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房子穿古代》 第1章 重生 要说穿越这个事儿吧,宋韵年少无知沉迷网文的时候,的确也曾幻想过。但她是个舍不得委屈自己的人,尤其在吃东西方面。 而穿越到古代,哪怕做了贵妃,吃个荔枝都得被骂“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更心酸的是,吃的荔枝还不新鲜!所以,在她稍微了解了一下古代人民的平均生活水准后,就放弃了穿越这个梦想。 结果,穿越这种“好事”还是猝不及防地落在了她头上。 “我造了什么孽啊!”宋韵生无可恋地板着脸,被紧束着手脚裹在襁褓里,这是她穿来后的第六天。这六天中,她的绝大多数时间都被绑成一颗大粽子,放在榻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穿成了一个婴儿,不用面对掉马的风险。 而且这个婴儿应该出生有段日子了,最起码宋韵不像多数胎穿文的主角那样“眼前一片朦胧”,倒是方便她观察所处的环境。 宋韵通过近半个月的观察,大致得出了以下的信息: 这个家的人口相对简单:老太太一位,青年夫妻一对,两个小男孩,还有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妇人。分别是这个婴儿的奶奶田氏、父亲宋念、母亲沈氏、两个哥哥,一个叫宋策,六岁;一个叫宋箴,四岁;还有一个姑姑宋茹。 没有种田文里常见的极品叔叔婶娘,也没有小妾通房庶子庶女,幸事啊。 此外还有两个帮佣,是一对三十出头的李姓夫妻,无儿无女,男的负责赶车劈柴等体力活,女的负责做些家务活。 宋老太太、沈氏、宋茹身边各有一个小丫头伺候,宋念身边则跟着一个小厮。这便是这个家庭的全部人口了。 由此可见,这是个相对富裕、人际关系却又没那么复杂的家庭。 或许有穿越者会觉得生在这种家庭的发挥余地太小,宋韵倒是觉得刚刚好:前世连极品亲戚都没斗过,突然让她在高门大户玩宅斗,会死的很惨。 而对宋韵来说,最好的一点是:这个时代不裹小脚,最起码宋家所处的阶层不裹小脚。 像宋老太太,还隔三差五出去找老姐妹聊天逛集市,完全不是个裹了小脚、弱柳扶风的模样。 这一点,着实让宋韵狠狠松了一口气。如果家里女人们都裹着小脚,整日被禁锢在后宅,宋韵真的很难不选择一死以求解脱:死了还可能穿回去,活着就得一辈子遭罪了。 不过,宋韵还没找到所处朝代的信息和年份信息。她竖着耳朵听了半个月墙角,唯一有用的信息就是“听大人说,wei县那边有点旱。” 所以,大人是哪个大人?县令吗?姓甚名谁? “wei”县又是哪个“wei”?什么省什么市的? 宋韵恨不得下一秒就会说话,然后把疑惑都问出来。 当然,这只是想想而已,哪怕她现在会说话,也不会问这种问题,不然就等着被泼黑狗血吧。 更何况,宋韵也没研究过古代官员名录,除非是刘备欧阳修王安石陶渊明这种“不知道不是中国人”级别的名人做县令,否则问了也白问。 大致确定穿到了比较安稳的年代和比较正常的家庭,宋韵心安理得地开始了婴儿“吃睡吃”的成长生涯。 一转眼,宋韵已经穿越过来好几个月了。具体几个月她也不清楚,没有日历,她又懒得记日子,反正对婴儿来说,一个月和五个月并没有太大差别。 宋韵只知道姑姑宋茹已经绣了五六副绣品,还都卖了出去,隔段时间就有叮叮当当的放钱声,引得她羡慕不已。 这几个月,宋韵只敢在宋茹教她说话的时候叽叽咕咕哼几声,并不敢真正说出话来。 她不能确定这个女婴到底多大,万一只有四五个月,她开口叫“爹娘”,怕不是分分钟被泼黑狗血? 宋韵毫不着急地每日躺着坐着趴着,还要扣扣脚丫、挠挠痒痒,她这一世的家人们也越来越急着教她说话,一直到宋老太太一脸嫌弃地嘟囔了句: “快一岁了还学不会说话,这丫头怕不是个傻子吧?” 宋韵这才惊愕地发现,装婴儿装过头了。 于是,在某天下午,这家的男主人从外面回来,来不及换了衣衫、洗了头脸,例行公事一般地对着女儿叫了n声“爹爹”后,终于得到宋韵的一句回应:“爹…爹”。 然后,一张大脸就离宋韵越来越近。宋韵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感觉被人从床上抱了起来后,忍不住踢了踢腿,又用拳头推了推对方的胸膛。 发现没有用,她只能生无可恋地瘫着脸,被对方抱着出了房门,又被抱到厨房。 一进厨房,他就朗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娘子,大姐儿叫我了!” 一瞬间,正在厨下和李婆子一起准备饭食的沈氏,和在旁指挥着的宋老太太,都放下手中的活计,围了上来。 “可算是说话了,我这心啊,也终于能放下了。我就说嘛,咱家孩子,没有笨的,丫头随爹,更应该伶俐,你瞅这不就会说了嘛。” 宋老太太夸张地捂了捂胸口,好似从来没说话那句“怕不是个傻子吧”。 宋韵一言难尽地翻了个白眼,这老太太,还是个戏精啊:从她穿越到现在,过了三个季节了,老太太亲自照顾她的时间屈指可数。 沈氏从早到晚,不是服侍丈夫外出,就是伺候婆母用饭午休,剩下的时间,还要准备饭食。如果不是有宋茹常来照看侄女,宋韵就真的成了没人管的小可怜了。 宋老太太是一颗心都放在还没有去学堂进学的小孙子身上,一周能见她两次都是屈尊降贵了。 要说这么个老太太担不担心孙女?多少是有一些的,但是担心到比儿媳妇都急迫,那就有些假了。 沈氏虽然没抢了头筹,对女儿的关心却是实打实的,听女儿磕磕巴巴地说了几次“爹爹”,也没急着让女儿叫她,就嗔怪地看了夫君一眼: “快把孩子抱进去吧,小心着凉。” 宋念明显很受用媳妇这含嗔带怒的一眼,傻呵呵地笑着,转身就抱着闺女回去了,只留下宋老太太像她孙女儿一样,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第2章 金手指? 等到吃晚食的时候,在附近学堂读书的“小学生”宋策,和邻居家小男孩在外面疯跑的“混世魔王”宋箴,以及去绣坊交绣品顺便买丝线的宋茹,都回来了,也都听说了“迟迟学不会说话的”宋韵终于学会了喊爹这件事。 饭毕,一家人围在宋韵身旁,轮流教她说话,尤其是宋韵的两个哥哥,对着妹妹不停歇地喊了十几声“哥”,喊得宋韵都不好意思了,只能回应了几声。 宋策还好,只是作出一副稳重样子,立在一旁笑,宋箴却颇为活泼,手指在宋韵的脸上戳了好几下,甚至还想拽她头毛,被沈氏瞪了几眼才讪讪地缩回手。 看到宋韵有些昏昏欲睡了,宋念才带着两个儿子去了书房,点着油灯检查他们的课业。 沈氏则是把宋韵抱回内室,一边轻轻摇着团扇,驱赶秋天瘦小却凶猛的蚊虫,一边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宋韵,一边在嘴里哼着哄她入睡的歌谣。 宋韵前世从来没有被人哄着睡觉过,最初是不习惯的,随着日子久了,她也越来越放松,越来越能融入这个家庭,好像她一直是被家人关爱着的小女孩。 只不过,她的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现代社会,倒不是有多思念前世的父母,事实上她和他们并不熟悉:两人早就离婚并各自再婚,宋韵是被奶奶带大的。 奶奶是个重男轻女的老古板,生怕孙女影响儿子的家庭和谐,又怕孙子因姐姐的存在而不快,几乎不让宋韵去亲爹家。 等宋韵读了大学,奶奶干脆把房子一卖,住进儿子家,宋韵回家乡根本无处可去,就不再回去了,到她穿越的时候,她已经近十年没见过那些“亲人”了。 宋韵真正无法放下的,是她打了十年工才贷款买到的房子。 胡思乱想间,随着沈氏轻柔的哼唱,她迷迷糊糊地有了困意,在陷入梦乡的前一秒,眼前白光一闪,进入了一个熟悉的空间: 这简陋的、窄小的、被堆得满满的房子,不是她那套背了二十年贷款的房子,又是什么?! 宋韵被吓醒了,这是穿越回去了吗?她一个激灵,睁开了眼,惊疑地四处打量。 沈氏也愣了,以为宋韵哪里难受,连忙用手探她的额头,感觉不太热,又连声问道: “大姐儿,可是魇着了?不要怕,娘在呢。” 宋韵听了这话,缓了缓神,四处打量之间,撞入沈氏有些慌乱担忧的眼眸,这才意识到,原来是梦啊。 宋韵也不知道是该怅然还是该开心:宋家是个好人家,让她感受了几乎从没感受过的亲情,她待得越久,越不想离开。 但那套让她生前最后一秒都在熬夜工作的房子,却是她前世唯一的骄傲。 她当然知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只是,穿越都发生了,空间难道不会存在吗?她没了睡意,又怕沈氏担心,只能闭上眼睛装睡,脑袋里却在飞速运转: 真的是梦吗?还是房子也跟着来了? 宋韵胡思乱想着,一会儿勾勒房子的模样,一会儿又默念小区的名字,直到脑海中划过一个数字,她的意识才又一次进入了空间。 宋韵有些一言难尽了,看了这么多年小说,还是第一次听说进空间的方式是默念门牌号的。更神奇的是,穿越几个月了,她竟然一次都没试过用这个方法去确认空间是否存在。 不过,如今说这些也晚了,宋韵又试了几次,发现的确可以通过默念“1002”进出空间,而且身体没有消失,这才安心地打量起几个月没见的房子。 这是宋韵的家。面积不大,只有六十平米左右。在寸土寸金的二线城市,这样一套房子,花光了宋韵大学到工作这些年的所有积蓄,才勉勉强强付了首付。 好在房子是简装的,铺了地板也安装了马桶,她随便在网上买了一些家具,就住了进去。 宋韵呆呆地在不大的房子里来回穿梭,脑袋被大大小小的问号塞满了: 我的身体还活着吗? 我能通过房子回到现代吗? 可以取东西放东西吗? 能联网吗? 宋韵深呼吸了几口,决定一点点去确认答案。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是现代的样子,还穿着睡衣,只不过微微有些透明,两只手交握的时候,也轻飘飘地没有实感。 看样子,自己已经死了。宋韵心情复杂地确认了这个事实。 好在,虽然没了身体,宋韵却能用手触摸周围的一切。 她开了下灯,又开了下水龙头,发现都不能用,倒也不太失望,以她多年看网文的经验,能联网的都是系统,而不是空间。 没电,是手机电脑也不能用吗? 宋韵匆匆去试着运行电脑,能打开,却不能联网,看来以后只能动用一些原本就储存在电脑里的文件。 不过,空间里似乎保持了静止状态,电脑不能充电,却也不会掉电量。 宋韵看着那刺眼的红色低电量提示,默默忍了:以后还有用上电脑的时候,低电量提示,看习惯就好了。 知道了再也回不去现代,又知道了如何进出空间,宋韵想确认一下是否能把东西拿出去或拿进来。 沈氏以为宋韵睡着了,就留下她的小丫鬟青麦在旁看着,出去和宋茹一起做衣裳。 丫鬟当然是没亲娘上心的,虽然也在宋韵身边坐着,却低着头做针线,并不太在意宋韵做什么,倒是方便她搞小动作了。 宋韵选了颗糖,尝试了几次,的确能取出或放入,她又偷偷从青麦的针线篓子里拽了根线,也能收入空间,这倒是很实用了。 她又在空间里转了一圈,试图从冰箱拿个苹果吃,穿越以后,她还没吃过苹果呢。 第3章 金手指的使用方法 咬一口,苹果光洁如初;再咬一口,苹果依然纹丝不动。宋韵放弃了,只能碎碎念地想:灵魂就不配吃苹果了吗?怎么还搞歧视呢? 吃了几个月没滋没味儿奶水的宋筠,只能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手里的苹果。 虽然苹果不能吃,归纳整理一下房子里的东西还是要做的:好歹确认一下什么能用来自保,什么能改善生活质量。 先从卧室开始吧。 宋韵飘飘晃晃进了卧室,打开衣柜。衣柜里的衣服绝大多数都不能穿出去了,倒是冬天的几件大衣、羽绒服、毛衣等,可以尝试着改一改。 还有两套床单被罩,布又大又结实,花色也很复古。嗯,就是上海某品牌的国民床单,自带大牡丹花。 这花色,想必宋老太太很喜欢吧,穿越的这段时间,宋筠已经发现了,老太太几乎把全家女眷的花布份额都征用了,那叫一个“富贵堂皇”啊。 若不是宋茹和沈氏的衣裳布料看着也不错,她真的以为老太太是个刻薄人儿了。 这种花色,放古代不算太奇怪,就是这个印花,能不能在古代找到类似的印花方式,以防宋韵掉马,这还是个问题。 梳妆台上的护肤品化妆品拼拼凑凑有三套左右,她手头紧张,又背着债,没有买美妆的爱好。只是为了凑折扣,在双十一多买了一些,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 据说古代的很多美妆产品是加铅粉的,自家这点存货,虽然不够用一辈子,但是给她些缓冲时间,让她想办法找到健康一点的护肤品,或是想办法自制,还是有可能的。 卫生间虽然小,却堆了不少东西: 约有10kg左右的洗衣液、五瓶洗发膏、一打牙膏牙刷,还有五六盒香皂,都是双十一买的。好在古代的洗漱用品虽然没这么好,却也不错,最起码沈氏他们地身上还是很干净的,也没有异味。 确认完生活必需品,宋韵又飘着去了厨房,开始清点最重要的东西——食物。她对食物有种迷恋,宁愿不买衣服,也要塞满吃的,仿佛这样就有了生活的底气。 如今看来,太明智了,虽然看宋家的家境,不像是会缺食物的人家,但是古代任意一场天灾人祸都能让富户变乞丐,到时候,空间里的食物就派上用场了。 即使运气好,碰不上天灾人祸,冰箱里也有很多古代吃不到的东西,解解馋还是够的。 冰箱冷冻室里冻满了猪肉牛肉鸡肉,还有几包虾仁和各种鱼类。冷藏室里的食物就更杂了,水果蔬菜蛋奶,各种酱料咸菜泡菜,还有一些速食产品。 最重要的是,有穿越必备的土豆、玉米、红薯。 还没等宋韵继续清点东西,就听到朦朦胧胧的声音传来: “大姐儿这是怎么了?病了?” 是宋老太太的声音,宋韵急忙把纷乱的思绪拨开,在意识转换的那一刹那,她突然想到,大半夜的,老太太不是睡觉了吗? 宋韵重新回到婴儿的身体里,用胖手揉了揉眼睛,假装自己刚刚睡醒。 宋老太太看懂了宋韵想传达的意思,嘴里嘟囔着: “这丫头,睡得也太沉了,可别养成个懒姑娘,嫁都嫁不出去。从来都是养儿子好,这不,从小就能看出来,箴哥儿小时候可没这么懒。” 宋韵腹诽,老太太你还两副面孔呢,当初是谁说的“箴哥儿,祖母当年为了照顾你,腰都要累断了,我带大了你爹你姑姑,可没一个像你这么不省心,以后你可要好好孝顺祖母啊。” 瞅瞅,活泼能动的,她说人家累断她腰了;不活泼的,就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这是欺负她不敢说话吗? 宋老太太那一嗓子,把宋韵喊了回来,也把去书房给宋念他们送汤的沈氏喊了过来。 她和夫君只这一个女儿,又因为生产伤了身子,再难有孕,自然是把最后一个孩子和唯一的女儿看得很重。 沈氏快步跨过门槛,走进来先和婆母问好,才轻柔地用手去触碰宋韵的额头,然后又把她抱起来,去探她颈后是否发热。 整个流程做完,如行云流水,别说宋韵没反应过来,宋老太太也呆愣了一会,才告知了儿媳妇实情: “本想来找你拿点药的,却看这丫头把被子全卷身底下了,推也推不醒,我还以为她被冻病了。” 沈氏放下心来,把女儿重新放回床上,给她盖好被子,才对婆母说道: “刚探了她额头,没发烧,应该就是睡迷糊了。娘是哪里不舒服吗?” 宋老太太锤了锤肩膀,有些难受地说: “大概是低头做针线做久了,总觉得肩膀酸痛。亲家母不是给你寄了些药膏子吗?我拿去用用。” 沈氏让青麦去柜子里拿药,又对婆母说: “娘,您先用着,今儿太晚了,明日我去给您捏捏肩。” 宋老太太应了声,拿着药回去了。 沈氏对青麦的疏忽是很不满的,待婆婆走了,低声训道: “让你看着小姐,你看哪里去了?你要是连这个活都做不好,趁早回家嫁人去,我把你妹妹换过来伺候,说不定你爹娘还觉得在县里住了几年的你能多要些彩礼呢。” 这简直是青麦的死穴了,当年她爹娘卖她的时候,就说过让她攒够了钱赎身,等着他们给她找个好人家。 这话,鬼都不信,她也从来都是敷衍过去,并不回应,但沈氏若是有这个想法,她就危险了。 被训了一顿,青麦脑子里的弦就绷紧了,急急忙忙要给宋筠整理被子。 宋韵经常被青麦照顾,也知道她对自己有些敷衍,只是对一个有着成年人灵魂的婴儿来说,看顾她的人不够细心,反而是件好事儿。 于是,宋韵哼哼了几声,把沈氏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沈氏也顾不得教训丫鬟了,让她去替宋策、宋箴铺床,她则是留下来哄宋韵入睡。 有了空间,有了底气,宋韵虽然心情有些激动,到底是放松了很多,迷迷糊糊也就睡着了。 第4章 改名 日子流水一般地淌过,自宋韵知道自己是带着房子穿越,对新的人生有了更多期待,别的不说,电脑和手机里下载的小说,就够她乐颠颠地看段时间了。 再加上沈氏开始有意识地教她说话,宋念偶尔也会对着她读书,她也没之前几个月那么百无聊赖,整天都兴致勃勃地假装学说话的婴儿。 慢慢地,宋韵已经快过一岁生日了,沈氏看着女儿一日比一日健康爱笑,决定把给她起名字的事儿提上日程。 这日,宋念从外面回来,换了衣服,净了头脸,便去瞧宋韵。 沈氏也在,正侧坐在榻上缝宋韵的小衣裳。宋韵则是被青麦扶着,颤颤巍巍地支着小短腿站着。 这是宋韵近来的娱乐项目了,她前段时间一直都软趴趴的,四肢的发育跟不上脑子的发育,只能在榻上趴着或爬着,沈氏舍不得她摔跤,便没让她学站立。 可能是胃口好、吃得多,最近的宋韵强壮了很多,不再整日昏昏欲睡了,手脚也有力气了,被人扶着,还能站一会儿。 这可太令人惊喜了,宋韵早就受够了每天不是被这个抱着,就是在床榻上坐着趴着爬着的日子。 能站在高处看风景,她怎么会甘愿被人俯视呢?于是一天到晚地要青麦扶着她,把青麦弄得苦不堪言,胳膊都是酸的。 宋念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娇妻爱女,一派温馨,他欣赏了会儿女儿倒腾小短腿的可爱模样,对着妻子感慨道: “这孩子,终归是站住了,虽然比旁人家同龄孩子个头小些,学说话学走路都慢些,倒也算得上健康了。” 沈氏有同样的感慨,甚至感触比丈夫更深,整日在家,她更能体会到这个孩子如何从体弱多病变成活泼爱动。 见宋念也有类似的感慨,沈氏便建议道: “大姐儿眼看就一岁了,也站住了,相公还是给她好好取个名字吧,也好去衙门上户籍。等过年开了祠堂,正好把大姐儿的名字添上。” 宋韵边学走路,边竖着耳朵听他们讲话,得知自己终于要有了名字,忍不住扑到宋念怀里,想听听他会给自己取什么名儿。 宋念一把搂住她,把她托起来放到膝上,又对妻子说: “很是很是,娘子不说,我都忘了,族里也催了几次,说要上族谱,我想着大姐儿身体还不太好,就推脱了。如今看来,养得已是不错,那便等大姐儿周岁的时候,正式给她取个名儿吧,我也趁这几天功夫,好好想想。” 宋家人取名的手艺还不错,看宋策和宋箴的名字就知道了,一看就是读书人家的水平,只除了宋老太太。 当然,这也不怪她,实在是整个老田家,都挺取名废。土地里刨食的人家,近一两代才略发了家,多买了些地,有钱供男孩们学着认几个字,宋老太太却没赶上这个趟,只得了个闺名,“二丫”。 这是这个时代极为常见的名字。别说乡间地头了,城市里很多不太识字的普通百姓家的女儿,也会这么叫。 只是,放宋家从主子到下人这一溜儿名字面前,“二丫”就有些不讲究了。好在老太太年龄大了,有资格叫她闺名的没几个,倒也不妨事。 宋念对女儿的名字还是很郑重的,尤其是这个孩子养得艰难,又马上快过生日了。他便想着好好邀请亲友们来吃个饭,再把女儿的名字告诉亲近的人家。 宋韵这世的生日在农历十月底,宋家难得地给亲朋下了帖子,邀请了亲朋前来参加,也算是让宋韵认认人。 像宋姑母家、沈氏的父母,都是宋家的实在亲戚,不来就说不过去了,因此没人拒绝。 在宋筠生日前一晚,宋念终于给她取了名字——宋筠。 宋大郎叫宋策,宋二郎叫宋箴,这么一看,兄妹三个的名字也挺匹配的。 从“宋韵”到“宋筠”,其实发音没太大差别,只是,好像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宋念对着沈氏说起选这个名字的理由的时候,念了句“绮窗唱和,指花月为题,绣阁论情,对松筠为誓”。 宋韵文言文水平一般,还是听出来,这是种含蓄的告白。 宋念的意思,宋韵听懂了,沈氏也听懂了,难得有些羞涩地低了头,对上了女儿圆滚滚的眼睛,更不好意思了。 宋念只是笑,把宋韵从榻上抱起来,低头问她: “筠姐儿,这名字,你喜欢吗?” 宋韵是喜欢的,倒不是为了这个字和“韵”的读音类似,而是她真切地能感觉到:她是父母爱情的的结晶,而不是累赘。 她觉得鼻子有些酸,头一次想脱离前世那些不甘和愤懑,真正地融入这个家庭,去做被父母爱着的宋筠。 宋韵点了点头,用短短的手臂搂住宋念,告诉他,把脸贴在他的胸膛,默默地说:我喜欢。 晚上睡觉的时候,宋韵偷偷念了几遍新名字,忍不住有些开心,终于对那个辛苦活着的、却又不幸死去的宋韵释怀了,从此之后,我就是宋筠了。 然后,她便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是宋筠的一岁生日,大概是宋家比较重视,亲朋也很给面子,不仅亲近的几家人都来了,连一些族人、宋念的友人,虽未全到,也托人送了礼物。 对礼物,宋筠还不算太好奇,她更好奇地是终于露面的外祖一家,大概是她穿越来的这几个月没什么重要的日子,沈家也一直没露面, 最初,她甚至以为是沈家没人了,或是和沈氏不睦。 但听沈氏的话头,又挺以娘家为傲。据说沈家世代行医,虽不到入朝为官的程度,在周围几县也算是有些根基和底蕴的医学世家了。 第5章 外祖家 宋韵对沈家还是挺感兴趣的,来到古代才知道,能巴上个好大夫有多重要,尤其是对女性而言,很多病是没办法找大夫的,只能摸索着治。 前段日子宋茹身上起了疹子,忍了好几天,才羞答答地对沈氏说了: “嫂子,你来我房内,帮我看看吧。” 当时宋筠也在场,真是一脸懵逼,放她大学的时候,别说看看背上的皮肤了,和舍友搓澡的时候也能面不改色地开黄腔。 沈氏虽然跟着父母学了点医,但放下了这么些年,也就剩了三脚猫的功夫了,凑乎着开副药,过了几天还没好。宋老太太坐不住了,这才请了大夫。 如今的大夫,都是男人。会看病的女人,那叫医婆,皇宫里会看病的年轻女子,那叫医女。 医婆的名声,毁誉参半,暂且不提;医女是宋家请不来的。 因此,也只能让大夫隔着帮着诊诊脉,再让丫鬟描述了下疹子的形状和颜色,勉勉强强吃了几副药,才治好了。 这还是在娘家住着的寡妇呢,要是在婆家,怕不是难产大出血了都没法请大夫去止血? 在这样严峻的医疗环境下,宋韵把公寓里那箱常用药和酒精看得很重要。 饶是如此,她还是觉得不保险,想着若是能跟着沈家学点基础的医术,就更好了。 沈氏在父母回来的前一晚,就开始对着宋策、宋箴、宋筠念叨了: “我们沈家也是黎阳县人,祖祖辈辈开着沈氏医馆,你们若是问问祖母就晓得,我家是很有名的呢,县里几乎没有没在我家抓过药的人家。” 宋策其实是知情的,二弟满周岁的时候,外祖父母也来了,当时娘就和他提过。 宋箴和宋筠却头一次听说,瞪圆了相似的大眼睛,嘴也吃惊地长着,听沈氏继续说话。 “到你们外祖父这代,因着我爹的天赋实在是好,名头就传到府城去了。那个时候我还小,只记得我爹说‘我有这样的手艺,何不带着我们沈家再进一步?‘,于是,我爹娘就卖了家传的医馆,带着我和你们大舅,去府城闯荡去了。最终在府城也开了医馆。” 宋筠听懂了,怪不得她从未见过外祖一家呢。医生啊,能在所有繁忙又责任重大的职业里拍前列了,别的行业休息是扣工资难升职,医生休息是要命的。 再加上,以古代的交通情况,和沈氏父母的年龄,舟车劳顿回来看次女儿,的确挺难的。 这次,沈氏父母、哥哥嫂子都坐了车来了黎阳县,只略在老宅收拾一番,就打早就来了宋家。 宋韵的大舅,叫沈枫,娶妻刘氏,育有三子一女,分别是十三岁的长子沈诚,十岁的长女沈诺,七岁的次子沈谦,以及还在襁褓里的小儿子,还未取名。 正经亲家来了,宋老太太还是很郑重的,也没叫沈氏去厨下照看饭食,而是留她一起招待亲家。 沈父沈母大约六十上下,这在古代已经称得上高龄了,但他们看上去却比宋老太太还显得精神些,一来先上下打量沈氏,确认她处处都好,才对着宋念和宋老太太露出笑来,亲亲热热地问候宋老太可好,又问宋念书读得如何。 宋念难得地有些拘谨,恭恭敬敬地回着岳父的问话,为了转移二老的注意力,连忙把女儿抱起来,给岳父岳母看: “爹、娘,这是筠姐儿,您看看,是不是比满月的时候身体好多了?” 沈父沈母见过满月时的宋筠,的确是体弱,如今一看,倒的确健康了很多。 沈母接过宋筠,让沈父把脉,才对宋念点点头: “你们把孩子养得不错,只要今后精心些照顾,就站住了。” 边聊边走,很快就到正厅。 待两家人坐定,宋老太太便让几个孩子给沈家人见礼。 宋大郎沉稳乖巧,宋二郎活泼爱闹,宋筠白皙可爱,三个孩子往正厅中央一站,尤其是宋筠,还是被青麦扶着,穿得跟个红色圆球一样,沈家人看着,眼里的喜爱便浓到化不开了。 尤其是沈父沈母,对着几年不见的外孙外孙女,还不等他们行礼,就一把把他们搂入怀中。 沈母说: “亲家母,又何必见外呢?自家孩子,还谈什么行不行礼的。” 沈家早就准备好了给三个孩子的礼物,听几个孩子叫了“外祖父”“外祖母”“大舅”“大舅母”,就挨个分给他们。 于是,宋大郎收到一套笔墨纸砚;宋二郎收到一本字帖和两样玩具;宋筠收到的更多些,毕竟是小寿星,既有衣料,又有玩具,还有一对精致的小银镯。 待见过孩子,沈母便开了口: “早就想着回来看看了,只是府城那边总是离不了人手,近些日子又招了个坐堂的大夫,有他们顶着,我们有空回来一趟。” 宋老太太心知这是亲家放不下女儿,她对沈家还是很尊重的,或者说,她对能去府城闯出一方事业的人家,还是挺佩服的。 再加上她本来也不是什么难缠的婆婆,自认为坦坦荡荡,只对着沈家人夸自家日子过得好,孩子养得壮实。 你来我往地寒暄一会儿,沈母又不是回来找茬的,便不再打听沈氏过得如何,而是转而问起了宋茹: “茹娘瞧着脸色不错,想必是身子好多了吧。” 宋老太太像是终于等到了这一刻,连忙回复: “好些了,但是我这做娘的,还有些不放心,正好亲家来了,能不能再帮她看看?” 宋筠原本还挺疑惑的,以古代女性的地位,和宋家和沈家的身份,宋老太太应该不至于这么温柔热情。 倒不是说宋老太太必须要对沈家用下马威,而是以她的性子,对着宝贝孙子都没这么温柔,对着亲家却如沐春风,实在是有些古怪。 如今宋筠才知道,原来这老太太和自己打着一样的算盘,都是想和能救命的大夫打好交道啊。 第6章 沈宅 因着谈到了宋茹的身体,沈氏就打发宋念把男人们和几个孩子带走,只剩下宋筠,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呢,谁也不觉得她会听懂什么,才逃过一劫,留了下来。 饶是如此,宋老太太也有意压低声音,对沈母说道: “亲家母是知道的,我这闺女,在冯家的时候,累掉了一个孩子,之后就一直未怀上,再加上过了没两年,那短命的女婿又一病不起,我闺女到底是再难有孕了,还是能调养好,就无法确认了。” 沈母迟疑,妇人病,谁也没法斩钉截铁地给个准话。对有的人家来说,不能生孩子就是没调养好,对另一些人家来说,生不出男孩就是没调养好。 沈母有些迟疑地问: “不知道其他大夫是怎么说?” 宋老太太说: “不瞒亲家母,我们也找了几个大夫,说是体寒,又说调养调养就好。我也说句实话,茹娘年岁还小,我想着让她再走一家,那总得能生个一儿半女吧,不然要让她替旁人养孩子吗?” 沈母表示理解,但也不敢打包票,只说: “亲家母若是不嫌弃,我就给茹娘看看吧。” 沈母十四岁就嫁到了沈家,沈父学医的时候,沈母便也跟着学了一些,又因为性别原因,专攻了妇女病症,磕磕绊绊地一边学一边给人看病,倒也把医术练了出来,常年出入大户人家后宅。 因此,宋老太太是很信亲家母的水平的,见她答应了,忙带着亲家母和宋茹进了内室。 一会儿,三个人才回来,脸上都带着笑,可见是情况尚可。 宋茹到底是年轻,在家养的底子也好,沈母只是略提了几个注意的地方,又开了个保养的方子,让她吃段时间。 招待沈家的功夫,其他客人也开始陆陆续续上门,基本都是宋家极亲近的人家,与其说是来为宋筠过生日,不如说是几家人一起坐坐。 生日宴,虽说是以宋筠的名义办的,但和她关系并不大,实在是她太小了,既不能招待客人,又不能和客人们一起吃饭。 她只能被包裹得红彤彤的,让宋念抱着去见了见客人,随着宋念或沈氏的提醒喊了些叔伯婶娘之类的称呼,听了一箩筐夸赞的话,收了些礼物,就被送回去了。 沈家在县里还有宅子,用过宴,沈母又和沈氏说了些私房话,又约定好过日子让女儿女婿和几个外孙回去小住。这才恋恋不舍地告辞离开。 宋老太太虽然碎嘴子、双标、两副面孔,却识时务。她的未来外孙在人家手里掌握着,自然不会扣着人家的外孙不撒手。 宋筠过完生日的第三天,还睡眼朦胧地炸着头毛揉眼睛呢,就听宋老太太大义凛然地说: “亲家好不容易回来,你们也别磨叽了,去住段日子,也让几个孩子和外祖父外祖母好好相处相处。” 然后,上到宋念沈氏,下到走路还晃悠的宋筠,就被老太太打包送到了沈家。 沈家比宋家还是有钱一些的,毕竟人家祖祖辈辈开医馆的时候,宋家男人们却掏空家底地在读书;沈大舅已经靠着手艺挣钱了,宋念却只能做小地主收收租子,若不是考上举人可以免税,还有些灰色收入,宋家只会更穷。 沈家宅子很大,院子却不算多,究其原因,是因为大片宅基地都被药田占据了。虽然因着晚秋的缘故,田里已经没什么绿意了,却明显比宋家的院子套院子更显得开阔。 宋策和宋箴这俩土包子,还没见过田地呢,没等被带进正厅呢,就欢呼着冲进地里,宋念都没拉住他们,只能在后面提醒: “小心着点儿,别踩坏你们外祖父种的草药。” 沈大舅笑着摆手: “不妨事儿,一直没人打理,都长成野草了,沈诺、沈谦,你们带着表弟们在这玩吧,我们进去说话了。” 沈诚和宋筠,一个年龄太大,一个年龄太小,有幸加入了长辈的队伍中,去跟着听八卦。尤其是宋筠,全程围观外祖母和自家娘亲的私房话听她们讨论如何“对付”婆母。 沈母给提供了三条珍贵提议: “别在你婆婆面前和女婿太亲近,但私下怎么亲近都不为过,可别把男人往旁人的地方推。” “你那小姑子若是再嫁,你吃点亏就吃点亏,多给出些嫁妆打发了便是,省得她婚后不如意,你婆婆说是嫁妆少没底气的缘故。” “三个孩子一定要自己带,可别搞什么让婆母抚养的’孝行’,傻子才把自己的孩子给别人养呢。” 沈氏听着连连点头,宋筠也沈家人精细,宋老太太再多的碎碎念,就这三件事,也把她拿捏住了。 沈氏回娘家后,如鱼得水,更娇气,也更懒散了,什么都不用做,只等着吃喝玩乐就是。宋念可没这么好的待遇,看着大舅子装模作样地去做饭,他就得跟着去,做着做着就成了人家看着他做了。 沈大舅还煞有介事地解释道: “我家都这样,男人也得做家务啊,不然都让家里女眷做,也太辛苦了。” 宋念腹诽,我信你个鬼啊,你家厨娘是摆设吗? 饶是如此,他也得兢兢业业地随在岳父和大舅兄身边,听他们问话。 当然,也不是真的一点好处都没有,沈家会种药材,自然也对种花颇有心得,宋念这种古代文人,就好这口,恨不得拿着小本本把岳父种花的经验都记下来。 这么在沈家住着,一转眼也过了小半个月了,沈家不能放着府城的医馆不管,哪怕有坐堂大夫坐镇,他们也不敢放手太久。 沈氏心下也知道住了挺久了,婆母一直不催,是人家体贴,自己却不能这么没眼色,只能恋恋不舍地告别父母,带着丈夫和孩子们离开了。 宋念一家离开的第三天,沈家也坐着马车离开了。这么一走,又是几年不能回来了。 第7章 四年后 四年后,春。 虽然只才三月底,蚊虫就开始冒头了,先是苍蝇,然后蚊子、蜈蚣、蜘蛛等,都出来了。 宋筠是到了古代,才晓得“惊蛰”这个节气的含义了。 前世一直生活在城市里,钢铁水泥森林,蚊虫也有,却不多,不像古代,哪怕宋家有丫鬟有小厮,日日清理打扫,也捉不完。 古代也有驱虫药,但是效果很有限,大概就是让虫子闻到后犹豫一会儿再进来的效果。 前几年还好,宋韵的活动范围到底是有限,屋子里也见不到多少虫子。等她到了四五岁,沈氏看得不那么紧,她就可以带着青麦在院子里四处闲逛了。 因此,各种各样的虫子,就成了她的童年噩梦,逼得她四处搜罗杀虫的方法。 很多次,她都想把空间里的杀虫剂取出来,又放弃了: 古代的驱虫药,虽然也有特殊味道,但是草药混合起来的味道,哪怕再强烈,也和化学提取的杀虫剂有很大区别。 宋家除了宋老太太和宋二郎这对傻白甜祖孙,旁人都很谨慎,闻到特殊的味道,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宋筠倒不怕他们把自己当附身的孤魂野鬼,毕竟自己算半个胎穿,性格完全没变过。 她只是不想泄露空间的秘密而已。宋家人很好,只是她还是没办法交付所有信任,更何况她是个女儿,天然没两个哥哥重要。 如果他们想拿空间去为两个哥哥图谋前程呢?虽然概率很低,宋筠也不想有一丝风险。 只是,杀虫剂不能用,虫子还是得除的,不然她觉都睡不安稳。 沈氏看她一个五岁的女童,整日皱着眉头忙进忙出,有些无奈:宋家已经是很干净的人家了,干净,自然蚊虫少。就这样,宋筠都受不住,以后嫁了人可怎么办呢? 似乎自从宋筠能跑能跳,开始有自己的主张,沈氏就开始担心这事儿了:实在是这个丫头的脑回路和别的小娘子太不同了。 旁人家的小丫头,到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和娘亲讨要绢花珠花、项圈镯子。宋筠却不,不是去宋念的书房蹭书,就是蹲在院子里看菜地,偶尔还要去厨房,指挥李婆子做菜。 沈氏也想着,既然女儿这么有精力,那就教她做做针线、学学刺绣,却没想到宋筠一听说要学针线,就跑得飞快,一度躲着沈氏走。 宋老太太到底有些不忍心,她就不是什么淑女教育养大的女人,对孙女儿学刺绣没什么要求。 反正家里有丫鬟,哪怕孙女儿嫁人,也不至于嫁到养不起丫鬟的人家,只要在丫鬟的手艺上缝几针,能表示一下对婆母的孝敬就够了。 其实宋筠也觉得挺冤枉的,她会做针线活,甚至在同龄人里,称得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也只会最基本的针法、或者用小型缝纫机缝缝东西。 而古代女眷的针线活,却是包含着设计、打底稿、裁布料、收边、刺绣等多项工艺在其中的,这简直是老裁缝加刺绣大师的水平了。 古代也没有近视手术,宋茹可不想等以后看不清楚东西,暗暗下定决心离刺绣远一些。晃来晃去,她盯上了读书这事儿。作为读了十几年书的人,让她做失学儿童,她还真不习惯。 好在春天的时候,宋念也不太忙碌,他在县令那里,只算得上半个门客,非铁饭碗的那种兼职。县令忙着劝课农桑,没空和县里大族的子弟交流感情,宋念就闲了下来,日日在家读书。 宋筠表露出读书的意思,他也不反对。虽然对女儿的学业要求远不如对儿子的,但是他们这样的家庭,女孩子做个睁眼瞎却也不美,总得会背几首诗,再不济,也得能看懂账本吧, 于是,宋筠成功混入了宋念的书房。宋老太太略有意见,觉得孙女儿打扰了儿子读书,只是拗不过宋念,只能默许。 沈氏想着,让她整日在院子里和虫子较劲,也不是个事儿,还不如让她随丈夫认些字儿,也就同意了。 只是,宋念是绝不许宋筠把书拿出去看的,更不许宋筠一边吃东西喝水一边看。 如今的书,倒是用了活字印刷,纸张也有便宜些的,但依然是比较奢侈的存在。最起码对宋家来讲,还没廉价到能让宋筠拿着书随便乱扔。 宋筠深觉冤枉,对宋念抱怨着: “爹也太小看我了,我怎么会乱扔书呢?我连娘给我的碎布块都好好保存着呢。” 宋念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解释道: “倒也不是因为你,而是你二哥,当年把我很喜欢的一本游记撕掉了,我才……而且在书房看书对眼睛好。” 宋筠看宋念挺坚决的,只能放弃借书出去看的想法,在宋念眼皮子底下,装作好奇的样子翻着他的书,试图从中寻找些时代背景方面的知识。 宋筠对古文的所有接触,基本都集中在义务教育的九年和高中的三年,因此,对文言文,她差不多能看懂,却看得比较费劲儿,在看了基本之乎者也晦涩难懂的科考书籍后,她盯上了宋念收藏的报纸, 没错,就是报纸。这个时代的朝廷是有邸报的,发布的自然是官方的各种消息。 宋念作为还要科考的读书人,对国家大事和朝堂动向还是很关心的,黎阳县离京城不算近,邸报通过邮驿传过来的话,消息太延后,因此府城也有消息灵通的生意人,通过探子打听消息,偷偷刊印小报。 这本属于非法刊印物,只是哪怕是府城官员,也需要通过小报了解朝廷动向,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像宋念这样有功名的人,更不会抵制小报,反而收集了每期报纸,以便分析朝堂。 虽然这也是很昂贵和重要的文件,宋念却不介意宋筠随便翻,只以为她对报纸更感兴趣,就也不按部就班地拿蒙书教她识字,而是拿着报纸,一字一句地给她念。 于是,穿越到这里四年,宋筠终于知道自己穿到了个什么朝代:魏朝,架空的。 再详细了解一些,她才发现,虽然是架空的,文化却基本类似前世的古代,时代发展更接近宋朝。据说开国皇帝是个堪比龙傲天的逆袭式大男主,建立了魏朝,如今已经传到了第三位皇帝。 宋筠得知了这段历史,都有些懵了,这爽文剧情,真的不是个穿越者吗? 第8章 宋姑母来做客 更多的历史,她现在也没条件去了解,只能哀悼空间里的历史书,都没了用武之地。历史是架空的,诗词歌赋里的典故也有了不同,宋筠只能一边随着宋念正式地学习这个时期的文字,一边摸索着去了解这个朝代的文化。 学习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八月,这是一年里面最热的月份,阳光热烈、土地也蒸腾着热气。女娘们都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出屋子,生怕被晒黑一个度。 这个时候愿意去旁人家拜访的,不是真的感情好,就是有要事相商了。比如宋念的姑母。 宋念的姑母,闺名已不可考。能叫她闺名的几个人,多数都已尘归尘土归土,且以宋姑母称呼她吧。 宋姑母是个颇为精明强干的妇人。丈夫王举人一心只读圣贤书,家里家外都不操心。宋姑母上奉公婆,下育儿女,还把家里的铺子土地都调理得顺顺当当。 等王举人几次科考都未能成功,日渐颓唐的时候,宋姑母又提出让他开个书院,收几个学生。 王举人这样的男人,放现代妥妥被骂“丧偶式育儿”中不负责任的丈夫。 但在古代,他却是个颇让妻子省心的丈夫:不蓄婢不纳妾,不嫖不赌,而且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除了读书没别的能耐,干脆处处听妻子调度。 比如办书院这事儿,他本是懒得做人先生,只想在家读读书写几个字,再教导一下自家子女,左右家里不缺银钱,犯不上为此受累。 宋姑母却不这么想,私下对着丈夫说: “你这呆子,家里的生计,我何时让你操过心?” “此番提出让你开书院,一是想着你能有个事儿做,边教书边科考,就不至于日日在家因科考而烦心; 二是,亲族家里有条件读书的孩子多,读不起书的也有,不如让他们也随你读书,略识几个字,日后也好养家糊口。” 宋姑母没说的是,考进士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公公考了一辈子,还不是止步举人?甚至把家业都抛费了大半? 自家丈夫如果也一辈子汲汲于此,那到璞哥儿、琦哥儿赶考的时候,怕不是连路费都拿不出来了? 进士及第、封妻荫子固然好,达不到的情况下,传道授业、桃李满园也不错。想必即使考不中,也不会让他钻了牛角尖。 这已经是二十余年前的事儿了,王举人果然没考出来,但书院却越开越受推崇,很是出了几个好学生,提携了宋姑母的儿子璞哥儿、琦哥儿,也让宋姑母的女儿珍娘有了好归宿。 宋念是沾光的一员,宋姑母为人大方,连隔了几房的族人家的孩子都愿意资助,更何况自家侄儿? 宋家固然是大家族,到宋念这房,却只能算是个小地主了,书读得起,正儿八经为科考准备却颇觉得有负担。 王举人和宋姑母帮宋念良多,两个表哥也尽力提携,宋家人,哪怕是外嫁进来的沈氏,也记着这个恩情。 再加上宋策和宋箴都在王举人的书院读书,宋念也常去王家拜访,两家很是亲近。 宋姑母年约六十上下,鬓角已经花白了,在家早就做了享福的老夫人,看穿戴就知道,宋姑母的日子比宋老太太好过一些,有点《红楼梦》里老封君的体面气质。 她的言谈中,也不经意间流露出了原因: 大儿子在府城做官儿;小儿子在县里边随父母打理书院、边继续准备科考;女儿随女婿赴任南方,虽然远了些,日子过得却不错。 三个孩子个个孝顺又出息,父母自然心情舒畅、面上有光。 宋筠去王家的次数不多,一般都是过年或中秋的时候随着长辈去拜访。因此,宋筠对宋姑母有些生疏,只被她搂在怀里问了几句话。 左不过是些: “筠姐儿可还记得姑奶奶?怎么长这么高了?姑奶奶家里有个比你大几岁的表姐,有空就去找表姐玩啊。” 宋筠充分发挥小孩子的卖萌优势,把宋姑母逗得笑了一会儿,才完成任务般地被沈氏和宋茹带走了。留下两个老太太谈正事。 长辈上门做客,是要留饭的,沈氏把宋筠托付给宋茹: “茹娘,我得去厨下准备些饭食,想必姑母一会儿是要留下的,你帮我把筠姐儿带去你那屋吧。” 看着女儿离开,沈氏才有些发愁地揉了揉眉心。 青麦虽然极其擅长摸鱼,却是个有眼力见的丫鬟,看沈氏的神色,就猜到她在考虑准备什么样的吃食,连忙安慰道: “娘子何必烦心呢,家里肉菜是尽够的,哪怕是去外面买些卤菜,时间也来得及。” 沈氏解释道: “我倒不是担心没菜,而是担心做得不入口。如今天气这么热,咱家老太太都有些苦夏了,更何况姑母呢,这把岁数了,吃肉食难免有些油腻,还容易不消化。但是单用素菜招待长辈,又显得不够郑重。” 她一边解释,一边移步厨房,看李婆子翘着腿坐在门槛上正啃白萝卜,不免有些恼怒: 这老货,真是惫懒得可以,仗着老太太撑腰,怕不是以为自家就得供着她了。 她一恼了,神色难免带出几分,李婆子讪笑地站了起来,解释道: “大娘子来了啊,您可能不晓得,咱家姑太太哇,不爱吃肉。我想着,素菜或煮或蒸的,也不费事,就准备晚一会再做。” 沈氏自从嫁了来,接连怀孕生子,虽然也掌管了部分家事,却也不好轻易调动家里的下人。尤其是李婆子这种老油条,整日在宋老太太身边陪着拉呱家常,沈氏对她也一向礼遇有加。 如今哪怕是知道李婆子在偷奸耍滑,她也不能一下子就罚了她,省得她在宋姑母面前闹起来,可就这么放过她,又有些不甘心。 沈氏干脆指挥着她团团转地做事,一边让她传信给外院的李伯,让他去买些卤味、饮子回来;一边又要她去取些冰送去正厅,以防两个老太太中了暑;还时不时要她去宋老太太的院子里看看情况,以便及时准备好饭菜。 待李婆子遛了八九圈,腿都快跑细了,那老姐妹俩才聊完了,沈氏得了信儿,就去对两个长辈说: “母亲和姑母若是聊得差不多,也移步饭厅吧,相公也快回来了。” 第9章 宋茹的极品婆家 宋姑母是很欣赏这个侄儿媳妇的性子的,对着宋老太太夸赞道: “弟妹有这样的儿媳妇,倒是不必操心念哥儿了,只待把茹娘的事儿解决了,就能好好享清福了。” 宋老太太心情很好,对沈氏也更满意了,连连应是。原本她是很愁女儿的生活的,如今有了宋姑母带来的信息,她也看到了些希望,只想着尽快定下。 沈氏打发仆人去接宋念和宋策、宋箴,又回了厨下准备果盘。等到一家人陆陆续续在饭厅坐齐,沈氏才让李婆子带着丫鬟上了菜。 宋家不是规矩大的家庭,都是自家人,也犯不上分桌而食,一家人才热热闹闹围坐一桌,举杯换盏,相谈甚欢。 吃罢饭,宋姑母一边喝茶,一边对着侄子侄女提起正事: “我这次来呢,一是来看看你们娘,二也是为茹娘的事儿而来。 宋茹听到姑母提起自己,抬起头,疑惑地看了过去。宋念也是同样的疑惑。 沈氏倒是似有所感,联想到吃饭前宋姑母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以及婆母的愉悦,大概猜到了宋姑母的来意。 宋姑母继续说: “冯家女婿去了好几年了,茹娘总不能就这么替他守着,更何况那冯家人,也不配让我宋家女守节。” “茹娘年纪还轻,再走一家,生几个孩子,好好过日子,总不至于晚年凄凉。我也寻摸了一段期间,倒是找了个不错的人家,有意续娶。念哥儿,你怎么看,是否愿意让茹娘再嫁?” 这事儿,宋老太太是最关心的,她可不在乎什么节妇不节妇的,早早就拜托了大姑姐去打听此事。 事实上,整个北方,只有最顶层的家族会对家族女眷的节烈之名颇为看重。 其他家族,固然愿意女眷守节,但对方不愿意,婆家娘家拉锯一段时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宋老太太作为亲娘,只得一女,自然不会在守节这件事上较真,宋念是亲哥哥,其实也是一样的想法。 沈氏心下思忖: 小姑子嫁人这事儿,原也不是她能做主的。而且如今瞧着是相处得好,可日后万一有了矛盾,难免伤感情,倒不如早早让她嫁了,也省得老太太担心。 唯一值得忧虑的,就是姑母再嫁,可能会影响家中其他女孩子的婚事。好在自家女儿年龄还小,等她长大议亲的时候,小姑子怕不是都嫁了十几年了,影响已经减弱了很多。 更何况,除非要拿女儿攀高枝,否则筠姐儿嫁到的家庭,也是和宋家门第相当的耕读之家,也不见得会讲究这事儿。 沈氏心下转悠了好几个想法,倒也想通了,忙附和着: “正是如此。我倒是希望茹娘常在家里,我们姑嫂也好做个伴。只是茹娘年岁不大,又没孩子,难免有些孤单,若是有合适的亲事,再走一家又何妨呢?反正咱家也不是冯家那样的人家。” 宋筠听家里几个人对那冯家都颇为不满,忍不住好奇了起来: 这冯家,到底是怎样的人家?能让一贯脾气很好的宋念都表露不满。 宋姑母确定宋念不反对宋茹再嫁,倒也没急着提男方的情况,而是狠狠吐槽了一番冯家,以增固宋念允许妹妹嫁人的决心。 “大郎,你可犯不上替那冯家作脸。他们当年怎么对你妹妹的,旁人不晓得,你也不晓得?要不是茹娘机灵,如今可就成了一捧黄土了。” 宋老太太对冯家说是恨之入骨也不为过,听了这话,也跟着吐槽了起来。 于是,宋筠就从两个老太太的交谈中,了解了这户人家。 冯家在临县,家里某代出过进士,也曾风光过,只不过后续几代总是止步于科考,虽然还是有些底蕴的人家,却难免意难平。 这也是寒门难以维持社会阶层的原因。某一代出了个人才,下一代资质不够,教育资源不够,或运气不够,原先积累的人脉慢慢断了联系,等再下一代,就更难翻身了。 这样的家族,有的会放平心态,不钻牛角尖,蛰伏下来,等待代代积累,再一飞冲天; 而有的家族,就心态愈发偏激,靠姻亲关系、靠裙带关系,总要挤破头去撕咬出一个席位。 冯家就是第二种,冯宋两家议亲的时候,宋念还没考上举人,原本是入不了冯家的眼,但宋家有个好姻亲,王家。 彼时,王璞已中了进士,刚三十岁的进士,也算得上春风得意了。 别看小说里的男主个个不到二十就跨马游街,其实在古代,五十都能被称一句少进士。因此,王璞几乎是可以预料的前途无限了。 冯家想巴上王家这条线的时候,王家子女三人已成了亲,下一代年龄还小,更何况,也看不上冯家。于是他们左选右选,挑中了宋家。 冯家找了媒婆来提亲,宋家自然不是立刻应了的,也曾托人去临县打听了冯家的名声。 不得不说,冯家虽然偏执重利,还是很会收买人心,在临县风评不错,会定期施粥救济穷人,颇有些乐善好施的好名声。 再打听那冯二郎,据说也踏实勤勉,并无不好的名声,宋念就初步同意了。 等相看一番后,这婚事就成了,宋茹嫁了冯家二郎。 冯二郎此人如何,宋姑母和宋老太太,不甚了解,毕竟死得太早,新姑爷还没上岳家拜访过几次,就被一场风寒要了命。 但冯家如何,她们却颇为了解: 冯家走不出昔日官宦家庭的荣光,哪怕家底早就撑不起脸面了,也要搭架子唱戏。 老太爷老太太要儿媳们晨昏定省、服侍用饭,还要给自家儿孙纳妾蓄婢维持排场,钱不够花怎么办?从外人身上省呗。 于是,儿媳们被无形的鞭子抽得团团转,吃不饱睡不好,对外还要装出大户人家女眷呼奴唤婢的体面。 尤其是宋茹,丈夫早逝,她仿佛带了“克夫”的原罪,更是被使唤得片刻不停歇。 而她的遭遇,宋家原本是不知情的: 固然是临县,可宋家日子刚好过一点,也没有多余的仆人能打发去临县问候自家女儿; 冯家又惯会维持仁善姿态,保证过会过继个孩子在宋茹膝下,续上二房香火。 对宋老太太而言,女人有孩子,就有依靠,想必冯家也不至于磋磨自家女儿,再加上宋茹意愿强烈,也就留她在婆家寡居了。 这一守,就坏了事儿。 第10章 宋茹的婚事纠葛 原本呢,宋茹若是本本分分守一辈子望门寡,冯家再卖力宣传一下,打通关系报上去,也能得个贞节牌坊。 只是,冯家太急切了,他们怎么等得起几十年呢?恨不得立刻就“上达天听”,让皇帝知道沂州府有这么号人家。 而最快的办法,就是让宋茹为追随丈夫而自尽了。 宋茹之所以守着,固然有自小学《烈女传》受到的影响,更多还是出于对亡夫的感情。 为丈夫守节,她心甘情愿;为冯家去死,她没傻到那份儿上。 好在宋家虽然是在宋念考上秀才后才宽裕了一些,宋老太太怕女儿在妯娌面前没脸,还是忍痛花了几个钱,给她买了个小丫头,陪嫁过去。 这个陪嫁的丫头,救了宋茹一命。在发现冯家明里暗里逼她自尽的时候,宋茹就偷偷把陪嫁的丫头送了出去。 宋茹的长嫂掌管了一部分家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 让她替弟媳出头,她没那个胆子,也怕影响长房在公婆面前的受重视程度;但是真看着弟媳去死,也有些不忍。 干脆放这小丫头一马,宋茹是生是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被告知冯家打算的宋老太太愤怒了: 前面说了,北方民风相对彪悍,思想禁锢并不严重,守寡的常见,再嫁也不少。 哪怕是在王家这样有人做官儿的人家,比宋家更看重家族女眷的名声,也没丧心病狂到逼儿媳自杀以求朝廷表彰的地步。 更何况是冯家这种风光过去上百年、如今不过是有几百亩田地的本地乡绅呢?打算借女人的名声走捷径,未免太想当然了。 宋老太太可犯不上体谅冯家的百年蛰伏、翻身大计,很痛快地翻了脸,请求族亲帮忙,打上门去,把宋茹接了回来。 宋姑母也迅速让儿子找人给冯家递了话,问他们能不能承担得起弄虚作假、欺骗皇上的后果。 这话,当然是吓唬人的。 事情闹大了,冯家固然会担上个不慈、狠毒的名声,却也会得到某些对女子贞烈之名看重得几乎要疯魔的“老学究”的支持。 而宋茹,也落不了好名声。丈夫死了,妻子自尽殉葬,有错吗?没有,这是被皇帝都大力赞扬的“节妇之德”。 宋茹竟然需要婆家逼迫自尽,甚至还要反抗,岂不是说宋茹不够坚贞?甚至宋家的门风,都要被别有用心的卫道士怀疑。 因此,王璞不过是摸准了冯家的执念,对症下药罢了。 姑嫂俩配合默契,冯家只得乖乖把宋茹的嫁妆也送回宋家,这门姻亲,也就断得差不多了。 宋筠听着听着两个老太太全无“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冷漠态度,反而积极为守寡的宋茹筹谋将来事; 又听着一向安静寡言的宋茹这么果决地自救,全然不似她想象中的逆来顺受的古代女性,不由得对这家人更有好感了。 宋筠对这个时代的理念,也有了新的认识。 必须说,现代人对古代,也是有很强的刻板印象的。裹小脚、守节、贞节牌坊,几乎构成了宋韵对古代女性的恶劣生存环境的全部印象。 当然,强制性的守节,不是说没有,只不过这种极端严苛的限制,很多时候是属于少数的家庭,最起码在宋韵穿来的时代,是这样的。 这不由得让她松了口气:她不是勇敢的人,更没有突出才能,大概率会过绝大多数普通女性会过的日子。 那么,结婚,几乎是十三四年后就要提上日程的事了。如果嫁个垃圾男人,嫁进个狼窝,她该怎么做? 她可没天真地觉得靠空间就能自救。这个时代的女人,是没有财产权和人身自由可言的,逃跑只会被当成无主的货物,谁都可以转卖掉她。 如果娘家不管,她只能忍着,或者拉婆家一起死,还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好在,以他们如今对宋茹的态度,只要自己不是作妖到众叛亲离,就绝不会不管自己。 宋筠的事儿,还早得很,如今的重点依然是宋茹。 宋茹回了娘家,婚事儿就成了问题。 她守寡那年还不到二十岁,无儿无女,一辈子跟着哥哥嫂子过,哪怕哥嫂照拂,侄儿孝顺,只怕侄媳妇也不够自在。 更何况,死后该葬哪里呢? 女儿,是葬不进祖坟的: 婚前夭折的,父母最多是另修座坟,陪葬几件器物,再叮嘱后辈在祭祖的时候去祭扫一番。用不了两代,就真成了座无名无姓的孤坟。 婚后去世的,葬哪里、如何葬,自然是婆家说了算的。 宋茹已经归家,即使冯家不想让自家儿子地底下孤单,还是想让宋茹葬进去,她却不愿了。 种种考量之下,她也没空考虑对不对得起亡夫了,宋老太太一说要托宋姑母寻摸合适的家庭,她就点头同意了。 宋姑母此次前来,就是有了合适的人选。 宋姑母的眼光和能力,是很值得信任的,此刻她娓娓道来,宋家人也听得专注: “我说的这家,倒也不是什么旁的人家,而是赵家在府城的旁支。” 宋老太太是土生土长的本县人,一听就反应过来了: “可是二十五年前搬走的那家?” 宋姑母颇为自得地点点头。 她和娘家走得近,自然也知道这两年有意和宋家结亲的是什么样的人家,她敢说,没一个比得上赵家,若不是有璞哥儿牵线,这门亲事,还落不到茹娘头上呢。 宋念虽然对那搬到府城的一支不熟悉,却与在本县的赵家子弟有些交情。 县城就这么大,经营得久些的家族之间,不可避免地会结亲。赵家虽然和宋念这一房没有姻亲关系,却嫁了个女儿给他隔房的堂弟。 更何况,县令是外调而来的,想做事,就不可避免地用当地大族的读书人。像宋念,虽然还在准备科考,却也为当地父母官做些事,算起“在职读研”的状态。 赵家和宋家情况类似,都有些族人积累了些家底,供儿子读书科考,自然也有奔前途的子弟在县令身边围着。 宋念和他们经常接触,对赵家在府城那支的事儿,也听说了一二。 他迟疑地问: “可是赵家五房的赵雁林?我隐约记得,他放出话来,近几年不愿意续娶。” 第11章 婚事的详细情况 宋姑母不屑地对着东边抬了抬下巴,解释道: “哪里是赵雁林不愿续娶?不过是我们县的赵大老爷,当年把孤儿寡母得罪狠了,如今看人家发达了,又想贴上去而已。” 这是桩很多年前的公案了。 虽然只是县城里的家族,族长却在一族之内很有话语权。 只是族长家有权威,赵雁林的父亲却善做生意,日子反倒比族长家过得好些,两家难免有些摩擦。 等赵雁林的父亲一去,留下孤儿寡母四人,赵雁林家中行三,还有一兄一姐。大哥赵雁泽不过十岁,还算不得家主,他们的母亲是女人,更无权做主。 于是,赵族长就对“无主之财”有了分配的权力,包括家产、三个孩子,甚至守寡的妇人。 在他看来,这属于家族内部的资源再分配。让无父的孩子与无子的夫妻凑成一个家庭;让丧夫的妇人和打光棍的男人凑成一个家庭;家产充公,用以帮助家贫的族人。 总之,完全没问过被分配者的意见,就确定了该如何划分死者的“遗产”。 赵雁林的娘亲,和这个时代很多妇人一样,擅长忍耐。如果只是谋求家产,她就忍了,谋求她的孩子,她却受不了。 在族长有进一步动作之前,她就带着孩子投奔了府城的远亲,一连多年不再回来。 一直到赵雁泽,显露出读书的天分,被举家之力供着去科考,中了秀才,赵家五房才回了故乡,把当年没来得及抛售甚至已被侵占的田产铺子变卖掉,重新回府城生活。 不过,到底是同族,赵家五房对族长一脉不满,却不愿意和其他同族结仇,甚至有提携之意,哪怕分隔两地,却联系密切。 族长一脉自然是慌的,在听说赵雁林丧妻后,就打上了他婚事的主意。 一族之长表现出弥补之意,赵雁林如果不接受,就显得不够宽容大度,于名声有碍。 赵雁林和原配白氏感情还不错,正好想替她守一两年,干脆放出风声,目前无意续娶。 宋老太太和赵家三房的老太太是偶尔一起攀比的老姐妹,对内情的了解比儿子更多。只是她却不知道赵雁林为何又放松口风,难道已经摆平族长了? 她对大姑姐追问道: “我是知道五房和大房的矛盾的,只是如今为何又松了口?” “因为啊,五房要起来了。赵雁林也中了举,一房两个举人,你说,族长还拿捏得住他们吗?” 听到这里,一直沉默的宋茹坐不住了,倒不是欣喜,而是疑惑。 “姑母,您说的这门亲事,的确很好,甚至有些太好了,比冯家都强上不少。只是,我如今不过是个寡妇罢了,勉强靠着哥哥的身份,有些人家想攀个关系,给我提亲,我也能理解。可赵家又图什么呢?” 宋姑母很冷静地说明了原因: “原配留下一子一女,他想找个性情和顺的女人照顾孩子,咱家的门风,他们又不是不知道,绝不会苛待他的两个孩子的。更何况,他家老大和璞哥儿有些交情,自然想两家关系更近一些。” 宋韵听着赵家的情况,几乎分分钟勾勒出宋茹嫁过去后地狱级的开局:寡妇养大的儿子、珠玉在前的原配、原配留下的孩子。 这种家庭,嫁过去有得熬了,她想表示反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一个五岁的女童分析一桩婚事的好坏,未免显得太妖孽了。她只能默默听着,想着抽个空去隐晦地提醒一下宋念。 事实上,只有宋筠觉得这婚事不行,其他人都颇为满意: 嫁过去不仅吃穿不愁,还有可能性做官家太太,对一个寡妇来说,这简直是撞大运了。 宋老太太说得更直白些: “茹娘一向贤良,当年被那冯家老虔婆那么折腾,都忍了。如今不过伺候伺候婆母,教养教养原配的孩子。他们就是再难伺候,也不至于像冯家那般奴役人。等茹娘生下一男半女,也就站稳了。” 宋韵心中吐槽:您也知道寡妇婆婆和前任的子女难伺候啊。 沈氏以为人媳妇的身份发表了评价: “两个孩子,好好对他们就是,我们又不害人,怕什么猜忌呢?他们是讲理的人家,我们也不是没根底的人家,不会由着他们随意折辱。不过是略忍耐忍耐罢了,等日子久了,他们看到你的好,自然会对你好。” 谈来谈去,没人考虑到赵雁林对原配的感情,会影响到二婚的夫妻关系。 不过,这可能就是古代人和现代人的思维差异了。 一段婚姻,现代人固然也看重家庭条件和对方前途,却也会考虑对感情的需求。 而对古代人来说,一段婚姻,有利益结合、有名分大义、有傍身的孩子,尤其指儿子,那就足够了。 至于感情,有时候反而是夫妻之间感情平平对女性更有利: 感情好的时候自然处处好;感情不好了,男方可以纳妾,可以在外风流,女人可就真的“女之耽兮,不可脱也”了。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把这当做合作关系呢。 宋茹点头,认可家里人的意见,补充道: “他只要为人不坏,家里人也不是不讲道理的,那我也不会反对。至于孩子,便是日后我有了亲生子,家里也没什么爵位值得一挣,我犯不上针对他们。” 宋筠一边听着众人对宋茹婚事的安排,一边吸收着古代的价值观和思维方式。 经过千百年流传的、母亲对女儿在婚姻上的教导,可能不是那么先进,却一定比宋筠的认知更适合这个时代。 她已经决定好好在这个时代生活下去,就得放弃一些坚持和理想化。 ……… 大概是赵家想赶快定下亲事,省得被族老们插手、横生波折,因此那边的回复很快。待宋姑母让仆人把消息传给大儿子后,没几天,王璞就陪着赵雁林的母亲、大嫂,及赵雁林本人,回了黎阳县。 第12章 王璞上门 王璞此次回来,一是借着休假来看望父母,二也是给表妹宋茹撑腰。 王璞父亲也是独苗一个,王璞除了亲弟弟,最亲近的就是舅家的表弟妹。 表妹婚事不顺,冯家又是为了搭上自己的关系才和舅家结亲,他虽不至于自责,却也很关切表妹的生活。 赵家提这门亲事之前,他就考虑过赵雁林了,只是那时候赵家传出不娶的风声,他又不能上赶着去问,显得自家表妹迫切想嫁入赵家,便按下此事,并不多提。 待赵雁泽来提了亲,王璞自然是想促成此事的。 赵雁泽只比王璞小三岁,算是同龄人,两人又是同乡,考学、文会的时候经常碰到,也有些交情。 赵雁泽虽然还没中进士,却因着自幼在府城读书,拜了个好先生,他又不是个吝啬的性子,也会带王璞去先生那里请教。 后来王璞考中了进士,入了晋王府做了长史,后来又随其就藩,回了太原府,自然会对赵家多加照拂。 他当时是想着,赵家两兄弟,都有天赋,很有可能也会入朝为官,同乡是天然的同盟,早日交好总是好事。 如今,赵雁林要娶表妹,无论是看在他的面子上,还是看在他这些年对他们的照拂上,总不会像冯家那么蠢。 赵雁林,并不是蠢人,这一点,王璞还是能看出来的。而他对原配的情谊也是让王璞满意的地方。 王璞的思路,和宋韵就很大相径庭了: 宋韵觉得,赵雁林对原配感情深,可能对继室冷淡。 而王璞则认为,一个爱重亡妻,对子女负责的男人,就是重情义的人,对他亲自求娶的妻子,总不会差。 两种想法,其实都不算错,只能让时间去证明赵雁林是什么样子的人了。 王璞公务繁忙,不过是抽个空回来,时间紧迫,任务却繁重,实在是没时间拖延。因此,只回家住了一晚,第二日就去了宋家拜访舅母。 宋筠自穿越以来,都没见过王璞:她刚穿越来的那一年,王璞还在京中做官,翻过年来,他倒是回了太原府,只是据说晋王年龄尚小,又是初次就藩,很多事儿,都需要长史去辅佐。 王璞也就一直没抽出空回老家。只是宋筠虽然未见其人,却常闻其名,宋老太太矜持地对着老姐妹们炫耀过好几次出息外甥,宋姑母也把这个孝顺儿子也夸了又夸,导致宋筠对他的好奇心,达到了最高点。 王璞来的时候,宋老太太正喝着茶,沈氏、宋茹陪坐在下首。宋策和宋箴也难得没去学院,而是拿了副象棋,边玩边等着客人。 宋筠没什么玩象棋的天赋,只蹲在地上玩着陶瓷小狗。她手上拿着玩具玩,心却早就飞远了,还用眼睛时不时地瞥向院子里,期待着传说中的进士。 宋老太太作为长辈,自然是住在正院的,不过,院子并不大,也没什么景致景观,因此,王璞一进院门,宋筠就注意到了。 这男人四十岁左右的样子,不高不低,不胖不瘦,脊背挺直,穿着青色长袍,没有过多的纹饰。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年龄不大,看着倒很机灵的样子,一边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家主子,一边低声和李伯攀谈着。 总之,王璞的个人形象,很符合宋筠想象中的古代士大夫,有种克制、端正、清廉的姿态。 她看到了,其他人也看到了,宋老太太最激动,起身迎了上去,宋茹和沈氏立刻跟在身后搀扶她。 宋老太太这时候腿脚倒是蛮利索,嘴皮子也好使,边走边说: “璞哥儿,你可算回来了,舅母可好几年没见你了,只听你娘说你公务繁忙。哎呦,公务再忙,也得休息啊,你也不小了,该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了。” 王璞不疾不徐的步伐加快了几分,走上前扶着宋老太太,一边走一边听她念叨,脾气倒是很好的样子,一点也没有不耐心。 长辈们都站起来了,宋策和宋筠反应也不慢,迅速把正在玩的游戏放下,恭恭敬敬地走到家中长辈旁边,对王璞问好。 宋箴被这动静搞蒙了,呆愣愣地扭头看了好几眼,却一直没动弹。宋箴虽然幼时见过王璞几年,却不太记得对方的长相了,更没有什么对进士的仰望之心,自然没兄妹表现得那么热情。 好在沈氏略慢了两步,注意到儿子的动静,看他没有起身给客人问好的意思,低声提醒了句: “二郎,不去向表伯父问好吗?托人给你捎过象棋的表伯父。” 宋箴听到这话,不仅没有开心,反而皱了皱眉,很明显地表露出来对象棋的不满意,不过他还是乖乖站了起来,随娘亲一起去问好。 亲亲热热地招呼了客人,几个人依次落座。 宋老太太这才从见到外甥的兴奋劲儿缓过来,疑惑地问: “雅维她娘呢?还有几个孩子呢?都没回来?” “我岳母病重了,她就回去侍疾了,几个孩子也跟着去了。” 宋老太太一回想,隐约记得外甥媳妇的爹娘年岁的确不小了,晚辈们看得紧也正常,了然地点点头,略问候几句,就招呼自家孩子给王璞问好。 王璞很亲切地说: “两个小子长这么大了?倒是越来越像表弟小时候了。这是筠姐儿吧?我记得上次回来的时候,她跑动的时候还有些踉跄呢,如今也这么大了。” 宋老太太最自豪的,就是自家孩子们养得好,一个夭折的都没有,而且齐齐整整的,不像有的人家,不是把孩子催成发面馒头,就是瘦成柴火棍,老太太可看不上那种养孩子的法子。 好在她也有分寸,并不会说出口,还自谦道: “咱们这种小门小户的,孩子养得也糙,有什么就给他们吃什么,没想到个子都没少长,做衣裳都得多费二尺布。” 王璞哪怕知道这是舅母明为嫌弃,实则炫耀呢,也不可能拆她台,又对着三个孩子夸了又夸,还从身后的小厮手里接过早就备好的礼物,递给三个孩子,这才算是寒暄完了,进入正题。 