞噬了理智。 “杀人放血……又不是没做过!”黄坑眼中闪过疯狂红光,看向老爹:“爹,我在河边诱了一窝鱼,四五百斤捞不上来,你跟我搭把手。” “我不行,脑袋还流血呢……”老爹摆手。黄坑掏出一吊钱砸在地上:“卖了珠分你三成。” 老爹瞬间精神,捡起钱谄媚笑道:“好嘞!这就去!” 黄坑面无表情转身,腰间别上菜刀,重重关上门。 暴雨中,他的身影狰狞,一步步走向迷宫湾,仿佛走向地狱入口。 他前脚刚走,杨万里就带着泼皮踹开了他家木门:“黄坑呢?滚出来!”泼皮们翻箱倒柜,只找到瘫在床上的瞎眼老太太。 “杨哥!黄坑不在家,莫不是跑了?”泼皮们慌乱起来。 杨万里走进里屋,老太太摸索着坐起:“是阿黄吗?你回来了?” 电闪雷鸣中,惨白光线映出杨万里狰狞的脸,他声音冰冷:“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老娘还在这儿!跟我去迷宫湾抓他!” 老太太听后突然爆发力气扑过来:“不许害我儿!” 杨万里厌恶一脚踹在她胸口,瘦弱身子如断线风筝摔回床上,闷哼一声便没了动静,眼角滑下两行浊泪。 “老东西!马上送你短命儿子来陪你!”杨万里啐了一口,厉声喝道,“走,去迷宫湾!” 第三十章恶人有恶报 东市铺子亮如白昼,和魏青家简直是两个世界。 他家穷到只能点秸秆芯油灯,烟味呛得人眼睛发酸。 铺内蜡烛成行,光影交错,魏青暗叹一声阔气。 这年头蜡烛金贵,通宵燃烛是郡城老爷的专属炫富方式,赤县的大户根本没这财力效仿。 “珠市下辖的铺子,按年月都有定额用度发。”梁实满脸通红,张口就是浓烈酒气。 主事收了白霞珠蚌,儿子梁三补巡稽郎的缺已是板上钉钉,压过死对头杨万里一头,他巴不得立刻摆流水席扬眉吐气,只碍于布告还没公示。 “日常用度都有啥?”魏青眼中闪过好奇。 梁实醉意上头,说话含糊:“四季衣服、蜡烛松明、夏冰冬炭、买药的月钱……分两档,巡稽郎比管事待遇好。” 魏青啧了声,瞬间懂了底层人为何挤破头想进珠市、农市这些地方。 这是他们唯一的翻身路。 穿草鞋的比不过穿布鞋的,干粗活的比不过穿长衫的,这就是阶层壁垒。 走主事的路子就得先受盘剥,慢慢往上熬才能翻身,难怪梁实说珠市卫队要跪着出头。 反观拜进内城武馆,师徒关系远没主奴牢固,拼的是真本事和天赋,靠谱得多。 “外头雨大,歇会儿再走,要不今晚住这。”梁三喝得不少,国字脸堆着笑。 从管事熬成巡稽郎至少要五六年,要是落在强势的杨万里手下,指定没好日子过。 他打心底感激魏青,这少年采珠人果然像传闻中那样义薄云天、受恩必报。 “不了,我妹魏苒还在家等,留他一个人不放心。” 魏青摇头笑答:“给我借件蓑衣,我明早来还,到时候就得喊你梁巡稽了。” 梁三起身郑重道:“魏青,往后铺子里你说了算,不用客气。 珠市的船你随便用,分文不取。 你要是想开珠档,愿意来的采珠人我免三个月抽成。 等你买卖做起来,就不再是贱户珠户了! 我没大本事,但守着东市这一亩三分地,保你无后顾之忧。” 酒后吐真言,他从没料到这无名少年竟如此能耐,既能弄到白霞珠蚌,拳脚功夫还颇有大武馆亲传弟子的风范,世事真是难料。 “梁哥,往后还得靠你多照顾。” 魏青笑得温和,披上蓑衣走下台阶:“我明天来吃梁哥的升职。” 雨势愈发狂暴,雨珠溅起的雾气笼罩四野。 魏青走在雨中反倒觉得舒畅,如今他采珠和八阶炼体功都练得越发精湛,这般恶劣天气寻常采珠人避之不及,他却毫不在意。 解开绳索跳上舢板,人和船一同扎进波涛汹涌的中东海。 “这场大雨像老天爷发怒,若真有灵,收了杨万里和黄坑这两个祸害,也对得起王麻的在天之灵。” 礁石岸边,杨万里带着一群泼皮冒雨赶来,浑身湿透,怒火几乎要冲破头顶。 看见窝棚里缩着的黄坑,众人狞笑着围上去:“狗东西!找得我们好苦!” “总算逮着了!杨哥,怎么收拾他?” “说好帮杨哥弄白霞珠蚌,转头就投靠梁三,吃里扒外的东西!” “耽误杨哥大事,杀了你都算轻的!” 杨万里抹掉脸上的雨水,盯着河岸边的人影怒喝:“黄坑,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倒要听听,梁三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连命都不要了?” 他万万没料到,平日里欺软怕硬的黄坑,竟敢背后捅他一刀,原本十拿九稳的巡稽郎之位,跟着白霞珠蚌一起落到了梁三手里。 “泉哥,我肯定能凑够二十个!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没背叛你……是有人偷了我的珠货!” 黄坑裹着蓑衣,冻得脸色惨白,像泡在水里好几天的尸体。 “你当我是傻子好糊弄?这鬼天气,谁能潜到几丈深的海里头珠货? 难道梁三有通天本事,请了海妖帮忙?” 杨万里怒不可遏,大步上前,扬手就是几个大耳刮子。 力道十足,黄坑踉跄倒地,碎牙混着鲜血溅在海沙里。 “是魏青!肯定是他!那小子打渔本事邪乎,一定是他干的!泉哥你信我!我已经下了饵料,很快就有大鱼上钩!二十斤的珠蚌王,我一定弄来孝敬少主事!” 黄坑跪地磕头,那怂样和当初被他欺压的长顺叔如出一辙: “这次我下的是重窝,绝对不会失手!” 杨万里懒得听他废话。 管事之位已被梁三抢占,他再想找这么好的差事难如登天,除非去珠市卫队护商船、剿水匪。 可那活儿风餐露宿,哪有在东市铺子当差舒坦。 “去见你娘吧,没用的废物!”他弯腰攥住黄坑的后颈,眼神凶狠: “坏了我的大事,还想有好果子吃?做梦!” “我娘?你把我娘怎么了!”黄坑红着眼睛突然爆发,脑袋狠狠撞向杨万里的小腹。 湿滑的沙面帮了他,竟把五大三粗的杨万里撞得踉跄倒地。 “简直疯了!”杨万里腰间菜刀瞬间出鞘,狠狠砍下,险些劈断黄坑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 “狗娘养的!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黄坑状若疯魔,全然没了先前的怯懦。 菜刀被打飞,他就扑上去死死掐住杨万里的脖子。 “滚开!”杨万里毕竟是练过劲力的半个练家子,额角青筋暴起,蒲扇般的手掌猛然拍出。 黄坑呕出一口鲜血,浑身骨头像散了架,被狠狠甩飞出去,滚得满身沙泥。 “下贱的东西还想当孝子?我送你去和你你那老娘团聚!”杨万里又气又羞,自己竟被黄坑这种货色按翻,险些丧命,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做鬼……也不放过你……”黄坑奄奄一息地趴在河边,死死盯着杨万里。殷红的鲜血浸透粗布短打,被地上的几张黄纸吸了进去。 “黄坑,把你弄白霞珠蚌的法子说出来,让你少受点罪!”杨万里扭了扭脖子,还好没被气晕头。 把秘方要到手啥珠货打不上。 “哈哈……哈……”黄坑脸颊干瘪,笑得断断续: “……杨万里,你逃不掉的……”凄厉的笑声像夜枭啼叫,令人头皮发麻。 “装神弄鬼吓唬我?死吧!”杨万里眉头一皱啐了一口,“咔嚓”一声踩断了黄坑的脖颈。 他走进窝棚搜寻,只看到一堆碎肉残肢和毛发,像个屠宰场。 “晦气!”他转头让泼皮们再找找秘方,却发现众人满脸恐惧,如同见了鬼。 “怎么了?”杨万里扭头,瞳孔骤然收缩。 哗啦啦!一道白影破浪而出,竟是个人身鱼尾的海妖! 她浑身覆盖着滑腻的青黑色鳞片,湿漉漉的长发如海藻般缠结,垂落的发丝间藏着尖锐的獠牙,腰间缠绕着腥臭的水藻。未等众人反应,海妖喉间发出一声诡异的嘶鸣,探出手爪抓住黄坑的尸身,张口便将其撕咬嚼碎,猩红的血水混着碎肉溅落如雨。 粘稠的血浆夹杂着咸腥的海水劈头盖脸泼来,杨万里吓得浑身僵硬,双腿发软,裤裆瞬间湿透。“海妖!是海妖!黄坑这个废物,到底引来了什么东西……” 轰!暴烈的雷光骤然闪灭,天地间瞬间失声,掩盖了海岸边所有的动静。 第三十一章一家办丧,世人欢 昨夜闷雷响了一宿,白尾滩的人都猜是哪家恶户招了天怒。 天刚亮,阿斗就揣着俩鸡蛋钻进魏青的乌篷船:“我娘说你练功费神,煮了四个鸡蛋, 我爹分俩,剩下的给你。我一口没捞着,娘现在只疼你咯。” 魏青刚用细柳枝刷完牙,灌了口凉水:“谢姜婶,我吃一个就行,剩下的给我妹。 等下去东市买两屉肉包,最近饿得快。” “还是魏青好,没忘咱这个兄弟·······”阿斗听到肉包子乐开了花。 魏青摆着手岔开话:“鸡蛋哪有肉实在?等下给你整盆烩羊肉配热馍,保准解馋。” 阿斗顿时咽口水:“快走吧!我爹说东市铺的梁三要升巡稽郎了,早去说句吉利话,说不定能沾点好处! 咱家常年见不着荤,这等好事可不能落人后。” 魏青剥了鸡蛋囫囵咬两口:“急啥?等我妹洗漱好,顺道带他买件棉衣,快入冬了,得穿暖。” 阿斗忽然蔫下来:“魏青,当你妹真有福。” “你不也是我弟!” 魏青拍他肩膀:“对了,你前天拜入黄山门,武功学得咋样?” 阿斗听到魏青的话先是满脸堆笑又转瞬苦着脸,像被问成绩的学渣:“我那个曹师兄只教站桩和招式,又要背口诀又要记动作,姿势错了就挨骂,每天扎一个时辰马步。 有钱的学徒买壮骨粉,进步比我快多了。我这几天才把桩功练熟,离熟招式还差老远。” 魏青懂他的难:“普通人学武本就难,一遍不懂要磨七八遍,精力耗光了,心气也就没了。 梁三就是这么放弃的,觉得自己没天赋,练武是虚度光阴。” “曹师兄说三个月得桩功入门、招式熟练才能留。 魏青,我怕是学不会‘胯下铁罩功’了,天天加练也没长进。” 阿斗垂着头,之前在码头干活没觉出差距,进了武馆才知道,家境和天赋都是跨不过的坎。 魏青随口指点:“桩功没那么难,关键在腰胯和下盘,别绷太紧。 站‘活桩’才不累,死站反而没用。” 这些都是他从转运符里悟的,进度涨一点,感悟就多一层。 阿斗眼睛一亮:“你讲得比曹师兄清楚!他只背‘架似满弓形浑圆’的口诀,根本不解释,差点把我脑袋想破。” 这时魏青的妹妹魏苒揉着眼睛出来,魏青招招手:“阿妹,走了。” 他解开舢板,撑篙顺流往东市去。 昨夜暴雨,白尾滩边飘来不少树枝烂叶。 东市本该卯时开,等他们靠岸已是辰时,码头的力工、渔人,采珠人全挤在公示栏前。 伙计敲着铜锣念布告:“原管事李择落水身故,主事赏抚恤银百两,免他两个儿子的私塾钱……” 采珠人纷纷叫好:“赵主事仁义!李跛子是喝花酒被海妖叼走的,还能领抚恤。” 铜锣突然响得更急:“管事梁三办事得力,升为巡稽郎,填补空缺!” 人群炸开:“梁三当巡稽郎?太好了!” “幸亏不是杨万里,那家伙是活阎王!” “梁三做人厚道,这下有盼头了!” 杨万里的恶名在白尾滩人人皆知:采珠人出船本就时有时无,赊点钱他就当放贷,利滚利跟赌坊似的,三五天就翻番。 不少人被逼卖了船,再卖身去做苦工。 伙计接着喊:“梁管事说,之前要上供的九等品珍珠一笔勾销,交过的免三个月摊位抽成!” 欢呼声响彻码头,唯独个瘦得像麻杆的汉子捂着脸哭:“泉子就是交不起九等品珍珠,被杨万里找借口抢了婆娘……” 邻居叹气解释,人群的喜气瞬间淡了:“天杀的杨万里!昨晚雷咋没劈死他!” “咱命贱斗不过他,泉子忍忍吧,往后好好过。” 兔死狐悲,气氛沉了下去。 忽然远处传来吹锣打鼓的丧乐,由远及近飘到码头。众人踮脚看,见一队披麻戴孝的人排成长龙,哭声不断。 “谁家办丧这么排场?” “杨万里死了!你们还不知道?刚从迷宫湾捞上来,尸身都不全,他爹弄了阵仗迎衣冠回灵堂!” 人群瞬间炸了:“老天爷开眼了!等下得去庙里拜拜!” “死得好!” 魏青看着采珠人由悲转喜,远处丧乐呜咽,近处人声欢腾。 真是一家办丧,世人欢。 阿斗挠头:“杨万里拳脚厉害,在东市横着走,咋突然死了?掉迷宫湾淹死的?” 魏青皱眉,随即松了:“不管咋死的,是好事。走,逛集吃早食,今天我要吃两盆烩羊肉。” 入秋的第一场集格外热闹,手艺人摆着草耙、竹筐,贩夫牵着牛马等主顾,都是些实用物件。 魏青本想找胭脂、绸缎,外城集市哪有这些,全是廉价东西,只有货郎的吆喝让他停了脚:“冰糖葫芦!五文一串!” 咕咚两声,是魏苒和阿斗咽口水的声音,俩孩子眼都钉在红艳艳的糖球上。 魏青嘴上嫌:“刚吃过早食就嘴馋?” 还是摸出十文买了两串,递过去时嘟囔:“五文一串就五颗,比肉包还贵。” 这冰糖葫芦是山里红裹糖衣,甜脆带点酸。 魏苒拿着没吃:“阿兄不吃吗?” “太酸,不爱吃。”魏青说的是实话,五文钱的零嘴,糖衣能有多厚。 “上辈子的糖葫芦有山药、豆沙馅,各种水果串一串。那样得卖二十文一串。” 魏明执拗地举着:“阿兄吃一颗,甜的,不酸。” 魏青无奈咬了一颗,山楂的酸混着糖香,倒也不难吃。 “接着逛!”他拉着魏苒,喊上舔糖衣的阿斗,挤进摩肩接踵的人流。 只有不愁温饱,才能觉出这尘世的烟火气。 辰时过半集快散了,三人拎着大包小包。 魏青给魏苒买了花糕解馋,备了笔墨纸砚,还有两身新衣。 木炭干柴也跟乡人说好,明天送上门。 这一趟花了不少钱,魏青的钱袋瘪了大半:“铜板真不经花,得想法多赚点。” 几人晃到巳时,回了东市铺子。 梁实摆了十五六桌流水席,请码头的人吃饭,大锅煮着菜和鱼虾,还有盆油汪汪的红烧肉,每人能打一勺,麦饭管够。 这对卖苦力的人来说,跟过年似的。 阿斗盯着红烧肉走不动:“魏青,咱也去吃……” “吃更好的,进屋。”魏青领着人进铺,梁三穿了青色长袍,刮了胡茬,腰杆挺得笔直,颇有巡稽郎的样子。 “魏青,今早见你舢板在码头,知道你逛集,没叫你。”梁三声音都亮了,显然升巡稽郎让他振奋。 他递过花糕给魏苒:“这是你妹吧?拿着吃。” 魏苒看了眼魏青,接过来道谢:“谢谢梁巡稽。” 梁三摆手:“叫梁哥就行,别生分。阿斗是吧? 