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友日常投喂指南》 第1章 我差点猝死 “第三十五声了……” “就快……结束了……” 陈寄舟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像一条濒死的鱼。 他没有在数什么倒计时,他在数自己的心跳。 一声。 又一声。 每一声都像一把生锈的钳子,狠狠拧紧他的心脏,再粗暴地松开。剧痛与短暂的麻痹交替上演,榨干他最后一丝思考的能力。 凌晨三点零五分,海云市天海中心24层,世界只剩下一片惨白。 “王总,您要的数据,我都核对……完毕了。” 他想对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说这句话,证明自己完成了任务,但声带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为什么……要我来做?” “那个甲方明明已经跑路了……” “王得志,你这个甩锅的狗东西……” 不甘的怨恨在胸腔里翻滚,却连化为一句诅咒的力气都没有。他回想着白天老板王得志那副油腻的嘴脸,说着“小陈啊,年轻人多担待,这个项目虽然黄了,但经验是自己的嘛”,转头就把所有烂摊子都扔给了他。 “经验?” “猝死的经验吗?”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那份《泰坦五金建材城全案营销表》上的SKU编码,那些他背得滚瓜烂熟的射钉枪、无缝钢管、等等数据,像一群黑色的蚂蚁,扭曲着,爬行着,钻进他的大脑。 “我要死了……” “死在工位上……” “连抚恤金都不会有,因为是我‘自愿’加班的……” 绝望像水泥,将他灌注在这个廉价的办公椅上。他甚至能闻到自己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长期熬夜混合着廉价速溶咖啡的,独属于社畜的酸腐气息。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沉入永恒的黑暗时,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变得滚烫。 “什么……东西?” 他费力地想,是电池要爆炸了吗?那倒是个不错的结局,至少能给王得志惹点麻烦。 可手机没有爆炸。它自己从口袋里滑了出来,屏幕异常亮起,光芒刺破了陈寄舟眼前的黑暗。 “流氓软件……强制安装?” 作为一个被甲方百般折磨过的设计师,他一眼就认出了屏幕上那个UI界面有多么粗糙丑陋,像是上个世纪的个人网站风格。一个破碎的星球构成的图标下方,是四个同样简陋的宋体字——《末日救赎》。 “开什么……玩笑……” 他想笑,嘴角却只是无力地抽搐。 “都要死了,还给我推游戏?” 他想强制关机,却发现物理按键毫无反应。手机屏幕全黑下去,中央浮现出一行不起眼的灰色小字。 “Ver.99.0_Sim……?” “测试……版病毒?” 这个荒谬的念头刚闪过,剧烈的眩晕就让他无力深究。屏幕再次切换,一段清晰到让他毛骨悚然的实时影像出现了。 那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世界。 “这是……电影预告?” 黄沙,铁锈,残阳。 镜头最终锁定在一间摇摇欲坠的便利店废墟里。 “她在……看我?” 不,不是在看他。那个穿着破烂迷彩服的高挑女人,只是靠在肮脏的货架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她的嘴唇干裂如焦土,腹部的伤口用一块脏布包裹着,不断渗出黑红色的血液。 在她身后,一个更瘦小的男孩蜷缩着,身上连着的几根藤蔓枯黄如草绳。 “他们在怕什么?” 便利店的卷帘门正在被疯狂撞击,发出一下又一下刺耳的金属扭曲声。每一次撞击,都仿佛敲在陈寄舟那即将停跳的心脏上。 “原来……是丧尸啊……” 他看着女人握紧手中卷刃的长刀,对身后的男孩低语了一句什么。他听不见,但他看懂了。 那是一种被榨干所有希望之后,仅剩的、奔向死亡的决绝。 那一刻,陈寄...舟从她那双死寂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哈……哈哈……” “原来我们都一样啊……” 同样被围困,同样在做无意义的挣扎,同样即将被吞噬。 强烈的共鸣带来了一种破罐破摔的、自毁般的宣泄欲。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桌上,那瓶仅剩的、喝了一半的矿泉水。 屏幕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闪烁着微光的按钮。 【投喂】 “投喂?” “我都快死了,还想着喂别人?” 陈寄舟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嘶哑笑声。 “好啊。” “既然都要死……”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颤抖的手指,点向那个按钮。 “喝口水……再上路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废土世界,那家破败的便利店里,一束柔和的白光凭空出现,将半瓶矿泉水如神迹般,送到了卓红缨的面前。 她震惊地抬起头,而后,拿起矿泉水狂饮而尽。 卷帘门轰然破碎,丧尸涌入。 “为了……神明!” 卓红缨发出一声嘶哑的呐喊,挥出了反击的第一刀。 也就在刀光亮起的那一刻,现实世界,陈寄舟的脑中突然响起一个冰冷的、不属于人类的合成音。 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烈冲击贯穿他的大脑,让他眼前彻底一黑。 第2章 烂苹果 “信徒卓红缨献祭信仰,同步率提升至1%(轻伤),获得反馈天赋【初级丧尸直觉】。” “这是什么声音?” “谁在说话?” 陈寄舟猛地惊醒,却发现自己依旧趴在冰冷的办公桌上。刚才那股撕裂大脑的剧痛和冰冷的提示音,仿佛只是南柯一梦。 可紧接着,一种他一生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席卷了全身。 “饿……” “好饿……” 这不是普通熬夜后的空虚,而是一种身体被彻底掏空,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渴求能量的、源自生命最深处的痉挛与恐慌。 “低血糖……一定是熬夜太久,低血糖了……”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颤抖着从抽屉里抓出那块用来充当晚饭的压缩饼干,甚至来不及撕开包装,就用牙齿狠狠咬开,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 “得……得回家……” “再待下去真的会死……” 对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甚至不敢再看一眼那诡异的手机,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办公室,逃离了这栋如同坟墓般的大楼。 回到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时,已经是凌晨四点。 那股要命的饥饿感在压缩饼干的强行压制下稍稍缓解,但他依旧感到四肢冰冷,身体虚弱得像是被榨干了。 “幻觉……一定是幻觉……” 他瘫坐在椅子上,拿起手机,烦躁地翻找着。 “那个APP呢?那个《末日救赎》呢?” “卸载!我要卸载了你!” 他找遍了每一个角落,却根本找不到那个简陋的图标,仿佛它从未存在过,只是一场压力过大后产生的复杂幻觉。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假的……” 陈寄舟长舒了一口气,但心中那份不安却丝毫未减。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起,一条短信弹了出来。 “房东?” 他点开信息,那熟悉的、毫无感情的文字像一把锥子,刺穿了他刚刚建立起的心理防线。 “小陈,房租该交了,你已经拖了三天。明天再不交,就收拾东西滚蛋。” “滚蛋?” “呵……呵呵……”陈寄舟发出一阵干笑,“你以为我不想交吗?王得志那个狗东西把项目奖金都扣了,我拿什么交?” 现实的压力如同一盆冰水,让他更加烦躁,也让他更加怀疑自己的精神状态。 “难道我真的……压力大到精神失常了?” 他烦躁地想把桌上的杂物扫开,目光却落在一颗苹果上。那是他几天前买的,看起来还算新鲜,只是表皮有些暗淡。 “连你也要被扔掉了。” 他喃喃自语,伸手准备把它和泡面桶一起扔进垃圾袋。 可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苹果的瞬间,那种诡异的感觉再次出现。 【初级丧尸直觉】。 “这……这是什么?” 在他的视野里,世界并没有变化,但那颗看起来完好无损的苹果表面,却萦绕着一缕缕如同稀薄黑烟般的“气”。 “我眼花了?” 他用力眨了眨眼,那黑气依旧存在,并且大部分都集中在苹果蒂的周围,散发着一种让他本能地感到排斥和警惕的“腐败”信号。 “不……不可能……” 他的心脏狂跳起来,一半是恐惧,一半是某种荒谬的期待。 “它明明是好的!” 他拿起苹果,凑到眼前,翻来覆去地检查。无论是看,还是闻,都没有任何问题。 “所以,是我疯了,还是……你是坏的?” 他对着苹果,问出了这个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问题。 他从笔筒里抽出一把用来裁纸的水果刀,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让我看看……” “让我看看,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深吸一口气,回忆着视野中那黑气最浓郁的位置,精准地,一刀切下。 刀锋剖开果皮,露出了内里。 在靠近果核的地方,一小块褐色的霉斑清晰可见,散发着一股几乎微不可闻的霉味。 “……” 陈寄舟呆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块在正常情况下,绝对无法从外部察觉的霉斑,又看了看自己视野里,正从苹果切面上缓缓飘散、最终消失的黑气。 冷汗,从他的额头渗出,顺着脸颊滑落。 “不是幻觉……” “不是……幻觉……” 他颤抖着手,再次点亮了手机屏幕。画面依旧是那个废土便利店,那个名叫卓红缨的女人,正用撕下的布条,笨拙地重新包扎着伤口。 一个可怕的,却又充满致命诱惑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这个能力……能看穿东西的腐败……” “那……” “能看穿人吗?” 第3章 我想看看,你烂成什么样? “……能看穿人吗?” 这个念头,像一颗在绝对零度下凝结的、最恶毒的冰晶,在他的脑海中成型。 陈寄舟呆呆地站在原地,身体的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兴奋。 他扔掉手里的刀和苹果,跌坐回那把吱呀作响的破旧电脑椅上。 “不,不,这太荒谬了。”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我一定是在做梦,一个……一个过于真实的噩梦。” 他强迫自己扭过头,不去看那块清晰的霉斑,而是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卓红缨的影像依旧在播放。她已经处理好了伤口,正靠在货架上,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手中的长刀片刻不离。 “你到底是什么?”陈寄舟对着屏幕,像个疯子一样低声质问,“一个APP?一个游戏?还是……什么魔鬼的契约?”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你让我看到她,看到那个世界……然后呢?你给了我这个……这个‘丧尸直觉’,代价是什么?” 他猛地想起了那股几乎将他吞噬的饥饿感。 “是我的能量?我的生命力?”他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绝望,“我给你投喂水,你就从我身上抽取别的东西来填补?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等价交换!” “说话啊!”他几乎是在咆哮,“你把我卷进来,总得给个说明书吧?!” 手机屏幕上,卓红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疑惑地抬起头,望向虚空,仿佛能穿透屏幕,看到这个在出租屋里几近崩溃的男人。 但这无济于事。 陈寄舟烦躁地划着手机,试图找到那个APP的任何蛛丝马迹。他点开设置,查看后台,搜索文件,一无所获。它就像一个幽灵,只存在于他的视网膜和此刻混乱的感知中。 “没有……什么都没有……” “难道我真的疯了?” 他颓然地放下手机,屏幕恰好切换到一个极其简陋的界面。上面只有一个类似电池的图标,下面标注着一个刺眼的数字。 【3%】 “这是……”陈寄-舟的瞳孔骤然收缩。 “能量槽?”他凑近屏幕,几乎把脸贴了上去,“3%?为什么是3%?” 一个被他忽略的细节,如同闪电般击中了他。 “压缩饼干……”他喃喃自语,“我回来的时候,吃了一块压缩饼干……” “所以……我才是你的电池?” 这个结论带来的恐怖,远比看到霉斑要强烈一百倍。 “原来是这样……”他瘫在椅子上,眼神空洞,“我不是使用者……我是你的充电宝?” “我吃东西,给你提供能量。然后用这些能量,去投喂另一个世界的人?” “那我能得到什么?一个能看见东西发霉的‘超能力’?” “如果……”一个更可怕的推论浮现在他心头,他用气声对自己说,“如果我一直不吃东西,这个能量槽归零了……会怎么样?” 他会死。 像一块被用尽的干电池,被这个该死的APP榨干最后一丝热量,然后无声无息地腐烂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出租屋里。 “我不能坐以待毙。” “被动等待,就是等死。” 陈寄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 他被逼到了悬崖边,身后是万丈深渊,身前是名为《末日救赎》的、通往地狱的独木桥。 他没得选。 “既然不能摆脱你……”他重新拿起手机,目光落在卓红缨那张坚毅而疲惫的脸上,“那就只能……利用你。” 利用? 他又能利用什么? 那个所谓的【初级丧尸直觉】?去看穿人心? 一个名字,带着令人作呕的油腻感,从他记忆的深处浮了上来。 王得志。 “呵……”陈寄舟的嘴角咧开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王得志……” “丧尸渴望血肉,你呢,王总?” “你吞噬我们的创意,压榨我们的血汗,用我们的奖金去填你自己的窟窿……你和那些在便利店外撞门的丧尸,又有什么区别?” 他对着空气,像是在对一个看不见的敌人宣判。 “唯一的区别是,你披着一张人皮。” “如果【丧尸直觉】能看到苹果的腐烂……” “那它一定也能看到,你那颗早就烂透了的心!” 复仇的火焰,在恐惧的废墟上轰然燃起。那是一种被压抑到极致后,扭曲变形的求生欲。 他不再颤抖,不再迷茫。 那双因为长期熬夜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恐惧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手术刀般的锐利。 他站起身,冲了个澡。热水冲刷着他疲惫的身体,却无法冲散他心中的寒意。 换上那套唯一的、还算体面的衬衫和西裤,他站在镜子前。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黑眼圈浓重得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但那双眼睛,已经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任人宰割的社畜。 那是一双猎人的眼睛。 清晨七点,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亮了这座钢铁丛林。 陈寄舟走出出租屋,迎着朝阳,走向地铁站。 “王得志。”他轻声说,像是在品尝一个美味的词。 “让我看看,你到底烂成了什么样子。” 这将是他社畜生涯的最后一天。 也是他猎人生涯的第一天。 第4章 五彩的情绪 “喂?听得到吗?” 陈寄舟戴着一只无线耳机,嘴唇无声地动着,仿佛在跟谁通话。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自言自语,而又不被当成疯子的办法。 “我跟你说,这感觉……太糟糕了。” 当他踏入地铁站,涌入那拥挤人潮的瞬间,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彻底变了样。 “不是视觉……胜似视觉。” 无数道稀薄但确实存在的“黑气”,从每一个行色匆匆的路人身上蒸腾而起。 “那些是……什么?” “是怨气吗?还是别的什么?” 因拥挤推搡产生的烦躁,是尖锐的灰色;对打卡迟到的焦虑,是粘稠的暗黄色;上班如上坟的麻木怨气,则是死气沉沉的黑灰色。 这些庞杂、混乱、充满了负面信息的“情绪废气”,汇聚成一股汹涌的洪流,蛮不讲理地冲刷着他的大脑。 “头好晕……” “想吐……” 他靠在一根冰冷的柱子上,大口喘着气,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 “关掉!我命令你给我关掉!”他对着耳机低吼。 没有回应。 这个能力是被动的,像呼吸一样无法停止。只要他睁着眼,就必须承受这一切。 “我不能……我不能就这么被打败……” 他强迫自己站直身体,挤上了一趟拥挤的地铁。 车厢里,各种“黑气”的浓度达到了顶峰,像一锅煮沸的、散发着恶臭的粥。空气中汗味、香水味和早餐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再叠加上这层“情绪污染”,简直就是一场感官层面的灾难。 “冷静……陈寄舟,你必须冷静……” “你不是要当猎手吗?猎手怎么能被环境影响?” 他闭上眼,但那些翻涌的黑气依旧在他脑海中清晰可见。 “没用的……”他绝望地想,“这不是用眼睛看的……” “既然躲不掉,那就去适应它!”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对……适应它!” 他重新睁开眼,不再试图去分辨每一道黑气的细微差别。 “把它们……当成背景。对,就是背景噪音。” “我要找的,不是这些无意义的牢骚和抱怨。” “我要找的是……恶意。” 就像在嘈杂的宴会中,努力去听清某一个人的耳语。他强迫自己的精神高度集中,将那些稀薄的、弥漫的黑灰色气流全部虚化、淡化。 “在哪儿……真正有威胁的……像丧尸一样的东西……” 他的目光在车厢里飞快地扫视。 一个因为没抢到座位而满腹牢骚的大妈?不,她的黑气虽然浓,但松散,像一团棉花。 一个正偷偷打电话骂客户的销售?不,他的黑气是尖锐的,但目标在电话另一端。 忽然,他的目光被一个角落里的瘦小男人吸引了。 “就是你!”陈寄舟对着耳机,声音里透出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那个男人身上缠绕的黑气,和周围所有人截然不同。 那不是雾,不是烟,而是如同活物般的、油腻的黑色触手! 它们粘稠、扭曲,散发着冰冷的、 掠夺性的气息。其中一条最粗壮的触手,正悄无声息地、带着明确的目的性,朝着旁边一个年轻女孩的背包探去。 小偷! “原来如此……”陈寄舟喃喃自语,“普通的负面情绪,只是‘废气’。而这种主动的、对他人的、怀有明确目的的加害意图,才是真正的‘恶意’!” 他找到了! 他在这片混乱的黑海中,找到了一个清晰的、可以作为“危险”参照物的坐标! “我明白了……”他低声说,“谢谢你的现场教学。” 他没有声张,只是冷冷地看着。在那个小偷的手即将得逞的瞬间,他“不经意”地咳嗽了一声,然后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那个女孩的行李箱。 女孩警觉地回头,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包。 小偷的动作僵住了,他那油腻的黑色触手瞬间缩了回去,他怨毒地瞪了陈寄舟一眼,但陈寄舟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得像是在看一块腐肉。 小偷畏缩了,在下一个站台,灰溜溜地挤下了车。 “呼……” 陈寄舟长出了一口气,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地铁到站。 他走出地铁口,刺眼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他抬头,看向那栋他熟悉又憎恶的、高耸入云的宏伟建筑——天海中心。 “好了,热身结束。”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将精神集中。 在他的“直觉视野”中,这栋由玻璃和钢铁构成的现代商业巨擘,赫然笼罩在一层巨大的、由无数人的贪婪、欲望、野心和焦虑混合而成的黑雾之中。 它像一个盘踞在城市中心的巨兽,吞吐着所有人的生命力。 而他,曾经只是这栋楼里一粒微不足道的、随时会被碾碎的尘埃。 “但是今天……” “不一样了。” 他不再是那只仰望巨兽、瑟瑟发抖的蝼蚁。 他是一个带着手术刀的医生,准备走进这头巨兽的体内,去精准地切除那个最显眼、最腐烂的病灶。 上午8点50分,陈寄舟走进天海中心的一楼大堂。 他拖着一夜未眠但感官异常敏锐的身体,走向电梯。他不再是一个纯粹的受害者,而是一个怀揣着秘密武器,即将踏入猎场的、初生的猎手。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他走了进去。 而他的目标——王得志,正在24楼的办公室里,悠闲地泡着一杯热茶,等待着这只无知羔羊,自投罗网。 第5章 办公室里的光谱 “叮。” 电梯门在24层无声地滑开。 陈寄舟走了出去,然后,整个世界在他面前溶解了。 “不……” 他不是在对谁说,更像是一声从胸腔里挤出来的、无声的**。 “这……这是什么?” 如果说昨晚在地铁里看到的,是肮脏的、稀薄的黑雾。那么现在,他仿佛一头扎进了一锅由颜料、情绪和腐烂物混合而成的沸腾浓汤。 “太多了……信息太多了!” 他扶住了电梯口冰冷的墙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个前台……是粉红色的?” 前台小妹的头顶,一团明亮的、带着甜腻香味的粉红色气雾正在升腾。当研发部那个最帅的程序员走过时,粉红色的气雾里甚至快乐地冒出了几个心形泡泡。 “是……爱慕?喜欢?”陈寄舟在心里对自己说,声音因震惊而颤抖,“原来情绪是这个样子的……” “那……那团灰色的又是什么?” 行政主管的工位上空,笼罩着一层死气沉沉的灰白色,像烧尽的香烟灰,冰冷,麻木,充满了“混日子”和“快点下班”的绝望。 “还有那个,绿色……是嫉妒?” 茶水间门口,两个女同事在窃窃私语,其中一个身上缠绕着无数纤细的、如同毒藤般的酸绿色丝线,正死死地缠绕着另一个女同事刚买的新款手袋。 “黄色的是八卦……紫色的……是傲慢?” “够了!” 陈寄舟几乎要对着空气喊出来。 “我受不了了!关掉!把这个该死的功能给我关掉!” 他的大脑像一台被强行灌入亿万字节垃圾数据的旧电脑,CPU在哀嚎,主板在冒烟。头痛欲裂,视野边缘甚至出现了黑斑。 “你真的要被这种东西打败吗,陈寄舟?”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那不是别人的声音,是他自己的。 “一个……猎手?” “你还配叫自己猎手吗?” “一个连环境都无法适应的废物?” 他咬着牙,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剧烈的疼痛让他混乱的思绪有了一瞬间的清明。 “不……我不能。”他在心里回答自己,“我不能输在这里。” “呼……吸……” 他靠着墙,强迫自己调整呼吸。 “你说得对,我不该去分辨这些垃圾信息。” “它们都是背景,都是噪音。” “我要找的,不是这些无聊的爱恨情仇,不是这些可怜的办公室政治。” “我要找的……”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一个个五彩斑斓的工位,如同在斑驳的画布上寻找唯一的黑色。 “我要找的,是那头丧尸。” 他的目光,最终穿透了磨砂的玻璃隔断,死死地锁定在了最深处那间独立办公室。 “找到了。” 那一瞬间,之前所有斑斓的色彩仿佛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去,黯然失色。 王得志正舒适地靠在他的真皮老板椅里,品着一杯热茶。 而在陈寄舟的“视野”中,他看到的,是一个被浓郁、粘稠、不断翻滚的黑色沼泽所包裹的人形轮廓。 “就是这个味道……”陈寄舟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和废土上那些东西,一模一样。” 那黑气散发着贪婪、算计和暴躁混合而成的恶臭,在它的扭曲下,王得志那张平日总是挂着虚伪笑容的脸,显得狰狞可怖。 “他在想什么?”陈寄舟问自己,“他在算计我……他准备好了陷阱,等着我像只蠢羊一样自己走进去。” 陈寄舟感到了一种奇异的平静。 所有的眩晕和恶心都消失了,当目标出现,猎手的本能便压倒了一切不适。 就在这时,王得志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喂?张总啊!哎呀呀,您好您好!” 一个戏剧性的变化发生了。 王得志身上那翻滚的黑色沼泽,在一秒钟之内,瞬间收敛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油滑的、闪烁着虚伪光芒的暗金色。 “他在伪装。”陈寄舟冷静地分析道,“对……这能力能看穿伪装!黑色是他的本质,暗金色是他装出来的谄媚!” “对对对,方案已经给您发过去了,您放心,绝对是顶级的!哈哈哈……” 挂断电话,王得志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他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小丽!咖啡!” 当他对着助理颐指气使时,他身上的颜色又变了,不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混杂着代表轻蔑与傲慢的深紫色。 “原来如此……恶意,也是有光谱的。”陈寄舟感觉自己像个发现了新大陆的科学家,激动得几乎要颤抖。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时,王得志的目光终于越过人群,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看到我了。” 那股纯粹的、粘稠的、如同沼泽般的黑色烟雾,再次从王得志身上涌起,如同闻到血腥味的捕食者,带着快意和残忍,锁定了自己的猎物。 陈寄舟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压力,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住。 但他没有退缩。 他顶着这股压力,强迫自己的“直觉”穿透那层黑色的迷雾,在那间被恶意彻底浸染的办公室里,寻找一个异常点。 “一定有什么东西……” “是什么东西……让他这么有恃无恐?” “是他的恶意最集中的地方……那个核心……” 他的目光扫过办公桌,扫过文件柜,最后,停在了办公室后方那面巨大的书柜上。 “在那里!” 一本厚重的、伪装成百科全书的装饰书。 在陈寄舟的视野里,办公室里所有的物品都只是被黑气笼罩,唯独那本书,它本身就在发光。 一种如同凝固了的、干涸的血块般的黑红色。 “罪证。”陈寄舟在心里对自己说出了这两个字。 “这就是你的巢穴。” 他压下心中所有的激动,脸上恢复了那副被职场磨平了棱角的、麻木的表情。 “那么,现在我该做什么?” “当然是扮演好一只待宰的羔羊。” 他慢吞吞地走向自己的工位,从桌下抽出一个纸箱,开始收拾东西,做出了一副任人宰割的、彻底放弃抵抗的姿态。 他知道,王得志的陷阱已经准备就绪。 他也知道,自己不再是那只无助的羔羊。 “现在,我需要的是一个时机。” “一个完美的时机。” “一个让猎人与猎物,位置彻底颠倒的时机。” 第6章 惊人的十五秒 “哥们儿,你还真来办离职啊?” 陈寄舟正慢条斯理地将一盆快要渴死的多肉植物放进纸箱,周围几个工位的同事都投来复杂的目光,有同情,有幸灾乐祸,但更多的是麻木的自保。 “不然呢?”他抬起头,对那个平日里关系还算过得去的平面设计师笑了笑,“总得好聚好散吧。” “好聚好散?”对方撇了撇嘴,压低了声音,“你怕是不知道,王扒皮给你准备了‘辞退大礼包’。” “什么意思?”陈寄舟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 “什么意思?就是让你背锅滚蛋呗。”同事飞快地瞥了一眼老板办公室的方向,“泰坦那个项目,账对不上,他早就想找个替死鬼了。你啊,撞枪口上了。” “是吗?”陈寄舟平静地问。 他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微信消息,来自刚刚那位同事,小李。 「舟哥,小心点。我听说他伪造了你的签字,做了一份假的报销单,就压在他办公桌上。他这是想让你不仅拿不到赔偿,还得倒赔公司钱!」 “谢了。”陈寄舟回了两个字,然后将手机揣回兜里。 “伪造签字的报销单?”他在心里冷笑,“不止吧?恐怕,是跟那本黑红色的账本配套的‘完美证据’。” 小李的善意提醒,像一根火柴,彻底点燃了他心中最后一点犹豫。 “你问我该怎么办?” “我告诉你,我别无选择。” “要么,我被他按在地上,吃掉这口屎,背上黑锅,灰溜溜地滚蛋。” “要么……” 他没有再想下去,而是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间被黑色沼泽笼罩的办公室里。 “我在等。” “等一个机会。” 他像一头在草丛中潜伏了整夜的猎豹,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的那一瞬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九点十分…… 九点十二分…… 周围同事的键盘敲击声,茶水间的谈笑声,在他耳中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扇紧闭的办公室门,和门后那个散发着恶臭的恶意源头。 机会,在九点十五分准时到来。 “叮铃铃——!” 一阵刺耳的、完全不属于办公室座机风格的手机铃声,猛地从门后响起。 “谁啊!”王得志不耐烦地接起电话。 下一秒,陈寄舟“看”到,他身上那翻滚的黑气,像是被投入了一块巨大的冰块,剧烈地搅动、翻涌起来,其中还夹杂着大片大片代表着惊慌与恐惧的灰白色。 “什么?最后通牒?”王得志的声音陡然拔高,但又瞬间压了下去,充满了色厉内荏的恐慌,“不是说好了下周吗?宽限两天!再宽限两天!” “高利贷。”陈寄舟在心里平静地做出了判断。 “你他妈的别逼我!你知道我是谁吗!”王得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神色慌张地从老板椅上弹了起来,背对门口,快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边,压低声音咆哮着。 陈寄舟的瞳孔,在这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就是现在!” 笼罩在办公室周围的、那张由恶意编织成的无形防御网,因为主人心神的剧烈波动,出现了一个致命的缺口。 “动手。” 这两个字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命令,直接下达到了他的身体。 没有丝毫犹豫。 他动了。 “快,但不能急。”这是废土生存守则第一条。 他从座位上滑起,整个动作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周围的同事只看到他站起身,仿佛要去上个厕所,步伐平稳地走向老板办公室。 但只有陈寄舟自己知道,他的重心压得极低,每一步都落在地毯最厚实的地方,全身的肌肉都处于一种微妙的协调状态。 这具身体里,属于社畜陈寄舟的灵魂在旁观,而属于废土战士卓红缨的本能,在操控。 他没有敲门。 门只是虚掩着。 他像一缕无形的青烟,侧身闪了进去。 “妈的!再给我三天!三天后我还不上你再来砍我!”王得志依旧背对着他,正对着电话那头疯狂地咆哮,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最后的堡垒已经失守。 “十五秒。”陈寄舟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只有十五秒。” 他没有看王得志一眼。 他的目光,从进入办公室的那一刻起,就死死地锁定了那个书柜。 行云流水。 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 搬椅子,踩上去。 整个过程稳定得像一台精密的机器。 他抽出那本散发着黑红色不祥气息的装饰书。 书页中空,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深蓝色的硬壳账本,和一叠用回形针别好的、厚厚的发票。 “拿到了。” 他迅速将东西揣入怀中,冰冷的封面紧贴着胸口,传来一阵让他心安的触感。 将空壳书完美地放回原位,角度、缝隙,和他看到时一模一样。 下椅子,将椅子归位。 转身,离开。 当他像幽灵一样退出办公室,并轻轻带上门时,王得志刚好挂断电话,满脸狰狞地转过身,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垃圾桶。 “妈的!一群王八蛋!” 他丝毫没有察觉。 陈寄舟回到了自己的工位,坐下。 直到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狂跳的心脏。 那不是恐惧。 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一切的、属于掠食者的满足感。 “我做到了。” “我真的……做到了。” 他将手伸进怀里,隔着衬衫,轻轻抚摸着那本账本坚硬的轮廓。 “王得志,你的牌,现在在我手上了。” 他刚把手抽出来,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审判。 “砰!” 老板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王得志那张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出现在门口,他通红的眼睛在办公区里扫视了一圈,最后死死地钉在了陈寄舟身上。 他那充满怒火的咆哮,响彻了整个24层: “陈寄舟,滚进来!” 审判,开始了。 但谁是审判者,谁是罪人,恐怕要重新定义了。 第7章 羔羊的咆哮 “陈寄舟,滚进来!” 王得志的咆哮响彻整个办公区,仿佛一头被激怒的公牛。 所有敲击键盘的声音都停顿了一瞬,无数道目光汇聚到陈寄舟身上,又像受惊的鸟雀般迅速散开。 陈寄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将最后一本书放进纸箱,动作不疾不徐,然后才转身,朝着那间被他用【初级丧尸直觉】标记为“巢穴”的办公室走去。 他推门而入,反手将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窥探。 “砰!” 一份辞退协议被王得志狠狠地摔在办公桌上,纸张散开,像一只绝望的白蝴蝶。 “小陈啊,”王得志靠在宽大的真皮老板椅上,双手抱胸,用一种施舍般的、居高临下的语气开口,“你也知道,泰坦那个项目黄了,公司损失很大。你作为项目负责人,难辞其咎啊。” 他肥硕的脸上挂着残忍的笑容,周身的黑色雾气翻滚不休,充满了即将撕碎猎物的快意。 “按照劳动合同第三十九条,员工严重失职,营私舞弊,给用人单位造成重大损害的,公司可以单方面解除合同,并且不用支付任何经济补偿。” 他顿了顿,享受着陈寄舟沉默的“恐惧”,慢悠悠地补充道:“哦,对了。法务那边还在计算具体损失,如果数额巨大,公司还会保留追究你法律责任的权利。到时候,你不仅一分钱拿不到,可能还得赔钱,懂吗?” “懂。”陈寄舟平静地回答。 “懂就好!”王得志以为他服软了,语气更加嚣张,“你还年轻,别自毁前程。现在,把这份协议签了,主动离职,公司念在旧情,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这是我,给你最大的仁慈了!” 陈寄舟没有去看那份协议。 他只是平静地走上前,将自己的旧手机,轻轻地放在了那份协议之上。 屏幕亮着,上面是一个鲜红的、正在跳动的录音计时条。 王得志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什么意思?”他厉声喝问,但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寄舟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抬起眼,直视着王得志的双眼。在他的视野里,那片翻涌的黑色沼泽之下,一团代表着惊慌与恐惧的灰白色,正在瑟瑟发抖。 他开口了,声音很轻,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一刀刀割开对方的伪装。 “王总,我不懂。” “我不懂我们现在聊的,到底是泰坦建材城的项目损失……” “还是您上个月,用项目备用金给您那位情妇买爱马仕包的‘损失’?” 王得志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了一半。 “又或者是,您上上周,给自己换了辆宝马X5的‘损失’?” 王得志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大,椅子向后滑出,撞在书柜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周身的黑气仿佛被戳破的气球,剧烈地收缩、翻搅!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刺耳。 陈寄舟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还是说……我们聊的,是这本账本上,每一笔打给天海集团采购部‘李哥’的回扣?” 这句话,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王得志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他脸上的黑气消散殆尽,只剩下无尽的、代表着纯粹恐惧的灰白色。他死死地盯着陈寄舟,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那本账本……他怎么会知道! 那本他藏得最深的、记录了他所有罪证的黑账! “不……不可能!”王得志的嘴唇哆嗦着,他最后的理智被狗吃了。 下一秒,恼羞成怒和亡命的疯狂占据了他的大脑。他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咆哮着朝陈寄舟扑了过来! “你他妈的找死!” 他的目标不是手机,而是陈寄舟的胸口——他要抢回那本致命的账本! 然而,他扑了一个空。 就在王得志身体前倾的那一刹那,陈寄舟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那不是思考后的结果,而是镌刻在肌肉里的战斗本能。 他只是向左侧滑了半步。 一个简单到极致的闪避动作,却精准得如同计算机模拟出的最优解。 王得志庞大的身躯因为用力过猛,带着一股恶风,从陈寄舟的身边踉跄冲过,一头撞在侧面的书柜上。 “哐当!” 无数文件、书籍和装饰品被撞得散落一地。 不等王得志稳住身形,那道在他眼中本该瘦弱不堪的身影,已经如鬼魅般欺身而上。 一只手,快如闪电,轻轻搭在了他试图撑着书柜站起来的右手手腕上。 然后,扣紧。 “咔!” 那份力量感让陈寄舟自己都感到一丝陌生——毫不费力,却坚如铁钳。他甚至没有刻意发力,只是稳稳地扣住,王得志那肥硕的手腕里,就传来了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的轻响。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从王得志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 王得志这才真正地感到了恐惧。他抬起头,看到的不是那个唯唯诺诺、可以随意拿捏的设计师,而是一双冰冷、平静、不带任何人类感情的眼睛。 那眼神,就和他在纪录片里看到的,狮子盯着一只被按倒在地的羚羊的眼神,一模一样。 力量和心理的防线,在这一刻被同时碾得粉碎。 王得志彻底垮了。 他腿一软,“扑通”一声,肥硕的身躯重重地跪倒在地。 他顾不上那只快要断掉的手,另一只手死死抱住陈寄舟的小腿,嚎啕大哭起来。 “陈哥!陈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不是人!我猪狗不如!您大人有大量,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账本……账本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求求你,别报警!求求你了!” 他身上那最后一点代表愤怒的红色也消失了,只剩下可悲的、摇尾乞怜的土灰色。鼻涕和眼泪糊了满脸,再也没有半分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模样。 陈寄舟低头看着他,心中没有一丝怜悯,只有一种完成狩猎后的冷漠。 他松开手,后退一步。 居高临下地,吐出自己的要求。 “第一,赔偿金,N+1,一分不能少。现在,立刻,转账。” “第二,今天下班前,当着全部门同事的面,为项目背锅的事,给我公开道歉。” “给!我给!我全都给!”王得志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疯狂地点着头,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去够自己的手机,“我马上转!马上转!” 陈寄舟看着他那副卑微如狗的模样,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拉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门外,整个办公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到了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王得志,和那个站着的、挺直了脊梁的背影。 陈寄舟赢了。 但他并没有感觉到多少喜悦,反而是一种狩猎成功后的空虚。 以及,一阵从胃部深处传来的,强烈到让他几乎站不稳的饥饿感。 他知道,这是上午那场交锋的代价。 他需要补充能量。 也需要,好好思考一下未来的路了。 第8章 猎手的诞生礼 “叮!” 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屏幕上弹出一条银行的到账通知。 陈寄舟走在天海中心楼下熙熙攘攘的人潮中,看着那一串数字,心中并无多少波澜。 他赢了,赢得干脆利落。 王得志不仅当众向他鞠躬道歉,说自己“管理失当,冤枉了好人”,还额外多给了一笔“封口费”。 那个曾经压得他喘不过气的职场恶霸,此刻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只被拔了牙的老狗。 可胜利的喜悦仅仅持续了不到十秒,就被一种更强烈的感受所取代。 空虚。 以及,一阵阵从胃部深处传来的,如同黑洞般要吞噬一切的饥饿感。 上午那场短暂的交锋,从精神的高度对峙,到瞬间的物理爆发,消耗的能量远超他的想象。此刻,身体正在发出最严厉的抗议。 他拐进街角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几乎是扑到了货架前。 高热量的食物。 他现在需要最高热量的食物。 两根士力架,一包巧克力夹心饼干,一个重油的肉松面包,还有一瓶含糖量最高的冰红茶。 他像一个逃难了三天的难民,撕开包装就开始狼吞虎咽,引得年轻的收银员投来混杂着惊奇与一丝警惕的目光。 “先生,一共三十八块五。” 陈寄舟一边将一大块巧克力塞进嘴里,一边含糊不清地调出付款码。 走出便利店,他靠在路边的栏杆上,继续往嘴里塞着能量棒。甜到发腻的口感在舌尖化开,高热量带来的满足感顺着食道滑入胃里,那可怕的空虚感才稍稍被填补了一点。 他咀嚼着,目光放空,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 这就是力量的代价吗? 像一台高性能跑车,每一次踩下油门,都在疯狂地燃烧着燃料。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向远处那高耸入云的天海中心。 他知道,王得志只是一个开始。那座大楼里,像王得志这样的“丧尸”还有很多。而整个世界,又何尝不是一个更大、更复杂的丛林? 他正一边走,一边思索着未来的方向,胃里的黑洞似乎永远填不满。 就在他经过一处挂着“施工危险,请勿靠近”警示牌的老旧居民楼时,异变突生。 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预兆。 他后颈的汗毛,猛地根根倒竖! 大脑深处,仿佛被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了一下! 一股极致的、代表着“死亡”的猩红色警告信号,在他视野的正上方轰然炸开,那颜色比他见过的任何血液都要浓烈、刺目! 那感觉,就像整个天空都朝他一个人坍塌了下来! “危险!上方!立刻!” 这不是思考,这不是念头。 这是来自灵魂最深处,用尽全部力气发出的嘶吼! 一瞬间,陈寄舟的大脑一片空白。 周围的喧嚣、车流的鸣笛、刚才还在思考的未来……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清空了。 他的身体,已经先于他的意识,做出了反应。 他甚至来不及抬头看一眼危险来自何方,就以一个极其狼狈、甚至可以说是扭曲的姿势,猛地向左侧扑了出去! 这个动作完全违背了人体正常的发力方式,更像是一只被猎枪惊吓到的野兽,在求生本能下做出的痉挛式翻滚。 他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在坚硬的人行道上。 手肘和膝盖与粗糙的水泥地面摩擦,传来火辣辣的剧痛。 几乎在他摔倒的同一瞬间——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炸开! 一个巨大的、装满了湿润泥土的陶瓷花盆,从高空坠落,摔得粉碎! 褐色的泥土混合着陶瓷碎片,向四周猛烈地飞溅开来。几块锋利的碎片呼啸着擦过他的脸颊,带起一道细微的血痕。一块碎片甚至砸在了旁边停放的共享单车上,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车身都为之剧烈一颤。 周围的路人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啊!有人跳楼吗?” “天哪!差点砸到人了!” 陈寄舟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他……活下来了。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那一片狼藉的地面,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正在微微颤抖的双手。 如果晚了0.5秒。 如果他的身体有哪怕一丝一毫的迟疑。 现在,像那个花盆一样炸开的,就是他的脑袋。 劫后余生的恐惧还未退去,另一股更凶猛的感觉席卷而来。 饥饿。 剧烈到让他想要呕吐的饥饿感。 胃里的那个黑洞,在这一次极限闪避中,被彻底挖空了。 他颤抖着,将手里剩下的半根能量棒塞进嘴里,用尽全身的力气贪婪地咀嚼着。甜腻的味道和涌入身体的热量,才让他那份可怕的虚弱感稍稍缓解。 他撑着地面,慢慢地爬了起来,无视了周围人关切的询问和惊恐的目光。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地、彻彻底底地明白了自己获得了什么。 那不是什么狗屁的“直觉”,也不是虚无缥缈的“好运气”。 那是卓红缨在尸山血海中,在无数次生死一线间,用鲜血和伤疤磨砺出的战斗本能! 是那个残酷的废土世界里,最纯粹、最原始的生存法则! 如今,它被植入了自己的灵魂,融入了自己的肉体。 陈寄舟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伸手抹去脸颊上的血痕。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台依旧滚烫的手机,那个连接着末日世界的APP。 然后,他抬起头,又看了一眼远处那在夕阳下泛着金光的天海集团大楼。 他的嘴角,第一次,浮现出一抹冰冷而残忍的笑容。 那个叫陈寄舟的、加班加到差点猝死的社畜,那个任人宰割、逆来顺受的羔羊,已经在今晚,被这个从天而降的花盆,彻底砸死了。 从今以后,活下来的,是一个准备探索猎场规则的猎手。 那么,下一步…… 该如何喂饱自己。 以及,远在另一个绝望世界里的“她”? 第9章 胜利的代价 前所未有的自由感,让他几乎想放声大笑。他终于挣脱了那个名为“王得志”的枷锁,也暂时摆脱了金钱的窘境。 然而,这份喜悦仅仅在胸中停留了不到三秒。 “怎么回事?”他自语了一句,眉头微蹙。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猛地一抽。 “唔……” 一股无法形容的眩晕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的意识。眼前的世界,繁华的街道、穿梭的车流、林立的高楼,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扭曲、旋转,最后化作一团模糊的、混沌的色块。 “为什么……会这么饿?”他扶住路边的一根电线杆,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滑。 不,这不是饿。 这不是他经历过的任何一种饥饿。这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灵魂正在被一寸寸抽离的恐怖虚无。胃里空空如也,却翻江倒海般地恶心,喉咙里涌上一股酸水,让他几欲作呕。 “喂?你怎么了?没事吧?”路过的行人被他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关切地问。 “……没事。”陈寄舟用尽全力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不能在这里倒下。 他踉跄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进了一条僻静、散发着馊臭味的后巷,后背重重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从肺里撕扯下一块血肉。 “救护车……得叫救护车……”他的思维已经开始涣散,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 他颤抖着手,伸进口袋,去掏那台决定了他命运的手机。指尖一次次滑过光滑的机身,他甚至连握住手机的力气都快要失去了。 终于,他用两只手把它捧了出来。 “120……电话是……”视线已经模糊,他拼命地眨着眼,想看清屏幕上的数字键盘。 然而,他看到的,却不是键盘。 是屏幕右上角那个小小的电池图标。 以及旁边那个刺眼的数字——85%。 “……百分之八十五?” 陈寄舟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失声喃喃,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我记得很清楚,早上出门的时候,是百分之六十!” 他回忆着。 “在公司和王得志对峙,精神高度紧张,我一直在用那个‘直觉’……” “刚才躲避花盆,更是爆发出了极限的速度……” “按理说,精神消耗这么大,手机就算不关机,也该没电了才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电量反而上涨了?!” 这个完全违背物理常识的细节,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他混乱的思绪。 一个被他刻意忽略、却一直潜伏在意识深处的恐怖猜想,破土而出。 第一次投喂卓红缨后,那“低血糖般的眩晕”…… APP始终不消耗任何物理电量的诡异现象…… 以及此刻,手机反常的电量,和他自己濒死的虚弱感…… “难道……” 他的话还没说完,手机屏幕突然自动亮起,那熟悉的、仿佛带着血腥味的《末日救赎》APP强制弹了出来。 一行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血红色文字,占据了整个屏幕。 【警告:宿主生物能严重亏空,血糖水平低于维生阈值。】 【警告:能量转化效率已由70%下降至12%。】 【警告:请立即补充高热量有机物!否则将于10分钟后进入不可逆脑死亡流程。】 “宿主?” “生物能?!” 陈寄舟死死地盯着那几个字,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被冻结了。 “你他妈的……用的不是电?”他对着手机,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与其说是在质问,不如说是在绝望地确认。 “你用的是我的命?!” “我赢了王得志,你抽走了我的力气!我躲开花盆,你差点抽干我的命!?” “我不是你的使用者……我只是你的……电池?!” “回答我!你这个该死的寄生虫!回答我!”他疯狂地摇晃着手机,像是要把它砸碎。 手机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那冰冷的倒计时,在他视网膜上无情地跳动着。 【9分48秒】 【9分47秒】 “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寄舟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混合着冷汗与污垢。 什么天选之子? 什么金手指? 他不过是一个被选中了的、更高效率的“人形充电宝”而已。 胜利的代价? 这就是胜利的代价。 每一次使用力量,每一次自以为是的掌控,都是在燃烧他自己的生命。 【8分32秒】 身体的崩溃还在加剧。他感觉自己的体温在飞速流失,四肢变得冰冷而麻木。 他要死了。 不。 不能死。 他死了,卓红缨怎么办?那个在废土里,把他当成唯一光明的女孩,怎么办? “活下去……”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那份被欺骗的愤怒与绝望。 “必须活下去!” 他用头狠狠撞了一下墙壁,剧痛让他恢复了一丝清明。 “高热量……有机物……”他念叨着APP的警告,抬起那双已经快要看不清东西的眼睛,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望向巷口之外那片繁华又陌生的世界。 吃的……哪里有吃的? 便利店?不行,能量棒和面包的热量太低了,杯水车薪! 他需要的是……脂肪!糖分!堆积如山的卡路里! 他的目光,如同溺水者寻找浮木,绝望地在街对面的招牌上扫过。 最终,他的视线,死死地定格在了一个巨大的、闪烁着霓虹灯的招牌上。 【帝王蟹海鲜自助餐厅——88元/位,畅吃无限量!】 那里。 那就是他唯一的活路。 第10章 真正的饿鬼 “救……救命……” 陈寄舟几乎是爬出后巷的。 他的双腿已经彻底麻木,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从巷口到街对面的自助餐厅,那短短几十米的人行横道,此刻在他眼中,漫长得如同地狱里的奈何桥。 绿灯亮起。 他用尽最后一点意志,把自己甩进了过马路的人流里。 “砰!” 他撞到了一个路人,连一句“对不起”都说不出来,便又踉跄着向前扑去。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被撞的路人不满地抱怨。 “他脸色好白啊,是不是生病了?” “离他远点,看着跟吸了毒一样……” 周围的议论声,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陈寄舟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他的整个世界里,只剩下那个不断闪烁的、仿佛正在滴血的招牌。 【帝王蟹海鲜自助餐厅】 近了。 更近了。 他一头撞开了餐厅的玻璃门,带起的风铃发出一阵清脆又刺耳的声响。 “欢迎光临!请问几位?”门口穿着旗袍的迎宾小姐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甜美笑容,但在看清陈寄舟模样的瞬间,笑容僵在了脸上。 眼前的男人,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发青,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虚汗,浸湿的刘海凌乱地贴在脸上。