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番社恐的第二人格黑化了》
1. 社恐
“呼……”
“呼……”
鹿仁觉得自己一定在做梦。
淋漓的汗水。
狭窄的视线。
耳朵里尖锐的耳鸣。
再沸腾的声音他都听不清了,只有胸腔里那颗运转到极致的心脏跳动的声音,清晰地传进耳膜里。
周围混乱的场景被抽象成简陋的线条,一切都在跳跃,一切都在闪动,原本圆润的球状物体被扭曲得像一把尖刀,在他的瞳孔里飞速放大——
“嘭”!!!
他预想中被刺穿的血腥场景没有发生。
因为尖刀在他身前突然转弯,以一个诡异的弧度狠狠砸中他身后的白色线条!
“……”
鹿仁怔愣着回头。
不是尖刀。是排球。
拦网后黑漆漆的线团不是阴影。是对手。
摔地上的扭曲线条不是抽象画。是自由人。
但是。
身后的白色线条。是底角线。
不是做梦。
比分板上清晰的25:19撞进他的眼睛里。
直到这时才有外界的声浪流进他的耳朵。
“井闼……!”
“佐……早!”
“绝对的王者——井闼山!!!”
“胜者是——井闼山——”
“最后一球!直接得分!比赛结束了!胜者产生了!井闼山没有给对手一丝一毫的机会,用压倒性的绝对力量晋级比赛!!!”
输了……
汗水滴落在胶质地板上,鹿仁听见自己的肺里传出拉风箱的喘声。
第12次。
输了。
在他的脑子里浮现出这个念头的同时,冰冷的电子音也响了起来:【真可惜,第12次尝试,看起来大失败了呢。】
“!”
鹿仁猛地睁开眼。
周围不是全国比赛的球场,而是空旷得像没有边界的纯白色空间。
没有球。
没有对手。
没有队友。
只有他一个人。
——真是太好了。
鹿仁像终于活过来一样松了口气,把自己蜷起来,脸埋在手臂里,隔绝外界一切光线,感受来之不易的宁静。
不用打球,也不用踢球,闭着眼睛,好舒服。
【那叫睡觉。】
刚才出现过的电子音再次响起,明明是智能产品,却好像拥有人的情感:【第12次已经失败了,该开始第13次了吧?】
……“第13次”。
鹿仁现在一听到数量词就想吐。
尤其是当数量词由这个电子音说出来的时候。
总之,先简单介绍一下。
鹿仁,原本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路人,成绩一般,体能一般,道德一般,社交能力更是糟糕无比。别说交谈,光是和人类共处一室他就觉得要窒息了。如果这是一款游戏,那他一定是蹲在角落最不起眼的npc。
可是老天爷不知道开什么玩笑,居然让他在某天遇到了一个诡异电子音。
冰冷的电子音莫名欢快:【恭喜你被我们“路人改造计划”选中啦~】
鹿仁置之不理。
电子音继续欢快:【你想成为万众瞩目的运动新星吗?想在最高规格的体育馆里,听到所有人欢呼你的名字吗?】
鹿仁脚步一顿。
电子音说得更加卖力:【你想体验走到哪里都有人对你行注目礼的感觉吗?想成为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存在吗?】
鹿仁瞳孔地震。
他一口气噎得没上来,差点原地去世。
鹿仁好险没把自己急救回来,他终于开口,只听见绝望地喃喃:“不、不行……”
“万众瞩目”、“新星”、“所有人都知道他”……
不要啊,那种事情不要啊!
要真是这样了,他不如去死啊!!!
鹿仁脚步虚浮地转弯进了一条巷子。他一边表情空白地喃喃“不行”,一边轻车熟路地掀开最里面的小型垃圾箱把自己放进去,只露出小半个头顶在外面。
路灯的光太黯淡,阴影几乎覆盖了这条巷子的全部地方。他简直和垃圾箱融为一体了。
电子音诡异地沉默了一瞬:【……】
再次开口时,它的语气明显变了:【可是你只能选择答应哦?毕竟如果不答应的话,可是会死掉的?】
这边一直用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重复的鹿仁停顿了一下,然后像死水一样地平静地“啊”了一声,他说:“那就死好了。”
由于只能听到电子音,但是完全看不见周围有什么智能产品,鹿仁就默认对方在垃圾箱外面某个他看不见的角落了。
他从垃圾箱里仰起头,惨白的脸上一片空白:“我带了美工刀,需要我自己割腕吗?”
【……】
【……】
【……】
沉默。
一片死寂的沉默。
……
但最终鹿仁还是不得不答应了绑定。
因为电子音告诉他,如果他不答应的话,将会迎来比死亡更可怕的后果。
鹿仁:“什么后果?”
电子音:【我们将免费赠送你一个“主角光环”buff,以后你不管走到哪里,不管你怎么隐藏,都会被各种事情和人找上。哪怕你这周目死掉,下周目也会继续持有——除非你通关路人改造计划。】
鹿仁:“……你赠送了我就必须得收下吗?”
电子音羞赧一笑:【这个buff已经生效了。】
鹿仁:“……”
鹿仁:“………………”
无穷无尽的社恐地狱,和,有次数限制的社恐地狱。
选择哪个已经不需要多想了。
“那怎么才算通关这个鬼计划?”
【只要在排球,篮球,网球,足球,这四个运动项目里至少得到一个全国冠军就行。】
*
“只要”?
“至少”??
“就行”???
因为实在太想躲避和人类的接触,所以鹿仁连续三个周目都选择了只用两个人就能打的网球。
但是,当他跨过身体素质的阻碍,跨过网球技术的沟壑,终于有了挑战豪强的实力时,却突然目睹了对手用一个黄色小球,打爆了一座水塔。
网球。
打爆了。
水塔。
“……”
“………………”
网球打爆了水塔?!
——这种说出来都让人觉得是神经病的句子居然是他亲眼看到的事实?!
鹿仁的整个世界观都被狠狠锤打了一遍,他下意识松手,网球拍落到了地上。
声音不大,但场上的人都听见了。
接着他们看到,有着一头凌乱黑发的、从不跟任何人交流的、永远靠在最角落蹲蘑菇的少年,深深地望向被打爆的水塔。
这位众人眼中的网球新星,aka性格古怪的运动天才,aka有望挑战冠军的劲敌,喃喃道:“啊,果然,融不进去的圈子别硬融……”
*
融不进去的圈子别硬融。
这是鹿仁花了三个周目学到的至臻真理。
秉持着这个理念,鹿仁在尝试了一众运动项目,排除了杀人网球和超能力篮球后,选择在排球项目和足球项目上下手。
很讲科学,不会死人,没有替身使者,次元也很统一。
除了场上的人类太多之外,没有任何缺点,是非常完美的选择。
于是鹿仁开启了第五周目。
然后被宫城县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没落学校,乌野,大比分2:0打爆了。
2.43米高的拦网把对手的脸和身影切割成十几份菱形,但对方投来的视线,分明地、持久地灼烫着鹿仁。
他们输得很惨,这是很正常的。
因为鹿仁的脑子里根本没有“合作”这个概念,他只是单纯地靠前几个周目锻炼出来的球感,和冷硬的单刀实力被选上了学校的正选。要是1v1,甚至2v2,鹿仁都有把握说自己胜率很高。
但是这是6v6。
场边还有裁判、教练、替补、观众等数不清的人。
光是让鹿仁和这么多人共同待在这个空间里,而不是他立刻转身跳进河里,都已经用尽鹿仁忍耐的所有精力了。
一旦主攻手失去了分寸,这种焦虑和紧张会辐射到队伍里的所有地方。
第六周目。
连续三年被乌野、白鸟泽、青叶城西压着打,鹿仁觉得自己不能在排球上待下去了,他换了足球。
也许看起来从12个人变成22个人,他是脑子不清醒了才会这么选,但是实则不然。
他会选足球,其实是因为他在第六周目听到了一个叫“蓝色监狱”的消息——300个少年犯里选出唯一一个最强前锋,赢的减刑,输的枪毙,极致的利己主义者,场上没有队友全是对手!
多么符合社恐人士的需要!
