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喜欢我》 “你喜欢的人” 盛州的九月褪去了盛夏的溽热,日光也温柔了许多。 傍晚的夕阳横陈在水面上,水波揉碎成细碎又连绵的碎金。 越清欢坐在未名湖畔的长木椅上,手肘支在椅子铁艺的扶手上,冰凉凉的触感。 盛州大学的未名湖算是盛州大学几处风景最好的所在,几乎每个盛大学子来学校的第一天,都会到未名湖湖岸打个卡。 而未名湖也算是盛大的表白圣地了。 确实,不管办什么事,都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如果背景是这么温柔的夕阳,就是真的不喜欢,也难免会迟疑久一些。 盛大大一的课程基本上都是公共基础课,不算太繁重,所以越清欢几乎每天都会来湖岸坐一坐。 ——但也仅限于坐一坐而已了,毕竟除了学业以外,她要忙的事情还多着。 她理了理裙摆,提起搁在脚边的包,撩开调情似的歪竹,正要往回走,前边影影绰绰隐约有两道人影。 越清欢向来没有听壁脚的习惯,不过走到这里,要是往回走很容易破坏别人气氛,反而更尴尬。 ——要是不小心坏人好事,怕不是更要被记恨上。 那个女生不知道说什么前头说了什么,声音提高了几分,强作的平静里带了一点祈求意味:“既然我们都是单身,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试试” 那个男生依然是平和的调子:“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了。” 越清欢向来敏感至极,听得出那人语气里的几分不易察觉不耐烦。 “那你喜欢谁” 那个人久久沉默。 女生自嘲似地笑了笑:“好歹做戏做全套让我死个心么?” 越清欢其实不耐烦听这种八十年代就过时了的台湾言情偶像剧,揉了揉眉头。 她揉了揉眉头,准备原地神游几分钟,却突然被几个音节给炸清醒了。 人总是对自己的名字敏感至极。 “啊……越清欢吧。”那个男生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报上了姓名。 越清欢在盛大不算籍籍无名之辈,毕竟可是一开学就靠着长相在盛大的校内论坛盛大之声轮上了三页的帖子的人。 那个女生大概也是自知没趣,没再说什么,转头就走。 越清欢终于松了口气,走出湖岸到沿湖路的竹茵小道。 那个男生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拿着手机,沿着沿湖路慢慢往前走。 忽然肩膀被人拍了拍。 他转了过去,眉尖微微挑了下。 眼前的女生是标准的黑长直,金丝边的圆框眼镜,走在盛大学校里遇到的女生十个有九个这种打扮。 可偏偏一张脸精致到有种勾魂动魄的意味,乍一看心跳都隐约漏了一拍。 ——连着呼吸都忍不住放轻。 清甜却又不带有半分感情色彩的音色:“麻烦您伤害别人少女心的时候不要cue到无辜路人。” 说完就径直往前走。 他微微拧眉:“你哪位” 越清欢停下脚步,看向他,把头发别到耳后,似笑非笑,一字一顿:“你喜欢的人。” 那个男生愣了下,却没有半分被当事人抓包的心虚感,泰然自若勾了和笑出来打招呼:“啊,好巧。” 眉宇英挺间带着点痞气,鼻梁又高又直,鼻形精致得像是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 ——一脸的薄情向。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未名湖畔多风月 越清欢习惯使然,下意识打量了一下他的长相。 三庭五眼,三高四低。 符合这个标准的骨相,五官随便长长都好看,何况眼前的男生的五官确实挑不出半分错处。 确实是相当有薄情资本的长相。 就是被当事人拆穿的此时此刻,他心态也相当不错,一点局促样子都看不见,反倒是眨了眨眼睛:“学妹要去哪里,回宿舍么?” 态度寻常得仿若两人早已相识,一句再寻常不过的“学妹”也被他说得有些调情意味。 反客为主,后来居上。 明明是越清欢出言拆穿,最后反而是她自己有些下不来台。 “……嗯。” “巧得很,”那人脸上化开了笑,像是打水漂的石子在一池春水面泛开的涟漪一般,一双桃花眼天生带了几分风流之意:“我们顺路。” 越清欢抿了抿唇,有些懊恼。 她向来最怕麻烦,这种看着就像行走的究极麻烦体的人她从来都是避之不及。 ……早知道不要节外生枝。 只不过现在再说要返回去实在太刻意,倒像是落了下风。 她是南方人,虽然不算娇小,但是一米六五都不到的身高在眼前的人面前显然不够看,想甩开人……除非小跑。 越清欢相当有自知之明,所以她抱着自己的东西,放慢了脚步,企图落在他后面。 身边的人嘴角微不可查地翘了一下,也不着痕迹地放慢了脚步。 不疾不徐,悠哉悠哉,却始终跟越清欢保持一个非常微妙的距离,不冒犯安全距离,却也不陌路。 两个人顺着沿湖路,终于走到了盛大的唯物广场。夕阳刚好搁在铜质马克思雕像的肩上,倚着人家蓬松的络腮胡。 越清欢暗暗松了口气,牵了个笑容敷衍人:“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情,先走了。” 说着就转身往回走,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甚至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目送着小姑娘的背影,那个男生挑了下眉毛,眉骨覆出的浅淡阴影下的桃花眼里笑意盈盈几乎要溢出来。 他确实是第一次见到越清欢,但越清欢的名字却已经在他耳边循环了几百遍了。 开学军训的时候,越清欢就靠着那张像是隔壁戏剧学院走错的脸在盛大的校内论坛盛大之声轮了几页的帖子。 他突然记起舍友形容她的那句话:“她站在那里,就连教室都亮了一个度。” ——别说教室了,她站在这儿,连着边上的夕阳都没她晃眼。 越清欢晃晃悠悠绕了点路,才回到宿舍。 回宿舍的时候,舍友盛预然早就回来了。 不知道算不算运气好,编宿舍的时候她和盛预然成了整个的女生宿舍里唯一一个两人间。 越清欢是最怕麻烦的人,女生宿舍向来是是非多发之地,人少就意味着麻烦少。 虽然这也意味着更高的均摊生活成本 ,不过盛预然是个夏天空调温度不能高于二十度的奇女子,并且要求一天二十四小时一直开,所以就非常自觉地把水电费包揽过去了。 听到她回来的声音,盛预然撩开床帘,探出头向人眨了眨眼睛。 “清欢宝贝。” 越清欢还在换鞋子,头也没抬应了声。 “你……是不是和言斯诚学长在一起” 越清欢抬头看向盛预然,愣了下。 “你怎么知道” “真在一起了?”盛预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越清欢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句“在一起”真的问得微妙得很,中国文化博大精深。 她沉默了一下:“……刚刚遇到了,一起走过来。” “你看盛大之声。” 盛大之声是盛州大学的校内论坛,实行全匿名制,甚至没有固定的id。 只要你愿意,甚至可以一个人精分对骂,撕出一个楼来。 而且盛大这种理工科为立世根本的学校,虽然论坛界面长相风格深得windows10真传,但是加密手段却是登峰造极。 毕竟是经过一代又一代盛大学者的修改升级,虽然说够不上fbi水准,但是要是能查出来,那也可以直接毕业了。 而论坛的画风也极其诡异。 比方说,名为(致密砂岩气储层的物理模型)的帖子,打开后里面可能是正儿八经的学术讨论,也有可能是,讨论今天第四食堂的千层饼有点硬,是不是那个红脸大师傅请假了换人做了。 而此时此刻,盛大之声的首页,一个名为(数学建模在经济学研究中的应用意义)的帖子后边跟着一个小小的hot字样。 每刷新一次都会多出几条回复,几乎被人工置顶。 看着盛预然的眼神,再想想盛大之声的一贯秉性,越清欢突然不是很想点开它。 盛预然鼓励道:“马克思说过,逃避是没有用的,你要勇敢面对。” “虽然我政治读得不好,但我还是觉得他没说过这句话。” 盛预然理直气壮:“子非马克思,焉知他没说过?” “子非我,焉知我不知他没说过?” 趴在床上的人哼了一声,语气里满满的唯恐天下不乱:“别说了,你还是先看看帖子吧?” (楼主)盛大王祖贤:古语有言:“未名湖畔多风月”,诚不我欺。今天我去沿湖路跑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言斯诚的被表白现场。 没有错就是经管院那个。言哥被表白也不是一次两次,当然拒绝也不是一次两次,我本没打算听壁角,但是我返回也要速度的嘛,然后我就听到了言哥亲口说…… (1楼)藕饼szd:来了来了,开始做笔记,论言斯诚第一百零八种拒绝妹子还能让人对他死心踏地的方法。 (2楼)不咕鸟:一楼醒醒,你有妹子可以拒绝吗? (3楼)碧海青天夜夜心:等我有钱了,一定买个不卡高潮的楼主。 (4楼)我是你爸爸:姐妹还带破题起讲的,你当你写八股啊? 越清欢眼皮跳了下。 虽然知道以那个人的长相而言,绝对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但是也没想到是这种级别的麻烦精。 只要说一句,“经管院的言哥”就知道是谁的人。 按着前边的说法,还拒绝过不少姑娘。 好在后边楼主也没多卖关子,直接甩出了料。 (6楼)盛大王祖贤:言哥表示他心有所属,妹子追问之下,方才说是越清欢。 越清欢侬晓得伐?数院那个神仙妹妹。不得不说,我看我都想弯。 …… (14楼)加vx看海绵宝宝:感觉神仙妹妹的专业跟言哥有点配啊,一个经济学,一个数学,还可以一起做课题。 结果从十四楼开始,楼就不知道往哪歪去了——确切的说,应该是诡异地往标题的中心主题靠拢去了。 …… 越清欢嘴角抽了下。 行吧,她现在也算是只要说一句“数院那个”就能知道是谁的人物了。 “……我不是,我没有,我就是刚刚遇到了然后顺路一起走回来。” “懂的。” 越清欢:“……” 不,我觉得你没有懂。 她自闭了一会儿,抽出靠在书柜边上的数位板,准备画点画冷静一下。 盛预然也从床上下来了,见着她开始在画画之后,突然想起点什么:“对了,等下晚一点的时候如果你有空的话,能不能去一下话剧社,我们讨论一下海报?” 越清欢视线没有移开自己的电脑屏幕,点了头。 她之前有一次画画太专注,没注意盛预然回来的声音,所以被人知道了她在画漫画的事情。 不过很幸运的是,盛预然是个相当家教非常好的女生,第一次相问被拒之后,就再没有扒过她的笔名。 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所以后来盛预然找她设计话剧社的海报的时候她一点都没犹豫就应下了。 盛预然临出门之前,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社长让我问你这种海报一般多少钱,我们按行情给你。” “不用了。” “不行这个一定要给的。” 越清欢刚有点感动,就听见自己舍友说:“话剧社的钱不拿白不拿,你要是真不想收钱建议你回头画个肖像送我。” 语气相当真诚。 越清欢:“……” 她画完给杂志社的东西已经八点多了,刚好跟盛预然说的点差不多。 她抱上自己的平板,往话剧社排练的地方走过去。 盛大虽然是综合性大学,但话剧社作为学校里最老牌的几个校级社团,也算是学校“社团风采”的门面之一,所以向来是不缺经费不缺场地的。 而戏剧社排也从不是小打小闹的十来分钟节目,一般一场下来基本上都有一个多钟头。 质量暂且不说,阵仗是绝对不输隔壁的盛州电影学院的。 当越清欢抱着自己的笔记本走到礼堂的时候,话剧社众人各忙各的,也不见盛预然踪影。 “你也在这?” 有人拍了下越清欢的肩,她回过头就见着那张见谁都带三分笑,又让人没有半点真诚感的脸。 她抿了抿唇:“请问你有看到盛预然吗?” “你就是盛预然说的室友吗?”言斯诚笑开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弯了起来。 饶是越清欢私底下很想封建地骂两句“不安于室”,也不得不承认。 真他妈好看。 越清欢点了头,言斯诚轻轻挑了下眉尖,笑了声:“预然应该是去了洗手间,你先过来吧。” 越清欢跟着人走了过去,一直走到此时此刻还在讨论事情的人群中。 “清欢来了。”一句清欢叫得相当熟稔。 言斯诚看着人,嘴上说着话,拉开了两张椅子。 做得再顺手不过,仿佛刻在骨子里的自然而然。 越清欢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坐了下来。 “就是这次盛预然请来帮我们画海报的同学。” “这是我们话剧社的社长,中文系的冯问理。” 越清欢其实不太喜欢跟生人打交道,现在盛预然不在,她多少有些不自在。 倒是言斯诚帮她打开了局面。 她略微松了一口气,拿着平板开始跟人沟通海报的设计方向。 双方都是很有效率的人,冯问理不愧是中文系的人,海报的期望方向描述得非常精准明确,所以根本费不了多大力气,就解决了。 等到盛预然到的时候,已经敲定得差不多了。 “差不多就这样,加个微信吧?剩下的有什么问题不清楚,你可以来找我。”言斯诚看着越清欢,眼神真诚又澄澈,相当坦然。 越清欢没有多想,打开手机调出二维码的界面。 然后屏幕上就弹出好友申请的界面。 言斯诚的微信名字就是他自己的名字没错。 只是备注那里写着: “喜欢你的人。”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夜宵 越清欢手一滑,差一点就按到了拒绝键。 “清欢你来啦?”盛预然从通往后台的门那里冒了出来,看见越清欢都已经收工了,平板的屏幕刚好关上。 她伸手揉了一下自己的脸:“你们……解决了?” 越清欢轻轻颔首:“你要继续排练吗?” “我的部分已经差不多了,”盛预然一边说着话,一边把桌上一些自己的东西往包里一丢,“你不是还没吃晚饭?等下一起去吃个夜宵吧。” 越清欢正考量着整个海报的大体构思,就应了声。 边上的言斯诚闻言,直接笑道:“大家应该都差不多了,要不一起吃个夜宵吧?我请客。清欢一起去吧?” 越清欢原本打算的夜宵,大约就是热气腾腾的清汤面线撒上一把色泽青翠的葱花。 却没想到被拉来了盛大边上一家很有名的烧烤店。 这家烧烤店倒也没别的特色,最大优点就是把烧烤做出了西餐厅的样子——无论是价格还是环境。 这家烧烤店为什么能一直开还没倒闭也是盛大之声里边长盛不衰的经典话题之一。 不过最近因为文明城市复查的缘故,所有烧烤路边摊都被清了,只剩下这家店还屹立不倒,所以生意倒也好了不少。 原先在排练的也就一二十个人,又有几个人没来,所以加上越清欢也就十来个人。 话剧社的人向来都算学校里相对活跃外向的一批,自然也都比较玩得开,气氛没一会儿就闹开了。 越清欢跟着盛预然安安静静地坐了偏角落的位置。 众人刚刚坐下不久,去点菜的言斯诚和冯问理也回来了。 两个人推门进来,结果言斯诚却没去给他预留出来的位置, ——而是相当自然地走到越清欢边上,拉开她边上的椅子,坐了下来。 如今是互联网时代,话剧社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了盛大之声上边那个帖子的事情,一时桌上咳嗽声瞬间此起彼伏。 言斯诚半点收敛都没有,眉尖挑了下,相当理直气壮:“你们咳什么?流行性感冒的话建议离我远点别传染我。” “啧,听听这是人话吗?” “毕竟之后还要指望人家给咱们画海报,我来py一下看之后能不能给我画好看点。” 他说话的时候,越清欢余光留神了一下他那张好看到犹如用精度最高的尺规设计出来的脸。 即便如此近距离看都无可挑剔的侧颜,因为说话而翻飞的喉结。 还怎么更好看,他就是好看这两个字的标准了。 给他留了位置的男生笑道:“刚刚还跟冯问理勾肩搭背,现在转眼就坐人清欢学妹边上去了,说好的基友一生一起走呢?” 言斯诚笑开了,右脸颊上有一枚若隐若现的酒窝,他咳了声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基友是基友,学妹是学妹,都不一样的。” 不得不说,这家烧烤店,有配得上它价格的服务水准,言斯诚和冯问理才刚刚坐下来没一会儿,就已经开始上菜了。 越清欢也是第一下见着这种放在冰裂瓷的盘子的烧烤。 翡翠色的冰裂纹盘子里放满了鲜亮流油的掌中宝、带着微微黄褐色的焦香五花肉…… 看习惯了竟有种诡异的美感。 然后又上了一道面线汤。 用水淀粉勾了芡的面线汤汁透明晶莹,上边撒了剁成碎的葱花和小米辣,颜色鲜亮。 来烧烤店点个面线,也算是相当罕见。 得亏是这家烧烤店也算是相当罕见,还有卖这种东西。 金主请客大家自然没有别的意见。 言斯诚慢条斯理地打了一碗,放在桌上,推给了边上的越清欢,压低了声音,听着像是漫不经心的语调: “你不是还没吃晚饭么?先喝一点垫下?” 他说话的时候甚至眼睛都没看向越清欢,态度随意得很。 越清欢眼睫毛颤了颤,接过那个白瓷碗,拿起桌上的汤匙舀了一勺。 面线汤还冒着些许白雾,一口面线下去,从喉咙穿越胸膛,一线到胃,皆是暖和的。 而言斯诚把碗推过来之后,就再也没说什么,自顾自跟边上戏剧社的人说笑,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她低头喝着面线汤,一遍用余光看着人。 言斯诚的侧脸轮廓精致英挺,像极了文艺复兴时的雕塑,睫毛浓密纤长,配着那双眼睛仿佛无时无刻不是多情流转的桃花眼。 做派风流随意偏偏又很有分寸,配上这么一张脸,成为经管院那边一号无法忽视的芳心收割机,似乎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她还在心里默默评估言斯诚的睫毛究竟有多长的时候,正好撞上言斯诚的视线。 他看向越清欢的眼睛,挑了下眉毛,毫无任何的局促之意。 坦坦荡荡如明松皓月。 她默默把视线收了回来,莫名有一些心虚感。 莫名想起一句话,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而就在她收回视线的一瞬间,言斯诚拿着筷子的指节才放松下来,他若无其事地放下筷子,嘴角不自觉弯了下。 话剧社的人大多外向,何况撸串这种事情向来是最容易拉近众人的关系的,就连着越清欢这种轻微社恐患者都忍不住被带进氛围里。 后来不知道是谁说了句,不然来玩“拍七令”吧? 所谓“拍七令”,就是轮流报数,遇到七的倍数或是带七的数的时候不能报数,而是拍一下前面一个人的头。 如果报错的话,就喝一杯酒。 “大家尽管放心,不用怕喝醉,要是男生喝醉,我让言哥一个个把你们送回去,要是女生喝醉,我来送。”冯问理笑道。 “啧。”言斯诚挑了下眉毛,“美得你,大家注意一下,防火防盗防社长。” 越清欢从小对数字很敏感,当时进盛大也是靠着拿了数奥国家级三等奖,然后自主招生进的盛大。 诚然玩这种游戏用不着什么数奥,但是冥冥中总是有玄学。 她一次都没报错过,但她右边的言斯诚却是个游戏黑洞。 仿佛真把“拍七令”当报数玩似的。 一次不落,次次踩雷。 “四十五” “四十六” “四十七” 依旧是慢条斯理不疾不徐,又精准无误跳坑的一声。 甚至不需要别人说,言斯诚就相当自觉地向桌上的醒酒器伸出手。 “不至于吧你脑子不清醒这都第几次了?”冯问理笑道,“你别是骗吃骗喝来了。” “别这么小气,喝不穷你。” 冯问理看了眼言斯诚边上的越清欢,露了了然的笑意,意味深长地说道:“还是舍不得拍某人” 咳嗽声此起彼伏。 言斯诚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笑骂道:“就你话多。” “清欢学妹听到了吗?这种德行的人以后就指望你治治了,发了那么多好人卡,以后你也给他发。” 言斯诚和越清欢的帖子在盛大之声飘了那么久,虽然不是人尽皆知,但起码话剧社是无人不晓的。 甚至有好事者去问了正主,除了被玩笑似的骂几句,倒也从没否认过。 越清欢一下子成了整桌人的目光焦点,她向来乐于自闭,如此一来有点坐不住。 言斯诚笑道:“行了行了有完没完,我凭本事菜,凭什么说我演。” “不愧是言哥,菜得这么理直气壮。” 他是三两句话就可以招去别人视线的人,越清欢才松了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座位的缘故,没几轮又到了言斯诚。 众目睽睽之下,言斯诚不负众望,再一次开了口, 他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啪。” 说话的时候,手放越清欢头上,轻轻拍了一下。 收手的时候还顺手揉了一把人的头发。 越清欢是标准的黑长直,一头乌黑柔亮的头发仿若一匹上等的黑色绸缎,晚上因为洗完头发刚刚吹干,所以没有扎起来,被这么一揉,微微有一些乱了。 言斯诚收回手,面上不显,不动声色的捻了下手指。 好软。 “噗,自带配音可还行。” “骚还是言哥骚。” “没办法舍不得下重手嘛。” “懂的懂的都懂的。” 越清欢摇了下头,伸手抓了一下头发,头发理顺之后剜了一眼言斯诚。 言斯诚倒是笑得无辜得很。 吃完烧烤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了,不过众人正玩到兴头上,打算去ktv续上第二摊。 “反正晚点叫人签一下就好了,你真的不去吗?” “我先回去啦,你好好玩。”越清欢拨开盛预然拉着她的手,摇了头。 盛预然刚想说什么,就听见边上的言斯诚开了口。 “我送你吧。” 几个话剧社的人原来还在劝,听了人的话一下子闭了嘴。 “好好好,走了走了。” 就算盛预然还想拉人,也被另外一个女生强行拉走了。 越清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时间烧烤店门口的人只剩下了言斯诚和越清欢两个人。 越清欢抬头看向言斯诚,一时语塞。 倒是人老神在在,陷了个浅浅的酒窝下去。 “走吧” 她抿了抿唇,默默提步向学校走去。 言斯诚跟了上去。 不得不说,腿长就是令人扼腕。 她的比例算不错了,奈何身高的天堑摆在那里,就算是加快了步子,身边的人一样轻轻松松跟上。 跟逛街似的。 所以也就自暴自弃般放弃了。 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越清欢低头看着路,踩着自己影子前行。 突然胳膊被人一拉,脚步踉跄一下停下来。 “你……”指责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自己差点就撞上了转角麦克斯韦的雕塑。 默默地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跟我在一起这么紧张吗?”言斯诚的声音带着笑,夜里听着仿佛夏日漱漱风。 “不知道的,以为是你喜欢我。”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杂志社 言斯诚说话的时候仍然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调子。 明明是再明显不过的调情话,偏偏被他说得光明磊落,仿佛只是普通聊天。 太坦然了。 越清欢抿了抿唇:“……你做个人吧。” “我做人一向很好,有口皆碑。”言斯诚插着口袋, “经管院第一好人卡批发厂”越清欢突然想起盛预然跟自己介绍言斯诚的时候说的话。 这个又长又响亮的名声。 言斯诚:“……他们造谣。” 两个人说着话的时候就走到了越清欢的宿舍楼下。 “我先上去了,你慢点走。”越清欢跟人点了头,转身就走向宿舍楼。 毫不留恋,十分无情。 如果不是步子太快,看着落荒而逃的气息倒是没那么明显。 言斯诚目送人进了宿舍楼的电梯,才插着口袋晃晃悠悠地离开。 越清欢回到宿舍的时候,墙上的挂钟时针刚好走到十一点的位置。她推开宿舍阳台的门,夜里的凉风倒灌进来,吹在脸上,耳根的温度降了些许。 像是一瞬间从热闹的盛宴一下子被按进无边无际的安静里,连着风扇的声音都格外分明。 她打开笔记本,把平板里的东西发到电脑上,开始动笔。 她和他们毕竟还是不一样的。 动心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她不可以。 —————————————— 毕竟只是一个戏剧社的海报,就是再繁复也就只有一张图,越清欢再怎么样也画了这么久的漫画,绕是一拖再拖,也用不上多久。 所以她不到五天就打好了线稿,简单地薄涂了一个初稿,发了过去。 而言斯诚也是非常优秀的甲方,半点修改意见都没有,只提出了细化方向的建议。 刚关掉跟言斯诚的对话框,手机上就弹了一条短信过来。 有个顺丰的快递。 是最新一期的《半夏漫画》。 《半夏漫画》的封面是一贯的绘本风,黑色的底图上横亘一只千纸鹤,千纸鹤上是一片淋漓璀璨的山河,朝霞近乎溢出纸面。 边上是力透纸背的四个字——半夏漫画。 曾经有人戏言,《半夏漫画》买回去就算不看,充充门面也不亏。 这四个字边上有相当显眼的一行字: 《鸿胪剑》——诸神决战梧峰之巅,《鸿胪剑》大结局。 《半夏漫画》第105期, 既是《鸿胪剑》的大结局,也是她与《半夏漫画》的大结局。 平心而论,《半夏漫画》对她而言确实是有知遇之恩。 人活着应该知恩图报不假,但是到底还是要恰饭。 两年时间,她的稿费也只是从120一页提到150一页而已。 作为一个新人而言,120元一页确实是不低的价位,但是这么两年下来,不说她早就不是新人,单单是物价飞涨的速度就已经远不止如此。 她私底下也听自家编辑说过《半夏漫画》的效益已经每况愈下,所以出走的漫画家越来越多。 当年在国内的漫画杂志排的上号的《半夏漫画》,如今很多书店已经都不要货了。 如今就连着在国内漫画届还算个籍籍无名之辈的她,都能称得上是《半夏漫画》当家花旦之一。 只是…… 说到底她是个俗人,《半夏》什么都好,只是隔壁给她开的价位是200一页,听起来80块钱好像不痛不痒,但一期漫画差不多都在三四十页,算下来就能差上好几千,感情没法当饭吃。 握着漫画的手渐渐收紧,修长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的缘故愈发分明。她看着手里的杂志,敛下眉目,睫毛抖了抖。 她把快递包装扔到了垃圾桶里,抱着杂志往回走。 越清欢看了一眼自己的平板,上面责编最后的消息是:“十一大大真的不考虑一下嘛,我保证下次你再拖稿我不骂你了qaq” 越清欢的责编深夏是个特别可爱的姑娘,曾经是。 那会儿她还不清楚越清欢的德行,以为越清欢一个温温柔柔的女生,应该跟其他编辑手里那群老油条不一样。每次临到催稿期,隔壁工位的编辑经常微信qq手机全部被拉黑,但越清欢的电话没响两三声都能被接起来。 也答应得满口马上就好,明天能交。 然后第二天也是这么说的,深夏甚至都觉得越清欢根本没接电话,听的全是同一套语言自动回复。 逼到最后深夏从一个好说话的可爱软妹变成一个莫得感情的催命太后,差点没要求越清欢直播赶稿。 但是钱真的是最庸俗,也最现实的东西。 越清欢还在神游的时候,电话响了。 接了电话,走到宿舍阳台上:“你好。” “请问是越十一老师吗?” 对面是一道男声,清冽温雅,虽然与先前又软又甜的责编小姐姐截然不同,但也是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类型。 隐约有些耳熟,却记不清是在哪里听过。 “嗯……对。” “我是《半夏漫画》的新编辑,想和您谈一下续签的事。” “真的很抱歉,我已经跟其他的杂志谈好了。”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十一老师,您和《半夏漫画》合作了这么长时间,《半夏漫画》的读者里很大一部分都是您的粉丝。” 对面带了点撒娇语气,配上那个嗓音……太犯规了。 “而且这次杂志社在筹划单行本,您不考虑一下么?” 越清欢向来铁石心肠也忍不住动摇了下。 说不想出单行本是骗人的,但是出单行本至少也要好一阵子。 “……很感谢您的看重,不过我已经答应了对方,出尔反尔不好,真的很抱歉。” “这次杂志稿酬全线上涨百分之十,如果您愿意留下来,我们可以加到百分二十” “可是……” 对面笑了一声:“拜托了老师,我上有老下有小,家里小孩就等着我这点工资冲奶粉,留不住您我就得卷铺盖走人了。” 虽然听得出是玩笑话,但是越清欢还是迟疑了下。 说《半夏漫画》离了她就办不下去她是不信的,但是180一页的价格她多少还是动摇了。 她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对面又开了腔:“两百。” “好,续约的合同你回头发我邮箱。” 十分果断,毫不拖泥带水。 “我看到这期刊物的地址是盛大,越老师也是盛大的学生吗?” “嗯……你叫我十一就可以了。” “《半夏漫画》的杂志社就在盛州,十一老师有兴趣来看看吗?咱们顺便续约?” 第二天越清欢按着那个编辑给的地址到了杂志社。 杂志社所在的地段相当好,在盛州的cbd写字楼有整整一层的地盘。 大概是已经提前打过招呼,她一跟门口遇上的工作人员报了姓名,那人就笑道:“十一叔我带你逛逛吧?” 越清欢颔首接了好意,笑道:“好啊,不过我先去谈续约的事吧。” “成,我带你过去。” 整个杂志社是大平层的设计,那个工作人员带她上了一层楼。 越清欢眼见着她敲了敲写着主编办公室的门,里边传来一道男声。 “进来。” 推门进去,整面的落地窗将整个屋子用阳光填充满。 “是你。” 那个人挑了下眉毛,旋即化成了眉梢嘴角常驻的笑意:“越十一老师?好巧。” 真的巧。 黑色的办公桌上立着块铜质的名牌。 那个上有老下有小,家里小孩就等着他的工资冲奶粉的编辑,是…… 言斯诚。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发展经济学 越清欢嘴角抽了抽,倒是言斯诚神色坦荡,没有半点心虚感。 他倒了一杯茶,向办公桌前扬了下下巴,颔首道:“坐。” 他推了一份续约合同过来,越清欢粗略翻了翻,除了昨天说的价格以外,有很多附加条件也变了,不过对于越清欢而言,最在乎的也就只有稿费而已,所以几乎没有犹豫半分钟就签了。 言斯诚扬了下眉毛:“这么快你都不多看看条件么?” “这不是怕你家里的小孩断了奶粉吗?”越清欢不轻不重地顶了回去。 言斯诚闻言也不羞愧,反而笑得灿烂无比:“您放心,您一续签,我晚上肯定买贵一点的奶粉回去给小朋友加餐。” 他认真地把合同放进文件夹,收进柜子里,笑道:“我带你看看杂志社好歹是你未来三年的贼船。” 除了言斯诚的办公室以外,整个杂志社都在一个大平层,工作氛围相当随意,编辑的工位边上什么都有,甚至有一个穿着lo裙的编辑的工位边上围绕了一群bjd娃娃,越清欢很缺钱那会儿什么都接,也接过bjd娃娃的改妆对这个圈子也有一定了解。 这么粗粗看过去,单就几个她认识的加起来就已经五位数了。 “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越清欢摇了摇头:“算了吧,等下次我带点东西再来,我这次来的时候有点赶。” 正说着话,那个穿lo裙的编辑就发现了她。 “你是不是十一叔!” 越清欢愣住了,怔怔点了头。那个编辑裙子一拎就拿着跑了过来,相当自来熟地拉着越清欢过去。 她拍了拍越清欢的肩膀,义愤填膺地向她工位前坐着的男生说道:“你看看人家!每次都比你早交!你呢?我就差住你家去了。” 越清欢在那笑眯眯地看着人,一如深夏最开始想的那么温文尔雅,半点不心虚。 边上的深夏:……五十步笑百步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么?一个是印刷前一个晚上才能交,一个是印刷的时候交,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了? 不过那个编辑面前的男人半分羞耻心也无,反倒是眼睛一亮:“您别说,您要是住我家里去那我保证比布谷鸟还准时准点。” 今天来续签的画手不止越清欢一个,本来大家打算一道去边上一家本帮菜的餐厅吃个饭,越清欢摇了摇头,笑道:“我还有个海报要画,我先回学校了。” “我社团也有事情,一起走吧。”说着他看向杂志社其他人,笑道:“你们去吃吧,回头□□报销。” 越清欢不疑有他,跟他一同下楼。 电梯门一合,那个穿lo裙的编辑翻了个白眼:“见鬼的社团活动,明明刚才就是他说的要去吃饭好吧。” 另外一个编辑合上mac,抛了个媚眼:“懂的都懂。” 空气里一时充满了“老板不在讲他坏话好tm开心啊”的快活气氛。 电梯里越清欢按完关门之后,又按了一楼的键。 只是她手刚放下,言斯诚就伸手长按,取消了一楼,按了负一楼的键。 “我开车来了。” “富贵。”越清欢感叹了句。 不过想也知道,半夏杂志社再怎么样那也不是个不入流杂志,能空降来当主编的也不可能是什么…… 买不起奶粉的普通人。 言斯诚的车是一辆银灰色的大众,具体车型越清欢倒是看不出来,不过看着还算低调。 他拉开了副驾的门,扬了下下巴。 越清欢本来有些犹豫,毕竟不管是在漫画还是小说里,副驾驶都是一个相当暧昧的位置。 “怎么着,您还想把我当司机吗”言斯诚笑道。 越清欢闻言没有半分犹豫坐进了车里。 车的内衬也是寻常的黑色,地毯软绒绒的,像是踩在云堆里。 “《鸿胪剑》结束之后你有新的连载的打算吗,还是先休息一阵子?” “有,不过最近还在画设定,”越清欢沉吟了一下。 言斯诚刚想说,最好别超过半年,就听见越清欢接着说道, “可能大约……要停四期没法开吧。” 言斯诚瞬间语塞:“……” 越清欢是双数刊更新,休息四期等于也就停了两次的连载而已,和无缝开新几乎没有半点区别,更不用说有时候画手遇到事情,请假一两期也是有的。 越清欢这种劳模画手不能说是前所未有,但是一个平时日常拖稿到在自己责编底线上跳舞的人,能有这种觉悟实在是让人有些惊讶。 毕竟当时他从深夏手里接过越十一的时候,他甚至觉得深夏想跪下来给自己磕个头。 他感叹了声:“十一叔业界劳模。” “生计所迫,要吃饭的嘛。”越清欢把头发撩到耳后,低头笑了声。 不过虽说是说笑,但她的语气神色却正经得不得了。 “没事,以后没饭吃来找我,我冲奶粉的时候多冲一杯还是有的。” “一定。” 公司离盛大也就两站地铁的距离,没多久就到了,言斯诚把车开到了越清欢她们宿舍楼下。 “那我就不送你上去了” “说得跟你送的了似的。”越清欢笑了声。 毕竟其他的不说,坐在楼下宿管室门口的宿管阿姨眼神已经频频往这边瞟。 盛大在车辆进出的管控并没有很严格,基本上登记一下都能放行。不过这种非开学放假的节点,还是比较少的。 “你要是想我送那我肯定送,女装都送你上去。” 越清欢嘴角抽了抽:“那倒也不必。” 言斯诚笑出了声,半真半假地调笑道:“没办法,你是‘我喜欢的人’呢。” 越清欢翻了个白眼,没再废话就下了车。 她回宿舍之后,洗了一把脸,分毫不耽搁就又开始画海报。 海报和宣传照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毕竟倘若要写实,那也犯不着花那么多代价叫她画。 这次的话剧背景是十八世纪的法国,当时的服饰建筑都是传承自巴洛克风的洛可可风格。 洛可可风格几个字听着就瑰丽繁复,简直是听得见的华丽。 对于画手的难度也不言而喻。 要不是收了钱,越清欢还真的有点想自暴自弃了。 —————————————— 盛大大一基本上都是一些公共课,所以有一些课程甚至是整个学校的人打散了上的。 越清欢念的专业是数学与应用数学,倒不是多喜欢数学,只是她进盛大就是因为拿了数奥国家级二等奖有的保送名额,能选的专业不多,索性就选了数学。 线代的内容对她来说基本上是翻翻书的事情,只是她线代课选到的这个徐老师平生最爱两件事—— 小测和点名。 而且全是心血来潮想考就考,想点名就点名,偏偏占分比又非常高。 每年被分到她手上的人能挂掉将近五分之一,被奉为数院四大名捕之首。 地狱空荡荡,徐教授在人间。 所以越清欢惯常是抱着自己的平板坐到教室倒数第一排的角落位置,然后拿线代课来画画。 班里拿平板做笔记的不在少数,所以越清欢这么干也不算显眼。 为着占最后一排的座,她每次都来得相当早,以至于今天她来的时候,上一堂课的人还没下课。 等人差不多走完了,她才走进去,去坐了日常坐的那个位置之后,就拿出了自己的平板,就开始继续画画。 直到老师开了口:“我们今天主要讲新古典学派对发展经济学的三个基本观点……” 越清欢愣了下,默默抬起头。 虽然线性代数是打散了排班,但是举目四望没有半个眼熟的同学显然也不是正常情况。 更不说台上的显然不是熟悉的徐教授,而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老师。 她沉默了一下,转头看向前面的同学,压低了声音问道:“这节课不是线代吗” “没啊,就是发展经济学啊。”前面的同学看了她一眼,失笑道:“你不是我们班的吧?” 发展经济学五个字听着怎么也不像把学生打散重排的大课,而专业课一般又是同专业的同学,大家一般互相认识。 越清欢一时失声:“……这不是西二307” “这里是西三307,你走错了。” 她有些绝望。 但是课上到一半出去,再怎么样都过于招摇,越清欢只能尽力把存在感降到最低,力求不被点到。 所幸这个位置确实还算隐蔽,只要不出太大动静,一般来说也不会引起老师注意。 只不过墨菲定律有言, 一件事只要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个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坐靠墙最后一排的女生,你来讲一下传统庸俗经济学的基本观点是什么?” 越清欢站了起来,大脑一片空白。 每个字拆开来她都认得,但是连起来读却跟天书一般。 ——我觉得我这种庸俗的人不配知道传统庸俗经济学是什么意思。 越清欢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的时候倒也还好,她一站起来,教室里一片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她本来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前边一声熟悉的笑声。 言斯诚看见她也是挑了下眉毛,然后顶着一众揶揄目光跟老师解释道:“她不是我们专业的。” 老师也是见惯不怪,点头示意她坐下,然后看着人,笑道:“那是谁的家属,自己出来回答,回答不出来的话,这种没用的男票不要也罢,我给你介绍个新的。” “我对这么课还挺感兴趣,是来旁听的。” “传统庸俗经济学的基本观点是……” 异口同声。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开幕式 言斯诚话一卡壳,转头好整以暇看向她。 越清欢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如果是别的完全不认识的教室也就罢了,但是言斯诚却在这个班里。盛大之声那个热门贴在首页飘了几天,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在少数,说是碰巧又有谁相信呢? 这个时候言斯诚要是不替她解围,她面子上确实很难过得去,到时候被人怎么编排都很难说。 明明是她出的差错,偏偏他还主动铺了台阶。 教授看得出越清欢窘迫,倒也没为难她,直接让人坐下,倒是班里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越清欢拿着笔,大半节课没画出什么东西来,偏偏这个教授两节课中间是不休息的,一节大课两个小时直接上完。 熬到下课的时候,越清欢整个人已经快原地坐化了,好在她坐在整个教室最边缘的角落,至少在战略上来讲,这是全教室最好狙人又最不会被狙的位置。 下课铃一敲,言斯诚在无数人眼光里施施然卷起书,走过来越清欢这里。 她抬起头看着人,有点绝望:“我说我确实是走错教室了你信吗” 言斯诚从小就长得很招人,也不是没被女生到追过,甚至先前也有女生这么干过。 可说不出为什么,偏偏越清欢说出来,他一下子就信了。 他忍着笑,点了个头:“我信了,那一起吃个饭吧?” “我信了”三个字的语气极其敷衍。 “我们上线代课,教室在西二307,我真的是走错了。”越清欢垂死挣扎。 “嗯嗯,我真信了。” 越清欢看着人,磨了磨牙,放弃挣扎:“……” “走吧一起去吃饭,吃饭的时候我正好给你讲点事。” 越清欢原先还想问是社团的还是公司的,后来想着反正不管是社团的事还是公司的事,总归言斯诚都是金主爸爸。 给钱的说了算。 而盛大之声上边,本来快沉下去的贴子再一次被人工置顶。 毕竟才刚开学,不是什么期中期末之类的地狱时间,大部分盛大学子还算清闲。 那个名为“数学在经济建模中的应用意义”的帖子,终于在第一千多楼的时候,被拉回了主楼的话题。 (1024楼)闪光的mria:抢个整楼,顺便播报个事情,言哥好像不是单箭头呦。今天清欢学妹来我们班上发展经济学了,还被徐教授点名了笑到我原地空翻。 (1025楼)钟馗捉鬼:那倒也不必。 (1026楼)月下无相亲:我伤心了,为什么清欢妹子不能多坚守一会儿阵线,看不看言哥被拒绝不重要,主要是希望她好好学习。 (1027楼)scotty:有1说1,如果真在一起了为啥上课不坐一起 (1028楼)哥哥我可以:有1哪里有1 …… (1093楼)全村的希望:应该只是去等他吧,我听说这次的戏剧社海报好像是找越清欢画的。言斯诚不是戏剧社副社吗 (1094楼)限定可以不强:破案了,不愧是他。 …… “这次话剧的海报我应该明天或者后天就能上完色,到时候发你看看,新漫画的话只是粗略有个头绪,人设还没画完。”不管是内容还是语气都极其正经,半点暧昧影子都没有。 我想和你发展革命友谊,你却只想跟我维持金钱关系。 言斯诚有点牙疼,觉得好像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大约是好人卡发多了的报应吧。 一起吃饭不过是借坡下驴的幌子,几乎一吃完晚饭,越清欢就跟言斯诚道了别,没有丝毫留恋。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盛预然还没回宿舍,整个宿舍只有一个越清欢在赶稿子。 业内拖稿成风,倒不是因为每个人都有拖延症。只是画画这种东西,真的是很难“抓紧时间”。 事半功倍的天才并非没有,但绝大多数的惊艳都是靠时间磨出来的。 很多有点名气的职业画手都有专门的助理来帮忙贴网点、画背景,饶是如此,漫画作者的责编也鲜少不脱发的,遑论越清欢这种级别的显然是请不起。 所以她除了上课以外,几乎没有什么其它空闲时间在摸鱼,基本上都在画画。 如果不是本身就喜欢这行,这种强度的工作,随便换个什么人来都得发疯。 等她把海报画完,抬起头的一瞬间可以清晰地听到颈椎“咔”一声轻微的响声。 在深夜里分明清晰。 她洗漱之后躺在床上,习惯性拿起手机打算摸个鱼,打开锁屏的时候却见着一条短信。 六个小时之前……大约就是言斯诚送她回来的那个时候。 (言斯诚:传统庸俗经济学的基本概念是利息是使用资本这一生产要素的报酬,即资本的价格,是资本所有者的收入……) 她按下锁屏键,把手机盖在眼睛上,屏幕温热的温度张牙舞爪地张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她没画过少女漫,但也没少看。大抵是因为没谈过恋爱的缘故,以前看着的时候,有时候也会理解不了漫画里女主角多巴胺分泌的规律。 此时此刻脸上手机的温度却违背了热传导的基本定律,连着耳朵都隐隐约约有灼热感。 他怎么……这么会啊。 —————————————— 盛大的运动会向来声势浩大,而且学分奖金之类的也给得特别大方。 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没有什么是奖金不能解决的,如果有,就加上学分。 盛大算是国内排名前五的十所高校之一,能上盛大的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虽然占比最大的是成绩,但全科满绩的也不止你一个人,不水综测基本上告别了拿奖学金。 以至于盛大学子为了抢学分什么都干得出来。 有一次外院一个日语演讲的宣发里奖励综测写错,结果本来这种面向专修日语或者第二外语学日语的学生的比赛,大半个外院都报了。 “不就是生背一篇日语演讲稿吗?背单词谁怕谁啊。” 甚至连隔壁的人文社科都来打探,都是兄弟学院能不能带带我们。 所以校运会这种给分特别大方的活动自然声势很高,拿个第八名都抵得上人家辛辛苦苦耐着性子去听大半学期的催眠讲座。 谁不去谁憨批,只恨自家学院不在乙组。 越清欢其实对奖金也很感兴趣,可是她一个一米六出头的个子,四体不勤,先天不足,确实没有必要自取其辱。 数院虽然也是男生偏多,不过比起其余工科学院,女生已经算是相当多了,所以院学生会来找越清欢举院牌的时候,她还是有点懵。 “我举院牌” “输人不输阵,隔壁是人社。” 音乐系属于人文社科院,大概是学音乐的人本身就带了气质加成,音乐系里长得好看的姑娘真的是遍地开花。 十八岁的姑娘确实都像花儿一般,但是架不住人家是雨后海棠。 越清欢:“院里那么多个高腿长的小姐姐,你找我这个一米六出头的,没有排面。” “没事,你这张脸就是排面。” 越清欢一时语塞,一愣神的功夫就被赶鸭子上架了。 开幕式当天, 女生是浅蓝色的斜襟盘扣上衣配上黑色的长裙,男生是中山装,整个数院精挑细选出来的六十个人站在那里,空气里都仿佛带上了几分那个时代的滤镜。 方阵正前方的越清欢瞬间明白了为什么明明自己也长成一朵洛阳牡丹样子的学姐,非得叫她来举院牌。 越清欢绑了一个高马尾,纤细漂亮的肩颈线一览无余,身上穿着一件从颜色到版型都十分刁难人类的学校运动会纪念服。 盛大讲究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但是也讲究基本的整齐。所以方阵其余的人就是想集体坐轮椅展示目前中国无障碍设施的完善程度也行,但是站在第一排举院牌的女生,被要求一定得穿校运会纪念服和黑色百褶短裙以及纯白的鞋子。 盛大这一次的校运会纪念服设计得非常的反人类,剪裁不说,颜色的那个橙色,饱和度高到就连越清欢一个画正宗少年漫出身的漫画作者,都只有在剧情高。潮跨页大图的时候才能用得上。 好在越清欢这种死宅画手,平日里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深居简出到就连盛预然都说过,只要食物充裕,就算世界末日丧尸横行,她都能在宿舍待到断电才知道,所以闷出了一身略带苍白的皮肤,橙色在她身上不仅没显黑,反而倒有了几分设计师初衷的“朝气蓬勃”。 不过比起其它学院花里胡哨的方阵,民国校服打扮的数院的方阵已经算是相当朴素了。 走在前边的人社院穿的是以华贵雍容著称的明制汉服,走在后面的建筑学院一群扛着工兵铲的工装打扮学子。 优秀的人在方方面面都优秀,就连搞事也一样。 每次盛大的校运会开幕式方阵都算是一大看点。 “向我们走来的是数学学院的学子……” 越清欢举着牌子走向主席台。 已经彩排了百八十次的路径,她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按自己的运行轨道走过去,比matlab生成的函数曲线还要平滑。 定点,转身,面向主席台,端出排练了千百次的礼节性假笑。 却在此时此刻,本来心不在焉听着自己学院方阵喊口号的越清欢思绪却被一声若有若无的猫叫声打乱了。 操场上的广播声音慷慨激昂,而那声娇软缠绵的猫叫声却又没有淹没在周遭的声音里。 她隐约感觉脚边有种软软的触感。 低头一看,对上了一只不知道从哪蹿出来的挪威森林猫的眼睛。 杏仁一样的眼睛带着与生俱来恃美行凶的理直气壮,直接在她脚边握了下来。 尾巴一扫,环住了她的脚腕。 “喵” 温柔又嘚瑟。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研三 盛大统共二十几个学院,自然不可能把所有人放到一个操场里,不过操场上除了各个学院走方阵的代表队,看热闹的也不在少数。 平时像极了吉祥物的校学生会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发光发热一回,主帐篷占了主席台边上第二好的观影地点。 所以也不少明明没有安排到的人凑过来看热闹,包括了抱了自家猫儿子来的言斯诚。 当那只抱在怀里都相当有分量的挪威森林猫蹿出去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主帐篷这边一阵兵荒马乱也没拦住猫主子。 那只猫绕着越清欢的腿就窝了起来,没有半点起身的意思,像极了钉子户。 越清欢穿的是黑色的百褶裙,虽然不高但是仗着比例好,一双腿看着也是修长笔直。 那只猫显然是有主的,一身长毛搭理得柔顺又光亮,脚腕上的皮肤像是陷入了轻柔的羽毛堆里。 她不可能把猫踢开,但是拿着院牌蹲下来把猫抱走又不太现实。 她轻轻地抬起腿,企图从那只碰瓷的猫旁边抽走,但是这只猫相当有分量,不用力根本纹丝不动。 后边的队伍已经喊完口号转过来了,那只猫还窝在越清欢腿边。越清欢面无表情,小心翼翼地加了一点力道,才把腿抽了出来。 那只森林猫蹲坐起来,不紧不慢地踩着优雅的步子跟着数院的方阵,跟在越清欢腿边。所幸一直到走完了主席台前的那段跑道之后变阵站到操场草坪的过程中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数院的左边站的是拥有音乐系的人文社科院,右边站的是经管院。 两个著名的美人遍地走的学院。 不过夹在两个学院之间的越清欢并没有逊色一丝半点,乌黑光亮的长发扎成了高马尾,自然下垂成优雅漂亮的弧度,因为常年宅在家里而白皙到近乎有些透明的脸在那件橙红色衣服的映衬下看着也精致动人。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要走方阵,盛大之声里看热闹的人已经发了无数个帖子。 而越清欢也无愧于承包盛大之声的美名,热度最高的帖子就是那只猫蹭她的腿的照片。 (楼主:只要妹妹长得好,一声在吗我就倒) 都是一二十岁的年纪,更何况是从一整个学院精挑细选出来的举院牌的姑娘,自然是没有一个不漂亮。一溜烟看过去,就连丑哭的纪念服都让人有种微妙的感觉——原来不是纪念服丑,而是我不配。 饶是如此,越清欢依然是里面最显眼的一个。 ——仗着那只猫。 虽然猫这个物种确实是得天独厚,胖有胖的好看,瘦有瘦的灵气,但是这只猫就算是在猫里,显然是肉眼可见的漂亮。 不是布偶之流一样的乖巧无害,而是精灵王一样的优雅傲慢。一双金绿色的杏仁眼微微上挑,骄矜劲几乎要溢出照片。 它端坐在越清欢腿边,高度快赶上她的小腿,仿佛带了滤镜一般。 (18楼)闪光的als:awsl,这张照片你告诉我越清欢要出道我都信。 (19楼)盛大王祖贤:呜呜呜呜呜呜我太可以了,清欢妹妹本来就是出道水准的颜值啊! (20楼)西安边伯贤:我一时半会儿不知道羡慕人还是羡慕猫。 …… (25楼)可可爱爱: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是人和猫我都要。 (26楼)wuli瑶瑶: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什么都得不到。 随随便便,轻轻松松,就盖了几百楼。 但凡跟越清欢扯上点关系,盛大之声都热闹得仿佛不是一个只有正儿八经有学号才能注册的校内论坛。 (134楼)前线吃瓜小分队:小孩子才在论坛里异想天开,诚哥已经付诸行动。 数学学院的方阵顺序本身就比较靠后,为着赶项目进程,各种校领导的致辞也还算简洁,开幕式没一会儿就结束了。 由于那只来碰瓷的猫还在越清欢脚边蹲着,所以就有人主动过来帮忙把院牌拿去还给主席台。 解散之后,一些田赛项目已经开始布置裁判帐篷,人也三三两两散去,盛预然也从后面跑上来找越清欢。 越清欢蹲了下来,试探性地去抱那只森林猫。 那只猫从善如流,完全不挣扎,甚至还主动往越清欢怀里窝了窝。 挪威森林猫算是体型比较大的猫,加上这只猫被养得很好,所以抱在手里相当有分量,越清欢抱着有点压手。 她放轻了力道,顺了顺毛。 “好乖啊。”盛预然跃跃欲试,也伸手摸了一下。 那只挪威森林猫完全不搭理人,懒懒地叫了声。 “言三。” 本来窝在越清欢怀里的猫听到呼唤声瞬间转头,踩着她的手臂支起前身,叫了一声:“喵。” 寻声看过去,越清欢挑了下眉毛。 言斯诚向那只猫伸出手,那只猫却也没有多热情,而是踩了一下越清欢的胳膊,又窝了下来。 怡然自得。 他倒也清楚自家主子的德行,没有放在心上,看向越清欢,笑着点了个头:“刚刚没抱稳,让它蹿出来了不好意思。”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是脸上的笑容也不带多少歉意。 “没事,这只猫是你养的”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言斯诚这了眨眼,向那只端坐在越清欢怀里的猫扬了扬下巴,“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个儿子等我买奶粉。” 越清欢:“……你儿子” 她不是不能理解养宠物的人管自己宠物叫儿子闺女的事,可当时那种情形,见鬼了才能联想到是只猫。 “是啊,这不是都跟我姓了吗?这要不是政策不允许我肯定给他上个户口。” 越清欢差不多摸透了他的性子,笑了出声:“他叫言三吗听着真学术,你家要是再养一条狗是不是叫肖八。” “这都研三了,再做肖八就晚了吧。” 肖八是肖秀荣编纂的八套考研试卷,差不多考研必刷题。不过如果都念到研三了,确实是不需要了。 边上的盛预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平日里看着高岭之花似的舍友此时此刻眉眼不自觉带上了些温柔的效益,撸猫的手轻柔到她看着都酸。 ——平时越清欢对她都没这么温柔。 “清欢,我等下还有20x50的比赛,我先过去换衣服了……您自便”说完往数院大本营走了过去。 越清欢:“……” 神他妈您自便。 越清欢一个四体不勤又只有一米六出头的人,真的非常有自知之明,就算报名了估计也出不了院赛,不如别报,至少不必自取其辱。 “那你要换衣服吗”言斯诚相当贴心。 “我为什么要换”越清欢一脸不解,“我又不用跑。” 女生没有不爱美的,尤其是被选出来举院牌的女生,基本上都相当注重个人形象。按照往常的惯例,基本上每次开幕式一结束,都是这些举牌手仗着地利跑在最前边去抢更衣室。 但是言斯诚看了人一眼,原先看着跟路边十块钱三件没有什么区别的校运会文化纪念衫穿在越清欢身上,竟然一点也不廉价。 确实是没什么换的必要。 “那你方便帮我抱一下言三吗我得先跑个20x50。” 越清欢有些迟疑:“……它要是再蹿出去,我可能抱不住。” 言三看着就膘肥体壮,虽然现在看着安安静静抱在怀里,那个腿再加把劲,就能比越清欢还长。 挪威森林猫是天生的捕猎手,刚刚言斯诚都没拦住,越清欢就更不用说。 “我带了猫包,等下你把它丢进去看着就可以。” 越清欢有点不解:“那为什么不直接把它放猫包里” 言斯诚沉默了一下,说道:“言三会自己开猫包。” 越清欢愣了下,旋即感叹:“……不愧是一只研三的猫,知识改变命运。”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借子上位 言三并不知道自己在老父亲的口中已经成了一只学识渊博无恶不作的带恶猫,轻轻叫了一声,连撒娇都带着一股子傲气。 如果说别的猫撒娇,是一种“我给你一个薅我的机会”的话,那么言三撒娇就是一种“我给你一个求我被你薅的机会。” 可偏偏言三整只猫都长到了越清欢的审美上。 言斯诚过来的时候已经把猫包提上了,他把猫包放在地上,打开太空舱的门,越清欢刚要把猫放进去,言三就伸爪子抵住了太空舱。 越清欢有点手足无措,就见着言斯诚直接把言三的爪子摘下来,整只猫塞进猫包,关上门拉上拉链一气呵成。里边的言三愤怒地拍了几下舱门,他的脸色没有丝毫改变,转头对越清欢说道: “你注意别让它从里面把太空舱门扒拉开就行。” 太空舱的舱门是拉链型的,理论上足够聪明的猫确实也不是不可能从里边拨开。 越清欢本来就要去看盛预然比赛,加上言三确实长得很好看,就答应下来了。 她提着猫包,本来想去跑道边上,数院是甲组第二组,所以跑道两边不少熟悉的面孔。 她提着一个猫包真的太显眼了。 她不是爱出风头的人,加上虽然已经接近十月,但是这几天盛州的太阳却相当毒,所以她就抱着猫包去了边上观众席。 四平八稳地坐在没什么人的观众席边上看着底下上比赛。 “那个是不是你儿子”检录处的人撞了一下言斯诚的肩膀。 言斯诚顺着那个同学眼光看过去,就见着了那个抱着猫坐在观众席的女生。 ……谁家校运会是坐台上看的 20x50算是参赛选手最多的项目了,虽然是个娱乐项目,但是观众声势半点不比其它热门项目低。 毕竟广撒网,就算你喜欢的人不跑,也有可能会去看,就算ta不去看,在跑的人中也有可能有你将来会喜欢的人。 不得不去。 跑道周遭已经被人围满了,就算有不少被抓壮丁的纪律督察在那里清人,也不妨碍人群几乎要涌到跑道上。 诚然,正儿八经的运动会观众自然是安安稳稳坐在观众席上的,但是校运会的时候谁会坐在观众席上不都是站在跑道上呐喊么。 不过转念一想,让越清欢站在跑道上替他助威,也确实想象不出。 “嗯,是我儿子。” “你可以啊,这么快就追到了” “没追上,还在怎么琢磨借子上位。” “……可以,骚还是你骚。” 其实观众席确实是一个相当优秀的观赛位置,视野非常好,比起站在跑道边上,看台更容易一目了然地看见比赛情况。 还不用晒太阳。 越清欢把猫包放在身侧,安安静静地坐在看台上等比赛开始。 她左手撑在膝盖上,右手伸着手指扣了扣太空舱的舱门,猫包里的言三伸着爪子放在舱门上,肉垫的压在了透明的门上。 “你爹去比赛了,等下会回来。”越清欢也不知道自己说这话给谁听。 她还在跟言三玩的时候,就听见“嘭”的一声,跑道上的人离弦而出。 盛大不是没有体育特长生,不过校运会规定了体育特长生不能参赛,否则奖金学分基本上体育生自己分一分就没了。 盛大算是工科起家,数院算是男女比例稍微好一些的学院了,所以校运会的成绩一直都很不错。 数院的第一棒就是盛预然。 很多小说里很喜欢把女二塑造成家境优良不学无术的样子,但事实上大部分家境殷实的姑娘长得漂亮,成绩也好,最气人的是连体育也好。 盛预然就是这么个姑娘。 她确实比不上受过专业训练的体育生,但是在排除了体育生的接力里就是相当出彩了。 短短50米就已经超了第二名两个身位。 数院后边的人也一直保持着优势,直接拿了小组第一。 赛场的气氛是会传染的,就算越清欢坐在远离人群的看台上,血液也不由自主激荡了几分。 经管院也在甲组。 比起甲组第一组,第二组小组赛就胶着许多,等到最后一棒的时候,经管院已经掉到了第四。 经管院的最后一棒是言斯诚,倒数第二棒的那个女生冲过来的时候绊了一下,差点就撞到言斯诚怀里。 倒是他眼疾手快一闪身,从人家手里夺过接力棒,向终点冲去。 五十米的距离太短了,没有什么准备和冲刺的说法,只有从一开始就竭尽全力。 能被安排到最后一棒的都不是等闲之人,可偏偏言斯诚却完全没有被落后的局面影响半分。 他压低了身子,提高了步频,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超过了相差不远第三名,像前边几乎是并排的第一军团进发。 两边的人群呐喊声几乎要淹没整个操场一般。 就好像少年漫一般,一帆风顺的升级流向来没什么市场,大家爱看的都是“莫欺少年穷”的逆袭打脸情节。 可是五十米太短了,真的就是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几个人逼近了终点。 言斯诚咬紧了牙关,再一次提了速度,周遭经管院的人加油声都已经喊到破音。 “言哥!加油!言哥!加油!” 越清欢也忍不住站了起来。 最终三个人几乎是一齐穿越了终点,哪怕是越清欢居高临下的视角,也看不清是谁先跑过终点。 言斯诚站在跑道终点等成绩录入的时候,下意识看向了看台上越清欢的方向。 刚好撞进了越清欢的眼睛里,他弯了弯眉眼,向那个方向挥了挥手,睫毛都被阳光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光泽。 他自己没注意,但周遭来接他的人也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到那个意料之中的人影,纷纷露出了意味深长心照不宣的笑。 好人卡披发厂厂长,要遭报应了。 越清欢不太喜欢被那么多人注意,不过见着言斯诚看过来,也笑着挥了挥手。 那边裁判组反复看了几遍录像,最后才公布了成绩。 “第三名,软件学院。” “第二名,城市规划与设计学院” 第一名尚未公布,周遭已经开始欢呼。 “不愧是我言哥!” “诚哥牛逼!” “言哥!我可以!” 周遭人群一激动,言哥诚哥的乱喊。 言斯诚一巴掌呼在一个一米九壮汉的背上,笑骂:“你可以个屁。” 那个人被打也没有丝毫恼意,笑得见眉不见眼:“可以的,以后言哥你是我亲爹。” “阿枫你这辈分是不是有点乱” “乱什么乱,言哥是大家的爸爸。” 言斯诚笑到直不起腰,又下意识看向越清欢的方向,就见着人也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他没等裁判公布第一名,就拨开来扶自己的人,向看台走去。 其实要上看台得绕到主席台的另一边,但是言斯诚从来不是循规蹈矩的主,他撑了下栏杆,直接跨了过去。 直接走向越清欢。 哪怕长了一张到哪都是焦点的脸,越清欢从小到大也都很低调,被这么多人看着还是有些别扭。 但是看着言斯诚那一脸坦然的样子,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地从包里拿了一包手帕纸出来递给人。 言斯诚扬了扬眉,受宠若惊:“你帮我擦吗” 越清欢也回答得特别真诚,表情里透露着无产阶级对上司的虚伪关怀:“您做梦呢?” 言斯诚:“……” 他接过纸,自己擦了一下汗:“你等下还要看比赛吗” 越清欢非常实诚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操场这么热。” “这么现实的吗”言斯诚低声笑了下,“一点都不热血。” 越清欢闻言看着人,轻笑了一声:“要回去画稿子。” “天这么热,没有项目确实是没有必要待在操场浪费生命,” 言斯诚说得相当真心实意,掏心掏肺的样子像极了资本家的亲民嘴脸。 他把言三从猫包里抱了出来,大概是因为跑了一身汗的原因,言三并不是很乐意让他抱,挣扎着想蹿进越清欢怀里。 “好好画,我们父子俩就靠你养了。”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写满五个字 —————————————— 越清欢噎了一下:“……我是走稿费的吧,你也能分成吗” 言斯诚也相当真诚地点了点头:“是啊,可杂志社都是我的阿。” 越清欢,沉默了一下:“……” 言斯诚笑着薅了一把言三的猫,把人家原先顺滑又光亮的毛折腾得不成样子,言三在他怀里拼命扑腾,却被强权镇压。 “你新连载的大纲准备好了吗” 越清欢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么大的跳跃:“嗯” “新漫画。”言斯诚笑眯眯地说道,“你上次不是说在画了吗” “准备好了。” 一提到工作越清欢瞬间就进入状态,她点了头:“你要看一下吗” 挪威森林猫是一种半长毛的猫,自然是不可能在操场待太久,两个人就一起去了学校的临湖咖啡厅。 临湖咖啡厅整个建在未名湖的湖面上,三面邻水,平日来这儿自习的人很多。不过现在因为校运会,此时又是大早上的缘故,除了服务员以外倒是也没有几个人。 以前越清欢开始新连载之前,她的编辑深夏也会过来找她谈,不过半夏杂志社给画手的创作自由度很高,一般都是要个人设和背景,确定故事题材不犯忌讳,人设画得漂亮基本上也就不会插手什么。 因为漫画不同于小说,画面的信息容纳量是远不如小说的,有时候小说写上几句话的事,漫画就已经可以画整整一期了,所以即便是整个的大纲,言斯诚也没用多长时间就翻完了。 少年漫的故事大同小异,同样的故事立意套上不一样的人设背景,就成了不一样的书。 越清欢原先那本长篇漫画就是如此。 倒也不是针对漫画,现在不管是小说还是漫画,亦或是电影电视剧之类,都陷入了一种大同小异的困境里。 倒也不是说情节不好,但是明明应该是最骨肉的东西,却被忽视,而去靠一些皮囊来争搞下。 “这个剧情……”言斯诚一手帮言三顺着毛,一手撑着下巴,“我觉得不是很可以。” 给钱的是爸爸,越清欢耐着性子解释道:“漫画跟小说不一样,漫画主要看的是画面,画的好就可以补救回来的。” 漫画的画工和小说的文笔类似,但又截然不同。 一本小说如果情节老套,那么再好的文笔也很难救回来。但是漫画不一样,好的画风完全可以拯救平庸的情节。 “你也用了补救这两个字,”言斯诚慢慢悠悠说道:“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情节处理好呢?” 越清欢看着人,良久没有说话。 “画面是服务于故事的,把故事讲好是你的画技,但是故事本身才是主体。 “我看过你画的漫画,既然你愿意拿画油画的完成度来画漫画,为什么不好好想一想情节呢?” 越清欢点了头,也没说什么其它的事:“我知道了。” 言斯诚放缓了语气:“十一月有一个新人大赏,你没有想法吗” 怎么会没有想法 新人大赏是国内一个很有名的比赛,由国内几家的比较权威的杂志社联办,虽然名字叫做“新人大赏”,但是并不是只有纯新人参加,发表过长篇作品的人也可以参加。 换句话说,但凡没什么名气又舍得下脸面,就算你是一个出道了二三十年的画手,一样可以报。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新人大赏算是国内漫画界最有分量的比赛之一了。 而此时此刻的言斯诚,并不知道自己三言两语,放出了一个什么样的大魔王。 ——————————————— 越清欢回到宿舍,脑子里还想着新人大赏的事情,倒是盛预然过来挽住她的手臂,促狭道:“欢欢,你怎么没有去看我比赛” 嘴里说的是兴师问罪,却满脸写着“我想吃瓜”。 “我去看了啊……还有你要是再叫我欢欢,回头高数不要抄我作业。”越清欢咬牙切齿。 其实从小到大叫她欢欢的人不少,刚开始她倒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欢欢听着也很可爱。 ——直到北京申奥成功。 “爸爸。”盛预然半点不知道气节两个字怎么写,认错态度相当利落。 识时务者为俊杰,能屈能伸盛预然。 “我去看了。” “你哪里去看了我辛辛苦苦跑完,举目四望却没有看见我唯一的舍友,别的赛道都有好多人扶,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凄凄惨惨戚戚。” 舍友都这么说了,越清欢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关心道:“你站在原地不会挡到后面的选手吗” 盛预然:“……越清欢,你有没有心” 控诉力竭,声泪俱下,闻者流泪,见者伤心。 越清欢终于明白为什么有的人能在进戏剧社的第一年就能挑大梁演女主角。 除了确实长得漂亮以外,这种浑然天成的演技确实令人叹为观止。 “盛预然,你要不要脸”越清欢有点看不下去,“你清醒一点,你跑完之后我们班至少有四五个女生在扶你,哪来的孤零零” “你去看了” “嗯,”越清欢点了点头,“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什么时候没做到?” “那我怎么没看到你?” “我在看台上啊,你自己没看到我还要说我。。” “……您坐看台上谁看得见” 越清欢笑了下,三言两语把话头带了过去。 脑海里却不由自主想起了言斯诚刚跑完五十米时候的样子。 穿越重重人海,从看台到跑道上,他逆光站着,九月末的盛州,阳光依然热烈奔放,早上九点多年轻的阳光勾勒出他的剪影。 闪闪发光。 画画的人天生对美的感官敏锐,她只觉得哪怕是人群里,他依然是最显眼的一个。 然后这个剪影向她转了过来。 天生精致漂亮的眉眼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泽。 ———————————————— 趁着校运会放假,越清欢也画完了海报最后的部分。 最后把海报发给冯问理的时候,冯问理那边发来了六个点。 冯问理:…… 越清欢:还有哪里需要改吗 冯问理:冒昧地问一件事情。 越清欢:你说。 冯问理:画成这样不需要加钱吧? 越清欢坐在电脑前差点笑出声。 不然怎么说人家是中文系的,彩虹屁都比别人写得绚烂。 没人不喜欢戴高帽,这种已臻化境、大巧不工的手法,确实很让人开心。 这次戏剧社排的话剧是《玛戈夫人》,背景是参照了欧洲中世纪时的一个真实故事改编而成的。 玛戈夫人是一位公爵的女儿,她拥有绝世的容颜和胜雪的肌肤,从她十四岁起,来求娶的贵族便络绎不绝。 但是她却偏偏爱上了一位出身普通因为军功受封的骑士,骑士虽是名义上的贵族,但也远远配不上一位将会继承公爵爵位的公主。 然而玛戈夫人不顾劝阻,依然嫁给了骑士。 结果婚后却被骑士献给了他所效忠的君王。年轻的君王美貌残暴,昏庸无道,却把无数珍宝献给了玛戈夫人,只为博她一笑。 但玛戈夫人无动于衷,从嫁给君王之后就再也没有笑过,为了博她开心,君王甚至愿意为她举办舞会,甚至不惜自己也穿上礼裙混入宾客,哪怕沦为贵族里的笑话。 在一次君王为她举办假面舞会的时候,骑士带人攻进了皇宫。 在一片混乱中,玛戈夫人摘下君王的面具,君王才真的心寒,以为她从一开始就是骑士送来的人。 却不想玛戈夫人把面具带在了自己脸上,把自己的面具给君王带了上去。 “我无法给你我的爱情。 “但剩下的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当皇宫里的骑士慷慨陈词,痛斥君王夺他妻子,昏庸无道的时候,带上君王的面具的玛戈夫人也被抓到了。 骑士要君王交出玛戈夫人,并说自己有多爱玛戈夫人的时候,“君王”一言不发。 一直到被一剑了绝之后,玛戈夫人的面具才掉在地上,露出了面具后绝世的容颜。 越清欢画的海报正中央是一个穿着漂亮的克里诺林裙的女子,她脸上带着一个面具,一半是镶嵌着琳琅宝石的金色面具,一半是了孔雀翎毛的宝蓝色面具。 