你爹把船过到魏青名下了,以后你家摊位抽成全免,安心做事。” 阿斗眼睛瞪圆,像在做梦。 东市鱼滩抽三成,老渔民一天才赚五六十文,全年也就二十两,这三成是穷人家的活命钱啊。 “免了?”阿斗愣了。 魏青啥时候这么有面子,认梁叔当干爹了? 魏青催他:“快谢梁哥。” 阿斗忙弯腰作揖:“谢梁巡稽!” 他可不敢像魏青那样叫“水哥”。 魏青转了转心思,问:“梁哥,我听说杨万里死了?” 梁三脸上的笑更浓:“不清楚咋死的,就知道在迷宫湾捞上来,只剩胳膊和半条腿,他爹接了衣冠回灵堂。 跟他混的泼皮和黄坑也没了,估摸着是撞上叼走李跛子的海妖了。” “海妖干的?太好了!”阿斗拍手。 “我爹就是因为九等品珠被黄坑打了,都是杨万里逼的! 这俩祸害死了,我要是有钱,非得买挂鞭炮放!” 魏青也松了口气,本来以为杨万里丢了巡稽郎的位子会找事,没想到这么容易就了结了。 梁三叮嘱:“这段日子别出海,等珠市请江总管杀了海妖再去,小心驶得万年船。” 江总管是“熊罴猛虎”里的头一位,魏青默默记在心里。 梁实订顺风楼的席面,得几十两银子,魏青打定主意要吃够本。 刚坐下,他忽然浑身发寒,像被冷风裹住。 扭头看,茶棚里坐个披麻的老头,身高中等,体型敦实,看着普通,眼神却像电光,刺得他心头一紧。 像站在悬崖边上,随时要摔得粉身碎骨。 “这人……” 梁实忽然挡在他身前,对着老头喊:“你儿子死了不去守灵,跑这来干嘛?蹭饭?有鱼有肉,尽管吃!” 老头面无表情,手指轻轻一捏,茶碗顷刻碾成米粒大的碎屑,没有脆响,只有绵密的沙沙声,劲力柔得吓人。 他盯着梁实,声音冷得像冰:“这么多年武功没长进,嘴倒变得利索了。” 第三十二章脱贱户 真是冤家路窄! 茶棚外的风卷着沙粒掠过,两道积怨深种的目光骤然相撞,竟似有火星“嗤”地迸出来,灼得周遭空气都发紧。 杨鳖枯瘦的手指在桌沿一按,指腹劲力透处,硬木桌面竟陷下几个浅坑,露一手精深劲力。 可对面的梁实半点动容都无,双手拢在粗布袖管里,眼皮都没抬,冷得像块浸在溪水里的石头:“你既这么能打,怎不去白尾滩把海妖除个干净? 也算积点阴德,给子孙留份福报。哦对了,瞧你这把年纪,怕是早断了后吧!” 杨鳖那张皱得像老树皮的脸猛地一抽,布满老茧的手掌往一起一搓,掌心里的米粒碎末瞬间碾成细粉,簌簌往下掉: “姓梁的,别给脸不要脸! 杨万里靠二十个含有九等品珍珠的白霞珠蚌挣了巡稽郎的位置,这桩事我可以不追究。 今天就问你一句,那些白霞珠蚌,到底哪来的?” 梁实慢悠悠搓了搓牙床,语气淡得像檐角滴下的冷水:“关你屁事!中东海那么大。海里养出来的东西,难道只许杨万里碰?真当自己是管着水域的水神了?” “你找死!” 杨鳖额角青筋“突突”跳着,猛地起身时带翻了身后的长凳,“哐当”一声巨响惊得茶棚里的人齐齐一哆嗦。 他身形虽老,动作却烈得像山中扑食的恶虎,凶气裹着冷风直压过来,茶棚里歇脚的挑夫、力工吓得跟惊弓之鸟似的,连挑子都顾不上,连滚带爬往门外躲。 “吓唬谁?” 梁实坐着没动,后背往墙上一靠,面皮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吐气发声时竟带着闷雷似的回。 震得桌上的粗瓷杯碟“叮当”乱晃:“十年前擂台上见,谁生谁死还不一定! 杨鳖,有种你今天就把这铺子砸了,我倒要看看,你这把老骨头扛不扛得住珠市的家法!” 坐在后头阴影里的魏青只觉耳朵嗡嗡作响,指尖悄悄攥紧。 这俩老头加起来都过百岁了,半截身子早该入土,气息竟还稳如洪钟。 他暗自心惊:“血赤如浆,髓骨如霜,这是武道二级练的真本事。 就他俩这力道,一拳下来,我怕是得当场毙命。” 杨鳖裹着一身白麻粗衣踏出茶棚,敦实的身子往那一站,像块挡路的巨石: “我儿杨万里不能白死! 等江总管斩了那海妖,停灵七日一过,我定上门找你算账! 到时候,看谁能护着你!” 梁实嘴角勾起一抹尖酸的笑,眼神凉得像冰: “劝你还是赶紧回去找媒婆,多纳几个妾室生娃要紧。 不然杨家断了后,你百年之后,有啥脸面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 这话像针似的戳中了杨鳖的痛处,他双目圆睁,五指攥得指节发白,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硬木柱子上。 “喀嚓”一声脆响,碗口粗的柱子竟被砸得从中断裂,木屑飞溅间,茶棚一角失去支撑。 “哗啦”塌了下来,碎木片险些砸中旁边路过的行人。 “梁三,拿一吊钱赔给茶棚老板。”梁实瞥了眼塌掉的棚角,语气依旧平淡。 “有些人横行霸道惯了,咱们可得讲规矩。” 他早年跟杨鳖争卫队统领之位落败,两人积怨几十年,连表面的和气都懒得维持。 杨鳖喘着粗气,狠狠瞪了梁实一眼,终究没敢再闹,转身拂袖而去,背影里满是不甘与怨毒。 他一走,东市铺子立刻重新热闹起来,吃流水席的伙计、力工、渔人围在一起窃窃议论: “他儿子自己没用送了命,倒来寻梁老爹的晦气!” “珠市的家法摆着呢,谅他也不敢太张狂!” “说起来还得感谢那海妖,替咱们东市除了杨万里这个祸害……” 梁实扯过一条长凳坐在魏青对面,倒了碗热茶推过去,语气缓和了些: “别担心,赤县这地方,道理讲不通,但规矩得守。 杨鳖是凶,可也不敢真坏了珠市的规矩,闹不长。” 魏青点点头,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压下心底的波澜: “我明白,梁伯。”他没被杨鳖的气势镇住,心里清楚,赤县的秩序,全靠珠市、窑市、农市这三家撑着。 这三家盘剥着山道、水域的十万余户百姓,却也捏着一套不成文的“秩序”。 像杨万里这类练过拳脚的武者,靠着珠市的身份才能当东市一霸,肆意压榨采珠人。 说白了,上位者能欺辱抢夺,却得找个众人都认的“由头”,这便是所谓的“规矩”,好让他们的盘剥变得“合理”。 要是秩序真崩到当街杀人、趁夜灭门都没人管的地步,山道上的刀客、芦苇荡里的水匪早就翻了倍,再来个有威望的好汉振臂一呼,便能聚众揭竿,掀翻这三家的统治。 “二级练巅峰算什么?” 梁实抿了口茶,语气里带着不屑,“没到四级练的境界,终究逃不过拳怕少壮的道理。 他跟我一样,都是外强中干的老骨头罢了。” 说着,他抬眼吩咐梁三:“找几个靠谱的伙计,没事就往杨鳖的宅子附近晃悠,盯着他点,别让这老东西被怒火冲昏了头。 另外,把魏记珠档登记上册,再把外城那处宅子的房契过到魏青名下。 有产有业,就能改商户,彻底脱了贱户的身份。” 梁实不愧是老江湖,事事想得周全。 有房有地算农户,有产有业算商户。 要是有打铁、造船这类过人手艺,且能三代传家,就能归入匠户。 “爹,珠市那边我早就打点好了。”梁三语气轻松:“魏青是家道中落才沦为贱户,没签过卖身契,不是奴户,想改回商户,不难。” 何为贱户? 便是操持娼妓、乐师、罪囚这类贱业的人。 按中枢龙庭的规矩,他们一辈子都不能离开故土,不能进城,不能购置田产家,处处被人拿捏。 珠户还算幸运,起码有改户口的机会。 像罪囚后代、乐师娼妓之流,连这点机会都没有。 “谢过梁伯。”魏青站起身,双手抱拳郑重拱手,身旁的阿妹魏苒也有样学样,小脸上满是认真。 他之前接连送宝珠给梁家父子,主动攀交情,正是因为深知贱户身份的艰难。 没东市铺子点头,珠档根本开不起来。 想离开那乌篷船上岸买宅子,得找“牙纪”担保。 改户口更是要疏通珠市的上下关系,稍有不慎,便能被拖上三五年,借口名册丢失要重新登记,来回折腾的人精疲力尽。 魏青摸了摸身上的短打粗布衫,粗布磨得皮肤发涩,就像这贱户身份,牢牢缠在身上,磨得人喘不过气。 他暗忖:身份就像衣裳,穿短打的采珠人走到哪都没人正眼瞧,穿长衫布袍的才算有出头的机会。 这贱户的名头,就是套在脖子上的枷锁,如今能挣脱,才算真的轻松。 “客气啥?”梁实摆了摆手,性子爽利得很,“我把你当子侄看,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况且,梁三这巡稽郎的位置,有你九成的功劳,这都是你该得的!” 他站起身,拍了拍魏青的肩膀:“今天先歇着,明天一早,我带你进内城,瞧瞧赤县武行的光景。” 第三十三章 脱贱户跃龙门 寻武途访大馆 未时过半,日头西斜,金辉斜扫青石板,拖出两道疾行的影子。 魏青将阿妹魏苒与行囊托付给东市铺子,跟着梁三直奔城北北行街。 珠市堂口设在此处,每月底、年底各铺户需来交数。 墨水县无官府,大小事尽归地头蛇与乡绅把持。 夏秋征徭役赋税时,威海郡才派税吏下乡,却百事不管,全由“排帮”一手打理。 魏青边走边忖:“帮派与衙门共治一城,上头还有仙师道官,中枢龙庭放权未免太甚。 改个户口已如此艰难,想入仙、官、武三籍,怕是比登天还难。” 龙庭户籍分六户三籍,仙、官、武三籍对应仙师、道官与武族世族,乃是中枢龙庭治下十四府中翻云覆雨的存在。 这些秘辛都是梁实闲时所言,让魏青眼界大开。 “你妹机灵秀气,是块念书的好料。” 梁三回头一笑:“我早年在学堂待过,认识几位好教习,想送她入学,我来搭线。” 魏青心头一暖:梁哥有门路再好不过! 开春便送她去学算账,往后能帮衬珠档。” 赤县私塾专教账房文书,识字者本就稀少,会写会算便算出众。 若天资卓绝,懂丹青刻章,更能被社团聘为谋士。 珠市这类场所,镇场靠练家子,生意却需钻营手段。 “此事易耳,我打声招呼便成。”梁三应得干脆,他承了魏青大恩,总想着报答,魏青不拒他与老爹的好意,倒让他心头舒坦。 北行街低矮狭长,门店错落,摊贩往来不绝,吆喝讨价声交织成市井喧嚣。 比起棚户区干净不少,却飘着淡淡的粪腥,每日都有挑夫来收粪。 “早年这里酿酒极有名,不少人专程来买。”梁三边走边说。 魏青接口:“听说红河溪穿街而过,早年贩子开槽房取溪水酿酒。 水哥可知旧槽房在哪?我想打些好酒送长顺叔。” 梁三神色骤变,带着几分尴尬与愤懑:“早没了!那贩子手艺精湛,生意越做越火,珠市一个巡稽郎眼红想分一杯羹,遭拒后便怀恨在心。 他找了群闲汉泼皮,日日往红河溪里拉屎撒尿,把溪水弄得臭气熏天,又四处散播酒里掺水的谣言,带人天天去酒铺闹事。 不到两月,酒铺便扛不住关了门。” 魏青眸色一沉,珠市巡稽郎大多如此蛮横,梁三这般厚道已是少数。 “这还不算完。”梁三咬牙道:“那巡稽郎又设赌局,引诱贩子大儿子入局。 先让他赢了几两银子勾住心,后来便让他越输越多,还大方赊账,半个月就欠了五百多两。 贩子掏光家底,献出酿酒秘方,才保住儿子的手脚。” 魏青眼皮一跳,上辈子混偏门时见多了这种阴招,专坑暴富之人,拖人下水榨干家底。 他当年走“玄学”路线,赚的是显贵的钱,从不碰这种缺德勾当。 路上摊贩见了梁三,纷纷招呼:“水哥升了巡稽郎,可得请酒啊!” 梁三笑着应承,路人却无一人留意魏青。 他穿一身采珠人短打,活像梁三的跟班。 梁三拍他肩:“莫介怀,等你拿了商户身份,便是魏记珠档老板,这些小贩想攀都攀不上。” 魏青坦然点头,眼底却闪过厉色:“梁哥,若有朝一日我靠拳头闯出名堂,再回这条街,定要让这些人刮目相看!” 他身怀绝技,岂会一辈子困在赤县。 堂口门口,四个精悍汉子敞衣露臂,腰间别着短刀,正是珠市打手。 见是梁三,只扫了一眼便放行。 前院桌椅旁,八字胡中年趴在桌上打盹,嘴角挂着口水。梁三上前敲桌:“海哥,办正事了。” 八字胡惊醒,见是梁三立刻堆笑:“梁三来了,都安排好了。” 有梁三作保,再加上提前备好的银钱,改户之事异常顺利。 八字胡取出珠贝图册,提笔疾书: “陇西府、威海郡、赤县,魏青、魏苒兄妹,有产有业核验无误,脱渔民贱户,归入商户。” 写完又道:“房契地契珠档凭证留档,交五两银子,名册腰牌拿好,可当路引入城。” 魏青接过竹木腰牌,入手轻薄,刻字简陋,摆摊卖十文都嫌贵,此刻却重逾千斤。 有了这东西,他与魏苒便能自由出入各个村寨,甚至踏入威海郡城,在中枢龙庭治下总算算个“正经人”了。 出了堂口,魏青只觉浑身轻快,脚步都飘了几分:“浑身舒坦,像是卸了千斤重担!” 梁三拍手大笑:“凭你采宝珠的本事,加我这巡稽郎,往后定能在赤县闯出一片天!” 两人相视一笑,快意尽显。 申时过半,夕阳西垂,回东市铺子时,门口已挂起两串红鞭炮。 魏青刚现身,阿斗便点燃引线,噼里啪啦的响声震耳欲聋,红纸屑漫天飞舞,硝烟混着烟火气扑面而来。 “魏哥脱贱户了!往后前程似锦啊!” “给咱们采珠长脸了,以后可得多照拂兄弟!” 铺伙计、力工、街坊渔户蜂拥而上,七嘴八舌道贺。 魏青望着一张张热情的笑脸,心头五味杂陈。 昔日他叫魏青,快饿死时连一碗米都讨不到,如今成了“魏哥”,满耳皆是奉承。 世道冷暖,竟全凭身份贵贱。 宴席直吃到亥时才散,送阿斗回去后,魏青带着魏苒踏着夜色返回乌蓬船。 点起铜油灯,黯淡的光映出兄妹俩的身影,魏苒捧着腰牌爱不释手:“这牌子真好看,有了它,咱们就能去郡城了?” 魏青坐在矮凳上摩挲腰牌,这毛竹削成的玩意儿虽简陋,却能改变命运: “中枢龙庭粉上下级户制度,硬生生分出尊卑,让人为了往上爬拼尽全力。 咱们能脱贱户入商户,已是马踏飞燕,往后还要站稳脚跟,闯去威海郡城才算真本事。” “阿兄,咱们真不住这儿了?” 魏苒摸着新衣新铺盖,眼神有些无措。 她刚擦完灶头,指尖还沾着草木灰。 “梁三哥把他的宅子过给我了,地契房契都在堂口备案,错不了。” 魏青笑道,“那宅子有门面有院子,比这漏风的乌篷船强百倍。以后咱再也不用在这白尾滩边受风吹雨打睡不踏实了。” “梁三哥太大方了,咱们承了这么大的情……”魏苒欲言又止,学堂教习说过,受主家恩惠当效死力。 “你放心,梁三哥就怕我不领他和梁伯的情。”