他不用费尽心思地想着怎么去配合,只用把剩下21个人当成白菜,而他只不过是在和21个白菜抢球,这听起来就比团结啊联结啊友谊啊的排球好多了。
鹿仁立刻戴口罩戴帽子戴眼镜,全副武装地去找了绘心八嘎……甚八,然后在一个只有他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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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房间里展现了一下他的球技,绘心甚八就放他进了监狱。
“原来不需要犯罪吗……”鹿仁若有所思。
总之,监狱很顺利地进来了。
每天从床上起来,鹿仁先说一句:“好想死……”
每天从训练室回到房间,鹿仁再说一句:“好想死……”
好想死,这里有两百多个人。
好想死,被他当成白菜的人类们会说话。
好想死,黑发蓝眼睛m字刘海的白菜一直在盯着他。
啊……黑发蓝眼睛m字刘海。
鹿仁回过神,看见自己刚才想的对象正大汗淋漓地喘息着,扶着膝盖站在他前面俯视他。洁世一眼睛里没了亮光,只有杂乱的线条,他无意识地勾起一个痛快的笑:“终于吞噬掉你了,鹿仁。”
鹿仁被突然爆种的洁世一和z队淘汰了。
第七周目。
鹿仁没有选择任何一个运动社团,他在石狩川、天盐川、鹤见川、北上川、宇治川里仔细对比,精心挑选,最终选了鹤见川,从桥上一跃而下。
——并非是紫砂,只是这个世界太喧嚣了,他需要去河里冷静冷静。
然后他在水里放空大脑地飘荡的时候,看到了另一个水友。脑袋埋在水里,长什么样看不见,但是那裤子和风衣看起来就价格不菲。
“……”
鹿仁没管他,而是从水里默默爬起来,换了另一条河入水。
第八周目。
鹿仁继续贯彻前策,加入了蓝色监狱,但这次是z队。
鹿仁没在监狱内被淘汰,不过蓝色监狱在和国家队的比赛中,以一分之差输掉比赛。
紧接着一个月后,蓝色监狱倒闭了。
鹿仁:“……”
第九周目。
鹿仁加入了u17国家足球队。
其实以他的表现来看加入国家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不是说他的球技很差,相反,经过这么多周目,他的球感和技术已经被打磨得十分耀眼也十分强大了。但是问题是他发挥不出来。
只要一想到球场上有22个人,观众席上有乌乌泱泱一大群人,电视台转播后还有更多人能看见他,他就根本无法冷静。面对一般队伍还能光靠技术碾压过去,但是一到强队,对方只需要针对他“不爱传球”这点,就可以封杀他。
所以他这次选择走后门。
——靠钱。
上周目记住了彩票号码的鹿仁毫不费力地得到了一大笔钱,他用这些钱买到了一个u17的二队替补名额。
鹿仁希望这次的国家队身份能帮助他更轻松地获得冠军,结束轮回。但是这次他又失算了,这周目蓝色监狱和国家队的比赛,是洁世一在禁区内直接射门,一球灌入球网,赢得了比赛。
电子音给出的解释是这样的:【每个周目都是独立的,虽然像彩票这种提前固定好的东西不会变,但人的状态是会上下浮动的呀,上周目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发挥出来的能力,这周目说不定就可以。】
听完鹿仁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平静地举报了国家队教练受贿,平静地提交辞呈,然后平静地自行离开了国家队。
第十周目。
鹿仁回到了排球社。
如果一切状态都是上下浮动可以改变的话,那他宁愿选人更少的排球。
接下来的事情并不复杂,鹿仁靠自己的一个跳发球、一个负节奏、一个速攻,在青叶城西的教练和队长面前(标注:只有他们两个)刷到了正选身份。
然后人一多他的状态就开始起起伏伏起起伏伏,但总归那么多次周目不是白开的,他们的学校还是闯出了死亡赛区宫城县,进入了全国大赛。
在八强输给了传统豪强稻荷崎。
鹿仁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有种历经千帆后云淡风轻的平和:“稻荷崎,我记住了。”
可惜的是,由于这是这场比赛上他说的第一个超过3个字的句子,再配合他平常的人设,让这句话听起来很像阴暗的挑衅。
然后场上不论是对手还是队友都向他看了过来。
第二年,及川彻和岩泉一毕业了,青叶城西没能闯出宫城县。
第十一周目。
鹿仁进入了稻荷崎,是替补,几乎没有上场机会。
他在高一下半年转入青叶城西。
青叶城西这次在四强输给了稻荷崎。
第十二周目。
鹿仁和青叶城西签运不济,在四强遇到了井闼山,大比分2:1。
佐久早最后的一球弧度球,是专门向着他扣的,而他没有接到,于是他们输了比赛。
*
鹿仁重新回到起点。
2. 跳发
想要放弃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更别提此人是在热血运动番里重开12次却震撼失败归来的究极社恐。
鹿仁压下反胃的情绪,换了姿势,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对耳边吵吵嚷嚷的电子音充耳不闻。
纯白色的空间是电子音给他模拟出来的地方,类似于他的安全屋,里面都永远只会有他一个人存在。
闭上眼睛,不要想。
只不过是失败了12次而已。
只不过是在脱离地狱的最后一步功亏一篑而已。
只不过是,只不过是……
鹿仁明明强迫自己放空大脑,眼前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最后一场结束时,佐久早望向他的漆黑的眼睛,和一如既往没有表情的脸。
“我针对的就是你。”
明明没有说话,但鹿仁就是能从他的神情中读出这个意思。
——只不过是排球网球足球篮球全都试了个遍然后发现社恐就是赢不了而已!
——只不过是!赢不了!而已!
“噌”的一声。
脑子里传来理智绷紧的声音。
鹿仁感到有什么东西好像被打破了,紧接着是纷至沓来快要把他淹没的记忆碎片,走马灯一样。
坚持了12个轮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靠什么才撑下来的。
他已经努力忍耐各种视线了,他已经辛苦地选择和其他人类存在在同一个场地里了,他已经做了所有他能尝试的选择了……
为什么赢不了?
为什么赢不了?!
电子音还在喋喋不休:【第13次第13次第13次第13次——你已经休息得够久了快点开始第13次啦。】
早就岌岌可危、随时濒临崩溃的精神终于在电子音持续不断的“第13次”声音中彻底碎了。
出乎意料地,从来秉持着能不开口绝不开口的鹿仁突然发了火:“能不能别吵?再烦我就第13周目直接投河去!”
电子音骤然收声。
安静下来了。
纯白色的空间开始扭曲起来,鹿仁烦躁地闭上眼睛,耳边却奇异地听到了脚步声。
?
脚步声?
可是这里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吗?
唯一的安全屋疑似进了其他人,鹿仁有种领地被侵犯的感觉,他整个人汗毛倒竖,惊惶地睁开了眼睛——
撞进了一双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里。
来者长着一张他的脸,弯腰看着他。
鹿仁愕然地睁大眼睛。
“真可怜啊。”
另一个【鹿仁】眉眼弯弯,笑容很阳光,是他一辈子都做不出来的明媚表情:
“赢不了比赛的废物,就干脆让我代替你吧?”
“……”
“……”
鹿仁:“……哈?”
*
*
4月。
青叶城西。
每年新生入学是学校各体育社团最忙碌的时候。除开走体育招生直升上来的同学外,各位原来的成员还要通过一系列宣传、招揽、盛情推荐等跟推销保险没区别的行为,为社团找来遗漏的有潜力的新生。
因此此时各体育场馆里十分热闹。
排球馆又尤其喧哗。
只见人群团团围住的一边底角线上,青叶城西男子排球部的队长、二年级主将、正选二传手、最受欢迎的及川大人(自封),aka及川彻,正拿着一个排球,向身边排着队的新生表情很友善很亲切地讲着什么。
大概是“放心打,不用怕,我给你托球”这类的话,也可能在教新手扣球的动作要领。
说到一半,他挥手招呼正从网对面往回走的黑发主攻手,喊了句什么,接着主攻手小跑几步站在他身边。
及川彻回头向身边的新生说了一句话,看口型似乎是“给你演示一下”。
没有任何二传指令和提前确认,但在黑发主攻手噔噔噔几步跑到拦网前高高跃起的同时,一枚排球分毫不差严丝合缝地贴上了他的掌心——
“嘭”!
精准的二传和精准的扣球。
“哇!——”
“好厉害!”
随着这标准的一球“砰”地落地,围观的人群也发出一阵喧闹。
围观群众的最边缘,在几乎已经快被挤到门外的地方。戴着口罩为了隐藏还戴了一副平光镜、把自己的脸遮得亲妈来了都不认识的鹿仁,被人群里这一阵突然的喧闹吓了一跳,头顶的头发都炸起来了。
蹭蹭蹭!
他扶着墙壁往最角落后退了三步。
好恐怖……
明明他都选了社团招新的最后一天才来这里了,怎么还是有这么多人。
——你们这些中学生,不好好在教室里读书,来体育馆参加什么社团招新啊!
鹿仁在心里绝望,但看了一眼排的越来越长的队伍,和前面被挡了大半的及川彻,咬咬牙,眼睛一闭心一横,再次凑上去了。
……
周围人也是真的多。鹿仁排队时候觉得至少有5、6个人贴他的距离不超过30厘米。各种呼吸声,说话声,谈笑声,叫喊声,陷在人群里和陷在水泥地里没什么区别。
等终于排到他的时候,鹿仁的眼睛里已经失去了高光,魂从口罩里飞出来。他真的快要死了。
“……”
“同……学……”
“嗨嗨?这位小同学?”
鹿仁猛地回魂,是及川彻在叫他。
注意到他没有焦距的视线放到了自己身上,及川彻微微挑了挑眉,接着脸上扬起一如既往亲和力和欺骗性很强的笑容,将排球轻轻抛起,侧头对他说:“和前面的同学一样哦,你只用向前跑,选个你喜欢的位置在网前高高跳起来,接着拍下去就行。”
“不用往后看球的位置,我会把球送到你的面前。所以放心交给我吧?”
“……”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眼前这位黑头发的新生透过镜片眸色暗沉地瞥了他一眼,一个字都没说,弯腰从旁边的球框里拿了一个新排球。
——他甚至不愿意用及川彻和岩泉一手里的球。
及川彻:?
岩泉一:?
他俩莫名其妙对视一眼。
及川彻:哇呜,完全被无视了呢岩酱,小学弟性子傲得可以啊。
岩泉一:……少在背后编排别人,他只是不爱说话而已吧?
“前辈,”“不爱说话”的冷漠新生突然开口,声音很低但是还是被他们听清楚了,“请让一让。”
用口罩眼镜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黑发少年低声说完这句,便径直走向发球区。他垂眼调整了一下手中的排球,动作流畅自然得像已经重复过千百遍。
及川彻和岩泉一同时一愣。
“等等,同……”岩泉一率先反应过来,这新生是要直接发球?可他才刚入学,甚至没做过任何热身——
但已经来不及了。
黑发少年将球高高抛起。
身体在瞬间拉开成一张紧绷的弓,助跑、起跳,他在空中舒展开的臂膀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手掌重重击打在排球的下半部。
“砰——!!!”