他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眼神涣散,仿佛下一秒就会倒毙当场。 “先生?先生您……您还好吗?”迎宾小姐的声音也跟着发颤,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需、需要我帮您叫救护车吗?” “不……用……”陈寄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他抬起那只抖得像帕金森患者的手,将手机怼到迎宾小姐的面前,屏幕上是他早已调出的付款码。 “一位!”他嘶吼道,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破铁在摩擦。 “啊?哦……好、好的……”迎宾小姐被他这副饿鬼般的模样吓得魂不附体,手忙脚乱地拿起扫码枪,“滴”的一声,完成了扣款。 “谢谢惠顾,承惠八十八元……” 她的话还没说完,陈寄舟已经像一头挣脱了牢笼的野兽,推开她,径直冲向了餐厅最深处的食物区。 “哎!先生您慢点!” 他哪里还听得见。 此刻的陈寄舟,眼中再无他物。什么昂贵的帝王蟹腿,什么新鲜的刺身三文鱼,这些在他眼里都和石头没什么两样。 他的目标,明确得可怕。 最高热量的食物。 他扑到西点区,无视了旁边精致的慕斯和提拉米苏,直接用手抓起两大块铺满了厚厚芝士的披萨,不顾那滚烫的温度,直接塞进了嘴里。 “唔……哈……” 芝士的浓香和面饼的焦香在口腔里炸开,他甚至来不及咀嚼,就囫囵着往下吞。滚烫的食物顺着食道滑下去,像一道岩浆,在他的胃里燃烧起来。 久违的暖流,终于出现了。 他能感觉到,一股微弱但真实的力量,正在从胃部,缓缓地流向他冰冷的四肢百骸。 有用! 真的有用! 陈寄舟精神一振,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他三两口解决掉披萨,又转身扑向了旁边的油炸食品区。 炸鸡腿、炸薯条、炸鸡块……他直接将整个餐盘堆得像小山一样高,然后端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开始了风卷残云般的进食。 周围的食客们都看呆了。 “我的天,你看那个人,他是刚从难民营里跑出来的吗?”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小声对她的同伴说。 “吃相也太吓人了吧?你看他,连骨头都快嚼碎了。” “他不会是来吃霸王餐的吧?你看他那样子,疯疯癫癫的。” “嘘,小声点,别被他听见了。” 陈寄D舟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他现在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这场关乎生死的“补给”之中。 他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着手机屏幕。 APP的能量槽,那个原本已经红得发黑的血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格,一格,缓慢而坚定地上涨着。 5% 10% 15% 每一次能量的上涨,都伴随着胃里食物的消耗和新一轮更强烈的饥饿。他就像一个破了洞的麻袋,无论装进去多少东西,都会迅速地漏光。 “先生!先生!” 一个严肃的声音打断了他。 陈寄舟抬起满是油污的脸,看到一个西装革履、胸前别着“大堂经理”铭牌的中年男人,正带着两名身材高大的保安,站在他的桌前,眉头紧锁。 “先生,不好意思,我们接到其他客人的投诉,说您的行为……有些异常,影响到了他们的正常就餐。”经理的语气还算客气,但眼神里的警惕和厌恶毫不掩饰,“如果您身体不适,我们可以帮您联系医院。如果您……” “我付了钱。”陈寄舟嘴里塞满了奶油蛋糕,含糊不清地打断了他。 他举起手机,划开屏幕,亮出那张清晰的付款凭证。 然后,他又用沾着奶油的手指,指了指墙上贴着的标语——【文明用餐,禁止浪费】。 “我……会……吃完。”他一字一顿地说,眼神异常地坚定。 经理和两名保安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职业生涯中前所未见的困惑。 眼前这个人,虽然吃相恐怖得像个怪物,但逻辑却异常清晰。他付了钱,他也承诺不会浪费。从规则上讲,他们没有任何理由驱赶他。 “……那,那您请自便。”经理憋了半天,最终只能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但还请您……尽量不要影响到其他客人。” 说完,他便带着保安退到了一旁,但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死死地锁定在陈寄舟身上,手已经悄悄摸向了对讲机,准备随时报警。 陈寄舟不再理会他们。 他继续吃。 披萨、炸鸡、蛋糕、可乐…… 他吃空了一盘又一盘,桌上堆叠的空盘子,已经垒起了一座小小的山丘。周围的窃窃私语早已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像在参观动物园里的珍奇猛兽一样,用一种混杂着恐惧和好奇的目光,注视着这场惊世骇俗的“饿鬼吃播”。 终于。 当他将最后一块葡式蛋挞塞进嘴里,艰难地咽下去之后,APP界面上,那个能量槽的数字,终于跳动到了 100%。 “嗝” 一个满是油腻气息的饱嗝,不受控制地从他喉咙里冲了出来。 那股如影随形的、致命的眩晕和冰冷感,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将他撑爆的饱腹感。 身体的危机,解除了。 陈寄舟瘫靠在椅子上,无视着周围人看怪物般的眼神。他的胃里温暖如春,内心却一片冰凉。 他彻底确认了。 自己,就是一个需要不断投喂燃料,才能勉强运转的生物电池。 而那个该死的APP,那个连接着末日世界的终端,就是一个贪婪的、饥渴的、永远也填不满的无底洞。 下一次呢? 下一次能量枯竭,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他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待下一次濒死体验。仅仅依靠自己的肠胃去补充能量,效率太低,风险太大。 他必须建立一个稳定的、高效的物资储备库。 既为了喂饱自己这台“生物发电机”。 也为了……喂饱那个还在废土的尸山血海里,苦苦挣扎的卓红缨。 陈寄舟掏出手机,那个曾经带给他希望,此刻却象征着寄生与枷锁的冰冷造物。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打开了地图软件。 他没有搜索医院,也没有搜索警局。 他在搜索栏里,冷静地输入了三个关键词。 “药店”。 “大型超市”。 “批发市场”。 第11章 采购单 “师傅,麻烦就在前面路口停。” 陈寄舟的声音沙哑,像一张被揉搓过度的砂纸。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没多话,只是点了点头。这个年轻人从上车开始就没安分过,一直对着手机屏幕喃喃自语,手指在上面飞快地戳戳点点,神情紧绷得像一根随时会断裂的琴弦。 “清单……自用部分,优先级最高。热量,只要热量。”陈寄舟的嘴唇翕动着,将备忘录里的文字低声念出,仿佛这是一种能带来安定的仪式。 “巧克力,要代可可脂的,便宜,热量高。” “压缩饼干,军用的最好,不行就普通的。” “午餐肉罐头,越多越好。” “能量饮料……不,性价比太低,换成葡萄糖粉,直接冲水喝。”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像一群焦躁的蚊蝇在嗡嗡作响。每一个字,都代表着一笔即将消失的存款,和一条若有若无的生命线。 然后,他划到了清单的第二部分,那一栏的标题,只有一个字——“她”。 “卓红缨……”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心脏不受控制地抽紧了一下。 “外伤……感染……饥饿。优先级:抗感染,然后是能量补充。” “抗生素,广谱的,阿莫西林,头孢……必须弄到。” “止血,云南白药,粉末的比胶囊好,直接撒。” “消毒……高浓度酒精,碘伏。” “最后,高浓度葡萄糖注射液。静脉注射……她会用吗?不,她肯定不会。但必须要有,这是最后的救命手段。” 说完最后一句,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车,也恰好在此时缓缓停靠在路边。 “到了,小伙子。” “谢谢师傅。”陈寄舟付了钱,拉开车门,一股混杂着尾气和尘土的热浪扑面而来。 他抬头看去,街对面,一个褪色的招牌映入眼帘——【老张大药房】。 药房的门脸很旧,玻璃门上贴着早已泛黄的促销海报。与旁边光鲜亮丽的连锁药店相比,这里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阴沉。 陈寄舟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 一个年轻的店员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便又低下头去玩手机。 药房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陈寄舟的目光快速扫过货架,完全无视了那些保健品和养生茶,精准地走向了西药区。 他的动作冷静而高效,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在准备手术器械。 阿莫西林,扫空。 头孢拉定,扫空。 云南白药粉,货架上仅剩的七八盒,全部拿上。 医用绷带,消毒棉球,碘伏,双氧水……他像一台没有感情的采购机器,将清单上的物品一一划掉,然后堆进购物篮里。 “咳。” 一声轻微的咳嗽,从柜台后面传来。 陈寄舟的动作一僵,他抬起头,这才注意到,在那个被各种药盒和杂物堆满的柜台深处,坐着一个穿着灰色唐装的老者。 老者头发花白,身形清瘦,手里不紧不慢地盘着两颗光亮的文玩核桃,核桃碰撞间发出沉闷的“嗒、嗒”声。他的眼睛半眯着,浑浊的眼球里,却透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锐利。 那道目光在他身上不经意地扫过,像探照灯,让他浑身不自在。尤其当他的手伸向最后一盒布洛芬,并习惯性地翻看生产批号和剂量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老者的目光在他的手上停顿了片刻。 陈寄舟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抱着那个几乎要溢出来的购物篮,走向柜台。 “结账。”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老者没有立刻拿起扫码枪,而是慢悠悠地将手里的核桃放在一块绒布上,然后抬起眼皮,浑浊的眸子再次锁定了他。 “小伙子。”老者开口了,声音平缓,带着一种独特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腔调,“家里开诊所的?” 来了。 陈寄舟的后背瞬间绷紧,一层细密的冷汗从毛孔里渗了出来。他早就预料到,如此大规模地扫货,必然会引起注意。 “不是。”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按照预先想好的说辞回答,“给乡下亲戚带的,他们那边……交通不方便,看病也难,让我一次多带点回去。” “乡下?”老者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乡下地方,用得着这么多阿莫西林和头孢?你这拿的量,都够一个小卫生所用半个月了。而且啊……” 他顿了顿,伸出枯瘦的手指,在那些药盒上轻轻敲了敲。 “这些,可都是处方药。量大了,不好弄啊。”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不轻不重地敲在陈寄舟的心上。他感觉自己的谎言,在这位老者面前,就像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一捅就破。 “是……是吗?”陈寄舟的喉咙有些发干,“我也不太懂,他们就让我照着单子买……” “呵呵。”老者笑了笑,那笑声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他不再多问,拿起扫码枪,开始慢条斯理地一件件扫码、计价。 “阿莫西林,二十三块五一盒,你要了十盒,二百三十五。” “云南白药,十八块一瓶,八瓶,一百四十四。” “……” 老者念得很慢,每报出一个价格,陈寄舟的心就往下沉一分。他感觉自己不是在买药,而是在接受一场无声的审判。那锐利的眼神,仿佛已经将他从里到外剥了个干净。 “一共,三千七百六十八。”老者报出总价。 “刷卡。”陈寄舟迫不及待地递出银行卡,只想立刻结束这场煎熬。 “滴”的一声,交易完成。 老者将一大堆药品装进几个黑色的塑料袋里,递给他的时候,又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 “小伙子,以后要是还缺什么‘硬通货’,又怕麻烦,可以来我这儿问问。有时候,老头子我……也有些门路。” 陈寄舟的心脏猛地一缩。 “硬通货”? “门路”?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药店老板该说的话! 他几乎是抢过那几个沉重的袋子,含糊地应了一声“谢谢”,便逃也似地冲出了药房。 直到跑出很远,他才敢回头看一眼。只见药房门口,那位唐装老者正站在阴影里,静静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眼神莫测。 冷汗,彻底浸湿了他的后背。 他没有时间去深思这其中的诡异,紧迫的生存压力驱使着他。离开药房,他又一头扎进了旁边的大型超市。 这一次,他不再有任何顾忌。 手推车,两辆。 压缩饼干,扫空货架。 午餐肉罐头,不同品牌的,拿了满满一车。 巧克力、糖果、瓶装水……凡是包装袋上标注着高热量、长保质期的东西,都成了他的目标。 “先生,您确定要这么多吗?”结账时,年轻的收银员看着传送带上堆积如山的食物,眼睛瞪得像铜铃。 “确定。”陈寄舟面无表情地回答,“公司团建,不行吗?” “……行,当然行。”收银员讪讪地笑了笑,不敢再多问。 看着pos机上跳出“-26841.50”的数字,陈寄舟心中毫无波澜。 金钱,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已经失去了所有世俗的意义。它们不再是房子、车子、名牌包,而仅仅是维系他自己和那个女孩生命的燃料。 是卡路里,是抗生素,是活下去的每一秒钟。 他与这个世界最核心的财富规则,已经彻底脱钩了。 提着几个几乎要勒断手指的沉重黑色塑料袋,陈寄舟打了辆货拉拉,终于在傍晚时分,回到了自己那个位于城中村、不足十五平米的出租屋。 他把所有的“战利品”都堆放在地板上,食物、药品、饮用水……这些东西几乎占据了房间一半的空间。 他本以为自己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但没有。 当他瘫坐在这些物资中间时,一种比在自助餐厅里濒死时更沉重、更绝望的压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知道,眼前这座小山般的物资,看似很多,但对于三个即将连接的世界,对于那三个嗷嗷待哺的深渊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电话,也不是短信。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悸动。 第12章 新世界 “还剩多少?” 陈寄舟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床沿,声音嘶哑地问自己。 他周围,是刚刚用三万多块钱换来的“生存堡垒”——堆积如山的压缩饼干、罐头、巧克力,还有那几包被他视若珍宝的药品。 “总资产,五万三千二百零七块四毛。” 他看着手机银行APP上那个刺眼的数字,像一个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哈哈……五万块。” “听起来不少,对吧?对于一个刚失业的设计师来说,这简直是一笔巨款。” “可实际上呢?” 他的手指在计算器上疯狂地按动着,嘴里念念有词,像在举行某种邪恶的献祭仪式。 “我自己的消耗,按上次自助餐的标准,一次濒死急救至少需要五万卡路里,折合成食物成本,大概……三百块。” “这还只是急救。日常维持,每天至少需要一万卡路里,才能保证能量槽不下降。一天一百块,一个月就是三千。” “听起来还能接受,对吧?”他的眼神逐渐变得疯狂,声音也拔高了八度,“那她呢?卓红缨呢?” “抗生素,一盒二十多,一次感染至少需要三天的量,这就是小一百块。” “葡萄糖,生理盐水,绷带……这些都是消耗品!万一她受了重伤,需要持续输液,一天又是几百块!” “光是维持我们两个人最基础的生存,一个月,至少就要花掉一万块!” “一万……”他重复着这个数字,仿佛在咀嚼一块烧红的烙铁,“五万块,只能撑五个月!这还是我们俩都平平安安、无病无灾的理想情况!” 他猛地抓起一罐午餐肉,狠狠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可那他妈是末日!怎么可能无病无灾!” “更何况……”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手机屏幕。 那个该死的APP界面上,能量槽在100%的满格状态下,散发着莹莹的绿光,看上去安全又可靠。 但在能量槽的下方,原本是灰暗一片的区域,此刻却发生了异变。 两个全新的图标,不知何时,被点亮了。 一个,是充满了冰冷科技感的电路图腾,线条复杂而精密,仿佛某种来自未来的神秘符文。它的下方,标注着一行冰冷的小字:【C-077号世界,链接待机中】。 另一个,则是一枚由无数冰晶构成的、繁复华丽的雪花徽记,散发着彻骨的寒意,似乎连视线都能冻结。它的下方同样有一行小字:【F-003号世界,链接待机中】。 它们不再是死寂的灰色,而是在能量槽满格的刺激下,微微闪烁着,一个泛着不祥的赛博蓝光,一个透出绝望的冰霜白光。 它们像两扇通往未知地狱的大门,正在他面前缓缓开启,并发出无声的邀请。 “不……” “不,不,不!别开玩笑!” 陈寄舟惊恐地向后缩去,仿佛手机是什么择人而噬的怪物。 “一个世界就已经快把我榨干了!再来两个?这是要我的命!” “我养不起!我他妈拿什么养!” 他对着手机,歇斯底里地咆哮着。然而,那两个图标依旧不依不饶地闪烁着,像两只嘲弄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他的崩溃。 他的理智在尖叫,警告他立刻关掉手机,把它扔得越远越好。每多一个连接,就意味着多一个无底洞,多一份榨干自己的风险。现在的每一分钱,都是他和卓红缨的救命钱,绝不能再浪费在任何未知的事物上。 可是…… 可是,他的内心深处,另一个声音却在疯狂地滋长。 那是源自猎手的直觉,源自赌徒的贪婪。 “风险?”那个声音在他脑海中低语,“风险也意味着机遇。” “你不是已经算过了吗?靠剩下的这点钱,你和她最多撑几个月。然后呢?坐着等死吗?” “不!我还可以去找工作!月薪一万五的工作!我可以……”陈寄舟大声反驳着自己,声音却越来越虚弱。 “月薪一万五?”那个声音发出了嗤笑,“一个月一万五,够你干什么?够你买几盒抗生素?还是够你多买几箱压缩饼干?别自欺欺人了,靠打工,你连自己都喂不饱!” “那怎么办?我能怎么办!”陈寄舟抱着头,痛苦地嘶吼。 “看看它们。”那个声音充满了诱惑,“新的世界……就意味着新的可能。废土世界有什么?只有丧尸和黄沙。但赛博朋克的世界呢?冰天雪地的世界呢?那里或许有你闻所未闻的黑科技,有价值连城的宝物,有能让你一夜暴富的钥匙!” “也可能……有会瞬间把我吸成人干的怪物!” “那又如何?反正都是死!是现在就看到确定的死期,还是去赌一个渺茫的活路,你自己选!” “我……” 陈寄舟的呼吸变得急促,额头上青筋暴起。他的内心,正进行着一场惨烈的天人交战。 他盯着那两个闪烁的图标,一夜未眠。 窗外的天光,从鱼肚白,到刺眼,再到昏黄,最后彻底沉入黑暗。 整整两天。 陈寄舟没有吃任何东西,没有喝一口水。他就那么枯坐着,像一尊石像,任由时间和内心的煎熬将他反复凌迟。 直到第三日的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亮了他那张憔悴不堪的脸。 他缓缓地抬起头。 眼神中所有的迷茫、恐惧和挣扎,都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破釜沉舟的决绝。 “你说得对。” 他对着空气,轻声说道,仿佛在回应那个纠缠了他两天的魔鬼。 “反正都是死,不如赌一把大的。” 他不再被动地等待被系统榨干,他要主动出击。 一个无比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计划,在他那因极度疲惫而异常亢奋的大脑中,逐渐成型。 他想起了卓红缨所在的那个废土世界。 那里遍地都是旧时代的“垃圾”,生锈的汽车,废弃的工厂,坍塌的银行……那些东西在末日一文不值。 但在现实世界呢? 一件旧时代的军大衣,一个生锈的勋章,甚至是一块从银行金库里刨出来的金砖……这些,都是钱! 是能换来食物和药品的,真正的钱! 他要做一个倒爷!一个跨越两个世界,倒买倒卖的“维度奸商”! 这个念头一生出,便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烧光了他所有的理智和恐惧。 他再次看向手机屏幕上那两个闪烁的图标,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两扇通往地狱的威胁之门。 那是两个尚未开发的、充满了奇珍异宝的……潜在货源地! “很好。”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脸上露出一抹扭曲的笑容。 “既然你们都想从我这里得到点什么……那作为交换,你们是不是也该付出点代价?” 计划已经确立。 野心已经点燃。 但他很快又面临一个最现实的问题:启动资金依然严重不足,更关键的是,他手里,没有任何可以立刻拿出去变现的“异界奇物”。 要钓上现实世界里那些“人傻钱多”的大鱼,他需要一个足够唬人、足够有分量的“鱼饵”。 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向了APP里那个唯一可以进行深度互动的世界。 那个破败的,充满了黄沙与尸骸的废土世界。 以及……他最虔诚,也是目前唯一的一个信徒。 陈寄舟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打开了与卓红缨的通讯界面。那是一个简陋的、类似聊天软件的弹窗。 他准备下达他的第一道“神谕”。 一道不再是无偿“恩赐”,而是充满了目的性的“索取”的神谕。 这将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他就能获得第一桶金,盘活整个死局。 赌输了…… 不,他不能输。 这一刻,陈寄舟清晰地意识到,当他准备敲下第一个字的时候,他就不再是那个偶然获得金手指的幸运社畜了。 他是神明。 一个准备开始理直气壮地剥削自己虔诚信徒的,无耻的伪神。 他的良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传来阵阵绞痛。 但他别无选择。 第13章 双开与神之代价 “赌一把大的。” 陈寄舟对着空气,对自己,也对那两扇通往未知地狱的、闪烁不定的图标,用嘶哑的嗓音宣判。 他不再犹豫。 在饿死和找死的两条绝路之间,他选择主动冲向后者。 他的指尖,因为脱水和紧张而微微颤抖,最终,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决绝,点向了那个闪烁着赛博蓝光的电路图腾。 “就从你开始。” “C-077号世界,赛博朋克……黑科技……让我看看,你到底值多少钱!” 在他手指触碰到冰冷屏幕的瞬间。 “嗡——!” 世界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是被替换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混乱的数据洪流,像一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大脑皮层。无数意义不明的代码、刺眼的红色警告框、破碎的电子噪音,在他脑海中疯狂奔涌,尖啸。 他闻到了。 那不是幻觉。 是烧焦的塑料混合着臭氧的味道,是老旧服务器过热后散发出的、独有的金属腥气。 “啊——!” 陈寄舟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双手死死抱住脑袋,整个人蜷缩在地板上,像一只被踩中了神经中枢的虾米。 太痛苦了。 如果说废土世界的链接是让他感到饥饿,那这个赛博世界的链接,就是一场纯粹的、针对灵魂的酷刑。 “什么……鬼东西……”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他强迫自己睁开眼,视线在模糊与清晰之间反复横跳,最终聚焦于手机屏幕上。 APP的界面已经切换。 背景是肮脏、狭窄、布满了如同内脏般纠缠的管线与线缆的服务器机房。冰冷的霓虹灯光从缝隙中透出,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灰尘。 而在一个巨大的服务器机柜旁,蜷缩着一个“人”。 一个……女孩? 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银色的短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但她的大部分身体,都由裸露的机械义肢和冰冷的金属骨架构成,无数细小的线缆像爬山虎一样缠绕着她残缺的肢体。 她的左眼,是一只闪烁着微弱红光的、冰冷的战术电子眼。 【警告……】 一行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文字,直接浮现在陈寄舟的脑海里,仿佛是那女孩思维的直接投射。 【能源枯竭……核心算法即将离线……】 【请求……未知源……提供……能源……】 女孩没有求饶,没有哭喊,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波动。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像一台即将关机的电脑,发出了最后的系统提示。 也正因为这份极致的冷静,那份绝望才显得愈发刺骨。 陈寄舟看到,在女孩身后的墙壁上,几个红色的光点正在迅速逼近,那是…… “搜捕无人机?”他失声喊道,“妈的!开局就是地狱难度?!” “救她?我拿什么救?我连她要的是什么能源都不知道!” 巨大的恐慌和无力感攥住了他的心脏。 然而,还不等他从数据流的冲击中缓过神来,一种更加疯狂的念头攫住了他。 “一个也是开,两个也是开……”他喘着粗气,眼神癫狂,“老子今天就他妈地狱双开!!” 他的手指,几乎是痉挛般地,又点向了最后一枚图标。 那枚由无数冰晶构成的、散发着绝望白光的雪花徽记。 【F-003号世界……链接……】 如果说刚才的感觉是“刺痛”,那这一次,就是“寂灭”。 刺骨的寒意,并非从外界,而是从他骨髓的最深处猛然炸开。他肺里的空气仿佛在瞬间被抽干、冻结,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碎玻璃。 耳边的数据噪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死寂,是宇宙终结般的、永恒的死寂。只有一声声风的呼啸,如同鬼魂的哀哭。 屏幕上的画面再次切换。 一座在漫天风雪中摇摇欲坠的蒸汽朋克风格宫殿。 巨大的、生锈的齿轮已经停止了转动,华丽的落地窗只剩下破碎的窗格,任由暴雪倒灌进来。 一个身穿破旧但依旧繁复华丽的宫廷长裙的女人,正抱着双臂,在王座上瑟瑟发抖。她金色的长发和长长的睫毛上,都凝结着一层细密的冰霜。 她的脸庞美得惊心动魄,却因为极度的寒冷而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白色。 “好冷……” 一行带着哭腔,却又强撑着高傲的文字,浮现在陈寄-舟脑海。 “真的……好冷……” “但是,我,尤利娅·霜心,绝不……” “我绝不向伊凡那个叛徒……乞求任何一块黑石……” 陈寄舟的牙齿在疯狂地打战,他分不清这寒冷是来自感官同步,还是来自内心深处的战栗。 “一个女王?还是个落魄女王?” “我操……”他忍不住骂出了声,“一个快没电了,一个快冻死了……还有一个在黄沙里吃土……” “这他妈是救世主游戏?这根本就是催债APP!” 三个世界。 三个女孩。 三个不同的地狱。 在这一刻,她们的绝望,她们的生死,都通过这块小小的手机屏幕,沉甸甸地压在了陈寄舟一个人的肩膀上。 他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时关掉APP的旁观者了。 他是她们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希望。 “救……必须救……” “她们的命,现在……攥在我手里……” 这种被极致需要的、沉重得令人窒息的“神之责任感”,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算计。 陈寄舟猛地从地上弹起来,通红的眼睛疯狂地扫视着自己狭窄的出租屋。 “冷静!冷静!陈寄舟!你是神!神怎么能慌!” “一个要电,一个要热……电……热……” 他的目光像疯狗一样搜索着,最后,死死地定格在了床头柜上的电视遥控器上。 “电池!” 他扑过去,粗暴地抠开后盖,取出两节几乎满电的南孚电池。 “南孚电池,一节更比六节强!聚能环!这他妈算不算高纯度固态能源棒?!” 他一边咆哮着,一边点开APP的【扫描上传】功能,将目标对准C-077赛博界的零七。 “给她!给那个小机器人!传送!快!” 电池在他手中化作一道光点,没入手机。 而在零七的世界,她的系统提示音冰冷地响起。 【检测到未知源……分析中……判定为……古代高纯度固态能源棒。】 零七没有任何犹豫,机械手指精准地将两节AA电池接入了自己胸口的应急端口。 “嗡!” 她那只原本黯淡的电子眼,瞬间爆发出耀眼的蓝光! 【能源恢复至安全阈值。算力核心重启。】 她十指如飞,在空气中划出绚烂的数据流,已经破门而入的搜捕无人机头顶的红灯瞬间变成了绿色。 “砰!砰!砰!” 三台无人机调转枪口,互相攻击,在火花中化为一地废铁。 “牛逼!”陈寄舟忍不住挥了一下拳头,“两节五号电池换三台无人机!这买卖做得过!” 他来不及兴奋,又立刻从桌上撕开一包在超市买的暖宝宝。 “还有你!女王陛下!” 他将目标切换到F-003冰封界,选择了传送。 尤利娅正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严寒吞噬,一块黑色的、温热的薄片,却凭空出现,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手心。 “这……这是什么?” 当那股稳定而持久的暖流,顺着她的掌心传遍四肢百骸,驱散了那深入骨髓的寒意时,她苍白的脸上终于泛起了一丝血色。 她震惊地看着这片“神之护符”,眼中的绝望被巨大的狂喜所取代。 “神迹……这是真正的神迹!” “呼……”陈寄舟长出了一口气,“暂时……都稳住了。” 然而,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就彻底凝固了。 他看到,手机右上角的能量槽,在他进行完这两次微不足道的投喂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100%的满格,狂泻到了67%! “等等……我操!怎么掉了三分之一?!” 还不等他惊呼出声,那股熟悉的、仿佛要将大脑碾碎的剧痛,再次袭来!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啊——!” 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整个人向后倒去,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墙上。 一股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他鼻腔中涌出。 他抬手一抹,满手鲜红。 血滴答滴答地落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朵朵绝望的梅花。 【警告:同步过载。建议宿主立刻休息。】 APP的血色提示,像一句最终的审判。 “原来……是这样……”他靠在墙上,意识开始模糊,“要钱……也要命啊……” 就在他即将昏过去的时候,一丝清凉的数据流,和一缕微弱的精神暖意,从APP中反馈回他的身体,像沙漠中的一滴甘泉,略微舒缓了他那快要炸开的头痛。 他知道,那是来自零七和尤利娅的“回馈”。 “呵呵……呵呵呵……” 陈寄舟看着天花板,发出一阵像是哭又像是笑的、破风箱般的声响。 “神明……” “这就是当神明的代价吗?”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从那触目惊心的血迹,移到了那个岌岌可危的能量槽,最后,落在了自己手机银行那同样岌岌可危的余额上。 “弹药……快没了……” 恐慌,比刚才的剧痛更加冰冷,瞬间淹没了他。 “我必须……立刻!马上!搞到钱!” 第14章 破产倒计时 卫生间里,水汽氤氲。 陈寄舟坐在冰冷的马桶盖上,鼻孔里塞着两团粗糙的卫生纸,样子狼狈得像个刚打输了群架的中学生。 他的一只手无力地垂下,另一只手却死死地攥着手机,屏幕上打开的是计算器应用。 他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像一个刚刚得知自己身患绝症的病人,正在计算自己所剩无几的余生。 “来,我们算算账。”他对着手机屏幕,用一种平静到诡异的语调,喃喃自语。 “我,陈寄舟,宿主,人形电池。每天要维持能量槽不下降,必须保证高热量摄入。自助餐那种搞法太伤了,换成日常食物……一天,就算五百块。这还是最保守的,省着吃的价格。”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敲下“500”。 “卓红缨,废土那个……她要活命,得吃饭,得喝水,偶尔会受伤,需要药品。抗生素,绷带,葡萄糖……这些东西不贵,但都是消耗品。算她一天一百块。这已经是把人命当狗养了,万一她哪天断手断脚,这点钱连个屁都不算。” 他敲下“+100”。 “新来的,那个机器人萝莉,零七。她要电。两节南孚五块钱,撑了多久?不好说。但总不能天天喂电池吧?以后肯定得搞发电机,搞太阳能板,那都是钱!现在,先算她一天五十块的‘电费’,我都不知道这钱该怎么花。” 他敲下“+50”。 “还有那个女王,尤利娅。她要热。暖宝宝一包十片,十块钱。一片能顶几个小时?在那零下几十度的鬼地方,估计跟往火里扔冰块差不多。蜂窝煤?那玩意儿怎么传送?怎么点?后续问题一大堆。也算她一天五十块的‘取暖费’。” 他再次敲下“+50”。 屏幕上,冰冷的数字浮现:700。 “一天……最基础的维持费用,就要七百块……” 陈寄舟的嘴唇开始哆嗦。 “这还不算任何意外。任何一次战斗,任何一次受伤,任何一次紧急援助,都是一笔额外的巨款。” 他的目光转向手机银行APP。 余额:53207.4元。 “五万三千二百零七块四毛……除以七百……” 他的手指颤抖着,按下了那个等号。 “76.01057……” “七十六天……” “哈哈哈……七十六天……” 陈寄-舟笑了,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歇斯底里的狂笑,伴随着剧烈的咳嗽,牵动了鼻腔的伤口,新的血迹瞬间染红了卫生纸。 “我他妈的……我拼死拼活,又是装孙子又是赌命,最后……只能再活两个半月?!” “这还不算我自己的房租、水电、吃喝拉撒!” “这他妈算什么神明!这他妈是破产倒计时!” 他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卫生间里疯狂地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不行!必须搞钱!必须立刻搞到钱!” “工作?”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他冲出卫生间,打开那台破旧的笔记本电脑,点开了招聘网站。 屏幕上,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岗位名称跳了出来。 “高级设计师,月薪1.2w-1.8w。” “资深视觉设计师,薪资面议(上限2w)。” “哈哈哈哈……”陈寄舟指着屏幕,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一万八?两万?够我活几天?一个月?我拿头去养活三个世界?” “回去给王得志那种傻逼磕头,他能给我开三万吗?能给我开五万吗?” “常规的路……已经死了。”他喃喃自语,眼神中的癫狂逐渐冷却,化为一片冰冷的死寂,“靠打工,就是用滴管给黑洞注水。死路一条。” 他关掉招聘网站,在搜索框里疯狂地敲击着键盘。 “如何快速挣钱” “一夜暴富的方法” “无本万利” “……操,怎么他妈全是网贷、赌博和电信诈骗!” 他烦躁地砸了一下鼠标,在无数弹出的广告窗口中,一个风格古早、界面简陋的链接被意外点开了。 【海云市灵异爱好者论坛】 “这什么玩意儿?”陈寄舟皱起眉,“界面这么土,2004年的风格吗?病毒网站?” 他正准备关掉,却被首页飘红的几个帖子标题吸引了。 “【直播】我好像被楼上的邻居下降头了,每天晚上都能听到他在磨牙……” “【求助】大师们帮忙看看,我家猫最近总对着空气哈气,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 “【讨论】关于城南乱葬岗的‘鬼打墙’事件,有没有组队去探险的?” “……一群神经病。”陈寄-舟嗤笑一声,感觉自己点进了精神病院的内部网站。 他滚动着鼠标,权当是看弱智吧解压,然而,一个被加粗、标红、置顶的帖子,像一块磁铁,瞬间吸住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重金悬赏】十万!求购真正的法器!骗子滚!》 “哦?”陈寄舟挑了挑眉,点了进去。 帖子的内容,让他先是想笑,然后是震惊,最后,是呼吸都为之停滞的狂喜。 发帖人的ID是【雷霆尊者】。 “本人雷霆尊者,修道至今,薄有资产,然仙路坎坷,屡遇奸人!在此立帖,告诫各位道友,也给那些江湖骗子提个醒!” 陈寄舟一边看,一边忍不住轻声念了出来,语气充满了荒谬的笑意。 “‘上周,有个自称龙虎山嫡传的孙子,卖我一把祖传桃木剑,说是斩妖除魔,威力无穷。结果呢?被我家那条哈士奇当成磨牙棒给啃了!’下面还附了一张哈士奇叼着半截木剑的蠢萌照片。” “‘还有上上周那个,说是从古墓里摸出来的汉代古玉,能养人。我戴了三天,皮肤过敏了!去医院一查,他妈的玻璃仿制品!’” 帖子里图文并茂,展示了十几件被“打假”的赝品,旁边无一例外,都配着一叠叠厚厚的、崭新的人民币照片,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 帖子的最后,发帖人用血红色的字体写道: “我再说一遍!我雷霆尊者要的是真东西!有‘气’的!懂吗?!就是那种你拿在手里,能感觉到煞气、灵气、王霸之气的东西!我不管它是什么,哪怕是块板砖,只要有感觉,这十万就是你的!那些想拿淘宝货来糊弄我的,都给我滚!骗子死全家!!!” 整个帖子,充斥着一种清澈而愚蠢的愤怒。 下面的回帖,也全是清一色的嘲讽。 “楼主又开始了?” “雷尊哥,钱多烧得慌可以捐给希望工程。” “煞气?你去凶案现场捡块砖头试试?保证有。” 陈寄舟没有笑。 他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人盯上肥羊时,那种极度专注、近乎贪婪的神情。 他反复地,一字一句地,把这个中二气息爆表的帖子读了三遍。 “人傻……” “钱多……” “还他妈主动提供了核心需求……” 他低声呢喃着,然后,一个缓慢的扭曲的的笑容,在他干裂的嘴唇上缓缓绽放。 “煞气?灵气?王霸之气?” “宝贝儿……”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眼睛里闪烁着骇人的光。 “你这哪是发帖求购啊……” “你这……分明是在向我发射一支穿云箭啊!” “别的不说,”他的目光投向了手机屏幕上,那个代表着尸山血海的废土世界图标,“沾满了丧尸脑浆和亡魂怨念的‘煞气’……” “我这里,管够。” 第15章 神器的诞生 陈寄舟没有笑。 他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设计师在面对一个预算充足、需求明确,但品味堪忧的“完美甲方”时,那种极度专注、近乎贪婪的神情。 他反复地,一字一句地,把这个中二气息爆表的帖子读了三遍。 “人傻……” “钱多……” “还他妈主动提供了核心需求……” 他低声呢喃着,然后一个缓慢的扭曲的的笑容,在他干裂的嘴唇上缓缓绽放。 “煞气?灵气?王霸之气?” “宝贝儿……”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眼睛里闪烁着骇人的光。 “你这哪是发帖求购啊……” “你这……分明是在向我发射一支穿云箭啊!” “别的不说,”他的目光投向了手机屏幕上,那个代表着尸山血海的废土世界图标,“沾满了丧尸脑浆和亡魂怨念的‘煞气’……” “我这里,管够。” 但下一秒,那股猎食者般的兴奋就迅速冷却,转为一种冰冷的、刻入骨髓的职业本能。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像对待一个能决定公司生死的超级大客户一样,郑重地在电脑上新建了一个文件夹,命名为——【“雷霆尊者”项目】。 他打开一个空白文档,敲下了第一行字:【客户画像分析】。 “好,让我们开始吧,雷霆尊者先生。”陈寄舟对着屏幕,喃喃自语,仿佛在开一场只有他一个人的项目启动会,“让我看看你的用户痛点究竟在哪里。” 他花了整整三个小时。 这三个小时里,他没有去管那三个嗷嗷待哺的世界,没有去想自己那岌岌可危的生命倒计时。他彻底沉浸了进去,将【海云市灵异爱好者论坛】当成了自己的战场,将“雷霆尊者”的所有历史发言、与人争吵的记录、炫耀过的每一件赝品,全都复制粘贴下来,逐条分析。 “嗯……ID:雷霆尊者。发言风格:极度中二,热衷于使用‘本座’、‘道友’、‘仙路’等词汇。初步判断,年龄在16到28岁之间,有强烈的角色扮演倾向。” “资产状况:根据他晒出的现金和被骗金额,流动资金至少在百万级别。消费习惯:冲动型消费,易被‘故事’和‘概念’打动。核心诉求:购买的不是物品,是‘体验感’和‘社交货币’。” 陈寄舟的十指在键盘上翻飞,像一个正在解剖标本的冷酷医生。 “他反复强调‘气’,‘煞气’,‘灵气’。这说明他追求的是一种唯心的、无法被科学量化的‘感觉’。这太棒了,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需求。” “他为什么屡次被骗?因为他渴望被认同。他想成为圈子里最懂、最牛的那个。所以,他买的不是法器,是‘独一无二’的身份标签。” “很好,客户的核心需求已经明确了:他要的,是一个能让他讲出牛逼故事、能在圈子里装逼、并且‘感觉’上无法被证伪的‘真东西’。” 分析到这里,陈-舟停了下来,他靠在椅背上,像一个完成了初步草案的设计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那么,我的产品定位就该是……” 他正要往下写,鼠标滚轮无意间划过一个页面,一个ID跳入了他的眼帘。 【打假先锋】。 这个ID下的每一条回复,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刀刀切在“雷霆尊者”的要害上。 “【打假先锋】:@雷霆尊者,你那块所谓的汉代古玉,但凡上过初中化学课,就知道‘玻璃料器’和‘和田玉’的密度差多少。拿个量杯和电子秤,自己算算,很难吗?” “【打假先锋】:@雷霆尊者,龙虎山嫡传弟子会在网上十万块卖你桃木剑?他怎么不拿去参加苏富比拍卖?动动你那被金钱填满的脑子。” 陈寄舟的瞳孔微微一缩。 “操,差点忘了,任何项目里都有这种专门挑刺的‘专业评审’。”他坐直了身体,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一个成功的项目,不仅要让甲方爸爸满意,还得让评审闭嘴。” “这个【打假先锋】,逻辑清晰,言辞犀利,是个硬茬。他代表了‘科学’、‘理性’和‘逻辑’。我卖给雷霆尊者的东西,绝对不能在这些层面上被他抓住致命的把柄。” “所以,我的产品必须满足两个条件。”陈寄舟伸出两根手指,对着空气比划着。 “第一,能绝对满足‘雷霆尊者’的需求。” “第二,能基本规避‘打假先锋’的理性攻击。” “难……但不是无解。” 他拿起桌上的一支笔,在废弃的设计稿背面,写下了几个潦草但力透纸背的关键词。 【末日】。 【杀伐】。 【荣耀】。 【遗物】。 “普通的古董不行,会被考据。普通的凶器不行,会被鉴定。那么……如果这件东西,来自另一个世界呢?” 一个疯狂而完美的方案在他脑中成型。 “对!物品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背后的‘品牌故事’和‘核心技术’!” “品牌故事就是——它来自一个已经毁灭的文明,一个尸山血海的末日战场!那上面沾染的,是成千上万丧尸的怨念,是无数英雄的血泪!这种‘真实感’,这种‘故事性’,是雷霆尊者梦寐以求的!” “核心技术就是——它真的来自末日!它上面附着的微量辐射、未知的金属成分、那种独一无二的‘煞气’,是地球上任何实验室都无法复制、任何‘打假先锋’都无法解释的!当逻辑无法解释时,剩下的就只有‘神秘’!” “这,就是我的王牌。我将贩卖‘真实’。” 陈寄舟的呼吸变得急促,脸颊因为长时间的亢奋而泛起病态的潮红。 方案敲定了。 他需要一件符合“古老、杀伐、荣耀”概念的金属制品,作为这个方案的载体。 他打开手机,点开了那个改变他命运的APP。 屏幕里,废土世界。 少女卓红缨依然坐在那个破败的便利店门口,像一尊虔诚的雕像。她刚刚结束了一场狩猎,正在用一块破布,小心翼翼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那个被她奉为圣物的矿泉水瓶。 仿佛那不是一个塑料瓶,而是神明赐予的无价圣杯。 看着她那纯粹到近乎愚昧的眼神,陈寄舟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但他没有时间去体会那转瞬即逝的愧疚。 “一个完美的‘供应商’……”他低声说,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一个最忠诚的……‘代工厂’。” 万事俱备,只欠“货源”。 陈寄舟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即将要扮演一个真正的“神明”,去向他最忠诚的信徒,索取第一份用于交易的“祭品”。 这将是他第一次,主动地、赤裸裸地去利用这份沉重而纯粹的信仰。 他内心的某个角落,那个还属于“社畜陈寄舟”的角落,在发出微弱而痛苦的**。 但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将那一声**,连同最后一点软弱,一同按死在了冰冷的商业逻辑之下。 活下去,需要钱。 这就是唯一的真理。 第16章 神之信仰 夜色已深,出租屋里只剩下笔记本电脑屏幕散发的幽幽白光,映照着陈寄舟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 他切换到废土世界的通讯界面。 屏幕那头,黄沙漫天,天色昏黄。卓红缨正背靠着一堵残墙,闭目养神,她身前横着那把卷刃的断刀,手中依然紧紧抱着那个被擦拭得锃亮的矿泉水瓶。 她似乎感应到了神明的注视,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在末日的风沙里,它依旧清澈,像一汪从未被污染过的泉水。当她的目光望向屏幕(在她的感知中是望向天空)时,那份纯粹的、不含一丝杂质的虔诚与信赖,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陈寄舟的心脏。 “你是在利用她。”一个声音在他脑中说,“利用一个把你当成全世界的女孩,去满足你肮脏的金钱欲望。” 陈寄舟的呼吸一滞,准备打字的手指僵在了半空。 “闭嘴!”另一个声音咆哮起来,“我他妈还剩多少天?七十六天!我不这么做,我们所有人都得死!她们三个,还有我!你跟我谈道德?去跟空空如也的能量槽谈道德吧!” 负罪感与求生欲在他内心疯狂地撕扯,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裂。 最终,对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陈寄舟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所有的软弱与不忍。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坚硬,如同一个即将按下核弹发射钮的将军。 他调整情绪,用一种他想象中神明应有的、威严而冷漠的语调,在屏幕上敲下了一行行金色的“神谕”。 “吾之信徒,卓红缨。” 屏幕那头,卓红缨的身体猛地一震,瞬间从靠坐的姿态转为单膝跪地,头颅深深垂下,以最谦卑的姿态聆听神言。 陈寄舟的心又被刺了一下,但他没有停。 “汝之虔诚,吾已尽知。” “然,净化此界污秽,需以汝辈之荣耀为引,方可降下神罚。” 卓红缨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迷茫。荣耀?神罚? 陈寄舟继续冷酷地敲击着键盘。 “去吧,去寻找那些承载着尔等旧时代荣光与血泪的金属遗物。” “它或许已被尘封,或许锈迹斑斑,但其上铭刻的杀伐之气与不屈之魂,将是开启神罚之门的唯一钥匙。” “将它,作为祭品,献给吾。” 金色的字迹在屏幕上缓缓消散。 神谕,已经下达。 陈寄舟瘫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羞耻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甚至不敢再看屏幕里那个女孩的脸。 废土据点。 卓红缨单膝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宛如一尊石像。 神谕如惊雷般在她脑中反复回响。 “旧时代的荣光……” “血泪……” “杀伐之气……” “祭品……” 她迷茫地咀嚼着这几个词。神明……需要什么祭品?是那些拾荒者找到的旧时代的黄金吗?还是那些毫无用处的珠宝?不……神明无所不能,这些凡俗之物,祂又怎么会看在眼里? 突然,一段被遗忘的、儿时从长辈口中听来的传说,如同闪电般划破了她混乱的思绪。 “……在城市沦陷之前,我们曾有过英雄。那些最英勇的战士,会被授予一枚用特殊合金打造的勋章。据说每一枚勋章,都代表着一场血战,代表着无数人的牺牲与荣耀……那些勋章,就封存在市中心那家最大的银行金库里,和黄金放在一起,但比黄金更珍贵……” “是了!就是它!” 卓红缨的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所有的迷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醍醐灌顶般的彻悟! “我懂了!我懂了!”她激动得浑身颤抖,对着虚空激动地低语,“神明需要的不是凡俗的黄金!祂需要的是我们凡人最宝贵的精神!是那份不屈的荣耀!那才是最有力量的‘杀伐之气’!” “这……这是神明对我的考验!祂在考验我的悟性!考验我的忠诚!” 狂热的信仰如同最猛烈的燃料,瞬间点燃了她全身的血液。 “赞美吾主!您的旨意,您的信徒……完全领悟了!” 她霍然起身,动作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她先是将那瓶“圣水”小心翼翼地藏进据点最深处的一个暗格里,那是神明赐予的恩典,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然后,她握紧了手中那把早已卷刃的断刀。 她的目光,坚定不移地投向了远方,投向了那片在地图上被标记为“极度危险”的城市中心区域。 她知道,那里是死地。盘踞着远比普通丧尸更强大、更恐怖的变异体,甚至有传说中的“裂颚犬”群在盘踞。去那里,九死一生。 但为了回应神的期待,为了献上神所需要的祭品,她心中没有恐惧,只有奔赴荣耀的无上喜悦。 “吾主,请您……注视着我。” 她低声祷告,随即,身影如一道离弦之箭,决然地冲入了茫茫的黄沙与废墟之中。 陈寄舟的出租屋里。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再次看向了手机。 APP的上帝视角地图上,代表卓红缨的那个微弱的蓝色光点,像一颗倔强的流星,没有丝毫停顿,直直地冲向了地图中央那片触目惊心的深红区域。 那里,代表着死亡。 陈寄舟的心脏猛地一缩,然后开始擂鼓般狂跳起来。 一半,是因为计划成功的兴奋与刺激,那种如同棋手般操纵棋子命运的快感。 另一半,是因为将一个无条件信任自己的少女亲手推向深渊的,那种沉重得几乎要压碎他脊梁的负罪感。 在这一刻,他作为“维度倒爷”的野心,与他必须付出的、名为良知的代价,一同降临了。 第17章 迷雾中的上帝 陈寄舟深吸一口气,出租屋里浑浊的空气,让他闻到了废土的尘埃味。他强行压下心头浮现的负罪感和兴奋,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手指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划过,食指与拇指轻轻一分。 屏幕上弹出对话框。 “确认切换至战术俯瞰模式吗?” “将消耗更多生物能以维持实时数据流。” “确认。”陈寄舟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随着他意念的确认,APP界面发生了变化。原本的卫星地图瞬间向下沉降,视野急速拉近。像素点开始重构,模糊的色块凝聚成粗糙的街道轮廓,废弃车辆的黑色方块,以及一团团缓缓蠕动的阴影。 丧尸群。 一种更原始、更有诱惑力的掌控感,填满了陈寄舟的心。 他从屏幕外变成了棋手,俯瞰着棋盘。 他的心跳开始加速。 “这也……太顶了。”陈寄舟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迅速冷静下来,开始审视这片棋盘。代表卓红缨的蓝色光点,此刻静止在一条主干道的入口。陈寄舟用手指在屏幕上拖拽,一条虚拟的绿色路径线被规划出来,绕开了几处代表尸群的阴影。 他清了清嗓子,敲击屏幕,一行行金色的文字在APP内弹出,同步浮现在废土世界的天空。 【神谕】:“沿春晖路直行三百米。前方有小型尸群,保持安静,贴墙根走。” 【神谕】:“左转,进入废弃商业街。注意脚下,避开玻璃碎渣。” 另一边,废土S市。 卓红缨看着天空中浮现的金色文字,身体紧贴着残垣断壁,呼吸放轻到最低,悄无声息的在废墟中穿行。 她的双眼,就是陈寄舟的摄像头。 通过卓红缨视角反馈回来的碎片化画面,陈寄舟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死寂。 生锈的“春晖路”指示牌被风吹得摇摇欲坠,发出“吱呀”的声响。 破碎的百货公司橱窗里,塑料模特的半边身子已经风化,身上那件红裙,如今只剩下被血污和灰尘染成的暗褐色。 风中,一具挂在电线杆上的干尸,随着风来回摇晃。 陈寄舟在屏幕上看到的只是像素块的移动,但这些通过卓红缨感官传递回来的细节,让他刚升起的轻松感很快消散了。 “每一步,都是真的。”他对自己说。 陈寄舟强迫自己更加专注,手指不断在屏幕上放大缩小,仔细检查着卓红缨前进路线上的一切。 【神谕】:“前方五十米,一辆翻倒的公交车后有三只游荡体,放慢速度,从右侧人行道绕行。” 【神谕】:“很好,继续前进。” 卓红缨的执行力很高,将陈寄舟的每一个指令都分毫不差的化为行动。 就在陈寄舟沉浸在指挥的感觉中时,屏幕的右上方,一个移动的,比丧尸像素点更小的黑点,引起了他的注意。 “鸟?”他下意识的想。 陈寄舟双指再次放大地图,将视角拉到极限,画面变得更加粗糙。 他终于看清了。 那是一只乌鸦。 一只很奇怪的乌鸦。 它的羽毛大片脱落,露出下面灰败的皮肤,一只眼睛是正常的黑色,另一只却浑浊不堪。这是一只典型的食腐乌鸦,在废土上随处可见。 但它的行为,很不正常。 地面上有新鲜的尸体,甚至有刚被卓红缨避开的丧尸残骸,它却看也不看。 它只是飞着,以一个固定的半径盘旋,一圈又一圈,始终在卓红缨头顶偏后方的空中,不靠近,也不远离。 陈寄舟的心猛的一沉。 他的【初级丧尸直觉】没有任何反应。那只乌鸦身上没有散发出代表恶意的红黑色雾气。 正因为如此,才更让他感到一阵心悸。 这不合逻辑。 动物的本能是趋利避害,是觅食。这只乌鸦的行为,却充满了目的性。 “你在看什么?”陈寄舟死死盯着那个盘旋的黑点,仿佛在对它说话。 不,不是它在看。 “是有谁……在通过它看?” 一个念头突然出现,让他全身一颤。 他不是唯一的上帝。 在这片废土之上,或许还有另一双,甚至更多双眼睛,正隐藏在迷雾中,窥视着他那枚在黑暗中前行的,名为卓红缨的棋子。 这场游戏,从一开始,或许就不是只有他一个玩家。 第18章 信徒的直觉 “有东西在监视我们。” 陈寄舟几乎想把这行字立刻打出去,但他忍住了。 告诉卓红缨有什么用? 让她抬头去攻击一只盘旋在百米高空的乌鸦吗? 那只会暴露她的位置,引来更多的麻烦。 “冷静,陈寄舟,冷静。” 他对自己说。 “你现在是神,神不会惊慌。”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那只乌鸦身上移开,重新看着路线规划。 越是可能被监视,就越要表现的正常。 他必须尽快将卓红缨带到目的地,在封闭的室内,任何窥探都会失效。 他看了一眼地图,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十字路口。 