细致入微地刻画出每一个细节,一个人就占尽了整幅海报三分之二的工笔。 而周遭的人三三两两,都是标准的洛可可式风格,虽然笔墨比不上最正中的玛戈夫人,但是雍容华贵之意几乎溢出纸面。 甚至认真端详,连着五官都与本身角色的饰演者有些许相似的地方。 当冯问理把这张海报发到戏剧社的社群里时,原先插科打诨的人瞬间闭麦。 诡异的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有人发了一句话。 顾思远:这海报,我配不上。 余佳佳:这海报,我配不上。 朕知道了:这海报,我配不上。 一溜烟下来,社群瞬间被刷屏。 余佳佳:有1说1,我本来以为自己只是演个校园舞台剧,看到这个海报我觉得咱们明天就要去百老汇巡演了。 盛大一枝花:盛预然的舍友是什么神仙啊我哭了,这个完成度当电影海报都绰绰有余了吧。 苏政晨:我不配,我真的不配。 冯问理:苏政晨知道自己不配还成天逃彩排 盛大一枝花:这戏不好好演我都觉得对不起这张海报。 我是真的爱玛戈夫人的骑士:纯路人,有1说1,确实。 冯问理:纯路人,有1说1,确实。 盛预然:纯路人,有1说1,确实。 余佳佳:纯路人,有1说1,确实。 …… 盛预然坐在床上,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她捞开床帘,爬上越清欢的床,把盘腿坐在床上的越清欢吓了一跳。 “怎么了?” 盛预然把手机递到越清欢面前,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自己看。 她本意是想让越清欢看看群里的彩虹屁,却没想到言斯诚突然冒了出来。 言斯诚:谢谢,谢谢,应该的。 余佳佳:你道个屁的谢,越清欢你家的 言斯诚:她确实是我家的 正卡彩虹屁看得正欢的越清欢和盛预然沉默了下。 盛预然:缓缓打出一个 余佳佳:快速打出三个 苏晨:余佳佳你打多了一个问号。 等群里被一片问号刷屏到越清欢都快不认识问号的时候,言斯诚才晃晃悠悠地说, 言斯诚:我家的画手。 一向清冷有礼的越清欢磨了磨牙,开了口:“狗比。” ———————————————— 越清欢是一个非常宅的人,平日里也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以前放假一个暑假她出门的次数都不会超过三次,像校运会这种好时机,就更不可能出门了。 所以一直到校运会的最后一天,在盛预然的强烈要求下,越清欢终于第二次去了操场。 盛预然控诉道:“你的亲舍友跑四乘一百米的决赛你都不去看,我不是你的小宝宝了吗?” 越清欢:“……其实没有是过。” 盛预然:“你无情无义,我跟你睡了这么久,你连个四乘一百米的决赛都不陪我,这可是决赛啊!你预赛都不去了,决赛再不去你就太过分了!” 越清欢:“……行。” 操场上放着的背景音乐依然是亘古不变的《运动员进行曲》,广播站的声音清甜又干净,念着亘古不变的加油稿。 从小学到大学,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只有百度还是那个百度,大家抄的的加油稿还是那些加油稿。 越清欢陪着盛预然去检录处点名,而男子四乘一百米的参赛成员也在这边点名。 “清欢。”言斯诚主动打了招呼。 越清欢微微颔首:“言三呢?” “儿子在家呢,这么想他么?” 越清欢一噎,非常没有风度地翻了个白眼:“……当我没问。” “你要是想他的话,回头可以去杂志社看它。” 边上的同学听得欲言又止:“……你们这就有儿子了” 越清欢:“……” 她沉默了一下,才说道:“言三是只猫。” 跟言斯诚站在一起确实太惹眼了,越清欢点了个头:“比赛加油。” 说着就要离开。 刚要走,边上吃瓜吃得像只十分快乐的猹的盛预然拉住人,泫然欲泣:“你怎么又要走了呀,说好陪我等比赛开始,少一分,少一秒,都不是比赛开始!!” 抑扬顿挫,掷地有声。 越清欢一言难尽地看着她:“盛蝶衣,戏少一点。” 不过越清欢到底还是没走,认命地陪着人一起等检录。 盛预然跑的是最后一棒,一般跑最后一棒的都是最强棒,所以个个都是个高腿长的人物。 越清欢站在那儿,就像茫茫人海里的漩涡。 盛预然上了赛道做准备,越清欢抱着她的外套,打算走去终点的地方等她。 “等下你会看我比赛吗”同样是第四棒的言斯诚站在准备区,笑着问越清欢,他低着眉眼,看不见眼里的情绪。 越清欢抱着盛预然的衣服,神使鬼差地答应了下来。 应下来之后才又解释了一句:“我们数院的男子四乘一百米也进了决赛呀,我肯定会看的。” 说完之后,转身向终点走去。 步子走得很稳,犹如黑色丝缎一样的长发在走路的时候摇曳成漂亮的弧度。 越清欢最漂亮的地方其实不是脸,而是那头浓密柔顺又乌黑光亮的黑色长发,去拍洗发水的广告都不需要加特效的地步。 言斯诚压了压嘴角,原先就已经相当漂亮的桃花眼眼角染上了一些洗不掉的笑意。 《左传·昭工七年》里有这么一句话, “或求名而不得,或欲盖而名章。” 随着“嘭”一声枪响,女子四乘一百米开始了。 数院女子接力的四个人,除了盛预然以外都进了100米的决赛。 而盛预然没有进100米决赛的原因是因为她没有报名。 所以数院的优势非常大,几乎拉了第二名十几米。 除非其他学院最后一棒是博尔特,否则根本没有半点希望。 而盛预然也不是什么吃斋念佛的人,直接把这个差距拉得更大了,一直到她冲过终点之后,第二名的人都还没有跑过八成的路径。 数院的尖叫声都快直接撕碎作为背景音乐的《运动员进行曲》,而盛预然也因为过于脱力,整个人挂在越清欢身上。 越清欢把外套搭在她肩上,笑着对她说:“我们预然妹妹太强了。” “谢谢欢欢姐姐。” 越清欢:“……你站直别摔着,我要放手了。” “我错了姐姐。” 虽然已经是榜上钉钉的第一名,但是听见裁判组宣布数院第一的时候,来看比赛的数学学院的同学还是尖叫声直冲天际。 围着盛预然递水的递水,递面巾纸的递面巾纸,盛预然也接得不亦乐乎,嘴上还要说着“诶客气客气”之类的话。 像极了贪污行贿的现场。 不过马上就要进行男子四乘一百米的决赛了,负责维护赛道秩序的督察队队员已经过来催,众人才涌向操场中间的草坪。 “你要看男子四乘一百米决赛吗” “那不是废话,”盛预然看了越清欢一眼,恨铁不成钢:“哪个校运会最热门的项目不是男子四乘一百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天天在宿舍蹲着吗” 越清欢咳了声:“……说话就说话,不要人身攻击。” 一般而言,男子四乘一百米确实是整个运动会最有看头的项目之一,集体项目本身就更有凝聚力,而20x50又是娱乐性质比较多,剩下的就是4x400和4x100了。 如果不是专门练过的体育生,由于先天的生理原因,女生在接力跑的观赏性却是不如男生,所以男子4x100几乎可以说是所有比赛里最有人气的比赛。 比赛还没开始,跑道两边的人已经挤了一层又一层,越清欢和盛预然仗着刚从跑道退出来的优势占据了最靠近赛道的位置。 越清欢见着言斯诚站到自己的赛道上做准备,他穿着一身鲜红的运动服,连着短钉鞋也是红色,在一众深色系的人里尤为显眼。 盛预然整个人像没骨头一样挂在越清欢身上,笑着说道:“老男刀也就图一乐,要说骚还是得看诚哥。” 越清欢也笑了出声。 两个人还在插科打诨,预备的口哨就响了,整个操场就像是一瞬间踩了柔音踏板的钢琴一样安静了些许。 “嘭” 发令枪响。 能进甲组的学院本来就属于比较强势的,精挑细选出四个人,就算是实力烧弱,像数院那种规则外级别地甩开一二十米显然是不现实的,赛道上的几个人几乎是并驾齐驱,根本站在赛道上根本看不清谁是优势。 一直到第二棒交接的时候,数院和经管院才和其他几个学园拉开些许距离,几乎是以并驾齐驱的方式成为第一军团。 只是在第三棒的交接的时候,经管院的交接差点掉棒,直接被数院趁机拉开了距离。 第三棒向来是弱棒,可惜数院均衡发展,根本没有所谓弱棒一说,所以到第四棒交接的时候数院还领先了经管院三四个身位。 数院的最后一棒是一个大二的学长,是这次校运会110米栏的冠军。他拿到接力棒的一瞬间,越清欢周遭的数院同学都沸腾了。 可经管院的最后一棒是言斯诚。 言斯诚是真正的bug级别存在,他大一的时候就打破了学校的100米的记录。 虽然学校校运会不允许体育生参加,但是校记录用的却是校田径队队比赛的成绩。 盛大差点就想问言斯诚愿不愿意去比赛了。 言斯诚接到接力棒的一瞬间,速度就飚到了满值。 像是蓝条续满已久,一瞬间开了大一般,冲向终点。 没有所谓的加速期,却跑出比正经100米的比赛还可怕的架势。 跑道两边无数呐喊声已经听不出在喊谁的名字,只看见跑道上那个鲜红的身影冲向前方领先的数院,差距逐渐再变小。 离终点还有20米,10米…… 然后两个身影同时冲过了终点。 就是站在终点的越清欢都没看清到底是谁先冲过了终点。 言斯诚冲过终点之后又跑了十几米才…… 撞到路灯的灯杆上。 幸好因为已经控制了力道,更多的还是借路灯缓冲了一下,才没撞伤。 他走回远跑道,无数经管院的人围了过去。 他倒是没有推辞,挂在一个来扶他的男生身上。 ——像极了盛预然挂在越清欢身上的样子。 边上有个女生拧开矿泉水瓶,递了过去,他抬起头刚想接,见着是个女生,就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推开人家的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桃花眼眯起来的样子天生含情,像是水仙花一样。 好看得连被拒绝的人都忘了尴尬。 盛预然在那边垫着脚想偷看在裁判组在回放的录像,不小心踩到了越清欢。 “你给我好好站着,马上就公布了有差那么一会儿吗”越清欢一把按下盛预然的肩,说道。 明明人声鼎沸,明明越清欢的声线也没有多高昂。 却像海豚对上了频率一样,清晰地进入了言斯诚耳朵里。 他福至心灵一般下意识向那边看去,就刚好见着越清欢把散落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露出因为日照而染上些许绯色的脸,抬起眼睛。 然后视线相撞。 言斯诚眨了眨眼睛,眼眶周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剧烈运动还是天生的缘故泛着粉晕,微微下垂的眼角天生就带了三分情意。 越清欢愣了下,旋即低头收回了视线,耳根升起热意。 “不知道是谁第一,要是数院第一的话我们就甲组双冠了,算上20x50那就是大满贯了!”盛预然有些许担心:“讲道理,要真的这样,那这届的数院可就太排面了,堪比s9上拿五杀啊。” “会的。” “可是20x50的时候经管院那组也是并列然后经管院第一。” 越清欢沉吟了一下,说道:“福无双至。” “我也觉得,文化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越清欢:“……” 越清欢那边还在碎碎念的时候,裁判组已经得出了最后的结论。 “男子四乘一百米甲组决赛成绩,第八名,软件学院,第七名,电气学院,第六名,马克思学院……” “啊,我不要听我不要听,”盛预然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转头看向越清欢说道:“等下你帮我听,要是不是我们学院第一就别告诉我。” 越清欢有点受不了,就把盛预然的手拉了下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手还能隔音又降噪” 盛预然委委屈屈:“……欢欢你好凶哦。” 越清欢:“……” 其实她矛盾得很,不管从情理还是道理上,她都希望数院能赢,但是说不出为什么,却莫名觉得赢的会是经管院他们。 所幸她的感觉并没有成真—— “第二名,经济与管理学院。” “第一名,数学学院。” 越清欢此时此刻才意识到,刚刚根本那点小打小闹算不上什么,现在的欢呼声才算得上真正的响彻云霄。 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大约是—— 沉鱼落雁的地步 她下意识去寻找那个红色的身影,还站在原跑道上等成绩的言斯诚的脸上依然笑意不减,跟边上的人说笑,但是—— 没有往她这边看哪怕一眼。 说出来没有半点道理,像是自作多情,他凭什么要看自己呢? 可是她莫名就觉得他好像不是太开心的样子。 数院的人心情自然是爆炸级别的好,毕竟可是前无古人的三冠,就算是以前再强势的学院,也没有拿到过这么可怕的分数。 从前有一届电子学院逆天的可怕,一个学院拿了将尽两百分,第二名的那个学院才拿一百零一分,但他们那一届也仅仅只是拿了两个四乘一百米的双冠。 三冠是真正创纪录的存在。 两个四乘一百米赛完之后就是闭幕式,数院因为三冠的存在,毫无悬念地拿了第一名,总分高达一百五十多分。 盛预然挂着全院的所有奖牌,作为院代表去领了奖。 不过出人预料的是,开幕式的方阵队列,数院也拿了第一。越清欢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站她身后的学姐推了出来。 “去拿去拿,”学姐笑道,“让他们看看门面,我们数院就是又美又强。” 给越清欢颁奖的是言斯诚,他向越清欢点了个头,露出一个标准的公式化笑容,压低了声音:“你今天也很好看。” 越清欢说不出为什么,总觉得这个样子的言斯诚有点别扭。 她走下来之后,盛预然勾着越清欢的脖子,要院里负责组织这次比赛事项的学姐请客。 “这还用说肯定请啊。”学姐笑眯眯地说道:“这次数院的奖金可以让你们人均胖三斤。” 平时拿着计算机算卡路里,多吃一支阿尔卑斯棒棒糖都得去跑圈的盛预然迟疑了一下:“那倒也不必。” “我突然有点罪恶,连盛预然都这么在乎体重我还有脸想着去哪吃,我不配。” “那你想出来了吗?” “撸串火锅还是去吃烤肉啊?” 一群人笑闹着往操场的大门方向走,而言斯诚看着越清欢头也没回的背影,眼神有点淡。 突然有点明白“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的道理。 剃头担子一头热确实是没意思。 也没有必要。 只是这么告诉自己了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向数院的人逐渐走远的身影。 “言哥别气了,不是你的话咱们接力没准连第二都没有,前边被拉了那么多,你能追到那种地步已经很犯规了。” “我没事啊。”言斯诚又端出了那副无可挑剔的笑容来,“去忙你的吧,经管院总分都第三了我还能生什么气,要不要这么膨胀。” 那个人见他这样也不像是有事的样子,加上有人叫他就去忙别的事情了。 只是原地的言斯诚莫名其妙有点更不舒服了,连无关紧要的同学都知道自己不高兴,越清欢……一点表示都没有 手机来了一个信息,他连忙打开锁屏一看—— 10086:尊敬的客户您好,您本月已用的…… 日。 跟着数院的人一起快走出操场当然越清欢终于琢磨出为什么觉得言斯诚不对劲了。 因为自家主编,全身上下用初号大小的加粗黑体字写着五个字: 快来哄老子。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演技 越清欢停下脚步,把盛预然挂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摘了下来:“你们先过去吧,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情。” “什么事情?”盛预然转头看向人,有点不解。 越清欢垂下眼睛,淡淡说道:“一些杂志社的事情。” 毕竟是人家工作上的事情,其他人也相当识趣,那个学姐笑道:“哇,校运会都要工作。那我们先过去,等下到了给你发地址,你解决完事情再来。” 越清欢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没有说谎,言斯诚本身也是“杂志社的事情”的一部分,是学姐他们自己误解。 她转过身,不紧不慢地走向主席台,就见着主席台边上的人刚好在看自己。 ——或者不是刚好? 言斯诚也没料到越清欢会突然来这么一出,穿越了半个操场却莫名觉得她的五官一清二楚。 然后披挂着身后的霞光走来。 越清欢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下意识就想来找他,可是来都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过来。 言斯诚也清楚自己确实没什么立场生气,可是没来由就是觉得失落不甘。 但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为的不是拼劲权利却拿了第二的缘故。 可是所有莫名而来的躁郁,和所有的意难平,都在远处的越清欢停下脚步转身的一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就像是心脏瞬间从烈日灼烧下被扔进了清凉的泉水里一样。 越清欢走到他跟前的时候反倒是有些犯难,因为家里的原因她从小敏感,非常会看眼色。 因为性子缘故,她从来不喜欢去招惹麻烦,却也不喜欢解决麻烦,只想躲得远远的。但她也说不清为什么,明明言斯诚自己就是个肉眼可见的大麻烦,自己却半点躲的想法都没有。 甚至……想哄他。 只是她也没做什么考虑就过来了,人站在她跟前之后反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言斯诚现在半点不快都没了,见着越清欢站在那边有些手足无措的意味,就主动递了台阶。 “你们数院晚上没有聚餐吗?” “有的。”越清欢抬眼看着人,迟疑道:“我过来想跟你说……我新连载的大纲已经有思路了。” 新连载的事情确实重要,但也没有非要在这种时候说。不过开了这个口,越清欢瞬间思路就清晰了。 不管怎么说,言斯诚都是自己的主编,如果说新连载的事情……应该会开心点吧? 言斯诚觉得自己相当不容易,竟然能够诡异地领会到越清欢这种神奇到像是他自己的错觉的安慰人逻辑,咳了一声:“那你要发我看看吗?” 越清欢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言斯诚嘴角弯了下,循循善诱:“那你等下要不要跟我一起吃饭?我们顺便讨论一下?” 越清欢想都没想就应下来了,旋即打量了一下言斯诚的神色。 他眉宇间没有多少情绪,垂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不知喜怒,但确实没有平时顾盼神辉的样子。 “今天我请你吃饭吧?”越清欢试探开口。 言斯诚自然答应下来。 其实言斯诚心情已经非常愉悦,仿佛刚刚在那别扭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偏偏还得按耐住雀跃,假装自己不开心的样子。 好难,为了一顿饭还得飚演技。 —————————————— 校运会刚刚结束,不管成绩如何,很多学院或者班级都要聚餐,学校里基本上所有的餐厅都已经人满为患。 “我们去外面吃吧?”言斯诚看向人:“这个点学校周边应该是没有了什么店了。” 越清欢点了头:“都可以。” 虽然是辆大众,但是不管怎么说作为一个大学生,在学校里开车也确实太高调,所以言斯诚的车一直停在校外。 两个人坐上车,言斯诚一转车钥匙打了火,看向越清欢:“去哪里吃?” 越清欢摇了摇头:“随便吧,看你想吃哪里,我都可以,别太贵就行。” “你放心,我没有那么败家。” 越清欢隐约觉得“败家”两个字听着有点奇怪,却也说不上来哪不对劲。 “要不去我公寓吃吧?”言斯诚笑道:“我公寓就在边上。” 越清欢愣了下:“……可我要请你吃饭呀 。” “等下点外卖你付钱,而且我突然想起来今天出门的时候好像没有给言三加猫粮。” 在睁眼说瞎话这方面上,言斯诚向来天赋异禀,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半点心虚感都没有。 还相当体贴地说:“不然你先陪我回趟公寓,我给言三加个猫粮开个罐头,顺便换一下猫砂,你在车上等我一会儿就行。” 越清欢没养过猫,但是听着好像不是多简单的事情。 她向来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 这点秉性,言斯诚早就摸透了。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手 为了养猫,言斯诚在盛大边上不远的一个楼盘买了一套房子。 “你买这个房子是为了养猫吗” “嗯,在宿舍养猫不太方便。” 越清欢感叹了句:“富贵。” 言斯诚向人眨了眨眼睛,相当理直气壮:“没办法,再苦不能苦孩子。” 听着确实是相当败家的行径,不过盛大在郊区,房价倒是没有市区那么可怕。加上当时的盛州有房价调控和人才引进两个政策,就算当投资也是很划算的。 结果刚买完不久,边上就建了新的商圈,才两三年的功夫,房价已经比当时购入的时候翻了三倍。 两个人刚说着话的时候就到了门口,言斯诚刚开门,就见着言三安安静静窝在沙发上,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姿态像极了欧洲中世纪的贵妇。 就是看见门开了,也只是瞥了一眼门口,半点反应都没有。 “先叫外卖吧,你要吃什么”越清欢低头打开手机一个蓝色图标,把手机递给言斯诚,坦然得不得了。 言斯诚推了回去:“都到老板家里加班了,还不包饭,你当我们杂志社是什么资本家么你下次有空再请。” 越清欢被说得有点懵,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仔细琢磨一下这话倒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言斯诚的这套房子是大开间的格局,整个客厅只有一张长沙发,连个电视都没有。 她坐到沙发上,沙发另一边的言三就迈着优雅的步伐,准确无误地踩到她身上,然后窝了起来。 “喵~” 声音带着卷,端着一副清冷高贵的样子,却叫得一个妖艳贱货的调子。 言斯诚叫了一家餐厅的外卖之后,自然而然在沙发另一头坐下,打开ipad开始看她的大纲稿子。其实沙发不算短,是偏大的二人座,加上又是坐在两端,两个人中间的距离紧密点还能做得下两三个人。 但是言斯诚坐下去的一瞬间,连着越清欢那边的沙发也有些微微下陷,有一些往他那边倾斜的趋势,好在越清欢腿上压着的言三分量并不小,倒也坐得四平八稳。 就是边上的言斯诚心情就没那么四平八稳了。 他先前告诉越清欢她的剧情太过平和,无功无过本身就是一种过错。 然后现在……未免太过不平和了。 如果说原先是个风平浪静的人工水库,那么现在就像是风涛汹涌的海面 ——还是百慕大三角那一块的。 虽然故事的主要脉络还是传统少年漫的一套,偏偏藏在皮子底下的是诡谲汹涌的人性。 稀薄的热血感动,汹涌的现实残酷,别说看漫画主体,单单看着大纲言斯诚都觉得相当致郁。 ——还不是很多韩漫故意为之的致郁感,而是环环相扣水到渠成的意难平。 但毋庸置疑,是一个质量非常上乘的故事,越清欢绘画水准不算差,哪怕在一众科班出身的人里也能靠满满的灵气夺人目光。 言斯诚本来就不是正儿八经的漫画杂志主编,自然是百无禁忌。 甚至有点想让人快点付诸行动,不能只有他一个人意难平。 “您这个故事……”言斯诚感叹道:“有点厉害。” 越清欢也摸不准这种漫画的可行度,只是那天听完言斯诚的话之后突然灵感泉涌,几乎没花多久就改完了。 内容的厚度与原先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一时听着言斯诚这么说,也摸不准到底是嘲讽还是夸赞,但私心里确实又不想放弃这个版本。 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以吗” 言斯诚本来就没想让越清欢去改,只是听着平日里冷淡疏离对自己敬而远之的人难得这么弱势,一时生了几分逗她的性质。 “这个故事没什么问题,就是你写得也……”他说着自己也笑出了声,“太不打算让读者好过。为了杂志的销量考虑……” 越清欢眼睛里的光稍微暗了些许,他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跟我撒个娇就让你过。” 越清欢怔了下,才反应过来言斯诚是在开玩笑,以及自己刚刚那个样子究竟有多,一时有点羞恼,瞪了他一眼。 她长着一张清淡隽雅的脸,平日里端着倒还好一些,看着也是不近人情的样子,此时此刻瞪人的样子半点分量都没,却像极了奓毛的猫。 也难怪言三那天那么反常地喜欢她,原来是物以类聚。 言斯诚见好就收,笑着咳了一声:“那你抓紧画第一话吧,如果可以的话赶上十月第二期,还刚好是双数期,双数吉祥,好事成双。” 越清欢看向人,迟疑了一下:“我怎么记得十月第二期是单数期?” “单数期?”言斯诚面不改色,“单数期好啊,单数期吉利,首屈一指。” 越清欢面色复杂:“……当个漫画杂志主编委屈你了,你该去算命。您这水准,扯个旗子就是天师传人。” “谢谢,哪天要是家里揭不开锅,”言斯诚也应得相当恳切,“不过应该用不着,这不是有您养着么?” 越清欢:“……” 她是个理科生,高中政治会考之后就再也没碰过哪怕一下政治书,但是她现在心悦诚服地想起马克思说过的一句话: 资产阶级是剥削阶级。 两个人正说着话的时候,门铃已经响了,是言斯诚刚刚叫的外卖。 油酱毛蟹,清炒茭白,芙蓉鸡片,水晶虾仁并一盅腌笃鲜。 看着都是一些平常的菜色,没什么特殊的。 不过味道确实很好,几乎让人把舌头一并咽下去的好吃。 言斯诚把东西放在那张作为隔断的吧台上,招呼越清欢过来。他伸手刚要抽出桌子下面的椅子,有一只手比他更快,已经握上了椅子的边沿。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拿就……” 他没有留神,也握了上去。 声音戛然而止。 和预想的椅子的冷硬触感截然不同,是一双带着温度柔弱无骨的肌肤。 四目相对,女生一时没反应过来,睁着一双眼角略有些下垂的杏仁眼,像极了一只受了惊的狐獴。 言斯诚不紧不慢地松开手,只是不知道有意无意,放手的时候温热的之间似有若无地挂过越清欢的细腻又光滑的手背。 像是细细碎碎的风撩拨本来平静清澈的一泓水面一样,不为掀起风浪,单单为了吹出细致又优雅的纹理来。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奖牌 言斯诚收手的一瞬间,越清欢本来也想收回手,只是慢了一拍再收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刻意。 她抽出椅子,坐了上去。 言斯诚家里的椅子是黑色的高脚凳,线条简洁又利落,极有设计感。 但世间大部分的好看都是靠牺牲舒适度来完成的,这个椅子的设计师大概觉得椅子是一种装饰性家具,极其不符合人体力学。 越清欢一米六出头的个子也算是人类正常水平,坐上去之后两条腿都悬空了,高脚凳却连个落脚的横杆都没有。 她刚想指责这个设计,就看见在她对面落座的言斯诚自然而然地坐在椅子上,脚仍然地上。 行吧,只是不符合她的人体而已。 这家店用的外卖餐盒也和普通的外卖餐盒完全不一样,所有的菜品都放在黑底撒金的仿瓷盒子里。 “这个盒子有点好看,买椟还珠都值得。” “还要过来收回去的。”言斯诚闻言笑道。 越清欢倒也不可惜,毕竟好看是好看,不过显然实用意义不高。 “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们改天去他们店里吃,他家的盘子可比这种送出来的抱养盘子好看得多。” “有机会再说吧。”越清欢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言斯诚拆开一次性筷子的纸壳,顺势把筷子掉了个,筷子尖朝着自己递给越清欢。 他的手很漂亮,跟学乐器的人白皙细腻犹如上等美玉一般的漂亮不一样,他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覆着一层薄薄的不鲜明却一看就很有力的肌肉。 “谢谢。” 食不语,寝不言。 就连边上的言三也相当有规矩,从言斯诚给他开了一个罐头之后就安安静静地蹲在那里吃罐头,屁股还对着两个人。 越清欢的双腿悬空,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晃着。 然后拖鞋就从脚上滑了下去。 “啪嗒”一声,虽然音量不大,但是在安静的室内还是很明显。 越清欢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就轻咳了一声,支着腿想去勾拖鞋,接过拖鞋没有勾到,脚踝反而碰到了言斯诚的腿。 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她膝盖以下的部分长期是冰的,尤其在空调开这么低的情况下,裸露在空气中的脚踝部分凉得像一块玉。 接触到言斯诚小腿的地方有一点酥暖热意。 她以前看许多电影里撩人的办法,无非是脚尖去挑起对方的裤管。彼时她还不理解这种行径到底暧昧在哪里,如今才知道到底有多暧昧。 她连忙收回腿,耳根有点发烫,所幸她常年都是一张扑克脸,倒也没有什么端倪。 ——只是她自以为而已。 放在平时披着头发还能挡一挡,今天把头发扎成马尾,完全露在外面的耳朵已经变了颜色。 “噗。” 对面的言斯诚没忍住笑出了声,越清欢恼羞成怒,恶人先告状:“你们家的椅子太高了。” 话音刚落,言斯诚终于没忍住,笑开了:“还行,我没觉得高。” 越清欢横了人一眼,外强中干,半点杀伤力都没有。 像极了言三小时候被踩到尾巴的样子。 ——现在的言三就不像了,毕竟现在除非整个人力量全依附在那一脚上,否则言三被踩到尾巴也没什么反应,最多就是不痛不痒地叫一声。 言斯诚把低头看着地板,十分体贴地帮越清欢把地上的拖鞋踢回她够得着的地方。 提回去之后还非常自然地笑了下,桃花眼也弯了起来:“不用谢哈。” 越清欢,垂死挣扎一般强调道:“……是你家椅子太高了。” “对。”言斯诚从善如流,没有半点犹豫。 就是语气也是相当敷衍。 越清欢气结,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好在人也懂得见好就收:“咳,我买这个椅子的时候也没想过约人来家里吃饭,所以就挑着好看的买。” “我就说。” 两个人吃完饭之后,言斯诚直接送她回了宿舍,车直接开到了宿舍楼下。 一直到了宿舍楼下,他才笑着开口:“恭喜你们院拿第一了。” 脸上仍然挂着笑,没有半点失落感。 越清欢没多想:“你更厉害啊,你后面那个速度我都吓到了,真的就是纯粹运气不好。” 言斯诚啧了声,并没有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安慰人的感觉。 但是她能有这个安慰的意思他已经觉得该满意了。 “算了,你上去吧,”言斯诚叹了口气,“等下到宿舍之后打个电话给我。” 越清欢拉开车门下了车,刚要关上车门的一瞬间,犹豫了一下低下头看向车里,从包里拿了个金牌,放到副驾上。 奖牌正面是专门请的一位当代书法家写的“盛”字,周遭绕着一圈回字纹,古朴又大气。 20x50米虽然没有像4x100那样人手一个金牌,不过除了奖状外,如果去找组委会要也能意思意思给块金牌。 只有一块的情况下自然是给谁都不公平,越清欢平日里看着清高,但相处起来性子又很好,在排练入场队列的时候就很受院里的人欢迎,加上她又没有比赛,所以就给了她。 “谢谢你今天请我吃饭,这个送你,别不开心啦。” 她弯了弯眼睛,清淡的长相一瞬间被赋予了光鲜的色彩。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南溪 言斯诚也不缺这么一个金牌,大一的时候年轻气盛报了三个项目,金牌多得让言三踩着玩。 但是这概念完全不一样。 以前怎么没发现盛大的奖牌做得这么精致呢,设计典雅又别致,质感上等,跟雍正的青瓷观音瓶有的一拼。 “好,那你上去的时候小心点。”言斯诚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向人抛了个媚眼。 言斯诚长得很好,而最好看的当属那双不管是不是有意,都像是在暗送秋波的眼睛。 ? 薄情相也是多情相。 越清欢把金牌给他之后才把车门合上,转身上了宿舍楼。 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宿舍楼里,言斯诚才把车窗升了上去。 越清欢是真的很不会哄人的人,可是哄人的手段又偏偏太过戳人心扉,真诚到连用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都有点惭愧。 虽然惭愧归惭愧,后悔是不可能后悔的。 他拿着金牌,另一支手握着方向盘,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着,突然福至心灵醍醐灌顶,打开了群助手,打开八百年没打开过早已999+的宿舍舍群。 他们的宿舍舍群叫作社会主义接班人,置顶群公告就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二十四字。 然后专供两个长年打游戏的人领游戏内分享红包,往上一划拉都是数不清的游戏分享链接,社会主义接班人如果都是这个样子怕是马克思列宁都要从历史书里爬出来骂街。 所以这个群就被他丢进了群助手。 言斯诚:周岑景。 言斯诚:. 周岑景就是他当初那个把越清欢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舍友,也就是他“暗恋”越清欢的最初原因。 周岑景:不就是一个金牌么?怎么了您不是一打这玩意儿吗? 言斯诚:我今年没有拿到。 周岑景:……哥,那是你不报。 言斯诚:你不问问我金牌谁给的吗? 周岑景:? 言斯诚:越清欢。 周岑景:???? 周岑景算是反应过来了,八百年都不在群里说一次话的人终于打开舍群的目的。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想不开,要在排位晋级赛生死局等复活的空档里出来看这种东西。 其实他嘴上说着越清欢是他女神,实际上这话跟“刘亦菲是我女神”本质上没有半点区别。虽然人人嘴上都说着刘亦菲是我老婆,但并不会真的会对刘亦菲抱有什么非分之想。 周岑景:全体成员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言斯诚已被管理员禁言十分钟。 社会主义接班人整个群一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越清欢回宿舍的时候,盛预然还没有回来。 她也不明白刚刚自己为什么会把那个金牌给言斯诚,可偏偏神使鬼差一般,就是想哄他开心一点。 算了,一个奖牌而已。 她抽出抽屉,把数位板拿出来开始画画。 刚好这个时候盛预然回来了,她推开宿舍门,一边换鞋一边问道:“你后来怎么没去呀?” 在去言斯诚公寓的时候越清欢就已经给盛预然发了消息说自己不去数院庆功宴了。 “因为想早点回来赶稿子。”越清欢面不改色心不跳,说得非常自然。 盛预然神色有些复杂:“……欢欢宝贝儿,我刚上来的时候言哥的车还没走,他还跟我打了招呼。” 越清欢:“……” 她咳了声,说道:“我先去洗澡了。” —————————————— 校运会结束之后就是国庆小长假,越清欢很早就收拾好了回去的行李就等着国庆放假。 越清欢的家乡在f省南溪市一个叫清水岩的小镇,虽然坐落在沿海这种得天独厚的地方,但是小镇的经济并不发达,生活节奏也不快。 她回家之后把行李放回家里之后稍微收拾了一下东西,去楼下水果店买了一些柚子,去了市医院。 “你家阿欢这次国庆要回来吗”一个老太太手上削着苹果,坐在自家老伴病床边笑着问道。 “要的,她刚刚已经打电话说马上来了。”即便在医院里也会把头发盘得十分妥帖,在病号服外面都会披一件干净得体的织锦坎肩的老太太,在一众不修边幅的病人中算是相当显眼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病房就被人敲响了。 进来的是来换药的护士,不过后面还跟着一个少女。 越清欢是所有老人家都会喜欢的长相,眉眼清淡,盘靓条顺。 她扎着高马尾,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线衣和水洗蓝的牛仔裤,站在那里就像一副画一般。 “外婆,嬷嬷。”越清欢把东西放在病床边的柜子上,笑着叫人。 “放假就这几天怎么也回来了。” 越清欢的外婆叫沈玉仪,说是幸运也不幸。 她原来是老派大户人家出身的女儿,后来在成分划分时,为了保命匆匆嫁给了越清欢的外公。 也亏得越清欢外公人也很拼命,后来也发家了,可惜发家没多久,就因为浑身伤病而去世了。 沈玉仪一个老派人家出身,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硬生生在风雨飘摇的年岁里举家搬到了清水岩,独自一人抚养大了女儿齐深礼。 原来以为能松一口气,但是偏偏齐深礼又离了婚,把尚且不知人事的越清欢扔给了她。 从越清欢记事开始,就没有多少关于父母的印象。甚至连着那为数不多的画面,都模糊到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画面。 “难得放假嘛,”越清欢笑眯眯的,她拿着水果刀去病房配的洗手间里洗了刀,把柚子顶端环切一刀,三下五除二打开柚子,剥了几瓣柚子皮放到提来的小塑料袋里,挂到衣柜里去,“我怕你太想我。” 沈老太太闻言笑了下:“得了吧,你少自作多情。” 沈玉仪女士是一个再差的生活条件都能安然接受,却不能忍受自己的生活质量下降的人,就像如今的病已经不太乐观,忌口的东西还比不上她挑食的东西多。 越清欢把剥好的柚子递给沈老太太,也递了一块过去给隔壁床的老太太:“柚子是刚买的,很新鲜。” “你家阿欢真懂事。” “那肯定的。”沈老太太没有半点谦虚,一边接过一边笑着说道。 手接触到越清欢的手的时候,越清欢看见沈老太太的手几乎是皮包骨的样子,皮肤也有些蜡黄,血管清晰可见。 她神色微微一暗,旋即又掩饰了过去:“外婆你是不是又不好好吃饭,你看你又瘦了。” “我有吃,就是吃不胖。”沈老太太仍然是笑着的,倘若不看气色,半点病人的样子都没有。 两个人说着话的时候,陈阿姨就进来了。陈阿姨是越清欢请的护工,好在南溪市的经济不发达,护工价位也不高。 “陈阿姨。” “小欢回来了?”陈阿姨眉眼细细长长的,常年在医院当护工,做事也利落。 “嗯。”越清欢笑了下:“我外婆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 “有的。”陈阿姨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越清欢假装没看见身后的外婆向护工使的眼色,心里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沈玉仪:“我先出去一下,等下陈阿姨给你买饭你先别吃,我回来之后要看着你吃。” “没大没小。” “你听不听?” 沈老太太脸上不情不愿的应了声,眼睛里还是带着笑意。 医院最清闲的科室,大概就是住院部了。住在这的人大多已经病到麻木,昨天还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的人,明天手术室出来之后就再也不见人影也是常事。 可能出院了,也有可能再也不必住院了。 情况到底怎么样,也能从来收拾床铺的家属脸上观测一二。 不过有些人出院了,家属也未必有多欢欣,所以久而久之,大家也不爱问,只当都是痊愈出院了。 所以这个前提下,住院部反倒是一派和乐欢欣,看着也其乐融融,甚至院子里还有几个老头老太太在那里打叶子牌,要不是都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看着根本不像医院住院部,反而像是哪个老年人活动中心。 但边上的家属倒是都跟越清欢一个表情。 越清欢一出病房的门,脸上的笑容就再也维持不下去。 三年了。 以前深夏打趣过,虽然她拖稿但是她的确是相当劳模,她当时说的什么来着? “如果不是真的缺钱,谁又愿意当劳模呢?” 别人只当是开玩笑,却不知道这是大实话。 “清欢,沈老太太确实是尽力在吃饭了。”跟着出来的陈阿姨叹了口气,“阿姨在医院这么久,也照顾过得这个病的,这不是吃不吃的问题,确实是吃了难受,像沈老太太这样的已经算吃得多的了。” “谢谢阿姨。”越清欢点了点头:“您帮忙劝劝,多少也是多吃点,您辛苦了我回头给您包个红包。” “别别别,这我不收。”陈阿姨连连摆手,“你还是学生,何况沈老太太人也很好,活根本不累,这钱我不拿。” 她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专业,要不你问问医生吧。” 越清欢心里清楚,在医院这么久,就算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护工也不可能什么都不懂了,不过越清欢还是撑着去了医生的办公室。 “王主任好。” “你是沈玉仪女士的家属对吧。”戴着金丝眼镜的医生脸上没什么表情,拿着报告单给越清欢分析病情。 太过专业的词汇越清欢其实听不懂,但听得懂的部分又让人实在不愿意听懂。 “……其实慢性肾衰竭说到底也是老病,”医生叹了口气,“现在就是靠透析和药撑着,病人也很难受……而且现在已经发展到中后期了,后面的医疗费用你可能得提前做个准备。” 言尽于此,其实该明白的也能明白。王医生已经是非常好心的医生了,尽力都开医保能报销的药,只是慢性肾衰竭有一些进口药是不能不用的。 哪怕医保已经报销了大半,每个月开销也在五位数。 当年越清欢的外公确实留了一点家底,但这么多年下来也确实所剩无几,若不是沈玉仪放下小姐架子出去工作,早就坐吃山空。 医生见惯了生离死别,但这种还未成年就担起家里重任的情形确实也不多见。 “那我先去交一下住院的钱吧,”越清欢下意识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来,并不接医生的话,“谢谢您,我先出去了。” 她说完点了个头,走出医生的办公室。 医院的通风一向做得很好,只是穿堂风难免有点凉意。 她把最后的积蓄交到医院的卡里,回到病房的时候,陈阿姨刚好买了饭过来,慢性肾衰竭的忌口非常多,好在医院食堂里也有专门的窗口。 越清欢接过陈阿姨手里的饭盒,想喂自家外婆,手里的汤勺就被人夺了过去:“你外婆还没到不能自理的地步呢,犯不着这样,我自己吃。” 饶是到了这个地步,沈老太太进餐的时候仍然不疾不徐,相当优雅,依稀看得见昔日大家闺秀的冰山一角。 只是手腕已经纤细到弱不胜衣的地步,几乎是骨头外面薄薄地覆着一层皮肤而已,连着上边的翡翠镯子都有些撑不住。 “呕……” 沈老太太突然吐了出来,连着饭盒都打翻了,一阵兵荒马乱之后,病房里的护士和陈阿姨就开始有条不紊地帮她换衣服和床单。 等到东西都收拾好,让沈老太太睡下之后,越清欢才默默地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医院。 其实她是不想回来的,因为看不见的话至少能说服自己一切都还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南溪是个生活很轻松的地方,但是她踏上这片土地之后就开始压抑了。 她去了一趟南溪一中。 南溪一中是全市最好的高中,每年本一上线率将近百分之九十。她当时高中的时候念的是另一个不错的私立学校,不错就不错在给了她二十万奖金。 而越舟渡是南溪一中最受欢迎的老师之一,风趣博学,即便年逾不惑依然气度风雅,放在从前也应当是一号名士无双。 他是越清欢的亲生父亲。 十几年没有露过面的亲爹。 她本来想去找自己亲爹借钱,但是站在校门口反而有些不敢进去。 长得好看是有很多优待的,保安见着她也相当和气地问了句:“是不是回校呀?现在可以进去的。” 只是好巧不巧,刚好看见越舟渡他们一家三口刚好从一辆轿车上下来。 越舟渡,陈温苓和越长安。 她知道。 越长安和她的名字一样,一看就知道取名的人是怎么个德行。 当时数学奥赛的比赛场地南溪这边就设在一中,她偶然间遇到过越长安。越长安小了她三岁,当时还是初中部的人。温软漂亮,笑起来的适合像杜鹃花一样。 被溺爱长大的小孩是不可能成为恶毒女配的,因为有底气也就无所畏惧。只有像自己这样意难平的人,才会不好看。 沈老太太刚住院的时候,她也去找过越舟渡。 她不是没有期待过父亲这个角色,但是因为不想让外婆伤心,所以也从来没提过这件事,后来长大了也就渐渐看淡这码事了。 ——也幸亏她早就看淡这件事。 她当时跟自己父亲说明来意之后,越舟渡跟她讲了很长一番话。 越舟渡确实不愧是中文系才子,能把话说得天花乱坠。 越清欢虽然不愿意,但也遗传了他的优良基因,语文水平非常好。 概括一下就是:两万买断,不用归还。从今余生,形同陌路。 他有温柔的妻子和乖巧漂亮的女儿,自然不希望这样的生活被越清欢这种不定因素搅乱。 俗话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爹,但越清欢再清楚不过,自己本来就没有亲爹。 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三个人说说笑笑向教师宿舍楼走去。 大概父女间有天然的灵犀吧,越舟渡下意识往这边看了过来,一眼就看见了越清欢。 他微微蹙了下眉,视线却不作过多停留,继续跟着妻子和女儿往家里走。 “你在看什么?”陈温苓有些好奇,也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除了一晃有个身影出了校门以外,什么都没有看到。 越舟渡面色不改,浑然无恙:“看到一个人,我看着眼熟,以为是以前的学生呢。” “那怎么不过来打声招呼呢?”陈温苓不做他想,随口问道。 “可能没看见我,”越舟渡笑道:“也有可能是我认错人。” “说你年纪大了还不信,非要带两个班,回头跟我爸说一声带一个就好了……” 声音越走越远。 藏在学校大门柱子后面的越清欢眼睛有点干涩。她不喜欢越舟渡,但是又不得不承认,如果她是越舟渡未必就能做得更好。 大概骨子里的凉薄确实是血浓于水。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的家,家里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了,沈老太太一直在医院里,她也在学校。 她懒得收拾屋子,就躺在客厅的长沙发上,把沙发上的毯子拉到脸上盖着。 在黑暗的视线里摸索到自己的手机,打开锁屏键。 手机在黑暗里骤然亮起,略有一些刺眼,她眯了眯眼睛才适应。 她的壁纸是从盛大之声的论坛里保存的图,言三团着她的脚踝,精心打理的毛发又温暖又蓬松,像是陷入云中。 她只单单截了言三的部分,看了言三漂亮的玳瑁许久,越清欢打开了手机的通讯录。 通讯录划了几页,才找到那个人的名字。 当时她存手机号的时候并不知道是对方,只备注了一个(中年危机),所以一时半会儿找不到。 她打开编辑,重新输入了对方的名字。 言斯诚。 —————————————— 言斯诚收到信息的时候,正和一群朋友聚餐,看到短信提示的时候扬了扬眉。 “怎么了?有人查岗?” 言斯诚摇了摇头笑骂:“我倒是想。” “有情况?”边上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一听这话来劲了:“你要是聊这个我可不困了。” “你们知不知道,”周岑深突然来了兴致,“我听我弟说,上次言斯诚特地他秀金牌……” 言斯诚相当有耐心,等到周岑深科普完金牌的事情,才佯装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工作上的事情。” “啧。”那几个人瞬间失去兴趣。 他没有说谎,确定是工作上的事情。 越清欢:下期杂志还有位置吗如果我可以赶上的话? 向来拖稿拖到编辑脱发的越十一老师突然想提前。 天上下红雨,铁树要开花。 他愣了下,回复道。 言斯诚:十一叔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越清欢:我回来之后,灵感突然来了,所以画得挺快的,我感觉应该能赶上下期。有位置吗 言斯诚:你要是想上下期肯定是有位置的,但是你来得及吗 越清欢:来得及。 言斯诚:您放心,十一叔愿意画我难道还拦着么。 越清欢看着屏幕上的字,依稀能猜出言斯诚打这些字时候的神情。 大概依然是懒散又迷人的桃花眼,和挂着笑意的微微有些上扬弧度的嘴角吧。 风流浪荡又明媚敞亮的灵魂,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 从回来到国庆第五天,越清欢每天睁眼就去医院,去陪床画画。 越清欢没有系统学过画画,她的画画就是沈玉仪女士教的。 只不过画油画确实是件奢侈的事情,所以从高一开始她就学会了板绘,虽然数位板也不便宜,但是怎么样都比颜料便宜的多。 晚上回家之后,也依然挑灯画画。 一回连载漫画一般在四十页左右,越清欢在没有任何人帮忙贴网点打背景的情况下,得自己画完,还要上色,还得保证作品质量。 人不是神仙,可是有时候却不得不当神仙。 可是她来得及,沈老太太却来不及了。 有人曾经开玩笑似的给财富划分了等级。等级里有711自由(在711买东西不需要看价格),车厘子自由(车厘子想吃多少吃多少),学校自由(不需要因为学费问题而去选择一个学校)…… 而最高等级,就是icu自由。 钱到医院只能听个响,肾衰竭最可怕的还不是肾衰竭本身,而是各种各样的并发症。 越清欢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凳,红色的灯亮的晃眼,太阳穴突突地疼。 她拿着手机,却不知道该打给谁。 音讯全无生死不知的母亲,还是见面不识形同陌路的父亲。 她只知道手术室里躺着的是自己的外婆。 她发了个消息给言斯诚。 越清欢:我稿子明天发你,稿费可以先预支吗一共四十二页。 其实医院卡里还有钱,虽然已经将近枯竭,但多少还有剩。 但是她也说不准自己为什么要发这个短信。 或者就只是……想找个借口而已。 一分钟。 三分钟。 没有回音。 越清欢按了锁屏键,刚想把手机揣进兜里,就弹进来一条短信。 建设银行:您尾数为6679的账号于10月5日转入30,00000元,余额30,03364元,对方户名:言斯诚 屏幕亮了起来,是言斯诚的电话。 越清欢接起电话,声音很轻。 “喂” “杂志社不能预支,但是我可以借你。” “……可是太多了。” “你上一本《鸿胪剑》的单行其实已经在做了,你到时候稿费拿了一起还我就可以。” 越清欢咳了盛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不怕我拿钱跑路吗?” 对面轻笑一声:“你卖身契都还在杂志社里压着呢我怕什么。” 越清欢沉默了良久:“……谢谢言哥。” 那边还是吊儿郎当没个正型的语气:“不客气,欢欢。” 越清欢一噎,沉默了挺久,话在舌尖上打转了许久,才说出口:“……为什么这么帮我呢?” “其实我是想说公司人文关怀,” 言斯诚笑了下:“但说实话的话…… “因为你是越清欢啊。”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抛妻弃子” 医院通风向来做得很好,所以哪怕十月初的南溪还没有秋天的影子,医院走廊上也依然凉风倒灌。越清欢靠着墙壁,墙面的凉意透过薄薄的线衣直入骨髓,也格外让人清醒。 她觉得自己有些矫情,明明先前一样也是一个人熬过来的,十六岁的时候一个人送沈玉仪女士进医院的时候,她都没掉哪怕一滴眼泪,但此时此刻眼泪却汹涌而出,视线范围内全是晶晶亮亮的一片。 对面听她良久不说话,开了口:“还在吗?是不是信号不好?” 言斯诚确实是个很周到的人,连着台阶都主动递过去。 “嗯。”越清欢压着有些沙哑的哭腔应了声,“刚刚信号不好。” “你没事吧?” “没什么大问题,谢谢言哥。”越清欢觉得自己的语言确实贫乏,此时此刻除了道谢以为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那边言斯诚听着复读机,轻笑出声:“不客气,欢妹。” 一字一顿,明明是开玩笑的口吻却偏偏被夜色浸染出调情的意味。 越清欢无话可说,却又不想挂电话,而言斯诚那边也完全没有结束通话的意思。 电话两端没有人开口,只有轻微到几乎没有的电流声。 越清欢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你现在在哪里啊?” 其实她倒也不是真的关心言斯诚在哪里,只是此时此刻她迫切地想要有个人跟她说话。 陈阿姨家里有事临时回去了,大半夜的手术室这边只有她一个人。 沈玉仪女士是一个非常神奇的人,虽然出身在一个老派的大户人家,但是却十分坚信马克思主义,受她影响,越清欢从来不信鬼神。 倒也不全是受沈玉仪女士的感染,只是倘若真的有鬼神,那也不是庇护她的鬼神,又何须相信呢? 中国人求神拜佛多有所求,求而不得自然转头他处。 何况科技改变世界,即便是半夜,整个医院依然如同白昼一样亮堂,这一层楼所有灯都开着,走廊的水磨石砖也被照得看得清每一丝的纹路。 “我在家里。” “公寓那边吗?” “不是,我回四九城了。” “那言三你也带回去了吗?” “那倒没有,就回来这么几天没必要舟车劳顿把它带回来,我把它放到寄养宠物店去了。” “啧,抛妻弃子。” 言斯诚忍俊,语气里带了几分笑意:“您这话说的,弃子我还能理解,那抛妻又是怎么个说法呢?” 越清欢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多暧昧的话,她正色道:“这里的抛妻弃子,是一个交集。” 言斯诚当年就是因为数学不好才念的文科,缓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越清欢的意思。 “有文化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两个人说着话,越清欢心跳慢慢平稳下来。 手术室门上的灯也从红色的“手术中”变为黑色。 越清欢站了起来,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之后,穿着蓝色手术服的大夫和护士走了出来。 “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你是病人家属对吧,”问话的护士很温柔,“可以是可以进去,不过手术室不大,想看的话可以等沈女士转回病房更方便一些。” “好,谢谢。”越清欢把手机放进牛仔裤的口袋里,站在手术室的门口等沈老太太的病床推出来。 移回病房之后已经很晚了,沈玉仪仍然笑得温和慈爱,举手投足的时候还是一副名媛气度:“清欢你回家去休息吧,我也想睡觉了,一直都有护士查房的,没什么好担心。” “我先看你睡下去吧,”越清欢抿了抿唇,“我放假没什么事情,明天睡晚一点就可以了。” 好不容易把沈老太太哄睡着,越清欢才提着手袋走出病房,刚好遇到隔壁病床的陪床老太太。 “嬷嬷。” “阿欢这么晚还在啊,你外婆怎么样啊?” “手术挺顺利的。”越清欢微微笑道。 “这么晚了你回去会不会不安全?要不你在医院将就一晚上,明天早上再回去?” 沈老太太住的虽然是双人病房,但是病房不大,里边只有一张看护床,平时一般是陈阿姨和这个老太太轮流留下来守夜。 越清欢本来也有意想留下来陪床,就点了点头,不过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下:“我睡相不好,您给我拿张凳子我趴床边凑合下就可以了。” “不用不用,隔壁病房空着一个床位呢,我过去睡那,你照顾好你外婆就行。” “谢谢嬷嬷。” “谢啥,多大点事,被子你不嫌弃就直接用我的吧。” “嗯。” 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了,因为来得太赶,越清欢并没有带平板或者其他可以画画的东西,除了手机和钱包以外什么东西都没拿。 其实前几天她每天都是画到半夜两三点的,所以现在甚至算得上难得的清闲。 她脱了鞋子,躺在病房的陪床上,陪床自然没有病床的条件,即便那个老太太垫了一层褥子,床依然硌得人蝴蝶骨有些疼。 被子倒是温暖又蓬松,向来也是常常拿出去晒的。 她刚想定个闹钟睡觉,却发现手机仍然显示着正在通话中。 越清欢愣了下,翻身下床,直接把鞋跟踩下去,走到病房外的阳台。 她有些迟疑,试探地问道:“……喂?” 夜半的露水风夹带着医院的消毒水味道,轻轻抚在她的脸上。 “喂。” “你没挂电话吗?” “我还以为你会挂,”言斯诚笑道 ,“你突然就没声音了。” 听着对面的人声线不改,语气也没什么端倪,越清欢才稍微放下心来。 “一点了,你都不睡觉吗?” 言斯诚痛心疾首:“这个年纪,你怎么睡得着?夜半无人画稿时,你难道不应该去赶稿子吗。” “……行,资本家的丑恶嘴脸。” “刚刚还一口一个言哥呢,现在就资本家的丑恶嘴脸了?”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越清欢的心情竟平静了些许。 挂断电话之后,连着脸上的肌肉也没有原先那么紧绷。 只是挂断电话之后,另外一边的言斯诚脸上却没有那么轻松。 他数学不好不代表脑子不好,从刚刚她说的话,再结合她找自己预支稿费的事情,其实已经能猜出一个大概了。 她得有多难过。 刚刚假装没有听见,不过是因为她本身不想让自己知道,那就假装没有听见。 他手里握着的笔尖已经用力戳在纸上,在纸上晕出一点鲜明的墨迹。 越清欢挂了电话,定了早上六点的闹钟,打算赶在沈老太太醒之前去把画板拿过来医院。 大概是太累了的缘故,她把手机定好闹钟放在床头柜上,脑子一沾上枕头,没过那么两三秒钟,瞬间就睡着了。 就在越清欢睡着的不久之后,沈老太太就睁开了眼睛,她转头看向越清欢的方向,神色有些许复杂。 良久,还是一言不发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接连几天都在挑灯夜战,越清欢竟然在医院里睡了这几天最好的觉。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早上九点多了,陈阿姨也已经来了。 “你回去吧,今天不用来了,”沈老太太嗔道,“在这碍手碍脚也帮不上什么忙,还占了人家嬷嬷的床。” “没我在这怕你太想我,再好好看一会儿,后天你想看也看不见了。” “想看还不能打个视频?都大学生了还这么落伍。” 越清欢好声好气地敷衍着自家外婆:“行行行,我下午再过来,你不能不吃饭啊,你要吃饭的时候给我开个视频。” 沈玉仪:“……” 越清欢笑眯眯地说道:“以免您又要说我是落伍的大学生。” 她回家洗漱了一下,又开始画画。 不知道是不是突然开了窍,她画画的速度比原先快了许多,完成度反而更好了。 说着要开视频看沈玉仪女士吃饭,沈老太太原以为自家外孙女嘴上说说,也不可能真的逼她干这种事情。 没想到是真的。 越清欢算准了午饭的点,视频打了过去。 沈玉仪接到视频邀请的时候手都抖了一下。 她也就是想让越清欢多休息一下,谁知道打开了越清欢的新大门。 只能含泪做吃播。 最后甚至强行切掉了视频通话,给越清欢弹了一个“信号不好下次再聊”的消息过来。 所以越清欢吃完午饭之后提着东西就去医院兴师问罪了。 即便是在医疗技术日益精进的线代,慢性肾衰竭依然是一个不治之症。 但不治之症说起来可怕,但身处其中了解之后反而会失去因为未知而产生的恐惧。 主治医生过来看了一下沈玉仪的各项指标,笑着跟越清欢说:“病人的配合度挺高的,情况算是预期里比较好的一种了。” 不治之症最怕的就是,病人家属想救,病人自己不想救。 如果连自己都不积极配合的话,谁又有本事上鬼门关抢人。 祖孙两个人正说着话,越清欢的手机就响了。 是言斯诚。 她扬了扬眉,不知道他突然打电话给自己是为什么。 她划开手机屏幕:“喂?” “你看一眼微信。” 越清欢不明所以,打开微信,最上面的一条就是言斯诚的消息,他发了一条位置共享过来。 南溪机场。 .章节报错,找书,交流小说群 914665452《 》 15、喂鱼 越清欢怔了下,突然站了起来。 “你现在在哪?” “不是发给你了吗?”对面的言斯诚老神在在,语气没有丝毫的变化,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干了件什么事情一样,“你现在在哪里?可以发个地址给我吗?” 虽然是个问句,但语气却笃定得像个祈使句一样。 越清欢走到病房带的小阳台那儿,阳台上的风有点大,她看着住院部这边的中庭,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脱口而出: “南溪第一人民医院。” “好,那等下再联系。” 越清欢后知后觉地应了声,就听见电话里“嘟”了三声结束了通话。 电话那边的言斯诚也只是面上撑着镇定,额头早就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昨晚听着越清欢和其他人说话的声音的时候,就一时冲动,买了早上第一班航班就过来了。 言斯诚因为家世缘故,从小就早熟,行为处事都深谙知世故而不圆滑的道理,但凡跟他相处过的人都挑不出任何错误。 他坐在飞机上,冷静下来之后也意识到自己的行径有多冒犯。说到底他和越清欢根本只能算认识的校友而已,或是一个编辑和作者的关系,不管出于哪个身份,他这么做都已经超过人际交往安全距离。 哪怕在电话里听着那么四平八稳,其实一直到越清欢说出医院的名称之前,他都不敢确定越清欢一定会把地址给自己。 所以要到地址之后,立刻挂了电话,只怕多愣一会儿越清欢反应过来说出一些他不想听到的东西。 越清欢被挂了电话之后眨了眨眼睛,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愣了一会儿才踩着有些飘的步子回了病房。 “谁呀?”坐在床上的老太太笑眯眯地问道。 越清欢脸色纠结了一下,说道:“一个大学同学过来南溪找我玩,等下过来可以吗” “你同学呀?”沈老太太一下子笑得见眉不见眼,“怎么不行,你去帮我把衣柜里那件胶青色的坎肩拿来,这么病怏怏见人不像话。” 越清欢嘴角抽了抽,无奈地叹了口气:“沈老太太别忙活了,您现在已经很好看了。”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还是顺着人把衣柜里的坎肩拿过来了。 这条胶青色的坎肩是越清欢姥爷还在的时候给沈玉仪做的,好料重工,手工的暗纹刺绣又精致又低调,图文也经典,哪怕到了今天依然是肉眼可见的金贵。 沈老太太向来爱惜这件坎肩,虽然经常穿,但保养得也好。所以哪怕到了今天,这条年纪比越清欢还大的坎肩依然光鲜漂亮,但凡沈老太太穿出去,一定会被交口称赞。 也无怪乎沈老太太高兴,毕竟这么多年来,越清欢不要说交好的朋友,就是有点来往的同学都屈指可数。 因为家庭缘故越清欢从小就比较安静,待人也不热忱。高中念的又是一所不错的私立学校,能进这个学校的人大多非富即贵,更玩不到一块去。 她早熟得很,很懂得怎么让自己一直待在被边缘化又不至于被孤立的安全区,安安静静无人打扰,像一只摇曳在温泉里的鱼。 如今有人乍然闯入,竟然有些手足无措,说不清是欢迎还是抗拒。 不过她觉得,沈老太太实在是太兴奋了,要不是她按着,她都怀疑沈老太太会不会再化个妆包个红包。 见同学硬生生搞出了见女婿的声势。 越清欢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只是还是有些不真实感。 “阿欢同学要来呀?”隔壁床的老太太笑眯眯的,却问出了一个最直击重点的问题, “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啊?” 越清被问得怔了下,男生女生自然是瞒不住,但是这么问,潜台词自然是很明显。 “是男同学。” 沈老太太挑了下眉,向越清欢眨了眨眼睛。这么多年祖孙默契,越清欢自然知道了自家外婆的意思,叹了口气:“普通同学。” 沈玉仪女士倒是不失望,越清欢有个好朋友就已经不容易了,她倒不是希望她一蹴而就交上男朋友。 南溪机场离南溪第一医院大约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越清欢拿着数位板坐在病房的小椅子上,生生坐了一个多小时,连一页的草稿都没有打好。 虽然放在别的画手那里倒也算正常,但是在越清欢这种手速超神的人这儿,已经是相当罕见了。 还好她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背对着沈老太太,不然还不知道该被她怎么刻薄。 正神游呢,越清欢的手机就响了。 她放下手里的数位板,划开手机屏幕,拿着手机匆匆走到走廊上。 “你在哪?我过去接你吧。” “我在市医院正门口这个榕树下面,你告诉我在哪就行我自己过去。” “你站在那不要动,我去找你。”越清欢顿了顿,觉得自己的语气好像有些生硬,补了一句:“住院部有点绕不好找,我过去接你。” 因为早期规划的失误,医院老区并不是很充裕,所以后期又并了一些相邻的地方,住院部跟主医院还隔了一条街。 等她到了主医院门口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言斯诚。 他坐在榕树的花坛沿上,手边放着一个果篮,伸着一双长到过分的腿,配上那张像是漫画里裁下来的脸,实在太显眼了,平时都是有些仰视的角度,此时此刻才发现这张脸也确实精致漂亮到匹配得上他的张扬。 哪怕是在医院这种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加快脚步的地方,路过他都会忍不住看一眼。 她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雾霭蓝的t恤和万年不变的牛仔裤,比起来确实是没对方的明亮样子。 不过转念一想,她平时也都是这么打扮,就瞬间放下心了。 她踌躇了一下,喊道:“言哥。” 言斯诚抬头看向她,眼角一弯,笑意就像春风一样在脸上化开了。 他长腿一支站了起来,顺手提上了果篮。 “我帮你拿吧?” 沈玉仪入院之后,除了民政办的工作人员来关怀七十岁以上老人以外,就没什么人来探望过,所以她也不太会接待来探望的人。 言斯诚嗤笑出声:“得了吧,还能轮得到你来替我提东西,等下压垮了。” 越清欢:“……我不至于连一个果篮都拿不动。” 言斯诚也特别真诚:“我也不至于连个果篮都拿不动。” 住院部的路确实是不好找,不仅要走到医院的东门,还得过个马路才能到。 越清欢抬头看了一眼言斯诚,他的侧脸被阳光淹没成暗影,剪影的线条利落干净,像极了大师手笔。 她的隔壁突然被人抓住,脚步也跟着踉跄了下,然后一辆车从面前呼啸而过。 言斯诚的声音从头上落了下来:“看路。” 她心有余悸:“……他怎么逆行。” 她过马路一般只看对向车流,加上刚才一时走神才没反应过来。 说着话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走过了马路。 过了马路言斯诚才带着笑说:“过马路就别看我了,注意看路。其实你想看我的话,可以光明正大看的,我不介意。” 越清欢脸一下子蒸了起来,原来白到没有什么血色的耳根也染上了薄薄的红色:“……谁看你了。” 言斯诚弯了弯眼睛:“我不仅不介意,你要是需要的话我还能发个自拍给你。” 越清欢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要发别发自拍,直接发裸、照算了。” 言斯诚完全不介意,笑道:“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吗?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越清欢冷笑一声:“然后明天我就去盛大之声挂个贴,出言斯诚高清□□全集资源,一份只要5r。” 言斯诚脸色一沉:“……你有点过分了。” 见着他脸色沉下来,越清欢心脏瞬间一悬。 ……她是不是太没分寸了。 不想和别人深交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太害怕原先要好的朋友转眼就去跟别人玩了。 与其失去,不如不要拥有。 然后就听见言斯诚痛心疾首:“……才五块钱吗?怎么说也得二十吧?” 越清欢嘴角抽了下:“……自我感觉不要这么良好。” “你摸着自己良心说一句,”言斯诚指责道,“凭我这张脸,卖你二十块钱过分吗?” 越清欢认真端详了一下言斯诚的脸,他确实是没说大话。 她画画了这么多年,其实在画画的人眼里,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在都会有漂亮的地方。 而言斯诚是没有长得不好看的地方,从发际线到喉结的部分,就是古希腊最苛刻的批评家都说不出一句不好来。 但是她仔细想了一下,还是非常真诚地说道:“卖我二十块的话,我应该是不会买的。” 二十块钱,买排骨它不香吗。 言斯诚:“……” 行,确实是冷漠无情郎心似铁越十一叔。 住院部是以前的青少年宫改的,虽然改造的时候加了不少医疗设备,也整改了不少不符合卫生标准的地方,不过大体的建筑倒是没有变动。 所以住院部算是整个医院里最不像医院的地方了。 言斯诚打量了一下走廊,道:“这个楼的朝向还挺好的,坐北朝南,采光也好。” “医院还没穷到卖楼的地步。”越清欢忍着笑意,“别这么早就开始替人家房产中介想词。” 言斯诚笑了下,脸上神色不动如山,其实心跳已经紧张到崩盘。他紧张的时候多半脸上是看不出来的,甚至还能愈发气定神闲地聊天。 只是下意识的还是会多说一些跑题的话来缓解自己的压力。 他也不是没见过其他人的家长,偏偏这次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越清欢就停下脚步,说道:“到了。” 虽然通风一直做得很好,陈阿姨和另外一个陪床老太太也把卫生打理得很好,但门一打开的时候,还是有一个很明显的医院的味道。 