魏青揉了揉她的头:“互相帮衬才能走得近,往后咱们好好做事,自然能报答。” 魏苒点点头,方正地坐在桌前铺开新纸:“教习给我找了誊写藏书的活,每天能赚三十文,能帮阿兄分担。” “哪个教习?”魏青挑眉:“改天请他吃顿便饭,谈谈你入学的事。” 说罢便拿起翻烂的旧书《夜窗异闻录》,他识文断字已熟练,练字进步甚微,急需寻个更好的提升之法。 天刚亮,兄妹俩便收拾行李。 魏苒砸烂床底泥瓮,取出破布袋子,里面是三千多文积蓄。 魏青采珠向来留一半存一半,这几日花销大,她想帮着省些。 “你拿着用,我不缺银子。”魏青摆摆手,把新铺盖和衣物塞进包裹。 乌篷船徒四壁本无甚可收拾,可魏苒穷惯了,瓶瓶罐罐都舍不得丢,连水缸都要搬。 “这些破烂别带了,糙米油盐让阿斗带回,书你能抄的都抄过了,宅子有水有柴,不用愁。” 魏青无奈劝阻,往日听话的妹妹此刻却格外执拗。 “阿兄,咱们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魏苒站在船头,眼眶微红。 魏青沉默片刻,关上木门:“回头路是给走投无路的人留的,咱们要一直往前走,不回头。” 说罢拉起她的手,跳上船头的舢板。 东市铺子比往常冷清,梁实躺在摇椅上晒太阳,见魏青换了窄袖束腰袍服,笑道: “安顿好你妹了?换身衣服果然精神。宅子该办的都妥了,日后去农市牙纪雇个厨娘伙夫便成。” 自从梁三当上巡稽郎,老头明显开朗了许多。 “多谢梁伯,梁哥办事稳妥,省了我不少麻烦。” 魏青拱手:“等江总管降了白尾滩的海妖,我便出海采几个牛角珠,给您除病根。” 梁实眼皮动了动,心里颇为受用。 魏青富贵不忘本,这份感恩之心难能可贵。 “海妖作祟,采珠人都不敢出海,估摸三五日才能平息。” 梁实缓缓道,“江总管性子惫懒,不三请四请绝不会出手。” 魏青挑眉,赤县竟有珠市主家请不动的人? “莫坐井观天,三练四级练的顶尖武夫,在威海郡都是一号人物,在赤县便是猛虎踞山。” 梁实感慨,武道四级大练,练筋练骨易成,练皮练气却需天资。 “江总管是几练?”魏青好奇追问。 “练皮快巅峰了,赤县的熊罴猛虎几位高手,都是这个层次。” 梁实盖着毡毯,慢悠悠道:“皮膜练到极致,普通刀剑难伤! 当年江涛未当总管时遭人寻仇,被堵在窄巷里,几十名打手持削尖竹竿步步紧逼,那种绝境,再高武功也难施展。” 魏青脑补那场景,只觉头皮发麻。 逼仄暗巷前后堵死,几十根竹竿齐刺,根本无从躲闪。 “可江涛却毫发无损,那时他刚入练皮境。” 梁实语气带着羡慕:“运劲之下筋肉皮膜鼓胀如鞣制牛皮,硬生生顶着竹竿杀了出去,一战成名后才被珠市聘为总管。 练筋练骨是好手,练皮练气才是真高手!” 梁实当年本有机会踏入练皮境,却被杨鳖暗害,在山道险些丧命,自此断绝武道前程。 魏青眼睛一亮,初入练皮便如此悍勇,若披甲冲锋,岂不是百人敌? “你天赋中等,悟性却高,可惜年纪稍大。” 梁实睁开眼,起身掀掉毡毯。 “坤元壮内功只有练法养法,缺了打法杀法。 寻常武馆只教练法,门人才能得养法,打法杀法千金难换,唯有亲传。 走,带你去内城三大家武馆,看你缘分拜谁为师。” 魏青心头一震,终于要踏入武道之门,他攥紧拳头,眼底燃起炽热的光芒。 第三十四章一拳惊崩拳 刚踏过青黑砖石垒起的城墙,内城的气劲就裹着烟火撞进魏青眼里。 青石长街铺得平整,宽得能并走三辆马车,摊贩的吆喝混着热汤香、绸缎味缠在一处。 书局挨着布行,酒楼的幌子擦着脂铺的门帘晃。 往来的人里,劲装裹身的武人步伐带风,锦衣富商的仆从提着礼盒,比外城棚屋那些耷拉眉眼、肩扛扁担的力工,像是活在两个天地。 赤县的高低坎太陡了。 魏青攥了攥拳,外城贱户的粗麻短打,和内城人的布衣布鞋隔着道跨不过的沟;从棚屋到青砖院,从扛活的贱业到有田有产,得耗三四代人的命去填。 “先去碎剑堂。”梁实背着双手,没往武馆走,反倒拉他在路边摊坐定,敲了敲桌:“两碗云吞,多放虾皮。” 热雾裹着馅香飘起来,梁实慢声道:“碎剑堂穆春剑,拳路刚硬,一手快刀是绝活儿,少见人得见。 早年他只身拼了十七个持刀的汉子,空手碎断数把刀,这才立了门庭,弟子涌着来投。” 魏青咬开云吞皮,汤汁鲜得烫舌心想到:“能立住门的,都有拿得出手的战绩。” “他收亲传,得是身强体壮的料子。”梁实夹了颗云吞: “讲的是‘心似火捻,拳如炸雷’。与人过招,气血一涌,拳速又快又猛。 门里有块拳靶,裹了十几层厚皮,入门三月能一拳破十层,才算够亲传的格。” 这些话,不是几十两银子能买的。 魏青把云吞咽下去,要不是帮了梁三的大忙,讨足了梁实的好,哪能听这些门道。 “吃饱了,手底下才有力气。”梁实抹了抹嘴,付了铜钱:“走,看你能不能接住这门的眼。” 碎剑堂的匾额漆得发亮,两扇门敞着,前院黄土夯的空地上,几十条汉子扎着桩,呼喝声震得地面发颤。 秋凉的天,竟蒸出一层热雾,带头的几人拳势带风,该是已经养足了气血。 刚跨进门,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快步迎上来,眉眼亮得像淬了光:“梁伯!听说梁管事升了东市的巡稽郎,正打算备份贺礼送过去!” “阿勇,不用客套,魏青快叫黄哥,他爹早年做鱼鲊的生意,还和我打过交道都是熟人。”梁实指了指魏青:“这是魏青,东市魏记珠档的老板,白尾滩的采珠好手,宝珠没少采,以后多来往。” “原来是小魏哥!”黄勇拍了拍魏青的肩,力道不轻不重:“我这岁数还在门里混,你都开了珠档,真是年少有为。我叫黄勇,喊我勇哥就行。” 魏青笑着应下,耳尖却揪着“鱼鲊”二字。 白尾滩的私盐贩子,最爱拿“鱼鲊”当幌子。 官盐贵,渔盐便宜,可渔盐是红渣子,不能直接吃,专供渔民腌鱼用。 不少人冒充贱户买渔盐,只拿三成腌鱼,剩下的熬成私盐卖,一进一出赚翻了。 黄勇穿的劲装值十几两,能在碎拳门站得住脚,家底至少有五六百两可以挥霍,哪是普通腌鱼贩子? “梁伯今天来,是带小魏哥学拳脚?”黄勇引着他们往正厅走。 “穆门主在吗?”梁实坐定,接过茶碗。 “师傅去珠市了,那边发了海妖的悬赏,召武行的人去除害,师傅也受了邀。”黄勇给魏青添了茶:“小魏哥多大了?” “下月满十七。”魏青站在梁实身后,像个乖顺的晚辈。 黄勇笑了笑,语气却缓了:“梁伯您知道的,门里亲传一般收十四岁的,师傅手把手教。 亲传是门里的梁柱,不是银子够就能当的。 小七哥这岁数,怕是得从门人开始熬,三年养气,三年练拳,六年后才算出师。” 梁实指尖敲着茶碗沿:“六年太久,他筋骨好,别耽误了。” 黄勇心里嘀咕:十七岁才练拳脚,二十岁想破练骨关、养赤血玄骨? 整个赤县都没这号人!嘴上却没说,只道:“梁伯要不这样,我带小魏哥去后院试拳靶,看看他的劲够不够。” “正该如此。”梁实抬了抬眼。 黄勇领魏青往后院,脚步不停: “前院是学徒站桩养气的地方,熬出长进才能来后院练劲。 门里分三层:交钱就能进的学徒,过了考校的弟子,还有教真本事的亲传。 外头进门要五十两茶钱,里头练劲的药材、器械,得花三四百两。” 后院比前院大,摆着空兵器架,石锁、石球堆在墙角,只有十来个弟子在对练,没前院热闹,却透着股沉劲。 “就是这靶。”黄勇指了指半人高的物件。 裹了十几层厚牛皮,上面印着拳砸出的白印子。 “门里讲‘动如张弓,发如裂帛’,出拳前要蓄劲,诀要得敬了茶才说。” 黄勇说着,双腿一沉扎出马步,看着平平无奇的人,忽然像生了根,上身却轻晃如波,既松又紧。 五指一攥,起势慢得像推山,出拳却快得炸响。 “嘭”的一声,三指厚的牛皮靶从中间裂了,洞穿了二十层! “这是一级练有成,筋肉像弹弓,一收一放,劲就出去了。黄勇收了势,拍了拍手上的灰。 魏青盯着裂成两半的靶,心神里转运符忽明忽暗。 识文断字熟练的“百变研读,心领深灰,融会贯通”,是能加持武功? 可那层窗户纸像糊了胶,捅不破,心里痒得慌。 “黄哥这拳太快,没看清。”魏青挠了挠头。 “无妨,我再打一次。”黄勇又扎下马步,拳风再起——“嘭”! “还是没瞧真切。”黄勇来了兴致,干脆连打了十几拳,拳响震得院角的树叶落下来,弟子们都围过来,喊着“二师兄威武”“这拳打出师傅的精髓了”。 这位黄哥明显就是梁实说的,亲传里的二弟子,负责孝敬钱财,结交人脉,擦亮招牌。 魏青盯着黄勇的每一个动作,筋肉什么时候收,呼吸怎么换,劲怎么从腰传到手,像把这些细节刻进脑子里。 忽然脑袋一沉,像被大锤砸了下,脚晃了晃,又稳稳站住。 “看懂了?”黄勇额头冒汗,收了势。 魏青没说话,双腿一沉扎出马步,他每天站骑虎桩,用吞气吐纳法带气血奔流,还用药汤泡脚泡澡,才半个月,已经淬了三四成劲。 拳一攥,腰劲一拧,拳风裹着沉劲砸向靶心,“噼啪”一声脆响,比黄勇的拳声更锐,靶上的牛皮层层崩碎,飞了一地! 【偶有所得,灵光乍现,学会半式“碎拳”】 转运符的字弹出来,魏青眼皮一跳,浑身热气直冒: 【技艺:碎拳(不可晋升)】 【进度:1/900】 【效用:近程迅发,拳若利镞透物】 黄勇眼睛都直了,走过去摸了摸靶,十几层牛皮碎了大半,洞穿了十层! “这劲够了!”黄勇转头喊:“小魏哥这是亲传的料子!等师傅回来,我立刻跟他说!” 回到正厅,黄勇把试靶的事说了,语气里都是惊:“梁伯,小魏哥的劲淬得好,绝对是亲传的苗子!” 梁实放下茶碗:“穆门主若是看得上,我把他送来;若是不成,我再带他铁掌阁、天勤武馆碰碰运气。” “梁伯慢走!有信我立刻派人去报!”黄勇送到门口,又补了句:“武行也有大器晚成的,小魏哥从弟子起步,慢慢练也不亏。” 出了碎剑堂,梁实背着双手往前走,好一会儿才道:“武道这东西,宜早不宜快,宜快不宜慢。你现在和黄勇差不远,他是一级练有成,你是淬了三四成劲;等你熬六年出师,他早破了练骨关,养了赤血玄骨,要入练皮层次了,这就是弟子和亲传的差距。他能学杀招,你不行。” 魏青点头:“听您安排。” 心里却暗笑,就算没拜成亲传,半式碎拳也到手了,横竖不亏。 第三十五章求师遭婉拒,壁图悟功 魏青随梁实再走铁掌阁、天勤武馆两处,都未受冷待。 这一趟他眼界大开,亲传弟子们不论迎来送往还是拳脚本事,都无傲慢自大的模样,反倒礼数周全,端茶陪谈事事周到。 “还以为会撞上被轻视、再露手扬眉吐气的老套戏码,可惜没靠融会贯通薅到几招真打法。”魏青踏出武馆门,暗笑一句。 赤县顶尖武行像开门做买卖,收学徒弟子从不藏私,见了送银钱的主儿格外热络,但核心本事,绝非花钱能换。 “家父巳时出门,如今申时过半,梁伯不如再候片刻,他该回来了。” 说话的是韩叶,天鹰武馆父传子,馆主韩武扬是“熊罴猛虎”第二的“金鹰”。 韩叶二十出头,身形挺拔穿蓝袍劲装,眉清目秀模样周正。 魏青暗忖“幸好不是粗陋平庸之辈”,嘴上笑说:“天色不早,不便打搅,改日再来拜访。” 韩叶抱拳行晚辈礼,遗憾摇头:“你天赋够做亲传,只是家父收了四位师兄,没精力再教关门弟子。” 梁实平淡开口:“武行传艺要挑人,亲传名额有限,免得养出白眼狼。拜师看缘分,阿七没这福气罢了。” 韩叶松了口气:“梁伯明白就好,改日备礼贺梁三升巡稽郎。” 梁实早年在白尾滩杀贼,也是名头响当当,连韩武扬都高看他。 如今求亲传不成,韩叶自然要给几分面子,天勤武馆门徒虽多,却犯不着平白树敌。 夕阳沉了半边入城墙,橘红余晖里梁实背影落寞:“入门易,亲传难,没料到这么不顺。” 这几次他拉下老脸登门,全碰了软钉子,想起对魏青夸的海口,心里不是滋味。 “梁伯别介怀,我这年纪错过练根基的最好时候,人家肯给弟子名分已算看重。 武功靠日积月累,从山脚往上爬,未必到不了顶。” 魏青瞧出他失落,忙开口宽慰。 他身怀转运符,技艺入门便能精进,二十岁前练到二级练破骨关,远没旁人想的难。 这就是技艺给的底气。 见魏青毫无气馁,梁实暗暗赞许:十七岁能不骄不躁,难得。 “天勤武馆收满了,碎剑堂希望大些,铁掌阁铁砂掌得从小练,你这年纪太晚。” 梁实叹口气,武行规矩重,亲传二字太沉,哪怕备了七八百两银,也未必打动开馆高手。 “先填肚子,带你去石桥铺吃红烧驴肉。” 这“天上龙肉就是指榛鸡,地下的驴肉就是指驴肉。”是大户子弟练武常吃的补气血食材,阿斗提过不少回。 “武馆收十二岁亲传也合理,家境好得早练拳脚,天天补气血,根基牢了配本门功夫练筋骨,将来才有奔头。” 魏青琢磨着,武行规矩都是攒下的经验。 一老一小进了酒店,老板见梁实立刻热络迎进隔间。 魏青感慨:赤县是熟人社会,名头就是地位。 武师疾刀!熊罴猛虎!八字便能镇住大半人,他如今没名气,得像梁实那样驾船斩贼、骑街扬名,才算立住威。 “小火慢炖将驴肉炖熟加入驴皮熬成胶状,加入红枣枸杞等补气血的食材,汆二十息加菌葱吊味。”梁实说得门清,显是早年常尝山珍:“吃好带你去个地方。” 魏青喝着清透鲜美的汤,疑惑:“三大武馆都走完了,梁伯还有交情?” 他没多问,人情比银钱值钱,若非送过梁三白霞珠蚌帮了个大忙,采百十个牛角珠蚌也求不来梁实出面。 酉时的日头只剩一线,秋意浸得人发冷。 梁实哈着白气,领魏青到一座三进大宅前:朱红门配亮铜环,院里白石铺地,正厅匾额“‘渊、藏、龙、虎”四个金漆字,锋芒逼得人眼珠发紧。 “这是玄文馆,赤县教头的居所。”梁实解释,匾额旁黑色独角威狮(武狮)是赤县最好成色,只在宗族祭祖、天后诞时会成群踩桩表演。 戴貂皮帽的高大老者快步迎出:“老梁头,你竟能动了?” 梁实苦笑:“全托魏青的珠货,这才出来走动。” 他道明来意,求魏青的亲传名分。 老者摇头:“玄文学徒能进,亲传难。我家少爷散养徒弟没耐心,有人待五年啥都没学到。这馆进门易,学真本事难。” 梁实失落却不意外:玄文馆虽冷清,却是压过赤县所有武行的地方。 老者拉他进正厅候少爷,让魏青在前庭逛逛。 