第13章 细细道来婚事原委 宋老太太到底是举人的亲娘,自持身份,不能一上来就打听赵家的情况,显得自家女儿恨嫁,又的确比较关心外甥,先关心了几句王璞的工作情况和家庭生活。 王璞对着女眷,并不多谈官场之事,只是简单说了句“在王爷手下做些事儿,整日不得闲,最近才有了几天假期,回来看望长辈。” 然后他就转移了话题,善解人意地把宋家人最想知道的信息透露出来: “赵家五房的赵雁泽,为人很不错,我当年去府城读书考学的时候,就与他相熟。他家家风也清正,茹娘归家后,我也考虑过赵家。只是他家因着赵家族长以及赵雁林岳家的事儿,一直放出风声说不再娶,我便没多问。 最近赵雁泽主动和我提了两家的亲事,态度诚恳,我想着,表妹嫁过去,日子过得总不会坏,就和我娘提了。” 宋老太太疑惑了: “我只知道赵家那老货想拿捏赵雁林的亲事,只是这赵雁林的岳家,又与他再娶有何相干,还能拦着不许他再娶?世上可没这样的道理。” 王璞解释: “他岳家姓白,在府城开了酒楼,虽是商人,也算有些后台,他家想插手赵雁林的婚事,赵家又不方便撕破脸,也就一直拖着了。” 然后,王璞又表明了立场: “白家如何,舅母很不必担心,赵家或许忌惮他家,我却与白家没交情,也不怕得罪了他们。只要舅母和念哥儿认准了这门亲事,旁的都不是大碍。 表弟表妹,对我来说,和亲弟弟亲妹妹是一样的,表妹的婚事,就是我们两家的大事儿。自然要把茹娘的婚事办得尽善尽美,从此一生顺遂。 前几日,听传回来的信儿,说是舅母同意了,我便也跟着来了,如果有什么不方便和赵家沟通的,我也能代为周旋。” 这话说得很诚恳,宋老太太听得感动不已,觉得很多忧虑都可以对着外甥说出口了。 宋茹从宋姑母来过后,对婚事,一直是抱着不冷不热的态度。嫁到这样的人家,是自己高攀,只是日子过得是好是坏,却和家世关系不大。 冯家,也是有底蕴的人家;冯二郎,更是对妻子颇为体贴周到的男人。外人看来,这是她的福气,这福气有几分真几分假,却不好说了。 听了王璞的话,她对这门婚事,却多了些期待,无论如何,有人品好的家主,还和表哥有交情,只要自己立身正,总不会过得比在冯家更差了。 沈氏坐在一旁,倒是没有宋家母女二人那么深的感触,只是小姑嫁得好,过得好,对她的儿女也是有利的,她自然会积极配合。 宋老太太对着外甥,也不遮掩了,开始详细打听赵家的情况: “大郎,你也知道,这女人嫁人,日子过得好坏,还是看婆家人如何的。赵家大郎二郎,的确都是有前途的孩子,只是这……” 宋老太太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对外甥打听人家的家事。 王璞听懂了她的未尽之意,很显然也跟他夫人打听过这些情况,此刻对着竖着耳朵听着的几个女人娓娓道来: “赵家婶婶,是个很……” 王璞顿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然后才接着说: “慈祥的人,整日吃斋念佛,做些善事。” 宋韵懂了,这就是个迷信的老太太呗。这种老人,要说讨好,也简单,投其所好就行;要说得罪,依然简单,听某某大师说句话,就会觉得你妨克了她家。 “赵家弟妹是书香门第出身,在料理家事上很有一手,只是身子不好,如今赵雁泽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因此,婆媳之间有些不睦。” 宋老太太听到这事儿,反而放了心:连生不了儿子、又不让妾室生孩子的儿媳妇,那老太太都忍了,想必自家女儿就更不会讨她厌了。 宋茹想得更多些: “难道他们没有过继孩子的打算吗?” 王璞听懂了表妹的意思: “你是怀疑他们想从小过继个孩子?” 倒的确有这个可能,只是这种事儿,也没办法问他们,反而伤了双方的脸面,他只能保证: “赵家若真打着这个主意,总得和我们商量,不能轻易把表妹的孩子过继给大房,只要表妹不愿,这事儿就成不了。” 总得来说,有好有坏: 好处是,婆婆不管事只吃斋念佛,不会太难相处;赵家家风不差,妻妾争锋基本不存在。 坏处是,长嫂管家事珠玉在前,宋茹这个弟媳妇儿要怎么做才不被压下去,这是需要考虑的问题;此外还有过继的可能,这是宋茹绝不能接受的。 几个人说着话的功夫,宋念就回来了,他对表哥虽然也很热情,却显得拘束了些,招待表哥去前厅用饭时,几乎有种诚惶诚恐的意味。 等王璞离开后,宋老太太带着宋茹回了主院,大概是想嘱咐些什么。 宋大郎宋二郎被沈氏打发去书房读书,然后她把女儿放到摇篮里,给她拿了个绢孩儿哄她玩,才拽着丈夫的衣袖,低声问: “相公缘何对表兄那般拘束?娘今天还说,你自小和两个表兄亲近。” 宋念脸上不自然地僵了一下,还是对妻子说了实话: “我虽是从小跟着姑父读书,却有一半时间都由表哥们教导,二表哥总带着我偷玩,大表哥却要罚我们抄书。日子久了,自然是敬畏大过亲近了。” 沈氏被丈夫的话逗乐了,平日只见他在孩子面前说“为父当年如何如何勤奋爱学”,原来也有怕读书的时候啊。 小夫妻两个在讨论儿时趣事,隔壁的母女俩却在聊着婚事。 王璞的话让母女俩各有思量,倒是都觉得这门亲事更靠谱了:赵家如果处处好,又怎会特意来县里寻摸结亲的人家呢?正是因为赵家有和族长、白家的矛盾,他们才想借王家、宋家去对抗他们的插手。 结亲这事儿,并不怕双方有利益考量,反而越需要用到对方,这亲事也就越稳固。 至于赵家想过继孩子,这是大事儿,绝不是他们赵家上下嘴皮子一碰能决定的,总有宋家周旋的余地。 第14章 两个母亲的夜谈 宋老太太自宋茹归家后,就为她的未来发愁。 如今有门好亲事,她迫切地想让女儿抓住。只是身为女方,到底要矜持些,所以她强压下焦灼的心情,反反复复教导女儿该如何应对婆婆、长嫂、继子继女。 “赵家老太太,吃斋念佛的性子,想必也难缠不到哪里去,最多是寡妇婆婆的共性,见不得儿媳妇和儿子关系亲密,你在她面前就注意些便是。她不是爱念佛机嘛,你别吝啬银子,给她把斋菜、佛经、佛珠都预备齐喽,让她忙起来,也就没空盯着你了。” “至于赵家大嫂,听着是个好强又爱面子的,那你就把面子给她搭起来,别和她争锋,也乐得清闲。” 宋老太太虽然读书不多,却有着多年为人媳妇的智慧,哪怕早就对女儿说了不知多少次,此刻还要再叮嘱一番: “茹娘,你记住,旁的都是虚的,自己过得好才是真的。娘就是后悔,当年听了你爹那老古板的话,让你学了那么多没用的东西,以至于在冯家苦苦熬着。” 宋茹低了头,她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当年没学那么多女则女戒,是不是就不会受那么多苦? 但是,女人不都是这样吗?忍着受着守着,才会迎来老了之后的好日子。 更何况,如果不是那些教导,她在冯家守寡后的日子就更难熬了。 想到这里,宋茹摇了摇头: “我知道爹娘是为我好。” “说这些也没用了,你就记住一件事儿,学你嫂子,进门后先伏小做低,等生了儿子傍身,就要学会为孩子打算了。至于婆婆妯娌,大面上过得去就行,别自苦。” 宋茹和沈氏关系还不错,毕竟守寡的小姑子,在兄嫂家一住好几年,还能自自在在地过日子,全靠嫂子宽和了。 因此,她替嫂子说好话: “嫂子挺好的,对娘很恭顺,对哥哥也体贴。” 宋老太太没好气地看了眼女儿:这木头脑袋,重点是嫂子好不好吗? “我知道,我没说她这样不好。但凡有点脑子的婆婆,就知道不能把儿媳妇调教成唯唯诺诺的受气包,这样的儿媳妇,以后怎么撑起家来?” 说着,宋老太太又来气了,再一次吐槽前任亲家: “那冯家两口子,就是蠢货,天天想着怎么折腾儿媳妇,却不想想,他们是老妖怪吗?能活千世万世?” “你那大嫂,是个好的,可惜没碰到好公婆,更没碰到好男人,儿子再不争气,她怕是难熬了。” 自从冯家做了那档子事儿,宋老太太隔三差五能找个理由把他们拉出去损一通,同时又对宋茹的前任大嫂极力赞扬。 宋茹对冯家也是恨的,最无助的时候甚至都想好了哪怕是死也要把冯家毁了。 如今回了娘家,她又有了在乎的人,也不想和冯家两败俱伤了。至于报复或者其他,那是以后的事儿了,她现在并没有这个能力。 不能报复,宋茹也不愿多提这家人,为了转移话题,反而问起了亲娘,该怎么和两个孩子相处。 宋老太太犯了难,她没做过别人后娘,对亲生的孩子,打了骂了,没人会说什么。后娘就不是了。 说句不好意思让女儿知道的话,宋老太太自己,也不是没有对那些继室指指点点,觉得她们对继子继女不好。 如今摊到自家女儿身上了,她才知道做人继室有多难:管得严格了,人家说你欺负没娘的孩子;管得松了,人家又说你故意把他们养废。 更何况,赵雁林原配娘家在府城,想找麻烦不过是抬抬脚的事儿;自家却是在县城,再想替女儿撑腰,也是鞭长莫及。 这一刻,她开始希望赵雁林的两个孩子能被过继到大房了,倒不是怕分家产,而是怕他们让自家女儿难做。 只是,人家娶媳妇,不就是为了开枝散叶、照顾子嗣吗? 她只能宽慰女儿: “也没什么难做的。听说他家丫鬟婆子不少,也不必你亲手照顾,你只要多问问情况,把衣食住行安排妥当,也就够了。” 夜,随着母女俩的说话声,随着宋念和沈氏的低语声,慢慢变深了。 这时候,刚刚应酬完、略有些醉意的赵雁林才回了赵家五房的老宅。 因着他没回来,赵家老太太也没就寝,而是配着壶浓茶,在正厅等着儿子。婆母未睡,儿媳妇自然不能心安理得去休息,赵家大嫂也陪坐在侧,等着小叔子回家。 婆媳俩相对坐着,却谁也没有讲话,气氛冰冷而凝滞,连身后的丫鬟婆子也放轻了动作,生怕触了主子们的霉头。 到底是赵老太太更沉不住气,又一次老话常谈: “你但凡把操持家务的功夫拿出一分放在泽哥儿的子嗣上头,我儿也不会膝下荒凉致此。” 赵家长媳,自嫁了赵家,就没受过婆母磋磨,这固然是赵老太太不是个能豁的出去闹事的,但也有她底气足的缘故:出身好,父亲又是赵雁泽授业恩师。 只是,在子嗣上头,她也有些心虚了。虽然这么想并不符合如今对妇德的要求,她还是不愿让妾生子继承她辛辛苦苦打理的家业, 她还在等某个契机,能让她的女儿名正言顺继承这一切。若是不能,再过继小叔家的儿子也不迟。 因此,她并未反驳婆母,却也沉默着不给个准信。 赵雁林回来看到这一幕,并没有觉得意外,而是先劝母亲回房,并承诺一会儿去见她,又劝嫂子回去休息。 两个女人离开后,赵雁林有些头疼地捏了捏额角,让贴身小厮去厨房要了碗醒酒汤。 喝了汤,换了衣服,他才去了正院。 赵老太太坐在床榻上,用厚厚的毛毯盖着腿,等着儿子的到来。 赵雁林进了房门,看到厚厚的毛毯,先皱了眉: “娘,你又腿疼了?我和大哥都说了,让你以后少跪着念经。” 赵老太太被儿子训了,却不生气,语气温柔地回着: “娘没事儿,年纪大了,都这样。” 她怕儿子又要拿她念经说事儿,急忙转移话题: “二郎,宅子也打理得差不多,能招待客人了,我们什么时候去宋家?” 第15章 赵家登门 赵家此次回来,并不是想着相看一番、定下亲事就离开,而是准备一直住到来年开春,好好办场婚事,待宋茹进门后,再回府城。 赵家这么做,倒不仅仅是为了表明对这场婚事以及王、宋两家的重视,更是想正式表明赵家五房的回归。 都说“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更何况赵家这种被逼得仓皇逃离故土的人家,自然更想在乡里乡亲面前炫耀一番。 赵家在县里还有老宅,久不住人,虽托付了族人照看,到底还是有些破败。 好在赵雁泽事先就打发仆人回来,买了处宅子,也修整得差不多了,正好方便赵家母子婆媳三人先住进去,再慢慢修整老宅。 赵家回黎阳县的时候,很是大张旗鼓地带了绵延不断的行李车架,又有随行的仆人数十名。用县里百姓的话说就是“县老爷来赴任的时候,拿的东西都没这么多。” 这到不是说县令家境比赵家差,事实上,能在黎阳县这种比较富庶的地方当县令,也不是寒门出身的进士能抢得上的,只是县令要注重名声,连县衙都不会修,自然不会带着太多家俱玩物赴任了。 赵家则不同,要回来拜访族亲,还要迎娶新妇,多带些行李倒也是情理之中。因此,固然有些百姓八卦了几句,多数还是带着羡慕的意思。 这其中的原委,赵家自然是得告诉宋家的,不然岂不是要被怀疑故意怠慢? 当然了,赵雁林的确也没有很急迫就是了。他对婚事还是抱着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更多是为两个孩子着想、让母亲安心。 这也无可厚非,古代男人,尤其是赵雁林这种有功名有前途的男人,当不再为子嗣发愁得时候,娶妻,似乎只剩下利益联合的需求了。 而他和宋家的结亲,虽然也有王家的因素,但是宋家并不是最优选择,那这门亲事的联姻色彩就很少了。 只不过,既然已经和宋家有了默契,自然不能轻忽怠慢,不管怎样,都是自家先提的亲事。 因此,这段时间赵雁林一直在修葺老宅、安抚族长一脉,以防他们破罐子破摔,从中作梗。 赵家大嫂则在准备聘礼,把路上有些磕碰的剔除出去,再采买新的替补进去。 赵雁林刚刚和大嫂了解了聘礼的准备进度,得知已经完成后,就痛快地对着亲娘松了口: “明日,打发人递个信儿去,看能不能后日上门拜访。” 说罢,他又想到什么,对着亲娘说: “我明天还要去拜访几家族亲,娘你让大嫂写个帖子,交给宋家,显得正式一些。” 赵老太太嘟囔着说: “我可使唤不动她。” “娘,你……” “好了好了,我跟她说。” 赵老太太又把话题转回亲事身上: “二郎,新娶了媳妇,要和人家好好过日子,榕哥儿的娘也去了六年了,你好好把两个孩子养大,就对得起她了。” 赵雁林低低应是。 赵老太太察觉到儿子对这门婚事的漫不经心,不由得又劝: “二媳妇儿再好,她那娘家也没少给我们惹麻烦,你难道想让榕哥儿日后顶着那样一个名声败坏的岳家出门交际?” 赵雁林何尝不是为儿女考虑才决定娶继室呢。如今孩子还小,他管得住,不让他们接触白家便控制住了;等孩子大了,他还能管得住他们和外祖家接触么? 所以他也急着想趁孩子还小,对亲外祖家不够熟悉的时候给他们找个继母,能有个新的外家。 赵老太太看着儿子的样子,知道他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又提醒: “这几日,我也和族里的几家打听了,据说这宋家茹娘,是个大度体贴的性子,你好好待她,她自然不会对榕哥儿他们差。宋家更是名声好,宋家大郎又是个出息的,这样的人做舅舅,不比白家那些糟臭的败家子儿强么?” 赵家母子这番对话,宋家人自然不知道。 事实上知道了也无所谓,宋茹经历了冯家那一场,已经做了最坏的准备。只要赵家给她足够的体面,她也不介意赵雁林两个孩子想借着自己得些好名声,更何况,继子继女亲近她,亲近宋家,对她也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 赵家那边达成了默契,第二日就递了信来,宋家自然没有不应的,宋老太太等这信儿可等得够久了。 因此,随着赵家人递来的口信,宋家整个转动了起来。 宋家就这个条件,也没办法打肿脸装胖子,只能在吃食和衣服上下些功夫,去应对府城回来的、见多识广的赵家人。 宋老太太打发儿子去买好些的水酒、茶叶;又让儿媳妇替女儿好好打扮打扮,省得她守寡久了,忘记如何把自己拾掇得鲜亮些;她则是让李伯赶着车,带她去集市采买食物。 忙忙碌碌间,就到了第二日。赵家三人正式前来拜访。 宋姑母带着丈夫和两个儿子也来了。 王家父子三人很会长,各个都清瘦挺拔,很有读书人的风采。这其中,自然是王璞为官日久,更有上位者气质和威严。 王举人则是个很和蔼的老人,光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为什么教书教得好了,实在是从长相到说话,都给人如沐春风之感,能让人信服对方的观点。 王琦只比宋念大两岁,表兄弟二人身高相仿,肤色相仿,只是王琦的五官,更精致些。 宋韵看了看这父子三人,又看了看一脸富态的宋姑母,和圆脸圆眼的宋茹,不由有些怀疑:宋家的女人,不会有什么圆脸基因吧? 不过,圆脸不圆脸的,宋韵也没空多想了,因为她和宋策宋箴被送回宋念的书房内了,由沈氏的小丫鬟——青麦照顾。看来,这种正事儿,是不会让小孩子在身边的,哪怕是已经十岁的宋策。 第16章 逛集市 宋筠百无聊赖地躺在榻上,满以为自己能围观古代婚嫁的全程礼仪,没想到最关键的步骤,却没看上,小孩子真的没人权啊。 其实宋筠不是这么八卦的人,实在是古代的娱乐项目实在是太少了,她已经把公寓里的所有物品翻来覆去整理了三遍,甚至连什么时候用都考虑好了。 哪怕是那台拖着太多文件以至于看视频都卡的笔记本电脑,也被宋韵把里面的文件归了类,找出了很多可能有用的资料。 这也得益于她多年打工的经验,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都可能遇到,她就养成了随时随地保存资料的习惯。 既不能围观双方家长你来我往,又不想进空间,宋筠把主意打到了又对坐着下象棋的两个男孩身上。 她试探地喊了一声: “大哥?二哥?” 宋策和宋箴都抬起了头,看向了宋筠,尤其是宋箴,眼神热切,只等着宋筠说话。 宋筠被宋箴目光中透露出来的渴望吓了一跳,又不禁有些同情:看来这个哥哥是真的不爱下棋啊。 既然宋箴也很无聊,那就…… 宋筠提了个建议: “我们去集市逛逛吧。” 三个小孩出门虽然有些危险,但是加上青麦,就安全很多了。 而且没有沈氏他们跟着,宋筠还能趁人不注意,把空间里的土豆或者红薯拿几个出来,假装是在胡商那里买的。 之前跟着沈氏逛集市,她已经注意过了,魏朝的对外交流还是很频繁的,哪怕是个县城,都有胡商卖东西,也有店铺专门卖些海外来的货物。 这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时期,不做做手脚都对不起自己这被忽视了四年的空间了。 宋箴动心了,他虽然经常跑出去玩,却很少去集市,家里长辈不许他跑那么远。如今只有青麦在旁,实在是最好的时机了。 不过,他说了并不算,能不能去,还得看宋策是否同意。 于是两个人都渴望地看向了宋策。 宋筠和宋箴,脸型随了沈氏,比较秀气的鹅蛋脸,眼睛却随了宋茹,圆溜溜的,瞳仁又黑又亮。望着这样两双眼睛,只要不是特别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心软。 宋策自然没办法对着亲弟弟亲妹妹狠下心肠,只能答应了, 青麦一直低头打络子,听到宋策同意了,有些不情愿,只能说: “策哥儿,可不兴自己跑出去玩儿,还是得告诉大娘子的。” 宋策下定了决心,也不犹豫了,他已经是个十岁左右的男孩了,如今也能算是半个大人,自觉带着弟弟妹妹出去一趟不是大事,驳回了青麦的意见。 如果只有宋筠宋箴,青麦还能敷衍一下,对着宋策,她就没办法了,只能应了,转身出门,去下人的房间拿了个小包袱,就带着三个小主子去集市。 黎阳县是个人口大县,离府城也近,交通便利四通八达,商业区自然相对繁华。 宋家住在离集市比较近的地方,不过是过了几道巷子,就到发了目的地。 大概是刚秋收完,无论是庄户还是地主,手里都充裕了很多,都来集市采买东西。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做生意的商贾,有叫卖的小贩,有赶着牛车驴车来卖粮的农户,还有在路边行乞的老幼病残,三教九流,无所不备。 大的商店门首扎着“彩楼欢门”,悬挂市招旗帜,店内有绫罗绸缎、珠宝香料,各种水酒;还有些小的店铺,大约是卖些生活杂物、卤味酱菜。 宋韵仔细辨认着幌子上的繁体字,大概看出了这是茶坊、那是酒肆,还有脚店、肉铺、药铺、杂货铺、酱菜铺子、布庄等等。 她隐约记得,卖海外货物的店铺就开在布庄附近,那家店外面就常有摆摊的胡商,因此她一边打量,一边对着宋策说: “大哥,我们去布庄看看吧。” 宋策左手牵着宋筠,右手牵着宋箴,一边带着弟弟妹妹在路上走,也隐隐有些兴奋。 对小孩子来讲,自己拿钱买东西,和父母给自己买东西,完全是不同的体会,哪怕是沉稳如宋策,明明不需要买布,却还是一口答应了宋筠的请求。 宋二郎有些看不上妹妹没见识的样子,瞪了她一眼: “布庄有什么好去的?我们又用不上。” 他扭头冲沈宋策撒娇, “大哥,去买糕饼好不好?我带了零用钱。” 宋韵一巴掌拍在宋二郎脑后,直到他委屈地闭了嘴,才满意地点头,对宋策说: “我们先去布庄逛逛,再买别的。” 十几岁的伙计正站在门口招揽生意,看到几个孩子并一个丫鬟,虽然知道这桩生意大概率做不成,却还是很热情地迎了上来,亦步亦趋地跟在宋筠身后介绍: “小娘子要看看新来的布料吗?颜色鲜亮,面料柔软,正适合小娘子小公子穿。” 宋策再爱读书,也没到能鉴别布料的时候,昏头昏脑地跟着伙计边走边看,忍不住想买点布,回家孝敬长辈。 宋筠看到宋策和宋箴被伙计的讲解吸引了,想着自己出去几分钟,总是不会出事的,于是对宋策说: “大哥,我去看看旁边的碎布料,我想让娘给我做个荷包。” 宋筠随手向里面一指,都是些粉蓝粉绿的碎布头,做衣裳是不能用的,拼拼凑凑做个荷包,确实可以。 宋策不疑有他,放开了牵着宋筠的手,只叮嘱她看一会儿就过来寻她,又让青麦跟着宋筠。 青麦有些心不在焉地在后面跟着,不知道想些什么,等离开了宋策的视线,她才对吞吞吐吐地对宋筠说: “筠姐儿,我有点事儿,你在此处看完了,就去寻哥哥们,好么?” 第17章 青麦犯错 这个小丫鬟,一直有类似的情况,对着沈氏他们的时候,很恭顺;哪怕是在宋策面前,也算听话;对着宋韵和宋箴,就态度敷衍了。 不过,对方只是十六七的女孩子,让她伺候人,对宋筠这样心理年龄二十多的现代人来说,已经是比较不人道的行为了,因此她也懒得计较。 再加上宋筠还不了解这个时代对奴仆的惩罚措施,如果只是罚个钱、骂一顿也就算了,如果让她因为偷懒耍滑被体罚甚至转卖,未免太苛刻了。 最妙的是,如今的宋筠,的确需要她这份儿敷衍,去做些自己的事,因此爽快同意了,等她离开后,就出了布庄,边走边找,最终找到了摆摊的胡商。 幸运的是,这个胡商的确也卖些种子或稀奇古怪的植物,还有些很具异域风情的器皿。 宋筠走到他身边,随意指着放了好几种果实的背篓,问道: “这些是什么价格?” 这个胡商大约二三十岁,蓬乱泛红的头发,灰蓝的眼睛,以宋筠极其有限的知识,只能看出来这是个白种人,旁的就一无所知了。 对此时的宋筠来讲,碰到个美洲人是最好的,毕竟很多农作物原产地都是那里,也方便她伪造事实,不过即使碰不到也不重要,沈氏他们再疑惑,都怀疑不到穿越和空间的头上。 在连手势带磕磕巴巴的对话中,宋筠以很低的价格买到了一背篓的果子。她深觉满意,估计那胡商也挺满意:终于碰到了个傻子。 总之,双方都达成了各自的目标。 宋筠一边拖着背篓走,一边偷偷把一只手伸进去,默默地从空间里运输土豆和红薯,这是最要紧的两样农作物了,因此哪怕她很馋苹果和西红柿,却还是没把它们拿出来。 超市买的土豆和红薯,还是很干净的,竟然比胡商那里买到的果子还要干净,而且大了一圈,往日显得有些丑的土豆,都有些眉清目秀了。 宋筠心想,这样可不行,太明显了,连忙把土豆和红薯塞到最下面,又抹了些土在上面,勉勉强强不显得突兀,这才吭哧吭哧地拖着背篓向布庄走去。 到了布庄门口,宋筠才发现宋念和沈氏都在,瞧着好像还哭了一场,心下一惊,知道他们兄妹三个偷偷跑出门的事儿被发现了,连忙大喊: “爹,娘,我在这里。” 沈氏难得地不讲究姿态,跑了过来,宋念拽着宋策和宋箴的手,也跟了过来。 青麦没想到自己离开了一会儿,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宋家的小娘子险些丢了,此时也心下惶恐,跟着沈氏一起跑了过来。 沈氏把女儿抱起来,仔细看了遍她的全身,确认没受伤,这才放下心了。 听说孩子们随青麦出门了,她并不着急,毕竟青麦年龄也不小了,还有宋策,不会出什么问题。 出来找几个孩子的时候,发现宋筠不见踪影,她才是真的慌了神:生女儿的时候是难产,她一直怕养不活这个孩子,极其精细地照顾着,却没想到,不过是一个疏忽,女儿差点丢了。 宋筠很愧疚,她不想让父母担心的,但又实在没办法暴露空间的存在,只能找机会出门了?她软软地靠在沈氏怀里,一边搂着这个年轻却慈爱的母亲,一边对她道歉: “娘,你别担心,我没跑远,就是看到布庄外面有个胡商,在卖东西,这才凑过去看了看。” 沈氏对自己女儿并不是太生气,小孩子爱乱跑也正常,只是青麦的行为,却让她无法容忍了。 沈氏冷冷瞥了眼身后的丫鬟,问道: “你去做什么了?” 青麦不敢回答,还想着该怎么糊弄过去呢。 没想到差点弄丢妹妹的宋箴急着戴罪立功,急急忙忙揭了她的老底: “她肯定是去绣坊了,昨天我听她和李婆婆说,要抽空去卖络子。娘要是不信,就去问问,刚卖完,掌柜肯定记得她。” 宋箴是这个家里最活泼的人,足迹遍布每个角落,无论是主家还是仆人,都觉得他年龄还小,并不避讳他什么,也就让他听去了很多闲谈。 青麦打络子拿去卖,按理讲,是不可以的。卖身的奴仆,是没有私财可言的,更别提在主家干活的时候还挣外快。 好在宋家规矩宽松,对仆人也很和善,不忙的时候也许他们做点自己的事儿,默许他们私下挣点钱。 只是,宋家这样做,为的是他们能好好干活,对主家忠心,而不是玩忽职守,尤其是轻慢小主子们。 沈氏的陪嫁丫鬟另有其人,只是三年前嫁了人,就被沈氏安排去打理她的嫁妆铺子。 青麦原本是宋念买来伺候自家亲娘的,等沈氏身边没了丫鬟,宋老太太就把青麦送去,让她伺候沈氏。因此虽说她做事不够稳重,却因着活泼机灵、能说会道而很讨老太太喜欢,氏也不便多罚她。 没想到忍让着,竟忍让出了个这样的丫鬟,沈氏脸色不好看,不仅深恨青麦的敷衍,也有些自责,觉得不该为了婆母的面子而处处忍让。 青麦一看沈氏的神色,便知道她是真生气了,张嘴就想哭诉。 沈氏自然不能让个小丫头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喊,倒显得宋家不占理了,连忙喝止了她,不欲在此时和她争长论短,只轻柔地安慰: “这次就饶过你,只扣你两个月的月例银子便罢了。若是再有一次,我家是容不得你了,只能再卖给牙婆,让她给你找户能把你当娇小姐供着的人家。” 哪怕是扣钱,青麦也有些肉疼,想也知道,能这么勤勤恳恳做手工挣钱的人,肯定把钱看得很重,只是沈氏都说了这话,她也不敢再求情,只能默默应了。 沈氏暂且把此事记在心里,想着找个机会再好好给家里的下人们紧紧皮子,如今却只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建议道: “我们先回去吧,家中还有客人,还得去帮李婆子准备饭食。” 第18章 恢复平静 宋韵被抱在怀里,有点不理解这一世的亲娘了。 这事儿,从她的角度,虽然是青麦不负责任,但是自己也有错,毕竟她的心理年龄也二十多岁了,应该早点考虑到安全问题的。 但是从沈氏他们的角度,绝对是青麦全责啊,一不小心,孩子可就被拐卖了。这种保姆,放现代都得被退货吧。再生气一点的搞坏她名声,让她做不了保姆都有可能。 沈氏就这么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了?好歹应该对犯错的仆人表明态度啊。这个娘,难道是个圣母? 因此,她疑惑地抬头看着沈氏姣好的脸庞,想从中分辨出她的情绪。 沈氏好像真的不生气了,发现了女儿的视线,低头冲她一笑。 到了家,宋念先把两个儿子领去洗漱,总不能让他们脏着一张脸去和客人吃饭吧。 发现妹妹不见后,宋策兄弟俩又惊又吓,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北方秋天的风大,此刻眼泪鼻涕沾在他们脸上,都有些发硬了。 沈氏把青麦打发去厨房,然后用热水打湿手帕,给宋筠擦了一把脸,这才有心情细细问明情况: “筠姐儿,你去做什么了?” 宋筠突然想到自己买的那一筐果子,在集市的时候被沈氏的眼泪吓到了,她都忘记拿了。折腾这么久,就是为了那些东西,如果丢了,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顾不得回答沈氏的问题,只急着问: “娘,我买的那些果子呢?” 沈氏不觉得那堆脏兮兮的果子有什么重要,只是想着小孩子嘛,可能对陌生的东西好奇,安抚道: “拿回来了,你爹让墨竹背回来的。” 宋筠这才放了心,开始老老实实坐着回答沈氏的问题: “娘,我看到一个眼睛是蓝色,头发是红色的人,就凑过去看了看。” 沈氏了然,胡人嘛,她第一次见的时候,也挺好奇的。只是再好奇也不能自己跑出去,沈氏决心让女儿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循循善诱道: “筠姐儿想去看胡商,怎么不和娘说,娘能带你去啊。” “祖母说他们是妖怪,让我离远一点。但我又……” 这是实话,宋老太太一向活力满满,在这事儿上,却终于显露出老年人对新鲜事物的抗拒,执拗地认为胡人都是妖怪,会吃小孩。 沈氏又问: “那为什么不让青麦跟着?” “青麦有事情要做。” 宋筠想了想,还是决定替青麦解释一句,她有点怕青麦被卖掉,这个惩罚就太重了。 “青麦有告诉我,让我等着她,是我自己跑出去的。娘,我错了。” 沈氏看女儿这么懂事,也就没再说她,而是替她换了身衣裳,就带着她去了饭厅。 大约是婚事谈得比较顺利,女眷这边的气氛很热络,两个老太太已经开始炫耀孙子了。 宋老太太说宋大郎读书用功,赵老太太就说自家孙子文采出众,宋姑母则很明智地坐着微笑,时不时和赵家大嫂低语几句。 沈氏带着三个孩子一到,立刻吸引了饭厅众人的视线。 宋念五官端正,沈氏更是柔美动人,三个孩子自然不丑,又处于最可爱的年龄,哪怕是和宋家没有交情的赵家婆媳,也很喜欢,对着宋策宋箴招手,拉他们过来说话。 宋老太太只听沈氏提了一嘴,说三个孩子跟着青麦出门了,还以为是沈氏同意的,此刻也没觉得着急,而是心情很好地问: “策哥儿,你们买什么了?” 宋策已经被叮嘱过,这事儿不能告诉祖母,于是把宋筠买的那筐果子说了出来。 宋老太太庄户人家出身,对农作物还是有些兴趣的,只是客人还在,她不方便细问,只夸了几句宋筠,就招待起了赵家人。 青麦看宋念夫妻不准备计较了,很是安心,自觉逃过一劫,便殷勤地服侍沈氏用饭。 而宋筠就有点惨了,到底是年龄小,走了一段路,又拖了一筐果子,最后还受了次惊吓,全程无精打采,连吃了什么都没注意。 吃得差不多了,宋筠就有些昏昏欲睡,沈氏一看,也不愿意女儿继续跟着熬,便准备送女儿回去睡觉。 青麦想弥补过失,要接过宋筠,被沈氏阻止了。沈氏转而把侍立在宋老太太身后的白穗叫了过来,让她把女儿抱回房间。 宋老太太可没空关心丫鬟们的事儿。宋家人手有限,并不刻意区分谁是谁的仆人,一向是混着用。 因此,老太太只以为儿媳妇留青麦在这服侍客人,毕竟青麦更机灵些,于是她对着白穗点点头,示意对方抱着孙女回去。 之后的几天,沈氏都没有发作青麦,却把宋筠送到宋老太太院里。 当然,并不是让祖孙俩同住,只是让白穗看顾而已。宋茹也住在正院厢房,自沈氏生下孩子们,她也经常帮忙照顾,此刻很熟练地接手了侄女。 青麦察觉到沈氏有意让白穗接过照顾宋筠的差事,惶惶不安了几天,发现沈氏一直没教训她,只觉得这事儿过去了,逐渐放松下来。 殊不知,沈氏只是想着宋茹的事儿正需要人手,现在把青麦罚了,万一耽误了干活就麻烦了。更何况,沈氏其实还有旁的考量,就暂且压一压吧。 主仆二人各有思量,倒是有志一同地把那天的事儿略过了。 在宋老太太院子里呆着,是很无聊的:没有宋策反反复复背书的声音,也没有宋箴叽叽喳喳说废话的声音,更没有宋念小夫妻的私房夜话,宋筠只能在宋茹身边看她做绣活。 宋茹是个很让人看不透的人。 这不是说宋筠就有一双火眼金睛,能看清身边人的真面目,只是说,宋茹的情绪和需求是很内敛的。 她对婚姻大概也有好奇和畏惧,或者渴望和期待,但是从来没有像宋老太太那样直白地表露出来。 放在现代,宋茹这个年龄,估计刚读大学,大哭大笑、和朋友绝交、和父母争执,都是很常见的。 宋筠前世已经是同龄人里过得比较苦的,但是二十岁的时候,她也狠狠骂过不给工资的老板,也因为考过某个证书而兴奋地找朋友吃饭,完全做不到收敛情绪。 宋茹心情如何,宋筠不知道,只是宋老太太心情很好,她却是知道的。 第19章 老太太娘家人来了 闺女亲事定得差不多了,又的确是难得一遇的好亲事,老太太当然高兴了,此时还不方便对外头人炫耀,她只能打发仆人去通知田家,也就是她的娘家,想先在自家人面前过过瘾。 宋老太太的父母已经去世,她的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却还在,侄儿外女的,也一大把,可以说是随便一喊,就能痛痛快快来五六个人。 能看出来,宋老太太年轻时是个受宠的幺女,她一召唤,哪怕是再嫁这种不太应该拿出去宣扬的事儿,也惊动了各家当家人。 田家两房各派了长子上门来关心情况,宋老太太的姐姐,更是干脆亲自登门拜访。 第一个上门来的,是宋老太太的姐姐,这位老太太也在县里住着,婆婆没了,丈夫两年前也去了,她就是当家老太太,说要去看望妹妹,都不用请示任何人,抬脚就来了。 宋姨母的家境,明显是比不上妹妹的,她来是为了给宋茹传授“如何在婆家忍耐”的经验,也是为了给宋茹证明:只要有儿子,婆家再差,熬死了婆婆和丈夫,就能做“老夫人”。 宋筠从她身上,看到了这个时代更为常见的一种婚姻: 宋念和沈氏是有感情基础的,两家算是半个世交,对婚事乐见其成,因此沈氏和宋念两个人婚后生活很是幸福。 宋老太太早年丧夫,但是听她偶尔流露出的思念之意,以及宋姑母回忆弟弟时的说法,可见宋老太太婚后生活也比较顺遂。 宋茹的婚姻,算是宋筠见过的最凄惨的婚姻,只是这凄惨更多集中在婆家不做人上面,据说宋茹和冯二郎感情是很不错的。 而宋姨母,却是被丈夫打了一辈子,也被婆母磋磨了一辈子,一开始也抱怨过、不忿过,到最后却觉得“女人生来就是要受这一遭的,女人去了婆家,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不受委屈不可能。只要生了孩子,老了就有依靠了,这叫先苦后甜。” 这倒不是她不反抗,实在是这个时代,丈夫打妻子,婆母欺负儿媳妇,太正常了,除非后果特别恶劣,否则不会引发外人的议论。 她长期处于那样的家庭,除了给自己洗脑,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现在的宋姨母能被外人夸一句“有福气”,理由是儿女孝顺,仿佛她过去几十年的痛苦都是摘取胜利果实前必经的阶段一样。 宋老太太明显受不了姐姐的这套理论,半骂半损地说: “你是脑子被他们教坏了,还吃他们的喝他们的,爹娘给你带的那些嫁妆,不够你吃喝?你给他们生儿育女、伺候公婆,不是功劳?你快回去吧,别把我闺女带坏了。我还怕茹娘受委屈呢,你倒是劝她多受委屈。我呸,快走快走,回你家念叨去吧。” 宋姨母不满地嘟囔了两声,到底还是回去了,谁让她家还得靠着外甥呢,自然是得把宋老太太哄好了。 骂走自家大姐,宋老太太紧张地看着女儿,生怕她学了坏榜样。 宋茹有些好笑地对亲娘保证: “放心吧娘,我不会那么傻了。” 总之,宋姨母是个不太会看人脸色、又不受欢迎的客人,送走她的第二天,宋老太太更欢迎的娘家侄子就来了。 田家是传统意义上的小地主,一家人都住在村里,除了租给佃户种的,其他的地,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家人亲自耕作,也没什么仆人可供使唤,只有农忙的时候,才会雇几个短工。 因此,宋念的两个表哥,亲自赶着牛车就过来了,车上还放着自家种的粮食。 这两个表哥,长房的叫田富,二房的叫田贵,一来就亲亲热热地对宋老太太好一通表明心意: “我爹娘、二叔二婶,都想着姑母呢,知道您爱吃自家种的粮食,特意挑了新打下来的,让我们给您送来。还有表弟表妹爱吃的菜,也装了一些。” 田贵还翻出了几个红扑扑的果子,给宋家人介绍着: “这是我们村长家种的,听说我们要来看姑母,特意摘了送来,说他家这果子树养了十几年,结的果子可甜了,要是姑母尝了觉得好吃,就给我们捎信,我们再往来送。” 宋老太太眉开眼笑,觉得娘家人倍儿给她面子: “哈哈哈,不用不用,县里什么都能买到。等会儿啊,让我儿媳妇给你们拿些家里的腊鸡腊鸭,都是前几个月做的,如今正是好吃的时候呢。” 宋富不再多提自家拿的这些东西,转而家里长辈如何记挂宋老太太、如何关心宋茹的婚事,还邀请宋家抽空回去小住段日子。 宋老太太虽然没空回去,却也领情,礼尚往来地关心了一下田家的侄孙侄孙女们。 田富田贵两兄弟比宋念大几岁,最大的几个孩子自然也比宋大郎大一些,男孩都在跟着村里的一个老先生读书,女孩则在家学学做饭和做针线。 宋筠着实没想到,田家竟然有好几个孩子在读书,听他们的意思,最大的已经有意准备科考了。 看田家两兄弟明显经过太阳暴晒而变黑的皮肤,她还以为他家日子很困难呢。 没办法,这年头,日子过得好坏,从肤色就能看个差不离了。 有钱人家无论男女,多数不用长期在外劳作,皮肤被晒的少; 而贫民,甚至不只是贫民,连有房有地的普通百姓也是整日在外面干活,无论男女,皮肤不是蜡黄就是黝黑。 也难怪古人夸奖一个人长得美,总脱不开“凝脂”“粉面”了,实在是,肤色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划分阶级的标志。 就像后世漂亮国的人总把肥胖人群看做底层一样:快餐大国,想维持体型,需要钱和精力去保养。 而宋筠所处的时代,肤色,同样需要钱和精力去保养。因此,这个时代对白皙皮肤十分推崇。 第20章 婚事波折? 田家兄弟这次来,除了响应姑母的召唤、答应等办婚事的时候给表妹撑腰外,还有一件事想麻烦宋家: 那就是想让田富的大女儿在宋家暂住一段时间。 这事儿,说来也颇为无奈。田富的大女儿,刚被退了亲,虽然过错方不是她,却难免被村夫村妇们说嘴,田富就想着把女儿送县城住段时间,避开那些人的闲话。 宋老太太一听这事儿,自然是向着自家孩子的,大骂退亲的那家不厚道,又对侄子打了包票,定让他女儿好好在县里散心。 说定此事的三天后,田富就又带了一大车农产品赶着牛车来了,这次带来了他的长女——田满。 田老太太对侄子侄女还熟悉些,对侄孙侄孙女就两眼一抹黑了,只隐约记得田满儿时的样子,不过,她明明记得这孩子叫“田满仓”啊。 她把这疑问一说,其他人都忍不住乐了。 田满是个挺清秀的女孩,一张鹅蛋脸,细眉细眼,皮肤不算白,被提到名字的事儿,有些慌张地看向田富。 田富明显很疼爱这个女儿,虽不至于像现代父母那样和孩子关系亲密,却也带着安抚性质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对宋老太太解释道: “她是家里头一个女孩,我爹就给她取名满仓,姑母也知道,咱们这种人家,也不求个别的,就想着家里能年年丰收。只是后来我们又觉得女儿家叫这个不够文雅,去学堂找了老先生,求他给改个名字,他说满字就很好,以后就叫田满了。” 沈氏前两天就准备好了十几岁小姑娘要用的衣物用品,还让白穗在宋老太太院子里收拾出一间房,看田满有些不自在,就对田满招了招手: “来,满丫头,叔母带你去看看给你准备的房间吧,你看看还需要添置些什么。” 沈氏和田满离开后,田富才对宋念他们详细解释了这件事: “我这女儿,如今已经十三岁了,在乡下,这个年龄的女孩结婚的都有了,我家倒是想多留她几年,可婚事也得张罗起来了,不然好的都被挑光了。” 宋念点头,是这个理儿,等她闺女过了十岁,他也得细细寻摸亲事。 田富继续说: “让这孩子嫁给普通村民,别说我们做父母的,就是我爹娘,也不乐意。长孙女,几乎就是家里其他女孩子找婚事的标准了,满丫头嫁得差了,妹妹们怎么嫁人? 托人四处打听,我们看中了隔壁村一户姓张的人家。” 宋老太太疑惑: “哪个张家?” 田富解释道: “倒不是什么大户,就是普通村里人。但是他家大儿子很争气,从小就偷偷跟着学堂读书,最后先生起了爱才之心,把他收入门下,还免了束脩。” 偷偷听课,属于不道德的行为,碰到严格的读书人,甚至会认为这是人品有瑕,只是先生宽容,这事儿就成了美谈。 田家听了这个美谈,自家又有读书人家的亲戚,知道读书的好处,便想把田满许给张家子。 张家夫妻呢,养了好几个孩子,大儿子虽然不用交束脩,笔墨纸砚却有些买不起,这时候有一个能带着丰厚嫁妆嫁进来的儿媳妇,这个儿媳妇还略识几个字,他们自然是乐意的。 听到这里,前几日只是粗略被告知结果的宋老太太有些坐不住了,连连追问: “可是他家攀了高枝?” 田富苦笑: “姑姑,若是他家攀了高枝,我们自然是要打上门去,还我家丫头一个清白。只是他们也颇为无奈,我也不想和他们结仇,就这么罢了。” 宋念道: “表哥,到底是何原因?你且说出来,能帮忙的,我一定帮忙。” 田贵叹气: “唉,倒也不必了,这事儿,表弟你插手,反而是脏了你的手。” 他又继续说: “这张家小子的祖父,据说多年前救过省城的一个掌柜,两家就订了娃娃亲。亲事本该应在张家小子他爹身上,只是托人捎了信儿,那家没给回应,这事儿也就当做不成了。” 宋老太太懂了: “所以他们是又冒出来了?要履行约定?” “可不是,他们单单来谈亲事也就罢了,左右当年是他们不守信。只是他们一边和张家谈,一边又对外宣扬,说我家借着……” 田富说着,瞥了眼表弟,声音低了一些,继续说说: “借着县里举人老爷的势压人,又说张家攀高枝儿。这么一闹,哪怕他们两家结不成亲,我家闺女也断断不能嫁给张家了。” 宋念沉思,总觉得这事儿不对。 真想着结亲,完全可以诱之以利,毕竟张家和田家全无交情,不过是看上了田家的陪嫁罢了。 几十年前做酒楼掌柜的人家,又有能力从府城找到这里,总不会缺钱,完全可以出比田家更高的嫁妆,这事儿也就解决了。 又何必攀扯完全没在这事儿上出过头的自家呢? 他又详细问了句: “表哥知道这个掌柜在什么酒楼做活吗?” 田富回想了一下,迟疑道: “说是什么香楼。” 宋念一怔,说不出话来了。 宋老太太看儿子这神色,开始着急了,拍了他肩膀一下,追问: “你想起什么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宋念收敛了表情,冲着家人们安抚地一笑: “没事儿,只是我去府城的时候,曾在他家吃过饭而已。” 宋老太太对这个酒楼颇为不满,如果只是牵扯到娘家,她虽是担心,却也不会太急,牵扯到自家儿子,她就忍不了了。 “什么破酒楼,养的爪牙也这般不讲道理,以后不许去他家。” 宋念连连应是,又转移话题道: “表哥也不必忧虑,就让满姐儿在家里住段时间吧,正好跟着茹娘学学针线。” 宋老太太附和道: “大郎啊,你也莫急,丫头年纪也不算大,还能慢慢寻摸,这世上又不是只他张家一家要娶妻。以咱家丫头的条件,说到县里来也未尝不可。你且安心把她交给我,我也留意着附近的好儿郎。” 宋念又说: “至于那掌柜,很不必和他对上,他们稀罕张家,就让他们结亲去吧。表哥回去后,务必要在乡亲面前解释清楚此事。” 第21章 阴谋的味道 田富送完女儿,又在宋家吃了顿酒,才赶着车离开。 田满并不是个特别羞怯的女孩子,只是对宋家不熟悉罢了,沈氏带着她看了房间,又陪她说了会子话,她渐渐放松下来,也能和宋老太太聊聊自家祖父祖母的身体情况了。 不过,到底是年龄差距大,又不熟悉,祖孙俩很快就冷场了。宋老太太是个直率性子,不爱装模作样,立刻打发田满去找宋筠玩了。 表姐妹年龄相差七八岁,不算小,但家里就这两个女孩,田满也就能和宋筠聊聊天了,这么左一句右一句的,宋筠也从田满的话语中得出了退婚的真相。 宋筠勉勉强强通过田满支离破碎的诉苦中拼凑出事情的大概脉络,也觉得这事儿有猫腻了。 她倒是不知道那个什么香楼和自家有什么关系,只是从逻辑上来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掌柜就不对劲。 首先,这是古代,在儒家文化和科举取士的背景下,读书人的阶层是比商人高的。 一个酒楼掌柜,说白了只是打工族而已。他的老板如果是大商人,有官方后台,那针对一个举人还有胜算。 但是一个掌柜,在宋家和他完全没纠葛的情况下,去败坏宋家的名声,是冒很大风险的,除非这事儿的主谋另有其人。 其次,他如果真的想毁了宋家,完全不该这么急地跳出来,还从田家入手。 但凡打听过就知道,宋家的后台是王家,他针对田家,最多让宋念大义灭亲一把,得个毁誉参半名声。 只要功名还在,王家也没和宋家断亲,宋家依然能在黎阳县滋润地生活。 所以,他们应该只是想警告什么,让宋家知难而退;或者是某方面看宋家不爽,却又没办法,只能恶心宋家一下。 只是,做这事儿的人到底是谁呢?宋韵满以为自己面临的是鸡毛蒜皮的普通百姓的生活,却没想到还能碰到阴谋,真是刺激啊。 她胡乱猜测的时候,宋念也在思考这件事: 田满知道的只是皮毛,事实上,在田满来宋家没几天,这样的流言便在县里传开了。 一瞬间,仿佛人人都听说了宋家借势欺人、替外祖家抢人亲事的行为,只是问他们从哪里听闻的,却都说不上来。 甚至县令也听闻了此事,好在,他认为宋念是冤枉的。 作为一县长官,他早就听说了那桩美谈,只是他和多数读书人都敏锐地察觉到:这不过是那个夫子借机扬名的手段罢了,张家子不仅不是获利的一方,反而差点被断了前途。 这也是有原因的,在古代,知识和手艺的保密性是很强的,偷师,天然为各行各业所不容。他被原谅,被免了束脩,读书人只会觉得他的先生“有教无类”,却不觉得张家小子是刻苦读书。 除非张家子惊才绝艳,进入某个大儒的视野,那他倒真的有可能让这段“偷师”的经历成为佳话,否则的话,他接下来的求学之路,只会举步维艰。 宋念作为读书二十余年的举人,不会不懂这其中的道理,既然懂了,他又怎么会因为觊觎张家子的才华以势压人呢?他真想借自身的地位去帮扶外祖家,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人家。 县里有些读书人懂这个道理,又因着和宋念有交情,便替他解释;有些读书人对宋念有忌惮甚至嫉恨的心理,便会在其中搅混水。 更有些不明真相的百姓,天然向着弱势的一方,反而使宋家陷入了舆论漩涡之中。 宋念并没有着急,也没到生气的地步,早就确定了是谁在针对他们家,又是为了什么。 他写了封信,把田家送来的土特产分出一批,一齐让李伯搭着镖局的顺风车,送去府城。 前面说了,沈氏是识字的,因此她也常在书房陪丈夫读书练字,一看信上的内容,她就明白了一切: “你是怀疑那家人?” “目前看来,是他们没错了。按理说,真的想阻止此事,也不该从咱们家下手。更何况,他家虽然有些资产,还没到能跟举人对上的程度,难道又搭上了什么后台不成?” 沈氏冷笑: “真搭上了后台,他们又何必为了这事儿针对我们呢?之所以要对我们下手,还不是没找到更高一级的后台么。只要……” 沈氏还没说完,宋茹就推门进来了。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不说话了。 宋茹神情复杂地问: “是因为我,对不对?” 宋念不想让妹妹为此事烦心,她已经够苦了,因此他道: “别胡说,和你有什么关系呢?这是舅家的事儿,我不过是帮忙打听而已。” 宋茹和宋念一母同胞,哥哥能中举,妹妹也不会傻,再加上她偶尔是会去绣坊的,自然也听了些传闻,因此她没被糊弄过去,反而很敏锐地继续提出自己的猜想: “是赵雁林的岳家吧,府城、开酒楼。他们是不想我嫁到赵家吧?” 宋念心知瞒不过,又怕宋老太太得知此事气出个好歹,只能关上门,和妹妹详细谈。 赵雁林岳家的事儿,宋念从王璞处已经了解了很多,只是怕家中女眷烦心,一直没和她们说,此时也只能从头说起了: “璞表哥之前就和我说了,赵雁林的岳家,有些难缠。早在他妻子还病着的时候,她娘家人就打着要再送个女儿进赵家的主意,只是被她拒绝了,这家人也就放弃了。” 宋茹意识到这其中有问题,追问道: “能在府城开酒楼,还扎根多年,想必赵家对他家来说,不算是多么重要的人脉。被拒绝就放弃,可见他们的确不急于和赵家继续结亲。为何又……” 宋念一向知道妹妹聪慧,只是女子的身份限制了她,于是半考验半提醒地继续给出信息: “前段时间,魏县旱情严重,皇上拨款救灾,这事儿,你还记得吗?” 宋念不介意在家谈论些外头的事儿,只是不涉及机密罢了,像某地受灾,他会主动告知家里,以便她们及时囤积食物。 因此,宋茹只是略回想一番,就明白了: “他们家的后台贪污了赈灾款?然后他们急于和赵家捆绑更紧?” 第22章 赵家人的态度 宋念颔首,又安慰妹妹: “那家人,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起来了。无后台却有一身的破绽,手里的钱还多,有的是人盯着他家不放。赵雁林和妻子感情再深,也不会拖着自家的名声下水,你不必忧虑,安心待嫁就是。” 宋茹却不想坐等兄长解决此事,更何况,她也想明确一下赵雁林到底此人如何,若是真有心偏袒岳家而不顾宋家体面,那这样的男人,不嫁又何妨? 宋茹经历过生死大劫,很多事都看开了,为了旁人委屈自己的事儿,她不想再做了。 因此,她定定地望向了宋念的眼睛,问: “我能不能见一见赵雁林?” 沈氏一直旁听兄妹俩的对话,并未插嘴,此时听到宋茹这么说,她便坐不住了,连忙握住宋茹的手,安抚道: “茹娘,听嫂子一句劝,这事儿,让你哥哥去做就成了,他总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介商户踩在你脸上耍威风。” “至于你说的,想见赵雁林,这本身就不合规矩,若是你不嫁过去,倒还好。若是你嫁了呢?你有没有想过,今后该如何和他家人相处?” 宋茹也回握了嫂子的手,知道对方是真心想帮自己,但是她主意已定: “若是他家不接受我‘伤风败俗‘地私下同男人见面,那不是更好么,早点知道他家的规矩,我才能早点决定要不要嫁。” 沈氏也是头一次发现小姑子这么执拗,又看到丈夫不住使眼色,让自己去劝,干脆也破罐子破摔地倒出了心里话: “茹娘,女人嫁人呢,就是要忍要熬,很多事儿没必要较真,也较不了真。比方说你哥吧,……” 宋念想让妻子说服妹妹,却没想过她直接诉苦了,不禁有点尴尬。私下里被妻子抱怨几句,也没什么,在妹妹面前却有些没面子,只能轻咳两声,试图提醒沈氏。 沈氏倒不是为了让丈夫丢脸,也就没继续往下说,而是找了个折中的方法: “茹娘,你看这样成么?倒也不必亲自去见他,写封信让相公送去罢了,待他看完,写了回信,拿回来便是。” 宋念连写信都不愿让妹妹做,留下信件依然是个把柄,不过是想着赵雁林这么多年都没搞定一介商户,未免有些拎不清,还是决定替妹妹跑一趟,看看这人到底要如何行事。 宋家人讨论此事的时候,赵雁林也得了信儿。 他正参加酒宴,从友人那里听闻此事,赵雁林对白家的了解,可比宋念多,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他不好自曝家丑,只能替宋家解释,说宋家不至于为个可能有前途的小子耍什么手段。 这也是实情,对田家而言,张家是他们能抓住的好亲事,对宋家来说,却很不必把张家当香饽饽。 听了这事,赵雁林也没心情和友人们聚会了,匆匆回家,想着该如何解决此事。 赵家大嫂虽然久局内宅,消息却不闭塞,听说了这事儿,正要差人去找赵雁林,却见他脸色不好地回来,就知道他也听说了白家的事,忙叫住他: “你也听说了吧?这事儿可不能拖,再拖就和宋家结仇了。” 赵雁林苦笑: “大嫂,我也不是拎不清的人,对白家又没有感情。之所以一直容忍他们,不过是怕他家真的获罪,会影响儿女的前程罢了。” 赵家大嫂点头,安慰道: “你先去换身衣服,散散酒,一会儿来正厅,我们好好谈谈该怎么解决吧。” 赵雁林也挺急的: 白家的后台倒了,他便意识到白家想脱困,就得和自家进一步捆绑了,这才急急开始商议亲事。 却没想到还是被白家闻着味儿找来了,甚至一出手就这么孤注一掷。看来,白家的确已经被逼到狗急跳墙了。 他匆匆换了衣服净了头脸,就去正厅,看自家大嫂已经稳稳坐着喝茶了,心下一松,这个大嫂的手段,他还是知道的,既然这么淡然,想必是有了解决办法了。 赵家大嫂等小叔子坐下,这才开口: “白家的事,之所以我们都没动弹,就是知道无论做不做,他家都跑不了。白家到底是你两个孩子的外祖家,我们出手,显得也过于冷漠,说不定还被人觉得是心虚呢。只是,已经牵扯了宋家,就不能再装不知情了,总要拿出个态度来。既然你对白家没有维护之意,干脆当断则断,送信给你大哥,让他出手吧,好歹让白家倒台得更快些,省得他们在老家搅风搅雨。” 赵雁林点头,他也是忍这家人很久了,只是,想到孩子,他又有些不忍: “之所以一直忍着,不过是为了孩子,有个获罪的外家,已经让他们会被指指点点了,如今又是自家出手把白家拉下马的,这让两个孩子日后如何自处呢?尤其是,我将要娶新妇了,万一有人嚼舌根,我怕他们和未来母亲有隔阂。” 赵家大嫂觉得小叔子有点优柔寡断,难道考虑孩子们,就不管白家做的这些事了?正是因为他的态度,才让事态失控至此,本来要和人家结亲,怕是都要结仇了。 她没好气地说: “这就看你如何引导了,孩子又不是傻子,你把事实掰开了揉碎了和他们说清楚,他们还能不信你这个当爹的,去信别人家嚼舌根?” 她看赵雁林想通了一些,继续说: “桐姐儿还罢,年龄还小,也没怎么记得住她亲娘,对白家更是懵懵懂懂并不了解,而且女孩子的婚嫁,看父兄,看教养她的母亲,倒也不会受白家影响太深。” “至于大郎,他也不是小孩子了,白家什么德行,他常年在府城读书,还能一点都不知情?趁早解决了,才是对他好呢,再拖几年,他要下场科考了,别人一说‘赵桦的外家无恶不作‘,难道他面子上好看?” 赵雁林一听,也觉得有道理,让自家大嫂写信和大哥沟通此事,他则是让小厮给宋念送信,想约他明日见上一见,好好沟通一下。 第23章 尘埃落定 第二日,赵雁林没有乘车,也没有骑马,只是在路上慢慢走着,脑中还思忖着该如何挽回宋家的名声,却不想碰到了族长的儿子,也就是他的隔房堂弟。 赵家五房一飞冲天,自然是有人嫉恨的。尤其是当年母子四人狼狈逃离,如今却回来充大老爷的谱儿,难免有族人看不过眼,想落落赵雁林面子。 尤其族长一脉,不觉得是自家先对不住五房,只觉得赵雁泽赵雁林兄弟俩欺人太甚、不敬宗族,一直想找个机会给他们些教训。 如今这个堂弟碰到赵雁林,又想到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宋家丑事,不由讥讽道: “堂兄不愿让我父亲插手你的婚事,就找了这么户人家?堂兄怕不是也被逼结亲的吧?若是如此,可要和族里说啊,我们总不会不管你的。” 赵雁林看不上这个堂弟,若说他爹、他爷爷,虽然自私恶毒,却还有些脑子,这堂弟,甚至他几个哥哥,却都蠢得无药可救了。 他只说了一句话: “我倒是不知道,现在什么人都可以随意污蔑士人了?你如果有怀疑,不妨去县令那里求个公道,也省得在我这里无能狂吠。” 说完,他又一笑,仿佛刚想起来一样,恍然大悟地说: “我倒是忘了,堂弟和你的几个哥哥,读了半辈子书,怕是连童生的门槛也摸不到呢,也没什么机会和县令打照面吧。就是堂伯父,看着屋里其他人家的孩子各有各的出息,自家儿子举全族之力供养,也没抬出个人模样,怕也羞于见人吧。为人子者,不争气至此,却还要四处得罪人,真是大大的不孝了。” 说罢,他也没理赵堂弟的回应,继续向前走。 看来,这件事对宋家的影响比想象的还大,赵雁林终于下定决心,不能让白家再存在了,否则迟早会影响自己的孩子。 赵雁林和妻子感情深厚,不代表对白家有感情,甚至可以说,越是在意妻子,越看不起白家,等后来白家狗急跳墙用尽手段想和赵家捆绑,就更让他厌恶了。 只是妻子去了,子女还小,让他们有个被治罪的外家,到底不是件好事儿,赵雁林才忍到今日。 如今看来,是不得不除了。他想让儿女和宋家亲近些,以抵消白家在世人眼中和他们的关联,那必然要让宋家不留芥蒂。 不然前脚让白家毁了宋家名声,后脚让宋家去帮白家外孙得好名声,岂不是在侮辱宋家? 这般想着,赵雁林也到了一座茶楼前,这便是今日和宋念谈话的场所, 他不想惊扰女眷,正巧宋念也有此意:赵家老太太和赵家大嫂还在,贸贸然前去,难免惊动他们。 妹妹写信这事儿,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干脆约赵雁林在茶馆见面,彻底解决了这事。 宋念和赵雁林只见过几次,并不算熟悉,此刻再见,双方都有些尴尬: 赵雁林是为白家的行径而愧疚,把无辜之人卷入他的家务事,多少显得有些治家不严; 宋念则是为了妹妹的信件而局促不安。 黎阳县是小地方,讲究不多,订亲的男女互相传递个信物或者见见面,属于人之常情。 只是府城近些年来的礼教逐渐严格,赵家在府城定居二十余年,赵家长媳又是大儒之女,难保没有类似的观念。 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转,还是过错方赵雁林先表了态: “宋兄,想必你也知道了,近期的谣言是白家所为。我若是说此事和我毫无关系,未免有推卸责任之嫌,只是我的确没想到白家会狗急跳墙到如此地步,自亡妻去后,他们也提出过要我再娶白家女,只是我一直不愿,为了两个孩子,又不好撕破脸,这才养大了他们的心思。我已写了信给大哥,让他尽快处理白家。待白家解决后,我会亲自在县里把此事原委说明白。” 宋念想着自家妹妹的信,对赵雁林态度倒不是太差,反而带着一种“你家有做错的地方,自然没资格计较我妹妹的出格举动”的意味,甚至还调侃了一句: “白家如此诋毁我宋家,我自然是不愿让他们继续好过的。只是不知道赵弟该如何对你那亡妻爱子交代?” 赵雁林脸上有丝尴尬,心知宋家的确误会了,便原原本本把所有事都说明白了: “不瞒宋兄,榕哥儿他娘,和娘家几乎要恩断义绝。她是白家家主原配之女,自母亲去后,便一直随着外祖家过活。议亲时,也是她外祖家全权负责。等我考上秀才,白家才要认这个女儿,若不是为了名声考虑,我们是断断不愿与白家扯上关系的。” 他又补充道: “便是两个孩子,也从未和白家有过接触。” 宋念手里有妹妹的信,也不欲太过为难赵雁林,反正赵家狠不下心来,宋念狠得下心,更何况还有王璞在,总不至于让他们全身而退。 此事暂且揭过,宋念又和赵雁林你来我往地客套几句,大致关心了一下对方长子的读书情况,才把信递给赵雁林,示意他打开看。 赵雁林手里被塞了信,还以为是宋念有什么不方便当面提及的事儿,便郑重地把信收到怀中,想着回去再看。 宋念却不能让他把信带回家,更想等他读完后把信要回来,烧了了事,于是解释道: “家妹听闻此事,心中惶恐难安,怕这桩婚事使得雁林你与岳家不睦,便……” 赵雁林听懂了宋念的意思,轻轻颔首,当面拆开了这封信。 只是,信的内容好似不如宋念所说的那般,赵雁林越看越惊讶,他神色莫名地抬头看了眼宋念,把宋念也看慌了,只得硬着头皮发问: “可是有何不妥之处?家妹只略识几个字,词不达意的情况,也是有的。” 赵雁林有些想笑,看来这未来大舅兄,也不是那么了解自家妹妹啊。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很体贴地把信递回去,让宋念保管,便说: “令妹的意思,我已明了,待我回家写了信,便差人送去府上。” 宋念满脑门问号,不知为何,竟然觉得赵雁林心情不错,难道是妹妹并未提及他岳家之事? 第24章 再议婚事 不管怎样,这事儿圆满解决就行,宋念和赵雁林告了别,便朝家走去。 路过集市,他买了包杏片,并几两梅子姜,给寄居家中的田满当零嘴。女孩子嘛,都爱吃这些,他记得妻子刚嫁过来的时候,脸皮薄,想吃又不好意思买,总央着他买回来,等生了孩子,就不爱吃这些了,她总说是“十几岁的时候才会喜欢”。 想到这里,宋念又去糕饼铺子排了会儿队,买了些乳饼、花糕,这是妻子这两年爱吃的东西。 宋老太太和宋茹这娘俩,都是肉食主义,不爱吃零嘴甜食,宋念便又去卤味铺子排了队,拎了一包用草绳绑紧的卤鸭腌鱼。 待出了集市,他才想起来,家中还有三个孩子呢,做爹爹的,总不能什么都不给买。 尤其是大郎二郎,整日用功,眼瞅着瘦了些,得补补。小闺女也不清闲,上蹿下跳地四处疯跑,引得自家老太太骂了好几次“给你吃点好东西,你就瞎跑,把吃进去的东西全都浪费掉了。” 宋念让小厮墨竹把买好的食物拿家去,又返回集市,给两个儿子买吃的了。 于是,这日晚饭,宋策宋箴宋筠各收到了一盒子滴酥鲍螺。名字挺拗口,其实就是古代无面皮版的泡芙,说得简单点,就是纯奶油制品。 宋筠很久没吃过奶油了,尤其是动物奶油,在现代卖的很贵,她倒是会自制奶油,只是太费功夫,她都能因为工作猝死了,哪还有时间自己打奶油?因此,面对着这些乳白略泛黄、还有着甜甜奶香的食物,她跟着两个哥哥一起犯馋了。 沈氏想着距离开饭还有一段期间,就允许三个孩子各吃一个。 既然能尝一口古代的奶油制品,宋筠自然不会矜持,用手抓过一块滴酥鲍螺就塞了嘴里。哪怕不如后世奶油那么柔软,也算是别有风味,几乎是一入口就把她俘获了。 宋老太太碎碎念: “这么贵的东西,就给几个孩子买了,拿这钱买两斤羊肉多好。” 老太太心中的货币价值尺度就是羊肉,别说买盒点心了,就是买块布,她都得拿羊肉的价格对比一下值不值。 宋筠一听,古代奶油也很贵,不禁想试着自己做做。打奶油嘛,除了费手一些,没太大难度。还可以试着做些其他甜品。 不过快开饭了,她还不至于没眼色到要去“祸害”牛奶,只把这个想法默默记下,等着家里长辈心情好的时候再去试。 儿子孝顺,宋老太太难得地来了兴致,吃罢饭后,拉着田满讲了一通宋念的孝子事迹,又感慨当年孤儿寡母多么艰辛,儿子读书多么努力。 宋筠全程直面第一手报道,听完后,忍不住感慨: 宋念妥妥是男频文大男主的存在啊,极品族人、极品同窗通通送上脸来被打,去成就他的辉煌人生。 以宋念的势头,自己很有可能变成官宦人家的小姐了,想一想,还挺让人兴奋的。 宋念那边却趁着亲娘有事儿做,把妹妹拉到了书房谈事。 他哪怕再好奇,也没有偷看别人信件的习惯,即使是自家亲妹妹,因此,他把信递给宋茹,让她想办法处理掉,才问道: “茹娘,你写了什么?我看那赵雁林神色不对啊。” 宋茹一张圆脸,乌黑明亮的眸子,看着很温婉,说出的话却带着嘲讽: “不过是问问他如何处置这事儿罢了,难不成他还恼羞成怒了?” “倒也不是,我看他心情尚可。” “倒是个拎得清的。” 宋念不知道为什么,妹妹突然在自己面前放飞自我了,明明之前说话做事和其他人家的女娘没甚差别啊。 他有些招架不住,只能劝道: “茹娘,咱们家也不要你如何出头,只想着让你嫁个好人家便罢,你可不要为着这些事儿,移了性情,女子还是以贞静为主的。” 宋茹心里如何想的,宋念不得而知,只是接下来的几天,宋茹又恢复了之前那种温柔贤淑的状态。 赵雁林的信,就是这期间送过来的。宋念依然没有拆开看,直接递给了妹妹。 不过赵雁林明显是个周到人,亲自登门拜访,对宋念说明了情况。 其实赵家倒未做什么,不过是明确表态和白家恩断义绝罢了,盯着这块大肥肉的各家各户,也就没什么顾及了。一时间,白家什么罪名都冒出来了。 自然,多数都是真的,投效了主子,难免要给人家办些脏事儿,这下子,盖子捂不住了,都被掀开了。 宋念听了结果,自然是满意的,也认同了妹妹那“是个拎得清”的评价。 不过他也不想表现得太得意,又关心地问了赵雁林两个孩子的情况。毕竟是外家获罪,若是让赵家以为自家在针对两个无母的孩子,那就不好了。 赵雁林能说什么呢?这事儿的确影响两个孩子,尤其是儿子,但又不是宋家主动惹事,他也不能责怪对方。 他只得苦笑着说: “榕哥儿和桐姐儿本也对白家不熟悉,他们娘留下的丫鬟婆子,又都不是白家的陪嫁,倒也不算为难。只是那毕竟是榕哥儿外祖家,一朝获罪,同窗难免议论。” 宋念自然知道这个结果,但是妹妹还未嫁,那俩孩子又不是自家正经外甥,没得为了他们操心。 哪怕宋茹嫁了,他也会有亲外甥亲外甥女儿,赵雁林两个孩子若是好的,他也愿意为他们考虑一二;若是不好,那他们受白家多少拖累,就与自家无关了。 因此,宋念只是安慰道: “到底还有你这个当爹的护持,白家之事,用不了两年也就无人记得了,榕哥儿年岁尚小,到下场科考的时候,已经不会受到多少影响了。” 赵雁林感谢了一番宋念的关心,把考虑了几日的决定对宋念吐露了出来: “我娘年岁也大了,总说要回黎阳县住段日子,我们兄弟俩前几年忙着科考,又要打理府城的家业,便一直没回来。如今娘身体愈发不好,榕哥儿因着白家的事儿,也有些郁郁,我就想着,” 宋念心下一动。大概猜出了赵雁林想说什么,对这门亲事,又多了些满意。 果不其然,赵雁林继续说: “待办完亲事,我们回就随娘在县里住上几年,也好与宋兄探讨学问。” 