一个病重的人,无论多么爱干净,身上都难免有一种腐朽的体味,混着医院空气里的消毒水味,合成了一股子难以言喻的病房味道。 不算恶臭,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越清欢本来没什么感觉,可是当她打开病房的一瞬间,却前所未有地觉得这股味道如此刺鼻。 就像是把自己最难看的一面彰显在光天化日之下一般。 她本来不在乎,但此时此刻确实是在乎的。 哪个病床上的是越清欢的家属简直再明显不过,越清欢的眉眼和鼻子简直跟沈玉仪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沈玉仪年轻时候方圆十里姑娘里最漂亮的一个,老了也是方圆十里老太太里最漂亮的老太太。 “这是我外婆。” 言斯诚把果篮放在病床边上的桌子上,非常乖巧地叫人:“外婆好,我是越清欢的同学言斯诚,你叫我小言就好。” 他从小最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放在他亲爹嘴里就是“就咱们阿诚这张嘴,放在几十年前不当个顶级间谍还是顶级汉奸,都算埋没人才。” 然后就被当年战场上下来的老爷子拿着拐棍追着打:“我看你这张嘴就该撕了,好赖话都敢说。” 沈玉仪微微笑了一下:“小言也是盛大的呀?” “是的,我是学经济的。” “学经济挺好的。” 言斯诚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沈玉仪聊着天,把沈老太太哄得笑弯了眼睛。两个人聊得兴起,他们两个像是亲生的祖孙,被搁置在边上的越清欢反而像是来探望病人的一样。 “您这件坎肩真好看,这面料和用工,现在市面上很难见到了。” “可不是,阿欢她外公以前……”沈老太太又第八百次讲起了她和越清欢外公的故事。 越清欢听了几百遍,叫她默写下来都行,其实翻来覆去也就是很普通的故事,言斯诚还能端出那么认真的样子。 确实是厉害。 但不知道两个人为什么聊着聊着就说到了言斯诚是哪里的人。 “现在住四九城,”言斯诚笑道,“算祖籍的话,应该是陈留言氏,您刚刚说您原先是开封那边的,算起来也很近,没准上数几辈也是认识的。” 越清欢在边上真的听得叹为观止,要不说人家是言哥,这都能攀上关系也不是普通人类水平了。 去玩海龟汤一定是通杀全场的神仙玩家。 “医院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就别多待了,阿欢,你带着人家四处走走。” 偏偏还要假惺惺说一句:“不用麻烦了外婆,我周边自己逛逛就行。” 就算老太太不说话,越清欢也肯定不可能真的把言斯诚水果留下人送走,听了自家外婆的话,她嘴角抽了下,认命地带上言斯诚离开了医院的住院部。 南溪市确实是没什么好逛的,连个像样的地方都没有,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古厝花园,以前是一个豪绅的家,后来宅子被充公了,改成了花园,每到晚上还被跳各种各样的广场舞交谊舞老头老太太占领。 不过因为是傍晚,所以古厝公园里也没什么人,越清欢就带着言斯诚来了这边。 以前的奇珍异景是见不着了,不过雕栏画栋观赏性还是挺高的。 “你要喂鱼吗”越清欢想了半天才想起公园里为数不多称得上娱乐项目的东西。 “好啊。” 越清欢拐到边上的馒头铺买了个五毛钱的馒头,刚出锅的馒头又大又白,不过受冷迅速憋了下来。 她掰了一半递给言斯诚,另一半自己掐着小块扔到水里。 公园自然没有膘肥体壮五彩斑斓的锦鲤,不过馒头一接触到水面,原先看着没什么动静的水就呼啦啦冒出不少鱼儿抢食。 言斯诚也跟着她一块喂鱼。 正看着几只小鱼抢指甲盖那么一丁点的馒头看得起劲,就听见边上的人冷不丁开了口。 “……你为什么来呢?” 言斯诚向来长袖善舞,从未觉得一个问题会这么困难。 手一滑,半个馒头全掉到水里去,引来的鱼溅起高高的水花,甚至激荡出水声。 “你是半夏的作者,我来……做个背调?”《 》 16、二合一 第16章 二合一 “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 这一句“我来做背调”堪称惊天地泣鬼神。 越清欢问出口前设想过很多种回答, 也许是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也许又是开玩笑般的调情口吻,却怎么想都没料到言斯诚能说这个。 空气凝结了一瞬间, 仿佛天地间只剩下鱼儿抢食时激荡出的暧昧水声。 越清欢神色有些复杂。 以往不是没有人向她表白过, 长着这么一张脸, 就是性子再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会有人不自量力飞蛾扑火。别人都说言斯诚是好人卡批发厂厂长,其实她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 只不过太安静, 就是拒绝了也没多少人知道,拒绝的时候也处理得让人很舒服。 可偏偏言斯诚不挑明, 她连拒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或者说,其实她自己也隐隐约约沉溺于这种不说开的暧昧里。 越清欢转身看向言斯诚,视线直直撞入言斯诚的眼睛里, 扬眉复述道:“做背调?” 言斯诚低着头,心里也一时没了底。他想破釜沉舟直接表白,可怎么想成功概率也不大, 这么千里迢迢追过来还被拒绝的话…… 太难看了。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果然以前的行径,还是会遭报应的。 他从来不会主动去撩拨人, 但在说穿之前也从来不会阻止别人喜欢他。毕竟不管哪种程度的喜欢, 其实对于平日里行为处事也会更便利。 但是真真正正轮到自己喜欢人的时候, 才知道从动心到告白要克服多少心理障碍。 言斯诚低着眼睛,开口道:“昨天你找我借钱的时候, 我担心是你出了什么事情。” 真话不全说, 假话全不说。 “你什么时候回北京?” “应该不回北京了, 直接去学校。” 越清欢从来没见过一贯意气风发的言斯诚这个小心样子,有些不忍心:“我后天下午回盛州,下午三点的动车, 你要一起吗?” 越清欢八号也没有课,所以是定的八号的车票。 “好啊。” 其实晚上越清欢本来要回去赶稿子的,不过现在钱到手了她倒是不急了。 越清欢讨价还价:“我能不能挪到下一期?我觉得这期我赶不完了。” 言斯诚:“……” 越清欢也说得相当有理有据:“你看,我是因为接待你背调,怎么样也算是因公误事吧?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而且杂志社这次不是签了一批新人吗?应该给新人多一点机会。” 言斯诚翻了个白眼,笑得相当公式化:“您想什么呢?其实我根本打一开始就没给你留这期的空档。” “作为我的责编这么不信任我,换人,我要夏夏继续当我责编。” 言斯诚冷笑了一声:“本来是想给你留的,然后深夏说不用,你画不出来的。” 越清欢:“……不愧是我的责编,就是了解我,要不还是换回去吧。” 言斯诚:“越老师不要双标得这么明显。” 古厝花园其实没什么好逛的,虽然说是以前的豪绅宅院,但是论宅院谁又比得上四九城里头的院子,虽然多了几分不规整的雅趣,不过看来看去也就那几样。 暮色四合,已经有零零星星的老太太提着音箱过来了。白天上公交颤颤巍巍,晚上提着比小腿还高的音箱健步如飞。 “南溪没什么好逛的,”越清欢叹了口气:“你要是想的话,我带你去我以前的高中走一走?” 育理高中是一所私立学校,而私立学校最不缺的就是钱。 钱可以解决百分之八十的事情,还可以间接解决百分之二十的事情。学校环境可以买,师资力量可以买,连生源都可以买。 越清欢带着言斯诚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其实我一开始是报了一中的,不过后来育理说我要是来读他们学校就给二十万,要是能上清北就再奖励八十万,各种各样的比赛都可以有奖金。” “那时候我外婆进了医院嘛,然后我就来了私立学校。” 明明是很不堪的过去,但是越清欢讲出来的时候却半点尴尬的感觉都没有。 正当言斯诚不由自主脑补了一大堆越清欢因为家境原因被人排挤的样子的时候,就听见身边的人说, “其实同学都还挺好相处的,其实公立医院病房资源很紧张的,我外婆能抢到住院的位置还是我们班一个同学的妈妈帮忙的。” 也是,越清欢虽然不喜欢交际,但是脑子不差,不可能让自己沦落到那种境地。 “你们学校环境还挺好的。”言斯诚这话倒是不假,育理中学的学校是专门请了一个国际上相当有名的设计师设计的,那个设计师的作品集里,除了育理中学以外其余都是xx省立博物馆,xx国家公园之类的地方。 “是啊,”越清欢眨了眨眼睛,突然想起什么:“我带你去看个东西。” 高中当然没有国庆七天长假的说法,教学楼早就灯火通明。 教学楼前面有一个很大的优秀毕业生的榜单。 找到2019级优秀毕业生的那栏,一共只有十一名,越清欢赫然排在第二位,而第一名的那个是一个叫程谙远的学生,考了清华。 盛大虽然综合排名比不上清北,但也是稳居全国前五的十所高校之一,加上她又有一系列的获奖,虽然只是个盛大,但是下面一系列各种各样的获奖倒也唬人。 自招的时候有句话是这样的,人文社科类家长厉害,数学物理类学生厉害。因为人文社科类可操作空间实在太大,而数物类都是实打实自己比出来的。 “我高考考得不是很好,好在我有自主招生的加分,就是可惜了我的八十万。” “没事,以后好好画,八十万会有的。” “好。”越清欢抬头看着言斯诚,眼睛里像是落了星星,她突然叹了口气,“以后要是别人问我画漫画的初衷,别的画手说的是为了梦想,我说为了八十万真的太庸俗了。” “是挺庸俗。”言斯诚煞有介事点了点头。 “所以不能这么说,”越清欢突然笑了出声。 “要是真有那天,我就说,”越清欢咳了咳,“2019年,我编辑说他上有老下有小,再赚不够孩子的奶粉钱他就要去喝老鼠药了,为了挽救三条无辜的生命,我只好赔上了自己的青春。” 越清欢最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声,一双柳叶眼弯到只剩下一条缝。 言斯诚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发,开口道:“那你到时最好那么说。” 夏夜的凉风温柔又清爽,林间淙淙的溪水。 —————————————— 否极泰来,乐极生悲。 这八个字有时候不止是一种感情上的形容,也有可能是一个警告。 比如说此时此刻的越清欢,就十分后悔为什么要带言斯诚去逛学校,逛就逛吧,为什么还要去教学楼晃。 否则也不至于被抓壮丁来给学弟学妹交流学习经验,之前李副校长找她的时候她推托说没回南溪,如今被现场抓包也就没什么借口了,怎么说她也是拿了盛大几十万的人,要求一点售后服务也不过分。 被抓壮丁的当然也不止她一个人,19级的优秀毕业生,除了四个出国留学的以外,无一幸免。 仿佛那个根本不是光荣榜,而是个通缉单,还剩四个潜逃出国的未曾捉拿归案。 “清欢,你也来了?”见到越清欢之后,先来的那几个人也眼前一亮,大有“既然大家都不好过那就多一个下水是一个”的意思,何况毕业之后,不管原先关系如何,都会有种天然的亲切。 越清欢也有些意外:“你们怎么都来了?” 一个同学脸色有点绿:“是这样的,我们晚上聚会,然后来请老班,结果老班问我们‘聚会都有哪些人来呀?’,我们没想太多就把能来的说了一遍。” 学得活灵活现。 越清欢瞬间了然,育理在高三的时候挑了个实验班出来,所以除了那几个出国的人以外,基本上所有的光荣榜上的人都在这个班里。 “说起来你是不是把班群屏蔽了?我们@你好多回。” 虽然把班群屏蔽这回事大家也没少干,但是说出来还是有点尴尬。 “咳,”越清欢咳了声,脸上有些羞赧之色:“可以私聊啊。” “我们让程谙远问你了啊,他没问吗?” 而原先在边上安安静静不说话当一个优秀的背景板的程谙远一下子变成众人话语的中心,有些许猝不及防。 “我不小心忘了,不好意思。” 程谙远道歉的语气倒是真诚无比。 他没忘,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 越清欢向来不擅长在那么多人面前侃侃而谈,如果可以选的话她宁愿给免费学校画几个宣传海报都不想来开这个会。 好在程谙远才是重头戏,他们其他人算是添头。 程谙远讲完之后就轮到了越清欢,越清欢觉得自己要是真的给大家讲了自己的高中生活,怕真的像个毒鸡汤。 上课爱听不听,晚自习写写作业,回家永远不会翻开课本看一次,多少个挑灯夜战,全是在赶画稿。高三的时候也是学校医院两边跑,最后高考失常,最后靠自主招生的加分去了盛大。 她环视了一圈现在坐在台下的同学,沉默了一下:“我觉得,程谙远同学说得对。” 然后就走下讲台,把讲台让给后面的人。 后面的人也乐了,依葫芦画瓢。 “我觉得越清欢同学说得对。” “我觉得邵千阳同学说得对。” …… 下面笑作了一片,连着程谙远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后边学弟学妹的提问也相当玩得开,前几个还是中规中矩的学习问题,后面就开始闹了起来。 连着各种各样的手机号多少之类的也有,越清欢也被问了能不能加个□□或者微信。 越清欢怔住,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邵千阳替人拦了下来,晃晃悠悠说道:“别要了,学姐和学弟是没有好下场的,但是学长和学妹可以有,有要我微信号的吗?” “有!” “我要!” 起哄的人中不少还是学弟。 邵千阳的性子跟言斯诚有点类似,都是到哪都吃得开的主。 “学弟就别要了,往窗外看,看到那飘扬的红旗了吗?我比那根旗杆还直。” “为什么学弟就不配有好下场?” “因为你们学长可能不愿意。”邵千阳边说边有意无意看了一眼边上的程谙远。 活动教室的顶都快被笑声和起哄声掀翻过去。 越清欢却下意识看向窗外。 今天因为她回学校做这次的学习经验交流,所以没法陪言斯诚逛一逛南溪,答应了等开完交流会再带他去吃一家味道不错的餐厅。 言斯诚倒是说在酒店也是闲着,想一起过来看看。 她也说不清,到底为什么要在乎言斯诚的看法。不用说自己跟程谙远本来就没什么关系,就是真的有关系,也没有必要跟言斯诚澄清。 但是就是,下意识看向窗外。 窗外没有人,大概是去学校其他地方逛了。 她松了一口气,但隐隐约约也有点失落感。 言斯诚贴着柱子站在教室后门,听着教室里的起哄声,眼睛低了下来。 这是她的从前。 确实不需要任何人去可怜她,哪怕再困难的境遇,她都依然生机勃勃坚韧不拔地盛开,对于这种人而言,可怜反而是最不尊重人的一种情绪。 她应该获得的是尊重而非救赎,因为从头到尾她都未曾让人救过,哪怕前天夜里难得无助了一回,昨天见到她的时候依然未曾有半分的狼狈,就像病床上的沈老太太。 但是他未曾参与的这些日子里,她还有其他的同学。 虽然名为学习交流会,但实际上也并不是为了真的让这些学生从这些学长学姐们身上学到点什么,更多的是想用这些人的优秀激发一下这群高三生的拼搏精神。 所以大约下午四点多钟就开完会了。 邵千阳笑道:“清欢晚上一起去聚餐吧,都回来了,给个面子,老班也去。” 越清欢的班主任帮了她很多,知道她家里的情况之后也没少照顾她。 “我已经跟同学约好了,鸽了人不太好,我下次一定去。”越清欢想了想:“我先过去跟老班打个招呼,下次你们要是聚会的话私信我一下,我只要有回来一定会过去。” “也行。” 越清欢推门出去,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后门门口的言斯诚。 “你怎么在这等我呀。”越清欢有些愧疚,人家为了她从北京飞来南溪,她倒是只顾自己的事情。 “我也刚到,刚刚去你们学校图书馆处理了点东西。” 越清欢神色有些犹豫:“我等下想去看一下我班主任,看完我们班主任我再跟你去吃饭行吗?” 说实话这个处理不算过分,只是越清欢看着人言斯诚的脸,说出来的时候还是有些忐忑。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我六点之前一定过来找你。” “你去吧,我去图书馆再待会儿也行,刚好杂志社也攒了一些事情要处理。” 言斯诚语气没有半分波澜,神色也还算平常。 聚会的地方定在了南溪大酒店,念得起育理中学的家庭大多非富即贵,邵千阳家里主动承担了这次的聚会的开销。 成绩好的学生谁都喜欢,何况越清欢也是个相当乖巧的学生,见着越清欢的时候老班也笑了出来:“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千阳请我的时候都没说。” “我通知没到位,当时也不知道清欢没收到消息。” “还跟以前丢三落四,你要是细心点没准现在跟清欢在一个学校。” 邵千阳连连摆手:“老师这还没喝酒呢就开始说胡话了?” 越清欢不太适应这种场合,一直安安静静坐在边上陪笑,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和言斯诚聊着天。 “你在盛大还习惯吗?”程谙远看着人:“其实我本来打算考盛大的,但是没想到考太好了。” “您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越清欢笑着说道。 其实越清欢跟程谙远的关系不错,毕竟当时沈老太太还是程谙远的母亲帮了忙。 边上有同学开玩笑说了句:“啧,阿远说这话,是不是有点居心不良?” “怎么都是没想到,你是考太好,我们是考太差呢?” 越清欢也跟着笑了下,岔开话题:“其实我本来想考清华的,没想到考太差了。” 越清欢说这话倒是一点都不夸张,育理把她买过去三年,她一直都稳坐年级第一,光荣榜上,文科风水轮流转,理科清欢钉子户。 只有高考发挥失常了一次。 要不是高考的时候有个程谙远黑马了一回考了清华,那育理19级就一个清北都没有了。 不过越清欢当时的情况学校也知道,倒也没说什么,盛大那也是佳话,就当省了八十万。 大家听着这话之后,也没有深究刚刚程谙远的话。 越清欢待了一会儿,不经意看了一眼时钟,发现时间已经快六点了,连忙起身跟众人告别:“大家等会儿吃得开心点,我得先走了,不好意思。” “我送你下去吧?”程谙远站了起来。 “不用不用,我自己下去就可以了,你们玩。” 程谙远执意送她下去,越清欢推辞不过,又不想耽搁太久,就只能让他跟着下去了。 “你跟谁约了?这么赶。” “一个大学同学。” “也是盛大的吗?” 越清欢笑了出声:“难不成我大学同学还是清华的吗?” 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话,电梯的楼层数字也一点一点降下去。 “我先走了,你上去吃饭吧。”越清欢向人点了个头,刚要走人,却被人拦了一下。 “怎么了?”她转头看向程谙远。 “你还记得我高考结束那天跟你说了什么吗?” 高考结束那天,英语考试结束后,可以出考场的广播播放后,正好跟她同考场的程谙远问了她一句话。 “我想跟你报一个大学可以吗?” 程谙远一向骄矜,这句话已经算是他能说出的最直白的话了。 当时的越清欢也没当一回事,很要说的话,整个育理中学想跟她报一个大学的人多的是。 那不是对她的向往,那是对美好高考成绩的渴望。 她当时说的是:“可以啊,那你加油。” 只不过后来成绩出来之后,反而是越清欢没考上清华。 如果程谙远不问的话,她早就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但是现在这种时候问出来,她就是再蠢也该知道程谙远是什么意思了。 越清欢拒绝人这方面的业务相当熟练,驾轻就熟:“你说的什么?” 她抿了抿嘴唇,露出颇有些抱歉意味的笑意:“当时考完解放太开心了嘛……就不太记得了,不好意思啊。”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与其给不可能的人希望,还不如体面地断绝一切念头。 程谙远愣住了。 那他内疚得一个暑假不敢联系越清欢又是为了什么呢?人家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他脸色黯淡了一瞬间,磨了磨牙,还是开了口:“那你现在……有男朋友了吗?” 越清欢沉默了一下,盘算了一会儿自己在盛大,跟程谙远应该没有什么交集,大抵是不会被拆穿的。 旋即眨了眨眼睛,神色有一些犹豫,像极了第一次谈恋爱的姑娘:“我……有男朋友了。” 程谙远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说到这份上,也不会再让自己陷入更难堪的地步了。 他勉强地笑了下:“我先上去了,你路上小心。” 看着电梯上去,越清欢相当轻松愉悦地转过身,就见着一个本该在图书馆等自己的人影。 言斯诚脸上笑意难掩,好整以暇:“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 作者有话说:感谢支持 无内鬼,讲个苏联笑话: 言斯诚:我想学一下怎么样当个不被诟病的好人卡披发厂 越清欢:我没有发好人卡,我是真的不记得。 言斯诚:对对对,就是这个。《 》 17、悖论 第17章 悖论 “那现在呢?你有男朋友了吗?”…… 育理中学和南溪大酒店距离不远, 也就过个马路拐个弯的路程。 她原先让言斯诚待在图书馆,打算等过来跟老师打个招呼再过去找他,却忘了言斯诚定的酒店就是南溪大酒店, 自然熟门熟路。所以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自己过来这里。 言斯诚也是没想到, 自己一时兴起跟过来, 还能听到这么一场戏。 本来下午交流会,听那个长得眉清目楚身材颀长的清华男生说话的时候, 他就有些不开心。 尤其是越清欢还说了那句“我觉得程谙远说得对”。 饶是这句话也没什么暧昧色彩,但从她口中听到“程谙远”这三个字他就膈应。 只不过所有的不快在刚刚她说出“我有男朋友了”几个字之后就瞬间烟消云散。 南溪大酒店的大堂里, 言斯诚靠着一张沙发的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人,一双桃花眼里尽是说不清的光。 酒店来来往往, 最不缺的就是各种言情剧伦理剧狗血剧,如果不是带一堆膀大腰圆的壮汉大嫂来捉奸,根本不会有人抬一下眼睛。 更不用说两个人只是站这里说说话 , 自然根本没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偏偏越清欢只觉得周遭目光灼灼,照得人耳根发热。 越清欢在说这话的时候确实没有想要牵扯别人的意思, 只不过是想彻底断绝程谙远的念头而已。既然不可能在一起, 自然不要给留别人一点希望。 不过现在突然被这么一问, 脑子反而有些乱。 她突然想起他们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眼前这个人漫不经心的语气。 “我有喜欢的人了。” “啊……越清欢吧。” 她定了定心神, 咳了声:“讲道理, 我只是不想给他没有意义的希望。” 说着说着她正色道:“我外婆的床位就是谙远他妈妈帮忙找的, 当时我一个高中生能抢到床位真的难,不是十人间就是走廊。怎么说我也确实承了人家的情,不说知恩图报起码也不能恩将仇报吧。” 言斯诚知道自己没有立场无理取闹, 不过“谙远”两个字听着还是相当刺耳。 “你当时来找我的话,我也可以帮你拿个床位。” 越清欢听不下去:“……得了吧哥,我上哪找你?北京还是盛州?” 言斯诚就是嘴上说说而已,也知道自己确实没道理,就岔开话题。 “你不是要带我去吃饭吗?走吧走吧。” 越清欢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还是带着人走出酒店。 南溪是个很悠闲的城市,就连风都格外温柔。虽然已经是十月,但是六点的太阳还挂在天上,暖金的色调晕染了整片天空。 也温柔包容地笼罩着整个南溪。 沈玉仪老太太是最挑的,哪怕在最潦倒的日子里也会穿最得体面干净,定期带越清欢出来吃饭。 她能把很简单的日子过出贵族一样的仪式感。 而最常来的就是这家沈家菜。 沈家菜开了几十年,店面不大,不过打扫得很干净,饭也做得好,周遭也没什么商场,最繁华的地方也就是一个部队而已,却也常常人满为患。 最有意思的地方是,这家“沈家菜”,老板不姓沈,老板娘也不姓沈,只不过是以前跟着沈玉仪跑来这边的沈家家仆开的,用的是以前沈家厨子家传的菜谱。 这些年沈老太太的收入,也有一半来自这家店给的分红。 越清欢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位置了,现在的老板看见了人,连忙招呼她坐到最里面的桌子去。 最里面的桌子一直拿来放一些碗筷,老板把碗筷搬到边上的柜子上,拿抹布擦了一下。 言斯诚这才发现,其实这个位置算得上整个店面最好的位置了,虽然是最靠里的位置,但因为旁边有个窗户通风透气,也不会逼仄,甚至还因为靠里的缘故,比外边安静一点。 旁边有人开玩笑:“老板这可不厚道,我们刚刚还问你有没有位置呢,你就说没位置,现在怎么又有位置了呢?” 老板肩上搭着一块白毛巾,乐呵呵地笑道:“这我东家,那肯定得有位置啊。” 越清欢点了几道菜,蒜香老蛏、丝瓜汤、油烧排骨、水晶菜、香煎秋刀鱼、山药炒虾仁,都是很家常的菜色,分量不多但是每一道菜都做得很细致,从品相到味道都无可挑剔。 言斯诚是吃过无数好东西的人,都觉得这菜确实做得没什么遗憾了,他抬眼看向越清欢,见着人认认真真地吃着碗里的饭,一点注意力都没有分给他。 不得不说越清欢吃相很好,进餐过程从头到尾,筷子和汤匙都没有碰到过碗碟,眼睫毛垂下来的时候显得格外纤长。 她的眼睫毛并不如言斯诚的一样像用烧过的火柴棒夹过一般卷曲上翘,而是普通的弧度,平日里看着也不算特别长,此时此刻低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完完全全盖住了眼睛。 言斯诚没忍住,伸手轻轻拨了一下越清欢的眼睫毛。 越清欢像一只被揪住了后颈的猫,下意识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一直到言斯诚把手挪开之后才松了口气。 然后才发现自己刚刚的反应有多尴尬,一时恼羞:“你在干嘛?” 言斯诚一般动手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之前都想好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是现在被这么一问倒是愣了下。 不过很快还是反应过来:“刚刚看到你有睫毛掉了,卡在两根睫毛中间要掉不掉很久,一时看不过去。” 越清欢:“……” 非常奇怪又让人无从反驳的借口,仔细一想真实性还很高,只能扔下一句:“好好吃饭。” 言斯诚啧了声,有些许失望。不过美食也不应该被辜负,好歹还是越清欢第一次请客。 所以低头的瞬间,也没有留意到对面的人筷子差点没拿稳,还轻轻磕了一下印花陶瓷碗的边沿,发出一声细微的脆响。 然后就淹没在周遭的油烟机以及划拳声混着的声音里了。 结账的时候,两个人吃了一大桌子菜都才不到一百。 越清欢一边掏钱,一边弯了弯眼睛:“上次说好要请你,但是我现在手头拮据,只能请你吃这个了,你别嫌吃亏。” 有人说过,能够坦荡地说自己“手头拮据”的人,一般都不是真的拮据。真的拮据还能坦荡说出自己“手头拮据”的人,一定是一个精神富饶到足以有底气的人。 言斯诚闻言轻轻翘了下嘴角:“我嫌吃亏,要不你多请我几顿。” 越清欢收好找的零钱,转头看向他,歪头笑了下,色如春晨之花: “你想得美。” —————————————— 吃完饭后两个人顺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诸如南方千千万万个小城市一样,南溪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地方,并没有什么有名气的地方。哪怕是越清欢绞尽脑汁,搜刮自己记忆里每一寸角落,都想不出南溪到底有什么可以逛的地方。 言斯诚见着人一脸为难的样子,笑道:“那你以前周末都干什么?” “要么去图书馆看书,要么在家画画。”越清欢不假思索地说道。 她早熟得很,年纪尚小的时候或许还期待过类似游乐园之类的地方,可是当沈玉仪女士牵着她去南溪市那个游乐园的时候,看着满园都是爸爸妈妈和小朋友的配置,她就不愿意进去了,抱着沈老太太的腿,不让她去买门票。 直到后来那个游乐园倒闭之后,她都没再去过。 不过后来知道的事情多了之后,还是也就没那么多愁善感了。世界上有太多意难平,这种事情还排不上号。 没办法改变的事情,也就不必去难过。 越清欢说得轻巧,但是听在别人的耳朵里却没有这么轻松。言斯诚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叫爸爸,我带你去。” 越清欢闻言笑开,空气里的凝滞也被冲淡了不少。 言斯诚定的酒店就是南溪大酒店,越清欢本来打算送他回酒店,自己再回家,但是话一说出口,就见着言斯诚停下脚步,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己。 越清欢不明所以:“怎么了吗?” “我让你送回去?”言斯诚骨子里还是有一些轻微的大男子主义,咬牙切齿地复述了一遍,“要送也是我送你回去吧。” 越清欢:“……” 她大约猜到了言斯诚在想什么,失笑道:“从南溪大酒店到我家,走路六分钟不到,我每次从育理走回家都得走这条,少说也走了八百遍。我就是闭着眼睛,都不会下错一个台阶,撞到一堵墙你信不信。” 南溪市区统共就这么点,两个人说着话的时候就已经走到了南溪大酒店。 好巧不巧,刚好在大堂遇到了聚会结束下来的同学。 ——以及班主任。 越清欢远远看见一行人的时候,心里咯噔一声,本来想避开。 但是南溪大酒店别的不说,装修风格倒是和国内各种酒店一脉相承,整个大堂宽敞明亮,六层挑高的圆形天顶,整个大堂一览无余。 更何况言斯诚一米八三的身高,虽然在各种小说电影里,一米八三算是起步价,但在南溪这种南方小城里,算是非常显眼了。 越清欢刚想往言斯诚身后躲一下,那边邵千阳就看到人了,十分热情地打了招呼: “清欢!” 语气里的唯恐天下不乱明显到像是滴到白色T恤上的油渍一样明显,而邵千阳也没有什么掩饰的意思。 越清欢发誓,她和邵千阳同窗整整三年,从来没有听见他这么热情地叫自己的名字过。 程谙远喜欢越清欢的事情在班里几乎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当年越清欢性子比较独,虽然不算孤僻,但是在班上确实是没什么要好的同学。 就算有人向她示好,也被不着痕迹地挡了回来。 能坚持下来的也就一个程谙远,就连他刚刚跟越清欢说的话,其实仔细一琢磨也能品出几分不同来。 但凡家里有点背景,都不可能教出真正意义的傻白甜出来,哪怕是“知世故而不世故”的前提都是“知世故”。 结果现在越清欢,和一个长相堪称一绝,甚至比越清欢自己还好的男生,大晚上单独站在酒店的大堂。 众人见着这一幕,下一刻都不约而同看向程谙远。 其实先前成绩出来的时候,不少人都以为程谙远会和越清欢在一起,谁知道最后没考上清华的是越清欢。 突然成了众人视线焦点的程谙远倒也没有多大反应,不过难免还是对越清欢的这个“同学”产生一点兴趣。 既然都看见了,再躲反而显得心虚,越清欢下意识挺直了腰杆,向众人走来。 “你们这么快就吃完了?” 受了言斯诚的影响,越清欢如今说瞎话的时候愈发脸不红心不跳:“我本来还想说来看一下你们散了吗。” 讲得十分伟光正,甚至也挑不出任何逻辑上的毛病,仿佛刚才那个满地找门的人不是她一样。 班主任也是爽快人,开口就直奔主题,问出了在场一二十号人挠心扒肝的问题:“这是?” 越清欢一噎,还是扯了个笑容出来:“这是我同学,言斯诚。” “这位是我班主任,黄老师。” 言斯诚很会看场合,倒是没有半点不正形:“老师好。” “言同学也是盛大的学生吧?”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边上的人脸上看着还算平和,还在那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实则Q里早就翻了天。 最基本的介绍礼,尊者优先,客者优先。从刚刚的介绍的话就听得出来越清欢语气里下意识的亲昵。 他们班有一个没有越清欢和程谙远的小群,刚开始是几个人打赌两个人会不会在一起,后来参赌人数越来越多,最后整个班出了两个当事人以外就没几个不在群里。 邵千阳:程神凉了,大家送一送。顺便把账结给我。 七班关之琳:程神走远了没希望了,一首单身情歌送给老程,一首恭喜发财送给我自己。 娄岳池:有1说1,如果是男朋友的话为什么不直说? 邵千阳:没1我也要说普通同学的话会跟你来南溪玩? 詹其山:读作同学,写作男票。 娄岳池:詹其山说得对。 颜令烨:娄岳池说得对。 …… 一群人闹得天翻地覆至极,有人默默开了口。 育理姜子牙:我们不是赌到大学毕业吗?一切皆有可能,哪有提前开盘的道理。 邵千阳:别的不说,恶毒还是你姜子牙恶毒。 不过在群里闹也闹了,脸上倒是还一片和乐。 送走了育理七班的人,越清欢才看向言斯诚,突然安静的空气,突然灼热的脸颊。 越清欢也说不清为什么有点局促,咳了咳嗓子:“我先走了,明天三点的车,我们两点出发搭公交过去。” 言斯诚应了下来:“好,你回去早点睡,反正不用赶这一期了。” 越清欢几乎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从南溪大酒店到家,神思一恍眨眼就到了。原以为今天她应该是加快了脚步,一看手表却发现本来六分钟左右的路程,她今天却生生走了十分钟。 她们家住的是老式的筒子楼,当她走进楼梯间,走到一楼转台的时候,却突然福至心灵,跑下楼梯打开楼下的防盗门,远远看到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刚好淹没在两栋楼之间转角巷子的黑暗里。 她拿起手机,试探性地发了个短信过去。 刚走过转角的言斯诚就看见屏幕上跳出了新的短信。 越清欢:路上小心。 终归还是没忍住,按了边上的省略号, ——拨号至该联系人。 等待的铃声还没有响一声就被接了起来,接通后那边却一声不吭,只有轻微的电流声和隐隐约约的呼吸声。 他站在巷子刚刚转角的地方,靠着墙,凉意透过棉质的T恤浸至脊背。他看着不远处尚且灯火涣散的街道,语气也像平日里那样漫不经心没个正型。 哪怕是通过通话传播过来的声音已经被电流镀上了一层说不清的滤镜,言斯诚的声音里那股子专有的声色还是鲜明。 能把最普通的话说成调情一样的感觉,又能用平常自然地语调说出暧昧无比的话。 天赋异禀,与生俱来。 “你刚刚吃饭的时候说,因为你觉得跟程谙远不可能在一起,不想给他希望,所以才说你有男朋友了,那现在呢?你有男朋友了吗?” 越清欢一手撑着楼梯间的防盗门,一首拿着手机。 向来清晰不紊的思维出现了一丝卡壳,却也听得出来这话的相悖逻辑。 不管回答有没有男朋友,其实都是一个走向—— 作者有话说:太会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写到捶床 因为上夹子的缘故,明天(周二)的更新会在下午6点,感谢支持。 接档文《相亲搞到初恋怎么办》求预收(点进专栏有) 相亲时最讨人厌的行为: 1、迟到 2、衣着不得体,浓妆艳抹 …… 5、带一个朋友蹭饭 画着烟熏妆脚踩十二公分高跟鞋的乔晟然比对着某乎上的高赞答案,严格执行每一条。 当她迟到了半个小时,带着自己的好朋友来到约好的餐厅时,却迎面遇上了一样迟到了半个小时,一样带着好友的相亲对象。 好巧不巧,还是她那位被老师棒打鸳鸯就跟她断绝往来的初恋对象。 她冷哼一声:“呦,您还健在呢?” 说罢扬长而去。 再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躺在担架上,看着穿着白大褂的路则,溅了些许血迹的脸上露出了个无所谓的笑容:“路医生,轻一点,我怕疼。” “怕疼倒是不怕死。” “您这话说得实在不解风情,我就想跟您撒个娇听不出来?” —————————— 我一生追逐风的速度,赛道的终点是你。 在你心上,横冲直撞。 超会撩赛车手 X 闷骚外科医生 感谢以下宝贝的霸王票 小院子扔了1个地雷 几许扔了1个手榴弹 小院子扔了1个地雷 不过咸鱼罢辽扔了1个地雷 小院子扔了1个地雷 几许扔了1个地雷 慕思扔了1个地雷《 》 18、海报 第18章 海报(已修) 相信有人,不信是我…… 越清欢沉默了一下:“……我没有男朋友。” “那我再自我介绍一下?”明明相隔不远, 却非要打电话的言斯诚轻轻笑道:“我是言斯诚,喜欢你的人。” 这话他不是第一次说,但此时此刻, 一字一顿, 在南溪温柔的夜风里也格外清晰认真。 十月底的南溪夜里空气是微凉的, 可清风拂过脸颊的时候却全是热意。 言斯诚说完之后,没有给她反应过来的机会, 就笑道:“你早点上去吧,明天还要回盛州, 晚安。” 越清欢脑子乱成一团,浑浑噩噩应了一声:“晚安。” 只是两个人都道了别,却没有一个人主动挂断电话, 电话里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 越清欢没忍住,轻咳了声:“那我挂了,拜拜。” 说着结束了通话, 走上楼梯。 楼道里的灯有些昏黄,平日里习惯了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方便,不过隔壁那户人家却在门上装了一个玄关灯。 玄关灯是一个小小的灯笼样式, 白色的圆球样式的灯罩着里边LED的灯泡, 下边还垂着穗子。 做工不算精致, 看着像是地摊上一二十块钱的东西,却把那一段的走廊照得格外的明亮。 她回到家里之后, 原以为自己会辗转一个晚上, 却意外地睡得很好, 一夜好眠无梦。 相对论里,时间是可伸缩的。在人类视角里,时间一样也是可伸缩的, 每当放假的日子,时间总是过得匆匆。听着分量不轻的国庆长假,仿佛一瞬间就过去了。 盛预然像个失去了灵魂的布偶一样,躺在床上不愿意起来去上课:“我觉得他不会点名,一个通识课而已凭什么点名!” 她和盛预然选了同一门的通识课,通识课老师很少点名,而这位通识课老师九月份一节课都没上过,一直到今天才有空上。 越清欢也不太想去上课,但是她一直对墨菲定律奉为真理。 她拖着盛预然去了教室之后,呼吸骤然一滞。 这位通识课老师就是那天教发展经济学的教授。 她可以理解为什么一个教授教的通识课跟专业课不太一样,但是确实不太理解为什么这位教授能够同时兼顾发展经济学,以及浅谈桥梁建造工程两门课。 这不说学科与否,这两门课算起来连学士服上的穗子颜色都不一样。 果然,这个教授点名了。 点到越清欢的时候他看了一眼越清欢,笑意盈盈地点了个头。 盛预然轻轻撞了下她的肩膀:“清欢,他怎么一脸看儿媳的眼神看着你?” 越清欢:“……” 她摸上盛预然的腰,在人腰上轻轻掐了一把:“好好听课。” 下课的时候,越清欢收拾完东西刚要走出教室,讲台上的老师还特别温和地问了一声:“清欢同学后来怎么没再来上发展经济学呢?不是说感兴趣吗?” 越清欢笑着搪塞过去,牵着盛预然落荒而逃。 —————————————— 话剧社一年一度的大戏自然是备受瞩目,尤其是今年,话剧社的人劳师动众租借制作各种道具的声势太大了,骚扰了手工社之类的无数社团。 所以当那张三米长的落地海报贴到了学校剧院的时候,没过多久就刷屏了整个盛大之声。 帖子:我的妈这次话剧社的海报是哪个神仙画的? 主楼:我第一眼以为是照片,想着这海报P得也太好了,特地走过去看了凑近看一下这次的海报,然后就跪地上了。 1楼(神仙树):话剧社请了专业插画师?经费太多烧着玩? 2楼(摇曳):我听楼主说完之后才去看的,有1说1,按照专业眼光看,这个海报技术含量也算不上多高,我画个七八十年应该也能画出来。 3楼(钗黛是真的):话剧社请的哪个神仙太太画的画,我想转粉了。 …… 11楼(愿逐月华流照君):听楼主这么说之后我下课特地绕路去看了一眼,不说了,这次的玛戈夫人舞台剧只要能有海报十分之一的质量我就去看。 …… 话剧社的宣发帖子还没发出来,盛大之声的首页已经飘了好几个关于这次海报的帖子。 像极了盛大话剧社请的水军。 等到话剧社的宣传把真正的帖子发出来之后,就一直飘在盛大之声的首页前几。 除了整个海报以外,话剧社还给几个主角拍了定妆照,照片的后期一样是越清欢做的。 本来也没打算麻烦越清欢,只是处理出来的定妆照往越清欢的主海报边上一放,就像极了照片与实物不符的诠释。 越清欢的ps技术不能算顶尖,但是审美却无可挑剔。原先话剧社处理海报的人也相当有礼貌地请教了她的处理方法。 ——“请问这个裙子褶皱怎么处理成这个样子呢?” ——“我涂掉重新画的。” 好的,告辞。 不用说戏剧社往年的年度大戏,就是把这个海报提溜到真正的商演上去,也远超普通的话剧商演的海报质量。 盛大话剧社官博的人把这个海报搬到了微博上,还非常有模有样地圈了众人,其中就有越清欢的小号@人间有味。 “盛大话剧社2019年度话剧《玛戈夫人》,与你相约十月三十。 导演:冯问理@阿理理 监制:言斯诚@Ysc …… 海报:越清欢@人间有味” 盛大话剧社的官博三万粉丝,打算满算活粉不到七八百,只不过当时加了个黄V,几百粉丝委实太难看,所以买了一些粉丝。 后来才发现,有着三万粉然后发条微博七条评论,两条卖片两条买鞋还有一条招兼职,其实比七八百粉丝还尴尬。 越清欢微博有两个账号,一个是杂志社给她申请的画手号@半夏_越十一,一个就是这个@人间有味。 现在国内越来越盛行“偶像式”的漫画家,所谓的粉圈文化虽然人人喊打,但是确实是实打实的吸金手段,画手圈里确实有不少实力平平但是流量堪比三线小明星的人。 毕竟谁不喜欢年轻漂亮又有才的人呢? 可惜越清欢不太喜欢把自己的生活暴露在网上,@半夏_越十一的那个账号里,除了转发杂志社的微博以外只有一次拍了个茶叶的照片,加上画的是少年漫的原因,所以一大票粉丝都以为他是个不太会用网络的老干部,“十一叔”这个名号也是由此而来。 不过越清欢的小号也说不上多放飞,大多数微博都是发一些画作的练习。只不过越清欢的画画水平虽然在无数科班出身的漫画圈里算不上顶尖,但是偏偏画面的个人风格相当强烈,看得见的灵气几乎溢出屏幕。 慢慢的积累下来也有不少粉丝,每次一发练习作品,正经粉丝还没说什么,画手倒是转得勤快。 故而虽然越清欢也只有四万多粉丝,但都是实打实的人头。 话剧社也没有想到本来只想做做样子,还真的钓出了大鱼,自然不会放过。 人家都@自己了,本着售后服务到位的念头,越清欢也点了转发。 练习画作和精心雕琢的海报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更不用说越清欢的海报和以往纯粹的剧情画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比对着几个主演的个人定妆照,甚至能从海报上人物的眉眼间找到一点影子。 越清欢帮话剧社转发之后,这条微博一时转发上千。 越十一的小号知名度确实有限,上千的转发量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她看了一眼微博,看评论区没什么大事,就下线了。 结果再一次上线的时候,越清欢那部用了三年多的手机差点就被卡退出来。 看着消息那边的巨大数字,越清欢差点以为自己上成了什么天王巨星的账号。 她有点懵,打开微博发现话剧社那条微博已经被转了几十万。她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她再清楚不过,她从前也不是没有出圈的练习作品,但是这个数字根本不可能。 原因倒也不难找。 一个营销号发了两张图片,分别是她画的这个海报和一个电影的宣传海报,配文“论专业和业余的区别”。 她画的海报不用多说,但是那个电影海报倒是有些许复杂。 海报像极了一个高级一点的班级合照,每个人都可以说自己是C位,几乎没有任何的主次之分。 阵容的确是群星璀璨,但就算每个人的脸都堪称艺术品,整个海报依然没什么美感。 跟越清欢那张海报放在一起简直是当众处刑——电影当众处刑。 营销号虽然开了嘲讽,但是嘲讽谁所有人都有数。 毕竟这两个海报的质量实在是…… 电影官方也是头疼,一个电影群星荟萃自然是好,但是人多的地方就有江湖。撕番也就算了,连一个海报都是折腾了百八十次,现在被挂出来嘲也是很正常的。 一个流量又多少粉,就会有多少黑,被扒出来的人间至味的这条微博一下子就上了热门。 话剧社也乘了这股东风,一下子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球。 盛大之声首页。 标题:话剧社这回太狠了,这次年度十佳活动稳了吧? 楼主(少年论):有1说1,我酸哭了,靠一张海报上热搜,清欢妹妹rnb。 1楼(一夜金环):说实话没有这个事情话剧社年度十佳一般也是有的。 2楼(一夜被封禁):还care什么十佳,话剧社这次要是演得好一点就可以直接出道了。 …… 越清欢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各种黑粉亦或是粉丝的私信,心里也没什么波动,把非好友私信关了而已。 受外婆影响,越清欢其实心态很平稳,否则换个心态不好的经历她以前那些破事早就崩溃了。 被骂几句真的是再无所谓不过的事情。 她关上手机的锁屏,拿出自己的数位板插了数据线准备开始画画的时候,盛预然给她带了晚餐回来。 盛预然给她打包的炒西葫芦瓜,西红柿炒蛋和脆皮烤鸭并一份海蛎紫菜汤,她把汤放在越清欢的右手边,笑得眉眼弯弯:“清欢你太强了,冯问理那个老贼开心得差点要女装。” “那倒也不必。”越清欢低头笑了下:“保不好他只是自己想女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盛预然半点没给自己社长留面子,向越清欢抛了个媚眼:“我觉得你说得对,呐,你要的饭,我今天吃的根本不是第一食堂,因为你说想吃海蛎紫菜汤我才又跑去第一食堂给你买的。” “谢谢老板,老板辛苦了。”嘴上这么说,不过越清欢脸上倒是没见到几分诚意。 “等下你要不要一起去看我们彩排?今天晚上要一个彻底的带妆大彩排。上次你去的时候都没有机会看到整场演出是什么样的。” “我公演那天去不就好了?”越清欢含笑说道:“你记得给我拿个好一点的位置。” “别说了,就凭你画的那张海报,叫冯问理在台上给你搭个椅子你保不齐都愿意。” “确实倒也不必。” 拗不过盛预然,加上越清欢对整个演出完整演下来是什么样子确实也颇为好奇,而第一期连载的漫画也已经画完,所以也应了下来。 比起先前第一次来这的时候,这次来整个场子已经截然不同,各种布景也已经基本上到位了。 越清欢跟着盛预然去了后台,坐在她边上看着她化妆。 洛可可时代的服装风格精致柔美又华丽,越清欢一度觉得,话剧大家偏爱欧洲中世纪的故事,除了中世纪的皇室故事确实荒唐又浪漫,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这个时代的衣服确实是戏剧一样的华丽。 华丽礼服羽毛扇子,铁胄冷甲的骑士看着怎么也比写实的挥着铁锹的农民起义要更具有观赏性。 盛预然的服装是整个剧组最昂贵的一件,白色的缎面上印着蔷薇的图案,用金色的丝线绣出了相连的支脉,法式的华托式罗布衣袖的边缘是绣着金穗子的褶子,暴力撑撑起的大裙摆更衬得她的腰不盈一握,裙摆大得连负责化妆的那个女生化妆都不方便。 越清欢看了一会儿盛预然化妆,有些无聊,就走去后台其他在忙的人边上看戏。 她现在算得上《玛戈夫人》这场戏最大的功臣之一,大家自然相当欢迎。 不过看了一会儿,她也生了几分无聊,就去跟盛预然说了一声,打算先去前面的观众席上坐坐。 盛预然还在画眼影,没法动作,就只能从鼻腔里“嗯”了一声当作回应。 越清欢从后台的门走出去,想从外边绕去前面的观众席。走到一个红色天鹅绒幕布的地方,却听到有人在说话。 她没有听壁脚的习惯,只是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这次上热搜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可惜用的不是越清欢大号,不然还能推一波《鸿胪剑》。 你放心,十一叔这边的稿子我会催的,……怎么催?你管我怎么催,能要到稿子就好了嘛。一哭二闹三上吊?拜托不要这么低级好不好……别学了,你学不来。” 说的话倒也没什么暧昧,但是语气却透着一股子再明显不过的亲昵。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她只听见言斯诚轻笑了一声说:“色_诱啊。” “行了挂了,就半夏之前那个样子,我还能把你的半夏搞得更砸吗?……我也爱你。” 越清欢眨了眨眼睛,其实掀开幕布就能看见后面的人,其实明知道言斯诚跟谁说话都是这个语调,多半只是开开玩笑,又或是其他什么的原因。 但是她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不敢掀开帘子问个清楚,连脚步都是下意识地走开,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在观众席上了。 她突然想起来,以前依稀听深夏说过,半夏的主编其实是一个很年轻的女生,办这个杂志更多也不是为了盈利,只是喜欢漫画的玩票性质而已。 那天晚上的风确实格外温和。只不过回来之后,言斯诚对她依然是原先的态度,没有分毫的差别,仿佛那天晚上的事情只是她一个人臆想出来的而已。 挑明了却也不曾提出在一起,越清欢有了一丝羽毛挠心的感觉。 轻轻柔柔却又无法忽略的空空落落。 就像是那时候第一次知道自己其实有爸爸,而且还是南溪一中的语文老师的时候,她去了一次南溪一中。 看到了牵着越长安的爸爸,笑得像杨柳风一般。 相信有人,不信是我。《 》 19、饭团 第19章 饭团 “不用了。” 越清欢记得, 《人间失格》里有这么一句话:“无论对谁太过热情,就增加了不被珍惜的概率。倘若没有过度的欢喜,便不会有极度的悲伤。” 她一直把这句话奉为真理, 也力学笃行。 至少在她人生的前十八年里, 这句话的完成度都非常高。 像言斯诚这样的男生其实她并不是第一次遇见, 所有人的学生时代都会有这么一个受人欢迎、天生会发光的人,他也许会装点很多女生的青春, 但越清欢眼里不过是一个具象化的符号。 言斯诚是个例外。 或许是她高估了自己,行星都知道围着恒星转, 她先前能够不动摇不过是因为离得足够远,以前的人并不会像言斯诚那样靠近自己,一次又一次地突破安全距离。 这种天然的发光体谁会不喜欢呢。 但是太阳身边尚且绕着八颗行星, 恒星的光从来不是定向发射。 她一早就知道。 可是哪怕一早就知道,依然无法抗拒地被一步步带到了他的节奏里,所幸现在还不晚。 心脏像是骤然被人紧紧握住又乍然松开, 破落透风却又异常清醒,连眼眶都没有红哪怕一下。 盛大戏剧社的话剧质量确实没有辜负她的海报,更没有辜负重金砸下去的服化道。她偶尔听盛预然说过一次这次话剧的服化道耗费, 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 尤其是盛预然, 虽然平日里看着一脸富家小姐与生俱来的不知疾苦, 但是站到了舞台上之后却仿若换了一个人般。 身段气质截然不同,像极了中世纪那位美名冠绝的公主。 越清欢坐在看台下, 安安静静地看着舞台上一幕幕的戏演过去, 台上人物或喜或悲, 或惊或恐,虽然稍显青涩,但是已经可以称作一场相当成功的演出了。 一部成功的戏剧, 绝不是扁平的。它必然是一千个人有一千种看法,或许别人看出的是深情,她却看出了一丝其它感觉。 整部《玛戈夫人》,最高潮的地方莫过于玛戈夫人将自己的面具摘下来,给皇帝戴上,而自己却戴上了皇帝的面具。 台上的盛预然捏着羽毛扇子塞进同样穿着华服的皇帝的手里,用温柔的语调说道:“我无法给你我的爱情,但剩下的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说出这句话的玛戈夫人何尝不动心,归根到底,她不能给的不是爱情,而是自尊。 —————————————— 盛大话剧社的年度大戏是收门票的,不过门票也确实不贵,只分二十块钱和五十块钱的档位,五十块钱的档位倒是确确实实位置很好,甚至发扬了盛大学子的精神,为着卖票甚至有模有样地建了个网站。 就是后来才发现维护一个跟钱挂钩的网站所需要的成本真的不是一个社团能担得起来的,只能求助于校方,最后把卖票网页挂到盛大之声的那个站子里去。 往年话剧社倒也不指望真的能把学校剧院四千个座位的门票全卖完,不过多少还是能回一点本钱,有时候运气好,连续三场下来就能把所有本金收回来。 但今年这么大的声势,情况截然不同。 不少人被科普了以前的表演质量,加上越清欢那张海报质量实在是太勾人,导致有不少人都买了票。 甚至有不少盛大的人在闲鱼上代买这次《玛戈夫人》的票,并且保证只要买了就能带进学校。 要不是校内网购买《玛戈夫人》的票也是限购,越清欢一度觉得是不是服化道实在是太耗钱,缺钱到想自己当黄牛。 不过这种攻势下,《玛戈夫人》的第一场演出的门票居然全部售罄,等越清欢想起要买门票的时候,已经一张票都没了。 按照往年的惯例,票根本不可能被卖完,所以一般还能剩几张位置不错的票自己内部占点便宜,也忘了给越清欢留。 冯问理百般道歉,倒是越清欢自己没什么感觉。 言斯诚笑了下:“到时候我带你进去,你打电话给我我出来接你。” “不用了,”越清欢神色不改,唇角微弯:“我到时候跟预然一块过来,我坐台下看过了,这次刚好看看后台的视角。” “你还来陪场吗?更新画完了?” 越清欢点了头:“我会按时交的,回头发你邮箱。” 说不上哪里不对,只是太过公事公办的语气把他原先说的话衬得像是在催稿一样。 言斯诚微微蹙了蹙眉,本来想说点什么往回捞一下,越清欢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转头跟盛预然说笑。 有很多事情过了当时的点,再说就显得刻意了,言斯诚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就连着越清欢把稿子发过来的时候,他都有些许不知所措。 向来拖稿成风的越十一,这次非但没有拖稿反而提前了一天就发过来了,质量也无可挑剔,好不容易找到理由挑茬子,她也只是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好,改完明天发你。”而已。 像无懈可击的盔甲一样,四两拨千斤地把所有暧昧情绪拒绝在外。 盛大戏剧社的演出是连着周五、周六、周日三场,周五这场无疑是最重要的。 因为这次折腾出来的声势实在太大,甚至来了媒体想要报道。所以就连学校里边负责社团工作的党委副书记也主动找了冯问理要门票,整个戏剧社搜刮了上上下下,才倒腾出第一排留给学校领导。 演出是七点开始,六点不到演员就在后台化妆。 虽然那天越清欢不过是说说而已,但是盛预然却一脸“你不陪我来的话就是始乱终弃”的表情,越清欢拗不过也只能陪着人来。 很多布景之类的东西都得提前准备,演员们的衣服和妆容也确实繁琐,所以戏剧社也准备了一些饭团之类方便食用的东西。 冯问理提着一个小篮子:“吃饭了吃饭了,没上口红的可以先放一放,吃完再化给社里省一点口红。” “至于这么抠门吗?”盛预然顶着一头被抹了不知道多少精油做出来的光可鉴人的盘发,翻了个白眼。 “盛预然等下不许吃饭团,我怕你裙子穿不上。” 盛预然:“……” 玛戈夫人的这件全剧组最贵的裙子是复刻自中世纪时期绘画的,也是标准的洛可可风格,虽然腰身的部分没有以前那种病态般的不盈一握,但也相当纤细。 盛预然第一次试这件裙子的时候连大气都不敢喘,就怕崩了衣服,也是后来把后边的拉链换成了绑带才好了不少。 几个人说笑的时候,言斯诚在边上递了一个寿喜烧牛肉饭团给越清欢,笑着说道:“我记得你上次说过,全家里你最喜欢吃这个?” 演骑士的那个同学正好路过,听到了这句话揶揄道:“哇,副社区别对待,我闹脾气了,不演了。” “去去去,你跟人家能一样吗?” “想开点,女主演连口饭都不让吃,一想你还能吃饭是不是好受多了。” “是好受了点。” 骑士好受了,盛预然不好受了。 “你不给我吃晚饭等下我晕倒在台上怎么办?” …… 边上的人打岔到别的地方去了,倒是没多少人还在留意越清欢和言斯诚。 越清欢低头看了一眼那个饭团。 她和言斯诚去那家餐厅吃饭的时候偶然提起的,他都能记下来。 他确实太擅长这种蛊惑人心的小把戏了,越清欢确实很吃这一套。 但是脑子却清醒无比。 越清欢低垂着眉眼,回绝道:“不用了。”《 》 20、面具 第20章 面具 向她伸出手 言斯诚怔了下, 没料到越清欢会不接,脸上生了几分手足无措的茫然。他从小就是个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人,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像这般直接的拒绝真的很少。 越清欢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语气有多唐突, 哪怕只是交集平平的两个人, 那么说话也是不合适的。沈老太太讲究了一辈子,在她礼节上的教导非常看重。 ……只不过下意识把人看做是可以“不讲礼貌”的自己人范畴才会出这种过错。 她抿了抿嘴唇:“……我最近减肥, 不用了谢谢。” 边上本来就没法吃饭的盛预然听了这话,更生气了:“你还减肥?你多少斤了你还减肥?明年大戏排赵飞燕, 你不用威亚就能跳真人掌中舞了。” 越清欢本来骨架就小,加上人也清瘦,一个一米六出头的人体重才刚过九十没多少, 说出“减肥”两个字的时候,几乎所有听到的女生手上吃饭团的动作都顿了顿。 冯问理也附和道:“是啊,你看人家胳膊比你细一圈都在减肥, 你还有什么脸吃饭?” “你这个审美过于病态,我拒绝与你对话。” 几个人吵吵闹闹,倒是把这件事翻篇了。 越清欢原先在和言斯诚的关系处理中一直处于被动状态, 但是一旦想清楚之后就进入了她得心应手的主场了。 不着痕迹地疏远又不至于开罪一个人, 向来是她最擅长的。 《玛戈夫人》的那张海报影响力确实很大, 加上《玛戈夫人》本身也是一个相当经典的戏目,所以整个剧场座无虚席。 越清欢和一众戏剧社的人坐在帷幕后边, 离舞台不过咫尺之遥, 近到伸手就可以摸到演员们的葳蕤的裙摆。 刚刚推拒了言斯诚的饭团的越清欢隐隐有些后悔, 毕竟旁的不说,肚子里的饥饿感是真实的。 她平日里吃的东西不算多,但是也从来一日三餐带夜宵, 从没有间断过,如今一时赌气不吃晚饭确实相当不明智。 至少她现在的肠胃确确实实已经在反抗了。 不过说实话,在舞台边上的视角和坐台下的视角确实完全不同,坐台下的时候看台上的戏码,会被带入当时的场景,但是坐台上又完全不一样。 是一种明知道在演戏,却又仿若置身其中的时空交错的陆离感,有种别样的体验。 舞台边上自然就没有多好的条件了,因为怕被座位侧面的观众看见而穿帮,加上也怕影响到候场的演员和布景工作人员的工作,所以他们这些“游手好闲”的人就坐在帷幕靠里的道具箱子上,举高临下的看着人。 道具箱是木头箱子做的,上了清漆,周围还加固过,坐着倒也牢靠,就是两个垒在一起稍微有点高,别说越清欢坐上面,就是言斯诚坐上面腿都够不着地板。 “我亲爱的玛戈夫人,天上的阳光难及您的裙子万分之一……” 舞台上的演出还在进行着,后台那边却“啊”了一声,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就有人来找冯问理。 来的是负责道具的一个女生,那个女生一脸惨白:“社长,刚刚有人摔倒砸到面具,坏了很多。” 最后那场换面具的戏堪称《玛戈夫人》整场戏里最经典的一幕,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画家以此为题创作过多少名画。 “最主要的那两个没事吧?” “那两个倒是没事,就是其它的基本上坏了大半。” 在反抗军闯进皇宫之前,那场宴会上还有不少戏码,不可能把所有其他角色都砍掉,可是台下现在坐着无数的观众。 “你们去超市看看有没有类似的面具,有就买下来。”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冯问理也清楚,为了尽善尽美,这些面具他们做了多久,虽然临近万圣节,但是超市里的那些面具跟他们的道具的质量也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只是还能怎么办,说到底也没有别的法子。 他拿起剧本,在不动主角戏码的情况下几乎是现场重新编写了一遍假面舞会的戏码,把能砍的角色都砍掉了,可仅剩的几个面具依然不够,还是少了两三个面具。 最后一幕不少群演现在还在台上,能够临时彩排的时间只有不到十五分钟,虽然一人一句台词背起来不困难,但是面具的事情依然没有下落。 去买面具的同学已经打了电话过来,超市里不是没有面具,却没有符合这次戏剧要求的面具,只能再去另一个超市买。 越清欢张望了下那边的动静,蹙了蹙眉。她向来懒得多管闲事,可是她也算是为了这个剧付出良多,虽然说不是戏剧社的人,但良心早就被绑上了船。 刚想跳下去,但是却发现刚刚拿来垫脚爬上来的那张小凳子因为后台的兵荒马乱早就不知道被塞到哪个犄角嘎达里去了。 言斯诚察觉到她的意思,腿一支,稳稳落地,向她伸出手—— 作者有话说:发烧要去看医生,晚上更长一点,抱歉抱歉。《 》 20-30 第21章 事从权宜 泼皮无赖相 事从权宜, 轻重缓急。 然后越清欢也学着刚刚言斯诚的样子腿一支跳了下来。 可是她高估了自己的腿长,也低估了这个两个箱子垒起来的高度。跳下来的时候没站稳,微微跛了下, 还是抓住了言斯诚的手臂才站稳。 她若无其事地松开手, 走向冯问理, 问道:“刚刚预然化妆的时候我好像看到边上有人体彩绘颜料?不然可以用颜料先画个面具,等下让她稍微站后面一些的位置别太明显可以吗?” “可以啊。” 冯问理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转头问边上负责化妆的同学:“颜料呢?” 那个负责化妆的同学脸色一顿,就从边上拿了自己的化妆箱, 有些迟疑:“颜色好像不太合适?” 越清欢抬头问了一句:“有白色吗?” 白色还是有的,那个同学赶忙点头:“有的。” “那就够了。” 对于所有学美术的人来说,缺什么颜色都可以调, 唯独白色必不可少。有道是“烟可以一起抽,酒可以一起喝,头可以一起烫, 但是你要是动了我的白颜料,那对不起我们不是朋友。” 唯一一个最后一幕不在台上的演员坐在后台的椅子上,因为裙子太大, 越清欢没法坐着给她化妆, 只能微微弓着腰拿着笔在她脸上画画。 越清欢从四岁就跟着沈老太太开始学油画了。 沈玉仪女士还是个闺阁小姐的时候, 她的家庭老师是一个留过洋的落魄权贵家的子弟。 就如同《简爱》里说的那样,当一个家庭教师是一位贵族小姐的耻辱, 对于那位家庭教师而言亦是如此。不过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他教了沈玉仪从天文到地理, 从弹琴到油画,不管是不是闺阁小姐该学的,他都几乎倾尽所能地教。 所以沈老太太虽然是个老派的大家小姐, 但是会的半点不比那个年代所谓的“知识分子”少。 而越清欢也一样。 不过学油画确实是相当烧钱的事情,哪怕省掉了找老师的价钱,旁的不说,单单练习用的画布和颜料,就已经不是一笔普通的价格了。 学美术的都知道,画画之所以烧钱,除了培训集训花的钱以外,材料耗费也确实是一个天坑。 而越清欢最初开始接触板绘,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太过早熟,隐约能知道家里条件确实比较一般。所以她就以学业要紧为名停下了画画,而改为去玩数位板。 越清欢拿着刷子,多年没拿过画笔的手依然四平八稳。 板绘和颜料是完全两种感觉,而画在画布上和画在人脸上,也是天差地别的感觉。 一个是因为脸上的起伏带来的阴影,一个是阴影做出的起伏感。 但是画画都是殊途同归。 越清欢用刷子底端挑了一丝蓝色混入白颜料里,混好之后直接往人脸上刷了上去。要不是上色手法熟练又一脸胸有成竹,冯问理都要以为她是不是在乱画。 扑完白色之后她随手拿起边上薄薄的杂志给那个女生扇风,一边换了一支细一点的刷子,沾了黑色直接在她脸上勾线。 不到五分钟的功夫,一个蝴蝶的骨架就在那个演员的左半边脸上成型,最绝的是还带了一点透视效果,如果不看边缘,完全与一个真正的面具无二。 越清欢继续在另外半张脸上画画,生生用渐变的蓝色晕染营造出了缎面般的质感,甚至贴了一颗化妆用的珍珠在眼角的位置,鲜明的凸出感使得面具的真实感更强了一分。 她放下画笔,捏着那个演员的下巴,凑近了认真端详着那个演员的脸。 越清欢本身就长着一张极为出色的脸,就是素着一张清水脸依然有种空谷幽兰的感觉,像极了山林间的水仙成精。这么一张脸在眼前骤然放大,那个演员连着呼吸都放轻了,耳根也微微的热了起来。 边上有人调笑:“画个面具都能脸红成这样?” 越清欢想了想,转头看向化妆师:“你有没有带珠光的眼影盘。” 那个化妆师已经被这一遭行云流水的神仙操作给镇住了,突然猝不及防被点名,愣了一下把就把桌上的眼影盘递过去。 只是她刚想提示越清欢别拿沾过颜料的刷子碰眼影,可又觉得说出来不太好,一时有些语塞。 然后就见着越清欢用手指轻轻点了点珠光色,点在那个演员的眉弓骨边缘,蝴蝶骨架一下子又有了几分铁丝的质感,更立体了一些。 而越清欢点第二下的时候,又换了干净的食指指尖,只略微擦了一点,连着上面的纹理都没有多少变化。 她轻轻地点在了丝绒一边的高光处,整张面具跃然而出。 “天哪这是什么神仙手法。” “清欢爸爸,”冯问理抓着越清欢的手,情真意切:“以后您就是我亲爹,什么时候哪里需要帮忙,打个电话,我就是毛肚刚下锅都赶过来。” 越清欢画完之后松了口气,刚想站直身体,才发现脚踝处热得慌,刚刚挺起腰杆的时候一股痛意就从脚跟直击天灵盖,她脚一软就坐到了地上,甚至压到了那个演员的裙子。 刚刚还抓着她的冯问理也吓得赶紧去搀,却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言斯诚的胳膊从她腋下环了过去,扣住她的腰,把她整个人拎了起来。 越清欢本来就清瘦,自己另外一支不疼的脚也撑了一下,所以言斯诚几乎没有消耗多少力气就把她扶到了边上的同学推过来的椅子上。 “没事吧?” 周遭围了不少人过来,但是前边已经演完开始换景了,越清欢不想耽搁话剧的进程,摆了摆手,从嘴角扯了个笑容出来:“我没事,你们赶紧去演出。” 那个画了面具的演员虽然担心她,但是毕竟演出要紧,只能抱着裙子一步三回头地走向舞台。 临要上场前的最后一眼,就见着言斯诚蹲下身,轻轻撩起越清欢长裙的裙摆。 越清欢的额头上已经因为疼痛沁了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她今天穿的是长长的叠纱裙,这种一级显胖利器的衣服在她身上被穿得又仙又美。 雪纺是最考验布料的材质,一旦用料不好就会显得非常廉价。 但是言斯诚此时此刻才意识到,廉不廉价,还得看是谁穿。 层层叠叠烟灰色的纱裙里的小腿白皙到近乎透明,纤细的脚腕甚至几乎一只手就能环住。 只是左腿的脚踝却肉眼可见肿了一圈,像刚出炉的基围虾一般的颜色在另一边的映衬下显得更为触目惊心。 因为是纱裙的原因,越清欢自己的视线被纱裙阻隔,她往上提到了膝盖,压着裙子看了一眼自己肿得宛若面包的脚踝,睫毛抖了抖。 言斯诚转头看向冯问理:“我先带她去医院,你看着剧场。” 说完伸手扶着越清欢站了起来。 越清欢原先还怕他要抱自己,等下更扯不清关系,被搀扶起来的时候略微松了口气。 却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有些失落感。 但不管怎么说,被众目睽睽之下抱起来,总归比搀扶要尴尬。 她把力量倚靠在言斯诚身上,利用剩下一边完好的腿支撑着自己,慢慢挪出学校的剧院。 一出剧院,夜里的凉风从衣领倒灌进裙子里,越清欢不由自主地一缩脖子。 言斯诚扶着她站稳,松开了手臂。 她愣了下,抬头看向言斯诚。 身后厚重的大门被轻轻关上,把所有台词声、音乐声、掌声、后台忙碌声的喧嚣通通隔绝门后,像是钢琴突然踩下了柔音踏板,所有的声音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布,只剩下隐隐约约,似有若无的余音。 后门这边有点暗,只有一盏不算明亮的路灯,勾勒出言斯诚精致的侧脸折线。 他脱下自己的棒球外套,搭到越清欢的肩上。 言斯诚的外套很大,穿在越清欢身上垂到了大腿根。隔着都能感受到外套上还带着微微的温度。 她看着言斯诚,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几下还是没说出口。 言斯诚走下几阶台阶,微微蹲下身子:“我的车停得有点远,我背你过去。” 她不是不识好歹,言斯诚不在剧院里边说,而是等到出了剧院才提,就是怕她尴尬。 倘若是之前,她自然也不会多抗拒,但是现在却半点也不想有任暧昧行径:“不用,我走过去就好。” “等下不小心有二次创伤,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言斯诚轻轻叹了口气:“现在乖一点好吗?” 没有半点不耐烦,却像是哄小孩一样的语气。 思维和心脏从来不是一个神经元控制的,越清欢不是不清醒,她不是不知道或许在千百个其他时候他依然是这么对别人。 可是心动是无法抗拒的。 “我没有不乖。”她闷闷地说了一声。 言斯诚眸子里像是落满了星星,他弯着眼睛笑道:“还是要公主抱?” 越清欢一愣,耳根烧了起来,把手里的衣服砸了过去:“你才要公主抱。” 言斯诚稳稳接住衣服,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眨了眨,浓密卷曲的睫毛像是两把小扇子一般,勉强正色,退而求其次道:“好了不闹了,不背就不背,你先把衣服穿上。” 越清欢妥协,接过衣服。