球以几乎笔直的轨迹砸向对面场地,在地板上炸开一声爆鸣,又因为太过强大的动能而高高弹起,高度几乎已经和二楼的栏杆相平齐。还有几个站在二楼的女孩子因为这突然跃起的球而吓得惊叫几声。
全场死寂。
所有喧哗、交谈、甚至呼吸声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了。排球队的队员、排队的新生、甚至隔壁篮球馆过来看热闹的人,全都僵在了原地。
紧接着,下一秒,排球馆里爆发出比刚才更加热烈的惊叹。
“好厉害——!”
“那是炮弹吗?!”
“再来一球!再来一球!”
还有人倒吸冷气。
“这速度……”
“这威力……”
“高中生能发出这种球?!”
在快要掀翻屋顶的吵嚷声中。
岩泉一的嘴巴微微张开。
刚才还在教新生基础扣球的三年级前辈,手里的记录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下一秒,及川彻“唰”地扭头,目光死死钉在鹿仁身上,那眼神像发现了什么绝世宝藏,又像见了鬼。
“……哈啊?”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
“喂,你!”岩泉一一个箭步跨上前,完全忘了保持“亲切前辈”的人设,声音因为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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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拔高,“刚才那个跳发!你练过排球?练了多久?在哪里练的?以前打过什么比赛?哪个国中的?……”
一连串问题像连珠炮一样砸过来。鹿仁被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逼问吓得又往后蹭了半步,后背几乎贴上装着球的球框。
在外人看来,他就像是冷漠地避开了接触。
及川彻瞳色暗了一分。
但岩泉一由于太过激动,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新生的排斥。
他还要继续开口——
“岩酱的视线也太灼热了吧,简直像诱拐后辈的怪学长哦~”
及川彻的表情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上前半步,隔开一点岩泉一过于迫人的气势,弯腰配合鹿仁的身高,偏头询问:“小学弟,有没有兴趣加入排球部?及川大人亲自给你托球哦!保证会让你打得非常舒服的哦?”
“对对对!”岩泉一立刻反应过来,眼睛亮得惊人,刚才那点被及川阴阳的小芥蒂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加入我们吧!以你的实力,只要好好训练,正选完全不成问题!”
这话一出,周围又是一阵低低的哗然。排球部两名主将亲自邀请,甚至还说正选的位置完全不是问题,这个新生居然厉害到这个地步吗?
鹿仁一滞。
太……
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好奇的、羡慕的、探究的、期待的……像无数细密的针,扎在他的皮肤上。
——太超过了!
——明明在他排队的时候就已经过了社团招新的时间了吧,所以你们这群高中生到底为什么不回教室读书反而还要留在这里啊!
完全不想成为视线焦点的鹿仁脑子一片空白,连带着他的脸也变得更苍白,不过幸好藏在口罩里看不到。他几乎是全靠完成任务的信念在支撑着回答了:“……嗯。”
口罩里传出模糊而低哑的单音节。
岩泉一眼睛一亮,立刻伸手去拍鹿仁的肩膀:“太好了!”
鹿仁在他碰到自己之前猛地一缩,岩泉一的手僵在半空。
气氛有瞬间的凝滞。
“啊……抱歉,”岩泉一反应过来,收回手挠了挠头,“我太激动了。那我们现在去填入部申请表?就在那边的办公室。”他指了指场馆侧面的小门。
鹿仁点点头,迫不及待想离开这片人群的包围。他低头快步走向侧门,岩泉一赶紧跟上,边走边回头对及川彻喊:“及川,这边交给你了!”
“是是。”及川彻拖长声音应道,脸上依然挂着那副完美无缺的笑容,目光却追随着鹿仁离开的背影,直到那扇门在两人身后关上。
排球馆里又重新热闹起来。其他队员开始组织剩下的新生继续测试,但气氛明显不同了——刚才那一球带来的震撼还在空气中隐隐振动。不少人的视线还时不时瞟向侧门。
“喂,及川。”三年级的前辈捡起记录板,凑到及川彻身边,压低声音,“那小子……什么来头?那个跳发,没有几年系统训练根本不可能成型。而且那种发力方式——”
“不知道呢,”及川彻轻声说,眼睛微微眯起,“完全没听说过。”
国中时代的县内大赛,乃至全国级别的赛事,但凡有点名气的选手,尤其是发球如此有特色的选手,及川彻自信都有印象。
但是鹿仁这个人背景空白到简直像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及川彻接过旁边队员递来的另一个排球,在掌心轻轻转动。脑海里却像放映机一样,倒带回放刚才每一个细节。
口罩。
眼镜。
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脸。
全程几乎没有对视。
拒绝使用别人手中的球。
被岩泉一靠近时那明显的躲避。
……
脑子里那个身影逐渐和另一个同样黑发的主攻手重合。
井闼山,佐久早圣臣。
及川彻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排球的表皮。
所以这是……天才们的傲气吗?
他垂下暗凝的眼眸,再次抬眼时已经恢复了刚才的灿烂笑容。及川彻转过身,拍了拍手,用比平时稍高一些的音量唤回还在嗡嗡议论的人群的注意力:“好啦好啦!下一个是谁?让我们继续吧,及川大人的亲自指导可不会持续太久哦~”
3. 挑衅
“加油,鹿小葵!不想死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加油,鹿小葵!不想死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加油,鹿小葵!不想死已经……”
凌晨4点半,手机在床头“嗡嗡”振动,还伴随着抑扬顿挫一波三折的自定义闹钟铃声不断循环。
床上的被子鼓鼓囊囊的,有什么东西艰难蠕动了几下,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摸索着关上了聒噪的闹钟。
昏暗的房间暂时安静了。
5分钟后,一颗睡眼朦胧的黑毛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眯着眼睛看了眼窗外。一片漆黑,显而易见地不是正常的起床时间。
不过很可惜,鹿仁过的也不是什么正常日子。因此哪怕他再不想和心爱的床分开也还是得起床。
昨天他写完入部申请表就立刻从地狱般的排球馆离开了,今天是第13周目的鹿仁加入青叶城西排球部的第一天。
也是岩泉一告诉他要参与训练的第一天。
——就是那种,全部排球部成员都在的,会有及川彻粉丝围观的,还有教练监督的,多人的,训练。
一想到这个,鹿仁就觉得自己头疼脑热胃疼手麻脚疼腿酸肌无力,恨不得立刻跳进河里。
可是不行,这是第一天训练,就算是他这种社交能力为0的人也知道至少要去报个道。
而且前几个周目翘太多训练后,会引发超级恐怖的“被及川岩泉堵门问为什么不来训练”事件。
——超级。超级。超级恐怖。
恐怖到他宁愿去训练也不愿意被堵门问情况了。
鹿仁迷迷瞪瞪地刷牙洗脸。
卫生间没开灯,只有洗漱台自带的镜前小灯亮着,镜面反射出他的脸。
黑色短发,在光下比琥珀还要浅淡一点的瞳色,可能是因为困得含了生理泪水的原因,显得很透亮。
恍惚中,他想起了在纯白色空间里看到的另一个【鹿仁】。
昨天他选择去人山人海的社团招新来进入排球部,而不是像之前那样直接去找教练毛遂自荐,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测试【鹿仁】是否会出现。
但是没有,不论是他混进人群里,还是他在众目睽睽下发球,身体里都很安静,安静得像根本不存在另一个人。
所以那个他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出现呢?
鹿仁思索片刻,歪了歪头,尝试着模仿之前见过的表情。微微弯起眼睛,放松眉心,牵动拉高嘴角,笑。
笑……
笑——
笑不出来啊!
镜子里的自己根本做不出那种明媚健全得像普通高中生的笑容啊!
鹿仁郁闷放弃,戴了个口罩出门了。
*
并不明媚健全的不普通高中生趁学校还没开门,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从后边围墙的空缺口那里翻进了学校。
鹿仁没穿校服,而是穿了一套黑色外套黑色长裤,配上他戴的黑色口罩遮住下半张脸,看起来简直就像性格狠戾的随时能提起拳头揍人的不良。
但他鬼鬼祟祟的行为又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
鹿仁用一枚铁丝轻而易举地撬开了排球馆的锁和里面器材室的门,拿了颗排球。他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4点50,距离及川彻来这里还有至少一个半小时。
他往上拉了拉口罩,开始训练。
……
6点15的闹钟响起的时候,他刚好在做最后一个扣球训练。
从后场随便高高抛起的排球当做自由人救球后的紧急一传,与此同时他再从左翼快速近网,一步、两步,跳。
在拦网前将身体反弓到极致,右臂狠狠挥击——
“加油,鹿小葵!不想死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鹿仁:噫——!!!
沉浸状态骤然被铃声打断,他的眼睛猝然睁大,惊慌之下没控制好力度,“砰”!!!的一声,排球向箭矢一样砸向放在底角线的矿泉水瓶!
水瓶应声被撞飞,排球则因为巨大的冲击力反砸向墙壁,沉闷又巨大的一声响声,反作用力使排球飞去了别处,旋转着卸力后才不情不愿地落地蹦哒两下没了动静。
然而浅色的墙面上,以撞击点为中心,留下了一个清晰可见的、微微凹陷的圆形痕迹。
下一秒,“哗啦哗啦”,一阵细密的白色粉末簌簌落下。
鹿仁:“……”
鹿仁:“!!!”