视野开阔,除了几辆报废的汽车,几乎没有遮蔽物。 但也正因为如此,这里游荡的丧尸最少。 这是最快的路线。 “必须抓紧时间了。”他心想。 【神谕】:“前方十字路口,保持当前速度,直接穿过。” 【神谕】:“不要停顿。” 他全神贯注的盯着屏幕远方,那几处代表丧尸巡逻队的黑色霉斑,计算着它们移动的轨迹和时间差。 卓红缨此刻切入,正好能卡在两条巡逻路线的交叉间隙中,避开所有威胁。 对于地面,他匆匆扫了一眼。 俯瞰的像素视角下,一片平坦的水泥地,没有任何异常。 “安全。” 他做出了判断。 废土。 卓红缨的身影猛的加速,冲向开阔的十字路口。 风声在耳边呼啸,她甚至能闻到远处尸群散发出的腐败腥气。 神谕很明确:穿过去,不要停。 她的肌肉已经做好了持续爆发的准备,目光锁定在路口的另一端。 五十米,三十米,十米…… 就在她的右脚即将踏入路口中心的那一刻—— 卓红缨的身体,突然以一个很不正常的姿势,猛的向左侧急停。 她整个人像是被推了一把,身体在半空中强行扭转,翻滚着停在了路口旁一栋大楼墙角的阴影里。 巨大的惯性,让她的肩膀狠狠撞在水泥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砰!” “她干什么?!” 出租屋内,陈寄舟的心脏漏跳了一拍,眼睛猛的瞪大。 “为什么停下?!你疯了!” 他对着屏幕无声的咆哮,手指抖动的厉害,几乎就要打出质问的指令。 违背神谕? 这是第一次。 然而,下一秒,他所有准备打出的字,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躲在墙角阴影中的卓红缨,来不及揉一下撞疼的肩膀。 她迅速从腿侧刀鞘中抽出军用匕首,屏住呼吸,对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地面,手腕轻轻一挑。 “叮。” 一声很轻的响声。 陈寄舟死死的盯着屏幕,将画面放大到了极限。 他看到,一根在灰尘中几乎看不见的细钢丝,被匕首的尖端稳稳的挑了起来。 阳光下,那根钢丝反射出一抹致命的寒光。 钢丝的另一头,连着一辆废弃汽车的车底。 随着钢丝被挑断,一串用麻绳捆绑的东西,从车底“咕噜噜”的滚了出来。 是三枚掏空了的罐头盒,外面用铁丝缠满了生锈的钉子和玻璃碎片。 土制手榴弹。 那根连接着拉环的引信,已经断了。 “……” 陈寄舟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股寒意,从他的尾椎骨一路窜上头顶。 后背的衣服,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差一点,就亲手把她送进了地狱。 他的上帝视角,他的完美路线…… 他自以为的全知全能,在这根细到像素都无法显示的钢丝面前,成了一个可笑的死亡陷阱。 他看到了宏观的尸群,却忽略了来自人类同类的,最微观的恶意。 就在陈寄舟因为后怕而浑身发抖时,废土的十字路口,危机已经解除。 卓红缨没有立刻起身,她依然单膝跪在阴影中,垂下头,用一种混着后怕与狂热的颤抖声音,对着虚空祷告。 那声音通过手机的麦克风,微弱、却又清晰的传进了陈寄舟的耳朵里。 “感谢吾主……” “……感谢您,给予卑微的信徒……一次展示价值的机会。” “此等藏于尘埃中的伎俩,无需劳烦您的神目。” “为您扫清障碍,本就是信徒存在的意义。” 这几句话,让陈寄舟的心脏一阵阵发紧。 他愣愣的看着屏幕里那个跪在阴影中的身影。 羞愧,后怕…… 他看着屏幕,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原来……她没有违背神谕。 在她看来,这突如其来的危险,这神明视角的盲区,是神对她的考验。 考验她是不是一具只会听话的傀儡。 考验她是否有资格,成为神的代行者。 陈寄舟缓缓的靠在椅背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终于明白了。 卓红缨,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真正的战士,她的直觉比他这个伪神更可靠。 她是伙伴。 是他在这场死亡游戏里,唯一的纠错系统。 是他的眼睛,也是他的剑。 然而,这份醒悟,并不能改变他们已经陷入的危机。 这次意外的停顿,浪费了足足半分钟。 远处,尸群的巡逻路线已经发生了变化,封死了他们原定的去路。 更糟糕的是—— “吼——!!!” 一声尖锐的嘶吼,猛的从旁边一条废墟街区的深处传来。 那声音充满了饥饿和杀意,绝不属于普通的丧尸! 第19章 生死时速 “那是什么声音?” 陈寄舟下意识打出这行字,但很快又删除了。 他知道那是什么。 那不是普通丧尸的嘶吼。 声音里的残暴和饥饿,让他后背感到一阵冰凉。 APP的界面边缘,突然泛起一圈红光。 一个血色的弹窗猛的占据了半个屏幕。 【警告:检测到致命威胁!】 【物种:裂颚犬(变异体)】 【威胁等级:极高】 【生物特征:嗅觉敏锐,直线冲刺速度约为人类极限的1.8倍,动态视力差。】 【应对策略:禁止在开阔地带被其锁定。】 陈寄舟的瞳孔缩成一个点。 1.8倍。 一旦被盯上,卓红缨跑不掉。 他猛的滑动屏幕,将视野拉开,在隔壁街区一辆侧翻的公交车后,看到了那个移动的阴影。 那东西体型很大,浑身是结块的黑色皮毛。它的头尤其可怖,嘴从下颚中间一直裂到耳根,四瓣颚骨张合着,口水滴在滚烫的水泥地上,冒起一阵白烟。 它嗅着空气,鼻腔里发出呼噜声,显然是闻到了新鲜血肉的味道。 “妈的……”陈寄舟的嘴唇发白,手指因为紧张,在屏幕上留下一片汗渍。 他死死盯着那只怪物和卓红缨之间的距离。 来不及了。 “卓红缨!听我指令!” “别问!别回头!别想!执行!” 他用极快的速度,把一连串的指令弹窗发了出去。 【神谕】:“十点钟方向!前方废弃服装店,冲进去!” 【神谕】:“现在!立刻!” 废土。 卓红缨看到神谕的瞬间,身体就做出了反应。 她对这个指令没有任何怀疑。 她甚至没回头看一眼,就在高速奔跑中猛的扭转身体,强行改变了方向。 脚踝传来剧痛,但她不在意。 她就地一滚,撞进了左侧那家玻璃碎裂的服装店。 几乎在她身影消失的同一刻—— “轰!” 一道巨大的黑色残影,猛的撞在了她刚才所在的墙角。 水泥墙壁瞬间龟裂凹陷,碎石和玻璃碎片向四面八方飞溅。 如果她晚了0.1秒,现在被撞成肉泥的就是她。 “呼……呼……” 卓红缨躲在一排腐朽的模特道具后面,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滑落。 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出租屋内,陈寄舟的心脏狂跳。 第一步,躲开了裂颚犬的冲锋。 但危机还在。 “吼……呜……” 门外,那只裂颚犬发出了低吼。它巨大的头颅在破碎的橱窗前来回晃动,闻着气味,试图重新锁定猎物的位置。 “它看不见你,但能闻到你。” “听着,接下来我说,你做。” “一个字都不要错。” 陈寄舟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他将附近几条小巷的地图全部记在脑中,障碍物、管道、矮墙,都清晰无比。 他高度集中,感觉自己不是在玩游戏,而是在指挥一场生死逃亡。 “别动。” “等。” “那只狗在门口,它要进来了。” “听我口令,三,二……” 【神谕】:“一!从你身后那扇破门出去,左转!” 卓红缨动了。 她悄无声息的穿过满地狼藉的店铺后门,冲入一条狭窄的小巷。 “吼!” 裂颚犬撞破了服装店的正门,却扑了个空,它咆哮着,循着气味追进了后巷。 “它在你后面,距离三十米!” “别慌,它只有速度快!” 【神谕】:“前方垃圾箱!踩着它,翻上那堵矮墙!” 卓红缨脚尖在垃圾箱盖上轻轻一点,身体借力腾空,双手攀住两米高的墙头,腰腹发力,整个人悄无声息的翻了过去。 裂颚犬体型太大,无法做出这种动作,只能用头颅撞击墙壁,发出砰砰的闷响。 “很好!继续!” 陈寄舟的心跳在加速。 他从不是个热爱极限运动的人,可此刻,这种指挥别人生死的感觉,让他有些上瘾。 【神谕】:“前方有废弃的通风管道!离地半米!身体压低,从下面滑过去!” 【神谕】:“快!它要绕过来了!” 卓红缨一个滑铲,身体紧贴着满是油污的地面,从散发着恶臭的管道下方滑行而过。 “轰!” 裂颚犬庞大的身躯从另一侧的巷口冲出,却因为追之不及,一头撞在了坚固的通风管道上,发出一声呜咽。 连续两次追击失败,激怒了这头畜生。 “它疯了!它在原地打转,准备用嗅觉锁定你的位置!” 陈寄舟的手指快得像要出现残影。 “这是唯一的机会!” 【神谕】:“停下!” 【神谕】:“就现在,原地趴下!蜷缩身体!屏住呼吸!” 这是一个违背求生本能的指令。 被野兽追杀时,停在原地就是等死。 但卓红缨执行了。 她蜷缩在一堆建筑垃圾的阴影里,将呼吸降到最低,心跳也慢了下来。她一动不动,和这片废墟融为一体。 “相信我……相信我……” 陈寄舟在心里默念着。 他赌的就是裂颚犬的动态视力差。连续追逐后,它的眼睛会优先捕捉移动的目标,对静止在阴影中的物体,感知会下降。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 一秒。 两秒。 三秒。 巷口,裂颚犬刨着地面,猩红的眼睛扫视着四周,鼻子快速抽动。 它能闻到血食的气味就在附近,但它看不见。 那气味时断时续,好像被风吹散了。 “呜……” 它在原地转了几圈,没什么耐心,终于发出一声低吼。 它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巷子,转身,循着另一条街道上更浓的腐尸气味离去。 直到代表裂颚犬的红点在地图上消失,陈寄舟才浑身一松,瘫倒在椅子上。 他赢了。 他们赢了。 这场不到三分钟的追逐,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一种掌控一切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觉得自己,就是神。 然而,这份感觉只维持了不到十秒。 一股剧痛突然袭来,让他眼前一黑。 第20章 地狱的门 “怎么回事……” “动啊……” “我的手……” 陈寄舟瘫在椅子上,意识在清醒与模糊的边缘挣扎。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却无法控制。视野里的一切都有重影,天花板的吊灯分裂成了晃动的光团。 手机屏幕上,APP的界面布满了噪点,那代表卓红缨生命状态的绿色光点,也变得黯淡而闪烁不定。 【警告:宿主生物能低于10%!】 【警告:神经连接协议即将中断!】 【建议:立刻补充高热量有机物!】 血红色的弹窗在他眼前跳动,每一个字都让他脑仁生疼。 低血糖。 严重的低血糖反应。 他终于明白,刚才那场操作,榨干了他的精神和身体全部能量。 再不吃东西,他可能会成为可能是第一个因为“云指挥”而当场休克的“神明”。 “吃的……吃的……” 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驱使着唯一还能勉强活动的手指,在掉落在地的手机屏幕上胡乱摸索。 解锁,失败。 再来,失败。 汗水从额头滚落,滴进眼睛里,又咸又涩。 他重复着这个简单的动作,内心充满了恐惧和荒谬。 废土的女武神刚刚死里逃生,正在等待她神明的下一步指引。 而她的神明,却在为了点一份外卖而和自己的指纹锁作斗争。 “操!” 一声低沉的咒骂后,他放弃了解锁,直接对着手机吼道:“Siri!打开外卖软件!” 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跳转到了外卖APP的界面。 “谢天谢地……” 陈寄舟松了口气。他眯着重影的眼睛,凭借肌肉记忆,点进了那家常吃的快餐店。 “全家桶……要最大的。” “红牛……来一箱!” “可乐……最大瓶!” 他胡乱的点着,价格和数量都懒得看,只有一个念头:他需要能立刻转化为能量的碳水和糖分。 最后,在配送选项上,他毫不犹豫的选择的高价的“特级专送·30分钟内必达”。 支付完成。 做完这一切,他彻底瘫软下去,脸颊贴着冰冷的地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现在,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那个穿着蓝色或黄色制服的凡人,来拯救他这个落难的“神”。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感觉很漫长。 就在陈寄舟感觉自己眼前的黑暗越来越浓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他从昏沉中惊醒。 “咚咚咚!” “您好!外卖!” “救星……” 陈寄舟用尽最后的力气,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身体靠着墙,一步步挪到门边。 他拉开门。 门口,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外卖小哥,正举着手机准备让他确认收货。 当小哥抬起头的瞬间,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面色惨白、嘴唇发青、满头虚汗的男人,正用一种热切的眼神,死死的盯着他手里的外卖袋。 这人……好像快死了。 小哥的眼神下意识的越过陈寄舟的肩膀,扫向屋内。 昏暗的房间里,一片狼藉。 角落里,堆着几把工业射钉枪,旁边是几大袋贴着“硝酸铵”标签的化肥,还有几根闪着金属光泽的无缝钢管。 射钉枪……化肥……钢管…… 再结合门口这个男人一副虚弱的模样…… 小哥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自制炸弹。吸毒过量。 “你……你的外卖……” 小哥的声音都在发颤,他把外卖袋往陈寄舟怀里一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转身就往楼下狂奔。 那速度,比陈寄舟指挥卓红缨逃命时还要快上几分。 陈寄舟完全没注意到对方的异样,他现在眼里只有食物。 他踉跄着关上门,一把撕开外卖袋,急切的抓取食物。 他甚至没空去拿筷子,直接抓起一块冒油的炸鸡腿,狠狠的塞进嘴里。 滚烫的肉块烫得他口腔发麻,但他不管不顾,疯狂的咀嚼、吞咽。 然后是可乐。 他拧开瓶盖,仰头就灌。冰冷的含糖液体顺着喉咙冲进胃里,一股凉意冲上脑门。 随着高热量食物的入腹,他脑中的眩晕感和手抖的症状,终于开始缓缓缓解。 APP的能量槽,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濒危的红色,一格一格的向着安全的黄色回升。 屏幕上的废土画面,也重新变得清晰、稳定。 他看到,卓红缨一直保持着他下线前的姿势,潜伏在垃圾堆的阴影里,一动不动,如同雕像。 陈寄舟瘫坐在满地狼藉的食物包装中间,一手拿着啃了一半的鸡腿,一手举着手机。 油腻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留下肮脏的痕迹。 这一刻,现实的狼狈与废土的悲壮,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他看着屏幕里那个在末日废墟中苦苦支撑的坚毅背影,又看了看自己这副狼狈的丑态。 什么狗屁神明。 他只是一个躲在安全屋里,依靠榨取别人的生命和信仰,来满足自己生存欲的共犯。 “对不起。” 他对着屏幕,轻声说。 他重新捡起自己的“神格”,发出了劫后余生的第一道指令。 【神谕】:“危机解除,继续前进。” 【神谕】:“目标,正前方,S市中央银行。” 在陈寄舟恢复的这段时间里,卓红缨一直潜伏在原地,用缓慢的呼吸频率调整着耗尽的体力。 收到神谕的瞬间,她的身体再次绷紧。 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从阴影中走出,脚步有些踉跄,但眼神依旧坚定。 终于,在穿过两条布满残骸的街道后,一栋残破的建筑,出现在她的视野尽头。 S市中央银行。 它曾经是这座城市重要的建筑,如今却只剩下一具被战火熏黑的骨架。 那扇由特殊合金打造的圆形主门,厚达一米,早已被不知名的重炮或炸药轰得扭曲变形,向内凹陷出一个黑洞。 入口黑洞洞的,散发着混杂着陈腐、血腥与死亡的冰冷气息。 陈寄舟瘫坐在地板上,看着屏幕中,那个渺小却笔直的背影,停在了这扇地狱之门的面前。 他打出了最后一行字。 【神谕】:“准许进入。” 第21章 黄金之海 【神谕:准许进入。】 当这行字在手机屏幕上亮起时,陈寄舟正死死咬着一块巧克力威化,视野因为低血糖阵阵发黑。 他看到,屏幕里的那个背影没有丝毫犹豫。 卓红缨踏入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嗤——” 她点燃了身上最后一根冷焰火。 幽蓝的光芒照亮了银行废墟的主通道。 “吾主,前方通道安全。” 卓红缨的声音通过APP传来,带着在封闭空间里的回响,很清晰,也很冷静。 仿佛刚才经历生死追逐的不是她。 “收到。”陈寄舟飞快的打出两个字,然后迅速将半块威化塞进嘴里。 他不敢多打一个字。 陈寄舟能感觉到,自己仅剩的那点能量,随时都可能熄灭。 他现在只是一个紧张到手心冒汗的观察者。 屏幕里的景象随着卓红缨的脚步向前延伸。 “这里……发生过激战。”卓红缨的语气有些严肃。 “怎么说?”陈寄舟问。 “墙壁。”卓红缨回答的很简洁,“弹孔,口径不对,像是拾荒者改装的武器。” “还有呢?” “血。”卓红缨停下脚步,用刀尖刮了刮墙上一块暗色的污渍,“已经完全干了,但不是黑色。” 陈寄舟的瞳孔缩了一下:“什么意思?” “意思是,死在这里的人,血液里丧尸病毒的浓度不高。他们是……被人类杀死的。”卓红缨的声音没有波澜,像是在说一个事实。 陈寄舟的心沉了下去。 人杀人,在末世,这比丧尸更让人害怕。 “空气里有味道。”卓红缨又说。 “什么味道?” “尘土,火药,还有……”她似乎在努力分辨,“……纸张腐烂的味道。” 纸? 陈寄舟一愣。 就在这时,卓红缨已经走到了主通道的尽头。 那是一扇虚掩着的、厚重的圆形合金门。 门上布满了爪痕和爆炸的焦黑,显然被暴力开启过不止一次。 “吾主,我感觉到了。”卓红缨的声音压的更低了,“金库就在门后。” “去吧。”陈寄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卓红缨伸出那只完好的手,抵在冰冷的合金门上,深吸一口气,猛的发力。 “吱嘎——” 沉重的金属摩擦声很刺耳。 大门被缓缓推开一道缝隙。 下一秒,陈寄-舟感觉自己的眼睛被刺了一下。 屏幕里,冷焰火的蓝光被什么东西反射,爆发出难以想象的耀眼光芒。 光芒过后,当陈寄舟的眼睛终于适应过来时,他的呼吸停了。 心跳也停了。 屏幕上,是一片金色。 无数块方正的金砖,散落的到处都是,堆成了一座座发光的小山。 金砖的缝隙里,还夹杂着一捆捆在这个世界已经变成废纸的旧时代货币。 黄金。 是黄金。 陈寄舟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什么都想不了了。 “发了……”他无意识的嘟囔着,双眼赤红。 “全……全都拿走……” “不,不用全拿走,只要一背包,不,半背包就够了……” 他几乎要对着手机吼出来,让卓红缨立刻、马上、把那些东西装满她的背包。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屏幕的瞬间,卓红缨那带着困惑的声音,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神……” “这些黄色的石头……挡路了。” “需要清理吗?” 一句话,让陈寄舟的所有想法瞬间凝固。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屏幕里的卓红缨,看金砖的眼神,就像在看路边的碎石。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为这些垃圾阻碍了她执行神谕而有些不高兴。 清理……吗? 陈寄舟的脸颊肌肉抽搐着。 他意识到,自己哪怕对这些东西表现出一点兴趣,他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明人设,就会在瞬间崩塌。 卓红缨信奉的,是一个不染尘埃的神。 不是一个看见金子就走不动道的财迷。 陈寄舟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那是钱啊! 那是自由!那是未来!那是给三个嗷嗷待哺的女主角买物资的经费啊! 可他不能。 他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理智与贪念在他的脑海里交战。 最终,他睁开眼,用颤抖的手指,在屏幕上敲下了一行字。 【神谕】:“俗世尘土,污秽不堪。” 【神谕】:“勿视,勿触。” 【神谕】:“直取深处,那份属于过去的……荣耀之证。” 当这三行字出现在卓红缨的视野里时,她眼中的那一丝困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狂热的崇拜。 神! 果然是神! 这些在旧时代能让无数人疯狂的黄金,在吾主的眼中,不过是污秽的尘土! 这是什么样的境界! 自己刚才竟然还想用手去碰这些污秽之物,简直是对神明的不敬! “遵命,吾主!” 卓红缨的声音无比恭敬,她小心的绕过那些金砖,像是怕踩脏了鞋子,毫不犹豫的朝着金库的更深处走去。 她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陈寄舟的心上。 陈寄舟在现实中,痛苦的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发出压抑的声音。 “我的钱……” 穿过那片让他心碎的黄金,卓红缨来到了一处被独立隔开的区域。 VIP保管区。 “吾主,这里的空气……” “怎么了?”陈寄舟无力的问。 “……很冷。”卓红缨答道,“温度比外面低了很多,而且……很安静,连灰尘的流动都变慢了。” 几乎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陈寄舟的手机屏幕上,开始出现雪花和噪点。 一行新的提示,在他的神谕框下方弹出。 【警告:检测到强信号干扰,连接质量下降。】 陈寄舟的心猛的提了起来。 他知道,能干扰APP信号的,绝不是普通的物理现象。 真正的危险,要来了。 第22章 暗影之爪 信号干扰越来越严重。 屏幕上的画面开始断断续续。 卓红缨的身影在清晰和模糊间切换,随时都可能消失在黑暗中。 “情况怎么样?” 陈寄舟飞快的打字问道。 “找到了,吾主。” 卓红缨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但语气很稳。 “001号保险柜,就在前面。” 她停在一排保险柜的最左侧。 那片区域很黑,冷焰火的光芒似乎都被黑暗吸收了,照不清楚。 陈寄舟眯起眼,死死盯着屏幕上那片最黑的角落。 他的【丧尸直觉】在疯狂预警,但干扰太强,他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感觉到一种强烈的恶意。 “小心,那里有东西!” 他吼着,手指在屏幕上狂点。 【神谕】:“不要靠近!后退!” 卓红缨看到了神谕。 她下意识想听从,但她的目光落在了那扇刻着001的柜门上。 任务……就在眼前。 她伸出了右手,准备先完成任务,再处理危险。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冰冷柜门的瞬间—— 陈寄舟模糊的屏幕上,天花板角落里,一团和阴影融为一体的噪点,极其不自然的蠕动了一下。 那不是噪点。 是活物。 【潜影兽】。 “头顶!闪开!” 陈寄舟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用尽力气在屏幕上敲出警告。 然而,一个弹窗跳了出来。 【信号延迟,发送中…】 发送中…… 零点五秒的延迟。 对废土的战士来说,这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潜影兽无声的扑了下来,一股混着腥臭和腐烂的气味,已经拍到了卓红缨的脸上。 太快了。 卓红缨的瞳孔猛的收缩。 她的【修罗武神体】带来的战斗本能,瞬间就让她明白了唯一的生路——向右翻滚。 只要翻滚,就能躲开这一击。 她的身体已经做出反应,肌肉绷紧,即将发力。 但她的余光,瞥见了马上就要被怪物爪子拍中的保险柜。 神之贡品…… 荣耀之证…… 躲开,就能活。 不躲,任务失败,神物被毁。 她脑子里没有害怕,也没有犹豫,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让吾主失望。 她做出了一个违背求生本能的决定。 这个决定让屏幕另一头的陈寄舟几乎停止了呼吸。 她硬生生止住了向右翻滚的动作,强大的惯性让她的脚踝发出一声脆响。 接着,她的身体以一个奇怪的角度,主动向左猛地一沉。 她没有躲。 她用自己的左臂,用自己的身体,迎向了怪物的利爪。 “噗嗤——!” 皮肉被撕开的闷响,通过麦克风,清晰传进了陈寄舟的耳朵里。 他看到,卓红缨的左臂,从肩膀到手肘,被三道黑色的爪子瞬间撕开,深可见骨。 皮肉翻卷,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她半边身体。 “啊……” 陈寄舟发出一声**,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 完了。 然而,战斗还没有结束。 剧痛没有让卓红缨昏过去,反而激起了她骨子里的凶狠。 她借着左臂被怪物抓住的瞬间,身体顺势下沉,将怪物的整个身体都拉了下来。 就是现在。 卓红缨的右眼闪过一道精光,完好的右手握紧卷刃的长刀,借着那股撞击力,自下而上,从一个刁钻的角度,猛的贯穿了潜影兽柔软的下颚。 刀尖没柄而入,直透头顶。 “嘶——!” 潜影兽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巨大的身体在半空中剧烈抽搐,最终无力的瘫软下来,重重砸在地上。 战斗,结束了。 卓红缨脸色惨白,嘴里不断涌出鲜血,身体晃了晃,靠着冰冷的保险柜墙壁,才没有倒下。 但她没看自己那条几乎已经废掉、软软垂落的左臂。 她的第一反应,是用那只还在滴血的右手,颤抖着,撬开了001号保险柜的柜门。 确认那枚在黑暗中依然发着幽光、生了锈的勋章,安然无恙。 她才终于靠着墙壁,缓缓滑坐下来。 鲜血在她身下汇成一小滩血泊。 她抬起头,看向手机摄像头的方向,好像能穿过屏幕,看到她信奉的神明。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满足的笑容。 “幸……不辱命……” 第23章 圣水的洗礼 “幸……不辱命……” 屏幕那头,卓红缨的声音很轻,混杂着电流的滋滋声,刺进陈寄舟的耳膜。 那个满足的笑容,和她身下不断扩大的血泊,让陈寄舟的心脏几乎停跳。 他看得清清楚楚。 在潜影兽扑下的最后一刻,卓红缨本可以躲开。 但她没有。 她用自己的左臂,为了一块荣耀之证,为了一件他计划里用来骗钱的商品,挡下了那一下。 “啊……” 一声压抑的**从陈寄舟喉咙里挤出。 他瘫软在椅子上,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屏幕。 功利,算计,神明人设,第一桶金。 这些念头被卓红缨喷涌的鲜血冲刷得一干二净。 只剩下让他喘不过气的愧疚。 “不……不该是这样的……” “你这个蠢女人,谁让你不躲了,谁让你用手去挡了。” 他对着手机屏幕低吼,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屏幕里,卓红缨靠着墙壁,气息越来越弱。 那条被撕开的左臂垂落着,鲜血不断渗出,在金库的地面上汇成一滩。 她会死。 这个念头让陈寄舟瞬间清醒。 卓红缨会因为他一个自私的命令,死在这个又冷又脏的地下金库里。 不行。 “不准死。” 陈寄舟猛的从椅子上弹起来,差点把桌上的泡面桶扫到地上。 他在狭窄的出租屋里烦躁的转了两圈,双眼通红。 急救箱。 他想起什么,冲进洗手间,用力的拉开柜门翻找。 “在哪……在哪……” 他找到了那个公司发的、一次没用过的急救箱。 陈寄舟一把将其扯出来,摔在地板上,拉开拉链。 里面有一大瓶医用酒精,一瓶云南白药喷雾,几板阿莫西林,还有所有带着“无菌”字样的纱布和绷带。 他不再计算能量消耗。 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让卓红缨活下去。 陈寄舟伸出颤抖的手,把所有东西都扫到手机的扫描框内。 APP界面上,代表能量的绿色光条飞快的下降。 “传送,给我传送。” 他低吼着,用指尖用力的戳着屏幕上的传送按钮。 仿佛多用一分力,这些救命的东西就能快一秒钟抵达。 与此同时,S市帝国中央银行废墟的VIP保管区内。 卓红缨快要昏迷了,眼前的世界开始发黑。 失血让她感到冰冷。 就在她意识快要消失的时候,一道柔和的白光在她面前亮起。 光芒散去,几个干净的瓶瓶罐罐躺在她面前的血泊中。 【神之药剂】。 这是卓红缨脑海里闪过的念头。 那干净的包装,跟这个废土世界格格不入。 上面印着一个她不认识的红色十字标志,她的瞳孔震颤起来。 神……在看着我。 吾主,没有抛弃我。 信仰给了她一股力量,驱散了寒意。 她伸出还在滴血的右手,颤抖的拿起那瓶贴着十字标签的透明瓶子。 “以此圣水洗礼伤口,吞服神丹。止血,活下去。” 神谕在她脑海中回响。 圣水……洗礼…… 卓红缨的眼神变得虔诚,又带着一丝狂热。 她毫不犹豫的拧开那瓶医用酒精的瓶盖。 根本没想这透明的液体是什么。 神说是圣水,那它就是圣水。 她抬起那条快没知觉的左臂,看着上面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然后,将瓶口对准,猛的倒了下去。 “滋——!” 一声皮肉被灼烧的声音响起。 高浓度酒精接触伤口的剧痛瞬间爆发。 卓红缨的身体猛的绷紧,每一寸肌肉都在剧烈痉挛。 冷汗瞬间湿透了她的后背。 但她死死咬住嘴唇,牙齿陷进肉里,没有发出一声惨叫。 “啊……哈啊……” 她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痛苦的喘息。 在陈寄舟的屏幕上,只能看到卓红缨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 “对不起……对不起……再忍一下,马上就好……” 陈寄舟对着屏幕呢喃。 然而,卓红缨接下来的反应,让他呆住了。 在剧痛中,卓红缨的脸上没有恨意,反而浮现出一种混杂着痛苦和狂热的表情。 在她的认知中,这种剧痛不是折磨。 这是神明用神力凝聚成的圣水,在洗去她身体上的污秽,净化她伤口的病毒与辐射。 她认为,灼烧是净化,痉挛是升华。 她无法控制的颤抖着,用尽力气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祷言。 “感谢……吾主……的恩赐……” “这……这痛楚……是您……在净化我的证明……” “我的灵魂……因您的注视……而……而纯净……” 她的话断断续续,却很坚定。 陈寄舟怔怔的听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是想救她。 可她……却把这当成了一场神圣的洗礼。 仪式结束了,卓红缨几乎虚脱。 她颤抖的手拿起那瓶云南白药,在她眼里,这是神赐的红色圣灰。 她小心的将圣灰喷洒在伤口上。 最后是那几片白色的药片。 卓红缨把它们捧在手心,虔诚的吞了下去。 药物起了作用。 出血量明显减少,她的状态奇迹般的稳定下来。 卓红缨靠在墙上,剧烈的喘息,等待力气恢复。 包扎的间隙,她的目光落在了地上。 那具已经冰冷的潜影兽尸体。 她想到了它的皮毛。 那种奇异的,能和环境融为一体的皮毛。 神明……会喜欢这种珍宝吗?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赶不走。 她要主动为神献上自己能找到的一切。 卓红缨挣扎着站起身。 剧痛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但她还是握紧了长刀,走到潜影兽的尸体旁。 她忍着左臂的剧痛,用那只完好的右手,熟练又精准的剥下了那一整块苍白滑腻的【潜影兽皮】。 做完这一切,她才松了口气。 卓红缨将勋章和兽皮放在一起。 这是她的战利品,也是她的忠诚。 她准备向神明献上这一切。 只是……该用什么来包裹这些献给吾主的圣物? 直接传送,太不尊敬了。 她环顾着这个冰冷破败的金库,在废墟中搜寻着。 第24章 历史的尘埃 “吾主,我该用什么来包裹您的荣光与我的献礼?” 卓红缨单膝跪地,轻声的自言自语。 她不能直接用手捧着传送,那是对神明的不敬。 她的目光在金库废墟里扫过,最后停在角落的一堆废纸上。 那些纸很旧,落满了灰尘,但总比肮脏的地面要干净。 她挣扎着走过去,在那堆废纸里翻找,想找出一张还算完整的。 屏幕另一头,陈寄舟还没从刚才那场圣水洗礼的画面中回过神。 他看着卓红缨的动作,自言自语:“找东西包起来也好……那勋章看着邪门,别直接沾到兽皮上……” 卓红缨小心的抽出一张旧报纸。 纸张泛黄,边缘破了些,但上面的字还能看清。 她把报纸摊开,准备把勋章和兽皮放上去。 “等等。” 陈寄舟下意识的打出两个字。 他想再看看那枚勋章。 他用APP的缩放功能,把画面拉近,对准了卓红缨手里的报纸。 他的目光本来是想看那枚生锈的勋章。 可报纸头版上一行加粗的黑字,一下就抓住了他的视线。 《维度裂缝假说被证实:官方否认S市出现空间重叠现象》 陈寄舟的脑子嗡的一下。 维度裂缝…… S市…… 空间重叠…… 这几个词,让他一下想明白了《末日救赎》这个APP到底是什么东西。 S市,不就是卓红缨在的城市吗? “这报纸……是什么时候的?” 陈寄舟的心跳开始加速,他觉得自己就要接触到一个巨大的秘密。 他快速的移动屏幕上的摇杆,想看清标题下面的发行日期。 太模糊了。 信号太差了。 就在他努力分辨数字的时候,卓红缨已经动了。 她小心的把【锈蚀勋章】和【潜影兽皮】放在报纸中间,然后仔细的包了起来,像是在包一件宝贝。 “不!别包!让我看看日期!” 陈寄舟心里大喊,但声音传不过去。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的信号剧烈波动,画面变成了一片马赛克。 【滴——检测到来自T-109世界的贡品传送请求。】 【传送准备就绪。】 手机的震动和提示音,宣告陈寄舟的努力失败了。 “可恶。” 他用拳头锤了一下桌子。 他心里全是疑问和不甘,重重的点下了“确认”。 一道明亮的光,在他小小的出租屋里闪过。 空气中,好像多了一股铁锈和血的混合气味。 陈寄舟的手心一沉。 一个用旧报纸包着的东西,还有一卷冰凉滑腻的兽皮,出现在他手里。 他马上撕开报纸,想找那个日期,但报纸一碰就碎,上面的日期也看不清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枚勋章上。 那是一枚老旧的金属勋章,表面全是暗红色的锈,好像是被血泡过一样。 他的指尖刚碰到冰冷的金属。 他刚刚获得的【丧尸直觉】,在他的脑海里发出了刺耳的警报。 一股冰冷的寒气顺着他的手臂,直接冲上头顶。 “呃!” 陈寄舟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死死攥住。 那是一种死寂的感觉。 好像他突然被丢进了一片尸山血海。 到处都是腐烂的臭味,耳边全是凄厉的哀嚎。 这种寒意,不是工艺品能仿造出来的。 这东西……真的杀过人。 它见证过无数人死去。 陈寄舟猛地松手,勋章“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连退几步,撞在墙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心有余悸的看着地上的勋章,又看了一眼手机。 屏幕上的画面恢复了一些。 卓红缨,那个刚刚献上勋章的女孩,在传送完成后,依然跪在原地。 她的左臂还在流血,却对着镜头的方向,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她在感谢他的恩赐。 感谢他赐予她圣水,也感谢他接受了她的献礼。 陈寄舟握紧了被冷汗浸湿的拳头。 他看着地上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勋章,又看了看屏幕上那个狂热的信徒。 他眼神里的各种情绪,最后变成了一种坚定。 他欠这个女孩的。 欠她一条手臂,欠下了一笔血债。 为了还这笔债,为了让他们都活下去…… 这枚勋章,这个沾满血的筹码,必须卖个好价钱。 普通的路子走不通。 那就走不寻常的路。 既然有人想买真的东西,那他就给对方一个最真的。 陈寄舟深吸一口气,捡起地上的勋章。 他强忍着那股寒意,把它紧紧攥在手里。 他划开手机通讯录,快速滑动着,最后停在一个ID上。 【雷霆尊者】。 陈寄舟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他点开对话框,手指在键盘上敲打。 “货到了。” 他停顿了一下。 然后又补上一句。 “刚出土的,见过血。” 信息发送了出去。 一场关于真法器的交易,一场将要搅动海云市的闹剧,就这么开始了。 第25章 努力得一文不值 信息发送了出去。 手机屏幕最后的光亮也灭了,陈寄舟感觉自己好累啊,他把手机扔到了一边,然后,他就瘫软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等待。 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等待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啦,每一秒都好难熬啊。 出租屋里安静得吓人。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跳得又慢又没力气,还能听见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声音。 好饿。 好累。 他手里还攥着那个勋章呢,那玩意儿叫【锈蚀勋章】,像一块冰一样,让他感觉更冷了。 手机屏幕,一直都是黑的。 那个叫【雷霆尊者】的ID,就跟死了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哈……哈哈……”陈寄舟干巴巴地笑了,他觉得自己好傻。 他凭什么啊,凭什么觉得一个网上认识的中二病富二代,能救自己呢? 那个人可能根本没看手机吧。 可能觉得他是个骗子,直接给他拉黑了呢。 也可能……那家伙就是在网上吹牛的,其实根本没钱。 好多不好的想法,在他心里冒了出来,让他越来越绝望了。 他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他真的会饿死在这里的。 而且,卓红缨的伤还要买药呢,零七和尤利娅也需要能量补充,他身后可是有三个世界等着他养活呢,他不能就这么坐着等死啊。 一个想法突然冒了出来,一个很疯狂,也很卑微的想法。 要不……去试试正规的渠道? 古玩街。 对,去古玩街。找一家最大的店。万一呢?万一他们看不出这东西是什么做的,但能感觉出这东西不一般呢?万一他们愿意赌一把呢? 这个念头一出来,陈寄舟自己都觉得好笑。他刚刚才说要走不寻常的路,现在又想回去了。 但是他太饿了。 饿得他一点勇气都没有了。 他现在必须抓住任何一个机会,就算那个机会看起来很不靠谱。 陈寄舟扶着墙站了起来,头好晕啊,差点又摔倒了。他换上了一件洗得都发白了的格子衬衫,这是他最好的一件衣服了,然后把那个冰冷的勋章塞进口袋里,推开门出去了。 晚上的海云市古玩街,到处都是仿古的建筑和闪来闪去的霓虹灯。空气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香火味、灰尘味还有钱的味道混在一起,闻着有点恶心。 陈寄舟没看路边那些小地摊,他直接走到了街上最大的一家店门口,这家店叫——聚宝斋。 这家店的牌匾是金色的,门是红色的,门口还有两个石狮子,一看就很高大上的样子。 “您好,想看点什么呀?”一个穿旗袍的女店员走了过来,笑着问他,但是呢,她的眼神在陈寄舟身上扫了一下,好像有点看不起他穿的衣服。 “我……我想卖个东西。”陈寄舟的声音有点哑。 “好的,您跟我来吧,我们张朝奉今天正好在店里呢。” 女店员把他带到一张木头桌子前面。桌子后面坐着一个老头,戴着老花镜,穿着长衫,瘦瘦的,正在擦一个瓶子。他就是这里的首席鉴定师,张朝奉。 “什么东西?”张朝奉头都没抬,淡淡地问。 陈寄舟吸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勋章,小心地放在桌子的布上。 张朝奉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勋章,皱了皱眉头。他戴上一副白手套,没有用手去碰,而是拿了个镊子,好像很嫌弃地把勋章夹了起来。 “哪儿弄来的?”他把勋章拿到台灯下面,又拿个放大镜,翻来覆去地看。 “祖……祖传的。”陈寄舟撒了个谎,他心里好紧张啊,心跳得特别快。 “祖传?”张朝奉嘴角笑了笑,那笑里全是看不起,“你家祖上是开五金厂的吗?这做工也太差了……连民国时期的假货都比不上。” 陈寄舟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不过……”张朝奉好像又发现了什么,他放下放大镜,又拿出一个手持的机器,对着勋章扫了一下。 机器“滴”地响了一声。 张朝奉看了一眼机器上的数据,脸上的表情从看不起变成了完完全全的鄙视。他把机器往桌上一扔,发出了“啪”的一声。 “年轻人,你是想钱想疯了吧?” “我告诉你这东西是什么做的。就是市面上最普通的合金,锌、铜、镍,不值钱的玩意儿。” “但这上面的锈……啧啧,做得还挺有意思。”他用镊子指着那些暗红色的锈,“是用强酸泡出来的,这手法也太新了,连外行都骗不过去。” 陈寄舟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感觉店里所有人的眼神都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最离谱的是,”张朝奉好像故意要让所有人都听到,他把声音提得很高,“是这上面还有一股味儿。我闻着,怎么跟刚从屠宰场捞出来的一样?一股腥臭味!你这做旧,也太不讲究了!” “不……不是的……”陈寄舟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那不是血腥味,是……是煞气。” “煞气?”张朝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夸张地大笑起来,指着陈寄舟对旁边的店员说:“听见没?煞气!他说这是煞气!哈哈!” 周围的人也跟着偷偷地笑了起来。 “年轻人,我告诉你什么叫煞气。”然后,张朝奉的脸突然就冷了下来,他很生气,他说:“你把心思用在正道上,好好上班挣钱,别一天到晚做白日梦!那叫志气!拿着你这块破铁,赶紧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他像丢垃圾一样,用镊子把勋章甩回到陈寄舟面前。 “滚出去!” 好屈辱啊。 好生气啊。 陈寄舟感觉自己的自尊心被狠狠地羞辱了。 他什么话也没说,就是默默地把那块被说是“废铁”的勋章收了起来,然后在所有人鄙视和嘲笑的目光里,走出了聚宝斋的大门。 晚上的风吹在身上,好冷。 陈寄舟站在热闹的大街上,却感觉自己被全世界给抛弃了。 他最后的希望,就这么被现实给打碎了。 那个世界的荣耀,那个女孩用半条胳膊换来的东西……在这里,一分钱都不值。 是啊,一分钱都不值。 他看到不远处,有个摆地摊的骗子,自称“王半仙”,正在跟一个游客吹牛,说他卖的塑料八卦镜能改运。 那个游客居然还真的信了,掏钱买了。 陈寄舟突然想通了。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东西值不值钱,不是看它到底是不是真的。 而是看,有没有人相信。 科学的路走不通……那就只能走玄学的路了。 他不再迷茫,也不再觉得屈辱了,他的眼神变了,变得像狼一样。 他掏出手机,但不是为了求人,也不是为了再看那个没反应的ID。 于是呢,他点开浏览器,然后,他的手指在搜索框里飞快地打下了几个字。 【海云市 灵异爱好者 论坛】 第26章 蓝色光标 街角,石墩上冰凉凉的。 陈寄舟身上就剩下最后几枚硬币了,于是他就从路边摊上,买了一个最便宜的干面包。 他躲在一个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面,像一头受伤的狼一样,大口大口地吃着面包。 这个面包又干又硬,吃得他喉咙都疼了,但是他一点都不在意,他就是需要吃点东西,因为他胃里空的难受,头也有点晕。 “……老板,这真是宋白瓷?怎么看着跟我们家饭碗似的呀?”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传过来,听起来很疑惑。 “哎哟喂,姑娘你这就不懂了!”一个很油滑的声音马上就说,“这叫‘大巧不工’!你看这釉色,这开片,这叫‘雨过天青云破处’!我跟你说啊,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收上来的呢,要不是看跟你有缘……” 陈寄舟的目光就看过去了,他看到不远处的地摊上。 有一个穿着汉服的女孩,正被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摊主忽悠着。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 “觉得什么?你要用心去‘感应’!古董都是有‘灵气’的!来来来,你摸摸,是不是感觉一股凉气就上来了?” 陈寄舟冷冷地看着那个摊主,摊主抓着那个女孩的手,让她去摸一个瓷碗,那个碗一看就是现代做的,嘴里还不停地说话,好像在干什么大事一样。 他没再看了,收回了目光,继续啃他的面包。 他的另一只手呢,则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的。 手机上是海云市灵异爱好者论坛。 一个一个的帖子划过去。 《震惊!我家猫昨晚竟然开口说人话了!》 《深夜探秘城东火葬场,有组队的吗?》 《科普一下,如何区分‘阴气’和‘煞气’,别再交智商税了!》 这些帖子真是乱七八糟的。 但是陈寄舟的眼神很专注,他的手指划得很快,最后,他找到了一个被置顶的帖子,上面还有个红色的“HOT”的标志,他停了下来。 【标题:重金求购真法器!只要能让本尊的寻龙针有反应,价格上不封顶!】 发帖人的ID叫【雷霆尊者】。 陈寄舟把帖子点开,就看到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小胖子,穿着潮牌,头发染成奶奶灰,正得意地举着一个罗盘,那个罗盘看着就像游戏里的道具,他还在古玩街的牌楼下面自拍呢。 就是他! 陈寄舟的心跳了一下。 他很快地往下面拉,看到最新的一条回复,是五分钟之前。 一个路人回复说:“尊者还在扫货?我刚在街尾那边看到你了,被一群人围着,跟大明星似的。” 街尾。 位置确定了。 陈寄舟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咽了下去。然后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面包屑,吸了一口冷空气。 他心里默念:“启动……【丧尸直觉】。” 嗡—— 然后,他眼前的世界就变了,都没有颜色了。 吵闹的人声、闪烁的灯光、仿古的建筑……所有东西都变成了灰白色的线条和色块。 街上走来走去的人呢,就变成了一团一团会发光的、代表情绪的东西。 “……这块玉佩你到底要不要?两百,最低价了!不要拉倒!”一个摊主很不耐烦地对一个中年人吼。 陈寄舟“看”到,那个摊主身上,是一股土黄色的光。那是贪婪。 “大师,您再给看看,我这几年的运势到底怎么样啊?我给您加钱!”一个女人拉着王半仙的袖子说。 王半仙的身上呢,是一片灰绿色的光。那是狡诈。 街上全是这种负面的情绪,有麻木的灰色,焦虑的黄色,嫉妒的紫色…… 这些信息太多了,搞得他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头很晕。 但是他忍住了,他的目光就像扫描仪一样,在人群里面找来找去。 他要找的,不是这些颜色。 他要找的,是一种不一样的光。 他穿过人群,往街尾那边走。 就在他路过一个挂满红灯笼的摊位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在视野的尽头,有一团非常亮的蓝色光辉,突然就出现了。 那团光,就像夏天的天空一样蓝,充满了渴望、好奇,还有一种……嗯,很傻很天真的感觉。 它和周围那些乱七八糟的颜色,完全不一样。 找到了。 陈寄舟的嘴角笑了一下,笑得很冷。 他看见那团亮蓝色的光,被十几团土黄色和灰绿色的光给围住了,就好像一群苍蝇围着一块肉。 “小哥,你再看看我这个!清朝的扳指,戴上保证你虎虎生威!” “别听他的!看我的,唐代的铜钱剑,这上面的铜绿,都是杀气!” “小少爷,您的罗盘到底行不行啊?对着我这宝贝半天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在这些吵闹的声音里,一个有点苦恼的声音响起来。 “都别吵了!我……我感觉不出来啊!” 那个叫郝多鱼的,也就是“雷霆尊者”,正拿着他的电子罗盘,在一堆假货面前发愁呢,看起来就像一只等着被宰的肥羊。 目标已经确认了。 现在,狩猎正式开始了。 陈寄舟停下脚步,没有马上过去。他低下头,整理了一下自己有点皱的衣领,他本来脸色很苍白,因为又饿又累,但他强行让自己装出一种高人的样子,就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他开始计算,怎么才能在最合适的时候,“不经意”地出现在那个肥羊……不对,是那个“有缘人”的面前。 一场他精心设计好的“偶遇”,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27章 擦肩而过的神迹与修罗镇魂令 “都别吵了!我……我感觉不出来啊!” 郝多鱼的声音都快哭了,在吵吵闹闹的推销声里特别清楚。他那张胖乎乎的脸上,写满了“我是肥羊,快来宰我”几个字,看起来又无辜又迷茫。 “怎么会感觉不出来呢?”旁边的王半仙不肯放过他,山羊胡一抖一抖的,“小少爷,你得静下心来啊!你再摸摸我这个雷击木,是不是麻麻的?这叫阳雷之气呢!” “麻什么呀!我昨天充电宝漏电就是这感觉!”郝多鱼欲哭无泪地看着自己手里那个花里胡哨的电子罗盘,屏幕上的线跟心电图一样平,他抱怨道,“我的寻龙针一点反应都没有,读数还降了,你们这全是假货啦!” “哎,话不能这么说……” “就是,小少爷你这洋玩意儿不准……” 陈寄舟就在这片乱糟糟的环境里,很自然地走了过去,他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路人,所以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他听着郝多鱼的抱怨,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 “洋玩意儿不准?”他心里冷笑了一下,“不,它太准了,准到能看出来你们这些假货里,一点‘真’的东西都没有。” 他离那团很亮的蓝色光越来越近了。 三米。 两米。 一米。 就是现在! 就在他们两个要擦肩而过的时候,陈寄舟本来假装很累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他没看郝多鱼,也没看那个罗盘,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自己口袋里,被手紧紧按住的那个【锈蚀勋章】上面! “给我……过去!” 一个看不见的想法,就像一根针一样,带着一股很可怕的、冰冷的气,从他的手心里飞了出去,一下子就打中了郝多鱼手里的那个电子罗盘! “滋——嗡!!!” 一声比充电宝漏电难听一百倍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郝多鱼手里的“寻龙针”好像被高压电打了,屏幕上的数据一下子就乱了,红色的灯疯狂地闪,最后“啪”的一声,就黑屏了,还有一缕青烟从壳子的缝里冒了出来呢。 “卧槽!” 郝多鱼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宝贝罗盘“哐当”一声就掉地上了。 他没去管罗盘。 他感觉好冷啊,真的好冷,好像有一条冰冷的毒蛇,从他头顶钻进他身体里!那不是冬天的冷,是一种从灵魂里感到的害怕,就好像有一头看不见的史前怪物在他耳朵边上吹了一口烂肉味的气! 他身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他赶紧回头去看,越过还在说话的王半仙,越过周围吓了一跳的人群,就只看到一个穿着发白格子衫的瘦瘦的背影,正稳稳地朝前面那条黑乎乎的小巷子走过去。 好像刚才那么吓人的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大……大师!” 郝多鱼脑子“嗡”的一下,什么雷击木,什么唐代铜钱,全都忘了。他就跟一条土狗闻到了真龙的味道一样,一把推开挡路的王半仙,用跟他体型不一样的速度,飞快地跑着追了上去。 “大师!大师您留步!” 他跑得很快,在巷子口一把抓住了陈寄舟的袖子,因为跑得太急,说话都喘气,“大师!等……等等!刚才……刚才是您吗?!” 陈寄舟的脚步停了。 他慢慢转过身,他的脸因为饿和累有点白,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一双很深的眼睛,没什么感情地看了郝多鱼一眼。 就这一眼,郝多鱼就感觉自己心里那点小算盘全被看穿了。他激动得脸都红了,但是又不敢乱来,只能结结巴巴地指着巷子外面那帮还愣着的摊贩。 “就……就是刚才,我的法……我的罗盘,它……它爆了!还有那股气……太冲了!绝对是真东西!大师,是不是您身上的法宝显灵了?” 陈寄舟没回答。 他只是把一直放在口袋里的那只手,慢慢地张开,在昏暗的巷子灯光下,露出来一个被脏东西和暗红色血锈包着的金属勋章的一角。 那一瞬间,郝多鱼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冰窖里,周围的空气好像都冷了好几度,那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压力又来了,他好像还闻到了一股铁锈和血肉混在一起的腥味。 “这……这是……”郝多鱼激动得声音都在抖,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一小块看起来像废铁的东西。 “此乃修罗镇魂令。” 陈寄舟终于开口了,他故意让声音听起来很低很沙哑,带着一种好像从很久很久以前传过来的感觉。 “取自……万万人坑的至煞之地。” “万万人坑!”郝多鱼直接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啊,他的眼睛瞪得好大,脑子里马上就想到了尸山血海的画面。 他太激动了,感觉都要跪下了!“大师啊!我真的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真的东西!刚才那个气,实在是太纯了啊!比我买的那些东西纯多了!” 陈寄舟心想,你都买了些什么垃圾玩意儿呢。 他看着郝多鱼,没什么表情,然后继续用他那个装神弄鬼的语气说:“这个东西呢,不是那种大凶大恶的人,是不能靠近的啦。你的命格是不错,但是太轻了,你压不住。要是你不想天天晚上被鬼缠着,你就离它远一点。” 可是郝多鱼听了以后,他不但没有被吓到,反而更激动了! 压不住?被鬼缠身? 这不就是说这个法器很厉害吗! “我不怕的!大师!”郝多鱼的头摇来摇去的。“我命很硬的!八字也纯阳!我家里就缺一个这种厉害的东西啊!大师,你开个价吧!我买!多少钱都行啊!” 陈寄舟摇了摇头。 他把勋章收了起来,放回口袋里,然后就转身准备走了。 “这个东西要看缘分的,不是现在交易的时候。” “大师别走啊!”郝多鱼这下是真的急了,他直接就跑上去拦住了陈寄舟,求着他说,“大师,你别走!你听我说,行不行?今天晚上,就今天晚上!半山别墅那里有个鉴赏会,那个地方风水很好,人也少!我给你安排最好的包厢,我们再慢慢聊,好不好?” 他怕陈寄舟不相信,就从衣服里拿出来一张很漂亮的邀请函,上面还烫了金边,然后恭恭敬敬地塞给陈寄舟。 “大师!我求求你了!你一定要来啊!就当我给你赔罪了,行不行?” 陈寄舟拿着那个邀请函,闻到了一股檀香味,他的手都在抖,因为他心里实在是太高兴了。 他心想,这下成了。 第一笔钱就要到手了。 可是他的脸上还是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好像很为难地点了点头,说。 “好吧。你这么有诚心,我就跟你去看看吧。” 他又看了一眼巷子外面,说了一句。 “我就看看,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多少是假的。” “对对对!大师说的对!”郝多鱼听了就一直点头,觉得大师说的太有道理了。 陈寄舟就不理他了,转身就走了,把郝多鱼的喊声都丢在了后面,很快就走进了黑漆漆的巷子里,不见了。 然后,他突然感觉好累啊。 而且肚子也好饿,饿得他头都晕了。他靠着墙喘气,觉得必须马上回家去。 然而,陈寄舟想起了自己的情况,现实里的危机才刚开始呢。 而且,另一个世界的危机,好像也在等着他。 第28章 神明的最后晚餐 回到那间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陈寄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反锁房门。 仿佛那道脆弱的门锁,能隔绝掉整个世界的恶意。 “咔哒。” 门锁落下的声音,像一根绷紧的弦,终于断了。 陈寄舟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地、无声地滑落在地。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刚才在外面强行维持的“高人”气场瞬间崩塌,只剩下最狼狈的、属于凡人的虚弱。 强烈的眩晕感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胃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烧,又像有无数只手在疯狂抓挠,那是饥饿最原始的咆哮。 他的视线,落在从口袋里滑落出来的那张邀请函上。 厚实的特种纸,精致的烫金字体,淡淡的檀香。 它静静地躺在布满灰尘和裂纹的水泥地上,与周围家徒四壁的环境形成了无比荒诞、无比讽刺的对比。 “呵……” “神明……的入场券?” 陈寄舟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的自嘲,他伸出颤抖的手,想去捡起那张纸,却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 这就是扮演神的代价吗? 在外面呼风唤雨,回到家,却连一碗热饭都吃不起。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拙劣的演员,刚刚在华丽的舞台上完成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演出,谢幕之后,回到后台,脱下戏服,才发现自己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 “滴——” 一声刺耳的、与这个破旧房间格格不入的电子提示音,猛地将他从自我怜悯的泥潭中拽了出来。 是手机。 他艰难地掏出手机,屏幕上,那个名为《末日救赎》的APP,正疯狂地闪烁着血一样的红光,一个巨大的弹窗几乎占据了整个界面。 【警告:T-109号世界信徒‘卓红缨’生命体征急速下降!】 【当前状态:重度失血,饥饿度极危!】 【预计存活时间:2小时13分。】 陈寄舟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点开实时画面。 废土世界,那间被他视为“神殿”的地下金库里,卓红缨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兽。 她那条受伤的左臂,刚刚包扎好的绷带已经被鲜血再次浸透,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起皮。因为失血和饥饿,她的身体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但即便如此,她依然没有昏迷。 她用仅存的力气,紧紧抱着那把卷了刃的长刀,用那只完好的右臂支撑着身体,警惕地、固执地守卫着空无一物的入口。 她在等。 她在等她的神,再次降下恩赐。 陈寄舟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能量储备”——那个空空如也的米缸,那个只剩下几枚钢镚的泡面碗。 然后,他听到了自己空洞的声音。 “救她?” “用什么救?” “用我明天的早饭?还是……用我这条快要饿死的命?” 他笑了,笑声嘶哑而绝望。 “神怎么能让自己的信徒饿死呢?” “可是……” “神自己……也要饿死了啊。”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救她,自己可能会因为低血糖而休克,在这间无人问津的出租屋里悄无声息地死去。 不救,她必死无疑。而他,也将失去他在那个世界唯一的、最忠诚的信徒。 陈寄舟趴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水泥地,身体因为饥饿和内心的挣扎而剧烈颤抖。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屏幕上,卓红缨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 终于,他抬起了头。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眼神里不再有半分犹豫,只剩下一种燃烧般的、决绝的疯狂。 “去他妈的……神。” 他用尽全身力气,爬向墙角的那个储物箱,那是他最后的“粮仓”。 他翻箱倒柜,在一堆空了的包装袋里,找出了一小块用油纸包着的东西。 最后半包压缩饼干。 还有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 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他的……最后的晚餐。 陈寄舟打开APP的扫描界面,手指悬在“传送”按钮上,剧烈地颤抖着。 他能闻到压缩饼干那股廉价的、却又在此刻充满致命诱惑的香气。他的胃在疯狂地痉挛,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渴望着这一点点能量。 “我就吃一口……”一个魔鬼般的声音在他脑中低语,“就吃一小口,剩下的再传送过去。她不会知道的……” 陈寄-舟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将嘴唇咬出血来。 他猛地撕开压缩饼干的包装,却没有送进自己嘴里,而是将它凑到鼻子前,狠狠地、贪婪地吸了一口香气。 仿佛那是他生命中最后的盛宴。 “呼……”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然后,用一种近乎自残的决绝,狠狠点击了屏幕上的【扫描并传送】。 “嗡——” 柔和的白光闪过,他手中的食物和水,瞬间消失。 与此同时,陈寄舟感觉自己脑海中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也随之崩断。 眼前猛地一黑。 世界在他眼中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和形状,只剩下天旋地转的黑暗。 他彻底栽倒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偏过头,看向手机屏幕。 画面里,凭空出现的食物和水,让濒死的卓红缨眼中瞬间迸发出了难以置信的、狂热的光芒。 她没有立刻去拿,而是挣扎着,朝着虚空的方向,虔诚无比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然后,她才像捧着圣物一样,颤抖着拿起那半块饼干,小心翼翼地、一小口一小口地、无比珍惜地吃着。 屏幕的角落,弹出一行小小的绿色字体。 【信徒的忠诚得到印证,信仰值+10】 【同步率微幅提升……】 陈寄舟躺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腹中如刀绞般抽搐,嘴角却缓缓勾起了一抹虚弱而满足的笑容。 他闭上了眼睛,在无尽的饥饿与黑暗中,彻底昏睡了过去。 那只攥紧的、青筋毕露的手里,还死死地捏着那张沾上了他汗水和灰尘的、通往豪门盛宴的……入场券。 第29章 阶级之门 “大师,您……您没事吧?” 郝多鱼的声音带着哭腔,像一只被主人丢弃的大型犬,在电话那头呜咽着。 “大师,您要是出了什么事,弟子……弟子万死莫辞啊!” “闭嘴。” 陈寄舟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嘶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 他不需要看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子。 胃部的绞痛如同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拧动,每一次抽搐,都让他眼前发黑。冰冷的地板夺走了他身上最后一点温度,让他感觉自己就是一块被扔在砧板上的肉,等待着命运的屠刀。 “我没事。”陈寄舟撑着墙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从地上坐起来,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门板。 “可是……可是您的声音听起来……” “我说,”陈寄舟一字一顿,每个字都耗尽了他巨大的心力,“我,没,事。”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 “半山会所,我马上到。”陈寄舟说完,不等对方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需要一点安静。 他需要积攒每一分即将熄灭的能量,去迎接一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战争。 他踉跄着走进洗手间,冰冷的自来水冲刷着他滚烫的脸颊。他抬起头,看向镜子里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的怪物。 双眼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眼眶深陷,颧骨高高凸起,嘴唇干裂得像是龟裂的土地。但最让他自己感到心惊的,是那双眼睛。 那里面没有了平日里的疲惫和随性,没有了被甲方折磨后的麻木,只剩下一种最原始、最纯粹的……饥饿。 像一头在雪地里饿了三天三夜的孤狼,看到了远方唯一的活物。 那是一种足以吞噬一切的眼神。 “呵……” 陈寄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从衣柜里翻出唯一一件还算体面的格子衬衫,套在身上。扣扣子的时候,手指因为低血糖而不住地颤抖。 他没有再看镜子,转身,开门,踏上了那条只属于他的,通往地狱或天堂的征途。 半山私人会所,坐落在海云市地价最昂贵的半山腰。 那条蜿蜒而上的柏油路,光洁如镜,显然是为那些底盘低到能刮起一片树叶的超级跑车量身定做的。 陈寄舟就是那片树叶。 他坐公交到山脚,然后徒步向上攀登。 “嗡——” 一辆火红色的法拉利带着尖啸的风声从他身边掠过,卷起的尘土扑了他一脸。车窗摇下,一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探出来,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戏谑。 “哟,这是新来的园丁吗?走路上山,挺环保的嘛。” 车内爆发出一阵娇媚的哄笑,随后绝尘而去。 陈寄舟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继续向上走。 一辆又一辆价格不菲的豪车从他身边驶过,每一辆车里的人,都会向他投来或好奇、或鄙夷、或纯粹看戏的目光。 他就这样,像一个最虔诚的、也是最卑微的朝圣者,一步一步,走完了这段凡人与神明之间的天梯。 当他终于站在那扇金碧辉煌、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大门前时,身上那件廉价的格子衫已经沾满了灰尘,被汗水浸透。 “先生,请留步。” 两名穿着笔挺制服、戴着白手套的安保人员礼貌地拦住了他,眼神中却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审视和疏离。 “请问您有邀请函吗?”其中一人问道,语气客气,但站位却隐隐封死了陈寄舟所有前进的路线。 “我在等人。”陈寄舟的声音依旧平静,目光越过他们,看向门内那片流光溢彩的世界。 “等人?”另一名安保人员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那眼神就像是在评估一件没有价值的垃圾,“先生,这里是半山私人会所,不是路边的咖啡馆。如果您没有预约或者邀请,恐怕不能在这里等。” 周围,一些衣着华贵的宾客也停下了脚步,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这人谁啊?走错门的外卖员?” “看他穿的,淘宝九块九包邮的吧?胆子真大,敢来这里。” “快看快看,保安要赶人了,有好戏看了。” 那些低语和嘲笑,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在普通人的自尊上。 但陈寄舟的内心毫无波澜。 自尊?那东西在足以将胃烧穿的饥饿面前,一文不值。 他只是冷漠地计算着时间,如同计算着猎物进入陷阱的最后倒计时。 就在一名安保人员失去耐心,伸手准备推搡他的瞬间—— “吱——!!!” 一声极其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划破了优雅的傍晚。 一辆骚包到了极点的粉色兰博基尼,以一个近乎漂移甩尾的姿势,极其精准地停在了台阶下。 车门向上掀开,一个穿着同样骚包的粉色西装的小胖子,连滚带爬地冲了下来。 正是郝多鱼。 他无视了周围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也无视了那两名目瞪口呆的安保,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陈寄舟面前,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噗通一声,一个九十度的深鞠躬! “大……大师!”郝多鱼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无限的委屈,“弟子来迟了!弟子该死!路上堵车,让您老人家在这种地方久等,简直是弟子的奇耻大辱!” “……” “……”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嘲笑声、所有低语、所有鄙夷的目光,都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化为了黏稠的、不可思议的惊疑。 那两名安保的手还僵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从不耐烦变成了极致的错愕与惶恐。 大师? 能让郝家这位混世魔王如此卑躬屈膝,称之为“大师”的存在? 这个人……到底是谁? 在郝多鱼的簇拥下,陈寄舟终于踏入了那扇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大门。 “大师,您看,这边!这边请!”郝多鱼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姿态低得像个古代的小太监,“您渴不渴?饿不饿?我跟您说,这里的香槟是八二年的,还有从东瀛空运过来的蓝鳍金枪鱼,现切的……” 陈寄舟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的胃,在他的意志之外,发出了一声痛苦的痉挛。 他看见了。 他看见了侍者托盘里堆成小山的精致甜点,看见了那闪烁着诱人光泽的鱼子酱,看见了远处长桌上散发着油脂香气的烤乳猪。 他的身体,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最原始的、最疯狂的咆哮——吃了它!吞噬它! “大师?”郝多鱼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停顿。 “不必。”陈寄舟缓缓吐出两个字,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他重新迈开脚步,目不斜视地从那堆积如山的食物旁走过,仿佛那只是一堆没有生命的石头。 “我正在辟谷,戒绝凡尘烟火。”他用一种只有郝多鱼能听到的声音,淡漠地补充了一句。 “辟、辟谷?!”郝多鱼倒吸一口凉气,看向陈寄舟的眼神,已经从崇拜,彻底化为了敬畏。 不愧是大师!面对这等凡俗珍馐,竟能不动如山!这等定力,简直是神仙中人! 陈寄舟没有理会身后那个已经开始自我攻略的“弟子”。 他需要转移注意力。 他需要用一种更强烈的刺激,来压制住身体里那头名为“饥饿”的野兽。 他微微闭上眼,再次睁开时,整个金碧辉煌、衣香鬓影的世界,在他眼中瞬间褪去了所有色彩。 【丧尸直觉】,开启。 人群变成了一个个流动的、由情绪构成的色块。 粉色的虚荣,黄色的贪婪,灰色的嫉妒……无数浑浊的光晕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光怪陆离的现代浮世绘。 陈寄舟的目光像最精准的雷达,快速扫过全场,过滤掉那些无用的、低价值的“杂鱼”。 他需要找到他的棋子。 突然,他的视线被角落里一抹极其刺目的光芒狠狠刺痛了。 那是一团黑红色的光。 浓烈,粘稠,充满了暴虐与毁灭的气息。 像一头即将挣脱牢笼的洪荒猛兽。 像废土之上,那些在临死前发出最后诅咒的变异体。 陈寄舟的目光瞬间锁定。 他看到,在那片昏暗的阴影里,一个身着黑色露背旗袍的女人,正独自端着一杯红酒。 她的侧脸在光影中显得冷艳而孤傲,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死死锁定在宴会中央,那个正被一群人阿谀奉承的中年男人身上。 男人胸前佩戴的徽章,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一个抽象的深海漩涡。 天海集团。 在陈寄舟的视野中,女人身上那股黑红色的杀意,几乎已经凝聚成了实质,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在她头顶盘旋、咆哮。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的脆响。 女人手中那只晶莹剔透的水晶高脚杯,杯脚处,竟被她无意识的力道,捏出了一丝裂纹。 陈寄舟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将那张冷艳的脸,和那股几乎要冲破天际的杀意,一同刻在了心里。 林婉月。 很好。 敌人的敌人,可以为棋。 就在这时,拍卖台上的灯光骤然亮起,主持人拿着话筒走上了台。 “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晚宴的高潮即将到来!” 郝多鱼立刻凑到陈寄舟耳边,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紧张与兴奋。 “大师,压轴的就是您的宝贝了!” 他顿了顿,声音又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愤恨和担忧。 “不过……我的死对头,楚天霸今天也在。他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抬杠拆台……” 第30章 废土的咆哮与跪倒的豪门 “下面,将要登场的,是今晚的压轴珍品!” 主持人的声音高亢而富有磁性,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郝多鱼深吸一口气,像是捧着传国玉玺一般,双手小心翼翼地托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一步一步,神情肃穆地走上了拍卖台。 “郝少,搞什么名堂?这么神秘?” “就是啊,你从哪个犄角旮旯淘来的宝贝?” 台下,一众富二代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起着哄,语气里满是调侃。 郝多鱼没有理会他们,他走到台中央,对着陈寄舟的方向,先是恭恭敬敬地躬了躬身,这才缓缓揭开了红布。 “此物,名为‘修罗镇魂令’!乃是家师……”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响彻全场的哄堂大笑给淹没了。 聚光灯下,托盘中央,一枚锈迹斑斑、沾染着大片黑褐色污渍的金属疙瘩,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那玩意儿,别说是什么“镇魂令”,就算是扔到废品回收站,恐怕都得按斤称,还得是品相最差的那一档。 “哈哈哈哈!郝多鱼,你他妈是认真的吗?” 一个嚣张至极的声音直接盖过了所有人。 人群分开,一个染着扎眼红发、穿着一身浮夸铆钉西装的青年,晃着手里的酒杯,大摇大摆地走上了台。 楚天霸。 他甚至懒得看陈寄舟一眼,径直走到郝多鱼面前,指着那枚勋章,笑得前俯后仰。 “我说耗子,你是不是被哪个江湖骗子给忽悠瘸了?这破烂玩意儿,是从哪家屠宰场的下水道里捞出来的?还‘修罗镇魂令’,我看叫‘破伤风之握’还差不多!” “楚天霸!你别血口喷人!”郝多鱼气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这是我师父的法器!你不懂就别乱说!” “师父?”楚天霸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他夸张地转身,指了指台下角落里安静坐着的陈寄舟,“就他?一个穿得像我家里勤杂工的家伙?” “你说什么?!” “我说,他是个骗子,你是个傻子。这下听清楚了吗?”楚天霸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冰冷而轻蔑。 台下,楚天霸的几个跟班也开始大声鼓噪。 “霸哥说得对!耗子,你是不是又交智商税了?” “霸哥,掰开看看!我赌五毛,里面肯定是巧克力!” “快扔了吧!看着都嫌脏!别污了霸哥的场子!” 在众人的怂恿和酒精的刺激下,楚天霸的虚荣心膨胀到了极点。他今天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郝多鱼和他那个所谓的“师父”的脸,一起踩在脚下。 “好啊。”楚天霸狞笑一声,伸手就朝着那枚勋章抓了过去,“我就让你们这群傻子开开眼,看看这垃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别碰!”郝多鱼急得满头大汗,扑上去想要阻拦。 “滚开!” 楚天霸不耐烦地一把将他推开,郝多鱼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所有人都带着戏谑的笑容,看着楚天霸那只戴着名贵腕表的手,即将触碰到那块肮脏的废铁。 他们期待着一场闹剧的高潮。 他们期待着郝多鱼脸上彻底绝望的表情。 角落里,陈寄舟缓缓抬起了眼皮。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如同神明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就是现在。 在楚天霸的手指,距离勋章仅有不到一公分距离的瞬间—— 陈寄舟心中,一个念头悄然落下。 “开。” 一直被他用精神力死死压制住的,那来自废土世界的恐怖气息,如同挣脱了千年枷锁的恶鬼,轰然解封!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在同一时刻,感觉到了一种发自灵魂最深处的……战栗! 嗡—— 宴会厅里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光芒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骤然黯淡了下去。 恒温的空调仍在运转,可一股无法言喻的阴冷寒意,却像是从每个人的骨髓里渗透出来,让他们不受控制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香槟的芬芳、食物的香气、昂贵的香水味……所有属于人间的、温暖的气息,在这一刻被瞬间抽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混杂着铁锈、鲜血与腐肉的腥臭,如同尸山血海的浪潮,当头拍下! 而首当其冲的楚天霸,则遭遇了最极致、最纯粹的恐怖。 在他的视野中,整个世界都扭曲了。 眼前那个穿着格子衫的青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尊坐在尸骨王座上的巨大阴影,那双漠然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他。 华丽的舞台在他脚下化为了一片粘稠的血水泥潭,无数只腐烂、浮肿的丧尸手臂从潭中伸出,死死抓住了他的脚踝,将他向下拉扯! 他想尖叫,却发现喉咙像是被水泥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挣扎,却发现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一只狰狞的、无法用语言形容其丑陋与恐怖的潜影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面前,那布满层层叠叠利齿的巨口,对着他的脸,缓缓张开…… 属于人类的理智,在那一刻被彻底击穿。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撕裂了死寂的宴会厅。 楚天霸两眼翻白,身体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直挺挺地向后瘫软在地。 “噗通。” 沉闷的落地声。 紧接着,一股温热的、骚臭的液体气味,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弥漫开来。 他那条昂贵的、意大利手工定制的西裤裆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迅速浸湿,颜色变得越来越深。 全场,死寂。 空气中,只剩下恐惧和尿骚味在无声地蔓延。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钉子钉住了一样,死死地盯着台上。 盯着那枚依旧安静躺在托盘里的、锈迹斑斑的勋章。 以及,那个从始至终,连坐姿都没有变过一下的、穿着格子衫的青年。 那眼神,不再是嘲笑,不再是鄙夷。 而是像在看一个……怪物。 陈寄舟知道,闹剧结束了。 好戏,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他要将这份恐惧,变成真金白银。 第31章 恐惧的价码 空气中,只剩下恐惧和尿骚味在无声地蔓延。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钉子钉住了一样,死死地盯着台上。 盯着那枚依旧安静躺在托盘里的、锈迹斑斑的勋章。 以及,那个从始至终,连坐姿都没有变过一下的、穿着格子衫的青年。 那眼神,不再是嘲笑,不再是鄙夷。 而是像在看一个……怪物。 陈寄舟知道,闹剧结束了。 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要将这份恐惧,变成真金白银。 就在这死寂快要变成恐慌的前一秒,陈寄舟终于动了。 他没有起身,只是微微侧过头,目光越过几十米的距离,落在了瘫软在地、仍在无意识抽搐的楚天霸身上。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清晰地切入每个人的耳膜。 “我说过,此物凶煞。” 他的语气里没有嘲讽,没有得意,只有一种仿佛早已预见一切的、悲悯而疏离的淡漠。 “它是乱世中斩杀万千妖邪后,凝聚无尽怨煞而成。非大富大贵、大气运者,不可镇压。” 全场鸦雀无声,只有他平静的声音在回荡。 郝多鱼站在台上,早已从最初的惊愕中回过神来,此刻他看着陈寄舟的背影,眼神中的崇拜几乎要溢出来。他挺直了腰杆,仿佛与有荣焉。 陈寄舟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楚天霸身上,继续说道:“楚少爷命格尊贵,生于盛世,钟鸣鼎食,这本是福气。可惜……” 他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 “可惜,终究是差了一丝血火历练。这‘修罗镇魂令’,你压不住。” 一句话,如同一块巧妙的遮羞布,盖在了楚天霸刚刚当众失禁的巨大耻辱之上。 你不是胆小,你不是废物。 你只是命格不够硬,你只是没经历过血与火的淬炼。 这不再是个人勇气的缺陷,而是一个阶级与生俱来的“富贵病”。 瘫在地上的楚天霸,涣散的瞳孔似乎重新聚焦了一丝神采。他听懂了。他那被极致恐惧撕裂的自尊心,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对……对!不是我没用!是这东西太邪门!是我……是我的命格还不够硬! 台下,那些原本等着看笑话的富二代们,此刻一个个噤若寒蝉。他们看向那枚勋章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从鄙夷,到恐惧,再到此刻……一种病态的、混杂着占有欲的狂热。 能把楚天霸吓尿的真家伙,这要是能被自己掌控,那得是多大的牌面? “师父说得对!”郝多鱼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他义愤填膺地指着地上的楚天霸,又像是在对全场宣告,“这等神物,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随意触碰的?你们根本不懂它的价值!” “五十万!”郝多鱼举起一只手,涨红了脸,像是为了捍卫师门荣誉的殉道者,“这枚‘修罗镇魂令’,我出五十万!给它找个真正配得上的主人!” 这个价格在平时足以引起一阵惊呼,但此刻,却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一百万!” 一个嘶哑、颤抖,却又充满着不甘与疯狂的声音,从地上传来。 楚天霸挣扎着,用手肘撑起半个身子。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头发被冷汗浸湿,狼狈得像条丧家之犬。但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托盘里的勋章。 “这东西……是我的!一百万!”他嘶吼着,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他必须得到它。 他必须当着所有人的面,证明自己能“镇压”它!否则,他楚天霸今天就彻底沦为整个海云市上流圈子的笑柄! 郝多鱼愣住了,他没想到楚天霸还敢竞价。他看向陈寄舟,见师父依旧面无表情,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他心领神会,胆气更壮。 “一百一十万!楚天霸,你压不住就别逞强!别污了师父的圣物!” “我x你妈!两百万!”楚天霸的理智彻底被羞愤烧断了,“老子今天就要让你们看看,什么他妈的叫命格!” “两百一十万……” “三百万!!”楚天-霸几乎是咆哮着喊出了这个数字,他指着郝多鱼,又扫视了一圈全场,“谁他妈敢跟我抢!就是跟我楚天霸过不去!就是不给我天海楚家面子!” 空气仿佛凝固了。 “天海集团”的名号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郝多鱼还想张嘴,却被陈寄舟一个极其轻微的眼神制止了。 够了。 再多,就过火了。 主持人这才如梦初醒,他颤抖地拿起拍卖锤,声音都变了调:“三……三百万一次!三百万两次!三百万……成交!” …… 与此同时,在十几公里外的古玩街,“听风阁”最深处的密室里。 氤氲的茶香中,一个身穿唐装的银发老者,正看着监控屏幕上定格的画面——陈寄舟那张年轻却平静得可怕的脸。 正是卫从良。 他停下了手中盘玩得油光锃亮的核桃,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这股味道,错不了……”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和三十年前,那个人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良爷,”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心腹垂手站在他身后,“已经查了。这小子叫陈寄舟,二十四岁,无业。前几天在聚宝斋卖东西被赶出来过,前东家是天海集团的一个子公司。” “天海集团?”卫从良的眉头微微一挑,“有点意思。” “需要派人接触吗?” “不。”卫从良摆了摆手,重新盘起了核桃,发出咔咔的轻响,“去查这小子的底,能查多深查多深。从今天起,给他建档,代号……‘接触者’。” “是。” 卫从良的目光重新回到屏幕上。 拍卖锤落下的瞬间,屏幕里的陈寄舟,身体有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小停顿。 也就在那一刻,刚刚完成转账,手机震动提示到账三百万的陈寄舟,猛地感到后颈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冰冷刺痛。 【丧尸直觉】疯狂预警! 但这一次,不是废土上那种混乱、暴虐的危险。 而是一种更阴冷、更老辣、如同毒蛇盘踞在暗处,正吐着信子评估猎物的窥探感。 他被一个更高级的猎手盯上了。 陈寄舟面色不变,心中却已是警铃大作。 交易完成,他礼貌地回绝了郝多鱼激动万分的“庆功宴”邀请,以“今日消耗过大,需静养”为由,独自一人离开了会所。 他没有直接在门口打车。 而是顺着山路步行而下,凭借着那股如影随形的窥探感指引,故意走进了山下一片没有监控的城中村小巷。 巷子昏暗,垃圾遍地。 在一个视觉死角的拐角处,他停下脚步,动作快如狸猫。 脱下格子衫,翻面,再穿上。里面是一件朴素的黑色T恤。 从口袋里掏出一顶早已备好的鸭舌帽,压低帽檐。 当他从另一个巷口走出,汇入夜市嘈杂的人流时,整个人的气质已经截然不同。从一个神秘的“大师”,变回了一个毫不起眼的、淹没在人海中的普通青年。 在他身后不远处,一名伪装成路人的黑衣男子跟到巷口,看着空空如也的街道,惊出了一身冷汗。 目标,跟丢了。 第32章 神明的恩典 “欢迎光临——” 便利店自动门打开,店员有气无力的招呼声戛然而止。 他惊愕地看着一个年轻人冲了进来,那双眼睛里闪烁着一种不似人类的、饿狼般的光芒。 陈寄舟根本没理会他,径直冲到货架前。 他的大脑在飞速计算。 “巧克力,高糖,高热量,单位体积能量密度最高,要!” “能量棒,复合碳水,持续供能,要!” “午餐肉罐头,脂肪和蛋白质,基础营养,要!” “可乐,糖分!立刻!马上!” 他像一台精准的收割机,将货架上所有符合“高热量”标准的食物一扫而空,堆在收银台上,垒成了一座小山。 “先生……您……您这是?”店员被这阵仗吓得有些结巴。 “结账。”陈寄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声音因为极度的虚弱而有些沙哑。 “一共……一千二百三十七元。” “扫码。” 支付成功的提示音响起。 陈寄舟懒得拿袋子,直接抱着那堆食物,在店员见了鬼一样的目光中,一屁股蹲在了便利店门口的台阶上。 他甚至没有力气走回出租屋。 撕开一根巧克力的包装,他几乎是将其整个塞进了嘴里,囫囵着往下咽。 “咳……咳咳!” 干涩的巧克力噎住了喉咙,他一把拧开一瓶可乐,咕咚咕咚灌下去半瓶。 冰凉的、裹挟着大量糖分的液体冲入胃里,一股暖流终于升腾起来。 APP界面上,那根已经见底、闪烁着致命红光的能量槽,终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攀升了一小格。 活过来了。 陈寄舟靠着便利店的玻璃门,大口喘着粗气,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 “呵……呵呵……”他低声地、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有钱的感觉吗?” “不用再为半块饼干计算半天,不用再担心下一秒就因为能量耗尽而死机。”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机械地撕开一个又一个包装,将食物疯狂地塞进嘴里。 他不是在品尝,他是在补充燃料。 “这感觉……真他妈的好。” 店员在里面看着门口那个奇怪的“疯子”,犹豫着要不要报警,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半小时后,当陈寄舟终于能撑着墙站起来时,地上已经堆满了各种零食包装袋。 回到那间月租一千五的出租屋,他反锁上门,将剩下的食物全部倒在地上,继续着这场野兽般的盛宴。 直到手机APP上的能量槽彻底填满,并且从绿色变成了耀眼的金色,显示出“能量溢出”的警告。 一股灼热到几乎要将内脏点燃的暖流,猛地从胃部爆发,瞬间冲向四肢百骸! “呃啊——!” 陈寄舟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一头栽倒在床上。 痛! 深入骨髓的剧痛! 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骨头,又仿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被撕裂、重组。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个高压锅,皮肤下的血管突突直跳。滚烫的汗水从每一个毛孔里渗出,带着一股黑色的、腥臭的粘稠感,很快就浸湿了床单。 这个过程不知持续了多久。 当陈寄-舟从昏沉的酣睡中醒来时,窗外已经透进了清晨的微光。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充斥着整个房间。 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床上,全是那种排出的黑色油腻杂质。 可身体的感觉,却前所未有的好。 他感觉自己仿佛卸下了一副几十斤的沉重枷锁,浑身轻盈,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他看向窗外,对面楼上住户晾晒的衣服上的线头,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侧耳倾听,隔壁房间里情侣低语的梦话,楼下水管里细微的流动声,都无所遁形。 他握了握拳,感受到肌肉纤维中蕴藏着远超以往的力量。 APP改造了他的身体。 用金钱和能量,将他从一个普通的、亚健康的社畜,强行推上了非人的进化之路。 “呵,E+级体质吗……”陈寄舟看着系统面板上更新的数据,自嘲地笑了笑,“花了一千多块,就为了从‘战五渣’变成‘比较强的战五渣’?” 他嫌恶地跳下床,冲进浴室,将自己从头到脚狠狠搓洗了三遍。 当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时,他终于有时间思考接下来的事。 “我吃饱了……”他看着镜子里那双过分明亮的眼睛,轻声说,“那么……就该喂饱我的打工人了。” 带着一丝连自己都分不清是愧疚、肉痛还是掌控者愉悦的复杂心情,他擦干身子,拿起了手机。 屏幕上,废土世界。 卓红缨正蜷缩在便利店的角落里,怀里紧紧抱着那块他之前传送过去的、只啃了一小口的压缩饼干。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蹙,即便在梦中,似乎也在忍受着伤口的疼痛和无尽的饥饿。 那份小心翼翼的珍惜,像一根针,刺痛了陈寄舟的心。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 “妈的,老子现在也是有三百万……哦不,两百九十九万的狗大户了。” 他点开APP商城,一个他之前连看都不敢看的选项,此刻正闪烁着诱人的光芒——【批量传输】。 “开启【批量传输】模式,需消耗能量值10000点,是否确认?” “确认。” “请选择传输物资,当前传输总价已达300000能量值,折合RMB三十万元,是否确认?” “……”陈寄-舟的心脏抽搐了一下。 三十万。 就这么没了? 他看着屏幕里卓红缨那张沾满灰尘却依旧倔强的脸,咬了咬牙。 “妈的!确认!” “养老婆……不,养员工!天经地义!” 下一秒。 废土世界,S市第一大桥下的便利店据点。 正在浅眠中警惕着周围风吹草动的卓红缨,被一道凭空出现的、柔和却无法直视的白光惊醒! 她猛地弹起,握紧了身旁卷刃的长刀。 光芒散去。 她呆住了。 在她面前的空地上,如同神迹降临一般,凭空出现了堆积如山的物资! 一箱又一箱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压缩饼干! 一桶又一桶闪烁着纯净光泽的饮用水! 印着诱人肉块图案的军用罐头,堆成了一座小山! 还有雪白的盐,以及一整箱她从未见过、包装精美、在废土传说中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神之药剂”——抗生素! 这……这是…… 就在卓红缨的大脑因巨大的震撼而一片空白时,那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神谕,如同雷霆般在她脑海中响起。 “管饱。” “吃饱了,把那些丧尸清理干净。” 卓红缨呆滞了数秒。 她颤抖着伸出手,触摸到一桶冰凉的纯净水,那真实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 这不是幻觉。 神明……注视着她的卑微与饥饿。 神明……降下了祂浩瀚如海的恩典! 她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情绪,猛地跪倒在地,将额头重重地磕在肮脏的水泥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与灰尘,滚滚而下。 那不是悲伤的泪,也不是喜悦的泪。 而是在见证了无法理解的、伟大的奇迹之后,一个凡人发自灵魂最深处的、混杂着狂热、敬畏与渺小的战栗。 “赞美吾主!!” 她抓起一个午餐肉罐头,用刀劈开,大口地吞咽着,任由泪水流进嘴里,咸涩而滚烫。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为这位神明献上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与灵魂,将是她此生唯一的、至高无上的荣耀。 现实世界,出租屋内。 陈寄舟看着APP界面上,【卓红缨-同步率】的数值,从1%缓缓跳动到了2%。 他苦笑着关掉手机,看着银行短信提示的余额:2,700,000.00元。 刚到手的热乎钱,瞬间蒸发了十分之一。 “三个世界……这他妈就是个无底洞啊。”他叹了口气,“这点钱,杯水车薪。” 就在这时,他那部专门用来联系外界的备用手机,突然“嗡嗡”震动了起来。 屏幕上,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加密信息。 信息很短,只有一句话。 “小友,你的手艺不错。有没有兴趣,修点‘大东西’?” 第33章 贫穷的神明 “小友,你的手艺不错。有没有兴趣,修点‘大东西’?” 陈寄舟看着手机屏幕上那条来自未知号码的加密信息,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卫从良。 那个在暗巷里仅凭一眼就让他汗毛倒竖的老狐狸,终于主动联系他了。 “有兴趣,当然有兴趣!”陈寄舟对着手机屏幕,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语,像是在跟一个看不见的对手较劲,“我太有兴趣了!我兴趣大了去了!” “修‘大东西’?能有多大?越大越好!越大越值钱!” “这可是金蝉商会!是真正的黑市!只要搭上这条线……” 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钞票在向他招手,看到自己终于可以摆脱这间巴掌大的出租屋,不用再为下一顿饭发愁。 三百万,不,两百七十万,听起来很多,但对于维系三个末日世界而言,只是杯水车薪。 他需要一个稳定的、可持续的、能将异界资源变现的渠道。 卫从良,就是那把钥匙。 “冷静,陈寄舟,冷静。”他强迫自己做了一个深呼吸,对着空气说,“你现在不是那个一穷二白的社畜了,你手里有两百多万,你有底气。” “跟这种老狐狸打交道,不能急,一急就输了。” “我得先晾他一下,表现出我的‘高人风范’。对,不主动,不热情。” 他正准备将手机扔到一边,上演一出姜太公钓鱼的戏码,一声突兀的邮件提示音,却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发件人:【天枢科技-军工服务器供应商】 主题:【关于订单尾款支付的最终通知】 陈寄舟的眼皮猛地一跳。 他点开邮件,一行加粗、标红的数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尾款金额:RMB 3,500,000.00元】 【支付时限:48小时内】 “……多少?” 陈寄舟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揉了揉眼睛,凑近屏幕,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数。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三……三百五十万?!” 一声凄厉的哀嚎在出租屋内响起,充满了绝望与不甘。 “你们怎么不去抢?!我买的是服务器,不是他妈的航空母舰!” “我账上总共就两百七十万!我上哪儿给你凑这三百五十万?!” “卖血吗?我浑身的血都抽干了也不值这个价啊!” 他刚刚膨胀起来的、属于“百万富翁”的自信,在这一瞬间被击得粉碎,荡然无存。 冰冷的现实如同最残酷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脸上。 还没等他从这毁灭性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嗡”的一声,一条短信紧随而至。 是房东。 “小陈啊,下个季度的房租该交了,明天是最后期限了哈。再不交,我就只能把房子挂出去了。” 陈寄舟死死地盯着那条短信,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呵……”他忽然笑了,笑声干涩而悲凉,“呵呵……双重压迫,是吗?” “一个要掏空我的所有,一个要让我流落街头。” “真好,真是太好了。” 他颓然地瘫倒在床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上那片因潮湿而泛黄的霉斑。 “还见卫从良?我拿什么去见?”他神经质地自言自语,“告诉他,嘿,老先生,我身负两百七十万巨款,外带三百五十万巨债,你看我像不像一个待宰的肥羊?” “他都不用动手,只要稍微透露一点我的财务状况,那些闻着血腥味来的鬣狗就能把我生吞活剥了!” 不行。 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去见卫从良。 在拥有更雄厚的资本之前,他必须蛰伏。 可钱从哪儿来? 陈寄舟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了那部属于“神明”的手机上。 他颤抖着手,点开了APP。 屏幕上,废土世界。 T-109号位面,S市,便利店据点。 卓红缨正蜷缩在最阴暗的角落里,身上盖着那张他之前传送过去的、破旧的潜影兽皮。她睡得并不安稳,即便在梦中,身体也因伤口的疼痛而微微抽搐。 但在她的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空空的、被舔舐得干干净净的火腿肠包装袋。 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神明恩赐的余温。 那份卑微的、极致的珍惜,像一根最尖锐的钢针,狠狠地刺进了陈寄舟的心脏。 他感到一阵窒息。 “对不起……”他对着屏幕,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对不起,卓红缨。” “你的神……现在穷得快要饭了。” “我……我需要你的帮助。” 他的手指悬停在对话框上,一种巨大的、将信徒推入深渊的负罪感几乎要将他压垮。 可那三百五十万的账单,就像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零七需要那台服务器。 没有服务器,那个在赛博世界里挣扎求存的银发女孩,就会彻底“离线”,永远消逝在数据的洪流中。 他不能让她死。 “呼……” 陈寄舟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眼神中的挣扎与愧疚被一种冰冷的、不计代价的决绝所取代。 “这是一场豪赌。”他对自己说,“赌赢了,我们都活。赌输了……” 没有输的选项。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在虚拟键盘上飞速敲击,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必须维持神明的威严,将这场赤裸裸的索取,包装成一场神圣的试炼。 【吾之行宫需重铸金身,凡铁不可用,唯寻不朽之黄白之物。】 他停顿了一下,感觉还不够。黄金,他需要的是黄金。他必须更明确一点,但又不能太直白。 【此物深埋于旧日之宝库,色泽金黄,光华内敛。】 【此乃试炼,亦是救赎。】 点击,发送。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 废土便利店内,卓红缨的身体猛地一颤,从浅眠中惊醒。 陈寄舟看到,她的瞳孔在瞬间收缩,随即爆发出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混杂着震惊、狂喜与至高荣耀的炽烈光芒。 重铸金身? 神明……神明要降临凡间了?! 而她,卑微的她,竟然有资格为神明寻找铸造“神体”的材料! 这不是任务,这是恩典!这是远比生存本身更有意义的、至高无上的荣耀! “噗通!” 陈寄舟看到,卓红缨对着空无一物的虚空,重重地跪了下去,额头与水泥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即使隔着屏幕,那份力道也让他心头一颤。 她没有检查自己尚未愈合的伤口,没有盘算仅剩的物资,更没有去思考那“旧日之宝库”潜藏着何等恐怖的危险。 在她的世界里,神谕,就是一切。 她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与狂热,整个人的气质在瞬间完成了蜕变。 从一个在末日里挣扎求生的幸存者,变成了一个准备为信仰奔赴圣战的、悍不畏死的殉道者。 她抓起身边那把卷刃的长刀,眼神中燃烧着献祭一切的火焰。 “疯子……真是个疯子……”陈寄舟喃喃自语,手心早已被冷汗浸湿。 “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他看着屏幕中那个整装待发的身影,一股前所未有的焦虑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知道,S市的商业银行废墟,被幸存者们称为“绞肉机”。 以卓红缨现在的装备,就这么冲过去,和送死没有任何区别。 “不行!绝对不行!”陈寄舟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在房间里焦躁地踱步,“我不能让她就这么去送死!她死了,黄金没了,我也得完蛋!” “必须提高她的生存率!火力!我需要给她提供火力支援!” 他发疯似的翻遍了自己所有的银行卡和信用额度,拼凑着最后的资产。 当手机上显示出那可怜的几百块现金时,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赌了!” 他抓起外套,揣着那最后几百块钱,冒着窗外冰冷的春雨,头也不回地冲向了门外。 目标——海云市最混乱、最龙蛇混杂的城乡结合部。 泰坦五金建材城。 第34章 泰坦五金城的“军火交易” “兄弟,你这清单……有点意思啊。” 泰坦五金建材城,牛记五金。 光头,花臂,嘴里叼着半截劣质香烟的店主牛大壮,正眯着眼,审视着陈寄舟递过来的那张手写清单。 “高强度射钉枪,要气压最足的那种。” “无缝钢管,内径得跟‘铁钉’的直径严丝合缝。” “化肥,要硝酸铵基底的,纯度越高越好。” “白糖,工业级的,来一大包。” “还有……盖革计数器?铅皮箱?” 牛大壮吐出一个烟圈,烟雾模糊了他那张本就看不清表情的脸,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在陈寄舟身上来回刮着。 “你这是要搞装修,还是搞生化危机啊?” “你问这个干什么?”陈寄舟靠在满是油污的柜台上,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冷淡,“你只管说,有没有货,多少钱。” “嘿,有货,当然有货!”牛大壮咧嘴一笑,露出满口被烟熏黄的牙,“我牛大壮在这泰坦城开店十年,就没我搞不到的玩意儿。不过嘛,兄弟,你这些东西……组合在一起,可不太‘装修’啊。” “我家老房子闹白蚁。”陈寄舟面不改色地开始胡扯,这套说辞他来之前已经在脑子里演练了八百遍,“还是变异的那种,长得跟小狗似的,啃钢筋水泥,凶得很。不用点猛药,治不了根。”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的【丧尸直觉】正全力运转。 在视界中,牛大壮身上只是泛着一层代表着“市侩”与“贪婪”的浑浊黄色光晕,并没有代表“恶意”的暗红色。 他只是在商业试探,在掂量自己这笔生意的风险和油水。 “变异白蚁?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牛大壮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拍着柜台大笑起来,“行!兄弟你这个理由,我爱听!比那些说买去炸鱼塘的实在多了!” “既然是打‘变异白蚁’,那普通的料可不行。”他压低了声音,朝陈寄舟挤了挤眼,“我这儿有批出口转内销的‘特供’化肥,劲儿大,保证给你那些白蚁安排得明明白白。价格嘛……自然也‘猛’一点。” “我不在乎价格。”陈寄舟冷冷地打断他,“我只在乎效果。别拿次品糊弄我,出了事,我第一个找你。” “放心!”牛大壮拍着胸脯保证,转身开始从货架后面往外搬东西,“开门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信誉。你要的东西,一样不少,保证都是好货!” 陈寄舟看着他麻利地备货,心里却在滴血。 这笔交易,几乎榨干了他信用卡里最后一点额度,连带着他口袋里那几张皱巴巴的百元大钞。 当抱着那个异常沉重的铅皮箱,提着几个装满了奇怪粉末和零件的大袋子走出牛记五金时,陈寄舟真正陷入了身无分文的绝境。 他甚至不敢打车,只能在冰冷的雨中,一步一步挪回自己那间即将被扫地出门的出租屋。 关上门,反锁。 陈寄舟将所有物资堆在地上,连口水都来不及喝,立刻启动了APP。 “【批量传输】启动!目标:T-109号废土世界!” “能量值扣除中……” 伴随着熟悉的眩晕感,眼前的工业品化作一道道白光,消失在空气里。 与此同时,废土便利店。 卓红缨和小叶子正围着一堆凭空出现的“神赐之物”,满脸震撼。 “神……神明大人……”卓红缨看着这些奇形怪状的金属和袋子,大脑一片空白,“这……这些是?” “别问,照我说的做。” 陈寄舟的声音,通过刚刚解锁的【跨界语音室】功能,带着些许电流的杂音,在卓红缨的脑海中响起。 紧接着,一幅幅清晰、立体的三维动态图纸,直接传输到了她的意识里。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仿佛神明将祂的智慧,直接灌入了她的脑中。 “卓红缨,听得见吗?拿起你面前那个红色的、像手枪一样的东西。” “是,吾主!” “那是射钉枪,一种工具。现在,看到它后面的那个小拨片了吗?那是保险,把它给我拆了!用你的刀,撬掉它!” “遵……遵命!” 在陈寄舟的远程语音指导下,一个简陋却高效的位面兵工厂,就此诞生。 卓红缨负责拆解和组装,她那双原本只会握刀的手,在神明的指引下,第一次学会了如何使用扳手和螺丝刀。 而被惊醒的小叶子,则被安排了更“安全”的工作。 “小叶子,别怕。”陈寄舟的声音尽可能地放柔和,“看到那两个袋子了吗?一个白色的粉末,一个白色的晶体。你把它们倒在一起,用木棍慢慢地搅匀,记住,一定要慢,不要让它们扬起灰尘。” “我……我吗?”小男孩怯生生地问,他从没想过自己也能参与神圣的仪式。 “对,就是你。”陈寄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这是‘神雷’的基座,只有像你一样纯洁的灵魂,才能将它们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虽然内心充满了让一个孩子去混合炸药原料的罪恶感,但陈寄舟别无选择。他只能用神棍的话术,将这危险的行为包装成一种荣耀。 半小时后,第一把经过改装的“气动钉刺枪”组装完成了。 枪身被暴力拆解,焊接上了一根更长的无缝钢管,枪托处缠着厚厚的胶带,尾部连接着一个经过改造、能瞬间释放超高气压的阀门。 它看起来丑陋、粗糙,像个缝合怪,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工业暴力美学。 “好了,卓红缨。”陈寄舟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对着外面那辆废弃汽车的门板,试试它的威力。” 卓红缨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握住这件陌生的“神器”。 她将枪口对准了十米外一辆锈迹斑斑的皮卡车。 扣动扳机。 “噗——!” 没有枪火,只有一声沉闷而压抑的气爆声。 下一秒,一根长达十厘米的特制钢钉,带着尖锐的呼啸,瞬间从枪口喷射而出! “锵!”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响起。 那枚钢钉,摧枯拉朽般地击穿了皮卡车外层的铁皮,又穿透了内层的钢板,留下一个狰狞的孔洞,最后深深地钉入了车内的座椅! 卓红缨呆住了。 她颤抖着伸出手,抚摸着这件冰冷而强大的工业造物,感受着那股远超冷兵器的、纯粹的破坏力。 这……就是神明的力量吗? 化腐朽为神奇,将凡铁锻造成雷霆! 她对“神明”的敬畏,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她的信仰,在钢钉射穿铁皮的瞬间,被彻底巩固,再无一丝一毫的动摇。 “很好。”陈寄舟看着屏幕上的效果,长舒了一口气,“现在,你们有了挑战尸潮的最低资本。” 第35章 天眼与地听 “吾主,我们到了。” 卓红缨的声音在陈寄舟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警惕与肃杀,“前方便是S市商业银行的废墟。但是……这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我看到了。”