前庭左有密竹右有沙坑,一堵白墙用炭笔勾了十几幅人像,姿态各异像简化拳谱。 魏青凑近端详,默念“正身抬掌、屈肘前推”,往日融会贯通悟碎拳的感觉复现,人像刻刀般印入脑海。 一炷香后,静止的图样忽然连成连贯招式: 【你凝神思索,迟迟未入门径……】 【你气血涌动,隐约抓得灵光……】 【你心无旁骛,悟“混元初立式”……】 【你豁然开朗,悟“掌推云浪式”……】 【你融会贯通,悟“三盘稳地式”…… 魏青双眼亮如星子,精神如溪流灌漏斗般耗散,气血翻涌蒸出白气:“是十八罗汉桩!养练一体的功夫!” 他猛地闭眼喘气,再睁眼时眉宇尽是疲惫,转运符忽然震动: 【技艺:罗汉身养功(初掌)】 【进度:18/900】 【效用:内外兼修,形神同练】 …… 【技艺:识文断字(熟练)】 【进度:574/900】 【效用:融会贯通渐有成】 “琢磨武功竟能涨识字进度……拳谱也算书。” 魏青依着刚悟的桩功迈步,手脚配合腰胯踩出数十步,转运符再跳: 【进度:36/900】 另一边,碎剑堂正厅。 “快刀劈雷”穆春剑拍桌骂:“珠市赵良余拿五百两悬赏海妖,打发叫花子呢!” 徒弟黄勇递茶:“他向来抠门,全靠排帮大腿混名头。” 黄勇提道:“梁实带魏青求亲传,那少年能击穿十层牛皮,已到淬炼劲力层次。” 穆春剑皱眉:“十六岁太晚,筋骨快定了!” 待他见了拳靶,眼神骤凝:“这发劲碎拳!你教的?” 黄勇忙辩解:“只演示过几次,是他自己学的。” 穆春剑嘶了一声:“看几遍就会碎拳的脆劲,悟性是妖孽!这小子入我门下!明天一早去梁实处,别让别家截胡!” 黄勇恭敬应下,心下骇异:见招即会,这领悟力太邪门! 第三十六章教头来收徒 魏青随梁实走出玄文馆时,亥时已近。 那位声名显赫的教头始终未曾归府,梁实识趣地没再提亲传名分的事。 他带魏青来此本就存着撞大运的心思,碎剑堂、铁掌阁之流或许会卖他几分薄面。 可这位曾压得赤县所有练家子俯首的教头,根本无需给任何人颜面,哪怕面对珠市、农市的主家亦是如此。 若非早年围剿笑天刀水贼时与教头有过交集,又和陈忠相熟,今夜他断不敢贸然登门。 梁实瞥见魏青满头大汗、脚步发沉,奇道:“让你在前庭闲逛片刻,怎累成这副模样?” 魏青挠了挠头,含糊遮掩:“夜里风凉,我怕冻着,活动筋骨暖身子罢了。” 梁实仍惦记着亲传的事,念叨不停:“老夫还有些积蓄,明日再去劝劝穆春剑、朱万堂。韩武扬那边没指望了,他俩或许能说动。” 见梁实这般上心,魏青心底泛起暖意。 素昧平生的交情竟深至如此,这份提携之恩着实该记挂。 他主动开口:“不如就入碎刀堂做弟子吧。铁掌阁的铁砂掌太过刚猛,我未必能练成。 黄哥今日露的碎拳倒合我意,硬桥硬马、寸劲寸发,瞧着就透着股凌厉劲儿!” 梁实眼皮耷拉下来,半天没吭声。 想来是早前夸下海口,若没能办成亲传,自觉颜面无光。 “梁伯的心意,小子全记在心里。 明日我就下河,给您采几个牛角珠蚌补补身子……”魏青深谙讨老人欢心的门道,故意嬉皮笑脸地卖乖。 “去去去!老夫岂会贪你那几个牛角珠蚌……”梁实叹口气,眼神柔和下来: “你这娃儿跟我投缘,总想给你寻个好师门。武行最忌投错门,一步踏错毁终身。 我常想,当年若不那么倔,跟珠市的师傅处好关系,学学杨鳖的手段……赤县不小,若能成大武馆亲传,能让你少走多少弯路,爬得更高啊。” 这声长叹里藏着太多悔意。 他年轻时天赋出众,学武比旁人快,心气渐高,没把杨鳖放在眼里,最终被狠狠暗算,险些殒命于八百里山道。 “您老别操心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前程哪是求来的? 我在白尾滩采珠都能混出头,大武馆的弟子或亲传,于我而言没甚分别,有条正道可走便成。” 魏青搀扶着梁实,夜色中的长街格外冷清,只剩几家小摊亮着昏黄灯火,卖些云吞、热粥、阳春面之类的热食。 “你这小子嘴甜,惯会讨人欢心,便是不当武夫,做个谋士也成。” 梁实欣慰一笑,拉着他在路边摊前坐下:“先前的红烧驴肉大补气血,再吃碗百合肉羹养养胃。” 另一边,玄文馆内。戴貂皮帽的陈忠正在清扫前庭,忽觉头顶有动静,抬头便瞧见一道熟悉身影倚在飞檐上。 “少爷,您既在家,为何不见老梁头一面?当年他被笑天刀重伤,全靠您出手相救,一直把您视作恩人呢!”陈忠握着扫帚,语气无奈。 “别介,我本就不想管闲事,当年是被你唠叨得没法才出手。 萍水相逢,好聚好散,没必要攀扯关系。”屋顶那人声音慵懒,透着几分随性。 “少爷……”老刀叹息。 “咱们搬来赤县七八年了,您总得找个传人。再过些年我老了,谁还能陪着您?” 身影依旧无动于衷:“陈忠,别再念叨了。武功是杀生之术,以气血为火、人体为炉、精神为秘藏,熬炼内劲、洞彻玄机、破碎虚空! 这世上庸人、奸人何其多,玄文馆的衣钵我承得住,旁人未必配拿。干脆不传!” 陈忠腰杆微弯,知晓少爷心意已决,劝不动了。 他望着那块蒙尘的“渊藏龙虎”金字匾额,暗自神伤:难道少爷真要带着玄文馆,就此埋没在赤县? 就在这时,屋顶又飘来话音:“不过……方才那小子有点意思。 筋骨不及阿念,悟性却胜他一筹。明日备些薄礼,我亲自上门收个二徒弟。” “啥?”陈忠惊得愣住。 “你耳背了?”那人轻笑,“那小子瞧着画壁上的十八罗汉像,短短几炷香就悟透了我的通天五式擒拿手之一,罗汉手,是块可造之材。” 老刀快步走到沙坑边,果然瞧见一串清晰的脚印。 “这小子机灵,故意踩出动静留痕,却不知我在屋顶看得一清二楚。” 那人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那些大户送来的臭鱼烂虾,没一个及得上这采珠少年。 我打算传他缠龙手和奔云掌,试试成色。” 老刀又惊又喜,玄文馆的通天五式大擒拿皆是养练打杀一体的绝技,任意一部流传出去都能让练家子疯狂。 初入门就传两部,足见少爷对这少年的看重。 原来看似随意绘在画壁上的罗汉像,竟是少爷筛选传人的考题,如今总算等来了合心意的苗子。 “万一那少年不愿拜师咋办陈忠跟着进屋,忽然蹙眉问道。 “笑话!别说赤县,便是威海郡,有谁不愿做我萧惊鸿的徒弟?” 年轻教头的语气里没有半分狂傲,反倒觉得理所当然,如同帝王不信有人不愿做他的子民。 “老梁头今日跑了好几家武馆,碎刀堂、铁掌阁、天勤武馆都去了……”老刀提醒道。 “穆春剑、朱万堂、韩武扬?就他们也配教好徒弟?”萧惊鸿脚步一顿,摸着下巴的青茬: “罢了,你先熬粥,多放些干虾仁。我受累跑一趟,跟那三个家伙谈谈,让他们把人乖乖让给我。先去碎刀堂,穆春剑脾气还算好说话。” 话音未落,他足下轻点,身形如惊鸿般掠出大门,高手不走正门,尽显大师风范。 ······ 几天后,天刚露白,魏青就踹开了柴门。 他和阿妹魏苒打小熬穷,从不会睡到日头爬高。 米缸空过,肚子饿过,懒是填不饱肚子的。 赤县搬新宅有“传火”的规矩:大族要挑担引火种,一头锅装燃灰撒糠起烟,一头筐摆香烛牌位,女人抱饭甑裹五谷,子孙举炊具,放炮仗闹得震天。 但魏青没这讲究,家里本就只有他和魏苒。 只叫了梁实、梁三、长平叔、姜婶和阿斗几个熟人,凑了桌便饭。 灶火是他和魏苒亲手点的,铁锅炒了盘青菜焖肉,蒸了笼糙馍,就算安了家。 饭罢,魏青没歇着。 “坤元壮内功,偏内养。 练出的气血十成里七八成润筋肉,进度慢得像温吞水,但根基扎实。 罗汉身养功十八个架势抻得浑身筋肉发胀,动静掺着来,练完身子沉得像灌了铁。” 他十根脚趾扣进石缝,吸气时喉间滚得像吞浪,呼气时肩背松得像卸锚。 才半个时辰,额角的汗就砸在地上晕开小湿痕,秋晨的凉雾裹着他,偏浑身烫得像揣了炭炉。 胸膛起伏得厉害,他却咬着牙没松劲:“再走一遍罗汉身养篇!” 心神里那缕若有若无的劲气连跳了几下,他知道这是练对了。 等日头爬到头顶,两个时辰耗光,他才垮着腰坐下,肚子里“咕噜”得像敲破锣。 心神中的转运符震动: 【技艺:坤元壮内功(熟练)】 【进度:357/900】 【效用:身披金刚衫,体如坚甲,强身御敌】 ······ 【技艺:罗汉身养篇(初掌)】 【进度:72/900】 【效用:内外兼修,形神同练】 “这两样一块练,耗得是凶,但涨劲也快。”魏青抹了把汗:“再有十五天,就能算个正经练家子。 一月入练筋门,按梁老头的说法,也算武馆里拔尖的徒弟了。” 他擦了身换了粗布短打,院门锁好往街上去。 阿妹魏苒今早被学堂先生荐了活,给富户整理藏书,每天抄两个时辰,管顿午饭还赚三十文。 比采珠砍柴轻省多了,魏苒揣着笔砚出门时,辫梢都翘着。 宅子是梁三匀给他的,在二界桥东边,临着条浅溪。 溪岸的妇人蹲成排,捣衣棒“邦邦”砸着石板,碎水声混着笑骂,引着街对面的闲汉凑堆瞅。 魏青没那闲心,拐进巷口的小酒馆,宅子里没雇厨娘,只能在外头垫肚子。 “魏哥来啦?里边坐!”小厮迎得快,布巾甩得劈啪响,“今个有酱鹅、嫩鸡,还有山獐肉,您点啥?” “老样子,荤素搭着来,馍管够。”魏青找了个靠窗的座,屁股刚沾凳,小厮就喊:“得嘞!赠您壶热茶!” 街坊的嘴比风快,没几天就传遍了:二界桥那大宅住了个魏青,是开珠档的,年纪轻轻有产业,要么本事硬,要么后台粗,总之惹不得。 魏青捧着茶碗,眼瞟着茶里的浮叶,心里打着算盘:这阵子置家当、抓药、吃饭,钱花得像流水,要不是借了梁三的钱,早揭不开锅了。 长平叔那边已经凑了三条舢板、两条乌篷船,珠市的架子支起来了,可白尾滩的海妖吃了两个人,采珠人都不敢往深水区去,只在浅滩扒拉些碎贝。 他揉了揉眉心:凭自己辨珠池的本事,深海区里一珠池就能采五六百斤好珠货,可那地方藏着成精的海妖,没厉害武者镇着,没人敢去。 “珠市得赶紧开,坐吃山空可不行。” 他捏了捏碗沿,指节泛白,“等站稳了脚,银子才够使。” 至于武馆的事,梁三那边没信儿,三大武馆的亲传名额怕是黄了。 魏青倒不恼,能从普通弟子做起就好,有个往上走的路子就行。 他前世见多了横财招祸,海妖刚替他除了杨万里这个麻烦,剩下的杨鳖是个二级练高手,得等自己功夫够了再碰。 “等学会了打法,靠着这两样功的劲气,总能收拾他。” 正想着,一盘酱鹅端上来,皮色酱红,撕开来油光裹着嫩肉,香得他咽了口唾沫。 刚伸筷子,对面忽然“咚”地落了个影子。 是个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浓眉斜挑,眼梢利得像刀,穿件青缎子衫。 那料子当了,够魏青吃半个月酱鹅。 中年男子没打招呼,直接撇了根鹅腿,咬得油汁顺着指缝流:“吃鹅得有章法,先吃翅尝鲜,心肝下酒······” 魏青眉头皱了皱:“大叔你动嘴别动手啊,抢我鹅腿算哪门子理?” 中年男子嚼着肉,含糊道:“你请我吃饭,孝敬条腿不是应该?省得你跪下来拜师奉茶了。” 这话听得魏青一怔,随即绷起了身子,他在赤县没几个熟人,平白凑上来的,多半是麻烦。 可这汉子宽肩塌背,看着松垮,却藏着练家子的筋骨,眼神扫过来时,魏青后颈都发紧。 “昨晚刚跟梁三聊过你,他没提我?”中年男子吮干净鹅腿骨,抹了把嘴:“我叫萧惊鸿。赤县武行的,别人都叫我萧教头。” 魏青眨了眨眼,没听过这名字。 中年男子挠了挠头,有点尴尬:“‘武师疾刀!熊罴猛虎’总听过吧?我就是那教头。”他往前凑了凑,指尖点着剩下的鹅腿:“拜我为师,这腿也归你吃。” 魏青盯着他的眼——那眼里没玩笑,只有股理所当然的狂劲。他攥了攥拳,忽然笑了:“拜师可以,鹅腿得先给我。” 第三十七章老了就低头才能活安稳 魏青盯着对面扒鹅肝的糙汉,下巴差点脱臼。 这发须乱蓬、衣摆沾油星的汉子,腕子还缠截破布条,活像酒肆后厨的帮工。 怎么会是梁实嘴中“赤县武行压阵、云里雾里难寻踪”的萧惊鸿? 若给他挎把柴刀牵头瘦马,活脱脱放浪疏狂的野客。 “前晚玄文馆那沙坑,是你故意踩的?” 萧惊鸿把裹面鹅肝咽下去,抬眼扫来。 魏青喉结滚了滚:“是。” 这话落地,他才真信了七八分。 那晚梁实领他去玄文馆,除了他没旁人知道。 赤县武行那八个顶梁柱里,他头一个见着的,竟是排第一的萧教头。 “知道露本事不藏着,算懂事儿。” 萧惊鸿抿口粗茶,眉头皱成疙瘩:“馆前院壁上那十八幅罗汉像,是我画的。 这些年大户子弟来拜师的有三十多,能瞧出门道的,你是第二个。” 魏青暗自撇嘴:那也叫图谱?跟光头棍儿戳地上没两样。 萧惊鸿似看穿他心思,嗤了声:“你瞧着不算练武的料子——悟性好的人眉眼带光,眼藏锋芒。 你这张脸只透着采珠人的机灵。但那晚你悟得比谁都快,倒是奇了。” 魏青立刻坐直:“都是教头笔力厉害,寥寥几笔,就将十八罗汉的精气神画的绘声绘色,瞅着就一眼难忘。” 萧惊鸿挑眉“嘶”了声,跟着拍桌:“好小子!梁实说你是璞玉藏拙,我瞧是鬼心眼转得快,比我那木头大师兄强百倍,玄文馆就缺你这种苗子!” 魏青嘴角抽了抽:合着顶尖教头也爱听吹捧?这比梁实还接地气。 “但你学的只是缠龙手的养身桩,只能练力气,没法杀人。”萧惊鸿忽然收笑:“玄文馆有五式擒拿手。 缠龙手拧筋错骨,缠丝劲练皮肉,奔云掌刚猛破防,白猿功窜跳如飞,心意把摔打阴狠,从养到杀都齐整。 你可知练筋练骨这些,仙师们叫‘玄肌宝络’‘赤血玄骨’‘水火法衣’‘周天聚气’?这里头全是门道。” 魏青眼睛一亮,他在白尾滩采珠时攒的拳脚,杂地像破网,哪比得上方门大派有师傅盯梢指点? 萧惊鸿嚼着鹅肠不吭声了。 魏青立刻夹起油光锃亮的鹅腿,往他碗里塞:“弟子在白尾滩漂着没依没靠,教头若不嫌弃,我愿拜您为恩师!” 这大腿不抱白不抱,中东海白尾滩辽阔海域,再没比萧惊鸿更横的武人,磕头喊爹都值。 萧惊鸿把鹅腿扒拉进嘴:“你做事的脑子不比练武差。现在你练筋,常人分养气、控劲、淬力三步,一旦成了就是巅峰,但少了‘劲达指趾’这环——补上才算‘玄肌宝络’。” 