宋念想着自家老娘这下子该高兴了,哪怕是他这个当哥哥的,也更愿意亲妹子在眼皮子底下过日子,便很痛快地同意了赵雁林提出的继续议亲的请求。 第25章 关于嫁妆 赵家态度令宋念满意,赵雁林又主动提及亲事问题,宋念便也就松了口,给了对方准话。 待晚上一家人吃饭,宋念就把赵雁林要在县里暂住几年的消息告诉了家里人。宋老太太并不知白家之事,只以为是赵家体谅宋茹,对这门亲事更满意了,一满意,她就想多给女儿备些嫁妆。 宋茹归家后,嫁妆是被送回来了一部分,只是家俱多数都没拿回来,衣料也用了一些。出嫁前给宋茹准备了二十亩地,对当时的宋家来说,已经有些吃力了。 这个嫁妆嫁冯家是满够了的,嫁赵家却有些少了,都得补上。 按道理来讲,家中已出了份嫁妆,又留宋茹在娘家寄居几年,再给她添置家俱布料,甚至田地铺子,是不应该的。 只是赵家到底条件更好些,宋老太太不想女儿嫁过去没体面。 女人嫁过去的底气,一是来自父兄,二是来自嫁妆。 如今,宋念虽是举人,但在赵家两兄弟面前,却也不占什么优势;至于嫁妆,十里红妆是做不到了,却也不能太寒酸。 更何况,赵家大嫂据说是赵雁泽老师的女儿,嫁妆多寡也无所谓,总是有底气的;赵雁林的原配娘家则开了酒楼,嫁妆一定不会少。 宋茹嫁进去得打点下人、孝敬婆婆、还要拉拢继子继女,这些都需要钱。钱从哪里来? 宋老太太有些心虚地想,自然是得哥嫂出了。 沈氏也在同丈夫说着嫁妆的事儿: “小姑嫁冯家的时候,相公还未中举,当年咱家手头紧张,也没给小姑准备多少嫁妆。如今家里宽裕了,便多给她置办些,风风光光地出门子。这话儿,小姑自是不便提,母亲怕也担心我们不悦,相公何不主动些,也省得母亲心焦。” 宋念握住妻子的手,感动于妻子的体贴大度,他也有意给妹妹再置办些嫁妆,只是想到妻子这些年整日荆钗布衣,辛苦操持家业,嫁妆铺子的出息都得拿来填补家用,他就张不开口了。 此刻,沈氏主动提及,他哪怕还有些愧疚,却也松了口气,只能对妻子承诺: “你的衣裳也有些旧了,给妹妹置办嫁妆的时候,多买些布料,裁几件新的穿。放心,我必是要让你们母子几人过上好日子的。” 沈氏对自己的衣服倒是不太在意,她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怎么可能自己穿得破破旧旧还打肿脸充胖子地给小姑子花钱呢? 事实上,宋念完全是直男审美式的认知偏差,只觉得大红大绿、满头珠翠才是好的,却不知道如今女眷中正流行的却是竹青水绿月白裹柳等色。 这几种素色的料子,配以暗纹,卖得比很多看着富贵的布料还要贵一些。用宋筠的话来说,这时期最流行的搭配风格,就是“低调的奢华”。 沈氏不想买丈夫口中的好布料,却想让儿女多做几身衣服,只是,做人儿媳、做人妻子,总不能单给自己的孩子做衣裳,因此她同丈夫商量道: “如今已是十月,天也渐渐凉了下去,不若我们都裁几件衣裳?尤其是母亲,她素来节省,舍不得穿用,我们做儿女的,自然要把她想在最前头。” 宋念更感动了,少年夫妻,原本就感情好,如今看着妻子这般孝顺贤淑,深觉自己幸运,也暗暗下定决心,定要给妻子挣个诰命回来。 第二日,宋念穿戴洗漱过后,就带着妻儿去宋老太太院里请安,宋茹已经到了,正坐着和亲娘聊天。 宋老太太原本打算等儿子来了,和他商量嫁妆的事儿,看到儿媳妇进来了,便住了嘴,想着私下再和儿子说。 宋念略问了问母亲休息得如何,就把和妻子商量好的事儿提了出来: “昨儿晚上,大郎他娘提起妹妹的嫁妆,说当年的怕是很多不能用了。我们想着,家俱总是要重新准备的,另外买些时兴的布料首饰,再在府城周围买些地。娘,您看呢?” 宋老太太听着儿子已经考虑得这么妥当,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只不过,她还是矜持地推拒了一下: “哪有让家里出两份嫁妆的呢,冯家送回来的,娘都给你妹妹攒着呢,你们做哥嫂的如果有心,就给茹娘买点好料子,做几身鲜亮衣裳,也是尽够的。” 宋茹也连忙推辞,只不过不同于亲娘的客套,她是真的觉得不好意思要了。 “哥哥嫂子留我在家住了几年,我已经很感激了,哪里还能再要家里出嫁妆呢?” 她又看了眼坐着吃糕饼的两个侄儿并一个侄女,继续说: “大郎二郎眼看着也大了,要科考要娶媳妇,便是筠姐儿,嫁妆也该慢慢预备了。我做姑姑的,不能帮他们什么已经是没脸了,如何还能挪用嫂嫂为儿女辛苦攒下的钱?” 宋筠吃得好好的,被一句“嫁妆”雷得不轻,自己只有四岁多啊,距离嫁人还有十几年,这就开始考虑嫁妆了? 宋策是长子,平素常被带着见客,也会听父母讨论家事,自然了解父母是真的想出这份钱。 他看了眼沈氏,得到默许后,就对宋茹说: “侄儿是要为姑姑、妹妹撑腰的,又怎么能让姑姑为了我们而不要嫁妆呢?那就是我们的过错了。” 说完,他拽了把宋箴,让他呼应自己的话。 宋二郎懵懵懂懂,嘴角沾了一圈点心,下意识地点个头。宋筠回过神,也跟着点点头,她对这些银钱更不在意了,用她在现代受到的教育来看,宋家家产一分两半都是应该,多给宋茹一份嫁妆算不了什么。 沈氏对几个孩子的表现很满意,要说她心不心疼钱,那自然是心疼的。 只是婆母和相公肯定不舍得小姑子受委屈,等他们提出来,那哪怕自己同意了,也显得对小姑子不够尽心,还不如自己先提,好歹有个好名声。 沈氏适时开口,表明心迹: “是呀,一家人何必见外呢?我们做哥嫂的心,和娘是一样的心意,都是希望茹娘能在婆家过得好,早日生下一儿半女,也算是日后有靠了。” 这话说到宋老太太心坎里了,她满意地看了眼亲自挑选的儿媳,再一次感慨自己眼光好、下手快,不然岂不是便宜旁人家里了? 宋茹不是个拖泥带水的性格,推脱不得,便也应了。 第26章 牙婆上门 沈氏又提了旁的事儿: “这几年,家里也逐渐宽裕了,我想着,不如再添些人手。妹妹那里只有一个小丫鬟,到了赵家怕是有些不够,凑成一对儿,既吉利,又方便妹妹调派。” 宋老太太自然是没有不应的,还主动提出: “我这里便不用了,有白穗,还有李婆子闲时与我作伴,我也用不了那些人。倒是你们那边,大郎二郎也大了,该配小厮了,都说从小养起的更忠心,既然咱家钱够,那就给他俩一人买个小小子吧。” 宋茹不赞同地瞥了眼自家亲娘,宋老太太只得补充道: “还有咱家丫头,爱玩爱闹的,想必是青麦那丫头也看不过来,干脆给丫头买个几岁的小丫鬟吧。” 沈氏自然注意到了婆母和小姑子的眼神官司,只不过结果是她想要的,她也不在乎婆母是真心想到自家女儿还是被提醒才想到的,只是真情实意地感激道: “还是娘考虑得周到,我都差些忘了几个孩子的事儿了,日后这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都得娘多看顾呢。”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宋老太太的精力全集中到准备嫁妆上了,她难得地开了自己的小库房,从中挑出些尚好的布料,以及保存得够好的首饰,成双成对地凑着,省得再买了。 她又从她私房钱中的地契中分出来一部分,和宋茹嫁冯家时陪嫁的二十亩地契放一起,觉得差不多够了,也不准备再买地了。 她再心疼女儿,到底还是不愿意让儿子受委屈,能不花钱置办的就不花钱置办了吧。 宋老太太腾不出手,挑下人的事,就归沈氏负责了。 当天下午,沈氏就叫了县里的牙婆,对方倒也热情,听说了沈氏的需求,很是带了一排丫头小子,规规矩矩地站在廊下。 沈氏和宋茹相携去了廊下挑选下人。 原本宋茹是不肯的,一个家中,谁是女主人,是个很敏感的问题,她本就是寄住的小姑子,还要参与挑选下人的事儿,未免有些越俎代庖。 只是沈氏也有她的用意,对这个小姑子,照顾也照顾了,钱也花了,她若是过不好,沈氏也会觉得怄得慌。 宋家之前极少买下人,宋茹没机会挑。冯家外强中干,烧火的事儿都快让女眷自己做了,更不会让宋茹参与挑选下人。 赵家却不同,听那意思就知道,赵家两兄弟可比宋念善经营,平素也是使奴唤婢的,宋茹嫁过去,如何分辨下人品行、如何调理下人,都是必修课。 宋茹被说服了,想着自己反正也要出门子了,嫂子也不至于真的觉得自己会争管家权,便随着沈氏一道儿去见了牙婆。 牙婆姓李,是在县里经营几十年的资深牙婆了,平时也接些买卖房屋、介绍生意等活计,不过,最暴利也是最受重视的还是买卖人口。 都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这话有些道理,就拿这牙行来说,坑蒙拐骗图谋普通百姓家产就不提了,只买卖人口这一项,固然有些是被父母卖掉或自卖自身的,但也有不少是通过“非法”途径得来的。 不过,宋家到了这个阶层,是避免不了和牙行打交道的,沈氏虽然不喜,却还是笑着对李牙婆打招呼: “婶子且大致听一听我们的需求,给推荐几个合适的人选,我们就不挨个去看了。” 李牙婆连声应是,虽然宋家是有功名的人家,在黎阳县也有些地位,李牙婆却不想花费太多时间去应付沈氏她们挨个挑人。 三姑六婆这个行当,其实是古代人脉最广阔、消息最灵通,也是最能让多数女性离不开的行当了。 李牙婆在黎阳县经营日久,县令夫人都不知道认识了几任,寻常大户的太太娘子,她虽然也尊重,但也不至于讨好得太厉害。 之所以都带过来,不过是给宋老太太个面子罢了,既然沈氏知情识趣,李牙婆也愿意投桃报李,好好给她推荐几个下人。 沈氏准备先挑宋茹的丫鬟,这是最急的事儿,旁的还能等一等。 宋茹心中已有腹稿,她不需要个太机灵的丫鬟,更不需要她给自己出主意,只要忠心、勤快、能很好执行任务即可。 最重要的是,不能要识字的丫头。这年代,男子们读书都凤毛麟角,更何况小娘子呢? 一个丫头如果能识些字,那原本的家境就不会差,甚至可能比宋家的条件还好。 不然就是大家族主子身边的得脸丫鬟,名义上是奴婢,日子过得比多数普通百姓还好。 这样养大的小娘子,怎么会甘心真在宋家这样的普通人家为奴为婢呢? 对她们来说,有学识、有想法、不甘心,是件好事儿,对主人家来说就未必了。 宋茹把她的需求对牙婆提了,对方显然也懂了宋茹的意思,给她推荐的都是老老实实的贫户女。 这些女孩子基本都是十几岁的样子,单薄细瘦,李牙婆大概是为了卖个好价钱,还特意让她们洁面束发,收拾齐整,不过手指甲和耳后难免也有些黑垢。 这已经是不错的状态了,若不是要被卖了去做丫鬟,这些女孩子可能一辈子都很难有如此干净的时候,毕竟挑水也是需要人手的,贫民挣扎在温饱线,哪有功夫讲究干净与好看呢。 宋茹挨个看过去,有的女孩子目光羞怯,和宋茹对视后就避开;有的女孩子懵懵懂懂,仿佛完全没意识到当下的事儿会影响她们的命运;只有几个女孩子目光清明不躲不避,面上也没什么疤痕,做贴身丫鬟还是可以的。 宋茹挨个问过她们家里的情况和会做的事儿,倒是看上了一个丫头,她和全家一起从魏县逃难而来,来了黎阳县。 这家人勉强饿不死了,却也不好过,房无一间,地无一垅,干脆卖身为奴,唯一的要求就是一家子在一起。 宋茹犯了难,她的确挺喜欢这个丫头,逃难中还愿意带着女儿,说明家里人重情、仁善,这样养大的女孩也不会太坏。 只是,买一家子下人,和宋茹的预期差距太大了,她只得从其他女孩子里选人。 第27章 挑下人的不同考量 沈氏另有想法,干脆开口了: “妹妹既喜欢,干脆就买这一家子吧,正好给你打理田地,她一家子都在你手上,用着也放心。” 这个钱,沈氏还是舍得花的,宋家之所以下人少,倒不是买不起,更多的是养不起。 宋家所需的下人,既不必识文断字,又不必貌美如花,二三两银子也就买到了。像周围有遭灾逃难的地界儿,那卖下人所需的银两只会更少。 只是买了下人,要有房间、要吃饭、要有工钱,这都需要银子,再加上宋家人口少,几个丫鬟小厮,也就够使唤了。 而宋茹嫁去赵家,既然人家家里仆人不少,她就不必维持宋家的生活习惯,完全可以多带几个下人。 李牙婆本来凭空多了几单生意,也是乐意的,连连保证: “大娘子放心,一会儿我就把这丫头的家里人送来。” 宋茹的陪嫁仆人选定了,沈氏开始给自家儿女挑人了。 既然是想让仆人和家里的孩子一起长大,那年龄差距就不能太大,沈氏只在十岁以下的孩子们中选。 她先看中了个十岁左右的小子,皮肤略黑,其貌不扬,但是看起来胆子却颇大,沈氏望过来的时候,他还咧嘴笑了下。 宋大郎沉稳有余,胆量却不太足,可能是第一个孩子养得太精心了,以至于宋大郎完全没有弟弟那样活泼大胆。沈氏想给他配一个大胆一点的小厮,中和一下。 等沈氏问话后听到了他的回答,就更满意了。 他是这么说的: “回夫人的话,我家里有四个兄弟两个姐妹,养不活了,便把我和小妹卖了,让我们谋个活路。我会劈柴、烧火、种地,也学过一点赶牛车,我小妹虽然只有六岁,在家也能烧饭了,我娘还教过她一点缝补。” 一个不识字的小子,说话条理清晰,还敢推荐自家妹妹,沈氏是满意的。 她又把这小子的妹妹叫出来,问了几句话,不如她哥哥机灵,却也口齿清晰,六岁的小丫头,这样已经不错了。 挑小厮和挑丫鬟不同,小厮要大胆活泛一些,贴身丫鬟则要尽可能地本分少言。自然,大户人家的丫鬟需要的技能更多,有时也需要貌美善言的,对宋家却用不太上。 更何况,沈氏还有另一重考量: 她就这三个孩子,自然要让他们亲近互助,尤其是女儿,总要嫁人,嫁人后过得好不好,是倚仗父兄的重视程度的。 沈氏年轻时随父母给大户人家的女眷看病,多少知道一些: 手足间的亲近程度,是会受到身边下人的影响的,主子最信任的人不见得是兄弟姐妹,更多情况下是贴身的仆人。 大儿子的小厮是女儿身边丫鬟的哥哥,为了他自己妹妹着想,也不会破坏主子间兄妹之情。 只剩宋二郎的小厮了。沈氏对这个人选的要求,和前一个截然不同: “婶子帮我挑几个沉稳谨慎的孩子罢,守规矩一些的。” 李牙婆听着沈氏对两个小厮的要求截然不同,就知道她是根据不同儿子的性格选的人,不由心下感慨: 都说这宋家的大娘子是个聪慧人儿,如今看来的确是心有成算的。 想到这里,李牙婆就更谨慎了,宋念能不能更进一步她不知道,但是有沈氏这个妻子,宋念只要不行差踏错,就能在黎阳县体体面面地过一辈子了。 下一辈好好培养,未尝不能真出个进士老爷。对这种人家,交好是很有必要的。 李牙婆用心挑选了七八个小子,沈氏又是一番问讯,选了个八岁的男孩,看着就有些一板一眼,正适合用来磨宋二郎的性子。 人挑得差不多了,就要算银钱了。李牙婆话说得很好听: “给小娘子挑的那个丫头,原本就是家里养不起,爹娘想给她找个活路,便和她哥一道儿送我这里,也不须付什么钱。” “至于这个丫头……” 李牙婆指了指宋茹选中的女孩子,然后又说: “原本,她家中父兄肯定是更贵一些,不过她家是坚持全家一起卖的,在我手里,也不太好卖,大娘子既然要买,也算是给我省了桩麻烦,便也打个折扣。” 沈氏自然不想占人家这个便宜,连连推拒。 李牙婆却提到了宋老太太: “我和宋家嫂子,也是多年的老交情了,嫂子从未因我的身份低看我,我不过是少收几个钱,又算什么呢?” 这话不假,宋老太太简直是黎阳县社交圈中的一枝花,拥有无数老姐妹,和谁都能聊几句,像今天,就是去窜门子了。 沈氏听了这话,也不好再拒绝了,只是笑着应了。 李牙婆收了钱,又提醒道: “待我一会差人把那家子送来,大娘子便打发人去衙门,把他们过户到您家才好。” 沈氏点头应下,又寒暄几句,便目送李牙婆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离开了。 沈氏带着那个七岁的小丫头来见宋筠,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虽然知道古代有年龄很小的下人,但是用一个七岁的小女孩,还是有些叫人不落忍。 不过在得知她的家境后,宋筠心里的抵触就减弱了很多。如果自家不买,她可能就被卖到更差的地方了,只能说,社会便是如此,不能指望再用现代的观念去看待古代人的行事。 沈氏没注意到女儿的纠结,而是在引导这个小丫鬟向宋韵回话,试图培养宋筠的领导意识。 她温声说: “这便是你日后要伺候的主子了,照顾好她,保护好她,我们家是不会亏了你的。来对小娘子说说你的情况。” 局促又有些好奇地偷瞄着房内装饰的女孩子有些磕磕巴巴地说: “我是二丫,七岁了……” 她说完就没话讲了,有些无助地看向沈氏:虽然知道这是主人家,但沈氏一直都是温柔可亲的状态,她也不太怕对方,又因为离了父母,反正隐隐有些依赖。 沈氏倒也不恼,而是继续引导她: “别慌,说说你会做什么?” “我会烧饭,割草”,她看了眼宋韵,又急急补充道: “我在家还照顾弟弟。” 第28章 恩威并施的沈氏 沈氏一笑,鼓励道: “这就足够了,来我家,倒也不必你割草,照顾好小娘子,学学做饭针线,这些都可以慢慢来,顶要紧的只有一件事儿,你知道是什么吗?” “不知道,” 沈氏颇有深意地说: “那便是知道该听谁的话。如今小娘子还小,难免需要我们替她做主,等小娘子大一些,你就只需要听她的话了。对仆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不能有二心。” 小丫头懵懵懂懂地点点头,不太懂这话的意思。 沈氏看出来了,倒没强求她现在就懂,只是说: “这话,你现在不懂没什么,逼自己记住就行,等长大就懂了。” 沈氏把要求给二丫讲了,就让宋筠和她沟通感情。 宋筠前世就是普通社畜,谈不上御下之道,她又是个成年人灵魂,也不需要一个七岁的小女孩怎么伺候,反而是对乡下的生活更感兴趣,连连追问: “你们家有多少地?地里都种些什么?你会种吗?我这里买了些新奇的果子,一直没种呢,你能不能帮我种地里?” 二丫对着比自己小一些的宋筠,虽然知道这是小主人,到底不太紧张了,详细对宋筠说了她家的情况。 沈氏看女儿和二丫交流得不错,才把在外间整理的青麦叫了进来。 青麦不是傻子,看沈氏大张旗鼓地买新下人,又对那个丫头片子谈“忠心”,知道这是在点自己,连忙认错。 沈氏却不欲先谈她的事儿,而是让她去把家里其他仆人都叫来,包括刚给宋茹买的那一家人。 宋家所有仆人都站了过来,连宋茹、以及随着宋茹学针线的田满也被惊动了,过来问原因。 沈氏只拉她们坐在身旁,轻描淡写地说: “不过是统一给他们讲讲规矩罢了,你们也来听听。” 等仆人站定,宋茹她们也坐下后,沈氏才开口解释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前几日,我让青麦看着几个孩子,她忙着卖绣活,把三个孩子扔在布庄,自己就走了。筠姐儿差点就走丢。因着前些日子事儿忙,我便一直没说什么。” 然后她就对青麦说: “你一向惫懒,小心思也多,我之所以不太管束,不过是想着你年纪还小,又是从小到了我身边,固然是丫鬟,我也愿意将你当半个妹妹看待。” 青麦被说得有些羞愧,又感动,正想表几句忠心,却不想沈氏接着说: “你想做些私活,攒些银钱傍身,我没有阻止,是因为我知道,银钱才是女儿家的底气。” 后面的几个丫鬟婆子都比较认同这话,不敢交流,只是互相看了看,轻轻点头。 青麦也觉得沈氏理解了自己的不易,连忙诉苦道: “是啊,大娘子您是知道的,我娘家靠不上,不来找我要银钱就是好的了,又怎么会管我呢。主家对我好,我是知道的,所以我才想着,才想着……” 青麦偷偷抬头看了眼沈氏的神色,看她面露同情,便有了底气,继续说: “我才想着多攒些银子,日后嫁人也能当做嫁妆。” 宋筠被沈氏搂在怀里,一直听着青麦的应对,不知道沈氏什么想法,她只觉得这姑娘有些傻白甜。 连宋筠这个只看过几本宅斗文的都知道,古代丫鬟小厮的婚配权是在主人家手里的,青麦竟然还大咧咧地说自己为结婚准备嫁妆,这让沈氏怎么看? 虽然是人都有私心,像《红楼梦》里的丫鬟婆子,贪污大量银钱,私下里像富贵人家太太小姐一样过日子也是有的,但是人家也不会在贾母、凤姐儿面前直说啊。 沈氏不怒反笑,轻轻一抚掌: “这不是巧了,前几日呢,你爹娘来找过,说是给你看了门亲事,要赎你回去嫁人。我想着,你可能还不想嫁,只说要先问问你再回话。 如今既然你也想嫁,你爹娘也想赎你,岂不是两好合做一好,都不用你辛苦攒银钱了,直接家去就行。” 青麦一抖,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氏: 她爹娘什么德行,她自己知道,沈氏也知道。 能给她找什么好人家呢?左不过是哪个打死老婆的男人的填房;又或是某家富户家里没名没分、偷偷养着的小妾;亦或者是,商人家用来“招待”客人的婢女。她是宁愿也嫁个下人,也不想被爹娘卖了的。 这一刻,她终于对沈氏产生了畏惧。都说宋家大娘子脾气好,和善,青麦也一向这么觉得,甚至隐隐觉得她有些软弱。 下人犯错,她罚得轻;邻里亲族有人说话不好听,她也只是笑。却没想到,她之所以不计较,不过是懒得计较罢了,真让她计较起来,青麦发现,自己是承受不起的。 她跪下来痛哭流涕地求沈氏开恩,把站一旁的二丫也惊到了,惶惶然跟着跪下。 后面的仆人们虽然不像二丫那么不经吓,却也被震慑了,陆陆续续跟着跪了下来。 沈氏没说话,只招呼二丫起来,让她给宋韵捂住眼睛,然后默默看着青麦痛哭,直到她哭得没力气了,才开了口: “起来罢,把眼泪擦擦。” “知道害怕了?或许你还有些恨我,对你这般不留情面。” 青麦连忙摇头。 沈氏继续说: “恨也没什么,人之常情。我的儿女若出了事,我只会哭得比你更痛,也会更恨没照顾好他们的人。” 沈氏深深地看了眼青麦,直看到她心里发毛,又说: “但我是主子,我恨哪个奴婢,即使没办法让他死,也能让他生不如死,或是父母子女生不如死。所以,要轻慢我的儿女,你们便掂量掂量后果罢。” 这话是对着所有仆人讲的,哪怕是在宋家自在惯了的李家夫妻,也生起了忌惮的心思。 宋老太太是个大咧性子,对仆人一向宽容,李家夫妻、青麦白穗,都是她买来的人,也是她调教的人,难免比较松散。 沈氏嫁进来后,并未怎么改过规律,仆人们没大的错处,她也不想显得自己严苛,如今借着青麦的事儿发作一通,也算是给他们紧紧皮子了。 第29 婆媳矛盾 沈氏话锋一转,又安抚道: “这是我最不能容忍的事儿,至于其他的,犯个小错,偷个小懒,我不会计较。我家人口少,全赖你们帮扶;你们生病受伤、婚嫁丧娶,也别见外,有什么都可以和我讲,我会尽力满足。只记住一点便罢,那就是忠心。” 底下跪着的两排仆人唯唯应是,虽然还有些小心思,到底是知道什么错不能犯了。 宋筠一直听着,看沈氏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训练下人,不禁感慨,这是个管理型人才啊。看来古代女眷,虽然读书识字方面远比不上现代女性,生活智慧却足够多。 沈氏看青麦被吓得差不多了,才给了她个结果。 “念你是初犯,我就不赶你回家了。只是,孩子我却不放心让你看了,你目前只需做一件事儿,那就是把二丫好好教出来,以后由她负责大姐儿的事。” “至于你打络子挣的钱,我也差人去打听了,你一共挣了一贯多铜子儿,可对?既然你不想回家,那我就回了你爹娘,只是到底需要给他们点甜头,省得他们来闹事儿,你挣的这些钱,便舍了吧。” 这简直摸住青麦的命脉了:不好好干活去挣私房钱,那沈氏一句话就能让她把钱吐出来,还不会引来争议。 毕竟,“父母在,不有私财”,让丫鬟把攒的钱留给父母,这是教导仆人们懂得人伦孝道啊,谁也挑不出错来。 比起被爹娘随便卖了,私房钱被收走都不是大事儿了,青麦默默应了。 自沈氏发作了一通后,宋家的氛围就严肃了一些,小丫鬟们不敢忙里偷闲地站在廊下聊天了;宋念的小厮也不敢没轻没重地逗宋二郎玩儿了,面对沈氏时,连脚步都放轻了些。 宋老太太当时去了宋姑母家做客,回来后只觉得院子里安安静静的,一向常来找她聊天的李婆子不来了,活泼爱闹的青麦也不闹了。 她深觉奇怪,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主动去问李婆子吧,她只说“大娘子吩咐我做事儿”。这事儿,便做了好几日都没做完。 青麦更是忙得不得了,据说还要教导那个叫二丫的小丫鬟。 宋老太太只能和沉默寡言的白穗大眼瞪小眼。 白穗是个嘴紧的性子,知道这事说出口,显得像是在向老太太告大娘子的状,便闭口不言。 宋老太太无法,只得把整日待在闺房绣嫁衣的宋茹叫来,问她情况。 宋茹早就看不惯家里丫鬟婆子的惫懒样儿,也从不许自己的丫鬟和她们学。 只不过,她在家做姑娘的时候不便违抗父母的规矩;守了寡回来,当家的已经是嫂嫂,她更不会越俎代庖。 所以哪怕看不惯,她也不曾说什么。如今嫂嫂用青麦立了规矩,她只有赞同的,便对自家亲娘说: “还不是青麦那丫头,没看好侄儿侄女,害得筠姐儿差点走丢。嫂嫂一直没腾出手解决这事儿,便趁着新下人到了,一起给他们立规矩了。” 宋老太太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她觉得,孩子既然没事儿,又何必把下人们吓成这样呢,倒显得宋家不够仁善似的。 她这么想的,便也这么说了: “你外祖家,农忙时,或办酒席时,都会请人来帮忙,做不好的,最多扣些银钱,哪有说要让他们‘生不如死‘的?这叫什么话。” 宋茹自然有不同意见: “娘,这怎么能一样?乡里乡亲的,和仆人,自然是不同的态度。” 宋老太太又说: “那你祖母,你爹,当年对待铺子里的伙计,也不这样。” 宋茹知道,自家娘亲年轻时没怎么用过仆人,只是劝了劝,让她不要为了个丫鬟和沈氏计较。 宋老太太虽承诺不去找儿媳妇的麻烦了,却难免对着宋茹带出来几句: “你这嫂子,厉害得很,等我动弹不了了,怕不是要踩在我头顶上。” 宋茹只得劝自家老娘: “娘,您这说得是什么话,嫂子也是为了咱家,家里主子少,仆人却多,若是不管束一番,养大了他们胆子,岂不是要侄儿侄女看仆人脸色?” 宋老太太有些委屈,自己不过是下不来台念叨一句罢了,却招惹了女儿这么一段话,她难免口不择言: “你倒是我的好女儿,知道嫂子威风,便处处替她说话,浑不把我这个当娘的放在眼里。” 宋老太太一胡搅蛮缠,宋茹也不伺候了,接下来几天安安静静地在房内绣着嫁衣。 田满虽是老太太娘家亲戚,到底也觉得正院的味儿不太对,抽空便要去找宋筠玩儿。 宋筠这屋有个二丫,三个女孩子年龄相差不大,田满家中地多些,也只是乡下姑娘,平日也烧饭割草,并不嫌弃二丫的奴仆身份,便整日混在一块儿了。 宋老太太一时不察,自己院里的人便跑的跑,不出屋的不出屋,她又不能总找其他老太太唠嗑,难免觉得寂寞。 一寂寞,又想着这一切的源头,对着沈氏也有些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 青麦,是她看上的丫鬟,一直也很喜欢她机灵活泼的性子,为了显示对儿媳妇的看重,才把她给了沈氏。结果沈氏借着青麦立了次规矩,倒显得她这个做婆母的对孙女儿不好了。 这便罢了,儿子隐隐约约向着他媳妇儿,闺女也向着这个嫂子,哪怕是她田家的侄孙女,也整日去沈氏院里玩。 宋老太太深觉被忽视了,或者说,在这家里丧失了话语权,开始对着宋念长吁短叹,想让他给老娘做主。 这事儿,要是让沈氏说,她还对婆母有意见呢:家里买了下人,却把他们当主子供着,老太太只想着有人陪她聊天热闹,却不想想儿媳妇和女儿做得活计比几个丫鬟都多。 宋老太太心里有疙瘩,沈氏亦委屈,对着丈夫宋念诉了通苦: “一个下人,只顾自己做私活,浑然不顾几个孩子的死活。大郎可是说了的,大姐儿叫了她好几声,她都不应。这样的丫鬟,我怎能轻易饶过她,还让她在我家继续做半个小姐,怠慢我的亲生女儿?” 第30章 过冬 宋念握住妻子的手,深有同感,安慰道: “我知道,娘子已经做得很好了。” 沈氏继续说: “娘心中不满,觉得我在借青麦下她面子,可我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相公是知道我的,我嫁进来这些年,何曾对娘不恭敬?对外祖家,也一向亲近,田家的侄女来了,我是尽力招待,从不曾吝啬。” 宋念是觉得妻子做得没错的,可又不能说自家亲娘坏话,只得把他年幼时的事儿拿出来说: “娘一向是这个性子。我也曾与你讲过,自爹去后,族里很是有几家对我们冷嘲热讽,还想占些便宜,若不是姑母护着,我家比那赵家,也不如了。” 沈氏怜惜丈夫幼年失怙的经历,紧紧握了他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给宋念一些力量。 宋念安抚地拍拍妻子的手,继续说: “都过去了,等我考中秀才,他们便变了脸色,像东巷鑫族叔家里的婶子,是当年欺负我娘最厉害的,” 沈氏睁大了眼,这婶子,和宋老太太可是好姐妹啊,两家走动得很频繁。 宋念读出了妻子眼中的含义,笑说: “可不是,我娘就是这样,不记仇,也不把别人的过错当回事儿。这倒也有好处,咱家大度了,旁人见了,也会觉得咱家值得交好。 至于如何让他们知道咱家的底线,那就是我们做小辈的事儿了,娘做不来这些,就只能辛苦娘子了。” 宋念说了软话,沈氏就不气了,做儿媳的,也不好真的让婆母下不来台,只说: “原也是我没请示了娘,急急发作了丫鬟,明日便去给娘道个歉,再劝劝小姑,眼瞅着要出门子了,母女俩正该好好亲近亲近。” 第二日,沈氏一大早起来,帮着丈夫穿好衣衫,又替他佩好玉佩,才有功夫让青麦服侍着打理自己的衣裳。 这倒不是说宋念真的就必须让妻子服侍了,只不过是某种夫妻情趣罢了。宋老太太不在场的情况下,宋念也会给妻子端茶倒水、捏脚捶肩,倒是把丫鬟撇在一旁了。 待沈氏拢好发丝,上了头油,夫妻俩互相一瞧,都打理得妥妥帖帖,这才相携去了宋老太太院内问安。 沈氏既然决定伏小做低了,自然不会梗着脖子不低头,一进门就对宋老太太说了软话,又劝了宋茹。 宋茹并不是真想同母亲生气,尤其是即将出嫁,她再有主见,难免也心中忐忑,又愈加不舍,才和宋老太太堵了气。 如今嫂子开了口,她也就顺坡下了,给自家亲娘道了歉。 老太太和女儿重归于好,又高兴了,也不觉得沈氏下她面子了,还安慰沈氏: “小孩子嘛,总想着出门玩耍,一时看不住也是有的。” 然后她又说: “青麦这丫头,做活不行,好在比较机灵,你若是不放心她伺候孩子,我便把白穗给你。” 沈氏也有此意,只是她不便提,省得被认为是故意把犯错的丫鬟给了婆婆,如今宋老太太提了,她就顺水推舟了。 宋老太太不喜欢白穗沉默寡言,沈氏不喜欢青麦惫懒,两个人很有默契地换了丫头。 沈氏只是想给下人们个下马威,可不是想让他们拘束不安。宋家小门小户,犯不上对下人们太严苛,她思量几日,便准备好好给他们做身冬衣,也算是犒劳他们这段时间的辛苦。 在北方,十月就已经有了寒意,沈氏还没清闲几日,就开始忙碌家里的事儿:对一个主妇来说,家务事属于看着没什么重要的,实则很磨人的工作。 别的不说,眼看日子一天天冷下去,家里人总该裁些冬衣,前段日子家里添置了一些布料,却一直没腾出空来做衣裳。 除了几个女眷,宋家也只有白穗、青麦以及宋茹的第一个丫鬟——碧桃,在针线上的手艺足以支撑宋家人穿出去见客,其他人都是马马虎虎。因此,近些日子,沈氏和宋茹一直带着三个丫鬟赶制冬衣。 宋筠看了几天,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她心中的疑惑: “娘,不能买吗?这么做也太辛苦了。” 沈氏很欣慰地抬头看了眼女儿: “筠姐儿都晓得可以去买冬衣啦?” 果然,无论哪个时代,大人们都会用这种答非所问的方式敷衍小孩,宋筠撇撇嘴,回答了沈氏的问题: “我们去布庄的那天,我就看到里面有做好的衣裳了。娘,我们为什么不买?” 沈氏不知道该怎么给女儿解释:家里有夫人,却从外面买衣服穿,倒显得她不贤惠了。更何况宋家的家底,还不足以支撑去成衣铺子定制全家人的衣裳。 因此,沈氏只是转移话题道: “这就是我们女儿家的责任啊,筠姐儿大了以后,也会给家里人做针线的。等翻过年,筠姐儿也该学针线了。” 宋筠无奈,比起做针线,她更想下厨。不过看着沈氏这么辛苦,她到底是没好意思说出不愿意学这种话,而是去厨房找了李婆子,看能不能做些东西给家里人补补身子。 李婆子自然是不许宋筠动刀碰火的,沈氏那一通发作,宋家的下人,从上到下都皮子紧了些,让五岁的女童去做饭,李婆子虽然自诩是宋家老人,却也不敢触霉头,只好声好气地哄宋筠去旁的地方耍。 宋筠也没办法责怪人家,换她工作的时候,老板家五岁的孩子要指挥她,她也得偷偷翻白眼了。 露一手的目的达不到了,宋筠决定退而求其次,让李婆子做个火锅。 火锅这个吃法,可以说是包罗万象,贫富皆宜了。像她这种忙起来懒得炒菜又没什么钱的人,隔三差五就能买点蔬菜粉条,再来几块钱的淀粉丸子,凑一顿火锅。别问为什么没买火锅底料和羊肉,吃不起,就这么简单。 回到古代,成为有产阶级,火锅必须安排上啊,而且不用可怜巴巴地吃素火锅,完全可以自制鱼丸,再让李伯亲手切点羊肉片,配着宋家储存了一地窖的大白菜、白萝卜,绝对很美味。 牛油底料凑不出来,熬锅浓浓的羊汤也不错嘛。 宋筠把自己的想法对李婆子讲了,她倒是爽快同意了: 像宋筠口中的“火锅”,不就是贫寒人家吃不起油盐酱醋,又想吃口热乎汤时做的大杂烩嘛,只不过宋家人讲究,还要鱼丸肉片,煮在羊汤里而已。 李婆子一盘算,这吃法不会难吃,也不算浪费东西,也就给了宋筠一个面子,张罗起来了。 第31章 火锅 于是,在宋筠出主意的第二天,李婆子就把宋筠说的一锅汤、切好的白菜和萝卜、薄薄的羊肉片,以及手打的鱼丸端上了宋家人的饭桌。 涮好的羊肉片和清甜的萝卜白菜蘸入芝麻酱,再配上香菜、蒜泥,哪怕是沈氏这种不爱吃肉的素食主义,也吃得头也不抬。 宋老太太也爱吃,只是她有些舍不得这么吃,只让李婆子做了两次,就不许再吃了,对着儿女却是这么讲的: “整日吃羊肉,燥得慌,等着腊月天冷些,再吃吧。” 不过,她对着家里人不夸宋筠的“发明”好吃,吃过最后一顿火锅后,却去了隔壁的王家。 这户王家,倒不是宋姑母嫁去的那家,也没甚亲缘关系,这家世世代代在衙门做捕头,有些权势,也有些家底,家里的老太太和宋老太太,也算是一个圈子里的老姐妹。 王家也是一日三餐,王家大娘子正在追着小儿子柱子喂饭,看到宋老太太大中午的来串门,有些奇怪,又不能细问,只是招呼道: “婶子吃了饭吗?家里刚炖了锅鸡肉,还没动呢,婶子一起吃些吧。” “不用不用” 宋老太太做出一副吃得很饱的样子, “唉,家里小孙女爱吃,这几天想出一个吃羊肉的法子,我家连着吃了好几天,都吃不进去肉了。” 她这么说的时候,王家老太太正好端着盘子出来,听到了难免好奇,顺着问了句: “你家那筠姐儿,可才五岁,能想出什么法子?” 宋老太太被质疑了,有些不满,高声道:“你可别不信,我家这丫头,已经随着她爹读书了,据说是在书上看到南方人会这么吃,只是吃的是兔肉,她就想着,放羊肉也好吃,才让我家下人做了试试。” 被她这么一说,王家人也来了兴趣,尤其是几个小的,正是爱吃的时候,都眼巴巴地看着她,想详细听听南方人的吃法。 宋老太太颇为自豪,自觉这种吃法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这方法听着简单,煮锅肉汤,羊汤鸡汤都可,然后把冻硬的羊肉片成薄片,再切些白菜萝卜,一起涮了吃。” 王老太太有些无语: “肉汤配羊肉,怎么吃都好吃,还用你家孙女儿想吗?” 宋老太太可不愿意被老姐妹小瞧了去,继续说: “我难道是个没见识的吗?如果只是单单肉汤煮羊肉,我自然不会拿出来说。重要的是还得配上蘸料。” 王家的小柱子听得一愣一愣的,馋虫被吊起来了,连连追问: “宋祖母,配什么蘸料?” “用芝麻磨成的酱,再加些香菜蒜泥。” 王老太太一听就撇嘴: “这么金贵的东西,不好吃才有鬼了。” 这话说得倒也没错,芝麻是前些年才传入魏朝的,刚被摸索出磨酱的吃法,卖得比羊肉还贵一些。至于蒜和香菜,到了冬天也并不便宜。这么一顿吃下去,王老太太可舍不得。 宋老太太扬眉吐气,要的就是旁人家吃不起,她却吃到撑的效果,她又加了把火: “没办法,我家三个读书人,整日从早学到晚,不吃些好的,身体可吃不消。我那孙女儿是个孝顺的,才想出这么个滋补的法子。” 沈氏对自家婆母的性子很是了解,猜到她是要去邻居家炫耀了,虽然知道两个老太太不会真的闹别扭,却还是把小女儿派了去。 宋筠还以为沈氏是夸张的说法,走进王家,正巧听到自家祖母这句话,这才确认,果然还是做儿媳妇的了解婆母啊。 宋筠走过去,一副乖巧的样子对着王家婆媳问了好,又同自己的小伙伴——柱子打了招呼。 这附近和宋筠同龄的孩子并不多,大几岁的女孩都开始学针线学下厨,大几岁的男孩不是读书就是习武,只剩下宋筠和王家的小儿子,偶尔能在一起玩。 因此,王老太太对宋筠还是挺熟悉的,见到她来了,板着的脸也柔和了些,对宋筠说: “筠姐儿,来找柱子玩儿吗?” 宋筠点点头,又补充道: “祖母昨天就说了要给王祖母拿盒糕饼,今天却忘了,我娘让我送过来。” 王老太太接过宋筠手中的匣子,对着宋老太太哼了一声: “也就是你娶了个好儿媳妇儿。” 王家人听了宋老太太的炫耀,说不馋那是假的,只是王家人口更多,王老太太三个儿子,又各有两三个孩子,一家子的银钱全在老母亲手中握着,谁也舍不得拿出日后有三分之一归自家的钱去让这么多人敞开了吃羊肉。 各房都有思量,王老太太又节约惯了,这事儿就按下不提了,一直到日后,王家终于吃了次火锅,却伴随着极为惨痛的经历。 王家的事,目前还没发生,先不提,目前对宋家来讲,最重要的是准备过冬的食物。 快到冬天了,往日挑担子卖菜的农户已经少了很多,这意味着,冬天若想吃些蔬菜,就得买富户庄子上用暖棚种的高价菜。 宋老太太可舍不得花这冤枉钱,让宋家几个男人抽出一天的时间,去拉了一车的菘菜芦菔,也就是古代品种的大白菜和萝卜。 大白菜不用怎么处理,或冻或晾干,都方便吃,也不怕坏。 萝卜却不能这么做,冻了就发苦了,但凡有些家底的人家,都不能这么吃,晒干倒是可以,但是也不能整个冬天都吃干菜吧,只能用盐腌了,好歹保留些水分。 腌萝卜这事儿,宋筠熟悉。现代吃菜不用考虑季节了,北方人还是习惯了过冬储备萝卜白菜,腌成酸菜、或者做成泡菜,用猪肉炒了炖了,滋味很不差。 上辈子的奶奶,每年冬天都要做,宋筠从小就给她打下手,分哪几个步骤,放什么调料,都门儿清。 只是宋家丫鬟婆子好几个,没宋筠的用武之地。她想做个泡菜,却没辣椒粉也没苹果,白糖还是奢侈的调味料,放白菜和萝卜上,那属于糟蹋东西,只能满腹牢骚地被赶去王家,和柱子作伴。 第32章 生病 忙忙碌碌间,黎阳县下了第一场雪,一般来讲,开冬的第一场雪,都不会太大,最多算是冬天的预兆。今年却不知怎地,第一场雪就连着下了一天一夜。 放现代,只要不出门,下三天三夜的雪都不影响过日子。古代却不是,雪刚停,就有人来急匆匆地找了宋念,据说是县城外围有些房子都压塌了,死了些人。 宋念于公于私,都不能对这惨状视而不见,跟着朋友出了门,临走前嘱咐沈氏,让家里的下人把屋顶上的雪扫了,以防自家出事。 不说不注意,宋念一说,沈氏才发现自家屋顶也压了厚厚一层雪。好在宋家有些家底,隔几年加固一次屋子,不至于被压塌,不然就该是宋家被人救援了。 沈氏有些不放心,让李伯去外面雇了几个人,让他们帮忙将宋家所有屋顶上的雪都铲了,然后清理出去。 家里人忙忙叨叨的,小孩子难免被疏忽了一些。宋策宋箴是男孩,火力旺又壮实,日日迎着冷风去上学都活蹦乱跳的。宋筠这个在家裹得严严实实的却感冒了。 先天不足再碰上气温骤降,宋筠这小身板真的撑不住,几乎是下雪的第二天,她就开始嗓子疼,还“阿嚏阿嚏”地不停打喷嚏,难得有爹有娘的,她也养娇了,哼哼唧唧地叫唤个不停,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病了。 宋筠想撒娇,却把白芷惊到了:在乡下,得了病的孩子存活率是很低的,尤其是女孩,家里没钱给看病,死了也就死了。 她生怕小主子有个好歹,一边把柜子里的毛毯拖出来,给宋筠盖身上,一边急急跑去沈氏的院子。 沈氏来了,看宋筠眼神清明,额头也不烧,就很开明地征求宋筠意见: “筠姐儿,你看是找大夫来开些药呢,还是娘给你煮些姜汤梨汤,你浓浓地喝上两碗,再好好休息休息,说不定明儿就好了。” 宋筠前世感冒都是靠硬撑的,反正喝药也是一两周,不喝也是一两周,与其花钱买药,还不如买点好吃的呢。 因此,对于沈氏头一个建议,她欣然应允,却没想到,灌了两天的蒸梨汤和姜汤,不仅没好,反而开始发烧了,这么折腾了几天,把秋天靠羊肉养出来的婴儿肥又消耗掉了。 沈氏急得很,一开始她是不敢给宋筠吃太多药。她是学医出身的,自然知道药吃多了会败坏胃口,尤其对老人小孩来说,胃口不好就吃不进东西,恶性循环,身体只会越来越弱。 如今却没法顾及是否败坏胃口了,总要先把温度降下去再说吧。她差人去医馆请了好几次大夫,都因着最近生病的人太多没请回来,只有几个学徒给包了几包药,让拿回去吃。 宋念也急,对妻子说: “我也问了些大夫,医术好的,基本都被县衙征用了,这场雪灾,县里头还好些,郊区真是死伤不少,县太爷关注得紧,哪家都不敢在这个要紧的时候伸手去抢大夫。医术不精的,以及一些医婆子,我也不敢请,怕把孩子吃坏了。” 沈氏点头,叹气地说: “可不是呢,让他们来开药,还不如我自己开呢,好歹不会有毒性。” 稍微了解一些医学常识就知道,冬天是老人小孩很难熬过来的季节。哪怕是现代,一入冬,医院里的病人就会多出不少,更何况是古代了。 富贵人家还好,像宋筠,得了病,家里还舍得给她请大夫,抓药喝。贫苦百姓家的孩子,冻病、冻死,父母也只能让他们熬着,熬过了就长一岁,熬不过就化作一座孤坟,有的甚至连坟都不会有。 因此,县令这做法,倒也不能说有错,有家底的人家,病人总是更容易挺过来,家境不好的,若是政府都不管,那就真的是等死了。 只是,这话说了没两天,县令家的小公子也发烧了,再秉公无私的人,也不能拿自家孩子的小命做筏子吧,只能抽调了两个大夫回来,给县里各家各户生病的老人小孩看病,年轻力壮的都得往后稍稍,实在是人手不够用了。 宋念排队领了号,终于把县里的老大夫接了家里来,让他给三个孩子一起看看。 宋策和宋箴没病,为了预防,沈氏也让老大夫开了几副预防地方子。至于宋筠,说来不过是普通的风寒,就是体弱才变得这么凶险。 他也没有好办法,只开了些苦药汁子,让宋筠一天两顿地喝着。 宋筠自己的小命,她当然更在意了。事实上,她的空间里攒了挺多感冒药和消炎药,分分钟都能拿出来喝。 之所以一直没动弹,是因为那些都是成人版的,她不确定小孩子吃了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更何况这具身体是个完全没被现代工业“污染”过的古代小孩,万一药效太猛吃出问题,那真的没人救得了她。 好在精心养了几年的身体,到底没那么差,在吃了好几天药后,宋筠终于好得差不多了。 从那场雪开始,似乎就预兆着今年不那么好过,哪怕是县里头,病了的人也不少,有的老人在夜里无声无息就去了。 小孩子更是不好熬,像宋箴的小伙伴之一,也病了。于是,宋家这边的药味刚散,王家的上空就飘起来药味。 王家宅子小,人却多,孩子们常挤在一起,难免互相传染,柱子是年龄最小的孩子,抵抗力低,一场风寒反反复复地不见好。 宋筠不敢给自己试感冒药,更不敢给柱子试了,犹豫了好几天,在听说小伙伴病重了,终于偷偷拿了半片药给他吃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没什么用了。 第33章 一场死亡 她也是趁大人不注意,溜进小伙伴的房间后才发现,大约是古代人没打疫苗,又或者是这个时候的病毒更歹毒,以至于柱子的症状,比感冒要严重一些,甚至有些哮喘的趋势。 在她捏着药不知道该不该给他吃的时候,柱子的亲娘进来了,一看宋筠偷溜了进来,有些惶恐,一惯温柔的声音都变得尖厉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不怕被染了病气吗?” 宋筠被吓了一跳,没想到王家婶婶这么生气,她正想解释,却被她一把抱了起来,送回了宋家。在白穗把她往院子里抱的时候,还能看到王家婶婶细细碎碎地和沈氏说了些什么,表情凝重。 宋筠茫然地被换掉一身的衣裳,又被沈氏仔仔细细用热水洗了个澡,困倦地睡了过去。 等她因着一声尖利的哭嚎醒了过来,才看到沈氏正疲惫地守着自己。宋筠脑子里仿佛闪过了什么,涩然地问: “谁哭了?” 然后宋筠就知道了,自己在古代第一个小伙伴,就这样没了命。 王家也是户殷实人家,不吝啬请大夫,还是失了个养到五六岁的男孩子,一家人愁云惨淡,看得沈氏和宋念也心有戚戚焉。 宋筠又重新喝起了药汤子,她再没医学常识,也反应过来了:柱子不是感冒,或者说不仅仅是感冒。 那是什么病呢? 她一遍遍回想着最后一次看到柱子的时候,他困难的呼吸声,以及王家婶子过度紧张的表情,好像猜到了什么。是肺炎吗?大概是吧。 肺炎,在这个时代算得上不治之症了,而且会传染,如果自己那天没有被迅速抱走的话,说不定也会得病,到时候怕是空间里的药都救不了她了。 宋筠有些被吓到了。说这话可能有点矫情,但她活了二十多年,还没见过死人。离她最近的一次死亡,是一个同学得了白血病,但是最后也治好了。 她连着做了几日噩梦,有点后悔没早点把药拿出来,她空间里有不少消炎药的,哪怕后遗症再严重,也比丢了命强吧;又觉得害怕,古代的人命,真的太脆弱了。 又惊又吓,再加上上次的病好得还不算利索,宋筠又一次病倒了。 沈氏一向是个坚强的人,都忍不住掉泪了。宋老太太也发愁,王家死了个孙子,她也感同身受,自家这仨孩子,折了哪个都不成啊。 急得团团转的时候,老太太习惯性地选择找大姑姐求助。这下子,宋姑母都得了信儿,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个游方大夫,送了过来。 在宋家被折腾的人仰马翻的时候,赵家老太太得了信儿,一瘸一拐地被丫鬟搀扶着来了宋家。 人家拖着病体上门,宋家只有感谢的份儿,哪怕她提出了要给宋筠念段经驱驱邪,宋家人也应了。 宋筠心想,连迷信的手段都试了,喝个药又有多难呢?总要试一下吧,不然岂不是永远不敢用空间里的药物? 也不知道是游方大夫的偏方管了用,还是现代的胶囊更见效,在赵老太太念完经的第三天,宋筠就好得差不多了。 宋筠好了,沈氏却累病了,其实是太过劳累以至于免疫力下降,被宋筠传染了。 宋老太太却不知道啊,信了未来亲家的说法,只以为家里有邪祟作怪,给早死的老头子念叨了一晚上,让他庇佑家人;又试着给沈氏念了段经,却没了效果。 宋念不太信这套,请了大夫,给沈氏把了脉,开了药,宋家又开始日日熬药。在宋筠忍不住想碾碎半片感冒药偷偷加在沈氏的水里的时候,沈氏到底是年轻力壮,扛了过来。 某日,终于办完丧事的王家婶婶来找沈氏说话,肉眼可见地憔悴了很多。 她是个温婉的女人,王家妯娌多,孩子多,各房有各房的小心思,也就是她脾气好,作为大嫂,从来是个吃亏了也不计较的性子,才维持住王家兄弟三个的和谐。 只是,失了小儿子的王家婶婶,难得地温婉不起来,对着沈氏讲: “柱子生病的时候,就一直说想吃筠姐儿说的那种羊肉。我寻思着,天儿也冷,吃一顿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们这房出钱买,总不会让家里吃亏。更何况,一个孩子,病得那般可怜,就是拿公中的钱吃一顿,又怎么了?” 沈氏认同地点点头: “这话没错,你家人多,又只有王大哥一个人有活计,难免节省些。只是既然孩子想吃,嫂子拿自己的钱买了便是。” “呵,做叔叔婶子的,因为怕影响名声,就不许侄儿吃顿想吃的饭。我那婆母,也爱活个稀泥,只说等柱子病好了,就做主买几斤羊肉煮了吃。” 沈氏听到这里,已有些不忍了,结果如何已经很明显了,柱子没撑过去,若是让孩子临死都不得如愿,那也太残忍了。她都不忍心追问了。 王家婶婶明显是怨气深重,继续说: “我自认为这些年没有对不起他们王家人,我夫君挣的钱,向来是一家子一块儿使,这也没什么,他是老大嘛,又接了我公公的班,供养弟弟们,也是应该。却不想,我们忍耐了,人家倒是抖起来了,花着我们大房的钱,还生怕自己没面子,吃顿肉的事,也能计较个没完。” “我家孩子那个爹,哎呦,也是个愣的,怕弟弟们委屈,他弟弟怕他受委屈吗?这下好了,我儿子是被他们磋磨死了,他们还想好好过日子?他们就是没心没肺不在意,我也不能饶了他们。” 沈氏没法说什么,若是一意顺着对方的话说,倒显得是在挑拨王家几房的关系了,只能安慰她: “姐姐,你还有别的孩子呢,总要为他们想想。” 王家兄弟三人的关系,到底是因为一顿没吃上的火锅有了裂痕。到终于吃上的时候,却是翻过年后,王家分家时的“散伙饭”。 这样的结局,无论是把火锅带上宋家食谱的宋筠,还是随口和老姐妹炫耀的宋老太太,都意想不到的。 第34章 腊月 宋念看着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也怕自家出事,决心给家里人好好进补,便拨了钱给李伯,让他隔三差五去集市买些羊肉羊骨。 宋老太太舍不得吃芝麻酱和蒜泥,也舍不得拿好好的肉汤涮菜吃,李婆子就连着做了段日子羊羹。 这么吃倒也不错。秋天过后正是羊肉肥美的时候,买骨头也会带些肉碎,煮了后还算是是汤白味正,香气浓郁。 宋家人吃肉羹,也不能让下人硬扛着,毕竟伤寒是会传染的,于是宋家的下人们隔段时间也能喝碗羊汤去去寒气。 为防补得过头,沈氏又让李婆子配了准备腌得水淋淋的白萝卜。宋家上至老太太,下至宋筠,都没心疼钱,很是吃了段时间羊肉。 这么补着,腊月也到了,在古代,春节的重要性不容忽视,哪怕是日子比较好过的宋家,也盼着好好过一个年,见见亲人。 因此,沈氏刚忙完冬衣的事儿,就张罗起了年货。 宋筠自入冬病了一场,就不被家里人允许出门了,只是每天被抱着在院子里透透风,着实把她憋得不轻,一听沈氏要去集市,她先闹了起来,想跟着沈氏一块儿去。 宋老太太心软,看孙女儿眼巴巴地瞅着,也替她说了话: “筠姐儿这段日子也没病过了,在家也呆了很久,给她穿厚一点,带她出去看看吧。” 田满还在宋家住着,沈氏带了自家女儿出门,自然不能让田满在家待着,更何况快过年了,田满也快回家了,总得让她出去逛逛。 于是,沈氏带着两个女孩出了门,宋箴原本也想跟着出门,却因为在学堂不认真上课,被宋念押着在家练字,只能幽怨看着妹妹幸灾乐祸的表情,又连连嘱咐沈氏: “娘,给我多买些糖。” 宋策也难得地不再维持“读书人”的高冷形象,主动提出想要一匣子酥油鲍螺。沈氏自然是都应了,过年嘛,哪有不让小孩子吃零嘴的。 集市果然全是过年的气氛了,往日绝不许小摊小贩在自家铺子门前摆摊的掌柜,如今也宽容了很多,甚至自己都挑了些低价打折的货物,在门口支了摊子。 农闲时节有些手艺的农民,常年走街串巷的货郎,都聚集到了集市,街两边全是摊位,卖头绳的,卖荷包的,卖木头雕的钗子手镯的,甚至还有当街写对联写家信的落魄读书人。 当然,要说技术含量,还是得看各家铺子: 必须说,古人玩起节日限定款,比现代人也不逊色。香粉头油胭脂等,换个喜庆的匣子,价格就凭空贵了一些;糕饼果子,原本是用荷叶、竹编盒子装的,如今也改成陶瓷罐、木头盒,还或印或刻着生肖的图案。 沈氏很冷静,绝不愿意被商家的噱头糊弄。宋筠却激动了,这简直是艺术品啊,这种古朴的、诗意的、有历史内涵的…… 哪怕穿越过来好几年,宋筠还是很喜欢这些手工制品,尤其是每年的生肖都不一样,总得凑齐一套吧。 田满常年在村里待着,没见过这些,兴趣比宋筠还要大些,不住地拉着宋筠的手,问她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沈氏想着,家里倒也不差这些钱,给孩子们买几盒,就当哄他们开心了,于是买了好几盒刻着吉祥图案的酥油鲍螺和糖果子,然后才采购了更多普通包装的糕饼,用以待客。 最热闹的摊位是卖零嘴的、卖沙糖的、卖竹编玩具的,都是既便宜又讨小孩子喜欢的东西。这些赶年的摊子被小孩子们围着,又不断吸引着更多小孩。 玩具,对很多人家来说,是完全没必要买的东西。自家有些手艺的,就用木头用主意做一个,自家没有,那就随着孩子四处疯跑着找乐子。 但这毕竟是过年,做父母的再节俭,也禁不住孩子的央求,于是,卖玩具的摊位面前,围了一圈小孩子,又围了一圈大人,不断有惊呼声或哭喊声传出来。 宋筠不太感兴趣,尤其是她看到几个孩子流着鼻涕,用手一抹,就要去抓玩具或抓吃的,不由得一阵恶寒。 田满年龄大了一点,更不感兴趣了,于是沈氏带着两个孩子去卖年货的店里转悠: 买了些红纸,回去做红封或者写对联;又买了些门神年画,尽量保证每个屋子都有;最重要的是爆竹,如果不买,不提宋箴,宋策都会怅然若失的。 零零总总买了不少,沈氏让白穗回去送了趟东西,她则带着两个女孩找了家食肆,要了三碗稠稠的羊肉羹,边喝边等白穗过来。 等白穗送完东西回来,沈氏几人的购物之旅,才进入了今天的重头戏:卖肉。 这个时代的猪肉的确腥臊味更浓些,要想做的好吃,需要更多的调味品。说实在的,有去腥所需的调味品的花费,也够买些羊肉吃了。因此猪肉在宋家这种中等条件的人家,是很鸡肋的存在,也就是贫苦百姓没条件讲究味道、又想补补营养,才会买一些。 宋家要买的,是鸡、鸭、鹅、鱼、羊,以及一些县中富户在庄子上用暖房种的蔬菜。他们吃不了,就会分出一部分在自家铺子里卖,宋家其他时候是不太舍得买的,实在是太贵,用宋老太太的话说,买斤菜的钱都够吃顿羊肉了。 老太太发了话,其他人也不违背,日日白菜萝卜地吃着。临过年,沈氏才敢做主去买些新鲜的青菜。 所有这些食物,肉类是要买够一两个月的,反正冬天的北方,天然拥有保鲜的冰柜,肉是放不坏的。 至于蔬菜,至少买够吃用半个月的——等过了大年三十儿,捧着银子去买菜都买不到了。而按老习惯,大年初一一直到月底,都是走亲访友的时候,客人上门,用白菜萝卜招待,就太敷衍了。 宋家采买了很多的鸡鸭肉和鹅肉,或腌或卤或炸,厨房的食物香气和烧火时的烟雾,与黎阳县家家户户的香气和烟雾汇聚在一起,升腾在空中,似乎要驱散这个冬天所有的寒意。 柱子家也重新有了欢笑声,倒不是王家人冷血,而是这个时代,孩子夭折得太普遍了。不提天花痘、水痘、疟疾、肺痨这种大病了,哪怕是一场伤寒,一次呛到,都有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可以说,真正成年前的孩子,都像是寄居家中的客人。父母祖父母,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来,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走。孩子去了固然伤怀,有别的孩子在膝下闹着,他们也就走出来了。 虽然残酷,但也只有这样,才能应对医疗水平低下的环境中,一次又一次失去亲人的痛苦。 第35章 年前的准备工作 年货备得差不多,就要给长辈们送年礼了。 宋念家这支,虽然好几代单传,但是宋家族人却有不少,绝大多数都在黎阳县。 宋念这些年出息了、地位高了,不代表他就不需要去亲戚家走礼了,反而更得带着妻子和长子,恭恭敬敬去拜访族老、族长,还要捐些米面杂粮给族中的困难人家。 宋老太太也不闲着,要准备给亲戚们的礼物,还要登记各家送过来的礼物单子。旁人家也就罢了,今年多了个赵家,更需要谨慎应对。 赵雁林动作很快,白家事了后,就把一双儿女接了过来。 儿子赵桦今年八岁,目前在家随他读书,只等着翻过年后送去王璞父亲开的书院;女儿赵桐和宋筠是同年生的,身子却比宋筠弱,整个冬天都养在房内。总之,两个孩子,宋家都没见过。 虽然没领着孩子上门,赵雁林还是体贴地给宋家三个孩子准备了礼物,宋家自然不能忽视对方的一双儿女,更何况那是宋茹未来的继子继女,可不能从现在就埋了隐患。 宋老太太有些发愁地对着女儿说: “府城长大的哥儿、姐儿,送些什么才合适呢?咱家这仨孩子,收到本书,收到个玩具,也能开开心心地拿去用。赵家孩子却不一样,送个普通的器具,说不定人家用着不顺手,反而还以为咱家在敷衍他们。” 宋筠深觉自家兄妹三人被祖母看低了: 宋家虽然没什么更出息的人,王家却有一个在府城做官的王璞,还有一个随丈夫在南方做官的王珍。这两家虽然不回来,却每年都会给宋家寄年礼,自然少不了宋策三兄妹的份儿。 因此,新奇玩意儿,他们见得并不少。之所以对赵家送来的礼物很热情,其实还是为了让宋茹开心而已,怎么在老太太嘴里,就成了他们没见过世面了? 宋茹不欲母亲烦心,只安抚道: “不过是送个心意罢了,男孩送笔墨纸砚,女孩送首饰绢花,也足够了。更何况府城长大又如何,如今回了县里,总也得喝县里的水,吃县里的饭,有什么可嫌弃的呢?” “总要送他们喜欢的吧。” 宋筠被宋老太太搂在怀里,听着她们母女俩对话,也有些发愁。 宋茹是个很细心的女人,带了宋筠很长一段时间,称得上细致入微,她把对宋筠一半的功夫用在继子继女身上,赵家也不能说她苛待了,只是小孩子能不能接受多了个继母,就不好说了,还是要好好经营第一印象的。 宋筠如果是再大一些,还能遮遮掩掩地提供些甜点的方子。可她如今只有五岁,沈氏还没教她下过厨,想出来火锅,勉强能推到宋念书房的游记身上,西式甜点却不是那么好找借口的,也只能跟着宋老太太发愁。 她隐约想起沈氏劝她学针线时说的那句话,再结合赵家俩孩子幼年丧母的经历,突然来了灵感: “做衣服吧,我就喜欢娘给我裁的衣裳,娘说只能给家里人做衣服。” 宋老太太一听,也发现这主意不错,小孩子的衣裳,只要布料柔软些就好,倒也不必用多金贵的料子。更何况宋茹翻过年来就要嫁进去了,给两个孩子做件衣裳以示亲近,对方也挑不出什么错。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宋老太太铆足劲儿,要让女儿做两件体现她手艺的衣裳,开了库房,特意选了极其柔软的细布做内里,又挑了王珍刚托人捎来的南方丝绸做外罩。 宋茹针线活做得很有水平,这倒不是宋老太太的家传,而是她在冯家的时候,跟着位守寡的婶娘学的。 对方在夫家守寡,冯家又对嫁进来的媳妇儿吝啬,她难免日子窘迫,只能靠给绣坊做活维持生计。 宋茹常帮她去卖绣活、买针线,偶尔还给她带些吃食用品,她感念侄儿媳妇的帮助,就传了手艺给宋茹。 冬天的衣裳,是做不了多合身的,小孩尤其如此,略大一些是正常的。赵榕的完全可以比对着宋策的身形,赵桐年岁和宋筠相仿,身形应该也差不太多。 宋茹做惯了侄子侄女的衣服,对尺寸早已熟悉到不用测量了,紧赶慢赶,终于在几天后把两身冬衣赶制出来,随着宋家的年礼,一起送去了赵家。 赵家是什么想法,宋茹也没工夫去打听了,因为已经到了小年这日了。 小年,看名字就知道,隆重程度只比大年三十小一些,算是新年的彩排工作。 过年,活人要过,死人也要过:除了准备自家人吃得东西,家家还得准备祭祖用的食物,像宋家这种有读书人的家庭,还得写篇祭文,烧给祖宗看。 过了小年,春联也得备上了,这时候可没有什么印刷春联,全靠手写。宋念如今是宋家族人中学问最高的一个了,有很多族人都带着些自家做的年货,来找他求春联。 这是一年中,宋老太太最觉得荣耀的时刻,那些嘲讽她坚持供儿子读书的亲族,如今都得承认她的远见。 于是宋老太太自过了小年,脸上的笑意就没下来过,等田富冒着冬天的寒风赶车来县里接女儿的时候,宋老太太还煞有介事地分了一副对联给田家,让田富回家贴在大门上,沾沾文气儿。 好在沈氏妥帖,早就备好了给外祖家的年礼,其中就有几副集市买的年画,随着对联一起,但也不显得突兀。 沈家并未回黎阳县,只捎了年礼,以及沈父沈母给宋家人备的常用药膏药丸。 事实上,沈家已经好几年没露面了: 沈家从县里到府城开医馆,固然是靠医术打通了上层的关系,也是靠着每年给普通百姓提供的低价药包、义诊得到了支持。 一年中从春到冬,对贫寒人家,几乎都是易生病的季节,自然,义诊也是每月都得办两三天,由老两口坐镇。 沈舅舅则是负责日常业务,还要替父母做好义诊的保障。这样的事儿,单单靠医馆里的坐堂医和几个学徒并不足以撑起。 沈氏知道娘家人的忙碌,却还是有些怅然的。养女儿就是这样,一旦嫁了人,跟自己的父母是见一日少一日。 按理讲,她是该带着丈夫和孩子去府城看看父母的,只是整个冬天都忙忙碌碌,她又不敢带着孩子大冬天出门,只能作罢。 宋念猜出妻子为什么伤感,对这个情况,他是有些愧疚的,只能尽力准备给岳家的年礼。 第36章 过年了 待仆人们做好吃食,打扫了房子,贴了春联,就到了除夕。 一家七口人,虽比不上大家族的热闹劲儿,却也够温馨。准备了近一个月的食物,精挑细选地组成了年夜饭的宴席。 只是,菜端上来了,还不能落筷,需得听长辈们总结一下过去一年的收获,再展望一下对第二年的期待。 这套路,宋筠已经经历了四年,倒也习惯了。 她一边握着筷子,一边听老太太说话: “今年呢,一家子都平平安安的,很好,也就是冬天的时候筠姐儿母女俩病了几场,好在也没出事。可见日后还是得多注意身体,多吃些好的,尤其是羊肉,又好吃,又滋补,不比你们几个小孩子夏天买的那些饮子强?” 宋箴和宋筠偷笑,老太太这怨念也太深了吧,今年夏天天气热,他们三个拿着零钱隔三差五去买酸梅汤和果饮,引得老太太心疼钱,一连念叨到冬天也没放过他们,到了大年三十,竟然又说了一次。 宋老太太一看这俩孩子的德行,就知道他们听不进去,白了他们一眼,懒得计较,转而说起了自家女儿的婚事。 不过,在她碎碎念地畅想了十几分钟宋茹的婚后生活以及儿子考上进士后宋家的发展后,宋筠还是有点坐不住了,眼看着荤菜逐渐不再冒热气了,再等下去,就没法吃了。 宋筠看了眼浅浅笑着、听得专注的沈氏,又看了看全程点头如捣蒜的宋念,选择用手戳戳宋箴的侧腰。 作为老太太最爱的小孙子,宋箴做很多事都比宋筠方便,她也习惯了威逼利诱对方去替自己从老太太那里要点稀罕的零食。 如今只能靠他去打断老祖母漫无边际的谈话了。 宋箴果然反应很快,被戳得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想看向宋筠,却忍住了,而是对宋老太太露出了灿烂的笑脸: “祖母,菜都快凉了,我们边吃边讲吧。” 宋策很敏锐地发现了弟弟妹妹的小动作,他是个方正的性子,好在不算死板,知道这是妹妹饿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了。 宋老太太谈兴正浓,被孙子一打断,还没来得及不开心,就觉得腹中的饥饿感泛了上来: 大年三十这天,从早到晚都在准备年夜饭,不只下人受累,主人家都是只吃了些糕饼垫巴,一直到晚上,宋家才正经坐在饭桌旁。 于是,哪怕是再多话想说,宋老太太也觉得,先吃饭再说吧。 她拿起筷子伸向了饭桌正中央的烧羊肉,其他人的目光就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等她吃了第一口,宋念、沈氏、宋茹也举起了筷子。 长辈们动筷子了,兄妹之间就没什么好讲究的了,瞄准各自想吃的东西就夹了过去。 餐桌上最引人注目的,绝不是“蒸羊羔儿蒸熊掌蒸鹿尾儿”之类的大荤,也不是“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之类的禽肉,而且蔬菜。 发得脆生生的豆芽、比夏天时略小些却很鲜嫩的青菜,把吃了一冬天白菜萝卜的宋家人的馋瘾都勾了出来。 宋家算是饮食好的,白菜萝卜常配肉吃,或涮或煮或炒,但是就算把这两样做出花儿来不还是白菜萝卜么,就这两大样,整吃了一冬,别人受不受得住,宋筠不知道,她却吃腻了。 过年,暖房菜买了不少,而且这种菜金贵,不早点吃完就放坏了。宋筠这回没了顾忌,频频用筷子夹菜吃。 用罢年夜饭,让李伯在院子里点起了煖火盆,一阵阵松柏香气袭来,青色的烟雾蒸腾而上,又逐渐变淡,巷子里已经响起了爆竹的声音,还有孩子们追逐尖叫的声音。 宋念也带着三个孩子在大门外面点燃了了鞭炮。 宋策和宋箴还颇有兴致地试着点了点火,宋筠却全程离得远远的: 这古代爆竹,说是半个武器都不为过了,一点火,竹竿就爆开了,还噼里啪啦地飞溅,气氛倒是衬托得好,只是地上却铺满了碎屑。 点过爆竹,宋老太太想着也没有用到下人的地方了,就让他们也整治几个菜,回他们的院子里吃年夜饭了。 院子里只剩宋家几口人,或倚或靠地在椅子上坐着,絮絮地聊着天。 旁边的小茶几上还摆着茶盏和果盘,其实都不饿了,却还是要吃一些,以对抗逐渐袭来的睡意。 大人们还好些,宋筠和宋箴,只熬了一会儿,就开始昏昏欲睡了。尤其是宋筠,望着院子里的火焰的时候,不自觉地困了。 宋筠是第一年守岁,前几年她年龄还小,受不得冷,也受不得风,基本上吃完饭就被抱回去睡觉了。没想到今年还是撑不住。 沈氏看着两个孩子都困了,又见大儿子也有些懵,便对婆母说了一声,和丈夫两个人一起送三个孩子回去睡觉。 宋策和宋箴年龄大了,几年前就搬出了父母的院子。宋筠却还在父母院子里住着,原名二丫、如今叫作白芷的丫鬟陪住在她闺房的外间,方便时时照看。 