墙——壁——
别——死——啊——墙——壁——
鹿仁眼神绝望。
怎么办?他只是想待会报个道就早退所以提前来训练(复健)一会,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
说到底还是墙壁太脆弱的原因吧,他记得所有彩票号码完全可以出钱资助,所以青城能不能加厚一下墙壁啊——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这个问题。
现在的问题是,他砸坏了墙壁,如果等待会及川彻过来看见他就大剌剌地站在旁边,会不会觉得他是来找茬的?
从小到大因为气质和外貌被误解了太多次的鹿仁简直想捶地:……他只是社恐说的话很简短而已,为什么要觉得他在挑衅/威胁/嘲讽啊?
而且,而且如果及川生气的话他也不会哄人啊……
鹿仁看一眼排球,看一眼墙壁,纠结不已。他想了一会还是决定求助更懂社交的人类自己,于是他从书包里拿出手机,点开搜索框:
“生气了怎么哄。”
点开下面最高点赞的视频里,只听博主娓娓道来:“很多人啊都不会哄人,只会说对不起,这种就是典型的钢铁直男直女……”
鹿仁默默点头。
“如果你只会口头上道歉的话,那实在是太敷衍了,这不光不会让对方原谅你,还会让ta对你越来越失望……”
鹿仁:什么?!说对不起也不行了吗?
“最有效的‘哄人’其实只需要三步,看视频的朋友们快快拿笔记下来。”
鹿仁神色凝重地认真倾听。
“首先第一步,给对方留下足够的个人空间。你要先冷静,别辩解,如果ta正在气头上,可以先让ta独处片刻。”
独处……鹿仁皱眉思索。
“第二步,用行动表达自己的诚意。你可以制造一点小惊喜,比如送一些礼物给对方,让ta感受到你的关心。”
礼物……鹿仁在书包里扒拉。
“最后一步,就是等前面所有步骤都完成后,在ta面前诚恳道歉,你可以选择私下,也可以在你们的共友面前,做出承诺,让ta更安心。”
道歉并做出承诺……鹿仁恍然大悟。
“好啦!现在你已经学会哄人啦!快点行动起来吧!”
鹿仁觉得自己明白了一切。
*
于是当及川彻拿着钥匙走进空无一人的排球馆,打开顶灯的时候。
撞进他眼帘的,就是新学期还没正式使用一天、就不知道被哪个混蛋砸裂了的排球馆墙壁。
墙壁被人暴力对待留下的痕迹深刻而清晰。
和蛛网状裂缝里卡着的十张万円钞票。
纸币边缘被从门口进来的微风吹动,刮擦着墙壁,发出沙沙声,就像在和来者热情地打招呼一样。
及川彻:………………
及川彻:?!?!?!
及川彻震惊地环视一圈。
半点影子都没看到,排球馆里只有他一个人。
什么情况???
白鸟泽的大半夜来挑衅了???
*
与此同时,“靠砸墙来挑衅的罪魁祸首”鹿仁,自觉很贴心地为及川留下了独处空间,离开排球部后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青叶城西足球部。
他藏在灌木丛边等了一会。
大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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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20分钟,在他的消消乐第29次卡关的时候,前方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来了。
鹿仁放下手机,颇为紧张地往上拉了拉口罩,又看了看自己裤腿有没有翘起,鞋带有没有散掉。在做完了一系列心理建设后,他把已经开始焦虑得掌心出汗的手插/进运动服外套的口袋里。
要上了。他对自己说。
然后抬脚。
出去。
站定。
保持视线不对上。
鹿仁以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心态开口:“我要当足球部队长。”
“…………”
“…………”
青城足球部队长:???
啊?
那、那他当什么?
足球部队长小岛枚丹惊疑不定,心里还带着点不由自主的害怕。
无他,主要是对面的人太像来者不善的不良了。
对方顶着一头凌乱的微卷黑发,脸上戴着黑色口罩看不清神情,但露出来的那双暗金色眼睛里似乎有着化不开的阴郁,盯得人背后冷汗直冒的。
他穿的不是校服,从上到下都是黑的,还插着兜,那种无形中的压迫感从各方涌过来。
被、他被不良打劫了!!!
——劫的还是足球部队长的身份!!!
似乎是因为他太久没回应,黑毛阴郁不良不耐烦地开口:“是要踢赢才给吗?”
小岛枚丹:“?!”
*
花卷贵大一脸凝重:“是挑衅吧?”
渡亲治也围了上来:“是挑衅吧?”
松川一静语气确凿:“不对,这显而易见就是威胁吧?‘我可是很暴力’之类的。”
岩泉一持反对意见:“哪有人威胁完还留下维修费的——甚至维修费根本用不了那么多。”
青叶城西的排球馆里,几个高年级正选团团围在墙壁前面,以一种围观世界第八大奇迹的姿势,审慎地盯着墙上的蛛网状裂纹。
裂纹是圆形的,从中间向四周辐射开,不论从大小、形状、凹陷程度哪方面来分析,都像是用某种球状物体以一种惊世骇俗、匪夷所思的力度砸上去形成的。
而不巧的是,这里就有很多球状物体,比如排球,排球,还有排球。
及川彻强硬地从岩泉一旁边挤进来,大手一挥,否决了他的反对意见,下了最终判决:“这当然、明显、肯定是对我们青叶城西排球部的宣战!是对我这个王牌二传手的挑战!绝对不能容忍!”
岩泉一被他挤得额头爆出了青筋。
他攥着拳头:“混、蛋、川……”
及川彻这次却对副队长的铁拳威胁视而不见,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那裂纹,正色道:“而且我有预感,说不定现在凶手就在白鸟泽。”
——凶手当然不在白鸟泽。
凶手刚通过一场友善和谐充满同学情谊的足球1v1,在社团训练第一天就取得了青城足球部队长的称号。
结束了在足球部的事,鹿仁就马不停蹄赶到了排球部,此时正在离众人最远的角落,磨蹭着想最后的道歉词和该做出怎样的承诺。
及川和几个高年级那边吵吵嚷嚷的,说什么听不清,只有零星几个字眼飘过来。
“……吧?”
“不对……我……暴力……”
“不是……维修费……多……”
他们在“不对”“不是”什么,鹿仁没心情细想,他只焦虑待会在众人面前怎么说。
紧接着,就听见及川彻用压过所有人的声音肯定无比地断言:
“这当然、明显、肯定是对我们青叶城西排球部的宣战!是对我这个王牌二传手的挑战!绝对不能容忍!”
哦……宣战啊……
等等?!
什么——?!
鹿仁猛地抬起头。
4. 意外
他说什么……?
宣战?
——宣战?!
是他理解的上门挑衅别的学校并对其发出挑战,然后双方库库库比赛或者哐哐哐干架,要么你踹我招牌要么我揍你出门的那个宣战吗?
所以谁要对青城宣战。
鹿仁想了一圈,实在没找到其他嫌疑人,只能在心里震惊地指着自己。
……我吗?
鹿仁此时已经摘了口罩,换好了青白色的运动服,如果不看他站在最角落试图避开所有人视线的可疑行为的话,简直完美融入了排球部。
而慑于他展现出来的生人勿近的气势——早上有几个人想来找他搭话,被他(看似)冷漠一言不发地避开了——周遭是一片真空区,因此没人看见他此刻面无表情的神情下的震撼和动摇。
证据就是他不断震颤的眼珠。
诶?诶诶?……
他明明都按照视频里说的做了,为什么及川看起来还是这么生气?
独处空间也给了,礼物也送了,也没辩解过。难道……
鹿仁冥思苦想。
难道是因为他还没有在大庭广众下道歉和做出承诺?
正在鹿仁思考时,排球部正选们的话题已经进行到如何“如何潜入该死的白鸟泽找出该死的真凶压着ta给墙道该死的歉”了。
“白鸟泽一定是今年收了很强的新生,才会来我们这挑衅,”花卷贵大愤愤,“可恶,居然砸完墙还给钱,这不是被看低了吗!”
松川一静:“一定要让他们诚心诚意地向墙道歉!”
渡亲治点头:“没错没错!”
“哈?道歉怎么够啊?”及川彻不满,“要挑衅回去啊挑衅回去!要不是之前发誓再不进白鸟泽一步,我就直接去他们排球馆在牛岛面前也用发球砸烂墙了。”(注)
“你别说得好像做得到一样。”岩泉一在一旁抱胸拆台,得到了及川大声的“小岩你怎么长他人志气!”
矢巾秀在旁边听了半天,左看看右看看,发现没人觉得有问题:“……前辈们,为什么你们自然而然都觉得是白鸟泽干的了?”
他虽然非常尊重前辈,但总觉得自己还是要为可能(重音)无辜的白鸟泽提出上诉申请。
“渡昨天还跟我说我们部进了个发球特别厉害的新人……同理其他学校也可能有大力新生吧,为什么觉得是白鸟泽的?”