他说着缓缓坐直,骨骼忽然爆出“咔啦啦”的响。 脊背猛地挺成崖石,肩背阔得像拦河坝,逼得魏青往后缩了缩。 日头擦过窗棂,萧惊鸿那松垮的皮肉竟泛出层淡金光泽,像裹了层温玉。 “这叫‘骨如玉树衣覆金’,骨实了站桩才稳,筋肉练成一片才算‘宝衣’。 现在你看见的,玄肌淬作金,宝络凝为玉,这才配叫‘圆满境’ 赤县武行没人能教你这圆满境,只有玄文馆能。”萧惊鸿咧嘴笑,那口气,把赤县其他武馆全当泥捏的。 魏青挠头:“弟子都十七了,前几天拜武馆连边都摸不着……” “别家武馆就那点功夫,得从小调筋骨。 玄文馆不一样,五式擒拿法三套真功,能让人以武蜕变,只看悟性。 我懒,蠢材学不会拳谱就滚,你悟性上等,筋骨中等,年纪大点也凑合。” 魏青搓着手:“我学了水战的八阶炼体功、养生的坤元壮内功,还有缠龙手,师傅能教我啥?” “缠龙手和奔云掌适合你,先养后练再杀。对了,你是不是得罪了杨鳖?” 魏青刚要点头说杨万里和黄坑的事,萧惊鸿已经起身:“结了梁子就了了它。玄文馆的规矩:没本事的才守破规矩,有本事的来去自由。 走,跟我去他灵堂上香,把事儿了了。” 魏青咂舌,这哪是师傅,分明是带头闯阵的大哥。 赤县外城的以南的金街,灰墙黑瓦的宅子敞着门,哀乐裹着纸钱味飘出半条街,这是杨鳖的家。 以杨鳖的家底,早能搬去内城住二进院,偏窝在这曾被挖沙凿得坑洼的险地。 雨季水汽裹着潮味,酒鬼摔进坑就能被冲去下游,半点儿不适合养老。 杨万里劝了好几次,杨鳖就是不动。 这几日街面哀乐没断过。 接丧的队伍一进宅,吹打声就没停,百姓盯着宅门的席面,倒没人抱怨,只嚼舌根:“杨老大那浑小子抢珠夺船,逼得珠户卖船卖儿,这叫报应!” “白发人送黑发人?该!” 灵棚支得像小房,几十号披麻的人跪着干嚎,哭腔比滩头水鸟还响。 都是潮生街请来的帮工,管两顿饭还能拿八十文,比采珠轻松多了。 未时一到,哭声戛然而止,一群人拍着腿去领钱,灵棚只剩杨鳖枯坐在矮椅上,往铜盆里扔纸钱。火舌舔着纸灰,飘得满棚都是。 穿粗布裤的壮汉溜进来,左右瞅了瞅:“猛爷,吃口热的吧,杨哥在天上也不忍看你这样。” 杨鳖脸皮动了动:“查清楚了?” “杨哥在内城散花园见了少朱家,得知突破一级练要九等品珍珠,打包票弄二十片补李跛子巡稽郎的缺。 他找黄坑要了引白霞珠蚌的饵方,一边放贷逼珠户卖船,一边让黄坑采九等品珍珠,中间死了两个泼皮,说是撞了海妖。 后来梁三通过何贵把白霞珠蚌里的九等品珍珠献给主家,截了杨哥的胡。 杨哥连夜去黄坑家,见黄坑爹不知去向,娘死了,然后人便没了。” 杨鳖捏着纸钱的手紧了:“梁实跟我有仇,梁三哪来的白霞珠蚌?肯定是那魏青搞的鬼。” 壮汉眼冒凶光:“我带兄弟做了他,把脑袋搁香案上祭杨哥!” “现在梁实盯着,那小子改了户,动他珠档要上家法。 等头七过了再弄,我杨鳖在白尾滩趟出条路,靠的就是狠,谁敢割我肉,我扒他皮!”杨鳖把纸钱往火里砸,“对了,杨万里的相好都找着没?” “找着四五个,还有些是有汉子的妇人……郎中看过,没怀的。” 杨鳖咬着牙:“烧了黄坑的家,把他娘的骨头砸烂!再盯着那些妇人,杨家不能断后。” 壮汉磕了头:“只要您发话,白尾滩能搅翻天!” “这些天有人让我节哀?”杨鳖冷笑,“我杨鳖只让别人节哀!” 话音刚落,奚落声撞进灵棚:“缩在外城的老狗,也配说这话?” 杨鳖猛扭头,门口站着个浓眉刀眼的汉子,正敲着唱礼的木桌:“写上:玄文馆萧惊鸿,带徒弟魏青,给杨万里上香。” 壮汉跳起来:“哪来的野狗?敢触猛爷霉头!” 他抡着拳头冲过去,魏青扫了眼。 这人力气足,但在萧惊鸿面前就是稚童。 萧惊鸿眼皮撩了撩:“连我都不认识,没资格死在我手里。” 他衣袍忽然鼓成风囊,气流像石子砸进静水,一圈圈绞向壮汉。 壮汉猛地僵在原地,眼睛瞪得像鱼泡,嘴张得能塞下拳头,却发不出声。 两三息后,他像泥人似的栽在地上,脸白得像泡发的纸。 “教……教头。”杨鳖像被雷劈了,瘫在椅上不敢动。 玄文馆萧惊鸿,是能压垮赤县所有武行的山。 萧惊鸿踱进灵棚,垂着眼看他:“魏青是我徒弟,今天来上香,过往恩怨一笔勾销。 念你丧子,刚才的话我当没听见,但你得懂,老了就把头低着,才能活安稳。” 杨鳖枯脸抖得像筛子,从牙缝里挤字:“知、道、了。” 第三十八章吃的是钱!泡的是钱! 人的名是刀,树的影是墙。 那壮汉被萧惊鸿一眼瞪得断气的模样还在眼前,杨鳖哪敢不识相? 武行里的“教头”从不是虚称。 教是传艺授功,头是服众镇场。 萧惊鸿单凭一身功夫,压得珠市、农市、窑市撑腰的熊罴猛虎都缩着脖子,这赤县谁不敬他三分? 别说练到“赤血玄骨”的二练好手,便是臻至“水火裹身”的三练高手来,也未必敢对他说个“不”字。 “还算识相。”萧惊鸿抬着两根手指,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我教徒弟的规矩,你该听,同阶相争,生死不论;同辈结怨,死活自负。 但谁敢以大小,我不介意把他脑袋按进泥里,让他尝尝被碾的滋味。” 杨鳖眼皮狠跳,喉结滚了滚。 文难定魁首,武可决雌雄,可赤县人人认萧惊鸿坐头把交椅,只因五年前他就踏入四练“周天纳气”的大关,甚至有人说他快摸到了蜕凡入道的门! “犬子咎由自取,不怪旁人。”杨鳖深吸一口气,面皮抖着压平,脑袋埋得快贴到胸口。 “从今往后,杨某见您高徒便退避三舍,绝不敢碰面。” “魏青,去上炷香。”萧惊鸿抱臂靠着廊柱,语气松下来。 “冤家宜解不宜结,交友比树敌强。我最不喜欢斗,却最会解斗,学着点,往后走江湖少吃亏。” 他显然等着徒弟夸,魏青心里暗笑,这师傅哪是“解斗”? 明明是拿拳头把斗砸烂了。 但他知道一味吹捧太腻,得递准了情绪:“师傅说的是!可徒儿出身卑贱,没您这份纵横底气,哪能让豪杰心服?还得跟在您身边磨,才能长本事。” “你这孩子,净说实在话。”萧惊鸿笑得眼角舒开,比带那个木讷的大徒弟阿念顺心多了。 魏青捏着香插进项炉,余光瞥见杨鳖佝偻的背,后背那股绷紧的寒意终于散了,这就是有靠山的滋味? 像顶了块铁板在身后,连风都敢往脸上吹了。 难怪梁实掏空一半家底,也要把他塞进大武馆求个亲传名分,哪怕拜的是碎剑堂穆春剑、铁掌堂朱万堂,今天也能靠着师门脸面平事,无非多摆几桌和头酒罢了。 “出来混,拳头硬不够,得有靠山撑着。”跟着萧惊鸿踏出灵棚,魏青脚步都轻了。 没了杨鳖这头恶狼盯着,往后做事连尾巴都不用夹了。 “你得快点练到一级练大成,把杨鳖宰了。”萧惊鸿突然开口,声音砸在青石板上。 “这是第二课,惹了仇人别想着和解,打得过就直接上门打死。” 一级练大成宰二级练的杨鳖? 魏青愣了:“师傅您刚才想杀他?” “他敢顶一句,我当场拧断他脖子。”萧惊鸿背着手走在前头,身影像杆挑着云的剑:“可惜这老狗会装孙子,我不好以大欺小,只能留给你当磨刀石。” 魏青后颈一麻,这师傅做事是真的干脆,像刀劈竹子,连渣都不沾。 难怪赤县武行都怕他,怕是当年给那些三级练高手立规矩时,把人打怕了,不然杨鳖这种老滑头哪会说怂就怂? “武行的梁子最烦,扯着师门缠成烂麻,后辈都得跟着遭殃。”萧惊鸿的话裹着杀气,却像和尚念经: “不如生死了结,你心里记本‘索命账’,把仇人名字写上,等功夫够了挨个宰了,才算干净。” “徒弟记下了。”魏青心里立刻列了名,头一个是杨鳖,像根刺扎在肉里。 第二个是李老四,那家伙总盯着他阿妹魏苒,不是好人。 “你杀性藏得挺深。”萧惊鸿挑了挑眉,像能看透他心思:“我跟你大师兄也说过这话,他太认死理,不够狠。” “不是认理不对,是咱们没圣贤那本事,在红尘里辨不清对错。”萧惊鸿脚步没停:“心有了框框,怎么蜕凡?” 魏青低头想了想,顺嘴冒出一句:“身不困于形骸累,眼底自有逍遥境。” “这话有味道!你想的?”萧惊鸿摸了摸下巴,多看了他一眼。 “书上瞧的,半篇没人要的杂文,没来头。”魏青攥紧了手。 “那下次论道,这话就是我萧惊鸿说的了。” 魏青立刻拱手:“师傅能从破纸堆里捡出这话,好比从泥沙里淘出真金,就算不是您写的,也该归您。” “好小子,我跟你相见恨晚。”萧惊鸿笑得畅快:“等你大师兄回来,我让他当师弟,你做师兄。” 陈忠的脚步,魏青踏入通文馆后院。 院外临着白尾滩,海水环绕,红树挺拔,树荫裹着廊柱,静得能听见叶响。 穿过两道曲折水廊,东面楼馆敞亮通透,长窗木框雕着细纹,古朴又雅致。 萧惊鸿的住处,比他想象中阔气太多,说是赤县顶尖排场也不为过。 “小魏爷,往后你就住这儿。”陈忠掏出钥匙开门:“铺盖都是新换的,放心歇。” 屋内格局分明,里间是卧房,漆红大床靠墙,山水屏风隔出角落。 旁侧小屋摆着个大木桶,正是沐浴之处。 外厅条案、字画、博古架一应俱全,笔墨纸砚整齐摆放。 魏青装作前世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采珠人出身的他,哪见过这等富贵? 生怕蹭坏了桌上瓷瓶,赔得倾家荡产。 “水已备好,按少爷吩咐加了药材。”陈忠笑得温和:“洗完换身干净衣服,去正厅用饭。” 药浴? 魏青故作拘谨点头,等房门关上,立刻快步走向木桶。 腾腾热气裹着草木似的药香扑面而来,他脱了梁三买的宽松袍服,泡进桶里,舒服地长舒一口气:“大户人家的日子,原来是泡在热汤里的?” 桶底嵌着木板,刚好能稳稳坐下,墨绿药汁浮在水面,暖意顺着毛孔往里渗。 他想起萧惊鸿在金字黑匾下的训谕话音,三条规矩字字如铁,烙在心上: 凡武馆门下,须日夜练功,生死不顾,求至巅峰; 遇阻道者,无论神佛妖魔,必拼死斩杀; 不贪名财,不受威逼,无牵无绊求道。 “玄文馆到底什么来头?”魏青暗自琢磨。 萧惊鸿这等能一眼瞪死练家子的人物,四级练“周天聚气”的修为近乎鬼神,怎会屈居赤县? 魏青摇了摇头。 他唤出心神间的墨转运符,采珠、识文断字、辨药、八阶炼体功、坤元壮内功、幽冥法眼,碎拳、缠龙手养练篇……诸般技艺化作光点闪烁。 “这些技艺能否融合归一?那些没了上升空间的,又能不能再推演升级?” 念头刚冒出来,针扎般的剧痛突然席卷全身! 先前的暖意瞬间消散,皮肤仿佛被泼了熔蜡,灼痛难忍。 魏青猛地攥紧桶沿,指节都泛了白,体内气血骤然翻涌,像脱缰野马般冲撞着血管。 皮肤又烫又胀,筋肉仿佛要撑破躯体,气血旺盛得好似要从七窍喷涌而出。 这药浴,比坤元壮内功的烫脚方子猛烈了十倍还不止! “忍!”他紧咬牙关,脸色涨得通红,额头上的汗珠砸进桶里,溅起细小的药花。 半个时辰后,魏青拖着发软的双腿爬出木桶,换上黑色直襟长袍,系上云纹腰带,蹬上缎面长靴。 镜中的少年肩宽背阔,古铜色的皮肤配着挺括的衣袍,虽手脚仍带着老茧,却已褪去采珠人的粗鄙,多了几分江湖少侠的俊朗气度。 踏入正厅,萧惊鸿大马金刀地坐在大红木椅上,身后挂着“生来人中首,与天共齐寿”的泼墨大字。 “见过师傅。”魏青低头行礼,心底还残留着药浴的剧痛。 “药浴感觉如何?”萧惊鸿端起茶杯,用杯盖刮了刮浮沫,“老远就闻到药香,看来是浸透了。” 魏青脸皮微微一抽,师傅明明知道药浴难熬,却故意不提醒。 他强装平静:“周身畅达,多谢师傅赐药。” “不必道谢,那桶药水要九十两,从梁实交的学费里扣除。”萧惊鸿语气淡然。 “九十两?”魏青惊的声音都拔高了些。 “炙黄芪碾成细粉,川芎熬出药汁,再配上炙甘草、赤芍切片,文火慢煨了三个时辰。”萧惊鸿抿了口茶,说道: “不算武馆的独门秘方和陈忠的炮制手艺,收你九十两已是极低价。 我若对外售卖,三五百两都有大把人抢着购,能把门槛踏平。” “梁伯一共交了多少银子?”魏青喉咙发紧,声音有些干涩。 “八百五十两,差不多是他半辈子的积蓄。”萧惊鸿语气平淡,“坏消息是,这点钱顶多够你泡八次;好消息是你筋骨比预想的好,四次就足够了,能省下一半银子。” 魏青刚松了口气,又听萧惊鸿笑着说:“还有个坏消息,桌上这碗莲子固本汤,用了山茱萸、锁阳、杜仲、芡实、白蔻仁、陈皮搭配而成,文火慢炖了一个时辰,折算下来要五十两。” “一天就花了一百四十两?”魏青瞪大眼睛,心疼得直抽抽。 “你是我徒弟,要练就要练到极致。”萧惊鸿神色一正,“你采珠出身,常年风吹雨淋,底子薄弱,单靠吃饭吃肉补不回来。 食蔬者钝,食荤者刚,食元者寿。 你虽说已养足气血,也吃过不少大补之物,但底子终究太薄。 日后突破境界时,很容易后继乏力。 这就是那些武馆说你潜力不足的原因。 而玄文馆,只收能以武锐凡的奇才,用药补食补填补亏空,不过是第一步罢了。” 魏青恍然大悟,练功就像装水,突破境界的过程,就是把自己从木桶换成湖海,潜力便是这容器的上限。 “你采珠本事不是厉害吗?怎么还装穷?”萧惊鸿打趣道: “别指望我事事替你铺路,玄文馆处处都要花钱。 入门第三课:家财万贯未必本领高强,但身无分文定然难成大事。连钱都赚不到,还谈什么练功?” 陈忠把大补汤端到魏青面前,他盯着碗中的汤汁,含着泪大口吞咽,半滴都不肯浪费——这可是五十两银子! 吃的全是银子啊! 第三十九章功成筋炼,海妖授首 晨雾裹着白尾滩的咸腥味钻进项圈时,魏青的腿肚子还在打颤。 他扒着浴桶边缘爬出时,指尖蹭过的水珠都带着“金贵”的味道。 桶里那汪泛着淡青的水,药性正顺着雾气往半空散,而这一桶,是九十两雪花银。 他攥着毛巾的指节泛白,眼神黏在桶底。 白尾滩的采珠人得扎进刺骨的浪里摸珠子,整年在咸水里浸着,能攒下十两银钱都算家底厚实,可梁三替他垫的八百两束脩,才在玄文馆待了几天,就见了底。 银子跟长了脚似的,顺着指缝往外溜,他攥得再紧都留不住。 甩着毛巾擦背时,“花钱如流水”四个字被他嚼得牙酸,又咬着后槽牙给自己顺气。 “好歹是开摊子做买卖的人,犯不着跟一桶废水置气。药劲都吸得七七八八了,真喝下去也是白糟蹋。” 