宋筠是个睡觉踏实的人,被沈氏送回去后,就抱着被子沉沉地睡了过去,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才晕晕乎乎地由着白芷帮她换了衣裳、编好头发,洗漱一番后去给长辈们拜年。 她到的时候,两个哥哥已经到了,正跪在蒲团上,准备拜年。 放刚穿越的那一两年,宋筠可真跪不下去,如今倒也习惯了,毕竟是古代的传统,大家都要跪长辈跪祖宗,她也没什么被折辱的感觉。 她利利索索地到宋箴身侧跪了下去,随着两个哥哥说了几句拜年的话,然后依次从祖母、父母、姑姑手中接过吉祥样式的银锞子。 拜完年后,一家人吃了顿丰盛的早食,宋念带着两个儿子去祠堂给祖宗们磕头,宋老太太带着沈氏去准备族中男人们祭祖后要吃的饭食。 剩下姑侄俩在家闲坐。宋茹不能去,是因为她是“不吉利”的寡妇;宋筠不能去,是因为她年龄不够。 不过这倒是因祸得福了,虽然没能从祖宗那里得到什么保佑,却也没像其他人那么辛苦。 第37章 去拜年 等宋念父子三人回来的时候,膝盖都青了;在家养尊处优惯了的宋老太太婆媳俩,也累得够呛。 逼得老太太对着儿子直抱怨: “要不是里面有你祖父祖母和你爹的牌位,我才不去伺候那群族老呢。他们也配挑拣我做得饭好不好吃?我呸,我养大了举人儿子,是给他们一群糟老头子做饭的人吗?” 宋念无奈,每年都有这么一天,自家老娘每年都因这事儿生气。可真的不参与族中活动吧,他又怕影响自家名声,只能安慰道: “娘,您就当赏赐他们尝尝您的好手艺呗。左不过就这一天的事儿,你让他们过过嘴瘾又如何?” 沈氏也笑,顺着丈夫的话说: “可不是,我瞅着有几家婶子,看您的穿戴首饰,那眼都红了;再一见您手这么细白,一点冻疮都没有,怕不是回去就要和家里人吵架啊。您想,反正您做的饭,相公和大郎也吃了,也不吃亏,但他们几家可是年都过不好了。这还不值得您高兴吗?” 宋老太太一听,乐了,寡妇怎么了,寡妇有个好儿子,比伺候糟老头子可舒服得多呢。 这么一想,她心气也平了,想着明天还要拜年,就赶晚辈们回去休息,省得起晚了耽误时间。 初一祭祖,初二就要回娘家: 田家比较远,又在村里,宋老太太可禁不住折腾,只打发儿子去一趟,给长辈们拜个年就作罢。 宋念去了一天,被外祖父、舅舅们、表哥表弟们灌得醉醺醺地回来,引得老太太连着嘟囔了一晚上,连自己亲爹都被她编排了一通。没办法,谁让念哥儿是她宝贝儿子呢,儿子喝醉了,当娘的自然心疼。 沈氏父母在府城,更是去不了,沈氏只能写封信,附上给父母做的衣裳,托信客送过去。过年期间,有信客负责邮寄东西,自然,价格是很昂贵的。 宋老太太舍不得这钱,想训这个媳妇儿不懂得节省,不过一看到女儿宋茹的脸,想到她那些嫁妆,也就不好意思找儿媳妇的麻烦了。 从初三开始,宋家就要开始拜访亲友了,于情于理,第一站都应该是宋姑母家。 天微微亮的时候,宋筠就被白芷唤了起来,她一边迷迷糊糊地打着哈欠,一边问正给她在燎炉前烤衣服的白芷: “二丫姐姐,你要和你大哥回去看父母吗?还是他们来看你们?” 白芷比刚来宋家的时候长高了一些,跟着青麦、白穗学了段时间丫鬟的职业守则与行为规范,性格也沉稳了很多。 哪怕宋筠提到了她很久没见的父母,她还是动作稳稳的,一边左右平移着衣裳,一边回答: “大哥说家里不能只有李伯一个男人在,所以托村里人捎信儿,让我爹明天抽空过来一趟。” 这倒的确是个问题,高门大户、普通百姓想过个好年,自然了,盗贼也想过个好年。有的年前收入颇丰,过年期间就休息了;有的却正想赶着主人家走亲访友、仆人放松警惕的时候来干一票。 古代仆人好买,护院可不好找:普通百姓里,从小就吃得饱、力气足,长大又要卖身为奴的成年男人太少了;更何况还有忠心与否的问题。 宋家买得起下人没几年,也没能力买了男孩子从小培养。好在魏朝承平几十年,治安还算不错,宋家又住在捕快家附近,安全性有保障,就一直没把买护院这事儿看得太要紧。 宋筠得知了白芷哥哥的意思后,坐马车里和家里人提起,宋念还有些不以为意: “王家大哥常年和那些人打交道,他们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偷东西的。更何况,菘蓝一个半大小子,随着阿策做好小厮就够了,还能指望他当护院吗?” 宋筠一听,也放下心来,古代土著都这么说了,那肯定不会出事儿。 却没想到,也不知是菘蓝有乌鸦嘴的功能,还是注定要有这么一遭,宋家还真来了“恶客”。 当然,这事儿,正坐着马车去王家拜年的宋家人目前还不知情,宋筠还颇有兴致地时不时撩开帘子看窗外的景色。 王家为了开书院,早就在城郊买了块地,建了个园子,王家家眷为了方便自家孩子读书,也随着住在那里。 书院地广屋多,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太远了。若是放在平常,远点也就算了,放在过年期间,就很要命了。 路上车多人多,都是走亲访友的,挤挤挨挨谁也不让谁,若不是顾及着过年,怕是都能打起来。哪怕是这样,前面有个牛车和驴车撞到一起,还是让两个赶车的人横眉怒视对方好几眼。 宋筠瞧得直乐,扶着帘子的手一直没放下来。但是冷风嗖嗖地刮着,宋老太太不太乐意了,她年龄大了,可受不得风,开口阻止道: “行了,五岁的大姑娘了,有点样子吧,怎么瞧个没完?” 宋筠只能讪笑地把帘子放下去,也觉得自己越活越没眼力见儿了,全然忘了车上全是老幼妇孺,受不得冻。 她把帘子放下,转而百无聊赖地摸着沈氏手腕上戴的镯子。 这是宋念过年前给沈氏买的,当然了,作为上有老母、中有妹妹、下有小女的中年男人,他还是很一碗水端平地给宋老太太买了个镶玉石的抹额,给宋茹买了一支簪子,给宋筠买了一对珠花,总之,很体贴家里女人就是了。 走走停停地,就到了王家的园子,赶车又走了一段,才穿过了读书的地方,进入王家的宅子。 王琦已经带着儿子王绍出来迎接了。王琦挺拔瘦削,王绍更是十几岁的纤细少年,父子俩站一起很有气质。 车子近了,才发现这父子俩的脸颊和耳朵红彤彤的,这是被冻的,车上的人虽然心知这是人家为了等自己,却还是忍不住一乐。 下了车,宋念让墨竹赶了车去车棚,一边和表哥聊天,一边带着家人朝内宅王家走去。 第38章 因祸得福蹭了本字帖 王璞今年还是没有回来,他妻子也留在府城操持家务,只把已定了亲的大女儿王雅维送了来,算是出门子前再来祖父母膝下承欢一段时间。 宋策很自然地和表哥王绍凑在一起,他俩都随着王举人读书,不仅是表兄弟,还是同窗,日日厮混在一处,哪怕有段时间没见,却毫不生疏。 反而是宋箴,比两个哥哥小几岁,玩不到一起,只能噘着嘴,不情不愿地跟宋筠左一个右一个被沈氏拉着向前走。 到了正厅,两家人互相拜了年,寒暄一通,王琦的妻子陈氏打发自家侄女儿——王雅维,带着两个妹妹去她房间说话,又让王纶带两个弟弟去书房玩耍,很明显是王家有事要和宋家谈。 宋筠一步三回头地被大表姐牵着走,很是不舍,她也想知道具体是要谈什么啊! 王雅维是十六岁的少女,削肩细腰,长条身材,五官虽然平庸了些,却很有读书人家女孩的书卷气。 宋筠是第一次见她,必须说,这个养在府城的王家长孙女,比王琦的女儿王雅纤虽然长相差了些,气度却颇为优雅,更重要的是对宋筠的态度好。 就像此时吧,王雅维一边吩咐丫鬟去准备零嘴,一边和煦地关心宋筠: “妹妹喜欢吃些什么?身体可好些了?如今在读书吗?” 不管真情还是假意,表面上则是滴水不漏的,不像坐在一旁的王雅纤,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还频频用手拽堂姐的衣袖,不让她和宋筠聊天。 从旁观者的角度,九岁的女孩子,对五岁的表妹这个态度,实在是令人费解,换个真正的五岁女孩,怕是要吓哭了。 宋筠却心知肚明,转而和王雅维聊得更开心了: “多谢雅维姐,我娘只说让我少吃些油腻的就好。” “身体也大好了,全靠姑奶奶给找的郎中,喝了几副药,就没再病了。” “我爹冬天没什么事做,在家带我二哥读书,我也跟着略认了些字。” 王雅维带着真诚的赞叹: “你这个年岁,能识些字,已经很有天分了。哪怕是女子,不必科考,也很该多读些书,明些事理总是好的。” 这话就有些交浅言深了,而且不像是对五岁表妹说的话,宋筠用余光瞥了眼王雅纤,见她果然脸上有一点挂不住,不禁暗喜: 反正和王雅纤关系也好不了,还不如气气她,省得她总觉得自己的包容是胆怯无能。 宋筠重重点头: “我祖母总说雅维姐读书很好,不逊于男儿。” 王雅维一笑,倒没晾着亲堂妹,又说王雅纤最近也在读书,让表姐妹俩多多交流。 王雅纤对着宋筠敢摆谱,对着堂姐却不敢硬来,只是不情不愿地应了。 宋筠却是顺杆子往上爬,还想暗戳戳内涵一次王雅纤,于是甜甜地对她一笑,说道: “雅纤姐可是有手好字,据说二伯父还曾为姐姐特意寻了字帖练字。不像我,刚刚开始读书,写字还是东倒西歪的。不知道雅纤姐都是怎么练的字啊?” 王雅纤有点骄傲,又不想让宋筠觉得自己因为她的一句话而高兴,抿着嘴,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全然没发现自己已经憋红了脸。 宋筠见她这样,更想使坏了,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有些失落地低了头,问道: “雅纤姐怕是觉得我的字太差了吧,所以才不想理我。” 王雅纤这下子憋不住了: “怎么,你问我,我就要回答吗?练字是要有天分的,家里还得有钱买好字帖,你又没有,我和你说了也没用。” 王雅维只得打圆场: “你还小呢,刚开始练字,谁都这样。我这里正好有本字帖,娟秀端正,是当年的陆夫人所书,很适合我们女子来练。我也用不上了,正好给表妹吧。” 宋筠有些欣喜,没想到拜个年,还能有这样的好事。这个陆夫人,她是有所耳闻的,据说是前朝一官宦人家女眷,改朝换代后,因着颇有才名和贤名,被请去女子书院做了先生,一手字尤为出名,引得很多贵妇人求她的手书,去给自家女儿做字帖。 虽然这女子书院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沉寂下去,但是当年那些惊才绝艳、不输男人的女先生们,却成为众多闺阁女子心中的“精神领袖”。 这字帖,想必也不是为自己准备的,王璞家送的年礼,已经包括了给自己的礼物。 宋筠一边思量着,一边看了眼王雅纤,见她果然气鼓鼓的,心下了然,只怕对方早就盯着这个字帖了,没想到被自己截胡了。 宋筠可不觉得对不起她,事实上,如果不是王雅纤针对自己的行为做得太明显,王雅维也不至于拿本好字帖出来,归根到底,人家还是为了自家堂妹维护名声呢。 宋筠却不在意,亲堂妹,再不讨喜,也比第一次见的表妹更亲近。而且她本来也不准备把她俩之间的矛盾告知长辈们,省得两个老太太烦心,于是很痛快地应了,连声道谢,接过王雅维的字帖,就放进了自己的小背包里。 这小背包,是她按前世常见的双肩包的样式说给了白芷,让她帮忙做的,虽然手艺粗糙些,也没什么图案,却很好用。 宋筠背着出门,只是为了装手绢、水壶和一小纸包零食,没想到却方便自己放书了。 王雅维对这个怪模怪样又有些丑的背包虽然不太理解,却体贴地没讲话。 于是,宋筠就这么愉快地在王家蹭了顿饭,得了些压岁钱,背着本字帖离开了。 路上,她还在想,王雅纤虽然讨人厌了一点,却傻了吧唧的,针对人都针对得这么没水平和不加掩饰,如果这时代的宅斗都这样,她倒是不介意去斗一斗,就当生活的调剂了。 第39章 恶客上门 宋筠开心了,王雅纤却委屈地对着自家亲娘大哭了一场,引得陈氏心疼不已,一方面是为了女儿,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字帖。 她对丈夫拐弯抹角地上了通眼药,却只得到一句: “雅维的字帖,又没说一定要给雅纤。更何况就咱家闺女那笔字,用那么好的字帖反而浪费。倒是筠姐儿,据说四岁就主动提出要读书,很该好好学学写字。” 陈氏气得牙痒痒,觉得从公婆到丈夫,再到长房的侄女,都有些过于偏心宋家了,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安抚女儿。 按理讲,以宋、王两家的关系,表姐妹间很不该这么不和,实在是王雅纤的脑回路太奇葩,宋筠再怎么考虑到王举人和宋姑母对自家的好,也觉得没必要惯着她了。 这事儿,其实还要从王琦的妻子陈氏说起。 陈氏嫁过来的时候,王家已经开了十几年书院,王璞也中了举,王家日子算是很好过了,宋家却因着宋念多年读书而略紧张,虽考了秀才,却还是没多少来钱的门路,宋念只能厚着脸皮继续随姑父读书,时不时还要受姑母的接济。 对陈氏来讲,宋家一直是占便宜的穷亲戚,宋念是抢占自家夫君教育资源的竞争对手。 也就是古代了,娘亲舅大,宋念亲爹虽然死得早,却是王家两兄弟的亲舅舅,陈氏没理由阻止公婆帮扶宋家。 要是换了现代,陈氏分分钟能发帖吐槽:论我那扶弟魔婆婆和妻管严公公是如何把家产分给外人的。 哪怕是古代,陈氏该不满还是不满,哪怕宋家逐渐起来,对陈氏来讲,却还是靠着王家才能过上好日子的破落户。 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左不过是在她的一双儿女面前,露出些许对宋家的不屑,也不至于让表姐妹关系这么差。 只不过,陈氏家中有个守了望门寡的妹子,她自觉亲妹子比宋茹这个嫁过去又守寡的表小姑子更贞洁,又认为大伯哥和自家更亲近,应该把赵雁林这种优质鳏夫留给自己妹子,却不想被宋茹“截了胡”。 这新仇旧恨的,让她对宋家更为不满了,连带着王雅纤也被洗了脑,总觉得宋家人讨厌。 王雅纤被接触不到其他人,更不敢长辈们甩脸子,最后就把不满发泄到宋筠头上了。 宋筠是挺喜欢王家的,尤其是姑奶奶和姑爷爷,对宋家不吝惜照顾,对她也一向很好。只是宋家欠王家再多,也没欠到陈氏和她女儿头上,她可犯不上对着她们卑躬屈膝。 更何况,和赵家这门亲事,王璞比起给弟妹的妹妹,肯定是更愿意留给亲表妹,这也无可厚非。 总之,宋筠可不惯王雅纤这个毛病,完全不准备把字帖还给她,来换一个和平相处,反而兴致勃勃地想着该怎么用这个字帖。 一直到马车驶进自家宅子所在的巷子里,听到一片嘈杂声,宋筠才把思绪抽了回来,诧异地透过车帘看了过去。 宋筠隐隐约约看到自家门口围着一群人,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连忙指给正在闭目养神的宋老太太和沈氏看,宋茹也探着头好奇地看了过去。 沈氏有些迷茫,隐约对在自家门口哭闹的老太太有点印象,却想不起来是谁。 宋茹可不是沈氏,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谁了,不禁有些恼怒。紧接着,宋老太太也反应了过来,恨得大骂: “这杀千刀的老虔婆,怕是又想来拿她那死鬼儿子做筏子,来祸害我茹娘了。” 这话一出,别说沈氏了,宋筠都知道这是冯家来人了。 必须说,这家人鼻子是真灵,之前几年从来不露面,今年突然出现,却正赶上宋茹再嫁。 只是宋念带着宋策半路下车,去同窗家拜年了,如今车上只有一个赶车的墨竹、八岁的宋箴,哪怕是宅子里,也只有一个李伯,以及宋策宋箴的两个小厮,一个不过十岁,一个只有八岁,都顶不了用。 剩下的全是女眷,而冯家却跟了好几个成年男人来,如果硬碰硬,很明显是要吃亏的。 宋筠有点担忧,冯家如果不管不顾,那宋茹这婚事儿还真有可能受影响:有孝道和守节这两顶大帽子压着,赵家不见得愿意蹚浑水。 如今也只能希望冯家不会破罐子破摔了。 宋老太太也想到了这点,又气又急,让墨竹把马车停在角落,打发他去隔壁王家找帮手。 王家人其实早就注意到宋家出了事,只是听那老太太的话音,是宋茹的婆家人,这就属于家务事了,他们也不敢胡乱插手,只能静静围观。 墨竹上门求救,他们还有些踌躇:这事儿,管了容易里外不是人;不管吧,万一宋茹婚事受影响,又难免得罪宋家。 墨竹只能连声保证: “王老爷,冯家带了好几个男人。老太太让我来,倒也不是为了让您如何,只是想震慑一下冯家,省得他们对女眷不敬。” 王家老大一听这话,便也应了,招呼两个弟弟,随墨竹出了门。 墨竹去王家求助的时候,宋筠正偷偷透过车帘观察进展。 只见冯家老太太正坐在宋家的宅子前又哭又喊,她身侧的几个男人则不停砸门,可以说是软的硬的都用了。 宋筠大开眼界,看了一眼宋茹:这姑姑也太能忍了,就这么个撒泼闹事的老太太,她还准备替对方儿子守寡。 宋筠这么想了,也这么说了: “姑姑,冯家人一直是这样吗” 宋茹察觉到侄女疑惑的目光,有点尴尬,喃喃地说: “之前不是这样啊……” 宋老太太白了眼孙女: “你祖母我难道是个傻子吗?冯家老太太如果一直是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让你姑姑嫁过去。” 沈氏拍了女儿一下,让她不要再火上浇油了,扭头又劝婆母: “娘,我们下去吧,让茹娘跟两个孩子先在车上等等,一会儿去王家躲一躲。” 第40章 宋老太太嘴炮技能输出中 宋筠已经偷偷在空间里找好防狼喷雾了,就怕万一打起来,宋家人吃亏,没想到沈氏一句话,直接让自己远离“战场”了。 宋茹怎么好意思让嫂子为自己出头呢,反而劝沈氏带着俩孩子去王家躲躲。 宋老太太不耐烦了,她看到王家人已经出来了,自觉有了底气,迫不及待想下车去手撕前任亲家,看儿媳妇和女儿磨磨唧唧的,不禁催促: “好了,有王家兄弟在呢,冯家人还能真和我们打起来?都去吧。” 宋家一行人刚下了车,冯家老太太就注意到了,立刻对着宋茹的方向哭诉起来: “我那可怜的儿子呦,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地下,妻子却要嫁给旁人了。” 宋茹不想把家事摊开来讲,只冷冷地说: “您要我在这么多人面前说明白我是怎么变卖嫁妆首饰给夫君治病的事吗?” 有瓜,宋筠耳朵都支楞起来了,听这意思,难道冯家人还不愿意给自家人治病? 而且她敏锐地发现,这话一出来,巷子里其他人家也开始开了一丝门缝,伸出头来围观。 冯家人有些恼羞成怒,大概也是觉得宋家没什么帮手,有个男人忍不住走了几步,想过来抓住宋茹,却不想正碰到王家老大,被他一把制住了。 王家人一表明立场,其他几户邻居也不好偷偷围观了,纷纷打开房门,走出来撑腰,有的还想满足一些自己的好奇心,一个劲儿撺掇宋茹说明白她亡夫的死亡真相。 宋茹并不想现在和冯家闹翻,她毕竟做过人家的儿媳妇,只是看着前任婆婆,像是在问她该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一切说清楚。 冯老太太到底还不至于完全不在乎脸面,只得继续卖惨: “我那儿子,没福气,得了治不好的病,全家倾家荡产给他治,却还是早早去了。” 巷尾有户人家的老太太,半是好奇半是恶意地问了一句: “那您今天来,是为了茹娘再嫁的事儿吗?” 宋老太太不防被熟人背刺了一把,原本积蓄着准备等进了家就发泄给前任亲家的怒气,先对邻居使了出来: “好你个碎嘴皮子的老婆子,我闺女再不不再嫁,关你屁事?不是你儿子上赶着勾搭寡妇,给人家养孩子的时候了?” “总比你闺女不守妇道……” 敢这么明晃晃得罪宋老太太的人,也不是善茬,立刻就要怼回去,被他儿子羞红了一张脸拉了回去。 只听那老太太临被拉回家,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嫌弃儿子给自己这个老娘丢人了。 宋老太太已经破了功,却没过了瘾,又望向冯家老太太,一张嘴就是冯家黑历史: “怎么,你家那老头子、大儿子小儿子上青楼又玩得没钱了?想来我家讹一把?还是你把两个儿媳妇磋磨得回了娘家,得给儿子高价娶新妇?” 宋筠的手正在背包里紧攥着电棍呢,时刻准备给冯家人来一下,只是再紧张的气氛,都被自家祖母的花式骂人给搅合轻松了。这老太太,真是嘴炮小达人,亏她还一直以为古代读书人家的女眷,都很知书达理呢。 宋筠仰望地看着宋老太太,沈氏却有些不快,怎么能当着两个孩子的面说这种话呢? 她难得地反驳了婆母的话: “娘,您何必和他家计较,没得失了身份。咱家也不能次次被冯家上门一讹诈,就给点钱,她那儿子就算论斤称两的卖给咱家,也不值这些钱。正好王家大哥也在,不若一起去公堂上摊开了说明白。” 宋筠疑惑:她印象里,冯家人从来没出现过啊,谈何总来讹钱呢? 事实上,不只宋筠疑惑了,冯家人可更疑惑了: 冯老太太之前几年没穷到来宋家耍无赖的地步,一直端着架子,还真没要过钱,但她又不敢肯定自家俩儿子有没有做这个事儿,因此只憋着不敢开口。 她身后跟着的三个仆人倒是没什么看法,自己主家什么德行,他们心里也清楚,保不齐大爷或者三爷在外面或赌或嫖地没了银子,来宋家打了秋风。 一看冯家人这心虚的样子,其他人就也默认冯家的确经常来宋家讹钱了。虽然他们也没注意过,只是这事儿,沈氏也不至于说谎,瞬间就更鄙夷这家人了。 冯家的气势被戳破,冯老太太又怕自家儿子真被带到公堂上,毁了名声,她内心还指望着儿孙光耀门楣呢,只得软了语气: “这是念哥儿媳妇吧,可不能这么说,茹娘既然已经归家,我们自然不会干涉她的婚嫁,又怎么会来讹钱呢?” 沈氏点点头,顺着她的话头往下说: “我就知道,都说冯家在县里名声极好,对内宽和,对外仁善,倒是我小人之心了。伯娘这次来,想必是为我家茹娘添妆的罢?既是如此,那便进屋再说吧。” 在院内顶着门的李伯和菘蓝倒也机灵,立刻开了门,热情地迎冯家人进门,仿佛不是他们拦着不让对方进去一样。 王家大哥看气氛已经不太差了,就先让两个弟弟回了家,他则是跟着宋家人一起进去,多少算是个助力。 沈氏喊过菘蓝,让他去找宋念,又让白穗带着两个孩子回他们夫妻俩的院子里休息,生怕孩子们被吓到。 事实上,宋箴和宋筠都是胆子大的孩子,并不想远离战场,当着沈氏的面可不能这么说,只能乖乖地随白穗回去。 却说宋念那头,接到了菘蓝传来的信儿,问明白具体过程,就知道自家娘子已经基本把事端平息了,最起码能把冯家糊弄过一阵儿,倒也不太急着回去,反而想把赵雁林拉去解决问题。 宋家为了赵家都被他前任岳家给针对了,那赵家为了宋家吸引一下冯家的火力,也很应该。 宋念其实也不仅仅是这么恶趣味地要拉赵家下水,实在是冯家毕竟是妹妹的前任婆家,他想对付起来,还真是轻不得重不得。 宋老太太和沈氏说几句难听话也就罢了,毕竟是妇道人家,最多被说一句不够讲理,并不能代表宋家的意思。 宋念却不能硬着来,那就成了他们家让妹子攀了高枝儿,就对付前任亲家,显得太过势利。 反倒是赵雁林,作为宋茹已定了亲的丈夫,很有资格和冯家对话:不管怎样,宋茹已归家,又定了亲,赵雁林就算是内定的监护人,冯家来闹事,侵犯的是他的权力。 第41章 冯家事了 赵雁林一听宋念这意思,也明白了症结所在,只得苦笑地说: “看来你我两家,结亲的时候都看走了眼啊。” 宋念没话讲了,要说冯家这门亲事,他当年也是打听过的,谁也没想到竟被骗了过去。 赵雁林让小厮去安排了车,宋念也心安理得地坐了上去,他可不想走回去,这大冷的天,谁受得住。 路上,宋念详细对准妹夫讲了冯家的行径,好让他有个了解。 赵雁林越听越觉得一言难尽:大舅兄考察自己的时候那么精明,怎么和冯家结亲的时候出这么大纰漏。 宋念深觉被他的眼神侮辱了,想着一会儿要用对方,只“呵”了一声,心想,冯家再有问题,也比那被流放的白家强吧。 两个人各有思量地进了宋家,宋老太太她们已经了解清楚了冯家来闹事的原因: 倒是让老太太说准了,冯家能这么不顾体面,的确是在女色上栽了跟头。 冯家老三,看上了一户人家的女儿,不知怎地,就因此摊上了人命官司,被抓去了大牢。 这上下打点,安抚受害者家属,都得用钱,冯家苦苦撑着的空架子可管不了用了,只能来宋家讹一笔。 赵雁林进来,正巧听了一嘴,他当然不会信冯家一面之词,还是决定再打听打听事实真相,再决定怎么借此机会把冯家打怕了。 冯老太太认识宋念,却不认识赵雁林,一听他是宋茹订亲的对象,不免有些嫉恨:自家越过越差,这宋家倒是越来越好了,一个寡妇,竟然嫁去了更好的人家。 赵雁林察觉到这老太太眼里的不善,有些嗤笑。他和哥哥作为从小丧父、被族人欺负的半个孤儿,对这种不善的眼神可太熟悉了,也太知道该怎么报复回去了。 他理都没理这个老太太,反而对宋老太太放柔了语气,恭恭敬敬地拜了年,这才貌似疑惑地看向冯老太太,问道: “不知这是哪位长辈?” 宋老太太知道是儿子把赵雁林找来的,也不怕家丑外扬了,把冯家人的身份,以及他们来的目的都说了一遍。 赵雁林一听,立刻正色道: “这话原本不该我来说,毕竟茹娘还没真正嫁给我。只是冯家当年的行径,我在府城也有所耳闻,可以说是悚然听闻了。宋家大度不计较,已经是宽厚了,您冯家却不该继续若无其事地来攀这个亲家。” 他又有些歉意地对宋老太太说: “老夫人,倒不是我故意打听您家的事儿,只是邻县县令和我大哥有些交情,他早就知晓此事,也曾愤怒于治下竟有这般狠毒的人家,碍于您家并不计较,他才放了一马,如今看来,倒是不该轻拿轻放了。” 宋念心想,你可真会胡扯,明明在马车上第一次听说,又成了县令说的了。不过冯家如今这做派,也没什么机会接触县令,即使接触了,人家也不会信他们说的话,倒是能扯虎皮一用了。 冯老太太一听,已经惶恐了,她身后的几个仆人,也互相使了眼色,难免有心思活泛的想另谋他就,省得随主家一块儿出事。 宋茹看着赵雁林三言两语就把冯家唬住了,虽然觉得他足够聪明,但也觉得对方的心机有些深沉。 只是,能护住家人的,总比冯二郎那逆来顺受的强些,宋茹也没太考虑赵雁林的性情,左右如今还没嫁过去呢。 冯家老太太被半威胁半哄骗地送走了,王家老大和赵雁林被宋老太太留下吃了顿饭,这才回家。 虽然出了冯家一档子事儿,到底是有惊无险,宋家又拜访了几家亲友,也接待了几户人家,出了正月,才逐渐恢复平静生活。 过了年,隔壁的王家就开始闹腾着分家,王家老大虽然比媳妇更亲近老娘和兄弟,到底也因为儿子去世前家里人的冷漠伤了心,坚决要分开过日子。 整个王家,除了大房颇觉轻松,另外两房都愁云惨雾,甚至隐隐怨恨宋老太太多嘴,才引发了这场矛盾。 不过,王家如何想,还真影响不到宋家的气氛了,主要是他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宋茹的婚事在三月初,基本上出了正月,赵、宋两家就从上到下地动了起来。 大人们忙着准备婚事,两家的男孩子们相携去王家的书院读书了,只剩下宋筠和赵桐,在家无所事事,就被凑了一起,提前培养表姐妹的感情。 两个人刚见面,还是有点尴尬的,最起码对宋筠来说是这样,因为当时她正蹲在地上和白芷研究怎么种土豆,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说她是乡下野丫头也差不离了。 而赵桐,就是现代人想象中的古代贵族女孩的样子,娇弱、羞涩、衣着讲究。 宋老太太本以为孙女会像往常那样乖乖巧巧地坐着读书,她才半是炫耀地带着赵家祖孙俩直接来找孙女,万万没想到出了岔子。 哪怕是亲祖母,看着孙女儿这个样子,也觉得在未来亲家面前抬不起头了,只能把过错推到白芷身上: “你这丫头好生惫懒,让你看着大姐儿,你却让她跟着你在地上挖土?” 被宋老太太一骂,白芷有些惶惶地站了起来,又把宋筠拉起来,给她拍身上的土,试图弥补些过错。 宋筠有些不好意思,白芷原本是不让自己上手的,奈何拗不过小主子,才把最后的环节交给她去做。却没想到,恰好被宋老太太和赵家祖孙俩看到了。 宋筠知道宋老太太是心软的人,连忙跑过去对着她撒娇: “祖母,是我非要做的,不是白芷的错。” 宋老太太有点嫌弃宋筠一身一手的土,一边指挥青麦给宋筠换衣服洗手,一边招呼赵家祖孙俩回到正厅,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嘱咐宋筠: “换完衣裳,来正厅和姐姐一块儿玩。” 第42章 认识了新的小姐姐 待宋筠收拾完,带着白芷去了正厅,两个老太太已经坐着喝茶聊天了。赵桐百无聊赖地坐着,既不吃糕饼,也不喝牛乳,任她身边的小丫鬟团团转地围着她劝着。 赵老太太看向孙女儿的眼神都带着忧愁,对宋老太太诉苦: “我家这些孩子呀,我最愁的就是桐姐儿。从小怕她养不活,养到现在,她又不好好吃东西,整日吃得跟猫食一样少。” 宋筠震惊,据宋念所说,赵家的饭食做得很精细讲究,这都吃不下去,自家姑姑这便宜女儿,看来很不好养啊。 宋老太太有些自得地道: “我家这几个孩子,都养得粗糙,给什么都能吃得进?,再加上我家茹娘,有手好厨艺,把几个侄儿侄女养得很是健康。” 两个老太太,一个有意让对方了解自家孩子的好,一个有意显露自家女儿的贤惠,聊得火热,倒是没空管两个孩子了。 赵桐到底是做姐姐的,主动对宋筠打招呼: “你就是筠姐儿罢?” 宋筠心想,这古代仕女一样的的姐姐,不会下一秒就要问我“妹妹可曾读过书”吧?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乖巧地对着赵桐点点头,叫了一声: “桐姐姐。” 赵桐明显对宋筠在院子里做的事儿很好奇,打过招呼后就直奔正题: “你方才在做什么呀?” 宋筠有点纠结,说自己在种菜,会不会显得宋家的教育有点问题?但是说自己在玩土,比种菜还不好听,她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说了实话: “呃……我捡到几粒种子,白芷姐姐说她不知道这是什么菜的,我就想种了看看。” 宋老太太也很好奇孙女儿在做什么,只是有客人在,她不愿意多提,如今赵桐问了,她便竖着耳朵听着。 “你们两个小丫头哪见过什么种子,既是在咱家捡的,想必就是家里买的那几样。” 宋筠心想,还真不是,种出来你就知道了。 赵桐到底是个小孩子,对这事儿更感兴趣,拉着宋筠的手,又扭头看向赵老太太,表示想去看看。 赵老太太自然应了,也没有不放心,反正一人带了个小丫鬟,轻易出不了事儿。 就这样,两个女孩子一起蹲在地上,看着略微湿润的土地,畅想着会长出什么样的果实。宋筠看她的确感兴趣,又想着自己在家待着也挺无聊,于是撺掇道: “桐姐姐,你喜欢的话,就常来找我玩吧,我们一起给它浇水。” 赵桐身体弱,不常见人,在府城没有小姐妹,也没有什么可以玩的东西,几乎没有迟疑,就点头同意了,不过还是谨慎地问了一句: “妹妹,你什么时候方便?” 宋筠想了想,下午还想睡懒觉。再晚一些,宋念就回家了,她还想蹭书房,于是建议道: “早一些吧,可以一块儿吃午食,我家厨娘做饭很香的。” 赵桐皱皱鼻子,她从小就吃药,苦药汤子喝多了,胃口也不太好,吃不得腥、吃不得荤、吃不得油腻的食物。 但是身体越不好,家里人越想让她多吃些有营养的,恶性循环,她越来越不爱吃饭了。 不过刚认识的妹妹对她发出邀请,她舍不得拒绝,还是点头同意了。 回去和两位祖母说了这事儿,两个老太太都挺乐意,两家马上就真正成亲家了,孩子们能相处得好,她们自然是愿意的。 基本上看到赵桐吃饭时的样子,就知道赵老太太为什么那么担心这个孙女儿了: 实在是赵桐的胃口是真的小,而且极为挑食,不吃鸡蛋,也不吃肉,更不乐意吃饭,只挑了几口素菜,就一脸释然地放下筷子。 宋筠忍不住感叹一句世界的参差了: 虽然古代缺乏很多调味料,以至于味道没那么多层次,但是这新鲜的、真吃虫子长大的的鸡鸭鹅肉,纯正的土鸡蛋,一点农药都没打的蔬菜,她在现代根本都吃不起好么! 不然也不会就着李婆子这马马虎虎的手艺,还能吃得这么香。而赵家请了三四个厨娘,都没成功让赵桐爱上吃饭。 等宋念他们回来,宋老太太就和儿子商量起了赵桐来玩的事: “桐姐儿今来和咱家丫头玩,两个人相处得不错,也说好了以后常来,估计午食也就在咱家吃了。” 这个时代,在亲戚家吃饭、暂住、甚至长住,是很常见的事儿,像田满,在宋家一连住了好几个月,衣食住行皆和宋家子女一致,临过年才被接回家。 赵桐虽然和宋家没血缘关系,却是宋茹铁板钉钉的继女,论关系,比田满还亲近些。因此,宋念没有异议。 宋筠补充了一句: “可是桐姐姐不爱吃饭,今天来家里只吃了一点点菜。我们是不是改改做菜的方法?总不能让姐姐饿着肚子回家吧。” 宋老太太尴尬了一瞬,家里孩子说了好几次觉得李婆子做菜太敷衍,只是她一直觉得食材好就够了,此时想着可能被赵家人觉得自家厨娘水平不行,才意识到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她连连点头: “应该的应该的,我明日就和李婆子说,让她赶紧改善一下手艺。” 沈氏想得更远些,干脆趁此机会提出给女儿安排自己的院子: “娘,我想着,俩孩子年岁相仿,若是处得好,既是表姐妹,又是手帕交,难免常来常往。那最好还是在家里给桐姐儿准备个小住的房间。 而且咱家筠姐儿也大了些,也该自己住了,还不如趁这个机会,给她收拾出个院子,再给桐姐儿安排个歇息的屋子,省得俩孩子在我们院里玩得不自在。” 宋老太太自然是应了,赵桐常来,自己闺女也能常回来呢,这是好事。 宋筠借着赵桐,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地方,虽然不能听宋念夫妇说些八卦了,却也有好处,那就是自由度更高了些,空间里的东西,偶尔能拿出来用了。 因此,在宋策宋箴占了个院子后,宋筠也有了自己的院子,只有三四间屋子,没两个哥哥的院子大,倒也绝对够她住了。 第43章 招待小客人 对沈氏来说,随着女儿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有自己的想法。因此,哪怕她知道宋筠说不出个所以然,却还是象征性地问了宋筠对新房间的需求。 宋筠的确不太懂古人的房间都需要什么,在中式审美上也差了沈氏好几个台阶,但她知道有什么能让自己过得舒服——比如沙发、躺椅,最好还有个书桌、梳妆台。 至于室内厕所和室内厨房,这就有点不现实,如今的时代,还没有太好的除味除油烟的系统,没办法完全照搬现代布置。 好在,如今她是万恶的封建地主家的小姐,未来还可能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倒恭桶、接洗澡水等活,也不用她来做,倒也没什么不方便。 她连描述带比划,给沈氏介绍了一下自己希望拥有的家具。 只是,沈氏听完就否了,沙发是不用想的,没有弹簧不说,家里也没奢侈到能让她用那么多布料和皮毛去达成一个能把身体陷进去的效果。 躺椅、书桌、梳妆台倒是好办,让木匠现打便是。沈氏虽觉得宋筠如今不太用得上,还是让木匠加急给她做了书桌和梳妆台,甚至买了一面铜镜。 铜镜清晰度远不如玻璃镜,但在如今也是种奢侈品。小户人家的女孩,得宠一些,嫁妆里能放一面;不得宠的,大概一辈子也很难拥有自己的铜镜。 宋筠空间里倒是有大大小小的好几面镜子,但是都没办法拿出来用,最起码目前不能,所以这面铜镜,也算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了。 宋筠要搬家,沈氏自然差人去赵家说了,省得赵桐来的时候家里乱糟糟的。 这么忙忙碌碌地,宋筠终于搬进了自己的院子。第一晚,沈氏还怕女儿不习惯,特意来瞧了好几次,见宋筠睡得很香,白芷也战战兢兢地在外间值夜,这才安心回去。 宋筠住进新院子的第二天,赵桐就来了。她这次没有穿得那么讲究了,只是像宋筠一样,穿了身细布衣裙,头上略戴了个粉红色的珠花。 宋筠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来玩游戏的样子嘛,方便坐卧、方便走动。 她招呼赵桐进去参观自己的新房间,絮絮地给她介绍都是些什么东西。 赵桐对其他家具都不意外,只是看到书桌和桌上的纸笔,有些惊讶: “筠妹妹已经开始识字了?” 宋筠一愣,说实话,现代的小孩,两岁开始背古诗学英语的也不是没有,她都觉得自己启蒙晚了呢。 而且家里男孩子都是四五岁就开始背蒙书,五六岁就开始上手写字,再大一两岁,就去学堂读书,所以她一直觉得自己这个进度很正常。 她又回想一下父母得知自己想学认字时的态度,也没反对,这才踏实了一些,回复赵桐道: “家里哥哥们都是这个时候读的书,我爹娘就也给我启蒙了。” 赵桐有点难过: “我爹说我身子弱,不能消耗心神,一直没让我读书。” 宋筠本来还想着问问她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学习,没有同学的日子还是挺枯燥的,此刻听她这么一说,也就不敢提了。 只能绞尽脑汁地安慰道: “学习又不分早晚,我如今也只是随意跟着爹爹认认字而已,更深的还没开始呢。等姐姐身体好些了,再学也不迟。” 虽是这么安慰了,赵桐还是有点低落,宋筠也不知道她是心眼小见不得同龄人学得比她多,还是单纯想读书,只能硬着头皮疯狂转移话题。 继夸了赵桐的衣服、珠花、皮肤后,又问了她喜欢玩什么、喜欢吃什么,赵桐倒不是不回应,只是依然没有刚来时那么愉快。 宋筠有些麻爪,不管怎样,人家来做客,却苦着脸回去,倒显得自己欺负人了,如果不是为了便宜姑姑的婚后生活,她真的懒得伺候这种娇小姐。 迫不得已,她把昨天刚从空间里偷渡出来的绿豆糕供了出来。 如今这个时代,已经有商家在卖绿豆糕了,花样比现代商家做的要好看不少,只是论绿豆泥的细腻程度和糖的纯净程度,还差现代的一截。 好在都是绿豆煮熟拌上油、糖,再压入模具,从古到今,做法没太大区别,宋筠这才心安理得地让白芷从厨房取出来,拿给赵桐尝尝。 有点心吃,总得有喝的吧。 两个小孩子,也犯不上喝茶水,宋筠前几日从宋念那里敲竹杠,抢了半盒花茶,此时也只能便宜这个未来表姐了,让白芷用牛乳煮了,又加了点糖,端上来招待客人。 赵桐本来兴趣不大,只是不好意思拒绝,矜持地用小勺挖了半块,又抿了口奶茶。 宋筠尴尬了,看着自己直接抓绿豆糕的手,深刻地意识到她和古代闺房小姐有多大差距了。 好在赵桐并没有在意,她被口中清甜可口、全无豆腥味,又细腻柔软的绿豆糕征服了,尤其配上带着花香味的甜牛奶,哪怕慢慢吃,她也忍不住多吃了几块。 宋筠心想,我就说嘛,又不是厌食症,哪有吃不下东西的,还是吃的东西不合胃口。 像宋筠,吃惯带着添加剂的现代食物了,觉得古代原生态不甜腻的糕饼更好吃,而赵桐,反而对现代式的零食更感兴趣。 吃了好吃的,她也不苦着脸了,兴致勃勃地问宋筠: “妹妹,你这绿豆糕是哪里买的?很甜呢。” 宋筠既然敢拿出来,肯定是想好了说辞,此刻听赵桐问了,她才把准备好的借口拿了出来: “昨天有个老婆婆在巷子口卖,说是她家祖传的方子,家里有人生病,这才做出来碰碰运气,我正好听到了,就出去买了两包。” 赵桐低低“喔”了一声,她还想回家让爹爹帮自己买一些呢,如今看来,是买不到了。 不过,用花茶煮的奶茶也很合她心意,甚至是更合她心意,毕竟她身子弱,家里也常给她买牛乳,她一直喝不进去,但是宋家的做法,她却很喜欢。 于是,赵桐又有些踌躇地问: “那这饮子呢?” 第44章 关于读书 这东西也没什么技术含量,懂点厨艺的人,一喝就喝出来了,宋筠把白芷招呼进来,让她详细地对赵桐介绍了一遍。 赵桐身边跟着的丫鬟,边听边默默记下,准备回去给小主子做了喝。 吃了东西,两个人又漫无边际地聊了会儿天,宋筠也发现了,赵桐虽然是府城长大的孩子,却比她这还土包子,几乎没怎么出过府,也没逛过集市、看过灯会。 原本是宋筠问赵桐府城的风貌,却慢慢变成她向对方介绍集市的各种吃食了: “姐姐,你一定要去尝尝集市最里面那家糕饼铺子里的鲜花饼和牛乳饼,我和我娘都很爱吃,不甜腻,又柔软,用来配奶茶最棒了。” “还有一家馄饨铺子,手艺真是一绝,就是得在路边吃,有些不雅,姐姐可以让家里的下人买了,然后你在附近的酒楼吃。千万不要带回家,那样的话皮就坨掉了。” 赵桐听得心动,却有着为难: “我祖母不许我吃外面的东西,说是对身体不好。” “呃……”宋筠一顿,只能找补回来: “也有道理,外面卖的东西可能不太干净,姐姐身体弱,不吃也对。那这样吧,最近我家厨娘正在尝试新菜式呢,我让她多试些小吃的做法,等姐姐来了尝尝。” “好啊,不过我们整日一起吃东西也怪没意思的,你种的那个果子也一直没太大变化,不然我跟着你学认字吧。” 宋筠有点为难,亏得自己把那么珍贵的绿豆糕都贡献出来了,赵桐竟然还没忘记这事儿。 她只能含含糊糊地建议: “姐姐,我其实也没学多少字,还没到能教你的时候呢。如果你想学,还不如问问赵叔父,让他闲暇的时候多教教你,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探讨。” 赵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提这事了。 回家的路上,赵桐叽叽喳喳对着祖母介绍宋家好吃的绿豆糕和奶茶,还说回去要让丫鬟做了给祖母尝尝。 赵老太太心下有了计较,既然两个孩子相处得好,那就多让她们见见面,她也知道宋家那个小女儿吃相很有福气,如果能带着自家孙女儿多吃些饭,就更好了。 于是,等赵雁林晚上回来,赵老太太就把他叫了过去,想和他商量一下这件事: “二郎,今儿个我们去宋家,桐姐儿和筠姐儿玩得很好,还一起吃了糕饼,我也问丫鬟了,说是吃得很香。我想着,咱家丫头总自己待着,难免精神不振,不如多和宋家那小丫头接触接触,姐妹俩做个伴。” 老太太又补充道: “我看,来咱们家就很好嘛,院子大,还有园子,两个小姑娘还能去外面玩一玩。” 赵雁林沉思,他也想自己女儿活泼一些,健康一些,只是常去宋家也不合适。 等宋茹嫁过来,偶尔叫宋筠来做客也就罢了,来得次数多了,人家父母也不见得放心,还是得找个好借口啊。 他不欲母亲烦心,只是答应着: “儿子晓得了,只是如今忙着婚事,还不便提这事儿,等茹娘嫁过来,儿子再和宋兄提一下,看能不能常让他那小女儿来家做客。” 赵雁林回去换了沾了外面风尘的衣裳,又散了散酒气,这才去了女儿住的院子。 还不太晚,赵桐并没有睡,正看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副字出神: 她亲娘是商户女,不识什么字,嫁入赵家后并没有因着不识字与夫君有什么隔阂,自然觉得女子识不识字并不重要。 赵桐其实对亲娘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但从小带着她的奶嬷嬷却是白氏的陪嫁丫鬟,也秉承着过世主子的观念,一直给赵桐灌输的是“女子不必识字”的观念。 虽然一年前,这个奶嬷嬷就因为和白家勾连而被赵家逐了出去,赵桐的思维方式还是不可避免被她影响着。 总之,哪怕家里男人们都在准备科考,赵桐也并不在意读书这件事,也从未想着读书。 只是,见过宋筠双眼放光地介绍书桌的时候,她莫名地被这种热忱吸引了:原来,读书并不只是哥哥总在抱怨着的“苦差事”,也是一件乐事啊。 赵雁林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不禁有些欣慰。作为靠读书改变被欺凌命运的人,他是很愿意子女多读书的。 儿子是不得不读,虽然读得还不错,却难免有些怨怼;女儿却一直没什么兴趣,他又担心她耗费心神,也没强逼,只是把自己最喜欢的一副字送给女儿,希望她某一日能从中得到些乐趣。 他欣赏了一会儿女儿望向那副字的神情,听到外面传来的更漏声,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了,这才轻咳一声,打断赵桐的思绪。 见赵桐转过头来,欣喜地叫了声“爹爹”,赵雁林也柔和了神色,走过去坐在女儿的床榻旁,问道: “桐儿,你怎么想起来看这幅字了?之前不是觉得没意思吗?” 赵桐有些不好意思,她也意识到了,恐怕爹爹是很愿意让她读书的吧,只是自己一直拒绝,才害得他只能用这副字来暗示她。 不过,赵桐到底是个真五岁女孩,哪怕发现小姐妹喜欢读书,却还是不理解读书对自己到底有什么用,此刻疑惑地问道: “爹,奶娘说,娘从来也不识字,并不影响为爹生儿育女,也不影响操持家务。而且我读书,也不能科考,那还有必要读吗?” 赵雁林有些哑然: 读书对女子有什么用?放几十年前,或许还能说,女子读书也可以进书院,可以成为一代才女,可以为朝廷做事。 只是……这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就像亡妻所言:她不识字,并不影响嫁个好夫君,也不影响和夫君生儿育女,做个好妻子。 第45章 赵桐带来的好消息 更何况,他们这种人家,女孩子养得太出挑,并不是件好事。 赵桐是个美人胚子,这一点,赵雁林一直知道,只是,他并不想借女儿去攀高枝,也不愿有朝一日,女儿会因着才名或者美名,不得不去攀附高枝。因此,女儿是否读书,其实并不重要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问赵桐: “桐儿怎么想起来读书的事儿了?之前你不是不愿读吗?” 赵桐便说: “今儿和祖母去了筠姐儿家了,她已经开始认字了,还有自己的书桌。我就想,如果读书真的没用,她为什么那么喜欢呢?” “你也想读吗?” 赵桐犹豫了,如今的她,与其说是想读书,不如说是不愿意被新认识的小伙伴抛开。 她是知道的,读了书,就没有多少陪她的时间了,就像哥哥那样,更像爹爹那样。 如果筠姐儿也要读书,那最后又是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她不想这样。 于是,赵桐点了点头,回答道: “我也想读,我想和筠姐儿一起读书。” 赵雁林正想着如何让两个女孩子常在一起玩,听女儿这么一说,倒是想到了个好主意: 他是知道宋家的,并没有多余的财力和人脉,去为独女特特请个女先生。而宋家嫂子,家里是开医馆的,识字或许识一些,估计也就是学了些医书而已,并不适宜教孩子。 如果赵家找了合适的女先生来为赵桐开蒙,再让宋筠也来读书,想必宋家是会愿意的吧。 想到这里,赵雁林又确认了一遍: “桐姐儿,你若是想读书,爹就给你找先生,到时候可以叫筠姐儿和你一起学。不过,既然要找先生了,你就得坚持学下去,给妹妹做个好榜样,你觉得呢?” 赵桐不觉得读书有多苦,只想着以后可以每天和妹妹在一起,有些兴奋地点着头: “爹,我可以的。” 赵雁林摸了摸女儿因激动而不那么苍白、反而有些红扑扑的小脸,决定要办好这事儿。 赵老太太和赵桐住一个院子,为了方便照看孙女儿。此时她见这父女俩说个没完,颠着颤巍巍的步子,走了出来,嗔怪道: “二郎,有什么事明儿个再讲,快让丫头睡觉吧。” 赵桐送走爹爹,这才躺下休息,迷迷糊糊间,还想着明天要去和筠妹妹说一声这个好消息。 说来也惭愧,宋筠还真没想着这个便宜表姐。对方在的时候,她愿意耐心哄一哄孩子;对方离开了,她也乐得做些自己的事儿,比如去看她前些日子种下去的土豆。 于是,第二天赵桐兴冲冲地赶来宋家的时候,就见这个妹妹又一次蹲成了圆球,手里拨弄着地上的泥土。 沈氏陪着赵桐进来,看宋筠又是这幅德行,也有些无奈,她不介意女儿淘气,但也不想这种淘气显露在外人面前,好在赵桐只是个孩子,沈氏也没说什么,而是轻声唤女儿: “筠姐儿,瞧瞧谁来了?快带姐姐一起去玩吧。” 宋筠一看,又是赵桐,看来这小姑娘是真的寂寞啊,她拍了拍手,接过白芷递来的手帕擦了擦,这才跑过去拉起了赵桐的手。 沈氏把小客人送到女儿这里,又嘱咐白芷寸步不离地照看,这才离开。 赵桐第三次来,已经很随意了,虽然说话声音还是轻轻柔柔,却拉着妹妹的手不放开,等两个人回到宋筠的屋内坐下,她才让丫鬟把带来的食盒打开。 宋筠看着有些好奇,问道: “姐姐,这是什么吖?” 赵桐解释道: “是我家厨娘做的雪蒸糕。” 这名儿,挺仙气,宋筠的期待值拉满了: 来古代几年,她其实没吃过多少种甜点。李婆子本就是赶鸭子上架做的厨娘,做饭糙得很。 宋老太太的手艺如何,宋筠没尝过,据亲爹宋念所说,也就是勉强能吃的程度。沈氏、宋茹会做个简单的茯苓糕、山药糕,仅此而已。 瞅瞅赵家这私房菜单:雪蒸糕,多好听啊,宋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食盒,直到看到了正体。 诶?有点眼熟。总觉得自己吃过类似的东西。 不过古代的做法和现代肯定还是有区别的,宋筠很期待地拿了一块: 其实就是白糖糯米糕的味道,里面有酸酸的果馅,好吃还是好吃的,只是没有名字那么惊艳。 姐妹俩略吃了一两块,宋筠还在想接下来要怎么招待小客人,赵桐已经迫不及待地给宋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筠姐儿,昨天我和我爹说了,他想请个先生来,让我们随她一起学习,到时候你就每日去我家就成,我也让祖母在我院子里收拾了一个房间,到时候你可以住在那里。” 宋筠有点惭愧,昨天她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觉得赵桐是因为被比下去而不开心,没想到对方只是想和自己一起学习而已。 因着有些愧疚,再加上她也知道在古代学习资源有多珍贵,反而更不好意思接受这样的馈赠了。 但她又的确想跟着学,宋家这条件,的确不可能特意给她请老师,她也没办法女扮男装去随两个哥哥一起读书,这属于话本子才会出现的场景,事实上,小女孩和小男孩,区别还是挺大的。 赵桐见宋筠要推拒,有点着急,正想再劝,好在宋筠也不是真清高的性子,占点便宜也不丢人,于是提了个意见: “姐姐,这事儿,我自己也做不了主,等我问过父母,如果他们同意,那我家可以和你家一起去请先生,总不能都让你家承担了去。” 赵桐不太介意谁家花钱,既然宋筠这么说了,她也就答应了,只说: “那让宋家伯伯和我爹爹商量吧。” 宋筠点头,心里还是有些暗喜的,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蹭蹭亲爹的课程,再自学一下了,万万没想到,还有机会搭上赵桐的顺风车,跟着专门的女先生一起读书。 琴棋书画诗酒茶,总能学会一两样吧?这可真是贵族教育了。 第46章 宋老太太的反对 等赵桐回去后,宋筠就乐颠颠地去找了沈氏。 沈氏正忙着准备婚礼事宜,看宋筠这么开心,就挥手让白穗先下去安排,拉过女儿的手,细细问道: “和姐姐玩得开心吗?都做了些什么?” 宋筠可没功夫去聊吃了什么、玩了什么之类的话题,直接把好消息告知了沈氏: “娘,桐姐姐说她爹要给她请个先生教她读书,还说让我也去。” 沈氏听了也很开怀,她发现了,这个女儿对读书的热情度很高,只是自己的识字都是从医书开始的,还真没办法教她。丈夫又要准备科考,再抽空教她读书,只怕婆母要不喜了。 其实沈氏也有在考虑,是否该请个先生来家教书。但正如赵雁林所考虑的,先不提花费,只是去哪里找一个知书达理并且愿意出来做先生的女子,就是个很大的问题。 沈氏兴奋劲儿一过去,理智回笼,也有了和宋筠一样的忧虑:这便宜,可不好占啊。 而且,沈氏比宋筠考虑得更全面,还得想办法说服宋老太太呢: 她心疼自己女儿,婆母也会心疼人家的女儿,她为自己女儿去占赵家便宜,婆母难道不担心宋茹是否因此在赵家难以立足吗? 两相比较,女儿的婚姻肯定是比孙女的读书更为重要的。 不过,沈氏看着女儿开心的模样,并不想把这种种考量说出来让她担心,只哄着她: “这是件好事儿,你去赵家读书,还能常看望你姑姑过得怎么样。” 托前世寄人篱下经历的福,宋筠没错过沈氏眼中闪过的那一瞬忧虑,以为她也觉得不能白蹭课,就把自己对赵桐说的话告诉了沈氏: “娘,我觉得凭白去跟着赵家请的先生读书不太合适,就说要回来问问爹娘,如果我可以去的话,也不让他们家负责所有花销。” “你还小呢,这事儿,留给我们考虑就好。你这段日子,在家先把你爹给你的那几本书看看,也练练字。等这事儿定下来,娘再告诉你。” 接下来的日子,沈氏一边用心操持小姑子的婚事,一边和宋念沟通女儿读书的问题。 宋念肯定是愿意的,这么好的机会,他才不会放过呢,大不了多花些钱罢了,他也没想过自己老娘会不答应:对孙女好的事,做祖母的怎么可能不答应呢? 他和妻子商量: “既然赵雁林还没和我提,那说明这事儿还得慢慢办呢,先生也不是那么好找的。我们先别说,省得最后办不成,娘跟着难过。” 沈氏心想:这可不一定,说不定还是松了口气呢。 不过丈夫既然大力支持,想必婆母也得考虑儿子的意见,沈氏干脆顺着宋念的意思,把此事暂且搁置了下来。 有盼头的日子,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宋茹就在一片喜气洋洋中进了赵家的门,待三朝回门后,彻底在赵家安住了下来。 宋家人忙完今年的头一件要紧事儿,宋念又和赵雁林通了气,确定赵桐透露的消息是准确的后,就给家里人说了这件事。 不出沈氏所料,宋老太太果然反对了: “茹娘刚嫁进去,你们做哥哥嫂子的,不想着怎么帮妹妹站稳脚跟,反而要借着她为你们女儿筹谋。让赵家人怎么想?” 宋念无奈,他不觉得这么做会影响宋茹,反而是自家女儿和赵桐交好,对宋茹融入赵家更有利,只能劝道: “这是赵雁林家的女儿主动提的,想和筠姐儿一起读书,他才决定找个先生。哪里就会妨碍到茹娘呢?” “那更不成了,倒让他们以为是我们撺掇着孩子去占这个便宜了。” 说到这里,她又责怪地看了眼儿媳妇,冷着声音问: “是不是你教的?好好的怎么就说起读书的事儿了?之前我就说,丫头片子识什么字,倒是把她的心养大了。这要是大郎二郎,我也认了,拼着一张老脸也得想办法让他们读书,一个丫头,在家学学针线便罢了。” 这话一出,哪怕已经接受了宋老太太是个偏心眼的宋筠,都有点受伤。 她一直都知道,对着父母或许还能计较偏心的问题,对着祖父母却完全没有必要计较了: 你又不是人家生的,人家愿意对你好就对你好了,不愿意也不能强求。 但是宋老太太莫名其妙对着沈氏开炮,又非说她读书就是养大了心,的确让宋筠挺不乐意了。 她忍不住回怼: “爹还没中秀才的时候,姑姑不也识字了吗?难道您在故意养大她的心?” 宋筠又捋了捋自己和赵桐相识的全部经历,更理直气壮了: “明明是祖母让我和桐姐姐打好关系,说是为了姑姑嫁过去好立足。如今却说我和她做朋友是另有所图,既然祖母这么想,那我以后不会再见桐姐姐了,这总可以吧?” 说完,宋筠也不等其他人反应,就跳下椅子离开了。 她回院子的路上还在想: 宋念可能会觉得她不该对祖母不敬,沈氏却肯定会支持她的。 刚刚她都看到沈氏气得手抖了,做儿媳妇的不方便怼回去,五岁的孙女,不懂事些,冒犯几句,谁也说不了什么。 不过,宋筠还是有些垂头丧气,她是觉得这个家庭挺和谐的,她也一直很喜欢家里的氛围,只是碰到事了,就各有考量了。 尤其她这个身份,女孩。如今只是和姑姑的利益有冲突,宋老太太就不满了。 等以后呢?如果和两个哥哥的利益有冲突,只怕父母也不会再向着她了吧。 宋筠回屋没一会儿,宋策和宋箴就来了。 宋箴还挺兴奋的,他最近在偷看话本子,江湖人士蔑视礼法万事随心,又或者是“我命由我不由天”之类的古代杰克苏,总之,他对顶撞长辈这事儿,有种浓浓的向往,虽然他不敢这么做,却不妨碍他佩服别人这么做。 宋策却有些忧虑,他是希望妹妹能抓住机会的,只是这丫头性子也太坏了,几句话就把祖母撅了回去。 祖母一生气,更无回转余地了,宋策忍不住要批评宋筠几句: “祖母那么一说,你听着就是了,反正最后也是爹和姑父做主,赵家如果坚持,祖母还能硬拦吗?如今倒好,祖母气到了,怕是要坚决反对了。” 第47章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对着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宋筠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就是见不得她拿娘做筏子。想让娘操持姑姑的婚事、想让娘出钱给姑姑置办嫁妆的时候,她就说‘需要兄嫂帮助’,如今却又说爹在扯姑姑后腿,哪有这样子过河拆桥的。” 宋策和宋箴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婴儿,自然明白宋筠的意思,其实他们心里,未尝不替自己亲娘觉得委屈,只是不便说出来罢了。 宋箴忍不住想替祖母说句好话: “其实祖母她……” 宋筠:“你闭嘴。” 宋策也瞪了他一眼:做长子的,肯定不能撺掇弟弟妹妹对长辈不敬,只是他也被祖母那句话气到了,目前并不想和稀泥。 宋策又嘱咐了一句: “你可别把小妹今天说的话告诉祖母。” 宋箴抱屈: “我难道是个傻子吗?怎么你们就觉得我是叛徒啊。” 宋筠哼哼了两声,有点惆怅:本以为读书之路一片坦途,没想到还没开始就被阻止了,这可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她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 “行了,这么晚了,都回去睡觉吧。既然我不能去赵家读书了,那你们以后抽空教我吧。” 宋策和宋箴有点尴尬,这种自己读书、妹妹却读不起书的感觉,还真是有负罪感啊,两个人猛地点头应下,这才你推我搡地出了门。 白芷看小姐不开心,有些怜惜。 其实在他们乡下人家,读书这事儿,是想都不敢想的,祖父母骂几句甚至打两下也正常。只是在宋家待久了,她自然是向着自己的小主子的,安慰道: “筠姐儿,我看老爷夫人还是向着你的,等老夫人气消了,再劝劝就是了。” 宋筠正想对着白芷吐槽几句那老太太的蛮不讲理,余光却瞥见正相携而来的宋念夫妻,转而茶言茶语地说: “别说了,我不想让爹娘为了我而操心,也不愿祖母不快。这书,不读就不读了,大不了我去府城随外祖父母学学医,想必祖母总不至于还不同意吧。” 宋念听了,原本想教训女儿几句的心思也淡了下来,看来孩子并不是不懂事,只是被气得口不择言了而已。 对着这样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想父母操心地孩子,宋念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走过去安慰道: “筠姐儿,这几日你姑父刚刚新婚,也没时间去请先生,等再过段时间,爹就去和他一起请先生,到时候咱家多出些钱,并不会让你姑姑为难。” 沈氏也说: “本就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儿,他家桐姐儿要读书,却不愿意一个人。我家筠姐儿也想读书,只是找不到合适的先生,两好并做一好,明明是皆大欢喜的事,谁曾想到,” 说到这里,沈氏锤了丈夫一下,有些恼怒地说: “我这做嫂子的,什么时候亏待茹娘了,竟成了利用小姑子的恶媳妇儿。我也看明白了,为你家做多少事,在娘心里,我也是个外人。我是外人也就罢了,可怜我这女儿,也不招人待见。罢了罢了,你们不待见,筠姐儿还有我这个当娘的,还有沈家这个外祖家,总不至于没地方去。” 宋念在老娘和妻子中间受夹板气,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连忙用求救的眼神看向了宋筠。 宋筠心想,我一个五岁的女童,哪里就看得懂你使眼色是什么意思了,只顺着沈氏的话往下讲: “娘,既然这书能不能读还不好说,我不如去外祖家小住一些日子吧。若是外祖父外祖母不觉得我跟他们学医是占沈家便宜,那我就随他们学学医,好歹也有个立身的本事。” 宋念无奈: “这说得又是什么话?哪里就需要你去学医来立身了?” 宋筠看宋念着急了,没继续加码,而是佯做轻松地说: “爹,我就这么一说,学点东西总是没坏处的。最重要的是,外祖家许久不曾回来了,娘没时间去看望,我这做女儿的,在家也无事可做,不如替娘去看看。更何况,常听桐姐姐说起府城的繁华,我也很好奇。” 沈氏被宋筠说得心动了,原本她拿出娘家说事儿,只是想让丈夫愧疚的,听女儿这么讲,又觉得的确是个好主意。 于是她眼巴巴地看着丈夫,想让他同意女儿的主意。 宋念有点头疼地捏了捏额角,知道女儿看望外祖父母是假,想躲着祖母一段时间才是真的。 只是妻子的确牵挂娘家,让她为茹娘掏空家底地置办婚事,本就是自己亏欠了她,结果自家老娘又毫不在意儿媳妇的付出。两相对比,他更是没办法拒绝妻子的恳求了,只能应了: “正好表兄家回来给茹娘添妆的仆人还没走,就让他带着筠姐儿和白芷去吧。” 王璞家的仆人,和宋家也很熟,常来宋家送节礼,宋念对他还是放心的,第二日就差人送了信给了王举人,对他说明原因。 然后沈氏就开始忙忙碌碌地给女儿收拾行囊了,还有准备些给府城亲戚的礼物。 黎阳县有的,府城早就有了,也就是些乡下的新鲜食物,还算拿得出手,沈氏连着让白穗带着墨竹去买了三天,方才凑齐。 宋策和宋箴听说妹妹要去府城,有些羡慕,他们也没去过啊。 宋箴甚至悄悄对宋筠说: “妹妹,你说我找祖母吵一架,爹娘会让我去府城躲一躲吗?” 宋筠瞅了他一眼,嘲讽道: “二哥,你可真是个绝世傻白甜啊。” “什么甜?” “夸你天真无邪的。” 宋箴挠挠头,不觉得这是个好词,不过也明白了妹妹的意思:没戏。只能怏怏地回去读书了。 等宋筠的行李收拾好了,王家的马车也停在了宋家门口,宋老太太才知道孙女儿要去府城了。 倒不是家里人有意瞒着,只是沈氏对婆母那天的口不择言有些不满,这几日除了每日去问候一声,并不多言,也就没提女儿要离开的事。 宋念则是怕自家老娘又闹腾,想着等一等再告诉她,这一等,直接等到了宋筠要坐车离开的那天。 总之,宋老太太被彻底瞒住了,只能绷着一张脸,随其他人一起送这个不省心的孙女儿离开。 宋筠正觉得天高海阔任鸟飞呢,根本不在乎老太太的黑脸。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她现在就这个想法,反正自己是要去府城玩了,老太太觉得憋气,那就在家憋着呗。不许她读书,还不许她去外祖家吗? 第48章 去府城的路上 王璞家回来送添妆的下人有三个,为首的那个叫王余,三十多岁。听这姓儿就知道,是王家很倚重的仆人,大概率还是家生子。 宋筠路上无聊,好奇地打听了一下,对方并没有因为她是个小孩子而怠慢,很恭敬地解释道: “我爹在老爷身边做事,我娘在书院厨房做面点,大少爷当年读书的时候,需要个小厮,老夫人就把我选上了。” 宋筠听着“书院厨房做面点”,总觉得这句话很熟悉,细细回想了一下,很惊喜地问: “是不是做肉馒头做得特别好吃的那个?” 王余点头: “应该是我娘,书院的面点都是我娘负责的。” “我两个哥哥都在书院读书,说那里的肉馒头特别好吃,只是做得总是不多,每次下学都得跑着去抢。” 王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娘年纪大了,没力气剁馅,如今都是我妹子在旁边辅助,只是她力气也不大,所以总做不了太多。” 宋筠很想说,用手动绞肉机啊,只是想也知道,古代没有。 倒不是工艺多难得,而是刀片是需要铁的,古代的铁有多珍贵呢,看宋家的食谱就知道了: 宋家之前常用的做法还是炖煮煨,一直到近一年,宋筠常去厨房指指点点地挑毛病,李婆子才学会了更多的炒菜。 这也不怪她,在她卖身到宋家之前,都没见过铁锅;来了宋家,她也不太敢用,生怕用坏了赔不起。 不过,宋筠还是挺想有个绞肉机的,不仅仅可以做肉馅,还可以做果泥、蔬菜汁,甚至还能做绿豆糕。她决定把这事儿记到空间里的小本本上,以防忘了。 王余还要赶车,宋筠也不好意思继续打扰,缩进了车厢里,和白芷玩着自制版古代扑克。 这是宋筠决定出门后临时“发明”的玩具,没敢大咧咧地拿出阿拉伯数字,而是用了繁体字的数字来计数,又让沈氏替自己在纸片上画了“梅兰竹菊”四种花样,勉勉强强够用了。 白芷在家的时候,就被宋筠教过几次,此时很轻易地上了手,和宋筠连玩了一个多时辰,直到王余停了马车,在外面叫她们,宋筠和白芷才晕晕乎乎地爬出了车厢。 本以为是到了府城,没想到周围还是树林,宋筠疑惑地问: “还没到吗?” “筠小姐,还有一个多时辰才到,快到午时了,先吃些东西吧。” 不说还好,他一说,宋筠的确觉得有些饿了,跳下车厢,从马车后面拉着的货物中翻出一个包袱,这是沈氏给他们带的干粮。 王余正在喂马,其他两个仆人在整理路上颠簸得有些散乱地行李,宋筠把给他们准备的那份摆出来,又递给白芷一张卷饼,自己也用手抓了一块开始吃,吃完又喝了些水,几个人也没再磨蹭,继续赶路。 颠簸之间,已经可以看到城门了,宋筠撩开车帘,好奇地看着她来到古代四年之后,见到的第一座大城市。 若说有多巍峨多震撼,那是假话,在现代的时候她去西安,也见过古城墙,甚至修缮得更为高大结实。只是身处古代,看着城门之中川流不息进进出出的人群,到底还是觉得鲜活很多。 王家有人做官,王余身上装着王璞的名帖,不用和小老百姓们一起排队,给守门的衙役看了一眼,就顺顺利利赶着车进了府城。 