他默默吞下了一句“是那个发球很厉害的新人砸坏的也说不定”。
然而高年级的正选们闻言却都很奇怪地望着他。
及川摆摆手:“你还是太嫩啦矢巾。”
岩泉解释道:“昨天新生发球的时候我也看了,虽说有人惊讶像‘炮弹发球’之类的,但是其实他的发球更像依靠发力技巧使球速提升,靠速度把力量带出来。也很厉害,但看本人的身体条件不像能做到裂墙的样子。
“现在可和普通的大力不同,这不是靠一般的发力技巧就能做到的。能用球把墙砸裂,对方一定拥有很强壮的肌肉和得天独厚的体格。
“白鸟泽最爱搜集这类学生,又有牛岛这种真的能用球砸断挡板的家伙在——虽说那家伙肯定不会来干这种事——而且青城和白鸟泽关系也不算好,这是最可能……”
“——前辈。”
一道很低很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打断了对话。
“墙是我砸坏的。”
声音顿了一下:“抱歉。”
聚在一起的高年级们一愣,纷纷迅速回头,就看到隔他们五步远的地方站着的黑发少年。
没戴口罩所以脸很清晰地能看见,对方的视线越过他们望向后面的墙,没跟任何一个人对视上。
然而听见这句话后所有人的第一个想法却是:
这谁——?!
排球部已经有了一个及川彻这种帅哥了,又来一个?!
接着大脑才开始处理他们刚刚听到的话。
……等等、等等等等!什么叫“墙是我砸坏的”?
他们震惊地扫视眼前的人。
哈?
哈?!
这种体格?!?!
就像野兽靠气味和体型来评估危险性一样,在遵从丛林法则的运动界也差不多如此。
跟岩泉一之前说的一样,健壮的体格标志着强大,紧实的肌肉象征着力量,从一个人的身体特征去推断他的力量和能力,是一种很正常的推理方式。
当然,这种出于第一印象的评价不能概括所有情况。
但那些不能被概括的选手的另一个名字,叫做“不可思议”。
对方身高1米75左右,在排球上只能说差强人意,穿着外套长裤,看不清肌肉量,但目测体型来看,并不像很有爆发力的排球手。
及川彻:“……”
岩泉一:“……”
花卷贵大:“……”
松川一静:“……”
渡亲治:“……”
矢巾秀:“??”
这一小块地方一时间被隔离成毫无声音的寂静。
及川彻第一个回过神来:“你是昨天的那个戴口罩的……?”
岩泉一闻言也终于把眼前露出脸的人和昨天戴着口罩发球的新生对上号了:“鹿君?”
黑发少年微微一点头。
矢巾秀:“。”
好吧他明白之前怀疑是新生砸墙的自己有多愚蠢了这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牛岛那种大力炮台。
因为已经快到早训时间,排球馆陆陆续续的来人。
几个昨天招来的新生站在远处装作一点都不在意这边在说什么的样子,实则非常明显地开始研究天花板并试图偷听。
及川彻见状微不可察地皱一下眉。
刚刚还口口声声说找到凶手就要狠狠反击回来的人,这时候改了口:“……啊,啊。这个啊,下了早训再说吧。”
和他一起长大的岩泉一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嗯,说的是。毕竟还有8分钟就要开始训练了,你先去训练吧。”
不论鹿仁主动担起这个事的原因是崇敬白鸟泽,还是低年级想出风头说大话,他们总不能直接让他现在在众人(尤其是同年级的新生面前)再砸一个来确认。
万一他真砸不出来,以后他在同学面前怎么相处。
找个单独的时间跟他聊聊算了。
善良的青城副队长这么想着。
*
诶?
这个语气……是又不生气了吗?
鹿仁对社交时对方千变万化的情绪无法理解,干脆放到一边。他在口袋里悄悄松了松已经攥麻了的手,终于从不适中缓一口气。
——幸好是在青叶城西,眼前这几个人算半个熟人,不然如果换成别人他是绝对开不了口的。
这个事应该告一段落了吧?
鹿仁假装不知道身后盯着他的灼热的目光,带着满心的“想死想死想死想死”回到角落,继续一个人孤立他们所有人。
青城的早训他参加过很多次了——虽然同样也翘过不少次——他闭着眼睛都能知道要教什么。这次鹿仁是通过招新进来的,虽然表演过一手强劲跳发,但还是不会像第十周目那样一进来就跟着正选一起训练,总归还是要从传球垫球接球开始练。
没关系,这些都可以一个人对墙做到,而且摸高测试一般在晚训,熬过这个早训很容易的。
他鼓励自己。
只要不出意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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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还是出意外了。
栗棕色头发、长着一张很有欺骗性的脸的青城排球部队长,像一只踱步靠近猎物的狐狸,脸上挂着过分亲切的笑容,手里的排球转的轻快。
“鹿仁同学对吧?昨天那个发球很厉害哦,”他自然地走到鹿仁练习对墙垫球的区域旁边,背靠着墙,侧过头来看他,“是专门练过吗?”
“!”
鹿仁没看他,盯着眼前反弹回来的球:“呃,嗯……”
……及川怎么来了?
岩泉呢,岩泉快来把他拖回去啊?
话说回来教练呢?教练救一下啊,这有人影响新生训练——
“为什么想来打排球呢?”及川彻的声音带着好奇,仿佛只是前辈对后辈的普通关心。
垫球的节奏微不可察地乱了一瞬。鹿仁语气滞涩。
“……就是想打。”
“这样啊。”及川彻点点头,似乎接受了他这干巴巴的回答。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有趣的话题,语气更轻快。
“那,鹿君有没有喜欢或者关注的现役高中排球选手?比如……井闼山的佐久早圣臣?他的发球和旋转也很特、”
听到某个名字,鹿仁脑子里那根理智的弦一瞬间绷紧!
“砰!”
一声闷响。
排球脱手后狠狠砸在旁边置物架上发出的巨响。橘蓝色的球体在铁架上弹跳了几下,咕噜噜滚远,留下一片寂静。
鹿仁僵在原地,维持着半抬手臂的姿势,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皮革粗糙的触感。他转过头,看向及川彻。
那双总是显得冷淡的暗金色眼睛,此刻清晰地映出对方的影子,以及一丝近乎惊悸的震颤。
及川彻一顿,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听见鹿仁带着一种混合着嫌弃、厌恶,细听甚至咬牙切齿的声音,低声说:“哈?我喜欢他?”
及川彻:“……”
及川彻:“?”
这股即视感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有种他自己看到牛岛的感同身受?
他莫名站直了身体,某种下意识的冲动促使他顺着话头滑了下去:“抱歉……?那,白鸟泽的牛岛若利呢?”
不是错觉。
话音落下的瞬间,眼前黑发新生的表情更黑一层,也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听到那两个名字时眉头皱起的弧度,周围的低气压也立刻沉了下去。
鹿仁黑色的微卷发在灯光下打下一点阴影,覆盖住他的眉眼,因此使得暗处的瞳孔更加幽深。
这个一直游离在人群之外的新生,第一次露出这样露骨的厌恶:“前辈,可以请你不要再连连看了吗?”
不是对他。
是对那两个名字。
……但是居然还挺有礼貌地用了敬语。
一股难以言喻的亲切感和巨大的八卦冲击力同时击中了青城的主将。
及川彻的眼睛猝然发亮。
……
为了循序渐进,新生的第一天早训会提前20分钟结束。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新生把器材收拾好就可以解散了!正选留下加练!”岩泉一的声音在体育馆内响起。
新生们发出一阵小小的欢呼,开始动手收拾散落的排球和垫子。
早上情绪激动完才反应过来的鹿仁此时拖着疲惫的内心混在人群里。
真是糟糕,对那些天才们的怨念太深了,及川彻问起来的时候居然没忍住……
他此刻头发都蔫了。
然而及川彻仍然不肯放过他的样子。
就在鹿仁快混进人流跟着迈出排球馆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清亮含笑的声音:“鹿君,麻烦你也稍微留一下哦。”
鹿仁:!!!
5. 3v3
“很多年后IH春高上校面对排球连冠王青叶城西时,想起了,他父亲带他吃西瓜加冰加烤肉3v3的那天下午……”
基本不在周目过程中冒泡的电子音:【……?】
电子音:【这么吃会窜的吧?】
然而怀着痛苦心情念完这段心里的胡思乱想的鹿仁,完全无视了电子音的疑惑。
他勉强绷住面上的表情,用那双无神的眼睛望向刚才发出了震撼邀请的及川彻。
“……”
鹿仁觉得自己如果在游戏里的话,现在脑袋上一定有一个黄色问号,主角一点就能接取任务的那种。
接取完任务的主角就会陷入无穷无尽的任务地狱,他首先就命令主角去白鸟泽井闼山扮鬼吓晕那群天才,然后去稻荷崎偷走宫侑的布……
哦不对最重要的不是这个,最重要的是及川彻他到底为什么要——
“及川你又搞什么?”岩泉一似乎也很难自己幼驯染的脑回路,“你让新生训练第一天就跟我们打3v3?”
对。
最重要的是这个:及川居然邀请他和正选们一起3v3。
不说白鸟泽青城这种县内豪强,就算是已经没落到几乎没有替补和正选区别的乌野,也干不出第一天就让新生和正选打3v3的事。
因为虽然说实战是排球选手进步的最好方式,但是及川说的这种也过于激进,或者说拔苗助长了。
和别人顾虑的不同,鹿仁对拔苗助长这一点完全无所谓:全国四强都打过了,他自信队内3v3也不至于会捅什么大篓子。
他唯一在意的是——进部第一天就和正选3v3也太显眼了吧?!
感觉光是及川说完那句话后,射到他身上的视线的热量就高了不止一倍。
鹿仁:……
好想把口罩掏出来戴上。
鹿仁默默移开视线。
抱臂站在一边的沟口教练问:“说说你的想法,及川,为什么想让他和你们一起?”