刚刚套上刚想伸手搭上言斯诚的胳膊,却没想他直接绕过她的手臂扣住腰,另一只手直接伸手绕过膝弯,把人打横抱起。 骤然而来的失重让越清欢身体一僵,根本不敢动弹,只能扣着言斯诚的肩,压着嗓子小声说道:“你先放我下来,用背的行吗?” 言斯诚没搭理她,继续走下楼梯,一直到越清欢差点急出哭腔,他才从善如流把人放下,一脸好整以暇:“你看,你早让我背不就完了。” 一脸泼皮无赖相。 他想办的事情,从来没有办不到的。 偏偏那么好看的眉眼,根本让人讨厌不起来。 越清欢趴在他肩上,已经有些自暴自弃。 算了,反正……事从权宜—— 作者有话说:退而求其次法学会了吗? 言哥这招本质上和砍价先对半没有任何区别。 讲个特别悲伤的故事,今天我在图书馆被一个外国小哥哥搭讪了,这个小哥哥真的很好看,不是那种歪瓜裂枣的白种人,那个睫毛比我带了假睫毛还长,长得有点像丁日,真的很好看。 他让我帮忙翻一段英文,我帮了。 然后那个小哥哥哔哔叨叨一大段,我就只听懂了一个thank you,后面的啥也没听懂,只能微笑。 后来他问我有没有fb,我因为太紧张了脑子一抽说我没有(其实我有)。 他就有点失落的感觉说,fine。 打开专栏发现我作收刚好1111,我很难受,讲这个故事的目的是什么呢? 是让你们帮忙收藏一下作者专栏 么么哒 第22章 正骨 踏进中原万里翻 盛大剧院这边其实平常是没什么人来的, 除了音乐系邀请乐团过来演出以外,每年的话剧社大戏大约就是盛大剧院这边仅有的高光时刻了。 这次戏剧社折腾出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所以学校也分外重视。连着边上榕树的铁艺围栏上也被绑上了黄铜制的盾牌, 在路灯的照耀下闪着古朴的光泽。 言斯诚背着越清欢, 手隔着烟灰色的雪纺裙摆扣着她的膝弯, 没有半点越界的行径。 他确实很会把握人与人交往时的分寸,与生俱来的自然亲昵踩在越界的边缘疯狂试探, 却永远能在极限的位置刹车。 越清欢环着他的脖子,安安稳稳地趴在人家肩上, 一言不发。 “今天来的人太多,停车位很早就被放满了,所以我停到了办公楼那边。” 言斯诚解释着为什么不把车停在附近。大约是身处的地方不一样, 越清欢此时此刻听着他说的话,隐约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 她随口应了一声,没说什么。 其实说远也没多远, 几乎是一转眼的功夫就到了办公楼的停车场。 因为是晚上,办公楼整栋楼没有一点光线,只有边上的路灯照着学校黑色的柏油路。 走到言斯诚的车边上, 越清欢腿伸了一下, 想从他背上窜下去。 “另一边腿也不要了?” 越清欢咳了一声, 所幸言斯诚没跟她耽搁,蹲下身子让她滑下来, 单脚着地站到地上。 学校医务室已经关门了, 言斯诚只能送她到学校附近一家诊所。 越清欢坐到椅子上, 按着医生的话把鞋子和袜子脱了之后架到病床上。 言斯诚看着她,常年不见天日的脚背白到半透明的地步,隐约可见黛青色的血管走向, 漂亮的足弓弧度像极了最精致的艺术品。 因为乍然接触冷风,脚趾不自觉蜷缩了下,一直看着这一幕的言斯诚愣了下,才深刻理解了什么是,踏尽中原万里翻—— 作者有话说:其实这章主要是怕有人没看到假条。 最近因为天天熬夜身体变得很差,加上最近期末到了学业真的很重,所以很抱歉得断更到1.8,很抱歉。 等我恢复更新之后会爆更一阵子,尽量把最近的更新补回来,抱歉。 这章评论都会发红包,鞠躬。 第23章 清欢 清欢 “崴到了?怎么崴到的?”正骨诊所的医生是一个有些年纪的医生, 两鬓夹了不少星星点点白发,不过看着倒还是颇为精神。 他伸手握住越清欢的脚踝,大约摸了一下。 “嗯。”越清欢点了点头, 说道:“我刚刚从一个比较高的地方跳下来, 然后没站稳……” 越清欢话说到一半, 突然吃痛,剩下半句话直接咽了下去。 那个医生直接握住她的脚腕, 一挽一拉,痛意从脚踝处直击天灵盖, 连着眉毛都快飞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甚至隐约能听到关节一声脆响,像是灵魂那一瞬间出窍的动静。 那个医生三下五除二收了工, 脚踝处热辣的痛意伴随着一丝隐约的松快。 越清欢眼角沁了不少泪,连着睫毛都一并沾湿了,只是缓过神来才发现, 刚刚因为太疼,下意识抓住了言斯诚的衣服下摆,弹性不错的卫衣都被她扯得有点变型。 她连忙放开人家的衣服, 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 “复位了, 你先坐着。”那个医生站了起来, 去拿了一贴药膏,贴在了越清欢脚踝上:“这两天脚踝别用力, 也别跑跑跳跳了, 洗澡的时候也自己注意一下, 别沾湿了。” 明明是正常不过的医嘱,但是偏偏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是看着言斯诚说的。 言斯诚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越清欢:“……” 她低下眼睛,撑着边上的柜子慢慢站了起来, 试探性地踩了下地板挪了一步。 虽然脚踝上还是萦绕着热辣的痛意,但是隐约还是能察觉到踩下去的时候没那么痛了。 那个医生从柜台里拆了一盒新的药膏,从里边拿了两片出来:“回头你自己把这个药膏对半剪一下,可以用四次,十二小时换一次,要是时间没到就觉得痒的话直接换。” “要不多拿一两片,半片会不会不太够?” 医生横了言斯诚一眼,轻哼:“她脚踝那么细,用那么大块干什么?你们这些学生就是浪费。” 言斯诚向来长袖善舞,此时此刻却说不出个二三五十来。 倒不是接不上话,这话其实也不难接,说句有备无患关心则乱之类的也能给自己扑个台阶,舒舒服服走下来。 只是那句“脚踝那么细”确实是正正说到他心坎上。 明明正常无比的几个字,却因为他难以过明路的隐蔽心思而沾上了些许暧昧的颜色。 有人说过,医生眼里无男女,所有人都是行走的躯体。 但医生眼里没有,他却满心满眼都是不可为外人道的东西,被贸贸然说出来,的确有一种心思被曝于天光之下的慌乱感觉。 见言斯诚被呛得哑然,越清欢嘴角微不可查得扬了扬:“一共多少钱?” “药膏是十八块,你给个二十就行,药膏贴两天,之后要是还没好全你就去喷喷理通,学校医务室都有。” 越清欢问道:“要不要再拿一瓶理通?平时也能用。” 那个医生扬了扬眉:“你还想怎么用,给我好好走路,别成天就想着扭到脚。” 她点了点头,拿了二十块钱给那个医生:“谢谢大夫。” “没事,以后走路小心点,别再扭着。”那个医生接过钱,拉开抽屉丢进去,头也没抬。 十分不讲究。 越清欢和言斯诚两个人走出诊所,因为越清欢脚踝不敢用力,所以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挪。 言斯诚倒也不紧不慢跟在她边上,甚至还微微落后了一些,安安静静不出一言。 体贴迁就,不着痕迹又鲜明无比的温柔。 他太懂得把握人心,所以哪怕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会自欺欺人地沉湎其中。 对她这样,在她看不见的千千万万个时候,也这样对别人。 但是她没有那么多去上刀山滚钉板的本钱。 就像是大学里敢创业的多半是家里有钱的,家境一般的人还是更愿意走上高级打工者的路子。 因为没有退路,所以每一步都要踩得慎之又慎。 别人受了委屈可以转头回家找爸妈,她只有一个沈老太太。 更不说沈老太太如今不知道还有多少时日,越清欢也做不到拿这种事情去给人平添烦恼。 其实言斯诚不是没察觉越清欢态度里明显的抗拒,刚刚好歹还有正儿八经的理由,现在确实是没什么借口背她了。 又怕她开口就是自己不愿意听到的话,所以特地落后了一点点,刚好可以随时扶住她,又不太方便开口的位置,不给人留下半点顺势发好人卡的机会。 走到停车的地方,他才上前一步,帮她打开车门,扶着人的手肘让她挪进车里。 “直接回宿舍吗?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落在剧院?” 有,很多。 越清欢踌躇了一下,因为刚刚走得匆忙,所以什么都没拿,连手机都忘了带出来。 “你手机可以借我一下吗?我让预然等下帮我拿回去。” 言斯诚把手机递了过去,越清欢看了一眼手机的锁屏界面,把手机屏幕递还回去。 她本意是让他拿着输个密码,言斯诚却伸手调整了一下手机角度,温热的指尖依附在她有些凉的手上。 脸部识别解锁之后,就相当自然地收回了手,一脸无辜纯良。 越清欢愣了下,却也不好说什么,抿了抿唇,打开他的通讯录,按了S的索引。 却看到了被分类在Q的自己。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只是一整个列表看下来,除了她以外都是备注三个字的全名。 只有她却是简简单单两个字——清欢—— 作者有话说:我回来啦!前天晚上通宵导致我昨天一考完就近乎昏迷……后来写着写着又睡着了,抱歉。 今天要跟老师出去,所以晚上更新还是在凌晨哦 感谢大家愿意等我这么久,鞠躬 第24章 药 “他说你把药落在他车上了”…… 越清欢天生敏感, 对这方面的情绪捕捉非常敏锐。 说得通俗一点就是神经质,别人还没说什么自己就想太多了。 因为不知道演出是不是结束了,所以越清欢就发了个短信过去给盛预然, 让人帮忙拿一下钱包以及其它东西。 短信发送成功之后, 越清欢锁了屏幕, 递还给他。 也长了记性,手指只拿在四分之一的手机屏幕。 这要是再能碰到, 也太刻意了。 越清欢真的是一个很矛盾的人,明明情绪感性至极, 但脑子依然清醒无比。一旦下定决心,哪怕心里再不舍,面上也能毫不犹豫地发委婉又直接的好人卡。 “谢谢。” 言斯诚接过手机, 放在车里的手机支架上,抿了抿唇,轻轻“嗯”了声。 越清欢是天生敏感, 他何尝不是呢。 盛大的好人卡批发厂厂长,不是随便说说,有句话是久病成良医, 现在也是类似的说法。越清欢的做派里透出的意思, 他不是看不出。 对人情绪的感知本来就是长袖善舞的必要不充分条件, 何况越清欢本来就没有半点掩饰的意思。 言斯诚确实是不知道哪里出了差池,越清欢突然变成这样避之而不及的态度, 明明方才在剧院的时候, 她也不算太抗拒。 他是四九城里长大的人, 家里虽然不姓赵,但言这个姓氏在部队里也算颇为响亮。 他有自己的傲气。 如果真做错事自然得认,可平白无故的人家不想跟他牵扯上关系, 也犯不着没脸没皮到这种地步。 怕不是贱得慌。 一个打定主意远着人,一个也不打算缓和,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僵直下来。 车一直开到了女生宿舍楼的楼下,越清欢开了车门,支着腿扶着车门站了起来。 言斯诚也就冷眼看着,没有半点下车帮忙扶的意思,只是淡淡开口问道:“你自己可以吗?要我扶你上去吗?现在还没有到门禁时间。” 女生宿舍楼叫行月馆,男生倒不是说不能进,只是每天晚上十点的时候就必须离开,所以一般门禁时间都是指这个点。 言斯诚虽然这么开口问了,但是摆明了只是礼貌性地说说。 倘若真的要帮忙,根本不会问出口,而是直接下车扶她。如果主动这么做了,通常也不会拒绝,接受得也更自然一些。 而问出口的话,就只是面子上做做样子罢了。 越清欢当然也清楚这点,也如他所料摇了摇头:“谢谢,不过不用了,你回去路上小心。” “您也是,等下走慢点。” 越清欢关上车门,一点一点慢慢往行月馆正门挪过去。 其实只要把握好角度,放轻力道走慢点,倒也不怎么疼。她也不赶时间,所以一步一步,速度堪比花魁道中踩着二十公分木屐的游女,半晌走不了多少距离。 确实不赶时间,也隐约有些说不清的期待。 明明不到五米的距离,她觉得自己几乎走了半个世纪。 最后还是没忍住,偷偷回了头。 身后已经空空荡荡。 大约是学校的刚铺的柏油路消音太好,又或者他的车本就低调,没有那种不可一世的嚣张涡轮声。 他已经走了。 远远的隐约还能看见车灯,然后淹没在远处的夜色里。 她收回了视线。 明明是下定了决心,想要彻底远离人家。 但偏偏此时此刻,如己所愿,心底却还是蓦然破了一处城墙,无孔不入的肆噱北风蜂拥而进。 明明理智上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而自己也没有半点立场去要求他,但还是会忍不住。 天下浪子千千万,只有极个别会因为一个人收心,而哪怕是属于这极个别的人,也未尝会因为自己。 她没有去赌这个可能性的信心,也没有去赌这个可能性的资本。 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颗自以为黄金一样的心脏。 所幸现在还来得及。 行月馆刚好是有电梯的宿舍,故而用不着爬楼梯,影响也不大。 她按下电梯的楼层,看着电梯屏幕上的数字一个一个跳上去,眼睛有一点点发干。 最后还是强行把心绪压了下去。 然后她坐在电脑前,整整好一会儿,在有大纲有思路的情况下,连一笔草稿都画不出。 她有点烦,把电容笔一扔,把电脑盖上。 刚好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 是盛预然回来了。 盛预然手里提着她的包走了进来,把她的包连同一个塑料袋一起放在她桌上。 塑料袋里安安静静放着一盒药膏和一瓶南洋理通喷雾。 “言哥说你把药落在他车上了,让我帮忙拿上来。”—— 作者有话说:说13号就是13号,绝对不会缺席嘻嘻嘻 说点题外话吧,今天下飞机还没回家就先去了医院,回到家已经挺晚的了,所以这章比较短,明天可以的话再多写一点。 然后今天查出了多囊卵巢综合,其实心情挺难受的。大家也别再仗着年轻熬夜了,一起调整作息吧,早睡早起,身体健康比什么东西都重要。 第25章 五旗奖学金 可别说这台途锐是她家的? 盛大这场《玛戈夫人》, 说是万众翘首也不为过。 毕竟海报的质量确确实实堪称惊鸿一督,就是放在近几年的电影海报里边,凭着设计的别致和最后成稿的质感, 也是相当能打的存在。 而先前被拿去当对照组的那个电影叫《一飞冲天》, 因为这件事, 这个电影一度被各路吃瓜群众嘲出圈,一众演员的粉丝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就等着《玛戈夫人》演出的时候找茬。 校内社团举办的话剧大约是个什么样大家心里也有数。 不要说《玛戈夫人》这种水准的话剧,就是《白雪公主》能演成个人样都已经算是相当成功。 话剧本来就是非常考验演员演技的一个东西, 拍电影还能一条一条蹉跎,话剧全程没有任何的容错性。 而学校里举办的话剧,最大问题还不是演技, 而是道具。 服化道,都是钱堆出来的东西,哪怕是自己动手做, 贵价材料和平价材料做出来的东西也是天差地别。 但主要是作为有名的富裕的盛大戏剧社,在年度大戏上是真的不计预算地砸。 甚至因为越清欢这张海报,所有演员真的是铆足了劲在排练。 话剧当然是不能直播的, 但是有不少闻风而来看热闹的博主都在微博或者各种平台直播自己看话剧的感受。 话剧刚开始的时候, 不少人还在网上发表评论。 “yysy, 女主角这个颜值我可以。” “盛大这个话剧社是不是过分有钱了,演员的裙子都好漂亮, 我能求个链接么(这是什么奇怪的关注点)。” “女主的裙子复原度很高, 好像是参考的布歇画的那幅《蓬巴杜夫人》?” 越演到后面, 评论的人就越来越少,偶尔有几句也是: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王八蛋骑士,看到玛戈夫人扶着窗台见到皇帝的时候皱眉的样子我心都碎了, 妈的渣男不得好死” “我日什么狗渣男” …… 到了后边,完全没了声响。 把网上一片意识流云看戏的人急得抓心挠肝的。 一直到整场话剧结束,所有演员出来谢幕的时候,大家才如梦初醒。 国内话剧一直都是一个比较冷门的东西,不要说一个小小的校内话剧了,就算是正儿八经的剧团演出,倘若没有什么流量高一点的艺人参加,也这次如果不是因为海报惹出这么多事情,话剧社微博都不知道能不能转发超过十条。 ——十条里还有九条是冯问理压着戏剧社的人转的。 很多人对话剧的印象,还停留在中小学时代元旦晚会上念白尴尬,服饰廉价的样子。 但不管怎么不了解,也能知道这场《玛戈夫人》,绝对不是普通学校话剧会有的水平。 “yjgj,这个话剧真的给我看哭了。一哭人家玛戈夫人,二哭中国娱乐圈那么多斥资上亿拍出来的狗屁电影看着还不如人家话剧有感染力。” “最后那个换面具太好哭了吧,女主那句‘我什么都能给你,除了我的爱情。’真的kswl,其实她也给了吧?” “来之前是想找场子的,现在爬墙了,求一下那个演女主的妹子微博,一人血书她出道好吗?!” “我日???后面两天的场次,这就没票了???能多办几场吗?服化道那么精美你们踏马就办三场???不要回本了吗?” 为了盛大戏剧社的钱包,大家也是煞费苦心。 话剧当然是不允许摄影的,但是毕竟只是一个学校社团办的话剧,自然也不会太严格,各种偷拍的剧照满天飞。 更不用说后面允许摄影之后,演员出来谢幕的时候。 刚开始还在惊叹于这群演员的演技完全不是普通的大学生水准,连,恨不得压着娱乐圈那群正儿八经的演员的头来看看。 后面又惊叹于服化道的精致…… 然后就发现了哪里不对。 乍一看当然看不出端倪,但是站在一排谢幕的时候就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面具设计的时候,当然不是按照亚洲人相对的扁平面部设计的,也就造成了面具必然不可能贴合人的脸。 但里边有个人的面具却太贴合了,鼻尖的部分也不见翘起,恰如其分得像是特地拿脸倒模出来的。 去凑热闹的人不少是本来想去找场子最后却倒戈的粉丝。 哪个站姐不是长qiang短炮设备齐全,有时候连着专门跑新闻的记者的设备都未必有人的专业。 拍的照片自然也是相当专业,加上位置又相对靠前,就差连着脸上的卡粉都看得见。 拉进放大一看,不少人都沉默了。 那个隐约有些不对的面具,真就不是面具。 ——而是画上去的。 人体彩绘经常能到达以假乱真的地步,先前有博主在身上画了一件牛仔裤就出去了,全程也没有被人发现。 但这个面具的水准,绝非普通的人体彩绘。 甚至可以称之为作画。 无论是光影还是起伏处理,都和简单地把图案画上去截然不同。 比方说眼眶的部分,她并不是简单地把面具画上去,而是在眼眶边缘的部分加了一道轻微的暗影,乍一看面具像是微微浮在脸上一样。 裸眼3D不过如此。 如果说是为了省点道具钱,这招倒是别出心裁,但是剧里其他人的面具却又是肉眼可见的造价不低。 不少人跑到戏剧社官博底下询问,一直看着《玛戈夫人》的官宣微博下边评论超过一万,一直抱着微博蹲着窥屏的冯问理才故作姗姗来迟,回复了里边最高赞的评论。 “演到一半的时候道具出了问题,很多面具都损坏了,临时改了戏面具还是不够,清欢大佬@人间至味帮忙直接在演员脸上画的面具,强行算是一个小彩蛋吧?(笑脸)明天大家就可以看到更完整的版本啦。” 也陆陆续续回复了评论里一些其它问题。 也难为冯问理长着一张根正苗红的脸,语气回得温柔又可爱,惹得不少人以为皮下是个可爱软妹,来调戏官博。 虽然早就猜出个大概,但是说出来之后还是哀鸿遍野。 “一人血书明天继续用这个画法行么,这个面具我太可以了。” “手长在未未身上才是手,长在我身上顶多算个蹄子。”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话剧” @人间至味没有透露过自己的名字,而不管是人人,间间,至至还是味味叫起来都有点奇怪,所以很多人就把口字旁去掉,叫未未。 当然,更多的人都叫她神仙太太。 如今这么一遭,人间至味这四个字在微博上,是真的扬名了。 以一己之力送一个普普通通的社团办的话剧上两次热搜,这种出圈的热度甚至连着同期电影都没有的关注度。 无数电影含恨,辛辛苦苦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做的公关宣发,还不如人家画的一两张海报。 要是说是哪路画家,倒也没这么意难平,偏偏还是个盛大学生,甚至还不是艺术系的。 真正的拿兴趣爱好去挑衅人家吃饭的东西,甚至还赢了。 艺术无高低,但热搜排名有。 虽然网上无数人哀嚎,但毕竟盛大戏剧社是个正儿八经的学校里的社团,还保留着未出象牙塔的学生天然具有的清高。 之前怎么排,自然就怎么演。足足一天时间,怎么也够把那些损坏的面具做出来了。 哪怕是个配角,也是辛辛苦苦一次不落地排练过来,怎么可能说取消就取消。 不过饶是如此,盛大剩下的两场的《玛戈夫人》依然是一票难求,黄牛也是没有料到,这么多年倒卖演唱会见面会门票,有朝一日还有人要买学校里的话剧门票。 不愧是盛州,遍地是黄金。 盛预然是女主角,剩下两次演出自然是不能缺席的,而越清欢又伤了脚踝,这几天连门都没法出,自然也没办法再陪她去看。 不过没法出门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至少“因祸得福”理直气壮地把周一周二的课都请了假不去上,窝在宿舍里画画。 周一的课是通识课,全校不分年级一起选的混学分的课程,倒也无所谓,周二也不是专业课。 她按照医嘱十二小时换一次药膏,顺道拿南洋理通喷了脚踝。 把蓝色的盖子扣回瓶子上时,她眼睫毛轻微颤了颤。 ……所以他当时不送自己上来,是为了赶着去买药么? 因为这次的热搜,所以陆陆续续也有不少来找越清欢约稿的人。 只不过现在的人对真正的约稿市场价大概有什么误解,要么报价低得离谱,要么工期短得让越清欢想把数位板寄过去让人自己画。 总之正儿八经的约稿没有几封,后边越清欢也索性不再看私信,安安生生画这次的新连载。 可一直到她把第一话的文档发给言斯诚的时候,言斯诚才可有可无不冷不热地回了一个:“1” 再没有其他什么无关紧要的旁的东西。 其实说到底他们两个的关系不过就是杂志社主编和画手,如今这种状态正是她所期盼的不是吗? 她盘着腿坐在椅子上,画第二话的时候,盛预然开门进来了。 “这次的五旗奖学金名单出来了,你应该有吧?” 五旗奖学金是一位叫陈五旗的华侨在盛大的设立的奖学金,每个专业每个班都有一个名额,旨在发给品学兼优的学生,往常在评定的时候有一定程度上也会倾向于家庭条件比较一般的同学。 辅导员是知道越清欢的家庭背景的,加上现在是大一没考过试,整体水平也说不好,越清欢又是拿了奖进来的,所以就给了越清欢。 五千块不可谓不多,越清欢还是挺重视的,所以在最终名单出来的第一时间就去看了。 “有。”越清欢弯了弯眼睛,“何导人美心善,我爱她一辈子。” “你这是喜欢她吗?你是馋钱的身子。” 两个人笑闹,越清欢突然看见班群里有人@她,点进去一看。 于灿杨:@越清欢你好像被盛大之声挂了。 顺着他给的链接点进去就是熟悉的盛大之声的古早IE风格的界面。 这些日子关于越清欢的帖子没少飘。 越清欢也不明白自己足不出户的,怎么就承包了盛大之声的飘hot的热帖。 而链接里的帖子标题是:大一的五旗奖学金看不了成绩我能理解,但是起码还是要看人品吧? 首楼贴了几张照片,分别是越清欢从一台轿车上下来的照片。 也就是越清欢只懂看车标,稍微懂点行的人都看得出那个系列的车价格不菲。 而末尾一栏,是一张先前的励志奖学金的公布。 励志奖学金里也有越清欢。 励志奖学金是类似贫困生补助一样的东西,正儿八经给家境不好的学生的补助。 1楼(楼主):可别说这台途锐是她家自己的?—— 作者有话说:这章总算长一点!明天继续! 第26章 您有事吗(已补全) 最礼貌的用词,最…… (后面加了一小段, 记得看哦~) 途锐是大众的一个系列,像言斯诚这台落地大约七八十万。 在盛州这种遍地是黄金的地方,七八十万确实不算什么顶级的豪车, 但这种远超代步车级别的车, 也显然不是普通家庭会有的车了。 倘若是别人也就罢了, 但越清欢又是实打实拿了励志奖学金的人。 大学里的姑娘除非穷到真的揭不开锅,或是有钱到logo挂满全身, 否则除了朝夕相处的舍友,光从明面上的人是看不出一个女生家境如何的。 励志奖学金是要核实情况的, 有些人家里没钱却碍于面子不申请,但能够申请成功的人,家境必然不乐观。 而偏偏越清欢刚好长了一张相当不错的脸, 又因为画画的缘故素来独来独往,看着也有些孤僻离群。 人们向来不惮以最深的恶意揣测他人。 因为时间和比较拮据的问题,越清欢不怎么参加班里其他同学组织的活动, 而众所周知,一群女生的聚会,一旦一个人不在, 那么她很经常就会成为这个聚会的谈资。 有人不喜欢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三言两语, 诸如: “她很少参加班级活动诶。” “感觉她一直很忙, 也不懂为什么那么忙。” “我不止一次看到她上这台车诶,上次我去逛商场的时候好像也见到她了。” “我上次有看到车上好像是个中年男子?不过也不一定, 我没看太清楚。” 季羡林说过, 真话不全说, 假话全不说。 有时候模棱两可的指向性语言就可以把事实真相推进深渊。 真要追究起来,每个人说的也都是实话,指向性比较强的也带了些“我觉得”、“是不是”这类表猜测的字眼。 虽然明知道, 别人会把这个当合理推论,还是当作既定事实。 到后面楼越歪越厉害,饶是越清欢千锤百炼的心脏也有点看不下去。 她有自己的傲气,她不介意别人知道她家境普通,但对自己的名声爱惜无比,她关掉盛大之声,切去班群界面。 越清欢:看见了,谢谢。 于灿杨:你没事吧? 何泠意:谁发的贴啊,人间迷惑。要不要跟辅导员说,可以查盛大之声的后台。 班里也有三三两两的人附和,说些不痛不痒的安慰的话。 盛大之声虽然是匿名,但是账号却是一人一号,绑定了学号的,虽然加密手段高超,但真要翻学校主机后台,那一切都无所遁形。 其实要澄清真的再容易不过,她本来就没做什么亏心事,这车就是言斯诚的,说一声就好了。 但是打开盛大之声的时候,越清欢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个帖子。 不管怎么回,都显得欲盖弥彰。 因为海报的事情,越清欢这个名字在很多人那里都挂了号。 别说其他人,恨她恨得牙痒痒的人多的是,《玛戈皇后》找不出什么缺漏,那@人间至味这个号的号主越清欢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 何况她还在这个关头出了这件事。 盛大之声是校内网的论坛,但只要是盛大的学生,不管是毕业生还是在校生,都有账号可以进来。 盛大之声这个帖子自然被搬到微博上去。 @人间至味这个账号除了发练习作品以外基本上什么个人生活的博都没有,往常也只有画手圈比较多人关注,这次因为海报的事关注度空前。 只不过原先以为是学霸摸鱼还能顺手挑衅人家的吃饭手艺,如今却出了这档子事儿。 越清欢直接被推上风口浪尖。 不得不说饭圈确实有一群比较偏激的人,一旦骂起人,比乡间街头巷尾骂街的妇女还要脏。 平白无故都能骂出花,更不说抓到这种“把柄”了。 @人间至味这个号的私信早就爆满,不知道夹杂多少污言秽语。 越清欢看都没看,就把私信关了,可还是有无数人前仆后继转发评论骂人。 像极了一场无厘头的快闪狂欢,一群奇装异服的人冲进街头,肆无忌惮地以群体之名挥洒恶意。 越清欢不知道该怎么给自己澄清,明明不曾做过的事情,想争辩却无从开口。 其实也不是无从开口,只是不想再跟言斯诚牵扯上关系。 越清欢发了条微博。 @人间至味:那台车是同学的车,并非校外人士的车。平时忙是因为在画连载的稿子,我没有助手,比较忙。 寥寥几句,虽然也解释得很清楚,但还是稍显无力。 她发完微博,底下评论的风向并不太乐观,不过风向还算是转好。 人间至味的勤奋程度有目共睹,说的话可信程度确实很高。 最高赞是一条另一个很有名的漫画作者的评论: 有一说一,上课之余还得画商稿,还不请助手,这还有功夫干别的,那这个体力建议放弃画画直接参加奥运为国争光。 她粗略扫了一下评论,复制了微博的内容,打算直接贴到那个帖子里去。 打开盛大之声却看见,明明才过没多久,帖子的楼层数一下翻了一倍多。 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像是上楼梯时一脚踩空。 心脏深处隐隐约约有着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期待。 帖子最下边是: “指路367楼高能,秀到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笑到震碎显微镜,言哥真的台秀了叭” 越清欢手指有微微的颤抖,像是近乡情怯,像是怕希望落空,一下一下慢慢往上滑。 367楼(言斯诚):车是我的,您有事吗? 最礼貌的用词,最横的语气。 毕竟还是一人一号,哪怕是匿名,大家也不敢太过放肆,先前那些阴阳怪气的话里,多半都是暗喻,没有几个敢直接说越清欢被包养。 而如今言斯诚的话半点不客气,跟那些拐弯抹角的语气高下立见。 对于越清欢来说不管怎么解释,都很难洗脱的东西,其实只要言斯诚无足轻重的一句话就解决了。 这句话就算换成越清欢自己说,都没有这个分量。 她一清二楚,但不愿意说。 她眼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手机屏幕上方显示□□里弹来了新的消息。 【言斯诚:开口找我帮个忙很困难吗?】 他三番五次地帮自己,越清欢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所以也就这样一步一步走进别人的阳谋里。 言斯诚坐在宿舍楼的自习室里,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手边还搁着一本摊开的《西方宏观经济学》。 一派沉迷学习无法自拔的样子。 视线却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聊天框。 顶上那串“对方正在输入”挂了不知道多久,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但他原先那一点没来由的怒气却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消散,心情平和了不少,眼睛里都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微不可查的笑意和软化。 久到电脑屏幕都快进入休眠状态,对面终于弹来了消息。 那是一张表情包—— 【大恩不言谢,有空一起睡.jpg】—— 作者有话说:加了一段,看不见的可以刷新一下。 后面那一段还没写完,跟下一章更~ 我晚上写完凌晨发,小仙女们先去睡觉哦。 第27章 我家的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越清欢以前能走得那么稳, 一部分是因为自身确实走得端正,一部分也是因为从前接触到的人年纪太小脸皮薄,心思也简单。 如今乍然遇到这么个段数的, 不愠不火, 不疾不徐,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闯进了自己的安全区的,所以手足无措。 光明正大的阳谋, 避无可避的路数。 还有自己潜意识里的放任。 画画的人对美好人事的抵抗力,比常人更低一些。 从一开始神使鬼差去拍人家的肩开始, 就踏进了命中注定的风浪里。 他回头的一瞬间,温柔缱绻的暖金色夕阳勾勒出他薄情的漂亮眉眼折现,就是百慕大三角的海妖歌声。 见色起意, 而后万劫不复。 她反复打了好几个版本的道谢,可写了删,删了写, 还是把握不好语气。 最后只打了一个谢谢。 但是腾讯最近有个十分灵性的联想功能。 你输入一些常见短语的时候,输入栏的上方会跳出与之相关的表情包。 位置就紧紧挨着发送键。 越清欢手一滑,就点到了跟发送键相邻的表情包上。 没有任何确认程序, 这张表情包就这么发了出去。 在“谢谢”的联想表情里, 第一个表情是一个猫猫头, 第二个是发廊变色彩虹灯式的中老年表情包,第三个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可偏偏紧挨着的第四个偏偏是—— 【大恩不言谢, 有空一起睡.jpg】 越清欢眼前一黑, 这个表情到底是怎么过审的???? 她正要撤回的时候, 就看见言斯诚三个字下边那行小字,从电脑在线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咬牙撤回之后,界面上还留下了一句欲盖弥彰的“你撤回了一条消息”。 像极了此地无银三百两里立的那个碑文。 还没等她再说什么, 那边的消息已经发了过来。 【言斯诚:应该的。】 如果只是道谢,回这句话倒是没什么偏颇之处,但偏偏她刚刚发的是那个表情包。 就连被省略的正常逻辑下的前缀“不客气”,在这个时候省略都显得尤为微妙。 旁人或许还有误会的可能性,但言斯诚显然不在这个范围之内。 他是什么样的人,越清欢再清楚不过。蹬鼻子上脸,顺杆子上爬。 能态度再自然不过地说出调情话语,也能把最普通的话说出调情味道。 是最让人难以抗拒的气质,也是最让人抗拒的品性。 自己提心吊胆唯恐行差踏错一步,别人游刃有余胜似闲庭信步。 如果可以选,没有人会愿意让自己陷入被动境地。 越清欢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眨了眨眼睛,只装作没看出言斯诚的意思,含糊把事情盖过去。 【越清欢:也谢谢你的药,脚踝现在已经好多了。】 顾左右而言他,连着说话都不像往常那么硬气。 【言斯诚:没事就行,你这几天如果上课不方便我可以来接你。】 【越清欢:不用麻烦啦,我们宿舍楼下后门那边就有校内公车了。不过还是谢谢老板,我感受到资产阶级的虚伪关爱了。】 换作是旁人大概也就被这么搪塞过去,但是言斯诚是什么人? 那可是打娘胎里就开始长心眼的人。 【言斯诚:不客气,毕竟我一直有空。】 生怕她看不见似的,有空前面还有意无意加了个空格键。 刚刚越清欢才撤回那条“大恩不言谢,有空一起睡”,现在他就在这就差没加粗斜体下划线地强调,说他不是故意的,就像是美国说伊拉克有核武器一样。 越清欢太阳穴跳了跳,偏偏又真的无可奈何。 就算是打定主意疏远对方,付诸行动的时候也真的很难,只要稍不留神,又打回原型。 久病成良医,反之也成立。发的好人卡多了自然也知道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更好地堵死别人回绝的路子。 只要不挑明,就立于不胜不败之地,主动权就还在自己手上。 毕竟越清欢也不是能拉得下脸彻底划清界限的主。 因为不知道怎么回复,越清欢干脆关了界面,去继续画画。 可莫名其妙的是,当她再看到微博里那群拼了命转发,满口祖安话的艺人粉丝,倒也没了刚刚的火气。 仿佛在看一个与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她前所未有的平心静气,连着在盛大之声发那个贴楼主都懒得搭理。 另外一边的言斯诚打完小报告之后,才闲下来看越清欢新发来的稿子。 刚刚越清欢发给他的时候,他心里还堵着气,所以连着她画的稿子都不想看,一直耽搁到现在。 有人说当作者的责编唯一好处大概就是能当第一个追更的读者,满腔剧透欲望充盈的成就感,能慰藉一点脱发的悲伤。 ——然后他看完之后,有一些牙疼。 他突然想起在湖畔餐厅里,他跟越清欢说过什么来着? 剧情要有新意是吗? 确实是非常非常有新意的剧情,哪怕看大纲的时候已经心里有底,但真的看她画出来之后又是另一种新的感官。 他面无表情地把第一话转发给了另一个人。 他依稀记得越清欢是有个人的心尖尖。 把这个风雨飘摇的杂志社交到自己手上的时候,盛州CBD里一整层的杂志社办公室都没让她说一嘴,倒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看好越十一。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怕人没注意到,他还特地去了走廊,打了电话过去。 “十一叔的更新我给你发过去了。” 对面不知人间险恶,惊喜道:“真的吗!她这么早就交了!下蛊犯法你知道吧?” 言斯诚语气四平八稳:“我是遵纪守法好公民,你不要污蔑我。” “嗨呀,那就谢谢大侄子啦,要记得好好照顾我家十一叔哦。” 挂了电话之后,言斯诚垂下眼睑看着手机,锁了屏。 心里哼了一声。 我家的—— 作者有话说:昨晚又熬夜到五点多睡着了,早上起来才赶完。 之前因为断更太久,手感都没了,这两天才找回一点,感谢继续支持的仙女们。 北纬68度的地方,十点二十三分天亮。 这一章依然是在凌晨发布(振声) 第28章 顺路 足足三个人呢 言斯诚眉心跳了跳, 不过为着达成目的,还是按着性子不动声色应了一声。 比起越十一的新连载,自家侄子自然是没什么吸引力, 对面连敷衍几句关心一下都懒得做样子, 直接挂了电话。 言季晨是言斯诚的爷爷的战友的老来女, 言爷爷当年和战友是当年是过命的交情,正儿八经拜过把子的。只是战友和他太太在一场空难里命丧黄泉, 只剩下年仅七岁的季晨。 言斯诚的爷爷就走了程序把言季晨的抚养权拿到了手里,也改了姓言。 姓言是为了让季晨对这个家有归属感, 而叫季晨是为了不让老友终无所依。 时年两岁的言斯诚,就有了这么一个比自己仅仅大了五岁的小姑姑。 当初的言斯诚还是个连着走路都还走不稳的奶团子,还没进化成今天这个狗比样。 所以一直被言季晨牵着走。 所以从懂点事情的年纪开始, 言斯诚就回想起以前不堪回首的事,就开始了为期十数年与言季晨斗智斗勇的日子,可以说言斯诚如今一半的脑子就是靠这样磨炼出来的。 打死不肯再叫言季晨一声小姑姑。 不过言季晨倒是口口声声“大侄子”叫得很欢快。 而半夏杂志社就是言季晨一时兴起的产物。 言季晨一直很喜欢看漫画, 她很长一段时间的梦想就是当一个漫画家。 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画画这种东西是需要天分的。当你拥有这个天分的时候,并不会觉得这是一种天赋, 但你一旦没有这个天赋, 那就不是努力可以弥补的。 言季晨刚开始跟着众人一起上画画课的时候倒是没什么体现, 但后来上单人课的时候,第五个老师委婉地把人打包退回来之后, 言家也明白了些什么。 后来言季晨去国外留学学的就是美术鉴赏, 回来之后不忘初心, 开了这个漫画杂志社。 所以《半夏漫画》每一期都可以拿去装裱一下挂画廊的封面,就是得益于主编的审美。 但是主编这个位置,并不是有个好审美就可以胜任的, 所以哪怕背靠言家的大山,开局很好的《半夏漫画》依然在言季晨手上每况愈下。 刚好言斯诚跟家里杠上,不愿意按家里安排的那样去报中央选调生,就被扔过来给言季晨收拾烂摊子。 原话是——“你不想按家里安排也行,你起码能混口饭吃别饿死自己吧?” 言斯诚也没想到混口饭吃的标准得高到让这个风雨飘摇的杂志社起死回生的地步。 言季晨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倒是没什么推脱就直接把杂志社给了言斯诚,只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照顾好十一叔。 他来的时候,把近几年的财务报表和杂志情况搜集起来,做了分析报表,发现这个越十一,算得上是整个杂志社的基本盘之一。 言季晨眼光确实很好,运气也不错。 天赋型画手不少见,但是已经成名的天赋型画手很难被一个只是有点名气却日薄西山的杂志社留住。 虽然签合同的时候有印身份证复印件,但是当时的言斯诚因为得知她要腾地方,太过匆忙就没注意看。 然后才知道,遇到了那天那个眉清目楚的女生。 那天早上,从小沐浴在社会主义阳光下的他的心有一瞬间的动摇。 那一刻甚至愿意相信,世界上真的有命运这回事。 挂了电话时,他突然想起那天傍晚的夕阳下,被人拍了肩膀转过身的时候,那双澄澈清透的眼睛。 “我是你喜欢的人。” 越清欢像是一株生长在悬崖峭壁的凌霄花,刚开始为其娇艳颜色,后来逐步了解,爱其铮铮铁骨。 见色起意,然后爱像Exponential一样增长。 只不过一个数院一个经管院,如果不是他有意为之,除了杂志社以外的事情,根本没什么机会接触到。 但是言斯诚从来不能以正常思维去揣度。 ——越清欢终于出门上学,下楼之后,看到停在楼下的车时深刻意识到。 越清欢住在四区,离教学区颇有一段距离,大多数同学要么骑电动车,要么去搭校内公交。 像言斯诚这么堂而皇之把车开进来的也不是没有,但毕竟是少数。 加上这辆车刚在盛大之声里被刷了许多页帖子,这栋宿舍楼大多数人都认得这个车了。 越清欢一下来,有些窒息。 这是什么古早台湾偶像剧桥段? 她刚想绕后门出去,车窗就降了下来。 言斯诚那张脸露了出来:“顺路,上车吧?” 越清欢刚想回绝,对面就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好多人看着,给个面子嘛” 她环顾四周,因为腿不方便的原因,她提前了许久出门。周围是挺多人的,一个盛预然,加上一个宿管阿姨,还有一个晨跑回来的同学。 足足三个人呢—— 作者有话说:新年快乐! 这几天急性支气管炎去医院了,差点就被隔离了233好在没发烧,检查了也只是普通感冒。 大家要照顾好自己哦!新春快乐,照顾好身体哦~这章发红包,新的一年天天开心。 第29章 机会 “起码给我一个狡辩的机会”…… 说句真诚的话, 言斯诚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侵入越清欢的舒适区,除了自身的手段高标,和越清欢自己潜意识的放纵也分不开。 画画的人比普通人更懂得欣赏美, 而对“美”的本身也更难以抗拒, 至少越清欢本身就是外貌协会的终身制会员。 这么多年来越清欢能走在河边不湿鞋, 除了自我情绪管理水平高以外,也因为确实没有接触到这种水准的长相。 他这样的做派, 越清欢确确实实,打心眼里拒绝不了。 她刚下定决心想回绝, 盛预然就已经先一步帮她开了副驾的门,把人打包塞进去,笑眯眯地说道:“你脚都这样了, 还是坐专车的妥当一点,别去挤公车了等下还得走好长一段。” 校内公交的教学楼那站,离她们上课的那栋西二还是颇有一段距离, 如果要走还是要走个几十一百米,不过车可以直接开到西二楼下。平时走走倒是没什么,只是现在越清欢的脚踝才刚好, 最好还是不要走太多。 舍友连着理由都帮她找得如此妥帖, 再没有拒绝的道理。 言斯诚倒是闷声笑了一下:“你也上车啊, 总不能放你一个人去搭车。” 盛预然也没客气,没多推辞就爬上了后座。 其他两个人都是会来事的主, 一路上说说笑笑倒也没让气氛凝结下来。 ——仿佛先前关系不曾僵直过。 一切都和越清欢脑海里的构想规划越离越远。 到了教学楼这边, 人倒是真的多了起来。 言斯诚的这辆车其实不算特别显眼, 因为大众这个牌子算得上路上最常见的车了。 但是被科普过的众人难免对这款低调但是价格一点也不低调的车多少有点印象,加上言斯诚的车牌号又相当好记。 所以不少人也留意到这边。 言斯诚开口道:“你先别动。” 说着下了车,绕到越清欢这边帮她开了车门。 也没过多的话, 只是笑着道了个别,交代了一声注意脚踝。 然后什么都没有说,就开着车走了。 从车另外一边溜下去的盛预然才过来挽住她的手,一脸姨母笑:“借您的光了。” 越清欢咳了一声,耳根子微微附上了一层薄红,强词夺理,欲盖弥彰:“……闭嘴吧你,我脚踝还是为了跳下来画那个面具才伤的。” 盛预然相当敷衍地点了头:“知道啦。” 一边陪着越清欢慢慢往教学楼挪,一边咬耳朵:“你没看出来他是特意来给你澄清的嘛这样折腾一下大家心里才都有数。” 周遭不少人看见她从言斯诚车上下来,本来对论坛上那件事还存有怀疑的此时此刻也都打消了。 越清欢不是不识好歹。 “你是不是收他钱了” “那可不,回头怎么也得要个千儿八百的。” …… 五旗奖学金算是盛大里比较有分量的奖学金,哪怕不为了钱,只要在校期间拿过这个奖学金,以后找工作的时候,对于知道盛大情况的人来说也是一个参考。 能进盛大的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但利万物而不争的圣人到底是还是极少数,所以往年盛大评五旗奖学金的时候也会闹出不少事情,不过末了大多不了了之。 但是此时此刻端坐在办公室的言斯诚却半点没轻拿轻放的意思。 “如果造谣不用付出代价的话,那和放任没有区别。” 盛大学风自由,只要有道理,校长办公室的门都可以去敲。 何况如今还只是和院里的领导沟通。 言斯诚软硬不吃,一定要调后台查对方的身份。 调后台查明学生身份的技术难度很低,只要去开学校的总数据后台就可以了。 但是开总数据后台的程序却很严格,若不然如果想开就开,那匿名论坛的“匿名”也成了笑话。 除非真的闹得很过分,否则不太可能去开后台权限查。这也是为什么那个楼主敢有恃无恐内涵越清欢的缘故。 院里也没有办法,就找来了另一个当事人越清欢。 越清欢刚刚下课就被一个电话叫过来办公室,看着她慢腾腾走进来的时候,辅导员也有些不忍心。 不知道为什么,对上她那张清秀白皙的脸的时候,就打心眼里觉得自己在欺负人似的。 不过实在是说不过言斯诚,辅导员还是只能搬出越清欢:“要不要申请开后台,你也得问问人家当事人的意见吧?” 如果越清欢这个正儿八经的当事人都不追究,那言斯诚再想去查后台,也没那么硬的理由了。 他能想到这茬,言斯诚自然也不会想不到这个。 说不上来为什么,明明他的的确确是在为越清欢出头,但此时此刻心却有些不踏实,悬到了半空中。 越清欢还没开口他就抢着开口了:“我难道不是当事人吗?” 辅导员气笑了:“你这也能算当事人吗” “这个楼主也诽谤我。” “他诽谤你什么?” 言斯诚气定神闲,理直气壮:“他诽谤我是中年男子。” 边上的越清欢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要是以后《半夏漫画》实在办不下去倒闭了,言斯诚都能靠这张嘴去说相声。 再不济也能去当北京的出租车司机。 明明本来还有点紧张的气氛被他这么一贫连着旁边一直安安静静听壁角的老师都忍俊不禁。 不过到底是站不住脚。 辅导员到底还是没被言斯诚带着跑,还是问了越清欢的意见。 不管怎么说,越清欢这次算是帮学校的社团文化建设上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而这次从头到尾也都是“完美受害人”。 她要是也执意查后台的话,那倒是没得说。 越清欢当然知道辅导员不是偏心,只是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到底这件事确实最后无关痛痒。 但她还是假装没听懂的样子,认真开口道:“如果言斯诚同学今天没来查的话,我也是想来说的。” 如果是她一个人,确实不太在乎这件事,只要对她没有什么实质性影响,能翻篇也就翻篇了。 但是一旦有人真心实意地替她澄清,替她出头,鼻子却不由有一些发酸。 明明是一件不算多严重的事情,却有人真心实意替她委屈。 再不会做人的人,也该知道,别人替你奔赴前线的时候,在后边缴械投降有多伤人心。 越清欢沉吟了一下,开口道:“我希望这个同学能给我道个歉。” 连着当事人都这么说,辅导员自然不好不答应,只能答应去查。 先前因为五旗奖学金,盛大之声也很多次幺蛾子,不过那些人大多想着自己利益既得,被辅导员三言两语也劝回去了。 后台一开,什么牛鬼蛇神自然都无所遁形。 不知道算不算幸运,那个楼主和底下那个说言斯诚是中年男子的,还有许多内涵越清欢被包养的,全是同一个人。 盛大在一定程度上,还是相当厌恶这种搅混水的行径的。举报归举报,但这种空口白牙污蔑人的行径却是不能姑息。 查出来是越清欢的一个同班同学。 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毕竟这个同学长着一张很有欺骗性的脸,清秀又有点呆板的长相,一个圆圆的金丝边眼镜,像是每班都会有的乖巧文静的姑娘。 谁也没想过她能说得出那些话。 她垂着头一言不发,倒像是越清欢他们两个仗势欺人一样。 辅导员说要记过的时候,才开始掉眼泪。 和很多学校不一样,盛大的记过是不影响毕业的,只不过与此同时,记过也是永不消除,伴随档案一生,对于后面选调生之类的东西影响也很大。 “这次事情是我不对……可这也太严重了……” 那个姑娘说得声泪俱下,一直道歉,加上本身也是挺清秀一个女生,是真的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仿佛她才是那个受了天大委屈的人。 越清欢生平最怕这种人。 不怕跟学法的讲道理,就怕别人不跟你讲道理。 哭谁都会,但她不愿意。 她退了半步,下意识看向言斯诚。 言斯诚微微侧身,隐约把越清欢护在身后,看着那个女生慢条斯理地说道:“确实是有一点严重。” 越清欢闻言眉头跳了跳,心却前所未有的安定。 没来由就笃定了言斯诚一定不会倒戈。 那个女生也抬起头看向他。 他倒是面不改色:“我言斯诚年纪轻轻的您就看成中年男子,眼神是不大好,病得是不轻。” 言斯诚平日里说话倒没什么口音,但刻薄人的时候总有意无意带了一点京腔。 就冲淡了一点刻薄味儿,像只是在贫嘴而已。只不过此时此刻这种贫味却欲盖弥彰般显得这话更刻薄了些。 越清欢刚刚被人乍然哭乱的逻辑也找回了一些,她看着人,眨了眨眼睛:“这样吧,要么不记过也行,你在盛大之声发个道歉的帖子,附上你的班级姓名。” 言斯诚听见她开口的时候心里还咯噔了一下,倘若他还在帮人出头,正主却轻拿轻放,未免也太难看。 听了越清欢的话差点笑出声。 虾仁猪心,不过如此。 这无疑是很高明的一招,把特殊疑问句转成选择疑问句。 连着推脱都难措辞。 越清欢说到底也没有什么实质性损失,能到这个处理已经算是合适了。 两个人离开办公室后,越清欢依然慢条斯理一步一步挪,言斯诚也不急,插着口袋跟在她身边慢慢走着。 越清欢其实没安好心。 乍一听比起写在档案里,公开道歉好像还更让人接受,但事实上并非如此。除非是需要政审的职业,否则没有哪个用人单位会特地去看档案,根本不痛不痒。 不过话说回来,但凡有品行要求的职业,有过这么一遭,以后政审也一样是过不了的。 她觉得自己这次做得其实有点白莲。 她还在这边胡思乱想,就听见边上的言斯诚说道:“你什么时候改信佛了” 越清欢闻言愣了一下:“嗯?” 言斯诚啧了声:“这么心软,我以为你慈悲为怀。” 越清欢一时语塞:“……” 道歉和记过,两者的优劣言斯诚不可能不明白,这都算慈悲为怀? 她试探性地问道:“你觉得道歉比记过好吗?” 言斯诚眉尖一挑:“这倒是没有。” “……那?” “我只是觉得都要。” 赌气一样的口吻,却像是认真为她出气。 越清欢没忍住笑出声,玩笑似的唱了一句佛号,说道:“末学此番多谢施主相助。” “那居士能否为在下解答一个疑惑?” “你说。” “之前你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 言斯诚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平和认真。 “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你起码给我一个狡辩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哈哈哈哈反正我看小说最不喜欢误会来误会去,然后等人死了才再那虐心虐肾 这章挺长的!所以别生气哦 下个月才29天,我想试试能不能拿全勤!(我在想桃子) 第30章 浮雕感 已替换 言斯诚向来长袖善舞, 却最不喜欢“误会”两个字。 很多事情明明只要掰开来讲清楚了就好,却因为种种原因,互相误解, 最后闹得一地鸡毛。 以前陪自家小姑姑看电视剧的时候, 也最不耐烦看到这种误会来误会去的剧情, 等人真的没了,再来真相大白, 再来剧情反转,再来虐心虐肝虐脾虐胃虐肾, 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还是电视剧,被藏起来的真相一定会水落石出,被误会的人一定终将平反昭彰。要是放平日里, 死了都难瞑目。 何况他自认越清欢确实有图谋不轨的心思,但的的确确真心待人,不曾做过半分对不起她的事情。 但凡越清欢能说出个三五十来, 哪怕真的做过,他都能合情合理狡辩到别人帮他数钱。 然后一时嘴快,就这么顺口说了。 越清欢:“……” 虽然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也知道如果真的说出口, 就凭着言斯诚没理夺三分舌灿莲花的口才, 绝对能说到让自己觉得理亏。但是这么堂而皇之说出“狡辩”两个字,是不是也太不当人了。 她只当言斯诚只是顺嘴贫一下, 但他话里是什么意思她倒也是听得再清楚不过。 越清欢先前对他的态度一直都很微妙, 虽然不曾有任何的暧昧表示, 但对他步步为营地攻侵也持不抵抗的放任态度。 非常高级的绿茶手段,区别只是她只对一条姓言的鱼这样子而已。 但从那天晚上看演出为分界点,越清欢的态度就乍然转变。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礼貌客气, 只是却从放任到抵抗,换做是其他人,不一定能察觉到其中的区别,只能隐约觉得两个人关系莫名疏远。 不过言斯诚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越清欢踌躇了一下,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说出来倒是很简单,但是一旦说出那件事,会显得自己太在乎了一点。 言斯诚到现在为止,虽然态度很暧昧,却从来没认真说过一句喜欢。 ……不对,好像是说过的。 ——毕竟见的第一面,就是言斯诚说他喜欢的人是自己。 越清欢心里千回百转几乎要打结,因为脚伤还没完全痊愈,所以走得很慢很慢。言斯诚也不急,也安安静静跟在她边上,永远和她处于一个水平线上。 中午的教学楼空无一人,走廊安静得连两个人的脚步声都听得见,阳光从走廊的一边撒进来,阳光的线却堪堪止步在越清欢的脚边。 “我……”越清欢迟疑了。 言斯诚看着越清欢,慢慢回想自己那天做了什么。 “我彩排那天一直在后台帮忙,刚开始清点那些器材,虽然是彩排,但是所有的道具都已经到位了…… “然后我又帮忙布置了一下场景,因为场景图是我画的,有些场景道具摆放的位置跟原先设想的不一样……” 只是刚刚过去几天的事情,一件一件细细数下来仍历历在目。 就是这个架势,像极了被妻子查岗时汇报的样子。 “然后我接了一个电话……” 越清欢脸上仍然没有半点波动,只有眼皮子微微抖了一下。 动静微不可查,但言斯诚此时此刻几乎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着她。 列文虎克·言并没有忽略这一细微得不能再细微的表情波动。 “是因为那个电话吗?” 越清欢噎了一下,才矢口否认。 言斯诚看着人不说话,一双桃花眼就连板着脸的时候都带着三分笑意,何况此时此刻,满眼几乎都是盈出来的戏谑,纤长浓密的睫毛像是两把小扇子,被正午的阳光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浅金。 就像意大利电影里的少年一样。 越清欢没抗住,脸上升起了些许薄红,自暴自弃一般:“你和我们上一任主编很熟么?” “是啊。”言斯诚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能不熟吗一个屋檐下住了多少年,那不是很熟,那是熟焦了。 他哪怕是意思意思否认一下,扯一个听得过去的理由,越清欢都能陪着他自欺欺人。 可是他却承认得这么坦然。 越清欢一下子冷了脸。 言斯诚见着人脸色沉下来,才后知后觉她想到哪去了,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你知不知道你们上一任主编,姓言来着。” 他对这种情形已经见惯不怪,以前上高中的时候,刚好言季晨的大学就是在隔壁,连司机都省,每次周末都是一并接两个人回去。 当时不少人误会,不过也因祸得福挡了不少桃花。 越清欢:“……” 这还真不知道。 《半夏漫画》的主编那栏里面写的是季晨,从前听自家责编嚼舌根的时候也是叫的季主编。 她脸一下子烧得厉害,连着脚步都愈发沉重。 她咳了声清了清嗓子:“她是你姐姐么?” 言斯诚平日里最不想承认有这么个长辈,此时此刻倒是承认得飞快,神色认真无比:“不是啊,她是我二姑。” 就算是亲戚,什么姐姐妹妹的,听着也还是有些暧昧。 连姑姑都不能叫。 不得不说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二姑和小姑,一字之差觉着辈分都上去了,关系单纯得不能更单纯,就跟说是言斯诚他亲妈,也就差不多这个局面。 哪怕言斯诚那一代也就言斯诚他爹和言季晨两个人而已。 越清欢彻底没了话。 从前有一次半夏杂志社有作者聚会,她当时还在念高中自然没去,但是当时《半夏漫画》的官博有发照片。 当时有热评说,季晨主编自己长得都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神仙姐姐,也无怪乎《半夏漫画》的漫画一水的美貌封面。 所以越清欢一直记得这个叫季晨的主编。 现在言斯诚说,季晨姓言,还是他二姑。 别说这个醋吃得没资格,就连这个醋本身,都吃得莫名其妙。 越清欢彻底没了话,像是被噤了声一样,低着头看着自己在行走间被踢起来的裙摆,加快了步子。 不说越清欢自己脚踝还没完全痊愈,单单腿长就差了人家一大截。 所以哪怕她加快了脚步,言斯诚还是不紧不慢好整以暇地跟着。 言斯诚是不会让气氛有一丝凝结的人,他笑着说道:“她是我爷爷战友的女儿,比我大了不少,只是长得嫩而已。” 是不少,足足三岁呢。 寄人篱下的美貌小姑姑和没有血缘的大侄子,听着像是个早年的狗血言情小说的设定。 但“大了不少岁”的二姑,和一个年华正好的侄子,要是有了点什么首尾,听着都像是该上社会版的新闻。 不过很多事情只要稍加春秋笔法,听着就大不相同。 越清欢越听越狼狈,嘟囔道:“……那有我什么事。” 如果不是已经红到滴血的耳根子,看起来兴许还算硬气。 “没有,”言斯诚弯起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只是我想跟你说话而已。” 在言斯诚问出口那一刻,其实就已经近乎挑明了心思。 越清欢何等聪明敏感的人,自然是清楚他的意思。 有时候单刀直入比任何千回百转的解决方式都更有效,说完言季晨的事情之后,越清欢身上那股子若有若无的刺就收了起来。 越清欢来办公室的时候以为是场硬仗,所以叫盛预然不用等她,先去食堂。 结果三言两语结束了战局,以至于现在教室里没人等她。 越清欢走到第二排,盛预然已经相当贴心地帮她把书和笔都整理好了。 甚至都已经帮她放进了书包里。 失去了最后拖延时间的理由,越清欢只能背起包,转身看向门口。 言斯诚半倚着门,正低头玩手机。 越清欢一瞬间明白了刚刚她跟盛预然说不用等自己的时候,盛预然应得那么欢快的原因。 有时候慵懒随性,和站没站相只差一张言斯诚的脸。 越清欢背着包,走到门边,偏说道:“走吧?” 言斯诚单手拎住越清欢的双肩包后沿上的带子,往后一提。 “包给我吧,不然你背这么多东西,我手上却空着,看着有点奇怪。” 合情合理,无法反驳。 越清欢把包递给他之后,言斯诚扬了扬眉:“你这个包还挺好看的。” 越清欢的包表面看着是个平平无奇的黑色帆布包, 事实上它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黑色帆布包。 最大的优点就是容量大质量好,价格又不高,当时是一家箱包店倒闭,货基本上给钱就卖,越清欢就去挑了一个。 确实也是相当结实耐操,背了这么些年也没什么磨损,虽然是基础款,但是版型很经典,所以看着磕碜。 但也没有到能让人夸的地步。 越清欢挑了挑美貌,好整以暇:“哪里好看说说看?” 只是习惯性找话的言斯诚也一时语塞。 一个再普通的包,他都能说句颜色好看,再丑的包都能说一句设计心思别致。 可偏偏手上真的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包,连着版型都是烂大街的款式。 他眼尖看见了背包的小格上印着的一个黑白版本的梵高的星空。 简化了不少,但那股子味道还是学了七八成。 他强作镇定,一本正经:“这个印花很别致,浮雕感很强。” 越清欢“噗”地笑了出声。 “……那是涂改液画的。”—— 作者有话说:言斯诚:有误会不说,等回头虐心肝脾肺肾是不是缺心眼。 隔壁苏遇忱:谢谢,有被内涵到。《 》 30-40 第31章 清华的 看气质。 越清欢的书包是最常见最经典的版型, 一整个大格附带一个横着的小格。 有一回同桌的涂改液不小心甩到了她包上。涂改液难洗,那道涂改液的痕迹又颇为显眼。 不过曲线倒是很别致,她一时兴起就画了这幅简化版的星空。她的油画是外婆一手教的, 并不像正规艺术培训中心那么稳扎稳打按部就班, 倒是随心所欲想画什么画什么, 想临摹什么临摹什么,而梵高这幅《星空》早就烂熟于心, 虽然简化了不少,但是韵味还是学到了几成。 乍一看确实很唬人。 但偏偏言斯诚夸的路数清奇, 说的是浮雕感很强。 言斯诚本来只是习惯性找个话题,却不想被噎住了,连着耳根子一并红了去。 越清欢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智什么时候堕落到这种地步, 只是嘴上讨个便宜却会隐约有些许扳回一成的小人得志感。 因为去办公室耽搁了一阵时间,教学楼已经空了,走廊空空荡荡像是特意被清了场似的。 言斯诚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半夏杂志社》的事情。 虽然语气没多少起伏, 但说的事情却不如语气里那般轻描淡写。 “这次你的新书我已经送去给新人大赏了,小道消息据说还可以。” “小道消息?”越清欢复述了一遍。 “嗯,其中一个评委表示不够她还要。” ……这是哪来的虎狼之词。 “您跟评委挺熟的?” “是挺熟的, 毕竟同住屋檐下么。”言斯诚笑起来的时候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 白得晃眼, “毕竟是我二姑。” 越清欢:“……” “怎么样?近水楼台,天时地利, 要不要考虑一下靠裙带关系上位?” 越清欢伸手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 恼羞成怒:“裙带关系这词是这么用的?” 裙带关系是相互勾攀的姻亲关系, 而且更多的情况下还是指妻女的姻亲关系。 言斯诚倒是笑得分外无辜:“那怎么用,您倒是教教我。” “教教我”的尾音短促又轻佻,像是说到一半被咽下去一样。 如果换个人来说, 还会落下几分油腻轻佻,但言斯诚长着一张清爽至极的脸,能把所有下流话都说得干爽清楚,半分不招人烦。 这是一种天赋,不仅靠得天独厚的长相,也靠大多数人类的双标。 “谁要教你。”越清欢底气不足地骂了一句。 ———————————— 道歉的帖子很快发了出去,这个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好歹也是个近期不少盛大学子茶余饭后打发时间的谈资。 从演出盛况空前绝后的《玛戈夫人》,再到一直都是盛大之声活跃话题的好人卡批发厂厂长言斯诚,再到从入学开始明明低调无比却又时时刻刻刷着存在感的越清欢。 如果盛大之声服务器能够承受得住加个热门词条功能,那么“越清欢”三个字能够打个地铺睡在那里。 其实不道歉大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只不过这正儿八经大名道歉倒是确实让很多人闻讯而来。 只不过最后探讨争论的事情却变成了—— 论数学建模在经济学研究中的应用。 换句话说,就是数院的学妹,是否可以收走那位好人卡批发厂厂长。 虽然没能看人现世报比较可惜,但到底吃瓜群众对这种粉红泡泡还是相当喜闻乐见的。 193楼(1983用户):所以说他们在一起了吧? 194楼(KSWLSZD):自信点,把问号去掉。 195楼(笙歌):自信点,把“吧”也去掉。 …… 但正儿八经的两个人,言斯诚却还是没有捅破窗户纸。 他在和人相处这方面有着与生俱来的能力,像是刻入骨子里的天赋技能一样,不用太过刻意用力,就能轻而易举地获得别人的好感。 但是在对着越清欢的时候,却没有了从前理所应当的底气,哪怕明知道越清欢对他大概也不是无动于衷,但仍然只敢得寸进尺,日增一半。 像是一个双曲线函数的图像一样,无穷接近渐近线,却始终没有相交的意思。 他隐约有种直觉,哪怕是现在越清欢并不全然对他没有感觉,但要真的告白了一样会被拒绝。 但是没关系,只要占据了第一顺位就算是革命初步胜利了。 但怎么算也没想到,还能有一茬这么个事。 今年的CA商业模拟挑战赛中国赛区的赛点设置在盛大,从全国各地来比赛的团队不在少数,光靠学校里商赛社团,人手显然捉襟见肘,自然就向全校征集志愿者。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德育分给得多,就连清高懒散如越清欢,也很难不心动。 盛大毕业除了学分要求,还有德育分要求。虽然要求不高,但是像她这种什么社团都不参加,班干也不当,比赛也没有的人来讲,这种活动还是很重要的。 像商赛这种专业性这么强的东西,太专业的东西肯定也轮不到她这种志愿者来处理,怎么想非经管院金融院的志愿者,最多也就搬搬桌子带带路,还能有什么事情能做。 甚至一些相对比较累的体力活,一般也不会让女生去做。 而最重要的一点莫过于,作为这次比赛的赛场设置点的盛大经济管理学院就在生活区边上,离她的宿舍走路也就五分钟的距离。 真·钱多事少离家近,不报不是中国人。 这次的志愿者名额还相当紧俏,要不是她提前在言斯诚那边挂了号,还真的轮不到她。 越清欢长着一张相当优越的脸,自然不可能白白丢在后勤蒙尘。 所以就和另一个人文学院的志愿者被派去了负责签到处。 输人不输阵,毕竟是主场,哪怕是一个签到处,都是门面。 这次比赛的参赛队伍来自全国各地不少学校,基本上每个学校都有专人负责接待。 飞机的到达时间点不一样,越清欢她们得坐上一天,不过比起去机场接机的同学来讲也算是轻松了。 “那我们需要穿正装吗” 另一个负责签到的女生叫周仪树,是人文学院音乐系大二的一个姑娘,标准的人美声甜,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一般。 在安排人员的时候,周仪树问道。 “要吗?”负责人看向言斯诚,下意识询问人的意见。 言斯诚倒不是商赛社团的,只不过经管院院学生会副主席,自然也没法不帮忙。 “嗯,穿一下会比较正式。”言斯诚面不改色,掂量着越清欢平日里似乎没有正装一点的衣服。 倒是可以名正言顺地约人出去逛街? 言斯诚脸上神色自若,半点其它心思都看不出,但越清欢何等敏感的人,虽然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却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散会的时候,言斯诚特地慢了一步,等人散去不少,才问道:“你有没有正装?” 如果说刚刚只是有这么个猜想,那现在确实是验证了立论了。 她扬了扬眉毛:“……应该是没有。” 言斯诚嘴角翘了翘:“现在网购可能时间有点紧,那我们等下去买一套?” 与此同时,不知何时去而折返的周仪树开口道:“那我借你一套?” 言斯诚:“……” 周仪树弯起眉眼:“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越清欢倒是笑了出声:“没事,我可以找盛预然借。” 她们两个住四人间,但是盛预然一个人的衣服就放满了整整两个衣柜。 别说只是正装了,就是晚礼服都放了两三件,随时都可以拍一部叫做“奇迹然然环游盛大”的纪录片。 要不是《玛戈夫人》的时代设定太过刁钻,她自带服装进组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周仪树觉着自己莫名有种与周遭气氛格格不入的感觉,拿了自己落下的东西,一路小跑离开了教室。 言斯诚还是相当爱惜脸面,就连作委屈相也是等到周仪树走了,脸才垮下去,演技极其出神入化。 但如果能因为被拒绝一两次就被伤到,也不是言斯诚了。 越清欢看着他,虽然明知道他是故作姿态,但还是忍不住解释:“无产阶级不想买这种只穿一次的衣服。” “没事,我小布尔乔亚帮你买单。” “你以为我会被资产阶级的腐败打动吗”越清欢笑出了声音,“是的我会,麻烦加工资,我觉得一页算两千挺好。” 言斯诚正色道:“你刚刚说什么?” “……加工资?” “再上一句。” “无产阶级不想买这种只穿一次的衣服?” “好,那就不买。”言斯诚从善如流。 越清欢自己穿了件白衬衫,找盛预然借了一套黑色的西装裙。 这个年纪的女生身材大多相差不大,套上西装裙之后也很合身,显得有些OL的意思。 周仪树和她一起坐在签到处,长得好看的姑娘坐在那里都是一道风景线,连嘈杂的背景音到她们周遭都低了分贝。 周仪树撩了下头发,低声咬耳朵:“我觉得以后我要是找不到工作我还能去当前台,坐在那都是排面。” 越清欢也低声回道:“盛大的前台,确实排面。” 周仪树笑得花枝乱颤,一头锦缎一样的头发柔顺软滑,抬眼一瞥眉尖轻轻一挑,撞了下越清欢的胳膊:“那个小哥哥,有点好看,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的。” 越清欢也抬起头,顺着周仪树的目光看过去。 确实好看。 身姿挺拔,眉清目楚,风姿绰约小白杨。 哪怕一行人都是年轻蓬勃的年纪,也不用特地说就知道在说谁。 越清欢面不改色:“清华的。” 周仪树眯着眼睛看了一下,确定周遭没有任何校徽之类的东西:“你怎么知道?” 越清欢分外冷静:“看气质。”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作者有话说:(1/31) 商赛确实不太了解,尽力查了,如果有什么常识性错误请微博私信我,@辛烨Seven 因为评论不敢看orz 第32章 商赛 “你们在这” 对于清北复交之类的学校而言, 国内大部分商赛都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有时候连掺和都嫌浪费时间。但CA商业模拟赛不一样。 