进了城,王余有心让宋筠见识一下府城的繁华,赶着车特意路过了商铺聚集的街区,宋筠一副土包子进城的惊叹样子,旁观了街道两侧的林立招牌,以及川流不息的人群。 王余坐在车厢外,见宋筠撩开车帘像外看,就安抚道: “筠小姐倒也不必着急,既是来了府城,夫人肯定会带着您来这里逛逛的。” 宋筠点了点头,问王余: “伯父家住在哪边?” 王余用手指了下东边,介绍道: “王府在东侧,老爷家自然是住王府附近了,离这里也不远。” 到了府城,肯定得先去王家了,毕竟坐了人家的车回来,过门不入显得不够有礼貌,想必王家也准备好了接待她。 所以宋筠并没有多问,随着王余几人去了王家, 王璞已经接到了宋念的信,知道宋筠要随着自家马车来府城,早早就嘱咐大儿子王纶带人在门口迎着,王璞的妻子李氏也给宋筠安排好了住的房间。 哪怕只是来个小孩子,却是宋家头一次有人来王璞这一房的宅子里做客,李氏不愿怠慢了小客人,还把在闺房绣嫁衣的女儿王雅维唤了出来,细细问她宋筠的喜好。 王雅维只见了宋筠一面,哪里说得出来,冥思苦想了半晌才说: “听祖母提过,筠姐儿爱吃肉,也爱吃水果,不爱吃太甜的东西,但是她又喜欢吃甜口的糕饼。” 李氏大致了解了,吩咐厨房去看着做,又问女儿: “你觉得表叔家的女儿,性情如何?” 王雅维想着宋筠让堂妹吃的那个闷亏,有些乐了,对母亲说道: “是个挺聪明的女孩,堂妹对她态度不算好,被她明里暗里怼了回去。” 李氏一听,对宋筠更有好感了,说实在的,对小叔子,她没什么意见,对侄儿,她也挺喜欢,就是那对母女,她有些厌烦。 当然,重点还在那个妯娌身上,小孩子不懂事也是有的,做得是好是坏,全靠父母的言传身教,侄女那又蠢又傲的做派,肯定是被她娘影响的。 李氏详细问了女儿: “我记得,你表叔家的女儿,比雅纤小好几岁呢,怎么会有矛盾。” 王雅维心里门儿清,左右看了看,见仆人都在忙忙碌碌做着事儿,才低声对母亲说: “女儿想着,怕还是为了赵家那门亲事。” 李氏一听就怒,对着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亲生女儿,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那赵家的亲事,又不是我和你爹能做主的,她想借着妹妹攀附赵家,难道就以为人家瞧得上她娘家?这种小家子气的女人,也难为二弟痴情不改地死活要求娶回来,倒是害得女儿都长成了拎不清的糊涂性子。” 王雅维怎么好评价长辈的婚事,只转移了话题: “我看堂妹实在不像个姐姐的样子,怕表妹委屈,就把爹之前给我寻摸来的字帖送了筠姐儿。” 第49章 初入王家 李氏冷哼一声,倒不是对女儿不满意,而是嘲笑那对母女为了捡颗芝麻丢了西瓜,她对王雅维说: “我儿做得很好,我原本想着,家里就你们姐妹俩,这字帖你不用了,还能给谁呢,既然雅纤性子还是没变,给她也是浪费了,给筠姐儿也好。” 不止如此,李氏心下想着,陈氏那母女俩,好生讨厌,巴望着赵家的婚事也就罢了,竟然还显露在宋家人面前,这成什么了?若是让舅母知道,怕不是还以为我们把这婚事许了两家? 李氏可不能让这种误会发生,决定好好招待宋筠,不能怠慢了。 宋筠还不知道王雅纤又一次“舍己为人”地帮了自己一把,如果知道,只怕更愿意隔三差五去宋姑母家刷怪了。 此时的宋筠,还是有些忐忑的,宋姑母为人精明大方,不知道为什么找了那么小气的儿媳妇,孙女也傻黑苦,导致宋筠都不敢对王璞的妻子抱有期待了。 虽然王雅维是个很温柔大度的姐姐,但保不齐她随父呢?宋筠心中揣揣地随着王余的马车,到了王家府邸。 宋筠被白芷扶着下了车,正要请王余帮自己把家里给王家带的礼物拿出来,在外面等的百无聊赖的王纶就迎了上来,亲亲热热地叫着“表妹”。 宋筠一脸懵逼,她都没见过王家大房的两个表哥,只瞅了眼他的身高和长相,觉得应该是大的那个,匆匆回了句: “大表哥好,我是宋筠。” 然后就晕晕乎乎地被他拉着衣袖,随着他往内院走。 “我知道的,我爹特意让我在这里等你,我都等了好久了,余伯他们赶车也太慢了些。不知道你们一路上可还顺利?都这么晚,你也饿了吧?” “喔,谢谢表哥,还挺顺利的,余伯主要是想让我见识一下府城的繁华,进城后就慢了一些。不饿,我们路上吃了干粮了。” 眼看快进院门了,宋筠终于从王纶密集的发问中掌握了一点点主动权,对他说: “表哥,我爹娘让我给带了礼物,还在车上放着呢。还有我的行李,都需要拿下来。” 王纶一顿,本想说让仆妇去拿,又一想,自家仆人又不知道每样东西的用处,万一给弄错了就不好了,于是问道: “表妹,你这小丫鬟知道每样行李的用处吗?不然我找两个仆妇随她去整理。” 宋筠询问地看了眼白芷,白芷点点头。 “可以,那就让白芷去整理吧,麻烦表哥了。” 宋筠也看出来了,这表哥和他姐姐全然不同,竟是个急性子,说不定那大伯母也是个急性子,那就不能让人家再等了。 这次换宋筠倒腾着两只小短腿、昂着头向前冲了,古代的布局嘛,就这样了,宋筠去了好几户人家,已经摸索出正院常在的方向了,毫不迟疑地走着。 王纶没想到对方反客为主,只楞楞地被宋筠抓着手臂,随她进了正院。 李氏已经带着王雅维在院里等候了,看难得是儿子被人拽着向前走,也觉得有些好笑,到底是顾及十多岁的儿子的面子,只略弯了弯嘴角。 王雅维可不客气,带着一种“你也有今天”的畅快,笑了出来。 王纶惹不起姐姐,吃了这个闷亏,转移话题般地对母亲和姐姐介绍表妹: “娘,姐姐,这就是筠姐儿了,她还带了个小丫鬟,叫白芷,整理行李去了。” 李氏很温柔地上前拉过宋筠的手,一边带着她进正厅,一边问: “筠姐儿一路可还顺利?你祖母还好吗?你爹娘呢?你姑姑过得怎么样?若不是你表伯父整日没个空闲,我们也该回去看看的。” 宋筠心想,这连珠炮一样的发问方式,和王纶还真不愧是母子俩,只是李氏到底做久了宗妇,同样的急性子,显得却比王纶妥当得多,每一句都留了让宋筠思考的空隙,不至于被这些问话拖拽着思维。 宋筠仗着自己年龄小,说话也不用太讲究,想到哪里说哪里: “我祖母和爹娘都好,让我替他们问表伯父和表伯母安,还说等雅维姐出嫁的时候,会一起上府城来贺喜。我姑姑大婚的时候,我和哥哥们被留家里了,我娘怕我们不懂事,闯了祸,不过姑姑回门的时候说一切都好。” 李氏点头,看宋筠头发有些凌乱,衣服也有些灰尘,就转头问儿子: “你去看看行李搬得怎么样了?让他们把筠姐儿的东西放到我给她准备的院子里。” 王纶领命出去了,李氏这才对宋筠解释道: “伯母已经让仆妇烧了热水,待行李收拾好了,筠姐儿就可以去洗漱一番、换身衣裳了,等你表伯父下了衙,就可以开饭了。” 宋筠早就想洗一下了,这时候的布料,莫名地沾灰尘,哪怕宋筠只吃干粮的时候下了趟车,衣服上已经有明显的浮尘了,好在沈氏给她带的衣服不少,还有得换。 李氏又问: “筠姐儿爱吃些什么?可有忌口?伯母问了你雅维姐,她是个粗心的性子,只说你爱吃肉,不爱吃甜,旁的就不知道了。” 宋筠听李氏这么一说,基本上就符合她的喜好了,只扭头冲着坐对面的王雅维一笑,感激道: “已经很好了,我不怎么挑食。” 这时王纶也进来了,后面跟着白芷,白芷后面还有两个婆子,帮忙搬着东西。 宋筠本来还担心,白芷如果不把礼物拿来,她该挑什么时候送,没想到白芷还挺周全,把东西一起搬来了。 宋筠从高背椅下来,走到白芷身旁,大致扫了一眼,确认拿全了后,才对李氏说: “祖母说正值春季,县里也没旁的东西可拿,就让我带了些家乡特产来。还有姑父姑母给准备的礼物。” 李氏嘴上说着: “你个小孩子,来就来吧,怎么还让你带了这么多东西,舅母也太见外了,孙女儿来我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第50章 家宴 李氏客套了一番,就让仆妇把礼物抱了下去,然后又说: “既然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那筠姐儿就去换身衣服,休息一下,等饭好了,我再让人去叫你。” 说罢,李氏让王雅维带着表妹去看看房间,又差了她身边的丫鬟,去提点一下给宋筠分配的伺候的人,让他们精心些。 宋筠心里觉得,王家这做派,的确是不同,从她进大门到现在,已经见了七八个仆人了,让来做客的她,都不自觉地郑重了几分。希望外祖父家不是这样,不然她真的有点不踏实。 哪怕宋筠只住一两天,李氏还是给宋筠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还给她配了一个丫鬟一个婆子,宋筠认识了一下临时的下人,又把表姐送走,这才松了口气,和白芷一起收拾行李。 宋筠翻了一遍,没找到给外祖家拿的礼物,好奇地问: “白芷,给外祖家的礼物没拿进来吗?” 白芷点头,说道: “表少爷说,礼物先放库房,等我们去沈家的时候,帮我们送过去。” 待宋筠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又在床榻上稍微躺了躺,王雅维便来叫宋筠去吃饭。 等表姐妹俩到了饭厅,王家人已经到齐了,包括从外祖家回来的王纭,这是王璞的二儿子,十岁。 李氏的爹是个屡试不中的老举人,家中比王家境况好一些,老爷子就做了富贵闲人,和三五好友一起评评字画、探讨探讨学问。 老爷子近几年倒是接地气一些,开始给家中子弟启蒙,李氏就把小儿子塞了进去,因此他回来得比大哥晚了一些。 王璞也回来了,已经换了官袍,只着一身青色长衫,正一脸严肃地考察两个儿子的功课。 看到宋筠进来了,李氏推了丈夫一把,招呼道: “筠姐儿可休息好了?快坐吧,这就让人上菜。” 宋筠回了李氏的问话后,然后对着王璞见了礼,王璞略问了宋筠几句,无非也是你祖母可好?路上是否顺利?然后就把二儿子王纭介绍给了她。 王纭是个很秀气的男孩子,五官随了李氏,虽然比宋策还大两个月,却比宋策瘦弱一些,而且不同于王纶的自来熟和急性子,王纭对宋筠打了个招呼后,就默默地红了脸。 宋筠两辈子加起来,也没碰到过见自己第一面就红了脸的男孩子,当然了,宋筠不会自恋到觉得二表哥对着她这样乳臭未干的毛丫头有好感,只是觉得他过于腼腆了。 李氏外表温柔漂亮,性格却挺泼辣,一巴掌拍在王纭的头上,虽然动作很轻,还是把宋筠震了一下,惊讶地抬头看过去。 李氏嗔怪地看了眼小儿子,对着宋筠解释道: “他就是这个性子,不善言辞,又动不动脸红。” “纭表哥这是内敛嘛,我娘常说我们兄妹三个太咋咋呼呼了,不够稳重。” 宋筠又看了眼王纭,撅了下嘴,继续说: “可不能让我娘见到纭表哥,不然她肯定要不喜欢我们兄妹几个了。” 李氏虽然知道这是宋筠在说好听话哄她,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其他人也跟着笑了,王纭眼睛亮亮地看了眼宋筠,脸上的红晕也散去了一些。 宋筠看到大家都笑了,松了口气,不枉她硬着头皮去装傻卖萌,能顺顺利利在陌生亲戚家渡过这几天就好。 王雅维感觉到宋筠肩膀从紧绷到松弛,也猜到这个表妹的想法,不由有些怜惜: 太不懂事的孩子,像她堂妹,越是撒泼卖痴越讨人厌;而懂事的孩子,像这个表妹,却无端地惹人怜惜。 王雅维把手轻轻搭在宋筠肩膀上,揉了揉,又挪到她毛茸茸的头顶,揉了揉, 很奇怪地,宋筠从这个动作中感觉到了怜惜,从被宋老太太说成“心被养大了”再到风尘仆仆去往并不熟悉的亲戚家,这段时间的所有负面情绪,好像都被抚平了。 宋筠有点被温暖到了,不过还是下意识地转换思绪,心里调侃道:这个表姐,有点适合做社会志愿者啊,太容易让人卸下心防了。 总之,在更为轻松的气氛下,王家五口人,加上宋筠,依次落座,等待开饭。 虽然来了客人,却是个五岁的小客人,倒也不必喝酒了,王璞是个挺克制的人,除非需要应酬,一般不会沾酒,也不许儿子们碰酒,因此,谁的面前都没摆酒。 大约是李氏他们听宋姑母提过,宋筠面前放的是杯牛乳,还略加了点糖,宋筠挺喜欢的,再加上洗完澡有些渴了,开饭前连喝了好几口。 王家的菜色还是挺丰盛的,最起码有很多是宋筠在家没吃过的,李氏还派了个丫鬟在宋筠身后站着,方便随时帮她夹菜。 宋筠最喜欢的是那道八宝豆腐。 这菜,在现代算是比较常见的菜,只是以宋筠公司在外聚餐的水准,她还没吃过这么刀功精细、滋味厚重的八宝豆腐。 更何况,王家厨子的食谱里,不仅放了常见的鸡肉、火腿、虾仁,还放了如今只有南方才有以至于北方民众几乎吃不起的香菇和笋,并不是干货,而是新鲜的。 李氏看宋筠喜欢吃这个,笑着给她解释: “这是我娘家的一道私房菜,因着你伯父爱吃,我娘特意把食谱抄了一份儿给我。没想到家里三个孩子全没随了他们父亲,倒是筠姐儿和你伯父的口味一致。” 宋筠实话实说: “在家只吃过姑母给寄来的香蕈干和笋干,还是第一次吃到新鲜的,滋味的确不同。” 王璞笑了,夸到: “筠姐儿会吃,这是前几日王爷赐下的,是旁人进献的,拿来后家里厨子都不晓得怎么做才能不浪费这么好的食材,最后一合计,还是做了八宝豆腐。” 说到这里,王璞远远点了下几个儿女,笑骂: “这几个没品味的,还都不爱吃,筠姐儿既然喜欢,那就多吃些。” 宋筠听这话,有点不好意思了,她是知道古代香菇和笋比较贵,没想到这么珍惜,于是,剩下来的时间,宋筠并没有主动再碰八宝豆腐,而是去夹了别的菜。 李氏发现了宋筠的拘束,责怪地瞪了眼丈夫:对着小孩子说这些做什么,倒让小小的孩子不敢动筷了。 没法子,李氏只能一个劲儿给宋筠夹菜,看她吃得差不多了,才停下筷子。 第51章 王璞真是好人啊 用过饭后,一行人又去了正厅,待仆人们上了茶水茶点又退下后,王璞才开了口: “你爹在信里说,你想随着赵家的女孩子一起读书?” 宋筠不知道宋念到底说了多少,只能点了下头,含糊回应: “桐姐姐和我提过一嘴,不过家里人商量了一下,觉得不太方便,就拒绝了。” 王璞显然已经从表弟那里得到了更多信息,在他看来,这其实是件好事: 宋家和赵家,人口不丰,而且都和家族有些龌龊,两家孩子日后都缺乏助力。既然结成了姻亲,为着联系得更紧密些,也很该让孩子之间多接触。 至于欠了人情与否,反而不是重点。姻亲之间算计得明明白白互不相欠,那还结什么亲呢? 不过,对一个五岁的孩子,王璞不欲说得这么深,只鼓励宋筠道: “你爱读书,这很好,既然有条件跟着先生读,那便去吧。你姑父家既然提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至于你家长辈的意见,我会写信回去和他们商量的。” 这倒是峰回路转了,王璞的话语权还是很高的,哪怕是宋老太太再坚决,也得考虑一下王璞的意见,再加上自家爹娘敲边鼓,这事儿,妥了。 宋筠感激地点了点头,想表达谢意的时候,她反而有些嘴拙,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讷讷地说了一句: “谢谢大伯父。” 对人家可能只是一句话的事儿,对自己,却是一生的事。 只有做了失学儿童,才知道读书有多重要。她实在不想剩下几十年都在家随着沈氏做针线,偶尔被宋念教着认几个字,那可太憋屈了。 说完最要紧的事,王璞问了问宋筠在家学过些什么。 在他看来,宋筠估计也就认识几个字罢了,毕竟年龄摆在这里,又是女孩。 但宋筠到底有学简体字的基础,又真的随宋念在书房混了段日子,哪怕尽力克制,却还是表现得不错。 王璞又问宋筠可会写,宋筠这下子哑火了,艰难地摇了摇头。她倒是会写的缺胳膊少腿的简体字,王璞大概率也能看得懂,但是绝对要生气。 王璞并没有失望,还是点了点头,这个年龄的孩子,能做到这步已经不错了。他指了两个儿子,对宋筠说: “在家住的这几天,让两个表哥轮流教教你。” 李氏见话题的走向越来越严肃,怕吓着侄女,暗暗捏了王璞侧腰一把,王璞这才住了口,转而说些家常话。 宋筠也松了口气,刚吃完饭就讨论学习问题,她还真怕自己得胃病。 说实话,她来府城,一是防止被回过味儿来的宋老太太收拾,二是想来府城逛逛街,谁曾想第一天就要进行“面试”,该说这是进士家的教育理念吗?学习氛围也太浓烈了。 王璞还有事要做,勉励了宋筠几句,又让人给她取了纸笔和蒙书,这才回书房处理公务了,顺便把大儿子也薅了过去。 他一走,整个正厅的氛围都轻松了些,宋筠注意到,王纭和王雅维的坐姿都放松了一些。 王纭到底是个半大少年,瘦弱归瘦弱,食量并不少,没一会就拿起了桌上的茶点吃了起来,看宋筠的目光投了过去,腼腆地笑了笑,招呼道: “表妹尝尝,这个肉烧饼很好吃的。” 宋筠摸了摸肚子,其实吃饱了,但还是想尝尝,宋家从来没做过肉馅的烧饼,黎阳县也没卖的。 王雅维看出了宋筠的为难,主动说: “我也有些饿了,我们分一个好不好?让丫鬟去厨房拿刀切一下。” 真体贴啊,这小姐姐。 宋筠美滋滋地点了点头,接过了丫鬟递来的半个烧饼,其实味道和她在现代吃过的鲜肉月饼有点像,不过肉质更鲜美一些,而且皮很酥脆。 必须说,王家的伙食的确不错,这就是金钱和权势的力量啊,宋筠暗下决心,回去要督促宋念努力学习,争取让自己成为官二代。 李氏见宋筠吃得差不多了,想着她赶了一天的路,也没留她继续说话,而是催她回去休息。 以宋筠的意思,最好是第二天就去外祖家,只是李氏可不能让表侄女来住一晚上就离开,倒显得她招待不周了,于是又留宋筠住了几天。 宋筠无法,只能让王家的仆人帮自己把给沈家的礼物送过去,并且让仆人告知外祖家,她过几天再去小住。 李氏的确是挺热情地招待宋筠,她在王家住的第三天,李氏就问了: “府城西郊有个寺,多灵验倒不至于,但是春日的桃花开得很漂亮,素斋也做得好,你两个表哥今天也不用去读书了,我们就一起去看看吧。筠姐儿意下如何呢?” 宋筠怎么会反对呢,她可太愿意出去玩了,古代版春游加野餐,还有仆人伺候着,想想就很幸福。 既然要出去玩,那肯定要穿得好看一些,宋筠让白芷把沈氏给她带的衣服摊开,从里面挑了最花哨的一套,反正是小女孩,穿多鲜亮都不过分,这是小孩子的特权。 大概是李氏觉得她来王家的这两天有点素面朝天,等宋筠换好衣服,李氏就带着一匣子珠花过来了,有白兰、荷花、芍药样式的,还有细小珍珠和金丝做点缀,看这花样,很适合春天戴着玩。 李氏也说: “春光正好,很多小娘子都会去看桃花,自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些。我看呀,你就是随你娘了,太过质朴,小女孩,穿得鲜亮些总是没错的。” 宋筠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水红杏黄,还真没觉得自己质朴了,不过对比李氏头上的高发髻和大朵鲜花,以及王雅维头上用金银线编的小辫子,自己这两个小揪揪还真是不够看,所以她欣然接受了李氏的礼物,让白芷帮自己戴了两个小小的芍药状珠花。 李氏满意地点点头,她是知道沈氏貌美的,这女儿倒也遗传了当娘的白肤细面,还有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比之她娘,更多了些娇憨,倒是很适合那支桃粉色的芍药珠花,这样的小丫头,带出去才有面子嘛。 为了安全和方便,宋筠也没带白芷,而是带了李氏给自己安排的那个丫鬟,以防万一和李氏他们走散了,连去哪等着都不知道。 第52章 春游路 大概是总被王璞压着去读书,终于能出门的王纶还挺兴奋的,路上不停地调转马头,吧嗒吧嗒跑到马车旁边,问娘亲姐姐以及小表妹有无晕车,路上见到个卖花的,都要问问女眷们需不需要买几朵簪在头上。 把李氏问烦了,从马车里伸出手,狠狠拍了他右侧的胳膊一把,让他“速速滚开”,这才让车厢里的三个人多了几分清净。 王雅维在府城住惯了,常出来玩,并不太好奇车外的风景,宋筠就不一样了,看李氏没反对,就光明正大地掀开车帘向外看。 府城明显比黎阳县繁华得多,道路两侧的店铺招牌,说是争奇斗艳也不为过,搭着高高的彩楼,挂着鲜艳颜色的布料,门口的伙计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去招待客人。 李氏见宋筠好奇,笑着安慰道: “今儿是没时间了,再晚些,素斋就订不上了。明个儿吧,伯母带你们姐妹俩去逛逛,正好给你姐姐置办嫁妆。” 宋筠这种被古代无聊生活培养出来的八卦分子,一听这话,注意力转了回来,想听听王雅维的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黎阳县的时候,只听宋姑母说男方很显赫,脸上却没带多少喜色,宋老太太回来后更是提都不提,全然不似炫耀好外甥王璞时的热络。这般情态,把宋筠的好奇心都高高吊起了。 王雅维脸上并没有什么羞涩的意思,阻止道: “娘,哪里就用得着那么多嫁妆了,倒是很应该带表妹去买些东西。” 李氏有些不乐意女儿这么讲,正想劝劝,却对上了宋筠有些好奇的眼神,想着不能在小女孩面前讨论这个,便住了嘴。 看着这婚事的确有点问题,宋筠心里这么想着,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继续用手托着车帘,欣赏府城的繁华景象,只不过心里却为这婚事编了八九个狗血版本的支线。 这时,一名鲜衣怒马的少年骑着马飞快地掠过,引得行人惊呼着四下躲避,甚至还有个担着货物的货郎被马惊得摔倒在地,两个背篓里无数个圆滚滚的果子骨碌碌地滚了出来,被经过的马车碾碎。 那货郎心疼地一边痛哭一边跪着去捡,难免有人趁势偷拿了一些,使得他更为徒劳地哭诉着,却只换来一串渐行渐远的大笑。 宋筠初看到骑马的少年郎,本想赞叹一下对方的英姿,脑海中还应景地浮现了一句“白马饰金羁”,不妨看到这幕,瞬间没了好感,低低骂了句: “这么没素质,都没人管吗?” 李氏把手帕递给宋筠,示意她擦擦刚被马蹄扬起的灰尘弄脏的脸颊,然后说: “府城就是这样的,官宦人家的子弟多,总有那纨绔不成器的,即使找到他们府上,最多也是被赔几个钱,倒显得别人是在讹他们了。我们一般是能躲则躲,和他们计较,没得失了身份。” 宋筠叹气: “我哥哥们若是敢这样,祖母怕是要脱鞋抽他们了。可见他们的长辈并不重视他们。” 李氏一愣,本想说这些多数是被家中娇惯的嫡幼子,不过一想,倒也不能说是不对,正因为对他们的前程不抱太多期待,才会纵容他们吧,可没哪个人家的嫡长子是这般作态的。 这么一看,宋家这个小女儿,倒还有些聪慧之处,怪不得小小年纪就这么大主意,被祖母驳了读书的事儿,就一个人跑来府城。 车内几个人各怀心思之间,目的地也到了。 到了佛寺门口,马车自然是不方便上去的,李氏带着宋筠和王雅维下了车,还煞有介事地分了她俩一人一个帷帽,宋筠本来觉得没有必要,她一个五岁的小丫头,再道学的人都不能因为她露着脸而骂她吧。 不过等她戴上后,就真香了:这难道不是古代版防晒帽吗?又轻柔又透气,而且显得很仙气,怪不得看上去并不迂腐的李氏会戴这个。 春光正好,来这里春游的夫人小姐的确不少,自然,里面也有李氏和王雅维认识的人,他俩忙着交际,王家兄弟俩也忙着和来护送母亲姐妹的其他府的公子交际,然后宋筠就左一下又一下地被拉扯着给他们打招呼。 大概夫人们头上手上戴那么多的首饰就是为了拿来送人的吧,所以宋筠每叫一声“某某伯母好”,就会被塞一件首饰,虽然有些忙乱,但真的挺爽的。 还有王纶的一个至交好友,还解了一个玉佩送给宋筠,看成色,比宋念的爱用之物还要好。这世界的参差啊,宋筠又想逼自家亲爹赶快去科考了。 交际过后,各家就散开了去,李氏和王雅维都长长地舒了口气,王纶反而有点躁动,跃跃欲试地想去和“狐朋狗友”一起玩儿。 王纭看出来大哥的意思,体贴地说: “大哥,不然你去和秦二哥玩吧,我陪着娘就是。” 李氏柳眉一挑,神色不辨喜怒地问: “纶哥儿怕是陪我们待在这有些无聊了,那你就去吧。” 王纶皮子一紧,连连摆手: “没有没有,我可对爹做了保证了,今天一定要好好保护娘和姐妹。” 李氏哼了一声,好在这小子还有点眼色,她转头怜爱地摸了摸二儿子的脸,深觉还是二儿子更体贴周到。 宋筠正对着丫鬟说悄悄话,让她帮自己去找个结实的布兜,好把收到的礼物放进去。 李氏在旁看着,觉得好笑,这小丫头,时而伶俐时而憨傻,哪里就用找个布兜了,放马车里便是。她招招手,让身边的婆子接过丫鬟怀里的首饰,对宋筠说: “好啦,别担心,放车里便是,有人看着呢。” 宋筠脸有些烧红,前世连买块八九百的手表都翻来覆去等活动的她,实在是无法抗拒这免费珠宝的魅力,若不是身边还有人,她早就收空间里去了。 防晒工作也做了,交际工作也做了,日头已经升上来了,李氏便提出先去吃午食,过会儿再去桃花林。 第53章 有哭声传来 王家的身份,对黎阳县的众人来讲,已经有些高不可攀的意味了,在府城却没那么尊贵。 长史,说到底只是掌管王府的一摊子事儿,这还建立在藩王倚重、朝廷信任的前提下,而府城却另有佛寺需要讨好的实权官员。 因此,王家在这里只有一处不算太大的院落,好在以王家的人口,这院子尽够了,谁也没挑剔什么,李氏只是轻声细气地让小沙弥去帮他们要素斋,还给了他一包点心。 铜钱是不能给的,像他们这种小沙弥,哪怕是拿了钱,也留不住,反倒是点心,好歹能吃上几块。 佛寺的素斋,和现代的素菜馆类似,一类是仿肉的豆类制品,另一类就是各色时蔬菌菇,因着是春日,还上了一碟春盘,另配几碗五色杂粮饭。 佛寺本身就是大地主,寺庙周围的大片农田就是他们的,不像很多富贵人家那样需要从庄子上运到城里,因此时蔬是极为鲜美的。 那碟子春盘,因着都是可生吃的蔬菜,水淋淋的又脆又爽口,肉食主义的宋筠都被春天的气息俘获了,赞叹道: “应该配着薄饼和豆酱吃的。” 李氏只笑: “筠姐儿还挺会吃的,喜欢的话,晚上回去让厨房这么做了试试。” 吃罢午食,李氏让仆人开了屋子的门,略散散屋内的味道,阳光透过木制的门楣,打下斑驳的细碎光点,把宋筠都给看困了。 李氏也有些倦意,干脆招呼道: “得了,这会儿去,怕是太阳还晒着呢,先各自回屋去休息一会儿吧。” 于是,等王家一行人去到桃花林的时候,这里的人已经不算多了,大家都赶着上午看或者中午看,因着早些看完后,回城也不太晚。 也就是李氏仗着家里人少,阵仗小,说走就能走,不用拖拖拉拉地等人,这才敢睡到下午才来游玩。 说来也怪,宋筠在现代的时候,虽然没什么时间来旅游,却也去过几次公园花园,看过桃花林、樱花林,却还是觉得古代的这片风景更有味道。 悠然的古寺钟鸣,配着环佩作响的首饰碰撞声,不用躲避拍照的镜头,也不用远离直播网红的周围,只要尽情欣赏风景就可以。 只是……宋筠有些疑惑地侧耳听了听,总觉得有哭泣怒吼的声音,她停了下来,看了眼李氏,发现他们依然在说说笑笑,好像并未听到。 李氏见宋筠停下了脚步,以为她走累了,问道: “可是累了?让李玉抱你走吧。” 李玉是李氏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身材高挑,而且因着生育的孩子较多的原因,身材有些走形了,颇为壮实,像王家兄弟姐妹三人,小时候都是在她背上长大的。 宋筠摇了摇头,有些疑惑地问: “伯母没听到哭喊的声音嘛?在那边。” 宋筠指了指身后那个方向,认真听了一次,确认并非自己幻听,而是的确有人求救。 听她这么说,其他人也凝神去听,李氏这才脸色凝重起来: 那个位置,可没什么风景,而是佛寺给贵人们预留的院落,像王家,刚从那处吃了午食。没记错的话,今日府尊大人的家眷也来了佛寺,据说是要给病弱的小儿子烧香。 其实王家一向是不和朝廷在府城的班底走得太近的,或者说,人家也不想和王家有得太近,毕竟瓜田李下的,没得让龙椅上的那位怀疑。 只是,都在佛寺,若是府尊的家眷碰到什么事,自家却没去帮一把,真出了事,难免被迁怒。 于是,李氏颇为无奈地对众人说: “今儿既然我们来了,碰到了这事儿,就不能不管了,只是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清楚,只能见机行事了。纶哥儿、纭哥儿,你们要护着姐姐妹妹。筠姐儿,你拉着表姐的手。” 叮嘱完家里人,李氏又对仆人们说道: “你们都放机灵些,若是情况凶险,就护着我们撤退。” 宋筠有点懵,其实她是觉得有人生病或者受伤,这才提出来,想去帮帮忙,没想到李氏直接就把思维发散到有坏人上面了。 难道古代治安这么差吗?宋筠一边疑惑,一边不能免俗地偷偷把空间里的防狼喷雾和电击棒瞬移到她心爱的小书包里。 反正这个书包一直是自己收拾自己背着,没谁知道她都放了些什么。而且若是情况紧急,她也没法顾及会不会暴露空间了,逃命要紧。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也偷渡了几瓶药。都是柱子去世后,她痛定思痛,以防下次身边人生病她却没法拿出药,然后一点点磨碎后倒入古代瓷瓶里的。 苦是苦了点,好歹能假装一下中医的药粉,也没法讲究克数了,约摸着用吧。 有了保险,宋筠才不那么担心,被王雅维牵着手,走到了声音最为嘈杂的一个院子外面。 李氏哪怕做了最坏打算,也没想到,竟然的确是府尊的家眷出了事,这可就麻烦了。 好在听这声音,并没有恶人作祟,她只能祈祷,院子内发生的事不涉及内宅隐私,否则管不管的,都被怨恨。 李氏快速回想了下府尊家今天来佛寺的人,好像只有府尊夫人和她的三个子女,并没有妾室之流,略放下心来,顿了顿,在院子外喊道: “是唐夫人吗?我是王长史家的,我能进来吗?” 一道沙哑的女声传了出来: “请进吧,恕我不便出去相迎。” 李氏松了口气,从王雅维到宋筠,也统统松了口气,听着彼此的出气声,他们忍不住互相看了一眼,有点想笑。 不过想到人家院内还在哭,带着笑意进去绝对要被记恨,只能绷着脸,做出一副沉痛的样子。 李氏让自家的仆人停在院外,带着几个孩子走了进去。 院内一片杂乱,有的仆人跪在地上念念有词,有的仆人则瑟瑟发抖地跪着认错。寺庙的住持也惊动了,带了好几个和尚站在屋子门口,口中还念着经。 李氏一边对他们道恼,一边带着四个孩子进了屋,只见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躺在塌上,面露痛苦地用手攥着脖子,呼哧呼哧地痛苦地喘着气。 上架感言 没意外的话,明天就可以上架了!终于! 开这篇文的时候,我都没想过还有上架的这一天,当时就想着,如果有人愿意看就好了。 没想到主编很耐心,哪怕是完全新手的人写的很青涩的小说,他还是看了,并且给了我这个机会。 这本书的每一个成绩,我都觉得特别珍贵,新人榜、新书榜、收藏破百、每周的票排名、试水推后小小的曝光,等等等等,虽然这些成绩对多数写手完全不算什么了,但是对我来讲,这是我和所有那些看过这本书的读者共同创造的成绩。 我从来没做过创作者,也没因为自己的创作得到过陌生人的认同和支持,哪怕一直有过写文的梦想,也觉得自己没这个天赋,从而不敢尝试。 真正开始写文,从一万字写到十万字,我不能说自己有了多大的进步,最起码我敢动笔了,能够稳稳地坐着打字了,不再因为羞耻感而完全不敢表露自己的想法了。 我开始有了这样的信心:我没什么天分,但是我依然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其实这样就很好了,是每一个给我机会和认同的陌生读者给了我这样的信心,我也想努力去提升自己,从而提供更好的情节和文字。 煽情的话我也不太好意思继续讲了,哈哈哈哈,毕竟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我希望等完结的时候,看到上架感言的那些读者还在。我也会为了这一点而更加努力地写文的。 然后说一下情节设置吧。 上架之前的情节,主要是女主穿越、宋家及几个重要亲戚家的人物介绍以及基本的人物关系,情节进展比较缓慢,这一点也有读者提到了,我也改了几次,多多少少紧凑了一点。 上架之后,我会用更多的篇幅写女主一家人的努力,女主如何运用空间等内容,自然了,也会有感情线。 大的方向还是不会有多少极品的存在,我不太会写打脸爽文,这本还是以温馨为主,感情线也不会虐。但是随着情节的展开,女主一家肯定是要开辟新地图、认识新人物的。 如果觉得这本书还不错,那希望上架后还能到你们的回馈,每一个读者的发言、投票,都是我写作的动力。 尤其是,首订,这个成绩据说挺重要的,关系到后续的推荐位,我还是希望能得到大家的支持的。 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多多在书友圈交流,有什么意见也可以多提,我每天都会看一遍,有好的建议或者脑洞会采纳。 第二点,说一下书友圈运营的问题。 我试了一下,作者好像没办法去运营,有意向有时间的读者可以和我讲,目前整个架构都没搭起来,特别特别缺人,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最后,我把更新量和更新时间确认一下。 没有意外情况,四月之前我还是每日一更,上午十点到十一点之间。 如果有月票、打赏,会再加更一章,当然,我的极限估计也就是每天6000字了,多了的话手会断,质量也会受影响,所以加更可以累计。 最后,还是要特别特别感谢所有读者的支持,让我每天起床的时候,都多了些期待,看看作品日报,多一个收藏,多一张票,一天的心情都好了起来了。也希望这本书能给你们带来每日三五分钟的快乐。 第54章 要不要救人? 上午在寺庙门口还雍容华贵的府尊夫人,给了宋筠一支珍珠发簪的府尊夫人,此时哭得妆都花了,都没空招呼李氏一行人。 她身侧站着的那个年长少女,则不住急切地问: “不是回城请大夫了么,怎么还未回来。” 她身边的仆妇小声安抚道: “大小姐,再等等吧。” “我小弟这样,我们能等,他哪里还等得了。” 宋筠个儿矮,身子娇小,因为在后面看不真切,偷偷挤到了前面,看着床上这个小男孩,心下有了猜测: 这应该是呼吸道疾病啊,而且看他身边的人被吓到的样子,大概率是很少犯病,或者说是第一次出现呼吸困难这种程度的症状。宋筠想了想桃花林、花粉,总觉得八九不离十是过敏性哮喘。 对这病,宋筠熟悉。说来也怪,在家乡的时候,她除了感冒的时候,基本不咳嗽;到了工作的城市,却一到换季就经常咳嗽,去医院查了才知道是过敏性哮喘。 不过,在现代的医疗水平之下,这不算什么可怕的病症:一百个人里可能有五十个都有过敏源,而有过敏源的人群里,估计有一半都会有咳嗽的症状,再严重一些的则会哮喘。 只是,这是古代,一个孩子从小就有这种病,很多治疗方法是完全没办法用的,那就太痛苦了。 她这么想着,眉头不由得紧紧皱在一起,只有得过这个病的人,才知道这病有多痛苦,咳起来真是恨不得把气管切开。 一个小女孩皱着眉头,用同情的目光看向另一个孩子,还是挺显眼的,虽然宋筠没感觉,唐夫人还是注意到她了。 一方面是觉得这孩子可爱,另一个方面则是想着人家的小孩俏生生地站着,自己的孩子却痛苦地躺着,不由地对宋筠说道: “哥哥病了,不然还能和你一起玩。” 说到这里,她又有些悲痛,一只手替儿子拍着背,一只手则胡乱抹了把泪: “他早就想出来玩了,终于出来了,没想到却……” 宋筠看到她这么哭,莫名想起那个冬天沈氏在夜里压抑的哭声,又想到柱子去世后,隔壁婶子的悲鸣,这就是母亲吧。 若是明明有可能救过来他,却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母亲失去自己的孩子,恐怕她又要多一桩后悔事。 可是…… 宋筠为难地看了眼李氏,又想到在老家的亲人,这可是知府的儿子啊,若是喝了药却死了,难保他父母不会迁怒。 王璞的仕途会不会受影响?宋家会不会被针对? 宋筠低下头,正好对上床榻上那个孩子痛苦流泪的眸子,还是咬了咬牙,拽了拽李氏的衣袖,示意她自己想出去一趟。 李氏还以为宋筠想去透透气,想着自己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暂时离开一下也没事,就带着宋筠出去了。 走出院子,又走了一段路程,宋筠才对李氏说: “伯母,去年冬天,我们邻居家的柱子也是喘不上气,咳嗽,然后去世了。他是我的好朋友。” 李氏以为宋筠回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忍不住用手摸了摸她的脸,轻声说: “没事的,这个哥哥会好的。” 宋筠点头,继续说: “自那之后,我就一直很怕我身边的人得了这种病,前段日子随我娘去逛集市的时候,碰到一个胡商,他说他那里有种神药,可以治这种病。我想着,我想着院内的那个哥哥或许需要呢?只是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治好。若是不能治好,我们会不会被迁怒?” 李氏没料到是这样的事儿,说实话,她不太信这个胡商所谓的神药,而且的确要冒很大风险。 只是,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这么死去,她也不落忍。而且同为官家女眷,她和唐夫人多少还是有些接触的,知道对方是通情达理的人,或许并不会迁怒与此。 不过,她还是决定再看看,看看请来的大夫会怎么说,如果对方说他没法治,那时候再把药拿出来。 想到这里,李氏问宋筠: “你的药呢?” 宋筠连忙把背后的包取下来,把那瓶早就被研磨好的药递给李氏。 她是觉得这药很大概率会管用的,只是古代人的确很难相信,毕竟对很多魏朝人来讲,天朝上国之外的国家全是蛮夷,哪里会有正经药物呢? 李氏详细端详,发现这是个普通的瓷瓶,从外表看不出来什么,这才打开盖子,嗅了嗅药粉的味道, 一边嗅一边问宋筠: “这药怎么吃呢?一顿的剂量是多少?” 宋筠早就测量过了,有个大概的数值可以参考: “用温水冲服,大人一顿一勺,孩子减半。” 李氏收了起来,沉吟片刻,这才下定决心: “这药,先别说是你拿出来的,就说是我买的吧。若是有效果,再告诉他们真相也不迟。” 宋筠又不是真小孩,哪里不知道这是让王家承担了全部风险呢,人家有这个心意,是人家厚道,自己可不能生受了。 于是她很坦诚地说: “伯母,我只是个小孩,无法对我拿出来的药做担保实属正常,他们就是追究,也不可能明面上针对我家,伯母拿出来就不一样了。更何况,若是我家被迁怒,伯父伯母总不会不管我们。若是伯母被迁怒,甚至影响伯父的仕途,我家却很难帮上什么忙。” 李氏知道她说的有道理,自己未尝没有这个考量,不过是不忍心把来做客的小孩子推出去罢了,如今见宋筠考虑得这么清楚,也就顺了她的意。 “那你等大夫诊断完后再拿出来。” 宋筠听懂了她的意思,虽然有些犹豫,却还是答应了。 两个人回去后,唐家请的大夫还没到,想来也是,如今医术精湛的大夫基本都是老年人,恐怕也没办法骑马赶路。唐家人又不敢轻易挪动病人,只能这么等着。 宋筠又等了等,然后有些哀求地看了眼李氏,毕竟她手里的药并非激素药物,起效时间慢,对重症的作用也不大,再拖下去就没用了。 第55章 做了件善事 李氏注意到宋筠的目光,也觉得没法再拖了,只能点了点头。 宋筠本来还有些害怕的,说句很寒酸的话,她前世连市长都没见过,这时却有可能得罪真正决定别人生死的知府,只能希望这药对古人也有效吧。 她向前走了两步,被唐夫人的女儿注意到了,唐家小姐虽然焦急,倒也没对小孩子有什么不满,反而招呼身边的丫鬟,让把食盒里的糕饼给宋筠分一盘出来。 还别说,宋筠的确是饿了,距他们吃完饭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左右了,如今日头都西斜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盘子,又扭头递给王纶表哥,准备一会儿吃。 手里空了下来,她才从包里掏出来刚给李氏看过的药瓶,递到唐夫人面前,组织语言说道: “之前陪我娘去逛集市的时候,从一个胡商那里买了这瓶药,他说此药可以治疗咳疾和喘鸣。因着我从小体弱,我娘就买了,让我随身带着。” 唐夫人看到药瓶的时候,原本有些疑惑,听宋筠这么讲,虽然半信半疑,却还是接了过来。 宋筠看她接了,继续解释道: “不过我这些日子一直没病,所以并没有吃,我想着这位哥哥或许需要,就找出来了。” 唐夫人蹙眉,没经过验证的药,她也是不敢给儿子用的,只是现在也没时间让人验明药效了,只吩咐仆人去寻一只野猫野狗,查验一下是否有毒。 寺里的管事正觉得棘手呢,生怕唐家小公子死在他们这里,一听要寻动物试药,忙不迭地说道: “小的去找,小的去找。” 然后挪动着圆滚滚的身体跑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对在院外聚集的僧人喊道: “快!快去寻只狗来试药!” 唐夫人细细地问起这药的具体情况: “在哪里买的?可知道那胡人是哪国来的?可有说明该如何服用吗?” 宋筠回答: “在黎阳县的集市,我们那边隔段日子就有胡商来卖些货物。哪国的我不清楚,只知道是红发蓝眸,我之前从未见过这人。” 站着的少女有些奇怪,质疑道: “照你的说法,他应该不是常来大魏卖货的人,那你是怎么和他沟通的。” 宋筠心下一紧,这倒是她疏忽了,习惯了靠翻译软件或者英语和外国人沟通,撒谎之前还真没想过沟通的问题。 好在她只有五岁,有些疏漏也正常,宋筠磕磕巴巴地咳了几声,又重重喘了几口气,这才解释道: “他拿着这药一边比划一边学给我们看的。我娘就懂了,用了块碎银子和他换了这瓶药。” 唐夫人原本以为是李氏有药却怕担责任,这才推了个小孩出来说话,听宋筠这话条理清晰,想着五岁的孩子哪怕撒谎也不至于这么滴水不漏,还是相信了。 她示意女儿不要再问了,又温柔地重复了一句: “他有说该怎么服用吗?” “他只用手比划了一下,说大概是这么多的用量。” 宋筠说着,把大拇指和食指圈成了一个小圈,给唐夫人看,然后又补充道: “我娘说,小孩子的剂量应该比大人轻一些,或许用不了吃这么多。” 这时,寺里的僧人用手捏着一只狸花猫的背脊就走了进来,小猫还懵懂无知的喵喵叫着,瘦骨嶙峋的身体不住地团团转着,似乎是想确认被带来了何处。 宋筠有点不忍心,几乎都要说“让我来试吧”,反正她是知道这药对人体无害,正常人吃了也没事。 不过,她还是忍住了,不能表现得太怪异了,普通小孩怎么会敢尝试陌生的药物呢? 唐夫人把药递给身后的婆子,让她挑出一点喂给这只猫,又等了一会,看没什么反应,好歹确认这药是无毒的。 这才和寺里的人要了碗温水,倒出一部分冲药,白色的药粉迅速融化在水里,唐夫人略抿了一口,被苦得一愣,又怕小儿子不愿吃,让丫鬟去找了一匣子蜜饯。 宋筠对接下来的事虽然有些担心,但腹中的饿意却不住提醒着自己该吃东西了,大概是越紧张,能量消耗越快,宋筠忍不住,从王纭手里的盘子里找了块看上去足够柔软的糕点,吭哧吭哧吃了起来。 自宋筠提出献药后就一脸懵逼的王家兄弟姐妹三个这才回过神来:该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吗?旁人碰到这种情况也就是问候几句,绝不愿意沾手的,这小丫头倒是胆子大,竟然还敢把没吃过的药拿出来。 不过木已成舟,唐家那小公子已经苦着一张脸被喂了药,王纶他们再心惊,也只能希望这药的确有用吧。哪怕没用,情况只要不恶化也是好事。 事实上,他们都小瞧了这药,甚至宋筠也没想到起效这么快。大概是古人没吃过各种西药,也没被杂七杂八的有害物质侵染过免疫系统,药物的作用特别灵敏。 没一会儿,床上的小男孩的呼吸就平稳了很多,哪怕胸腔里还有呼吸的杂音,喘息声还有些重,到底不是痛苦得恨不得抓挠气管的状态了。 唐家人喜极而泣,佛寺的话事人们也松了口气,连声说要招待王家人和唐家人用饭,给他们压压惊。 宋筠放下心来,又拿了块山药糕来吃,听了这话,有些迟疑,最后还是决定好人做到底: “我外祖父母在府城开了医馆,我娘也会些医术,我听她提过,我们这个年龄,接触到陌生的花香,或者吃到陌生的食物,就有可能咳嗽不止,以致呼吸困难。所以我觉得……嗯……” 唐夫人原本就准备连夜赶回府城,儿子如今这样,她哪里有心情留下吃饭呢,听了宋筠这话,更觉如此。 只是她也知道贸然拒绝,佛寺众人怕是心下难安,于是安抚地对住持说道: “这原本就是我家孩子体弱,今日前来,也是为了替他求佛祖保佑,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好在碰到王长史家的侄女儿,我儿才幸免于难。想必这也是佛祖的庇佑吧。今日怕是不能留下了,待来日,我再亲自来寺里还愿。” 第56章 捡了只小猫 佛寺里的人,知道这是人家不愿计较的意思,而且说实话,他们也觉得冤枉的很,今日的素斋,不晓得有多少人吃了,食材都是一样的。这是唯一一个吃完就病的,严格来讲,也不是他们的过错。 只是人家到底是势大,更何况的确是苦主,住持才担心被迁怒。如今见对方不愿计较,这才放下心来,说了几句吉利话安慰唐夫人,这才带着一众人离开,方便唐、王两家沟通。 唐夫人看了眼手中的瓶子,有些不舍得还给宋筠,怕自己儿子还会用到,只是这到底是人家小姑娘的亲娘给自己孩子买的,王家也不是好欺负的人家,她不能这么占了去,只能恋恋不舍地递给宋筠。 宋筠接过去,想了想自己空间里那一箱子药,又想了想那支簪子上的大颗珍珠,看了眼唐夫人,还是说: “夫人还是留一部分吧,万一这位哥哥还需要喝呢。” 唐夫人感激地看了眼宋筠,连声嘱咐丫鬟去寻个干净药瓶,像是生怕宋筠反悔。 李氏看着宋筠这么做,倒也没阻止,做人情就做到底,不然留着点隔阂,反而显得不好看。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觉得有些晚了,也不准备留下来吃饭,而是低声嘱咐儿子,让他带几个人去他们的院子里收拾东西,一会儿赶夜路回府城。 唐夫人听到这话,有些抱歉地看了眼王家人,说道: “原本该好好感谢一番的,只是孩子这样,今日实在是抽不出时间了。等他大好了,我和我家老爷亲自登门致谢。” 李氏只微笑地说: “夫人客气了,碰到了,能帮一把总要帮一把的。更何况这是我这侄女儿自己想到的,我可不敢居功。说到底,还是孩子心善,我那弟妹又心细,恰好买了这药。” 唐夫人都不用李氏说,也是更感谢宋筠的,只是这样的恩情,倒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回报的,只能先记下来了。 她又想起宋筠提起外祖父母在府城开医馆,一是觉得这家人肯定医术不错,二是为了表达感谢,就问了一句: “不知道筠姐儿外祖父开的医馆叫什么?” “沈氏医馆。” 唐夫人隐约听说过,却没用过这家人,她不是府城人,随丈夫赴任不过两年时间,还真的不太了解,便决定回去后打听打听,若是治病治得好,也能多提携提携这家人。 两家人又寒暄了几句,李氏看唐夫人面上还有些焦急,知道她要回去找大夫再看看,连声催促她带着孩子回去。 送走唐家人,李氏这才觉得轻松了很多,之前一直提着心,生怕出事,好在这药的确管用,竟是坏事变好事,还收获了唐家人的感谢。 宋筠已经完全放下心来,唐家的感谢对她来说还有些遥远,毕竟以宋家如今的阶层,人家最多送点礼物。 至于是否能提携一下宋念、给某个哥哥一个来府学读书的机会、甚至是给宋筠一段好姻缘之类的,很悬。宋家没那么大面子。 总之,对宋筠来说,并不会得到什么很大的好处。更何况她救人也不是为了攀关系,所以对接下来的事看得很开。 哪怕人家只认王家的恩情,那也没什么,就当是宋家回报王家多年的帮助吧。 于是在李氏看过来的时候,宋筠已经一脸轻松地蹲在地上抚摸那只小小的狸花猫了。粉红色的猫舌头舔过宋筠的鞋面,还不住咪咪咪地叫着。 宋筠掰碎了一点点糕点,喂给小猫,不由生出想养的心思来,她还没养过猫主子呢。 李氏见她这么快就没心没肺地逗猫玩,心想,到底是个孩子,再懂事也有限,剩下的事,还是回去和丈夫商量了再筹谋吧。 “喜欢就让丫鬟抱回去吧,反正在这寺里也只是做野猫罢了。” 宋筠听了李氏的话,兴奋地让丫鬟把小猫抱起来,准备回去以后用硫磺皂好好给它清洗一下,省得有虫子。 她还准备好好设计个猫窝和猫爬架:无论是以王家、宋家,还是沈家的住宅面积,养只猫都太方便了,这可不是放个猫笼子就会显得拥挤的房子了。 王纭看了眼天色,提醒道: “娘,我们尽快动身吧,一会儿城门要关了,” 王纭所言真是一点儿没错, 王家人刚刚进了城,城门就关了,虽然让家里人和府尊要道手书也能进来,只是到底麻烦了些,能不惊动旁人是最好的。 唐家一连几天都没上门,只是让家里管事的送过来一车礼物,又对王璞和李氏告恼,说是家里老爷夫人正忙着给小公子寻找名医,一旦忙完了就来拜访。 他们来不了,那就证明宋筠还得再等几天才能去外祖家,不过在王家做娇小姐的日子其实挺滋润的,她觉得可以再多住几天。 有两个表哥负责一对一指导她读书,一个是0.7倍速,一个是1.5倍速,又能学习又能复习,完美。 还有一个表姐负责陪玩,王雅维大概被李氏安排了任务,要招待好宋筠,因此隔三差五带宋筠出去逛街。 哪怕是李氏,见完家里管事,也会给宋筠讲讲府城高门大户的八卦。 当然,妻妾争宠、子女争产这种类型她不会讲,更多是讲讲各家的亲戚关系以及是否有恩怨。 饶是如此,宋筠也大开眼界,为了让李氏多说一些,总是特别认真地给反应,生怕她觉得和小孩聊天没意思。 李氏的倾吐欲在宋筠总是亮晶晶又充满好奇的圆圆眼睛中得到了满足,越看宋筠越喜欢,不仅大手一挥给她找了木匠来,负责做猫笼和猫爬架,又带宋筠去了胡商聚集的地方逛了一天。 以至于宋筠来了不到半个月,把沈氏给她带的钱都花去了一多半,正当她想着怎么变卖那日收到的部分不太用得上的礼物的时候,唐家人终于给王家递了帖子,说明日要来做客。 第57章 接待了个客人 这次的客人规格很高:总之,就是唐家全家人都要登门拜访了。 对宋筠来讲,难得接触层次这么高的人,哪怕不是为了抱大腿,留个好印象也是应该的。 她为了突击一下文学素养,连夜把读中学时被语文老师要求买的《史记》《人间词话》《资治通鉴》《红楼梦》等书翻了出来,囫囵吞枣地过了一遍。 又觉得还不够,在手机里找出几本下载好的古言,准备学学作者笔下角色的说话方式,力求做到好听话能一串一串地往外冒。 做完这一切,都快天亮了,宋筠忍痛拆了片面膜,敷完脸又把面膜里的精华液挤在手上、脖子上,至于包装袋里的液体,宋筠又放回了冰箱,毕竟是不可再生资源,得省着点用。 宋筠几乎是以要参加前男友和现任顶头上司的婚礼的郑重态度做了准备,没想到唯一用得上的就是她水当当的小脸蛋:被唐家的姐姐瞧着可爱,捏了几把。 至于凹才女人设、天才人设,不好意思,大人谈话,没空让小孩子插嘴,她只听了府尊和唐夫人夸了自己几句,就被李氏以“带着哥哥去看看你那只小猫的理由赶走了。” 果然,这种家庭的规律更严一些,在宋家,她撒个娇也就留下来。偶尔偷听一下,家里长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王家却容不得这么没教养的行为,宋筠在亲戚家也不想犯禁,干脆带着被自己那瓶药救回来的小男孩朝养猫的地方走去。 说是小男孩,人家是比自己大一岁多的,那日他在榻上躺着,面露痛苦,宋筠还不觉得什么,今天见了,才觉得他长得真是不错: 有些细长的桃花眼,这一看就是随了他娘了,唐夫人的那双眼睛,真的可以说是顾盼生辉了。鼻梁虽然挺拔,却并不突兀,而是有道柔和的弧度。更妙的是右侧嘴角有一个小小的酒窝,既不过分甜腻,又有些可爱。 总之,是个很可爱的小男孩就是了,而且瞧着很好说话。 因为对方看起来脾气不乖,又没长辈跟着,宋筠不自觉就放松了很多,边走边打听: “你叫什么呀?你喜欢小动物吗?或者有什么喜欢做的事儿吗?伯母可让我招待好你的,你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想玩的,都可以对我讲。” 身侧的小男孩说话的时候慢悠悠的: “我叫唐晏,日字头的那个晏。我姐姐养了只鹦鹉,我有时候也会逗它玩。没什么喜欢做的事,主要是家里人也不让我跑跳,一般就是看书习字。吃的喝的都随意,而且我也不太饿。” 真是戳一下动一下,宋筠有点憋气:这孩子,不会聊天啊。互问互答,这话题不就顺下去了嘛。害得自己还得想新话题。 宋筠只得天马行空地胡扯: “哈哈,名字取得很好诶。” “为什么这么讲?” “晏嘛,海清河晏,多美好的期待。我猜给你取名字的人一定是个忧国忧民的好官。” 唐晏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这么顺着夸自己亲爹,只能说: “是我爹取的。” “你看喽,我就说是这样,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嘛,我懂我懂。” 宋筠见唐晏只点头不说话,为了活跃气氛,只能继续说: “而且晏这个字寓意也好,天晴、明亮,还有安乐,每一个都是好意思。” 唐晏这种从小体弱的孩子,反而更内秀,他也读了不少书,又因为是自己的名字,自然知道“晏”的释义,听一个女童侃侃而谈,虽然有些惊讶她知道这些,到底还是有些恶趣味地想为难她一下: “可是这字也有‘晚‘的意思啊,这可不是什么好的释义。” 宋筠噘嘴瞥了眼唐晏:古代小孩心眼还真不少,聊个天还要辩论几句,小瞧谁呢。 她在长辈或者哥哥姐姐面前装小孩太久了,好久没胡侃了,这时候也不束缚自己了,而且只有胡搅蛮缠才能打败杠精啊,于是她迅速反驳: “这话我可不认同啊。‘晚‘怎么就不是好释义了?我觉得这个释义是最有深意的。” 唐晏只是想逗逗对方,没想到她这么硬气,还一定要找出理由来,不禁有些好奇地发问: “这话怎么说?” “都说‘大器晚成‘,可见早早就出风头的不见得就是俊彦,晚一些成功的不见得就没能力。” “那照你的说法,早些有成就的竟是都比不过后来者喽?” 宋筠瞪了他一眼,这可真是杠精附体啊,她已经好久没体会过说一句话需要加五六个定语才不至于被曲解得过分的生活了,没想到在古代又开始了。而且还是个有文化的杠精,难对付。 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我只是说,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有的人是这院子里的花,只种一两年就能开出花。有的人或许就是树,前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显得既不漂亮也没有用处,可它不是什么都没做,不过是把时间用来向下扎根、向上努力罢了。等它长成了,你会发现,它的作用不见得比花差。” 这时正好走进了宋筠养猫的院子,唐晏看到一整个院子的猫咪游乐园,忍俊不禁地指着这一片,促狭地问道: “难道就是被用来做猫笼吗?” 宋筠尴尬了,这也太打脸了。她只能飞快转动脑子,想转移个话题,然后突然发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她阻拦了唐晏要走进去的步伐,不仅唐晏和他身后的小厮懵了,白芷也愣了,还以为自家小姐这是和对方赌气。 虽然白芷也觉得这小少爷太没眼力见儿,明明是被自家小姐治好的,说话还这么不好听。不过对方毕竟是知府老爷的儿子,是白芷做梦都没想过会见到的人物,她怕宋筠得罪了对方,忍不住开口提醒: “小姐……” (本章完) 第58章 收了车礼物 唐晏也以为宋筠生气了,有点不好意思,他只是太孤单了,难得有同龄人和他这么有趣地聊天,就随意了些,正想着该怎么道歉,却听宋筠很严肃地问: “你接触鹦鹉的时候有咳嗽吗?还碰没碰过其他类型的动物?” 唐晏愣了,万万没想到话题的走向能这么诡异,被宋筠催促了一声,才回道: “没有咳嗽过,我摸过我哥哥的马,还有我姐姐养的狸奴,都没咳嗽。” 宋筠艰难回想了一番,才意识到狸奴就是猫的意思。她不由地撇撇嘴,大户人家,就是讲究,在黎阳县可没这么说话的。 不过她还是为自己刚才的行为解释了一句: “我听说会突然咳嗽的人,有可能接触动物皮毛后也咳嗽,这才问你一句。” 唐晏若有所思,他的确也听给他治病的大夫说过类似的话,没想到这个小女孩竟也懂,他不禁有些好奇: “你这么小就知道这些了?看来你外祖家的医术的确很好。” 宋筠想,沈家在府城扎了根,能在一把手家庭面前露露脸也是好事,于是吹嘘道: “当然好啦,不好也不会从黎阳县来府城开医馆,还一连开了这么多年。而且我娘说,我外祖父和舅舅每年都会办好几次义诊,为了给那些看不起病的人看病。” 这时,已经被养胖了一些的狸花猫脚步轻盈地顺着环形的猫爬架跳了过来,很熟稔地盘在宋筠的肩头。 说实话,虽然宋筠很享受猫主子对她的亲近,还是忍不住哀嚎了一句: “我的衣服啊,又毁了一件。” 在古代养猫,什么都好,就是特别费衣服,越是金贵的衣服越容易坏,猫爪子在身上一划,衣服就抽丝了,若是整只猫都趴在身上,那更完了,一会儿能破好几个洞。 之前几天,宋筠在王家住习惯了,脸皮厚度有明显提升,为了方便陪猫玩,穿的都是颜色旧了一些的衣服。 今天要招待唐家,她才穿了沈氏给她拿家里最好的料子做的新衣服,结果没一个时辰,就毁掉了。 不过目前更重要的还不是自己的衣服,而是唐晏的衣服,宋筠察觉到肩头的狸花猫跃跃欲试地想往唐晏身上跳,连忙伸手把它薅下来,然后递给白芷: “快把它放笼子里吧,今天没办法陪它玩的。” 唐晏对猫的兴趣本来就不算大,宋筠让把猫抱走了,他也从善如流地接受了,问宋筠: “我们接下来去做什么?” 宋筠也不知道正厅那边要聊多久,又不敢带着唐晏去逛园子,怕他过敏,想了想,只能说: “我住的院子有个小书房,不然我们去那里坐坐?” 这原本就是下一站行程,因着没办法和猫玩,只能提前了,好在李氏早就让厨房准备好了招待客人的各种茶点,倒也不用宋筠做什么,只要陪聊就可以。 宋筠带着客人在书房坐下,又叫白芷去厨房要些茶水点心,这才大眼瞪大眼地和唐晏对坐着发呆。 唐晏主动开了口: “你要不要去换身衣裳?” 宋筠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衣服还坏着呢,她扭头看了看,的确已经有好几根丝线被抽了出来,而且半个肩膀的的衣服都抽抽巴巴的。 哪怕再不舍得,她也知道这衣服基本废了,只能等回家后看看怎么修补,或者改成其他衣服了,不过目前的重点还是换身衣服。 宋筠怕唐晏自己待着拘束,先在书架上翻出几本王家给她买的蒙书,又把桌上放着的画册整理出来,这是她随王雅维逛书铺时买的,多数是些“孟母三迁”之类的小故事。 她把这些书推到唐晏面前,说道: “呐,都是我的书,你可以随便看,一会儿如果白芷送来茶点了,你饿了就用一些,不必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宋筠又想了想,把纸笔拿出来递给他: “你若是想写些什么,也可以用。” 还没等宋筠换好衣服,就有人来通知,说是唐家人要走了,宋筠正由着白芷整理衣领呢,听了这话,有一瞬间的呆滞,她以为唐家人怎么也得用了饭再离开,没想到这么急。 不过想想唐大人的身份,再想想王璞的身份,宋筠也理解了: 不见得是两家人关系不好,而是朝廷的大臣和藩王的长史,走得近了,无论是坐龙椅的还是住王府的, 都不放心。 宋筠只能带着唐晏回到正院,又被唐夫人拉着夸了几句,这才跟王家人一起,目送他们离开。 唐家带来的礼物,只有一小部分是给王家的,剩下的全是给宋筠的,据说人家还给宋家准备了礼物,正快马扬鞭地赶路去送呢。 这样算来,不算唐夫人给的见面礼,唐家已经送了宋筠两次礼物了,每次都很多,哪怕古代的抗过敏药再珍贵,几片药能“卖”出这个价也值了。 李氏看宋筠望着库房的各色礼物发呆,以为她在发愁怎么带回去,开口道: “正巧你伯父要差人回去一趟,干脆让他把这些东西给你送回家里吧,省得你回去的路上不好拿。” 宋筠其实没想过这事儿,听李氏一提,也反应过来了,连连点头。 把唐家招待完了,宋筠又在王家住了两天,终于提出了要去外祖家。 无论如何,来了半个月还没去外祖家住过,若不是有个唐家来拜访的借口,还真是有些说不过去。再不去,恐怕沈家也要派人来催了。 李氏有点依依不舍,她还挺喜欢宋筠的,先不提得了唐家感激这事儿,就是日常相处而言,她俩虽然年岁相差得多,倒是颇为合拍: 家里孩子大了,都各有事做,丈夫又忙碌,和宋筠每天吃着茶点聊着天,还是挺开心的。 不过,人家到底是来看望外祖父母的,再留就不好了,李氏略留了宋筠几句,又嘱咐她有事就差人给王家传信够,这才让家里的管家准备了些礼物,又备了马车,让王纶把表妹送过去。 第59章 去沈家做客 沈家的宅子,无论从地理位置还是从豪华程度来讲,肯定是不如王家的,和宋家倒是差不多。 不过府城大、不易居,沈家能买得起这样的宅子,说明还是比宋家日子要好过一些的。 宋筠到的时候,家里只有外祖母和大舅的小儿子——沈让,这个表哥今年只有六岁,宋筠还是头一次见他。 沈母没想到外孙女今天就过来了,很惊喜,又忍不住嗔怪地说: “来家怎么不提前说,早知道就不让你外祖父他们去医馆坐堂了。” 宋筠挽着外祖母的胳膊,一边让白芷随着沈家的仆人去放行李,一边说: “王家的大伯母一直留我,而且那日去寺庙又恰巧把身上的药给了唐府尊家的小公子,人家说要去王家道谢,大伯母就更不让我走了。等着把唐家人送走,我想着不能再拖了,否则过段日子估计我爹娘就要派人来抓我回去了,这才说动了伯母,让表哥送我过来。” 沈母听这话音,觉得王家应该是对外孙女不错,不过怎么和唐府扯上关系的,她还是有些迷惑,细细问了几句: “怎么还碰到他家公子生病了?你又不懂医术,给了人家什么药?也太莽撞了。” 也就是亲外祖母了,李氏未尝不觉得她莽撞,不过并不会明着说她,只隐晦地提点了好几句。 因着人家是关心自己,宋筠也没着急,从头解释了一遍: “也是情况紧急了,我们去看桃花的时候,听到哭声了,因着是在寺里给官宦人家预留的院子那边,伯母就猜测是府尊家出了事。既然我们在那里,肯定不能装作不知情的离开,只能过去了。” 沈母一边让下人给去准备些茶点,一边嘱咐身边的婆子带着沈让去玩,这才继续问: “然后呢?” 宋筠坐在沈母身侧,把剩下的事说了出来: “他家的小公子像是有些喘不过气,还咳嗽,我就想起来之前随我娘逛集市时和胡商买的药了,拿出来给他们了。” 沈母不赞同地说: “每个人的病症都不同,你怎么能随便把药给别人呢?更何况还是胡商的药,万一吃出问题,不提知府老爷会不会针对你家,哪怕是你自己,也会觉得愧疚的。” 宋筠其实也知道这么做太冒险,但是看着别人死在面前,她也的确做不到,尤其是她明明知道自己有药的时候。 好在沈母也是学医的,医者仁心,难免有冒风险的时候,她没再说什么,转而问宋筠在王家过得如何。 终于聊开轻松的话题了,宋筠把在王家住的这段时间的经历讲了一下: “每天下午,两个表哥都会轮流教我识字,大表姐也会带我去逛逛府城,伯母比较忙碌,只能抽空和我说说话。” 祖母俩正聊着天,大舅母刘氏也从外面回来了,见到宋筠,先是一愣,然后才意识到这是谁,先是“哎呦”地叫了一声,然后就对沈母说: “娘,这是咱家小妹的闺女吧?都长这么大了?” 然后她又上前要摸宋筠的头,快碰到的时候却收回了手,讪笑道: “瞅我这记性,我刚在外面挑了菜,手还脏着呢,筠姐儿先坐,舅母去换身衣裳再过来。” 沈母笑骂一声,催她进去,这才对宋筠说: “你舅母就是这样,风风火火的,好在人不坏,性子也直爽。你既来了,也别拘束,有什么缺的,就和你舅母讲,让她差人去买。” 刘氏换了衣服出来,像所有不太熟悉却又要表达亲近的大人一样,问宋筠“几岁啦?在表伯父家住得可好?家里祖母身体还好吗?你爹娘还好吗?” 等宋筠一一回答完毕后,她才对婆母感叹道: “不愧是咱家小妹和姑爷生的孩子,就是机灵,咱家让哥儿现在还整天傻兮兮地要和隔壁小子打架呢。” 说到这里,刘氏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小儿子呢,连忙问婆母: “娘,让哥儿呢?又跑去玩了?昨个儿刚和人家打了一架,被虎头娘找了来,今天再去折腾,怕是又要被骂上门了。” 沈母差人去把孙子找来,又嘱咐儿媳妇: “诚哥儿他娘,你去厨下让他们准备饭食吧,一会儿你爹他们就回来了。” 刘氏应了之后,并没有离开转而问宋筠: “筠姐儿爱吃些什么菜?舅母让他们去做。” 宋筠初来乍到的,还没和他们熟悉到可以随意点菜的地步,只矜持地说: “都可以,我不挑食。” 刘氏离开后,沈让也被带过来的,沈母想着小孙子是个活泼的性子,干脆让表兄妹两个凑一起玩。 沈让的确又活泼又热情,和宋筠只熟悉了几分钟,就要拉着表妹去隔壁找小伙伴玩。 宋筠也是听了刘氏的话的,心想:就是那个被你打到叫家长的小伙伴吗?我跟着你去了,难道不会被打出来? 沈母也不想宋筠去隔壁,一是她毕竟是举人家的孩子,宋家的氛围和这些市井人家还是有些不同的,怕隔壁家老太太说话粗俗带坏了她; 二是一会儿就要开饭了,让俩孩子在自己家玩玩便是,哪有赶着饭点去做客的。 