及川彻闻言笑眯眯晃了晃手指:“教练,3v3本来就是我们今天的训练计划之一嘛,况且我刚刚观察了一下,从小仁同学的动作来看,明显不是新手吧?”
沟口教练沉吟。
及川说的他当然也注意到了,那种标准的动作,像被刻度尺量过的落点,精准到每次回弹都所差无几的力度……
太漂亮了,鹿仁的传垫基本功无可指摘,很难想象这是出自一个高一新生的手上。
传垫球是一切排球动作的基础,从其中可以很清晰地窥见选手的一部分实力。要是让沟口来说,这位新生如果没有其他短板的话,单从他展现出来的基本功看,完全可以和正选媲美。
沟口突然扭头看向鹿仁:“鹿同学,你打了多久排球?”
毫无准备地被拉入话题中,鹿仁一个“十……”差点脱口而出,幸好话到嘴边反应过来换成了更正常的回答:“……一年。”
他微妙地顿了一下,难得主动开口再次肯定:“打了一年。”
他是在国中二年级才被电子音找上的,那时候还没开始打球,现在刚高一,按现实时间来看确实是一年。
——而且上周目他诓及川自己国一就开始打球了,打了三年。结果老天玩他一样,后续比赛就碰到了他那在枭谷当二传的国中同校前辈,一下子被拆穿,还让他莫名其妙被及川追着问了好几天。实在太恐怖了。
然而他的未雨绸缪反倒引起了更大反应。
“一年……一年……”沟口教练闻言喃喃,震撼和惊讶快要溢出来。
“一年?”花卷贵大忍不住出声,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喂喂,真的假的?鹿君,你该不会是从小打网球或者棒球,然后转项过来的吧?”
松川一静:“……那种发球?一年?!他是怪物吗?”
这是岩泉一和及川彻完全没有预料到的答案,他们二人惊疑不定地对视几眼,又同时转过头来盯鹿仁。
一年是什么概念?
对于及川彻和岩泉一这样从小学甚至更早开始接触排球、一路摸爬滚打上来的选手而言,“一年”这个时间单位,在排球世界里几乎等同于“入门”或“刚起步”。
一年,确实足够一个身体素质尚可的新手,较为稳定地完成基础的一传和防守;也确实可以让发球从软绵绵的“送礼”,变成具有一定威胁性的跳发。
如果天赋出众,且训练科学拼命,一年时间,甚至足以让一个新生在县内强校的普通队伍中占据一席之地,展现出不俗的潜力。
但这也仅仅只是“潜力”和“基础”。
但是鹿仁昨天的发球,已经不是潜力或者基础能概括的东西了。
疯了吧?这种天才……岩泉艰难地想,可是鹿仁身体素质上的“排球新手”的特征明晃晃地展现在眼前,不由得他不信。
一边,旁听了所有对话的入畑教练眼睛前所未有的亮,他语速飞快地一锤定音:“打!现在就打!”
他抢过话头,目光灼灼:“沟口,别犹豫了,3v3,立刻开始!我要亲眼看看!”
沟口教练的情绪也难得激动起来。
“就按入畑教练说的,打一场看看。但是,”他看向所有人,“注意安全,控制强度,以观察和配合为主。”
“是!”正选们齐声。
*
3v3分组:及川&岩泉&鹿仁vs花卷&松川&渡亲治。
站到场上,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带着温度,烧得鹿仁头皮发麻。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的跳动声,又快又重,震得耳膜发疼。
真的很奇怪,那么多轮回下来,自己居然还是无法彻底接受成为视线中心。
鹿仁深深呼出一口气。
没关系,没关系。
——他是怀抱着【向怪物们复仇】这样的信念,才重启了第13次轮回的。
鹿仁沉下重心,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对面发球员手上的排球上。
“哔——”
矢巾秀的哨音刚落,渡亲治的发球便已出手,一个角度刁钻的侧旋球,直扑鹿仁和岩泉一之间的位置。
压力瞬间袭来。鹿仁几乎是凭借本能向侧方移动,手臂并拢,将球垫起。一传弧线尚可,飞向及川彻。
岩泉一向网前移动,准备进攻。
及川彻的手指触到球,眼神扫过对面快速形成的拦网。然后,将球传出。
那是很平稳,很标准,卸去了排球旋转的高抛物线托球,是任何主攻手都能很轻松扣出的乖顺托球。
及川这是要观察新生的击球点。岩泉立刻明白,并随之起跳充当进攻诱饵。
球在高空中划出平滑的弧线。
鹿仁仰头。
体育馆明亮的灯光洒进他的眼底。
就像回到和青城一起站上赛场的前几个周目一样。
他毫不费力地找到了节奏,助跑,起跳。身体在空中的姿态标准,手臂挥动路线清晰。面对花卷及时的单人拦网,他没有强行发力,手腕轻轻一拨,一个轻巧的直线打手出界。
球擦着花卷的指尖飞出场外。
干净,利落,选择合理。
“Nice ball!”岩泉一赞道。
及川彻微微挑眉。这球的处理很聪明,或者说,恰到好处地选中了最优通道。
是之前看过青城的录像吗?他暗自思忖。
比赛继续。
花卷和松川的配合愈发默契,防守压力逐渐增大。但鹿仁总能通过快速的移动和那种近乎本能的预判,将球救起,送到及川彻附近。
不知不觉间,二楼观赛的人多了起来。
“啊,又接起来了!”有在二楼观望的女生惊讶,“我以为这球会丢呢!”
“他移动好怪,有时候觉得他跑错位置了,但是球就是往他这边飞。”
“这就叫球感吧?天生的……”
——天生的球感。
及川彻自然也感受到了。
在摸清鹿仁的打点之后,他开始尝试一些更具隐蔽性的快传,一些需要攻手自行调整的短平快,一些带着轻微旋转、考验攻手瞬间发力能力的球。
然而每一次传球的变化,鹿仁都能接住。
他的调整能力快得惊人,无论是高球、快球、还是略带旋转的球,他总能迅速找到合适的击球点,并以最“经济”的方式打过去——吊球、轻拍、打手,很少见他全力重扣。
“这家伙……”花卷在一次成功拦网(拦住了岩泉一的扣杀)后,喘着气对松川低语,“滑不溜手,跟泥鳅似的。好像怎么传他都能打,但又好像没尽全力。”
松川点头,目光紧锁鹿仁:“配合太默契了。”
鹿仁的表现太精确了,精确得不像一个刚接触团队配合的一年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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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精确,更像是一种经历过许多类似场景后的、近乎本能的应对。
场边议论声更大了一点。
结束了新生早训后又折返回来观赛的金田一和国见英也在二楼。
“他居然还能跟上及川前辈的托球,好快的适应力……”
金田一紧盯场下:“但是他是不是不习惯重扣,一直在找空挡和借力。虽然按他这个身体条件来看也合理。”
“这叫聪明吧,”国见英难得看到一个和他一样不喜欢费力的主攻手,用很赞同的语气评价,“省体力,得分效率还高。”
金田一:“喂。”
在他们说话的间隙,身边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声。
二人赶紧向下望。
场中,岩泉一的大力扣杀被渡亲治鱼跃救起,球飞得又高又飘,落点很差。
“补救!”岩泉一冲队友大声喊。
及川彻快速移动到球下,身体姿态有些别扭,但他手腕一抖,用一个低手调整的动作,将球传向了前排——
一个带着强烈侧旋、速度极快、轨迹略显诡异的背飞长球!
国见英睁大眼睛:“这个球……”
带着激烈侧旋的球往往最考验攻手的能力,稍有不慎就会扣球出界。
所以这是毫无疑问的,及川彻传给青城的绝对王牌岩泉一的一球。
超长传球在空中划过的时间不到一秒,但那样熟悉得惊人的弧度,却清晰地映在底下鹿仁的瞳孔里。
鹿仁瞳孔骤缩!
体育馆明亮的灯光晃动了一下,变成了记忆中IH场馆里刺眼的追光。汗水蛰痛眼睛的感觉如此清晰。耳边似乎响起了嘈杂的、令人窒息的观众呐喊。
之前刻意忽略的声浪涌进耳朵,他才惊觉排球馆里已经有很多人了。
于是线条开始扭曲变形。
及川彻传球的姿态,手指拨球的细微角度,球在空中旋转的轨迹……一切的一切,都与他脑海中某个场景严丝合缝地吻合。
那是上周目,对阵井闼山的一球。
“噗通”。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思维一片空白。
视野里只有空中飞旋的排球清晰无比。
与此同时。
拦网前的岩泉一当然明白这球是及川彻带着不容拒绝的指令传给自己的。
这混蛋整天净用些古怪传球来逼迫他。
——可是,自己怎么能认输呢?!
岩泉一不顾压力奋力起跳,在空中扯出半个咬牙切齿的笑:“混蛋川——”
然而此时,突然有一片阴影洒在他眼前。
岩泉一:?
排球的影子被一道反弓到极致的身影替代,如同绷紧的猎弓,将全身力量压缩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是鹿仁。
他起跳的时机精准得可怕,恰好抢在岩泉一之前,占据了绝对的空域。
“他!”楼上的金田一愕然惊呼。
他要抢岩泉前辈的球?!
话还未出口,空中的鹿仁就已经挥臂了。
“嘭”——!!!
排球在接触掌心的瞬间似乎被压缩,随即以炮弹般的速度射出,肉眼几乎捕捉不到轨迹,只留下一道残影和尖锐的破空声。
球重重砸在对场靠近底线的位置,落点处的木质地板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一个清晰的、凹陷的球印赫然出现。
这还没完。
砸落地板后,球又以一个近乎笔直的锐角反射出去,狠狠撞上几米开外的体育馆墙壁。
——咚!