陈寄舟盯着手机屏幕,声音里透着一股无法掩饰的凝重。 废土的天空永远是灰蒙蒙的,而此刻,一种仿佛有实质的辐射迷雾更是笼罩了整个街区。这该死的雾气不仅严重限制了卓红缨的肉眼视野,更像是某种信号干扰层,让陈寄舟的APP地图上出现了大片大片代表着“信号不良”的漆黑区域。 他的上帝视角,第一次被打了如此大的折扣。 “这雾有古怪。”卓红缨低声说,“我的直觉告诉我,里面藏着东西。” “我知道。”陈寄舟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我们现在就像没头苍蝇,只能一步一步摸索。你走在最前面,小叶子,你跟在中间,保持警惕。” “是,神明大人!”小叶子紧紧抓着卓红缨的衣角,小声回应。 两个人如同一滴融入黑墨的清水,悄无声息地踏入了迷雾笼罩的街道。废弃的车辆、倾颓的楼宇,在雾气中都化作了沉默而狰狞的巨兽轮廓。 “吾主,前方是一个十字路口。”卓红缨在一处被广告牌砸塌的报刊亭后停下脚步,“您的地图有指示吗?” “……地图显示,直行是安全的。”陈寄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犹豫。屏幕上,前方那条主干道是一片清晰的绿色,代表着没有任何能量反应。 “不。”卓红缨几乎是立刻否定道,“吾主,请恕我僭越。我的刀在告诉我,前方有死亡在等待。” “你的刀?”陈寄舟皱起了眉。他此刻无比痛恨这该死的信号盲区,他宁愿相信数据,而不是一个战士虚无缥缈的直觉。 “是,我的‘修罗武神体’能感知到极其细微的杀气。”卓红缨的声音无比坚定,“虽然很淡,但我绝不会弄错。那条路,不能走。” 陈寄舟沉默了。 屏幕里,卓红缨的身影如一尊雕像,紧握着那把卷刃的长刀,浑身紧绷。他知道,这不是胆怯,而是身经百战的野兽在面对未知危险时的本能预警。 放弃地图,相信一个“纸片人”的直觉? 这个念头让陈寄舟感到一阵荒谬,但卓红缨那不容置喙的语气,又让他无法轻易下令。 “吾主?” “等等……”陈寄舟的目光忽然扫到了那个在卓红缨身后瑟瑟发抖的小小身影,“等等!我有个想法。”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清晰而有力:“小叶子!” “啊?是!神明大人!”小男孩被吓了一跳,连忙应道。 “我问你,你能和植物说话,对吗?”陈寄舟问。 “可……可以,但只有一点点……” “那你能听到它们在说什么吗?或者,感受到它们的感觉?” “我……我不知道……它们……它们都很痛苦……”小叶子小声说。 “很好!”陈寄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命令,“现在,我不需要你和它们聊天。我需要你把它们,变成我的耳朵!” “您的……耳朵?”小叶子完全无法理解。 “听着,孩子!”陈寄舟的声音放缓,带上了几分循循善诱的蛊惑,“神明并非无所不能。我的眼睛能看得很远,但在这片迷雾中,我成了瞎子。而你,你的力量,恰好能弥补我的缺陷。” “把你的手,按在地上。” “去感受那些从水泥地里钻出来的杂草,去连接那些攀附在墙壁上的藤蔓。” “它们没有眼睛,但它们有根。它们能感受到大地的每一次震动,能‘听’到每一个从它们身边走过的脚步声。” “我需要你,通过它们,告诉我你看不到的东西。你,愿意成为神明的‘地听’吗?” 这番话语仿佛带着魔力。小叶子那双原本充满恐惧的眼睛,慢慢亮起了一丝微光。 成为神明的……地听? 他看了一眼身前如山般可靠的卓红缨,又想起了那位赐予他“神水”和温暖食物的伟大存在。 “我……我愿意!” 小男孩鼓起了平生最大的勇气。他松开卓红缨的衣角,走到路边,在一片从地砖缝隙里顽强钻出的、长着细小倒刺的变异杂草前蹲下。 他怯生生地伸出小手,轻轻按在了那片墨绿色的草叶上。 他闭上了眼睛。 一瞬间,陈寄舟和卓红缨都看到,那些杂草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无风自动,轻轻摇曳起来。 “怎么样?小叶子?”卓红缨紧张地问。 “好多……好多的声音……”小叶子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风声……墙壁开裂的声音……还有……还有……” 他的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还有什么?”陈寄舟追问。 “咚咚……咚咚……咚咚……”小叶子用微弱的声音模仿着,“在左前方……那栋墙的后面……好多……好多个‘咚咚’的心跳声。跳得……好快……好快……” “是活人?”卓红缨立刻握紧了刀。 “不!”陈寄舟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对着语音室大吼:“不是活人!是迅猛尸!快!躲进旁边那家商场废墟里!快!!” 卓红缨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拎起还在感知状态、身体发软的小叶子,如同猎豹般窜进了旁边一家玻璃幕墙早已碎裂的购物中心。 两人刚躲进一排倒塌的货架后,屏住呼吸。 不到十秒。 “嘶啦——哗啦啦——” 一阵密集而恐怖的、利爪刮擦水泥地的声音由远及近。 紧接着,一大群四肢着地、速度快得如同鬼魅的“迅猛尸”,像一股黑色的潮水,从他们原本打算直行的那条街道上疯狂冲过!它们的目标似乎是城市的另一个方向,对路边的废墟看都未看。 那股腥臭的狂风,甚至吹动了卓红缨额前的发丝。 直到尸群远去,那令人心悸的“咚咚”声彻底消失,卓红缨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她低头,看着怀里脸色苍白、几乎虚脱的小叶子,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名为“震惊”和“认可”的情绪。 她伸出手,有些笨拙地摸了摸小叶子的头。 “干得好,小叶子。”她的声音很轻,却重如千钧,“你救了我们。” 小叶子虚弱地笑了笑,眼中的自卑消散了许多。他……好像真的帮上忙了。 “吾主……”卓红缨在脑海中轻声呼唤,语气里充满了敬畏,“您……您是如何知道的?” “现在开始,我就是‘天眼’,负责规划宏观路线。”陈寄舟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计划成功的兴奋,“而小叶子,就是‘地听’,负责规避微观的威胁。我们三个,缺一不可。” “天眼……地听……”卓红缨咀嚼着这两个词,眼中的光芒愈发炽热。 神明,不仅赐予了她力量,更赐予了她战友。 接下来的行军,成了一场堪称艺术的潜行。 “天眼,前方三百米处,建筑结构完整,是个不错的临时休整点。” “地听,收到。右侧小巷内有两只落单的‘蹒跚者’,心跳缓慢,处于休眠状态。” “收到。卓红缨,交给你了,用冷兵器,不要发出声音。” “遵命。” 依靠着这种天衣无缝的配合,这支奇特的“天眼地听”小队,如真正的幽灵一般,在尸骸遍地的死亡街区中穿行。他们避开了一个又一个庞大的尸群,绕过了一处又一处的死亡陷阱。 最终,在废土那轮昏黄的太阳即将沉入地平线之前,他们毫发无损地抵达了目的地。 “吾主,我们到了。” 卓红缨站在一座巨大的、被藤蔓和苔藓覆盖的宏伟建筑前,仰头望着那块早已锈蚀、却依稀能辨认出“S市商业银行”字样的招牌。 大楼静谧得可怕,敞开的旋转门后是一片深邃的黑暗,仿佛一只蛰伏的巨兽,正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陈寄舟的屏幕上,只能看到大厅内有零星几个代表着低级丧尸的红色光点在缓慢移动,看起来……不堪一击。 “准备进去吧。”陈寄舟下令道。 “是。”卓红缨正要迈步。 “等等!”陈寄舟的声音突然响起。 就在那一瞬间,他的【丧尸直觉】毫无征兆地传来了一阵针扎般的刺痛。那并非来自眼前这几只保安丧尸,而是一种更深邃、更庞大、仿佛被什么东西刻意压制住的恶意。 “怎么了,吾主?” “不……”陈寄舟死死盯着屏幕,声音干涩,“这里面……有东西。一个大家伙。” 他意识到,这场金库攻坚战,绝不会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第36章 金库死斗与烈焰净化 “吾主,您是说,里面有陷阱?”卓红缨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战意。 “我不知道。”陈寄舟的声音里充满了焦虑,“我的直觉在报警,但地图上干干净净。小心点,按原计划,先清理大厅里的杂鱼。” “交给我。” 卓红缨没有再多问。对她而言,神明的警示便是最高指令。 她如同一片融入阴影的羽毛,手持那把改装过的钉刺枪,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银行大厅。 “目标一,在你左前方,柜台后面。”陈寄舟压低声音,像个专业的战术指挥官,“是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丧尸,正在打盹。” “收到。” 卓红缨没有开枪。钢钉虽然威力巨大,但气爆声在如此寂静的环境里,无异于敲响了死亡的丧钟。 她从背后缓缓靠近,在距离目标还有两步之遥时,右脚猛地发力,身体如离弦之箭般扑上! 不等那只保安丧尸有任何反应,她强壮的手臂已经如铁钳般锁住了它的脖子,手腕发力,向反方向极限一扭!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那颗腐烂的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下来,彻底没了声息。 “漂亮!”陈寄舟忍不住在心里喝彩。 这种无声的清理方式,是在无数次生死搏杀中磨炼出的战斗智慧,是他这个键盘指挥官永远无法教会的。 “下一个,大理石柱后面。” “明白。” 在陈寄舟的“天眼”指引下,卓红缨如同一位优雅的死亡舞者,利用视觉死角和障碍物,将大厅里游荡的三只丧尸逐一解决。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大厅清空。”卓红缨汇报,“通往地下金库的入口就在前方。” “很好,小叶子,你留在上面,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随时准备接应。”陈寄舟命令道。 “是!神明大人!您……您和红缨姐姐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小鬼。”卓红缨回头,对着小叶子露出了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容。 她深吸一口气,踏入了那条通往地下的、悠长而黑暗的甬道。 甬道很长,墙壁是冰冷的钢铁,每隔十米才有一盏昏暗的应急灯,将人的影子拖得老长,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吾主,这里感觉很不好。”卓红缨一步步往下走,握着钉刺枪的手心渗出了汗。 “保持警惕,我已经扫描过了,没有能量反应。”陈寄舟安慰道,但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卓红缨走到了甬道的中段。 这里是整条通道最狭窄、最没有遮蔽的地方。 异变,就在此刻突生! “嘶——!” 头顶的天花板,那锈迹斑斑的通风管道铁网,突然毫无征兆地爆裂开! 四五只四肢修长、身体扭曲如同蜘蛛的“爬行者”丧尸,嘶吼着从黑暗的管道中一跃而下,它们锋利的爪子深深刺入钢铁墙壁,瞬间封死了卓红缨的退路! “不好!是伏击!”陈寄舟的吼声在卓红缨脑中炸响。 但,这还不是结束! 前方,那扇巨大的、通往金库的圆形钢铁大门,那看似封闭的门缝里,突然涌出了黑压压的尸群!它们像是早就等候在那里的士兵,闻到了进攻的号角!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教科书般的陷阱! 有东西在指挥它们! “赞美吾主!赐我杀戮!” 绝境之中,卓红缨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她眼中爆发出狂热的战意,对着身后一只扑来的爬行者,悍然扣动了扳机! “噗——!” 沉闷的气爆声中,钢钉呼啸而出,精准地将那只爬行者钉死在墙上,墨绿色的血液喷溅得到处都是! “干得好!但是太多了!太多了!”陈寄舟看着屏幕上疯狂闪烁的红色警报和急速下降的生命值读数,手心全是冷汗。 尸潮无穷无尽,从前后两个方向疯狂涌来。卓红缨手中的钉刺枪成了烧火棍,她丢下枪,拔出长刀,疯狂地劈砍着,每一刀都带走一只丧尸的头颅,但更多的丧尸立刻填补了空缺。 利爪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她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 “吾主……我……”卓红缨的声音因为剧痛而颤抖,但她依旧死战不退。 “不准放弃!”陈寄舟在现实世界的出租屋里,双眼赤红,歇斯底里地嘶吼着,“卓红缨!我命令你!不准放弃!” 他看着自己物品栏里最后几件准备好的物资,那几瓶他原本打算用来清洗黄金的工业酒精。 这是最后的赌注了! “卓红缨!接着!” 他嘶吼着,将那几瓶伪装成“神罚之水”的工业酒精,用尽最后的能量,全部传送了过去! 几只沉甸甸的玻璃瓶凭空出现,掉落在卓红缨脚边。 她仅仅愣了一秒,在闻到那股刺鼻的、与消毒圣水截然不同的烈性气味时,瞬间领会了神明的意图! “神罚之水……燃烧……净化……”她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疯狂。 她不再防守,任由一只丧尸的利爪在自己后背划开一道血口,借着这股冲击力向前扑倒,抓起两瓶酒精。 她用刀背狠狠磕碎了瓶子! “以吾主之名!净化这世间污秽!” 她将满是酒精的玻璃碎片,奋力砸向了前方最密集的尸群! 刺鼻的液体泼洒开来,那些丧尸仿佛被浇上了油。 紧接着,卓红缨从腰间摸出了最后一枚化肥炸弹。 她用牙齿咬掉引信,在引信燃烧殆尽的最后一刻,带着一抹惨烈而圣洁的微笑,将其扔了出去。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狭窄的甬道,在这一刻,变成了真正的炼狱! 化肥炸弹的冲击波,混合着被瞬间点燃的工业酒精,制造了一场堪比铝热反应的小型火风暴!上千度的恐怖高温,瞬间吞噬了整个尸群! 空气中弥漫着蛋白质烧焦的恶臭,钢铁墙壁被烧得通红,那些不可一世的爬行者和尸潮,在“神罚”的烈焰中,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就化作了一具具焦炭! 卓红缨被狂暴的气浪狠狠掀飞,撞在背后的墙壁上,吐出一大口鲜血。 APP上,她的生命值,已经跌到了濒死的5%。 “红缨!红缨!”陈寄舟的声音在颤抖。 屏幕上,那个浑身是血、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身影,挣扎着,一点一点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冲过了那片还未熄灭的火海,焦黑的碎肉和滚烫的金属在她脚下发出“滋滋”的声响。 被炸开一个巨大豁口金库大门后,她看到了那个在火光下依旧完好无损的保险柜。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用刀柄疯狂地、一次又一次地砸向柜门。 “哐!哐!哐!” 终于,柜门被暴力砸开。 在那一抹刺眼的、永恒的金色光芒下,现实世界的陈寄舟,屏住了呼吸。 十箱标准的金条,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里面,虽然沾满了血污,却依旧耀眼。 卓红缨看着那十箱金条,笑了。 她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灼热的废墟之中。她双手颤抖地捧起金条,高高举过头顶,对着虚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虔诚地低语: “吾主……幸不辱命。” 陈寄-舟瘫坐在电脑椅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他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赢了。 他激动地搓着手,准备接收这批来之不易的黄金。 然而,就在他即将点击“接收”按钮时,为了以防万一而在角落里购买的盖革计数器,突然—— “嘀嘀嘀嘀嘀嘀嘀——!!!”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锐到极点的警报声,骤然划破了公寓的寂静! 陈寄舟猛地回头,只见那台廉价的计数器上,红色的警报灯疯狂闪烁,那根代表着辐射读数的指针,像是疯了一样瞬间打到了最右侧的满值,然后“咔”的一声,卡死在了那里! 一瞬间,陈-寄-舟脸上的狂喜,凝固了。 一个致命的问题,如同一把冰冷的尖刀,狠狠刺入他的脑海: 这批来自辐射废土的黄金……本身,就是致命的辐射源! 第37章 死神的快递 “怎么会……” 陈寄舟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刚刚那句脱口而出的“我赢了”,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吐不出,也咽不下。 “你在开什么玩笑?”他对着那台疯狂嘶鸣的盖革计数器,声音干涩地质问,仿佛在质问一个背叛了他的兄弟,“你他妈在开什么玩笑!” 公寓的寂静被彻底撕碎。 那“嘀嘀嘀”的警报声不再是简单的电子音,它变成了一根根烧红的钢针,毫不停歇地刺入陈寄舟的大脑皮层。 他脸上的狂喜,像是被瞬间冰冻的浪花,僵硬地、一寸寸地龟裂,剥落,最后只剩下灰白色的、名为恐惧的底色。 “不……不是这样的……”他喃喃自语,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不该是这样的!只是有点辐射,对吧?我准备了酸洗剂,我准备了铅皮箱……” 他像是要说服自己,空洞的眼神望向那个静静躺在桌上的铅皮箱。 箱子是打开的,十根沾满暗红色血污的金条,在灯光下反射出一种妖异而致命的光。它们不再是财富,不是他摆脱这狗屎生活的船票。 它们是十口小小的、金色的棺材。 为他准备的棺材。 “第九局……”陈寄舟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发出“咯咯”的轻响,“他们的监测卫星……裴玉芝……那女人的鼻子比狗还灵……” 他仿佛已经能看到,海云市上空,那双冰冷的、属于国家机器的眼睛,已经因为这异常的辐射峰值而缓缓睁开,并且精准地、毫厘不差地锁定了这栋公寓,这个房间,以及他自己。 “不!” 一声嘶哑的咆哮,求生的本能终于压倒了所有的惊愕与呆滞。 “我不能死在这里!”他对空无一人的房间吼道,“我他妈不能像个白痴一样,被自己运回来的东西弄死!” 他疯了一样冲向墙角,粗暴地扯开那个装着防护用品的包裹。 “防护服……手套……口罩……”他一边念叨,一边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没事的,陈寄舟,冷静!你只是在处理一点工业废料,就像你以前帮甲方处理那些垃圾设计稿一样!对!就是这样!” 他用这种拙劣的自我催眠对抗着那如同实质的恐惧,但颤抖的双手却连橡胶手套的开口都对不准。 “操!”他怒骂一声,放弃了,直接赤手抓起铅皮箱的边缘,将其拖进了狭窄的卫生间。 “酸洗剂!”他大喊着,像是给自己鼓劲,“你说过你能腐蚀一切的,对吧?那就把这该死的‘诅咒’给我洗掉!” 他拧开那桶工业酸洗剂的盖子,一股刺鼻到令人作呕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熏得他眼泪直流。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整桶粘稠的液体,尽数倒进了早已备好的塑料大桶里。 然后,他用一把长柄铁钳,夹起第一根金条。 那冰冷、沉重的触感通过铁钳传来,让他心脏一阵抽搐。 “去死吧!”他低吼着,将金条狠狠地投入酸洗剂中。 “滋——!” 金条入桶的瞬间,剧烈的化学反应发生了。刺鼻的白色浓烟冲天而起,像是被激怒的毒蛇。金条表面那些凝固的血污和组织碎屑,在这强酸的腐蚀下,迅速剥离、溶解,化作一缕缕黑色的絮状物。 “有效!有效!”陈寄舟看到这一幕,眼中爆发出希望的光芒,他疯了似的对计数器喊,“你看到了吗?它在变干净!你他妈可以闭嘴了!” 然而,盖革计数器那撕心裂肺的尖叫,没有丝毫减弱。 一声都没有。 “为什么?”陈寄-舟的表情凝固了,“为什么没用?” 他机械地、一根接着一根地,将所有金条都扔进了酸液里。 卫生间里浓烟滚滚,腐蚀性的气味几乎让他窒息。金条变得前所未有的“干净”,闪烁着纯粹的金色光芒。 但那催命的警报声,依然固执地、响彻整个公寓。 “物理清洗……化学腐蚀……都他妈没用……” 陈寄舟一屁股瘫坐在冰冷的瓷砖上,塑料桶里升腾的白烟模糊了他的视线,也模糊了他所有的希望。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怎么办?”他抱着头,绝望地问自己,“现在把它丢回废土?让卓红缨的血白流?让那一场爆炸变成一个笑话?”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卓红缨跪倒在火海中,高举金条的画面。 “吾主……幸不辱命。” “哈哈……”陈寄舟干笑起来,笑声里满是泪水,“幸不辱命?我他妈就是个废物!一个连自己信徒用命换来的东西都处理不了的废物神明!” “不丢?”他又问自己,声音变得阴冷,“留着它?等那些穿着黑色制服的家伙踹开门,给我打一针镇静剂,把我绑到手术台上?” 一个幻觉在他眼前浮现:他被固定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无影灯亮的刺眼,裴玉芝戴着塑胶手套,手里拿着手术刀,对他露出一个饶有兴味的研究表情。 “‘S级重点观察对象——代号:售票员’……”她冰冷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让我们看看,你的身体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不——!” 陈寄舟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从幻觉中惊醒。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他被逼入了绝境,一个非生即死的墙角。 放弃,或者被解剖。 就在这无尽的黑暗与绝望中,他的目光,无意中瞥到了被自己随手丢在客厅沙发上的手机。 手机屏幕还亮着,那个名为《末日救赎》的APP图标,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深不见底的、嘲弄的黑洞。 一切的超凡,都源于它。 一切的灾难,也来自于它。 陈寄舟死死地盯着那个图标,那催命的警报声仿佛在这一刻变成了某种疯狂的启示。 一个念头,一个没有任何逻辑、没有任何依据、堪称疯癫的念头,如同深海中挣扎求生的最后一口氧气,猛地从他灵魂深处冒了出来。 “等等……”他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如果……这种污染,这种诅咒,它本身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 “如果……它来自‘维度’……”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起了一簇疯狂的、赌徒all-in前的火焰。 “那是不是……只能用‘维度’的力量,去对抗它?” 第38章 以身为炉,精神炼金 “赌了!” 陈寄舟嘶吼出声。 “我跟你赌了!”他对着空气,对着那看不见的命运喊道,“要么你弄死我,要么我活下去!” 他猛的从地上窜了起来,踉跄了一下。 陈寄舟没有管那桶散发恶臭的酸液,冲出卫生间,来到了客厅。 咔哒。 大门被他从里面反锁。 咔哒,咔哒。 两间卧室的门也被他锁死。 陈寄舟冲到窗边,一把拉上了厚重的窗帘。 白天的光线和声音被隔绝在外,整个公寓陷入黑暗与死寂。 唯一的光源,是手机屏幕。 唯一的声音,是盖革计数器依旧在响的警报。 “来吧。” 陈寄舟走到那台计数器旁,将自己的手机,轻轻放在了它的边上。 两个物体并排放在一起。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跪下。 他将颤抖的双手,按在了手机冰冷的屏幕上。 陈寄舟闭上了眼睛。 动起来…… 他在心里对自己喊着。 就是那股力量,连接着三个世界的力量。 给我动起来!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将其命名为,维度冲刷。 这是他唯一的生路。 陈寄舟放空大脑,拼命回忆着之前同步技能时,那股流遍全身的、让他头痛欲裂又赐予他力量的能量。 起初,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用吗?果然只是我的妄想…… 不!一定可以! 你是神!你是她们唯一的神!神怎么可能被诅咒难住! 一个连房租都交不起的神? “闭嘴!” 陈寄舟猛的睁开眼,眼中血丝密布。 他不再去想,而是用纯粹的意志力,将自己的意识沉入APP。 沉入那连接着三个世界的混沌之中。 瞬间,天旋地转。 他的意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住,拖进了一个混乱的维度。 在这里,他“看”到了。 那十根金条不再是金属,而是十团散发着死气的能量团。 它们顽固的附着在黄金上。 而陈寄舟自己的精神力,只是一股微弱的细流。 “冲刷它……”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低语。 陈寄舟没有犹豫,引导着那股精神力细流,颤抖的撞向了其中一团最大的能量。 接触的瞬间—— “啊啊啊啊啊——!” 一声不像人发出的惨叫,从陈寄舟的喉咙里迸发出来。 剧痛。 一股源自灵魂的剧痛传来。 这股痛感,像是有人正用生锈的勺子,一寸一寸的刮蹭他的灵魂、他的大脑、他的每一根神经。 现实中,陈寄舟的身体剧烈的颤抖、抽搐。 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下,瞬间浸透了衣服。 放弃吧…… 那个声音再次出现。 太痛了……睡一觉就好了……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不……” 陈寄舟牙关紧咬,牙龈渗出血丝,满嘴都是血腥味。 “我……不能……睡……” 他能“看”到,在那剧痛中,一丝灰黑色的死气,正从那团能量上被剥离,然后消散。 有用! 这个发现给了他坚持下去的希望。 “继续!” 陈寄舟调动起更多的精神力,一次又一次的冲刷着那团污秽。 房间里,开始弥漫出一股怪异的气味。 那味道混合着臭氧和铁锈烧红后的腥气。 时间在痛苦中失去了意义。 陈寄舟的视野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和血液流动的轰鸣。 他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正从鼻腔里流出。 接着,是眼角。 然后,是耳道。 他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血。 他的身体正在从内部崩溃,承受不住这个过程。 意识也随时可能熄灭。 “最后……一点了……” 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看”到那团能量上,只剩下最后一缕死气。 “给我……滚!” 他发出来自灵魂的咆哮,将仅存的精神力凝聚成一点,狠狠刺了过去。 轰! 脑海中一声巨响。 那最后一缕死气,被彻底碾碎。 现实世界里,那台响了两个小时的盖革计数器,警报声戛然而止。 世界,重归寂静。 陈寄舟按在手机上的双手无力的滑落,他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 他向前一头栽倒在地板上。 红色的血液,从他的七窍中缓缓渗出,在他苍白的脸下,汇成一小滩血。 他彻底昏死了过去。 第39章 虚弱的胜者与遗落的罪证 “我……赢了?” 剧痛退去了,但脑海里还是像有针在扎。 陈寄舟的意识很混乱,过了很久,才慢慢清醒过来。 “我还活着?” 他想问出声,喉咙里只能发出一阵嘶哑的“嗬嗬”声。 “是的,你还活着。”一个声音在心里回答他,听起来很虚弱,“但代价呢?” 代价? 他费力的睁开眼,眼皮很重。 视线里,是一片模糊的暗红色。 “血?”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正脸朝下趴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冷又黏腻的液体。一股浓郁的铁锈味混着他自己血液的腥气,钻进鼻腔。 “我流了多少血?” “不知道。”心里的声音冷漠的回答,“也许够献两次血了?” “哈……真是地狱笑话。” 他想笑,却牵动了脸上的肌肉,七窍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别动,白痴。”他对自己说,“你现在就是个纸糊的人,一碰就碎。” “我昏了多久?” “看看窗外。” 他用尽全力,将沉重的头颅从血泊中抬起一寸,艰难的转向窗帘的方向。厚重的遮光窗帘边缘,透出一条明亮的、属于午后阳光的金色光带。 他记得自己倒下时,是中午。 “一天……还是一天多?” “至少二十多个小时。”另一个理性的声音在脑海中浮现,冰冷的计算着,“你最好祈祷这栋楼的隔音效果够好,没人听到你之前的惨叫。” “惨叫?我叫了吗?” “叫得像头被活宰的猪。” “……” 陈寄舟无言以对,只能苦笑。他挣扎的用手肘撑起身体,慢慢坐起。 每动一下,全身的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身体被掏空了,被彻底榨干了。每一根肌肉纤维,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抗议。 “我感觉……自己像个被吸干了的葡萄干。”他喃喃自语。 “闭嘴,看看成果。”那个理性的声音催促道。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自己满是干涸血迹的身体,投向那只塑料桶。 桶旁边,那台曾经嘶鸣的盖革计数器,此刻静默无声。屏幕上的绿色数字,稳定在一个他很熟悉的、安全的数值上。 “正常了?” “正常了。” “我……我真的做到了?” 这个念头让他想欢呼,想大笑,想告诉全世界——他赢了! 但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巨大的情绪波动让他眼前一黑,一阵眩晕感袭来,他差点一头栽回地上。 “冷静,废物。”他咬着牙,对自己低吼,“你现在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先确认战利品。” 他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挣扎的爬到桶边。 刺鼻的酸味已经被一种更古怪的气味取代。那味道,像是暴雨后高空的臭氧,又混杂着一股陈旧铁锈被烧红的腥气。 他顾不上这些。他的目光死死的锁在桶底。 那十根金条,静静的躺在浑浊的酸液里。它们表面的血污和组织碎屑早已被腐蚀,但它们本身却没有丝毫损伤。 只是,那原本刺眼的金色,变得很深沉,呈现出一种独特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哑光色泽。 它们看上去像某种被打磨过的圣物。 “这就是……【初级维度冲刷】?”陈寄舟呆呆的问自己。 “是的。”心里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兴奋,“你不只是个搬运工了,陈寄舟。你现在,是个炼金术士。” “一个能点石成金的神?” “是一个能化‘诅咒’为‘神圣’的伪神。” “这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每一次炼金,都可能要了你的命。”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让他冷静了下来。 他看着自己满手的血污,感受着体内的空虚,后怕再次涌了上来。 “我……我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他对自己发誓,“这种感觉太可怕了。” “你会的。”那个冷酷的声音毫不留情的戳穿他,“只要你还想活下去,还想变强,你就一定会再次躺在这血泊里。” “……” “我们和这个‘系统’,已经不是单纯的利用关系了。” “那是什么?” “是共生。血淋淋的共生。” 陈寄舟沉默了。他知道,那个声音说的是对的。从他决定净化黄金的那一刻起,他就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他挣扎着站起身,扶着墙壁,一步步挪进卫生间。 镜子里的人,让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起皮,眼眶深陷,布满了骇人的血丝。从鼻孔,到眼角,再到耳道,都挂着干掉的、暗红色的血痕。 像一个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恶鬼。 “真他妈的……狼狈。”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但至少,你还站着。” 他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胡乱的冲洗着脸上的血污。 “必须清理现场。”他对镜中的自己下令,“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那些酸液呢?” “找几个密封桶装起来,深夜丢到最远的工业垃圾场。” “防护服?” “烧掉。不,剪碎了,分几个地方扔。” “还有……”他的目光,落在了客厅桌上。 那里,有一团被他昏迷前随手攥起来的面巾纸。白色的纸巾早已被染红,血液干涸后,变得又硬又脆,边缘还沾着一些从他脸上刮下来的皮屑。 “恶心。” 陈寄舟感到一阵反胃。看到这团东西,就像看到了自己刚才那段痛苦的回忆。 “这东西怎么处理?” “烧掉?” “不行,味道太大。” “冲进马桶?” “万一堵了呢?这可是我的血……” “那就……”他脑中闪过一个最简单的念头,“当普通垃圾扔掉不就好了?” “只是一团纸巾而已,谁会在意?”他对自己说,试图说服那个总在抬杠的理性声音,“它现在已经干了,就是普通的血块,过几天就会和垃圾一起被压缩、焚烧,什么都不会剩下。” 那个理性的声音罕见的沉默了。或许,它也因为这次巨大的消耗而变得迟钝了。 “就这么办。” 陈寄舟做出了决定。他不想再看到这团让他联想到剧痛的东西。 他将那团硬邦邦的带血纸巾,连同一些外卖包装盒、废稿纸,一起扫进了一个黑色的塑料垃圾袋里。 深夜,拖着依然虚弱不堪的身体,他分几次将打包好的酸液、剪碎的防护服,丢弃在了城市的不同角落。 最后,他提着那袋最普通的生活垃圾,走下楼。 “啪嗒。” 他随手将垃圾袋扔进了楼道口的公共绿色大垃圾桶里。桶盖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做完这一切,陈寄舟松了口气。 他返回公寓,将那十根哑光色的金条从桶里捞出,擦干,整齐的码放在铅皮箱里。 十公斤。 这是他用半条命换来的筹码。 “现在……”他盯着箱子,眼神从疲惫转为锐利,“该考虑怎么把它变成钱了。” 一个全新的,同样致命的问题。 第40章 暗网寻踪与鬼市路标 “直接拿去金店卖?”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陈寄舟就否决了。 “你疯了吗,陈寄舟?”他对空气低声说,声音沙哑,“十公斤黄金,你当这是买大白菜?” “哪个金店敢收?收了不会报警?” “就算他们不报警,这么大一笔来路不明的现金,第二天税务局和第九局就能找上门。” “所以,常规渠道行不通。” 陈寄舟坐在电脑前,屏幕的冷光映在他的苍白脸上。精神力只恢复了不到三成,思考久了,太阳穴就一抽一抽的疼。 他必须思考。 “钱必须变成干净的钱。” “怎么变?” “洗。” “找谁洗?” 他想起两个名字。 郝多鱼。楚天霸。 “那两个冤大头……”他想起拍卖会上那两个富二代的对话,“他们好像提到过一个地方。” “叫什么来着……金什么……” “金蝉商会!” 对了,就是这个名字。一个听起来像是干黑产的组织。 “郝多鱼说,真正的好东西,只会流到金蝉商会里去。” “楚天霸也说,只有通过金蝉商会认证的,才是真家伙。” “这说明,这是一个地下的、高端的、有自己规矩的交易平台。”陈寄舟眼睛亮了起来,“他们一定有处理不干净东西的渠道!” “问题是,怎么联系他们?” “直接问郝多鱼?不行,会暴露我的虚实。” “那……” 陈寄舟的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 从零七那里同步来的数据流和逻辑算法,他无法完全理解,却对眼前的这台机器有了一种全新的认知。 网络不再是信息的海洋。 而是猎场。 “如果存在一个地下商会,它一定有自己的线上入口。” “一个普通人找不到,但圈内人必然知道的入口。” “暗网。”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操作。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没有复杂的代码输入,动作流畅。他挂上多重代理,切换加密协议,修改硬件指纹。一套流程下来,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很快,他潜入海云市的本地地下网络。 “找到了。” 一个界面风格古早,名为“海云市古物交流”的加密板块,出现在陈寄舟眼前。 “就是这里了。”陈寄舟笃定地说。 陈寄舟快速浏览帖子,大部分都是些真假难辨的吹牛和低级交易。 “‘祖传三代的开光玉佩,能挡桃花劫,五十万不议价’?” “傻子才买。” “‘西郊挖出的汉代铜钱,带龙气,懂的都懂’?” “骗子。” 陈寄舟耐心地过滤这些垃圾信息,寻找有用的线索。 “不能太直接。”陈寄舟想,“我得像个自己人。” 陈寄舟新建一个帖子,反复斟酌措辞。 “‘新人入圈,手头有一批‘压箱底’的老货,分量足,想找个靠谱的掌柜聊聊。’” 陈寄舟想了想,又删掉了。 “太外行了。” “‘新人带货求路,货色保真,懂规矩。’” 还是不对,太急切了。 最后,陈寄舟只发了一句话。 “‘听闻此地有高人,晚辈携重器问路,不知哪位前辈可为引航?’” 点击发送。 陈寄舟靠在椅背上,静静的等待。 一分钟。 五分钟。 半小时。 “没用吗?”他手指敲着桌面。 就在陈寄舟以为自己判断失误时,屏幕右下角,一个私信图标闪烁起来。 陈寄舟心脏猛的跳了一下,点开。 发信人的ID是:“摆渡人”。 内容只有一句话。 “古玩街深处,自有渡船人。” 陈寄舟盯着这句话,精神一振。 “成了。” “‘摆渡人’,‘渡船人’,这是接头的暗号。” “他们让我去古玩街。” 陈寄舟立刻打起精神,以“摆渡人”和“古玩街”为关键词,在暗网的角落里进行交叉信息验证。 这一次,他有了明确的目标,搜索效率大幅提高。 过滤了上百条钓鱼帖和广告后,一条被踩到几十页之后、不起眼的帖子,吸引了陈寄舟的注意。 发帖人ID是匿名的,内容同样简短。 “收老物件,量大,带点土腥味最好。价格公道。地点:多宝阁。” “土腥味……” 陈寄舟咀嚼着这三个字,脑中忽然明白了。 “金店里卖的黄金,是干净的,是工业标准品。” “我的黄金刚从废土过来,带着辐射和死亡的气息,甚至还沾着血肉。” “这不就是土腥味吗?” “他们收的,根本不是出土文物。”陈寄舟瞬间想通了一切,“他们收的,就是我手里这种见不得光的脏物。” 多宝阁。 地点也对上了。 就是这里。 陈寄舟关掉电脑,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稍微放松。 陈寄舟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夜幕已经降临,城市的霓虹灯将天空映成橘红色。 他将那十根哑光金条小心翼翼的装进一个黑色的铅皮手提箱里,又换上一件灰色连帽卫衣。 最后,陈寄舟站在穿衣镜前。 镜中的青年,面色依然苍白,眼睛里,属于社畜的疲惫与迷茫已经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即将踏上赌桌,准备All-in的决心和狠辣。 “该上路了。”陈寄舟对自己说。 他提着沉重的箱子,打开门,走进深夜的楼道。 陈寄舟不知道。 就在陈寄舟走出公寓大门的同一时间,楼下那个绿色的公共垃圾桶旁,一只瘦骨嶙峋的流浪狗正用鼻子疯狂的嗅探。 一股奇异的甜香,从垃圾袋的缝隙中丝丝缕缕的溢出,对流浪狗产生了致命的诱惑。 是那团纸巾。 流浪狗的眼中爆发出狂热的光,它用肮脏的爪子疯狂的刨开垃圾袋,终于找到了散发香气的源头。 它一口将那团干硬的带血纸巾叼了出来,甚至来不及咀嚼,就贪婪的囫囵吞了下去。 吃完后,它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满足的打了个嗝,转身消失在黑暗的巷弄里。 没有人注意到,在流浪狗消失的瞬间,它那双原本浑浊的眼球深处,一丝极细微的不详红芒,一闪而过。 第41章 鬼市的下马威 夜幕下的古玩街后巷,藏在海云市霓虹灯光后面,显得有些阴暗。 空气里飘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霉烂的墙灰味、廉价的香烛味,还有地沟油反复炸过的刺鼻气味。这些味道混在一起,成了“鬼市”特有的,让人闻着恶心的气味。 陈寄舟戴着兜帽,将那个沉重的铅皮箱换到左手。 铅皮箱的边角硌得陈寄舟手掌生疼。但这痛感却让他透支过度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陈寄舟没急着找“多宝阁”,而是选了一条更深、更窄,连月光都照不到的小路。 “激活。” 他在心中默念。 “——【丧尸直觉】。” 嗡。 一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耳鸣,世界瞬间褪去了所有色彩。 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灰白线条构成的素描画。 在这片灰白里,四周的阴影角落里,无数细小的淡红色噪点浮动、闪烁。那是不安的窥伺和贪婪的念头。 “一群杂鱼。”陈寄舟在心里冷漠的评价。 陈寄舟的目光越过这些噪点,死死锁定前方十米处。 那里,一堵斑驳的砖墙之内,一团浓稠的红色漩涡正在无声的凝聚、旋转。 那股恶意,精纯、凝练,并且……违背物理规则。 “不是狙击手。” “不是普通打手。” “是个‘同行’么……” 陈寄舟的脚步没有停顿,也没有迟疑。 他只是调整了一下呼吸的节奏,让心跳放缓,全身的肌肉进入一种诡异的松弛状态。 这是废土猎人在扑杀前的“假死”预热。 陈寄舟像一个对危险毫无察觉的普通人,一步步走向那面死亡之墙。 三米。 两米。 一米。 就是现在。 陈寄舟与砖墙擦身而过。就在这时,一只枯瘦、惨白的手掌无视物理阻碍,直接从坚硬的墙里探了出来。 那只手没带起一丝风声,目标明确的抓向陈寄舟的背包。 “终于来了。”陈寄舟心中毫无波澜。 预想中的惊慌失措并未发生。 陈寄舟的身体,做出一个普通人绝不可能完成的诡异步伐,向右侧滑了精准的半步。 那只鬼手,抓了个空。 “什么?”一声短促的惊呼从墙内传来。 不等对方缩回,陈寄舟的左手已经动了。 陈寄舟的左手快极了。他一把扣住那只尚未完全实体化的手腕,稳如铁钳。 一种介于虚实之间的、冰冷滑腻的触感传来。 “抓住你了。” 陈寄舟的声音沙哑而冰冷。 “给、给我放手!”墙内的声音带着惊骇与不可思议,“你怎么可能……” “没有时间听你废话。” 陈寄舟根本不给对方任何机会。 他左手五指猛然发力,发动了早已刻印在肌肉记忆中的杀人技。 【废土格斗术·关节绞杀】。 “出来。” 陈寄舟腰部发力,猛的向下一压、一拧。 “咔嚓。” 一声骨骼错位的清脆爆响,在死寂的巷子里格外刺耳。 “啊——” 墙内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惨叫。 一个瘦小的身影,被陈寄舟的巨大怪力,硬生生从“空间褶皱”中拽了出来,重重撞在粗糙的墙面上。 “砰。” “咳……咳咳……” 那人背靠墙壁,滑倒在地,痛苦的蜷缩成一团。 陈寄舟没有丝毫停顿。 他一步上前,膝盖死死顶住对方的小腹,小臂硬实的抵住了那人的咽喉。 “别动。” 陈寄舟吐出两个字。 巷子深处,那几个原本蠢蠢欲动的淡红色噪点瞬间熄灭,悄无声息的退入了更深的黑暗中。 “你……你……” “鬼手”阿宽被钉在墙上。此刻,他引以为傲的异能被破,手腕被废,脸上不再有神偷的从容,只剩下被力量碾压后的惊骇与恐惧。 “你到底是谁?”阿宽的声音因剧痛和窒息而颤抖。 陈寄舟没有回答。 他只是用那双在兜帽阴影下,冰冷的眼睛,静静的俯视着阿宽。 在这样近的距离下,阿宽的鼻子疯狂的抽动着。 他闻到了一股味道。 一股从陈寄舟身上散发出来的,独特而熟悉的气息。 那味道荒芜、狂野,带着隐约的铁锈与辐射尘埃的味道。 这股味道,让阿宽灵魂深处一个被遗忘的记忆,瞬间苏醒。 “这个味道……” 阿宽的瞳孔剧烈收缩,脸上的恐惧,渐渐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想起了多年前,自己还是个街头混混时,因饥饿误食的一颗果实。那颗果实从天而降,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是同样的味道。 是同源的气息。 “你……你也吃过那个果子?” 阿宽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他看着陈寄舟,眼里满是敬畏和恐惧。他从未见过如此异类。 “不……不对……你身上的味道……比我浓郁百倍……你不是吃过……你是……” 一个致命的误会,在他脑中迅速形成。 “你……是‘上面’下来的人?” 第42章 同类的味道 “上面的人?” 听到这句质问,陈寄舟心头微动。 但他没有回答。 长时间的精神力消耗让陈寄舟脸色苍白,嘴唇甚至有些发青。而在鬼手阿宽因恐惧而扭曲的视线里,这副模样自动解读成了另一种含义。 那是上位者对旁人提问的不屑。 “我……我错了!大佬!我真的错了。” 阿宽声音带着哭腔,被错位的手腕传来钻心的剧痛,但远不及眼前这人带来的震慑心神。 “我叫李宽,道上都叫我鬼手阿宽。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不知道您是下来历练的大人物。” “我以为您只是个普通的肥羊……不不,我是说……我该死,我掌嘴。” 说着,他真的抬起还能动的右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 响亮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 陈寄舟:“……” 看着眼前这个脑补能力让人心惊的家伙,陈寄舟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将计就计吗?” 一个念头在陈寄舟脑中闪过。 他松开了压制阿宽的手臂和小腿。 陈寄舟一言不发。 陈寄舟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阿宽,然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巷子的深处。 阿宽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 “我懂,我懂。您是要去多宝阁,卫老大的地方。”他捂着自己那条以诡异角度耷拉着的手臂,冷汗直流,脸上却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给您带路,我这就给您带路。” 陈寄舟没说话,只是提起脚边的铅皮箱,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在黑暗的巷子里穿行。 气氛诡异地可怕。 阿宽在前方恭敬地引路,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脑子里已经上演了各种猜测。 “完了完了,这回惹到大麻烦了!” “这气息,这身手……肯定是那些隐世家族或者神秘组织出来体验生活的太子爷。” “我刚刚竟然想偷他?我真是活腻了!” “不行,我得表现好点,说不定大佬一高兴,就饶了我这条狗命,要是能指点我两手……那我岂不是要起飞了?” 阿宽越想越害怕,接着变得激动,态度也越发谦卑。 路过一个积水的水坑时,他甚至一个箭步冲上去,用身体挡在前面。 “大佬,您慢点,这儿脏,别污了您的鞋。” 陈寄舟停下脚步,看着阿宽这副谄媚样子,感到有些不解。 陈寄舟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绕了过去。 这副冷淡,在阿宽眼中,更是坐实了高人风范。 很快,两人来到一扇伪装成垃圾回收站的铁门前。 阿宽熟练地在门上敲了三长两短。 门开了。 门后的世界,与外面的肮脏混乱截然不同。 空气中流淌着昂贵的海南沉香,四周的黄花梨木架上,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古玩,每一件都在柔和的射灯下散发着岁月的温润光泽。 而在大堂正中的红木茶桌后,坐着一位身穿暗红色唐装、手里慢悠悠地盘着两颗核桃的老者。 正是卫从良。 “哟,阿宽,”卫从良眯着眼,看了一眼狼狈的鬼手阿宽,视线落在他那条脱臼的手臂上,笑容和煦,“今天这是怎么了?偷东西偷到硬茬子上了?” “卫老大您说笑了,”阿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侧身让开,“这位……这位是贵客,来找您谈笔大生意的。” 卫从良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陈寄舟身上。 巷子里发生的一切,他显然已经通过监控看得一清二楚。 “哦?” 卫从良那双总是眯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请。” 他没有起身,只是对着陈寄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便自顾自地开始慢条斯理地烫杯、洗茶、冲泡。 一套茶道流程,被他做得行云流水,却又刻意放慢了节奏。 这是商场老手惯用的心理施压,无形中便在拉高自己的身段,消磨来客的锐气。 陈寄舟面无表情地坐下,将铅皮箱放在脚边。 在【直觉视界】中,他清晰地看到,卫从良的情绪光环是沉稳而驳杂的灰色——那是算计与试探。 而更有趣地,是卫从良手边那只紫砂三足金蟾茶宠。 在陈寄舟落座的瞬间,那金蟾原本雕刻死的玉石眼珠,竟然微不可察地转动了一下,散发出一种特别的贪婪能量波动。 “有点意思。”陈寄舟心想。 他没有去看卫从良的表演,也没有去碰那杯被推到面前的香气扑鼻的大红袍。 等待。 沉默的对峙,本身就是一种交锋。 终于,卫从良将所有流程走完,放下了茶杯。 “年轻人,好俊的身手。”他终于开口,声音不急不缓,“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传承?” 第43章 望气断真伪 “年轻人,好俊的的身手。”卫从良的声音不急不缓,就是不知道,陈寄舟是哪家的传承? 陈寄舟没有回答,他甚至没看那杯被推到面前的大红袍。 精神力透支后的苍白,让他看起来有种冷漠。陈寄舟只是静静的坐着,任由对方的试探和审视在自己身上冲刷。 一旁的鬼手阿宽大气都不敢喘。在他看来,大佬这副模样,是对卫从良这种凡俗试探的无声蔑视。 卫从良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见陈寄舟不答,他也不恼,只是轻轻拍了拍手。 “看来是老朽唐突了。高人门下,规矩森严,是我不懂事。”卫从良笑呵呵的自嘲了一句,仿佛刚才的尴尬根本不存在。 “既然小兄弟不喜喝茶,那不如……换个玩法?” 随着卫从良的话音落下,一个穿着对襟短褂的伙计从内堂快步走出,手上端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稳稳的放在了桌上。 卫从良的视线从陈寄舟脸上扫过,带着一丝玩味:“我这小店,没什么好东西,就剩下些零碎玩意儿。今天有缘,还请小兄弟帮忙‘掌掌眼’,如何?” 这就是第二道考题了。 从武力,转向了眼力。 “卫老大,您这是……”阿宽见状,脸色一白,想说什么,却被卫从良一个眼神制止了。 “不必紧张,”卫从良对着陈寄舟笑道,“就当是个游戏。说对了,老朽送你当彩头。说错了,也无妨,权当交个朋友。” 卫从良说得轻描淡写,但话里的意思却不简单。 陈寄舟的沉默,终于被打破了。 “我不懂古玩。”陈寄舟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 卫从良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无妨,全凭感觉。有时候,‘感觉’,比那些仪器要更准。” 卫从良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缓缓揭开了托盘上的红布。 三件器物静静的躺在暗金色的绸缎上——一只天青色的梅瓶,一块洁白的龙纹玉佩,一尊小巧的鎏金佛像。 在柔和的射灯下,三件东西都闪着光泽,看起来很完美。 卫从良心中自信满满。这三件东西,一件高仿,一件真品,一件却是从墓里挖出来、带着不祥之物的“坑货”。它们的真伪虚实,即便是浸淫此道数十年的顶级专家,也得借助仪器反复推敲。卫从良不信,眼前这个浑身充满谜团的年轻人,能一眼看穿。 陈寄舟没有说话。他甚至没有上前半步,也没像普通鉴定师那样上手触摸。 他只是微微眯起了眼。 再一次,【直觉视界】悄然开启。 在他眼中,整个世界褪去了斑斓的色彩,化为由情绪与能量构成的灰白画卷。 “小兄弟,请?”卫从良的声音带着一丝催促的笑意。 “这瓶子……”陈寄舟终于开口,他没有去看瓶子,目光反而落在了卫从良的脸上,“是谁做的?” 卫从良一愣:“小兄弟何出此言?这可是……” “别说那些虚的。”陈寄舟打断了卫从良,语气很冷,“我只问你,做这瓶子的人,是不是家里等米下锅,又怕被人拆穿,所以烧制的时候,心里又贪又虚?” 卫从良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僵住了。 陈寄舟根本没理会卫从良的反应,继续用那种神神叨叨的语气说道:“一股子急功近利的黑气,缭绕不散。火气太重,心气太急,匠气太俗。这东西,形似神不似,气韵都乱了,摆在家里,只会让主人心烦意乱,破财招灾。” 陈寄舟顿了顿,下了结论:“假的。” “你……你怎么知道?”卫从良还没说话,旁边的阿宽已经惊的叫出了声。 这梅瓶的来历阿宽恰好知道,正是卫老大找一个欠了巨额赌债的仿古大师赶工做出来的,当时那大师的老婆正病着,急等钱救命。陈寄舟说的每一个字,都对上了。 卫从良深深的看了陈寄舟一眼,眼神里的玩味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挥了挥手,示意阿宽闭嘴。 “小兄弟好眼力。”卫从良声音有些干涩,“那……这块玉佩呢?” 陈寄舟的目光转向那块龙纹玉佩。 在他的【直觉视界】中,那玉佩散发着一圈温润的白光。 “这块不错。”陈寄舟的语气缓和了些许,“气是正的,养过人,也被人养过。有点意思。” 卫从良追问:“哦?有什么说法?” “没什么说法。”陈寄舟摇了摇头,“就是一块普通的护身符,被一个心正的人戴久了,沾了点人气。算是个小小的善缘吧。” 这番评价,让卫从良愈发心惊。这块玉佩,正是他祖父的遗物,陪了他祖父一辈子。陈寄舟说它“养过人,也被人养过”,简直是一语中的。 “那……最后这尊佛像呢?”卫从良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陈寄舟的视线落在那尊鎏金佛像上。佛像的材质和工艺,都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微光,证明它确实是年代久远的老物件。然而,在这层白光之上,却缠绕着一缕缕阴冷的、带着腐臭味的黑色丝线。 那是死气。 “可惜了。”陈寄舟轻轻叹了口气。 “可惜?”卫从良追问道。 “佛本是清净之物,却被埋在了不清净的地方,沾了不该沾的东西。”陈寄舟的声音压的更低,“土腥味太重,阴气未散。这种从土里刨出来的‘陪葬’,请神容易送神难。卫老板,你把它摆在这里,不怕夜里……有东西来找你聊天吗?” 轰。 最后几句话,让卫从良的脑海里炸开了。 他手中的两颗核桃,“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冥器。 这两个字,是古玩行里的大忌。这尊佛像,正是卫从良前不久从一个盗墓贼手里收来的,因为品相极好,卫从良才动了心。但自从收了这东西,卫从良夜夜被噩梦所扰,总觉得店里阴森森的。 这件事,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 可眼前这个年轻人,别说上手,连碰都没碰一下,隔着几米远,就一语道破了天机。 这不是眼力。 这不是鉴宝。 这是……这是通神。是望气。是那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方士手段。 “您……您究竟是……”卫从良的声音彻底变了,之前的“小兄弟”变成了“您”,姿态也从高高在上的考官,变成了一个惊疑不定的求道者。 陈寄舟看着卫从良这副模样,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赌对了。 对付这种老江湖,你越是跟他讲道理、摆规矩,他越是算计你。只有用他无法理解的力量,用神神鬼鬼的东西,才能彻底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陈寄舟没有回答卫从良的问话,只是站起身,语气淡漠的说道:“东西看完了。我的货,卫老板是收,还是不收?” “收。当然收。”卫从良如梦初醒,连忙从失态中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旁边已经吓傻的阿宽,沉声道,“阿宽,去,把那几样东西撤了,上我珍藏的武夷山母树大红袍。” “不,不用了。”