粗布短打往身上套得利落,回身踏进正屋的瞬间,他才算彻底认栽,玄文馆哪里是学武的地方,分明是个散金窟。 除了喘气、扒饭、躺平这三样不用掏银钱,余下的桩桩件件都要算账。 每日卯时端来的大补汤,碗里的参片能透光,得掏五两,练招用的沙袋裹着老牛皮,填的是细铁砂,碰一下就是三两。 连铜盆里烧的炭都分了三六九等,馆里用的是“玉髓炭”,指头大的一块能燃一整夜,半点烟都不冒,屋里暖得跟开春的花房似的,是富贵人家才供得起的物件。 他先前在白尾滩过冬烧的“泥坯炭”,攥在手里潮乎乎的,点着了浓烟裹脸,呛得人直咳嗽,也就够凑活煮口热汤。 把这些零碎账叠到一块掐算,那听着能压死人的八百两,连在馆里待满十天都不够。 “这是要成穷光蛋了……” 腹诽着推开门,一股子凉风吹得他猛一缩脖子,冷意顺着衣领往脊梁骨钻。 刚歇的秋雨把天浸得透凉,再等些日子霜降立冬,白尾滩的采珠人连船都划不出去。 海虽不像河水冻成冰碴子,但浪头就像冰碴子,扎进水里就是个死。 他扯了扯身上的粗布袍,布料薄得跟层窗纸似的,风一吹就贴在皮肤上:“穿这个去采珠?半柱香的功夫,就得冻成硬邦邦的桩子,连手指头都弯不了。” 深吸一口冷气压下胸口的急火,他心里门儿,得赶在入冬前挣几笔大钱。 不然等明年开春,玄文馆的朱漆大门,他连摸都摸不着。 “珠市的江总管是个花架子不成?”他往白尾滩的方向瞥了眼,嘀咕的声音裹在风里:“海妖闹了这么久还没搞定,我的摊子都没法开张,总不能喝西北风练功。” 嘴上抱怨,脚步却没停,往练功场走的路上,他又把玄文馆的收费捋了一遍。 凭着入门那手辨药的本事,他能闻出浴桶里的药材是老山参的须子、汤碗里的料子是百年枸杞,几十两不过是成本价,半分没多要。 真要论起来,萧惊鸿要是存了赚学费的心思,赤县那些武行就得倒大半。 碎剑堂的拳靶是普通松木做的,铁掌阁的沙袋填的是粗沙,天勤武馆的连“抻筋展骨”的皮毛都教不明白,哪能比得玄文馆的东西? 到时候这三家的学徒弟子,保准得背着铺盖跑过来一大半。 谁不想拜最能打的师傅,学最厉害的拳脚? “徒弟孝敬师傅是本分,哪有师傅倒贴钱教功夫的?”他踢开脚边的石子:“教头说得没错,赚不着钱还想习武,不如躺平睡大觉,省得冻饿。” 刚泡完药浴的劲头还没散,往练功场中央一站,他顺着缠龙手的十八个架势舒展筋骨。 先沉腰扎马,双臂成抱球式,指尖相对时,能觉出气血顺着胳膊往掌心聚。 胳膊腿上的腱子肉跟着动起来,像是拧成了一股绳,每一拳挥出去,气力都从胸口裹着腰背往手脚窜,撞得空气噼啪响,连地上的浮尘都被震得跳起来。 “要是拿碎剑堂的拳靶来练,这一拳能透十五层。筋肉拧紧了猛地发力,这滋味跟把浑身的劲儿都撒出去似的,真爽!” 越打越顺,他脚步挪得越发轻快,像是踩在云头上,闭眼时能觉出体内气血的走向, 原本像细流漫过土坷垃,慢悠悠地润着筋肉,这会儿猛地翻涌起来,跟浪头拍在礁石上似的,撞着胀起来的筋肉往骨缝里钻。 “嘶······” 细针扎似的痛从四肢的筋肉里钻出来,他皱了皱眉,往心神里那道转运符看了眼,缠龙手的养练篇进度往上跳了一截,红光裹着字,没出岔子。 筋肉被扯得发紧,像是被牛筋拽着往两边拉,慢慢变得跟拧过的麻绳似的结实,衣摆被劲风吹得往上翻,响得跟鞭炮崩开似的,连布纹都被撑得发紧。 “武行里说‘筋伸一寸,力强十倍’,果然没假。” 他喘着气,胸口起伏得跟风箱似的,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热意。 “筋肉越炼,气血越壮,浑身力气跟用不完似的,攥拳的时候都能觉出骨头里的劲。 也难怪‘展筋拓骨’是武馆的不传之秘,不是亲徒弟根本不教,这可是安身立命的本事。” 大腿、胳膊、胸背、腰腹的筋肉绷得铁紧,一股接一股的气血翻涌而上,像是整个人掉进了沸汤里——先是灼烫感钻透皮肉,毛孔尽数张开透气,继而痒意钻心,好似无数细蚁在筋肉间钻爬啃噬,末了便是麻意漫遍四肢,指尖触感尽数消散,连骨头缝里都透着木然。 这滋味他熟悉,毕竟每天泡药浴都得受一回,从烫到痒再到麻,是药性往骨头里钻的信号。 几日的药浴没白泡,大补汤也没白喝,气血攒得跟装满水的缸似的,晃一晃都能听见响声,眼瞅着就要漫出来了。 “要成了!” 哗啦一声,像是有水流在身体里炸开,他“听”见血液在血管里奔涌的动静,跟浪头撞在船板上似的,随着呼吸一吐一纳,往四肢百骸里钻,连指尖都跟着发烫。 哗啦啦的响动裹着他,半柱香的功夫,滚烫的气血裹满了每寸筋肉,跟猛火熬铁似的,把那股看不见的劲力顺着骨头缝连了满身,从肩膀到手腕,从腰腹到脚踝,像是有根线把浑身的劲都串在了一起。 “身子沉了,骨节也硬了……比以前强太多!” 急促的呼吸慢慢缓下来,跟退潮的浪似的,顺着喉咙往外吐,连胸口的起伏都变得平稳。 他收了架势,鼓起来的筋肉慢慢贴回骨架上,匀称得让人舒服,连肩膀的弧度都变得紧实。 “坤元壮内功里说,气领着血走,血托着气行,两样合在一处,才是命元的根本。” 他捏了捏手腕,能觉出气血在皮肤下流动: “武道的四种练法,说到底都是把身子练强,把气血养足,才能育出命元来。 以前只懂练招,现在才算摸着点门道。” 这点感悟在心里转了圈,他低头打量自己,耗空的气血又满了,缠成絮状裹在结实的筋肉里,随便动动手脚,都能觉出里头藏着的劲,像是揣了块热铁在怀里。 走到场边的石堆旁,捡了块粟木板。 这板子是碎剑堂常用的拳靶料,硬得跟石头似的。 他按梁三说的法子站定,气血往手上一涌,力气跟着动,劲气顺着指尖冲出去。 五指往木板上一按,喀喀的脆响钻进耳朵里,像是木头在崩裂。 几指厚的硬木板上,印出个清清楚楚的掌印,边缘的木纹都被压得翘起来,深得有三四寸,差点把板子捅穿,连地上都落了些木屑。 “这要是捏着人的胳膊腿,骨头都得碎成渣!” 他眼里亮得很,连眉梢都扬起来:“淬力巅峰,练筋这关算是真入门了!” 点了点头,他抬起胳膊捏了捏,硬得跟铁棍子似的,指节按上去都没凹痕,又低头看了看收得紧实的腰腹。 体魄变强的滋味,跟喝了蜜似的,从骨头缝里往外甜,让人上瘾。 “刚好一个月破关,练筋入门。” 声音从院角的石榴树后头传过来,陈忠双手笼在青布袖子里,肩背靠着树干,不知道站了多久,等他收了功才开口。 眼角带着点浅淡的笑意:“今晚我下厨做道八珍牛肉,用的是山参和黄芪炖的,补气血壮筋骨,算贺你破关的礼。” 顿了顿,他像是怕魏青肉痛银钱,又补了句:“不收钱。” “谢谢陈伯。”魏青笑着点头,往红树那边走了两步。 打理玄文馆的陈忠,馆里从上到下都叫他“陈伯”,他话不多,却总在不起眼的地方看着人。 “还有件好事。”陈忠往白尾滩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风裹着咸腥味吹过来,能听见远处船板碰撞的声音。 “那只吃人的海妖,昨天夜里让珠市的江总管带人收拾了,尸体挂在滩头的礁石上,今天白尾滩的采珠人就能出海了。” 第四十章滩头藏秘,珠下妖踪 “阿兄,余教习晌午说,珠市的江总管把那海妖打跑了。” 魏青踏进门时,二界桥宅院里的矮桌旁,阿妹魏苒正扒着饭,半锅陈米蒸得干硬,配着三条煨咸鱼,她腮帮鼓得圆圆的,吃得倒也算香甜。 “只打跑?没擒杀?”魏青拎过陶壶倒满粗瓷碗,仰头灌得喉结直滚: “海妖一入滩水,三级练武师怕也难按住。” 他擦了擦嘴,看向魏苒:“门前酒馆我打过招呼,你想吃啥,要么翻牌子要么喊挑夫送。光吃珠鱼鲜蚌养不起好气血,得添些油水。” 魏苒摇摇头,指尖蹭了蹭发红的手腕:“费那钱做啥?你练功银钱流水似的花,珠档还没开,家里得省着来。 我胃口小,吃不了多少。 对了阿兄,这几天抄书赚了百文,教习夸我字好,明儿让我去另一家呢。” 魏青皱了皱眉,把她手腕拉过来捏了捏:“等下烧热水,用粗巾敷敷,别累坏了。 咱们家不差这百十来文,做事得量力。” 他不反对魏苒做工,大户藏书多,抄书也算翻遍典籍长见识,早年道未丧时,还有人白抄书只求多瞧几本。 魏苒乖顺地应了声,瘦小的肩头缩着,脸色却亮了些:“阿兄,这阵子没头痛,也没发愣。自从你教我写字念书,身子都轻快多了。” 这话让魏青松了口气。 先前柴市李老四想人魏苒当干女儿,他拿“羊癫疯”的由头推了。 那不是假话,他刚到这世时,见过魏苒两次突发头痛,双眼空洞得像枯井,摇打半柱香才醒,最狠时手脚都抽成一团,跟上辈子听过的癫痫一模一样。 早年家没败时,请郎中也只说是“羊角风”,开些安神汤药罢了。 “这几天我在玄文馆落脚练功,托梁哥照看着你,没出事吧?” 魏苒收拾碗筷的手顿了顿:“梁哥让我搬去东市铺子,跟他和梁实住几天。 可我怕你回来拿东西没人开门,刚搬的家灶火都没暖热,冷清着不像样,就没应。” 她性子偏静,不爱凑陌生人的热闹,只愿黏着魏青。 “梁实是怕杨鳖寻仇,珠市那卫队良莠不齐,打着剿水匪的幌子,绑票谋财的事没少做。” 魏青从厢房取了包裹,把玄文馆那身讲究的衣袍叠好,换上短打裤配褐色粗布袍:“不过我拜了萧惊鸿为师,这事算了一半,等我手法练熟,迟早拔了这根刺。” 草鞋踩在石板上磕出轻响,魏青拎着珠篓往门走,魏苒忙放下碗追上来:“阿兄要去白尾滩?天这么冷,带我去吧,遇事能喊人搭手。” “我练八阶炼体功已经入门,身子骨扛得住滩水的寒。” 魏青笑了笑:“你真想帮衬,就多吃两碗饭长个子,等气血足了跟我练功,日后珠档开了,封你做二档头。” 魏苒脸上的光暗了暗,闷声应下:“对了,梁实说珠市少主家送了礼来,农市窑市也有人上门,请你吃酒庆贺。” 魏青脚步顿了顿,随即了然:“拜个有名望的师傅,确实能沾光。” 贫居闹市人皆弃,富隐深山客自来。 他虽没发迹,却被萧惊鸿亲收为徒,半只脚踩进玄文馆,前程自然不小。 珠市、农市这些势力赶着拉拢,无非是提前押注,指不定哪天他这采珠出身的人,就能跃过龙门。 “江湖不是拼拳脚,是攒人情。这话真没说错。” 他扯了扯嘴角,没把这些名利放在心上,转身推开门,迎着冷风向白尾滩的舢板走去。 乌云遮了月,舢板在白尾滩的浪里打晃,像片无根的枯叶。 “哗啦——” 浪尖猛地炸响,魏青挟着碎浪蹿上船,脚掌一踏,舢板尾端陡然翘高,险些翻折。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胸腔里滚着热意:“八阶炼体功没生疏,进度涨得还够快。” 指尖一凝,淡墨似的纹路浮在眼底: 【技艺:八阶炼体功(熟练)】 【进度:(733/900)】 【效用:沧溟暗渡,水战制霸】 他在船板上踏水、挟浪、潜身,筋肉舒展得像拉满的弓,周身热得像裹了炭炉,半点不觉滩水的刺骨。 “那几处大珠蚌池都标好了,过两天让长平叔带人按标记下网。” 魏青呵出白气,指尖点着滩面暗涌:“可惜黄坑那引珠蚌的手法没到手,要是学会了,珠档的生意才能稳得住。” 珠档开张的头炮得响,他要八百斤的大珠货,最好再添几颗宝珠,让赤县的大酒楼、碎剑堂、铁掌阁都晓得,东市码头有个魏记珠档。 至于那只黑鲽珠蚌,他更是记挂,那家伙要是入网,赤县的武馆能打破头来抢。 “要不往迷宫湾走一趟?”魏青摸着下巴: “紫霞、金宝、银沙这几类珠蚌,能补补最近坐吃山空的窟窿。” 眼底纹路又变,换了另一重色泽: 【技艺:采珠(领悟)】 【进度:(34/900)】 【效用:踏浪行舟,潜滩避厄】 “这阵子下海少,采珠的进度慢了。 今晚得沉下心练,熬到巅峰圆满境才能站稳脚。” 他摸了摸额头,那道倒竖的纹络遇水会亮,配上幽冥法目,潜滩采珠简直手到擒来。 搓了搓臂膀上的筋肉,魏青纵身扎进滩水。 寒水裹身的瞬间,幽冥法目亮起,滩底的光影层层铺开。 他没急着动手,只往深处潜。 巴掌大的珠蚌他瞧不上,三斤以下的都算“珠苗”,采珠好手的底气,就是挑最肥的货。 他像条梭鱼似的在浪里穿梭,动作快得几乎拖出残影。 半柱香过去,他正准备上浮换气,一团刺目的红彤光晕突然从暗涌里闪过。 跟上次捡黄坑那批九等品珍珠时的光一模一样! “是那条叼走李跛子的海妖?” 魏青心头一跳。难道他们引来的不止有白霞珠蚌。 陈伯和魏苒都说,江总管出手重创了这孽畜,此刻该是半死的状态。 他刚破一级练的身板,在成精的海妖跟前跟块点心没差,但那光晕勾得他心头发痒:“横竖离得近,瞧瞧总没事。” 他放轻动作往光晕处挪,还没靠近,一股腥甜气先钻进鼻腔。 暗涌里浮着大片殷红,像被搅碎的胭脂,引得鱼虾疯了似的围拢。 可那些鱼虾刚碰着那殷红,身子就猛地僵住,翻着肚皮浮了上去。 “这海妖的血有毒?” 魏青连忙往后退,却见那些猩红像被无形的墙挡住,半点沾不到他身上。 是采珠技艺的“潜滩避厄”在护着他。 又等了半柱香,滩底静得只剩水流声,一窝窝鱼虾全翻了肚皮,白花花铺了一层,触目惊心。 魏青再开幽冥法目,那红彤光晕更亮了,顺着光望过去,暗涌里飘着条几丈长的黑影。 像鲶鱼成了精,黑须耷拉着,油黄的皮上划着道八九尺长的狰狞伤口,身子比乌篷船还宽,尾巴随便甩甩就能拍沉舢板。 光晕是从海妖腹下透出来的。 魏青慢慢潜过去,终于看清那是个拳头大的粉嫩肉团,外头贴了几张黄纸,裹着硬邦邦的物什,像颗跳得越来越慢的心脏,眼看就要停了。 “这孽畜快死了,江总管果然有本事。” 魏青咬了咬牙,运起八阶炼体功里“玄蟾愈息”的式子,双脚猛地一蹬滩底,身子像箭似的射出去! 筋肉在瞬间绷紧,劲力灌到五指上,他像摘桃似的撞开浓稠的血浆,一把攥住那肉团,狠狠扯了下来! “吼——” 濒死的海妖突然张开门板大的嘴,细密的尖牙泛着冷光,可它伤势太重,只挣了一下,就“扑通”翻过身子,彻底没了动静。 浪头猛地掀起来,足有人高,魏青还没来得及看手里的东西,就被浪卷着冲出老远。 冷风刮在白尾滩的水面上,今夜的滩涂却异常的热闹。 