又是一声闷响。
今天早上刚被砸完的墙壁上,细小的白色墙皮簌簌剥落,一个新的、隐约的、蛛网般的裂纹,以撞击点为中心,无声地蔓延开一小片。
两处蛛网裂缝距离不超过二十公分。新的那个裂纹更大也更深。
整个排球馆,顿时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只有飞出去被网兜住的排球落回地面,一高一低弹起落下的声音。
“哒、哒哒、哒……”
而在众人视线的绝对焦点中心,鹿仁脚下一软,落回地面。
终于回过神来的他,看着墙上两个排列整齐的蛛网裂痕,和地上滚动着仿佛在无声控诉的排球。
“……”
鹿仁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
6. 杀人扣球
鹿仁看着对面墙上的两个蛛网裂痕,久违地感到茫然。
他之前怎么想的来着?
全国四强都打过了,队内3v3也不会捅什么大篓子……
队内3v3也不会捅什么大篓子……
不会捅什么大篓子……
——大篓子这不是捅出来了吗?!
“……杀、杀人排球?”不知道是谁咽了一口唾沫,生涩地开口。
声音不大,但在一片古怪的安静中十分清晰。
可能是麻木了吧,鹿仁觉得自己居然对此没有特别大的心里波动。
他只是沧桑地想:啊,这周目的“杀人排球”名号出现的真早。
那句“杀人排球”出现后,馆内的大家好像才想起来自己能说话,死寂被打破,氛围一瞬间点燃。
“我的天……那个新生长得那么秀气,打起球来这么疯吗?”
“这已经不是疯了吧?这是——炮弹啊!”
“刚刚那是什么?!流星?!”
“墙真的裂了诶!他手不疼吗?”
“球速绝对破百了吧?”
“岩泉前辈都没砸裂过墙吧?!”
“哈?不如说那种杀人扣球能扣出来的才是怪物吧!”
“牛岛!但青城版!”
“喂喂不是说打排球不会死人的吗?!”
“你抓着我摇干什么,你倒是向着下面那个杀人排球问啊!”
“……你觉得我敢吗?”
“喂——”有个兴奋的男生在上面疯狂挥手,“杀人扣球!再来一个!”
他旁边的中分黑发男生似乎被吓了一跳,还往旁边的韭菜头躲了躲。
声浪越来越响,第一次见这种场面的高中生们都惊奇无比,一时间排球馆居然跟菜市场一样吵。
好吵好闹好多人……
鹿仁僵硬地站在场中央,绝望地沐浴在各种目光里。
他简直想给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中学生跪下求他们回去,别来为难他一个社恐了。
你们这些能正常社交的人根本不知道我能来参加早训,还能同意加入3v3是多么励志的事情!
鹿仁莫名悲愤。
充当裁判的矢巾秀甚至忘记了吹这球得分,他脑子满是“真的假的”“原来我不愚蠢早上那个裂缝真是他砸出来的”“可是他个头不高手臂不粗哪来的这么大力气”“糟糕我们体育馆的墙之后不会一直被砸吧”。
他有些一卡一卡地环顾周围的前辈们。
松川前辈眼瞳震颤,扭身以一种别扭的姿长久地盯着墙面上的裂缝。
花卷前辈还保持着准备拦网的半蹲姿势,脸上表情凝固在震惊与茫然之间,嘴巴微张却说不出一个字。
岩泉前辈动作比较多,他看看排球看看鹿仁,再看看鹿仁再看看排球,千言万语凝聚成一句无声的“这球好像是给我的吧……”
而及川……及川前辈眼睛在发光。
看到前辈们也和他一样的震撼,矢巾秀放心了:太好了不只他一个人在后辈面前丢脸。
“哔——”他用手揉下自己没风度的表情,尽职尽责地率先吹响口哨,“界内,及川前辈组得分。”
哨声打破了场上和看台完全不同的凝滞氛围,在及川反应过来、充满诱骗性的一句“小仁同学~”出口前,两个教练率先大踏步赶到鹿仁身前。
“鹿仁!鹿仁同学!”
明明已经是成年人的两位教练此时激动得跟高中生一样,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与探究,语速快得像连珠炮:
“刚才那一球——你以前练过重扣吗?发力方式是自己摸索的还是有人指导?手臂和手腕有没有不舒服?”
“球路控制是有意瞄准那个角度的吗?平时训练最大球速测过吗?可以连发吗?那种球你最多可以扣几个?”
两位教练一左一右,问题密集地砸过来。
鹿仁本能地想后退躲开这过分热情的包围,可脚刚挪了半步就卡住了——之前周目从没砸过自家的墙,如今一开始就连砸两次,他问心有愧。
鹿仁本想等他们停下来再道歉,但奈何教练们太激动了,他只好低声开口:“……那个,墙,抱歉教练……”
很久没在人前说这么长的话,他还有点不适应:“我会赔偿的。不过身上的钱已经全给早上的那个了,新的我明天……”
“赔钱?!”入畑教练猛地拔高声音,震惊地转头看向及川彻,“及川!你让小仁赔墙的钱了?!”
正在场边眼睛发亮、琢磨着怎么诱捕这位暴力后辈的及川彻,闻言瞬间跳了起来,双手狂摆:“我没有!不是我!我怎么可能——”
“不用赔!当然不用赔!”沟口教练连忙按住鹿仁的肩膀,语气急切又诚恳,“训练中正常的损耗,学校本来就有维修预算!倒不如说——”
他忍不住又看向墙上的蛛网裂痕,眼里闪着发现瑰宝的光,“能打出这种球,这面墙裂得值!”
岩泉一和其他几名前辈也凑过来,闻言他们一人一句疯狂赞同。
“就是就是,这是墙的荣幸!”
“我们青城真是来了个不得了的新人啊。”
“教练,申请加经费——”
“喂!”
鹿仁:“……”
*
原本只留了20分钟打3v3,折腾下来时间很快就没了。
鹿仁的暴扣对现在的他来说暂时还是太勉强,没完全复健好的身体一天内连砸两球,扣完手腕就肿起来了。
医务室的洗手池里,流水冲刷过在微微发抖的冰凉手臂,又迸溅起水花。
手臂上还夹杂着几块青青紫紫的痕迹,看着怪惨的。
及川彻在靠着墙壁,在一旁监督鹿仁冲水。他看了一会笑起来:“我现在信了,小仁同学你是真的新手。”
岩泉一这时候在外面和队医交流情况,没时间进来帮鹿仁镇压及川,于是鹿仁一边冲洗手腕,一边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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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谱前辈乱聊。
“不过倒不如说新手能有这种破坏力才更吓人吧?”及川语调轻松,带着点调侃,“小仁是哪个班的?回头我得去你们班门口贴个‘危险生物,请勿投喂’的告示才行。”
——谁是危险生物啊?
鹿仁鼓了鼓脸:“五班。”
他太熟悉这套流程了,在某个周目里,及川甚至是在更衣室堵着他问的,背景音是花卷嘲笑松川发型的声音。
“哦,五班啊。”及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有想要的队号吗?虽然现在问可能有点早哦。”
鹿仁关掉水龙头,拿起旁边干净的毛巾,仔细按压手上的水珠。
“五号。”他说。
“诶?这么明确吗?”及川声调高了两度,很好奇的样子。
因为某个周目里你硬塞给我的,说“小仁这么厉害当然要穿核心的号码”,然后不由分说地把五号队服拍在我怀里。
鹿仁在心里默默吐槽。
那个周目的及川,在IH预选赛输给白鸟泽后,曾用力揉乱他的头发,笑着说“春高带着这个号码,我们再去挑战一次吧”。
那些记忆像潜藏在深水下的鹅卵石,清晰,冰凉,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没什么原因,”鹿仁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把毛巾搭在一边,“五班,五号,比较顺。”
这理由敷衍得近乎任性,但及川却像是接受了这个说法,甚至笑了起来:“不错嘛,小天才很有个性。那你就好好等着前辈帮你把号码从教练手上抢过来吧!”
洗手间的门被推开,岩泉一拿着药一进来就听到及川彻那番“反/动言论”,嗤之以鼻:“教练在你眼里是魔鬼吗还抢过来?我今天中午就要告诉教练,你等着被罚三十圈吧。”
“小岩好狠心!”及川被岩泉挤到一边,只好在他身后抗议。
可惜青城副队长(尤其对正队长)铁面无私,抗议什么的通通无视。
岩泉顾忌着鹿仁之前招新时不喜欢被人碰的样子,就把塑料袋放在手边的台子上,叮嘱他:“教练让你好好休息,这三天的训练都可以不来。肿的是右手,不能马虎,每天要按时敷药。你会自己敷药吗?需要我演示一遍怎么缠绷带吗?”
鹿仁点头:“会。”
及川凑到岩泉旁边,语气夸张:“小岩关心小仁同学的时候这么温柔——对我就没有这么耐心过!”
“闭嘴!你是三岁吗?再吵下次你扭伤脚我就把你扔路上让你自生自灭去了!”岩泉头都没回,举起拳头警告了他。
及川夸张地捂住心口:“好过分!”
“小仁你快看这里有个霸凌同学的坏前辈!”
鹿仁:“……”
鹿仁:“……谢谢岩泉前辈。”
“诶?”
“诶??”
“诶——”
“小仁怎么不谢谢我?”