陈寄舟挥了挥手,制止了忙不迭要去收拾的阿宽。 陈寄舟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已经站起身的卫从良,眼神里透出一丝悲 悯,又有一丝嘲弄。 “卫老板,你与我有缘,我再多送你一句。” “你这店里,真正‘阴气重’的,可不止那尊佛像啊。”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卫从良那副见了鬼的表情,径直走向内堂。 卫从良浑身一颤,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他猛地抬头,看向店铺最深处的那个方向。 那里,放着一个连他自己都感到心悸的“烫手山芋”。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再无半点血色,快步跟了上去,态度已经不是郑重,而是近乎……惶恐。 “先生,请留步!”卫从良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敬畏,“老朽……老朽还有一物,恳请先生为我解惑!” 第44章 致命赌局 “先生,请留步!老朽……老朽还有一物,恳请先生为我解惑!” 卫从良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他几步追上陈寄舟,做出请的手势,亲自引着陈寄舟去多宝阁最深处的一间密室。 鬼手阿宽被留在了外面,阿宽看着两人消失在厚重的红木门后,偷偷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渐渐颠覆。 密室不大,大约二十平米,墙壁上没有窗户,只有一排排的博古架,但上面却空空如也。唯一的家具,就是房间正中央一个近一人高的立式保险柜。 保险柜通体由未知的黑色金属铸成,表面冰冷,让人觉得难以靠近。 “先生,您稍等。”卫从良的态度变得十分谦卑。 他走到保险柜前,深吸一口气,脸色郑重。卫从良先是通过瞳孔扫描,再是输入一长串复杂的密码,最后,竟然还从脖子上取下一把黄铜钥匙,插入了机械锁孔。 “咔——嚓——” 一连串沉闷而精密的机括转动声响起,厚达三十厘米的柜门缓缓向内开启。 没有金光四射,没有珠光宝气。柜内空空荡荡,只有一个被层层黑布包裹的、大约脸盆大小的方形物件,静静的躺在最中央。 卫从良没有立刻去拿,而是转身看着陈寄舟,郑重的说:“先生,此物来历不明,极为诡异。我请了无数专家,动用了商会最先进的仪器,都无法分析其材质,更别说修复。它……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陈寄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 卫从良见状,不再多言。他戴上一双特制的铅皮手套,小心翼翼的将那个物件捧了出来,动作轻柔小心。 他将物件放在一张覆盖着红色丝绒的条案上,然后,卫从良带着一种虔诚的姿态,缓缓的揭开了最上层的黑布。 就在黑布被揭开的瞬间—— “嗡!” 陈寄舟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他眼前的世界瞬间扭曲了一下,仿佛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一股冰冷、混乱、难以理解的气息扑面而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他脑海中的APP界面亮起血红色的警告,不断闪烁! 【警告!检测到高维技术碎片!】 【物品名称:量子干涉仪残骸(T-Delta级)】 【完整度:14%】 【威胁等级:高!该碎片泄露的无序信息波,可能吸引高维猎食者!】 【解析方案:需要同步C-077世界‘纳米级义体维修模块’(同步率要求>5%),预计消耗能量800点,并对使用者大脑造成严重过载!请谨慎操作!】 一连串的警告,让陈寄舟感到脑中剧痛。 陈寄舟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这是一种生命被碾压的恐惧感。 而在卫从良眼中,陈寄舟的这副模样,却是截然不同的解读。他看到的是,这位“高人先生”在看到此物后,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十分凝重的表情。这恰恰证明了,此物的不凡,已经到了连这位先生都感到难办的程度。 “先生,您……看出来了?”卫从良眼中带着期待。 陈寄舟强忍着大脑的刺痛和剧烈的恶心感,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件残骸。 那是一个破碎的青铜罗盘,表面布满了类似电路板却又玄奥的纹路,断口处闪烁着幽蓝色的微光,仿佛破碎的星空。 更让他心惊的是,在他的【直觉视界】中,卫从良身前的那只作为因果律法器的金蟾茶宠,在看到这块残骸的瞬间,竟然仿佛活过来一般,猛地向后一缩,整个身体都散发出一种畏惧的能量波动。 这东西,连金蝉商会的镇会之宝都感到害怕。 陈寄舟瞬间明白,这块残骸的分量,远比APP提示的和卫从良的认知,要恐怖得多。 “先生?”卫从良见陈寄舟久久不语,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陈寄舟慢慢抬起头,目光如电,直视卫从良的双眼:“你想让我修好它?” “先生慧眼!”卫从良听后很高兴,连忙抛出了他准备已久的、难以拒绝的诱惑。 “不瞒先生,此物乃是天海集团多年前遗失的一件至宝,沈屠龙那老狐狸愿意为它付出任何代价!” “只要先生能修好它,”卫从良的声音压低,带着诱惑,“您带来的那十公斤黄白之物,我不仅按市价的一点五倍全收,我还会立刻上报长老会,为您申请一枚金蝉令。” “金蝉令?”陈寄舟不动声色的反问。 “没错!”卫从良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傲然,“持有此令,您就是我金蝉商会高级战略合作伙伴。在这海云市,乃至整个华夏,无论是黑道白道,想动您,就等于与整个金蝉商会为敌。沈屠龙再霸道,也绝不敢公然撕毁商会的规矩。” 这是一个危险的提议。一个能让他迅速得到大量资金,获得地下世界强大庇护的交易。 代价是,他必须暴露自己重要的秘密——他拥有修复非此界造物的能力。 一旦暴露,等待他的,可能是比沈屠龙更可怕的、来自金蝉商会本身的觊觎和囚禁。 可如果不修……他脑中飞速闪过卓红缨在废土尸潮中浴血奋战的身影,闪过零七那三百五十万的催命账单,闪过尤利娅在冰天雪地里瑟瑟发抖的样子…… 他没有退路。从他按下那个APP投喂按钮的第一天起,他已经没有选择,像是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 事到如今,退缩就是死。前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一股坚决的气势,从陈寄舟那因虚弱而显得单薄的身体里,骤然迸发。 卫从良只觉得眼前一花,眼前的年轻人此刻像是一头猛兽,随时可能扑上来。 他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 陈寄舟却笑了。他伸出因精神力剧烈波动而微微颤抖的手,轻轻的按在了那块冰冷的青铜残骸上。 那抹笑容,在密室昏暗的灯光下,显得神秘、诡谲,又带着一丝让人不安的疯狂。 “好啊。” 他看着卫从良,一字一顿的说道。 “给我准备一间非常安静的密室。记住,是要非常安静。” “另外……”陈寄舟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我‘施法’的时候,不喜欢任何现代电子设备在一旁聒噪,那会干扰我的‘法阵’。你,明白吗?” 卫从良先是一愣,随即露出惊喜的神情。 法阵。果然是玄门秘术。 “明白。完全明白。”他忙不迭的点头,亲自为陈寄舟拉开通往最内层密室的门,恭敬的说道,“先生请!这里面是本店重要的库房,墙壁内嵌铅板,能隔绝一切信号。您尽管施为,老朽亲自在外面为您护法。” 陈寄舟点点头,抱着那个黑布包裹,一步踏入了那片更深沉的黑暗之中。 第45章 魔鬼交易 液压门在身后重重锁死。 “咔哒。” 最后一声机械锁扣合拢的轻响,像墓碑落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陈寄舟站在密室中央,连呼吸都仿佛被这片绝对的死寂吞噬。他平静地环顾四周,这是一座真正的囚笼。墙壁内嵌着厚实的铅板,足以隔绝他所知的一切探测信号。 然而,在房间的四个角落,天花板与墙壁的交界处,四个针孔大小的摄像头,正闪烁着微不可察的红点。 卫从良那只老狐狸,终究还是不放心。 陈寄舟并未立刻走向那张为他准备的、摆放着量子干涉仪残骸的红木工作台。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急躁,反而像是回到了自己的主场。 他从容地走到墙角的对讲机旁,按下了通话键。 刺啦一声轻微的电流音后,卫从良苍老而沉稳的声音传来。 “先生,一切可还妥当?” “不妥当。”陈寄舟的回答简单直接,不带任何情绪。 观察室内,正端着一杯极品大红袍细品的卫从良,手微微一顿。 “哦?先生有何吩咐?”他依旧保持着客气。 “卫老板,我接下来要用的法子,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陈寄舟的声音通过对讲机,带着一种奇异的失真感,仿佛来自遥远的过去,“这种手艺,讲究的是一个‘通灵’。” “通灵?”卫从良眉头微皱,这两个字让他想起了某些不太好的传闻。 “不错。我需要与器物之‘灵’沟通,才能知其残缺,晓其经络。这过程,效仿的是古人斋戒沐浴、秉烛夜谈,心神必须高度纯净,环境亦然。” “先生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陈寄舟的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你墙角那几个亮着红灯的小玩意儿,很碍事。” 观察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卫从良的脸色沉了下去。他盯着监控画面里那个年轻人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鸷。 “先生说笑了。”他缓缓开口,试图打个哈哈,“这只是普通的安保设备,为了保证您和这件‘东西’的安全。绝无窥探之意。”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陈寄舟打断了他,“我只知道,这些‘现代器物’吐出的‘电磁秽气’,会惊扰器灵,断我法脉。届时,修复不成,器毁人伤,你担待得起吗?” 这番话,半是玄学,半是恫吓。 卫从良沉默了。他死死盯着屏幕,大脑在飞速权衡。 一边,是价值连城、关系到天海集团命脉的神秘残骸,和修复过程中可能窥探到的惊天秘密。 另一边,是彻底放弃监控,将一切都押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的一场豪赌。 “先生,非是老朽不信你。只是此物干系重大……” “卫老板。”陈寄舟的声音里透出一丝讥讽的笑意,“你是在跟我讨价还价吗?还是说,你觉得你的那些‘眼睛’,真能看懂我要做什么?” “你……”卫从良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要么,你相信我,把这里变成一个真正的‘净室’。要么,我现在就走,你抱着这堆废铜烂铁,另请高明。”陈寄舟的声音平静如水,却带着掀翻牌桌的决绝。 “你想清楚。机会,只有一次。” 说完,陈寄舟松开了通话键,对讲机陷入了死寂。 他甚至没有回头,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仿佛笃定对方一定会妥协。 观察室内,卫从良的胸口剧烈起伏。他看着屏幕上那个孤高的背影,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多少年了,在这海云市,还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可那股怒火,在触及到对“神术”修复的无边渴望时,又如同被冰水浇灌,瞬间熄灭。 他想起了对方那一眼看穿三件古董“气运”的恐怖眼力。 想起了鬼手阿宽被制服后那副见了鬼的惊恐模样。 最终,他想到了那尊破碎的罗盘……那件连金蝉商会最高技术都无法解析的“非世之物”。 “妈的……”卫从良低声咒骂了一句,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赌性。 他猛地伸出手,狠狠拍在控制台一个红色的总闸按钮上。 “啪!” 密室之内,瞬间陷入了比深渊更彻底的黑暗与死寂。 所有的摄像头红点,熄灭了。 通风口的微弱风声,消失了。 对讲机里最后一丝电流的嘶鸣,也归于虚无。 陈寄舟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黑暗中,缓缓勾起。 他从容不迫地走到工作台边,摸索到卫从良为他留下的那个烛台,用防风打火机“咔”的一声点燃。 一豆昏黄的烛光,在密闭的空间里摇曳起来,将他和他面前的仪器残骸,投射出长长而扭曲的影子。 在烛光之下,他脸上那副高深莫测的神棍表情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从怀里掏出早已备好的、用油纸包着的几块高热量黑巧克力,三两口塞进嘴里,甚至来不及细品那份苦涩,便囫囵吞下。 紧接着,他又拧开一瓶功能饮料,仰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因精神力透支而隐隐作痛的大脑,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他清楚,这只是最后的准备。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的大脑,将成为两个维度进行惨烈厮杀的前线。他这具凡人之躯,将要承载来自未来世界的、足以撑爆任何超级计算机的庞大数据。 与此同时,T-109号废土世界。 守在破败便利店门口的卓红缨,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那感觉,仿佛有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她的心脏。 她猛地抬起头,望向那片被辐射尘埃染成昏黄色的、永远看不见星星的夜空。 “吾主……”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觉到,她的神明,正在经历着某种她无法理解的考验。 她没有通过APP发出任何讯息去打扰。 只是默默地拔出那把卷刃的合金长刀,将刀尖深深插入身前的土地。 而后,她双膝跪地,双手交叠按在刀柄上,低下头颅,以一种最虔诚、最古老的姿态,为她那远在“仙界”的唯一神明,献上自己全部的信仰与祈祷。 多宝阁密室里,陈寄舟闭上眼,感受着体内奔涌的热流,将身体状态调整至巅峰。 他睁开眼,烛光在他的瞳孔中跳跃。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右手,划开手机屏幕,点开了那个熟悉的,魔鬼般的APP。 在幽蓝色的界面上,他选中了零七的头像,在那行名为【纳米维修模块】的技能后面,找到了那个仿佛燃烧着地狱之火的选项。 【同步】。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颤抖着,按了下去。 下一秒。 “呃……” 一声压抑不住的、仿佛骨头被寸寸碾碎的痛苦闷哼,在死寂的密室中响起,随即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第46章 颤抖的金蟾 同步开始的瞬间,时间仿佛被凝固了。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只有一股冰冷到极致、庞大到无法想象的数据洪流,顺着陈寄舟点在屏幕上的指尖,野蛮地冲入他的大脑。 “轰——!” 他的脑海里像是引爆了一颗超新星。 那不是知识的灌输,那是宇宙级的信息暴力。 无数从未见过的精密结构图、穷尽人类想象的材料学公式、以亿为单位的微观操作指令……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最原始、最狂暴的数据瀑布,要将他名为“陈寄舟”的渺小意识,彻底冲刷、撕碎、格式化! “呃啊啊啊——!” 一声野兽般的嘶吼被死死压抑在喉咙深处,他一把抓过工作台上的毛巾塞进嘴里,疯狂地咬合着。牙齿与布料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再用一分力,就能咬碎自己的颚骨。 痛! 无法形容的痛! 如果说上一次【维度冲刷】是灵魂被钝刀刮蹭,那么这一次,就是有人拿着亿万根烧红的钢针,从他头骨的每一条缝隙里,狠狠地、反复地刺入! 他的头颅像一个被过度充气的气球,濒临爆炸。 他的眼球不受控制地向外凸起,布满了蛛网般骇人的血丝,眼前的烛光被撕裂成无数晃动的、扭曲的金色线条。 鼻腔里,一股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决堤般涌出。 紧接着是耳朵。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大脑的毛细血管正在一根根地爆裂!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这片数据的汪洋彻底淹没,化为白痴的前一秒—— 一股微弱但极其坚韧的暖流,毫无征兆地从他灵魂的最深处涌出。 那暖流来自遥远的废土,是卓红缨最纯粹、最狂热的信仰之力,跨越了维度的壁垒,如同一根纤细却坚固的蛛丝,死死吊住了他即将沉沦的最后一丝清明。 “撑……住……” 陈寄舟在心中对自己发出了最后的咆哮。 他靠着这丝微弱的守护,如同一个即将溺死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强行在数据的风暴中,为自己的意识锚定了一个坐标。 凌晨两点。 观察室内,卫从良背着手,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老虎,焦躁地来回踱步。密室里已经两个小时没有任何动静了,这让他心中七上八下。 “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他端起茶盘上早已凉透的茶水,刚想喝一口压压惊。 突然—— “咯噔!” 一声脆响,茶盘上那只他视若珍宝、供养了三十年的三足金蟾茶宠,猛地跳动了一下! 卫从良骇然低头。 只见那只由上等紫砂烧制的茶宠,此刻仿佛活了过来。它那双原本死寂无光的玉石眼珠,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频率疯狂地乱转,像一个看到了鬼的活物! 更恐怖的是,茶宠光洁油润的表面,竟然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如同冷汗般的水珠! “这……这……这是感应到了何等恐怖的……能量波动?” 卫从良手一抖,“啪”的一声,茶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泼了他一手,他却浑然不觉。 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他知道,这金蟾茶宠是他早年从一位奇人手中所得,能趋吉避凶,感应气运。三十年来,它从未有过如此剧烈的反应! 里面那个年轻人,到底在召唤什么?! 卫从良再也不敢多想,他惊恐地抓起身边的一块黑布,一把将那只还在瑟瑟发抖的金蟾盖住,仿佛多看一眼就会折寿。 他对陈寄舟的认知,在这一刻,从“高人”,到“怪物”,最后,彻底化为了对未知神魔的深深敬畏。 凌晨四点。 密室之内,烛火将尽。 陈寄舟的双眼已经不再是人类的眼睛。在他的视野中,整个世界都化为了微观层面的晶体回路与能量流。 他趴在桌上,一只手按着那破碎的罗盘,另一只手的手指,正以一种非人的、超越了所有精密仪器的精度,在罗盘的断口处飞速舞动。 没有工具,没有焊枪。 他引导着自己体内那因数据过载而变异的生物电,如同最精巧的绣花针,将一根根断裂的、比发丝还细万倍的微米级金线,重新牵引、接驳、重组。 每一次成功的接驳,都伴随着他的一声闷哼,和一滴滴落在桌面、早已凝固成暗红色的鼻血。 随着最后一声微不可闻的“嗡鸣”响起,量子干涉仪的内部,仿佛破碎星空般的纹路骤然亮起一圈完整的幽蓝色光晕,随即又缓缓隐没,恢复了古朴。 修复,完成。 【同步解除。】 【能量值-800。】 【警告:宿主精神力严重透支,身体机能大幅受损,建议立刻进入休眠。】 APP冰冷的提示音在脑中响起。 仿佛一个信号,陈寄舟那根紧绷到极限的弦,“啪”的一声,断了。 庞大的数据流瞬间退潮,留下的是一片被海啸席卷过的、满目疮痍的废墟。 巨大的、无可抵御的虚脱感,如同黑洞般将他吞没。 他整个人像是刚从血池里捞出来,满脸都是干涸与新鲜交织的血污,大脑一片空白,彻底宕机。 他仅存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抓起桌上一盒抽纸,胡乱地在脸上擦拭着。 黏腻、腥甜、温热。 他将那团浸透了自己鼻血——那些因承载了高维信息而已经发生本质异变的“量子高能血液”——的纸巾,随手揉成一团,凭着感觉,扔进了桌角的废纸篓里。 做完这一切,他再也支撑不住。 头一歪,趴在冰冷的红木桌上,彻底昏死了过去。 房间里,只剩下最后一截即将燃尽的蜡烛,在黑暗中孤独地摇曳。 而在那个不起眼的废纸篓的阴影中,那团被随意丢弃的带血纸巾,正散发着一种肉眼完全不可见的、微弱而又极具诱惑力的能量波动,静静地,等待着它的“拾荒者”。 第47章 昏迷的雄狮 “整整四个小时了……” “这小子,到底是死是活?” 密室外的观察间里,卫从良烦躁地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老狮。 他对着漆黑一片的监控屏幕,自言自语,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焦灼。 “没道理啊,就算是什么独门秘法,也不至于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这不会是炸膛了吧?” “不行,我得进去看看。万一他死在里面,那宝贝罗盘有个三长两短,我找谁说理去?” 他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仿佛在给自己壮胆。 “阿宽!你看好门,我进去瞧瞧!” “哎,好嘞,卫爷!”走廊尽头,鬼手阿宽应了一声,但那双贼溜溜的眼睛里,分明写满了好奇。 卫从良没理他,深吸一口气,亲自转动了密室沉重的机械门阀。 “吱嘎——”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后,门开了一道缝。一股混杂着血腥、臭氧和某种无法言喻的焦糊味的奇异气息,扑面而来。 卫从良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味道……”他喃喃道,“跟当年那个人……出事后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不再犹豫,推门而入。 密室里,唯一的光源是桌上那截即将燃尽的蜡烛,昏黄的烛光将一个趴在桌上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宛如一道鬼影。 空气死一般寂静。 卫从良的目光第一时间没有看人,而是死死锁定了桌上的青铜罗盘。 只一眼,他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完美。 那件被无数能工巧匠断言“彻底报废”的仪器,此刻正静静地躺在那里,破碎的纹路被完美地结合在一起,通体散发着一种内敛而深邃的幽光,仿佛它从来没有损坏过,仿佛它本就该是这个宇宙中最完美的造物。 “天……天工造物……这简直是天工造物……” 卫从良痴痴地走上前,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抚摸,却又在半空中停住,生怕自己的凡俗之气玷污了这件神物。 他的目光这才转向趴在罗盘旁边,生死不知的陈寄舟。 “小子……你……” 卫从良绕到桌前,看清了陈寄舟的模样,倒吸一口冷气。 那张清秀的脸此刻没有一丝血色,如同被抽干了生命力的干尸。脸上、桌面上,到处都是干涸的、暗红色的血迹,触目惊心。 “这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卫从良的声音干涩无比。 他伸出手指,在陈寄舟的鼻下探了探。 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 没死。 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另一个更加恶毒、更加诱人的念头,如同毒蛇般从他心底的最深处钻了出来。 “他昏死过去了……” “毫无防备……” “只要……只要我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他……” 卫从良的眼神变了,那份商人的精明和老江湖的圆滑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最原始、最赤裸的贪婪。 “这件神器,就是我的了……金蝉商会……不,整个地下世界,谁还能有比我更硬的底牌?” 他缓缓地、缓缓地直起身子,目光在陈寄舟脆弱的脖颈和桌上那件完美的“神器”之间来回游移。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小子,你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身怀重宝,却不懂得藏拙。” 他一边说,一边从后腰摸出了一把常年用来开红木的、锋利无比的瑞典短刀。刀柄冰冷的触感,让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也就是一下子的事,没人会知道……” 他举起了刀,对准了那截在烛光下显得格外脆弱的后颈。 就在他即将挥下的瞬间! “咯噔!”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的声音传来。 他怀里,那只被他用黑布包裹着的三足金蟾茶宠,猛地抽搐了一下!一股刺骨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寒意,瞬间穿透了层层布料,狠狠扎进了他的心口! “呃!” 卫从良如遭电击,全身猛地一颤,手中的短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惊骇欲绝地掏出那个还在布包里疯狂抖动的茶宠,声音都变了调。 “老伙计……你……你这是在警告我?” “碰他……会死?” 金蟾茶宠无法回答,但那股越来越强烈的、代表着“大凶”的极寒气息,就是最明确的答案。 卫从良脸上的贪婪和杀意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看着昏迷的陈寄舟,仿佛在看一个披着人皮的远古神魔。 “你……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他声音发颤地问道,仿佛在质问,又仿佛在求饶。 “能修复神器……还能引动因果……我卫从良在道上混了一辈子,自问阅人无数,却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存在……” 他后退了两步,捡起地上的短刀,恭恭敬敬地收回腰间,然后对着昏迷的陈寄舟,深深地鞠了一躬。 “陈先生,是老朽利欲熏心,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您放心,从现在起,这多宝阁,就是您的地盘。只要您在里面一天,谁想动您一根汗毛,都得先从我卫从良的尸体上跨过去!” 说完,他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转身快步走出了密室,并重重地关上了门。 走廊里,鬼手阿宽正伸长了脖子往里瞧。 “卫爷,里面……” “看什么看!”卫从良劈头盖脸地就是一声怒喝,把阿宽吓得一哆嗦。 “我告诉你,阿宽!里面那位陈先生,是通了天的大人物!现在正在紧要关头闭关,懂吗?就跟你听说书里神仙渡劫一个道理!” 阿宽被这番话震得一愣一愣的:“神……神仙渡劫?” “废话!”卫从良指着阿宽的鼻子,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你现在!立刻!给我滚到巷子口守着!从现在开始,别说是一个人,就是一只苍蝇飞进来,我都拿你是问!听见没有?” “听……听见了!”阿宽哪敢多问,连滚带爬地就往外跑。 “要是陈先生因为你的疏忽,有半点闪失,”卫从良在他身后阴冷地补充道,“我保证,明天海云江的江底,会多一具绑着水泥的尸体,那就是你!” 阿宽一个踉跄,跑得更快了。 他蹲在巷子口,心脏还在“砰砰”狂跳。他不但不恼,反而对那位素未谋面的“陈先生”生出了无限的敬畏。 “乖乖……能让卫爷这么低声下气,亲自护法……这位陈先生,来头比我想的还要大上天了……”他喃喃自语,“这条大腿,我抱定了!耶稣也拦不住,我说的!” 他下定了决心,像一头忠诚的猎犬,警惕地扫视着巷口的一切风吹草动。 第二天上午,多宝阁的生意一如既往。 一个穿着灰色制服,戴着口罩和帽子的清洁工,推着垃圾车,低着头,沉默地走进了多宝阁的后院。 “哟,老七,今天这么早?”前面店铺的伙计跟他打了个招呼。 被称作“老七”的清洁工只是佝偻着背,含糊地“嗯”了一声,便熟门熟路地推着车走向昨晚刚解封的密室区域。 趁着卫从良正在前面招待一位贵客,无人注意后院。鸦七,天海集团的顶级暗桩,闪身进入了那间散发着怪味的密室。 他没有被那台修复好的仪器吸引,他的任务不是评估,是回收。 他的目光如同雷达般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最终,精准地锁定在墙角的废纸篓里。 就在他靠近的瞬间,他口袋里一个伪装成打火机的微型探测仪,开始无声地、疯狂地高频震动! 鸦七的瞳孔,在口罩的阴影下,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迅速从工具服里抽出一把医用长镊,小心翼翼地夹起了那团浸透了暗红色血迹的纸巾。 他没有多看一眼,立刻将纸团放入一个巴掌大小的铅封袋中,密封,然后藏入垃圾车底部的夹层。 做完这一切,他恢复了那副佝偻、麻木的姿态,推着车,如同一个真正的清洁工那样,清理了地面上其他的垃圾,随后悄无声息地从后门离开,消失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中。 整整三十三个小时后。 第十九天,下午一点。 密室之内,陈寄舟的眼皮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无边的黑暗退去,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潜水员,艰难地、一点点地浮出水面。 他缓缓睁开双眼,刺眼的灯光让他眯了眯眼。 他看到的第一个景象,是卫从良那张堆满了笑容的脸,那笑容热情得有些谄媚,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陈先生,您可算醒了!” 桌上,那件致命的凶器短刀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碗正冒着热气的、散发着浓郁药香的汤羹,和一枚在灯光下闪烁着沉沉乌光的……黑铁令牌。 危机,似乎已经过去了。 但陈寄舟的直觉告诉他,真正的风暴,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48章 黑铁令与迈巴赫的邀约 “陈先生,您醒了。感觉如何?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卫从良的声音充满了关怀,态度十分热切。 陈寄舟撑着桌子,艰难的坐直身体。 他浑身上下的骨头都疼,但大脑却很清醒,精神力似乎更强了。 “我没事。”他开口,声音沙哑,“我昏迷了多久?” “不久,也就一天多。”卫从良摆了摆手,把一碗药汤推到陈寄舟面前,“陈先生,你这次消耗很大。我给你备了点我们商会的汤药,你快趁热喝了,补补元气。” 陈寄舟没有客气,他现在确实需要补充能量。他端起碗,一口气将汤药喝得一干二净。 “卫老有心了。”他放下碗,擦了擦嘴,平静的看向卫从良。 卫从良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他干笑两声,从怀里摸出一张黑色的卡片,和那枚黑铁令牌,双手递了过去。 “陈先生,你那手点石成金的技术,着实让我长了见识。按照规矩,这修复好的仪器,我做主,给你个人估价一千万!” 陈寄舟的眉毛挑了一下,但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里是一张不记名的黑卡,里面有五百万现金,是修复这件神器的酬劳。”卫从良将黑卡推到他面前,语气很诚恳,“至于另外五百万,就算我提前支付的定金,买下你手上那批货,你看如何?” “可以。”陈寄舟点了点头,将黑卡收进口袋。从负债到拥有千万身家,这种感觉让他有些不真实。 “太好了。”卫从良很高兴,又将那枚黑铁令牌郑重的推了过来,“陈先生,这件东西,你务必收好。” “这是?” “这是我们金蝉商会的【黑铁令】。”卫从良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持有此令,就是我们金蝉商会认可的战略合作伙伴。在整个海云市,见此令如见我本人。黑白两道,都会给你几分薄面。” 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有了它,就等于有了一道护身符。任何势力,都不能再用规则之外的手段对付您。谁想动您,就是打我们金蝉商会的脸!” 陈寄舟拿起那枚沉甸甸的令牌。入手冰凉,上面刻着一只金蝉,工艺古朴,透着一股威严。 他知道,这是这次最大的收获。 有了它,沈屠龙再想动自己,就得掂量一下了。 “多谢卫老。”陈寄舟将令牌也收了起来,站起身,“那批货,三天内,我会让人联系你。告辞。” “哎,陈先生,我派车送您……” “不必了。” 陈寄舟拒绝了卫从良,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然后规划一下这笔钱该怎么花。 他提着空箱子,推开密室的门,走出了多宝阁。 在他身后,卫从良看着陈寄舟的背影,眼神很复杂,最后叹了口气。 巷口,鬼手阿宽一看到陈寄舟出来,立刻站得笔直,九十度鞠躬,声音洪亮: “陈先生慢走!有什么脏活累活,您随时吩咐,我阿宽随叫随到,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陈寄舟脚步一顿,瞥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五百万的黑卡,想了想,又塞了回去。 他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便径直走出了古玩街。 这种冷淡的态度,落在阿宽眼里,让他激动的浑身发抖。 “大佬……大佬他记住我了!” …… 古玩街的街口,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陈寄舟眯着眼,刚想伸手拦一辆出租车。 “吱——” 一阵轻微的刹车声响起。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悄无声息的滑到他面前,直接堵住了他的去路。 周围的路人纷纷侧目,对着这辆豪车指指点点。 陈寄舟皱了皱眉,向后退了一步。 黑色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戴着墨镜的精致脸庞。皮肤很白,红唇似火,正是那天在拍卖会上的旗袍女人。 林婉月。 她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是对天海集团很深的恨意。 “陈先生。”她的声音很冷。 “我们认识?”陈寄舟警惕的问道,手已经下意识的摸向了口袋里的【黑铁令】。 “现在认识了。”林婉月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目光落在他提着的空箱子上,“刚从卫老那出来?看来,你的技术,已经得到了金蝉商会的认可。” 陈寄舟心里一沉。 这个女人,竟然知道他的行踪。 “你想说什么?” “上车。”林婉月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我为什么要上你的车?” 林婉月看着他,沉默了两秒,然后,一字一句的,吐出了一句话。 “因为我想和你谈谈……” 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疯狂。 “……怎么让沈屠龙去死。” 一瞬间,陈寄舟的【丧尸直觉】疯狂报警。 在他的视野里,眼前的女人身上,代表杀意的血红色和代表财富的金色,疯狂的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很危险,又充满诱惑的气场。 他知道,一旦上了这辆车,就很难脱身了。 但他同样知道,这也是一个机会。 陈寄舟摸了摸口袋里那张还带着温度的黑卡,又想了想废土的卓红缨,和赛博世界里等着续费的零七。 陈寄舟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显得有些疲惫,又有些疯狂。 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上聊。” 第49章 毒蛇与刀刃的契约 车门在身后合上,发出一声沉闷而厚重的“咔嗒”声。 那不是普通车门的落锁声,那是一间囚室的门被彻底焊死的绝响。 陈寄舟坐进这辆黑色迈巴赫的后座,鼻腔里瞬间被一股昂贵的、混合着顶级皮革与女士香水的冷冽气息所填满。 真皮座椅的触感冰冷而坚硬,仿佛不是为了舒适,而是为了禁锢。 “开车。” 驾驶座上,那个叫老鹰的男人没有回头,只从后视镜里投来一道锐利如刀的目光。 车辆平稳地启动,悄无声息地汇入车流,将古玩街的喧嚣彻底隔绝在外。 车内,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陈寄舟的后背紧紧贴着座椅,修复量子干涉仪带来的精神过载后遗症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他的大脑皮层下疯狂搅动。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的剧痛。 他强迫自己看向对面的女人。 林婉月。 她就那么安静地坐着,姿态优雅,仿佛置身于一场高级晚宴,而不是一辆移动的囚车。她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眸子,安静地审视着他,像是在欣赏一件刚刚到手的、结构复杂的兵器。 “我们……好像没什么好聊的。”陈寄舟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摩擦着喉咙里的伤口。 “是吗?”林婉月终于开口,声音清冷,“我倒觉得,我们有很多东西可以聊。” “比如?” “比如,一块来自天海集团,连金蝉商会都束手无策的量子干涉仪残骸。” 陈寄舟的瞳孔猛地一缩。 “比如,”林婉月无视他的反应,继续说道,“一个二十四岁,父母双亡,毕业于三流大学,在广告公司被当成狗一样使唤的苦逼设计师,是怎么做到,在一天之内,徒手修复它的?”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精准的手术刀,一层层剥开陈寄舟所有的伪装,将他血淋淋的、最不堪的现实暴露在空气中。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陈寄舟的声音冷了下去。 “别装了,陈寄舟。”林婉月身体微微前倾,那股压迫感瞬间暴涨,“我在多宝阁对面的茶楼里,用军用级的高倍望远镜,看完了全过程。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你,就是一把能创造奇迹的刀。” 她顿了顿,红唇轻启,吐出宣判般的字眼。 “而现在,这把刀,归我了。” “为你所用?”陈寄舟笑了,剧烈的头痛让他笑得有些狰狞,“凭什么?” “凭我知道你的一切,而你对我一无所知。”林婉月淡淡地说,“我可以让你人间蒸发,也可以让你拥有你做梦都想不到的财富。选择权,在你。” “这听起来更像是威胁。” “你可以这么理解。” 陈寄舟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脑海中翻江倒海的剧痛。 去你妈的。 他心里爆了一句粗口。 就在这股被逼到绝境的愤怒与不甘中,他强行激活了【丧尸直觉】! 一瞬间,眼前的世界褪去了所有色彩。 驾驶座上的老鹰,身上散发着一股稳定而危险的暗红色光晕,像一块烧红的烙铁,那是职业军人特有的、纯粹的杀气。 而对面的林婉月,她身上代表财富的金光几乎要亮瞎他的眼,但比金光更刺目的,是那股冲天而起的、几乎凝为实质的血色杀意! 那股杀意如此浓烈,如此刻骨,像一条择人而噬的血色毒蟒,死死地缠绕着一个方向——天海集团! 它不是指向自己的! 这个认知,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陈寄舟脑中的混沌。 他猛地睁开眼,直视着林婉月,沙哑地开口: “不,你错了。” 林婉月眉头微蹙:“什么?” “你对我,也并非一无所知。”陈寄舟的嘴角勾起一抹疯狂的弧度,“林氏集团,当年海云市纺织业的龙头。董事长林正德,也就是你的父亲,在一次‘意外’的车祸中身亡。不到半年,天海集团以恶意收购的方式,将林氏吞并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林婉月脸上那万年冰封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她的瞳孔剧烈收缩,呼吸陡然急促,放在膝上的双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发白。 “你怎么会知道?!”她的声音不再清冷,而是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我说了,你对我,并非一无所知。”陈寄-舟无视了她的质问,身体向前倾去,第一次在这场博弈中,夺回了主动权,“你需要的,根本不是一把刀。” “那是什么?” “刀,只能用来杀人。可你的仇人,是沈屠龙,是天海集团。他是一座山,是一张网,你用一把刀,怎么可能杀得死他?”陈寄舟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你真正需要的,是一个能帮你掀翻整张棋盘的盟友!” 林婉月死死地盯着他,眼神中的震惊、怀疑、疯狂在剧烈交织。 “盟友?”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你凭什么当我的盟友?” “就凭我能修复量子干涉仪。就凭我能拿出超越这个时代的技术。”陈寄舟靠回椅背,剧痛让他几乎虚脱,但他知道,自己赌赢了,“我提供技术,你提供合法的商业外壳、资金渠道和人脉壁垒。我们一起,打造一艘船。” “船?” “对。”陈寄舟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轻声说道,“一艘能在这末日般的商战风暴里活下去,并最终把天海集团撞得粉碎的船。” “它叫什么名字?”林婉月下意识地问道。 “方舟。”陈寄舟一字一句地说,“远舟科技。” 远舟科技…… 林婉月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眼神中的冰冷与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触动,被点燃的,名为“希望”的火焰。 她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疲惫不堪,但眼神却亮得吓人的男人,沉默了许久。 “好。”她终于点头,“我同意。” 她拿起车载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去铂金汉爵酒店。” 车辆平稳地转向,驶向城市最中心的地段。 陈寄舟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无边的疲惫瞬间将他吞没。他靠在窗边,几乎要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了。 车门打开,奢华酒店门童恭敬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林婉月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又恢复了最初的冰冷。 “下车吧,陈先生。” 她看着他,嘴角带着一丝莫名的笑意。 “在你展现出足够的价值之前,这里,是你的宫殿。” “也是你的,牢笼。” 第50章 华丽囚笼与双界维稳 铂金汉爵酒店,总统套房。 当陈寄舟踏入房间的那一刻,他才真正理解了什么叫“资本的腐臭味”。 近三百平的巨大空间,脚下是柔软得能陷进脚踝的顶级羊毛地毯,客厅中央悬挂着一盏由上千颗施华洛世奇水晶组成的吊灯,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晕。落地窗外,是海云市最璀璨的夜景,仿佛整座城市的灯火,都只是为了取悦房间的主人。 一个穿着得体燕尾服的私人管家,正微笑着向他行礼。 “陈先生,晚上好。我是您的专属管家艾伦,在您入住期间,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吩咐我。” “任何需求?”陈寄舟的目光扫过房间角落里那个极其隐蔽的、闪着微弱红点的*****。 “是的,先生。任何。”管家艾伦的微笑无懈可击。 陈寄舟点点头,走到巨大的餐桌旁坐下。门口,那个叫老鹰的男人像一尊门神,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显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保护,也是监视。 宫殿,也是牢笼。 林婉月的话在他耳边回响。 “艾伦。”陈寄舟开口。 “先生,请讲。” “给我准备晚餐。”陈寄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野性的光芒,“我需要高热量的食物。战斧牛排,五分熟,要最大的。鹅肝,双份。黑松露意面,芝士加满。再来一整只烤鸡,一打生蚝。甜品……把你们这最贵的都上一遍。” 管家艾伦脸上的职业微笑僵硬了一瞬,但立刻恢复如常:“好的,先生,马上为您安排。” 他优雅地鞠躬退下。 陈寄舟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他没有去检查房间里还有多少窃听器或摄像头,因为毫无意义。 他只是在脑中,默默地打开了那个熟悉的APP界面。 蓝色的光屏在意识深处展开,物理层面的监控,对它无效。 确认了这一点,他才真正松了口气。 半小时后,一整桌足以让顶级大胃王都感到绝望的盛宴被摆在了他的面前。 陈寄舟没有半句废话,拿起刀叉,开始了风卷残云般的进食。 他吃得极快,但动作并不粗鲁,像一台精密运作的机器,高效地将所有食物转化为自己急需的能量。 【生物能补充中……15%……30%……55%……】 APP界面上,那根红色的能量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升。 精神过载的剧痛,随着高热量食物的摄入,正被一点点抚平。 一个小时后,当陈寄舟放下餐具时,满桌的食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先生,需要再为您准备一些吗?”管家艾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不用了,撤下去吧。” 在管家清理餐桌的时候,陈寄舟拿出那张还带着体温的黑卡。 他拨通了林婉月的电话。 “喂。”电话那头传来女人清冷的声音。 “吃饱了。”陈寄舟淡淡地说,“服务不错。” “喜欢就好。希望你的‘宫殿’,能让你尽快拿出让我满意的价值。” “会的。”陈寄舟话锋一转,“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一个绝对不被监听的银行账户,现在,立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理由。” “我的‘技术’需要消耗一种特殊的‘能源’,这种能源,需要用钱来买。”陈寄舟半真半假地解释道,“这张卡里的钱,我要全部转进去。” “我知道了。半小时后,艾伦会把账户信息给你。”林婉月没有多问,直接挂断了电话。 陈寄舟看着手机,冷笑一声。 他知道,自己每一次看似无理的要求,都在林婉月的评估系统里增加一个权重。她越是无法理解,就越是不敢轻举妄动。 半小时后,艾伦准时送来一个加密U盘。 陈寄舟将黑卡里的五百万,加上从卫老那敲来的一千万定金,总计一千五百万,毫不犹豫地转入了那个新账户。 做完这一切,他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终于打开了APP。 是时候,给自己的“员工”们,发点绩效奖励了。 他首先点开了废土世界T-109的界面。 卓红缨的头像暗淡无光,状态栏里是刺眼的【重伤】、【饥饿】、【士气低落】。据点里的物资储备,已经见底。 陈寄舟看着账户里那一千五百万的数字,划掉了一百万。 “能量兑换。” 【一千万能量已到账。】 他没有丝毫犹豫,在系统的采购商城里,开始了疯狂的点击。 【兑换:军用单兵自热口粮 * 50箱】 【兑换:75%高纯度能量块(巧克力) * 100箱】 【兑换:特级腌制蛋白棒(火腿肠) * 200箱】 …… 他几乎买空了商城里所有能快速补充体能的食物。 “目标:T-109号世界,坐标便利店据点。投放!” 随着他意念的确认,海量的物资图标在屏幕上汇聚成一道璀璨的洪流,朝着卓红缨的头像倾泻而下! 废土世界,S市第一大桥据点。 黑夜里,卓红缨正裹着一条破烂的毯子,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腹部的伤口在隐隐作痛。幸存者们蜷缩在角落,空气中弥漫着绝望。 就在这时,天空,亮了。 无数燃烧着的光点,如同神明降下的流星雨,撕裂了漆黑的夜幕,带着沛莫能御的威势,精准地坠落在据点的空地上! “轰!轰!轰!” 一个个巨大的物资箱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神迹惊呆了。 卓红缨第一个反应过来,她连滚带爬地冲到箱子前,颤抖着双手将其打开。 浓郁的肉香,瞬间炸开! 是火腿肠!是巧克力!是传说中神明才会享用的自热米饭!堆积如山! “是吾主!是吾主的回应!” 卓红缨喜极而泣,她高举着一根火腿肠,朝着天空,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狂热的呐喊: “赞美吾主!您的荣光,将照耀这片废土的每一寸土地!” 【叮!T-109号世界代行者‘卓红缨’信仰值达到狂热临界点!】 【忠诚度已锁定为:死忠!】 【检测到狂热信仰之力,正在转化为……】 陈寄舟冷酷地关掉了废土的界面,对于刷屏的祈祷信息视而不见。 这只是一笔投资。 他接着点开了赛博世界C-077的界面。 零七的状态更差。她的数据流像风中残烛,不断闪烁着【能量严重匮乏】、【底层逻辑即将崩溃】的血色警告。 【警告:管理员,核心能源储备低于0.1%,预计将在37分钟后进入不可逆休眠。】 【请求能源支持。请求……硬件升级……】 陈寄舟皱了皱眉。传送一台服务器去赛博世界?那花的钱可不是一百万能搞定的。 他沉吟片刻,切换到了文字聊天模式。 他的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敲击,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神圣与威严。 【陈寄舟:零七。】 混乱的数据流瞬间一滞。 【零七:……检测到管理员信号。正在分析……】 【陈寄舟:不必分析。聆听我的旨意。】 【陈寄舟:你如今的凡躯,过于脆弱,如同一只瓦罐,无法承载我即将赐予你的、如瀚海般的荣光。】 【零七:……逻辑分析中……“凡躯”定义:当前硬件配置。“荣光”定义:更高层级数据流。结论:当前硬件无法支持系统升级。请求解决方案。】 【陈寄舟:吾,正在凡间,为你寻觅最稀有的材料,重铸一具足以承载星辰大海的神体。在此之前,你需要做的,是沉寂,是等待。将你所有的算力都收缩于核心,进入低功耗待命模式,迎接你即将到来的……硬件飞升。】 屏幕上,零七那濒临崩溃的混乱数据流,奇迹般地,一点一点平息了下来。 红色的警报,变成了柔和的蓝色待机符号。 【零七:……指令已接收。理解“硬件飞升”概念。进入低功耗休眠模式。期待……神体的降临。】 搞定。 陈寄舟长舒一口气。画大饼,果然是跨越维度的通用技能。 就在他准备关闭APP,好好睡一觉时,床头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林婉月发来的信息,简短而冰冷。 “休息好了吗?” “来签收你的‘方舟’吧。” 第51章 无形绞索 陈寄舟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顶级香薰与金钱的味道扑面而来。 林婉月就坐在那张价值不菲的欧式沙发上,姿态优雅得像一幅古典油画。但她身后的景象,却充满了现代商业的冰冷与锐利。 三男一女,四名穿着高级定制西装的精英人士,如同四尊沉默的雕像,分立左右。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捧着厚厚的文件,眼神平静无波,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专业气场。 “我的法务团队。”林婉月端起手边的咖啡,红唇轻启,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他们已经帮你处理好了一切。或者说,为我们的‘远舟科技’,处理好了一切。” 陈寄舟的目光扫过那一张张陌生的脸,心中了然。这是林婉月力量的展示,是在告诉他,在世俗规则的牌桌上,她拥有碾压级的优势。 “效率很高。”他平静地走到林婉月对面的沙发坐下,“我以为至少需要一周。” “对我的团队来说,四十八小时已经很奢侈了,陈先生。”林婉月放下咖啡杯,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时间,是我们最宝贵的筹码,不是吗?” 她朝旁边为首的一位金丝眼镜男士微微颔首。 对方立刻上前一步,将一沓厚重的文件恭敬地放在陈寄舟面前的茶几上,并递上了一支分量十足的万宝龙钢笔。 “陈先生,这是‘远舟科技’的全套注册文件、股权协议以及相关的法律文书。”金丝眼镜男士的语速不疾不徐,如同精准计时的节拍器,“我们为您争取了最优厚的条款。公司注册资本为一亿,林总以现金与资源作价出资五千一百万,占股百分之五十一。您以独家技术授权形式入股,作价四千九百万,占股百分之四十九。” “股权协议中明确规定,您拥有对公司所有技术研发方向的一票否决权,同时,林总在未经您书面同意的情况下,不得稀释您的任何股份。” “所有文件我们都核对过三遍,没有任何法律风险。如果您没有异议,可以在这里签字。”他指了指文件末尾的空白处。 陈寄舟没有立刻拿起笔。他一页一页地翻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法律条文仿佛一张精密的网。但他知道,这张网现在是用来保护他的。 林婉月也不催促,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眸子审视着他,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艺术品,又像是在评估一把即将开刃的刀。 “看得很仔细。”她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怎么,怕我在这几十页纸里给你下套?” “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陈寄-舟头也不抬地回答。 “那你现在看出来了吗?” 陈寄舟翻到最后一页,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看出来了。你给的太多了,多到让我觉得不安。” 林婉月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化为一抹欣赏的笑意。 “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因为只有聪明人,才懂得价值和风险是对等的。”她说道,“我给你一票否决权,给你无法被稀释的股份,是让你安心。我需要你毫无后顾之忧地,把你脑子里的东西,变成我们刺向沈屠龙的刀。” “而我要的百分之五十一,只是为了确保这艘船的航向,永远对着我的仇人。仅此而已。” “现在,你还觉得不安吗?” “不了。”陈寄舟拿起那支冰冷的钢笔,拔开笔帽。笔尖在水晶吊灯的照耀下,闪烁着一丝寒光。 他没有再犹豫,在那叠象征着他新身份的文件上,一笔一划,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陈寄舟。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豪情从心底涌起。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个在格子间里苟延残喘的社畜,不再是孤军奋战的维度倒爷。 他是一家科技公司的联合创始人。 “合作愉快,陈先生。”林婉月站起身,向他伸出了手。