于是沈母劝道: “你妹妹年纪小,又是头一次来,哪里就能跟你一块儿去隔壁玩的,你若是真想带着妹妹玩,那就在咱们院子里聊聊天或是教妹妹认识一下草药,等会儿就要吃饭了。” 沈让第一次见这个妹妹,他在家时最小的,兄姐都嫌弃他太小,不爱带他一起玩,以至于他有些孤零零的,如今家里来了更小的孩子,还是个香香的妹妹,他就舍不得和妹妹分开了,也不闹着要去找臭烘烘的男孩子了。 宋筠看他委屈巴巴的样子,觉得这个表哥可比唐家那个人小鬼大的杠精可爱多了,就把她心爱的小猫咪贡献出来了 ------题外话------ 隔离在家,正好码字了,存稿比较多,这三天差不多可以三更。 () ( = ) 第60章 一家人见面 宋筠刚把自家宠物供出来,沈父、沈枫、沈诚、沈谦祖孙三代就从医馆回来,然后她敏锐地发现小表哥的手从狸花猫身上拿开了,然后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 宋筠看他这个作态,猜到可能是外祖父或者大舅不许家里孩子养宠物。 这种观念,在现代的医生家里也算常见,她做家教的时候,就碰到过一个小女孩偷偷买了只仓鼠,让这只仓鼠每天昼伏夜出,却还是被爸妈发现的悲惨经历。 据这对父母所说,猫狗身上携带的细菌和病毒很多,容易传染给免疫力低的孩子。 沈家人不懂免疫力,但懂风邪入体。更何况如今的人身上都容易生跳蚤,动物身上就更别提了,传到人身上那可就麻烦了。 她捡回来的这只小野猫,一开始身上也有跳蚤,也就是宋筠很奢侈地用了硫磺皂给它洗了三四次,又让白芷跟自己一起找了一下午,才干净了。 沈父他们又不瞎,甚至可以说,这年头学医的视力都很不错,因此他们早就看到沈让的小动作了,只是更吸引他们注意力的是俏生生站在院子里的女童。 虽然他们只见过宋筠一面,而且那个时候宋筠还是个婴儿,和如今的样子天差地别,但这个年纪、这个时候出现在府城的,除了沈氏的女儿,还能有谁? 沈父和沈枫既惊且喜,他们都想好要去王家问问外孙女儿的情况了,没想到这么猝不及防地见到了。 沈诚和沈谦虽然没父祖那么激动,也挺热情的,走过来就唤“表妹”。 一番拜访问候,宋筠又从白芷手里接过了沈氏亲手给沈家每个人缝的衣服,挨个送了,一直轮到沈家表姐那里,宋筠才发现她并不在,这才地歪了歪头,拿着沈氏做的一身衣裙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沈诺还未及笄,而且没通知过宋家,说明未成婚,按理来讲家里来了客人,无论她在不在,刘氏都会解释一声的。 只是她看着从外祖父母到几个表哥,都一副眼观鼻鼻观心却不说话的模样,刘氏却隐隐有些恼怒,猜到这是娘俩闹了矛盾,也就没敢问,转而给沈谦和沈让这两个表哥递礼物。 这么过了一圈后,厨房也恰恰好开始上菜,一家子才正经坐下,准备吃饭。 沈家世代行医,饮食多少也受此影响,表现为:口味清淡,多用鲜肉鲜菜,几乎没有酱腊制品,而且汤里还加了养生的药材。 等吃过了饭,男人们去教孩子的教孩子、看医书的看医书、学认药材的学认药材,只留下沈母、刘氏和宋筠。 从宋筠来了都一直笑容满面的大舅母,这才有些怒气冲冲地对沈母说: “这丫头,真是太犟了,让她学针线,难道是在害她吗?竟然跑去别人家一整天都不回来。” 宋筠恍然大悟,子女和父母关于未来就业倾向的争议嘛,这事儿她懂,网上有关亲子关系的视频,一多半留言都是这种矛盾,看来这是永恒的话题啊。 沈母劝道: “她既然喜欢学医,那就让她学吧,我们家小门小户的,也没那么多讲究。” “娘,也就是咱家开明,等她找婆家的时候,但凡人家有点家底,都不会让进门儿的媳妇在外做活挣钱,她学了又有什么用?” 宋筠听了也有点赞同,古代的确是这种风气,除非家里特别困难,否则是不会让女眷出门挣钱的。 尤其是沈诺除非很有天分,成为受人尊重的名医,否则就会被归入医婆之流,作为“三姑六婆”中的职业,有文化的家庭都不太看得起。 沈母听了这话,也不好再劝了,毕竟替孙女儿找到一户家境尚可又开明的人家,也不是那么容易,万一因为如今纵着她,导致日后不顺,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刘氏看婆母不劝了,没了台阶可以下,也不好说差人去接女儿回来这话,只能强打精神地和宋筠聊天,时不时还要看一眼院门。 宋筠看出来她的心不在焉,再一次感慨,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刘氏给女儿选的的确是更稳妥的路,但是她又不忍心真的让女儿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所以才会这么为难。 又过了一会儿,沈诺还没回来,刘氏就有些急了,打发人去熟人家找,没一会儿,沈家一个婆子就带着沈诺回来了。 沈诺是个颇为英气的女孩子,皮肤不算白,很明显是经常出门被晒的,头上也没什么首饰,而是简单地梳了条辫子,走起路来,辨梢一晃一晃的。 怎么说呢, 的确是和宋筠见到的其他同阶层的女孩不大一样,反而有点像现代女生,又大方又自信。 而且她的志向很明显也和古代同龄的女生不同,竟然想学医。说实话,这时候的女孩,几乎没几个对管理家事、琴棋书画以外的技术感兴趣的,毕竟几乎用不上。 她一边在沈诺投过来的目光下甜甜地笑,一边在记忆里回忆这个表姐小时候的样子,只记得是个挺活泼的女孩子,没想到五年后变得这么有主见。 宋筠前段时间在王家住着,每天接触的就是进士、进士的妻子儿女,尤其是被表哥表姐盯着读书,不自觉地就把说话方式变得更文雅了。 沈诺并不知道这点,只觉得表妹有个举人爹,还是挺不一样的,说话都这么讲究。她是个比较野的性子,常在外面玩耍,面对这样的表妹,莫名生出一种可能会带坏对方的拘谨,也客客气气地和宋筠一问一答。 刘氏虽然有意妥协了,看着女儿还是有些不爽,没好气地说: “去换你的衣服吧,从外面回来,不知道带了多少灰,还大咧咧地坐你表妹身边呢。” 等沈诺心虚气短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刘氏这才叹气: “还是孩子小的时候好带,这一旦大了,要操心他们婚事,又要操心他们会不会跟人学坏。” 沈母吹了吹茶盏边沿,喝了一口,安抚道: “哎呀,咱家大郎那么好的人才,总会找到好姻缘的,和那家人不成就不成吧。” 宋筠一听这话,心知有瓜,立刻振奋精神,竖着耳朵开听。 第61章 王诚的婚事 十七岁的沈诚,差点订了门亲事,只是女方家中祖父母不同意,也就作罢了,之后刘氏就一直寻摸着,想找个合心意的儿媳妇,好好臊一臊那户人家的脸。 刘氏常年生活在市井之中,说话就不像李氏那么滴水不漏了,哪怕对着只的宋筠,不管她听不听得懂,还是把自家大儿子的八卦吐露了出来: 「那小娘子的亲娘,有些病歪歪的,只是家里自诩书香门第,平日不许女眷轻易出门,我就常上门给她看病,一来二去,就熟悉了,也见过她女儿好几次。」 刘氏说到这里,有些可惜的意味: 「那小娘子,虽不识几个字,却事母至孝,又乖巧懂事,我们这样的人家,怕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儿媳妇了。」 宋筠见舅母这么坦诚,也不怕问多了会引她不快,反而八卦地问: 「然后呢,她家里人什么意思?」 刘氏哼了一声,不满地说: 「她爹娘自然是愿意的,不是我说,他们家虽然口口声声的书香门第,日子可比咱家紧巴得多,人口多,又瞧不起经商的,只靠几亩薄田过日子,说得好听是简朴自然,说得难听些,不就是没钱嘛。家中女眷还得纺织以补贴家用,公婆管得又紧,她爹娘肯定是想让女儿嫁到一户宽松的人家。」 「那是她祖父母不乐意了?」 刘氏用手拍了下桌子,应道: 「可不是,嫌弃我们是医匠,说是他家宁愿让孙女儿死了也不能嫁到我家,这叫什么话?不嫁就不嫁,还宁愿死了,我倒是想看看,那两个老货,能不能寻摸出一户好人家。就是可惜了那个女娘,摊上这么对祖父母。」 人家的家事,宋筠虽然也觉得这小姐姐可怜,却也没办法,如果她父母硬气一些,在家里有话语权一些,或许还能做女儿的一半主,哪怕不嫁到沈家,嫁给一户不那么严苛的人家也好。 只是看刘氏话里的意思,这姐姐的父母是做不了主的,那她今后的日子好坏,也就只能看运气了。 宋筠见刘氏和那家人撕破了脸,肯定是不会再议亲了,就想起了祖母的侄孙女田满。 自田满那门亲事被白家搅和了,宋老太太虽然说了要给她找个好人家,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田家虽然有些家底,到底是乡下人,县里有些人家比较精细,不愿意和乡下人结亲也是有的。 而且田满是个腼腆的女孩,这性子,放了面慈心苦的婆婆手下,怕是要被折腾得有苦难言。 刘氏就很好,爽朗大方,心思不重,而且她又想要个孝顺又乖巧的儿媳妇。婆媳俩性子互补,总比硬碰硬或者软对软来得和谐。 若是放在从前,田家还显得有些配不上沈家,只是田满的几个弟弟也在读书,有意科考,据说学得还不错,虽然不如那户「书香门第」,却明显在走上坡路。 这两家,以宋筠的眼光来看,还是挺搭的,她这么想,也就提了一嘴,反正自己是个小孩子,倒也不是正经做媒,就是给刘氏多个选项,不成就不成了。 「我祖母给我田家表姐寻摸亲事的时候还对我说过,选对婆母是顶要紧的事儿了,选不对了,那户人家再有钱、名声再好,都不是良配。我觉得舅母这么好的性子,总会有好儿媳妇想嫁过来的。」 刘氏哈哈直乐,觉得这个外甥女学大人说话的样子还是挺逗的,又觉得亲家母也是够大大咧咧的了,对着这么小的孙女儿就说起了怎么选婆家。 不过,她笑了几声后,觉得脑子里有根弦动了,她又细细琢磨了一遍宋筠的话,有些奇怪地瞥了她一眼。 宋筠做出茫然的样子看了过去,刘氏心里一笑:看来是自己多想了,就说嘛的小丫头,哪里 懂得做媒啊。 但她到底是对这个「田家表姐」留了心,问道: 「表姐常去你家吗?性格如何?」 宋筠只做不知道她的意思,坦坦荡荡地回答道: 「我表姐去年在我家住了几个月,对我很好,会带我玩,也会在我吃糕饼时替我擦嘴角的碎屑,说话细声细气的,可温柔了。」 刘氏听了,对田满比较满意。她是个粗放的性子,养了个女儿更是倔得很,像个小小子,因此一向很想要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如果没有,儿媳妇乖巧懂事,也是好的。 刘氏回想了下田家的条件,隐约只记得在乡下种地,更多的就不知道了。 她又问了宋筠: 「你去田表姐家玩过吗?他家是做什么的?」 「没去过,娘说太远了,等我大一些再带我去。我只知道她家有挺多地,每年都给我家带粮食来。表姐的弟弟们和我哥哥一样,都在读书。」 刘氏娘家也是黎阳县的,卖杂货为生,其实家境还不如田家呢,因此她也不觉得田家在乡下如何如何,倒是觉得这门亲事如果能成,的确很不错。 只是,更多的东西,她没办法和小孩子打听了,而且这事儿,总得和亲家母通通气,不能私下这么打听田家的事,因此刘氏只把这件事记在心里,等着和公婆丈夫商量一下,再给小姑子写信。 刘氏想到这里,朝老神在在喝茶的沈母看了一眼,发现她嘴角有丝笑意,便知道婆母也考虑到了田家这事儿,安下心来,继续和宋筠聊天。 宋筠看刘氏转移了话题,猜到她要写信给自家打听情况了,就安心地继续陪她聊天。 在外祖家混日子的生活,虽然不如王家那么悠闲,但更为自在。一方面是沈家毕竟是外祖家,更亲近;另一方面是,沈家的规矩几乎为零。 想也知道,女人都学医并且时不时还出去给人治病的家庭,更不会束缚外孙女了,宋筠偶尔去舅舅坐堂的沈家医馆看看,偶尔跟着外祖母和舅妈去旁人家治病,时不时还随着小表姐认识一下药材,日子过得很充实。 第62章 做媒成功 宋筠把大表哥的婚事抛在脑后了,刘氏可不会忘记,当天就和丈夫商量了,又问了公婆田家的情况。 沈父沈母要嫁女儿,自然得打听一下婆母的性子,也对田家有所了解,倒是觉得这户人家不错,只要孩子性情不是特别古怪,在这样的家庭养大,应该是不错的。 刘氏得了公婆和丈夫的首肯,就风风火火地去要去儿子。 沈诚从小跟着祖父学医,和老人待久了,性子也沉静,第一段无疾而终的订亲,刘氏把此看做是女方家里对自家的侮辱,沈诚却并不在意。 学医的人,自然知道无论男女,太早结婚生子,于己于孩子,都不利,所以他并不着急婚事,还是每日慢悠悠地和草药医书打交道。 刘氏看他这不着急的样子,本想训斥几句,又想想那未成的亲事,觉得有些对不起儿子,于是放缓了语气,细细把田家的情况介绍给他: “也是巧了,我和你表妹说起李家的事,你表妹就提了一嘴她祖母娘家的侄孙女在找人家,我多嘴问了几句,觉得还不错,你8和祖父祖母也说田家不错。如果你也有意,那娘就写信给你姑姑,问问田家的意见。” 沈诚无可无不可,他不太挑剔未来妻子的娘家,只要对方不是被家里教迂了的深闺小姐就是。更何况,乡下人家的女孩,应该不介意随丈夫一起行医吧? 沈诚到底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对婚姻还有些浪漫的想象,觉得自己和妻子能像祖父母、父母那般共同行医的话,就是段美满的婚姻了。 这么一想,沈诚爽快地点了头。 刘氏见儿子同意了,又风风火火去找宋筠,既然家里已经初步定下了,刘氏也不瞒着宋筠,把实情说给了她: “筠姐儿也知道,舅母一直在给你表哥寻摸婚事,那天听你提了田家的表姐,觉得不错,就想写信给你娘,问问田家的意思。你也来了半个月了,想必也有话要和家里人说,就一起把信捎回去吧。” 刘氏就是这点好,哪怕宋筠只是个五岁多的孩子,她也愿意比较平等地对她说实话,而不是连哄带骗地遮掩。 刘氏若是找其他借口给沈氏写信,宋筠还真没办法给她吐露更多实情,那就显得太过早熟了。 但是她如今这么坦荡地把想结亲这事儿告诉宋筠,宋筠也就有理由给她透露更多信息了。 “有个事儿,我觉得还是得让舅母知道。” 刘氏有些好笑,一个小丫头,还说得这么郑重,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天大的事呢。不过宋筠接下来的话,倒是的确让她重视了起来: “田满表姐,去年之所以来我家小住,是因为她家给她订的亲事不成了,我田家伯父就送她来我家散散心。” 刘氏皱眉,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她倒是不太介意订过亲。若是男方早逝或者八字不合之类的,他家是不信这个的。若是女方的问题,那就得再考虑了。 “筠姐儿知道原因吗?” 宋筠点头,详细给刘氏解释了一下: “我大致听祖母念叨了几句,说是府城有户白家,不愿意我家和姑父家结亲,就拿田表姐的婚事做筏子,害得表姐被退了亲。” 刘氏在府城呆的久,常出入各家后宅,略想了想,就知道白家是哪家了。这么一看,倒的确不是田家或者田满的问题。 她又积极了起来,写好给沈氏的信后,就过来和宋筠拿信。宋筠被王雅维和沈诺带着在外面逛了几次,也给家里人买了些礼物,干脆随着刘氏的信一起捎了回去。 沈家托人给宋家送信的时候,宋家的气氛也不算好,这就要从头说起了。 宋筠走得猝不及防,宋老太太一开始绝不愿意承认她担忧的,反而显得很恼怒。 随着宋筠到了王家,李氏又很贴心地给宋筠往家里报了平安,宋老太太不担心了,也有空找儿子儿媳妇算账了。 以宋老太太的性格,找麻烦肯定是明明白白地找麻烦,绝不阴阳怪气,在宋念夫妻连着被大骂了三天后,宋老太太突然反应过来: 自家那从未离开过家的孙女儿,只带了一个七岁的丫鬟就要去外祖家寄人篱下了。 没错,宋老太太不觉得去王璞家会受委屈,毕竟那是她最信任最依仗最有出息的亲外甥,但是沈家,她可没那么放心了。 她相信亲家公亲家母不会亏待外孙女,但却对沈氏的嫂子没有信心,怕她嫌弃自家孩子。 这么想着,她忍不住又要骂了: “世上还有这么狠心的爹娘,把五岁的孩子扔到陌生的舅母手下讨生活,你们多给她带个丫鬟都好啊。” 说到这里,宋老太太一指沈氏: “说得就是你,你但凡把白穗给她带上,我都没这么担心!” 沈氏知道婆母是为了自己女儿担心,也没反驳,默默听着,更何况她也挺担心女儿受委屈,倒不是怕被怠慢,而是怕她去了拘束。 沈氏的确也想让宋筠带着白穗一起去的,好歹有个大人跟着。只是宋筠去府城是为了撒欢的,可不是为了被人继续管着的,好说歹说劝住了沈氏。 沈氏对爹娘和嫂子都很放心,再加上还有王家,就随了女儿心意了。 如今被婆母这么一提,到底还是有些后悔。 宋老太太当着儿子儿媳妇面,没办法承认自己的愧疚,私下里却对着青麦念叨: “都怪我,孩子就是想读个书,我应了便是,到时候筠姐儿能读书,茹娘也能常见娘家人。就赵老太太那被大儿媳妇治得服服帖帖的样子,想她也不敢欺负我女儿。唉,真是猪油蒙了心,脑袋勾了芡,我当时怎么就死活不答应呢?” 青麦被沈氏治了一场,之后又被沈氏私下安抚了几次,总之,虽然不至于对沈氏多真情实感地投诚,却还是比较敬畏她,此时听宋老太太这么说,也有心帮沈氏敲敲边鼓,试探地说: “老太太还是疼孙女的,不过是当时没想这么多罢了。如今也不晚,等筠姐儿回来了,老太太答应让她去读书便是。我听说赵家的小娘子很喜欢咱家筠姐儿,说不得还是为了筠姐儿才找的先生。” 青麦歪打正着猜到了部分真相,宋老太太虽然不信,却还是觉得被安慰到了,自家丫头讨人喜欢,那是肯定的。 越这么想,她就越希望孙女儿早点回来,能告诉她“祖母同意你去赵家读书了”,这种迫切的情绪之下,宋老太太有些失眠,没几天就和儿媳妇一样,顶了一对黑眼圈。 第63章 宋家人收信 宋念虽然也疼女儿,只是他和宋筠接触的机会到底没有宋老太太或沈氏那么多,倒不至于太想念,看家里老的小的都有些愁眉不展,只能挨个安慰。 对着赵雁林,宋念又没法说出宋筠突然去府城的真相,只能以“她外祖母想她了,等过段日子回来了就能去和桐姐儿一起上课。”为借口,敷衍过去。 宋家这般低迷的气氛之中,沈家托人捎的信也被送了过来。 全家人都没在意沈家送的礼物,而是头挨头地拆开了宋筠写的信,托王家两个未来进士的福,宋筠已经能完整地用繁体字写一封信了,虽然还有些缺胳膊少腿。好歹不是前段日子“只能看,不能写”的半文盲状态了。 宋筠不爱和人撕破脸,而且宋老太太那话虽然难听,到底是爱女心切。人家对自己好了五年,就说错了一句话,实在犯不上记仇。 因此,宋筠在信里亲亲热热地问了祖母好、爹娘好、两个哥哥好; 又说王家、沈家都很照顾自己,带自己逛了府城,她还给家里人都买了礼物,随信一起捎回去了。 最重要的是,宋筠报备了她觉得沈家的表哥和田家的表姐相配,就把田满表姐介绍给了舅母的事儿。 宋筠在自家长辈面前没少上蹿下跳地折腾,因此也不怕家里人觉得她年龄小小就给别人做媒奇怪,干脆如实说了,正好还能哄宋老太太开心,省得她找沈氏麻烦。 宋老太太看到这段,的确又感动又开心:看来孙女还是和自己更亲近啊,连带着也亲近田家。 老太太决定等侄子来了,好好说道说道这事儿,让娘家人知道自家孙女对他们的好。不说别的,最起码等婚事成了,也该给筠姐儿包个红包吧。 沈氏对这门亲事也很乐意,田满来住的那段时间,和沈氏接触较多,沈氏是很喜欢她的性子的,也觉得和大嫂脾性相和。 而且,在娘家受宠的女儿,其实是比条件好的人家不受宠的女儿更值得聘来做媳妇。 这样的女孩,心里有底气,自然就性子疏朗不偏激,不至于搅风搅雨地计较一分一厘的东西,正适合做长媳。 沈氏深觉自己女儿聪慧,去外祖家住几天,竟然还做了次不错的媒,想必嫂子也得感谢自家筠姐儿吧。 宋筠最后一段,写了如何如何思念家中的亲人,又说在府城吃到很多美食,可惜没办法带回去,只能尽量把口味记下来,回家后让李婆婆尝试着做。 反正是写信,说几句好听话,不丢人。 看完这信,三个长辈果然都挺开心,得知宋筠一切都好,又知道王家和沈家对她不错,那就放心了。 宋老太太确认了孙女过得不错,就关心起侄孙女的婚事了,沈氏也关心亲侄子的婚事,和婆母心有灵犀般地一人抓了沈家写的信的半边。 宋老太太得了孙女儿的信,也不针对儿媳妇了,干脆地说: “一起看吧。” 婆媳俩就坐到一块儿,看沈家怎么说。 刘氏当然不可能一上来就谈亲事,那也显得太急迫了,而是问候宋老太太、向沈氏介绍家中父母的健康情况、说明宋筠的近况,最后才询问宋家人对沈、田两家结亲的意见,若宋家答应的话,再请他们帮忙问问田家的意见。 看到沈家正式提了这门亲事,宋老太太放下心来,她还怕沈家只是对着自家孙女客气一句,没想到人家这么诚心诚意地提了出来。 不过,婚事能不能成,宋老太太也做不得主,她心情很好地让坐在一旁的儿子差人去田家送信儿,让娘家主事的人来一趟,她亲自和他们谈。 宋念看着家里的女人都不像之前那么愁眉苦脸了,也松了一口气,想着今天没什么事做,干脆自己去了趟田家,把这事儿对着娘舅详细说明白。 宋念如何对田家说的,不必多提,总之田家也很愿意就是了,第二日,宋念的表哥田富就跟着表弟一起去了县里。 宋念做爹的,不可能对着外祖家说这门亲事是自己女儿的功劳,宋老太太就无所谓了,反正的确是她孙女儿想着田家嘛。 田富到了宋家,都没来得及寒暄,就急切地想了解沈诚的信息。沈家的确是户好人家,这一点,在宋老太太给儿子相看亲事的时候,就翻来覆去地打听过了。 只是沈诚为人如何,说实话,别说田家人不晓得, 连宋老太太都不了解,于是,姑侄俩把渴求的目光投向了沈氏。 沈氏有些棘手,她当然觉得自己侄子是个好的,问题是,她也只有出嫁前和侄子相处过一二年,那时候他刚会说话,瞧着是挺乖巧的,谁晓得如今什么性子? 好在沈氏常和娘家通信,好歹还能谈谈侄子如今在做些什么: “想必表哥也是知道的,我家是祖传的医术,诚哥儿作为长孙,肯定是要跟着我爹学医的,如今虽然离出师还有段距离,却也能看些基础病症了。” 沈氏沉吟,慢慢说道: “至于性情嘛,我娘家嫂子常说他随了我大哥,,我大哥的为人,娘是清楚的,一向体贴周到。再加上诚哥儿常年随侍祖父母,也养得很是沉稳心细。” 宋老太太听了,佐证道: “我那亲家母,就又细心又周到,两个孩子也随了当娘的。若是诚哥儿随了他爹,那这性子就很不错了。” 田富听了,想起家中老娘和婆娘这对儿婆媳的叮嘱,有些为难地张口问: “这,这结亲,是结两姓之好,最好是和对方父母也脾性相和,不晓得……” 沈氏见田家表哥说得磕磕巴巴,猜到他想问什么了,没让他为难,直接说了出来: “我那嫂子,最是个开阔的性子,不爱计较,我在娘家做姑娘时,就和她处得很好,这一点,请表哥放心。而且我娘家不是磋磨儿媳妇的人家,我大嫂嫁过去,随着我娘学了医,既是婆媳,也是师徒,平素出门也好,交友也罢,并没什么人束缚她。” 第64章 宋茹劝母 宋老太太这厢想通了,决定让孙女儿随着赵家的桐姐儿一起读书,那边赵桐独自随着不苟言笑的先生读了几天书,终于忍不住了,闹着要去找筠妹妹。 她原本就不是很爱读书,更多是把这个当做和小姐妹常在一起玩儿的手段。如今先生上线了,小姐妹却下线了,再乖的孩子也不能忍了。 赵雁林拗不过女儿,只能应了。 而且他也觉得宋家有点古怪,五岁的女孩突然就要去外祖家,之前说好的一起读书,宋念先是含含糊糊地推拒,等着他答应了,却又迟迟不叫女儿回黎阳县。 这本是件好事,而且孩子也愿意,赵雁林的确不知道宋家的态度为何这么暧昧,还想着是不是他们对一个寡妇做先生有些不喜,干脆就带着妻子和儿女,一同去宋家看看。 宋茹嫁到赵家后,日子是很清闲的。 大嫂待她嫁过去后就急着回了府城,不放心丈夫和女儿独自在家待着。 就一个婆婆,常在小佛堂念经,从佛堂出来后,才会问问儿孙们的吃穿住行,也不问得太详细,反而更愿意用家乡话对着宋茹絮絮地讲些旧事。 继子继女,是很省心的,他们的娘都去得早,赵雁林后宅也没什么姨娘之类的,两个孩子基本是一半由伯母抚养、一半由祖母抚养,身边并没什么心大的奶娘或丫鬟,没人挑事,他们也不介意有继母这事儿,都很轻易地接受了。 说了这么多,主要是想证明,宋茹嫁人后也很清闲,清闲到每天都有很长的时间用来想家。 原本以为侄女儿会每日来赵家,没想到这事却没了下文,家里只说她去沈家了。赵家就以为是沈氏父母身体不太好,让女儿去替她承欢膝下。 赵家人可能不了解,宋茹是知道的,沈家伯父伯母身子骨一向硬朗得很,怎么可能突然叫外孙女独自前去呢? 宋茹心里疑惑,却没对赵雁林说什么,虽是夫妻,但没孩子的时候,两个人是很难一条心的,哪怕有孩子,前面还有元配所出的两个孩子,宋茹也没傻到觉得能和丈夫无所不谈。 她只把疑惑放在心里,想着抽空找个借口回去一趟,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却没想到,这借口根本不必找,赵家父女二人先沉不住气了,主动提出要去宋家做客。 这不是巧了么,宋茹客气客气地问了婆母是否要同去。 赵老太太想着,让一家四口去宋家聚聚便是,她一个糟老太太,就不掺和人家小夫妻的事儿了,很干脆地拒绝了。 宋茹这才随着丈夫,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娘家。 赵雁林一家来得巧,宋筠的信已经寄回来了,田家和沈家的婚事也初定了,就等着沈家抽空回来一趟,两家人见见面,也让孩子们见见面。 作为双方的姻亲,宋家对此乐见其成,连带着前些日子的忧愁气氛都消散一空。宋茹见娘家人都喜气洋洋的,心下一松,看来的确没出什么事,只是侄女儿为何突然去府城,她还得问问自家亲娘。 宋念见赵雁林带着孩子来了,猜到他为的是什么事儿,不禁有些尴尬,转念一想,自家已经达成一致了,就等宋筠回来了,就也坦荡了很多。 宋念把赵雁林带去了书房,让沈氏招待两个孩子,宋老太太则是拉着一个月左右没见的女儿说母女俩的私房话去了。 宋老太太看女儿气色不错,继子继女也挺乖巧听话,又详细问了女儿和丈夫、婆母的相处,这才有空打听女儿女婿为何突然过来。 宋茹一脸无奈: “桐姐儿想和咱家筠姐儿一起读书,只是不知为何家里为何让孩子孤零零一个人去了府城,又迟迟不回来,这才说过来问问。” 宋老太太心虚,不过对着女儿,她也不用遮掩什么,就说了实话: “唉,这事儿也怪娘,你哥哥一提,我只想着怕让你在婆家难做,就有些生气,拒绝了。没想到那丫头气性这么大,偷偷和她爹娘商量了要去府城外祖父母家小住,还说要随着他们学医,这不,就跑了去。” 宋茹无话可说,她大概也猜到了,母亲并不是简简单单拒绝,估计还说了几句不好听的。 而她侄女儿,以宋茹在娘家那几年的接触,属于挺有主意的孩子,大概是生气了,这才跑去了外祖家。 宋茹叫道: “娘, 您怎么能……” 说了一半,她说不下去了。归根到底,娘是为了自己啊,谁都能责怪她,只有自己不能。若不是怕她不好过,娘又怎么会得罪哥哥嫂子。 想到这里,宋茹放柔了声音,掰开了揉碎了给宋老太太解释: “这事怎么会让我难做呢?娘怕是不清楚这其中的实情。” 宋老太太有点茫然,催促女儿快讲。 宋茹喝了口茶,继续说: “赵雁林的元配,白氏,娘记得吧?” 宋老太太点头。 “她出身商户,又从小被外祖父母养大,无论娘家还是外祖家都还算富贵,却都不重视家中女孩子读书,因此,白氏是大字不识一个的。” 宋老太太撇撇嘴,有钱还舍不得给孩子读书,这可真是,怪不得那么坏呢。 宋茹继续说: “她虽去得早,留给女儿的奶嬷嬷却也是这个态度,因此桐姐儿从小就觉得她是个女子,不必读书。” 宋老太太诧异: “我可听说那赵雁泽的女儿从小就随着先生读书了,赵雁林这么不重视自家女儿吗?” 宋茹为丈夫解释了一句: “倒也不是他不重视,桐姐儿身子弱,他也不愿意让她耗费心神,再加上她不太愿意,也就一直没劝。” “那她怎么又说要读书了?还特特要请了先生住家里。” 宋老太太心想,若不是这样,自己也不会和儿子一家起了龌龊,原本孙女儿跟着自家儿子读书,学得好好的,她也没说过反对,如今却成了刻薄祖母了。 第65章 回家路上 这和地球一些混血人一般,整体来说,比纯种交合诞生的要漂亮或者帅气的更多。 好在西海宫现在还在讲着修真界的规矩,不然的话自己真就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了。 如果只是苏驰的话,她根本就不信,但再加上柳盈和许舒就不同了。 说着他屈指一弹,一颗钮扣“噗”的一声飞了出去,弹在了林步宇声带的位置,瞬间就使得林步宇失去开口说话的能力。 突然,随着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便见得那大殿中的画像光芒闪烁,画中的人,居然化为了透明之体,从画中走了出来。 原本,对于仙王后期巅峰境界修士而言,法宝更多是辅助功效,双方拼的是修为,如果不是差距实在太大,只凭法宝很难决定最终结果。 五行交融的天地灵力是所有毒物的克星,不到一分钟,诗织所中的“五毒降头”便已经被苏驰化解了,她那绝美的俏脸重又变得水嫩光滑、桃红冰清,就跟没有中过毒一样。 来到房门口,李云枫直接一手把江辰提了起来,然后走到楼下,又把已经咽气的岳伯给提了起来,走到门口将两个保镖也一起拉走了。 “冷奕,你知道吗?刚才我在显示器里看到你的眼神,那个眼神好可怕。”穆柠莜伏在冷奕的胸前悠悠的说道。 易秋不过一个圣者初期修为,就算他再厉害,难道还能够以一对十不成,而且对方可是还有一个中期圣者,这怎么可能呢。 当地时间晚上9点,风尘仆仆的山鹰总算赶到了巴马科。从机场出来马不停蹄地赶向华夏驻马里大使馆,从陆慧瑛大使那里得知李俊明一行人安全的消息,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半。 “什么?这里怎么了?”银铃等人摇晃着身体,有些不稳的大喊道。 “娇娇,别担心,现在宗政冏去了前线,还能抵挡一阵子的。”景晏回到他们的寢厢,将她放在榻上,抚着她的丝安慰道。 “二哥,出了什么事,那个臭婊子哪得罪你了,你在哪我马上过来。”陈天明听电话里的高远提起了朱雪梅异常的激动。 傍晚的时候父子俩返回,李俊明带着允儿到海边参加烧烤派对,然后坐在地上看酒店的驻唱歌手的演唱。至于李胜宇。李俊明说是有工作有忙,允儿也就没再多问了。 所以,龙宫的大多数学员们,都比较痛恨那种闯龙宫花费时间较长的学员。 她并没有打算‘插’嘴,我清楚这点所以没有问她,她知道的事情比我多,这点我也很清楚,母亲大人、对映出哥哥大人身影的屏幕,连看都不看一眼。 好吃就吃呗,杨彩霞娇手利索也是卷一块,粘上酸甜酱,吃一大口直点头。 “喂喂喂,姐妹们,玉泽演要办party。有没有人和我一起去的?”收到邀请的第一时间帕尼就将这个消息在宿舍广而告之了。 按照雪巨魔的仇恨方式,只要注意走位,与雪巨魔保持足够的距离,是注定拉不到仇恨的。至于伤害量,都是老手玩家稍微注意控制根本没有问题。 李斌话音一落,附近泰山派的弟子们人人均紧握兵器,神情紧张地往四周张望。 张诚已经看呆了,这件装备或许不是他玩上古以来见过最强的装备,但是装备的历史来源绝对是最强大的,同时这件装备本身也是最怪异的。 这种事情,在美国也不少,只不过朱莉并没有遇到而已,实际上也并非朱莉没有遇到过,只是凭着朱莉的身份,就算参加了聚会,别人也不敢怎样,今天朱莉看住了柳如溪,才发现了这个事情而已。 夏目的话,让容颜心里其实安慰了一些,她认识夏目也有一段时间了,他基本上是个不会说谎话的人,所以他说的话,她根本没想过会质疑。 “不行,我们必须要动手,再不动手,恐怕就会被伊贺的人领先了!”武藏次川有些烦躁。 “少林非少林,殷六侠好好养伤,我们会送你回武当去。”陈默低声说道。 而另一个,则是身材瘦削的男子,他穿着竹黄色的长衫,眉间萦绕着一股青气,居然有一条青色的长蛇,在他的身上不停环绕,时而隐入五官窍穴之中,时而又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 张诚牙根咬的蹦蹦直响,他在内测时交友甚广,鲜有仇人,但是眼前这两人却是不死不休的对头。 “走吧!”低沉的男生响起,不知不觉,里奥早已将少夫人的骨灰收拾妥当埋好了。 伸出手,一块碎片自动飞到了她的手心然后消失不见但无忧脑海中却出现了这样一段景象。 “现在战况如何?”白青洛敛去了面颊上的柔色,一字一顿缓声问道,眉梢冷峭,即便是大病初愈,却依旧不减他那浑然天成的霸气!那双深沉如寒潭般的眼眸,古井无波,从头顶上传來的气息,让清风心尖微微一紧。 因为她觉得自己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样,一切都是凌雨薇和南宫逸造成的。 此时店中很冷清,只有王强一个客人,他手里还拿着滴血的皮草。 看上去像是同归于尽的打发,在最后时刻,双方齐齐变招,各自退后了几步。 从皇宫离开之后,百里岚并沒有回到王府别院,而是去了北大街那间民宅。门外依旧无人把守,百里岚便省了琐碎的规矩,直接跨门而入。 这件事情决定之后李靖宣马上去安排车马,四皇子赶来之后听说萧翎晓要到法黎寺去,也并没有阻拦。他依然装出一副关切样子,抢着护送萧翎晓上了车马,与李靖宣一起陪同车马离开了华灵庵,前往法黎寺。 第66章 势利眼宋老太 要说宋老太太也是个挺直率的人物了,宋筠随着大舅一家回了自家,宋老太太第一个迎接的竟然不是自己亲孙女,而是大表哥沈诚。 看老太太那笑得灿烂的菊花脸,再看老太太有生以来头一次对沈家这么热情的嘴脸,宋筠撇撇嘴: 这老太太,可真是没良心啊,她娘家得了门好亲事,难道不该好好奖励一下自己这个功臣吗? 还是自家爹娘靠谱,宋筠被沈氏抱在怀里,又被宋念不住地抚摸着额头,暗暗想着。 沈氏察觉到女儿对自家婆母不太满意,低头对宋筠说起了悄悄话: “你祖母呀,自你一走就后悔了,据青麦所说,还偷偷哭了一场呢。第二天她就说,同意你去赵家读书了。等你的信寄来,她就更得意你了,怪我和你爹没多给你带几个仆人,又对你田家大伯父狠夸了你一通,让他们等事成了,给你包个大红包。” 宋筠听了这话,满意了一些,不过在她心里,当然还是沈氏更重要啦,她悄咪咪地把宋念推远了一些,然后俯在沈氏耳朵旁对她说: “其实帮田满姐姐是顺便啦,我主要是看大舅母很着急,才想促成这事儿的。” 沈氏低头一笑,明白女儿是想说明,她还是更亲近自己的。但沈氏其实并不介意儿女和昨祖母亲近,就像宋箴,常年待在宋老太太那里,沈氏也不计较。 当母亲的,自然是更愿意自家儿女能得到更多人的喜欢,又怎么会在意儿女是否亲近其他人呢。 宋老太太那边已经充分地向沈枫一家展示了自己的热情,一边迎着他们向正厅走去,一边回头找自家小孙女,恰好看到宋筠和沈氏相视而笑的样子,不由撇了撇嘴,想着一会儿再去和孙女亲香亲香,如今的重点是侄孙女的婚事。 因着沈家回来得匆忙,宋家也没来得及通知田家过来,不过这也不坏,宋老太太还能先替娘家人把把关。 宋筠瞅老太太这做派,就知道今天她是没空管自己了,甚至沈氏也没空听她讲述府城的生活,正在凝神关心着侄儿的婚事。 她坐了一天的马车,说句不雅的话,屁股都要被震成两瓣了,都回了自己家,也不用太板正,只和长辈们说了一声,就带着白芷,又和沈氏借了白穗,回了自己的院子。 虽然离开了一个月,沈氏还是让人每天给宋筠打扫了房间,而且因为知道她怕虫,还特别细致地清理过,最起码宋筠进来的时候,还闻到一股驱虫草药的清香。 “白穗姐姐,帮我把奶茶还有它的笼子、爬架一起放我屋里吧。” 奶茶是宋筠刚给自己的宠物起的昵称,像她这种起名废,也只能用“拿来主义”去起名字了,鉴于她是奶茶的狂热爱好者,为了表达自己对小猫咪的热爱,就给了它这个名字。 宋筠把白穗借来,就是想让她帮自己和白芷一起规整规整行李: 虽然只是两个人,而且鉴于白芷只是丫鬟,行李只有一小包,但是三个人还是折腾了一个时辰才做完。 白穗看着宋筠长大,对她也很熟悉了,笑着说: “去了趟府城,买了不少好东西啊。” 宋筠说起这个就来了精神,决定给她展示一下自己收到的各种礼物: “白穗姐姐你看,这一匣子都是去看桃花的时候各府夫人给的,全是首饰,有一个特别漂亮,” 宋筠一边说一边在里面翻找,好在古代的首饰盒也挺高级的,分了特别多小抽屉,宋筠从最大的那个抽屉里捧了出来,正是唐夫人送的珍珠发簪。 “你瞧,这是府尊夫人送的,很好看吧,我要送给娘戴。” 白穗听到这话,想起前些日子知府老爷大张旗鼓来送礼物,以及随后引来的县里各家上门打探,不由得要替沈氏说句话: “筠姐儿,咱做事可一定要想明白后果喽,这事儿也太冒险了,大娘子听说了,好几夜都睡不着,生怕你卷进什么风波里。我寻思着,等舅老爷他们回去了,哪怕是老太太都得找你说道说道,你到时候可得安慰一下,他们在家都被吓坏了。” 宋筠有点尴尬,她就知道回来要被训,不然怎么不等家里催促,就乖乖跟着大舅一家回来了呢,就是为了好好表现一把。 白穗虽然是看着宋筠长大的,也被她叫一声姐姐,到底是个下人,看宋筠听进去了,也没多说,嘱咐她好好休息,就回正厅伺候茶水了。 宋筠已经和白穗说了她不想去吃饭,只想睡觉,也不准备再出屋了,干脆把外面的衣服换掉,只找了身旧单衣穿,这才在白芷的帮助下把头发洗了。 白芷一边帮宋筠洗,一边说: “筠姐儿的头发明明也不脏,不洗也罢,一会儿干不了可就要头疼了。” “姐姐,我都七八日没洗头发了,再不洗就没法看了。” 白芷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到底没说什么,自家小姐爱洁,她也习惯了,只不过肯定是要劝一下的,这是做仆人的责任嘛。 洗完头发,白芷又帮着宋筠擦得半干,正要坐在脚踏上守着宋筠睡觉,就被宋筠赶走了: “我大哥二哥估计也回来了,菘蓝哥哥肯定跟着,你们兄妹一个月没见,他肯定担心你。我的睡相你还不知道啊,绝对掉不下去的。” 白芷没拒绝,筠姐儿睡觉不爱有人在旁边看着,几乎每次都是催她出去,而且她也的确挺想念哥哥的,起身又检查了一遍门窗,这才离开了。 她一走,宋筠也控制不住睡意了,睡着前,还迷迷糊糊想着有件重要的事没做,却一直想不起来是什么,只能安慰自己“肯定不是大事儿”,这才精神一放松,坠入黑甜乡。 第二天醒来,宋筠就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事: 忘记喂猫了! 难怪猫主子这么早就从笼子里滑了出来,跑床上疯狂用白色的小爪子在她身上踩踩踩,原来是生气了啊。 真是罪过,宋筠一边想,一边急着穿衣服起床。 原本呢,她空间里有香酥黄花鱼的,也有火腿肠之类,但是这些零食是她今后人生的所有慰藉了,再爱猫主子也不能给它吃啊,所以只能认命地起床,让白芷去厨房要点鱼肉。 第67章 为表哥表姐创造机会 宋筠喂了猫,洗漱完,穿好衣服,一问时间,宋策宋箴估计课都上了一半了,难为沈氏思念女儿的新鲜劲儿还没过,不至于早早过来掀被子,宋筠决定今天乖一点,不触家中女主人的眉头。 到了正厅一看,不只沈枫一家在,田富一家也来了,可见大家都很看好这门亲事啊,不然也不会急匆匆地来宋家见面。 宋老太太看到宋筠,连忙招呼她过来,然后亲亲热热地把宋筠搂在怀里,炫耀道: “我们筠姐儿,是个最贴心不过的孩子了。之前我在家常说,‘得给我们满丫头找个好人家呀‘;她娘也总是关心侄儿的亲事。这不,去了趟府城的功夫,我俩最担心的事儿,就都被这丫头解决了。” 田富和沈枫自然是附和老太太的话,尤其是沈枫,自家外甥女,哪有不夸好的。 刘氏一向是妇女之友、能说会道,笑着说道: “都说老太太会教育孩子,咱家姑爷,多争气,年纪轻轻就是举人了,怕是用不了几年就得给老太太挣个诰命回来,” 宋老太太最爱听这个话,一边咧嘴笑,一边矜持地阻止: “她大嫂啊,可不能说这个话,进士不好考的嘞,我儿能中举,我也满意啦。” 刘氏可不是为了夸宋念多出息的,而是为了引出接下来的话: “小妹的三个孩子,策哥儿、箴哥儿都早早被供去读书了,男孩子嘛,家里重视也是应该的。我最佩服的就是老太太对孙女儿的心意了,昨个儿小妹还说,老太太为了让筠姐儿读书,特意去和赵家商量。这样的事儿,也就是老太太这样开明又疼孩子的祖母才能做到了。” 宋筠憋笑,讲道理,以自家亲娘的性子,怎么可能不对着娘家说明实情呢? 事实上在沈家的时候,外祖父母怕她难过,旁敲侧击地劝了好几次,还说要给她定期寄府城书铺的新书呢,那大舅母这话,就很值得玩味了。 宋老太太不知道儿媳妇和娘家都沟通了什么,还以为她在沈家面前帮自己描补了。再加上老太太的确已经想通了,也愿意支持孙女儿,倒不觉得理亏,谦虚地说: “就这一个丫头,不管她管谁呢,豁出我这张老脸,我也心甘情愿。好在丫头自己也争气,赵家看重,也想让她和他家孩子一块儿跟着先生读书。” 宋筠看着老太太那隐隐透着得意的眼神,还有刘氏真诚到无法让人怀疑的表情,扭头看了眼沈氏,见她目露感激地看着婆母,好似完全没有因着宋老太太当时地阻拦而生气的样子。 宋筠觉得自己待不下去了,再待下去真的要笑出来了。 她左右看看,只见田满红着张脸低头坐着,沈诚也有些过于端正地挺着背,虽然觉得古代的相亲比她想象的开放一些,却还是觉得应该给他们制造一个互相了解的机会。 又得发挥小朋友的年龄优势了啊,宋筠心想,然后仰头看着宋老太太说道: “祖母,我好久没逛过我们县的集市了,能不能让表哥表姐陪我出去逛逛?” 当事人父母听了,都有些意动。只不过田家的动心中还带了一些矜持。刘氏就直接多了,看到田家夫妻俩没有不满的神色,知道对方也是愿意的,自然不会让女方先赞同这个提议,没得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因此,她带着些推心置腹的意味,诚恳地开了口: “我们两家,都是疼惜孩子的人家,愿意为了孩子的婚事,坐这慢慢谈,还特意带了两个孩子来,自然是希望能成一对儿好姻缘。孩子们过得好,我们做父母的放心,也省得让老太太和我小妹为难。我今天呢,为了我儿子,也就顾不得脸面直说了,我还是希望俩孩子能说说话,好歹知道知道彼此是什么性子的人。” 田家在乡下,男女大防本来也不如城里人讲究,而且的确是那句话,田家是很看中自家孩子的,不然也不会宋老太太这个嫁了几十年的女儿,一有事找娘家,田家就得派俩大侄子撑场面, 因此,他们也不难为沈家,看到田满微微点了下头,也就爽快同意了。 宋筠见两家人都同意了,扭头就冲着宋老太太伸手: “祖母,我的钱都用来给家里人买礼物了,如今是一枚铜板都不剩了。 ” 宋老太太是个很奇怪的人,在吃食布料等上面,不算抠门,唯独到钱财这里,掏的每一枚铜板,都让她心痛得不行,不只是针对宋筠,宋箴也很难得到老太太给的零花钱。 趁此机会,能敲一笔是一笔,宋筠坦坦荡荡地伸着手,像是不知道老太太心中的挣扎一样。 沈氏正要拉过女儿,省得婆母为难,没想到老太太下定决心,很干脆地嘱咐青麦去拿银钱,给宋筠的时候有些不舍地嘱咐着: “筠姐儿,咱家可不兴大手大脚地花钱啊,你去街边吃完面就得了,可别去吃馄饨了。” 宋筠嗯嗯啊啊地应了,拿上钱就一手拉着沈诚,一手拉着田满,就要出门。 刚从府城这种大地方回来的宋筠,其实对黎阳县的集市已经兴趣平平了,之所以回来第二天就要跑去逛,一是为了给表哥表姐创造机会,二是为了吃碗馄饨。 至于宋老太太觉得馄饨比面贵,那也没法子,反正钱是给了她了,怎么花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到了集市,宋筠喜欢的那家摊子已经坐了好几桌人,还有人拿着家中的碗在旁边等着,这是女眷不方便在街边吃东西,特意叫家里人买了带回家的。 经历过排队、占座等流程,没吃晚饭和早饭的宋筠终于拿到了心心念念的馄饨,低着头呼呼地吹着滚烫的清汤,只剩两个刚吃了早饭的大男大女尴尬地对坐着,时不时偷瞄对方几眼。 宋筠一边吹着汤,一边用余光看他俩的互动,心里默默数着:对视一次了,对视两次了,对视…… 第68章 古代版相亲 这时,沈诚开了口: “隔壁摊子卖的裙带汤很好喝,你要不要尝尝?” 田满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其实并不饿,又不好意思拒绝,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沈诚露出笑来,起身就要去买,被宋筠一把拽住了: “表哥,给表姐再买个雪花糕吧,刘记的雪花糕做得最好了。” 沈诚揉了揉宋筠的小脑袋,笑着应了: “好,给你也买一块。” 等沈诚走了,宋筠就开始对着田满笑,田满在宋家住过几个月,和表妹还算亲近,看她这么笑,恼羞成怒地捏了下她的脸,恨恨地说: “你这丫头,也太精了。” 宋筠继续嘿嘿嘿,做媒的快乐,真是谁做谁懂,她一边把表姐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下来,一边低声问: “表姐,就我们姐妹俩,你说句实话,觉得我表哥怎么样?” 沈诚的相貌,不能说英俊,但也挺端正了,从小没受过饿,不缺营养,长得也比多数乡下男子高。田满回想着她偷偷抬眼时看到的沈诚,印象最深的还是他嘴角温柔的笑意,不自觉地红了脸,点了点头。 宋筠一看有戏,继续说: “我外祖家很开明的,我外祖母、舅母都跟着学了点医术,表姐你若是也想学,到时候可以让表哥教你。” 田满已经听父母说了这事儿了,这也是她对这门亲事有意的原因之一:乡下人家可不在乎什么医匠地位低,在乡下,除了村长里正,郎中的受尊重程度可以说是仅次于教书的先生了,接生婆也是最受各家尊重感激的女人。 宋筠这么叭叭叭地说着话,沈诚也买好东西回来了,把汤碗放在田满那里,又讲两块白生生颤巍巍的雪花糕摆在两个女孩面前,这才一撩袍子,腰背挺直地坐在宋筠身侧,然后对宋筠嘱咐道: “快趁热吃吧,凉了口感就不好了。” 宋筠一愣,以为自己记错了,用手触碰了一下雪花糕,没错啊,是凉的,那怎么还有趁热吃这么一说呢? 她没反应过来,田满已经反应过来了,说不开心是假的,到底是在街上,她也不好意思表露出来,只能低头用勺子喝汤。 宋筠一看田满的动作,也明白了沈诚的意思,做梦也没想到,在古代竟然还会吃上狗粮。狗粮虽甜,却不饱腹,她决定不掺和少男少女的朦胧恋爱了,默默低头吃东西。 沈诚买了一次东西,仿佛被注入了勇气,开始试探着和田满聊天。 “不知田表妹觉得这汤可鲜?我幼时随家人回来,祖父母和爹娘总要带我们去喝这个汤,说是哪里的都没他家做的好。” 田满尝了一口,的确是咸鲜微甘,而且并不腥气,她家在乡下,哪怕有钱了,饮食习惯还是以土产为主,其实不常吃这些东西,难得一尝,倒是觉得颇合胃口,于是点了点头。 沈诚收到回应,继续发散话题: “我家祖父总说,常吃固定几样食物,是容易患病的。我们这边不临海,新鲜的裙带菜买不到,很多人就觉得,与其买干货做来吃,还不如多吃些地里产的,殊不知裙带菜的好处,可不仅仅是做来提鲜的,对身体也好。” 宋筠听了这话,深以为然,必须说自家外祖父是个能人,这简直是营养学的知识啊。但是,自家表哥更神了,竟然对着相亲对象大谈专业知识,还是有门槛的技术型专业。 她总觉得这亲事要凉,正准备转移话题,让他们多谈谈个人生活,却见田满眼睛亮晶晶地凝神听着,一副被他才华打动了的样子。 原来表姐还是个智性恋啊,那就有门儿,宋筠也不瞎操心了,低头吃着已经有些坨了的馄饨。 田满虽然认真听着沈诚说话,还时不时附和,脸却是越来越红了。再加上她家这半年马不停蹄地给她相看亲事,为了出嫁时肤色好看些,就不让她做外面的活计了,以至于那抹嫣红在变白一些的皮肤上更加明显了。 宋筠吃完馄饨和雪花糕,看沈诚还不住嘴地说话,田满已经脸红了两个度,决定替他们踩个刹车了: “表哥、表姐,我们回去吧,再不回去家里人就要担心了。” 沈诚和田满对视一眼,突然有些窘迫,发现自己今天的话有些过于多了,担心被小娘子觉得自己莽撞,这才轻咳一声,连声应道: “正是正是,这丫头吃得太慢了,不知不觉间就出来这么久了,我们回去吧。” 背了黑锅的宋筠,为了媒人红包默默忍了下来。 自三个孩子出去了,宋家的氛围就有些凝滞,倒不是谈不来,而是沈、田两家都很好奇自家孩子的接触情况,以至于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有些心不在焉。 宋老太太和沈氏就放松很多了,该做的她们都做了,剩下的不归她们管,宋老太太这才饶有兴致地向儿媳妇打听: “丫头从府城回来,都买了点啥?昨个儿太忙,她又急着睡觉,我都没和她说上几句话。” 其实沈氏也没和宋筠说几句话,但是自家女儿买回来的东西,她是整理过的,此时也有话可说: “给她两个哥哥买了些纸笔,给您买了个抹额,我和相公也各有件礼物。此外就是些咱们这儿卖得贵的布料、干货,我寻思着,她带的钱怕是都花没了。” 宋老太太听了都是正经东西,倒也没太心疼钱,不过还是嘱咐道: “丫头还小,以后可不能让她这么拿着钱自己出去乱逛了,箴哥儿到现在手里还没什么零钱呢。” 沈氏心中腹诽,几个孩子每个月都有固定的零用钱,年龄大的比年龄小的还多些,只是二儿子常在婆母那里蹭吃蹭喝,零用钱也“上交”了,这才成了兄妹三人中最穷的那个。 不过她可不能揭老太太短,只应和道: “就这一次罢了,难得去趟府城,穷家富路的,多带些银钱,日后也不会让她自己跑出去了。” 第69章 日常琐事 宋筠浑然不知宋老太太掐断了自己出去玩的后路,一边被表哥表姐拉着手往家去,一边八卦地旁敲侧击: “表姐想去府城吗?那里的集市比黎阳县的好得多,有很多好看的首饰,还有我娘说在黎阳县很难抢到的木樨花做的头油。” 沈诚也竖起耳朵默默地听,只见田满红了红脸,羞涩地给出了个回应: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是想去看看的。” 沈诚傻笑,想说什么,又怕唐突了对方,只能用手捏了捏宋筠的小肉手,暗示她去回应。 宋筠觉得离谱,这表哥,真的没想起来他的小表妹只有五岁吗?若不是她身体里有个成年人的芯子,怕是要把他捏的这一下忽略了。 不过既然已经到这步了,她也不想捣乱,继续作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对田满邀请: “那表姐可以和表伯表伯母一起去啊,我表哥家也在府城,到时候让他招待你们。” “……” 这话可太直接了,哪怕是主动进击的沈诚,也有些受不住,脸红红地带着两个女孩往宋家走,又脸红红地把小表妹交给了姑母,这才松了口气地坐了下来。 在座的两对父母一看两个孩子的神态,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怕是都对对方有些满意,也都松了口气。 两家算得上知根知底,又有宋家这个纽带,旁的事都不算要紧,什么嫁妆彩礼的,并不是这段婚事的阻碍,唯有自家孩子的心意,他们摸不准,这才借着宋家这门姻亲来给他们创造个机会。 如今机会有了,结果也不错,两家也不愿继续打扰宋家了,沈家得回去找个官媒正经上门提亲,田家也得好好收拾收拾自家院子,等着沈家上门。 于是,哪怕宋老太太和沈氏不住地挽留,却还是没留住这两家人,只能看着他们赶牛车的赶牛车,坐马车的坐马车,各回各家的宅子去了。 宋家婆媳挽留亲戚的心是真的,但是自家还有很多事需要解决也是真的,因此沈家和田家走了,她们固然有些不舍,却还是松了口气。 亲戚家走了,就该解决自家的问题了,婆媳俩齐齐把目光投向了宋筠,害得正在喝水的宋筠被呛了一下,然后放下水杯,猜到自己要挨骂了。 当日顶撞祖母的行为,在宋老太太这里早就翻篇了,沈氏也教育过女儿了,因此谁也没提这事儿,反而有志一同的问道: “你到底是怎么救的府尊家公子?” 婆媳俩难得这么心有灵犀,可见这事儿在宋家人心里怕是已经存了段时日了,也就是宋念不在家,不然他也要问了。 宋筠想了想,觉得还是等父兄回来后一起说比较好,省得她说两次了,于是安抚道: “祖母,娘,我做的时候就问过王家伯母的意思了,她也同意了,而且我们收了礼,这事儿已经和我们没关系了,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了。等爹和哥哥们回来了,我再把这事儿详细说明白,省得他们也担心。” 婆媳俩听她这话,一方面是觉得她心中有数,不至于真闯了祸,一方面是觉得她不过五岁,怕是也不懂唐家是怎样的人家。 一番纠结,两个女人还是决定等家里男主人回来再谈。 宋筠逃过一劫,又把早就想好的解释在心里详细捋了一遍,尤其是药的来处。 只是,她越思考,越觉得有点不对。虽然王家和唐家以为是沈氏买的,但沈氏其实是完全不知情的,所以之前那套说法,又得改。 好在她常和沈氏出去逛,的确也总在胡商身边转悠,偶尔会拿零花钱买些小物件,说是捡了个漏,倒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他们总不会怀疑到空间上面的,最多觉得她运气好些。 好在她如今年龄小,前言不搭后语或者记得不清楚,大人们都能理解,再大几岁,她就不能这么简单粗暴地把所有来路都归到胡商身上了。 这么前前后后过了一遍,宋筠觉得基本没什么出入了,她才安心地一边整理给家人的礼物,一边等着父兄回来吃饭。 宋策和宋箴俩小学生,哪怕是古代,也不至于从早学到晚,因此他们回来得比宋念早一些,恰好碰到宋筠在宅子门口溜溜达达。 他们见到妹妹,很兴奋地跑了过来。 宋筠昨天回来就去补觉了,这还是她从府城回来后头一次见到两个哥哥呢,此时也有些兴奋,也冲过去和他们抱在一起。 宋箴很渴望地问: “小妹,你有没有给我买府城的礼物啊?” 不愧是你啊,宋箴小朋友,这么现实,宋筠轻轻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 “一个月没见我,只想要礼物吗?太让我难过啦。” “当然是更想你啦,但是你是去玩儿的,还是在我们外祖父家,又不怕你受欺负,见你好好的,我才关心一下你买了什么好东西了。” 然后他隐晦地瞥了眼大哥,看他正望着小妹,没工夫理自己,这才暗戳戳地给宋筠使了个眼色。 宋筠轻轻点头,回了他一个得意的眼神,表示事儿已经办妥了。 宋箴更开心了,又怕被哥哥看到,急急转移话题: “大哥,我们先去换衣裳吧,爹一会儿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就开饭了。” 宋策太了解弟弟的性格了,以他回家后一向玩到要被沈氏揪着衣领送去换衣服的性格,怎么会放着府城新鲜事不听,先考虑到去换衣裳呢?定是让小妹帮他买了什么东西。 不过,他想着左不过是些吃食玩具,以他手里的钱数,也买不了出格的东西,就只做不知,拉着弟弟一块儿回院子了。 白芷看了眼他们离开的方向,有些发愁地问: “真的要把那本书给二少爷吗?老爷知道了怕是要生气的吧。” 她在宋家待久了,也懂一些读书人的事了,知道越是这样的人家,对家中子弟读书看得越紧,轻易不许他们看乱七八糟的书,以防移了性情。 因此,二少爷让自家小姐去买了本讲妖怪地书,还是偷偷的,她就怕出了问题,宋筠被骂。 第70章 要挨训了 宋筠看着白芷有些担心地皱着眉,心里暖暖的,对她解释道: “安心啦,我不是给你讲过里面的情节嘛,我都可以看,肯定也能让二哥看。而且我大哥很明显已经看出来了,我不可能背着爹娘,还是得先告知他们一声。” 白芷见她心里有主意,也没再多说,不过想到大少爷那里,又问了一句: “我要不要和我哥透露一下?让他告诉大少爷?省得大少爷担心。” 宋筠想了想,觉得可以,自己身边的白芷和大哥身边的菘蓝是亲兄妹,透露一些实情也没什么,省得大哥担心了。 这古代的长子,责任感是真的强,强到宋筠都忍不住心疼他了,明明只大了几岁,却事无巨细地关心弟弟妹妹。 宋念和沈氏并非古板的性子,倒没有怎么区别对待两儿一女,宋策还是比宋箴显得成熟不少。 在宋策整日学习的时候,宋箴却在让宋筠帮他买聊斋风的话本子。好在那本书的价值导向还不错,不像如今多数话本子那样或艳情或痴恋,不然宋筠也不会爽快地答应给宋箴买。 宋筠边胡思乱想,边继续溜达,这么过了一会儿,宋念还没回来,这让想献献殷勤以防一会儿被批得太狠的宋筠有些着急,正想回去,却见宋念的青色长袍的下摆出现在转角处。 俗话说,献殷勤要趁早,宋筠连忙小跑几步到了宋念面前,然后亲亲热热挽住他的手臂: “我昨天睡得早,感觉都没和爹说几句话呢。这次我去府城给家里人都买了礼物啦,爹也有,而且是最贵的。” 宋念好笑地看女儿献殷勤,半真半假地说: “正好,我也觉得有挺多话该和你说说。至于礼物,府尊给的、你表伯家帮忙送回来的,已经很多了,放不住的都让我们分了,剩下的让你娘存着,给你当嫁妆,可好?” “爹,那些是人家给的,这次的却是您女儿我的心意,难道还不值得您听我仔细介绍介绍?” 宋念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沈氏打断了: “父女俩在这站着干嘛?快回去换衣服,马上就开饭了。” 宋筠松开了宋念的手臂,又很自然地去拉沈氏的手,一边随她去饭厅,一边问: “娘,今天吃什么?” “你祖母昨个儿早晨就自掏腰包让人去买了你爱吃的东西,结果你昨晚上没在家里吃,今儿中午还是没在家里吃,都给你留着呢。” 宋筠一听就兴奋了,她爱吃的菜,古代虽然多数都有,却都是高价菜,比如茄子、黄瓜、藕片,宋老太太轻易不许买,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这没滋没味儿的,买这个还不如买斤肉呢。” 难得老太太大方一次,宋筠决定亲自去设计菜式,她正要松开沈氏的手,转念一想,单她自己,还真指挥不动李婆婆,还得自家娘亲出马。 于是宋筠央着沈氏随她一起去厨房,说要给家里人个惊喜。 沈氏嘴上念叨着: “你可别折腾了,厨房那边都切好菜了,就等下锅了。” “就是去看看而已,我没有说一定要让她们改。而且我都这么大了,也该学学做饭了。” “让你学针线的时候,你可没这么说。” 宋筠无视沈氏的这句话,到底是借着沈氏的权威,狐假虎威了一番,成功让李婆婆改了菜单。 于是,今天的饭桌上,宋老太太和宋筠的对话就以这样的方式进行了: “这菜挺好吃,叫什么名儿?怎么做的?” “烧茄瓜。过油炸然后又加调料炒。” “哎呦,你这败家丫头,这玩意还值得用油做啊?” “……” “这菜也不赖,茄瓜和鸡肉配一起还挺好吃,怎么做的?” “这叫炸茄盒,裹面粉用油炸的。” “……” 宋老太太颤颤巍巍地用筷子指了下个茄盒很像的那道菜,不可置信地问: “难道这也是油炸的?” “对啊,这是炸藕夹。您尝尝,也好吃。” “这不废话吗?有油有肉,炸木头都是香的!” 话是这么说,老太太还是没少吃,一边吃一边招呼俩孙子吃,就是不招呼宋筠。 宋筠才不在乎呢,自从她损了一次老太太,仿佛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之前还怕被祖母不喜欢以至于影响生活质量,现在却发现,只要自己不是没理的那方,宋念也不会愚孝到不护着自己的孩子。 那怕什么?有爹有娘的孩子,和独自一人跟着别扭奶奶的孩子,底气是不同的。 吃罢饭,宋念怕有着学堂交际一枝花的宋箴把家里的事说出去,催着他去书房练字,却把宋策留下来。 宋筠一看,这是要进入正题了,连忙主动招供: “祖母,爹,娘,这事儿吧,还要从柱子说起。我不是见了他最后一面了嘛,就总在想,如果有治这种病的药就好了,之前和我娘去集市,我听一个胡商说他要拿手里治咳嗽和喘症的药换些银钱,我就换了。这事儿娘也知道,她见我和他买了个小瓶子。” 其他人都看向了沈氏,沈氏一怔,然后沉默地点了点头。 宋筠没注意沈氏的停顿,继续说: “我随着王家伯母去佛寺看桃花的时候,听到有人哭,伯母说是在官家女眷的院子那边,我们就去看看他们是否需要帮助了。” 宋念点头,这事儿他听表兄说了,确实是表嫂先提出要去看看的,这也合情合理。 宋筠看这架势,就猜到王璞已经写了信了,不由得松了口气: 在府城的时候,王家人对她的几次询问李氏意见还是挺满意的,倒也不觉得她莽撞,想必王璞也把这个看法传达给宋念了。 她重点讲述了自己是如何考量的: “我看唐家小公子的状态,和柱子有点像,但我又不敢直接把药拿出来,就偷偷告诉了伯母。伯母说让我等着大夫给看过之后,若是没法治,再让我把药给唐夫人。” “我听了,只是大夫一直没来,唐家小公子又病得厉害,我没办法,才提前拿出来药,不过我也和他们说了,这药我还没吃过,不晓得是否有用。” 第71章 杂七杂八 宋念全程听完,沉吟了一会,其实对女儿的做法,他还是赞赏居多的: “爹知道你的意思了。救人这事儿,爹并不反对,你若真是见到对方死在你面前都不敢拿出药来,那爹才会失望呢。” 宋筠连连点头,虽然轻易把药拿出来的确莽撞,但是她已经尽可能多地给自己的行为上保险了。 “不过,”宋念话锋一转,明显是要进入正题了。 “……” 宋筠有些垂头丧气:果然躲不过啊,学过语文的都知道,一段话里,转折词后面的内容往往是重点。这不,古人也会玩这套,夸了半天,终于要批评了。 “你知道我们最担心你的是什么吗?” 宋筠抬头,面露疑惑,担心什么?担心她得罪权贵? 宋念和沈氏对视一眼,慢慢说道: “我们最担心的是,你只考虑到药没有效果的后果,却没想过药有效果的话,你该怎么办?” 宋筠不太懂,药有效果,能怎么办?难不成还能逼自己把药都给他们?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不对,他们的确可以逼自己把药都交出去,这是封建社会啊。宋家连县令都得罪不起,何况是知府呢。 宋筠想到这里,有些后怕,她是想利用空间改善一下生活条件,说得再理想化一点,想做些好事,但可从未想过要拖累家里人。 宋念看宋筠若有所思,知道她这是想到了,心里觉得欣慰,女儿年龄还小,思虑不周全也是正常。 他怕吓到家里老幼,又安慰道: “好在唐家人不是不讲理的,筠姐儿又特意留了些药给他们,那日后如何也和我们无关了。你们也不用太担心,只要记得面对权贵人家,行事一定要谨慎就够了。” 宋筠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这么冲动了。而且我如今常在家待着,以后也就是去姑父家或者姑奶奶家做做客,也碰不到什么权贵人家。” 宋策听了全程,便明白了为何前些日子常有人上门或羡慕或嫉妒地打听消息、自家爹娘却越来越担心的原因。 说到底,还是自家的身份不够高,以至于妹妹救了个人,都要担心怀璧其罪,只能被动地承受对方的感激或针对。 宋老太太一看气氛这么严肃,想着自家丫头刚回来,做得又是好事,连忙打圆场道: “丫头只有六岁,哪能想那么周到,这又是她大伯母同意的,怎么怪罪,也怪罪不到筠姐儿头上吧。说来,还是咱家丫头做了件好事呢,既帮了人,又给咱家赚了这么些好东西,多争气的孩子啊。” 宋念和女儿说清楚了,也安心了,此时还有心情调侃自家老太太: “这么争气的孩子,您当时还坚决不许她去读书呢。” 宋老太太最烦自家儿子这张嘴,半点不饶人,都过去的事儿了,还总提、总提,就自家丫头那小心眼子和不饶人的嘴,怕是又要生气了。 她恼羞成怒地提高了些音量,把早就在心里过了好几道的借口拎出来说: “哪里是我不同意了?我那不是怕丫头在赵家受委屈嘛,我都想着去找一趟你们姑母了,让她带着咱家丫头学学识字,反正她开了这么多年书院,教个小孩子也够使了。” 沈氏早就达成目的了,才不会因着这事儿和婆母起隔阂呢,连忙安抚老太太: “娘,我们都知道的,筠姐儿还和她外祖母说呢,说您从一开始就没反对她去赵家读书,不过是话赶话地说恼了而已。” 宋老太太哼哼一声,心想,还算这母女俩有良心,她也懒得计较了,简单粗暴地对宋筠说: “得了,既然要去读,那就好好跟着学,给你祖母我争一口气,也让他们家人看看,我们宋家的孩子脑袋瓜子有多灵。你也歇了几天了,明日就开始去你姑父家吧。” 宋筠万万没想到,这母子俩互怼,吃亏的竟然是自己,她还想着睡几天懒觉再说呢。 只是看老太太这表情,自己要是推脱,怕是该挨喷了,连忙点头答应: “这样吧,明日让墨竹哥哥帮我去传个信儿,总不能一声不吭就去人家家里吧。而且我也得收拾收拾东西。” 宋筠是这么想着,可赵桐却等不及了,她自从知道宋筠回来了,就开始期待小姐妹来分担一下来自先生的压力。 等来等去,就是等不到,干脆大早晨就磨着宋茹,让她带自己去宋家。 赵雁林正和宋茹说着话呢,就看自家女儿又耍赖又做戏地非要去宋家,颇不赞同地说: “之前你是怎么和我保证的?说要好好随着先生读书,这才学了几天,你就要出去玩,那先生那里怎么办?” 赵桐想到当时对自家亲爹做的保证,深觉后悔,只能找借口: “我不是出去玩,就是找筠姐儿,我怕她不好意思来咱们家,我得去带着她。” 赵雁林被逗笑了,脑筋转得可真快啊,只是他可不能惯她这个毛病,一次两次还能说句可爱,次数多了就讨人厌了。 