CA商业模拟挑战赛算是份量最重的商赛之一,不用说最后的全球总决赛, 只要能在中国赛区拿个亮眼一些的名次, 以后往各种投行之类的地方投简历的时候, 都是闪闪发光的一笔。 而总决赛地点也一般选在国内几个比较有名的学校里挑一个。CA商赛并不是一个学校派一个队伍参赛,而是自行组建队伍, 四个人为一队,初赛是线上比赛, 再取前面一部分的人来参加总决赛。 粗略那么扫一眼,确实,能有这么大规模的入围队伍, 想也知道是那几家之一。 周仪树不疑有他,笑了出声:“什么气质?铺面而来的知识的气息吗看气质还能看出学校的吗?” 越清欢撑着下巴,歪头看向她, 粲然一笑,把笔头倒过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桌子,搭话道:“何止, 看气质还能看出很多东西。” “比如?” “比如你刚刚说的小白杨, 叫程谙远。” 周仪树:“……” 两个人轻声咬了几句, 那个负责去接待的同学已经走到跟前。 程谙远眼睛亮了下:“清欢,好巧。” 明明周仪树的位置比较靠外, 程谙远反倒多走一步排在了她的位置前。 拿人钱财, 替人消灾。越清欢别的不行, 契约精神还是相当好的,拿了人家那么高的德育分,当然要有配得上的工作态度。 “好巧。” 她微微颔首, 头也不抬从一叠资料里边准确无误地找到清华的签到表。 上边第二个队伍名字就是【清华five观光团】,队伍里有两个大二的学长,和两个大一的同学。不过程谙远占了姓氏的便宜,被放在了第一个位置。 “你们队伍都到了吗?” 虽然知道答案必然是肯定的,但越清欢还是顺口问了一句。 得到意料之中的肯定答复之后,才在签到表上打了勾,把表格倒转一百八十度递给他:“你们签一下名。” 程谙远把四个人的名字都写了上去,把笔递给人。越清欢想接笔的时候却拉了一下没接过来,抬头看向程谙远挑了下眉毛,又加了力道,才把笔拿过来。 别说言斯诚,连着越清欢自己也有点头疼。北京盛州,天南地北,都还能再碰见,确实是没想到。 说是他是特意为她来的,越清欢是不相信的。总决赛地址一般都是在初赛报名之前两天才会公布,而商赛需要提前准备非常久,如果是毫无任何准备的临时决定,就算是清华的人想进决赛也不容易。 签完到之后,负责领路的志愿者就带人去往被安排出来给这些人住的盛大招待所。 “您这气质,拿捏得太准了。” 越清欢也坦然受之:“还可以。” 登记完清华的人之后,周仪树伸了个懒腰,放下手中的笔,一脸促狭地看着人:“你和刚刚那个程谙远认识?” “高中同学。” “这样的吗?”她拉长了尾音,意味深长。 越清欢点了点头:“对。” “只是高中同学?” 越清欢当然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不软不硬装聋作哑:“嗯,初中不是一个学校的。” 周仪树笑了笑:“我刚刚看他那个样子,还以为能听五毛钱的八一八我那个不得不说的前任故事。” “五毛不够,起码一千,你要是能出我现在给你编一个。” “坐地起价,奸商实锤。” “一分钱一分货,童叟无欺。” 周仪树笑道:“得亏不是前男友,不然言哥要气死了,安排自己女朋友来签到没想到羊入虎口,干柴烈火。” 周仪树总是能把普普通通的成语说得扭曲又别致,走在致力气死语文老师的路上。 越清欢脸微微一热:“……我不是他女朋友。” 周仪树闻言愣了下,扬了扬眉毛:“你们还没在一起?” 不得不说,中国文化,博大精深,一个“还”字真是说尽了周仪树的千回百转七窍玲珑心。 其实不仅是周仪树这么觉得,基本上现在大家都默认越清欢和言斯诚早该在一起了。 高岭之花配高岭之花,好人卡批发厂厂长对标好人卡批发厂厂长,简直势均力敌,门当户对。 现在乍然听到正主亲自否认,周仪树眼睛一亮,本来签到签得有些疲惫,此时此刻都一扫而空。 你要是唠这个,我可不困了。 明明一个穿着体面公整的白衬衫和黑色的A字西装裙,长着一张精准又锋利的脸,此时此刻却像是随时要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盐炒瓜子嗑的样子。 因为航班延误,等到最后一批的同学签完到之后,已经晚上七点多钟了。 “明天我们是不是不用来了?”周仪树收拾好东西,笑眯眯地问商模社社长。 商模社名义上是这次比赛的主导举办单位,而社长自然也是学生工作的总负责人。 “明天不用,后天正式比赛的时候需要过来帮忙。” “好。” 到了比赛当天,越清欢和周仪树依然负责签到的工作。 有句话是能者多劳,相对的,像她们两个这样,既帮不上太专业的忙,又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人,算是最最轻松的志愿者了。 要不是怕影响不好,她们甚至有点想拿个本子来下五子棋。 边上忙得连轴转的社长看了她们两个一眼,周仪树还落落大方地向人招了招手,姿态优雅得像是在演唱歌剧前示意交响乐团开始奏乐一般。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周仪树笑眯眯地问道,不等对面说话就替人抢白道:“没有啊?那好吧。” 商模社社长:“……” 结果周仪树话的回音还没完全消失在空气里,那边先出事了。 “社长,陈奇遇和周越那组两个人出车祸了,现在已经进医院了。” 这次的志愿者大部份分为两个人一组,就像周仪树和越清欢两个人分在一组,这组专门负责签到一样,陈奇遇和周越那一组也有自己的任务。 商模社社长闻言直起腰杆,有些坐不住:“怎么回事?那他们两个人呢,现在在哪?” “他们两个骑电动车的时候冲校门口那个坡,去校医室包扎了,” 而他们刚好分到的是接待清华的队伍。 其实最麻烦的接机任务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工作也就是在人有需要的情况下陪同逛一下学校,通常情况下 来比赛的人也更愿意自己行动。 ——如果接待的人不是越清欢,如果来的人里没有程谙远。 比赛结束在那天上午,前几的位次基本上被清北复交二财一贸几所瓜分完毕,连作为东道主的盛大最好成绩也就只有一支队伍拿了第八。 不过谁都知道盛大工科起家,这倒也没什么。 不过越清欢比较惊讶的是,程谙远他们那个【清华five观光团】也拿了第五的成绩。 颁奖的老师并不是很清楚five的含义,还笑着调侃,如果叫清华one观光团也许就夺冠了呢。 越清欢本来就不是多爱动弹的人,在盛大念了这么久,熟悉一点的地方也就教学楼,生活区,和未名湖。 好在未名湖也算是盛大一个比较有代表性的景点,往未名湖畔走走倒也不错。 有个大二的学长笑道:“我之前听老师说过,没看过未名湖就是没到过盛大。” 周仪树“噗”的一声笑出了声:“那不是肯定的吗未名湖占了盛大一半面积,但凡进了盛大校门,不想看也得看。” 周仪树身上有着一股子顺风顺水养出的娇纵感,哪怕说着拆台的话也让人觉得可爱。 每个人身边都会有一个像她一样的人,热烈如骄阳,在不知不觉中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围着她公转。 这是一种得天独厚的本事。 不同于言斯诚的长袖善舞,旁人对她的感官,厌恶与喜爱同样热烈。 程谙远倒是一直游离在人群边缘,有一搭没一搭跟越清欢说话。 越清欢倒还是他印象中的样子,跟周仪树截然不同的脾性,安静疏离,明明脸上还带着笑意,却莫名有种拒人于千里的感觉。 程谙远不是一个藏得住心思的人,更遑论如此司马昭之心。逛学校都要陪同,说着要逛学校,心思却一直挂在这位“高中同学”身上。 “有句话是‘未名湖畔多风月’,”周仪树看向越清欢和程谙远,弯起一双月牙一样的眼睛,“是吧。” 越清欢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轻飘飘拨开话头:“听说过。” 边上一个同学笑着接话道:“也可以是‘未名湖畔多程越’吧?” “反正你不还是单身么?”周仪树向人眨了眨眼。 此话一出连着边上的程谙远都稍稍迟疑了一下。 越清欢有点下不来台。 抛去其它不说,程谙远是实打实帮了她许多事 ,除非有什么真的不得已的情况,否则她是不愿意让人这么难堪的。 先前说自己有男朋友,现在却被直接说穿了,她都快窒息了。 “你们在这。” 太熟悉不过的声音。 一行人回头看过去,是商模社社长和言斯诚。 这两个人作为负责人,这几天忙前忙后,基本上跟所有选手都囫囵混了脸熟。 “哇,会长来了。”周仪树扬起笑脸,陷下去的小梨涡恰到好处地精致。 言斯诚神色自如:“好巧,正好要跟你们说晚上聚会的地点换了。” “地点换了?”周仪树扬眉。 商模社社长在言斯诚的注视下,强行扯出一个笑来:“是,招待所那边临时出了意外,改去花房BBQ。本来打算等下通知你们,没想到刚好遇到了。” 每年CA商赛的最后一天晚餐聚会是惯例,因为一些不可抗力的因素,招待所那边确实是临时出了问题。 但是通知换地方的事,打个电话就解决了,哪用这么千里迢迢绕个大圈来偶遇人。 言斯诚来了之后,非常自然地和越清欢隔在人群边上。 越清欢压着嗓子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言斯诚也低着嗓子回道:“碰巧路过。” 越清欢闻言嗤笑:“从会场到花房BBQ怎么路过这?外旋发球路径?” 言斯诚面不改色:“因为路线规划的时候,多设了一个限制条件。” 越清欢大约知道再发展下去他会说出个什么话,恼羞成怒:“……行了行了知道了。” 两个人的音量不高,其实听不大清楚具体说了什么。 程谙远只看见她眉眼里带了点嗔意,一张清凌凌如水中月的脸上像是多了人气。 与印象里的人截然不同, 与刚刚的样子,也不同—— 作者有话说:送了六百字,所以稍稍迟到一下~鞠躬 (2/31) 第33章 不愧是你 已替换 他一直觉得越清欢是清凌凌如水中月, 却也不曾想到,她也会有被捞起来的一天。 越清欢原先对谁都是礼貌又疏离的样子,但凡有一丝倾向, 都会在别人表现出来之前彻底断绝人家的念头, 而能念育理的, 不管是家里砸钱上的,又或是自己考上的, 都难免有点独属于那个年纪的自尊心,又有几个彻底不要脸面说破的呢?所以即使长了放在人堆里都能发光的脸, 高中三年里,一个向越清欢表白的人都没有。 程谙远自以为自己藏得很好,至少越清欢对他的态度算得上最有几分人烟气的了。 只是此时此刻看着人偏着头跟言斯诚说话, 虽然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但神态完全不像以前那样礼貌得体。 横眉竖目,带着一种亲昵的不客气。 人总是对别人宽厚。 所以相对于自己而言, 言斯诚才是自己人。 程谙远低下眼睛,安安静静跟在边上。 虽然盛大学子一直戏称,盛大的未名湖是因为实在没什么景点只好拿它来作数, 但好歹也是盛大的标志性景点, 沿湖路的风景也确实不俗。 否则也没有那个“未名湖畔多风月”的说法了。 他们走的这一段, 道路两边自然散落地种着琴丝竹。 琴丝竹是一种丛生型观赏竹,学校里到底这些长得横七竖八没有章法, 懒洋洋地像是随机生成的函数走线, 把作为背景的映着粼粼日光的未名湖, 连山带水切分为无数拼图碎片,像是隔着面八角窗看装裱了的油画。 “不过你怎么会想到我们在这?” “整个学校,也就未名湖比较拿得出手, ”言斯诚笑道,“你肯定不愿意多走路,按照从会场到未名湖再去招待所的路线,这个位置是最近的, “而且你往这个方向走的话,还刚好有个校内公交点。” 非常有理有据的海龟汤推论,完全逻辑自洽,找不到任何疏漏的地方 而这个结论也是对的。 越清欢和言斯诚两个人走在人群的最边上,虽然仍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却仍然有着说不出的默契。 周仪树浑然没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话的心虚,仍然坦然无比,笑的时候一双弯弯的月牙眼,连着笑意都有几分传染性。 最后一天的聚餐已经是每年CA商赛惯例了,本来定在了盛大的学校招待所,毕竟挂靠盛大有折扣,物美又价廉,但是临时出了些事情被征用,才换到了花房BBQ。 花房BBQ是盛大边上一家新开的烤肉店,且不说味道如何,环境确实是一等一的好,整个餐厅开在玻璃花房里面,最厉害的地方莫过于四季不同的繁花锦盛不说,还通过合理的植物种植,即便伸出那么多植物当中,却没有多少蚊虫。 选址在这确实半点不掉价。 自然,价格也不言而喻。 甚至要不是有言斯诚,也没法在这么赶的情况下包场。 聚餐是自助点餐形式,有厨师在边上现场为众人烤肉,动作看着利落迅速行云流水,虽然不像一些网红餐厅那么有噱头,但是有种硬核朋克的美感,观赏性极强。 因为越清欢一行人一道,就坐了同一张桌子。 深色的原木长桌上的半月形玻璃碗里放着沥干了水分的永生花,烤得颤巍巍的烤肉放在蓝灰色的陶瓷盘子看着愈发让人食指大动。 这些学金融学经济的本来就外向,更不用说能在场的无不是以后各种投行证监所的预备役。 从来只听说过艰苦朴素搞研究,没听说过埋头苦干做金融。 大一刚进来的时候其实分不大清工科商科的女生,毕竟都是十八岁水灵灵的姑娘,哪怕不会打扮也是清凌凌一朵水里捞出来含苞待放含羞带怯的花。 但是不看个例的话,只要过个一两年,就可以清晰地分出两边的区别了。毕竟一群天天熬夜画工图的女生,得体就是这个年纪独有的讲究了,衣袂澜裳天天画全妆的话,颇有些魔幻现实主义了。 哪怕白天还在模拟器里打个遮天蔽日你死我活,现在也能巧笑倩兮谈天说地。 不过不管是不是主场,周仪树都能轻松成为众人中心,没一会儿坐在这边的,反倒是一向长袖善舞的言斯诚存在感不高。 越清欢低头心无旁骛安安静静地吃着自己盘子里的烤肉,烤肉是烤得恰到好处的七分熟,虽然关于烤肉老饕们各有各的说法,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但是七分熟是一个肉又嫩,又刚好大多数吃惯了熟食的中国人能够接受的熟度。 手里映着光的刀微微一沉,焦褐色的外壳应声而开,露出还带了一点粉调的内里,轻轻一压还能渗出一些汁水。 要不说经管院金融院的,听着就有钱,综测给得大方不说,这一顿也确实很值。 她正吃着自己盘子里的烤肉,一个小小的碟子推进了视线范围内。 言斯诚不动声色:“这里的烤蘑菇也很好吃,你试试。” 举止没有半点暧昧,却偏偏有种说不出的自然亲近。 蘑菇被烤得很漂亮,微微的金黄,刚好是最能勾起人类食欲的颜色。 ——如果它不是蘑菇的话。 蘑菇独有的一种鲜气窜入越清欢鼻子里,她下意识皱起了眉毛,食道也反射性痉挛了一下。 她最讨厌蘑菇,一大锅汤里扔个蘑菇都能尝得出来,有一次外婆想试试能不能让她脱敏,让她吃蘑菇粥,她不忍心拒绝,结果最后生生全吐了出来。 最严重的时候连看到路边的蘑菇亭她都想吐。 其实这桌的中心一直是周仪树,没多少人注意越清欢这边。 可偏偏有一个人一直看着这边。 越清欢还没说什么,程谙远下意识就开了口:“清欢不吃蘑菇。” 桌子上诡异地安静了一瞬间,像是刹那间失声,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本来没什么存在感的越清欢。 程谙远自知失言,虽然清欢不吃蘑菇这件事是事实,但这话她自己说没问题,由他点出来显然有点不合适。 不过说都说了,他看着越清欢,解释道:“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你不太喜欢吃蘑菇。” 越清欢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德行,虽然不是皇帝,但也不轻易透露喜恶。他知道越清欢讨厌吃蘑菇这件事还是因为一次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见着她一口汤都不喝,一碗汤从头到尾原封不动。 他妈妈天天念叨这些东西,导致他也有点受影响,下意识就说道:“饭前喝点汤对身体比较好。” 那个时候越清欢才十分不情愿地说:“……我不喜欢蘑菇。” 食堂并没有外包,每天的餐都是固定没法挑的。 这话说得没什么问题,但“以前”和“跟我”两个字眼,确实不同寻常,有种宣战的火药味 。 “这样啊……”周仪树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尾音,笑眯眯地看着越清欢,“知道你们以前有故事啦,清欢之前说过你是她高中同学。” 明明没什么的两句话,偏偏能让周仪树说得这么千回百转。 程谙远的几个队友也生了点兴趣,其中一个队友饶有兴致看向周仪树:“什么故事?” “就那天我们接待你们嘛,清欢很远就认出你们……” 明明答非所问,却又能把一件事讲得那么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越清欢也不知道周仪树哪来的本事,能把一件简简单单的事情讲成那样,活生生把一个普通的抖机灵讲成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终于和薛平贵重逢的味道。 言斯诚当然听得出程谙远语气里的敌意,但越清欢不吃蘑菇的事情,他还真的不知道。 “你不吃蘑菇么?” 越清欢抿着唇,思考了整整一秒要不要意思意思吃一口,但以后还是点了点头。 “你都没跟我说过。”言斯诚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一半的眼睛。虽然语气仍然不动声色,越清欢却莫名有种做了什么对不起人的事的内疚感。 她突然一瞬间福至心灵,眼睛一弯:“那我以后告诉你。” 这话一出,连着言斯诚都愣了一下,看向越清欢,挑了下眉毛。 旋即收了脸上所有失落,抬手挡了下翘起的嘴角,似有若无地瞟了一眼边上的程谙远。 耀武扬威的劲儿,像极了地方台十点档国产宫斗剧里小人得志的宠妃。 这话连着周仪树听了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学金融这些的未必每个都是人精,但能来参赛的人一般也没有真的没眼色的人。 大家不动声色地就把话题绕开,引到别的地方去。 越清欢挣扎了许久,还是没有把那盘烤蘑菇推回去,拿出了项羽慷慨赴死的劲,愣是硬撑着在蘑菇味道的荼毒下,硬生生吃完了整顿饭。 聚餐吃了两个多小时,作为主办的商模社社长和言斯诚都上去说了几句场面话才算正式散场。 周仪树已经和坐一桌的其他几个人混得很熟。 “等下一道走吧?我和清欢都住一区,正好跟你们顺路。” 越清欢咽下嘴里的烤肉抬起头的时候,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因为从小的经历,她一贯对旁人的好感恶意察觉十分敏锐,说周仪树对她有恶意倒也不至于,但也确实没什么善意。 偏偏周仪树又是最麻烦的一种女孩子,明明心里没什么好感,却还要做出一副亲如姐妹的样子。 像是熬成了浆的甜腻腻的砂糖。 近之则不逊,远之而生怨。 一行人走到门口才发现下雨了,细细密密飘着雨,一片一片笼成雾一样的姿态,所以玻璃花房里面看得不甚分明。 雨不大,但凡卫衣或者外套带个帽子就影响不大了,何况在场女生有不少带了阳伞。 越清欢叹了口气,慢吞吞从背包里拿了一把伞出来。 去而复返的言斯诚本来摸了一把花房BBQ店里的广告伞,见着此景,转头看向商模社社长,把伞塞给他:“你是不是没带伞,给你吧。” 商模社社长猝不及防接住伞愣了一下:“……你不用吗?” 话音未落就见着言斯诚走上前去,心安理得地钻进越清欢刚刚撑起来的伞下,转头看着人笑得真诚坦然:“我没带伞,可以撑我一段么?” 桃花眼弯出漂亮的弧度,眸子璨若星辰,比玻璃温室里边那些花还要招展。 走在后方不远处的商模社社长将一切尽收眼底,刚刚涌起的一丝感激动容也按了下去,内心恢复了平静。 言哥,不愧是你。 第34章 回家 越清欢的伞是晴雨两用的黑胶伞,…… 越清欢的伞是晴雨两用的黑胶伞, 虽然比那种花里胡哨的小阳伞而言不算小,但是装下一个越清欢也只是堪堪而已,并没有多少富余。 言斯诚一进来, 伞下的空间就显得逼仄了许多。 他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故意, 站在越清欢的右手边, 刚刚好阻隔掉程谙远看向越清欢的视线。 宣示主权四个字,做得斯文委婉, 婊得明目张胆。 越清欢心说撑都撑了还在这假惺惺地作态给谁看,我还能让你出去不成。 偏偏嘴角还是下意识忍不住弯了起来。 其实说到底小心机这种东西, 纯粹看人。 你不喜欢这个人,那么这个心机就是绿茶。可是你要是喜欢这个人,那么连小心机都是可可爱爱的。 边上的周仪树和几个同学一下子变得多余起来, 就像是这把黑胶伞沿垂下一层看不见的透明隔断,把伞下的空间和伞外的空间阻隔开来。 落在后面的程谙远看着两个人远去的身影,突然有些没趣, 连拿了CA商赛第五的成绩的好心情都有些淡了下来。 “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去找个人。”程谙远转头看向其他几个人:“我有个表哥在盛州,他等下会过来接我。” 程谙远都这么说了, 其他几个人也没强求, 刚刚那个场合是个傻子也能看出不对劲, 所以也就相当体贴地没有细问。 看着同伴这种做派,程谙远更糟心了。 为了防止作弊, CA是截止报名之后才公布决赛地点。 虽然嘴上说着“清华FIVE观光团”, 但从队友到其它参赛队伍也不可能有谁真的以为他们就是在闹着玩。 他耗费那么多心神来参加比赛, 当然不是为了越清欢。 但不代表,知道决赛地点是盛州大学之后,他没有一丝其它想法。 虽然没有挑明, 但很多同学一直都觉得他会和越清欢在一起,连他自己都一直如此笃定。越清欢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但凡稍稍向她示好,都会被巧妙地回绝,他算是小小的例外。 越清欢的高考发挥失利,他的高考表现超常。 当两个概率极小的事情同时发生的时候,那么人们通常称它为—— 命中注定。 只有看见真正的例外是什么样子的时候,才会彻底的死心。 雨幕连绵,水汽无孔不入,并不因为你在伞下就高抬贵手。 等越清欢走到她宿舍楼下的时候,已经有半边肩膀被润湿了,一些绑不上去的碎发也并成一缕一缕的。 “你拿着回去吧,回头再给我。” “不用。”言斯诚挑了下眉,“这么点雨用不着撑伞。” 越清欢:“……” 那刚刚宁愿弓腰屈身,也要在她一个一米六几的人的伞下挤得慌的人是谁? 不过大家都是聪明人,言斯诚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也清楚。 “拿着吧,”越清欢浅浅地笑了出声:“刚刚挤得那么厉害,我还以为你多喜欢我……” “这把伞。” “说对了,”言斯诚向来没脸没皮,“我确实喜欢你……” 一模一样的断句节奏, 只是最后三个字,越清欢迟迟没等到。 ———————————— “有无数的数据告诉人们,庄家是不可战胜的, “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够靠赌博发家致富, “但金碧辉煌的赌场里,人却从来没有少过,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极少数。” “但是极少数,就真的只是极少数而已 。” 这是越清欢写在新漫画开头的话。 她的新漫画堪称披着少年漫皮子的现实漫画。 故事还是那么个故事,但所有的善意和帮助,抽丝剥茧之后都是有所图。 从来只有无缘无故的恶意,没有无根无源的善意。 残忍又似乎更符合常理。 而主角常恒就在一次次伤害磨砺中逐渐成熟,成长为一个理智聪慧近妖的人。 从一开始会因为身边人对自己有所图谋而义愤填膺的少年,逐渐变成一个懂得如何冷静利用利益相互博弈达成对自己有利局面的人。 并不像传统的少年漫那么热血沸腾,但能够在经历过无数恶意之后依然能可以坚守住自己的本心却仿佛更有少年漫的灵魂。 而一路上他身边一直有一个少年漫的标配朋友,一直不离不弃,几次帮助男主绝境逢生。但是在越清欢最初的设定里,他算是最后一个反派。 越清欢在前边铺垫了无数的伏笔,写到脚本最后的时候,却犹豫了一下。 …… 《半夏漫画》上的《斩月》第一期连载也已经开始了。 越十一算得上是《半夏漫画》的当家画手之一,除开《半夏漫画》确实是没几个拿的出手的漫画画手以外,十一叔的漫画质量也绝非等闲。 不得不说画画本就是有天赋一说的,有的人就是天生对色彩形准透视有着卓绝的把控。也许是没有经过科班训练或是其它什么原因,越十一的画风有种藏在恢宏表皮下野蛮生长的勃勃生机。 仿不成,学不像。 随着新漫画进入正轨,期末考也跟着来了。 越清欢成绩算不上太好,过关肯定是没问题的。但偏偏她拿五旗奖学金的动静闹得太大,拿不出亮眼一点的成绩的话,连着辅导员也会被人戳脊梁骨。 所以整个考试月,越清欢几乎连做梦满脑子都是极限矩阵洛必达。 当她整整瘦了五斤,下巴都尖了不少的时候,寒假终于来了。 盛预然盘腿坐在床上,从床帘里探出头问道:“你什么时候的动车呀?” “明天下午三点多,怎么了?” “没,我妈不让我一个人在宿舍过夜,所以我问问你。不过你……怎么这么早回去?” 倒是越清欢有些不解:“为什么不回去?留在学校也没什么事情吧?” “咳,”盛预然清了下嗓子,“没事儿,就是问问。” 说着就把消息发给了言斯诚。 这阵子言斯诚是真的鞍前马后,勤勤恳恳。越清欢腿好之前那辆车风雨无阻停在女生宿舍楼下,腿好之后言斯诚也依然每天陪人一起搭校内公交去教学楼。 对课表的熟悉程度比越清欢自己都高。 如果按言情小说的话来说就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按照盛大之声里的帖子的说法就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没想到现在还是没名分。 简直是—— 喜闻乐见,大快人心。 ———————————— 越清欢开门的时候,没想到沈老太太也在家里。 “你今年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沈老太太坐在轮椅上把修剪好的花插进玻璃细口瓶子,再把瓶子放到了窗台上。 “没有很早吧?”越清欢笑着说道,“放假了不回来我也没地方去吧?” “你没有和那个姓言的同学一起在盛州玩一会儿么?” 越清欢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忘了什么。 ……虽然言斯诚确确实实没有挑明邀请过,但他也是隐隐约约提过她放假要不要留下来几天。 但是她考试考得昏天暗地,就把这些事情忘得差不多了,以至于他到底有没有暗示过自己都记得格外模糊。 越清欢把行李箱放在门外,蹲下来低头解开鞋带,抱怨道:“哎呀,你这么不想看到你的宝贝外孙女回来吗?” 沈老太太笑骂:“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陈阿姨陪着我呢,用你回来添乱子。” “你要真这么说,我以后就不回来了。”越清欢换了拖鞋,走过来看沈老太太插的花。 倒不是什么名贵的花卉,只不过是楼下的野花而已,但沈老太太却能把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花修剪得错落有致,颜色繁多而不杂乱。 越清欢走近就能闻到沈老太太身上有一股清雅的香水味,不过喷得稍许有点多。 越清欢最清楚自家外婆的脾气,大概是出身大户人家的原因,沈老太太连在医院都得讲究,更别说在家里了。 “你怎么出院了,陈阿姨也没跟我说一声。” “都快过年了,我才不想待在医院呢,”沈老太太轻哼,“医生也说我现在病情稳定很多,定期透析就可以了也不是非得住院。” “真的吗?”越清欢弯起眼睛,“那待在家里也蛮好的。” “倒是你,都瘦脱相了。” 越清欢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认真琢磨道:“是我最近太认真学习了。” “德行。” 越清欢把东西放回自己的房间,就开始画《斩月》最新的一话。 写脚本的时候其实画面基本上都在脑子里成型了,所以画起来的速度也格外迅速。 画完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她瘫在床上,终于拿起一直下意识不愿意去面对的手机。 手机一共只有三条新的消息。 两条是盛预然问她有没有到家。 一条是通知群里班长@全体成员要做青年学习。 而她有些期盼收到的那个人,却没有任何的消息。 她打开两个人的对话框,上一条信息还是在下午五点多,他跟自己说,考试加油,考完给他打个电话。 当时她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已经在收手机了,就没来得及仔细看,就给他回了一个“1”。 可是昨天考完的时候,她被辅导员叫过去帮忙录入资料,忙完之后已经很晚了,又赶着回宿舍收拾行李,就忘了这茬。 算起来,从昨天考试完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言斯诚。 她迟疑了一下,没提起勇气问本人,只好打了个电话给盛预然。 电话没响几下就被盛预然接了起来。 对面声音轻快:“欢欢~这么晚才到家吗?” “没,”越清欢单刀直入,“昨天你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是你妈妈让你问的吗?” 对面承认得也很痛快:“不是,是言哥让我问的,但他让我别告诉你是谁问的。”—— 作者有话说:今天还有一更。 第35章 机票 拨乱反正,求仁得仁。 话说到这份上, 越清欢再没心眼也该听明白了。 这些日子她和言斯诚几乎算得上成天待在一起,而言斯诚是一个非常懂得把握分寸感的人,悄无声息地融入她生活的方方面面, 却没有任何的排异反应。 也因为太自然了, 平常得像是吃饭喝水一样根本不会留意。 但等到他真的缺席, 生活里却仿佛乍然失去了一块东西。 她这两天一直有些恍惚的失落感终于找到了原因。 ……又或者说,其实潜意识里一直知道, 但是不敢去承认而已,她对言斯诚的依赖早就越过了朋友的界限, 这不符合她对自己的要求。 她沉默了一会儿,哑然道:“你之前怎么不说。” 倒也没有多少指责的意思,与其说抱怨盛预然, 不如说是在埋怨自己。 “之前我也没想到你真的走得这么洒脱……而且我本来以为,言斯诚是想自己跟你说的,他不是一向对你都很纵容么。 “不过话说回来……你要是也喜欢他的话, 不要太端着了,”对面踌躇了一下说道:“虽然说有开玩笑的性质,但是确实也有挺多人在看他笑话的。” “好, 挺晚了, 你早点睡。” 挂了电话之后, 越清欢拿着手机发呆,一直停留在言斯诚的对话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她之前确实是不想跟这样家世好人缘好长得好从来没遇到过什么挫折的人牵扯在一起的, 各种七七八八的事情是一定少不了的, 所以也一直有意跟他保持距离。 如果不是言斯诚一直顺杆子上爬, 按照她以前的经验,两个人早就已经回到普通朋友甚至普通校友的距离了。 如果现在言斯诚真的疏远了她,也算是她求仁得仁。 ……但是她不想。 温水煮青蛙本身是个民科寓言, 但确确实实有效。习惯了有言斯诚之后,怎么可能真的愿意疏远。 她犹豫了半天,把新画好的一话发了过去。 【越清欢:新年刊我画好了,你看一下】 那边半天没有动静。 良久才回了一句。 【言斯诚:1】 越清欢盯着那个阿拉伯数字很久很久,看到快要不认识这个字之后。 终于放下手机,眼睛胀痛得厉害。 拨乱反正,求仁得仁。 —————————————— 一月的北京已经覆上了一层漂亮的白色,透过航站楼整面整面的玻璃墙面看出去,地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反射着耀眼的日光。 是和从不下雪的盛州截然不同的城市。 言斯诚去取行李的时候,被人叫住了。 “言斯诚?” 他转过身去,看见了周仪树。 她穿着一件卡其色的过膝大衣,白色的羊绒围巾绕了好几圈,整个人的脑袋像是陷在一团白白的云里,她弯了弯眉眼:“好巧。” 言斯诚微微颔首:“挺巧。” “我等半小时了行李还没出来,”周仪树抱怨了一声,旋即看着言斯诚笑道:“你怎么也回来得这么早,我还以为你会多留几天呢。” 言斯诚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嗯。” ……全世界都觉得他们应该多留几天,唯独那个人归心似箭。 从昨天到现在,越清欢就像是失联了一样,他甚至已经把台阶铺到她脚下了,叫了盛预然暗示她,她都没有想起来半分。 他不知道打开聊天界面看了多少次,上一条记录还是明晃晃的“1”,哪怕是解释狡辩,都没有一句。 “为什么没留下来啊?” 言斯诚的箱子从管道里输送出来,他伸手拎起箱子,没有回答周仪树,只是礼貌地点了个头:“回见。” 然后头也不回走向出口。 他倒是无所谓姿态高低,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盛大之声说的“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他也纯粹当看个乐子,毕竟自己以前确实是拒绝过不少女生,现在轮到自己难堪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但是剃头担子一头热,总归是挺无趣的。 驾驶员早就等在出口,一路畅通无阻就到家了。 他自己生了一天的闷气,晚餐也没心情吃多少,所幸言斯诚的父母都不算细心的人,也没多在乎。 反正这么大人了,饿一两顿死不了。 言斯诚人缘一向很好,知道他回北京之后狐朋狗友第一时间就来约他出去喝酒了。 他本来想出来放松一下,却没想到又见到了周仪树。 “你怎么在这?” “怎么说话呢,这也是四中的学妹。” “言哥意思应该是认识仪树吧?我记得仪树也是盛大的。” 言斯诚本来以为朋友攒的局是几个发小,没想到来的人不少都是不熟悉的面孔,对这个局的性质也有了点底。 有人起哄让周仪树坐言斯诚边上。 “这可是要跟你七年的学妹,难道不用照顾一下么?” 言斯诚拿起桌上的杯子把玩,笑着说道:“别害我,另一个学妹会生气的。” “哇,有情况吗?” “不得了,是念作女朋友的那种学妹吗?” 言斯诚很好的藏住自己的心思,笑道:“还不是。” “还会有不喜欢你的人啊?”一个一向和言斯诚玩得很好的人笑了出声,“为民除害啊,好想认识这位妹妹。” “不止呢,”周仪树抿着嘴笑得靠在边上另一个女生身上,“言哥可是鞍前马后对人,大家都在说那个女生确实铁石心肠。” 言斯诚抬头看向周仪树,轻轻笑了一下:“可能就是喜欢她这个样子。” 不轻不重,不咸不淡。 “那个学妹一定很漂亮吧?”边上有人问周仪树。 周仪树说的话也很有意思:“在言哥心里肯定是最漂亮的。” 言斯诚看了她一眼,都是千年的狐狸,他怎么可能听不出周仪树对越清欢没来由的恶意。 越清欢的事情归越清欢。 剩下的人是另一档。 言斯诚四两拨千斤:“说得我多肤浅似的。” “我懂我懂,言哥也脸盲了对吧?” 还有人调笑:“不会真的有人被拒绝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放在平时言斯诚当然无所谓这种东西,心里有底自然无所顾忌。 偏偏现在他真的没有。 一向冷静的心跳有点破功。 “扣” 说来也巧,专属于越清欢的消息提示音响了一声。 言斯诚的心脏像是被冻在冰窖里又忽然丢进温泉中。 结果嘴角翘到一半,就停住了。 【越清欢:(文件)】 【越清欢:新年刊我画好了,你看一下。】 公事公办,没有半点多余的词句标点。 就这?就这?就这? 言斯诚差点把手机砸进酒里。 但毕竟在那么多人的场合,输人不输阵。惺惺作态半天,像是打了无数字,最后磨了磨牙发了一个:“1”。 关机揣兜,一气呵成。 言斯诚酒量很好,但是像今天喝这么多的情况也少见,一身酒气浓到刺鼻。驾驶员把人送回家之后,尽职尽责地把他扶进了房间。 好在他酒品好,不吵不闹,安安静静任人宰割。 一直到司机把卧室门合上后,那一声轻轻巧巧的关门声像是打开了言斯诚身上的按钮。 他站起身,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被雪盖住的景致,眼神幽深晦暗。 开机之后没有任何音讯,聊天界面还停留在刚刚他自己发过去的那个“1”。 他随手拍了窗外的景致,构图凌乱,毫无主次,全靠北京雪景本身的颜值硬撑。 他发了一条朋友圈。 来看雪【图片】 仅对越清欢可见。 发完感叹自己真是贱得慌,可不到一秒钟—— 越清欢赞了你的图片。 言斯诚看着这条提示很久很久,神使鬼差般做了件事情。 被阿拉伯数字结束的聊天界面上,出现了新的聊天记录。 【言斯诚:(图片)来看雪】 图片上是一张机票订单截图。 从南江,到北京。 时间是明天。 乘客姓名:越清欢—— 作者有话说:言斯诚:来看雪(wo)。 言哥当然是可以为清欢妹妹走完全程,但是路不能全让一个人走了~ 说今天就今天,不可能食言。 然后隔壁《相亲搞到初恋怎么办》也开文啦,那本有很多很多存稿!可以放心跳坑! 这两本我都会认真写完的,大家放心。 第36章 机场 “抒情的话等下再说,我们先出去…… 言斯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作为越十一是责编, 他当然一直都有越清欢的身份证信息。 但也从来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如此假公济私拿来干这种事情。 订票付钱截图发消息一气呵成,动作比脑子快了无数个纪元。 对话框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显示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什么都没发过来。 越清欢把手机放在床上走到客厅, 沈老太太戴着一个圆框的金边眼镜正在看电视, 眼镜片上映着电视屏幕的光。 沈老太太的眼镜是早年配的,镜片很厚, 看着都沉。 越清欢挪了过去,瘫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你怎么还没有睡?晚睡对身体不好。” “我早上挺晚才起来, 晚睡晚起,在我自己的时区里我的作息还是很不错的。” 逻辑自洽,毫无漏洞。 越清欢看着桌上那盆喊不出名字的花出神, 说不上多名贵,但是被修剪得错落有致,看得见的明动。 沈老太太有种神奇的技能, 不管身处什么样的境地,她总是能够让她周遭方丈之间变得安稳平和,井井有条。 她瞥了越清欢一眼, 笑道:“吵架了?” 越清欢猝不及防呛了一下, 沈老太太瞬间了然。 “小言看着蛮靠谱一孩子, 你要是真喜欢就别一直拿乔,人心不捂都会冷的。” “你还不知道什么事情就说我拿乔, 不能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 沈老太太轻笑:“就你什么德行, 我还能不知道?” 越清欢犹犹豫豫:“那我……这两天去一下北京可以么?” “这阵子北京应该下雪了吧?”沈老太太弯着眼睛, “多拍几张照片回来。” 下定决心要去北京之后,她只花了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就打包好了行李。 几乎是一下定决心,就仿佛像是在心里演练过无数次一样, 把要带的东西都收进行李箱。 当她把东西打包好放在门口的时候,见着自家外婆意味深长的笑容的时候耳根子一烧,头也不回就回了房间。 沈老太太看着禁闭的房门,良久才悠悠叹了口气。 ———————————— 南江机场在郊区,八点的飞机,越清欢六点就起来了,搭了机场专线巴士,也只是刚好赶上。 虽然还没到正儿八经春运的时候,但是机场也人头济济,好在公务舱有专柜,倒也没有排很长的时间。坐在VIP候机厅里的时候,越清欢隐约觉得自己是不是又忘了什么,但匆忙间也一时记不起究竟忘了什么事情。 等到飞机上要求关机之后才想起来,她好像…… 没有跟言斯诚说过自己会去北京? 随着时代的发展,科技的进步,曾经一去万里无归期的地方,如今不过须臾就能到。 说起来是天南地北跨过半个中国,但实际上还不到三个小时的飞机。 言斯诚起来的时候头昏昏沉沉有点痛,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才清醒了一点。 手机大约是亮屏了一整晚,没电自动关机了,摸上去还有些隐约的热度。 ……他居然能看着聊天界面看到睡着。 他给手机插上电,打开平板。 不知道算不算意料之中,那边依然什么都没有回复。 不愧是越清欢。 他走出房间的时候,客厅的挂钟刚好走到十点的位置,餐厅剩一桌残羹冷炙和在收拾餐盘的阿姨。 “呦,今儿个起这么早?”言季晨盘腿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腿上放着平板,头也不抬:“我以为你赶得上午饭就不错了就没等你,让阿姨给你热热?” “不用,我出去吃。”言斯诚拿上风衣,从玄关摸了一串钥匙往外走。 言季晨顺口问了一句:“去哪吃?” “首都机场。” 话音未落,就被一声关门声隔绝在外。 不知道算不算运气,帝都的交通难得给了一回面子,一路竟然没怎么堵车。 T1航站楼只有一个国内到达口,来接机的人数不胜数,而且不知道是哪个明星也是今天的行程,出口处围了不少举着灯牌和海报的粉丝。 越清欢拉着行李箱走下飞机,顺着地上的图标往出口走。来的时候毫不犹豫,反而是落地之后踌躇了,不知道该怎么跟言斯诚开口。 出口处人头攒动,她又没带眼镜,眯着眼睛仔细从人群中一个个清点过去。 清点到一半,就看见人群蜂拥而来,各种尖叫声瞬间灌满耳朵。 越清欢生得清瘦,加上又拖着一个二十寸的箱子,猝不及防间被拥来的人群挤了一下,艰难地拉着自己的墨绿色小箱子逆行。 人群拥挤,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撞到了栏杆上,冬天衣服穿得厚,缓冲了一下倒也没多疼,就是像挨了一记不轻不重的闷棍。 她靠着栏杆想缓缓,突然手上一轻,身侧也突然少了人群的推搡。 言斯诚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边上,手上拎着她的箱子,把所有其他人流隔绝在身后。 “没事吧?小心一点。” 神色不改,语气如常,好像先前的冷战和矛盾都不曾存在过一般。 像是钢琴踩下了柔音踏板,边上的所有尖叫声纷扰声一瞬间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听得不甚分明。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有些许干涩。 “抒情升华的话等等再说,我们先出去。”言斯诚拦在她掉出眼泪前抢白道,没有提行李箱空着的那只手,拉住越清欢的手,逆着人流往外走。 手心干燥温暖,像是此时此刻航站楼落地窗外干干净净的光—— 作者有话说:最近做了个手术,所以两本都断了。手术也是蛮意外的,因为本来计划内是不用做手术的,加上各种课设论文搞到头大,就断更了这么久。 不过现在恢复得还8错,没什么大问题,最近应该又可以开始码字啦! 现在打算先把这本完结了再存一下赛车的稿子,存到三万再发吧,区区六章真的不够我折腾。 第37章 听说 “自信点,把听说去掉。” 越清欢对车的了解不多, 不过言斯诚这辆红黑双色花里胡哨的跑车还是肉眼可见的昂贵。 红色的车身,黑色的车盖,鸥翼门的设计, 车型轮廓流畅简洁, 弧线收得干净利落。 他打开前备箱, 把越清欢的行李箱放进前备箱。 等越清欢坐进车里,他伸手把鸥翼门压了下去, 才绕到另一边坐了进来。 他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转头看着越清欢, 嘴角是快压不住的笑意,眼睛明亮:“你来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越清欢:“……那你订票的时候,也没提前跟我说呀。” 本来一句火药味十足的话, 偏偏所有戾气都被末尾一个软软的“呀”冲散了。 越清欢没什么口音,但是由于发声方式的问题,南方人除了一些专门经过播音培训矫正的艺考生, 大多数人的普通话或多或少都不是很标准,带了一些温软的语调。 言斯诚从回北京开始,就郁结到现在。哪怕就是在来之前, 他都已经打定主意, 就算越清欢来了, 他不给她难堪也不会继续上赶着了。 人和人交往就是这样,不管是朋友还是恋人, 相处地位一旦失衡, 对这份感情的发展和维持都是不利的。 只是道理他都懂, 偏偏在航站楼里看到越清欢努力地拉着行李箱逆着人流挤出来的时候,所有郁结所有意难平,所有相处之道, 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喜欢就是喜欢了,哪里还有办法想到那么多其它东西。 越清欢能来,最重要的东西证明了,哪里还需要顾忌那么多细枝末节。 他丝毫没有恼意,伸手把越清欢脸颊边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手拂过脸的时候让人有些发痒,顺势帮她系上了安全带:“嗯,太想和你一起看当时的雪景了。” “你照片里吗,那是哪里的雪景?” 言斯诚想都没想:“我床上。” 照片的确是在床上拍的,他说出来的时候也没多想。 但哪怕是说出来之后想到那一层,也坦然地很。四九城的地界上,谁不知道他言斯诚从不心虚。 像极了百公里加速度三秒内的顶级超跑,一脚油门下去不给人半点心理准备。 严重超速了。 越清欢耳朵逐渐热了起来,强作镇定:“……这不合适吧。” 言斯诚一边挂挡起步,一边轻轻笑了一声,笑声里透着一股子不让人讨厌的流氓痞气。 “是挺不合适,改天你要真去了那儿我还跟你看雪,那怎么想都不合适。” “超速了哥哥。” 言斯诚右手把住方向盘,左手手肘随随便便搭在车窗的延上,要笑不笑的样子:“我车技很好的,放心吧妹妹。” 一语双关。 “我还没吃早饭,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吃吗?” 越清欢看了一眼手机:“这都几点了。” “睡醒就来机场了。” 真话说不全,假话全不说,适当的留白反而有助于语义表达。他轻轻巧巧地把自己起床时间一语带过,给越清欢留下了足够的遐想余地。 越清欢本来就有些愧疚,自然没有细想下去,一口答应。 银白的夹子从翻滚着的卤汤里夹起已经煮得光亮诱人的小肠、猪肺,放在砧板上,三下五除二剁成小块,切完用刀一铲,干净利索地把案板上的东西乘起来,放到碗里,用大勺子舀了一勺翻腾着氤氲热气的卤汤,浇了下去,随手抓一把青葱的香菜放在上边。 越清欢早就在厦航的反复投喂下吃了十一成饱,看着都有点心动。 不过一份分量不小,她肯定是吃不下一份的。 言斯诚单手端起做好的卤煮,走到店铺靠里的位置。 十点多的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吃早饭的早就散了,吃午饭的人还没来,店里零零散散没几个人。 他拆了一双新的筷子,夹了一块吸满了卤汤还挂着红亮汤汁的小肠,看着越清欢,眼睛清亮:“你不试试吗?这家蛮好吃的。” 越清欢本来就觊觎已久,自然没推拒,就着他的筷子咬住小肠。 虽然刚从锅里捞起来,不过也不算烫,咬下去的一瞬间小肠里热腾腾的卤煮汤汁在唇齿间四溢开来。 言斯诚收回筷子,也没有换一双新筷子的意思,直接用那双她吃过的继续吃饭。 一碗卤煮很快见了底,两个人走出店门的时候,言斯诚推开厚重的软塑料门帘,一手非常自然地捞起越清欢的手,才发现她的手有些冰凉。 有很多人喜欢说,北方的冷是物理攻击,虽然温度低但是能靠穿衣服抵抗,而南方的湿冷是魔法攻击,穿再多衣服都挡不住沁入骨子里的寒意。 但事实上,在绝对的低温,什么湿冷干冷都是纸老虎。 越清欢是个彻头彻尾的南方人,从小在南江长大,又去了盛州念书。 地理书上写,秦岭淮河以南是南方,算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穿过秦岭淮河一线。 虽然穿了衣柜里最厚的衣服,但扛着刚刚下过一夜雪的北京的寒风,仍然有些吃力,虽然也就上下车的功夫,但手上的温度也确实是低了下去。 言斯诚不动声色:“我先回家拿个东西?” “嗯?” “你在车上等我就行。” 越清欢还低头玩手机,副驾的车门就被人拉开,扔了个红色的物件进来,猝不及防抱了个满怀。 是一件很厚的红色派克大衣,平平整整还能看出点衣架撑出的廓形,隐约带了点悠长的木香,看起来像是刚从衣柜里拿出来的样子。 “来也不知道多穿几件。”言斯诚轻轻挑了下眉毛。 越清欢抱着衣服,嘟囔了一句:“我已经穿很多了。” 她这半辈子,连着十度以下的天气都少见,更别说如今一下子就直面零下的温度。 派克大衣的设计本身就偏大,加上又是言斯诚的衣服,穿在越清欢身上快到膝盖,几乎把她整个人都埋了起来,本来就小的脸看着几乎只有巴掌大,倒是鲜亮的红色倒是称得脸色明艳。 言斯诚拿了一条羊绒围巾,把越清欢的脸一圈一圈埋了起来,浅驼色的围巾挡住了小半张脸,被越清欢拦住了。 “别圈了哥哥,在冻死之前我会闷死的。” 言斯诚无动于衷,继续我行我素,又绕了一圈,才在前边打了个结,满意地收手:“老实带着。” 越清欢:“……” “你带学生证了吗?” “学生证”她愣了下。 “买票呀,毕竟我今天开的是Tapiro不是奔驰。” 越清欢来得赶,自然不可能想到要带学生证这事。 言斯诚叹了口气,痛心疾首:“平白多花了四十块钱。” 语气沉重到像是亏了一个小目标。 故宫琉璃瓦上盖着一层糖霜一样的积雪,雕梁画栋添了一层细碎不平的的白边。太和殿前广场的青砖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抚平了稍有些坎坷的路面。 积雪踩下去的时候窸窣作声,隔着牛筋底的马丁靴也能感受积雪被踩实之后的温柔触感。 越清欢捡着积雪厚一些的地方走,马丁靴翻毛皮磨砂鞋面被一部分融化了的雪微微润湿,黑色更深了一筹。 言斯诚插着兜,落后了她半步,不紧不慢地跟着。 朱墙金瓦,白雪青砖。积雪映着明晃晃的天光,连着深深的宫墙看着也显得温和。 言斯诚的派克大衣对于越清欢来讲有些大得过分,连着行动都有点被限制。 两个人沿着故宫的长街慢悠悠往前晃。 刚过中午,长街上几乎只有越清欢和言斯诚两个人。 越清欢低头认认真真地踩雪,一边问到:“以前进宫选秀是不是也走这条道?” “应该?”言斯诚戏谑道,“说起来现在像不像送你进宫采选?” 越清欢回堵:“送我进宫的话,你是什么身份?太监么?” 言斯诚:“……不当皇帝就算了,再不济我就不能是个宗室?” 越清欢眉眼一弯:“那选秀就这么点人,皇帝也当得太惨了。” 言斯诚挑了一下眉毛,桃花一样的眼角带了点笑意定定地看着人:“没准他只想等额选举呢?” 越清欢眼神下意识逃开,看向一边宫墙上的红砖。红砖被岁月浸润出痕迹,连边缘界限都不甚分明。 今天的运气好到像是偷渡了欧洲,走到螽斯门的时候,竟然遇到了一只窝在螽斯门的门槛边上晒太阳的橘猫。 毛色光华水亮,用长长的尾巴把自己团在一起。 越清欢放轻了脚步走过去,特意避开了阳光来源,在它边上蹲下来看着它,它也半点不怕人,只懒洋洋地瞥了越清欢一眼,继续晒太阳。 她犹豫了半天,还是没能扛得住诱惑,伸手摸了摸那只橘猫的头。 虽然动作轻柔,但那只猫还是轻轻巧巧地避开,几下沿着螽斯门的柱子跳到上面。 毕竟是紫禁城里的猫,是该矜持一些。 越清欢的手还悬空在一半,后边传来“咔嚓”一声的闪光灯声音。 她赶忙转过头,见着罪魁祸首手上的作案工具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被抓包了也没半点的羞愧感,轻飘飘地“啊”了声,脸上浮现了一丝相当敷衍近乎没有的歉意:“闪光灯没关。” 甚至还有些惋惜的意味 越清欢猛然站起来要去抢他的手机,可大约是蹲久了腿有点麻,站起来的时候往前踉跄了两步,刚好扑进人怀里。 言斯诚一手拿着手机背到身后,一手稳稳搂住她的腰,嘴上也没闲着:“这就投怀送抱了,进度有点快。” 越清欢抬起头瞪着人,奈何将近二十公分的身高差距让她不得不仰着头瞪人,十分的气势也削减到两分,像极了一只奓毛的奶猫。 天上飘起了零星的雪花,有些许落在了她扬起的脸上。 “下雪了。” 两个人就近走到边上的一个八角亭里避雪。 言斯诚看了一眼手机,寻思着要不要带她去角楼餐厅吃午饭。 虽然角楼餐厅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宫里,味道也一般,但是大部分的中国人都信奉“来都来了”,不打卡总觉得吃了什么亏。 他转头看向越清欢,想问问她有没有兴趣去试试。 就见着越清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自己走下亭子,头上扣着帽子,蹲在那里像一件红色派克成精。 南江人站在亭子外边看雪。 看雪的北京人在亭子里看南江人。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像是一瞬间枯木逢春,冰川消融,几千年的冻土里长出成片成片的野花。 因为来的时候是中午,积雪基本上被人踩成了灰白色,所以哪怕她一直心痒痒,也不好下手。 亭子这边大抵是因为来的人少,所以亭子边角的雪还都算干净,越清欢就蹲在那儿,企图攥个雪球出来。 突然就被人拎着帽子提了起来。 越清欢手里还攥着一个未成形的雪球,转身时看见言斯诚就在跟前。 离得很近很近,超过了交往安全距离那么近。 他从兜里拿了个墨绿色的天鹅绒首饰盒:“其实之前就想给你了,然后你走得太快来不及给。” 听着倒没什么怨念,反而是撒娇多一点。 越清欢打开盒子。 里面不是首饰,而是一个金灿灿的小小的人物模型。 反手横剑,衣袂飘飘,精细到每一根头发丝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作为亲妈,越清欢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她第一本漫画的男主角。 “清欢,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跟我见面的时候说的什么吗?” 越清欢愣了下,下意识回道:“听说你喜欢我?” “自信点,把听说去掉。”—— 作者有话说:终于!!! 雪景卡得我不行,本来打算好一月份去北京看雪景,结果疫情原因没去成。 没错,我就是那个活了二十几年没见过雪的南方人。 第38章 卖艺 这年头不背两段年会主持人台词都…… 越清欢愣了好一会儿, 方才攥在手心里没抖干净的雪都化成了水,润湿了大衣的袖子,鲜艳的红色更深了一分。 她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 虽然言斯诚喜欢她早就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事情, 甚至从她脑子一热飞来北京的那一刻开始, 她自己的心思也是昭然若揭。 她向来最求安稳, 第一次愿意踏出自己的安全区。 “清欢,我们在一起吧。” 明明连个祈使句都说得像陈述句, 但话说出口,言斯诚眉宇间的神色却没有语气那般笃定。 越清欢眨了眨眼睛, 没有说话,拖到气氛开始有些凝结迹象,才没忍住笑了出来, 眼睛弯成一道初三的新月。 “好呀。” 往常言斯诚跟朋友说话,最不喜欢听到类似“呀”“呢”“吧”之类语气助词,不是矫揉造作就是阴阳怪气。 但此时此刻这个带着软软的江南语调的语气助词, 却悦耳至极。 言斯诚捉住她空着的那只手,扣到身后亭子的朱红色柱子上。 低头吻上了觊觎了很久的红唇。 越清欢的嘴唇微凉,隐约还能尝到一点点润唇膏清新的橙子味道。他放轻了力道, 轻到像是雪落到肩上一样。 —————————————— 雪只飘了没一会儿就停了, 像是特意来撩拨一下气氛似的。 刚刚下过雪的长街上, 积雪明亮晃眼。 越清欢从来没有和谁在一起过,画的也都是仗剑天涯豪情万丈的少年漫。 但是从刚刚开始, 心脏跳动速度就没有停下来过。 其实刚刚下完雪的温度其实很低, 越清欢一向怕冷, 此时此刻却没有觉得冷。 她悄悄把手从大衣口袋里抽出来,垂在身侧,好在耳朵藏在帽子下面, 哪怕耳根发烫也看不出。 其实她的动作不算大,但是满心满眼都牵在她身上的言斯诚自然不可能忽略。 他轻轻挑了下眉毛,眼底是遮不住的笑意。 他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就伸手握住越清欢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越清欢一六几的个子在南方还勉强算得上不错的身高,但是在言斯诚身边有些不够看,被牵着的时候手臂有稍许吊着。加上越清欢紧张得肩颈都是绷着的,两个人长街没走完她的肩颈就隐隐有些酸痛。连着刚刚在一起的悸动也没有了。 她默默抽回了手,揣回兜里。 谈什么恋爱,费心费力伤身体。 言斯诚看向人:“我想过热恋期会很短,却没想过会短到连长街都没走完。” “吊得手酸,你太高了。” 言斯诚:……很好,这个理由确实很难让人反驳。 下雪不冷化雪冷,这会儿的天气手放在外边确实冻得慌,饶是言斯诚的确想牵,也不好强求。 好在时间是有弹性的,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的时候,时间流速就会变得格外的快。 两个人吃过午饭之后,天气也回暖了些,言斯诚路过一家精品店的时候,在橱窗驻足了一下。 “怎么了” 言斯诚琢磨了一下,笑道:“进去买个东西。” 他买东西的速度倒是很快,这会儿也没多少人在街上闲逛。 越清欢还没有挑好想要的薄荷糖的味道的时候,他已经来到收银台了。 他拿的是一副白色的露指手套,上面还带了两个小鹿角。 淘宝最多十八块八包邮的东西,这里要三十五块八。 他倒是付钱付得爽快,越清欢也没说什么的。 他边走出来边拆外边的透明包装纸,然后顺手把包装纸扔进了边上的垃圾桶里。 他牵起越清欢的手,帮她带上了手套:“给你。” 三十五块八的手套内衬的毛绒柔软细致,暖意温温柔柔地把越清欢的手包了起来。 言斯诚这才满意地牵过她的手:“这样牵就不吊了吧?” 眉眼间笑意盈盈,和平日里长袖善舞成熟得体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像个小人得志的小学鸡。 越清欢忍了好久,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就为这个买双三十五块八的手套” 言斯诚挑眉:“不然呢” 越清欢沉默了一下:“听起来有点二百五,就不能去室内吗。” 言斯诚倒也没动怒,好声好气地笑道:“给你个机会重新组织语言,今年的半夏还没有发年终奖。” 杂志社的年终奖一般只发给编辑财务等等杂志社员工,画手严格意义上并不是杂志社的员工。但是越清欢签的是独家合约,半夏确实有这个给独家画手发年终奖的传统 越清欢没有半点犹豫,伸手牵住他,抬头看着人,眼睛里像是落了星星一样:“老板大气,三十五块八,今年一定发,嚯,听着就吉利。” 生活不易,画手卖艺。 这年头不背两段年会主持人台词都不好意思出来说自己是画漫画的。 (希望大家看一下作话) 第39章 创世 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 话虽然这么说, 但是越清欢的年终奖金注定不可能少了。 当越清欢陪着言斯诚来宠物店接洗完澡的言三,怀里压着一只沉甸甸的挪威森林猫,有一下没一下地替它顺毛的时候,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艰难地从言三的底下抽出自己的手, 从兜里拿出手机。 “……恭喜您的作品《天书》入围第九届创世漫画新人大赏, 本次入围的名单有……” 虽然已经是第九届,但是这一届创世漫画新人大赏的规格却是史无前例的宏大。 五家漫画杂志社联办, 线上线下联动投票,评委名单上无数业内泰斗, 历时两个月方才结束海选流程。 五家杂志社听起来不过尔尔,但在这个纸媒已经逐渐式微的时代,这五家杂志社已经差不多涵盖国内大半报得上号的杂志社了。 她手一抖, 没有抱好怀里的猫,言三挣了一下,从她怀里跳了出去。 她抓住边上言斯诚的胳膊轻轻摇了摇, 抬头看着他,眼睛里像是打翻了一罐子星星:“我入围了!” 言斯诚扬眉,笑着看着她:“这不是很正常么?十一叔不拿第一我都觉得是黑幕。” 每个画少年漫的人, 无论年纪多大, 心性多成熟, 心里到底还是会存活着一个中二病少年,面上看着谦虚有礼, 心里却毫无疑问地坚信自己天下第一。 但轻狂归轻狂, 也该知道创世新人大赏在国内的分量。创世新人大赏并非每年都办, 但每一届创世新人大赏的金奖得主,都可以算得上同期漫画画手里毫无争议的翘楚。 越清欢被噎了一下,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有没有给言斯诚下过蛊。 她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谢谢老板对我的信心, 但做人务实一点,我要是真的第一了,那才是很难让人相信这个比赛没有黑幕。” 言斯诚相当自然地低头拉过她的手,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你现在就有贿赂评委的机会。” 越清欢眼睑半敛,右脸颊上陷下一道浅浅的酒窝:“这样啊,钱是没有的,只能陪睡了。” 言斯诚一愣,心说还有这等好事。 “那……” 越清欢打断了他的话头,义正辞严:“记得帮我问问季晨姐姐性别可不可以不要卡得那么死,妹妹也可以的。” 言斯诚:“什么姐姐妹妹的,错辈了。” 越清欢反手握住言斯诚的手,言辞恳切:“没关系,以后咱俩各论各的,我叫你言哥,你叫我……姑父?” 言斯诚十分难得地在口头上落了下风,他怔了两三秒,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原来你喜欢这样,那也行吧。” 越清欢:…… 虽然你什么都没说,但我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她放开言斯诚的手,坐回座位,扣上安全带:“开车吧,你还回不回去了。” 如果忽略掉微红的耳根,听着语气倒是颇为镇定。 她把言三从中控台上抱了起来,箍在怀里以免它影响言斯诚开车。 言三倒也不挣扎,自己调整了一下姿势窝在了越清欢怀里,头靠着越清欢的胳膊内侧,姿态闲适无比。 言斯诚扫了一眼自家儿子,咬牙暗恨。 ……倒是被它抢了头彩。 不论如何到底还是得先把言三送回家,言斯诚把车停在车位上之后,转头看向她:“一起上去吧?我估摸着我爸妈这会儿应该都不在家。” 越清欢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语重心长地说:“一件事只要有变坏的可能,那么无论这个可能性多小,它都一定会发生。我在车上等你就好了,你上去吧。” “见我爸妈这么为难吗?”言斯诚笑了下:“我不是也见过你外婆。” 越清欢逻辑十分严谨:“但是你没有见过我爸妈呀。” 她顿了下,旋即笑开了:“……不过我自己也很久没见过我爸妈就是了。” 一个不知所踪,一个不如不知所踪。 话赶话说到这份上,言斯诚自然不可能强求,他叹了口气:“我就不熄火了,你在车上等我。” 他推开车门,准备下车。只是言三动作比他还快,从车门拉开的间隙溜了下去。 言斯诚没有防备,就眼见着一道矫健的身影从自己腿边窜出。 两个人连忙跑下车要去追言三。 只是越清欢刚刚绕到车的另一侧,就止住了脚步。 不远处,那只深棕色的猫端端正正地蹲在两位女士之间,安安稳稳地看着两人。 越清欢一向记性很好,尤其是美人,所以她一眼认出了左边那个年轻一些的人就是她的前任主编,言斯诚口中的“二姑”言季晨。 那么右边那个眉眼有些许眼熟的人的身份,就不言而喻。 蹲在两个人脚边的言三舔了舔爪子,“喵”了一声。 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 第40章 小名 “我想起一件高兴的事” 越清欢很难说得清楚为什么自己身上穿着言斯诚的大衣。 又或者, 哪怕说清楚了她和言斯诚的关系也已经不清不楚了。 越清欢的中央处理器一瞬间高速运转,耳畔仿佛响起CPU风扇的声音,然后老旧的系统承载不了巨额的运算, “啪”一下当机了。 墨菲定律告诉我们, 如果一件事有变坏的可能, 那么无论这个可能性有多小,它都一定会发生。 哪怕你刻意避开, 该发生的也注定躲不掉。 最后倒是言季晨边上的那名女士先开了口。 生子肖母,如果说其它方面还有些许争议, 言斯诚的长相,差不多算得上盛大之声的公理。 ——依据盛大无数学子理性的不证自明的基本事实,经过人类长期反复实践的考验, 得出的不需要再加证明的基本命题。(1) 哪怕好人卡批发厂厂长的名号已经闻名遐迩,也不妨碍无数正值好年纪的女生为着万中无一的“特值”可能性飞蛾扑火,成为新的论据。 一直到越清欢出现之后, 才渐渐地消停下去。 性格固然是其中一方面,但更多的不过是为着那张脸。 言斯诚母亲的长相不言而喻。 虽然看得出年纪不轻,因为眼睛大的缘故眼尾的鱼尾纹也颇为明显。但并不妨碍她依然能够让人眼前一晃, 五官端正明媚, 像是从上个世纪香港电影走出来的明眸善睐乌发红唇的大美人。哪怕是站在更年轻五官也清秀明丽的言季晨身边, 都丝毫不逊色。 一眼望过去,一定会先注意到她, 而非言季晨。 大美人走近几步, 在离两个人一两步的位置站定, 刚好是亲昵又不冒犯的距离。她看着越清欢,唇角扬了起来:“你就是清欢吧。” 北方人说话相对于温言软语的南方人而言,更字正腔圆一些, “清欢”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像是圆润饱满的珍珠滚落在盘子上一般。 画画的人里边的外貌协会比例本就比常人高上无数,越清欢也是其中之一。 读作对美的执念写作色/胚,加上眼前的人是她男朋友的母亲,虽然不爱交际但也一向得体的越清欢第一次卡了壳,喉咙像是年久失修的金属门锁,连着开口都困难,只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眼前的人倒也没有丝毫的介怀,自然而然跟边上两个姓言的鹌鹑说道:“怎么都杵在那,打算在这站岗?” 说着向单元走去,伸出手臂轻轻带了一下越清欢的肩,像是早就说好一样把人往楼道那边带。 搭肩的姿势比着言斯诚都要熟练得多。 “我是言斯诚的妈妈,我叫常乐,你叫我阿姨也行,常姨也行”大美人笑了下,“要不你跟着言斯诚叫常女士也可以。” 越清欢噎了一下。 妈妈连名带姓地叫自己的儿子,儿子叫妈妈敬称。 果然是母慈子孝,亲昵无比的亲子关系。 ——不过她记忆里连齐深礼的面都没见过几次,倒也就没有这方面的事情了。 越清欢从善如流,乖乖地喊了句:“常姨”。 常乐笑着说:“其实以前言斯诚其他朋友来家里都叫我常乐阿姨,你是不知道,听起来跟个封号似的。” 越清欢没忍住,嘴角勾了下。 言斯诚的确像是一个活脱脱的性转版的常乐。 他们身上都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能够轻而易举地,水到渠成一般地跟任何人拉进关系。 越清欢清晰地感受到明明刚刚自己还紧张得连靴子里的脚趾都不知道怎么摆,这会儿气氛却被常姨三言两语缓和下来,像是冬日温泉氤氲的雾气,单单是感受到存在,就已经让人忍不住放松下来。 ……唯一的无措之处,只在于明明方才她只是想送在宠物店洗完澡的言三回来,这会儿却已经被拐带进单元里,站在了电梯前。 边上的言斯诚闻言轻轻笑了出声:“她怎么不知道,她的小名不也跟吉祥物似的。” 越清欢:“……” 北京申奥成功那年她三岁,彼时的她天真烂漫,有着一个字如其人一样可爱的小名。 她狠狠地剜了言斯诚一眼。 常乐扬眉:“你的小名是什么?” 越清欢不情不愿自暴自弃:“……欢欢。” “咦,”大美人扬眉:“那倒是很巧。” 她嘴角上扬出一个微妙的弧度,转头看向言斯诚:“我突然想起一件高兴的事。” 言斯诚:“……什么事?” 虽然跟自己的母亲没有半点默契的言斯诚并没有从自己亲妈的眼睛里读取出半点信息,但是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不会真的有人不记得自己的小名吧?不会吧不会吧?” 言斯诚尘封的记忆隐隐被唤醒,但是还来不及灭口,言季晨就已经把话抖落出来了。 “你说是不是,贝贝?”—— 作者有话说:速度有点上不来,有点儿短。《 》 40-50 第41章 家长 就是真问出什么问题又怎样,我又…… 常言道, 最快速度拉近两个女生关系的方式莫过于一起说第三个人的坏话。 ——哪怕当着当事人的面。 言斯诚:“……” 谁年轻时候没有一点不堪回首的往事,为什么要反复鞭尸。 其实他最初的小名叫北北,一个中规中矩又可可爱爱的名字。因为他从小就深得帝都人的吞字习性, 话还说不利索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吞字了, 普通话也是到后来有意识的调整后才变得标准一些, 所以常乐就叫他北北。 言斯诚如今一米八几的身高和英挺利落的眉眼自然不会让人有丝毫误解他性别的机会,但小时候没长开之前并非如此。 他的五官本来就精致, 何况小孩子没有长开时,男女之间的面相骨骼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那会儿大院里一道玩的有个小孩子一直以为言斯诚是女孩子, 知道他的真实性别之后,幼小而年少的生命里第一次感受到了晴天霹雳。 他颤抖地问出了奠定言斯诚小名悲惨往事的一句话:“那你妈妈为什么叫你贝贝?” 言斯诚:“……” 虽然北北第一个字因为叠读会变成阳声,但是不管怎么说听成贝贝也委实有一些过分了。 这话刚好被路过的常乐听见, 笑了好久,从此北北变成贝贝。 越清欢听言季晨说完言斯诚的小名来历,差点笑岔气。 她转头看向在边上已经社死到脚趾开始抠芭比城堡的自家男票, 感叹道:“连演变过程都如此相似,吉祥物还是你吉祥物。” 来历都是北京的北,都是因为谐音演化成的贝。 不得不说欢欢也就图一乐, 真奥运还得看贝贝。 几个人说话的时候, 电梯“叮”的一声, 到了楼层。 