直到岩泉一个拳头下去,聒噪的青城排球部队长终于安静了。
7. 是不良吗?
在离开医务室后,及川就把“要狠狠甩在白鸟泽砸墙凶手脸上”的十万円通过轻轻地放他手上的方式还给他了。
聒噪的及川和可靠的岩泉把鹿仁送到一年级五班才停下。
现在已经上课了。鹿仁双手插在兜里,左手捏着口袋里正副队长给他买的小面包,抿唇听他俩向老师解释他迟到的原因。
光是站在门口就感到几十道视线带着灼人的热度向他射过来——一部分是及川彻的缘故,一部分是迟到的缘故,还有一部分是鹿仁本人的缘故。
他在心里暗暗叹气。
果然还是躲不过吗。
有着多人·强制·智力羞辱·服从测试·主任的游戏·社恐的地狱之称的超绝望存在——学校教室。
……这个描述是不是好像有什么不对?
曾经撞见过某位不知名黑皮篮球选手看杂志的鹿仁想了想:算了管他呢。
总之视线越来越难以忍耐。
在达到极点前,鹿仁垂眼,浓密的眼睫挡住外界的窥探,唇角的弧度放低,眉间的戾气多一点。
一秒后他抬眼,用仅仅暗金色眼珠转动的方式,在班级里从前到后扫视一圈。
微表情改变带来的效果超乎想象,此时他看起来就像个在挑选霉蛋来揍的不良。
果不其然,当他表现出攻击性时,明面上的视线就立刻少了许多。
虽然他有时也为自己常被误解为不良而苦恼,但是比起陌生人对社恐毫无边界感的入侵,还是不良身份更让他接受。
鹿仁对此比较满意。
果然人生就是一个大型塑料袋,还是要靠装啊。
他决定把这句话和“融不进的圈子别硬融”并列必须遵循的真理箴言第一。
“小……呃,鹿同学?”岩泉一不知为何声音迟疑,还中途改了称谓。
有事?
鹿仁望去,用眼神传达自己的疑惑。
然而他忘记了自己现在那副看谁都不爽的表情还挂在脸上。
于是,岩泉就看到明明半分钟前还只是不爱说话的后辈,现在却眉梢压低、一脸阴郁,自下而上扫过来时,金色眼瞳里的冷戾都要压不住了。
“……?!”
不是,你谁?我那么大个会对前辈用敬语的乖巧安静后辈呢?
岩泉哽住了。
他开始反思自己刚才说过的哪句话有问题。搜索失败,所以肯定是混蛋川说的混账话让后辈气到了吧?
——别问他是哪句混账话,他也不知道,但是作为幼驯染,怀疑前科累累的垃圾川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及川还在发挥他校园风云人物兼老师的心头好的身份优势,短短几分钟就和鹿仁的老师聊得非常融洽,对方被他的话忽悠得都快答应不给鹿仁留作业了。
然而岩泉突然在背地里狠狠肘了他一下,校园偶像的自我修养让及川在一整个班的人面前,好险才维持住了微笑。
等说完话他才睁大眼睛瞪回去,却看见岩泉一脸“你这混球真是没救了”的恨铁不成钢表情。
及川:?
及川感到茫然。
此时鹿仁已经在老师的招呼下越过他们走向最后一列的空位了,及川只好先放下疑惑,扬声对鹿仁的背影说:“小仁同学,好好养伤哦~前辈们先走啦。”
以岩泉一作为青城王牌主攻手的超绝动态视力,他打包票,及川说完话之后,原本走得非常稳健的鹿仁背影明显滞了一瞬。
“……”
岩泉明白了一切。
他狠狠怒视身前拽着他往楼上走的及川。
——果然就是你吧,幼稚到去招惹后辈的混球!
*
这边,鹿仁还不知道岩泉误会了什么。
他回到座位上第一件事就是撕开新的口罩包装,然后把心心念念的口罩戴好。脸和外界的空气有了阻隔后,鹿仁总算找到点安心感。
世界上怎么会有口罩这么伟大的发明。
他边感叹着边从书包里抽出一个笔记本。
翻开。
拿笔。
右手还有点抖,不过没关系。
鹿仁在纸上落笔。
“1.加入排球部,成为正选。”
他在这句话后面打了半勾,排球部已经成功加入了,不过正选身份应该还要等一段时间,毕竟现在才刚开学不久。
但不要紧,在第一次对外的正式比赛结束后,正选的身份归属想必就毫无悬念了。
继续写。
“2.加入足球部,成为队长。”
他可还没忘记除了一群排球天才外,自己还要向另外一群足球怪物们复仇。
青城的足球部和另外的体育部门比起来没什么名声,就他在前面的轮回里感受到的来看,队员们都很稚嫩。
不只是技术上的欠缺,还有心理上的不成熟。以这样的队伍去比赛,想赢简直痴人说梦。
但是这样可不行。
鹿仁想。
像他这种人,怎么想都不是能对之前的事一笔勾销、开开心心地在洁世一面前说“没关系我原谅你了”的类型吧?
本来都想放弃了,可是突然又出现了新的可能,他总要再试一次。
哪怕是最后一次。
鹿仁又在这行话下面加了新的一句。
“3.镇压所有异议,把足球部拉上全国大赛。”
这里的全国大赛不是指7月的IH,而是12月的高中足球锦标赛。
鹿仁用笔尖在纸上点了点。
牛岛、天童、木兔、尾白……他们都是三年级,如果他放弃IH去等春高再会面的话,不一定能保证他们全留队。
但凡有一个退队升学了打不到,鹿仁都觉得亏。
只好请洁世一再等等了。
最后一点。
“4.【他】。”
鹿仁停下笔。
他的座位在中间靠后一点的位置,转头就是窗户。明净的玻璃在光影作用下反射出一点模糊的影子,他就这样和影子对望。
一模一样的琥珀色眼睛。
在最后那一记暴扣的时候,其实他有一瞬间是没有记忆的。前因后果都记得,唯有击球的那瞬间的瞬间,完全想不起来。
当然,这也可能是沉浸在比赛里身体自然而然在发力,所以记忆不清。
但是上周目对阵井闼山的这相同的一球,焦虑到视野变形的自己是扣出界了的。
——用力过猛,高速旋转以至于产生形变的排球,砸在和底角线相距10厘米的地方。
“4月13日,队内3v3,暴扣界内,出现不到一秒。”
鹿仁在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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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这么写道。
*
刚拐过楼梯转角,岩泉一就一把薅住了及川彻的后衣领,力道之大差点让后者表演一个原地勒毙。
“嘶——!小岩,要死了要死了!”及川彻夸张地拍打岩泉的手臂,“谋杀队长是重罪,青城会失去宝贵的大脑的!”
“少废话。”岩泉一没松手,只是稍微放松了点力道,压低声音质问,“你刚才是不是又对鹿说了什么不着调的话?”
“哈?”及川彻挣扎着扭过头,脸上写满无辜和委屈,“天地良心!我全程都表现得像个完美前辈好吗?还钱,送人,帮忙请假,甚至试图帮他减免作业,我哪里错了?”
“那他最后为什么那种反应?”岩泉一松开手,眉头紧锁,“你跟他道别的时候,他整个人都顿了一下。还有在教室门口,他那眼神……跟要寻仇似的。”
岩泉一想不通,明明在医务室时还好好的,虽然话少,但态度至少是平和的。怎么一转眼就变了个人?
及川彻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领,闻言摸了摸下巴。
他当然也注意到了鹿仁那一瞬间的僵硬,但原因嘛。
“小岩,”他若有所思地开口,“你说有没有可能,小后辈其实真的是个不良,只是被我的人格魅力折服了?”
“……”
岩泉以为他真要说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来,等了半天却发现是这个,顿时额头青筋暴起,捏的拳头咔咔响:“混、蛋、川。”
青城排球部正队长“呜哇”一声赶紧投降:“开玩笑的,我开玩笑的啦,小岩你别这么恐怖。”
“不过……”及川玩够了,收起了不正经的神色,眼神望向鹿仁教室所在的楼层方向,“我倒是有点头绪了,但还需要确认一下。”
岩泉毫不留情地一肘撞上他的腰:“提、醒、你、一、下,队长,这可是我们今年招到的新队员,不是别人家的——你又想搞什么?”
他太了解这个幼驯染了,一旦涉及到天才,及川的雷达就会异常敏锐。
“好痛!小岩你总是对我这么暴力!”及川眼泪汪汪,“好像我一定会对天才小后辈做什么坏事一样。”
岩泉就静静看着他演。
最后依旧是及川的败北:“好啦好啦,真的不是什么坏事啦,小岩你放心吧。”
“而且这次不一样,”他说,声音低了一些,“小仁同学,和影山、牛岛那种‘纯粹’的天才给我的感觉都不同。”
岩泉抱胸问:“为什么?因为他和你一样讨厌牛岛?”
显而易见,鹿仁早上的话已经在高年级正选那边被某人宣传过一番了。
然而及川否认了:“不是。”
“不是?”
他想了想,最终只是笑了一下:“就当是我的直觉吧。”
岩泉没再说什么,话题就此打住。
……
过了一会,及川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用一种神棍骗人的语气开口。
“不过小岩,及川大人还有个情报要告诉你哦?”
岩泉没好气:“说。”
“那就是第一节课是——”及川夸张地说,迈开腿向楼上狂奔,“是小岩最苦恼的物理课哈哈哈哈,我先走一步咯~”
“什么?”岩泉脸色大变。
“喂,笨蛋川,你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