他严肃地说: “读书可不是在做游戏,不能想开始就开始,想结束就结束,这是对先生的不尊重。更何况,你也得替你娘想想,前些日子她刚帮你回去催了,如今又要回去问,岂不是让她为难?” 宋茹其实没什么为难的,她还乐得多回去呢,只是丈夫在教育孩子,而且教育得也对,她只能顺着说: “桐姐儿,我之前也和你说过,筠姐儿小时候和你一样,身子骨弱,稍微受凉或累到了,就得休息几天。她小小年纪出了这么久门,肯定也累了,并不是故意不来的。你再等等,我估计她也该给你传信儿了。” 赵桐对着赵雁林还能不顾脸色地耍赖,对着宋茹却是点到为止了。虽然两个人相处得还不错,又有宋筠这个纽带,到底不是亲母女,赵桐知道分寸,看宋茹这么说,也只能点头答应了。 不过她还是嘱咐一句: “那我再等五天,五天后她如果还不来,娘就带我回外祖母家吧。” ------题外话------ 在Russia网店翻了半天,最想买的黑巧已经没货了,我家人又不爱吃很甜的零食,最后买了两包面粉。我还挺好奇外国的面粉和国内的面粉有什么区别的,做面包会更好吃吗? 第72章 去上学啦 第二日,宋筠就背着小书包,让白芷帮自己拿着课间休息要吃的零食、绿豆汤,自制的抱枕、眼罩,以及一小块毛毯并一身衣裳。她还蹭了两个哥哥的马车,雄赳赳气昂昂地准备开辟新的人生阶段。 宋箴是个话多的性子,没话题都要找一个,更何况宋筠明晃晃地留了可被攻击的靶子呢,他一上车就开始碎碎念了: “老妹啊,你头一次去读书,很多事不知道,像你这样又拿吃的又拿枕头的,被先生看到肯定要打手板的。” 要说他这话对不对,也对,古代是挺看重这方面的礼仪的,宋筠如果当着先生的面把这些东西拿出来,真是分分钟被退学的节奏。 问题是,这点基本的认知,宋筠还是有的: “二哥,你就放心吧,我没准备当着先生的面用这些东西。桐姐姐不是给我准备了个房间嘛,我放那里面就好了,休息的时候再用。” 宋策怕他俩又吵起来,连忙插话: “小妹心里有数就好,在先生那里可和在家不一样,态度一定要恭顺。如果觉得她对你不好,私下里和姑姑说,可别当面和她吵起来,这是姑父亲自去请的,你和她闹起来,会让姑父面子上挂不住的。” 宋筠心想,我难道是炮仗吗?逮着谁和谁炸?穿越这四五年,她也就是和宋箴吵过架,和宋老太太吵过,和王雅纤吵过,别人可没有了。 不过,到底是来自哥哥的关心,宋筠也没顶嘴,点点头,然后从食盒里掏出了一块枣糕,掰成两半递给他们,省得他们再碎碎念。 宋箴一边吃,一边充满渴望地看了眼白芷,羡慕地说: “小妹真幸运,白芷这么会做好吃的,不像我的冬青,不仅不会做,还一直念叨,不许我吃零嘴。” 白芷被夸了,也没得意,毕竟她在家的时候也就是能踩着石头把锅里的东西煮熟了的手艺,哪可能突然开窍会做这些吃的呢,不过是自家小姐教的罢了。 宋筠偷偷凑过去和宋箴商量: “二哥,你把和同窗借的那些话本子给我看看,我家白芷下次做了好吃的,我就多给你一份儿。” 宋策轻咳一声,阻止了这场交易。他不是很介意弟弟吃零嘴,也不介意妹妹看话本子,只要不沉迷就行。但是作为长兄,不能让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谈这事儿。 宋箴该听到的也听到了,鬼鬼祟祟地把右手伸到宋筠腿侧,比了个“ok”的手势,这是和宋筠学的,他觉得很好用,最近很热衷于用这个手势表达自己的意见。 宋筠也回了个“ok”,感觉到马车已经缓缓停下了,这才和两个哥哥告别,带着白芷下了车,走进赵家的宅子。 宋茹昨个儿就知道宋筠来的时间了,特意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怕她认生,此时一见她大包小包地拎了一堆东西,而且打眼一看都是她在家常用的,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这丫头,还真是一点都不见外,连枕头毯子都拿上了。 得了,别的都不急,先带她去房间里放行李吧。 宋筠也有段时间没见宋茹的,说实话还挺想她,尤其是她嫁到赵家,进门就做后妈,上面还有婆婆,宋筠还挺怕她过得不开心。此时一看,倒觉得还成,不过,还是关心地问了好几句: “姑姑,你过得好吗?姑父对你好不好?和桐姐姐还有她哥哥相处得怎么样?他家下人有没有欺负你?有没有那种倚老卖老的坏老婆子?” 宋茹抿嘴一笑,捏了捏宋筠的小脸蛋,无奈地说: “很好,很好,都很好。没有坏婆子,也没有欺负人的下人。这回可放心了?小管家婆。” 宋筠脑海中刷刷过了好几本宅斗文,生怕这个姑姑缺少宅斗的经验,压低声音说: “姑姑,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可注意着点,别看他们说话好不好听,得看他们做了什么。比如,姑父把财政大权交给你了吗?” 宋茹知道这个侄女有些早慧,只是夫妻相处之道,她也不便这个时候就对她讲: 这半路夫妻,和原配夫妻还是不同的,赵雁林还有俩孩子呢,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让她掌管他的私房? 更何况,她也不想插手,省得到最后赚了是别人的,赔了是自己的错。反正该给自己和未来孩子的那份不能少,旁的随他们去就是。 因此,宋茹心思转了几转,还是避重就轻地转移话题: “什么财政大权不财政大权的,你操这个心做什么?我还没问你呢,你在家都学了些什么?你桐姐姐可跟着学了十几天课了,你如果跟不上,得尽早和先生说啊,可别自己撑着。” “若是识字看书,那我觉得我应该能跟得上。不过姑父不是说这个先生也会教一些琴棋书画之类的吗?那我就不行了,我一点都没学呢。” 赵雁林正好带着赵桐找了过来,听宋筠这话,觉得有趣,就想逗逗她: “你怎么就知道识字看书的内容你能跟得上呢?” 宋筠对赵雁林还挺陌生的,只见了两三次,而且次次都被打发走了,不过赵家目前能这么自在说话的男人,也就赵雁林一个了,因此她反应很快地叫了声“姑父”,然后才解释道: “因为我断断续续和我爹已经学了段时间了,去府城的时候,王家的两个表哥也会带我识字,都是按照开蒙的顺序教的。只要这个先生按常规的开蒙课程来教,那落下十几天的课程,我肯定不会跟不上。” 赵桐走过来要拉宋筠的手,一边带她去看房间一边说: “你猜得没错,这几天学的都是《三字经》,而且只学了十几句。但是先生可凶了,我顺了下头发,她就生气了;我坐姿稍微放松一点,她就说我缺乏教养。还好你来了,不然我一个人对着她,都觉得害怕了。” 宋筠一言难尽地扭头看赵雁林: 这姑父,怎么回事嘛!明明和自家父母说的是边随着学些东西边让姐妹俩一起做个伴,怎么就成了军训式上课了? ------题外话------ 感谢这段时间大家投的推荐票和月票,最近在为上架疯狂存稿中,毕竟我还是想蹭个全勤的,所以这段时间基本都会一更了。 第73章 上学第一天 宋筠倒不是反感高压教育,毕竟在刷题工厂读过高中的人,连睡觉翻身都得被扣分,古代这种严格程度不算什么。只是,她总得问清楚反差这么大的理由吧。 于是,她拉了拉赵桐的袖子,低声说: “姐姐,等一会儿我把行李规整好,我们一起问问姑父到底是怎么回事吧,这也差距太大了。” 赵桐点头: “我早就想问了,就是我爹说做事不能半途而废,还说你肯定能坚持下来,我才不好意思抱怨。” 赵雁林听到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回头一看俩孩子都瞪圆眼睛盯着他,猜到了这是姐妹俩达成一致要“对付”他呢,知道也瞒不过了,只能说: “你们先去上课。等着先生下了课,我再详细解释这个变故,可好?” 因为只有两个学生,赵家也没特意开辟一间学堂,而是干脆在先生住的院子里布置了间侧屋,屋内正前方有张书桌,一把椅子,两侧各放了个木头案几和蒲团。 笔墨纸砚也准备好了,一式一份,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甚至墨块还是用过的。倒也不是敷衍她们,宋筠记得自家二哥开蒙的时候,用的也是宋念的旧墨。文人爱买好墨,却也舍不得浪费旧墨,用不完的拿给自家儿孙用,实属正常。 赵桐一坐下就把赵家给她准备的书翻来看了看,是注释版的《三字经》,和家里宋念的那本不同,这本的注释明显浅显了很多,而且趣味性更足,大概率是专门给刚入学的儿童看的。 这么看了几页,又试着研了下墨,在纸上写写画画了几笔,赵雁林请的女先生也到了。 先生姓卢,是个年约四十的妇人,长得并不十分美,细眉细眼,五官平淡,不施粉黛,穿得也简朴。 如果说有哪里特别出彩,大概就是她那保养得极好的白肤黑发了。说实话,单看她的皮肤和发质,这先生请的就不冤了,能和她学点保养的法子,那可是全家受益。 卢先生一早就知道她要面对的是两个学生,只是第二个学生一直不来,她还以为人家长辈不许孩子跟着自己读书呢,倒也没多问,如今看着新来的宋筠,多少松了口气。 卢先生对着新学生,先做了个自我介绍: “我姓卢,以后叫我卢夫子就好。” 宋筠连忙行了个礼,也把自己的名字告知夫子: “夫子好,我叫宋筠,‘筠‘是竹字头的筠。” 卢夫子点了点头,示意她们坐下,继续说: “因着你们也不必科考,我不会完完全全按照外面学堂的范围教你们,但是基本的四书五经还是会有所涉猎。此外你们的长辈也说过,希望你们学些才艺,这就需要你们慢慢接触,确定自己更适合、更愿意学什么。” 宋筠一听,觉得这安排还不错,都让她学,她也没那个本事和时间,挑一两样喜欢的深入学习,还不影响她做其他事。 正式上课,卢先生倒没有赵桐说得那么一无是处,学识还是很够用的。到底是大家出身,见识更广些,哪怕只是本最基础的《三字经》,都会穿插一些衍生的人物逸事,虽然有一些是宋筠前世听说过的,但还是觉得颇有趣味。 就知识面而言,这个先生请得的确不冤,哪怕是宋念,学了这么些年科考,买了一屋子书,也不见得能讲得出来这些故事,毕竟很多书籍是完全私藏在世家的书房内的,并不对外流通。 因为知道卢先生所拥有的知识的珍贵性,宋筠打起十二分精神去随她学习,卢先生让诵读几遍她就诵读几遍,让维持脊背挺直的坐姿她就维持一上午。 可惜的是,她还没赢得卢先生的好感,先惹来赵桐的不满了。回饭厅吃饭的路上,赵桐就一直碎碎念: “你干嘛那么怕她?一句话翻来覆去读五十遍,有必要吗?明明五遍就背会了。” 宋筠心想,知足吧姐姐,你是没见过要求自家孩子背一百二十遍书的皇帝;也没见过罚抄五十遍课文的老师。 只是这话说出来就成故意拱火了,她只能解释道: “她的课讲得比我爹有趣一些,而且懂得很多,多读几遍也没什么。至于坐姿嘛,她这么要求肯定有她的道理,读书的时候如果总弯着腰,或者斜倚着桌子,体态容易变差。” 赵桐半信半疑: “真的?你听谁说的?” “我外祖父,他之前接诊过一个病人,就是读书的时候坐姿不端正,以至于肩膀一高一低,还时常腰疼。” 赵桐有点后怕了,她可不想以后顶着一高一低的肩膀出门,那可丑死人了。只是她又拉不下脸为刚才的态度道歉,只能转移话题地说: “不知道我爹一会儿要怎么给我们解释?我祖母说这是大伯母给我们找来的,还说大伯母做事不讲究,但是我问她哪里不讲究了,她又不说,只让我离先生远一些,别被带坏了。” 宋筠没从家中长辈那里得到什么信息,但是猜也能猜到一些,这年头有良好教养、有财力保养皮肤头发的中年女性,若不是家里出了事,怎么可能出来做夫子维持生计呢。 别的不提,就说宋茹吧,宋家小门小户的,宋茹又是寡妇,最多做些刺绣挣点零花钱,可还没到寄居旁人家的地步呢。 再加上赵家老太太那几句话,大概率是被家中男人连累,却又没连累到要被没为奴籍的地步;又或者是被娘家连累,又被夫家捧高踩低地休弃了。 宋筠自觉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但也不觉得赵老太太说得对,这年头女人和一介浮萍也差不了多少,依仗父兄、丈夫、儿子却依仗不了以至于“零落成泥碾作尘”的不知凡几,卢夫子能拼着口气没落到更糟糕的境界,还能做夫子这样相对体面些的活计,绝对是个人才了。 她和赵桐但凡能跟着她学一半的手段,都不用担心嫁人后被欺负了。 第74章 夫子的往事 [月票加更] 宋筠和赵桐吃过午饭,就迫不及待地去找赵雁林打听事实真相。 赵雁林的回复,和宋筠的猜测所差无几,也比宋茹告诉宋老太太的更真实更详细些: 卢夫子也是晋州府人,卢家和赵雁林的大嫂的娘家是世交,可以托付彼此妻儿的那种关系。两个年龄相仿的小娘子也就成了手帕交。 待她嫁了人,随着丈夫去了京城做官家太太,后又在家守寡,却和赵家大嫂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一直到她娘家卷入了夺嫡之争,成了第一批被迁怒的炮灰,她在夫家的地位也受到了很大的威胁,两人这才短暂地断了联系。 随着娘家遭难,夫家虽然不至于逼卢夫子自尽,却也把她送去家庙,试图抹去两家的姻亲关联。哪怕是她生的孩子,也受人白眼。 她不愿就这么将余生托付在夫家的“仁慈”之上,也不愿因着自己影响到子女的未来,干脆提出假死脱身。 当然,这是有风险的,对她夫家来说,假死的人远没有真死的人更让人放心。但是能在姐妹们纷纷被逼自尽后还毫发无损地退居家庙,她就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也自有自己的手段。 因此,她成功地脱离的夫家,兜兜转转寄居到赵家大嫂娘家,从此改回了原本的姓氏,成了赵家大嫂寡居的表妹。 只是,在亲友家寄居到底是不够自在,而且她既然要脱离原本的身份,自然是不该再长住府城,便写信给赵家大嫂,说想找户人家去做家小娘子的夫子。 她的第一选择原本是富商家庭的。这群人,有钱,野心大,却身份尴尬,轻易请不来靠谱的夫子,也进不了一些世家办的女学,若是得到个有真本事的夫子,哪怕身份存疑,也愿意好好供着,只求自家女儿能学些世家的礼仪规矩,日后嫁入高门,提携家族。 恰好这时赵雁林提出想给家中女儿找个夫子,赵家大嫂给他们干脆牵了线。 赵雁林原本是犹豫的,赵家大嫂哪怕再想帮助手帕交,也不会拿侄女做筏子,因此她是把卢夫子的所有遭遇都对小叔子讲过的。正是这些遭遇,以及卢夫子在其中表现出来的心机手段,让他犹豫了,这并不是他想给女儿找的先生。 只是,这犹豫没有维持太久,他还是决定聘请卢夫子去黎阳县教书。 赵雁林其实并没有说得这么直白,毕竟对着的是两个年幼的小娘子,只是宋筠连听带猜的,也搞明白了。 怪不得夫子这么有主见,而赵雁林又几乎完全顺从她的安排呢, 毕竟这可是从别人家手里抢到的夫子啊,说不好听的,卢夫子若是真去了富商家里教书,拿的束脩只会更多,待遇也会更好。之所以应了赵家的托付,不过是还人情罢了。 因着是宋筠头一次在赵家小住,宋茹中午干脆也没回自己院子,而是陪着宋筠在她的房间休息。 宋筠睡不着,有些兴奋地对宋茹说: “姑姑,这个夫子请得也太值了。有本事的人就是不一样,哪怕家里人对她不好,她也能靠着自己的才华得到尊重,若是我能学到她一半的能力,也不怕以后过得不好了。” 宋茹觉得侄女想得有些太深了,试图把她的思路引回来: “这样的变故,在咱们家是很难发生的,你也不必急着去学这些手段,目前只需要认真随着她读书,再学些才艺,闲暇时能寻个乐子就是。” 宋筠倒不觉得宋茹说得不对,宋念如今连个进士都不是呢,宋家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和顶层的斗争牵扯上关系。说不好听的,被抄家也是需要地位的,他们家且够不着呢。 只是,卢夫子的手段可不仅是能用来在娘家遭难的时候自保的,她对宋茹建议道: “姑姑,我觉得夫子是个很聪明的人,而且懂得也很多,你闲来无事,也可以多和她聊聊天嘛。反正姑父白日不在家,赵家祖母又一直在佛堂,你处理完家事,也没旁的事做了。” 宋茹自然早就想到这点了,只是她毕竟是成年人,和侄女不同。小孩子亲近夫子,天经地义,也不会引发对方太多戒备;自己一个妇人,太过主动,反而让卢夫子怀疑自己别有用心。 她只拍了拍宋筠的背,轻声说: “姑姑知道了,你别操心了,快点睡,下午还要读书呢。” 把宋筠哄睡,她才回了自己的院子,看赵雁林没睡,正在拿着本书看,走了过去,把他的书抽走,轻轻放在桌子上,然后问道: “我看你说起卢夫子的手段,颇为不赞同,那怎么还请了她来?” 赵雁林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拉宋茹坐下,讪讪地说: “被你发现了。也不算不赞同吧,我只是怕她教了不好的东西给两个孩子。” 宋茹有不同意见: “我知道,你们男子,觉得女子娴静淑德为本,是不该有什么小心思的。只是如今读书的是我侄女和女儿,我还是得说句公道话。你若是指望孩子们全然做个女则女戒上的典范,那才是坑了她们呢。” “像卢夫子的夫家吧,卢夫子嫁了他家近二十年,便是娘家获了罪,又与她一介外嫁女有何干系?朝廷都没论她的罪,夫家却偏偏怕受连累,她若没这些手段,怕是连她的孩子都保不住。我们当然希望自家小娘子万事顺遂,只是一但娘家无法护佑她们,她们也得学些自保的手段吧。” 赵雁林笑道: “你看你,我不过说了一句,就引得你这么多话出来。我就是希望两个孩子随她学学自保的手段,才请了她来。只是……” 宋茹疑惑地看了过去,见赵雁林有些艰难地说: “只是,我也听大嫂提起过,她娘家说是卷入党争,更多的却是受人污蔑,原本罪不至此的。她这样的人,必定是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的,她日后想翻案,或是想让她子女帮着外祖家翻案,我都不在意,就是怕她给两个孩子灌输什么观点。尤其是筠姐儿……”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宋茹,见她没有不高兴的意思,继续说道: ------题外话------ 这个月收到了五张月票,分别是姣姣的两张,梦醒、书友2022、欧阳的一张。谢谢大家的支持。 从今天开始每日加更两章,到结束为止。 第75章 老师与家长的教学分歧 [月票加更] “你这侄女,比起桐姐儿,明显更敏锐,也更聪慧。只是越是聪慧的孩子,若是受了不好的影响,也越容易走入歧途。卢夫子的确是很不一般的妇人,说实话,我都是极佩服她的,哪怕是男子,遇到这种处境,也很难做得比她更好了。这么特别的夫子,又会琴棋书画,我就怕筠姐儿太喜欢她,以至于什么都听她的。” 宋茹心下一凛,没想到的时候还不觉得,听赵雁林一分析,才发现不是没这个可能。想到这里,她也有点怨气了,这种想法,应该早点说的,好歹让自家哥嫂商量一下啊。 她忍不住推了赵雁林一把: “你这人,想法一个接一个地冒,却闷不吭声,我哥嫂怕是还没想到这事儿。若是让他们知晓了,不定怎么着急呢。” 赵雁林把宋茹的手握住,语气轻松地说: “你这性子也是挺急的。我既然考虑到了,却不和大舅兄讲,那我成什么人了?而且我在府城的时候,也问了我哥了,他说卢夫子或许的确有野心,却不敢在我们家孩子身上耍手段的。” 宋茹不解,这又是怎么说? “你忘了,她的身份还在大嫂娘家手里捏着呢,我们倒不至于拿这个趁人之危,只是她若是有什么心思,现成的把柄就递过来了。而且她那三个孩子,日后无论读书还是婚嫁,难道不得依仗我大嫂他们家?这可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她总得为以后考虑吧。” 宋茹一听,倒也放心了一些: “若是我哥哥嫂子都没意见,那我也不多事了。只是,日后你再有什么想法,可不能这么瞒着我。尤其是我大嫂把女儿交给我,我若是出了纰漏,哪里有脸再回娘家?” 长辈们的这些考量,宋筠是丁点儿都不知情,她每天早晨坐车来赵家上学,中午蹭一顿赵家厨子做的精细膳食,下午蹭一顿赵家的甜点,晚上再被两个哥哥接回家。 若说最初还有点担心被区别对待,毕竟夫子是赵家请来的。但经过这段日子的学习,她也发现,卢夫子是个情商很高的人,既没有拿宋筠做筏子去讨好赵家,也没因着宋筠学得更好而区别对待。 这种态度,是很让人舒服的,不知不觉地,赵桐也接受了夫子的严格要求。 随着师生三个磨合得差不多了,卢夫子也不再是一板一眼地讲课了,而是会留个休息时间,让她的丫鬟煮一壶花茶,做三两样点心,拿来和两个小娘子分享。 卢夫子的课程,安排得并不十分紧凑。上午上一个半时辰,主要是文化课,识字、诵读文句、进行知识延伸式的讲解、再拆分一下每个字的结构。然后就是宋筠和赵桐的练字时间。 下午上一个时辰的课,算是艺术课时间。 基本都是卢夫子把她带来的画作高高低低地摆在在墙上的架子上,让宋筠她们静静观赏,然后她再给讲述一下创作背景和画家的生活逸事。 或是拿出一把瑶琴,轻拢慢捻抹复挑,慢慢弹奏给宋筠她们听,却并不教她们技艺。 这么持续了半个月,赵雁林有点坐不住了,既然借着人情请了夫子,那自然是希望家里孩子能多学点东西的,这一下午一下午地不是看就是听,什么时候能开始学着画或是弹呢? 只是他没法子直接问,一旦他插手,倒显得是家中对夫子有所不满,事情容易变复杂,他干脆暗示两个孩子: “跟着夫子听了这么久的琴,看了这么久的画,你们难道不想学一下吗?若是想学,就让夫子教教你们。” 然后赵桐就大咧咧地把这话转达了: “夫子,我想学琴。我爹说如果我们想学,就让夫子教我们。” 卢夫子一愣,知道这是赵雁林对她教学的进度略有微辞了,干脆把赵雁林和宋茹叫了来,开诚布公地谈谈她的想法。 赵雁林被叫来的时候,难免尴尬了,赵桐和宋筠读书的时候,赵雁林是安排了丫鬟伺候的,因此,自家女儿卖了自己这件事,他也知道了。 因为这事儿被叫来谈话,赵雁林哪怕活了三十余年,脸皮足够厚了,还是有点点羞耻,一进来就瞪了赵桐一眼,然后连忙给卢夫子赔罪: “让您见笑了,实在是我们家没这方面的底蕴。不瞒您讲,我和我大哥,幼时家贫,没什么机会学这些。如今有了孩子,就希望他们能多受些熏陶,尤其是女孩子。但是她们可以用来学习的时间只这三四年,到了十岁上下,就该跟着母亲打理家务了,我才想着,让她们早点学,能多学一些。” 卢夫子一笑,倒没说什么,先请赵雁林夫妻坐下,又让两个孩子也坐下,这才施施然道: “我理解你们的意思,既然请了我来,那肯定是希望她们能学有所成。只是,我总觉得小娘子读书,和儿郎们在学堂读书还是有不同的,相对自由些,更应该按她们各自的天赋和喜好来安排。” 宋茹连忙附和: “没错没错,两个孩子的性格的确不太一样,喜好也有所不同。我们也想着,家里不拘她们一定要学琴或是学棋,也无所谓能学多么精湛,只是希望她们能聊以自娱罢了。” 卢夫子赞同: “是这个理,小娘子学这些,一不是为了谋生,二不是追求什么才名,更多是用来悦己,因此,要把这些当做雅事来学。所以我才没有急着教她们技巧,而是想让她们先学会鉴赏,了解琴棋书画之美,这样入了门,再开始学技巧,才不至于匠气十足,或流于媚俗。” 赵雁林讪讪地听着,他的确是不懂这些的,在书院读书的时候,夫子也有给他们启蒙君子九雅,让他们私下挑几样去学习。 只是他那时候很功利地想赶快出人头地帮助大哥,只泛泛听了听,因此也不知道学琴棋书画,还有这般讲究。 ------题外话------ 感谢xiǎo惠的月票。今天加不了更了,放到后天吧。 第76章 掏心窝子的话 宋筠回家后,把那段对话学给家里人听,宋策宋箴懵懵懂懂,宋念夫妻却很高兴。 沈氏还说: “挺好,娘也不会这些,没法子教你,若是真让你随我学了医,我又怕是害了你,如今有夫子能教你些正经才艺,你跟着好好学就是。” 宋筠不认同她的想法,这要放了现代,自家有家传的中医馆,跟捧了个铁饭碗都差不多了。只可惜古代学医的确有点尴尬,尤其是女人学,所以她也没强烈要求,只安慰道: “学医怎么会害了我呢?哪怕不需要借此谋生,懂点医理,给家里人治病也是好的。不过这段日子我的确是没什么时间了,等以后吧,作为沈家医馆的外孙女,我怎么也得学一点医术。” 沈氏听了很是开怀,她家都是从医的,有人看不起,比如二表兄的妻子陈氏,嘲一声“医匠”,因着自家多靠王家帮扶,沈氏也就默默忍了。 只是,她还是希望自家孩子不会用这样的偏见去看待她的娘家,好在两个儿子都不是刻薄的性子,女儿又真的很尊敬大夫,倒让她颇为安慰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宋念难得地喝了二两酒,然后醉醺醺地把宋筠叫去书房,语重心长地说: “我儿碰到好夫子了,有这般水平的夫子,又愿意替你们着想,不是花份束脩就能请来的。我们是沾了你姑父的光了,你要跟着她好好学。” 见宋筠听得认真,再加上也有些醉了,宋念难得给女儿讲了讲他幼时读书的辛苦: “我们家,和你姑父家其实是一样的情况。供我读出书,就已经是掏空家底了,若不是你姑祖母帮着,我怕是也得回家学木匠了。因此,我小的时候,没有精力去学科举以外的学问,更不敢去喜欢这些东西。你娘也是类似的情况,小小年纪就学了医,旁的都疏忽了。” 说着,宋念叹息一声,有些愧疚地说: “我们这样的爹娘,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刺绣厨艺,都没法子教你什么。你和你哥哥们,都是这样聪慧的孩子,投生到我家,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好在,家里如今没那么困难了,也有些产业,能供你们兄妹三个随夫子读书,一定要好好学,知道吗?。” 宋筠听得有些眼热,她从来不觉得父母无法提供最优渥的条件是该觉得愧疚的事,重重地点了点头: “爹,你们已经很好了,不,是特别好了,还有那么多家境比我好的小娘子,却根本不能随着夫子读书。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我会好好学的。” 宋念摸了下女儿的头发,继续说: “小娘子又如何,纵是不能科考,不代表就不能学知识。你学到的东西,那就是你的,谁也夺不走。日后你有卢夫子一半的能力,便足以自保了,我和你娘,也不用担心等我们没了以后,你该如何生活了。” 宋筠听了,说不感动是假的。前世她一直渴望听到的,不过是父母的一句“我们会担心你”,但她没等到过。 来到古代,她终于得到了这份担心,虽然只有三分之一,或是连三分之一也不够,但她已经满足了。 晚上躺在床上,宋筠还在回味父母对她说的那些话,想着想着就笑了,然后就哭了。 眼泪顺着两颊流到嘴边,咸涩咸涩的,宋筠从空间里捞出一块巧克力,默默剥开,吃掉。入口是苦的,微酸,然后泛出一点点甜味,这甜并不浓烈,却平淡隽永得像她如今的生活。 自那之后,为着父母的期待,也为了自己的未来,宋筠更认真地随着卢夫子学习了。 好在,卢夫子只又熏陶了她们两天,就开始逐渐讲一些乐理和绘画的基本理论了。 宋筠略有所觉,等睡前沈氏来查她屋子里的门窗是否关好的时候,就偷偷和她讲了自己的猜测: “娘,我猜着,夫子大约也是为了试探姑父的态度。我去的这段日子,一直听说赵家祖母对夫子不满,想必夫子也怕被干涉,才迟迟不愿意教我们。等着看到姑父态度恭敬,承诺一切由她做主,她就开始教我们了。” 沈氏每日都会问女儿当日学了些什么,夫子又说了些什么话,因此也猜到了这点。 不过,女儿能自己想到,还是让她这个当娘的颇为自得。小娘子读书好坏尚在其次,人情世故上的通透却是很重要的。若是两好并做一好,那这丫头也不用她多操心了。 沈氏到底是个谨慎的性子,又多嘱咐了一句: “这话你放心里想想便是,可别对桐姐儿说出口,省得她对夫子不满。” 看宋筠点头,沈氏又问: “今日学得可吃力?我看你回来在书房待了好一会儿,竟是比你俩哥哥都用功了。只是让你学来打发时间,可别熬坏了身子。你还小呢。” “主要是夫子讲的乐理,我一直听不太懂,也记不住,桐姐姐都能跟着夫子弹几下了,我还一头雾水呢。就想着回来再学一学。” 沈氏为了安慰女儿,干脆把丈夫卖了: “那你大概是随你爹了。前些年常有大户请戏班子来唱戏,你爹抽个空就要去听,听完了,回来对我讲得头头是道,什么‘行腔妙润‘,什么’唱腔婉而慷‘的。把你祖母说得好奇的不得了,就让你爹唱几句给她听听。好么,一句都不在调子上。你祖母去看了两次,回来就会唱一段了,你爹还不会呢。” 宋筠傻眼了,这是五音不全啊!前世自己就是这个毛病,从小到大,唯一和音乐有关系的时刻就是升国旗唱国歌了,就这也全程跑调。 好不容易穿越了,从头开始了,自家亲爹还是五音不全,就这遗传基因,再加上自己这段日子在课堂上的表现,大概率也是乐感差些。 看来成为古琴大家这个事儿,可以略放一放了。 ------题外话------ 有个读者,暂且叫她kk吧,从我刚开始写的时候就总给我投推荐票。 不夸张地说,每次看到kk投了票,我就觉得很安心了。 最近这段时间她一直没出现,我还以为弃文了,结果早晨起来一看,诶,她又给我投了。 哇,我真的觉得很开心,一开始陪伴我的人,竟然还在。 第77章 柠檬精赵老太 [月票加更] 因着整日整日地在赵家,宋筠难免和赵家老太太打个碰面,毕竟她也不是天天在佛堂吃斋念佛的,也得出来透透气。 要说这赵家老太太吧,宋筠最初的确有点担心她的性子,毕竟寡妇婆婆,在所有婆婆种类中,也属于最难缠的那种了。 但这老太太在她病的时候还主动来念经,不管有用没用,宋家都承人家的情。再加上她也没有总让儿媳妇去伺候,更没有什么“跪下捡豆子”,“跪下抄佛经”等宅斗戏里的常规恶婆婆行径,宋筠对她倒是印象不错了。 只是,和她一块儿吃饭后,宋筠才发现,这老太太竟是柠檬精转世啊,时不时酸言酸语几句。 比如某一天,赵姑父中午不回来吃饭,老太太先是说: “这二郎,整日也不知道做些什么,之前家里是没媳妇等着,他常在外面吃也就罢了,如今有了媳妇,他还是隔三差五要应酬。茹娘,委屈你了,等他回来,我好好说说他。” 宋茹只能替丈夫解释: “娘,倒也不是应酬,说是有个朋友病了,他去看望一下,因着比较远,中午就不回来了。” 宋筠本来还想着,这老太太也够体贴的,还能想到儿媳妇需要人陪,结果就看老太太的脸,在听到宋茹的那句话后,肉眼可见地僵了几秒,然后长叹一声: “也好,有了媳妇,就不用我操心了,要去哪里,也不用告诉我了。” 或者是,在宋筠、赵桐和宋茹开心地聊着天的时候,赵家老太太就颤巍巍地过来了,一看到这幕,就表面欣慰内心泛酸地说: “桐姐儿有了娘,到底是和跟在祖母身边不一样,性子都活泼了。看来比起祖母,还是更喜欢娘啊。” 往往是这话一出,宋茹是道歉也不对,装作听不懂也不对,只能打着哈哈地把话题差过去。 一来二去的,宋筠都替自家姑姑发愁了,这种婆婆,不打不骂,看起来事儿不多,但是膈应人啊。 试想,你每次和丈夫说话的时候,都有个老太太一脸悲苦地卖惨,每次和继子继女亲近的时候,也都有个老太太在旁边说酸话。日子久了,不影响家庭关系才怪。 日子久了,赵家老太太也把柠檬精精神也发挥到了宋筠身上。 这事儿,还得从卢夫子的教学安排说起。 前面说了,宋筠她们一日上一个半时辰的文化课,换算成现代时间,也有三个小时了。 这时长,说长不算长,说短也不算短了,尤其是古代的文章也好,诗词也罢,都很简洁,字数有限。因此,学半个月,正经能学不少东西了。 卢夫子看两个学生脑子还算够用,学得也比较顺利,干脆提出每半旬考一次试,考完可以休息两天。 为着这两天的休息,宋筠和赵桐连个磕巴都没打,迅速就同意了这个交换条件,然后两个小娘子就迎来了第一次“半月考”。 倒没什么题型,就是抽查背诵,以及默写课文,这两项都考过了,又让宋筠和赵桐组织语言讲讲对前半个月所学内容的理解。 这样的考试,说起来,算是宋筠欺负人了。毕竟《三字经》这种经典中的经典,哪怕因着两个世界的历史有些微出入,宋筠有前世的经验,学得还是很快的,尤其是理解能力方面,肯定比赵桐这种真小孩做得好。 卢夫子再一视同仁,面对考试,还是很郑重的,并不欲大而化之地草草略过,这样很容易影响学得好的学生的积极性,所以,考完后,她只夸了宋筠。 然后赵桐就哭了,再想做个好姐姐,再大方,面对同龄小伙伴被夸,自己却什么都没得到,她也没法子释怀了,赌气地说了句: “反正也学不好,我不想学了。” 然后就跑走了,她还记得宋茹是宋筠的姑姑,都快跑到宋茹院子里了,又拐了个弯,去宅子角落的佛堂找祖母去了。 宋筠和卢夫子大眼瞪大眼,对视了一会,都有点尴尬了。 尤其是宋筠,难免有些懊恼,她怎么这么好强呢,明明对着个小孩子,还非要用尽全力和人家比。知识学到手就够了,何必争这一两次的输赢呢?反正赢了也没有小红花。 宋筠知道这次读书的机会是很珍贵的,赵雁林主要是给自家女儿找的夫子,因着亲戚关系,以及赵桐对她的好感,自己才有机会去享受这种古代精英教育。 为了这个机会,宋老太太都不自觉地低了亲家一头。结果她还是差点搞砸了。 小孩子是很容易说风就是雨的,学习积极性被打击了,说不定赵桐还真抗拒读书了呢,反正没有义务教育,如今的人们也不介意女人是文盲,赵桐就是不学了,还能怎样? 既怕失去这个机会,又怕家里人跟着自己受委屈,尤其是宋茹,宋筠也只能坐在蒲团上,忧愁地用手托着腮,想着该怎么挽回这个局面。 果不其然,颤颤巍巍的赵老太太,拄着拐杖“健步如飞”地过来了,倒也没打没骂,拿出了一惯的柠檬精语气: “我家这丫头,脑子笨,比不得筠姐儿学得好,难免不讨您喜欢。我寻思着,还不如这样,让她休息几天,我们做长辈的,也好好教教她,省得她又考不好。” 对着卢夫子说了这么一通,她又转向了宋筠,夸她“想必是私下也用功学了,不像你桐姐姐,傻乎乎地一放学就瞎玩”。 又说“你们小姐妹俩,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呢?你学习的时候,也叫上你桐姐姐啊,省得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只吃吃喝喝聊天。” 宋筠憋气,这是既内涵她偷偷用功,又说她故意带着赵桐贪玩? 不过人家说完了,都不等这师徒俩回答,就利利索索离开了,过一会儿又让身边的婆子过来说“暂停几天的课。” 宋筠也不至于脸皮厚到继续留在人家家里吃饭,和夫子告了别,又给姑姑透露了一下大致的情况,就默默带着白芷往家里走去了。 ------题外话------ 今日最后一更。 感谢yuner云儿yuner和xiǎo惠投的月票?我会累计起来加更的。 然后我想说一下,最近其实写得有点卡壳,毕竟入v了嘛,大家再看就要花钱了,我很怕写的不好,让大家觉得不值。 最近一直在调整后续的情节,想梳理得紧凑一些,进展快一些。所以更新得可能会慢一些,大概只能加更一章,如果休息的话,可能可以加更两章。 当天最后一章的作家的话那里,我会写明白是否还有更新,省得大家等了。 第78章 宋家众人的态度 平日下午才回家的宋筠,竟然中午就回家了,甚至连赵家的车都没坐,而是徒步走了回来。 这样的反常,在家的沈氏和宋老太太难免要问问原因,宋筠也没遮掩什么,即使今天不说,过几天自己还不去上课,家里也都会知道,干脆竹筒倒豆子般地把倒给家里人了。 就见老太太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沈氏眼眶也红了: 这事儿,不过是自家孩子学得好了些,赵家的桐姐儿一时想不通。无论是夫子,还是两个孩子,都没有旁的意思,让赵家老太太这么一闹,竟成了夫子和自家孩子联手欺负人了。 只是沈氏一惯是个谨慎的性子,虽然知道赵家老太太不占理,但她只要还想让自家孩子去读书,那就不能把这事儿搞僵了,也不能让女儿对赵家有芥蒂,正想着该怎么安慰呢,宋老太太开口了。 “你去你姑父家读书,虽说咱家也掏了钱,但到底是仰仗人家的人情,这段日子,无论是你姑父,还是桐姐儿,对你都不坏,你也别犯倔,左右还得去继续读书呢。这么好的机会,若是因那老婆子说几句不中听的话就放弃了,才是吃亏呢,咱们得了实惠便是。” 老太太难得地控制了自己的脾气,说到底,不过是怕孙女日后在赵家不好待罢了。 她这么替自己着想,宋筠也很受用,先前同祖母再多的芥蒂也因着这句推心置腹的话而消融了,说到底,祖母哪怕有再多的考量,到底还是希望她能过得好的。 沈氏也附和道: “小小年纪的,看到旁人得了夸赞,有点想不通也正常。咱家就你一个女孩,你姑姑膝下,目前只她一个,你大舅家,也是独一个的女儿,最亲近的表姐妹,就是你们三个了。姐妹之间,磕磕绊绊是常有的,娘不希望你忍气吞声,只是在很多事上,也不必斤斤计较。” 宋筠当下是挺生气,或者说是,又浮现了一种久违的寄人篱下的耻辱感,但是走了一路,再大的怒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面对家里长辈轮番的安慰,她也觉得犯不上为此生气,平静地说: “我知道,我本来也不怪桐姐姐,如果是她被夸了,我没被夸,我也会心里不舒服。” “至于赵家祖母的话,我的确听了不太高兴。她觉得我是偷偷学却不告诉桐姐姐,又说我故意带着桐姐姐贪玩。未免把我想得太坏了一点。” 宋筠停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不过,我的事,其实还好,反正我还得去她家读书嘛,要是非和她计较,是在为难我自己个儿。我就是怕夫子觉得被冒犯了,不想在姑父家呆着了。” 这顾虑还真不算杞人忧天,事实上,卢夫子的确对赵家这一出又一出的事儿有些厌烦。 宋、赵两家,在黎阳县的普通百姓眼中,已然是高门大户,但在卢夫子眼中,说是土鳖家庭也不算夸张了,甚至连暴发户都算不上。 只是,赵家明明是托关系寻的自己,她也从未隐瞒自己身上可能受人忌惮的问题,明明是你情我愿的事,赵家老太太却总拿她的娘家说事,难免让她有些退缩。 说到底,赵家并不是她唯一的选择,也不是最好的选择,若是赵家的话事人这么介意她的身份,强留下来也犯不上,她干脆嘱咐自己的丫鬟: “你先帮我把东西归拢归拢,说不定咱们就要离开赵家呢。” 卢夫子这边想另谋他就了,那边回家得知了此事的宋念,也问了宋筠类似的问题: “筠姐儿,你还想继续在姑父家读书吗?若是他家老太太总因着你学得好而生气,你还愿意待吗?” 宋筠还没说话,宋老太太就急了: “你这是什么话,凭什么是我们孩子不去读?谁跟不上谁不读才是应该呢,哪有因着学得好而不让上学的。我们又不是没交束脩,大不了把夫子接咱家来,省得那老婆子天天拿我孙女去她家吃住做筏子。” 都不用宋念反驳,宋筠就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祖母说: “祖母,我们是养不起卢夫子的,您知道她用的那香有多贵重吗?” 不等宋老太太提问,宋筠就很利索地回答了: “那香是她自己调的,用了几十余种香料,而且每一味香料都要按着时节不同而调制,还要窖藏一段日子,在恰当的时候打开,方算制好。就是不提原材料的价值,光这制香耗费的时间,没个几十两也买不到吧。” 沈氏被惊到了,几十两,都够她家小半年的嚼用了,难得地问了个傻问题: “难不成你姑姑他们家,竟还供着夫子的用香?” “这倒不是,但是,如今还用着这么费事的香料的夫子,吃穿用度哪个会将就呢?您别看她素面朝天、不穿金戴银的,其实每日的保养都得做一个时辰。” 宋老太太咋舌: “乖乖,这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你可不能学这个,咱们这样的人家,可供不起。” 宋念一句话,被家里这些女人发散得没边没际,只能轻咳一声,重新提起: “我是这么想着,黎阳县家里请得起女夫子的人家固然不多,却也不止赵家一家。若是在他家学得不愉快,我就去问问旁人家,能不能加你一个。” 宋筠有点心动,她听说了县令家女儿也请了夫子读书,想必请的夫子会更好些,以宋念在县令身上这么几年的交情,让她做个旁听生不是不可以。 只是,她想了想赵雁林的身份,又想了想县令的身份,怕他家孩子更好强,万一使点手段对付自己,那就麻烦了,她只是想读个书而已,并不想跟人搞宅斗: “算了吧爹,能请得起夫子的,哪个家里的小姐不是娇养着的,说不定还不如桐姐姐呢。与其这样,我还不如继续在姑父家读书,大不了以后考试的时候控制着点,哄她高兴就是。” ------题外话------ 感谢*!重生投的月票。 最近在看《人世间》,好气啊看的 第79章 “腹背受敌”的赵雁林 [月票加更] 宋茹让下人把侄女送回家,才急急去婆母的院子:哪怕知道赵桐生气得毫无道理,作为继母,她也不能装作不知情。 说实话,赵桐除了娇气了点,并不是个别扭性子。只是小孩子嘛,若是没人心肝宝贝地安慰着,哭一会儿也就停了,要是有人一直添油加醋地夸大他们的委屈,那就没完没了了。 赵桐就是这个情况,原本哭得也快停了,看到宋茹过来问候她,她还有些不好意思,一句“筠姐儿是不是生气了?”都说出口了,赵老太太却来了句: “你这傻丫头,自己哭成这样了,还想着人家,却不想想,你哭着跑出来,可有人来安慰你?这会儿怕是都回家吃上饭了。” 然后赵桐又觉得委屈了,咬着牙不说话。 宋茹虽然没生育过孩子,却也看着三个侄子侄女长大,按理讲,对小孩子的闹脾气,她的接受度是挺高的。 只是,亲侄子侄女,和并无血缘关系、全靠名分确定义务的继子继女,还是不同的。最起码,此刻的宋茹,看到赵桐因着考得不好而闹这么一出,并没有什么心疼的意味。 她深吸了口气,放柔声音哄道: “夫子和筠姐儿一直担心你呢,只是听说你不想再上课了,又怕你见到她们会不开心。这才没过来。你若是愿意,明个儿去找她好不好?你们一起玩。” “合该她来找桐姐儿道歉的,若不是因着她,我孙女也不至于闹着找夫子,如今可好,倒是替人做了嫁衣,” 得了,宋茹心知自己是没办法解决婆母和继女的问题了,一个还小不懂事,一个有意拱火,她真要和她们讲道理,那才是送菜去了。 宋茹是个聪明人,知道此时退一步比咄咄逼人更有效果,尤其是,赵雁林并非愚孝的性子,若是让他知道自家亲娘得罪夫子,媳妇却忍着委屈去安抚,怕是这心,不偏也得偏个三五天了。 一次的三五天不算什么,隔三差五让他看看老娘是怎么折腾,妻子是怎么为他考虑,他真能一点都不在乎? 此时的不争,才是争。 因此,宋茹好声好气地哄了这祖孙俩几句后,就准备去卢夫子那里看看,还让翠枝去开她的库房,从嫁妆里挑出几匹好布,准备拿着去给卢夫子做赔礼。 碧桃是和宋茹共历过生死的丫鬟,说话也就更随意些,此时不解地问: “大娘子何不开了家里的库房,挑几匹更好的料子?” “家里的库房,那是老太太管着的,她对卢夫子有嫌隙,我又怎么好擅自做主呢。而且……” 宋茹压低声音继续说: “这歉,是代表我道的,作为家里唯二在家的主人家,我没及时给夫子撑腰,这就是我的不是了。至于老太太的过错,就让她的好儿子回来解决吧。” 卢夫子不是个爱迁怒的性子,虽然对赵家这一出又一次的质疑有些厌烦,却对宋茹没有不满,说到底,她有那么个看着慈祥实则难缠的婆婆,到底是比自己还更不容易些。 两个人客客气气地坐了一会,无非就是一个道歉一个说不是你的错,你来我往说了几句,宋茹自觉该做的做完了,就告辞离开,去厨房查看晚食了。 赵雁林回来,正想歇歇喘口气,就被告知了这么一个大雷。宋茹倒是没有添油加醋,越是和老太太不对付,就越不能在自己身上出了差子,她力求客观公正地描述了学堂发生的事。 哪怕是没有添油加醋,赵雁林听完了也知道这事若是处理不好就是结仇了:谁家的孩子不是孩子呢,怎么就你家的高贵些,考不好了却去怪别人学得太好? 他安抚了宋茹几句,承诺明日就去宋家解释,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就匆匆去找卢夫子道歉。 对着宋茹,卢夫子还好声好气,对着赵雁林,话里就带出了几分不满: “原本呢,我提出想做夫子,一是为了出来避祸,二也是为了寻些事打发时间,好不枉费我娘家传授给我的这一身技艺。至于供奉也好,束脩也罢,不过是个礼节,我并不是靠这个维生的。想必你大嫂也告诉过你了,因着怕被糟践了,我的陪嫁,多半都被我转了出来,除了一部分想给我那几个孩子留着,旁的也够我花用的了。” 如果宋筠在场,怕是要这么替自家夫子翻译了:老娘当老师是为了实现个人价值,可不是来替你家哄不懂事的老人孩子的,别以为出了钱就能把我当社畜使唤了。 赵雁林不需要翻译,也听懂这意思了,只能解释道: “桐姐儿体弱,自幼被惯得娇了些,家里人对她百依百顺,偶然不合她意,她就有些受不了了。我会好好教她的。” 卢夫子意有所指地说: “孩子还小,大人教她个什么样,她就学个什么样,哪里就能怪她呢。” 赵雁林如何不知道是老太太的错,只是对着外人,他不可能把老母亲供出来,只能揽锅: “是我的错,她幼时丧母,我又忙碌了些,对她的教养难免疏忽了。” 卢夫子淡淡看了他一眼,她才不在乎他在为谁遮掩呢,只要能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就行: “原本我是不该提的,毕竟各家有各家的教养法子,只是孩子是个聪慧的,我也不忍她就这么被荒废了。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有些不中听,你若是不介意,我就说说,你若是不愿意,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了,我不会迁怒到学生身上。” “愿闻其详。” “哪怕是小娘子,也合该学些道理,懂些人情世故,并不是拘在后院,好吃好喝地供着,到了岁数把她打发了,就自觉尽到为人父母的责任了。这话可对?” 赵雁林讪讪,他总觉得没那么严重,迟疑地说: “是这个理,但她如今还小呢,慢慢学总还来得及。” “五六岁的孩子,天真烂漫些实属正常,我并不是说让她现在就变得精于世故,只是在我看来,您家老太太未免看得太紧了些,这么禁锢着。你能保证在你想纠正的时候,能拗得过老太太?” ------题外话------ 啊头秃 第80章 宋老太太雷厉风行 卢夫子点到为止,说得再深了,倒像是对赵老太太有不满似的,反而惹人不快。 正好时间也不早了,赵雁林就告辞离开了,回去的路上,难免有些郁郁,一方面是要开导自家女儿,另一方面,也得去宋家解释清楚,最后,还有个自家亲娘,不能说得太重了,但也不能让她再这么折腾。 自然,宋茹心情也算不上好,甚至更差,毕竟被欺负的是她亲侄女,被瞧不起的,是她的娘家。 赵家这边气氛凝滞,宋家也没好多少。 宋筠决定退一步海阔天空,回去后在空间里看了会,被逃难女主的悲惨经历安抚了受伤的小心灵,又忍痛拆了包全魏朝仅存十包的狗牙儿锅巴,那点伤感也消耗得差不多了,然后她就没心没肺地睡觉了。 家里其他人却有些不是滋味了。 宋箴最气了,回了兄弟俩的院子,就对哥哥碎碎念: “你还把赵桦当朋友,对他那么好,结果呢,他们家就这么看不起人。这次是事情闹大了,小妹说出来了,没说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他边说边恨恨地把赵桦借给他们兄弟们看的话本子收拾出来,一边往箱子里摔一边说: “还好意思说小妹故意带着赵桐贪玩,我倒要问问,她孙子借话本子给我们,是不是也在故意带坏我们?真不愧是祖孙俩,都这么有心机。” 宋策阻止了宋箴的动作: “好了好了,生气归生气,别拿旁人的东西撒气,这些还要还给他呢。若是弄坏了,倒显得是我们不占理了。” “你还替他说话!” 宋策一向是个敦厚的性子,哪怕也有不满。但也不想迁怒于旁人: “他祖母做的事,又不是他的错。他毕竟是姑姑的继子,我们真和他闹掰了,姑姑能讨得了好?你若是烦他,我们慢慢和他疏远了就是。” 宋箴犹不满足,把手里的书往桌上一扔,蹭到哥哥身边,出了个坏主意: “他们家人既然见不得别的孩子学得好,那合该也受受这个委屈才是,等旬考后,他若是考得不太差,你也带你们班的朋友孤立一下他。” 宋策不赞同: “那我们岂不是和他祖母成了一种人?犯不上这样。等等看姑父是什么态度吧,总不能黑不提白不提,就这么把小妹赶走吧。” 小哥俩一方面觉得心疼妹妹,另一方面,也着实有些被冒犯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对宋念夫妻、宋老太太来说,就更是滋味难辨了。 沈氏凝着一张脸,看了半夜的账本子,恨不得家里分分钟多一笔银子;被家庭的温馨气氛软化了些许斗志的宋念,也意识到如今远不是能放松的时候。 只是他们谁都没有宋老太太雷厉风行,第二日一早,一家子正聚一起喝粥呢,她就发话了: “既然丫头要在家休息几天,那我就带着她回趟田家吧,前些日子他们一直说想让我带着孩子们回去住段日子呢,我想着他们都要读书,就给拒了。如今倒是正合适。” 宋筠眼睛亮了,自来到古代,她还没去过乡下呢,她扭头去看沈氏,在孩子们的事上,当娘的可比当爹的有话语权多了。 沈氏想想,田家虽然在乡下,但并不穷苦,而且和自家女儿年龄相仿的表姐妹表兄弟也多,刚和赵桐闹了别扭,去认识一下新的小伙伴,倒也不坏,她很干脆地应了: “娘好几年没回去了,正好去看看舅舅们。要不要给表兄他们捎个信儿,也好有个准备。” 老太太很豪爽地大手一挥: “不用,我的房间还留着呢,直接去就成了,今天就能走。” “今天?!”一家五口集体喊了出来,怎么不得收拾收拾行李啊。 宋老太太冷哼一声: “我那好女婿,怕是一会儿就该上门了,说几句好话就想抹过这事儿,他想得美。我和丫头一走,他就知道我们的态度了。你们也给我争点气,别人家说几句好听话就晕头转向地答应了。” 宋念觉得好笑,忍不住问: “您不担心茹娘受委屈了?怎么突然这么硬气了。” 宋老太太想开了: “我们太供着他们,才会受委屈呢。这事儿你别管了,也别替丫头答应什么,把他糊弄回去就得了。” 既然有这层考量,沈氏也不觉得当天走有什么问题了,吃过饭就带着白穗去收拾行李了。 宋箴临去上学,还回头酸溜溜地对宋筠说: “你也太幸运了,每次受委屈,都能出去玩。” 还没等宋筠说话,老太太就把小孙子骂走了: “天天就想着玩,等你旬考完了的,我看你能考成什么样!快走快走,别磨蹭了。” 他走了,宋筠却陷入了沉思: 和老太太吵架后,她就去了府城,好吃好喝好玩一个月,还收了好几车礼物;和王雅纤互损了一顿,王雅维手里的字帖就归她了;被赵家老太太酸了一顿,她扭头就能去田家村度假。 如果这样的运气能持续下去,那她只想说一句话: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那边沈氏张罗着给女儿拿衣服,尽量挑些轻便好活动不贵重的拿,又问老太太: “娘准备去住几天?青麦她们也得拿着衣服吧。” “不用带丫鬟,家里人都不用下人,我们祖孙俩带着丫鬟算怎么回事。让丫头回去和表姐妹们多去玩玩吧,丫鬟跟着也不自在。” 沈氏有些为难,询问地看了眼宋筠,怕她不习惯乡下的“艰苦生活”。 宋筠点点头,古代衣裳和发型虽然难打理一些,但她也习惯了。反正平日里白芷更多的是帮自己做些家务活,比如洗个衣服熏个被褥等,去田家这段日子,大不了她自己做呗,而且大概率是表姐们帮着她做。 告别了父母和哥哥,宋筠和祖母踏上了去田家村的旅程。 宋老太太要嘱咐得有很多,一路上嘴巴都不带停的: “去了你舅爷家,可跟在家里不一样,庄户人家,又正是耕种的季节,水是很珍贵的,你要是隔三差五折腾着洗洗涮涮,就该被人说了。” “不是,祖母,您走之前也没和我说还有这个讲究啊。” “吃饭的时候,别逮着好东西一个劲儿的吃,乡下地方,肉和粮食,是供着家里劳动力吃的。按理讲咱家也合该供着你爹和哥哥先吃,不过你这丫头娇气,我也懒得约束你了。去旁人家可不能这样。” “舅爷家是地主吧?怎么听您说得这么穷呢?要是真的吃不饱穿不暖的,您快别带我去了,我宁愿去赵家待着。” “没出息。” “为了吃饱饭嘛,不丢人。” 第81章 中华田园小黑猪 [月票加更] 祖孙俩来了劲儿,一个非要拿乡下规矩教育自家孙女,一个闲着也是闲着,干脆逗老太太玩了,一路上叽叽喳喳的,不知不觉间就出了城。 路上车不多,徒步的人倒是不少,宋筠觉得车里有些闷了,干脆找了根棍子,把车帘撑起来,感受着原滋原味的古代农村的气息。 宋老太太看着就笑: “怎么,觉得好闻?” 宋筠脸红了,好闻个鬼啊,她要是说什么“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清香,还有路边野花的芬芳”之类的话,那属于打肿脸充胖子。 事实上,路上真的挺臭的,他们雇的这个牛车,也不知道是不是主人宰了个大户所以多犒劳了自家老牛几捆草,以至于牛走了一路,圆坨坨就掉了一路。 当然,这也不是这一个牛车的问题,路上车来车往的,难免会掉下几颗圆坨坨。 宋筠又看了几眼道路两侧的农田,正好是春天嘛,青绿青绿的,还挺好看的,只是空气中的味道实在难闻,她默默把车帘合上了。 田家村,顾名思义,田家是坐地大姓,村长这个职位,基本都是在田家人手里流传着的。 田大舅爷家境还可以,又因着有宋念这个出息外甥,做舅舅的在村里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一把年纪了,还混了个村长当当。 沾了宋家的光,再加上的确是实打实的亲戚,宋老太太和宋筠一下了牛车,就被一圈又一圈的田家人包围了。 大舅爷和二舅爷已经分家了,但是两家是墙挨墙的关系,这边这么轰动,那边也听了信儿,呼啦啦的又出来十几号人,男女老少都有,热情地你说一句他讲一句的,嗓门又大,把宋筠听得耳朵都是嗡嗡的。 宋老太太回了娘家,嗓门自然而然地就变大了,可真够“入乡随俗”,她瞅着自家小孙女小小一个,被围得密不透风的,连忙说: “散一散,散一散,太挤了,咱们进家再说。大柱子,二柱子,快招呼你们婆娘孩子、弟弟弟媳妇进屋啊,别围着了。” 这话一出,人群慢慢地散开了,又有同村的老婆婆凑过来问: “田二丫回来了?啥时候到的啊?” 宋老太太白眼一翻,想怼人了,一看,是远房老婶子,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记得你的闺名,你能说难听的话吗? 宋老太太只能好声好气地回复: “婶子,好久没见了,我带着我孙女儿回来住几天。” 和村里来打招呼的村民们寒暄几句后,宋老太太和宋筠才被一群人簇拥着进了田家的宅子。 说实话,这一刻,宋筠莫名地想到了红楼梦电视剧里,林黛玉初入贾府被一群人簇拥着去见贾老太君的片段,这么想着,她就见到了自家老太太和两个老爷子抱头痛哭的场面。 宋筠神色微妙地抽了抽嘴角,看到周围一圈儿田家人眼圈泛红,虽然知道这是祖母时隔多年才见到亲哥哥,却还是为着自己刚才的联想而融入不了这个气氛。 只能默默移到唯一熟悉的田满身边,然后低下头做出伤感的模样。 等三个老兄妹哭过一场,才正式开始认亲。 田家的讲究就没王家、赵家那么多了,也不需要行什么礼,基本上就是两个舅爷拉过宋筠,给她介绍: “这是你大房的大伯父、大伯娘,这是二伯父、二伯娘……这是你大表哥、大表嫂,还有他们的孩子……” 田家大房有四个儿子,二房有三个儿子,每个表伯父又娶妻生子,一串一串地生孩子,甚至宋筠的几个表哥都成婚有娃了。 总之,她晕头雾水地认了一圈亲戚,也没记住谁是谁,反正年轻一些的都是表哥表姐,年长一些的都是伯父伯母。 给自家孙女介绍了一圈表姐妹,宋老太太就很放心地盘腿上了炕,然后对孙女说: “行了,我们聊聊天,你跟着表姐妹们出去耍吧,别走丢就行,走丢了你就说是村长家的,让他们把你送回来。” 好在,祖母不太靠谱,田满这个表姐兼未来表嫂还是很负责任的,哪怕她早就对小孩子的游戏没兴趣了,还是拉着宋筠去院子里逛了逛。 田大舅爷家的院子挺大的,没什么布局可言,但是很宽敞,盖了三溜青砖瓦房,几乎每个房间都进进出出的有人,尤其是厨房那边,六七个脸庞黑红身材健壮的伯母婶婶各有分工,正在做饭。 宋筠看某个表哥过去送柴火,然后被一群妇人用亲事调侃得落荒而逃,自觉她这小嫩脸,怕是经不起她们一顿搓的,于是问田满: “表姐,你家有养动物吗?我想去看看。” 田满有点迟疑,作为从小在村里长大的孩子,尤其是包揽家务的女孩,她可没有闲情逸致把家里的牲畜当宠物看,听表妹这么一说,就想劝几句: “别去了,可臭了。我怕你受不了。” “就去看一下,我都没见过这些呢。” 田满招呼了一个妹妹: “二丫,你去和家里人说一声,我带表妹去后院看看,” 好么,这也是个二丫,老田家的取名巅峰,不会就是田满仓了吧? 宋筠等那个表姐离开了,才小声问: “这位表姐的名字,和我祖母一样吗?” 田满一愣,她其实不太了解宋老太太的闺名,家里也没人叫,不过还是解释道:“二丫不是她的大名儿,就是在家这么叫的,我是大丫,她是二丫。她其实叫田翠。” 这么说着,两个人到了田家专门养牲畜的后院。 宋筠原本以为,田家最多养两头牛几只鸡,万万没想到,后院不仅有五六头牛,十几只鸡,竟然还有中华田园小黑猪! 宋筠看着这只拥有健硕身躯、短小却有力大腿、艮啾啾耳朵的小黑猪,有点犯馋了: “表姐,你们平时吃猪肉吗?” ------题外话------ 加了个作家群,大家都在晒稿费。热闹都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以及,感谢书友2018,书友2017,阳台上的猫咪,荔,冰兩伊投的推荐票,????????????biubiu 第82章 在田家的第一顿饭 田满知道宋家人不怎么买猪肉,以为宋筠怕吃猪肉,连忙安慰: “没事儿,家里宰了鸡,还去别人家买了鹅,不用吃猪肉的。” 宋筠握住表姐的手,渴望地说: “没事,我不怕,我想尝尝猪肉。” 田满迟疑地点了点头,实在不知道表妹能不能吃得惯猪肉,不过想想还有别的菜,表妹吃不惯也没什么,她点头: “也有,吃饭的时候你尝尝。” 宋筠不是个爱吃猪肉的人,但有些菜,却非得猪肉做的才好吃,比如红烧肉,比如梅菜扣肉,再比如腊肠腊肉。 在实现了走地鸡、野生鱼、无污染绿色蔬菜自由后,她见到了无饲料喂养的本土小黑猪,难免有些犯馋。 宋筠试探地问: “表姐,我听说有种办法能让猪长得更快,也更好吃。你们家用吗?” 田满不解: “表妹哪里听说的?我家好像没什么别的办法,就是割猪草,混着剩饭剩菜,多喂几次。” 怪不得呢,宋筠就说田家这头黑猪,养得挺精神挺活泼的,看来还是头有性别观念的小猪。 精神是精神了,肉不好吃啊,她真的很想说“养猪怎么能不去势呢?孽根一去,四大皆空,肉肉喷香。” 可惜她不能,毕竟她是个小淑女来着,性别和身份限制了她。 如果她是个男孩,提出这个办法,最多被人称赞一句“这是个狠人,有大出息。” 女孩子就不同了,哪怕不会传出去,田家人也会把她看做疯子的。 围观了几分钟黑猪肉和柴鸡肉,以及能看不能吃的牛肉,宋筠还是被后院的排泄物发酵的味道逼退了,拉着田满就往外跑。 回到前院,几乎见到的每个人都很热情地和她打招呼: “筠姐儿去后院了?觉得好玩吗?是不是有点臭?” 宋筠其实一个人都对不上号,但这样的热情,很难让人不以同样的热情去回应。尤其是几个表姐妹,见了宋筠,就毫不见外地走到她身边,坦坦荡荡地讲着怎么割猪草,怎么喂鸡,怎么烧火。 田家两房加起来有三个表姐,一个表妹,都和城里的小娘子不一样,笑起来不够端庄,说话也不轻言细语。 对比田家的表姐妹,再想想王雅纤和赵桐,宋筠不得不承认,她到底是个小老百姓,比起古代家宅里娇养的小姐,她还是更愿意和田家表姐们打交道。 厨房的烟雾已经弥散开了,一碟碟菜开始端上桌。有和田老太太亲近的人家,比如本家的人,或者她幼时的小姐妹,听说她来了,或端了大碗,或抱着盆,给田家添菜。 宋老太太眉飞色舞地一边炫耀在县里做“老封君”的滋润生活,一边把把从家里给亲友们带的礼物拿出来。 基本都是些耐穿的布料,不然就是县城里卖的糕饼,若是碰到和她关系很好、家里又有读书的孙子的,她就再送本自家孙子为练字抄的蒙书。 一番收礼送礼,宋老太太又连声承诺会去各家窜门,上门围观的村民们这才陆陆续续离开:人家刚回娘家第一天,谁也不会没眼色到坐下吃饭。 因着人太多了,田家干脆分了四桌,长辈们坐在炕上,田富田贵几兄弟在正屋的地上摆了一桌,他们的妻子在堂屋,到了田满这一辈,就只能在院子里吃饭了。 好在,村里人也常在院子里摆宴席,桌椅板凳都齐全,就着春风夕阳,吃饭还是挺舒服的。 宋筠作为客人,虽然被舅爷力邀去正屋陪着宋老太太吃饭,但为了多和表姐妹们相处,以便明天出去玩,还是毅然决然地去了院子里。 她一坐下,就有一个年轻的妇人笑着问: “我听大妹说,筠姐儿想尝尝猪肉?家里做得粗糙,不晓得你吃不吃得惯。” 她说着,就要伸筷子给宋筠夹一块,肉都递了一半了,才想起来什么,补充道: “这是干净筷子,没用过的。” 宋筠主动把碗伸过去,接了这块肉,发现基本就是清水煮肉加酱油,隐隐还有腥味,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大大方方地咬了一口。 她这一口咬的,把整个饭桌的气氛都变得轻松了,田家人明面上不说,还是挺怕这个城里表妹嫌弃他们的,见她没这个意思,也都纷纷动了筷子要给她夹菜。 田家的食物,论精细是算不上的,基本都是炖菜拌菜,却别有一番野趣,多数都是野味,比如野兔野鸡野菜。 [古代背景,现代不提倡吃野味,勿模仿,模仿必究 尤其是野菜,春日草木萌发,山里吃的也多,小孩子们猎物打不了,菜总是能采的。基本上是前一秒采了回来,后一秒就上了餐桌,要多新鲜有多新鲜。 宋筠一边挨个尝,一边听表姐们叽叽喳喳地介绍着: “表妹,你尝尝这个菜,马蹄草,正是最鲜嫩的时候,我早晨摘的,全是嫩叶子,只过水后略拌一下就成。” “还有这个,不晓得城里有没有卖的,我们家常吃,叫蛤蟆叶,听起来不好听,但挺好吃的。” “嗯嗯,这么拌着很爽口。这个菜,配上鸡肉包馄饨应该也好吃吧。” “没吃过诶,表妹如果喜欢,我们可以做了试试。” “好啊,明天我随表姐去摘菜,然后我们回来一起做。” 表哥们就不好意思夹菜了,不过还是说: “表妹尝尝这个酱野兔,是我娘昨儿和村里的猎户买了后用酱煮的,算是我外祖母家的拿手菜吧。” ------题外话------ 感谢书友xiǎo惠,小宝藏姜姜,书友201803,书友1611,MysQ,书友2017,芹芹,KK190819,开心,书友201801,野云,@@,橙子投的推荐票,???????????? 话说,起点的读者都是夜猫子吗?我每次一觉醒来,收藏量和订阅量涨得比一整天都多 第83章 摘野菜 [月票加更] 第二日一早,田家表姐们就招呼宋筠了,要带她去山脚那一块摘野菜,宋筠抬头看了眼亮晃晃的太阳,决定奢侈一把,用个防晒。 她对田满三人说: “表姐,你们等一下,我回去拿点东西。” 嗯,防晒霜得抹上,不能浪费,只抹脸就成。花露水也得喷一点,古代的山,那可是没开发过的,虫子肯定很毒辣。 该做的做完了,身上香喷喷的,好在田家的表姐们对她有“城里来的大家小姐”的滤镜,不会怀疑她身上的香味来源,只会觉得这是城里卖的胭脂水粉。 宋筠开门出去,接过田满给她拿的小背篓背上,很兴奋地说了一声“出发!” 然后叫二丫的那个表姐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乡下孩子对上山下河可太熟悉了,哪怕家境好一些的田家,田满她们为了和村里的小伙伴玩到一起,该摘野菜的时候也摘野菜,该去捞鱼的时候也去捞鱼,还真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兴奋的事儿。 田家大房的大伯母,也就是田满的亲娘,看几个丫头带着新来的小客人要出去摘野菜,眉头一皱,就开骂了: “田满,你这死丫头,带着表妹去摘野菜,万一受伤怎么办?就不能玩点别的?咱们村前头不是有个戏台子嘛,那地儿宽敞,村里人也多,你们去玩,我们也放心。” 宋筠正要替表姐解释呢,毕竟这是自己的想法,就见田满亲亲热热地挽着亲娘的胳膊,抱怨道: “我们又不上山,就在山脚下待一会儿,而且乡里乡亲的,那么多人去摘野菜呢,有什么不安全的?表妹既然来乡下,肯定是愿意去试试摘菜捞鱼的,戏台子有什么好看的?” 宋筠很诚实地插了一嘴: “戏台子我也想看,在县里的时候我都没见过戏台子呢。不过,大伯母,您也不用担心,我会跟好表姐她们的,肯定不乱跑。” 做客人的自己都说想去了,还能拦得住吗?田大伯母伸手把从她身后正要溜过去的一个十一二岁的黑壮小子,拽住,拍了两把,嘴上也没闲着: “又不想看书了是不是?那你也别瞎跑了,跟着姐姐妹妹们去摘菜吧。” 得了,有这么个保镖,怕是碰到野猪都不带怕的了。 这个表哥叫什么,宋筠也不知道,只知道他是田满的亲弟弟,家里人都叫他田三郎。 一开始,对着完全陌生又和乡下女孩不一样的表妹,他还有点不好意思,到后来逐渐放开了,就开始打听了: “表妹,你在县里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话本子,讲的是野猫变人的故事。” 