房子是电梯入户,言季晨抱着言三, 和常乐先走了进去, 越清欢和言斯诚落在后头。 越清欢忍着笑, 抬头看着言斯诚,还是没有绷住,眼睛一弯笑了出来:“贝贝?” 没了自家亲妈和二姑 , 言斯诚重新把主场捏回了手上,越清欢话音一落,就笑眯眯地开口接了上去。 “听起来就跟‘欢欢’很般配。” 越清欢本来难得是想逞一次上风,却没想偷鸡不成,脸一下子烧了一些。 含恨咬牙:“……闭嘴吧你。” 她把言斯诚给她的红色外套脱了下来,有学有样地挂在玄关边的壁橱里,才和他一道进了屋。 言斯诚家里客厅的装修并没有一个准确的风格,清砖水瓦配白墙,看着有种十分简洁的漂亮。 言斯诚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越清欢一怔,反应过来之后用力挣开,奈何地方不对,也只能压着嗓子怒斥道:“……你在干嘛!这是在你家诶!” 言斯诚半点不心虚:“都知道是在我家,还不知道客随主便。” ……越清欢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语文水平是不是有问题。 客随主便是这么用的? 两个人在门口耽搁了一下,引起了里边的人的注意。 常乐开口:“你们怎么不进来?言斯诚你可别欺负清欢。” 言斯诚:“……” 一个是连名带姓的“言斯诚”,一个是亲昵的“清欢”。 果然是亲疏有别,高下立判。 越清欢进了屋,常乐向人招了手:“你脸这么红,外边是冷了一点,南江应该没有这么冷吧?” 越清欢摇了摇头:“没有,不过也还好。” “言斯诚也不知道给你拿件厚一点的衣服。” 常乐带着她穿过了客厅,上楼到了起居室。 起居室的装潢并没有一个准确的风格,从红木的家具到波西米亚风格的抱枕,从带着浓重中东风格的花瓶,到高高摆着的伟/人画像,天南地北风格迥异的摆件挨在一起,却又有种微妙的和谐。 正是应了一句话。 ——混搭的精髓在于空间够大。 常乐招呼着人坐下,笑着说道:“你不要看起居室这么乱,言斯诚自己的房间更乱。” 越清欢摇了下头:“这哪里算乱。” 风格归风格,毕竟有人打扫怎么可能乱得起来。 常乐笑着说道:“你不知道,之前装修的时候我和老言没个统一意见,没一个设计师能干到最后。结果自己操刀就成这样了,不过反正也是自己住,客人只看得见客厅,门面不塌就可以了。” 这个世界本就看脸,一个好看的人跟任何人拉进关系都要相对容易一些,何况常乐是个比言斯诚多修炼了二十几年的言斯诚,自然更容易让人卸下心防。 虽然明明知道眼前的人是言斯诚的母亲,但是越清欢还是无法拒绝地沉浸于美貌攻势之中。 言季晨怎么说当初也是凭借一己之力建起一个杂志社,还把《半夏杂志》发展成能跟国内其余有名有姓的杂志社分一杯羹的规模,自然也是相当健谈的人。 “我是没想到十一叔画画那么好还能这么好看,”言季晨叹息:“我以前一直以为人的美貌和美术水准是一个定值。” 言斯诚:“那也没见你画画多好啊。” 言季晨:“……” 没有在学校里的得体,却更生动鲜活一点。 有些人会有这样的天赋,但凡他愿意,有他在的场合,一定不会让场上的任何一个人有被隔阂的感觉。 尤其是四个人里有三个人有这样的属性。 只不过聊到南江的时候,常乐说道:“我倒是没有去过南江,但我听过南江育礼,听说你们学校的风景非常好看,可惜不对外开放。” 作为一个学校,育礼最出名的东西的却是它的校园。 漂亮到声名远扬,早些年还对外开放的时候,育礼一直是南江一个标志性的旅游必去的地方。 来北京你可以不逛北大清华,但是去南江不能不逛育礼。 “太远了,”常乐叹了口气:“不然就叫言斯诚去报,我还能趁家长会的机会去逛逛。” 言斯诚:“……” 母子连心是没有的,拥有血缘关系的工具人罢了。 越清欢还没接话,倒是边上的言斯诚笑着打断了常乐的话头:“拉倒吧,我从小到大家长会哪次不是老言去开。” “你说的是那种只有家长老师和你的微型家长会吗?那确实是没脸去。”她笑着看向越清欢:“清欢看着就很乖的样子,应该没有被请过家长吧?” 言斯诚站起身来,拉起越清欢的手:“去我房间吧,你再听下去我怕忍不住断绝母子关系。” 其实这话在这说得到底还是有点突兀,越清欢虽然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到底心里还是没来由地相信人,从善如流跟着言斯诚去了他的房间。 言斯诚的房间有一整面墙的落地窗。 外边的雪景确实担得上一句分外妖娆,像一幅被窗框裱起来的画。 言斯诚:“最后还是请你看雪了。” 他把椅子拉了出来,自己盘腿坐到床上,向越清欢扬了下巴:“坐吧。” 越清欢颔首,语气轻快:“谢谢贝贝。” 言斯诚眉毛一挑:“不客气欢欢。” 越清欢:“……” 算了算了。 越清欢踌躇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开口了:“那天对不起啊,我回去得太赶了。” 言斯诚顿了一下。 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任谁被这么对待都不可能不生气。 不过所有脾气在机场见到越清欢的一瞬间,就一瞬间消失殆尽。 像是按下了control+A+delete,然后情绪的文档突然一片空白,再慢慢打上了新的故事。 他当然清楚越清欢的性子,喜欢从来不是一件能够十全十美的东西。所以哪怕就此翻篇,也算是在他的底线之上。 “啧,你提得也太不是时候了。”言斯诚往后一靠,眼皮子半耷拉着:“我还打算存着等以后要是吵架可以拿出来翻旧账。” 越清欢:“……你就不能惦记点好的,现在才刚在一起就想着跟我翻脸。” 言斯诚一脸果然如此:“你看,你现在就生气了。” 被言斯诚这么一打岔,越清欢原先构思好的所有内容都忘了大半。 她对人的情绪向来敏感,更何况言斯诚明显想打岔跳过这个话题的意愿再明显不过。 越清欢赞同地点了头:“那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用掉吧。” “你这个价格,”言斯诚啧了声,“315晚会没你我不看。” 越清欢笑得单手撑着书桌,连着腰都塌了下去。 言斯诚看着人,末了眉毛轻轻抖了一下,脸上浮出淡淡的笑意:“归心似箭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下次记得带上我。” …… 言斯诚的房间隔音很好,也就把常乐和言季晨彻底隔绝在外边。 常乐看着言斯诚和越清欢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房间门之后,往沙发上一靠,像一瞬间被抽了骨头一样,瞬间从一个端方优雅的礼仪标杆变成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还挺敏感。” 言季晨:“好歹斯诚也是你亲生的,肯定看得出来你想做背调啊。” “那也用不着这么防着我吧,”常乐一脸西子捧心的受伤状:“我看着很像恶毒的长辈吗,问点东西至于嘛,干嘛这么防着我。” 言季晨突然想起点什么,她迟疑了一下,俯身放低了音调:“其实我听编辑说过,清欢父母离婚了。” 常乐闻言脸色僵了一下,旋即迅速甩锅:“……言斯诚这个狗东西也不知道报备一下,差点就尴尬了。” 两个人说着话,冷不丁边上就插了句话进来。 “有什么好问的,退一万步讲,就是真问出点什么东西能怎么样,我又不会换。”—— 作者有话说:感谢大家还在,这章评论发红包。 提前预警没有恶婆婆,乐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感谢在2021-02-01 23:58:42~2021-02-02 23:58: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文小文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资本家 这个时候惦记这个 越清欢从小长在烟雨氤氲的南江, 上大学到了盛州,算是这辈子待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只在秦淮河一线边上徘徊。 北京的气候本就比较干燥, 何况现在还是冬天, 风吹在脸上都刮得慌。飞机落地堪堪不过半天, 越清欢的唇角已经隐隐约约有一些起皮的架势。 她不自觉地弯起手指,指节下意识抵了下唇角。 动作不大, 只是尽数落在了言斯诚眼里。他轻轻挑了一下眉毛:“我去给你拿水。” 原先他只是想出来给越清欢拿个水,正好听见了自家亲妈的话。 因为言斯诚的祖父的缘故, 言斯诚的父亲言护洲因为从小在军/区/大/院里长大,后来按部就班进入了部队,一直以来接触的环境都比较单纯, 也养成了比较正直干净的性子。 思想观念十分端正,觉悟水准无比高标,堪称教科书一样的国家栋梁共/产/党/人。但是相应的, 行事思想比较直接,从来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而言斯诚完全是一个翻版的常乐。 虽然平日里动不动就是“言斯诚”和“常女士”,称呼上客气无比, 但是论起性格, “一脉相承、血浓于水”八个字, 在常乐和言斯诚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都有着一张非常容易让人怦然心动的脸,都能够轻而易举让人卸下心防。 虽然碍于几十年的经验落差, 言斯诚在手段上的确没有自家亲妈的段位, 但至少看透她的意图是再容易不过。 倘若刚刚他不打断, 怕是下一句常乐大概率就要开始查户口了。 在“清欢应该不会被请家长吧”后面,顺便问一句她父母的情况,不动声色, 水到渠成。 就像一碗另一种意义上的海龟汤,用合情合理的无心之举,铺垫成最后的目的。 这种事情他自己也没少做,偏偏当宾语换成越清欢的时候,却又接受不了。 更何况越清欢的家庭,确实不是一个适合提及的话题。 ——哪怕她自己也没少拿这个当梗开玩笑。 常乐倒也没有半点不悦,只不过轻轻抬了一下眉毛:“你干嘛这个语气,我关心你女朋友的情况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言斯诚翻了个白眼:“我女朋友不用你操心,反正你操心也没用,我又不打算听你的。” 常乐:“……不要对我做有罪推论行不行,我还没打算怎么着你们,你就先给我演起来了。哪来那么挑剔媳妇的恶婆婆,少看韩剧多读书,何况还不见得轮得到我来挑人,搞不好人家什么时候就不要你。” 言斯诚:“……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好。” 言季晨早就习惯了这对母子风平浪静又剑拔弩张,最后无事发生的对阵,捧着杯子轻轻抿了一口:“话说回来十一叔画风是真的好,在国内也算是独树一帜了,万一你俩要真不成,分手归分手,人得给我留在半夏。” …… 越清欢自己坐在言斯诚房间的沙发上,半天没等到他回去,百无聊赖站起身来,慢慢打量起这个屋子。 言斯诚的房间是个很大的套间,甚至比着一些特意做成小户型的白领公寓面积也差不离。 房间东西很乱,书柜里零零散散放着一些纪念品和手办,桌上的奖杯也被凌乱的东西挤到了桌沿,微微有些悬空,床尾凳上还搁着一沓《半夏漫画》。 她没什么强迫症,但是看着东西这么七歪八倒的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就伸手把奖杯扶了起来。 “噔噔” 越清欢发誓自己没有半点偷看别人短信的意图。 只不过言斯诚的手机就这么毫无遮拦地屏幕朝上放在桌上,加上短信又直接跳了出来。 “言哥,你生日的时候……” 她微微愣了一下。 ……言斯诚的生日要到了吗? 她突然有些坐不住,都已经在一起了她却连人家生日都不知道。 良心突然有那么一点点不安。 她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开盛预然的对话框,虚心请教了一下言斯诚的生日日期。 虽然对面先是发了一串省略号过来,但到底还是把确切的时间告诉了她。 正好就是后天。 但是她来得匆忙,行李箱里连衣服都没有几件,除了数位板和电脑以外几乎没有什么其它的东西。 她不动声色地把奖杯放回原来的位置,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言斯诚端着水杯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她倚着沙发,手上拿了一本《半夏漫画》。 他把手上的杯子放在她身侧的书桌上,感叹道:“越老师这也太敬业了。” 越清欢也煞有介事地点了头:“都到老板家里了,是得装点样子。” “年终会给你发红包的,不要这么时时刻刻提点我。” “记得多塞点钱。”越清欢笑着说道。 言斯诚:“其实有个来钱更快的方法。” “冒昧问一句,你说的这个方法,《刑法》上有吗?” 言斯诚嘴角微微上扬:“那确实没有。” “是什么?” 言斯诚靠着墙上的软包,斜斜歪在床上,眼尾微微弯了起来:“跟我结婚,一半身家都是你的。” 越清欢:“……言哥,虽然我读的是理科,但也不至于法盲成这样,虽然民法典我没看过,但是怎么想也分不到。” 言斯诚:“……你倒是想得挺周全。” 越清欢点了点头:“毕竟我们学数学,确实是得讲点逻辑。” 言斯诚哑然,嘴角的弧度却一直没有放平过:“那不是还有彩礼么。” 南江的彩礼风气不重,一般是给个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或者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讨个好数。 越清欢扬了一下眉毛,漫不经心地说道:“彩礼能有多少。” 言斯诚想了想,报了个数。 越清欢:“你把我当什么,我能是为这五斗米折腰的人吗?我能。” 她有仔细地思考了一下,认真问道:“只拿彩礼不结婚的话,算诈骗吗?” 言斯诚:“……你倒是眼光长远一点,我身家不比彩礼多么。” “你是你,彩礼是赠予。” 有理有据,逻辑严密。 只不过说话的时候下意识舔了一下自己的唇角。 言斯诚嘴角抽了下。 他站起身,去边上的书柜上拿了一盒凡士林润唇膏,递给越清欢:“来北京都不知道带个润唇膏么。” 越清欢摇了摇头:“我从来不用润唇膏的。” 言斯诚:“……” 也是。 名字里就带水的南江就不说了,盛州也不遑多让,雨季的时候,衣服晾一个礼拜都干不了。盛大金融系曾经有个宿舍私下购买了烘干机,靠租用烘干机短短几个礼拜就挣了几千块,折算下去,单位年投资回报率吊打无数华尔街大亨。 不过后来这个宏图伟业最后终结于一骑绝尘的电费引起辅导员的注意,出师未捷先记过。 当时的金融系学长扼腕叹息,棋差一着没找电气的兄弟合作,走公共线路偷电没准第一桶金就拿到了。 “你的润唇膏怎么是这样的?” 在越清欢的认知里,润唇膏都是长成管状的东西,直接涂就可以。但显然手上的这个东西并不是这么用的。 言斯诚愣了下,失笑:“不然应该是什么样的?你不会没涂过吧?” 得到了肯定答复之后,言斯诚坐直了身,顺手拿过边上的棉签盒,转开盖子取了一支新的棉签。 他的手指修长漂亮骨节分明,像是上等的艺术品一样。 越清欢从不否认自己最初的心动就来源于言斯诚几乎无懈可击的外表。画画的人本来就更追求美感,何况是言斯诚这种毫无争议的长相。 言斯诚轻微挑了一点,俯身靠近了一些。他的脸在视线里放大,越清欢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棉签混着冰凉又温润的触感降落在嘴唇上,浅淡的果香被细致又轻柔地推抹开。 言斯诚手腕悬空,明明近在咫尺,越清欢甚至可以数清楚言斯诚的眼睫毛根数,但却只有棉签接触到她的嘴唇。 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很充足,越清欢的脸也渐渐有些发烫,她垂下眼睑,纤长浓密的睫毛像一把小小的扇子,在两个人视线间隔了一扇犹抱琵琶的屏风。 言斯诚手偏了一下,小指的指节碰到了她的下巴。 越清欢的脸型是再标准不过的瓜子脸,下颚线条柔和流畅,整个人像是清代仕女图上裁下来一样,即便两个人离这么近也看不出什么毛孔。 指节在光滑细腻的皮肤上一触即离,仿佛被灼到一样。 她愣了一下,脸像是开水过了临界点一般,瞬间蒸腾起来。倘若一开始就碰到,她兴许还不会如此窘迫,偏偏是一开始就刻意礼貌地毫不接触,反而让现在的气氛愈发浓厚凝滞。 言斯诚的动作也顿住了,像是刻意避嫌一样。 避嫌二字,先有嫌疑,后有回避。 先前嘴唇因为太干,有些热痛。而现在嘴唇上的温度因为凡士林的降了下去,但是脸上的温度却一路走高。 越清欢的视线早就飘到边上,便也不曾发现, 言斯诚的手也隐隐有些发抖。 ——————————————— 言斯诚没拿好棉签,掉在了地上铺着的地毯上,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闷响。 他喉结微微滚了一下,才开口说道:“……你抿一下,把润唇膏抿开。” 越清欢依言照做。 她的嘴唇偏薄,因为赶稿的缘故经常熬夜,所以嘴唇的颜色也显得有些许苍白,多了几分润唇膏的颜色之后,也多了几分血色。 言斯诚轻轻擦掉她嘴角溢出来的的一点点膏体,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的嘴唇。 越清欢后颈僵直,睫毛一瞬间抖如鸦羽。言斯诚也不遑多让,空气安静得听得见房间里的挂钟行走的声音。 她的确是不曾谈过男朋友。 所有的天真都来源于一个温柔可爱的成长环境,所以她很早就脱离了这个范畴。 虽然沈老太太已经拿出了百分之百的爱,但是父母的存在从来都是不可替代的。当她开始记事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自己与别人的不同。班里不是没有离异家庭,也不是没有单亲家庭,但唯有她是不同的。 她见过很多单亲家庭的父母,为了弥补自己的孩子付出了双倍的精力和周全,而她…… 甚至见不到自己的父母。 一个不知所踪,一个避她如蛇蝎,唯恐她打扰自己的人生。明明她的名字叫“清欢”,却无人视她为清欢。 所以她从很小的年纪就开始为自己构筑出一座严丝合缝刀枪不入的堡垒,没有期待就不会有失望。 如今堡垒被人打破了窗户。 ——自己却非但没有半分反抗之意,反而缴械投降。 甘之如饴。 —————————————— 言斯诚本意是想先把碍事的亲儿子送回来,再带越清欢出去吃饭的。奈何现在已经被自己亲妈拐带回来,再出去吃就显得有些不合适了。 半途的时候,言季晨来敲门问了一下越清欢有没有忌口。 不管怎么说,言季晨好歹曾经是越清欢的主编,也算打过交道。加上虽然言斯诚一口一个“姑”,但言季晨说到底也就是个年轻漂亮看起来年纪相差不大的姑娘,越清欢的神经也能更放松些。 “十一叔,”言季晨笑眯眯地向人招了招手:“常女士让我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越清欢摇了摇头,乖巧地回答道:“按平时来就好,我没什么忌口的。” 言季晨点了头:“话说你这次的《天书》设定还挺别致的,不管是评选还是票选排名都很靠前。” 越清欢眼睛亮了亮:“真的吗?这次是不是没有什么大触。” “怎么会没大触,越十一不是来了嘛,”言季晨玩笑道:“而且不止是你,渐无书和停花还有好些人也来了,就连独生岛都报名了。” 虽然新人大赏规定一个人一辈子只能参加一次比赛,所以大部分人会选择有一定水准之后再参赛。但是这随便报一个都如雷贯耳的阵容,还是让人很难相信这个比赛的名字叫做“新人大赏”。 其他人不说,独生岛是目前国内目前最红的漫画作者之一,也是目前国内销量最好的《漫斩》的当家作者。画得好是一回事,更难得的是画风浓烈到隔着一条街都能知道那是独生岛。 画手画得好看是一道坎,画得好看又有个人风格是另一道坎。 虽说大家都会珍惜这个一生一次的机会,等到自己有两把刷子再去参赛,但是毕竟还是多少要脸,都会在出道五六年左右参赛,最多也不会超过十年。而独生岛今年已经出道十二年了。 好在他年少成名,今年也不过二十八,并非年纪最大的参赛者。 很多读者都以为独生岛不打算参加这个比赛了,没想到他今年倒是下场了。 越清欢沉默了一下:“今年是什么好年我不知道吗?” “今年毕竟规模空前了,这么多家杂志社联办,”言季晨耸肩:“要不怎么说今年不一样呢,不过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今年这个赛制保不好大洗牌呢。” 越清欢挑眉:“什么赛制啊?” 言季晨眨了眨眼:“这个得保密,但要是你跟我说《天书》后边桓预结局是什么,我就告诉你。” “我……” “可以了二姑,”言斯诚走了出来,拦在越清欢前边开始赶人:“不至于到家里还要谈工作。” 一声“二姑”把言季晨都给叫愣了。 因为言季晨不愿意被叫得显老,言斯诚也不愿意平白无故被占辈分的便宜,所以平日里言斯诚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叫她,最多也就在外人面前意思意思象征性叫“小姑”。 如今一声“二姑”真的仿若平地起惊雷,言季晨觉得自己的鱼尾纹法令纹都要被召唤出来了。 还没等她反驳,言斯诚就把房门关上了。 秒针滴答滴答奔往12点的位置,和分针重叠在一起,跟指向六点的时针合并成一条直线。 言家几乎是踩着点开了晚餐。 常乐招呼着越清欢坐下:“老言不回来吃饭,我们四个自己吃就行。” 言斯诚的父亲因为工作不回来吃晚饭,所以餐桌上只有常乐、言季晨和他们两个人,越清欢隐约松了一口气,至少不是猝不及防一下子见到言斯诚的父母,否则按着她的性子差不多也可以直接归西了。 虽然越清欢说了自己没有忌口,但是桌上的菜很明显还是照顾了她的口味。 甚至还有一两道南江的特色菜, ——就是那种一提到南江就会想到,但是事实上没有几个南江人平时餐桌上会吃的菜。 常乐坐在她边上,眉眼弯起来色时候像是两道新月:“家里阿姨不是南江人,这个青笋鱼你看看味道怎么样。” 越清欢筷子顿了一下。 很难解释,南江青笋鱼之于南江,就如同左宗棠鸡之于华人。 但是常乐温和的眉眼倒是与她先前隐约期待过的样子相似。 她点了下头轻声道:“挺好的。” 常乐玩笑道:“正好你来又老言不在,姓言的只占半壁江山,平时只有我一个不姓言。” 言家从来没有食不语寝不言的规矩,越清欢无知无觉,一路被常乐带着走,平日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居然也聊了一整顿饭,堪称宾主尽欢。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不得不感叹常乐的确是言斯诚的母亲。 “你妈妈平时也这样吗?” 跟言斯诚一起沿街散步消食的越清欢抬头看向他。 “……没有,”言斯诚从来不吝于拆自己母亲的抬:“她平时哪有这种好脸色,骂我跟骂孙……”他顿了一下,大概也是觉得这个比喻有点差辈,“总归是阴阳怪气。” 话虽如此,语气里却透着一股子亲昵。 “不说她了,你什么时候回去呢。”言斯诚的语气里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 偏偏越清欢听出来了。 她当然知道眼前的人在纠结什么。 她故作不觉,反问道:“看你机票定什么时候的呀,难道你没有给我买机票么,包来不包回?” 言斯诚一怔,倒是没有想到这一茬。他倒不是介意那张机票钱,只是这显然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 只不过他反应也还算快:“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我才能帮你定票。” 越清欢笑着说道:“你想我什么时候回去?” 言斯诚:“我倒是想你不回去,你肯吗倒是。” “你不问怎么知道我肯不肯。” 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言斯诚心脏还是难免悬高了一瞬间:“留下来过年,行吗。” 越清欢和他的身高差距将近二十公分,她仰着头,视线大喇喇毫无遮拦地撞进他的眼睛里,嘴角翘起一个笑容:“不太行。” 她的好看并不是言斯诚、常乐似的时时刻刻都在发光,丢在人群中身上也聚集了所有焦点的太阳式的好看,而像是月亮一样安静又低调,但只要看见就再也移不开视线。 周遭商店通明的灯火,与金光涣散的车灯灯流,映在雪上然后照在她的脸上,好莱坞最顶级的大片里的光影师也不过如此。 言斯诚八面玲珑的皮子下长着一颗相当自我的心,却对她一点脾气都提不起来。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呢。” 越清欢:“你就这么想我回去嘛。” “……” 言斯诚无奈地放弃了追问,牵住她的手。 越清欢带着手套,她的手隔着柔软的手套,被牢牢包在一双更大的手里。 她低头看着自己和言斯诚牵在一起的手,派克大衣很厚,隔绝掉了大半的视线,但仅仅看到的骨节弯曲,心神就有一点点飘了起来。 然后她听见言斯诚的声音,冷静平淡里透着一股子气急败坏的劲。 “不说就不说,你干脆最好是就别回去了,反正你的数位板也带来了不耽误你工作,难道我还能比你急。” 越清欢:“……” 这个时候还能惦记着她的连载,是不是,未免,太过于,资、本家了一点。 她抬头看着言斯诚带着口罩也依然被清晰勾勒出来的下颚线,生气的时候也能绷出完美长在她审美点上的折线。 她轻轻松松笑了一下:“我第一次来北京,多待两天不过分吧。”—— 作者有话说:沃日,发成新章,码字真的昏头。 对不起大家我晚上通宵写 不要勿买!!!!!! 第43章 未接来电 已替换 她沉默了一下, 想起最近风靡一时的某音短剧,网恋到上司怎么办。 因为没有时间,所以她平时基本上不刷某音某手之类的视频软件。但是越十一叔是个非常爱面子的人, 虽然微博不怎么发, 但是并不妨碍她经常有事没事悄咪咪在微博上搜自己的笔名。 所以在各种推广里把这个短剧的剧情看得七七八八。 不得不说, 剧情确实蛮好看的。只是剧情桥段和现实生活还是有区别的,现实中的上司只会时时刻刻惦记着你的更新什么时候交。 越清欢一时无言, 咬咬牙:“……我这刊的稿子都交了,你还惦记这个。” 言斯诚闷声笑了一下:“毕竟这可关乎我儿子的奶粉钱。” 话题被轻轻带过, 言斯诚也没再纠缠于此。 他没有遇到越清欢之前,常常不理解为什么有些人有话不肯直说,但此时此刻, 倒是稍微有那么一点明白人家的意思。 自己主动提出来,和别人自己准备是完全两码事。 虽然听着有些过于拧巴,但他的确是想让越清欢自己想起来。怎么说也是男女朋友, 越清欢再怎么样也不能连生日都记不住吧。 然而最糟糕的事情莫过于,他仔细一琢磨,越清欢还真有可能不记得。 他欲言又止, 一直在要不要告诉她之间纠结。 最后还是咬了牙, 打定主意不明说。 言斯诚一向属于非常外向的人, 不管在哪个年纪,他都是人群簇拥的中心点之一, 所以每年生日他都能收一堆种类繁多花样百出的礼物, 而且相当一部分也价值不菲。 所以他从未如此期待过一个人的礼物, 期待这么一个生日。 他一向自信心爆棚,偏偏对越清欢患得患失,连笃定她记得自己的生日的信心都没有。可是如果主动索要礼物, 看起来就太过刻意了。加上越清欢本身的家境缘故,他也不想让越清欢真的破费去买什么。 想着他有点暗嘲自己也太过低姿态了,明明后天才是生日,一切还是未可知,他就已经给越清欢铺垫好了无数忘记自己的生日的理由。 ……总归人已经来了帝都,其它的也可以不用强求。把期待放得足够低,就不会失望。 虽然常乐再三邀请,但越清欢也不可能真的住在言斯诚家里,哪怕常乐盛情邀请,多少还是会尴尬。 言斯诚带她去离家不远的一个酒店开了一个行政套间,登记入住的时候,言斯诚从越清欢手里拿过身份证,连同自己的身份证一起递给了酒店前台。 态度自然无比。 兴许是刚刚从寒风凛冽的室外进来,酒店暖气打得很足,越清欢的脸颊升起了一丝的热意,绯红的颜色悄然爬上耳根。 办好入住手续,酒店前台的接待双手把身份证连同房卡递给言斯诚:“请两位在旁边的沙发稍作休息,稍后会有服务生带两位上去的。” 言斯诚一手握着行李箱的拉杆,左手牵着越清欢,走向大堂边上的沙发。 越清欢脸上神色变换几番,方才踌躇地问道:“……所以你刚刚为什么给她两个人的身份证呀。” 言斯诚叹了口气:“刚刚我出门的时候常女士把身份证塞给我,让我晚上别回去了。” 然后他眼睁睁就见着眼前的人眼睛视线都开始飘,连着耳后的皮肤都有些许颜色。 他老神在在,看着越清欢连着头发丝都耷拉下耳垂,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 等走到沙发边上,他才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其实是按照管理条例,只要上楼,都得登记的。” 越清欢:“……” “你要是很失望的话我也可以……”言斯诚话还没说完,手上就传来一阵痛楚。 原先牵着的手被越清欢挣开,拧着一小块肉掐了下去。 疼倒是不算太疼,只不过人确实得学会见好就收。 越清欢面无表情:“行李给我,我等下自己上去就行。” 言斯诚刚想说什么,身边突然传来一个有些许耳熟的声音:“……清欢?” 他循声看去,是育礼中学的几个眼熟面孔。 他记性一向很好,至少其中有一个人他是认识的。 ——程谙远。 还是在酒店,还是同一群人,连场景都似曾相识。 四九城虽然大,但是好一些的酒店也就那么几家。育礼中学又是私立学校,不说人均富二代,起码也算家境殷实,所以在这遇到,倒也不算稀奇。 不过出声叫越清欢的并不是程谙远,而是另一个叫邵千阳的同学。 只是此时此刻,在这个地方,多少有点暧昧。 育礼中学这几个人都是在帝都上的大学,刚好这两天打算约着一起玩会儿再回南江。 其实严格算起来越清欢在高中时期也不是这个小团体的一员,只不过这些人都算是成绩好又活络的份子,所以越清欢经常和他们一起被派去做事情,加上程谙远的母亲也帮了她不少忙,所以在众人眼里她也算是其中之一。 确认了越清欢的身份之后,绍千阳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了一下:“你也在B市啊。” 绍千阳并不是一个没有眼色的人,只不过这和他唯恐天下不乱没有冲突,他笑着怂恿越清欢入伙,明天一起出去玩。 越清欢沉吟了一下:“好啊。” 倒是绍千阳愣了一下,他只不过是口头上开开玩笑而已,倒也没想过越清欢会一口应下。 不过长得漂亮性格又好的女生没人不喜欢,越清欢答应了当然没有不欢迎的道理。 “……所以你从南江飞来,然后和你南江的朋友逛?”言斯诚把越清欢的行李箱放在门边,咬牙切齿地笑道,还在“朋友”两个字上咬了重音。 越清欢多少有些心虚,摸了一下鼻子,伸手比划了一下:“一个下午就好。” 言斯诚握住越清欢比划的手:“你想去哪玩我不比他们熟悉吗?” “我都答应人家了,就一个下午好嘛。” 她放缓了语调,带着些许南江音韵的嗓音不管说什么都像是撒娇一样,言斯诚还是让步了:“那我跟你一起去行吗。” “那是我们高中同学诶……”越清欢声音越来越小。 言斯诚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记得不要落单,有事记得打我电话,我会去接你。” 越清欢满口答应:“好啦,也很晚了,你也该回去了吧。” 她软磨硬泡答应了无数屈辱条款之后,终于得以把言斯诚送出门,关上门之后,她背靠着门,松了一口气。 而门外的言斯诚,嘴角终于按捺不住,扬了起来。 —————————————— 绍千阳一行人接到越清欢的失约道歉短信的时候倒也不算意外,不说这种私下的活动,就连从前班里组织的团建活动她都是能推就推,这次越清欢要是真的和他们出去才是见了鬼。 而此时此刻被两拨人念叨的越清欢,却背着一个不大的包,鬼鬼祟祟从酒店的侧门溜出酒店。 这个酒店人来人往,大门就不止一个,更不说从地下车库离开之类的途径千千万万。要是有开车,好歹还能守着车,想纯粹蹲一个人纯属天方夜谭。 她来B市的时候太赶,没有带太多东西,就连数位板的电磁压感笔带的都不是惯常使用的那支。 不过B市作为首都什么没有,她想要的自然也轻而易举地找到了。 她在一间独栋小院前下了车。 院墙上爬满了藤,虽然因为天气缘故有些光秃的衰败感,但是从余下的枝蔓规模也能探寻一二分盛夏时的样子。 她走进院子,敲了敲透明的玻璃门,有些拘谨地开口道:“你好,我是昨天打电话询问的……” 开门的是一个染着黛青色头发的女生,开门的一瞬间,眼睛微微亮了起来,旋即弯了起来:“你就是越小姐是吧?” 她拿过旁边当作玄关的圆木高脚凳上的抹布,随意擦了擦手,侧开身体让越清欢走了进来。 屋子里的暖气打得非常足,所以她只穿着一件灰色的卫衣和简单的休闲裤,头发松松垮垮地随意扎了一个丸子头,袖套和围裙上都沾染了斑驳的颜色:“是要借用画室吗?” 越清欢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嗯,可能还需要租用和买一些画具。” “画具在右边那个柜子里边,你可以自己拿。” 打开之后柜子里不管是纸笔画板白颜料留白胶勾线笔,还是刮刀画杖松节油几乎是所有画中应有尽有。 看着都像是平时有人用的。 她选了几样,转头问身边那个青色头发的女生:“请问如果想借用这些怎么收费呢?” 画画是一件非常烧钱的事情,哪怕不算找人学习的费用,单单是颜料之类的东西就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说起来有点让人难以置信,但是越清欢刚开始用数位板画画就是想省一些画具钱罢了。 那个女生微微一挑眉,笑得灿烂无比:“我倒是也没干过这行……这样吧,看你画成什么样,你要是画的不好看,连借用画室的钱一天的钱一起收你……” 她琢磨了一下,试探性开口:“五十?” 越清欢愣了一下,复述道:“……五十?” 不说她拿的这些颜料什么的,就连在开一天的网吧机位也远不止这点钱,更何况这么明亮宽敞的场所。 “要不……四十?没事啦,画的好的话我不收你的钱。”那个女生安慰道:“实在画得不好,等下当我两个小时模特就行,我叫施愿鲤,虽然你不一定听过,不过你放心我是正经……” “画家”两个字在施愿鲤的口中滚了一下,最后还是咽了下去,决定低调一点:“画师。” “不是不是,五十可以的,只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不用客气,”施愿鲤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肩:“反正你来不来我暖气也是一样开。” 越清欢也没太纠结,架好画架,绷装好画布,调好颜料就准备开工。 施愿鲤扫了她拿的材料一眼:“你是打算画油画吗?” 越清欢拿着调色盘,应了一声。 到底是很久没有拿笔,她铺底色的时候手有些不稳,略微歪了一下。 虽然只是铺底色的阶段,对成品一点影响都没有,但是施愿鲤眼中的兴致也消散了一些 不过脸上倒还是相当自然,没有露出半点痕迹,她笑了一下:“等下可能有学生要过来,我得先去准备一下,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再跟我说哦。” 越清欢向人笑了一下点头:“谢谢。” 铺色。 起型。 她重新捡回手感之后,下笔没有半点迟疑和犹豫。 便也没有发现嘴上说着要去准备东西的施愿鲤一直在不远的画架那边心不在焉地划拉几笔,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 其实大部分情况下,一气呵成的创作都会比慢工细活的创作多一点说不出的东西,但是这也是建立在绝对扎实的功底上。 画画的人对美好的人事都有着执拗的偏爱,但施愿鲤虽然发自内心喜欢越清欢的长相,也不太相信刚刚的手法是一个功底扎实的画师会有的水准,便也多少兴致缺缺。 事实上她开这个画室也并不是为了收学生,唯数不多的两个所谓的学生,也是这次学校要比赛拜托她指导的学生,虽然她不怎么去学校上课,但是作为挂名的荣誉教授,偶尔也是需要帮学校干点活。 昨天有人找她租用画室的时候她有点吃惊,还以为是哪路神仙连来B市玩都不忘画画。 不过想想也是,真的想画画的神仙怎么会没带画具。 好在长得漂亮,放在画室里当个摆件都赏心悦目,施愿鲤对好看的事物一向宽容。 九点出头,那两个学生也来了。 “老师。” 施愿鲤拖着下巴,应了一声:“今天多个人,不过你们画自己的东西就行。” 其中一个学生笑了一下:“是师妹吗?” 施愿鲤轻笑:“关你什么事,你给我画自己的。” 虽然没承认,不过施愿鲤倒也是动了一点心思。 画室里渐渐没了交谈的声响,只剩下笔触落在画布上的声音和偶尔刮刀碰撞的零落声。 施愿鲤闲得有些坐不住,她支起腿站了起来,走向越清欢的位置:“需要帮忙……” “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迫硬生生收了回去。 相对于其余的画种,油画在色彩上一向有压倒性的优势,越清欢学画并不像传统科班教学一样先从素描基础,而是一开始就玩油画。 在沈玉仪女士的耳濡目染下,她拿画笔的时间甚至比开始学写字的时间还早,这点从她的早期漫画的人体不足也可以看出一丝端倪。 这也让她的色彩在同期漫画画师里有着压倒性的优势。 而这种优势并不只是在漫画中。 明明是相对厚重的油画画面,偏偏她的画面看起来既有油画的明亮瑰丽,又拥有水彩一样的清透干净的质感。 用色大胆又恰到好处,色感的天赋与生俱来。 越清欢用的是直接画法。 直接画法是目前油画里相对比较常用的手段,不用等上一层颜料干透就直接进行接下去的绘画,每一笔都是最后一笔,一气呵成完成所有的绘画工作。 这样的画法速度更快,但相对而言对画师的要求也就更高,必须要对每一笔的下落行笔都了然于心。 ——但这对越清欢而言,并不算什么难点。 并非她的画技有多高超,只是她此时此刻正在画的画面,已经在心里描摹过无数次。 她又不是全然没有心的人,哪怕最开始有意识自己应该要绕开这样的人,才能维持住生活的平静水面, 夕阳西下未名湖畔,她也依然还是下意识地拍了他的肩膀。 施愿鲤生生把没说完的话吞了下去。 真的谈起来,越清欢的画技不说跟她比,就是跟她带的这两个专业的美术生相比,也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偏偏画出来的画却带着一种非常强烈的个人风格, 又或者说,几乎要溢出纸面的情绪。 施愿鲤有点好奇:“你画这个画是准备送人的吗?” “对。” “你打算什么时候送啊?” “明天。” 话一出口,画室里的三个人都愣了一下。 施愿鲤多少有点震惊:“……你打算一天画完吗?” 虽然篇幅不大,但是一幅油画想用一天画完还是多少有点超出她的认知。 除开业余爱好者自娱自乐的阶段,正常完成一幅油画,少则三五天,多则一两年都有可能。 但是偏偏从刚刚到现在,进度也并非常人可以达到的。 ——如果不是拥有这么强悍的画画速度,越清欢也不可能在不请助手的情况下,还能坚持半月刊的更新速度。 施愿鲤还是默默闭了嘴,在边上看着。 说是直接画法,倒也不是真的下笔无悔,不管是等画面干掉之后再刮掉还是说直接在上边又盖一层,都还是有调整余地的。 偏偏眼前这个女孩子没有半点犹豫和修改。 下笔也确实精准到没有任何修改的余地,好像整张画的每一笔都已经在她脑海里成型,现在只不过是把它付诸实践罢了。 不必思考,没有犹豫,未曾修改。 如果加上这些设定的话,一天时间也不是天方夜谭。 然而这些设定本身就非常魔幻。 施愿鲤不再出声打扰,安安静静地在一边看着越清欢画画。 即便是坐着的,越清欢的背部依然是板得很直,肩颈和手臂连同画笔,连成一条浑然天成的漂亮曲线,非但是油画本身,连这样的作画过程都像是一场赏心悦目的行为艺术。 嘀嗒、嘀嗒、嘀嗒。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一直到施愿鲤从欧洲中古市场淘来的布谷鸟报时钟钻了出来,发出“布谷、布谷”的声音,她才留神抬起头。 十二点了。 “要一起吃午饭吗?” 越清欢回头向她笑了一下:“不用麻烦啦,我等下自己解决就行。” “不麻烦,只是叫外卖,我反正还得饲养……两个人。”考虑到越清欢多少还算是外人,施愿鲤还是把对两个学生的爱称给换了一下。 虽然“饲养”这个动词后面原先跟的显然不该是这个称呼。 越清欢弯起眼睛,像是两道飞涌而下的清泉砸在石头上溢出来的虹,说话的声音也温和清亮。 “谢谢啦,不过我自己解决就行啦。” 等到施愿鲤外卖到的时候,越清欢也觉得手肘有点酸,也把尼龙笔放在了边上的架子上。甩手的时候关节还隐约发出了些许声响。 她从包里拿出早上从酒店拿的三明治和矿泉水,放在边上用来充当小桌子的高脚圆板凳上。 施愿鲤愣了一下:“你不能就吃这个吧?” 越清欢点了点头:“……这个比较快一点。” 施愿鲤沉默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自己那两个正在拆筷子摩拳擦掌准备大快朵颐的学生。 两个学生:…… 后脊梁骨一凉。 她还是把越清欢的三明治拿去微波炉加热了一下,才还给了越清欢。 越清欢入住的这家酒店的餐饮也颇负盛名,所以出品的三明治也不是往常酒店惯用的冷藏品加热,而是确确实实真材实料现做的,用料也算扎实,的确够她一顿午饭的量。 她三下五除二解决了自己的午饭,又继续拿起一支榛头笔,又开始雕琢画面。 两个学生起初因为越清欢长相升起的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也在施愿鲤的眼光下消磨殆尽,含泪吃着荤素搭配色彩明亮的四菜一汤。 当年因为热爱走上艺术道路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能够逃过卷王的魔爪,万万没想到,艺考磨秃噜的画笔并不比做题家的空管笔芯来得少。 更没有想到,熬过了千军万马过鬼门关的艺考之后,如今还是要继续被卷王荼毒。 卷王越清欢对此没有什么自觉性,只是手上的动作几乎没有停下来过。 在时钟的时针走向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布谷鸟又一次从红色漆的木质小房子里探出头的时候,她终于完成了最后一笔。 两个学生已经回去了,不过施愿鲤倒是还在这。 其实越清欢本来想说她可以帮施愿鲤关门,不过施愿鲤倒是笑得灿烂,说自己本来就住这里。 专业的画师一天在画室待个十几个小时很正常,但是像这样没有喘息地连续画十几个小时连着午餐都争分夺秒的,也很罕见了。 “微信付款码给我一个好吗?” “钱不用了,不算糟蹋我的颜料。”施愿鲤摸着下巴:“付款码不能给你,但是微信可以加一个吗?” 她轻轻笑了一下:“我是施愿鲤,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十川画廊。” 越清欢拿手机想加微信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她借了充电器,开了机之后映入眼帘的是四十一个未接来电—— 作者有话说:520快乐宝贝们 第44章 生日 “我不会忘的” 三个来自程谙远。 两个来自绍千阳。 剩下三十六个都来自同一个人—— 言斯诚。 她连忙跟施愿鲤道了个歉, 拿着手机走到画室另一边给人回电话。 她号码还没有按完,新的一通电话就来了,她连忙赶在电话铃开始响的时候接了起来。 “你还知道接电话, 我就差报警了知不知道。” 语气不可谓不重。 “斯诚。”越清欢小声应了一下。 对面没有回答。 越清欢多少有点心虚, 不过其实熟悉后, 言斯诚大体上还是好哄的。 她放软了声调:“你吃晚饭了吗?” 言斯诚确实生气。 越清欢已经成年了,帝都的治安也毋庸置疑, 偏偏今天她一整天,除了中午给他发了个短信以外几乎杳无音信。 人总是双标的, 要是他出去玩一天不接他妈常女士的电话,他回家还可以理直气壮地跟他妈吵架。但是偏偏是越清欢他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他一直到十点,才忍不住打电话给她, 却一直没有人接电话,忍着性子去问程谙远,也如意料之中一样得到了越清欢并没有跟他们在一起的回答。 天知道那一刻他是更想知道越清欢没有跟他们在一起, 还是有跟他们在一起。 要不是下午的时候怕她乐不思蜀打了个电话刷存在感,加上理智尚存,他差点就报警了。 但是听到她的声音的时候, 气焰也像是海面被戳破的泡沫一样, 瞬间泯灭在水中。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这个点应该问问, 要不要吃夜宵比较合适。” 越清欢非常好说话,从善如流开口道:“那你要不要吃夜宵啊?” 电话那边沉默半晌, 大概是因为实在对越清欢提不起火气, 又或者已经被气习惯了, 言斯诚还是认命地答道:“要。” 她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那个报时钟。 十一点刚过十分钟不到。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画。 一天之内画完一幅油画或许还称得上励志电影,但是一天之内想让这副画晾干的话,基本上可以说是魔幻电影了。 还是那种豆瓣评分2.7的魔幻神剧。 “那你可不可以来接我呀。” 轻轻软软的尾音, 一如平时一样的语气,好像三十六个未接来电都是刚刚看见的幻影而已。 “……地址发给我,我现在过去。” 越清欢挂掉电话,给言斯诚发了定位,有些抱歉地向施愿鲤笑了一下:“请问这个内框可以卖给我吗。” 短期内油画是不可能干得了的,所以绷画布用的内框自然不能拆。 施愿鲤看都没有看这个框一眼,比起这个她显然对越清欢本身的画更感兴趣一点。 “刚刚介绍到一半,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十川画廊。” 十川画廊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画廊。 它的名头几乎大到可以说不止油画界,国内但凡跟美术沾点边的行业都不会没听过这个名字。 虽然建立至今仅仅不到二十年,却已经跻身于世界顶级的画廊行列,画廊在帝都、港城、巴黎、洛杉矶等等都有分行,挖掘过无数画家。 成交额累计超过6亿美金。 也是国内许多新锐画家的起价之路的开端。 越清欢总算想起施愿鲤的名字为什么耳熟。 十川画廊现在的掌门人就叫施齐,而他的女儿施愿鲤,因为眼光独到,如今的名声也不在施齐之下,已经是众所周知的十川画廊下一任继承人。 “虽然不知道你画这副画是想送给谁,但是我还是非常真诚地想跟您买下这幅画。”施愿鲤笑着说道:“当然,如果你有其它的作品,也可以发给我。” 施愿鲤报了一个价格。 虽然不是漫天开价,但是对于越清欢一个非科班出身,甚至没有正儿八经系统学习过油画的人,也已经相当超过了,就是许多顶级美院毕业的学生也拿不到这个价位。 至少比她画完一整本漫画的收益还要高了。 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她确实非常缺钱,虽然外婆现在暂时是出院了,但可想而知今后的疗程钱肯定也不是小数目。 ……只是手上的三十六个未接来电还挂在那里。 她咬了咬下唇:“我可以回去把作品整理一下发给您吗?这张我可能还是……” 施愿鲤倒也没有半点意外,摊手一脸了然:“送人,我懂的。” 越清欢走出门的时候哆嗦了一下。 虽然已经全副武装,但是从温暖如春甚至可以穿着单衣自由行走的室内,一下子跳跃到刚下过雪还没有化完的室外。 手上的东西是已经包得严严实实的画。 油画没有干,所以只能用分离夹固定住,再放进袋子里。 好在施愿鲤这边东西确实是非常齐全,还特地给她找了个很精致的白色礼袋。 虽然上边用烫银的字体印着“十川画廊”几个字。 “……虽然这个袋子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不过好在长得还挺漂亮的对吧。” 就算没有logo,一个又薄又大,四四方方的袋子,里面除了画以外也不做他想。 她给言斯诚发的定位是边上一个全家便利店。 虽然一看袋子,是什么也该知道,但是定位在画室的话,也会多十几分钟知道。 她走进全家里面,迎面而来的除了暖气还有关东煮的味道。 因为一直在画画就忽略了晚餐,现在闻到味道才突然感觉肚子有点空落落的。 越清欢琢磨着言斯诚也不一定那么快到,就拿了个萝卜和丸子,坐在店里靠着外墙的座位上。 言斯诚也确实是一到就看到了她。 她靠着落地窗坐着,关东煮氤氲的热气在她边上的墙上朦胧上白雾,看不太清楚她的脸。 不过身上倒是还穿着那件红色的派克大衣,显眼得很。 像是突然察觉什么,虽然她转过头,隔着玻璃窗向他眉眼一弯,像是想拿起关东煮出来找他。 他低头发了个消息给越清欢。 【慢慢吃,我进去。】 越清欢收到信息之后,手也收了回来,低头安安静静地吃着自己的关东煮。 在翻滚的汤里浸了几个小时的萝卜早就已经被炖得软烂,入口即化,几乎是用嘴唇轻轻一抿就化开,然后吸满的汤就在嘴里四溢开来。 “不是要等我吃夜宵吗?”言斯诚笑着说道。 越清欢倒也非常有理有据:“这是晚饭,等下再去吃夜宵。” “你没有吃晚饭吗?你今天去哪里了。” 越清欢低着头吃自己的关东煮,余光瞥了一眼边上墙上的时钟。 已经十一点半了。 她眼珠子转了半周,视线落在了被她放在墙角的袋子,半真半假地说道:“十川画廊今天有个展览,里面有我外婆很喜欢的一个画家。” 十川画廊一年大大小小的画展,虽然没有千八百个,起码也有几十个,除非有特地关注,或者有什么特别大牌的画家展览以外,一般人根本不会知道十川画廊又出了什么画展。 如果放在几个小时前听到这件事,言斯诚或许还会因为期待落空而感到有些许失落,但大概是刚刚确实着急了一阵,现在听到这件事反而没有太大失望。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那你也不能逛到现在吧。” 越清欢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笑着说道:“我入围的那本《写天书》我写了一下后面的脚本……” 非常无情无义。 但是作为越十一的责任编辑,他也不可能自己的作者都愿意加班,他反而不配合。 实体漫画的责任编辑和网络漫画的责任编辑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是真真正正要为整个漫画负起责任的,从脚本到画面,参与度都非常高。 所以很多原先实体刊物画得十分出彩的漫画画师,在转网漫之后都“现了原形”,翻车例子数不胜数。 虽然很难接受,但是和女朋友在确定关系的第二天,自己生日的前一天,三更半夜坐在便利店讨论漫画的剧情这一事实显然已成定局。 虽然不指望越清欢能够在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以及这么短的时间里准备什么礼物,不过至少…… 不应该连一句祝福都没有吧。 他一边聊剧情,一边分神看手机上的时间。 便也没有察觉到眼前的女朋友同样也心不在焉。 十一点五十五分。 越清欢的关东煮早就连汤都喝完了,却仍然没有半点提到他生日的迹象。 等到人终于慢条斯理把垃圾丢进边上的分类垃圾桶里,施施然站起来,拎起手边的袋子,他才发现越清欢腿边还放着一个袋子。 眼睛微微一亮,却又看见上边烫银的十川画廊的logo。 心情又往回落了几分。 每次言季晨去看完画展回来也确实会提个装艺术展览纪念品的袋子,有时候是买的,有时候是美术馆送的,但显然都不适合当作礼物。 越清欢忍着笑,假装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和欲言又止的表情:“走吧。” 两个人走出店门,越清欢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 早上出门的时候太赶没有拿围巾,虽然把领子拉到最高,但也有一些风漏了进去。 “这么冷的天,不带围巾,是有点该。” 只是说归说,言斯诚还是伸手想把自己的围巾摘给她。 “忘了嘛。” 隔着玻璃,全家店里的时针分针和秒针终于在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翘首以盼里合并成一条直线。 “忘性不小,围巾不记得拿,手机不记得充电,那你记得今天……” 话音未落,嘴唇上就多了一点温软的触感。 越清欢踮起脚尖,轻轻地亲了一下言斯诚唇线锋利的嘴唇,还带着些许关东煮带来的温热。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把他剩下的话堵了回去。 “我记得今天是你的生日。” 她把手上提的袋子塞到了他的手上。 “我不会忘的。”—— 作者有话说:520快乐! 第45章 画 言斯诚活了二十余年,极少遇到像现…… 言斯诚活了二十余年, 极少遇到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拥住眼前的人。 那个吻也差不多耗尽越清欢仅有的主动能力, 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脸颊烫得惊人。 一直到越清欢呛了口风, 咳嗽几声,才打破了此时此刻的凝滞。 明明前边有全家, 后面就是言斯诚的车,偏偏要站在风里挨冻的两个傻子终于进了车子。 “现在可以拆开吗?” “可以啊。” 得了准许之后言斯诚打开了袋子。 越清欢本来画的时候还相当有底气, 只是这个时候突然又有些怯场。 她按住言斯诚正要取下分离夹的手,色厉内荏:“虽然今天你是寿星,但是我只想听到褒义词句。” 言斯诚失笑:“一定的, 放心。” 虽然隐约有些许猜测,但是打开画的一瞬间,言斯诚还是有些失神。 画面上水光粼粼搅碎了一池的夕阳, 连着岸边青翠的竹子都染上了些许金红的光泽。 是未名湖畔的景色。 油画还没有干,甚至还能闻到一点松节油的味道。 ——仅仅一天时间。 越清欢早就在心里描摹过千百次那天未名湖畔的夕阳。 所以下笔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哪怕在心里演练重来千百次,她也从未后悔过拍言斯诚的肩—— 作者有话说:不要问我为什么一点阅读币也敢发,因为想告诉大家前两章已经更换了(捧脸) 第46章 板鞋 儿童节快乐宝贝们 画的时候倒是真的胸有成竹, 每一次下笔都不曾犹豫,倒是真的把画送人的时候,却突然有一些小心起来。 言斯诚没说话的几秒钟里, 她脑海里已经闪过千万种可能。 《半夏》的主编季晨在业内也算是非常有名的人物, 眼光独到精准, 挖掘过非常多初出茅庐的大佬,哪怕后来许多人出走半夏, 也一直没有忘记过季晨。而言斯诚的家境更不用多说,想必就算不当漫画编辑, 从小看过的画也不在少数。 很多人常说一句话——“也就唬唬行外人”,事实上一知半解的行外人有时候更难唬,毕竟他所知道的油画, 都属于这个行业的顶级作品,下意识拿那些顶级作品作为对比,反而更会露怯。 她土法炼兵的画技连着有些行画的水准都不一定有, 乍一看还不错,但是很难说可以唬得住言斯诚。 短短几秒钟她已经忐忑到开始思考是不是不该送画,才默默开口试探道:“你小心点拿, 还没有干。” 言斯诚才回过神, 按着她原来的样子把分离夹固定好, 装了回去。 他笑了一下:“谢谢我们清欢。” 在“我们”两个字上咬了重音,带着一点暧昧的亲昵感。 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 越清欢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的脸颊都已经被暖气熏得有些发烫, 避开了他的视线笑着说道:“都不夸我, 这么为难吗?” 言斯诚哑然失笑,慢吞吞说道:“你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 “我在想我的房间,是不是有点配不上这幅画。” 越清欢煞有介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蹬鼻子上脸:“自信一点,是的。” “那怎么办,反正你是别想拿回去了。” 越清欢没绷住,还是笑了出声,扶着车中控台笑塌了腰。 “言哥,”她的眼睛里泛着些许笑出来的眼泪的光:“生日快乐。” 言斯诚扶着越清欢的后脑勺按了过来,轻轻在她头上落了一个吻:“谢谢。” 不管过程如何,至少此时此刻他已经达成了目的。 ————————————— 陪言斯诚过完生日,又在帝都逗留了一天。因为需要准备接下去的比赛,加上也快过年,沈玉仪老太太一个人在南江,再舍不得也该回去了。 言斯诚把越清欢送到了机场,试探性开口:“要不要把外婆接过来一起过年?” 越清欢挑了一下眉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直看到言斯诚默默低下头,拿了一个口罩帮她带上,若无其事地说道:“不用着急,时间还久,我先陪你去托运东西。” 越清欢看了一眼言斯诚手里的袋子,有些哑然。 知道她要走的时候,常乐和言季晨还去了酒店找她,哪怕百般推脱也还是送了她不少东西。 倘若是去言斯诚家里送,她还可以不拿走,偏偏是这种送上门的,常乐说什么也不拿走,走的时候健步如飞,踩着八公分的高跟鞋走出了练家子的味道,言斯诚自然更不可能帮她拿回去。 所以来的时候轻装简阵一个箱子都没有装满,回去的时候就连一个箱子都装不下,手上还拎着一个袋子。 言斯诚对自己亲妈的藐视一向刻薄得很:“这没什么,常女士属善财童子的,很爱送人东西,路上遇到一个扶她过马路的小朋友都想给人发红包,更别说你这种正经媳妇。” 越清欢:“……” 一时不知道该先指责他的刻薄还是该先脸红。 “谁是正经媳妇了……” 言斯诚像是想起什么,嘴角翘了起来:“不正经的那不是更好……嘶。” 越清欢没有半点留手,拧着他的胳膊掐了下去:“快登机了,我去安检。” 言斯诚低头认错的速度比法国投降还快,语气也诚恳得很:“我错了,慢慢来。” 不管怎么样,该安检还是得去安检了。 过了安检之后,越清欢忍不住回头看去。 隔着透明的玻璃幕墙,言斯诚仍然站在那里,手插在口袋里,安安静静看着她。 见着她转过身来,他笑着跟人招了下手,拿起手机摇了一下。 越清欢拿起手机,手机上是言斯诚弹来的消息。 【起飞前两个小时就不能改签了,下次记得早一点回头。】 越清欢:“……” 她背着自己的背包,头也不回往候机厅的方向扬长而去。 飞机落地,南江的冬天虽然不算温暖如春,但比起帝都还是暖和不少。 虽然很多人喜欢号称南方的湿冷是魔法攻击,但是动辄零下多少能下雪的温度属于一力破千会的级别,所以下飞机的时候,空气也变成了越清欢熟悉的样子。 她拉着行李箱回了家,有陈阿姨帮忙打理,家里倒也整洁有条理,沈老太太还有闲情逸致坐在那儿修剪花枝。 “沈老太太,你亲爱的外孙女儿回来了。” “天天往脸上贴金,”沈玉仪嗔了她一眼,“怎么没多玩几天,在南江不嫌无聊吗?” “怕您太想我。”越清欢把东西扔进房里,走出来躺倒在沙发上。 沈玉仪倒是没像平日里一样说她的礼节,只是问了一声:“怎么去没几天,一高兴口音还跟着变了。” “什么口音……” 其实沈玉仪不说她也没留意,但是一说自己还是能感觉到的。大概是那座北城的方言过于有感染性,哪怕她腔调还是这么个南江腔调,口音却多少被带着跑。 她清了清嗓子:“哪有,你不要血口喷人。” “你可拉倒吧,”沈玉仪眼里都带着笑:“口音就算了,搞不好人都要被带跑了。” “不会啦,我肯定不会跑。”越清欢把自己挪吧挪吧,靠着沈玉仪坐下。 靠近沈老太太的空气里,有一股子木质香水的味道。 “就你?”沈玉仪倒也没戳穿,就是话语里也没多少信任。 “就我。”越清欢坐直了一点,问道:“我这次去,遇到了十川画廊的老板,她想买我的油画,我以前的画还在吗?” “在书房的壁橱里,你动作小一点,别毛手毛脚弄坏。” “不急,有空再说,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越清欢又跟沈玉仪说了几句话,就坐了起来:“我先去画画。” 比较不谦虚地说,《天书》确实是一本很不错的漫画。 越十一的画风本来就属于新生代画手里独树一帜的,更不用说这本的故事情节确实也算世面上比较新的风格,能够进复赛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进了复赛之后,处境就不一样了。 这次的新人大赏简直是众神云集,虽然她越十一也不算纯正初出茅庐的新手,也有一点粉丝积累,半夏杂志每期只要有她,最爱漫画投票里她一定会有三成以上,有时候甚至可以达到四成的支持率,但是在这群人里面,她这点粉丝数也和一穷二白没有区别。 除了独生岛以外,也有微博粉丝上百万的网红画手。 “网红”二字也许为人诟病,但是确实是实打实的流量。而且能够成为网红画手,就算有营销,也得有足够过硬的画技加持。 为了保证入选画作的质量,新人大赏的初选都是由各个杂志社选送,然后由评审综合评定,最后得出复赛名单。 但是进入复赛之后,赛制就完全不同了。 线上线下同步进行,入选的漫画同时在大赏的官网和杂志上连载,但是投票只能够通过购买这次联办的杂志社的实体漫画杂志,寄回投票单,最后计算票数决出前几。 虽然评委团一人还是相当于十票,但是比起庞大的粉丝数量,这十票无疑是车水杯薪。 这确实是一个非常漂亮的手段。 表面上看,有些“台柱漫画”被免费公开到网上,也许多少会让一些本来想要为这个连载买单的人反而不去购买实体漫画,但是事实上,会为了一个漫画而买一本书的人,大多数都会为了“集邮心理”继续购买,而且原先只买其中一本的真爱粉,也会因此购买其它杂志。 如果是在实体店买,一个书店进的漫画杂志有限,如果一款杂志被买完,那为了投票,销售量相对少一点的漫画也会跟着被卖出去,不浪费一点点购买力。 虽然是日本玩剩下的手段,但不得不说效果还是非常奏效。 在漫画届有一个共识,就是漫实体画杂志确实日渐式微。 但是复赛开始当天,几家杂志社联办的官网杂志销量就几乎以指数形式上升。随着大赏,“新人大赏”四个字也爬上了热搜。 而《天书》,也跟着进入了众人的视线里。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半夏》留不住画手的一大原因就是销量相对低于其它家不少。 越十一从前只是一个小有名气,但是也就局限于《半夏》一亩三分地的漫画画师。 但是一遇风云便不一样了。 画风瑰丽宏大,虽然不是油画,却有着犹如史诗一般的厚重感。 越清欢拿着刚收到的包裹里的新的一期的《半夏》,几乎是一路小跑到家。 门是虚掩着的,并没有关上,她推开门进去,就看见一双女士的黑色板鞋,鞋带并没有拆开而是打了一个死结。 并不是她的码数,也显而易见不是沈玉仪或是陈阿姨的鞋子。 进门左手边的玄关柜上还放着一个黑色降落伞帆布相机包和一个双肩包。 很快她就得到了答案。 陌生到极致又熟悉到骨血里的容貌,即便记忆里没有分毫相关的信息,看到她的第一秒也知道是谁。 “啪” 一如既往漂亮的《半夏》掉在了门口的地毯上—— 作者有话说:儿童节快乐!昨天刚刚答辩完,这章评论发红包啵唧! 第47章 母亲 “你回来过年,外婆挺开心的。”…… 大多数人类幼崽, 在三岁以前都是没有记忆的。 越清欢搜遍自己的记忆,也的确没有多少关于眼前的人的记忆。但是当她看到那个站在那儿的女性的时候,她就对她的身份笃定无比。 血缘的联系, 密切得超越科学, 到玄学的范畴。 哪怕再不想承认, 也下意识里也清楚她的身份。 ——是她那个,近乎人间蒸发, 十几年没有音讯的母亲,齐深礼。 那个女性扎着高马尾, 一件高领的深灰色线衣扎进黑色的工装裤子里,勾勒出优越的身材比例,臂弯上还挂着一件米色的冲锋衣。 她的肤色是十分健康的小麦色, 脸上有着些许岁月风霜历练过的细纹。但是优越的五官即便没有养尊处优的皮肤衬托也依然精致夺目,反而更多了一种带着野性的美丽。站在那里就像是原野上一朵开得肆无忌惮的红玫瑰,只要出现就能够轻易掠去所有人的视线。 她的眼神清透而明亮, 磅礴而坚定,像是热带雨林里生机勃勃的树木。 她和常乐像是天平上的两个极端,常乐有着一张未经风霜的脸, 但周身沉淀下来的气度却与年纪相匹配, 毋庸置疑。 而齐深礼虽然皮肤肤质算不上太好, 也有一些细纹,但是走出去哪怕说她二十几岁, 愿意相信的也大有人在。 如果说成年人的眼神里多少都因为世俗纷扰混浊, 那么齐深礼就有着不符合年纪的天真和热血。 ……和照片上并无不同。 越清欢念幼儿园之前, 其实对自己的处境并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沈老太太带着她说话,念诗,学画, 加上齐家还是有点家底的,日子并不难过。 张三有妈妈带着,她有外婆带着,都是一样的概念。 一直到上了幼儿园之后,老师的刻意关照和怜惜眼神,和偶尔同学的家长没来由的关爱,她才隐隐察觉到,虽然都是外婆接送,但是她和同桌的张三还是不一样的。 幼儿园会教什么是爸爸妈妈,什么是爷爷奶奶。她没有察觉这意味着什么,还以为没有爸爸妈妈,就如同食堂中午饭没有排骨一样。 回家的时候刚好留意到外婆的床头上有一个很漂亮的女生的照片,她只是想炫耀一下自己学到了“父母”的概念,便问了外婆,这是不是她的妈妈。 可从此家里就再也没有这个人的照片。 年纪尚小的她,第一次彻入心扉地体会到了自己的“特殊性”。 越清欢看着齐深礼的时候,齐深礼也凝望着她。 越清欢是标准的江南美人,面容清冷姣好,皮肤白皙如玉,亭亭而立像是一幅古代的仕女图。 是齐深礼先打破了僵局。 “是清欢回来了?”她挑了一下眉毛,眉眼带了一点笑意。 “清欢”两个字叫得亲昵又自然,像是一个普通不过的母亲。 越清欢视线下移,盯着进门的地毯,蹲下来捡起掉在地上的《半夏》,从喉咙底部翻起一声嘟囔:“嗯。” 她把杂志放在了进门玄关柜的上面,就放在相机包的旁边。 齐深礼倒也没有在乎越清欢的抗拒态度,反客为主自顾自地说道:“进来呀,杵在门口干嘛呢。” ——或者说,不是反客为主,她本来就应该是这个家的主人。 越清欢脱下自己的雪地靴,刚想换拖鞋,却发现她惯常穿的那双居家拖鞋现在在齐深礼的脚上。 虽然她冬天在家一般也不穿这双鞋子,而是穿一双棉鞋,但此时此刻却如鲠在喉。 她安安静静地穿上棉鞋,转身关上防盗门。 沈玉仪招呼她:“你应该猜得到是谁吧?” 虽然听着语气平常,姿态也仍然端得优雅,但是一二十年几乎是“相依为命”走过来的越清欢本来就心细如发,也能够轻而易举地感受到她眉眼间的柔和和喜悦。 越清欢点头:“我知道。” 但也没有半点要叫人的意思。 沈玉仪没有留意越清欢的异常,还是欢欢喜喜地说道:“等下你带你妈妈去餐馆,我已经让小沈做几个好点的菜,你去打包回来家里,我就懒得动弹了。” 虽然已经出院,但是沈玉仪的身体也肯定大不如前,不好奔劳,所以经常让沈叔做点家常菜,但是人家惦念归惦念,也不能麻烦太多,所以都是做好了再叫越清欢去拿。 越清欢轻轻颔首:“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就拿得动。” 沈老太太却不赞同:“一个小姑娘家自己拿不嫌重,带上你妈妈,也让她认认路。” 越清欢还想说什么,齐深礼就先站了起来,套上冲锋衣外套,拉起拉链,蹬上那双板鞋,把后跟一拨就穿好了。 她相当自然地勾过越清欢的肩:“穿鞋,走吧,别让人等久了。” 越清欢怔了一下,下意识避开了一点,低头穿上刚刚换下来的鞋子。 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只有牛筋鞋底和楼梯碰撞的时候发出的清脆响声。 一直到走出楼梯间,齐深礼才轻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开口:“倒也不用这么苦大仇深,我好歹也是你妈妈,不知道的以为我是你杀母仇人。” 语气轻松,没有半点长辈的责备感或是慈爱感觉,也没有半分的愧疚或是自责。 而是一种平等友好、熟稔自然的态度,仿佛两个人是交好多年的老友。 越清欢语气听不出波澜:“我没有。” 齐深礼也不和她争执,只是笑:“没有就没有吧。我听沈玉仪女士说,你在画漫画吗?” 越清欢不知道为什么,有种狼狈之感,像是生长在阴凉地里的植物被毫无防备硬生生地拖到太阳下面。 日光暴晒无所遁形。 “对。” 齐深礼弯了下眼睛?“挺好,没想到我们家还能出个小画家。” 越清欢沉闷地答了一句:“不是画家。” 齐深礼也不恼,心情仍然不错:“反正搞艺术的都是触类旁通的。” “混口饭吃而已,不是搞艺术。” 越清欢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对画画当然是有追求的,但是却非得顶齐深礼一句。 齐深礼想了一下,从钱包里拿了一张卡出来:“密码是八个八,卡里有七万六千多。” 越清欢愣了一下,并没有接过来,只是终于舍得给齐深礼一个眼神。 虽然也不是什么好颜色。 齐深礼摊了一下手:“是有点少,但也是我现在身上全部资金了,你蛮拿着吧,你现在不是还在念书吗,钱应该不太够用吧。” 越清欢没说话。 七万六并不是小数目了,何况齐深礼这种磊落态度,余额有零有整的数字,她愿意相信齐深礼说的是真的。 齐深礼也确实像是一个不屑说谎的人。 越清欢深吸一口气,不再一戳一蹦哒:“……你这次回来,是打算回来工作吗?要住在家里吗?” “没有啊,”齐深礼一副惊讶的样子,“过个年就走吧。” “你……”越清欢被齐深礼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噎了一下。 但是好像也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你怎么突然想要回来过年?” 齐深礼也很不能理解越清欢的疑问:“我为什么不能回来过年,这可是我家。” ……没错。 沈玉仪之所以是她的外婆,是因为她是齐深礼的母亲。 首先因为是齐深礼的家,然后所以是她的家。 “拿着吧,你外婆的病应该花了不少钱,之后肯定也少不了的。” “……我挣得到钱。” “我也能,”齐深礼挑了一下眉毛,“我挣钱总归比你容易,你才几岁。” 越清欢觉得一口气血上涌,堵在了胸腔的位置,有些喘不过气,耳朵也有些许耳鸣。 她想说你也知道我才几岁。 十五六岁时一边学习一边通宵画连载的日子,被因为画技不纯熟,一次次被拒稿反复打磨画面的日子, 医院就诊卡里的钱告罄时的日子。 一幕幕犹如走马灯在眼前展播。 她想说要一走了之就走干净,现在又来充什么好人。 