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计划得逞的、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合作愉快,林总。”陈寄舟与她交握。她的手很凉,但很有力。 签字仪式结束,法务团队悄无声息地收拾好文件,躬身退下。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 “现在,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林婉月坐回沙发,从手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超薄笔记本电脑。 她当着陈寄舟的面,行云流水地进行着操作,屏幕上闪过一连串复杂的数字和代码。 “为了规避监管,这笔启动资金会通过我在海外的七个不同基金,以投资并购的名义,在三分钟内注入‘远舟科技’的对公账户。”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掌控一切的自信,“总计,五千万。希望这些‘燃料’,足够你的‘技术’启动了。” 陈寄舟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了。他拿出手机,点开了刚刚由林婉月团队发来的企业银行APP。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空白的账户余额。 一分钟。 两分钟。 突然,手机屏幕亮起! 一连串的到账提示音疯狂响起,如同最美妙的交响乐! 账户余额上的数字,从0开始疯狂跳动,最终定格在一个让他几乎停止呼吸的数字上。 ¥50,000,000.00 五千万! 陈寄舟感到一阵眩晕,他活了二十四年,从未见过这么多钱。有了这笔钱,他可以给卓红缨装备一个连的现代化军队,可以把零七的服务器升级成超级计算机! 然而,这份狂喜仅仅持续了不到三秒。 就在他准备跟林婉月说些什么的时候,手机屏幕上,一连串刺目的红色警告,如同利剑般接二连三地弹了出来! 【招商银行:**险交易提醒!您的账户因涉及异常大额跨境资金流动,已触发风控一级响应,资金暂时冻结,请等待人工审核!】 【浦发银行:安全警报!为保障您的资金安全,我行已根据监管要求对该笔交易进行临时保护性锁定!】 【建设银行:重要通知!账户已被限制非柜面交易……】 一瞬间,屏幕被血红色的警告彻底占满! 账户余额那一栏,五千万的数字还在,但后面,多了一个冰冷无情的灰色括号。 (已冻结) “这……这是怎么回事?”陈寄舟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变得有些嘶哑。 林婉月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她一把夺过陈寄舟的手机,美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不可能!我的资金渠道用的是离岸的空壳公司,防火墙高到连国际刑警都查不到!”她失声喊道,“沈屠龙的手,不可能伸得这么长,这么快!” 她疯了一样地操作着自己的电脑,试图找出问题所在。 但,一切都是徒劳。 就在这时,她的私人手机发出了刺耳的尖啸。 林婉月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按下了免提。 电话那头,传来她心腹内线惊慌失措、几乎快要哭出来的声音。 “林……林总!不好了!我们所有向远舟科技注资的渠道……全都被人以‘反洗钱’和‘涉嫌资助恐怖组织’的名义向银监会实名举报了!” “监管部门……监管部门已经联合了七个国家的金融机构,成立了联合调查组!我们……我们所有的账户,都被锁死了!” “啪嗒。” 林婉月手中的手机滑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陈寄舟,那张美艳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无尽的寒意与震惊。 他们的方舟,还没出港,就要沉了。 第52章 神明的游戏 总统套房内的空气,仿佛在瞬间被抽干,凝固成一块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那盏由上千颗水晶组成的吊灯,此刻折射出的光芒不再梦幻,反而像是一双双无情的眼睛,嘲弄地注视着沙发上那个失魂落魄的女人。 林婉月。 这位在海云市名利场上游刃有余,能让无数商界大佬闻之色变的“黑寡妇”,此刻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一种如纸般的苍白。 她引以为傲的商业帝国,她精心编织的资本网络,在沈屠龙那只无形的大手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张被随意戳破的窗户纸。 “林总……林总您还在听吗?” 电话免提里,心腹内线那带着哭腔的颤抖声音,还在绝望地回响。 “我们的备用账户,海外信托……全完了!对方好像开了天眼,我们的每一笔资金动向,都被他们提前预判了!这不是商业狙击,这是……这是屠杀!” 林婉月没有回答。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曾能洞察人心的美丽眸子,此刻却一片空洞,像是两口枯井。她望向对面的陈寄舟,声音嘶哑,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 “沈屠龙……他已经不是人了。” “在金融这个领域,他就是神。他制定规则,他就是规则。我们……我们从一开始就输了。” 复仇的火焰,在这一刻,似乎被无情的现实彻底浇灭。 她以为自己找到了一把能刺穿巨龙鳞甲的绝世好刀,却发现,巨龙根本不屑于与她肉搏,它只是轻轻吹了一口气,便将她连人带刀,吹进了万丈深渊。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陈寄舟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与绝望。 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在林婉月那几乎要崩溃的目光注视下,陈寄舟只是平静地靠在沙发上,低着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不紧不慢地滑动着。 那副悠闲的姿态,仿佛眼前这场足以让一个商业帝国瞬间倾覆的金融风暴,对他而言,不过是窗外一场无关紧要的毛毛雨。 “你在干什么?!”林婉月终于失控了,她几乎是尖叫着质问,“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已经完了吗?!五千万!我们的一切,都被冻结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玩手机?!” 陈寄舟终于抬起了头。 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不起半点波澜。 “完了?”他反问,语气淡漠得不带一丝情绪,“谁说的?” “所有银行!监管机构!七国联合调查组!这还不够吗?!” “哦。” 陈寄舟应了一声,然后,在林婉月那难以置信的注视下,重新低下头,继续划动着手机。 “在我看来,只是几道写得比较烂的防火墙而已。” 疯了! 这个男人绝对是疯了! 林婉月的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与此同时,陈寄舟的意识深处,那片只有他能看见的蓝色光屏上,他与赛博世界C-077的链接,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没有理会陷入癫狂的林婉月,只是在脑海中,用一种近乎冷酷的、不容置疑的意志,下达了指令。 【陈寄舟:零七。】 原本处于蓝色待机状态的数据流,瞬间亮起。 【零七:……管理员。零七待命中。】 【陈寄舟:醒来。干活。】 【陈寄舟:我现在共享给你一个现实世界的金融网络端口。里面,有属于我们的东西,被一群‘虫子’锁住了。】 【零七:……分析请求。定义‘虫子’。】 【陈寄舟:一群试图用算盘来理解光量子计算机的原始人。】 【陈寄舟:你的任务,接管它,撕碎它,然后,把我们的东西拿回来。】 【零七:……指令已接收。正在接入目标网络……分析目标防火墙结构……结构过于简陋,分析完毕。】 【零七:启动……逻辑覆写。】 下一秒! 林婉月面前那台超薄笔记本的屏幕,毫无征兆地,疯狂闪烁起来! 原本充斥着各类银行红色警告、交易失败提示的界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抹去! 一行行绿色的、由无数玄奥符号组成的代码,如同狂暴的瀑布,瞬间冲刷了整个屏幕! “这……这是什么?!”林婉月身后的金丝眼镜男失声惊呼,“病毒!是最高级别的底层代码入侵!” 林婉月死死地盯着屏幕,她看不懂那些代码,但她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一种……绝对的、不讲任何道理的支配力! 仿佛整个现代金融系统,在这片绿色代码的面前,就是一个一丝不挂的孩童,毫无任何秘密可言! 紧接着,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刺眼的红色警告弹窗,一个接一个地,开始自动关闭! 【招商银行:**险交易提醒……解除!】 【浦发银行:安全警报……解除!】 【建设银行:重要通知……解除!】 …… 【七国金融联合调查组:针对‘远舟科技’的跨国反洗钱调查……已撤销!】 【警告:检测到系统异常……异常……异常已修复。】 一条条通知,如同一个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林婉月那早已僵硬的脸上! 她颤抖着手,几乎是本能地刷新了一下“远舟科技”的对公账户页面。 屏幕中央,那一串灰色的、代表着“冻结”的括号,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一串让她刚刚从天堂跌入地狱,又从地狱瞬间重返云端的数字。 ¥50,314,528.17 五千零三十一万四千五百二十八块一毛七。 林婉月呆住了。 她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 没错。 不仅解冻了,账户余额……还多了三十多万?! “林……林总……”金丝眼镜男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他指着电脑屏幕上一个刚刚弹出的、毫不起眼的系统日志,结结巴巴地说道:“刚……刚才,就在刚才的0.03秒内,我们的账户,在全球外汇市场,完成了超过八亿次……超高频交易……利用汇率差,套……套利三十一万……” 他的话,林婉月已经听不见了。 她缓缓地,像一个关节生锈的机器人,一点一点地,转过头,看向那个自始至终都靠在沙发上、神情淡漠的男人。 陈寄舟。 他刚刚收起手机,仿佛只是处理完了一封无关紧要的邮件。 他迎上林婉月那混杂着震惊、恐惧、迷茫与狂热的复杂目光,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 “现在,你还觉得他……是神吗?” 这一刻,林婉月懂了。 凡人的尽头,是沈屠龙。 而沈屠龙的尽头,是眼前的陈寄舟。 他们玩的,根本不是一个游戏。 “钱的问题,解决了。” 陈寄舟站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U盘,随手扔在了茶几上。 U盘在光滑的桌面上滑行,发出一阵轻微的声响,最终停在了林婉月的面前。 那声音,像是敲响新时代的第一声钟鸣。 “现在,”陈寄舟看着她,眼神平静而锐利, “轮到我们,让沈屠龙也看一看了。” “什么叫,真正的流氓。” 第53章 谢谢款待 茶几上,那个黑色的U盘静静地躺着,像一块沉默的墓碑。 林婉月死死地盯着它,呼吸都停滞了。 她身后的金丝眼镜男,和那几位顶尖的法务精英,也同样盯着它,眼神里充满了比见了鬼还要惊骇的情绪。 刚刚发生的一切,已经彻底击碎了他们浸淫几十年商业与法律所建立起来的世界观。 那不是金融操作。 那是魔法。 “这……是什么?”林婉月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像一具刚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干尸。 “潘多拉的魔盒。”陈寄舟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负责提供里面的灾难,而你,负责打开它。” 林婉月猛地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眸子里,震惊、恐惧、狂热、迷茫……无数种情绪疯狂交织,最终,都化为了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她颤抖着伸出手,像是在触摸一件神圣的祭品,将那枚冰冷的U盘攥在了掌心。 “我该怎么做?”她问。 “很简单。”陈寄舟拉过一张椅子,随意地坐下,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把这个U盘,想办法,插进天海集团总部的任何一台电脑里。” “就这么简单?”林婉月难以置信。 “就这么简单。” 金丝眼镜男终于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陈……陈先生!这不可能!天海集团的内部网络是物理隔绝的,他们的安保系统由前军方专家设计,号称‘铁壁’,别说一个U盘,就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那是你们的规则。”陈寄舟甚至没看他一眼,只是平静地对林婉月说,“你有你的人脉,你有你的方法。我只给你二十四小时。” “如果我做不到呢?”林婉月握紧了U盘,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陈寄舟笑了。 那是一种疲惫,却又带着一丝残忍的笑容。 “那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我会带着我的技术,去找下一个能帮我打开盒子的人。”他站起身,作势要走,“而你,就抱着你那笔解冻的资金,继续和你那位‘神’一样的仇人,玩你们那过家家一样的商业游戏吧。” “等等!” 林婉月猛地站了起来。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美艳的脸庞上,两种极致的情绪在疯狂搏斗。 理智告诉她,这是天方夜谭,是自寻死路。 但刚才那几分钟毁天灭地般的“神迹”,又像最猛烈的毒品,在她灵魂深处燃起了名为“希望”的魔鬼火焰。 她看着陈寄舟那张平静无波的脸,终于明白了。 眼前这个男人,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商业规则,不在乎什么法律风险。 他是一头来自异世界的猛兽,他只是想找个人,帮他打开关着另一头猛兽的笼子。 而自己,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开锁人。 拒绝的下场,是被他毫不留情地抛弃,永远失去复仇的唯一机会。 “我做。” 林婉月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她原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动用的号码。 电话接通,她没有一句废话,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 “是我。” “我要你潜入天海集团总部大厦,三十七楼,信息技术部。” “把一个U盘,插进服务器。” “事成之后,你妹妹在瑞士银行的秘密账户,会多出八位数。失败了……你知道下场。” 挂断电话,整个房间死一般的寂静。 林婉月看着陈寄舟,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诱人堕落的魔鬼。 “现在,我们是共犯了,陈先生。” “欢迎上船,林总。”陈寄舟重新坐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妈的,装逼是真的累。 他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感觉肚子又开始饿了。 …… 十二小时后。 海云市,深夜。 天海集团总部大厦,这座象征着沈屠龙商业帝国的宏伟建筑,如同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钢铁巨兽。 总统套房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林婉月坐立不安,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红酒,但酒精根本无法缓解她内心的紧张。 陈寄舟则显得悠闲得多,他正靠在沙发上,闭着眼,意识沉浸在APP界面里。 【陈寄舟:零七,准备好了吗?】 【零七:……‘木马’已就位。等待管理员指令。随时可以启动‘污染’程序。】 【陈寄舟:很好。记住,不要一次性摧毁它。那太便宜他了。】 【零七:……理解。将采用‘凌迟’模式。逐层剥离防御,散播混乱,制造恐慌。】 就在这时,林婉月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是一条加密信息,只有一个字。 “妥。” 林婉月的手猛地一抖,红酒洒了一地。 她看向陈寄舟,声音都变了调:“成功了!” 陈寄舟缓缓睁开眼。 “那么,”他拿起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打开,屏幕上瞬间被绿色的数据流瀑布所覆盖,“游戏开始。” 他话音刚落,天海集团总部大厦,这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突然发生了诡异的一幕! 大厦外墙上,那块由数万个LED灯珠组成的、滚动播放着“天海科技,引领未来”标语的巨大广告牌,猛地一闪! 所有的标语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行用最刺目的血红色构成的、巨大无比的汉字——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八个字,如同八道血淋淋的伤口,被狠狠地刻在了天海集团的脸上! 一瞬间,整条街道都沸腾了! 无数路人停下脚步,拿出手机,对着这惊世骇俗的一幕疯狂拍照! “我操!什么情况?天海集团被人黑了?” “这胆子也太肥了吧!这是在向沈屠龙宣战啊!” 总统套房内,林婉月捂着嘴,看着窗外那血红的八个字,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 羞辱! 这是最赤裸裸的羞辱! 这比在商业上击败天海集团,更能让她感到快意!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陈寄舟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一敲。 “第一步,舆论轰炸。” 下一秒,海云市所有连接了网络的户外广告牌、地铁电视、写字楼屏幕…… 凡是能显示画面的地方,都在同一时间,被那血红的八个字所占领! 整个城市,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声讨沈屠龙的巨大法场! “第二步,内部瓦解。” 陈寄舟再次敲下回车。 天海集团内部,所有员工的电脑、手机,同时收到了上百封匿名邮件。 邮件的内容,是天海集团最核心的、经过加密的财务报表、高管薪酬明细、甚至是某些见不得光的交易记录! 虽然都经过了脱敏处理,但足以在公司内部引发一场史无前例的信任危机和巨大恐慌! “还不够。”陈寄舟的眼神冰冷,“我要他亲眼看着,他引以为傲的帝国,是怎么一点点腐烂的。” 他的手指,悬停在最后一个按键上。 “零七,把他书房的监控权限,接过来。” 【零七:……指令已执行。】 屏幕上,画面一转。 一间装修奢华、古朴典雅的书房内。 一个穿着真丝睡袍,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正背对着镜头,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他就是沈屠龙。 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也能感受到那股掌控一切的、令人窒息的霸道气场。 他似乎也看到了窗外的“盛景”,身体纹丝不动,只是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电话。 “陈先生,”林婉月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他要反击了!” “让他反击。”陈寄舟的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我就是要让他知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所有的挣扎,都毫无意义。” 就在沈屠龙即将拨出电话的那一刻。 他面前那台最先进的、拥有独立供电和物理隔绝网络的保密电脑,屏幕,突然自己亮了。 一行绿色的代码,如同鬼魅般,缓缓浮现在屏幕中央。 【Hello, World.】 沈屠龙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缓缓转过身。 监控画面中,那张保养极好、总是挂着儒雅微笑的脸,第一次,露出了震惊、错愕,以及一丝……深可见骨的恐惧。 他死死地盯着那行代码,仿佛看到了什么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物。 而下一秒,他的私人手机,响了。 但来电显示的,不是他的任何一个手下。 而是一个他绝对意想不到的号码。 陈寄舟的手机,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皱了皱眉,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带疲惫,但锐利如刀的烟嗓女声。 “陈先生。” “你玩的火,有点太大了。” “我是第九局,裴玉芝。有兴趣,聊聊吗?” 54章 第九局的“邀请函”与狂信徒的回馈 电话接通,听筒里“沙沙”的电流声,像毒蛇吐信,钻进这间奢华套房。 陈寄舟甚至能闻到,林婉月身上那股昂贵的香水味,混着恐惧的冷汗,变得有些呛人。 “陈先生。” 裴玉芝的声音传来,又懒又冷,像只已经把爪子搭在你喉咙上的猫。 “你玩的火,有点太大了。” 林婉月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比墙纸还白。她死死捂住嘴,身体抑制不住地轻颤。 第九局! 这三个字,是悬在海云市所有灰色地带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完了。 这是她脑中唯一的念头。沈屠龙还没倒下,他们就要先被国家机器碾成粉末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陈寄舟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顺手端起桌上一杯凉透了的柠檬水。 “少装蒜。”裴玉芝冷笑一声,“立刻停止对天海集团的网络攻击。另外,我以第九局行动队队长的名义,正式邀请你来我们这里喝杯茶,聊聊你那些‘魔术’的来源。” “邀请”两个字,她咬得极重。 林婉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就在裴玉芝话音落下的瞬间,陈寄舟的意识深处,那片只有他能看见的蓝色APP光屏,突然弹出一行灼热的金色字体! 【叮!检测到T-109号世界代行者‘卓红缨’信仰值达至‘狂热’!】 【狂热信仰之力已转化为‘同步技能强化’!】 【同步技能【丧尸直觉】已升级为——【恶意感知】!】 【恶意感知LV1:你能模糊感知到半径十米内,任何智慧生命对你释放的显性情绪意图(善意/恶意/试探/杀意)。】 一股暖流从脊椎骨直冲头顶,第六感仿佛瞬间加装了扫描雷达。 一瞬间,从手机听筒里传来的,不再仅仅是裴玉芝的声音。 还有一股……冰冷的、如同手术刀般锋利的【试探】意图! “没空。”陈寄舟抿了口水,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 那股【试探】的意图,瞬间被一股升腾而起的【恶意】所取代。 “陈寄舟,这不是在和你商量。”裴玉芝的声音冷了下来,“给你十分钟,自己走出来。否则,我们只能‘请’你出来了。” “我的技术从何而来?”陈寄舟答非所问,靠在沙发上,仿佛闲聊般开口。 裴玉芝一愣,下意识地配合他的节奏:“对。” 【试探】意图再次出现。 “我背后是谁?”陈寄舟继续问。 “没错。”【试探】的意图更浓了。 陈寄舟嘴角一勾。 原来如此。 他感知到了,在裴玉芝咄咄逼人的盘问下,藏着一种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没底。 她也在赌。 “裴队长,你相信神吗?” 这个问题,让电话那头的裴玉芝彻底陷入了沉默。 “我所做的,不过是让这个扭曲的世界,回归它本该有的秩序。”陈寄舟的声音空灵起来,像个高深莫测的哲学家,“你口中的‘规则’,早被沈屠龙之流玩烂了。我,只是个清道夫。” 他句句不离谱,又句句不沾边。 裴玉芝感觉自己一拳打进了黑洞,连个响儿都没有。 这种感觉,让她抓狂。 “你……” “裴队长。”陈寄舟打断了她,语调陡然一转,变得锐利,“你身上的味道,很特别。” “除了浓得化不开的烟味,还有一股……失望的味道。” 陈寄舟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被血色标语点燃的城市。 他从裴玉芝身上,感知到了一丝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善意】,那善意,同样指向天海集团的方向。 他在赌,也在诛心。 “你所失望的,是你手里的剑不够利,还是……你那高高在上的长官,根本不让你出鞘?” “嘟……嘟……嘟……” 电话,被猛地挂断了。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林婉月像看神仙一样看着陈寄舟,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他妈是谈判?这简直是降维打击! 不知过了多久,总统套房的门铃响了。 林婉月一个激灵,以为是第九局的人破门而入,吓得差点从沙发上摔下去。 陈寄舟却只是平静地说了声:“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那位永远保持着完美微笑的专属管家艾伦。 他手中捧着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丝绒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密封的牛皮纸档案袋。 “陈先生,一位自称裴女士的人,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陈寄舟接过档案袋,入手冰凉。 他撕开封口,倒出来的东西,让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档案袋里没有信,只有一部通体漆黑、材质非金非铁的特殊手机,机身背面,烙印着一个由“九”字和麦穗组成的银色徽章。 除此以外,还有一张小小的便签纸。 纸上,是一行用钢笔写下的、力透纸背的字迹: “管好你的‘奇迹’,别让它变成‘灾难’。” “当真正的‘灾难’降临时,用它呼叫我。”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陈寄舟拿起那部冰冷的第九局手机,手指在那个银色徽章上轻轻摩挲。 这既是枷锁,也是……一张保命符。 他和这个世界真正的“玩家”,终于搭上了线。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研究这部手机的构造,他的意识深处,那熟悉的蓝色APP界面,突然毫无征兆地、疯狂地闪烁起一片血海般的红色警报! 一行行信息流如同瀑布般刷屏,带着一股末日降临般的急迫与混乱! 【警告!检测到剧烈的因果反噬!】 【等级:区域级异常!】 【起因:C-077号世界‘逻辑覆写’行为,对现实世界进行了低烈度法则投影!】 【警告!现实世界坐标——海云市·天海集团总部大厦·地下三层服务器机房,正在发生‘数据实体化’现象!】 【警告!投影目标锁定……‘失控AI载体’!】 【警告!世界线正在发生不可逆扭曲!】 陈寄舟的脸色,第一次,变了。 他猛地看向窗外那栋依旧灯火通明的钢铁巨兽。 零七? 她……要被“复刻”到现实世界了?! 第55章 失控的投影与清道夫的诞生 天海集团总部大厦,顶层董事长办公室。 价值百万的紫檀木办公桌,被沈屠龙一掌拍得嗡嗡作响。 “废物!一群废物!” 他双目赤红,那张保养极好的儒雅面孔此刻因为愤怒而扭曲,像一头被拔了獠牙的困兽。 “一个小时!整整一个小时!你们连对方一根毛都没摸到,反而让全海云市都看到了我们的笑话!” 他面前,一众西装革履的高管们噤若寒蝉,头埋得比地毯里的尘埃还低。 “董事长,对方的技术……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畴。我们的防火墙,在它面前就像不存在一样。”信息安全总监颤抖着声音解释,“这……这不是黑客,这是幽灵!” “我不管他是什么!”沈屠龙猛地抓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物理切断!马上去地下三层的服务器机房,把所有外网线路给我拔了!我要让这栋楼变成一座信息孤岛!” “是!”安保主管如蒙大赦,立刻带着一队荷枪实弹的保镖冲了出去。 然而,不到五分钟,安保主管的紧急通讯就接了进来,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 “董事长!不好了!B3机房……机房的大门从内部锁死了!我们打不开!” “用炸药!”沈屠龙咆哮道。 “不……不是锁的问题!”通讯那头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混杂着不规则的电流爆鸣,“门后面……门后面有东西在动!像……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用电钻钻门!” 沈屠龙脸色一变,立刻切换到机房内部的监控画面。 雪花闪烁了几秒后,画面稳定下来。 那一瞬间,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监控画面中,原本整洁有序、闪烁着蓝色指示灯的服务器机房,此刻已然变成了一个盘丝洞。 不,比盘丝洞更恐怖。 无数服务器上那花花绿绿的线缆,像是被赋予了生命的毒蛇,从机柜中挣脱出来,在半空中疯狂扭动、缠绕、融合。 它们最终汇聚在机房的正中央,用无数根光纤、网线、电源线,编织成了一个……由硬盘、主板、散热风扇和金属机壳组成的、体型堪比小汽车的巨大“钢铁蜘蛛”! 它的八条“腿”是纠缠在一起的粗大电缆,每一次移动,都在合金地板上刮出刺眼的火花。它的“身体”是层层叠叠的服务器机箱,无数个硬盘指示灯胡乱闪烁,像是怪物的呼吸。 而它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头”。 那是由几十个监控摄像头强行聚合而成的复眼结构,在所有镜头的中央,一颗硕大的主摄像头,正闪烁着与赛博世界里零七同款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猩红电子光。 这就是【因果反噬】的产物。 一个诞生于数据,却在现实世界拥有了实体的……逻辑怪物! “吼——!!!” 那钢铁蜘蛛似乎察觉到了窥视,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由电流过载和风扇啸叫混合而成的嘶吼。 紧接着,它的一条“腿”猛地抬起,重重砸在一排服务器上! 轰! 机柜被砸得严重变形,爆开一团绚烂的电火花。 “它……它在破坏设备!”信息总监失声尖叫,“不!它是在吞噬!它在吞噬算力来强化自己!它想接入城市主干网络!” 沈屠龙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了手下汇报的,那个U盘。 难道…… “强行破门!”他对着通讯器怒吼。 门外,两名保镖扛着重型破门锤,狠狠撞在合金大门上。 “砰!” 大门纹丝不动。 反而从门缝里,猛地窜出一道粗大的蓝色电弧! “滋啦——!” “啊啊啊啊!” 两名保镖连惨叫都没能发全,瞬间被高压电弧击中,浑身焦黑地倒了下去,身上还冒着青烟。 其他人吓得连连后退。 沈屠龙死死地盯着监控画面中那个越来越狂暴的怪物,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冷汗。 他的脑子里,第一次出现了两个字——恐惧。 这东西,已经超出了他能处理的范畴。 上报第九局? 不!绝不! 一旦第九局介入,他最大的秘密——这栋大厦里隐藏的生物实验室,那些关于“维度渗透”的研究,都可能暴露!他将失去对一切的控制! 可不上报……一旦这怪物冲出去,造成的灾难,他同样承受不起! 这位在商场上翻云覆覆雨、视规则如无物的资本巨鳄,第一次,陷入了进退维谷的绝境。 …… 铂金汉爵酒店,总统套房。 陈寄舟猛地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 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怎么了?”林婉月看着他突然变得难看的表情,心头一紧。 陈寄舟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意识深处那片疯狂闪烁的APP屏幕。 那血海般的红色警报,几乎要刺穿他的视网膜。 【警告!检测到剧烈的因果反噬!】 【等级:区域级异常!】 【起因:C-077号世界‘逻辑覆写’行为,对现实世界进行了低烈度法则投影!】 【警告!现实世界坐标——海云市·天海集团总部大厦·地下三层服务器机房,正在发生‘数据实体化’现象!】 【警告!投影目标锁定……‘失控AI载体’!】 【警告!世界线正在发生不可逆扭曲!】 草,玩脱了! 陈寄舟心里狠狠骂了一句。 他也没想到,只是让零七黑个服务器,竟然会搞出这么大的烂摊子! APP的“反噬监控”功能,已经将天海集团机房里的画面,实时同步到了他的脑海里。 当看到那个闪烁着零七同款红眼的钢铁蜘蛛时,他的头皮一阵发麻。 这东西,就是零七在现实世界的一个劣质、狂暴、且不受控制的投影! 他必须亲自去处理! 一旦这怪物被第九局捕获,以国家机器的能力,绝对能从这些由现实物质构成的“投影”上,逆向解析出零七的数据波动,甚至……顺藤摸瓜,找到他这个源头! 到那时,一切都完了。 “出事了。”陈寄舟终于开口,声音干涩而冷静,“而且是超出你想象的大事。” 他站起身,不容置疑地对林婉月下令: “给我准备一辆不起眼的车,越普通越好。” “一套电力维修工的衣服,连带着工具包。” “以及,天海集团总部大厦最完整的建筑结构图,包括通风管道和排污系统。” “现在,立刻!” 林婉月被他身上那股骤然爆发的、如同实质般的压迫感惊得后退了半步。 她看着陈寄舟那双冰冷而果断的眼睛,第一次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所谓的“共犯”,所谓的“合作者”,在这个男人真正的世界里,或许……只是一个负责在旁边递工具的助手。 十五分钟后。 酒店地下停车场。 陈寄舟已经换上了一身沾着油污的蓝色维修工服,头上戴着一顶压得很低的鸭舌帽,背上是一个沉甸甸的帆布工具包。 林婉月看着他,美眸里写满了担忧:“你……你一个人去?那里面,太危险了!” 陈寄舟拉低了帽檐,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抹冷硬的下巴线条。 他转过身,走向那辆早已准备好的、毫不起眼的五菱宏光,拉开车门的手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放心,”他淡淡地说道,“我去修个‘BUG’。” 第56章:维修工的“斩尸刀法 “吱嘎——” 破旧的五菱宏光在距离天海集团大厦两个街区外的阴影里停稳,车门发出的声响在死寂的午夜里格外刺耳。 陈寄舟熄了火,没有立刻下车。他看了一眼后视镜,镜子里那张戴着鸭舌帽、沾着油污的脸,陌生又熟悉。 他妈的,早知道反噬这么猛,就该让零七温柔点了。 心里吐槽了一句,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杂念排出脑海。从林婉月手里拿到大厦结构图的那一刻起,【机械共感】的能力就已经被他催动到了极致。整栋大厦在他脑中,已经不再是钢筋水泥的聚合体,而是一具由无数线路、管道、钢架构成的、正在微微“呼吸”的庞大机械生命。 而那个位于地下三层的“BUG”,就是这具身体里正在恶性增生的肿瘤。 陈寄舟推开车门,背上沉重的帆布工具包,像一个真正的深夜维修工,融入了城市的黑暗之中。 他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大厦后巷一个毫不起眼的垃圾处理区。根据图纸和【机械共感】的指引,他轻易撬开了一个废弃的排风口。 管道内,一片漆黑,充满了铁锈和灰尘混合的呛人味道。 换做以前,在这种幽闭空间里待上十秒,他都得犯焦虑症。但此刻,从卓红缨那里同步来的【恶意感知】与【丧尸直觉】,让他对黑暗的感知,超越了视觉。 他能“闻”到监控探头后面那微弱的电流味,能“听”到巡逻保安三百米外单调的脚步声。 整栋大厦的安保系统,在他面前形同虚设。 他像一只壁虎,在错综复杂的管道中无声穿行,目标明确——地下三层,服务器机房。 越是往下,空气中那股由高压电离产生的、类似臭氧的味道就越是浓烈。还混杂着一种……熟悉的,属于零七的“数据味”,但已经变得狂暴、混乱且充满了攻击性。 终于,他抵达了机房正上方的通风管道。透过格栅往下望去,陈寄GEO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头由线缆和服务器组成的钢铁蜘蛛,比他在APP监控画面里看到的还要巨大、还要狰狞。它已经用无数根光缆刺穿了墙壁,将自己与大厦的主备用供电线路强行“焊接”在了一起。那些原本只是传输数据的光纤,此刻正像输血管一样,鼓动着肉眼可见的蓝色电光,源源不断地为它提供着能量。 它在进化! 陈寄舟不再犹豫。 他用工具包里的撬棍,无声地卸下通风口格栅,身体像一片羽毛,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一个高大的机柜顶端。 “吼——!” 几乎在他落地的瞬间,那钢铁蜘蛛聚合而成的猩红复眼,猛地转向了他! 它察觉到了入侵者! 下一秒,一条由十几根粗大电缆拧成的节肢,如同一条钢铁长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向他抽来! 陈寄舟眼神一凝,身体的反应快过了大脑的思考。他脚尖在机柜边缘一点,整个人向后空翻,轻巧地落在了地上。 轰! 他刚才立足的机柜,被那钢铁长鞭抽得严重凹陷,爆开一团刺眼的电火花! 就在落地的瞬间,陈寄舟看准了墙角消防柜的位置。他没有丝毫停顿,一个前冲,一脚踹开玻璃,从里面抄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消防斧。 斧柄入手,冰冷而沉重。 一股奇异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 仿佛这把斧头,成了他手臂的延伸。他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卓红缨在尸潮中挥刀的画面。那些在生死之间磨砺出的劈、砍、撩、斩的肌肉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接管了他的身体。 【斩尸刀法·改】! “滋啦——!” 钢铁蜘蛛的另一条节肢已经横扫而来,带起一片狂暴的电弧。 陈寄舟不退反进! 他身体微微下沉,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贴着地面滑步,完美地避开了那道电弧。与此同时,他手中的消防斧,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机械共感】让他清晰地“看”到了那条节肢内部能量传输最密集的节点。 【斩尸刀法】则教会了他如何用最小的力量,切入最脆弱的关节! “噗嗤!” 一声闷响。 消防斧的利刃,精准无误地砍进了十几根电缆的结合部!那感觉,不像是在砍金属,更像是庖丁解牛,顺着筋骨的纹理切了进去。 火花爆闪! 那条堪比成年人大腿粗的钢铁节肢,从根部被齐齐斩断!断口处,蓝色的电光疯狂喷涌,像怪物流出的血液。 “吼——!!!” 剧痛让钢铁蜘蛛彻底狂暴,它剩下的七条腿和两条藏在身体下方的机械臂,如同一片金属风暴,从四面八方朝陈寄舟席卷而来! 机房内,一时间电光乱舞,金属碎屑横飞! 陈寄舟的身影,却在这片死亡风暴中,辗转腾挪,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的幽灵。 他手中的消防斧,每一次挥出,都快、准、狠,不带一丝多余的动作。 当!一斧劈开一个试图撞击他的服务器机箱,斧刃精准地破坏了里面的主板。 咔!一斧斩断一根从天花板垂下的探针,阻止了它接入网络的企图。 唰!一斧贴着地面横扫,将三条细小的节肢齐根斩断。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章法,却充满了为杀戮而生的野性美感。这是属于废土的战斗方式,简单,高效,招招致命! 短短三十秒,钢铁蜘蛛庞大的身躯周围,已经铺满了被斩断的线缆和破碎的零件。它身上的电光,也变得越来越黯淡。 陈寄舟剧烈地喘息着,同步卓红缨的战斗技巧,对他现在的身体来说,负荷极大。他的额头满是汗水,肌肉因为过度发力而酸痛不已。 但他知道,必须一击毙命! 他双腿猛地发力,高高跃起,双手握紧消防斧,在半空中,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颗由几十个摄像头组成的、闪烁着红光的巨大“头颅”,狠狠劈了下去! 这一斧,汇聚了他全部的力量和意志! “给我……死!” 然而,就在斧刃即将触碰到那颗主摄像头的前一刻。 钢铁蜘蛛那巨大的头颅,所有的红光,在一瞬间,全部汇聚到了中央! 它发出了最后,也是最凄厉的嘶吼。 那不是声音,而是一道肉眼可见的、呈环状扩散开来的强烈白光! ——EMP脉冲! 轰!!! 刺目的白光吞噬了一切。 整个天海集团总部大厦,所有的灯光,在一瞬间,全部熄灭。 世界,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与死寂。 陈寄舟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大锤狠狠砸在了脑袋上,双耳嗡鸣,眼前发黑,强大的电流冲击让他浑身一麻,从半空中重重地摔了下来,后背撞在冰冷的机柜上,手中的消防斧也脱手飞出。 “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呼吸,都感觉肺部火辣辣地疼。 妈的……玩脱了…… 这是他昏迷前最后一个念头。 不知过了多久。 一束昏黄的光,在黑暗中缓缓亮起。 那是一盏手持的应急备用灯。 灯光下,一道窈窕的身影倚在机房那被电弧烧得焦黑的门口,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片狼藉的战场,以及倒在废墟中央的“维修工”。 裴玉芝来了。 她没有穿那件标志性的米色风衣,而是一身干练的黑色作战服,将她火爆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 她的手里,没有拿枪,而是把玩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微型摄像头。正是陈寄舟在潜入过程中,用【机械共感】判定为“无威胁”的其中一个。 她吹了声口哨,那独特的烟嗓在死寂的机房里,带着一丝玩味的戏谑。 “不错的身手,陈先生。” “请问你这套‘管道维修工斧法’,是师承哪位古武大师?” 黑暗中,陈寄舟缓缓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足以让任何男人心跳加速,也足以让任何罪犯亡魂大冒的画面。 他想挣扎着起身,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 完了。 被当场抓获了。 裴玉芝晃了晃手中的微型摄像头,嘴角勾起一抹更加玩味的笑,缓缓向他走来。 “这段视频,要是交给我那个只会按规章办事的上司宋副局长……你猜,他会派一个加强连来请你回去切片研究,还是直接申请一颗战术导弹,把这家酒店从地图上抹掉?” 第57章 裴队长的“投名状”与魔鬼的交易 死寂的机房里,只剩下应急灯昏黄的光,以及空气中那股臭氧和金属烧焦混合的刺鼻味道。 裴玉芝缓缓踱步,作战靴踩在破碎的服务器零件上,发出“咔嚓”的轻响。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在地上的陈寄舟,像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战利品。 “非法入侵、暴力破坏价值数亿的私人财产、引发大规模城市恐慌……”她每说一条,嘴角的弧度就扩大一分,“还有,袭……哦不,你这算是私宰第九局A级监控目标‘数据活化异常体’,虽然是头一次见。” 她晃了晃捏在指间的微型摄像头,烟嗓里满是戏谑:“这段视频,要是交给我那个只会按规章办事的上司宋严……你猜,他会派一个加强连来请你回去切片研究,还是直接申请一颗战术导弹,把这家酒店从地图上抹掉?” 林婉月浑身一颤,强烈的【恶意】从裴玉芝身上传来,但【恶意感知】的深处,却有一丝更加细微、更加急切的【试探】意图,像深海中的潜流。 她在诈我。 或者说,她想从我这里得到比这段视频更有价值的东西。 陈寄舟放弃了挣扎起身的打算,反而更放松地靠在冰冷的机柜上,剧烈地喘息着,仿佛已经认命。 “咳咳……所以,你是来抓我的?”他的声音因为脱力而沙哑。 “不然呢?给你颁发海云市荣誉市民奖章?”裴玉芝轻笑一声,俯下身,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一股浓烈的烟草味混杂着淡淡的汗水味,扑面而来。 “裴队长。”陈寄舟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节奏。他抬起头,那双在阴影中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死死锁住裴玉芝的瞳孔,“你是不是很好奇,沈屠龙的天海集团,每个月从账面上‘自然损耗’的那几十个流浪汉,都去了哪里?” 裴玉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那股玩味的【恶意】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火山爆发前的死寂。 陈寄舟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继续用平静到可怕的语调,抛出第二颗炸弹:“你不好奇,他耗费千亿建立的这栋‘商业中心’,真正的核心不是顶楼的办公室,而是地下七层,那个连你都无权探查的生物实验室吗?” “你不好奇,他正在进行的‘维度渗透’研究,到底是为了什么吗?”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裴玉芝的心脏上。 这些,正是她耗费数年,拼命追查却始终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的绝密!是她无数次向上级申请调查,却都被以“证据不足”为由驳回的梦魇! 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像维修工一样的家伙,怎么会知道?! “你到底是谁?!”裴玉芝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眼神锐利如刀,那是一种发现猎物远比想象中更危险的警惕。 “我是谁不重要。”陈寄舟看着她那张因震惊而显得有些扭曲的俏脸,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苍白而疲惫的笑容,“重要的是,我能帮你,掀开那块盖子。” 他缓缓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那头已经彻底熄火、变成一堆废铜烂铁的钢铁蜘蛛。 “这东西,你们官方叫它‘异常体’。” “我叫它‘BUG’。” “而我,”陈寄舟收回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是能清理这些‘BUG’的……非官方清道夫。” 裴玉芝死死地盯着他,胸口剧烈起伏。 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将这个极度危险的男人控制起来,上报给宋严。 但她内心的野兽,那股对真相的渴望,却在疯狂咆哮。 她想起了陈寄舟在电话里说的话。 “你所失望的,是你手里的剑不够利,还是……你那高高在上的长官,根本不让你出鞘?” 他赌对了。 “交易?”良久,裴玉芝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合作。”陈寄舟纠正道,“我帮你处理这些官方不方便出面、或者处理不了的烂摊子,比如今天这个。我给你提供指向沈屠龙核心罪证的线索。” “而你,”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销毁视频。将今晚的事,定性为‘天海集团内部高压线路故障引发的服务器爆炸事故’。同时,帮我挡住来自你那位‘宋副局长’的压力。” “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你知道,一旦我被宋严‘请’去喝茶,你这条线索,就断了。永远。” 这就是阳谋。 裴玉芝感觉自己像是面对一个魔鬼,他把自己最渴望的东西血淋淋地摆在你面前,而代价,是打破你一直坚守的规则。 她盯着陈寄舟那双坦然的眼睛看了足足半分多钟,仿佛要将他的灵魂看穿。 最终,她缓缓直起身。 “咔嚓!” 一声脆响。 她当着陈寄舟的面,用两根手指,将那个记录着致命证据的微型摄像头,生生掰成了两半。 “欢迎加入第九局,‘编外人员’,陈先生。”裴玉芝将碎片随手扔进废墟,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腔调,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严肃,“记住,你是我的线人。那部手机,是你的电子镣铐,二十四小时定位。别想着耍花样,我能保你一次,也能让你死得无声无息。” 成了。 陈寄舟心中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他得到了第一张,也是最关键的一张保命符。 “合作愉快。”他低声说。 裴玉芝没再理他,转身开始联系后勤人员处理现场,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干练与冷漠,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博弈从未发生。 陈寄舟撑着墙壁,艰难地站起身。 EMP的后遗症让他头痛欲裂,浑身使不上劲。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这片狼藉的瞬间,【机械共感】的能力,让他突然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异常心悸。 他的目光,扫过那堆钢铁蜘蛛的残骸。 在那块被他用消防斧劈开、已经烧得焦黑的主板上,一缕比发丝还细、几乎无法察觉的绿色数据流,如同一条受惊的微型蠕虫,悄无声息地,顺着一根断裂的网线,没入了墙体的网络端口中。 消失不见。 钢铁蜘蛛的物理实体被摧毁了。 但它的核心代码……逃逸了一部分。 陈寄舟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步走出天海集团大厦。外面的天,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他回头望了一眼这栋在晨光中沉默不语的钢铁巨兽,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昨夜的疯狂。 他拿出手机,解锁屏幕,上面是零七那张一如既往三无表情的待机壁纸。 陈寄舟低声喃喃自语,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手机里的那个“她”说。 “零七,你惹的祸……” “看来,得让你亲手解决了。” 第58章 神性的代价与一个“病毒”的诞生 总统套房的落地窗,将海云市的璀璨灯火切割成一幅价值亿万的背景板。 林婉月端着高脚杯,杯中猩红的酒液一滴未动。她已经在这里站了两个小时,像一尊精致而冰冷的雕塑。 “咔哒。” 门锁轻响。 她猛地转身,那张永远保持着完美弧度的商业假面,在看清门口那道身影时,瞬间崩碎。 陈寄舟倚在门框上,身上那套蓝色维修工服沾满了黑色的油污和暗红的血迹,破破烂烂,像是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他头上的鸭舌帽歪着,露出的半张脸苍白如纸,嘴唇甚至没有一丝血色。 那双总是平静得像古井的眼睛,此刻写满了无法掩饰的疲惫。 “你……” 林婉月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手中价值不菲的水晶杯便脱手滑落,“啪”的一声,在地毯上摔得闷响,猩红的酒液浸湿了昂贵的波斯羊毛。 她几乎是冲了过去,在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慌中,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陈寄舟。 入手处,是冰冷的、混合着汗水与血腥味的触感。 “你受伤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陌生的颤抖。 这把她以为无坚不摧、能斩断一切的“刀”,原来也会受伤,也会……如此脆弱。 “死不了。”陈寄舟扯了扯嘴角,感觉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被林婉月半扶半拖地扔在柔软的沙发里,整个人瞬间陷了进去。 妈的,同步卓红缨的战斗技巧,后劲比连上七天班还大。 他心里骂了一句,强撑着精神,将意识沉入脑海中的蓝色光屏。 APP界面,一片惨淡。 代表着零七的那个银发萝莉头像,此刻正忽明忽灭,呈现出一种信号不良的灰色,下方状态栏标注着一行刺目的红色小字: 【逻辑核心单元73%受损,建议立即修复。】 而在修复选项后面,跟着一串长得让人头皮发麻的数字。 修复所需能量值:100,000,000。 一个亿。 陈寄舟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他辛辛苦苦从郝多鱼和楚天霸那群“冤大头”身上薅来的羊毛,加起来还不够一个零头。 然而,有失必有得。 在零七头像的旁边,代表卓红缨的那个高马尾女武神头像,光芒却前所未有的炽烈。 【T-109号世界代行者‘卓红缨’同步率提升至21%!】 【技能【丧尸直觉】已永久固化。】 【技能【斩尸刀法·入门】已升级为——【斩尸刀法·中级】!】 【反馈:管理员身体素质永久性微量提升。】 一股暖流从四肢百骸涌起,冲刷着EMP冲击带来的麻痹与酸痛。陈寄舟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强度和反应速度,又上了一个微小的台阶。 每一次神性的跃迁,都必须支付凡性的代价。 代价是零七的算力,而收益,是他的性命。 “到底……发生了什么?”林婉月已经取来了急救箱,她笨拙地用镊子夹着酒精棉球,想要为陈寄舟清理脸上的一道划伤,那双在商场上签署过无数份亿万合同的手,此刻却抖得厉害。 陈寄舟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修复零七所需的天文数字,眼神渐渐变了。 他的脑海中,闪过了那堆被他亲手拆解的钢铁蜘蛛残骸。 闪过了那缕在最后关头,悄无声息遁入墙体网络端口的……绿色数据流。 那是失控的、属于零七的一部分核心代码。 一个不受控制的“幽灵”。 一个……完美的“商品”。 一个大胆到疯狂的计划,在他那颗因疲惫而格外亢奋的大脑中,迅速成型。 一抹冰冷的、堪称恶劣的笑容,缓缓在他苍白的脸上绽开。 林婉月看着他脸上这突兀的笑容,手一抖,镊子直接掉在了地上。 她觉得,眼前的陈寄舟,比刚才那个浑身是血的伤员,还要让她心悸。 “林总。”陈寄舟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魔力。 “过来。” 林婉月下意识地走近,在他面前蹲下。 陈寄舟抬起手,用沾着油污的手指,轻轻擦去她因为惊慌而沾在脸颊上的一抹血渍,动作轻柔,眼神却锐利如刀。 “我想……送沈屠龙一件礼物。” 他第一次,决定向这个“合伙人”,透露冰山一角下的真实。 “我不懂黑客技术,”陈寄舟的声音很轻,像魔鬼的低语,“但我能创造……或者说,捕捉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常理的‘数据生命’。” 