数十艘乌篷船首尾连在一处,火把烧得噼啪响,像条蜿蜒的长蛇缠在芦苇荡里。 有人操桨,有人探看,都在找什么。 突然,一声喊破了静:“江总管!找到了!” 最后头那艘船里,坐着个衣衫不整的中年男人。 江总管头发散着,衣扣松了半截,眼皮耷拉着像刚睡醒,唯独一双眼亮得吓人,藏着股内敛的锐气。 “找条死鱼喊这么大声?当我聋了?” 他撇撇嘴,一肚子火气,抬脚就把船桨踢了出去。 船桨像利箭似的射进浪里,溅起丈高的水花,他借着反作用力足尖一点,乌篷船往下沉了沉,他却像道急电似的掠出去,几息就到了呼声源头。 “江总管不愧是珠市第一高手!”有人奉承。 江总管掀了掀眼皮,看着芦苇荡里那具肥硕的海妖尸体,骂骂咧咧:“大晚上把我拖来吹冷风,一年就吃你们几千两孝敬,真晦气。 回头找赵l良鱼谈价,杀这孽畜差点折我半条命,必须加钱!” 旁边的打手都不敢接话,这位总管出了名的懒,没事三请四邀都喊不动,此刻发脾气更是没人敢碰钉子。 可江总管盯着海妖尸体看了片刻,突然脸色一沉:“内丹呢?这孽畜至少三百年气候,那么大颗内丹去哪了?” 他猛地回头,目光像霹雳似的砸在打手们身上。 几个精悍的壮汉瞬间软了腿,“扑通”跪倒:“江总管饶命!我们压根没碰!” “谅你们也不敢。”江总管收回目光,语气里带着遗憾: “这海妖是‘浊潮’染出来的,除了内丹全是剧毒,那丹要是用得好,能凭空堆出个练骨巅峰的高手,可惜了。” 他正打算走,有个打手凑上来:“总管,没内丹还有肉啊!听说宝珠能补筋骨,这海妖的肉肯定也不差,要不要取些?” 江总管嗤笑一声,语气里全是轻蔑:“蠢材!知道‘妖’和‘宝’的区别吗? 府城的道官说过,道丧千年后天地灵机被污,叫‘浊潮’。 飞禽走兽沾了是妖,山泽野修碰了是魔,这海妖除了内丹,吃一口就能疯癫,转头被主子扒光扔猪笼里沉海。” 打手脸煞白,连忙低头谢恩。 江总管望着雾蒙蒙的白尾滩,突然冷笑道:“你们晓得赤县十万户怎么来的? 早年八百里山道、千里白尾滩水域,有三十乡十一镇,全遭了妖祸魔灾,拖家带口逃来的,都成了挖河堤、扛沙袋的苦役。 别觉得采珠是贱户,县城外还有几万想卖身为奴都没门路的流民。” 他顿了顿,那张普通的脸突然生动起来,带着说不清的悲喜:“我就是大竹村逃过来的流民,这些事,我怎么会不知道。” 第四十一章珠内丹与唤魂方 “亏得脚快!珠市巡稽郎的搜捕动静能掀翻苇丛,差点撞个正着!” 魏青把舢板往礁石岛的红树林里一藏,猫着腰摸向废棚,上次他在这藏过白霞珠蚌。 棚里没生火,寒气裹着潮味钻衣领,他盘腿沉气, 坤元壮内功的吐纳法门一运,血气轰得周身暖热,夜风吹得棚顶苇叶哗哗响,也浸不透他的衣襟。 寻常采珠人这时候早冻得缩成一团,他却能稳坐,哈出的白气在暗里散得快。 “今晚算撞大运,亏得幽冥法目护持。” 【技艺:采珠(精通)】 【进度:(124//900)】 他拍了拍怀里,摸出个拳头大的粉嫩肉团,这是从水底海妖身上扯下来的。 离水不过半刻,肉团就发黑发皱,他五指一攥,“咔嚓”脆响,焦泥似的外皮崩开,露出颗硬邦邦的物事。 掂着沉得像三斤珠蚌,低头一瞧,圆珠子泛着柔润光华,浪纹缠在表面,摸上去细得像浸了百年水。 “这到底是啥?” 他在白尾滩采了这么多年珠,从没见过这物件。 攥着珠子像攥着座小银山,偏生摸不清用处,挠得心痒: “总不能生吞,我才练体入门,又不是巅峰,五脏六腑哪扛得住这硬疙瘩? 跟吞银锭寻死有啥区别?” 还好拜了玄文馆的萧惊鸿为师,那等人物该认得这东西。 至于身上的转运符,那是不能说的秘辛,但这海妖是珠市江总管出手镇的,拿给师傅看也不算藏私。 “都是中东海白尾滩的水族,宝珠和海妖差啥?无非是海妖能结这珠子?” 他越想越迷糊,暗下决心。 等练体熟练了,得多读杂书涨见识。活了十几年,他连赤县县城都没出过百里,这天地的边儿都摸不着。 手往怀里一掏,又带出两张黄纸。 泡了半宿水,居然没烂。 晃亮火折子一照,密密麻麻的蝌蚪字扭得像鬼画符,他盯着看了半晌,一个都认不得。 以前他靠识文断字在采珠人里算“神童”,如今对着这黄纸,跟文盲瞧账本似的。 自我安慰。 “出身低罢了,赤县是乡下,没见过这字不丢人。明天拿给师傅看。” 他把黄纸塞回怀里,定了定神。 亥时的打更声过了两遍,魏青叩响魏记珠档的门环。 舢板靠在梁哥管的码头,对方免了他的停泊费和抽成,还有伙计看着,省了不少心。 “有靠山就是省劲。” 门闩“咔嗒”响,魏苒探出头,细缝里先露双圆眼睛,看清是他才拉开门:“哥,你珠网咋是空的?” 魏青的笑一下僵在脸上。 作为东市珠市头号采珠人,空着手回来也太难看了。 “天冷,好珠藏得深,小的我放了。” 魏苒没多问,转身端出碗姜汤:“快喝,驱寒。” 姜汤烫得暖胃,他把珠子和黄纸搁桌上,一饮而尽。 魏苒扒着桌沿瞅那圆珠子:“哥,这是啥?” “白尾滩捡的,明天拿给萧师傅看,说不定是鲛人珠,能值不少钱。” 他胡诌了句。 魏苒眼睛亮得像星子:“哥真厉害,每次出海都能捡好东西!” “是龙王爷可怜咱们。” 他脱了湿短打,想着用梁三送的药材泡澡。 玄文馆的药浴效果狠,泡一次跟挨顿打似的,可架不住有用。 魏苒忽然盯着桌角的黄纸:“哥,这纸是啥?” 那黄纸露了角,滑得像丝绸,魏苒盯着看时,耳朵里嗡的一声响。 “跟珠子一起捡的,字不认识。”他抱着药材随口答。 “我认得……不是识得字,是懂它的意思。” 魏苒捂着头,眉心发红,盯着那些朱砂蝌蚪字念起来: “悠悠游魂,何处栖身;三魂亟返,七魄未宁……此乃唤魂秘术,专治失魂之症。。” 魏青蹭地站起,按住黄纸:“你头疼的毛病又犯了?我去请郎中!” 魏苒眼皮颤了颤,像走神被拽回来:“没事,就脑袋疼了一下,现在好了。这些字像有人在我耳边讲,意思都懂。” 他皱紧眉:“这东西邪门,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手脚抽不抽?” “真没事。”魏苒摇摇头。 他追问:“你咋能懂这些字?” “一看见就像蹲在学堂墙根听先生讲,每个字的意思都钻脑子里。”魏苒笨拙的描述着。 魏青不信,让她背过身,自己盯着黄纸瞧。 啥玄妙都没有,转运符也没动静。 “难道我是天生采珠的命,没修仙资质?” 他让魏苒教,折腾了半柱香,一个字都没学会。 “这唤魂方到底咋用?”他放弃了,让魏苒解释。 “人受了惊丢了魂,吃不下睡不好,小孩最容易出事,用黄纸画符烧了泡水喝,就能把魂叫回来。”魏苒说。 他以前混捞偏门,觉得这像神棍的把戏,可这地界有海妖、有练家子、有仙师,符水能治病好像也不奇怪。 “另一张纸你也懂?” “是引珠蚌的赶海咒,都是方术这饵一共三种——腥饵除了鸡鸭这类禽畜,甚至……活人都能用;馨饵是草药泡出来的,专诱大珠蚌上钩;虫饵换成蚓饵的话,就是蚯蚓这类软乎乎的东西。这咒好像不全。”魏苒揉着眉心说。 他一下想通了,黄坑那邪门的引珠法子,就是从这来的! 前世他给师傅打下手,帮钓鱼佬开光鱼竿,胡诌几句“天煞地煞聚,此杆钓珍鲜”,再蘸水洒一洒,那些人居然真能满载而归. 现在想来,搞不好是这方术的门道。 “这纸你别碰,等我问了师傅再说。头疼立刻告诉我。”他把黄纸锁进木盒,严肃叮嘱。 魏苒抿着嘴点头:“听哥的。” 天刚亮,魏苒就端着豆腐脑和肉包进来:“哥,吃甜的还是咸的?” 魏青瞅着嫩得晃的豆腐脑,暗笑:前世为了甜咸能吵翻半条街,现在倒省心。 “加辣子。” 辣香裹着肉包的油香,他风卷残云吃完。 以前采珠的时候,一天能吃两顿糙饭就不错,如今早食都有荤有素,由俭入奢真是半点不费劲。 “我去玄文馆找萧师傅,你别出门,有事托门口酒馆的小厮带话。” 他揣上珠子和黄纸,直奔玄文馆。 院子里静得落针可闻,只有陈忠在扫枯落叶。 “萧先生进山了,他行踪没个准,玄文馆就是个歇脚的地方。” 魏青暗道,别家馆主都日夜守着传艺,也就想玄文馆人少,师傅能当甩手掌柜。 陈忠拄着扫帚笑:“小魏爷是练功遇着坎了?” “捡了些水底物件,不认得不,想让师傅掌掌眼。”他掏出珠子和黄纸。 陈忠凑近一瞧,眼睛骤亮:“好运气!这是三百年海妖的内丹,你看这三道浪纹。 水族内丹都带水纹,飞禽是云纹,走兽是年轮纹。 这可是练家子求的宝贝,跟补药熬汤,壮骨益血,值千两银子哩!” 魏青眉毛一挑:“陈伯你眼神这么毒?” “年轻时候混过红林,见的邪物多。” 陈忠嘿嘿笑,半点江湖气都没了:“这一颗,够你省下半年的采珠功夫。” 他攥紧那颗温凉的内丹,掌心的热气裹着柔光,这趟白尾滩的险,没白冒。 第四十二章武艺塑身,道法成神 九百两? 魏青瞬间精神一振,他近来缺钱如渴,梦里都盼着满地大元宝。 “小魏爷,你练筋已然入门,往后需拓气血、挖潜能,淬炼至巅峰方能叩开下一重境界。” 陈忠眼梢眯成细缝,瞧着像晒谷场边摇蒲扇的老把式: “旁的武馆无非站桩打拳、蛮力熬练,三五月到年余便算有成,但若咱们玄文馆,凡事需精益求精,追求圆满。” 他话锋一转:“武行里常说‘练筋不养膜,膜无依, 练膜不壮筋,筋无根基’,你身子养妥后便要练膜,尽早达成‘劲透四肢’之境。 少爷早为你备了上好玄铁膏,活血散瘀、愈伤生肌功效奇佳。” 愈伤? 生肌? 玄铁膏? 魏青后背骤凉,冷意悄然冒起:“敢问陈伯,炼膜是何过程?” “不难,筋与膜本就不分家,筋要拉伸延展,膜就得撑裂胀开。” 陈忠云淡风轻,“咱们馆的法子直白,找几十个壮汉拿木棍,往你胸腹腰背来回抽两个月,筋膜自然厚实耐打。” 这话字字砸在魏青心上,让他心口猛地一缩。 练膜竟是挨棍子? 整整两个月不停歇,这般遭罪能扛得住? “放心,玄铁膏疗伤见效快,保准不留疤不落病根。” 陈忠放缓语气:“”“但这药膏不便宜,一份百两银子。 不过你运气好,捡的这颗海妖内丹熬成药汁喝下,能让气血渗进筋膜,既免了挨打罪,也省了药钱。” 魏青眼皮一跳,暗自咋舌: 拜入玄文馆跟萧惊鸿学武,怕是要掏空家底成穷光蛋。几百两银子花出去,跟泼出去的水似的没回响。 “小魏爷要知道,二级练算好手,三级练是高手,四练合一才是宗师。” 陈忠看穿他的顾虑:“古往今来的宗师,哪个不是能扛住金山银海消耗的? 想练到顶尖,没钱不成。 少爷不是不考虑你的难处。 只是,让徒弟多历练,在他看来,四练宗师若连生计都顾不住,练几十年武功也没用。 你用着好补药,得自己想办法挣钱,总不能关起门死练。 凭玄文馆家底,养七八个二、三级练弟子不难,真想拔尖还得靠自己。” 魏青虚心点头,他懂舍不得小钱练不成真功的道理,只是采珠穷惯了,一想到花这么多银子,心里就跟割肉似的疼。 “陈伯,咱们武行的四级练层级,跟府城、郡城的仙师道官修行路数,是一回事吗?” 陈忠接过海妖内丹往南侧厨房走,随口道:“闲了可多去求真阁逛逛,那儿不光有拳谱,还有不少天文地理、风土人情的杂书。” 陈忠生火熬制,魏青在旁打下手,添柴递水配合默契,倒有几分爷孙温情。 “武艺塑身,道法铸神,这世上修行路就这两条。” 陈忠一边丢药材一边说:“仙师道官是中枢龙庭册封的上级人物,身份金贵,能入朝面圣不跪拜,高规格出行摆驾开路,府郡官员见了都得下马行礼。” “他们修行分四境:食气辟谷、静修孕胎、凝神聚念、显圣通灵。 未破凡境的仙师,搏杀大多不及同层级练家子,得闯过受箓归宗关卡,才能使出驱雷挚火、飞剑斩邪的厉害手段。” 魏青听得心神激荡,赤县之外竟这般精彩! 武艺塑身,道法铸神,原来真有飞天遁地、驾鹤乘龙的神仙! “哈哈,小魏爷跟我年轻时一样,一听这些就来劲。” 陈忠笑道:“可道法难修,不是谁都能入门的。” 灶上铜壶沸腾,醇厚香气漫出,如新酿蜜浆般浓郁,浓稠汁液化开凝出剔透琥珀色。 魏青吸了吸鼻子,精神一振:“陈伯,入道法之门要啥苛刻条件?” “想修道只能去大府城,赤县、威海郡没道法传承。” 陈忠眼角藏着沧桑:“还有条中枢龙庭铁律记牢:府城之外,未受册封的修者都是旁门左道,沾了浊气成‘邪魔’,见着必须报官,半点儿含糊不得。” 魏青心头一紧,默默记下。 经陈忠一说,这方天地轮廓愈发清晰,道法、邪魔、海妖、内丹……大千世界的神秘面纱被掀开一角。 没多久,药汁熬得粘稠。 陈忠用青瓷碗盛出递过去:“别着急咽,含会儿再吞,让药效散开。” “陈伯,你也喝一碗吧,辛苦这么久了。”魏青笑道。 “我年纪大了气血衰败,跟漏底木桶似的,补了也没用。” 陈忠摆手:“你好好喝,别浪费。” 魏青不再劝说,仰头喝了一大口,滚烫药汁让他脸颊涨红,窘迫又认真的模样逗笑了陈忠。 药汁清甜,暖意瞬间淌遍四肢百骸:“太舒坦了!比玄文馆药浴得劲多了!” 一碗下肚,毛孔尽张,气血奔腾,精力充沛得像能连熬十天十夜。 “这颗妖丹能熬三五回,够你练厚实筋膜了。”陈忠嚼着烤花生说。 “对了陈伯,赤县这样的地方,会旁门方术的人叫啥?”魏青忽然发问。 “分两种。”陈忠慢悠悠解释: “一种是山野散修,要么有师门传承,要么得获奇遇,或是不愿受龙庭册封,或是没那资格,在乡野之间讨生活,只要不沾浊气、不扰乡民,便能安稳度日; 另一种是村里的神婆巫汉,无半分真才实学,靠着些寻常器物摆弄些旁门小术,蒙骗那些愚钝乡民,被当成‘活神仙’般供养。” 方术? 魏青心头咯噔一下,随即松了口气。 他之前担心阿妹魏苒的“羊角风”“中邪祟”,和“沾染浊气”有关。 陈忠瞧出他心思,笑着提点:“专心练武功,武艺不比道法差,府城仙师能呼风唤雨,咱们四练合一的宗师也能踏海截浪,半点不落下风。” 魏青收敛心神,体内药力骤然爆发,筋肉皮膜如涂滚烫辣椒油,灼热得想撕扯。他 再也按捺不住,冲出厨房练起缠龙手,十八式循环往复,愈发娴熟。 气血沸腾裹着筋肉,皮肤通红青筋暴起,竟有几分凶戾。 “拳头别攥太死,肩臂放松,腰胯是根基,转得灵、拧得活才叫有火候!” “小子,练拳别死绷着劲!” 