她想说我画一幅油画就能拿到几万的报价,难道还缺你这七万。 但是她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越清欢接下了卡,放进口袋里。 餐馆也到了。 沈叔早就把菜做好,用白色的餐饮盒子打包好放进保温铝箔袋,然后打包成两个大袋子。 他乐呵呵地招呼越清欢:“今天点了这么多,家里来客人了吗?” 他没有认出带着口罩的齐深礼,而齐深礼显然也不打算认亲。 越清欢笑了下:“算是。” 她和齐深礼一人一袋,提了就走。 回去的路上,齐深礼试图再挑起话题,但是越清欢也只是不咸不淡问一句答一句,“拒绝交流”四个字用黑体初号字体加粗刻在脑门上。 当她的手拿着钥匙,插/进楼梯间的门孔里时,齐深礼开了口。 “我知道你可能很不喜欢我,这是应该的。我没有养过你一天,以后我老了你也不必管我,就当我死了就行,”齐深礼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倒是承认得痛快,“但我希望你能活得痛快一点。” 越清欢看了一下两个人手上的外带的菜。 整整两提,虽然被铝箔袋挡住看不见里面是什么,但是光是掂量重量也能知道,远不止三个人的饭量。 “你回来,外婆挺开心的。” 越清欢告诉自己这很正常,如果她有一个叛逆的孩子离家出走十几年,突然回来她一定也会欣喜若狂,甚至很难像沈玉仪一样继续端好姿态。 外婆对她的好毋庸置疑,但是她之所以对她好,就是因为外婆是齐深礼的母亲,而她刚好是齐深礼的女儿—— 作者有话说:flag就不立了 但是我会加油的! 妈妈的人设原型其实是我现实生活中认识的一个阿姨 第48章 电话 “你管得有点多” 菜虽然多, 但一个人也不是拿不回来,不管是让越清欢去拿,还是让齐深礼自己去拿, 都很容易。沈玉仪之所以让她们两个一起去, 为的也不过是想让越清欢和自己的母亲说说话罢了。 齐深礼清楚这点, 越清欢自然也清楚这点。 只是分开这么多年,能讲的又有什么, 那些熬过的苦头说起来也像是祥林嫂一样,凭白让人看了笑话。 齐深礼能丢下她们一走了之再也不回头, 自然不用想她会有哪怕一星半点的内疚。更不用说,从头到尾她都只认为自己的亏欠只在沈玉仪身上。 两个人走进家里的时候,很有默契地没有提起半点刚刚的事情。 沈玉仪早就把餐桌收拾好, 还摆上了桌布,虽然只是一张很普通的白底橙绿线的桌布,不算豪奢, 但也确实拉满了仪式感。 玄关柜上的《半夏》漫画还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因为新人大赏的缘故,最显眼的地方就是她的新连载漫画《天书》。 她突然想起刚刚自己是想和外婆报喜,说自己进入新人大赏的复赛的。不过现在看着, 外婆好像心思也分不出来给她。 “回来啦。”沈玉仪指挥着两个人把东西放到餐桌上去, 虽然姿态优雅, 但任谁也看得出她的开心。 越清欢沉默地把菜从保温的铝箔袋里拿出来。 清蒸桂花鱼,蒜蓉小排骨, 红烧牛腩, 葱油花蛤, 清油蒸蛏子,西红柿炒蛋,清炒上海青, 萝卜炖大骨汤。 大概是特地交代过,让沈叔把菜量都做得小一点,但显然还是三个人吃不完的份量。 因为是点来家里的缘故,餐馆一直都是没有配餐具的。越清欢赶在齐深礼前面去厨房拿了三双筷子,三个汤匙和三个碗出来,却见到齐深礼已经坐在了她惯常做的位置上。 她接过越清欢哪来的碗筷,轻轻挑了眉:“这么多,哪里吃的完?” “吃不完就放着晚上微波炉转一下再吃就行了。” “也行吧。” “什么是也行?你天天在外边不知道吃什么东西,回来还挑三拣四。” 齐深礼反驳道:“我哪里挑三拣四了,我就是随口说一句。” 语气亲昵无间,越清欢根本插不进去。 她也知道沈玉仪虽然表面上不说,还把家里所有的照片都收了起来,但是母女连心,又怎么可能会有哪个母亲不惦念自己的孩子。 ……还真有。 眼前不就坐着一个么。 当越清欢还在低头吃饭胡思乱想的时候,沈玉仪看向她:“清欢,你刚刚是拿《半夏》回来了?” “对,”越清欢听到《半夏》的时候,腰也微微坐正了一点:“外婆,我进新人大赏的复赛了。” 齐深礼笑着接过话头:“真的吗,不愧是我们清欢。” 越清欢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你知道什么是新人大赏吗?” “知道,几家杂志社联办的嘛,你们《半夏》不是也有掺一脚吗?” 越清欢微微一愣。 新人大赏虽然一直是漫画届里比较有分量的赛事,但是也就局限于漫画界,出了这个圈子也没有几个人能知道。 所以这次上了热搜之后,热搜广场里一半在感叹“天啊哪来这么多神仙太太!” 还有另一半在问“什么是新人大赏”。 只是感动没有一会儿,就看见齐深礼的左手没有放在桌上。 她探过身子看过去,齐深礼手上的手机还明晃晃的是浏览器的搜索界面。 越清欢:“……” 齐深礼咳了咳,把手机屏幕倒扣在桌上,半点不亏心:“我觉得你参加的比赛,一定很厉害。” 越清欢:“……” 她诡异地卡壳了一下,视线也飘到自己眼前的白色陶瓷碗上。 “食不言,寝不语。” 倒是齐深礼见着她这副模样,嘴角绕有所思地微微一翘。 “新人大赏”的热度一直居高不下,连赛事官方的微博粉丝一夜之间从0跳跃到了四十几万,而且每次刷新数字都在变动。 赛事官网点进去之后,是一个横排五等分的界面,每个区域上部都是杂志社的名字,而下方就挂着各自参赛的漫画展示。 漫画的展示是轮换的,可以直接通过展示的漫画位置点进去到达漫画的界面,也可以通过点击上方的杂志名字,进入各自的分页,再观看漫画展示。 而作为五常委之一的《半夏漫画》杂志社,这次却只有一个作品入围,也就是《天书》。 《半夏》确实有几分日薄西山,连旧人都留不住,更不说吸引有几把刷子的新人,所以言斯诚作为主编,当时也不得不亲自联系越清欢。所以哪怕这次挤进了五大联办杂志社,但最后选送的人里也只有一本《天书》入围了名单。 说起来有些寒酸,但是这对于越清欢却是好事。 属于《半夏漫画》的一块区域里,上部是带着暗纹的朱红色底图,上边用白色龙飞凤舞地写着半夏两个字,延伸下来就是《天书》的宣传页。 毕竟只有越清欢这么一个独苗,所以页面设计也迁就了她的作品,和《天书》的画面浑然一体。 别的杂志社还需要轮换,但是《半夏》这边一直挂着《天书》的宣传。 有句话这么说: 只要颜色选得好,主角光环少不了。 红色是一个非常“主角”的颜色,足够亮眼,足够积极向上,天生就是热血漫画主角颜色。 而越十一最为人所称道的,就是画面的蓬勃浩然之感。 画少年漫的画风大多热血,颜色也用得鲜艳,但是用色如越十一一样大胆而丰富的少有。 相悖的色系,容易显得艳俗的高饱和高明度的颜色,都能够在同一幅画面里找到各自的归属,甚至相得益彰。 所以《天书》也轻而易举地成为了进入复赛里的漫画里曝光最多的一个。 而“越十一”也进入了无数人的视线。 越清欢缺少的从来不是才气。 @半夏漫画越十一这个账号的粉丝也蹭蹭往上涨,除了杂志社买的粉丝以外,又多了几万粉丝。 越十一的微博几乎很少发私人的一些动态,所以更让大家相信越十一是一个不怎么上网的中年男子。 最初越清欢也是挣扎过的,还特地拍了沈玉仪插好的花,企图暗示大家她的性别。 得到的评论是: “十一叔生活得好有意趣,一定是一个超平和随性的人吧。” 意趣,平和,随性。 虽然都是不错的词汇,但是很难想象是用在一个花季美少女身上的词。 越清欢只是稍微休整了一两天,就又开始画画了。画面比别人精美厚重一度,就需要付出多一倍的精力。 她盘腿坐在自己房间的单人沙发上,数位板搁在了腿上。 齐深礼也回来了好几天,沈玉仪把陈阿姨之前用的一张折叠床拿了出来放在书房,就作为齐深礼的房间。 折叠床是陪床的时候用的,陈阿姨也是只有偶尔病房实在没位置的时候才用,越清欢睡过一次,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腰酸背痛,但齐深礼睡得相当自在,没有半点抱怨。 对此越清欢多少还是有点惊讶的。 卧室虚掩的门被推开。 门推开的声音惊扰到越清欢,她猛然抬头,反手把笔记本扣上。 齐深礼动作僵了一下:“抱歉哈,我以为门没关可以直接进来。” 越清欢没接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我只是想说,出门买点过年用的东西,如果你在忙的话就算了,我自己去也成。” 越清欢安静地看着她一会儿,一直到齐深礼想要关门出去的时候,才开了口:“……我跟你一起出去吧。” 超市里人来人往,到处都挂起了红色的福字,连超市的塑料袋也从白色变成了红色。 在这个时代,如果非要说一个年味最重的地方,大概就是超市了。 越清欢拿着临时赶出来的购物单子比对,齐深礼推着购物车跟在她旁边,不紧不慢,却刚好跟她在一条水平线上。 “我倒是好久没有正儿八经逛过这种超市了。”齐深礼看着货架,轻描淡写地说道。 越清欢:“还真是大忙人,看不上小超市正常的。” “也算不上忙,就是去的地方不见得有超市,一般都是小小的杂货店之类的。” 越清欢拿了一瓶亨氏番茄酱,放进购物车里:“你可别说你消失这么些年,是去支教了,这么伟大不符合你在我心里的形象。” “我在你心里是什么形象?”齐深礼对这个话题倒是来了兴致。 越清欢微微一怔,抿了一下嘴唇:“大过年的,不讲这些扫兴的事情。” 齐深礼:“……” 她刚想说什么,越清欢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言斯诚。 越清欢看了一眼屏幕,走到边上的拐角处,接起电话。 “喂——” “欢欢。” 越清欢现在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这个绰号,面不改色地打招呼:“贝贝。” 对面传来失笑的声音。 “你想知道复赛目前的票数吗?”对面循循善诱,“叫一声哥哥就跟你说。” 越清欢不为所动:“我现在在超市,等下再给你回电话。” 越清欢说完之后就挂了电话,回到购物车旁边。 “你刚刚是接男朋友的电话吗?” 越清欢脸微微一烧,但也还是点了下头。 “就是他让你去北京找他的么?” 她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那张脸,与她相似至极的五官上看不出什么异常。 但是越清欢多敏感的一个人,一句话的好赖怎么会听不出来。 “你管得有点多。”—— 作者有话说:来啦来啦 求评论呀QAQ莫得评论的我快要无法夫希,今天还特地去把刚做的美甲修短了就为了码字,难道不配得到评论嘛 第49章 名字 已替换 齐深礼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 随手拿了一包放在边上的对联,轻描淡写地丢进购物车里:“我只是问一下而已,倒也不用反应这么大。” “只是是问一下?”越清欢眼皮子都懒得掀一下, “我的事情你少掺手,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齐深礼:“你外婆跟我说了一点, 是一个姓言的男生对吧。” 外婆会提起言斯诚的事情,越清欢并不意外。 她从很小的时候意识到自己与许多人不同开始, 就已经学会了给自己构筑起铜墙铁壁。只要没有期待,也就不会有所伤心。 刚开始的时候还是有几个一起手牵手去上厕所, 坐在操场的草坪上聊一晚上天的朋友,但是一旦有一点点分离崩析的苗头,她都会瞬间退避三舍。 不管是什么样的感情, 友情也好,爱情也罢,没有哪一段感情不需要碰撞磨合的。所以渐渐地, 她也的确做到了自己所想要的“独善其身”,不被孤立,也不必交心。 算起来言斯诚算是这些年唯二见过她外婆的人。 上一个还是因为母亲帮她外婆找了床位, 过来找人的程谙远。 越清欢的数学成绩很好, 否则也不会在高一就拿到省奖。但是她在文字、绘画之方面的天赋, 才算是真正的与生俱来登峰造极。 在所有的科目里,语文的提分是最难的, 想要从八九十分, 进步到考个一百一或是一百二或许不是很难, 但是再往上走的每个分数段都难如登天,每一步的脚下都是过去十几年的所有积累。 当时的程谙远怀揣着许多心思,找越清欢请教语文。本来目的并不在语文上, 谁曾想,语文却真的拔高了一大截。 所以程谙远的母亲也一直非常照顾沈老太太。 而言斯诚,是第二个。 沈玉仪不是不懂越清欢的想法,但是看着她这么多年独来独往,也到底还是着急又心疼,可人在病床上也是鞭长莫及。 所以她会告诉齐深礼这件事简直再正常不过。 “她跟你说的时候,不是这么形容的吧。”越清欢神色平淡。 齐深礼眉尖轻轻抖了一下,“大差不差,意思是一样的。” 中文一向博大精深。 越清欢沉着脸色,语气倒是仍然平和:“我只是想问,你是以什么立场来问我的呢?” 齐深礼噎了一下。 “我没有质问你。” “如果是想履行一下你的母亲责任,那可能有点晚,我已经成年了,未成年人才需要监护人。” 终于还是说开了。 越清欢本来根本不想提这件事。 只有放不下才会一直挂在嘴上,显得她多想要一个母亲似的。这么多年都熬过来,到了现在还认输,岂不是功亏一篑。 总归齐深礼也只是回来过一个年,并没有要继续留着的意思,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算这些陈年旧账,凭白扫沈老太太开心。 但是她还是没有忍住。 齐深礼有些语塞:“……” 她揉了揉眉心:“你从小在南江长大,他让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 越清欢没有接话,只是推着购物车往前走。 “……我只是希望你能过的好一点。” 只是越清欢已经走出去一段路了,也没有听见。 结账的时候,齐深礼打开钱包,把越清欢拦在身后:“我来付钱。” 越清欢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钱包里花花绿绿,棕色紫色绿色粉色,什么颜色的纸币都有,还有不少的硬币,很明显有一些并不是人民币。 她在拿钱的时候越清欢已经把手机付款码递了出去。 扫码成功。 齐深礼看了她一眼,把钱包收了起来,拎起打包好的袋子。 越清欢对过年没有什么期待,但是沈玉仪是一个仪式感观念很强的人,每年春节该有的都不能少。在哄老太太开心这方面上,她的包容度一向很高。 她们买了不少东西,换作是平时四体不勤的越清欢还是多少有点吃力的,但是齐深礼拎起来的时候却相当轻松,仿佛啊一袋子的膨化食品一样。 “我帮你提一边吧” “用不着,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买的,一并买好再带回去吧。” 越清欢比对了一下手上的购物清单,并没有什么落下的。她摇头:“走吧,回去吧。” 她从余光里打量齐深礼,发现两个人的脚步频率几乎是一样的。 不得不说有时候血缘关系是根本挣扎不开的,虽然十几年不曾见过面,但是她和齐深礼之间还是有着非同一般的默契。 就像明明没有说什么,但也心照不宣地把刚刚的事情翻了篇,不痛不痒地一起回家。 一到家越清欢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反手把门锁上了。 她深吸一口气,回拨过去。 响铃不到一秒,电话就被接了起来。 “清欢?我都要以为你又忘了回电话呢。” 她原先拿着手机,有好多话想说,偏偏听到言斯诚带着笑意的声音的时候,心脏上坠着的千斤石突然像是海上的白色泡面一样,轻飘飘“啪” 的一声消失不见,留下一点点阳光折射分析后的虹光。 “不能忘,我的票数多少呀现在?” 为了让比赛保持一定的竞争性,以达到更好地割韭菜效果,复赛开始的前两周是不会公开具体的票数的。 票数并不是由五家杂志社计算,而是请了盛州的一个国家公证机构进行记票,虽然前两周并不对外界公布具体的票数,但是几家杂志社的主编等人还是能够拿到具体的票数值的。 “啧,我说你怎么今天就能记得了,你根本就不惦记我,你只惦记着比赛。” 越清欢:“……不要讲得这么委屈,我画的好不是也在给你挣钱吗?你左右又不亏。” “我比较惦记人。” “那是,没了我《半夏》连跟独苗都没了那可太磕碜了。” “……你有没有想过你在跟谁说话?” 虽然只是打的语音电话,但越清欢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到言斯诚挑眉质问的样子,嘴角也忍不住弯了一下。 她原先是趴在床上的,因为躺的不舒服,抱着抱枕,像晒鱼干翻面一样翻了个身,靠在床上叠好的被子上,四仰八叉地躺着。 “我在跟我男朋友说话。” 电话那边诡异地安静了一会儿。 “可以的欢欢宝贝,现在已经这么会了,《天书》画完有转战少女漫的想法吗?” “……倒也不必如此,时刻惦记怎么样榨干我身上最后一丝价值。” “那你还想听你的票数吗?” 越清欢:“是第一吗?不是第一就不用说了。” “行,那我挂了。” 越清欢:“……” 这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嘴上虽然说是“没有第一就不用说”,但是想也知道不可能第一。 虽然表面上是在官网上刊登了所有人的作品,但是实际上,只有买实体的漫画杂志才能够投票。 而很大一部分的票,都来自于这群平时也会购买杂志的人中。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特地扫码看官网上的其它漫画,那么大多数情况下,就只会投给杂志上本身就有刊登的作品。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还能在独生岛、长舟等等人的围剿下还能拿第一,都不用别人去说,越清欢头一个举报自己数据造假。 “想也知道,那我到底第几啊?”越清欢还是多少有些好奇:“太差就不要说了,以免影响我的心情,先让我过个好年。” “每个人对差的标准不一样,所以我也很难说你是好还是不好。” 五家杂志社,进入复赛的一共有二十四个作品。 而最后只有前八名能够进入决赛。 虽然叫新人大赏,不过心知肚明都是一群刷绿漆的老黄瓜,越清欢倒是非常有数。 “有前八吗?”她试探问道。 “这个……”对面卖了关子,“有的。” “具体是多少呢?” “虽然可能不是很理想,不过还是有进步空间的,你过年开心点。” 越清欢语气十分惊讶:“前八还不理想?拜托这次八仙过海一样,不然你还想指望我第几呀?具体是多少名?” “第二。” 越清欢:“……” 她发自内心,真诚至极地问了一句:“你塞钱了?” 虽然这只是一个暂时的排名,并不代表复赛的最后结果,而且要是放在日本那种玩得比较成熟的地方,还会有专门的粉丝团统一控制票数,裤兜藏分和海底捞月都是基础玩法了。 新人大赏因为投票形式不同,这种情况相对少一点,但受acg文化影响,也是有几个人有这种成型的粉丝团的。 但是第二还是远远超出了越清欢的预期。 她知道因为官网展示的缘故,她占到了一定的便宜,但是这二十四个人里光是微博粉丝破百万的画师就有好几个。 更不说还有独生岛这种级别…… 哦,不对,她前面还有一个名次呢。 “第一应该是独生岛吧。” “不是,独生岛是第三。” 越清欢愣了一下:“……不是吗?” 言斯诚说了一个越清欢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别的男主被撩:(省略一千字违禁内容) 言斯诚被撩:好会,下一本要不要画少女漫试试? 过度一下,不知道两天之内能不能写到辣个情节(搓手手) 第50章 电话 “新年快乐。” 第一哪怕是停花还是渐无书, 越清欢都姑且算是独生岛的厨团还没开始放票,或是几个人人气确实相当。 停花就是几个百万粉丝的画师之一,画风又唯美又热血, 很多人都爱模仿她的画风。加上性格好人也生得漂亮, 所以从出道开始人气就一直很高, 虽然经常被诟病“网红画手”,但也确实有与名气匹配的水平。 而渐无书是属于剑走偏锋横空出世的类型, 出道处女作是一本类似无限流的惊悚漫画,画的虽然是彩漫, 但是风格隐约有几分伊藤润二的味道,因此也广受喜爱。 可这个十方客,却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名字。 这次入围的人里, 越清欢不说全部认识,起码也是多少听过名字的,唯独这个十方客, 是第一次听说。像极了一场武林盛典里突如其来的不知名游散侠客。 “十方客是哪个杂志社的啊?” “《漫斩》杂志社的。” 她打开官网界面,点开《漫斩》的分栏,找到了十方客的名字。 不过她有点惊讶的是, 十方客的作品《最后的行者》居然排在独生岛的《活人剑》前边。 不论从名气, 还是笔名或者漫画的名字拼音排序, 都不应该是这个顺序。 《最后的行者》的确是一部相当成熟老道的漫画,是哪怕放在《漫斩》, 正常情况下也可以很轻松获得前几的水平, 要是遇到高/潮情节加上那期刚好没有独生岛的话, 拿个第一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放在这二十四个人的作品里面,就显然不够看,撑死也就只能算个前八, 更不说跟独生岛比。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十分笃定自己没有看过这部漫画,但是十方客这篇《最后的行者》,却给了她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不过要是正经算起来,她的票数也比独生岛高了。 越清欢突然有那么一点点心虚。 “独生岛怎么这么低……” “第三名,叫低吗?”言斯诚哑然失笑。 越清欢强调了一遍:“那可是独生岛。” 虽然她并不是独生岛的书迷,但是也一直非常推崇独生岛的画风。 “这么关心别人,不如先想想决赛怎么办。” 越清欢:“这不是还久着嘛,不急的,进了再说,反正年内我必不干活。” 对面轻笑一声:“不干活就不干活吧,你最近在忙什么?一天到头没有音讯。” “准备过年的事情……”越清欢顿了一下,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笑着转移话题:“说起来,《半夏漫画》过年有红包吗?” “《半夏》没有,但是我老家有,”言斯诚循循善诱因势利导,“你要是跟我回我爷爷那边的话,绝对可以拿很多,回头我们四六分,我拿四就可以。” 越清欢:“……你还挺会算,四成也太黑心了。” 言斯诚试探道:“那三七。” 越清欢没有回话:“……” 电话里只有微弱的电流声。 言斯诚像是做了很大让步:“二八,不能再低了,来回路费我帮你出。” “九一分你都不要想。” “不分也可以,”言斯诚从善如流:“那你什么时候过来,我帮你订票。” “还订票,我光是去一趟就被说了。” “被谁说的,话那么多。” “我外婆。” “不过也是关心你……” 越清欢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的女儿。” 非常神奇的表述。 外婆的女儿。 言斯诚隐隐约约有了一点思路,但是并不是很敢确定。 “是……你哪个姨妈么?” 越清欢抱着枕头,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发呆:“……是我妈。” 说出来其实比想象中容易,虽然真的非常不想承认这个母亲,虽然用了“外婆的女儿”这种神奇的说法,但是最后还是逃不了母女的身份。 她的语气显然不太正常,言斯诚也收敛了一点:“阿姨回去了是吗?” “回来过个年而已,”越清欢轻描淡写地说道:“过个年不知道又去哪里了。” “她怎么说你了。” “没什么,不用理她。”越清欢把抱枕压在脸上,声音有点闷:“反正也不知道下次见面得是什么时候,她的意见不重要。” “……那倒也是。” 越清欢沉默了一下,把这两天她和齐深礼之间的剑拔弩张说了一下,“我会不会有点过分,毕竟也是我妈。” 电话里传来言斯诚一声轻笑,呛到咳了几声清嗓子:“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你,我跟常女士从不冷战,我们一般直接开骂的。要不是容易骂到她自己,我感觉她好几次都想骂脏话。” 越清欢笑得咳了几声。 确实,在母慈子孝这一方面,言斯诚和常乐女士一向可以的。 但是明明是斗嘴,却又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他们的的确确是一对母子。 家庭关系和睦的母子。 她不是没有向往过这样的家庭关系,不过这么些年来,她也没有比别人缺胳膊少腿,也就算了。 “不过话说回来,十方客票数比我多很多吗?” “那倒是没有,前三的票数咬的很紧,甚至你和独生岛就差了十二票。” “我何德何能,”越清欢感叹了一句,“你是帮我刷票了吗?” “自信点,这个投票形式怎么刷,走公帐我血亏,直接财报亏空。” “就不能走私账吗?” “走私账要名目,但是有的人不愿意给。” 越清欢十分冷酷无情:“没事,那就算了。” 言斯诚忍着笑:“我家现在就放着二十本《半夏漫画》。” 越清欢只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倒也不是真的希望言斯诚去买书,毕竟作为一个“文艺工作者”,她还是有一定的傲气的,哪怕名次掉下来一些,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名次是因为刷票才上去的。 “什么啊……没必要这样,这种投票读者投票才有意义吧。” 言斯诚倒是非常无辜,也义愤填膺帮忙指责:“我也是这么说的,言季晨就是不听,仗着自己有钱,把我们家附近那个报刊亭的《半夏漫画》给买空了。” 越清欢幽幽叹了口气:“连季晨主编都知道买几本支持一下我,你呢,你还要跟我计较什么公账私账。” 言斯诚:“……” 怎么言季晨就是支持你,我就是没意义了呢。 “不过你让主编不要买那么多了,”越清欢想了想措辞:“就是感觉这应该是读者投的。” “不能这么算,”言斯诚忍着笑:“言季晨一直很喜欢你的漫画的,她把《半夏漫画》交给我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说不管怎么样都得把你留住。这买二十本已经算是避嫌了,换作之前她肯定得买个百八十本的。” 一本杂志并不贵,有钱一点的粉丝里,买个百八十本来投票的并不算罕见。 尤其是这场比赛里云集了停花等等人物,粉丝团下场之后冲多高都是很正常的。 “真的假的,”越清欢准确地抓住了重点:“那意味着跟你在一起,我反而少了至少八十票。” 言斯诚:“……” 他磨了磨牙,咬牙切齿地笑道:“你知不知道那二十票都是她差使我辛辛苦苦一张一张从杂志上裁下来,一张张填好寄的呢。” 越清欢忍不住笑了出声:“那真是辛苦我们言哥了。”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废话,才挂了电话。 越清欢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抱枕压在脸上滚了一圈。 第二。 虽然只是目前的票数,但是不管怎么说,也已经超出她的预期太多了。 像是许愿了一个小面包,却收到了一个七层的精美翻糖蛋糕一样。 不只是名次,更是无数纷飞纸片带来的素未谋面的喜爱。 全心全意,没有任何人作为喜欢的前提跳板,只仅仅是因为喜欢她的画作,而喜欢她。 她脸上微微泛起一点点热意,连着刚刚被齐深礼惹出来的郁结也稍微消散了一点。 越清欢翻了个身坐了起来,再次打开了出门前合上的笔记本电脑,拿着板子继续刚刚没画完的内容。 廿七、廿八、廿九。 眨眼就是大年三十。 街上的店面关了大半,往年沈家菜馆都会开到下午两三点,把年夜饭做好,等越清欢去拿了再关门。不过今年齐深礼回来,沈老太太却让沈叔不用再准备,而是张罗着要自己家做饭。 越清欢觉得齐深礼一回来,沈玉仪病都好了大半,腰也不酸了头也不疼了,但凡齐深礼愿意住个一年半载的,保不齐沈玉仪直接痊愈去跳广场舞都不在话下。 不过到底也拗不过沈玉仪。 也许是因为血脉相承的缘故,祖孙三个人的厨艺都相当一般,也就是毒不死饿不到的一个水准。不过简单做个火锅倒也不需要什么厨艺。 沈老太太的病情虽然稳定了一些,不过仍然不能吃重盐的东西,所以越清欢用花蛤明虾熬个汤底,再自己另外调几个沾碟。 这种老式的房子客餐厅并不太大,所以家里也没有特地设置餐桌。火锅蒸腾起来的雾气给门窗禁闭的客厅带来些许热意。 三个人围着方桌坐下,齐深礼和越清欢隔着沈玉仪女士一左一右坐下,刚好面对面冲着。齐深礼把黑色的长发扎成低马尾,有几缕头发散落下来,被她随手别到耳后。就算越清欢打心眼里不愿意接受这个母亲,也不得不承认,即便是素净着一张脸,也依然好看得惊人。 越清欢余光扫到沈玉仪夹了一只虾,剥了壳后放到了沾碟里,眉毛一挑,一句“沈老太太吃这么咸的不要命了”刚想脱口而出,下一秒就看见沈玉仪把沾好的虾放到了齐深礼的碗里。齐深礼目不转睛地看电视里春晚的小品,头都不转一下,筷子倒是分毫不差地夹起了碗里的虾。 越清欢把话咽了下去,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自己夹了一只虾放进翻腾的火锅里。几上几下,虾的颜色就从青灰色变成红白色,挂着透明汤汁显得水光油滑。 她刚刚把虾放进自己的碗里,腰上的口袋就传来些许振动的感觉。 低头一看,果然是意料之中的人。 越清欢抬头看了一眼桌上其他两个人,拿着手机起身回了房间。 她关上房门,接通电话打开了手机的免提。 房间窗户外深邃的天空一瞬间绽开了无数烟花,前仆后继摩肩接踵地把半边天际都染上光亮,宛若黎明时分。 几天积攒下来的情绪荡然无存,只剩下耳边伴着爆竹烟花传入耳中的言斯诚一贯带着笑意的声音: “清欢,新年快乐。”《 》 50-60 第51章 喉结 和尚摸得,我摸不得? 一簇又一簇的焰火, 一朵又一朵的烟花,连成一线璀璨光亮把夜幕妆成黎明,天际线上难得的星河也掩饰在其中。 比起北方, 南江的冬天并算不上太冷。虽然没有暖气, 厚厚玻璃阻隔了外边的冷气, 房间里的温度也还算温和。 “斯诚,新年快乐。” 越清欢鲜少叫他名字, 要么跟着其他人“诚哥”、“言哥”一通乱喊,要么连名带姓地叫“言斯诚”, 像极了找他算账的常乐。这样简简单单却莫名带着点温软情绪的“斯诚”,算起来印象里倒是头一遭。 电话那边像是呛到,咳了几声, 把旖旎气氛给咳个干净。 越清欢:“……哥哥,咱不至于这样。” 对面轻轻笑了一声:“有点冷。” “你那里不是有暖气嘛,怎么还会冷。” “因为我现在不在家里啊。” 越清欢眉间微微一动, 一个有些许荒谬又有些许期待的念头浮在心上。 “大过年的,你不好好在家跨年在哪里。” 言斯诚那边的确是热闹得很:“在放烟花。” “哦,”越清欢的声音有着些许难以察觉的低落, 她干巴巴地应和一句:“烟花好看吗?” 对面却像是复读机似的:“烟花好看吗?” 越清欢稍微怔了一下, 旋即向前一步走近房间的窗户, 她下意识抬起空闲着的左手,轻轻贴在冰凉凉的玻璃上。 房间只开了一盏台灯, 透明的玻璃上隐隐约约印着她上翘的嘴角。 窗外的夜幕被烟火染亮, 往下是楼房林立万家灯火, 循着烟花来处,对面不远处的房顶天台影影绰绰,有个人影向她挥手。 她有一丝丝难以置信的迟疑, 摸起放在书桌的眼镜戴上:“是你在挥手吗?” “那不然呢?”言斯诚笑着说道:“本来打算去你家蹭个年夜饭,结果飞机延误了很久。 ……好在赶上了跨年?” “我过去找你。” 再没有哪怕一点点的犹豫,越清欢抓起放在椅子靠背上的过膝羽绒服,胳膊捅进袖管的时候还胳了一下。 客厅的两个人还在煮火锅,气氛一派其乐融融,越清欢却半点没有停顿:“我出去一下。” 然后登上雪地靴,跑了出去。 动作迅速,一气呵成。客厅里的沈玉仪和齐深礼来不及问句出去干什么,就听见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沈玉仪缓过神,站起身想去拦住人:“这大半夜,她是要去哪里。” 齐深礼看着越清欢刚刚进去接电话,现在就跑出去,心里也大概有个底。她拉住沈玉仪的手臂,拎着沙发上的风衣外套站了起来。 “你先安心吃着吧,我出去看看。”她笑着把沈玉仪按回椅子上:“放心好了,大过年的不会出什么事,我跟着就行。” 说着套上风衣,慢条斯理地穿好鞋子,也走出家门。 不出所料,走廊上已经空空荡荡,早就没了越清欢的身影。 她倚着走廊的铁栏向下望去,不远处一个黄色羽绒服身影向另一个黑色的身影飞奔而去。 齐深礼眼神微微一暗。 越清欢的体育一向差得可以,800米能及格全靠一口仙气吊着。此时此刻却好像灵魂也飘了起来,一路跑下来没有一丝阻碍,跑道言斯诚面前才堪堪停下。 她脸上因为跑过来泛上一点儿红晕,眼睛也水润润的。 言斯诚伸手把她拉到怀里,阻绝了两个人之间最后一点点距离。 “来得还挺快,”他低着头,把下巴搁在越清欢的肩窝处,“围巾都不知道戴一条吗?” 越清欢眼睛亮亮的:“……想快点见到你。” 倒是轮到言斯诚噎住了,他指节抵住嘴唇,嘴角是挡不住的弧度。他站直了些,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给她圈上。 “不用啦,我这件衣服够的。” 越清欢把自己的羽绒服拉链一拉拉到顶,立起来的领子一下子就埋没了小半张脸。倒是言斯诚还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打底的毛衣也是普通的圆领,脖子裸露在空气中不说,甚至隐约看得到锁骨,皮肤在毛衣的深色和夜色映衬下显得有些许晃眼,看着都冷,脖子几乎都想要缩起来。 她拽着言斯诚的围巾,把围巾从自己的脖子上摘了下来,小声嘟囔了一句:“自己还不是要风度。” 大概是越清欢的视线过于灼热,言斯诚循着视线方向,下意识摸了一下脖子,眼睛一弯:“在看哪里?” 不知道是不是吹了风的缘故,越清欢脸上浮起些许热意,色厉内荏故作镇定:“怎么,和尚摸得,我摸不得?” “那你倒是别光说,行动呢?”言斯诚轻笑,原先搭着脖子的手顺着颈部的曲线,修长的手指一路划过喉结锁骨,停在领口边缘。明明没有勾下衣领的举动,也没有多少暧昧的神色,但是他有一张堪称造物主杰作的脸,就是在越清欢这里的通行证。 越清欢被说得恼羞,一时神使鬼差,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伸手搭住言斯诚的锁骨,嘴唇轻轻蹭过他的喉结—— 作者有话说:或许还有人记得跟在后面的妈妈 齐深礼下楼前:不能让小王八犊子占清欢的便宜。 齐深礼下楼后:没事了。 第52章 草稿本 坚决拒绝工资回收计划 越清欢触之即离, 她本来就不是多外放的人,只不过刚才一时上头没了顾忌。 她视线余光扫过言斯诚,因为距离太近反而看不清全貌, 单单就清晰精致的下颚线就让她有些许心猿意马。 这栋老式公寓楼最初是家属楼, 只不过岁月荏苒时移世易, 被三三两两陆续转手,如今已经没有几户人家是原先的住户了, 剩下的有一些被人租了出去。年关之时,众人陆续返乡, 又或是去与已经成家立业的子女团圆,现在反而没有平日里的热闹。 天边的烟花已经散去,周遭遥远的爆竹无法盖住她清晰而有些急促的心跳声。 她跑下来时脸上的热意丝毫没有因为时间推移而消散, 反而连耳垂都像是氤氲在温泉水蒸腾起的温暖雾气中一样有些许酥麻。 ……只能怪自己太容易为色所迷。 她放在人家锁骨的手刚想用力推开言斯诚,后背就被人轻巧圈住,按在怀里。 头上落下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清欢, 新年快乐。” 她僵住的手微微放松,自然滑了下来,反手轻轻环住言斯诚的腰。 她一句“新年快乐”刚刚滚到舌尖, 就听见一句“我的腰也还可以的, 你要不要摸试试?” 越清欢恼羞成怒, 推开言斯诚气笑:“……你能不能要点脸?听听自己说的什么话,出来卖的嘛?” “嘶, 你发现啦?”言斯诚那双桃花眼轻轻一挑, 路灯单薄俗套的光落在他眼里仿佛潋滟了一池春光, 明明一张英挺精致没有半分女相的脸,偏偏被他用出了一点聊斋里勾魂艳鬼的意思。 他语气愈发温柔,甚至带了一点哄骗的意味:“我孤身至此, 身无分文,不卖艺只卖身。” 越清欢把视线从他脸上挪开,警惕道:“警惕资本家套路骗局,坚决拒绝工资回收计划。我有下载国家反诈App的你知不知道?” 她的确无法抗拒言斯诚的脸。 但是触及金钱这种她不可动摇的底线的话那就是两说了。 言斯诚:“……” 对不起,终究是他冒昧了:“那我倒贴点?” 越清欢嘴角忍不住上翘:“那是可以考虑一下,不过你怎么来了?” 言斯诚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连:“听起来很不想见到我的样子?” “也不是,”越清欢眼神微微闪了一下,笑容倒是没什么变化:“那你过年不用陪家人吗?” 言斯诚相当真诚地说道:“我们家人口多,不缺我一个,搞不好现在都还没发现我不见了。” 越清欢当然知道他在胡诌八扯,语气再真诚她也不至于相信人口多就可以让自家小孩在过年的档口天南海北地这么飞。但是她没有发现自己光是听见他这么东拉西扯,眉眼就已经不自主地弯了起来。 她刚想说什么,然后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清欢。” 是谁不言而喻。 越清欢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就看见齐深礼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大概是对长辈的天然敬畏以及距离,哪怕她发自内心不认同齐深礼的母亲身份,这种时候也不由有些心虚,耳根处也有一点热意。 ……她什么时候下来的,又看到了多少。 言斯诚自然也同样看到了来人,他并不认识齐深礼没有见过她,但是对方的身份并不难猜。 齐深礼穿着一件灰棕色的风衣,身形修长,虽然野玫瑰一样的气质与越清欢截然不同,但是眉眼却与越清欢如出一辙。 虽然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气质,但是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又长着一张和自己女朋友相似的脸,以及身上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敌意。 除了那个选项以外不做他想。 越清欢对骤然凝固起来的气氛十分敏感,她下意识向左挪了一点,把言斯诚挡在身后,抿了抿唇,不太情愿地开口:“你怎么下来了,我等下就回,你先上去吧。” 可惜言斯诚不承她的情,向前走了一步,和她并肩站着,相当有礼貌地打了招呼:“您好。” 齐深礼也有一点冷硬:“你就是清欢说的那个男生吧?” 言斯诚没否认也没应承,而是自我介绍了一下:“我叫言斯诚,您叫我小言就成。” 齐深礼再不情愿,到底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看了越清欢一脸紧张仿佛下一秒自己就要动手的神色,多少有点无奈:“外面有点冷,上去坐会儿吧。” “那谢谢您。”言斯诚笑得灿烂。 齐深礼说完转身就往上面走,越清欢没有跟上,言斯诚自然跟着她落后几步。 越清欢咬了下唇:“你想上去吗?” “为什么不呢?”言斯诚自然而然牵住她的手:“走吧,下来这么久你手都有点凉。” 他的笑容依然灿烂,只是和背景墙稍显不搭。 越清欢有点迈不动步子,她从没留意平日里走惯了的公寓楼的墙壁有如此斑驳,岁月剥离的墙皮和交错盖着的开锁通下水的广告,与眼前的人似乎有些违和。 言斯诚扬眉:“怎么不走?家里背着我藏人了?” 越清欢脑子里的胡思乱想被一句话清空,下意识笑道:“藏人还用背着你?” 言斯诚拉着她的手往楼道走,语气像个正宫娘娘:“啧,那我倒是要看看你为了个什么狐狸精这么天天不着家。” 越清欢翻了个白眼,顺势陪着他把戏演下去:“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成什么体统?我迟早休了你。” “要休了我,那就把婚书拿出来呀。”言斯诚半点不心虚,然后停了两秒钟之后,假模假样后知后觉:“你是不是又弄丢了,这样吧,我们改天去补一张,民政局初七上班。” 越清欢嘴角就没放下去过,笑得脸颊都有点发酸:“……你带户口本了嘛你就领证。” “带了。”言斯诚面不改色 越清欢睁大眼睛:“你没事出门带户口本干嘛?” “未雨绸缪,有备无患。” 越清欢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眼前的人不过又是在满嘴跑火车:“行啊,拿出来看看。” 言斯诚一双桃花眼眨了眨,眼波流转像是盛着满满的真诚:“放酒店了,你要是不信的话跟我去酒店看看?” 还没等越清欢说话,楼梯上方就传来齐深礼不太好的语气:“你们要去哪里?” 言斯诚:“……” 虽然知道越清欢和家里的关系并不像普通人家一样,但是不管怎么说大年三十这种日子拐人家女儿去酒店这种事情听起来就不是什么正派做法。 齐深礼只是看越清欢和言斯诚半天没上来,就来楼梯口看看,不巧就碰上了言斯诚说这句话。 越清欢主动解了围:“回家,不然还能去哪。” 除了齐深礼这样立场的人,一贯长袖善舞的言斯诚在长辈里向来都是很吃得开的,三两句招呼就让沈老太太眉开眼笑。 沈老太太是见过言斯诚的,看见他来,笑晏晏地招呼人坐下:“斯诚吃过饭了吗?” 言斯诚还没说话,越清欢就替人答了:“他在飞机上吃过了,我们先去我房间了。” 说罢连拉带拽地把言斯诚带回自己的屋子。 平心而论,这套房子因为是早期的公寓,实得面积比较大,说是百来平,但房间也很宽敞,但也只和言斯诚的书房差不多,加上越清欢的柜子上、椅子上,到处长满了衣服,再加上画画的东西,除了个过道的地方以外无从落脚。 越清欢:“……要不你先出去,我收拾一下。” 言斯诚把身上的风衣外套脱了下来,随手挂在越清欢门边的衣架上,饶有兴致地环顾了一圈:“不好吧,外面是你外婆……”他想了一下措辞,:“和乔女士,我怕生。” 一声乔女士像极了他在叫自己母亲“常女士”,刻薄又促狭,而且说“我怕生”三个字的时候没有丝毫心虚,仿佛之前那个有本事在被告白的时候说喜欢一个没见过面的人只是一个跟他同名同姓恰好又长着同一张脸罢了。 越清欢深吸一口气,但是对着那张飞过半个中国来南江的脸认命叹息:“要不你上床吧。” 南江话里“上床”是坐床上的意思,她习惯性“直译”成普通话。 言斯诚一脸喜出望外:“啊,这么快就要到上床的地步了吗?” 越清欢才自觉话里有些歧义,恼羞成怒:“你给我站着吧。” 言斯诚看着对方烧红的耳垂,深知再逗下去可能要被赶出去了,这才乖觉地站着。 越清欢桌上放着一本草稿本,虽然她平时画稿子都是用数位板了,但是起稿的时候还是喜欢先画在草稿纸上找找感觉。 稿纸上并不全是《天书》,有许多天马行空的内容,有着半张脸机械结构精细严密的朋克兔子,也有寥寥几笔写意的山水,放在一起又意外和谐。越清欢并没有系统地学画,所以画工并不算老道但足够跳脱,让人的目光不由自主被吸引。 只不过翻着翻着,就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画。 “咦?” 还没等他说什么,越清欢就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一把盖住了本子。 第53章 吻 “跟你做什么我都很期待”…… 越清欢的画风一向大开大合气贯长虹, 虽然细节也做得不错,但是一直很少画写实画风的东西,偏偏那页草稿本上有张速写人像。 虽然不是正规科班出身, 但是这么多年画下来, 越清欢的画功还是相当过硬的, 加上没有谁会对自己的脸不熟悉,所以哪怕只一眼, 言斯诚也一眼认出了上边的人是谁。 越清欢在他翻草稿本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她虽然乱七八糟画了许多东西, 但是印象里基本上是全年龄段级别的,倒也不怕言斯诚翻。 却忘了这张画。 说到底只是个人像,半点该画的不该画的都没画, 只是寥寥几笔勾出了肩颈锁骨。 “不要乱翻别人的东西。”越清欢色厉内荏,脸上因为刚刚跑出去而泛起的潮红此刻涌到了眼下,连睫毛都在发抖, 如果没有前情提要,任谁见了这个样子都要觉得是被言斯诚欺负惨了。 她冲过来的速度太快没刹住车,言斯诚顺势揽过她的腰把人接住。这个南方的城市是没有供暖的, 即便在房间里也是毛衣线衣一层又一层, 但言斯诚依然轻轻松松单手连衣服圈住她的腰。 他笑着开口:“激动什么?又没不让你画。” 越清欢咬牙:“重点又不是让不让我画。” 言斯诚挑眉啧了声:“怎么不是重点了, 我这个长相出去外面当模特也要算钱的吧?”他向来没什么包袱负担,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有半点压力。何况他的长相毋庸置疑, 否则越清欢这么怕麻烦的人怎么也不可能鬼迷心窍主动去招惹。 但越清欢毕竟是个要脸的人。 她脸上已经找不到一处白皙所在, 整张脸尽数被绯色侵染。她抬手捂住了言斯诚的嘴, 手心碰到了一处柔软。因为刚刚从外面进来的缘故,脸上还带着些许的凉意,所以嘴唇的温度愈发清晰。 言斯诚低下眼睛, 卷长的睫毛轻扫在越清欢手侧,似有若无的痒意顺着神经元一路传导挠在心上。她心里刚刚觉得有哪里不对,掌心就突然微微一热。 越清欢大脑“嗡”一下子一片空白,瞳孔骤放,整张脸像笼罩在刚刚掀开盖子煮沸的汤一瞬间涌出的雾气里,像摸了烙铁一样迅速抽回手,下意识退了一步。房间里各种杂物放了一地,她的脚上一绊,连带着圈着她的腰的言斯诚一起摔在床上。 她的床垫很软,摔下去倒是不疼,两个人面对面侧躺着,距离很近很近,近到越清欢看得清言斯诚有几根睫毛,看得清瞳孔的颜色,看得清鼻梁的起伏走线,看得清眼中倒影出的自己的样子,却无法将五官拼凑成一张完整的脸。 她以为言斯诚会说点什么,无论说什么都好过现在,连空气流动的速度都隐隐凝滞,房间里安静得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越清欢努力让自己停顿的大脑重新运转,想说什么打破此时此刻的无声境地,却在言斯诚轻轻的睫毛抖动里成为徒劳,眼中只剩下他深色的瞳孔。神使鬼差一般,她慢慢地靠近了言斯诚。 言斯诚的眼睑也随着她的靠近慢慢半敛,低垂下的睫毛逐渐挡住了他的眼睛,英挺好看的眉弓与鼻梁构成面部的起伏此时此刻显得如此无害,带着些许纵容意味诱敌深入。越清欢低下视线看着人的唇,偏薄的嘴唇透着殷红,有几分任君采撷的乖巧感。 她想起从前在书上看见,薄唇是多情相,最是巧言令色。但是她大概是鬼迷心窍,还是义无反顾扎进这个糖衣炮弹里。越清欢鼻尖先碰上了他的鼻梁,她往边上一侧,吻上言斯诚的唇角,清凉柔软的触感带着一丝薄荷的味道。 她的动作很轻,小心试探,浅尝辄止,像丛林里一只离群的年幼梅花鹿,在乱花渐欲的淙淙山涧边跃跃欲试。 越清欢在这方面的经验近乎为零,为数不多的知识还是从漫画小说之类里来。她看的东西又大多属于纯爱类型,关于接吻的描述都仅仅停留在接触上。 贴贴,然后呢? 像走到游戏尚未开放的地图,撞在看不见的空气墙上,明明近在咫尺却笼罩在迷雾中。她还在举步不定,言斯诚原先闭上的嘴唇已经微微张开,像是最耐心的老师一样循循善诱,一步步引导毫不设防的唯一学生走向正确答案。 越清欢是个好学生,下意识有学有样轻启唇瓣。 在嘴唇张开的一霎那,蛰伏已久的猎人一般瞬间扣动扳机。言斯诚夺回主动权,轻巧伸手捞住她的后脑勺,断了梅花鹿的退路,撬开牙齿一路攻城掠地长驱直入,原先浅浅淡淡的薄荷香气一下子充盈她的大脑。常言道物极必反,浅淡的薄荷香气能够让人灵台清明,而这不由分说铺天盖地而来的薄荷香气却让她陷入酩酊一样的眩晕里,弃甲投戈立地投降,再无半分招架之力,任由对面胡作非为作奸犯科。 视线范围里,言斯诚原先低下的无害眉眼微微抬起,眼睛里荡漾着笑意,眼尾泛着桃花颜色般的红晕,有种浪荡轻佻的勾人感,很难说是得逞还是如愿。他含着越清欢的唇珠吸吮厮磨,唇齿交缠间轻微又暧昧的声音通过骨传导到达耳间,在凝滞安静的空气里清晰可闻。 越清欢想推开他,手按着他的胸膛,只是如此近的距离根本不适合手臂发力,不痛不痒的力道仿佛欲拒还迎的调/情一般。 所幸在她快要溺水而亡之时,始作俑者终于像只餍足的猫放开奄奄一息的鸟雀。明明是不同的物种,但泛着微红的眼角却和言三如出一辙。 言斯诚终于松开人,越清欢趁势手肘一撑坐了起来。因为喘不过气的缘故,她眼眶泛起一些湿润。言斯诚倒是没有半点坐正的意思,手肘撑着床,像抽了骨头一样斜斜躺着,领口因为刚刚摔倒的原因也歪到边上,露出了一大片锁骨。配着那双无时无刻不是含着笑意的桃花眼,看着非常像是从事什么非正当职业。 偏偏是自己挑起的事端,越清欢也毫无立场指摘别人。她沉默一会儿,忍无可忍:“言哥,你这样真的很像……”她犹豫了下,还是把不太友善的“出来卖的”几个字吞了下去。 不过言斯诚多善解人意体贴入微的一个人,相当自然地帮越清欢补充完了剩下几个字:“站街的?” 半点没有惭愧或是忸怩之意。 越清欢:“……” 那你自己都说了,我还说什么。 “没关系,”言斯诚脸上的酒窝浅浅地陷了下去,“回头上电视跟你一起蹲墙角也不亏。” 越清欢:“听你这意思还挺期待是吧。” 言斯诚:“跟你做什么我都很期待。” 哪怕已经习惯了言斯诚说话就是这个调子,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越清欢的心跳还是难免漏了一拍。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色些,眼睛里的笑意却有些自作主张:“放以前,你不当个九千岁都算屈才了。” 言斯诚半点不生气:“是娘娘抬举了,不过我是九千岁,”他嘴角微微翘起,饶有兴致:“那咱们算什么呢,私通款曲?秽乱宫闱?” 越清欢早已麻木,她指着窗户:“看到那个窗户没有,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玩等下就把你从那边推下去。” 对面的人笑得直不起腰:“十一叔这么始乱终弃的么,难道不是你先偷偷画我?” 越清欢咬牙切齿:“什么偷画,我光明正大画的,你有什么意见么?” 言斯诚:“怎么会有意见?我荣幸还来不及。不过之前我生日的时候你怎么不画人像给我呢?” 越清欢踟躇了一下:“……我人像画得比较一般。” 言斯诚呛了一下,有些失笑:“是不是那种北大还行撒贝宁,人像一般越清欢?” 越清欢的画风哪怕在众神云集的创世新人大赏里也是独具一格的,画技更是不必提的基本功。 “不是啦,”越清欢摸了一下鼻子:“我人像是真的一般。” 通常来说,一个标准的美术生学画的流程是先学素描,从排线到石膏再到写生,一步步打好形准基础,才能开始画人像,从人头到半身再到全身,先素描再色彩,先形准再色准,按部就班,水到渠成,十几年下来才能养成一个合格的艺术生。 但是越清欢别说什么石膏写生,她学画画一上来就上了色彩,跟着沈玉仪直接从油画起笔,就像还没学会立足尖的小舞者就直接跳黑天鹅三十二挥鞭转一样。画技能有今天这个水平,一半靠过人天资,一半靠这么多年惊人的练习量。 风景画有不同之处是天经地义的事,有时候还夹杂了许多画者的思考想象。而写实人像实际上算是对技术要求最高的画之一,人对于熟悉的东西,只要有一丝不自然都会显得尤为明显,与真人越相似,其中的细微不同就会让人更难受,这也是恐怖谷效应的由来之一。 越清欢的技术画漫画自然是游刃有余,但真正画写实人像却没那么有底气。平时画画也就算了,拿出去做礼物……不如不送。 她认认真真地跟言斯诚解释道:“……以前学的时候就没打好基础嘛,后来也没什么机会练。平面照片其实很难练人像的,模特么又请不起。” 言斯诚看着越清欢认真的样子,突然福至心灵:“你想找我当模特啊?” 越清欢笑得乖巧,点了点头。 言斯诚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想要什么可以直接说,不用这么山路十八弯的,换个人怎么听得懂。” 越清欢慢吞吞地说:“也不一定,又没有换过怎么知道。” 言斯诚的手指微微用力,挑眉竖眼:“你还想换谁?” 越清欢扯了一下他的衣角,笑容不减:“那好不好嘛?” 她犹豫了一下,小声补上了称谓:“男朋友。”—— 作者有话说:【红眼给命小剧场】 越清欢:好不好嘛? 言斯诚:叫声男朋友,命都给你。 (bushi) 我永远喜欢欢欢和贝贝! 本来想多攒几章八月份拼一拼,但是写完接吻真的好激动好激动,加上今天是我的生日!真的无法忍住不发!爱你们么么哒! 马上就要写到我写这本最想写的情节了!辛火华冲! 第54章 越五点五 升官发财死主角 54. 言斯诚鼻周面中氤氲起热气, 犹如在冬夜寒风中吹出绯色。 越清欢虽然大多数时候都像背着众人开在夜深人静时候的昙花一样内敛,但总有时候不按章法,乱拳打死老师傅。 言斯诚清晰地听见自己乱了步调的心跳声, 睫毛抖得犹如蜂鸟的翅膀。别说只是当个模特, 就是越清欢想要他银行卡密码, 他都得挑一张余额多的。 他微微挑眉,桃花眼里盛着三月的荡漾春水, 故作镇定,虚张声势:“可以啊, 需要我脱衣服吗?” 没想到越清欢认真地点头:“如果你可以接受的话,确实裸/体的模特可以让我学习人体的肌肉走向骨骼结构。” 她的眼睛太干净太澄澈,像是山涧清泉一般汨汨流淌在温润的黑色岩石上, 以至于言斯诚的思想无法滑向其它方向。 他并无不可,没有多犹豫就应下了。他勾着毛衣下摆,抬手就要撩起来, 手却被越清欢一把按住了。 越清欢恼羞成怒,又急又气:“你在干嘛!”言斯诚这才看见她被头发挡住的耳根也早已红透,倒也不像刚刚表现出来的就事论事无动于衷。她的确是想练人体, 但要是说对着言斯诚这等“声名远扬”却仍有无数人前仆后继灯蛾扑火的绝色, 都不曾肖想倒也不现实。 末了才她察觉自己的反应是不是过大, 勉强找补:“今天东西都没有准备,画不了的。” 原先用作画室的那个房间因为齐深礼回来暂作卧室, 虽说她要是想在里面画画, 齐深礼也不会介意, 但是画油画确实还是得准备很多东西,她要是大年三十晚上整这出,不说齐深礼, 大概言斯诚就是在沈老太太那边也得扣大分。 言斯诚又恢复那股子漫不经心的态度,向她眨了眨眼睛:“没关系,又不是非得要画画才能脱。” 两个人还在说话,敲门声响起,越清欢打开一半门,齐深礼站在门口,并没有向里面张望,只是稍微看了一眼越清欢,面色微微有些潮红,不过衣服头发都还齐齐整整,也许是因为在外边吹了风。 齐深礼并没有偷听,只是她平时的生活环境造就了她敏锐无匹的听觉,虽然关着门,但是还是隐约听到几句容易误会的字眼。现在看见她略微松了口气,语气也和缓许多:“外婆让你和小言一起出来喝点汤暖暖,刚刚从外边进来连口汤都不让别人……” 然后就看见衣冠不整的言斯诚。 虽然他已经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明面上也挑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比起刚刚风衣笔挺的样子,毛衣无论如何也难免有点懒怠随意的感觉,加上他眼尾带的些许红痕。联想起刚刚的事情,齐深礼突然有点动摇自己最初的判断。 出人意料的是,照理说齐深礼对言斯诚不至于相看两厌,但也没什么好感,但是居然也能聊几句,气氛倒也不像越清欢想的那般剑拔弩张。言斯诚向来长袖善舞,不说把沈玉仪哄得眉开眼笑,就连齐深礼的态度也软和许多,甚至还有空一边说话一边剥虾投喂她。反而是她这个所谓的主人家全程插不上几句话,像个作陪的。 “你自己吃吧,我自己剥就可以了。”越清欢已经不记得刚刚自己看沈老太太给齐深礼剥虾时的心情,现在有人剥虾反而有几分局促,在沈玉仪意味深长的眼睛里坐立难安。 “顺手的事情。” 吃完已经一点多了,沈玉仪是病号,哪怕今天是特殊日子,也被越清欢早早赶去休息了,言斯诚看了一眼齐深礼就相当识趣道了别。 虽然也是临时起意,但他出发前就在酒店定了房间。越清欢刚刚送到楼梯口,就被他拦住:“很晚了,我自己下去就行。” 越清欢不明所以:“没事呀,我送你下去到楼下就行。” 言斯诚用眼神稍稍示意了一下她家的方向,降低音量玩笑口吻哄道:“乖,我下次还想上门的。” 越清欢相当淡然,音量也不曾收敛:“没事,下次上门她也不一定在。” 言斯诚听着没忍住笑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了回去吧,外面很冷。” 越清欢转身的时候,家里的门只是虚掩着,漏了一束光在楼道。她记得刚刚自己出来的时候是有关上门的。不过越清欢也浑然不在意,无论是对越舟渡还是对齐深礼,所有的孺慕和期待已经在无数个挑灯的夜晚磨灭殆尽。反正不管齐深礼怎么想,也不会对她的人生轨迹产生丝毫影响,更不用说齐深礼也待不了几天。 也正如越清欢所料,才初三齐深礼就离开了,甚至走得比言斯诚还早。她走的那天早上悄无声息,动作轻得连越清欢都没惊醒。等到越清欢醒过来的时候,家里又只剩两个人了。 但是越清欢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伤春悲秋,创世新人大赏也正如她预测的一样,真正的厨团都还没有发力,前期不过是散票,真正的大部队比分都把票捏在手里待时而动。她作为《半夏》漫画的独苗,在最初靠散票的时候,优势的确明显,但是过年之后,其他人的票数就上来了。 不说独生岛这种国内顶尖一流的画师,但凡能进复赛就没有几个无名之辈,甚至《画间漫画》的见青虽说算是的新人,参赛的《第八原罪》还是他第二本长篇漫画。但是来画漫画之前是正儿八经央美出身,参展过威尼斯双年展的人,哪怕把青年画师的师替换成家都撑得起。 越十一的故事和画风一样鲜明,的确吸引到许多路人票,只是《半夏》和其它几个杂志社体量上还是有一定的区别。她的排名一下子掉到了第十一名,直接掉出了决赛圈。令人意外的是,第一居然还是十方客的《最后的行者》,而非独生岛的《活人剑》。越清欢自己的心态倒是很好,毕竟她一开始参加这个比赛的目标就是奔着提高知名度来的,现在的曝光度和肉眼可见的半夏财报已经窥斑见豹。 ——而且按照她的进程安排而言,《天书》也要进入第一个小高/潮了。这种情节不说反败为胜,但是起码多少能催票仓。 对于热血漫而言,什么是小高/潮呢?无非升官发财死主角。 和惯性思维下的高/潮不同,实际上剧情高/潮并不一定是“爽”,而是一些能够让人情绪迸发宣泄的节点。 并不一定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时锦衣日行风光无限,也不一定是踏过岁月冲刷终将实现的梦想。翻山越岭无人等候可以是高/潮,太平待诏归来日,归来池苑皆依旧也可以刻骨铭心。 就像《魔法少女圆》巴麻美死掉的那一刻,就像《海贼王》中黄金梅丽号告别的那一刻。 越十一从零星投稿到签约半夏,画风逐渐从青涩走向成熟,也攒下一些粉丝,但剧情从来都算中规中矩的少年漫,情节会有起伏波澜,会有挫折,会有难过,但是最后总能圆满。 但这次的剧情却猝不及防捅了读者一刀。 死的并不是什么主角团之一,而是货真价实的主角。《天书》的主角六月,死于天书第四章,活得比自己的名字都短。 效果也是立竿见影,不用说票仓,当晚@半夏_越十一的微博就被攻破。 评论第一条就是: 昨天跟撒旦一起洗澡发现他身上纹了越五点五,我问他这是什么,他说越十一只能纹一半,不然镇不住—— 作者有话说:微博评论改编自网络梗:撒旦背上纹你。 第55章 宫灯 “你怎么知道我要和女朋友去游园…… “道理我都懂, 但是楼主为什么会和撒旦一起洗澡?” “十一叔是有点东西,楼主是有点怪东西。” 《天书》本身就是类似单元的设定,六月的离开也并非纯粹为了升官发财死主角。而比赛的排位也随着剧情的讨论度暴涨再次爬到第四, 前两名依然是十方客和独生岛, 倒是第三名是刚好剧情也进展到一波高光的停花。 言斯诚发自内心地感叹道:“……欢欢有点东西的。” 越清欢蹙着眉, 看着比赛的排名:“你们这个比赛真的正规吗?” 言斯诚耐着性子劝道:“第四已经很好了……” 他原以为越清欢是不满意于自己的排名,刚想劝人现在第四, 基本上锁定晋级名额,结果还没来得及说完, 就听见越清欢义正词严地说道:“凭什么独生岛还是第二,十方客第一。” 言斯诚:“……” 他确实能感受到之前言季晨形容独生岛那句意味深长的“炸鱼局”是什么意思了,厨团之大到连旁家主帅都是深柜粉丝。就连掉出前十的时候都没见越清欢如此意难平。 言斯诚深吸一口气:“你一个第四名你不可怜自己, 你去可怜人家锦衣玉食的第二。放心,投票信息都有公证处的,万一有什么问题都是要牢底坐穿的。” 越清欢:“韩国101那个的现在也没放出来呢。” “别关心别人了, 你现在新章画完了吗?明天有安排么?” 越清欢哀叹:“你不会元宵节也叫我画画吧?你这样是要挂路灯的。” 言斯诚被呛了一下,“我是想问问你有没有空,”他稍微犹豫了一下, 耳朵泛起微微的绯意:“要一起游园吗?” 今年盛大也按着往常的惯例举行了元宵游园活动, 作为校学生会和话剧社的一员, 言斯诚原先一直是组织各种活动的主力军,这次倒是一个活动都没有参与筹办。 不仅不参与, 甚至还要迫害一下其他人。 话剧社社长冯问理:言哥, 这次游园我们摊位出什么? 言斯诚:这次我有事, 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冯问理:好嘞哥。 言斯诚:你怎么不问我有什么事? 冯问理:那你在忙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言斯诚:没有,主要是要跟女朋友逛游园。 冯问理:……我就多余问。 言斯诚:你怎么不问我女朋友是谁? 冯问理:您的消息已发出, 但被对方拒收。 同样的对话不止出现一次,甚至到后面他的舍友周岑景在群里发游戏分享链接,说“走过路过的爸爸们给小弟点一下,没金币了。”的时候,言斯诚都要特地回复一句:“你怎么知道我要和女朋友去游园。” 周岑景:“你知道对于情侣我一向……” 言斯诚微微笑道:“链接给你点了。” 周岑景:“一向是持有祝福态度的。” 怎么说呢,但凡言斯诚多掌握几门外语,盛大路过的狗都得知道他和越清欢要去游园。 反倒是到了游园当天,言斯诚倒是难得有些许焦虑。虽然好人卡批发厂厂长名声在外,但是的确没有太多经验,就连早就定下的要穿的衣服都反复检查了好几遍。 饶是如此,他到越清欢宿舍楼下的时候还是比约定好的时间提前了许多。 言斯诚的长相相当晃眼,就算是不认识本人,路过也会多看一眼,更不提他在盛大的辨识度。 他才刚到楼下没多久,消息就不知道倒了几手传到了越清欢耳朵里。 越清欢下了楼:“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因为走得急,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潮红,气息还不算平稳,眼皮上些许隐约稀碎的珠光闪片,整张脸都闪闪发光,犹如镁光灯下的话剧女主角。似是察觉言斯诚的目光停留,越清欢略有些局促:“是妆没画好吗?” “怎么可能?”言斯诚看着相当自然地牵过她的手,手指弯曲弧度却有些许僵硬。 “我们十一叔这双手画什么会不好看?就是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你化妆,有点没认出这个漂亮妹妹是谁?” 这倒不是随口应付,越清欢平时不化妆时虽然也眉清目楚,但化了妆又是另一种生动法。 越清欢没忍住笑出声:“巧言令色。” “毕竟要当佞臣,这不是基本素养么。”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话剧社的摊位,话剧社一向算是游园会重头戏,也占据了一块很大的地方。 先前《玛戈夫人》让话剧社出尽风头,相应地也把话剧社架到高处。所以这次的游园冯问理一众也是铆足了劲,有种诡异的不能给之前那个话剧丢份的荣誉感。 精细的宫灯笼星星点点,延绵到树林深处,烛光透过绘着兰草的宣纸染亮周遭方寸的树叶,地上零星散落着朦胧暧昧的光辉,单只说造景,便可以和不少古偶比肩。 游园才刚开始,话剧社这里已经人头攒动。游园的活动类型万变不离其宗,不过看谁能够包装得更加花里胡哨罢了。话剧社树下一片广袖襦裙衣袂翩然,单是看着就犹如一幅南北朝侍女绘卷。 一见到越清欢和言斯诚两个人,摊位上的女生就簇拥过来,言斯诚刚想开口,就见到自己的社员一口一个清欢长清欢短,嘘寒问暖言笑晏晏,倒是没人搭理自己。 越清欢哪见过这等莺莺燕燕的架势,没几句就被人骗去玩游戏了。 话剧社的游戏是宫灯过三关,画宫灯,猜宫灯,赢宫灯。先抽题作画,把画完的宫灯混入其它几个宫灯里,然后再由同行的人在几个宫灯里找出哪个是自己伙伴画的宫灯,猜中了就可以提去游园,猜错的话自己画的宫灯就要被挂起来卖,当然,也可以花十五买走。 正常大部分人画完不错就算猜不中也肯定愿意买走,就算本来因为画的不好买的意愿不大,一想到自己画的宫灯要被挂起来公开处刑,大多也会买下来带走。 要不怎么说话剧社自古以来就是最富庶的社团之一呢,捞钱一向是可以的。 越清欢想玩言斯诚自然从善如流,眉眼笑意不减:“那提前谢谢欢欢送的灯。” “那个……”为首的女生期期艾艾:“如果没猜中的话,工作人员可以优先买吗?” 言斯诚:“……” 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他们非要越清欢玩这个游戏了。自从那次大戏之后,越清欢虽然人不在社团,但在社团里的名望已经赶超冯问理。他刚刚就觉得为首的女生有些熟悉,现在突然想起就是第一次演出的时候越清欢帮她画面具的那个人。 言斯诚:“我也是话剧社的。” 为首女生一脸无辜:“可你不是说,你这次不参与游园组织吗?” 言斯诚笑了声:“这么笃定我一定猜不中么?” 对面倒是丝毫不慌,拉过边上一个衬衣袖口还沾着墨点的人,非常真诚:“我们特地从盛州美院请的大佬外援,蹲的就是越老师。” 越清欢:“……你们就没有考虑过让言哥画这个可能性么?” 言斯诚双手一摊相当坦然:“这不是家丑不可外扬么。” 最后说服越清欢的是言斯诚一句“我的画你不一定认得出来,但是你的画我一定可以”。 无与伦比不容置喙的自信和信任,让越清欢都有隐约的动容。 还没感动一会儿,言斯诚就悄悄耳语:“你等下在右下角画个十一的符号。” 温热的气息连同话语落在耳根的皮肤上有些发痒,越清欢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下。 “言哥别通气了,这么没信心吗?” 言斯诚被拆台也半点慌乱都没有,镇定自若:“我没通气。” “那你在说什么?有什么话是大家不能听的?” 言斯诚手搭在越清欢肩上,眉毛一扬:“多的是你不能听的,你说哪句。” 越清欢脸一烫,忍无可忍拍掉了他的手:“你再造谣我就……” “你就怎么样?” 越清欢破罐子破摔,有几分鱼死网破的味道:“我就去搞百合。” “那个……”那个话剧社的女生又举了手:“请问搞百合的话可以先考虑一下我吗?” 插科打诨几句,越清欢还是坐到了文学社支起来的摊位上。一道挂帘阻隔了越清欢和言斯诚,桌上摆着笔墨纸砚和竹制的签筒。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擅长画画,更不说拿毛笔画画,所以桌上摆了不少可以照着描的画纸,还有各式各样可以临的图样。哪怕不能画得一模一样,宣纸一裱光一打,也多少有几分意思。 桌上图案花鸟虫鱼、梅兰竹菊,样式可谓应有尽有,结果越清欢抽了一只孔雀。 孔雀基本上可以说是这里边所有图样里最复杂的款式,在画画里有个公认的说法,动物比静物难画,这次话剧社请来的大佬确实是有两把刷子,不算繁复的笔触却画出了孔雀的华丽翎羽和骄矜美貌。 ——有一点言斯诚的感觉,越清欢想起外边坐着的人,嘴角忍不住翘了一下。 她的略微出神引起了工作人员注意,非常贴心:“如果觉得比较麻烦的话也可以再抽一次的。” “谢谢啦,不过这倒是不用。” 依葫芦画瓢和真正的命题作文的难度显然是不一样的,而且画布尺寸又小,越清欢没多久就画完了整张孔雀图。 越清欢底子在那,即便是不擅长国画,这只孔雀也是华丽又灵动。也来到了最后一关,猜宫灯。 越清欢心里其实也没什么底,言斯诚对她的漫画画风熟悉不假,但是国画和漫画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她画的这盏灯混在其它好几个宫灯里,里边还有那个作为范本的孔雀宫灯,如果不是她自己画的,她大概也没什么自信能认出来。 言斯诚只是定睛端详了一下,精准无误地点了她画的那盏,半点犹豫都没有。 工作人员只能含恨咬牙让他拿了越清欢的宫灯:“我怀疑你们出千。” 别说工作人员,连越清欢自己都有些好奇。 言斯诚对她一直很有耐心:“很简单,我听到刚刚工作人员问需不需要换一个题材,那应该就是比较麻烦的选题,简单的就可以排除,里边的选题难一些的就只有孔雀和鸳鸯,而孔雀和鸳鸯里,这个灯的墨迹明显是最新的,所以一定是这个。” “这样……” 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说实话,”言斯诚的眼睛里倒映着树上星星点点宫灯的光,笑着说:“确实第一眼看着这个灯就顺眼一些。” 第56章 许愿 “请我们清欢老师说到做到。”…… 越清欢的语文一向很好, 好到哪怕毕业了作文依然当作优秀范文被贴在育礼中学的公告栏里。 但此时脸上滚过数不尽的热意,却没办法组织出一句语义完整的话。 好半晌才赧赧:“感觉你不适合做佞臣,适合做妖妃。” 言斯诚一手提着宫灯, 一手牵过越清欢的右手。她的手因为刚刚拿出来画画有些冰凉, 言斯诚的手指慢条斯理地穿过她的指缝, 牢牢扣在手心里,掌心的热度随着皮肤接触传导到越清欢的手上。 闻言偏向越清欢的方向, 轻轻笑了一下:“听起来我的就业范围还挺广的。” 元宵时节的盛州余寒犹力,越清欢在寒凉的夜风里略微缓和了一下心情, 才勉强平稳语气接上话,煞有介事:“是的,辅导员再也不用担心你的就业啦。” “这样啊, 那你给不给我签三方协议?”言斯诚半点不当外人:“不给我交六险二金我可是要闹的。” 越清欢强忍笑意,强行认真分析:“要求有点高了,我再考虑一下, 毕竟刚刚还有一个连的妹妹在等着竞争上岗。” 言斯诚咬牙切齿:“……五险一金就可以。” “要不五险吧,一金我也不要了。” “算了,都不用了, 我倒贴上岗。” 越清欢还是没忍住, 脚下被绊了一下, 笑得岔气:“诚哥,用人市场就是这么被扰乱的。而且感觉你对劳动法边界掌握得一清二楚, 有点危险啊。” “你怕什么?你和杂志社是劳务协议又不是劳动协议。” 越清欢沉默了一下:“本来只是开玩笑, 但是你这样子我就有点害怕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 这些是我专业课程之一?” “完蛋,你还是专业的。”