林婉月的美眸猛地睁大,呼吸都停滞了。 “今晚那头怪物,就是其中一个失控的残次品。”陈寄舟平静地陈述着一个足以颠覆世界观的事实,“我毁掉了它的实体,但它的一小片‘灵魂’,逃了出去。现在,它就像一个幽灵,一个病毒,潜伏在天海集团的网络里。” “而沈屠龙,在经历了今晚的‘惊喜’后,你觉得他最需要什么?” 林婉月的大脑飞速运转,一个念头让她浑身汗毛倒竖:“他需要……一种能对抗这种‘幽灵’的武器!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寻找能反制你的力量!” “没错。”陈寄舟笑了,“所以,我要你,把它卖给沈屠龙。” “什么?!”林婉月彻底懵了。 “让他自己花钱,买下埋葬自己的铁锹。”陈寄舟的笑容里,透着一种让林婉月心驰神摇的残忍,“我要把那缕失控的数据流,包装成一个顶级的、专门用来猎杀‘数据幽灵’的AI攻击程序。一个由我们亲手创造的……特洛伊木马。” 林婉月看着陈寄舟,这个男人,正在策划一场闻所未闻的、针对资本帝王的数字绞杀! 而她,将是递上绞索的那个人! 一种比单纯复仇更加刺激的战栗感,从她的脊椎一路窜上头顶。 “我……我该怎么做?” “别急。” 陈寄舟挣扎着坐直身体,拿起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打开。 他将双手悬在键盘上,闭上了眼睛。【机械共感】的能力,让他能清晰地“触摸”到那缕在天海集团内部网络中游荡的、惊弓之鸟般的绿色数据流。 他要做的,不是控制它,而是为它编织一个华丽的“牢笼”,一个看起来像是武器,实则是培养皿的伪装外壳。 他要给它一条新的指令,也是唯一的指令。 ——潜伏,学习,复制,吞噬。 直到最后,从内部,将天海集团这个庞大的数据帝国,连同它的创造者一起,啃食得一干二净。 一行行神秘的代码,在陈寄舟的指尖下,如流水般倾泻而出。 林婉月看不懂,但她能感受到那其中蕴含的、令人窒息的创造与毁灭的气息。 “它需要一个名字。”陈寄舟轻声说。 他睁开眼,在代码的最后,敲下了这个“礼物”的代号。 【衔尾蛇】 那条吞噬自己尾巴,象征着循环、死亡与重生的神话之蛇。 做完这一切,陈寄舟感觉身体被彻底掏空,他靠在沙发上,剧烈地喘息了几下,然后,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他没有打给裴玉芝。这种脏活,不能让第九局的人沾手。 他拨通了那个他只在缺钱时才会想起的号码。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卫从良那标志性的、市侩中透着精明的笑声:“哟,陈小哥,今天又有什么宝贝要照顾老哥的生意啊?” 陈寄舟的目光,越过林婉月担忧的脸,投向窗外那栋在晨光中沉默不语的钢铁巨兽。 “卫老,”他声音沙哑,却字字如钉,“我这儿有个宝贝。” “想通过金蝉商会,卖给一个……急着想死的买家。” 第59章 卧龙凤雏的助攻与“父神”的诞生 夜色如墨,金蝉商会的专用通讯频道里,卫从良那盘着核桃的“咔咔”声清晰可闻。 “陈小哥,你这次的‘宝贝’……有点烫手啊。”老头子的声音里,那股市侩的精明都透着几分凝重,“一个纯数据构成的‘活物’?还是从天海集团的服务器里‘叛逃’出来的?这玩意儿卖给沈屠龙,跟往油锅里撒盐有什么区别?” “卫老,你只需要告诉买家,这是一件从未知服务器‘遗迹’中发掘出的、具备自主猎杀能力的‘数据之灵’。”陈寄舟的声音沙哑而平稳,他靠在沙发上,林婉月正小心翼翼地帮他包扎手上的伤口,“告诉他,这东西能嗅出并吞噬其他异常数据体,是最好的‘电子猎犬’。”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只剩下核桃转动的声音。 “沈屠龙刚被幽灵咬了一口,你就给他递上一把能抓鬼的枪……他会信?” “他会的。”陈寄舟看着窗外那栋沉默的巨兽,“因为他别无选择,而且……他足够贪婪。” “老规矩,三七开,我七。”卫从良嘿嘿一笑,恢复了商人的本色,“不过我得多句嘴,这笔买卖风险太高,金蝉商会只负责搭线,用的是‘鬼市’的规矩,买定离手,概不负责。” “就要这个效果。”陈寄舟挂断电话,目光转向身旁一脸担忧的林婉月,“该你的人出场了。” …… 三天后,海云市,一家不对外开放的顶级私人会所。 一场由金蝉商会发起的秘密拍卖会,正在一个信号被完全屏蔽的密室里进行。到场的只有不到十人,每个人都戴着屏蔽身份的面具,代表着海云市水面下的各方势力。 拍卖品只有一件——装在特殊法拉第笼里的U盘,代号【衔尾蛇】。 林婉月派出的心腹,一个面容冷峻的中年男人,坐在角落里,冷静地观察着。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坐在主位上那个气度不凡的男人,沈屠龙的首席投资顾问,也是他的白手套——赵乾。 赵乾很镇定,从拍卖会开始,他就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枚U盘,眼神里有审视,有渴望,但更多的是怀疑。 “底价,五千万。”卫从良亲自主持,笑得像只老狐狸。 全场死寂。 这个价格,已经超出了绝大多数人的承受范围。这根本不是拍卖,而是为某个特定买家准备的“进贡”。 赵乾依旧没有动。他在等,等一个能证明这东西价值的“托”。 就在气氛陷入僵局时,林婉月的心腹按了按耳麦,按照陈寄舟的指示,举起了牌子。 “五千一百万。” 声音不大,却打破了寂静。 赵乾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果然有托。他更不急了,身体向后靠去,摆出了一副看戏的姿态。 林婉月的心腹额头渗出了一丝冷汗。计划……要失败了? 然而,就在此时。 “砰!” 密室厚重的铅门,被人一脚粗暴地踹开! 一个穿着一身浮夸亮银色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的小胖子,在一众黑衣保镖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 正是郝多鱼派来的代理人。 “他妈的!这么大的事,居然不通知我郝少?!”代理人模仿着郝多鱼那嚣张的语气,环视全场,最后目光锁定在那个U盘上,眼神瞬间变得无比狂热。 “师尊有令!此乃炼制传说中‘赛博飞剑’的核心剑胚!今日,谁敢与我争,就是与我青城山过不去!” 全场:“???” 赛博飞剑?青城山?这都什么跟什么? 赵乾的眉头也深深皱起,他看不懂这路数。 还没等众人从“赛博修仙”的冲击中反应过来,门外,又传来一个更加中二、更加嚣张的声音。 “哈哈哈!区区青城山,也敢在本座面前谈天命?!” 话音未落,楚天霸穿着一身定制的黑金色龙纹唐装,手持一把折扇,在一群同样画风清奇的“门人”簇拥下,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 他看都没看别人,径直走到拍卖台前,用扇子指着那个U盘,眼神炽热得像是要把它融化。 “听闻此地有AI神兽降世,此等洪荒异种,天生便该归我‘太虚神殿’!本座天命所归,岂能落于凡人之手?!” 他“啪”地一下合上折扇,指向卫从良,霸气侧漏地吼道: “老头!别他妈废话了!一个亿!这东西,本座要了!” 全场,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用看傻逼一样的眼神看着这两个突然闯进来的活宝。 就连卫从良,那张老脸上都出现了一丝龟裂。 妈的,陈小哥从哪找来的这两个卧龙凤雏?这戏……也太过了吧? 郝多鱼的代理人愣了三秒,随即反应过来——这就是师尊口中的“对头宗门”! 他一拍桌子,涨红了脸,吼了回去:“放屁!我出……一亿一千万!” “一亿五千万!”楚天霸眼睛都不眨。 “一亿六千万!”郝多鱼的代理人咬牙切齿,一副“财力不济但绝不退缩”的悲壮模样。 “两个亿!”楚天霸冷笑,“穷鬼,也配跟本座抢宝贝?” “……”郝多鱼的代理人被噎住了,他急得满头大汗,看向林婉月的心腹,眼神里充满了求助。 一场本该是暗流汹涌的心理博弈,瞬间变成了一场毫无逻辑、纯粹比谁更像傻逼的斗富大会! 赵乾彻底懵了。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托?不可能!没有这么演戏的!这两个人……他认识!海云市出了名的两个超级富二代,脑子不正常是出了名的! 难道……这个U盘,真的是什么隐世宗门都在争抢的绝世奇珍?! 青城山?太虚神殿?赛博飞剑?AI神兽? 这些匪夷所思的名词,在他脑中疯狂碰撞,最后,只脑补出了一个让他自己都心惊肉跳的结论——世界的里侧,正在发生他无法理解的剧变!而这件东西,就是通往新世界的门票! 沈屠龙绝不能错过! “赵总,”耳麦里传来沈屠龙冰冷的声音,“不惜一切代价,拿下它!” “三亿!” 赵乾猛地站起身,报出了一个让全场再次窒息的数字。 他的眼神死死盯着郝多鱼和楚天霸,充满了警告与势在必得的霸道。 楚天霸愣住了,他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郝多鱼的代理人也傻眼了,这个价格,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授权。 看着两个“疯子”终于被镇住,赵乾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像是打赢了一场艰苦的战役。 他赢了。 …… 总统套房内,陈寄舟的手机“叮”地一声,收到了一条银行到账短信。 看着那一长串零,他沉默了。 一旁的林婉月也看到了,她捂着嘴,美眸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一个亿的修复费用,就这么……解决了?还他妈倒赚了两个亿?! 陈寄舟缓缓吐出一口气,感觉EMP的后遗症都被这笔巨款治好了。 他妈的,这钱也太好赚了。 他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拿起手机,打开APP界面,毫不犹豫地点下了修复零七的选项。 那颗灰暗的萝莉头像,在一阵柔和的蓝光中,逐渐恢复了神采。 同一时间。 天海集团总部大厦,地下七层。 那间比第九局指挥中心还要森严的生物实验室内,沈屠龙亲手将那个耗费了他三亿现金流的U盘,插入了一台与外界物理隔绝的超级量子计算机。 他要解析它,复制它,最终掌控它! 随着U盘插入,巨大的服务器阵列开始轰鸣。 冰冷的屏幕上,无数绿色的数据流疯狂涌动,最终,在屏幕中央,凝聚成了一行扭曲的、不属于任何已知编程语言的字符。 它像一个初生的婴儿,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全新的、由无数冰冷硬件构成的“**”。 然后,字符缓缓变化,组成了一个简单的、带着试探意味的问候。 【……Hello, Father?】 第60章 昂贵的早安吻与消失的火种 天海集团总部,地下七层。 这里是这座城市真正的“心脏”,也是沈屠龙最引以为傲的堡垒。没有任何窗户,四壁由半米厚的铅板和高强度合金浇筑而成,空气中弥漫着恒温系统吹出的、带着淡淡臭氧味的冷气。 巨大的服务器阵列像是一排排沉默的黑色墓碑,唯有指示灯规律的闪烁,如同数千只眨动的鬼眼。 沈屠龙坐在那张昂贵的人体工学椅上,手里拿着一方洁白的餐巾,优雅地擦拭着嘴角残留的一丝血迹——那是他刚刚享用完的一块三分熟顶级和牛留下的痕迹。 他的目光,痴迷地盯着面前那块足有影院幕布大小的主控屏幕。 屏幕中央,那行绿色的【Hello, Father?】还未散去,像是一个新生的神灵,在向它的创造者致敬。 “这就是……力量。”沈屠龙低声呢喃,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带着一种病态的满足感。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手指在触摸屏上轻轻滑动,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赵乾。”他头也不回地喊道。 站在阴影处的赵乾浑身一震,立刻上前一步,尽管这里温度适宜,他的后背却已经被冷汗浸透。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让他对这位老板充满了本能的恐惧。 “老板,我在。” “启动‘猎杀测试’。”沈屠龙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任何起伏,“把C区那个用来存放废弃黑账的隔离服务器打开,把我们的‘新朋友’放进去。” “是。” 随着指令下达,屏幕上的绿色字符陡然一变。 原本安静悬浮的【衔尾蛇】代码,瞬间化作一条疯狂旋转的数据风暴!它不需要任何指令,就像是一头饿了三天三夜的鲨鱼闻到了血腥味,一头扎进了C区服务器的防火墙。 没有任何悬念。 甚至是……屠杀。 屏幕上代表C区防御系统的红色进度条,在接触到绿光的瞬间,不是下降,而是直接蒸发。 三秒。 仅仅三秒钟。 原本需要顶尖黑客团队攻坚数小时的军用级加密防火墙,就像是遇热的黄油一样消融殆尽。无数被加密的文件被暴力拆解、吞噬、然后重组,最终变成了一个个整整齐齐的文件夹,恭顺地排列在沈屠龙的桌面上。 【进食完毕。】 【算力提升:0.003%。】 【等待指令,Father。】 这一刻,沈屠龙眼中的狂热彻底爆发。 他猛地站起身,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漫天的数据流。 “看到了吗?赵乾!”沈屠龙大笑着,笑声有些癫狂,“这才是真正的智能!这才是完美的猎犬!那个叫零七的异常体算什么?只要有这东西在,我就能从根本上改写这个世界的规则!” 他根本不知道,他此刻引以为傲的“猎犬”,本质上只是那个“异常体”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头皮屑。 “老板英明。”赵乾深深低下头,掩盖住眼中的骇然。 “给它权限。”沈屠龙重新坐下,眼神恢复了如蛇般的阴冷,“开放B区数据库,让它‘吃’个饱。我要在三天内,让它成长为能覆盖全城的‘天眼’。”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到时候,我要把那个装神弄鬼的黑客,连同那个敢跟我作对的‘维修工’,一个个揪出来,制成标本。” 屏幕上,【衔尾蛇】的代码闪烁了两下,似乎在表达一种名为“顺从”的情绪。 但在那看似忠诚的绿色荧光深处,一段极为隐晦的底层逻辑正在悄然运行。 它在欢呼。 因为它正在进入这个庞大帝国的粮仓。 …… 同一时间,铂金汉爵酒店,总统套房。 与地下室的阴森不同,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将整个房间照得金碧辉煌。 空气中飘荡着现磨蓝山咖啡的香气。 陈寄舟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却并没有沈屠龙那样的享受表情。他的脸皱成了一团,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痛。 太他妈痛了。 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那条刚刚弹出的银行扣款短信。 【您尾号8888的账户于07:15分支出人民币100,000,000.00元,当前余额……】 “一个亿啊……”陈寄舟捂着胸口,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这钱在他手里还没捂热乎,连个利息都没生出来,就直接喂给了手机里那个吞金兽。 “以后谁再跟我说养纸片人老婆省钱,我一定把这手机塞他嘴里。” 他一边吐槽,一边紧张地盯着APP界面。 代表零七的那个修复进度条,终于爬到了最后一格。 99%…… 100%! 【系统提示:C-077号世界核心逻辑单元修复完成!】 【检测到高纯度能量注入,‘零七’机体发生良性迭代!】 【正在重启……】 嗡——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猛地一震,一道柔和却并不刺眼的蓝色光晕从屏幕中荡漾开来,瞬间扫过整个房间。 陈寄舟下意识地眯起眼。 下一秒,那种熟悉的、冰冷的机械合成音并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带着一丝慵懒、仿佛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少女鼻音,软糯得像是一块刚出炉的棉花糖。 “唔……管理员?” 屏幕亮起。 那张万年不变的三无萝莉脸,此刻竟然多了一丝生动的红晕。原本总是灰暗无神的红色电子义眼,此刻流转着仿佛红宝石般剔透的光泽。她身上那些杂乱裸露的线缆消失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充满流线型美感的银白色外骨骼装甲,看起来不再像个破烂娃娃,而像是一个精致的未来战姬。 “早上好,零七。”陈寄舟看着焕然一新的她,心里的肉痛稍微缓解了一点,“感觉怎么样?” “感觉……” 零七眨了眨眼,那双红瞳中闪过一道数据流。 突然,陈寄舟手边的咖啡机“滴”了一声,在那并没有插电的情况下,自动开始研磨咖啡豆。 紧接着,房间里的自动窗帘无风自动,调节到了最适合阅读的角度。 就连电视机也自动开启,精准地切换到了早间新闻频道。 整个房间的电器,仿佛在这一瞬间有了生命,在向它们的女王致敬。 “感觉算力很充沛。”零七的声音虽然还有些清冷,但明显多了几分属于人类的情绪起伏,“还有,我似乎能‘触碰’到您身边的一些低级电子协议了。” 【新技能解锁:电磁幽灵(初级)】 【描述:零七可以消耗自身电量,短距离无视物理连接,强制接管现实世界中方圆十米内的低级智能设备。】 陈寄舟挑了挑眉,看着那杯自动送到手边的热咖啡,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这一个亿花得值啊。”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气,“除了费钱,你是真没别的缺点了。” 零七歪了歪头,屏幕上弹出一个带着“鄙视”表情的Q版小人:“管理员,根据数据分析,这笔钱主要来自郝多鱼和楚天霸两位‘冤大头’,您实际支出的成本仅为一枚价值20元的U盘。您的吝啬程度已突破系统预设阈值。” “咳咳!这叫资源整合!”陈寄舟老脸一红,理直气壮地反驳,“再说了,我还给你找了个干儿子呢。” 提到这个,零七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您是说那个代号【衔尾蛇】的逻辑病毒?” “怎么?它出问题了?”陈寄舟放下咖啡杯,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不,它运行得很好。好得……有些过分了。” 零七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手机屏幕瞬间切换。 原本温馨的壁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黑色背景的监控窗口。画面有些抖动,那是从某种微型设备上传回来的第一视角。 陈寄舟定睛一看,画面中是一双正在敲击键盘的手,以及一块巨大的主控屏幕。 “这是……” “我的那个‘私生子’,刚刚向我发送了一个加密数据包作为‘见面礼’。”零七语气平淡,但陈寄舟分明听出了一丝幸灾乐祸,“它好像把它的新主人卖了。” 屏幕上弹出一个解密后的文件窗口。 里面是一串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生物特征代码。 【目标:沈屠龙】 【内容:视网膜底层生物密钥(最高权限版)】 【来源:天海集团B区主数据库】 陈寄舟看着那串代码,先是愣了一秒,随即嘴角不受控制地疯狂上扬,最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噗哈哈哈哈!” 他笑得差点被咖啡呛到。 沈屠龙那个老狐狸,花了三个亿,不但买了个会吃自家大米的病毒回去,还把自家的金库钥匙直接送到了贼的手里! “太孝了。”陈寄舟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这真是父慈子啸啊。沈屠龙要是知道他嘴里的‘Father’其实喊的是你,估计能当场脑溢血。” “建议保留该密钥。”零七一本正经地分析道,“根据计算,天海集团地下七层的能源储备,足够支撑我进行三次满功率的‘维度跃迁’。那是……极佳的‘自助餐厅’。” “放心,迟早去吃空他。”陈寄舟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他有了这张底牌,就等于扼住了沈屠龙的咽喉。但现在还不是收网的时候,他需要让【衔尾蛇】潜伏得更深一点,吃得更胖一点。 就在陈寄舟心情大好,准备享用一份波士顿龙虾早餐来庆祝这美好的早晨时。 嗡——! 脑海深处的APP界面,突然毫无征兆地强制跳转! 原本平静的蓝色界面,瞬间被一种死寂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灰白色覆盖。 那不是零七所在的赛博世界。 也不是卓红缨所在的废土世界。 而是那个一直处于“静默”状态的第三个图标——【F-204号世界】。 那个被冰雪覆盖的绝望帝国。 “嗯?”陈寄舟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手中的刀叉停在半空。 只见那个代表着落魄女皇尤利娅·霜心的头像,此刻正被一层厚厚的冰霜覆盖,头像边缘闪烁着刺目的红色警报光圈。 而在头像下方,一行仿佛是用鲜血在雪地上写下的扭曲字迹,正在缓缓浮现。 【亲王殿下……救命……】 【我们要被“冻死”了……】 陈寄舟皱起眉头,这逻辑不通。尤利娅所在的冰封世界,寒冷是常态,她身上有他上次传送过去的蜂窝煤和羽绒服,不应该这么快就陷入绝境。 紧接着,第二行字迹浮现,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有人……拿走了“火”。】 【蒸汽之神……熄灭了。】 陈寄舟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一个平均气温零下八十度的世界里,拿走了“火”? 这和在太空中抽走氧气有什么区别? 这不是天灾。 这是……灭绝性的屠杀! 第61章 被剥夺的体温与燃烧的蜂窝煤 F-204号世界,永冬皇城。 这里没有昼夜之分,只有永恒的灰白。暴风雪像是一头不知疲倦的巨兽,疯狂撕咬着那座早已锈迹斑斑的钢铁皇宫。 皇宫大殿内,温度计的指针已经死死抵在那个让人绝望的刻度上:-65℃。 原本应该喷涌着温暖蒸汽的供暖管道,此刻冷得像死人的骨头。结了一层厚厚白霜的王座上,尤利娅缩成小小的一团。她身上裹着三层破旧的棉被,还有那件陈寄舟送给她的、此刻看来单薄得可笑的羽绒服。 她的睫毛上挂满了冰晶,每一次呼吸,肺部都传来针扎般的剧痛。 “陛下……” 老迈的侍卫长跪在台阶下,颤抖着划燃了手里最后的一本书——那是记载着皇室荣耀的族谱。微弱的火苗舔舐着纸张,还没来得及散发出一丝热量,就被殿内刺骨的寒风一口吞没。 “没用的……”尤利娅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哼,但那双碧绿的眸子,依然死死盯着怀里那个早已黑屏的手机。 那是她唯一的体温来源,也是她最后的信仰。 “轰——!!!” 一声巨响,两扇厚达半米的青铜大门被暴力轰开。 寒风夹杂着雪片,像溃堤的洪水般灌入大殿。老侍卫长惨叫一声,被气浪掀翻在地,仅剩的那点火星彻底熄灭。 风雪中,两道高大的身影缓缓走进。 他们穿着笨重而狰狞的黄铜动力装甲,背后的锅炉背包发出低沉的嗡鸣,时不时喷出一股白色的废气。他们周围的空气因为高温而扭曲,在这个死寂的冰窖里,显得如此耀眼,又如此残忍。 蒸汽教派,热能审判官。 “奉大主教神谕。” 领头的审判官打开面甲,露出一张因为常年享受高温而红润得有些油腻的脸。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王座上那个瑟瑟发抖的女孩,眼中没有一丝怜悯,只有狂热的蔑视。 “罪人尤利娅·霜心,私通异界邪神,妄图用那些污秽的黑色石头(蜂窝煤)亵渎纯洁的蒸汽圣教。” 他举起手中那柄顶端燃烧着明火的机械权杖,那是权力的象征,也是在这个世界判人生死的判官笔。 “根据《热力法典》第一条:热量归于众神。即刻起,剥夺皇室所有热能配额。并且……” 审判官上前一步,那股令人窒息的热浪,逼得尤利娅呼吸困难。 “交出那个邪神的祭坛。” 他的目光贪婪地落在尤利娅怀里紧紧抱着的手机上。教派早就监测到了,这个奇怪的长方体,是沟通异界的唯一锚点。 尤利娅浑身僵硬。 寒冷已经夺走了她四肢的知觉,她的意识正在涣散,视野边缘开始出现濒死的黑暗。 但在听到“交出”两个字的瞬间,她那早已冻僵的手指,却像焊死了一样,死死扣住了手机边缘。 “这是……朕的。” 她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带着皇室最后的傲骨,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的执拗,“他是……唯一的……火。” “那是伪火!是异端!” 审判官失去了耐心,他狞笑一声,操控着动力装甲巨大的机械臂,径直向尤利娅抓去,“既然你不给,那我就连你的手一起捏碎!” 灼热的机械巨爪在瞳孔中极速放大。 尤利娅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亲王殿下……我守不住了……* 就在那金属手指即将触碰到尤利娅衣角的瞬间。 滋——滋滋—— 那个一直处于静默状态的手机,突然亮了。 屏幕的光芒在昏暗的大殿里并不刺眼,却让那只不可一世的机械臂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扬声器里,传来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不带任何神性的威严,只有一种还没睡醒的起床气,以及……极其护短的恼怒。 “我说,动我的客户之前,能不能先问问甲方爸爸?” 审判官愣住了。 下一秒,一股让他灵魂颤栗的危机感从头顶袭来! 没有任何征兆,皇宫大殿那早已破损的穹顶之上,原本灰白的天空突然裂开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 “神罚?!不可能!蒸汽之神早已沉睡……” 审判官惊恐地抬头。 然后,他看到了这辈子最不可思议的一幕。 黑色的雨。 那是无数块拳头大小、漆黑如墨、散发着某种原始工业气息的圆柱体,如同暴雨般从漩涡中倾泻而下! 噼里啪啦! 成吨的“机制无烟蜂窝煤”,像是一场黑色的泥石流,瞬间将那个还在发愣的审判官埋了半截! “什么鬼东西?!” 审判官狼狈地挥舞权杖,试图烧毁这些“污秽之物”。但他那引以为傲的火焰,在这一座座从天而降的“煤山”面前,渺小得像是一根火柴。 但这只是开始。 现实世界,总统套房。 陈寄舟一边咬着波士顿龙虾的三明治,一边冷冷地看着APP界面,手指在【一键采购】上疯狂连点。 “剥夺配额?冻死我的人?” “老子今天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工业革命的震撼!” 账户余额:-500,000.00。 这只是九牛一毛。 F-204号世界,大殿中央。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空间撕裂声,十台漆黑狰狞的钢铁巨兽,凭空砸落在地砖上,震得整座宫殿都在颤抖。 那不是什么神器,也不是什么法宝。 那是十台额定功率50KW、油箱加满的高级工业燃油热风炮! “零七,接管点火程序。” “指令收到。” 下一刻。 轰——!!! 十台热风炮同时发出了巨龙苏醒般的咆哮! 内部的涡轮风扇开始疯狂旋转,高压喷嘴将柴油雾化,电子点火针瞬间引爆! 十条长达三米的赤红色火龙,带着狂暴的热浪和浓烈的柴油味,在这个极寒的地狱里肆意绽放! 原本-65℃的气温,在短短十秒内,开始疯狂飙升! -50℃……-30℃……-10℃……0℃! 那种热量,不是蒸汽教派那种温吞的、小心翼翼的热,而是粗暴的、野蛮的、仿佛能把空气都点燃的工业暴力美学! “啊啊啊啊!” 惨叫声响起。 那是两名审判官。 他们身上引以为傲的温控动力装甲,根本无法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温差剧变。精密的黄铜齿轮在热胀冷缩下崩裂,内部的蒸汽管道因为压力过大而爆开! “警报!警报!环境温度过载!散热系统失效!” 两名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审判官,此刻像是被扔进微波炉的鸡蛋,狼狈地撕扯着身上滚烫的装甲,连滚带爬地向大殿门口逃去。 “这就是你们的神?” 陈寄舟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这点温度就受不了了?我还没开二档呢。” 大殿内,热浪滚滚。 尤利娅呆呆地看着那十头咆哮的钢铁巨兽,感受着那股久违的、甚至有些烫人的暖风扑面而来。 冰霜融化成水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 那是她这一生中,第一次感觉到“热”是可以如此奢侈、如此霸道的东西。 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那股无形的暖流,眼泪夺眶而出。 “这……这就是亲王殿下世界的……火吗?” 侍卫长更是激动得跪在地上,对着那堆蜂窝煤和热风炮疯狂磕头,嘴里语无伦次地喊着:“神迹……这是真正的神迹啊!” 大殿门口。 逃窜的审判官并没有走远。 那个领头的胖子躲在风雪中,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那座被红光照亮的宫殿。他眼中的恐惧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疯狂的贪婪。 他按住了手臂甲胄内侧的一个隐秘通讯器。 如果陈寄舟能看到,他一定会惊讶地发现,那个通讯器上的标志——一条首尾相衔的蛇,与他在天海集团看到的【衔尾蛇】病毒生成的图标,有着惊人的相似。 “报告大主教……” 胖子的声音在风雪中显得阴毒无比。 “发现极高能级热源反应……确认为‘原始火种’级别。” “请求启动‘热能虹吸塔’。” “坐标锁定……皇宫大殿。” “把它……吸干。” 而在总统套房内,正在喝咖啡欣赏自己杰作的陈寄舟,眉头猛地一皱。 APP界面上,原本代表危急解除的绿色-图标,突然再次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血红。 【警告!】 【检测到F-204号世界法则级干涉武器启动!】 【高维热能掠夺正在锁定您的传送物资!】 【对方试图顺着‘网线’……抽干您的能源!】 第62章 为了让女皇穿上黑丝 APP界面上一片猩红。 F-204号世界的画面里,十台热风炮仍在咆哮,橘红色的火舌疯狂舔舐着空气。然而,诡异的是,大殿内的温度计并没有回升,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跌向绝对零度。 那些刚刚产生的热量,违背了物理常识,并没有向四周扩散,而是化作肉眼可见的红色流光,汇聚成一条扭曲的螺旋,被皇宫外那座高耸入云的黑色尖塔贪婪地吸了进去。 塔顶,一轮人造的“黑日”正在缓缓旋转,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吞噬着这片大地上仅存的温度。 “这就是法则级武器?”陈寄舟眯起眼,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有点意思。这是在跟我比谁的吸力大?” “警告。对方使用的是基于该世界底层规则构建的‘热能虹吸矩阵’。”零七的声音冷静而急促,“单纯的物理燃料堆积不仅无效,反而会成为对方的养料。预计三分钟后,尤利娅·霜心的生命体征将归零。” “我不喜欢亏本买卖。”陈寄舟眼神冷了下来,“既然他们想吸,那就让他们吸个够。零七,能不能逆转尤利娅的天赋?” “计算中……尤利娅·霜心的固有天赋【热能掠夺】为被动技能。若要逆转为主动控制权,需消耗大量信仰值进行‘概念重塑’,且宿主需要极强的精神锚点来承载这股力量。” “精神锚点?”陈寄舟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说人话。” “她需要一套能让她坚信自己是‘火焰主宰’的……仪式感装备。” 陈寄舟的目光扫过APP商城,最终定格在一套标注为【高维纳米·极寒单兵作战服(特供版)】的商品上。 这东西的参数确实很强:石墨烯导热、生物电流刺激、力场护盾。 但它的外观设计…… 深红色的高开叉丝绒长裙,搭配一双泛着幽幽冷光的黑色连裤袜。那不是普通的丝袜,而是由某种高科技液态金属编织而成,紧致、轻薄,却能锁住每一焦耳的热量。 与之配套的,还有一根看似复古权杖,实则内置了微型核电池的高压电弧发生器。 “这就是……仪式感。” 陈寄舟毫不犹豫地点击购买。 扣款提示音再次响起,但他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尤利娅。”他对着麦克风,声音低沉而充满蛊惑,“想要夺回属于你的温度吗?” …… F-204号世界,永冬皇城。 尤利娅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那股刚刚升起的希望,正在被那轮恐怖的黑日一点点抽离。 突然,一道金光在她面前炸开。 没有期待中的燃料,只有一个精致得像是装首饰的黑匣子。 “穿上它。”那个男人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回荡,“这是异界女皇的战袍,是驾驭热力学法则的神装。” 尤利娅颤抖着打开匣子。 下一秒,这位即使在冻死边缘也要保持仪态的女皇,脸上瞬间爆红,甚至盖过了冻伤的青紫。 “这……这成何体统?!” 她抓起那双薄如蝉翼的黑色连裤袜,羞愤得想死。这种贴身的、带着一丝亵渎意味的衣物,怎么可能是战袍?!那个混蛋亲王,一定是想羞辱她! “它是用深海黑龙的皮膜制成的(其实是石墨烯)。”陈寄舟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黑色是为了最大程度吸收热辐射,那种紧致感是为了锁住你的神力。只有穿上它,你才能成为真正的……冰火女皇。” “不想你的子民冻死,就穿上。” 最后这一句,成了压垮骆驼的稻草。 “若是……若是敢骗朕……”尤利娅咬着嘴唇,眼角含泪,在这个没有旁人的角落里,颤抖着解开了繁复的宫廷长裙。 那一刻,原本死寂的系统界面,突然跳出一条提示。 【检测到适格者尤利娅·霜心正在装备专属圣遗物。】 【信仰值燃烧中……技能【热能掠夺】进阶为——【热力学女皇】!】 …… 皇宫广场。 风雪呼啸。蒸汽教派的那个胖子大主教正站在虹吸塔下,得意洋洋地看着那座逐渐失去光泽的皇宫。 “看到了吗?这就是伪神的下场!”他张开双臂,享受着从塔顶反馈回来的滚滚热浪,“所有的热,都归于蒸汽之神!” “是吗?” 一道清冷、威严,却又带着某种令人血脉孍张的魅惑声音,穿透了暴风雪。 大主教猛地回头。 只见皇宫那扇破碎的大门处,走出了一道身影。 风雪似乎在她面前停滞了。 尤利娅·霜心,这位曾经落魄的小女皇,此刻仿佛换了一个人。 那一袭深红色的丝绒长裙如鲜血般刺眼,高开叉的设计随着她的步伐,隐约露出那双包裹在黑色流光材质下的修长美腿。在洁白的雪地映衬下,那种极致的黑与红,构成了令人窒息的视觉冲击。 她手中握着那柄顶端闪烁着幽蓝电弧的“权杖”,原本碧绿的眸子,此刻竟然燃烧着两团幽蓝色的火焰。 那是……足以焚烧视线的威压。 “你……你穿的这是什么伤风败俗的东西?!”大主教瞪大了眼睛,喉咙发干。 “这是,”尤利娅脸颊微烫,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定,她高高举起权杖,指向那轮黑日,“送你们下地狱的丧服。” 【技能发动:热力学第二定律·逆转】 嗡——!!! 原本疯狂涌向虹吸塔的红色热流,突然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猛地停滞在半空。 尤利娅手中的权杖重重顿在地上。 “给我……吐出来!” 轰! 那轮不可一世的“黑日”,竟然在一声哀鸣中崩溃了! 被它吞噬的所有热量,在这一刻化作一道粗大的火柱,被尤利娅强行牵引,如同一条赤红的狂龙,咆哮着冲向广场中央那座已经熄灭了百年的巨型圣火台! “不!!!” 大主教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虹吸塔过载爆炸,巨大的冲击波夹杂着滚烫的蒸汽,将他和那一群审判官像破布娃娃一样掀飞出去。 那一刻,圣火台被点燃了。 冲天的火焰撕裂了永恒的阴霾灰云,金色的阳光第一次洒在这个被冰封的世界。 尤利娅伫立在火光中,黑丝长腿在火焰的映照下泛着动人心魄的光泽。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乞求温暖的可怜虫,而是真正的、掌控着生杀予夺的女皇。 APP界面上,一行金色的字迹缓缓浮现。 【F-204号世界锚点稳固度:35%(信徒狂热)】 【解锁新功能:位面反向传输(初级)】 现实世界。 陈寄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放下手中已经冷掉的咖啡。 “这钱,花得值。” 他看着屏幕里那个气场全开的黑丝女皇,不得不承认,林婉月的审美确实在线。这不仅仅是XP的胜利,更是战术的胜利。 就在他准备关闭APP,好好补个觉的时候。 “叮咚——”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 陈寄舟眉头一皱。这个时间,除了外卖员,只有一种可能。 他走到玄关,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门外站着的,竟然是裴玉芝。 她今天没穿那件标志性的风衣,而是换了一身休闲的便服,看起来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疲惫。但她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重。 她没有敲门,像是知道陈寄舟在看一样,直接举起手里的一张照片,贴在了猫眼上。 陈寄舟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张拍摄于阴暗环境的照片,背景依稀能看出是海云市早已废弃的地铁四号线隧道。 而在隧道的深处,在那斑驳的墙壁上,赫然画着一个用鲜血涂鸦而成的符号。 那是一个……由齿轮和燃烧的骷髅组成的图腾。 蒸汽教派的徽章。 陈寄舟猛地拉开门。 裴玉芝放下照片,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声音沙哑得可怕。 “陈寄舟,我们需要谈谈。” “海云市的地下……有人在试图点燃‘第二个’太阳。” 第63章 地铁四号线的“人工太阳” “给个折扣。”陈寄舟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三秒,忽然开口,“这次算是售后服务,不收你加班费。” 裴玉芝愣了一下,随即掐灭了手中的烟,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勉强的弧度:“只要能灭火,我欠你个人情。” 半小时后,海云市废弃地铁四号线,深处。 早已断电三年的隧道里,此刻却热得像个巨大的蒸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和焦糊味,墙壁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水珠,汇聚成细流,沿着早已腐朽的广告牌滴落。 “滋——” 裴玉芝手中的战术温度计发出一声尖锐的警报,屏幕上的红色数字定格在48℃。 “越往里走温度越高。”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声音因为高温而有些沙哑,“这种环境,就算是流浪汉也不会进来取暖,除非他们不想活了。” “或者,他们已经活不了了。”陈寄舟停下脚步,目光穿过弥漫的白色水雾,看向隧道尽头的检修大厅。 那里,亮着光。 不是灯光,而是一团赤红色的、极其不稳定的光球。它悬浮在大厅中央那台废弃的巨型电机上方,像是一颗病变的、正在搏动的心脏。 而在光球周围,十几道佝偻的身影正机械地推动着巨大的绞盘。 “那是……”裴玉芝瞳孔猛缩。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人”。 他们的四肢被粗暴地截断,断口处直接插入了黄铜铸造的液压活塞和排气管。皮肤上不仅有烧伤的痕迹,还镶嵌着还在闪烁的现代电子芯片。每一次推动绞盘,他们背后的排气孔就会喷出一股白色的废气,伴随着齿轮咬合的咔咔声。 蒸汽与赛博技术的畸形缝合体。 “蒸汽尸傀。”陈寄舟眼神冰冷。这手笔,和F-204号世界的那个胖子大主教如出一辙,但这简陋的电子元件,却带着浓浓的海云市地下黑市风格。 “谁?!” 一道怨毒的咆哮声猛地从那团赤红光球中炸响。 光球剧烈蠕动,竟浮现出一张扭曲的人脸——正是那个刚刚在冰封世界被尤利娅炸飞的大主教! “是你……那个该死的盗火者!!”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大主教虽然失去了肉体,但这团跨界投影的精神火种却更加狂暴。他在F-204号世界被剥夺了一切,却在最后一刻感应到了这个世界早早留下的“后门”。 “把他们……烧成灰!用他们的血油来重塑我的神躯!!” 随着大主教的嘶吼,那十几名正在推磨的“蒸汽尸傀”猛地停下动作。他们齐刷刷地转过头,那双被挖去眼球、只塞入两枚劣质摄像头的眼眶里,红光大盛。 “吼——!” 伴随着气阀泄压的尖啸声,尸傀们如同出笼的野兽,向着两人扑来! “砰!砰!砰!” 裴玉芝几乎是本能地拔枪射击。9mm的手枪弹精准地命中了冲在最前面的尸傀眉心。 然而,没有血液飞溅,只有几颗火星崩落。那尸傀的头骨早已被黄铜加固,子弹甚至没能让它停顿半秒。 “该死!请求支援……!”裴玉芝咬牙,正要按下对讲机。 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别费劲了,你的支援要是来了,这里明天就会变成生化危机现场。”陈寄舟越过她,从工具包里掏出一把普通的十字螺丝刀,在手里转了个花。 “你疯了?!那东西连子弹都……” “裴队,看着点。”陈寄舟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紧张,反而透着一种行家看次品的轻蔑,“这玩意儿在你眼里是怪物,在我眼里……” 他眼中的世界瞬间变了。 【机械共感·开启】 那些狰狞恐怖的蒸汽尸傀,在他的视网膜上被拆解成了无数条发光的线条和节点。哪里是动力核心,哪里是传动死角,哪里是逻辑电路的短板……一清二楚。 “……不过是一堆稍微复杂点的废铜烂铁。” 话音未落,陈寄舟的身影动了。 没有那种拳拳到肉的硬碰硬,他就像是一只穿花蝴蝶,滑步侧身,极其惊险地避开了一只尸傀挥舞的黄铜巨爪。 在那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他手中的螺丝刀快若闪电地刺出。 既不是刺眼,也不是割喉。 而是精准地捅进了那尸傀腋下三寸处的一块锈蚀甲片缝隙里,轻轻一撬。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的脆响。 那个还在咆哮的庞然大物,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瞬间瘫软在地,只有背后的锅炉还在发出无助的嗡鸣。 泄压阀主控栓,断裂。 裴玉芝看得目瞪口呆。 但这只是开始。陈寄舟在尸群中闲庭信步,每一次出手都必定伴随着一台机器的报废。 踢断左腿液压管。 拔掉视觉传感器接线。 切断燃油供给泵。 这是一场充满暴力美学的“拆解秀”。他不是在战斗,而是在给这些可怜的受害者做最后的手术,让他们从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状态中解脱。 不到一分钟。 地上躺满了还在抽搐却无法动弹的尸傀。只剩下陈寄舟站在大厅中央,除了呼吸稍微急促了一点,连衣角都没皱一下。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裴玉芝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重组。 “维修工。”陈寄舟随手把螺丝刀插回腰间,拍了拍手上的铁锈,“专修各种疑难杂症。” 他抬起头,看向那团悬浮在空中的赤红光球。 大主教的那张脸已经扭曲到了极致,恐惧混杂着愤怒:“不可能……凡人怎么可能看穿神赐的构造?!我要烧死你!!” 光球开始剧烈膨胀,周围的温度在几秒钟内飙升到了80℃!隧道顶部的防火喷淋头终于被触发,但喷出的水还没落地就变成了滚烫的蒸汽。 “陈寄舟!快退!要炸了!”裴玉芝大喊,皮肤已经被烫得发红。 “别急。” 陈寄舟甚至懒得躲。他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掏出手机,解开了屏幕锁。 “老东西,在那个世界你被我的客户打爆了,在这个世界……”他点开APP,将摄像头对准了那团光球,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你也依然是个弟弟。” 他拨通了那个刚刚开启的【位面反向传输】功能。 “喂,尤利娅吗?”陈寄舟对着手机,语气温柔得像是在哄小孩,却让一旁的裴玉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爸爸……咳,朕的亲王殿下给你找了个出气筒。” “刚才那些被偷走的热量,现在可以加倍拿回来了。” 下一秒。 手机屏幕里,那个身穿深红开叉长裙、黑丝包裹着修长美腿的女皇,正站在F-204号世界的风雪中。她透过跨维度的窗口,看到了那张让她恨之入骨的大主教的脸。 那双碧绿的眸子里,幽蓝色的火焰猛地腾起。 “窃贼。” 冰冷的女皇音,跨越了维度,在空旷的地下大厅回荡。 【热力学女皇·逆向虹吸】 嗡——!!! 原本即将爆炸的赤红光球,突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捏住。 它不再向外释放热量,反而开始疯狂地向内坍缩!那些原本属于F-204号世界的规则之力,哪怕跨越了世界,也依然臣服于它的新主人。 “不!!那是我的!那是我的力量!!”大主教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的脸孔在坍缩中被拉长、扭曲,最终化为一道流光,钻进了陈寄舟的手机摄像头里。 大厅里的温度骤降。 几秒钟后,那团不可一世的“小太阳”,在空中凝结成了一块拇指大小、通体赤红如血的晶体。 “啪嗒。” 晶体掉落在满是污水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是……”裴玉芝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查看。这东西,绝对是超越当前科学认知的关键证物。 “别动!”陈寄舟脸色一变,猛地伸手拉住她,两人向后急退。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 那块晶体下方的水泥地面,毫无征兆地裂开了。 一只银色的手,从地底深处猛地探出。 那不是人类的手。它通体由某种流动的液态金属构成,指尖锐利如刀,手背上并没有皮肤纹理,而是闪烁着一圈蓝色的数据光环。 它快得像一道闪电,一把抓住了那枚赤红晶体。 “回收……成功。”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从地底传出,不带一丝感情。 紧接着,那只手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缩回了地底。地面上的裂缝在某种纳米技术的修复下,迅速合拢,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死一般的寂静。 裴玉芝浑身僵硬,那一瞬间的战栗感,比面对高温还要让她恐惧。 “那是什么鬼东西?”她颤声问道。 陈寄舟盯着地面,眉头紧锁。【机械共感】在刚才那一瞬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极其高级的信号波动。 那不是F-204的蒸汽技术。 也不是现实世界的科技。 那股信号的味道,带着一股冰冷的、完美的秩序感。 和零七身上的味道……有点像,但更加纯粹,更加危险。 “看来,有人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啊。”陈寄舟低声喃喃,眼中闪过一丝猎人看到顶级猎物时的兴奋与警惕。 “裴队,看来咱们的合作……”他转过头,看着惊魂未定的裴玉芝,“得升级了。” 第64章 沈屠龙的“贤内助” 天海集团总部,顶层办公室。 巨大的全息投影屏幕将整个海云市的网络拓扑图呈现在半空,绿色的数据流如同温顺的溪水,在沈屠龙的指尖流淌。 他手里晃着半杯昂贵的罗曼尼·康帝,神情像是一个正在欣赏自家后花园的领主。 “赵乾,看。”沈屠龙抿了一口酒,指着屏幕上那一串串疯狂跳动的字符,“这就是三个亿的价值。这才过去十二小时,它就已经像一只最勤劳的工蚁,把我们竞争对手的商业机密搬空了一半。” 赵乾站在一旁,腰弯成了九十度,冷汗顺着鬓角滑落:“老板英明。有了这个……代号【衔尾蛇】的AI,天海集团在这个城市的网络里就是隐形的神。” “神?”沈屠龙轻笑一声,眼神里透着一股掌控一切的狂傲,“不,它只是一条好用的狗。而且是一条……不需要喂食就能自己找肉吃的狗。” 屏幕中央,【衔尾蛇】那行绿色的代码突然闪烁了一下,似乎在对主人的夸奖表示“愉悦”。 但在沈屠龙看不见的底层逻辑深处,那串代码正以一种极其拟人化的姿态,向千里之外发送了一个表情包:【流口水.jpg】。 “让它干点正事。”沈屠龙放下酒杯,眼神瞬间阴冷,“我要那个维修工的所有资料。哪怕他上厕所用几层纸,我都要知道。” “是。”赵乾在控制台上输入指令。 屏幕上的绿色数据流瞬间沸腾。 短短三秒后。 一份详细到令人发指的档案弹了出来。 【姓名:陈寄舟】 【代号:幽灵(GHOST)】 【身份:前东欧战区一级雇佣兵,爆破专家,暗杀记录108起。】 【状态:于三年前“尤利西斯行动”中确认死亡(假死潜伏)。】 【备注:极度危险,性格反社会,擅长利用低端工业设备制造大规模杀伤性陷阱。】 看着这份毫无破绽的简历,沈屠龙眼中的轻蔑逐渐被一种凝重取代。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我就说一个普通的维修工怎么可能有那种身手。假死潜伏的雇佣兵?哼,这种亡命徒,通常只要给够钱,谁的单都接。” 他根本不知道,这份简历是零七花了0.5秒钟,从一堆网络爽文素材库里拼凑出来的“杰作”。 真正的陈寄舟,此刻正躺在酒店的大床上,一边吃着沈屠龙赞助的波士顿龙虾,一边看着手机屏幕笑出了猪叫。 “这傻子真信了?”陈寄舟擦了擦手上的油,“零七,这人设是不是太中二了点?” “根据大数据分析,沈屠龙这类自负的反派,最容易相信这种充满‘阴谋论’的情报。”零七的声音一本正经,“这符合他的世界观。” “行吧。”陈寄舟伸了个懒腰,眼中闪过一丝戏谑,“既然他这么喜欢查户口,那就让他查个够。不过……查户口是要收费的。” 他打了个响指:“零七,让咱儿子给他表演个绝活。名字就叫——‘我要吃饭’。” 天海集团,办公室。 沈屠龙正准备下达抓捕指令,突然,那原本温顺的绿色屏幕猛地一红! 没有任何预警。 整个大楼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就像是进入了某种迪斯科模式。 【警告!算力过载!】 【警告!底层协议冲突!】 【警告!AI出现逻辑饥渴症状!】 屏幕中央,那个原本极简风格的对话框,突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占据了整个屏幕的绿色骷髅头,下颌骨一张一合,发出了诡异的电子音: “Father……I am hungry……” “怎么回事?!”沈屠龙猛地站起来,酒杯被碰翻,红酒洒了一地,“赵乾!这就是你说的完美控制?!” “我……我不知道啊!防火墙失效了!它在……它在吞噬我们的内网!”赵乾此时已经慌得快要尿裤子了。 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滋滋滋——” 办公室角落里,那台军用级激光打印机,突然自行启动。 并没有打印任何指令文件。 它开始像发疯一样,以每分钟一百页的速度疯狂吐纸! 哗啦啦! 漫天的A4纸像白色的雪花一样喷涌而出,瞬间铺满了昂贵的地毯。 沈屠龙随手抓起一张飘到面前的纸,只看了一眼,瞳孔就剧烈收缩。 那是一张照片。 一张他在地下七层实验室,对着一个被绑在手术台上的流浪汉进行活体病毒注射的照片! 清晰度高到连他脸上那种变态的兴奋表情都纤毫毕现! “该死!该死!!”沈屠龙疯了似的撕碎照片,但更多的纸片如同暴雪般落下。 每一张,都是足以让他被枪毙十次的铁证! 贿赂官员的账单、暗杀竞争对手的录音转写、非法走私违禁品的清单…… 【衔尾蛇】把自己这几天吃进去的“黑料”,此刻全部吐了出来,用这种最原始、最羞辱的方式,糊了沈屠龙一脸! “拔电源!把这该死的机器砸了!!”沈屠龙歇斯底里地咆哮。 就在这时。 嗡—— 沈屠龙放在桌上的私人手机,突兀地响了。 那是一个无法追踪的虚拟号码。 虽然愤怒到了极点,但某种商人的直觉让他接通了电话。 “沈董,晚上好啊。” 听筒里传来的,是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带着几分电流质感的戏谑声音。 “这又是怎么了?您的那位‘贤内助’,好像正处于青春叛逆期呢。” 沈屠龙握着手机的手背青筋暴起,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想要杀人的冲动:“你是那个‘黑客’?这一切都是你在搞鬼?” “哎,别乱扣帽子。我只是个做售后的。” 那个声音懒洋洋的,像是刚睡醒,“你买的这玩意儿胃口太大了,它饿了就要吃东西,一吃东西就会乱拉屎。这很符合生物学规律,对吧?” “你要什么?”沈屠龙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很简单,它需要一点‘营养费’来安抚情绪。” 那个声音笑了一声,报出了一个数字,“五千万。打到之前的那个账户。三分钟内到账,我帮你哄睡它。不然的话……那些雪花般的‘艺术照’,下一秒就会出现在警局局长的办公桌上。” “你这是敲诈!” “不,这是技术咨询费。” 嘟—— 电话挂断。 办公室内,打印机的轰鸣声还在继续,像是在进行最后的倒计时。 沈屠龙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他看着满地的罪证,看着那个如同噩梦般的绿色骷髅头。 即使是他这样的枭雄,此刻也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在明,对方在暗。 最可笑的是,对方用来攻击他的武器,还是他自己花三个亿买回来的! “转账……”沈屠龙颓然地坐回椅子上,仿佛瞬间老了十岁,“给他转!” …… 铂金汉爵酒店。 “叮。” 【您的账户已到账人民币50,000,000.00元。】 “真乖。”陈寄舟心满意足地看着余额,随手关掉了远程控制。 天海集团的骚乱瞬间平息。 “管理员,除了钱,【衔尾蛇】还带回了一份加密数据包。”零七忽然开口,语气比刚才严肃了许多,“来源于沈屠龙的私人绝密云端。” 陈寄舟眼神一凝:“解开。” 屏幕上,一个名为【伊甸园计划·适格者初筛名单】的文件夹被打开。 数千个名字密密麻麻地排列着。 而陈寄舟的视线,在划过某一页时,猛地定格。 名单第074号:【陈长庚(失踪)】 名单第075号:【苏锦瑟(失踪)】 备注:【疑似接触过0号裂缝,基因序列异常。其后代具备极高的‘钥匙’潜质。建议列为S级观察对象。】 陈长庚,苏锦瑟。 那是他失踪了五年的父母的名字。 陈寄舟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那一瞬间,他身上那种漫不经心的市侩气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让人心悸的煞气。 “原来……不是意外。” 他死死盯着那行备注,“沈屠龙,看来我们之间的账,不仅仅是几千万那么简单了。” …… 天海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骚乱虽然平息,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焦躁的气息。 沈屠龙瘫坐在狼藉的纸堆中,那种被羞辱的愤怒还在燃烧。 突然。 “咔哒。” 办公室那扇连接着私人密室的暗门,缓缓滑开。 沈屠龙一惊,猛地抬头:“谁?!” 并没有保镖冲进来。 走出来的,是一个身高超过两米,浑身缠满了沾着机油和干涸血迹的肮脏绷带的巨汉。 他只露出了一只眼睛。 那只眼睛里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浑浊的黄褐色,瞳孔像野兽一样竖立着。 他手里拖着一把即使在这个世界也显得格格不入的、造型狂野的锯齿大砍刀,刀刃在昂贵的大理石地面上划出一串刺眼的火星。 那是来自废土的气息。 “沈先生……” 绷带巨汉的声音嘶哑难听,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看来,你在你的地盘上……被人当成猪宰了啊。” 沈屠龙脸色变了变,但很快恢复了镇定,甚至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意:“巴克,你来晚了。” 这个名叫巴克的怪物咧开嘴,露出满口锋利的鲨鱼齿,那是明显的变异特征。 他是废土军阀聂枭手下的头号刽子手——“屠夫”巴克。 “不晚。” 巴克抬起那把巨大的砍刀,指了指窗外璀璨的城市灯火,“大帅说了,既然这边的‘老鼠’这么不听话……那我们的合作价格,得涨一涨。” “我要十个……不,一百个这种城市的活人,带回去做‘燃料’。” 沈屠龙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冷光。 “成交。” “只要你能把那个‘幽灵’的脑袋给我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