陈忠扯着嗓子喊,语气里满是过来人的笃定:“肩臂得沉下去、松开来,腰胯是发劲的根儿,得转得活、拧得顺,这才叫练到点子上! 外头那些武馆,练筋无非是靠排打硬熬、打沙袋、举石锁这些笨法子。 刚入门先站三年桩,就是要把筋肉彻底抻开揉松,只有这样,出拳运劲才能随心所欲,劲力走得圆、传得透!” 魏青听着点拨愈发感悟,臂膀腰胯如锈迹尽除的零件,松沉有力。 一套缠龙手练完,又接上坤元壮内功的瀚海伏虎式,一招一式愈发纯熟。 直到天色暗透,夕阳余晖消散,魏青才收招。 浑身汗水浸透,皮肤盐粒一搓就带下死皮。 “爽!简直洗髓伐骨!” 他喜不自胜,只觉血气厚重了许多,虚浮感尽消。 并非突破到练骨境,而是妖丹药力稳固了气血,力量大增。 “热水烧好了,赶紧回去洗洗。”陈忠满意点头。 魏青洗去死皮,换上新中衣站在铜镜前,不由一怔。 镜中少年没了往日黝黑精瘦,肤色微嫩,宽肩阔背长腿挺拔,利落干练。 “长进了,魏青!往后要更有出息,去更远的地方看更壮阔的风景!” 他对着铜镜低语,眼神坚定。白尾滩千里水域,他总有一天能闯到尽头。 藏书不易,赤州谁家有间书房就算大户。 若几代人爱读书,攒下百十来本厚书,挂块“书香门第”牌匾也无人闲话。 魏青见着上下两层、书架林立的“求真阁”,不禁感慨玄文馆底蕴深厚,单这一座藏书楼,就胜过赤县内城所有武行门馆。 “这是求真阁钥匙,你去配一份,想解闷随时来。” 陈忠递过铜钥匙:“你是馆里仅有的两位弟子之一,除了练功用度自掏,其余地方都能去,没啥禁地。” “多谢陈伯,这儿有啥规矩吗?”魏青小心翼翼接过。 “不点火烧楼就行。”陈忠笑:“二楼是武行拳谱,没少爷吩咐别碰。 倒不是防你偷学,他的通天五式擒拿手之技法已涵盖百般招式,穷尽拳脚门道。 先吃透他教的盘攀龙手和流奔云掌就够了,再看别的容易分心。” “好,我就在一楼看看。” 魏青连连点头,他本就为增长见识而来。 以前出身低微,只能靠《野客随笔》的零散故事想象赤县之外的天地,如今终于有了探究的机会。 推开门,浓郁书香扑面而来。 大户人家藏书都要放艾绒驱虫防蠹,这东西干燥后会散出清雅淡香,药效足能管数十年。 魏青将灯笼靠在门侧,用火折子点上烛台,暖黄的光线瞬间漫过阁楼,五六排高大的书架即刻映入眼帘,一本本线装古籍按类摆放,规整有序。 他慢悠悠逛了半刻钟,从书架深处抽出一本野史《赤县见闻录》,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缓缓翻开书页。 纸页上的字迹清晰:“此方天地名‘赤县神州’, 昔日本是钟灵毓秀的仙乡,各类道统法脉林立, 仙圣遗踪随处可寻…… 三千年前,堕仙自域外降临,降下十日血雨,天地间鬼哭狼嚎不绝,凶兆密布。 此后‘道丧’之世来临,天地灵机紊乱不堪,旁门左道肆意抽魂炼魄,邪派魔头横行无忌,礼崩乐坏之下,人间沦为炼狱,人相残食,苦不堪言……” 魏青逐字逐句读下去,心头愈发沉重。 他先前虽听过“道丧”二字,知晓是中枢龙庭治世之前的年代,却不知那时竟这般可怖。 从书中零星的记载里,他才知晓,彼时的修者为了延续性命、传承法门,竟不惜吞噬血肉魂魄、搜刮他人精血、残杀同类。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品出“道丧”二字背后藏着的无尽黑暗与沉重。 再往下翻,便是“龙庭治世,镇压五方邪祟,重整天地秩序,救苍生于水火……” 这般歌功颂德的文字,写得含糊空泛,毫无实质内容。 魏青快速翻了过去。 又翻了数页,他忽然眸光一凝,脸上涌起恍然大悟之色,低声自语: “难怪龙庭如此放权,赤县之地竟不设官府,收税征丁全交由帮派代劳; 难怪未受册封的修者只能沦为旁门,难有出头之日; 难怪修道只能去大府城……原来根源在此!” 指尖抚过书页字迹,仿佛能遥遥触碰到亿万里之外中枢龙庭的磅礴威严。 那一行字迹力透纸背:“道丧之后,中枢龙庭临世,统摄天地间各方灵机为己用,使百姓得以休养生息,谋划长远生计。” 第四十三章借殡索命,血债当偿 “掌控天地灵韵?” 魏青暗吸一口凉气,紧盯书页,五指虚握,似要攥住那从指缝溜走的玄妙: “这如何做到? 灵韵本是山河湖海、日月星辰散出的至纯之气,形质虚无、无中生有,竟全被龙庭收揽? 这般手段,难怪能终结道衰,执掌赤县!” 读书最能长见识,他先前的困惑也随之烟消云散。 “龙庭握尽天下灵韵,地方上的赋税、徭役,乃至官府都形同虚设。 毕竟命脉捏在人家手里,地方再放权也无关大局。” 魏青又看了会儿,烛火渐暗时,才放下那本类似野史的《赤县见闻录》。 他琢磨着,陈伯所说的道官册封,就像前世人人卷死的考编进体制。 得龙庭授“名位”,便能合法吞吐灵韵,享优越修炼待遇,坐守府郡,只听圣旨差遣。 仙师更自由,出身大宗门,行走天下无阻。 真传、圣子之流,还有先斩后奏的大权。 “上级之首,果然是龙庭钦定的人上人!” 魏青咋了咋舌,赤县在他眼里霎时成了不值一提的边角地。 珠市、农市、窑市连带武行扎堆,说到底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的场面。 那些身居高位的仙师道官,怕是早把这地方看成脚下的浮尘。 “眼界得放长远,做事却要落地。大鹏能振翅九万里,先前也得窝在矮坡里啄虫果腹。” 魏青半点没泄气,抻了抻腰展了展臂,挑出一本讲“道法铸神”的古卷。 “道法入门比练武难上数倍,除了龙庭把持灵韵导致条件匮乏,更因所需外物繁杂、耗费惊人,远非习武可比。 天地格局骤变,单纯打坐炼气已行不通,这才衍生出服饵补身、辟谷绝食的法子。” 他识文断字的本事已练得熟练,翻书速度极快,越看心里越惊。 道法入门第一步便重服饵,依着“以形补形、摄食凝精”的路数,从寻常物事里采撷长生真气,让凡胎肉体逐步蜕变。 先吃性子温和的木石药草调和脏腑,再吞服丹砂钟乳借灵韵炼化,等脏腑能扛住硬物了,再换成赤金玄铁这类东西。 靠这些果腹,做到七日、半月乃至一月不沾米面,才算服饵辟谷的巅峰,之后才能入定抱胎,孕育自身本源精血! “这哪是修仙,分明是砸钱堆药!” 魏青暗自腹诽:“家底没三十几万两,没日进斗金的营生根本沾不上边,练功药浴的开销跟这比,简直不值一提,和我想的修仙完全两码事。” 细想之下他又觉无奈,道统衰落导致灵气紊乱稀薄,书里记载早年修士打坐便能日有进益,还有“灵石”辅助修炼,如今早已是奢望。 他原先还以为陈伯说的道法入门难,是因为五行灵根之类的资质卡着,哪想到是暗着说他穷,让他趁早断了念想。 “道术方术大多用秘文写成,摸不着门道的话,连字都认不全。 也有天生体质特殊的人,能感知里头的灵性,看透内容意思。 比如能开‘阴阳眼’的灵童,或是能跟草木精怪沟通的纯真心性,阿妹应该就是这类人。 既不认秘文又没这资质,通常就得用心头血、指尖血来刺激,才能有点用。” 魏青心头微松,阿妹能通晓黄纸秘文,按书中所载,原是她魂魄通透、心性纯粹,故而对周遭细微异动格外敏感。 前世那些天生阴阳眼的灵童,多因生辰特殊得以窥见阴物。 而黄坑能学成制饵的手艺,想来也是靠心头血、指尖血这类笨法子硬磕出来的。 “我还当阿妹是修仙的天纵奇才……等她日后得道飞升,我也能跟着沾光享福。” 魏青这么打趣着想完,把书合上。 瞅着外头天已经黑透,想起阿妹还在家等着,便打算起身。 他眼神一亮,召出了转运符: 【技艺:识文断字(熟练)】 【进度:695/900】 【效用:熟读深思义自见,融会贯通日臻精进】 “看书既能长见识,还能提升技艺,倒是两全其美。” 魏青挑了几本风土人情的杂书,问过陈伯获准后离开玄文馆,顺路打包熟食,趁夜色回了二界桥宅子。 同一时辰,赤县以南的金街的杨宅,却是另一番沉郁压抑的光景。 杨宅的灵棚早已拆除,茶班领赏后散去,冷风卷着残纸钱簌簌作响。 老仆提着灯笼巡夜,一瘸一拐地检查门户,嘴里念叨着:“灶火该还热着,得给鳖爷送碗肉粥,他好李点几日没进食了。” 灵棚早拆了,茶班的师傅领完赏钱,带着吹打班子走得干干净净。 李点曾随船跑单帮,十年前遇白尾滩海贼“笑天刀”,在水里泡了两天两夜捡回性命,落下老寒腿。 他没了媳妇和田地,只能卖身进珠市当杂役,亏得杨鳖照拂,才算能混上口饱饭。 “杨万里是我看着长大的,连字都是我教的,却被海妖叼走……”李点念及此处,想起亡妻昔日模样,长叹一声:“这世道······。” 堆金街的这处老宅没几个下人,厨娘和两个打杂的伙计都收工回了家,只剩李点和杨鳖两人守着。 他端着热乎的肉粥,一瘸一拐地走着,屋檐外飘着细雨,乌云遮了月亮,闷雷一阵接一阵地滚过。 “又要下雨了,这鬼天气能冻死人!” 李点慢慢挪到后院,万里连全尸都没留下,棺材里只装了套衣冠,杨鳖这阵子日夜守在这儿,几乎半步都不离开。 轰!电蛇在天上乱窜,炸雷的声响盖过了世间所有动静! “杨鳖……” 李点打开后院的木门,却见十几条光着脚、穿短裤,嘴里叼着短刀、手里拎着鱼叉的精瘦汉子。 披着麻孝的杨鳖站在楠木棺材旁,侧过头道:“冤有头债有主……老李? 不是让你天黑就歇着吗?瞎跑什么?” 话音刚落,瓢泼大雨就像天河决了口似的倒下来,噼里啪啦砸在砖瓦上,声响密得惊人。 “杨鳖……” 十几道眼神扫过来,李点吓得魂都飞了,结结巴巴地说:“看您没吃东西,给您送碗热粥。” 杨鳖摆了摆手,叹了口气,一个精瘦汉子没说话,上前接过了粥碗。 “没打扰您吧?”李点笑得发僵,腰杆弯得更厉害了。 他瞥见那精瘦汉子胳膊上的黑鹰纹身,眼睛一下瞪圆了,牙咬得咯咯响,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杨鳖哥,这老东西怎么处理?”精瘦汉子开口问。 “不在宅内动手、念及旧情。” 李点气得浑身发抖,往后退了两步,眼里满是血丝:“笑天刀!杨鳖……你怎么跟海贼搅合到一块儿了……” 杨鳖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老李,你真是老糊涂了! 珠市盘剥你们这些苦命人,你们就逆来顺受惯了; 海贼烧杀掳掠,你们便盼着有人出头主持公道……这两者说到底有什么分别? 东家是吸民脂民膏的贼寇,海贼是刀头舔血的悍匪! 做东家的狗腿子,跟做海贼的走狗,又有什么两样?” 李点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万万没想到自己视作恩人的杨鳖,竟然勾结了白尾滩最大的海贼窝“笑天刀”! “杨鳖……你……你这种人不得好死!” “哪来这么多废话!”精瘦汉子一巴掌把李点扇倒在地,又踹了一脚,见他动不了了,像扛着待宰的死猪似的拖出了后院。 雨下得更猛了,像从天上倒下来似的! “兄弟们风风雨雨都熬过来了,没被珠市逼死,也没被江涛杀光,最惨那次撞上采珠教头,折了大半好手,大当家也受了重伤!” 杨鳖沉声道,“歇够了,也该闹出点动静了!” 汉子们闻言咬牙红眼,想起这几年窝在荒岩岛喝西北风、连盐都吃不上的苦日子,纷纷嘶吼:“杨鳖哥,您一句话,我们豁命跟您干大活!” “这不是人的日子,早过够了!” “没错!这种不是人过的日子,咱们早过够了!” “杨鳖哥您就发话吧……” 杨鳖抬手往下压了压,沉声道:“别急,那教头现在在赤县里,是个狠角色,咱们斗不过他。” 这话一出口,喧闹声一下就停了,海贼们眼里的惧色藏都藏不住,像收起爪牙的野狗似的。 “萧惊鸿……确实惹不起,杨鳖兄弟,你叫我们来,是有大买卖要干吧?” 海贼们往两边让开,露出个脸色发青、穿着渔民衣裳的中年人。 “大当家!” 杨鳖抱了抱拳:“确实是桩大买卖,做成了够兄弟们快活好一阵子,绝没有半句虚话。” 中年人说:“你做事我们放心,笑天刀当年风光那几年,全靠你通风报信送船,要不是走了背运撞上萧惊鸿,也不至于现在连油盐都要靠抢。” 杨鳖没说话,他本是白尾滩的穷苦人家,爹娘靠采珠糊口, 凭着身子壮实,卖身进了珠市,混进卫队学了拳脚, 每月领十二两银子,根本不够花,穷怕了不想再过苦日子,就偷偷做了海贼的眼线, 跟笑天刀合伙捞钱,靠分来的银子巴结师傅,才一步步升到了头领的位置。 中年人咳了两声:“说说这买卖的细节吧,再没进项,大伙都要饿死在礁岩岛里了。” 杨鳖抬起头:“绑个人!干咱们的老本行!” “绑谁?”中年人挑了挑眉。 “冤有头债有主!他让我没了儿子,我也要让他断子绝孙!” 杨鳖掀了掀眼皮,轻轻吐出一个人名。 轰!又一声闷雷在天上炸开! “好买卖!咱们商量下怎么动手?”中年人舔了舔嘴唇,像饿极了的狼。 “赤县入冬前要祭龙王庙,求来年风调雨顺,萧惊鸿不喜欢热闹,到时候肯定不在县里,珠市、农市、窑市的主家都会出面主持。 我选在那天出殡,把家伙藏在棺材里,兄弟们从后院的枯井里上来,披着麻孝扮成送丧的人,动手要快,到了地方见人就砍,再往别的铺子放火,抓了肉票就绑上船,躲到迷宫湾背后的礁岩岛里,神仙都找不着!” 杨鳖说得条理清晰,显然早有谋划。 雨水打在脸上,他抹了把水珠:“那老东西就一个儿子!开五万两,要他疼个够!” 中年人竖大拇指:“好计!我已练到三级练,带几个好手,不怕跟江涛水上厮杀! 他是个懒货,珠市的人未必听他调遣。 杨鳖兄弟,你对笑天刀有恩,事成后我帮你办件事。 萧惊鸿惹不起,他徒弟魏青……” 大当家沉吟片刻,摇头:“算了,这小子也惹不得,杀他就是捅马蜂窝。 梁实是你大仇人,我顺道帮你做了,如何?” 杨鳖看向棺材:“冤有头,债有主!谁害我没儿子,我就叫他断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