越清欢另一只空余的手假装捂住心口:“感觉你不是来采选的,你是来谋朝篡位的。” 旁边的人应了一声:“嗯, 所以天天别想着新添秀女,不然亡国之君囚于宫銮……” 越清欢眼神乍亮:“就更带感了!” 游园会并不止一处话剧社出彩,其它社团也是各出奇招,上到九天揽月,下到五洋捉鳖,如果不是校规还有所限制,感觉能披个皮就把《忍者勇士》决赛现场搬到未名湖上。 什么投壶点茶都还算是中规中矩,还有塔罗社现场摇签卜卦的。 无论从社名还是举办的活动,都透着一股子离奇又合理不愧是盛大兼容并蓄的劲,不过看着一套标准的蒲团签筒,怎么不算传统文化呢。 最离谱的是一群沐浴在新时代科学知识里成长的盛大学子,在这个摊位排起长龙,虽然摊位不大但丝毫不逊色于话剧社的人气。 越清欢有些感叹:“这么多人求签吗?可是这过年过节的万一求到不好的签文不会心情不好吗?” 言斯诚:“不会,自从前年有人求到下下签一起把塔罗社社长推到湖里之后,签筒里只有上上签。” 虽然当时那个活动是夏天,未名湖有事没事也会掉几个学生下去。但是说起来也是有几分朋克的笑话,说他们不信吧他们把社长推到湖里,说他们信吧,他们还把社长推到湖里。 越清欢肃然起敬:“这就是命由己造,人定胜天吗?” 话音未落,脚步已经不自觉地移动到了排队人群的尾端。 言斯诚当然亦步亦趋跟着。 虽然明知道是上上签,但是越清欢还是相当虔诚地求了一道签文。求完签文之后,竹签不能带走,而是会把签文放在不同对应的纸笺里,让人“结缘”。虽说价格不贵,但是成交率基本上百分之百。 从纸笺的颜色也可以看出所求的东西,求学业的是红色,求财是金色等等。所以也不难看出,言斯诚手上的粉色和越清欢手上的绿色是对应什么。 言斯诚看了一眼越清欢手上的纸笺,也算是意料之中的颜色,他笑着打趣:“我还以为你会再买个金色。” 毕竟是公认的拼命十一娘,哪怕天塌下来也不会耽误一点工期的劳模,整个《半夏》杂志社编辑们最爱的作者。感觉哪天他和数位板掉水里越清欢都会要求他把数位板顺道救回来。 越清欢像是满不在乎地勾了下嘴角,语气清淡:“那是不能太贪了。” 言斯诚眉心微动,手不着痕迹地握紧了越清欢的手:“那就我贪一点,希望我们都心想事成?” “你忘了吗,”越清欢相当诚恳,“我想发财拜他还不如拜你来得快,稿费什么时候给我翻个十倍,谢谢老板。” “照你这么说,我的笺也算白买,”言斯诚:“毕竟求他不如求你?” 越清欢弯起眉眼,点头表示肯定:“有道理,还没有中间商挣差价。” “嗯,那就请我们清欢老师说到做到了。”—— 作者有话说:好消息:下一章写了一半,运气好这两天能呈上 坏消息:写了一半不放上来显然是有原因的 真可爱呀我的欢欢宝贝,今年真的流年不利,感觉写点福娃cp(不是)都会觉得生活快乐一点,祝大家都平平安安,心想事成。 感谢在2023-07-03 01:58:53~2023-11-27 03:1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院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姐姐 2合1 进入新的学期之后, 专业课多了许多。虽然绝大部分都是专业基础课,但是课程压力和刚入学时也不可同日而语。 也幸亏越清欢这几年来练成的惊人手速,在保证学业的情况下, 更新的质量居然还能和另外那些全职画师打个有来有回。 越清欢的名次起起伏伏, 但是作为《半夏》唯一的独苗, 基本《半夏》有多少销量,她就有多少票仓, 进入决赛时排名居然稳在了第五的位置。 排在第一的仍然是十方客的《最后的行者》,诡异的是照理说这么强悍的数据背后的厨团, 要么是像第三名,《画间》的见青,指哪打哪以一当十的死忠, 要么是像独生岛那样数量庞大的群众基础,但是从微博到LOFTER,数据都远不如其它几本的零头, 好像有一群活在真空地带的粉丝,不嗑cp不玩梗,不聊剧情不催更的投票机器, 连国漫盘点排到一百开外都不会有十方客的名字, 倒是营销号很喜欢提到他。 不过说起来也是, 毕竟这种一本封神的戏码虽然老套但是大家都爱看。 越清欢倒也去看了一下《最后的行者》,剧情画工都是无功无过, 很标准很教条的少年漫, 放之前的新人大赏拿第一也不是不可能, 但在怎么看都不像能在这次神仙打架的场合里独占鳌头的样子。 最终点燃战火的还是《漫斩》自己,决赛圈第一第二都是他们杂志社的,算是这次新人大赏的最大赢家了。但诡异的是在《漫斩》的漫谈栏目里, 花了相当大篇幅写十方客,但是对于独生岛倒是轻轻带过,甚至戏言“初出茅庐就能赢过众多大神一本封神,十方客自己也是真的非常标准的少年漫剧情!” 这话算是惹了众怒,毕竟其他人毕竟不在同一本杂志隔得远,但是《漫斩》眼下不就有一位活生生的“大神”,内涵谁不言而喻。 独生岛一直非常低调,而且成名非常多年,是很多人的漫画启蒙,基本上就算不喜欢他也不太会有恶感。厨团虽然没有其他当红作者那么热切,但体量就已经相当吓人。 独生岛的粉丝还算理性,没干出什么违法的事情,只是直接转买其它四家的漫画再投票,但结果却出人意料。独生岛的票数一路直线上升,这倒也正常,虽然不是独生岛本意,但毕竟虐粉也算是催票仓经典操作了。离谱的是十方客的票数却直接跌倒第六去,要知道从一开始他的名次就一直稳在第一。 这事一出连公证处都觉得有问题,重新将原先的票拿出来,查验后果然发现有问题。《漫斩》把许多原先属于独生岛的票改成了十方客,还存在换票造假之类的手段,一系列操作直接把相关负责人送进去了。 本来新人大赏还只算是国内漫画的一个小范围的重要赛事,但经此一役,热度直接飙升,另一种程度上的出圈。 风口浪尖上,独生岛宣布退赛。 他和《漫斩》解约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而他参赛的名额是《漫斩》提供的,所以也没有办法继续比赛。他大可以等比赛结束再退出,但他显然也不愿意忍下这口气。 很多人为他惋惜,但独生岛倒是写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漫斩》现在的方向和我一直以来的追求不同,所以我提出了合约到期不再续签,而《漫斩》要求我来参加这个新人大赏,但是现在可能没有办法好聚好散了……” 随着比赛关注度增高,越清欢的关注度也水涨船高。 夺目瑰丽的色彩,自成一派的画风,无一不夺人眼球。 原先受限于粉丝基数的问题,越十一的票数确实打不过其它几家,但是现在基本盘逐渐增大,加上第一第二退赛,越清欢的票数居然直接涨到了第二,第一名则是见青的《第八原罪》。 偏偏这个时候,原先一直处在中游的《南国漫画》唯唯的参赛作品《我的狗勾不可能是勇者》的同名动画第一部上线了。 《南国漫画》背靠南国动漫,本身体量并不如传统的漫斩、画间,但是基本上所有的主打漫画都是奔着改编去的,用漫画去给动漫造势,又用动漫反哺漫画的热度。而《我的狗勾不可能是勇者》早已经准备改编为动漫。 国内市场而言,动漫的受众还是远超漫画的受众。受此影响,《我的狗狗不可能是勇者》的票数水涨船高,甚至超过了《天书》,一度涨到第一。 有一点取巧,但又说不上犯规的手段。 见青是个云南人,因为非常喜欢吃见手青,所以给自己取了这个笔名。他做人也有点云南人的滇劲在身上,哪怕正值决赛,也因为吃菌子进医院空窗了一期连载。 虽然算不上是虐粉,但是也诡异地涨了票数把名次夺了回来。 纸上功夫深,书外戏码也不少。前面倒还算是无可厚非,甚至还有营销脸蛋天才的,比方说《绘星漫画》这次进入决赛的选手亭花,说什么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要靠技术。 亭花这次只是挂了绘星的牌子来参赛,本身算个网红画手,画风唯美许多人模仿,粉丝量上百万。 毕竟一个长得不错却死宅社恐的帅哥画师的确很有反差萌感,现在有的是人吃这个人设。 为此越清欢大为震惊,指着戴着能挡住半张脸的口罩的签售照片,十分不解:“这直播都要微分碎盖半框眼镜高位口罩的脸,到底是怎么营销才貌双绝的,”她指着自己的脸:“他这要是算脸蛋天才,我建议半夏明天把招牌打出去,就说我是颜值院士。” 言斯诚煞有介事点点头:“行,我马上买营销号。” 说归说,但是越清欢骨子里还是有几分清高劲,言斯诚连着引流手段都得用得霁月光风。 到了决赛圈本来就没剩几本书,新人大赏主页上《半夏漫画》不轮换的优势已经不明显了,越清欢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但也越熬越晚,跨页一次比一次精细震撼,名次在第一到第三之间反复横跳。 但整个人也肉眼可见瘦了一圈。 到了即将决赛的最后一期,越清欢近乎彻夜失眠,精巧万分的画面看在眼里又总是觉得不够,说不出哪里膈应,迟迟无法交稿。 言斯诚算不上太合格的责编,毕竟一位标准的责编需要帮忙把控大纲脉络,故事走向,剧情节奏等等,但是言斯诚也就只帮忙审核。这是半夏一贯的作风,给予作者极高的自由度,不过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半夏的质量其实多少有些良莠不齐。 但他也有个优点,他是一直尽职尽责任劳任怨陪着越清欢画画。 因为担心在寝室影响到盛预然的休息,所以越清欢刚开始一直在自习室画画。 盛大本来就是卷王齐聚的地方,加上是工科起家,更不用多说,有的是人通宵画工图,第二天直接去教室上课,所以24小时开放的自习室零零散散也坐了不少人,言越两个人多少还是有些打眼,为了安心画画,后面还是转战言斯诚校外的公寓。 言斯诚撑着下巴,歪头看着越清欢眼底淡淡的青黑,把手边刚买的热牛奶插好吸管推了过去。 越清欢头也不抬接过纸杯,喝了一口才蹙眉看向言斯诚:“不是咖啡吗?” 言斯诚:“别熬了,你现在黑眼圈重得像是纵欲过度。” 越清欢:“是的,我现在创作欲拦都拦不住,所以我要继续。” “可我觉得已经非常漂亮了,就好像你考试的时候不确定的题目一定是第一遍做对,后面再改未必是正确的。” 越清欢:“……你能不能闭嘴,我不是你家的作者吗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言斯诚听到“你家的”三个字时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不行我帮你买个二十万本,保送你第一?” 越清欢承认自己动摇了一瞬间,但还是抵制住了诱惑,她手指轻轻戳在言斯诚额头上:“我警告你不要拿这个考验干部,我是有原则的。” 言斯诚顺势倒向沙发,眼尾泛起浅淡的绯色混着笑意,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他倒得太快,以至于越清欢的力道没收住也跟着倒了下去,那张无论多少次依然会被惊艳到的面庞在眼前极速放大,腰也被人顺势环住。 越清欢的脸瞬间像蒸笼上了汽温度飙升,但也的确没有抗住这份考验,手指忍不住顺着他的轮廓划下。 身下的人轻轻笑道:“那可以拿这个考验干部吗?” 紧贴的皮肤随着话语轻轻震动,笑声仿佛随着骨传导直入血管,轻飘飘挠在心上。 “……突然能够理解夫差了。” 言斯诚没说话,手指轻轻搭上越清欢颈后的皮肤,指尖接触的一瞬间越清欢只觉得像是麻醉药剂,向周围四散蔓延。 为了越清欢能够更好的画画,客厅里的灯全部都开了起来,亮得像珠宝店,两个人的身影清晰地倒映在客厅的落地玻璃上。越清欢看见玻璃,两个人如今的样子真的非常的不成体统,她想去拉窗帘,余光瞥到窗户上倒映的电脑上的图案—— 在言斯诚手指稍加用力想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拉的时候,越清欢一把撑在沙发上,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坐直身子,眼里突然迸发出璀璨的喜悦。 “要不试试……把跨页方向改一下呢?”她的声音渐强,底气愈发凝实,她调出创世新人大赏的界面,拿着数位笔在上面加了几笔狂草示意:“现在画的跨页是横页,纸媒上没有问题,但是在网页上就会被拆成上下两部分,效果大打折扣,那如果画成竖版是不是会好很多?” 答案毋庸置疑。 言斯诚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支起身体坐正,看了一眼屏幕上越清欢画的示意图—— 他并非完全没有漫画敏感度,否则也不可能敢接手《半夏》。 只不过是草稿,就能看到什么东西在破纸而出。 横式大跨页在纸面上的冲击力毋庸置疑,但现在是数字时代,尤其是创世新人大赏已经因为种种原因处于万众瞩目的境地,基本盘早已扩张到可以无视几家杂志的“自留地”。绝大多数的关注都是来自于官网,那么如何在官网宣传上杀出血路才是关键。 到了决赛的最后一刊,人人都拿出了看家的本领,本来应该是作为大杀器的跨页,像是 不要钱一样大派送。 跨页并非简单地把两版的漫画连成一幅画面再画得精细些就完事,剧情的推进,氛围的渲染,共同将故事推到高潮时,一个跨页再将这种情绪点燃直至冲破纸页边框,这才是跨页的真谛。 但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几个人也绝非池中物,无论是画面还是剧情,几乎都算是拿出了看家的本领。 但在宣传页上,越十一的《天书》的竖式跨页依然犹如一把横空出世的名剑撕破了几家僵持的格局。 《天书》在这一话前的剧情已经铺垫压抑许久,而这一个跨页,崩裂的太阳点燃了整个画面和剧情,色彩极尽绚烂之能事,笔触精巧细腻近乎放在冬宫美术馆里的油画,连续的两版画面,至上而下宣泄绽放,盛大、浪漫。 新的一期刚刚发行不久,越清欢的票数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开始猛蹿。 创世新人大赏的超话就迅速顶起热贴。 主贴:@应声虫331号:11这期有点牛逼过头了吧,没人告诉我现在国漫吃这么好了 @wdkso:看更新了吗?我说一句这是最有含金量的一届谁赞成谁反对? @ccc:大哥你是现在才反应过来的吗?这事从公布参赛名单的时候就知道了吧…… @钉宫三连:十一叔这个跨页可以封神了这个没人有意见吧?如果光凭这期水准,越5.5不拿冠军我建议审计再查一遍 @看到请叫我去码字:光看漫画是降维打击了,但谁知道有没有人又要用什么画外手段咯。 @qishia:我知道你说谁,但我不说。只能说吃点好的。 其实大家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宣传引流,但是做得太过了的也就只有一个,当然会有人忍不住对号入座。 有吵架就有热度。国内许多游戏运营有时候也会故意制造一些矛盾,来刺激各类数据日活。加上其实绝大多数读者的年纪都不大,年轻人正是火气旺的时候,一来二去直接登上话题热榜。 只是看的人多了,渐渐有人发现端倪。 亭花这一话也是一贯唯美的画风,但是完成度明显比先前要高不知道多少倍,几乎每个分镜的精细程度都堪比插画。 几个知名的漫画画师都有助手,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在这种比赛里,助手的存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判定为作弊。 只不过深扒下去,却发现一件极其离谱的事情。 《天书》这一话的一页横插背景,和亭花的《临江仙》一模一样。 并不是人物之类的明显的图案,而是一个水彩山脉的色块的晕染和着色上。色系也许会相似,或者退一万步来说,用吸色再调个明度色温,死不承认也没话说。但是叠图都能跌到一起的色块晕染,明显是不可能的。 偏偏这一期的《绘星》是在《半夏》之前发行的,刚好早了三天时间。 @ssw:三天时间,《天书》搞不好都印好放在那里了,何况抄一个背景没意义吧,感觉是不是贴到同一个素材库了。 @半甜鸡胗:别搞笑了现在有的是作者上了印刷机才交稿,换个理由吧,别搞共沉沦这套。 @青鱼:我可以说一句吗?那反正总不见得怪不到亭花抄越十一吧? @余生请多指教:其他不说这几天受够了有些老男人捆绑拉踩了,不营销是因为不想吗?还是因为长得不方便? 越清欢现在为了这个比赛一天高强度上网十二个小时,看到这个话都气笑了:“……到底是谁在给这种人自信啊!” 言斯诚:“那你这个山脉是怎么回事呢?” 越清欢翻了个白眼:“……那是我自己画的素材库,在人间至味的号上发过。” 当越十一认领了@人间至味这个号之后,刚刚还上蹿下跳的人瞬间没了声音。 先前的出圈海报还记忆犹新,以一己之力抗衡正儿八经大成本制作的盛大学生,这个title已经足够响亮。 背景贴素材其实是很正常的手段,哪怕是有一整个美术团队的游戏都会这么干,但是贴别人的素材就非常一言难尽了。 不管是绘画还是写作,对于这方面的红线程度都远超其它行业,亭花滑跪速度也非常迅速。 不过也算是得益于亭花的闹剧,使得越十一几乎是一路乘风起,在最后关头稳住了局势,拿了第一。 越清欢非常真诚地感叹:“感觉亭花好像一个专门送经验的npc,送点热度然后又能让我完全洗清冤屈,感觉这才是合格的祭天抬轿。” 为数不多的坏处就是越清欢算是彻底痛失网名,本来就已经是学校里的知名瓜主,现在又加上越十一的buff,当创世名次出来的那一天,盛预然拿着十本《半夏》杂志要越清欢签名说要屯着理财,就连工程制图的老师上课都开玩笑:“听说我们班有人拿了创世冠军?那要不等下来画个左视图?” 不过像盛大这种学校,本来就能人辈出,历朝历代不是没出过学土木的出道去唱歌,学机械的拿影后,学生物的一路做到头部主播,没毕业的时候就给学校捐了一个实验室。 当时一度被称为“命由己造,人定胜天。天坑专业,各寻生路”。 只是画个漫画,其实也不算特别扎眼。 自从《天书》的名号打出去之后,《半夏漫画》的销量也日益上升,邀约和投稿也都纷至沓来,良性循环下,半夏也从在言季晨手里时的奄奄一息逐步走到如今能和《漫斩》、《画间》等等老牌漫画杂志分庭抗礼的境地。 越十一也成为了《半夏漫画》当之无愧的当家花旦。《天书》的单行本发售之后,销售量也远超预期,直接冲到了国漫销量排行前十,甚至还在累计。 而施愿鲤那边也找她拿了一些她从前画的油画,越清欢倒也给得非常痛快,光是她从前囤的画就有许多,刚好也都合施愿鲤的审美。 而沈玉仪的病情虽说严重,但一直没有恶化也算是好消息。 有时候越清欢一度觉得自己的生活,像是电影主角达成happy ending,往后都是暂停在无风无雨的岁月中时,又是一年九月,她在盛大的未名湖畔,遇到了一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面孔。 鲜妍明媚,生动漂亮,像是三月暖融融的阳光照在山涧清澈的水上,映着粼粼清透的光。 高高扎起的马尾蓬松而有光泽度,眉眼精致比她多了一分让人无法苛责的天真。 她正歪着头向身旁的人笑道:“你喜欢越十一?她是我姐姐,开学我自己就可以呀怎么好意思麻烦她……当然可以呀,如果下次见面有机会,我帮你找她签名。” 非常自然打开话题的手段,足以轻松拉进和新认识的朋友都距离。 明明是九月的天气,明明是美景和美人,可是越清欢心里没来由又无法克制升腾起寒意。 越长安。 其实她很多年没有见过越长安了,但是她一见到她,就知道她是谁。越舟渡和下一任妻子的女儿,有着与她如出一辙命名方式的名字和相似度极高的眉眼。 明明越长安并没有拉她的旗帜做什么事情,她的理智也清清楚楚知道,上一辈的纠葛不应牵扯到越长安身上,可是说不上厌恶或者是嫉妒,不好的情绪在心底疯狂滋长,让她忍不住微微发抖。 偏偏就在这时,聊天的两个人看见了越清欢。 虽然是戴着口罩,越长安那个同学见到越清欢,脸上像是被点亮了笑意,连眼睛里都像是落了星星:“十一叔!” 后面认领ID真相大白,不过大家还是延续之前一贯的叫法,能这么叫又加上戴着口罩还能认出来,确实是非常忠实的读者。 越清欢拉下口罩,端出毕生演技,牵扯出一个温柔礼貌却又有些疏离的笑容:“你好。” 丝毫眼神没有分给她后面的越长安,好像两个人从未见过面。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她见到越长安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可不可以给我签个名呀十一叔?” “当然可以呀。”越清欢接过递来的笔,认认真真地写下自己的笔名,但从始至终,越清欢没有和越长安对上过一个眼神,说上过一句话—— 作者有话说:诶嘿诶嘿,回归写得最快乐的主线 下一章:本文(我自己)最喜欢的情节!!! 不给自己立flag了,因为罚我自己舍不得下不去手,要是我这周更新了的话我就奖励自己去地中海玩!感谢在2023-11-27 03:14:24~2024-03-18 05:17: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院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晏朝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Chapter58 家长 “我是越清…… 一直到越清欢在本子上签完名字, 都没有分给过越长安哪怕一个眼神。 这种彻头彻尾的漠视算不上有攻击性,但板上钉钉的是越清欢这样子看上去确实是和越长安没有一丝关系。 不过让越清欢没想到的是,在她即将离开的时候, 越长安倒是眉眼一弯, 笑得清甜温柔, 语气带着几分自然而然的孺慕亲昵:“清欢姐姐,好久不见。” 刚好是个很微妙的距离, 听起来像是亲戚家的姐姐,久不见没认出来也是正常的事情, 加上两个人相似的眉眼和不算常见的姓氏,还有如出一辙甚至还押上韵脚的名字,一层一层叠甲, 可信度又逐渐建立起来。 明明离冬天还有十万八千里,在这个偶尔还会攀上30°的初秋时节,越清欢的手心已经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甚至隐隐有一些发抖。 像是有层层叠叠的枝蔓从心脏最深处生长,细细密密地爬满整颗心脏,附加上不至于承受却近乎喘不过气的重量, 连跳动都带上阻尼。 她不愿意。 哪怕多个便宜妹妹对她并不会有什么实质影响, 哪怕她知道越长安无非是有一点无伤大雅的小虚荣, 哪怕她知道越长安说的没有一句是假话,反而她才是在撒谎的那一个。 但是她就是不愿意。 在她漫长的青春期里, 越长安拥有所有一切美好的事物, 温柔体面的父母家庭、鲜衣怒马的少年时代, 在最温暖明亮的玻璃暖房里开出最鲜妍明媚的花,都是她想要却又得不到的。 而她的岁月里飘着一场漫长的春雨,连绵不绝无孔不入, 夹杂着些许料峭的春寒,就连难得的放晴时间里,空气里的冷风也在呼吸时顺着鼻梁钻入天灵盖。 越清欢像是隔了一层磨砂的玻璃听到自己的声音,演技浮夸而陌生:“……请问你是?” 大概像她这样子野蛮生长的风滚草,就是会有一点恶毒的。 ———————— “恶毒?天呢欢欢宝贝您对恶毒的定义也太善良了。”言斯诚笑得呛到了风咳了几声,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笑得只剩下一道月牙,“如果只是这种程度就算得上恶毒的话,那我现在就该去滚钉板下油锅。” 越长安终归还是没有办法强行赌越清欢会不会彻底掀桌子,到时候真把陈年旧账翻出来自己只会比现在更难看,最终没再纠缠悻悻收场。 越清欢原以为自己会小人得志,却仍然有些郁郁寡欢,言斯诚一眼看出她的低落,追问之下,她坦白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言斯诚和越清欢并排坐在弧形沙发上,手漫不经心地绕过后背,放在她的另一边沙发沿上,耐心得像是在哄小孩:“你只不过是不承认有这个妹妹,她要是没有拿你扯大旗的心那就影响不了她半点,你为什么要为了别人的错郁结?你刚刚说你干了件恶毒的事情,我都开始构思要怎么捞你了,结果你说这话?” 越清欢:“……你这发言有点太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了?我要是真的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你还想徇私枉法不成。” 言斯诚不免有些忍俊:“嗯,我一向是帮亲不帮理,正义会有法律去维护,而我只想维护自己人。何况难道我是因为你是什么五讲四美学雷锋模范才喜欢你的吗?” 越清欢的郁结被三两句岔开话题,唇角也不由自主向上勾起弧度:“我以为你当我是摇钱树才喜欢我的。” 言斯诚:“……行,越清欢真有你的。” 不过看到越清欢脸上又浮出的笑容,他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用手指戳了一下越清欢脸上浅浅的酒窝。 越清欢并不常看论坛,所以一直到盛预然告诉她之后才知道盛大之声又有了关于她的事情。 是有关于越长安的帖子。 越长安显然不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提起她,毕竟热搜也上了几回,那个【关于数字建模在经济研究中的作用】的帖子已经快成为盛大之声第一高楼了,越清欢如今也算得上盛大里小有名气的校友,有这么个姐姐在聊天时确实是无往不利的破冰神器,未必拿她旗号做什么事情,但有这么个关系在,加上越长安本身也明媚漂亮,就很容易提前一个身位抢占人群焦点位置。 而这件事被本尊拆穿之后,也难免风声四起。说到底越长安没撒什么谎,加上两个人的人设查重率实在太高,所以绝大多数人都以为只是远房亲戚,这年头从生到死没见过的亲戚海了去了,也是正常现象。 盛大的学子忙着念书比赛刷综测,这些花边逸闻也不过是生活里饭后茶余一两句不打紧的点缀,偏偏越长安从小到大一路都是顺风顺水,被无穷无尽的善意温柔包围裹挟,所以哪怕是别人一两句闲话都让她坐立难安。她不是没想过找越清欢吃个饭,一切自然不攻自破,但正如她说了那么多次越清欢是她姐姐才被本人发现一样,在不特意相约的情况下在那么大的学校里想和越清欢偶遇也是很困难的。 越长安花了些功夫,才算在未名湖畔的路上堵到了越清欢,但是还没开口,就被越清欢堵住了所有话。 越清欢倒不是没料到越长安会来找她,但是也难免有些困惑:“……你是我妹妹这件事,难道光彩吗?” 越长安出生在冬天,年纪算起来和越清欢相差不过一年半。所以哪怕当时尽可能延后了婚期,还对外宣称早产,也是有不少人看出了端倪。越长安是天真又不是傻子,当然听得出越清欢在说什么,脸上端出的无懈可击的笑容终于有了一丝裂缝。 “……我没有别的意思。” 越清欢一摊手:“我不在乎你有什么意思,但是你这么聪明应该能听懂我什么意思了。” 不过事实证明越长安不太聪明,又或者说,她还是有点聪明的。知道她自己肯定在越清欢身上讨不了好处,所以这次来见她的是越舟渡。 越清欢没有想过再一次见到越舟渡会是这种情形,中学那一次犹如阴沟生物窥伺他人幸福之后,她就再没见过自己这个所谓的亲生父亲。她高中选择了育礼中学除了天价奖学金以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越舟渡就在南江一中的高中部任教。她不想当别人幸福人生里的污点,想来越舟渡也会松一口气。 时间久远到她都已经快忘记越舟渡长什么样子了,直到站在她面前的人再次唤醒她已经沉睡的记忆。短暂寒暄问候,意料之中的目的也就图穷匕见。 “……长安有点不懂事,要是可以的话,拜托你能多照顾一下。” 哪怕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哪怕早知道越舟渡是什么样子的人,但是看到越舟渡递来的卡还是觉得非常扎眼。 就像是花钱找人办事一样,总要说两句“给嫂子补身体”,说着冠冕堂皇的嘘寒问暖,为本质上冰冷生疏的交易粉饰太平。只不过到了越舟渡这里,名堂变得更加有理有据——给女儿的生活费,天经地义名正言顺。 但是真正的意思,从两个人见面的那一刻开始就心知肚明。 越清欢没接,只是笑着问卡里有多少钱。 越舟渡愣了一下,的确没想到越清欢会问这个。 但是现在的确是他有求于人,他倒是很清醒他和越清欢之间没有任何父女亲情可言,但越长安又回去哭得凄惨,所以只能出此下策,拿成年人的一套来找越清欢。 “三万。” 越清欢嗤笑:“比买断价格还高一点。” 她知道自己这样很难看,像是至今仍然耿耿于怀放不下一般,这样的弱势在不在意的人眼里得不到同情,只会得到难堪,但是眼睛仍然止不住有些许酸涩。 “以前的事情,我做得的确不好,也没法弥补,我有听说你拿了很多奖,画画发展得也很不错,可能现在你应该是不太缺钱了,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也希望你现在能过得轻松一点。” 两个女儿都长成那样,越舟渡的长相也不必多说。时光在他身上没留下太多刻印,反而沉淀许多温润,语气无端让人感觉诚恳。 只是愈发诚恳,越清欢就愈发遍体生寒。不是越舟渡不在乎亲缘,为了越长安他也可以明知道会被自己冷嘲热讽而且很有可能碰壁,依然愿意拉下脸来找人。年少时走投无路拼尽全部勇气不过要到两万块和一句不再来往。 这三万太好挣了,也太难挣了。 越清欢强撑着虚张声势的架子:“既然你知道我现在怎么样,那应该也知道我不缺这点钱了。” “……我没想到你对之前的事情这么耿耿于怀,我只是不希望上一辈的恩怨牵扯到你和长安之间。” 越舟渡真的很懂得如何将军,如果不愿意给越长安解围,那就是承认自己还放不下,落了下风,再找什么借口都显得像是在恼羞成怒欲盖弥彰的挽尊。 越清欢现在也不过二十,情绪上涌却不懂该如何破局,她攥紧的手指止不住发抖:“……我亲爹都没,哪来的妹妹。” 越舟渡无奈叹气:“你先平静一下。” 人的阅历的确是无法忽视的一把无往不利的利器,尤其是在转向对付自己血浓于血的孩子的时候。哪怕起了争执,越舟渡依然温和依然游刃有余,更衬出越清欢的歇斯底里不可理喻。 越清欢能够清晰地知道自己的情绪被操纵裹挟,但是又束手无策毫无破局方法。 “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天而降不由分说插入了两个人的对话,然后越清欢的腰就被人亲昵地揽住了。 越清欢循声回头看去,来人和言斯诚如出一辙的眉眼和神态——是言斯诚的母亲常乐。 常乐揽住越清欢的腰,顺势往身后带了一下,看着越舟渡相当自然地开口:“我是清欢的家长,有事和我说就行。”—— 作者有话说:越舟渡:你是清欢的家长? 常乐:我不是难道你是啊。 对付PUA只能请出更顶级的PUA大师 写得很快乐!青春疼痛文学果然适合我。感谢在2024-03-18 05:17:27~2024-07-22 04:4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院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想叫小荔枝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砸钱 “收了钱一定就要办事吗?”…… 话音落下, 在场的所有人都瞬间哑火。 家长不同于长辈,就算是越舟渡这种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人,也一下子大脑宕机。主要齐家的人员结构比清晨珠穆朗玛峰融化的雪水还要干净, 能够算得上越清欢的家长的人一只手数都算多余了, 电光火石之间, 他就连齐深礼如今的性取向都怀疑过。 越舟渡平稳了一下情绪,刚想开口, 就被越清欢打断了。 越清欢指了他手上的银行卡,像是突然找回了底气:“他打算拿钱砸我。” 主谓宾正确, 句子成分完整,概括前情提要准确,很难让人有着手反驳的点。 说起来好笑, 在越清欢最初给自己勾画的小白花角色里,拿钱砸他的应该是作为言斯诚的家长的常乐,没想到如今攻守易势, 常乐反倒是成了她溺水之际的稻草。 常乐也被噎了一下,很想说怎么有人连言斯诚她编排的活都抢,不过看着越舟渡手上的银行卡, 她还是露出些许欲言又止的神情。 常乐都不用说话, 手上那朗格腕表自会替她辩经, 通体的富贵逼人和恰到好处的困惑眼神,已经足以让人知难而退, 有一种令人难堪的礼貌。 越舟渡不自觉陷入到越清欢的节奏里:“不是这样, 我是越清欢的……” 越清欢直接打断他的话:“我们还有事情, 先走了。” 说话间,悄悄挽住常乐的手臂往旁边带。越清欢固然感谢常乐替她出头,但也并不想要把所有不堪都悉数告知。 越舟渡和常乐之间差距不知道多少个越清欢, 一直转过一个弯角都没有再追上来。 越清欢一直僵直的腰杆才微微放松了一些,挽着常乐臂弯的手悄无声息地抽了出来,倒是常乐马上发觉。 她装模作样长吁短叹:“诶,有点伤心,怎么拐个弯就不亲了。” 言斯诚的长相哪怕放娱乐圈也能算是拿得出手,但要是见过常乐,就会觉得言斯诚还是有点浪费基因。哪怕明知道常乐是演出来的西子捧心,越清欢还是难免内疚了一瞬间。 越清欢斟酌着遣词造句:“刚刚的事情……谢谢您。” 常乐笑得坦然:“客气什么,反正早晚的事情嘛。” 常乐这次来学校是为了处理基金会的事情,不过遇都遇上了,也把言斯诚也叫出来一块吃饭。 言斯诚拿起手边的擦手巾擦手,虔诚道谢:“真是谢谢了,合着是托欢欢的福,不然我哪有这福分吃您的饭。” 看出越清欢的坐立不安,常乐笑着说:“知道托了人家的福,平时就别那么抠门。” 言斯诚:“……天地良心,我和抠门除了被你拉郎配以外哪里沾边。” “你但凡大方一点,至于下午还有人敢拿钱砸我们清欢吗?” 常乐早就把越清欢的底摸得清清楚楚,下午的人是谁其实是一道再简单不过的逻辑推理题,那么说当然也是故意的。最开始去查越清欢确实是出于她这种人天生对所有事物的掌控欲,奈何越清欢的人生是一本作者烂尾的励志文学,所有的反派都仍有光明的人生。刚开始因为越清欢的单亲家庭有些顾虑,后面因为她的单亲家庭感到庆幸。 常乐三言两语说清了下午发生的事情,言斯诚倒是先笑出声:“呦,怎么还有人敢在常乐女士面前充大款啊,行不行啊常乐女士,那你有没有砸回去,类似看到这个耳钉了吗?你这点都不够付拍卖行的佣金。” 越清欢:“……” 常乐:“我真谢谢你读盛大真是委屈你了,我明天就去给中戏捐栋楼,高低让你去编导系发光发热。” 言斯诚笑得直不起腰,胳膊撑着椅子的扶手,没个正形地靠着,看向越清欢:“卡里多少钱?你收了吗?” 越清欢:“……三万。” 三万对于她来说其实已经不是可以忽略的数字了,但好像对于眼前的人来说,也许只是打水漂一样的轻巧玩笑。 “你收了吗?” 越清欢摇头。 言斯诚相当疑惑:“现在通货膨胀这么严重么,三万也不当钱了吗?” 越清欢刚刚要开始伤春悲秋的心绪直接被拽回水泥地面,她耐着性子:“之前跟你说过,我不想……” 碍于常乐在场,越清欢还是有所顾忌,没把越长安的事情说出来 言斯诚非常诚恳地发问:“收钱就一定要办事吗?” 终于轮到越清欢失语了:“……” 常乐也很难得没和自己亲儿子各执一词,予以了肯定:“感觉钱是应该拿过来,难道他还有立场找你问责吗。” 言斯诚接到:“问什么责咯,这钱他不是说生活费,本来就该你拿的。” 听完母子二人一通理直气壮的分析,越清欢差点都觉得亏了,她看向言斯诚,陷下去清浅的酒窝:“……你们再说下去我要觉得自己丢钱了。” 常乐:“小问题,让言斯诚给你补上。” 言斯诚:“怎么你充大方我付钱啊,你不是欢欢家长吗?” 常乐翻了个白眼:“能选的话我早就换人了,你回去收拾一下住楼下去给欢欢腾地方。” 言家几口和副官的起居室都在楼上,楼下则是驾驶员阿姨等人住的。 “我房间还是很大的,住得下两个人。”言斯诚煞有介事和越清欢商量:“欢欢收留一下吗?我睡沙发就行。” “怎么不睡门口,还能给清欢看个门。”在刻薄这方面常乐和言斯诚不愧是母子。 言斯诚直接应了下来,他轻轻拍了拍越清欢的胳膊:“行啊。以后我被逐出家门之后可以来投奔你,现在盛州房价也不算低,下次再有人给你砸钱离开我儿子,记得多要点。” 大声密谋丝毫不避着对面的当事人。 吃完饭后,言斯诚送越清欢回宿舍,两个人沿着未名湖边畔的路径往宿舍楼走,偶尔踩在地上干脆的落叶上发出哔啵的微响。 言斯诚牵着越清欢,把她的手牢牢扣在手心:“常乐女士平时就是这样的,习惯一下就好,要是习惯不了的话别连坐我啊。” 越清欢:“……啊?我觉得她很好啊,。” 她是发自内心地喜欢言斯诚和常乐之间的氛围,虽然嘴上没有半点谦让,但很明显是非常标杆的幸福家庭模板。 “坏了,得亏现在她没听见,不然高低要换你当亲生女儿。”言斯诚的大拇指慢条斯理地划过越清欢的手背,“虽然不能连坐我,但是可以算我的加分项哈。你现在有一条的捷径——” “你在写卷子吗,怎么还加分项?” 言斯诚挑眉道:“怎么不算呢?你要是愿意给个标准答案,我明天马上交满分答卷。” “客观题第一条:年纪不能比我大。” “啧,现在户口本实在是不好改,出题老师换一题嘛。” 越清欢轻笑:“不是说马上交满分答卷,怎么还带讲价的?” “是的,我这种人最爱投机取巧了,接受贿赂吗欢欢老师?” 越清欢慢吞吞地说道:“贝贝同学就拿这个考验干部啊?” “那不然怎么办呢。”面对越清欢的时候,言斯诚一向毫无礼义廉耻概念:“十一太太需要艺术缪斯吗?” 越清欢到底还是输在太有底线:“……谢谢你的好意,不用了。” 说话间两个人走到湖边,影影绰绰的湘妃竹被风拂过发出些许声响。 “诶……走到这里了,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事情嘛。” 越清欢想到什么嘴角微翘:“……记得,你拿我当挡箭牌给我泼脏水,还骗人家小姑娘。” 言斯诚低头看向两个人牵着的手,手指温柔又不由分说地插入越清欢的指缝,连牵个手都有种下一秒要被封号的下流感。 语气还理直气壮得很:“怎么能算骗呢?我确实是对越清欢心怀不轨。” —————— 进入大四阶段,言斯诚的专业已经没有什么课程了,其他同学基本上都已经到各种地方实习,他虽然用不着实习,忙碌程度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半夏》如今虽然称不上印钞机,但体量也已经称得上庞然大物,加上前任主编言季晨攒下来的美学家业和当家花旦越十一的风头无两,《半夏》在国漫圈里也算是罗马一样的特殊存在,几乎所有怀抱艺术梦想初入这个圈子的画师的首选。 但作为言斯诚拒绝家里安排道路的理由,显然还不够格。不要说其他人,就连越清欢一个礼拜都见不到他一两回。后边更是不情不愿地把越十一责编这个身份拱手让人,渐渐的,曾经的好人卡批发厂厂长的title也淹没在无数年轻的新生和新帖里。 但是越清欢实在太有名,《天书》的其中一个章目甚至成功旅日,拿了手冢奖。其它不论,霓虹在漫画这快的确是先走了几十年,能够在牛鬼蛇神频出的沃壤上虎口夺食,已经堪称横空出世。以至于她在盛大之声里的讨论度依然居高不下。别说只是要签名的,就是表白的也是男女皆有,要不是越清欢的身份特殊多数人对她大概是分不清爱慕和崇拜,指不定“好人卡批发厂厂长”的title都要易主。就连言斯诚也撞上过一两回。 《天书》的爆火程度不必赘述,各种周边联动也数不胜数,就连《六道》这样的游戏都找上门来合作,半夏杂志社也只是微微惊讶然后本着送上门的钱不要是傻子的原则接了。 《六道》是一个堪称怪物的游戏,据说主创团队大部分都还是学生,最有经验的也仅有四年工作经验,还是最边缘化的文案。但偏偏这样一个草台班子一样的主创,游戏横空出世后,流水直接干翻无数大厂,稳坐最受欢迎的游戏榜单好几个月。 不过在签约仪式上,六道的代表却让越清欢愣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说:在写“喜欢年纪比我小的”这句话的时候感觉这种话很适合写be 就比如说a和b告白,b说喜欢年龄比我小的,结果不久a去世年龄定格在去世那年,在b年龄超过a去世年纪的时候收到a委托别人寄的遗书,写“算算现在我年纪应该比你小吧!可以请你喜欢我一小会儿吗?。” 但是本文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节放心哈我纯甜文选手 第60章 珍惜机会 毕竟我这种摇钱树到哪都是扫…… 虽然说起来上一次见也没两三年, 但程谙远听起来好像已经是过去许久的人物了。 谈这个合作的时候一直是和对面公司的商务对接,并不知道签约来的会是程谙远,不过越清欢倒是泰然处之, 毕竟送上来的钱没有不要的道理, 以《天书》的漫画圈人气地位, 和《六道》联动算是互惠互利,也没有高攀的说法。 程谙远先伸出了手:“你好, 我是《六道》的制作人Else程谙远,很高兴能和《天书》开展本次的联动。” 越清欢搭上他的手, 轻轻颔首:“合作愉快。” 普通联动当然不需要制作人这种层面来签约,商务自己敲个章就解决了,不过这次的合作并不是简单地卖两个皮肤收割点韭菜这么简单, 而是会根据天书的内容开启一个全新的剧情。那么不可避免的,就要和对方有一些接触。 刚好越清欢需要修实习的学分,还顺便签了一个数值策划协议。 再怎么说, 越清欢和程谙远也算是三年的同班同学,加上因为她外婆住院以及后来帮忙补习的事情,她和程谙远一定程度上羁绊比正常同学还要更深一点, 她倒也不至于真的避之如蛇蝎。 毕竟收了钱, 越清欢的配合度还是非常高的, 只不过难免有些困惑:“其实我不觉得,只是对接个剧情, 需要制作人亲自天天拉着我开会?” 偏偏程谙远又挑不出半点问题, 毕竟进度是实实在在地推进下去, 也没有什么磨洋工的行径,她自己的别扭反而成了疑邻盗斧的佐证。 越清欢平时基本上每天来一两个小时,不过在新剧情终于上线的第一个版本日, 和众人一块加班到晚上十点多。不过盛州的高新区灯火昼夜不眠,尽是用牛马的生命点燃的火烛,哪怕到了十二点多,营业的大排档也不在少数,众人就近选了一家。 越清欢和程谙远一起去海鲜池点菜时,顺嘴就问了出口。 她本来以为程谙远会抬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应付她,不过他还是爽快承认了。 “一个完整的游戏篇章并不是只有文案,想要真正做到复原剧情,关卡、战斗、UI等等都要涉及到……不过你说的没错,我不是非得自己来。” “我会自己跟进,一方面是想做好游戏,另一方面是因为你在这里。” 越清欢:“……你应该知道我和言斯诚的关系吧?” 程谙远爽快点头:“我知道。” 这几年来,越清欢拒绝人的技术技巧都已经更上一层楼,但是程谙远这种虚晃一枪没有下文的沟通,倒让人无从下手。 因为第二天是版本日,硬仗才刚刚开始。大家没有喝酒,只是吃了两口饭,干了两桶可乐就散场了。 越清欢现在仍然住在校内,本来想自己打车回去,但是吃完饭的点刚好又遇上小高峰——刚好大家都加班到这个点下班,在盛州这块晚上十二点的车比中午十二点的车难打,最后还是上了程谙远的车。 程谙远的车牌没有报备过,只能送到校门对面,越清欢解开安全带:“谢谢程老板,路上慢走。” 程谙远:“到宿舍说一下。” 越清欢边下车边笑道:“那倒是不至于,盛大的治安还是可以的。” 仿佛是为了证伪,就在越清欢下车的过马路的时候,路过几个人朝她吹了口哨。 扑面而来的是满身酒气和恶意让越清欢忍不住加快脚步向校门走去。 这个校门是学校科技园的大门,穿过去就能到宿舍,平时一般比较少人走这边,虽然配备了保安室,但此时此刻明亮的保安亭里一眼望去空无一人。 “这车不错啊。” “这妹妹也不赖。” 越清欢蹙紧了眉头,这时马路对面的车启动了,几人见此更没了顾忌,甚至分开上前了几步,像围猎的斑鬣狗封堵住她的路径。 就在这时车灯袭来,照得人一瞬间晃了眼睛,几个人也下意识往路边撤了一点,程谙远压了双黄线穿过来,车身一甩,刹停在越清欢边上,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巨大声响。 随之而来的是程谙远的一句“上车”。 越清欢迅速拉开车门上车,刚刚做好连安全带都没来得及扣好的时候,就感到一阵推背感,程谙远一脚油门把几个人甩在几十米开外。 越清欢听见边上的人开口:“盛大治安还是可以的?” 越清欢:“……这不是还没进校内。” 虽然嘴硬,但她还是让程谙远把自己送到了学校正门,她解开安全带要下车,但是中控锁却没有抬起。 “要不要叫人来门口接你?” “不至于不至于,这边三步一岗的保安,要是再能出事也是太离谱了。”越清欢笑着摇摇头。 程谙远轻描淡写:“……他也没说来接你一下。” 没有明确的人名,但对象是谁两个人心照不宣。 越清欢失笑:“这种事情真的没必要,盛大校区又不是什么缅北园区,你要是真的觉得太晚了不安全之后记得别让大家加班了。” 吃饭纯属临时起意,她也没和言斯诚提。而且最近言斯诚为了《半夏》没少天南地北飞来飞去,掐指一算现在应该属于是人在北京刚下飞机。 程谙远轻轻敛下眉目,中控锁应声打开:“……嗯,那你路上小心,到宿舍和我说一声。” 这一次的要求,越清欢倒是没有拒绝。 联动的反响无愧于众人这些日子的努力,甚至掀起了一阵玩六道的风潮,越清欢的影响力也日渐增大。 越清欢本来就算盛大之声的常驻话题,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564楼:越清欢真的是印钞机本机了,谁羡慕了我不说。 674楼:关键是人家大红大紫半生,归来仍是大三。 刚开始只是感叹越清欢的实绩,后来逐渐跑偏到“半夏杂志社能不能算越清欢毕业实习的履历”,再到“救命《六道》制作人怎么也没本科毕业啊,版本迭代没叫上我吗?” 就连签约仪式上的合影也被翻了出来。 7731楼:说起来制作人和越清欢好像还是高中同学,我现在开始去他们高中复读还来得及吗? 712楼:我们诚哥成下堂妻啦? 716楼:诚哥是谁? 726楼:闻者流泪见者伤心,越清欢正牌男友已经被遗忘了 732楼:说起来好像之前晚归回来有看到制作人送越清欢回来,指不定现在正牌是谁? 不过也只是在学校论坛里发发,倒是没有掀起多大风浪,娱乐圈里分分合合风云莫测,很难分眼神给他们这些素人不违反公序良俗的事情。 越清欢看着眼前风尘仆仆的言斯诚,有些惊讶挑眉:“你不是说还要一周?进度这么快么?” 这次言斯诚出差是为了去谈动画公司的并购,涉及体量巨大。言斯诚本来说能在一个礼拜内搞定都算他是商业奇才,想不到这才一天就回来了,越清欢胡思乱想道,莫非是言斯诚是什么不世出的天才,《半夏》在他手里开启黄金时代,纳斯达克敲钟指日可待。 言斯诚把自己舍友通风报信的聊天记录给越清欢看了,咬牙切齿:“再不回来要被偷家了。” 在越清欢坦白从宽事无巨细地解释了当天的所有过程,恨不得把晚饭座次和菜品都和盘托出之后,他伸手把人搂进怀里,深深叹了口气,头埋在越清欢肩窝处,声音有些沉闷:“买了明天早上最早的机票,退一万步说,真的不能把你放行李箱里带走吗?” 越清欢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心里可以有人民,行李箱里可不能有人民。” 她感受到自己肩上的人轻轻笑了出声,才稍微放下了一点心,但突然反应过来:“所以你是为了一个帖子来回飞五个小时?哥你还是太有实力了。” 言斯诚:“……倒也不算。” 觊觎越清欢的人如过江之鲫,他要是每个都吃飞醋倒也太无理取闹。只不过程谙远这个人的名字太过扎眼了,难免一时上头。 他手指绕了一下越清欢的头发:“这不是为了找个理由来见你么,我这么想你,你不想我就算了还夸我有实力,也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了。” 越清欢笑得东倒西歪:“哪来的新人笑,算时间你才是新人。” 言斯诚脸上不动声色,只是手上绕圈的动作停了下来:“所以还真是旧情人了呗?” 越清欢还是有基础的求生欲的,伸着三支手指就要发誓:“天地良心,我们是纯粹的上下级关系,到底是谁上班会爱上同事这也太……” 说到一半才想到眼前的人也算是她的老板。 言斯诚:“那天打不到车,他不是也没送其他人。” 越清欢破罐子破摔:“那怎么能一样,我可是他的摇钱树,难道你作为老板不会对我特殊照顾吗?”说着还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言斯诚的胳膊:“小言啊,要珍惜机会,毕竟我这种摇钱树到哪都是扫塌相迎的。” 言斯诚眉尖微挑,一言不发开始解衬衫扣子,吓得越清欢赶紧伸手按住他的动作,指尖不小心按到他上下移动的喉结,吓得手上动作一抖。 越清欢脸颊瞬间泛起绯色,晕染过渡直至耳根:“你干什么!” 言斯诚轻描淡写地握住越清欢的手,慢吞吞地说:“摇钱树老师又说特殊照顾,又说什么扫塌相迎之类的话,小言这不是在珍惜机会?”—— 作者有话说:[撒花]!《 》 第61章【VIP】 第61章 考验 她自己不喜欢,也不希望有人为她…… 画画的人十有八九是颜控, 至少越清欢确实在其中。作为前任好人卡批发厂长,言斯诚完全是脸在江山在的典范代表之一,哪怕已经在一起许久, 越清欢都仍然对这张脸毫无抗性。 她强忍着脸上发烫的温度, 故作淡定把言斯诚的脸推到边上:“别这样, 谈感情伤钱。” “那你怎么不看我?”言斯诚把脸凑到她跟前:“摇钱树老师看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越清欢转回实现, 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老实点,明天早上还要去不去机场了。” “唉, 好狠心啊欢欢,怎么刚回来就惦记着让我走,耽误你旧情复燃了吗?” 越清欢:“怎么明天早上的机票难道是我不小心登录你的账号, 然后不小心填了你的身份证,顺便输入银行卡密码,给你买的吗?天可怜见的, 我连你银行卡密码都不知道。” 言斯诚:“说半天还是不够爱我,连我的银行卡密码都不知道。” “那你倒是说,我明天就把卡里转走。” 言斯诚直接报了串数字:“记得备注自愿赠予。” 越清欢:“……” 言斯诚含笑握住越清欢悬停在自己脸颊旁边的手:“不至于这么感动吧?” 越清欢犹豫了一下:“你还没说卡号呢。” 虽然言斯诚在校期间一直都是住宿舍, 但是常乐很早就在盛大旁边给他买了房子, 之前言三也是养在这边。不过自从言斯诚毕业之后, 因为没人照顾,言三就被送回家了。两个人确定关系后, 在言斯诚强烈要求下, 越清欢偶尔也会来这边。但即便是言斯诚单独给她准备了一个卧室, 所有日用品一应俱全,就连越清欢平日里用的数位板,电容笔等等一整套画画用的东西都配了一套, 衣帽间都改成了画室,越清欢依然拒绝了言斯诚的同居申请。 给出的理由倒也合情合理:教室太远,上课太累。 不过言斯诚明天早上的飞机实在太早,越清欢也不好让他现在再折腾一趟送自己回去,暑假也没有课,越清欢也就留了下来。 平心而论,言斯诚准备的东西一定程度上来说比她自己宿舍还要好得多。毕竟哪怕以她现在的经济实力来说,老荷兰颜料也是按单管买,但是这边一面168管颜料说不好比麦克美迪的货还要全。 虽然当时看到这面颜料墙的时候,越清欢甚至有些诡异地泛起一丝仇富之心。 真的是非常考验干部。 这套房子的每个卧室都带了浴室,吹风机等等用品也是配套好的。 ——所以,现在衣衫不整地出现在自己房间的言斯诚显然是,诚心的。 他的皮肤还泛着浴室的热气蒸腾出的粉,睡衣衣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全部敞开,第三颗扣子也在将解未解的边缘反复试探,让人视线忍不住随着锁骨引导没入衣领。 言斯诚一双桃花眼也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氤氲着心知肚明的意味。 越清欢:“你就拿这个考验干部啊?哪个干部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言斯诚不动声色地牵过对面色厉内荏的人的手拉向自己,视线一直盯着越清欢没有离开过一点。 越清欢觉得自己完蛋了,这辈子都要给《半夏》打工了。 她的脸顺势埋在言斯诚的肩上,长叹一口气:“我这个。” 王尔德曾说,摆脱诱惑的唯一途经,就是屈服于诱惑。 —— 果然漂亮的蘑菇都是带毒的,当越清欢的闹钟响起时,她面无表情地踹了床上的另一个人一脚。 身上的绵软无力提示着昨晚一时色迷心窍后面的剧情发展。 “你怎么还在?” 言斯诚睁开眼睛,捞过越清欢的腰,声音惺忪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怎么,侍寝完不让在养心殿过夜啊?” “你不是最早一班的飞机?”越清欢蹙眉,“再不走你来得及吗?” 言斯诚手脚并用把越清欢整个人结结实实的环抱起来,轻叹:“好狠的心,现在就要赶我走,退一万步来说,我真的不能把你打包带走吗?” 虽然明知道言斯诚什么话都说得出,但是看到他低垂睫毛说这话的时候越清欢还是难免心软了一些。 越清欢啧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会问我那个经典问题。” 言斯诚虚心请教:“请清欢老师给卑职一个明示。” 越清欢努力正色,但是脸上的笑意还是藏都藏不住:“我以为你会问我——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言斯诚:“……我现在已经连男女朋友的关系都已经都不能坚信不疑了吗?你不能真的移情别恋了吧,难怪昨天还跟我说什么旧爱……” 话还没说完,就被越清欢捂住了嘴。 越清欢:“……没有新欢也没有旧爱,有且仅有一个男朋友。小言同志,”她略微停顿了一下:“这个数值策划的实习工作如果确实让你感受到不安,我回头和对面说一声就不过去了。” 虽然念的是数学系,但是越清欢本身对数值策划这份工作没有太大的兴趣,实际上对面也是看在《天书》合作的份上帮忙给她安排的名义岗位。现在《天书》和六道的联动回目已经步入正轨,甚至畅销榜上一度能和鹅厂猪厂的当家花旦掰掰手腕。 越清欢说对面扫榻相迎并不是一句玩笑话,光是越清欢给他们画的联动皮肤就卖了一个天文数字,别说只是区区一个实习证明,要是越清欢想要签个三方,美术组都可以放三天鞭炮。本来实习也只是挂个名头,所以提前结束实习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反倒是言斯诚犹豫了:“……我没有想要干涉你工作的意思。” 越清欢轻笑:“那你可不能不干涉,你别忘了还当我责编呢,你不干涉我上哪挣钱养你和言三。 “所以,你现在该去上班了,言斯诚。” 说一千道一万,言斯诚再怎么不舍得走,也终归要踏上去机场的路。 在交接完最后一点工作之后,越清欢也正式跟程谙远提了辞职。 其实说辞职并不太准确,在校学生实习和企业并不构成劳动关系,自然也谈不上辞职。不过好歹也是合作一场,越清欢还是认认真真地道谢告别。 程谙远没有过多的挽留,毕竟以越清欢如今在漫画届的体量也不太可能入职游戏公司,先前也是为了混个学分才挂的名头。项目组提出来一起吃饭践行,越清欢没有推辞。 有道是世界上绝大多数纠纷都是经济纠纷,作为一个欣欣向荣红得发紫的游戏,在钱给够的时候是很难有什么冲突的,所以整个项目组氛围相当好。 一直到了饭桌上,还有人孜孜不倦企图教唆越清欢弃暗投明加入六道。 主美陆露是清华美院出身,其实原先也是走的艺术家路子,画的是浓墨重彩的写意,长得像一幅古朴雅致的工笔。不过毕业时和一位颇有声望的导师起了冲突,而艺术市场自有一套运作逻辑,最后被拉上了《六道》这艘贼船,一定程度上来说也降低部分建模的成本,但这也造就了《六道》一直为人称道的独树一帜的画风,误打误撞倒是杀出一条血路来。 陆露倒在越清欢怀里:“十一老师真的不考虑一下嘛?其实我们六道待遇真的不错的。” 游戏行业是一个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地方,也是一个赢家通吃的地方,有无数游戏回炉重造无数次也捞不到一个版号,但只要熬出头,游戏的吸金能力毋庸置疑,混得好的项目组年终发甚至能发出100个月工资。 且不论如今纸媒影响力日益下滑,就算是比起正儿八经有名有姓的艺术家也不输什么。 “没办法,”越清欢也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半夏给的实在太多了。” 陆露倒是从善如流:“展开说说,没准我人往高处走就跳去你那也行。” 其他同事也起哄:“怎么今天人招不到,还要搭一个进去。” “怎么回事啊你是想挖人还是单纯想和十一老师一起工作,居心叵测诡计多端。” “举报举报这里有人吃里扒外。” 就连当时工作室合伙人也来凑热闹:“先别忙着举报,先听听给啥了,到底是有什么是半夏有但是我们六道给不起的。”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我先听听待遇再决定要当吕布还是关云长。” 越清欢沉吟:“《半夏》老板。” 陆露一时没反应过来:“《半夏》老板给了啥?” 越清欢又重复了一遍:“《半夏》老板。”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时呛了一片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可恶,这就是商战吗?” “坏了,我们真没有这个。” “怎么没有了,我们程老板不行吗?” 陆露颇为不服:“程老板不行也可以看看我呀,法律不是提倡一夫一妻,你已经有一个老公刚好还缺一个妻子,巧了我也是。” 越清欢没有喝酒,但是也被桌上的气氛感染得脸颊有些许升温,就起身去包厢的阳台上洗了一下手,把微凉的水拍在脸上。 她收拾了一下,转过身发现程谙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出来了。 从小在特殊的环境下长大,越清欢的情感敏锐度超乎常人,虽然这两年被言家温水煮得有些迟钝,但也心知肚明程谙远存了什么心,只不过之前一直踩在一些边缘地带,找不到什么挑明的时机。 她能够感受到言斯诚轻描淡写的话语里的不安。 她太清楚这份不安的来源和感受,她自己不喜欢,也不希望言斯诚为她陷入这种境地。 联名工作告一段落,越清欢本来想着发挥许久未用到的主观能动性,渐行渐远渐无书。倒是没想到眼前的人最终还是没有沉住气。 程谙远欲言又止:“清欢……你刚刚是说给我听的吗?”—— 作者有话说:[比心]《 》 【END】 第62章 盛夏 大结局!!!!!!…… 话一问出来, 程谙远就生出一丝悔意。 虽然名义上还是学生,但是以他现在的履历而言早就清楚有些话不必挑明,越清欢说的话已经显而易见。 越清欢一向非常会拒绝别人, 但是面对多少占了一分恩人情分的程谙远, 也一时不知道如何措辞, 最后只能胡乱搪塞:“说给陆露听的。” 遗憾也好,不甘也好, 程谙远也说不清自己对越清欢的心思。 永远不声不响,永远自成一隅。如同游戏背景设定的NPC, 风雨无阻钉在光荣榜第一的位置,清凌凌如水中月可望不可及,但是只要看她一眼, 从此再也难以移开视线。他母亲的帮助让也让他得以获得越清欢的特殊对待,至少他是最靠近月亮的人。 在高考成绩显示保护状态的时候,他分不清楚自己的欣喜若狂是为了成绩还是为了其它东西。他感觉自己不算一往情深, 只不过是年少的执念,但越清欢的名字却像是一场连绵的春雨,在他的世界里愈发无孔不入。 话说到这份上, 程谙远也早就明白故事的大结局, 他倒是没有顺坡下驴回避这个话题, 也没有再为自己的企图拉什么粉饰太平的理由:“希望最近的事情,没有困扰到你。” 一瞬间越清欢眼前闪过先前言斯诚的欲言又止, 困扰的当然不是她。 因为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被坚定选择, 所以与其让自己面临落选后的尴尬, 不如一开始就不上这个审判天平。会像A4纸划破的伤口,表皮看着细细一道,然后发炎变红疼痛接踵而来, 最后在漫长的岁月里愈合。 我为鱼肉时无可奈何,所以选择不成为刀俎。 越清欢微微抿了抿唇,嘴角轻轻勾起弧度,并未否认也并未替人接受道歉,只说了句∶“祝程老板以后一路长虹。” “你也是。” 越清欢也的确是如他所说一路长虹,哪怕在纸媒日渐式微的今天,靠着越十一的招牌和刁钻的商业逻辑,言斯诚也已经运作起一个惊人的ip文化帝国。 哪怕越清欢爆红已久,归来仍是应届生。 也是让言斯诚翘首以朌眼巴巴地等到了越清欢的毕业。 盛大的毕业典礼每个人都可以邀请一位家长出席,越清欢的舍友盛预然的父母为了这个名额大打出手,最后盛母通过双盲竞标,用一套高珠压倒盛父获得了这个资格。 越清欢听盛预然绘声绘色地说完竞标过程的时候,非常真诚地发问:“这种资本家戏码什么时候能分我演两集,实在不行我的名额可以给你?” 反正越清欢的父母,一位不知所踪,还有一位不如不知所踪,而沈玉仪的病早已经不能够长途跋涉了。 几年舍友盛预然也知道越清欢的家庭,不过还是略一挑眉:“你不问问言斯诚来不来?” 越清欢一噎:“……别人带家长我带家属?” 本来还在床上躺着的盛预然一下子从床上仰卧起坐,摘掉脸上的面膜两眼放光:“已经是家属了?你们领证了?” 越清欢耳朵发烫忍无可忍,捞起旁边的枕头把盛预然压到床上。 盛预然装模作样地抱着枕头笑得快岔气:“别这样,我不是那种人!我不做小三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越清欢多少还是有一点不合时宜的期待。 她给齐深礼发了个短信,不过一如她过去十几年一样,信息又一次石沉大海。 齐深礼其实解释过,她很多时候用的手机卡都不是国内卡,收不到信息,并不是刻意不回复。越清欢发这个短信不过是往功德箱里投钱,向许愿池里抛硬币而已。 寄托一些不切实际的心愿和美好期待。 更不用说越舟渡。 越清欢有些苦中作乐地想,其实找其他人都有点舍近求远了,其实校区范围里就有她血浓于水的亲生妹妹。 虽然越清欢嘴上说着带家属之类的话,但是并不需要她主动提,言斯诚就已经上赶着要求出席了。 甚至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要求。 越清欢很少在言斯诚脸上看到过这种为难神色,毕竟自从发现自己的脸在越清欢那边的优先级之后,言斯诚的阈值也越来越高,经常顶着一张泰然自若的脸说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下流请求。 今天倒是难得。 言斯诚迟疑了一下:“有个不情之请,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越清欢瞬间警觉:“你先说,如果实在太不当讲的话建议你别说。” 言斯诚:“……常乐女士让我问下你,她还没有参加过毕业典礼,如果你的观礼嘉宾名额还没有邀请其他人,介不介意她出席。” 越清欢:“……” 她已经是一个即将22周岁的完全刑事责任能力人,理论上来说的确是不太需要家长这种存在的,但是这种时候当然也听得懂常乐的善意。 甚至是一种非常妥帖的语气提出来。 不过她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没参加过?” 言斯诚体贴地微笑,不过语气里总带着几分咬牙:“对,我毕业的时候日理万机的常乐女士抽不出空,最后派的言季晨过来,你甚至不用担心别人认出她。” 不过当时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言斯诚的父亲身份敏感,出四九城需要层层审批,常乐也在节骨眼上才没有来参加。 学校里早已人头攒动,虽然典礼碍于会场缘 故每个人只能带一个家长,但是对于进学校倒是没有太多限制。 盛预然家里的宾利上下来了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甚至还把家里的小狗也带来了,一条漂亮的陨石色边牧,一双眼睛滴溜溜转得生动灵巧,总感觉今天是它的毕业典礼。 而越清欢这边一个都没来。 不过沈老太太虽然被越清欢和护工阿姨一块按着不让来盛州,但还是一大早打了视频来,还特地穿了一件米白色罩衫,头发也梳得体面。 盛预然的母亲倒是一式两份准备了花束,翻瓣郁金香和跳舞兰像是跃动的音符,递给了两个人。 “预然,清欢,毕业快乐哦。” 盛预然的母亲早就被女儿千叮咛万嘱咐,加上越清欢也的确是很容易让人心软的长相和背景,倒是没有哪壶不开提哪壶问什么不该问的事情。 越清欢笑着接过花束,道了谢,正常来说这个时候她是应该有些怅然若失的。 但是惆怅情绪的计划已经被某个即将来临的人给打乱了。 一直到一台迈巴赫停在楼下时,悬着已久的心也是终于吊了起来。 越清欢:“……” 比人先下来的是花束,也是一式两份准备了两束花,马蹄莲和海芋都是精心设计过的绽放角度。 倒是越清欢和盛预然两个人抱了一怀的花。 毕业典礼时,常乐也坐在越清欢旁边,如同边上千千万万的同学一样。 一定程度上来说,言斯诚和常乐女士也确实是亲生母子,放哪里都是毋庸置疑的发光体,单单是坐在那边,越清欢就没忍住偷看了好几眼。 常乐笑眯眯地看向越清欢,招了招手:“欢欢宝贝,告诉你一个秘密。” 越清欢不明所以,附耳过去。 “看我不收钱的,这样眼睛不累吗。” 越清欢脸一下腾红。 一直到典礼结束,来搭话的人也不少,毕竟很少人会在这种美好场合红脸,常乐倒是也来者不拒,对所有客套和夸奖照单全收,包括但不限于夸赞她和越清欢长得一脉相承漂亮相像,以至于到后面越清欢已经开始有些许麻木。 不过常女士的确是日理万机,典礼结束之后马上去机场,像是交接什么珍贵文物一样把越清欢交给言斯诚之后才起身上了在旁边等候已久的车。 两个人一起坐在学校路边的长椅上,越清欢看着常乐的车逐渐消失在视线里。言斯诚是作为优秀毕业校友参加的典礼,没忍住伸手在越清欢眼前晃了晃,颇为幽怨:“我在上面讲话,你从头到尾都在看常女士,我在你眼前,你还在看她,你干脆跟她过得了。” 越清欢迟疑:“……” 然后脸就被捏住了,眼前的人气笑了:“你居然还犹豫吗?” 越清欢的脸颊肉被搓圆捏扁,看着言斯诚的眼睛仍然亮如星宿:“那你可说话算话哦。” 言斯诚:“……谨言慎行哦,毕业礼物可还在我手上。” “你耍赖言斯诚,怎么还能挟天子以令诸侯的。” 言斯诚叹了口气:“以前都叫我言哥诚哥,常乐女士来一趟就变成言斯诚了。” 越清欢轻哼一声:“再不给,就叫你言总了。” “不敢不敢,越老师。” 一个小皮箱被递给越清欢手上,她眼皮轻轻一抖,打开才发现是房产小黑盒。 房产证上的名字是她。 言斯诚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越清欢,不错过她的一丝表情变化:“毕业快乐清欢,你愿意分我一个房间吗?” 虽然强作镇定,但是尾音却难得有一丝失真。虽然越清欢没有少在他学校旁边的公寓过夜,不过鉴于他也一直天南地北地跑,并不太算是正式同居。 即便是理智上分析越清欢大概率不会拒绝他,但是他依然在脑海里预演了千百种说法,但是不同于他预想的任何一种情况,越清欢愣了一下,脸上的惊讶迟疑多过于惊喜笑容。 “唔……”越清欢沉吟。 言斯诚强作从容,笑着问道:“怎么了?放心这不是条件赠予,不分我房间也可以收下的。” 越清欢抬头才发现言斯诚眼底一闪而过的紧张和不安,她没有丝毫犹豫,合上箱子装作为难:“几个房间啊还得分。” 言斯诚瞬间会意,顺杆子向上爬:“分半张床就行。” 越清欢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郑重:“这得看你表现了,小言同志。” “那就请多关照了,清欢宝贝。” 越清欢把箱子收好放在一边,幽幽叹了口气。 “怎么刚说要看我表现就叹气呢?”言斯诚有些好笑,“还没开始答题呢上来先扣我五分?” “你这样,我都有点拿不出给你的礼物了?” “越老师毕业我都能收礼物么?不胜惶恐还来不及,还有我挑的份么。” 越清欢最后还是打开自己的包,今天毕业典礼,她包里东西太多,只能先把一些碍事的东西拿出来,只不过她刚刚把学士帽拿出来就被言斯诚接过去了:“刚好我毕业的时候的学士帽还留着,回头可以放一起。” 盛大的学士帽是定制的,穗子是黑红渐变色,帽子上还绣着黑色的盛字,有不少人会收藏。 越清欢瞥了他一眼,强忍笑意,稍微用力把帽子抽了出来放在一边,又拿了毕业证书出来。 言斯诚面不改色:“这个也很好,我回头拿个画框裱起来,我们的毕业证都是红色的放一起怎么不算结婚证了。” 越清欢笑得岔气,又拿了许多出来,言斯诚像个npc一样,输入一个礼物就能触发一段礼物相关夸奖语音,言斯诚也看出眼前人在玩什么了,从善如流非常配合。 就连越清欢拿了一个刚刚为了典礼特地买的十八块钱随身小风扇给他,他都能说出“刚好咱们新家没有电风扇,这个也算是你为新家买的第一个家具了”这种鬼话。 “太贪心了,怎么什么都要。” 言斯诚环着她的腰,自怜自艾:“刚才满心满眼别人,现在说我贪心。” 越清欢强行把言斯诚捆在自己身上的手扯开,终于从包里里面摸出来一个黑色皮质小盒子。 言斯诚脸上的笑也收敛了,原先还半睁半闭眼波流转,一下子连瞳孔放大了。常乐女士经常买这个牌子的东西,这个大小的首饰盒,里面放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他张了张嘴,原先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脑子有瞬间宕机,在谄媚逢迎和感激涕零里选择了失声。 一直到越清欢把那枚戒指从盒子里拿出来,套在他的手指上时,才眨了眨眼睛,从核弹级震惊里回过神。 玫瑰金切割菱格纹的戒指严丝合缝地套在他的食指上,越清欢满意地点点头:“我的形准果然牛逼。” 她抬头看向对面的人,语气也随着盛大的风变得温柔郑重:“但是特批你可以永远一直贪心。” 言斯诚反手握住越清欢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明明坚定不移地收紧却又微微发抖,不知道是不是握得太紧同频共振,原先泰然自若的越清欢也开始有一些发抖。 她已经打过腹稿,甚至正儿八经地在纸上写下来字斟句酌地反复修改过,但是这个时候声音却仍然像是宇宙深处传来的信号源,熟悉陌生仿佛与自己身处交叠平行世界。 “……我实在没有经验,可能很多时候做得不太好,我认真思考过应该如何改进,最后想出这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现在只差最后一个实现条件了,你愿意吗?” 日光浮动在六月的空气里,铺开盛大的盛夏-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