田满把挖野菜的小锄头砸在弟弟的肩膀上,骂道: “你要死啊?表妹才多大,你拿这种脏耳朵的东西对她讲?跟着先生就是学的这个?那你快回家吧,别浪费钱了。” 田三郎冤枉极了,野猫变人怎么就脏耳朵了? 宋筠听懂了他想问的是哪个话本子了,还觉得奇怪,这年头的小男孩原来都爱看温馨童话啊,她还以为中二少年最爱的是“杀仙成圣”呢。 自然,她也懂了田满联想到哪里去了,无非就是带点艳情色彩的鬼怪故事,真没想到,这表姐知识面还挺广。 她半是回答表哥的问题,半是给表姐解释: “就是那本野猫变成妇人,然后抚养救了它的小男孩长大的话本子?我二哥也喜欢看,还让我在府城帮他买了一本。” 田三郎继续追问: “那表妹知道第二册的内容吗?” 嗯?第二册?都功成名就了,还有第二册? 宋筠只能迟疑地摇头: “我没听过,表哥如果想看的话,等我回去问问我二哥,给你寄一本回来。” 说说笑笑间,几个人就到了山脚,宋筠起的不算早,又抹了防晒,严格来讲,他们已经是来得比较晚的那一波了。 因此,山脚下已经有不少人在挖野菜了,还有男孩在上山,大约是想去深一点的地方拾些柴火。 在这里的基本都是十岁以下的男孩女孩,或者年龄大一些老婆婆。这样的农忙时刻,也就是这两个年龄段的人,才不用下地干活,但也不能闲着,还得做家务。 看到田家这一行人,和田满他们熟悉的就开始问了: “大丫,这是你姑祖母家的丫头吧,生得可真好,不愧是举人老爷家的孩子。” 田满与有荣焉,笑着回应: “是啊,昨个儿来的,说想来挖野菜,我就带过来了。” 寒暄几句,村里人也不打扰她们了,有的人还特意去远一点的地方挖野菜,把野菜最多的这块地空出来,留给田家人。 宋筠有点不好意思,她来是为了玩的,不像村里人,是用野菜来填补青黄不接时期的口粮的,那他们就没必要和人家抢食了,她低声问田满: “表姐,要不我们往深了走一走?让他们挖吧。” “不用,没事儿,我们少挖一点就行,一会儿他们还会过来的。” 那行吧,好在她只是来过个瘾,并不准备天天吃野菜,占点便宜就占点吧。等她下次再来田家村,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儿了。 田二丫,嗯,和宋筠同辈的这个田二丫,一边用锄头挖,一边碎碎念地给宋筠解释: “表妹你看,这是野蒜,调味用的,不过也可以直接拿来当菜吃,味道有点特别,等着回去你尝尝。” “这个是野豌豆,你看,它上边的穗穗,像不像豌豆?这也是我们常吃的野菜,这个菜能放几天,你要是喜欢,等走的时候带一些走。” “这是荠菜,就是你说的那个做馄饨好吃的菜,我们没这么做过,也不晓得好不好吃,回去咱试试。” 她们挖野菜的时候,田三郎走开了,没一会儿,他就拎了一小桶虫子回来了,把宋筠看得头皮发麻,一边捂着眼睛一边问: “表哥,你这是拿来喂鸡的吗?” “对啊,不喂虫子的话,鸡长得慢,而且蛋下得也少。” 宋筠想了想昨天餐桌上那炖鸡的口感,又想了想今天早晨那颗煮鸡蛋,行吧,为了吃口好肉,可以理解。 菜摘了,虫子捉了,田满看了眼天色,想着再不回去做馄饨,中午就吃不上了,于是招呼妹妹们起来,准备回家。 要走的时候,宋筠还挺可惜的,来这呆了半个时辰,连只小松鼠都没碰到,哪怕野兔野鸡都没有,对比别的穿越文里不是被野猪追,就是被毒蛇追的男女主,她这穿越者光环是不是太弱了点? ------题外话------ 这个月在三个站一共收到了十张月票,目前已加更六章。 感谢快乐收集小能手,小宝藏姜姜,祗上墨笙莲的推荐票,????????????biubiu 第84章 宋茹的怀疑 宋老太太和宋筠祖孙俩一走了之,留在县里的宋念就有点尴尬了,几乎是刚送走她们,就被赵雁林一家子堵了门。 没错,是一家子,只除了赵老太太,别人都来了。 沈氏气的是大人,又不是孩子,就像女儿的那句“如果夸她不夸我,我也会不开心”,她心知赵桐并非有意针对,不过是一时控制不住情绪罢了,因此对着有些怯怯的赵桐,她不仅没有责怪,还安抚道: “筠姐儿她表姐快成婚了,嫁的又是我娘家侄子。这不,她祖母就说带她回去看看,顺便在乡下玩一玩,过段日子就回来了,到时候你们再一道去玩呀。” 她倒是只字未提再去读书的事,刚刚进门的时候,小姑子宋茹已经偷偷给她透露了卢夫子的想法。说实话,她也觉得这主意不赖,决意加把火,以便卢夫子日后更好地劝说赵雁林。 赵桐年龄还小,不太懂“一起玩”与“一起上学”的区别,只觉得没事了,一身轻松地坐着,赵雁林和赵桦却听懂了,心知这事儿还有得磨呢。 当然,倒不是赵家一定得求着宋筠去他家读书,他们也没这么上赶着。只是若是不哼不哈地默认宋筠就这么被他家老太太骂退了,难免让宋家心生芥蒂,这可不是赵老太太一句“左右是我们家请的夫子”就能解决的。 赵雁林正恳切地说着自己的想法呢,赵家的下人就找了来,说是家里老太太心口疼,叫了大夫上门。 赵雁林的脸眼瞅着就有些沉了下来,配着眼里因疲惫而明显的血丝,整个人气场都有些阴沉了。 昨个儿晚上,他去给卢夫子道完歉,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又去给自家老太太做思想工作,还得安抚桐姐儿,回去又是一夜未眠,今个儿还得打早来宋家,生怕得罪人。 结果自家这老娘,大约是觉得没面子了,要拿生病来逼他低头。能怎么办呢,他是做人儿子的,不低头怎么办? 只是,这趟宋家,怕是白来了。 宋念善解人意地说: “既然老太太病了,那快回去吧,咱们两家的关系,你何必这样客气呢,不过是两个孩子吵吵闹闹,总不能为了这事儿真把亲家太太气病了吧。” 赵雁林苦笑,是啊,谁还是个傻子不成,他前脚登了宋家门,后脚家里老太太就心口疼,未免太巧了些。 无法,赵雁林只能起身告辞,宋茹临走的时候握了嫂子的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才离开。 送走赵雁林一家,沈氏才展开刚被小姑子握着的手,手里放着的,是微微被泛湿的一张纸条,密密麻麻地写着字。 沈氏打开看,边看边给宋念读,读到后面,语速已经慢了下来,还带了一丝不可置信: 宋筠托付娘家人帮她写信给王璞,让他帮忙查查白氏难产的真相以及死因。 宋念夫妻二人看到这里,神色也凝重了起来。 自家妹妹,他们是很了解的,宋茹虽然聪慧,却不是个爱用计谋,更不是爱揣测旁人的性子,既然让他们查,那就是说明她发现了什么疑点。 宋念涩然地说: “不至于吧,表哥回来也说过,赵雁林的原配,是难产后一直身体不好,又拖了一年半载才撒手人寰的,怎么会有问题呢?” 沈氏也有些懵,说实话,她一直没怀疑过白氏的死有问题。毕竟在这个时代,十个妇人有五个都是因为生产没的命,不是难产而死,就是后续的各种并发症导致的死亡。 尤其是,很多人家没钱请大夫,还有些人家不愿请大夫,觉得影响名节。 至于医婆,水平参差不齐,再加上产妇多数骨盆窄小,身体较弱,哪怕是在皇室,难产的发生,多数也是纯粹是医学问题。 并不像后世的很多宫斗宅斗文那样,女人们斗成了乌眼鸡,以至于每个难产背后都有个巨大的阴谋。 沈氏想了想,决定按“白氏是被人害死的”这个结果去推测: “按理讲,妹夫并没有妾室,甚至连亲密些的丫鬟也没有,不至于因为后宅斗争被害。至于妯娌之间,赵家俩兄弟互为助力,白氏的出身和底气又远不如她大嫂,哪怕有些矛盾,也不至于被下这样的狠手。” 宋念听着,脸色更凝重了: “你是怀疑赵家老太太,甚至是赵雁林?” “赵雁林可能性不大,他若是想置妻子于死地,很大概率是为了摆脱白家。但事实是,他又忍了白家好几年。” 沈氏说完,看了眼宋念,两个人双双陷入了沉默。 另一边,宋茹摇摇晃晃地坐在马车上,一只手虚搂着赵桐,看着在闭目养神的赵雁林,眼里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意味。 这的确是个不错的男人,看着圆滑,却对在意的人重情。她最欣赏他的,就是为了给女儿寻夫子特意去府城求人这事儿,能这样看重女儿的父亲,很难对身边人太差。 但,若她的猜测是真的,那这份看重,有多少是出于亲情,又有多少是出于愧疚? 赵雁林感觉到被人注视的视线,睁开了眼,朝宋茹看了过去,眼神中带着询问的意味。 宋筠垂了眼,说道: “我看让卢夫子重新上课这事先等等吧,总要让娘过了这股劲儿吧,左右俩孩子也不急需这一时半刻,你说呢?” 赵雁林握了握宋茹的手,感激道: “就是让你为难了,怕是岳母那里更要不高兴了。” 宋茹轻轻说: “我既嫁了赵家,就是赵家的人了,总要为咱们家考虑的,不能让娘真为了这事儿有个好歹吧。娘也年岁大了,再加上心情不好,有个不舒坦也正常,你回去可不要像昨个儿那样说话了,为人子女的,哪能丁是丁卯是卯地跟自家老子娘较劲呢?” 赵雁林听了,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说他自私也好,卑鄙也罢,总不能真把自家娘的脸皮拽下来往地上踩吧,也只能缓缓再谈了。 ------题外话------ 后悔,古代背景好难写啊,让我这个发评论只会说yyds的半文盲几乎要脱发了。下一章估计得十二点以后了,不用等了。 感谢六颗药,书友1611,书友2017,時光等一夏,金俪炫,20010709,清茶,柒槿,婉玉妈妈,水薇,秋之菡萏,龟龟,流年似水,kk190819,&@*乄靉的推荐票,???????????? 感谢胡传的三张月票,书友201702的两张月票,龟龟的两张月票,137****2407的一张月票,???????????? 第85章 野猪下山 宋念如何写信给府城,宋茹又如何提防赵家,目前都不在宋筠的考虑范畴之内,因为她正一脸尴尬地穿着半湿的衣服,对着一只晕了的黑色野猪以及围了一圈或惊或疑的田家人尴尬地笑着。 这就要从头说起了。 上午挖完野菜,表姐妹几个就磕磕巴巴地做了荠菜鸡肉馄饨,因着馅调得还不错(毕竟宋筠还忍痛撒了十克的十八香),哪怕皮厚到堪比饺子,家里长辈们也很给面子地吃完了。 然后宋筠就鼓起勇气提出了想让大表哥带她去河边摸鱼的想法。 对她的这个要求,田家人自然不会拒绝,本来邀请她来,就是想好好招待的,人家既不要大鱼大肉,也不要高床软卧,不过是让带着四处玩一玩,又算什么大事呢? 尤其是,田大郎这个年龄,放旁人家已经算是是壮劳力,放田家却还在读书呢,又因着有家有口了,去学堂也不像弟弟们那样日日不辍,抽出个半天去玩玩也不当紧。 总之,等到下午太阳不是那么晒的时候,宋筠就乐颠颠地拿着一个小木盆,跟在表哥表姐身后去摸鱼了。 天还没到热的时候,而且半下午的正是在地里干活的时间,所以河里只有几个七八岁的小子光着屁股游泳,河边还有些年岁更小的孩子或蹲或坐,不知道在挖着什么。 宋筠其实没什么感觉,前世喝醉了在路边撒尿的男人她都懒得瞅一眼,更何况几个七八岁的孩子呢, 只是田大郎却不能这么轻忽,哪怕他们多半个身子都在水里泡着,看不真切,却还是煞有介事地喊了一嗓子: “干嘛呢?一身黑露个百屁股好看吗?都穿上穿上。说了不能来这儿玩,你们还偷着来,要我挨个和你们爹娘说吗?” 在水里晃荡的几个男孩扭头一看,见是村长家的,就有些退缩了,再看到白嫩嫩的宋筠正用手搭在眼睛上朝河里瞅呢,一点儿都不像他们常见的女孩那样羞红着脸跑开,然后他们就羞红了脸。 再加上这两日在家里被耳提面命了好一通“别得罪举人老爷家的孩子”,几个黑小子你遮我挡地把在河沿的粗布裤子穿上,然后或拎着桶或抱着弟弟妹妹,就这么跑走了。 宋筠有点不好意思,对田大郎说: “表哥,我又不下河,就在岸边玩,让他们留下来呗。” 田大郎一摆手: “倒也不全是因为你,这边本来就比较偏,村里人一直不让他们偷着来玩。我一个人可看不住这么些孩子,万一有个溺水啥的,救都来不及,还不如把他们吓跑呢。” 那倒也是,不是因为自己就成,今天一天,自己去哪,哪里的人都给自己让位置,搞得她都有些尴尬了。 田大郎大概是考虑到妹妹们都在,衣服也没脱,一个扑棱就跳下了水,然后田满就辅导着宋筠把渔网的一头扔到河中央,让田大郎去拦从上游下来的鱼。 四五月份,河里的鱼多数还是鱼苗呢,村民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除非真的过不下去了,否则绝对不会对幼小的动物甚至植物下手,必须说,也是种生存智慧了。 宋筠咋咋呼呼地拉着网跑前跑后地帮了会儿倒忙,就累得气喘吁吁地把渔网递给田二丫和田三丫,自己则是和田满一屁股坐在一旁,一边聊天,一边用手拨弄着盆里的鱼。 宋筠指了指离河最近的一座山,问田满: “表姐,这是咱们上午去摘野菜的那座山吗?” “就是这个,不过这边的林子密一些,相对危险点儿,所以我们一般不来这边摘野菜,也就是隔几年的时候,我爹他们会组织其他人家的叔叔伯伯上去清清野猪,省得它们跑下来祸害庄稼。” 宋筠想了想前世在网上看到的“野猪冲进奶茶店”“野猪咬伤遛弯老人”之类的新闻,好奇地问: “咱们这边野猪多吗?” “也是看年份了,像这一二年,风调雨顺的,山里能吃的东西多,野猪就多一些,容易下山来糟蹋庄稼。如果有个干旱水涝,野猪没得吃了,也会下山,但那时候的数量就少了。” 说到这里,田满对她大哥问了一句: “哥,今年村里是不是该上山清野猪了?” 田大郎中午被长辈们要求来陪表妹捞鱼的时候,还有些不以为然,觉得自己这么大了,再去河里玩儿多没面子,结果真到了这里,他玩的最高兴了,听了田满的问话,眼睛还一眨不眨地盯着河里斑驳的鱼影,只敷衍地回答: “是是是,过段日子吧。” 田满哼了一声,对宋筠说小话: “我大哥,就是个假正经,明明最爱玩了,却总说他要用功读书。” 宋筠知道人家亲兄妹间互相吐槽,其实也属于亲密的表现,肯定不能跟着吐槽,干脆拿自家二哥来说事: “那还好,不像我二哥,玩得一点都不遮掩,因着不做功课都被我爹揍了好几顿了。” 田满在宋家住了几个月,对宋箴的性子也有所了解,的确如此,忍不住笑了起来。 宋筠也笑,边笑边探头去看田二丫那里的木桶,想看看有多少鱼了,余光却瞥见远处有个黑影正越跑越近。 感谢穿越后5.0的优越视力,宋筠都不用眯眼睛,就看清楚了这黑影的样貌:那矫健的四条腿,长长的鼻子,以及凶狠的一对豆豆眼,怎么看怎么想她们刚讨论过的某种生物。 她一惊,连忙拉了拉田满的衣服,都顾不得控制音量了,大喊道: “表姐,那是不是野猪啊!” ------题外话------ 感谢暖%的月票,感谢芹芹,蔡啟芝,书友202007的推荐票,????????????biubiu 调整一下更新时间,上午实在是抽不出太多时间写了,之前的存稿又因为调整剧情所以暂时没法用了。以后改成下午五点左右第一更,加更得话放在八九点。 另外,昨天没加更,我尽量今天更三章。 第86章 防狼棍,居家旅行必备良品 [月票加更] 这话,不只田满听到了,其他人也听到了。 田大郎以几乎要扭断脖子的姿势去看他背对着的那座山,然后被吓到了,还真是野猪啊! 他又扭头去看自家这几个妹妹,还有河边还没走的零星几个孩子,连忙从水里往岸上走,因着兜了太多水,裤子都差点被拽下去,他也没空管了,一边系腰带,一边对其他人喊: “快点,能上树的上树……” 这话说了一半就顿住了,瞅瞅岸边这些人吧: 五六个眼泪汪汪的小丫头小小子,有的都穿着开裆裤,还爬树呢,能跑起来就不错了; 自家四个妹妹,虽然在村子里长大,但连地都没下过几次,体力怕也撑不住爬树这事儿; 最要命的是这个表妹,据说会读书,会画画,还会点厨艺,但这几样技能,有和爬树有关系的吗?别再爬了一半掉下去,那就更麻烦了。 田大郎只能一边系腰带一边催被吓傻了的几个人赶紧跑,一边不住地回头观察野猪的位置。 这事发生得太快了,田满恍惚了一瞬,也没空管别人家孩子了,把田四丫和田三丫交给田二丫,她则是拉着宋筠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哭,嘴里念叨着: “得赶快找大人来,我哥,我哥他没打过野猪啊!” 宋筠踉踉跄跄地被拉着跑,脑袋一片空白。说实话,她在现代见过很多比野猪更大更可怕的动物,甚至是更近距离的接触。 但是,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野生动物竟然会这么容易威胁到一个人的姓命,在现代都市生活久了,她对大自然的认知,的确有点傻白甜了。 好在,宋筠被拽着跑了几步,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有金手指的女人啊,虽然没有热武器,但拎个板凳出来,都比让田大郎赤手空拳地对付野猪要靠谱。 宋筠犹豫了几秒,这要是凭空拿出个板凳,自己可就真的暴露了。但是,她回头看了眼已经跑到河边正要下河的野猪,浑身湿透还抱了俩孩子往前跑的田大郎,以及另外几个边哭边跑的孩子,到底还是不忍心了。 尤其是,田家几个表哥表姐是应自己的要求来的河边,他们的生死,已经算是她的责任了。 她停了脚步,从空间里找出防狼棍,好在她前世是个独居女性,该有的防身工具一样不少,而且不怕花钱,都买的是贵的,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她对正回身要拉着她继续跑的田满说: “表姐,我这儿有个棍子,或许可以用上。” 田满正心急如焚呢,听了这话,都没空细想表妹哪里来的棍子,连忙说: “那你跟着姐姐们往外跑,我去给大哥送东西。” 然后她拿过防狼棍就往回返,都没注意到宋筠也跟着往回跑了。 宋筠不回去不行啊,是,这棍子是金属制品,论坚硬程度,也是防身利器了,但它最有用的还是电击的作用以及伸缩性,总不能真让田大郎和野猪贴身肉搏吧。 她都冒着金手指被发现的风险提供武器了,如果不能发挥它最大作用,那真的要呕死。 眼看着野猪已经悠哉悠哉地从河上浮了过来,马上就上岸了,宋筠这具身体的劣势却拖了她的后腿,她离那兄妹俩还差了一截子呢,只能扯着嗓子在后面喊: “表哥表姐,这棍子可以拉长,上面还有个圆的凸起,你们按下去,按下去对着野猪打过去就成!” 田满听了,又拼着快跑了几步,把棍子递给田大郎,这才呼哧呼哧地停了下来,从地上找了块石头,准备给自家大哥打个辅助。 宋筠又从空间翻出了防狼喷雾,想着拿来给野猪迷迷眼睛也是好的。之所以不拿菜刀,是因为刀柄太短了,除非扔出去并且准确砸野猪身上,否则以她的身体素质,只怕不等砍下去就先被野猪撞倒了。 好在田大郎的反应是真的快,接过棍子就按着宋筠的说法把棍子拉长了,他虽然不知道按一下能有什么变化,却还是很听话地按了下去,然后狠狠戳到野猪的眼睛上。 田满趁机又把石头砸到野猪头上,双重攻击后,这头野猪就这么不甘又震惊地闭了眼睛,轰然倒下。 宋筠等战斗都结束了,才紧赶慢赶地跑过过来,还不忘把防狼喷雾收进空间。 她看到田大郎狼狈的样子,看到散落了一地的木桶木盆,以及正蹦跶着要跳回水里的几条鱼,后怕地坐倒在地,边抹眼泪边嘟囔: “什么鬼啊,怎么会有野猪呢?去他的逃荒文,去他的大女主,我不就是随便想想嘛,怎么会真的有野猪呢?” 田大郎还不放心,又拿棍子敲了野猪脑袋好几下,只见野猪身子被电得一颤一颤的,把田满唬了一跳,把石头捡起来砸了好几下,几乎把它半张脸砸了个稀巴烂,这才停了手。 然后这兄妹俩才松了一口气,脱力地坐到宋筠身边,一边喘气一边问: “表妹,哪里要逃荒?我们没听说啊?还有什么叫大女主啊?” 宋筠不顾形象地哭了一场后,用衣服狠狠擦了把眼泪,也恢复了理智,这才开始圆谎: “逃荒就是,啊,我之前听我爹说过,说他有个友人的祖辈逃荒的时候碰到野猪,差点被咬死,所以野猪一来,我就想到这事儿了。” “至于大女主嘛,这是一本话本子里对有武功的侠女的称呼,哈哈,我就是想着,如果我是侠女就好了,也不至于见了野猪就跑了。” 田家兄妹俩听了都没怀疑什么,转而问起了防狼棍,尤其是田大郎,作为男人,天然就对武器很感兴趣,问道: “表妹,这棍子你在哪里放着呢?我都没注意到。而且也太好用了吧,能伸这么长!还这么坚硬!” 他边说边比划,像是生怕宋筠不晓得她的防狼棍能伸多长一样,还用手掂了掂重量,惊叹地说: “这怕是铁器吧,这么好的铁,肯定很贵。” ------题外话------ 感谢MysQ和木林的推荐票,~(^з^)-? 十点左右可能还能加更一章,我先写着吧。 第87章 婆婆丁 [月票加更] 宋筠一脸自然地看了眼他手里拿着的防狼棍,暗暗松了口气。 好在她闲着没事干的时候,把空间里很多东西的标签都撕了下来,争取做到拿出来的时候,哪怕材质再特殊,也不会暴露现代文明的存在。 这不,派上用场了,田大郎上下打量了一圈,只觉得这是某种昂贵的铁器,绝不会认为是“异国”的造物。 宋筠确认标签不在了,也没什么“on”“off”之类的英文字母,这才开始扯谎: “这东西不错吧,我在府城的时候收到的礼物,听我爹说过村里有野猪的事儿,我就拿着了,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然后她有点羞涩地说: “我怕祖母不让拿,就塞衣服里了。” 田大郎听了这话,哪怕再好奇也不好意思问了。而且他想了想,也觉得挺合理,表妹穿的衣服,不像村里很多丫头那样,为了节省布料,常穿的是上袄下裤,而是层层叠叠的下裙,藏个东西并不是难事。 就像所有里都会写的那样,在主要角色大发神威的时候,救援的人员总是迟迟不到,因此,宋筠他们都坐着聊了几句了,田二丫他们搬的救兵这才急匆匆跑过来。 尤其是宋老太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被侄儿媳妇搀扶着往过走,看到宋筠好端端地坐着,这才来了力气,推开搀扶的人,跑过来抱着宋筠,上下看了看,这才恨恨地拍了她肩膀一把: “你这丫头,吓死个人。让你在家好好待着,你非要出来捞鱼,不然能碰到野猪?!” 这话说的,就宋筠这谨慎又怕死的性格,要是知道真的能碰到野猪下山,她肯定不愿意出来啊。 不过,她知道老太太是担心了,也没反驳,只是任她抱着,用手擦了擦她的眼泪。 田大郎有点不好意思,对宋老太太说: “姑祖母,是我不好,带着表妹来这边玩,才碰到了野猪。不过,表妹有一个特别好用的武器,只捅了野猪一下,它就晕了。说来,我们能好好活下来,全靠表妹了呢。” 田大郎一边替宋筠说话,一边把手里黑色的棍子递给自家亲爹,田富确认没出事,松了口气,让弟弟们去把野猪捆起来,这才仔细去看宋筠的防狼棍。 这么一看,他也有些惊讶,实在是这种材质,并不像普通的铁器铜器,拿到手里的质感更好。 宋筠绷紧了身体,说实话,田大郎没发现电击功能,只以为是棍子砸晕的,是让她很庆幸的。 但田富看上去是个外粗内细的性子,保不齐能发现不同之处,虽然她已经决定了继续糊弄,但能少一事还是少一事的好。 好在,宋老太太可没心情管什么棍子不棍子的,怕一会儿还有野猪,连忙说: “行了,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快回去吧,几个孩子也都吓坏了,回去休息休息。” 经历了这么一出,虽然宋筠又是撒娇又是卖萌,也没阻止了宋老太太写信给宋念和沈氏报备情况。 宋筠不禁唉声叹气,生怕父母要她尽快回去,然后再不许她离开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但宋老太太这么做的确也对,毕竟是她把宋筠带出来地,要是真有个好歹,不说宋念和沈氏怨不怨恨,就是她自己也受不住啊。 这样大的事,怎么能不和家里人说呢?是走是留,她也不敢做主了,总得让做父母的拿出个章程吧。 宋念和沈氏回信很快,他们心中如何纠结不说,却还是决定让祖孙俩再玩几天,好不容易回娘家了,就这么离开,怕是老太太要难过了。 而碰野猪这事儿,沈氏虽然后怕,却也觉得不能怪别人,往小了说是自家女儿要去摸鱼的,往大了说,经了这么一出,田家村的人肯定要组织起来去清野猪的,那再碰到这事儿的可能性很小了,还不如让孩子多待几天。 不过,自此之后,老太太就开始不错眼地盯着宋筠了。 她褪了刚来时为了和手帕交炫耀时穿戴的的金簪子银耳环大红褂子,跟娘家大嫂借了身衣裳,只是普通的上袄下裤,再用巾子把头发包住,像村里普通老太太那样打扮,带着宋筠左转转右转转,玩得比孙女都欢实。 老太太甚至还叫了俩侄子做保镖,带着宋筠走了一截路,去看了看她的田地。 “祖母的田?” 宋筠震惊脸,倒不是她觉得老太太没钱,只是,离这么远买块地干嘛?宋家又用不上。 宋老太太自豪地说: “可不是,这是我嫁妆田,让你表伯表叔帮着打理呢,每年咱家的吃用,基本都靠这田里的出息了。” “啊……这么大一片吗?全是祖母的?” 宋老太太瞥了眼孙女这没出息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说: “瞅你这没见识的,这才五十亩,哪里就多了。” 宋筠心想,这少吗?放土改的时候,妥妥的地主阶级啊。 “祖母,你的田里都种什么?” “肯定是粮食种得最多呗。” 宋筠想了想可怜巴巴在沈氏院子里挤着的土豆,追问: “那能不能留出几亩让我种点东西?” “你想种什么?可别糟践我的地啊,这地养了好几年,正养好了。” 宋筠想了想,空口白牙地说土豆有多好,老太太肯定不信,还是等等再说吧,于是摆了摆手: “算了算了,等过段日子再说吧。” 宋老太太没当回事,以为她胡闹呢,带着她继续逛。 这会儿地里还没什么能吃的呢,老太太转悠了一会儿,指着地上趴伏着的几从野草说: “这是婆婆丁,也能吃,你要是好奇,就摘点尝尝。” 宋筠定睛一看,这不就是蒲公英嘛,下火良药啊。 她兴奋地蹲了下来就要拿手刨,在附近耕种的佃农看不过眼,给她递了一根树枝,又递了一个草筐,示意她拿去用。 宋老太太站着看了一会儿,见她摘个没完,忍不住劝了句: “够了吧,这玩意儿苦得很,你怕是吃不了多少。” 这没经历过商业社会的古代人啊,连可以卖钱的草药都不稀罕,宋筠解释道: “可以晒干了泡茶的,也可以卖到药铺里。” ------题外话------ 已加更八章,还有十一章,我争取尽快写出来。 另外,感谢水薇的推荐票,????????????biubiu 第88章 婚事引发的财政危机 宋老太太惊讶地叫了出来: “什么?婆婆丁还能卖钱?” 宋筠被她这一嗓子吓了一跳,紧接着就有点费解,守着一个学医的儿媳妇,竟然没听说过蒲公英能治病吗? 她前世常吃的蒲地蓝,就有蒲公英,又便宜又好用,堪称家庭常备消炎药。而且她偶尔也和街边摆摊的老太太买点自家晒的蒲公英,当做下火茶喝,还挺管用的。 因着宋筠的一句“能卖钱”,老太太来了兴致,蹲下来用小锄头也跟着挖了起来。 宋筠有点吃味,这老太太,有锄头也不说给孙女用,眼睁睁看着她拿树枝折腾了半天。 宋老太太被孙女哀怨地看了一眼,也意识到了什么,尴尬地说: “我没想到你要挖这么多,还以为你就是挖着玩的。” 田富见老的老、小的小,全蹲下了,他也不能站着看,干脆也弯下腰徒手去摘,边摘边问: “筠姐儿可是学了药理?” 宋筠想了想,这算药理吗?放现代,应该算某种生活常识,但想想这是知识不流通的的古代,她还是点了头,不过补充了句: “其实也没学多少,就是我娘偶尔会提起,我也会翻翻她的医书。” 宋老太太知道自家侄子的意思,翻译道: “你大伯父是想问,你还知道什么能卖钱的东西。田间地头的,就这些野草野花最多了,要是能卖钱,还能填补填补家用。” 这样啊,宋筠犯了难,她倒是大致知道一些,哪怕不知道,空间里找几盒中成药看看配料表也知道得差不多了。 但是,不同时期同一种药材的名字不同,同一时期,不同地区甚至不同阶层的人,对同一植物的称呼也有所不同。 更何况,她并不认识各种药材的植株,田家人是想拿来卖钱的,如果弄错了,岂不是白费力气,她只能解释道: “我的确知道一些药材的名字,但不知道它们长什么样子,大伯父如果想卖的话,等我回去帮您找找书铺子有没有《本草图经》之类的书吧,拿回来让表哥他们帮着认一认。” 田富自然是欣然应允的,他也不是很敢信一个孩子的说法,若是有书可看,那就更把稳了。 宋筠有点不解,说实话,像蒲公英这种能轻易找到的草药,基本上都不怎么值钱,而且晒干后还不占重量。辛辛苦苦摘一大把,去卖的时候可能只卖几文钱,都不够路上地时间损耗的。 以田家的家底,好像犯不上为这点钱折腾。 等晚上的时候,宋筠就开始打听了: “祖母,舅爷家不是有很多地嘛,怎么还在乎卖婆婆丁的这点钱?” “是有不少地,但家里读书的孩子多,花钱的地方也多。而且孩子们一串一串都长大了,嫁妆彩礼不得早点儿备着?就像你大表姐,以后就要去府城了,离得那么远,不多给着陪嫁,家里怎么放心?” 田满和沈诚的婚事,的确就这一两个月的功夫了,想必田富也想给女儿凑点私房银子,又不好意思过公中的账,这才想再挣点钱。 祖孙俩说到了嫁妆彩礼,那边沈氏也拿着库房的单子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实在有些发愁,把在一旁看书的宋念拽了过来,边走边碎碎念: “你这人,我都愁成这样了,你还不哼不哈地看书,难道要添妆的不是你侄女?” 宋念合上书,把单子拿起来瞅了几眼,奇怪地问: “挑几样吉利的物件,再找几匹布,就差不多了吧,咱家库房里的东西,是尽够的。” 沈氏白了他一眼,拿过另一张单子看,边看边说: “是,满丫头那里倒是不费什么,但我侄子要成婚,我这个做姑姑的总不能一点都不出吧?等到了八月份,雅维也要嫁了,嫁的又是那般身份的人家,我们做亲戚的,总得给她把面子撑起来吧。” “眼看着孩子们一波一波地长起来,都要议亲了,哪个不得出份儿礼?我娘家的,田家的,王家的,还有赵家的,这都是正经姻亲。而且咱家还有三个孩子呢,不得早早备上?我现在瞅着咱家的账本都发愁,这点钱,怎么够用呢。” 宋念听着听着,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你的意思是说,咱家快没钱了?” “倒也不至于没钱,每年的田里出息和开铺子的收入还是能攒一些的,只是,的确也该想想挣钱的法子了,孩子大了,花钱的地方也多了,我们不早点打算,还能指望谁?” 宋念挠头,他不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子,但是如何挣钱,的确是他不太熟悉的领域,只能想到买地收租,不然就是靠家里那几个铺子。 早些年他还抄过书,这两年连书也不抄了,毕竟都是举人了,还靠这个挣钱有点寒酸。 他只能讪讪地安慰妻子: “你别急,我等着慢慢寻思寻思,这些年田里的出息不多不少的,也挣不来什么大钱,就是维持个稳定罢了,最后大概还是得落在开铺子上头。” 这么过了几日,宋老太太和宋筠把该分发的礼物分发完,该去逛的地方都逛了一遍,宋筠还答应了给表哥表姐们捎些话本子,这才大包小包地拎着田家人给拿的腌菜、豆干、肉酱,坐上了回家的牛车。 宋念每年春天都挺忙的,沈氏最近又在准备给田家和沈家的礼物,夫妻俩只大概问了问碰到野猪这事儿,因着知道宋筠一点儿没受伤,也没细问,倒是让宋筠松了口气。 就自家祖母的性子,再被多问几句,肯定是要说句“咱家丫头,谨慎,出去玩还拿了根棍子,正好用上了”,那宋念和沈氏就该起疑了,感谢表哥表姐的婚事啊,成功让她又苟了段日子。 不过,沈氏就没宋筠这么轻松了,不好意思对婆母诉苦,对着女儿,难免带出来几句: “唉,人情往来,最是费银钱了,今年还赶上好几个婚事。又不能拿别人家送给咱家的礼去充数,几乎都得现买。但这么倒腾着,家里的积蓄,的确有点不凑手。” ------题外话------ 今天太惨了,才知道昨天坐的公交和密接的是一辆车,好在中间差了两个多小时,给社团报备了一下,做了核酸,才免除被隔离的命运。 感谢小可可11,永远多远1,书友1100,清茶,kk190819,小茉和小莉,书友201908,赵zyl,MysQ,二_二!,东山老妖,丨穆雨楠,树之菡萏,俺来自地球的推荐票,~(^з^)-? 感谢沧海流苏的两张推荐票,(???????) 第89章 宋家的收入体系 [月票加更] 沈氏随口一说,倒引得宋筠也跟着发愁了,收入水平,可是直接关系到她的生活质量啊。 尤其是家里有三个要走科举路线的人,笔墨纸砚、拜师交友,最重要的是,还得去府城科考,一来一回,怎么也得准备个几十两银子吧。 从男人们身上克扣不下来,首当其冲地就要缩减家中女眷的消费了,宋老太太是长辈,克扣谁也克扣不了她,那到最后还是自己和沈氏这娘俩成为可怜兮兮的小白菜。 这么想着,宋筠决定争取一把,好不容易有书读、有仆人伺候,能吃到肉蛋奶,她可不想一朝回到解放前。 她凑到沈氏面前,低声问: “娘,我们家的钱都是怎么来的啊?开铺子?还是地租?我们能做其他生意吗?说不定能多挣些钱。” 沈氏诧异地看了眼女儿,哪怕是宋策,在五六岁的年龄也从来不为家里的钱财发愁,更没想过要开铺子赚钱,没想到这个女儿倒是伶俐得很。 不过,这也是好事,小娘子精明些,才能把嫁妆攥住了。她也不瞒着宋筠,把家里的情况细细地讲来: “你祖母手里呢,有咱们宋家的老底子和她的嫁妆,拢共是一间家俱铺子,一间杂货铺子。家俱铺子这几年生意不算好,杂货铺子更是一般,勉强维持着吧,也挣不来多少钱,两家铺子一年也就入账个五十两。” “你祖母那里还有三百亩城郊的地,这个地是佃农在种着,四六分成,因着免税,倒是收益不错,一年能挣个一百两左右。此外还有五十亩在田家村,这是你祖母的嫁妆田,多数出息都拿来供咱们家吃用了,每年还会分出一部分粮食,存在地窖里,以防碰到天灾人祸。” 宋筠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这安排还挺合理的,古代小农经济,几场暴雨,都可能引发粮食歉收,又没法进口,哪怕地窖里存粮会浪费一部分,那也得存着。 沈氏又开始对宋筠介绍她手里的产业: “我手里是间药铺子,这是你外祖父留给我的,收入不算多,一年二十两出头,好在比较稳定。此外,我在府城附近还有个三十亩左右的小庄子,平素是你大舅帮着管理,多是种些蔬菜,还有好打理的药材,这些在府城更容易卖得上价,就是产量低了一些,一年能挣个四十两左右。” 宋筠算了算,这么看来,自家一年的收入都有三百两左右了。 她其实对三百两能买什么东西没什么概念。但她知道,自家吃的米是十几文一斤的,白糖是一百五十文一斤的,盐是九十文一斤的。她常穿的细棉布里衣,一件要用到的布料是三百文左右。 这么算来,三百两左右的收入,一年攒一百多两,剩下的一百两,作为一家人还有仆人们的日常花销,是尽够的。但家里有三个人要科考,再加个自己也要读书,就显得收入水平一般了。 宋筠忍不住感慨: “科考可真费钱啊,怪不得很多人家都只挑一两个孩子培养呢,要是全家都读书,那的确养不起。” 沈氏点点宋筠的鼻子,笑道: “这么精明,也不晓得是随了谁了。不过,你这想法呢,说对也对,说不对也不对,看你怎么算了。” 宋筠好奇地问: “为什么这么说?” 沈氏解释道: “我先说对的地方。就拿你爹来讲吧,前些年你爹考举人的时候,每次都得去府城,住倒是不必花钱,但是来回的路费、买笔墨的花销以及他和其他考生的人情往来,每次我们都得给他准备五六十两银子带上,虽说不是每次都能花光,却也所剩无几了。” “这还是因着你王家伯父和外祖父都在府城有宅子,像那些没地方住的考生,租间小院或住客栈,一住多半个月,还得日日买饭,怎么也得多花十两银子。” 宋筠补充道: “给先生束脩也是很贵的,而且隔段时间还得买书买纸买墨。我在府城的时候逛书铺,除了那些手抄的话本子因为用纸不太讲究,几百文就能买下来,科考的书都得一二两银子呢。” 沈氏赞同地点头,然后压低声音对女儿说: “你祖母当年替你爹向我家求亲的时候,因为觉得聘礼不够拿得出手,还对你外祖母说过‘我家家底的确是差一些,但那是因为供我儿子读书花了钱。可如今他已经考上秀才了,您家女儿嫁过来的日子肯定就好过了。‘” 宋筠震惊脸,这么直接的吗? 沈氏读懂了她的眼神,默默点头,继续说: “不过你祖母这话不假,这也是为什么我说家里有人科考,并不仅仅是花钱的。像你祖母手里那些地,有三百亩是自你爹考上举人后才免税的。” “这税可是大头,如果家里没这个资格,那些地一年连三十两都不见得能挣回来,再分给佃户一些,我们就更不挣钱了。此外你爹常在县令身边,也有些收入,隔三差五能拿回些钱来。而且人家看我们家有举人,也不敢轻易对付咱们家的铺子,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也少了一些。” 宋筠虽然知道古代各项税收很有猫腻,却没想到对农业的征税能这么离谱,怪不得古代的隐户隐田多呢。 给地主种地,还能分个四五成,而且仁善些的地主还会给佃户娶媳妇,并且提拔他们的子女。给国家种地,却只能分三成,还得自带干粮服劳役,就说惨不惨。 不过,宋筠也明白了为什么科举这么费钱,很多人家还要举全家之力去供养一个读书人了,除了科举是家族上升的唯一通道,更因为一个士人的名头,能带来无数隐性的好处。 可是,要科举,生活质量也得保证吧,宋筠去拉沈氏的手,旧话重提: “既然这样,那我们更应该多挣些钱嘛,这样才能让爹和哥哥们心无旁骛地读书。” ------题外话------ 感谢coloryan1976的推荐票,(???? ???) 我刚看到某艺人偷税的新闻,说实话还挺期待《夜旅人》呢,看来也看不上了。 第90章 穿越女的光环,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沈氏如何不想多挣钱呢,只是他家没有什么手艺,也没商队,很多铺子是开不起来的。 若是让家中女眷做针线挣钱,说实话,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更何况,宋家的底子还没差到要靠女眷做针线补贴的地步呢。 不过,虽然她不觉得女儿会有好办法,还是出于引导她多思考家事的目的,多问了一句: “娘是没什么好法子了,筠姐儿你看呢?觉得做什么生意比较好?” 关于开什么铺子,宋筠已经思考很久了,哪有穿越女不发家致富的呢?尤其是她还有个空间,虽然不能联网,电脑和手机里却杂七杂八有不少文件和穿越文,哪怕她高中学的化学知识忘了个底朝天,拼拼凑凑也能试出个香皂配方、香水配方。 至于玻璃、水泥、火药,这就不要想了,她还想踏踏实实活到一百岁呢,这种能挣钱又有重要用处的方子拿出来,分分钟是被强行占据的结果,好一点的给个买断费用,坏一点的直接把宋家害了。 哪怕是做香皂香水,宋筠瞅了眼沈氏,又想想三十岁就考上举人的宋念,还是默默放弃了这种需要一定技术含量的生意。 如果这是本玛丽苏配角降智文,别说她六岁了,就是三岁,发明香皂都只会被各种夸夸夸。 但这是真实的古代啊,古代人智商不见得比现代人高多少,却也不低,她今天把香皂方子拿出来,明天家里就该找神婆道士来驱邪了。毕竟借尸还魂,古而有之。 想到这里,她身上一抖,默念“低调,苟着,苟着就是胜利”,最后还是决定从衣食住行入手: “娘,我们也不一定要开多大的铺子,太大了我们也不好管理。而且去集市逛街的时候,我就觉得人最多的店面都是卖吃食的铺子。其实我们也可以开。” 沈氏对女儿的这个思路比较满意,没有好高骛远,还能考虑到什么生意的客流量大,这个年龄能想到这些,着实不赖,她循循善诱地问: “那你觉得做什么吃食比较好?先说明,咱家可没传下来什么食谱,怕是不能提供现成的方子。” 要说开什么店,宋筠分分钟能说出七八种,从蛋糕面包到汉堡炸鸡,从寿司到街头小吃,她不能说多么精通,但的确能做得差不多,再摸索摸索,在古代开个店铺应该不成问题。 只是,开店绝不仅仅是靠好点子和技术的,重点还是原材料是否能够大量、低廉地得到供应,以及时间成本的控制。这两点哪个没考虑到,分分钟就凉了。 现代还好,绝大多数小吃店都有例可寻,有机器可用,只要不贪心去铺设得太大,很难赔光。 古代就不好说了,头一个难题就是食材。 这可是香菇都是野生而非种植的时代啊,海产品在北方的进货量还少、且贵,那很多有汤水类食物的鲜味就难以保证稳定供应了。 像麻辣烫、米线之类的小吃,汤一旦打了折扣,又没有红油,她可不敢保证自家店的生意能抢得过馄饨摊子呢。 想到这里,她也有些馋了,拉了拉沈氏的袖子,央求道: “娘,我们去吃馄饨吧,我边吃边想,而且也能看看集市都有什么样的小吃店。” 沈氏忍不住笑了,还是个孩子呢,说风就是雨,一阵儿一阵儿的。 她说: “那我们得去问问祖母,总不能让她自己在家呆着吧。” 宋老太太一听这娘俩要出去吃,有点不高兴: “钱多得烧的慌,家里这么多饭菜,还有厨娘,你们出去吃什么。难道他们做的就比咱们家做的好吃?” 沈氏解释道: “因着要给满丫头和雅维准备添妆,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整理库房和账本,看着家里积蓄不多了,就想着怎么再挣些银钱。筠姐儿听到了,建议我们开间食铺。我就想着,带她去集市走一走,看看旁人家怎么做生意的。” “嫁妆”、“家里银钱不足”,这简直是老太太的软肋了,谁让她闺女再嫁又从家里得了份嫁妆呢。她也没话讲了,只能同意: “那就一起去吧,丫头也大了,正好带她看看咱家的铺子。” 宋筠心里给自家娘亲竖起了大拇指,一击即中,这才叫一击即中啊。就宋老太的脑袋瓜,还真不会觉得沈氏是故意说这个,估计还觉得儿媳妇辛苦呢,又是给她女儿出嫁妆,又是给她外甥的女儿出嫁妆的。 吃过馄饨,宋老太太半是不想让自家丫头操心家里银钱,半是想在儿媳妇和孙女面前炫耀一番,带着宋筠和沈氏去了家里开了几十年的家俱铺子。 宋老太太挥挥手让来招呼他们的掌柜和伙计去做自己的事,然后对宋筠介绍道: “这是你曾祖父开的铺子,他当年是县里有名的木匠,找他预定家俱的,能从月初订到月尾,当时多的是人家嫁女儿,早早来咱家铺子订婚床的。” 宋筠看了眼有些破旧、一个客人都没有的铺子,有点半信半疑,按理讲以宋念和沈氏的精明,怎么也不至于把家传铺子经营成这个德行把。 她怀疑地看了眼祖母,这老太太惯常爱炫耀,但是对着人气几乎为零的铺子都能炫耀的得起来,也够有能耐了。 宋老太太被宋筠怀疑地目光刺痛了,解释道: “这可不是我说假话,不信回家问你爹去。只是后来你曾祖父去世了,你祖父没学到他的手艺,精细活就不怎么接了。后来你爹又考科举,咱家只能请木匠来做工,手艺也一般,慢慢地才只能做些普通柜子椅子了。” 这么说倒是很合理,开这种铺子是很吃手艺的,一个好手艺人能带火生意,一个差手艺人能把生意搞塌。 说不好听的,有店铺的人力成本和运营成本加在里头,自家店的卖价绝对不会比接单在家做活的木匠低。若是只买些普通不雕饰的柜子,那人家何必来店铺高价购买呢? ------题外话------ 感谢永远多远1,书友130412,书友201908,kk190819,哈,@@,coloryan1976,xiǎo惠的推荐票。 感谢书友130412,xiǎo惠投的月票。 我最近很喜欢听张露的《小木马》,特别欢快的一首老歌。 第91章 从改变杂货铺开始 [月票加更] 宋筠试探地问: “祖母,这铺子既然生意不行,怎么还开着呢?何不做些旁的生意?” 宋老太太一瞪眼,不高兴了: “你这说得是什么话?祖宗留下的生意,能随便关门吗?” 得了,这老古板,惹不起,宋筠也不提这事了,省得她又念叨,转而问自家的杂货铺: “那我们家的杂货铺呢?生意好吗?” 宋老太太难得地有些羞涩了: “还行吧还行吧,你这丫头,钻钱眼里了吗?小小年纪,就知道问这些事儿。” 好了,她知道了,这铺子生意也不行,而且听老太太的语气,她不太介意这个铺子改头换面重新上架。这事呀,有门儿。 宋筠又扭头看沈氏: “娘,我们去你的药铺逛一逛?” 沈氏看了眼婆母,拒绝道: “下次吧,你不是还想看看集市都卖什么吃的吗?再耽误就晚了。” 看来沈氏的药铺生意不错,沈氏怕伤宋老太太的面子。她都这么体贴了,宋筠也不能拆老太太台啊,干脆直奔其他店铺。 黎阳县的集市,宋筠其实没少来,但都是走马观花地晃悠,以顾客的身份。 这次可不同,她是以竞争者、同行的身份去观察的,虽然对方目前并不在意她这个同行的存在。 宋老太太在黎阳县住了一辈子,对各个店铺都如数家珍: “这家肉铺,最黑了,每次来他家买肉,都是湿淋淋的,瞧着是新鲜了,但是占斤称,估计一斤肉能多个一两水。” 噢,古代版注水肉嘛,自家要开店,可不能买这家店的肉,影响成本控制。 “这家菜铺,据说是县丞家开的,你们别看他家女眷瞅着挺简朴的,其实他家的地,论面积在咱们县也是数一数二的。这是他家庄子上种的,因着有暖房,冬天也卖菜。新鲜是够新鲜,好吃也是真好吃,就是卖得贵。” 懂了,古代版绿色生态农庄出品的有机精品蔬菜呗,也不适合作为开店的原材料购买。更何况自家也有地,粮食和菜基本不缺。 “这家杂货铺子,嗯……” 宋老太太想到自家铺子,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公平公正地说: “货的确很全,尤其是各色调味料和豆酱腌菜,据说有一部分是他家的方子,和其他铺子卖的都不同。” 宋老太太这么大方地夸竞争者,宋筠都觉得震惊了,原本只是放在心里想的话,不经意间说了出口: “祖母,难得你能这么客观地评价这家铺子啊。” 沈氏抿嘴笑了,拉了宋筠一下,让她不要火上浇油。 宋老太察觉到她们的小动作,没好气地白了这母女俩一眼,说道: “也没什么好瞒着你的,咱家杂货铺的腌菜,也是和他家进的货。” “腌菜?祖母,我们不能自己做吗?” “你这丫头,没谱儿,咱家的腌菜,你又不是没吃过,能卖得上价吗?” 宋筠灵机一动,腌菜嘛,宋家没这个手艺,但是她会几种啊,而且空间里也能翻出点食谱,虽然用量不够精确,但多试几次也差不多了。 而且从腌菜入手,就暂时不用关自家杂货铺了,也不至于引发家里人太大反弹。 这年头的杂货铺的货物还是很“杂”的,完全可以用来试验一下现代常吃的很多食物是否合古代人的口味,再决定要不要专门开店卖吃食。 宋筠试探地问: “祖母,娘,如果我知道一些腌菜的方子,你们想不想试一下?如果好吃的话,我们家的杂货铺就可以卖自制的腌菜了。” 宋老太太难得敏锐了一把,狐疑地问: “你怎么会知道腌菜的方子?不会又是从你爹的书房看的吧?” 宋筠原本的确想用这个借口的,但又怕她们要回去查,也只能紧急调动脑细胞,想个新借口出来。 “啊……我上次去府城的时候不是逛书铺了嘛,看到有本食单,里面就讲了几种腌菜的大致做法。” 宋老太太一听,就有点不高兴了,嘟囔道: “看到有食谱的书了,你还不买回来,只知道给你哥哥买些话本子,浪费钱。” 好么,宋念和沈氏没因为这事儿训她,结果老太太记住了,怕是早就对那几本书不满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说而已。 宋筠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忽略了这话,继续推进发家致富的新事业: “祖母,你别转移话题,就说想不想改善一下我们家杂货铺的销售情况吧,想不想多挣些银钱,好让爹和哥哥们没有负担地科考。” 这不是废话吗?宋老太太心想,多挣钱诶,谁不想? “你能保证挣钱?” 沈氏帮腔女儿: “娘,这种事,筠姐儿也就是提供个想法,具体的还要我们去试,若是做出的腌菜的确好,哪怕不卖,自家也能吃,还能用来走礼。总是不会亏的。” 宋老太太心思转了几圈,倒觉得这话有理,腌菜而已,有白菜有萝卜就成,也就是费点盐,自家也费得起。 于是点头同意: “那就去买点萝卜白菜,回家试试吧。” 萝卜白菜配盐,这和宋家的惯常做法不是一样的嘛,哪里算得上新做法。 不过,对宋老太太这种性子,温水煮青蛙远比硬碰硬更有用,因此宋筠没有反驳,只对她讲: “祖母,快午时了,这么晒,不然您先回去休息休息?买几颗白菜而已,我和我娘去买就行。” 送走老太太,宋筠才兴奋起来,对沈氏说: “娘,我们先去菜铺看看!然后再去买些调味品!” 沈氏只笑,她就知道要买的肯定不止是萝卜白菜,好在她出来时也装了些银子,怎么也够用了。 这年头,可选择的食材太少了,晋州府地处北方,在时蔬方面远不如南方品种多样,尤其是极受季节制约,春夏还好,秋冬就没有量大便宜的蔬菜供应了。 宋家既然要从腌菜入手,必然是靠薄利多销来挣钱的。比较贵的菜式,比如腌茄子、腌胡瓜,就不能作为主打菜,甚至有没有都不那么必要。 毕竟普通百姓买腌菜,为的是省钱。若是宋家反其道而行非要卖高价腌菜,那就是受众群定位出了岔子,分分钟要凉。 ------题外话------ 感谢coloryan1976,俺来自地球,书友201912,书友202007,陈妙凌,李荣123456的推荐票。 其实我很爱看无限恐怖类的,本来还想开一本,但我写不出来,就很羡慕能写出这种的大大们,太有才了。 第92章 准备工作 当然,给高门大户做一些特供的高价腌菜也可以,但那得等他们打出名声后才能上架。 这么看来,倒的确是萝卜白菜更有用些。沈氏负责出钱,白穗负责出力,不一会儿三个人就就拎了一捆白菜和一捆萝卜,从挤挤挨挨的人群中挤了出来。 沈氏看白穗手都有些勒红了,干脆地说: “你先回去吧,回去把菜放厨房,让李婆子清洗一下就行。我们再去买些调料。” 如今的烹饪手法是很简单的,宋家常用的调味品就是盐、糖、自酿的醋和酱油,以及豆酱。若是做肉菜,还会买些姜蒜陈皮。 不过,普通的腌菜,这些调料也够用了,唯一可惜的就是如今还没有辣椒,只能想法子找些替代品,比如花椒和茱萸。 对挣钱这事儿,宋老太太也是挺热心的,哪怕不觉得孙女真的能做出来,她回家的路上还是咬咬牙,绕路去了趟自家铺子,买了些腌菜,又去了其他杂货铺,买了几样,准备等着让自家丫头尝尝,看看能不能做出比这些更好吃的腌菜。 于是,宋筠一回家,就被宋老太太神秘兮兮地拉去她的院子,一副“给你看个好东西”的兴奋模样,引得宋筠都心动了,以为老太太要给自己出研发费用呢。 结果去了一看,好么,十几碟子各色酱菜、腌菜、咸菜,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旁边还放了一双筷子一个碗。 这什么意思? 宋筠疑惑地看向老太太,只见她语重心长地说: “祖母路上也想了,这腌菜呢,做之前总得先尝尝别人家手艺吧,看看人家都卖的是什么样的,才能知道我们该做成什么样。” 这话倒也没错,宋筠无从反驳,干脆坐了下来,夹了看上去最让人有食欲的那碟酱菜。 宋老太太连忙介绍: “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家杂货铺自己做的,这碟酱萝卜条是卖得最好的。” 咸味很足,有浓浓的豆酱的味道,总之,是滋味很厚重,空口吃能杀死一层口腔上皮细胞的类型。 宋筠一边大口喝水,一边对宋老太太说: “祖母,好歹给我口饭吃嘛,这也太咸了。” “啊……噢噢对,祖母忘了。青麦,快去厨房要碗饭。” “青麦姐姐,再来个煎鸡蛋,昨日剩的那半只卤鹅还有吗?有的话给我来个鹅腿。” 宋老太太无语,这丫头,吃得真讲究啊!为了挣钱,她忍了。 宋筠全程吃下来,发现这年头的腌菜基本都是纯咸口,或酱味很浓的腌菜,看来主要作用就是补充身体所需的盐分以及下饭了。 只是这质量也太参差不齐了,有的菜不仅仅是难吃的地步,是食品卫生完全不达标。 最好吃的就是宋老太太推荐的酱萝卜条,好歹还有些轻微的辣味,用的盐质量也不错,没有明显的苦味和杂味。 最差的那个,不仅白菜叶子一看是做的时候就不新鲜了,连卫生也得不到保证,吃起来有股酸臭味。 宋筠深觉匪夷所思,问自家祖母: “这菜真的能卖出去?您不会是拿家里放坏的腌菜来糊弄我吧?” “哼,你们这些孩子,就是日子过得太好了,这菜都可以当盐用了,卖得却比盐便宜。吃不起盐,也买不起菜的,单买一碗腌菜,就够一家人吃好几天了。” 要这么讲,宋筠手里那些腌菜方子,受众还得是家有恒产也有相对稳定收入的普通市民,像宋老太太说的这种人家,哪怕宋家提供的腌菜再好吃,他们也不会买的。 见宋筠吃得差不多了,宋老太太期待地问: “你觉得怎么样?你看的食谱,能做出比这些更好吃的腌菜吗?” “我觉得可以,”宋筠天马行空胡编乱造: “我看的那本食谱,据说是前朝御厨的手札,天下大乱,再加上后世子孙不孝,才流落在外的。祖母你想啊,皇帝都在吃的腌菜,能难吃吗?” 她这么说,宋老太太更心疼了: “知道这么重要,你还不买下来?” “祖母,那食谱还有图呢,是孤本,一本五两银子,我怎么舍得买。不过我大致看了看,勉强能记住一些食谱。您等着我慢慢做了出来,让你尝尝。” 感谢这个时代的知识不流通,哪怕全是谎言,宋老太太也没觉得宋筠在骗她,毕竟她也听儿子提过什么“孤本”啊,“世家藏书”啊之类的,对此接受良好。 吃完一顿饱饭,还成功糊弄住老太太,宋筠拍拍屁股就要去厨房:挣钱这事儿,不能拖,再拖家里人就该反悔了。 去厨房的路上,宋筠边走边从空间里调出来她早就整理好的各种食谱,从中抽出腌菜的那页,其中可执行性最高、在古代所需用料最齐全的就是酸甜萝卜条、酸辣萝卜干、四川泡菜以及糖醋蒜头。 这几样,除了酸辣萝卜干和四川泡菜需要试验一下茱萸和花椒的结合是否可以替代辣椒,其他几样都是糖、盐为主,相对好做。 去了厨房,李婆子倒是不像前几年那么懒散了,哪怕不是做饭的点,她也没闲着,正在吭哧吭哧地洗白菜。 看来沈氏这一年的管理成果还不错,连最难缠的李婆子都知道宋老太太大势已去,护不住她了。 不过,对方年龄这么大,又是宋家的老人了,宋筠哪怕对她不怎么喜欢,还是很有礼貌地说: “李婆婆,我祖母和我娘让我来试一下我在书上看到的腌菜的食谱,你现下不太忙的话,就帮我做一下吧。” 李婆子不太乐意,这是凭空给她找活干啊。不过放之前宋筠还小的时候,她还能以“不能让小主子进厨房,怕伤到”的理由拒绝,如今宋筠都去读书了,沈氏又看重女儿的想法,再不情愿她也得点头应是了。 ------题外话------ 感谢永远多远1,书友130412,秋之菡萏,kk190819,yxr,俺来自地球,★纪念‰,快乐的人,xiǎo惠,莜云舒,风雨人生,MysQ ,眼镜的推荐票,????????????biubiu 感谢ChaoQiong,肥崽书虫投的月票,~(^з^)-? 最近卡文,头秃,我都开始在阿b看各种写作教程了,希望有用罢 第93 做腌菜 [月票加更] 宋筠让李婆子搬出了三个洗好的白萝卜,又让她把厨房的白糖、盐、花椒找出来。因为没有白醋,只能用买的自酿醋代替了,虽然做出来的外表差了一点,但味道应该没太大差别。 “婆婆,你先煮半锅开水吧,然后把这么多的盐加进去,做成盐开水晾凉。” 宋筠边说边比划,给对方看该用多少盐。 准备盐开水的过程中,还应该切出萝卜条,稍微晾晒一下,这样才不至于出水太多影响味道。 只是,她虽然会切菜,这一世还没碰过刀呢,为了不露馅,她又跑去宋老太太那里,把青麦借了过来,让她去处理萝卜。 说实话,自从青麦被宋老太太要走了,宋筠和她接触就少了很多。 而且,沈氏发了火后,宋老太太私下想了想,也觉得自己把下人纵得有些过度了,干脆拘着青麦在她身边做针线,不许她再像之前那样,闲暇的时候或去和李婆子她们说些小话、或是做些私活。 好在,这是做正事儿,宋筠一去要人,宋老太太痛快地给了,青麦也没有什么意见,很顺从地跟着宋筠去厨房切菜。 青麦能靠做手工挣私房钱,可见手是灵巧的,一通百通,她切菜的手艺也不错,最起码肯定比宋筠的小肉手要灵活得多。 宋筠观察了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虽然她不喜欢青麦,但必须说,这人用起来还是挺顺手的。 因为是刚开始,宋筠也不准备一次性做太多,只让青麦切了三根萝卜。省得做得不成功了浪费食材,毕竟盐和糖还是挺贵的。 其实她空间里有盐有糖有辣椒,只是拿出来的话,如果不能稳定供应,会影响品控。做生意最怕品控忽高忽低了,与其这样,还不如用古代略微粗糙一些的盐和白糖呢。 青麦切好后,就要拿去泡水。这是李婆子惯常的做法,萝卜直接炖了吃会有土腥气,她手艺已经够一般的了,这种提升味道的小技巧,只能多学学了,省得哪天被主家买了新厨娘代替掉。 青麦只是偶尔在厨房打下手,但她比较有眼色,又一直有个赎身嫁人的伟大梦想,虽然干活不积极,学技能却很积极,自然也偷师了几手。 此时她也不等宋筠安排,就自顾自地把切好的萝卜条泡进水里。 这个做法,不能说错。虽然腌萝卜的时候没必要再泡一次水,反而应该杀杀水,但泡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多个步骤呗。 所以宋筠也没多想,只说了一句: “不用泡水,捞出来把它们铺在草垫子上让阳婆晒晒。” 青麦不太高兴,她常年在厨房打下手,该怎么做菜,肯定比很少来厨房的宋筠清楚。但人家是小主子,她也没法反抗,只能忍着不满照做了。 待萝卜条晾干了,盐开水也晾凉了,宋筠这才对李婆子说: “婆婆,你把萝卜条、盐水、醋,三勺糖,再加几颗花椒,一起拌匀了放干净的罐子里吧,然后密封好,过几天就能吃了。拌的时候别用手了,用干净的筷子吧,省得发霉了。” 只是可惜没有辣椒,宋筠有点遗憾,酸甜辣口味,是永远的神啊。 “筠姐儿,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嗯?”宋筠正考虑着怎么把辣椒拿出来种,就被一句问话打断了思路,她扭头一看,是青麦。 再一看,李婆子把腌菜的罐子放到阴凉地方后,也束着手站着,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宋筠看了看天色,还不算晚,倒是能再做点别的,看杂货铺能不能拿去卖,毕竟腌菜的配方太简单了,很容易被有经验的人吃出来,不能指望这个让杂货铺起死回生,还是得有个独家手艺。 其实以她在现代的经验,卤味小零食是销量很好的,尤其是周黑鸭、泡椒凤爪之类的食物,既不占肚子,又有滋味,简直休闲娱乐的不二之选。 而且做起来也比较简单,只要配好卤料包,找好稳定的供货源,分分钟开连锁。 但她不知道古代对这种“不正经肉食”的接受度如何,毕竟这两种做法,越是骨头多的部位越好吃。 那定价就很难办。卖得贵了,缺油水的古代人会不会觉得上当受骗?卖得便宜了,又合不上调味料的价钱。 想到这里,她决定问问李婆子: “婆婆,你常去买肉,会有客人要求把鸡鸭的头脚内脏切掉吗?” 李婆子为难地说: “怎么可能嘛,咱家是过得好的,头脚、下水,一般都留给我们吃了,其他大户人家多数也这样,主子不吃,也有下人要吃。家里再穷一些的,买只鸡,骨头缝都得砸吧出滋味来,哪怕没肉的地方也舍不得扔,怎么会留给肉铺的。” 好吧,这倒是她意料之中的事,鸡鸭肉的拆分售卖,只有供应量足够大并且多数人都吃得起肉的时候才能做到。其实卤猪蹄猪肝猪耳朵之类的也是不错的选择。 但如今的猪肉的确有点腥,真要做得好吃,恐怕得酒、茶叶,以及其他去腥调味料加量放,可这样的话,成本又下不来。 青麦看宋筠皱着眉一直不说话,其实有点不耐烦,好在这段日子她也学乖了,哪怕有点不乐意,也没显露出什么,还是默默站着等指挥。 宋筠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试一试,具体能不能做,去哪里进货,让大人去考虑吧,她如今只是个小孩子,倒也不用这么事无巨细地安排好。 想到这里,她也轻松了很多,决定找个人帮她去买点猪肉,回来试试。 她看了眼收拾厨房的李婆子,又看了眼眼神中有点不耐的青麦,心中呵呵了一声。 李婆子虽然也爱偷奸耍滑,但是认得清形式,知道自己是仆人,该听话就得听话。 青麦就有点眼高手低的意思,自己是被父母卖了,却觉得买了她的人不配指挥她做事。 说实话,宋筠不认可古代的卖身契,但身处这个时代,拿了人家的银钱,也该有最基本的职业道德。 本来想让李婆子去跑腿的宋筠,转念一想,还是决定差遣青麦,谁让她那么不耐烦呢。 “青麦姐姐,你帮我去肉铺买点猪蹄吧,我想做了试试。” ------题外话------ 感谢ChaoQiong,392028.qdcn投的推荐票,~(^з^)-? 第94章 做卤肉 宋家厨房常备几只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地鸡,基本上都是趁着有农户去集市卖鸡的时候,一次性买回来养着,现杀现吃。 此时就派上用场了,宋筠给李婆子分配了杀鸡去毛切块的任务,就溜溜达达地去厨房的柜子里找调味料了。 宋家目前有的调味料,做普通的炖肉烧肉是够用的,但做可以售卖的卤味却有点不足,宋筠挑挑选选拿出了一部分,然后就去沈氏院子里求援了。 沈氏正坐在绣墩上低头补着衣服,宋筠只打眼一看就知道,这是宋箴的。 家里三个孩子,就他最废衣服了,所以每年给他做的衣服都多那么几件,宋策和宋筠根本不去计较,毕竟每次因为穿破衣服而被骂的宋箴还是挺可怜的。 说来也是怪了,宋箴如今岁数也不算小了,用宋老太太的话说就是“再大几岁就可以相看亲事了”,但他依然是上蹿下跳的性子,既不像宋念,也不像沈氏,真要说起来,倒有点像田家那几个表哥了。 也就是前几个月,宋箴开始对看话本子感兴趣。宋念这么个看重学业的人,都难得地没反对,甚至默许宋筠帮他买府城新出的本子,就是觉得比起上蹿下跳,看话本子好歹还显得文静点。 只是,这“好习惯”没持续了几天,宋箴就又呼朋唤友地抽空出去玩了,这不,沈氏又开始隔三差五地给他补衣服了。 沈氏看宋筠进来,抬头前后左右地扭了扭脖子,又转动几下,这才把低头久了引发的颈椎疼痛减轻一些,她把衣服和针线放在一旁,招呼宋筠: “快过来,腌菜做好了?累不累呀?” 她边说边用手摸了下桌上的茶壶,感觉有点凉了,就递给白穗,让她再去煮一壶来。 宋筠连连摆手: “白穗姐姐不用去了,我还没做完呢,就是来和娘要些东西。” 白穗顿了一下,还是拿着茶壶出去了,哪怕宋筠不喝,一会儿沈氏也是要喝的。 沈氏一笑,拉过宋筠,一边细细看她的手,怕她动了刀,一边问: “要什么?做腌菜用的吗?” “不是不是,我想试试卤肉嘛,如果好吃的话也可以拿去卖,但是厨房的调料不太够,我就来和娘要一些。” 宋筠最需要的是宋念的酒和茶叶,为了去腥,如果有的话,再要些甘草白蔻山奈,这都是比较常见的药材,沈氏偶尔会自己配些药,大概率是有的。 沈氏听了宋筠的要求,倒是明白了。此时很少有人家拿药材入菜,普通百姓家里没这个条件,大户人家虽然也愿意做些药膳,但又怕药性冲撞了,用得也谨慎。 但沈家不同,世代行医,家里孩子还不会识字呢,就开始识药,一些毒性很小甚至趋近于零的药材,小孩子们难免会偷着尝尝,家里也会拿来煲汤。 所以沈氏一听就知道自家女儿是准备拿这些来调味,这个思路倒的确不坏。 想到这里,她也有些可惜,这个女儿,若是生在她娘家,还能学点医理,不说借此谋生,好歹懂一点药性,不至于被骗了。可生在她膝下,以她半吊子的水平,还真没法教女儿。 沈氏脑子里想了这么多,手下动作却丝毫不慢,带着宋筠去隔壁屋内开了她放药材的柜子,不仅给宋筠挑了些甘草白蔻山奈,还多抓了把砂仁和母丁香,让她一起拿去试试。 至于茶和酒,虽然宋念没回来,但沈氏也做得了这个主,不过保险起见,还是挑了最便宜的递给宋筠身后的白芷,嘴上还说道: “做菜嘛,去个腥气就成,倒也不必用太好的酒和茶叶。” 宋筠点头,她也舍不得好么,尤其是经常见宋念晚上吃饭的时候扣扣索索地倒那么一小杯,哪怕宋念是为了防止酗酒成瘾,宋筠还是不忍心浪费他的酒。 两个女孩瓶瓶罐罐地抱了一堆回去,李婆子已经手脚麻利地把鸡拆分清楚了。 宋筠忍不住再一次感慨,没有懒仆人,只有懒主子。老太太懒得管,李婆子就摆烂,沈氏一管束,李婆子就机灵了起来。 只是青麦还是有点懒散,宋筠去沈氏那里连说话带参观药柜,估计都过去半个小时了,青麦去附近的集市买个猪蹄,却还没回来。 宋筠也不等了,一怕猪蹄太腥,毁了一锅好卤料;二是这会儿也不早了,她还想今天做好了给家里人尝尝呢。于是宋筠决定先把鸡和鸡蛋卤了,明天再解决猪蹄。 她当着李婆子和白芷的面把卤料包按比例调配好,放入已经加了水的锅内,又倒了些糖盐酱,葱姜蒜,用火烧开,直到卤汤散发出香味。 这才让李婆子把鸡腿鸡翅鸡爪鸡胗下进去,至于其他部位,还是留着做别的菜吧。 之所以做卤料包的时候没回避李婆子和白芷她们,主要是因为用不着。 要说卖身契这种封建社会的反人权契约有什么好处,大概就是奴仆真的特别值得信任了。像泄露商业机密这种事,那基本不会发生。倒不是他们的道德水平高,而是承担不起泄露主家方子的责任。 更何况要是真的成功了,日后还需要她们成为做卤味的主力呢,现在藏着掖着也没什么用处。 白芷其实有些不解,之前一直憋着没问,此时看基本步骤都做得差不多了,宋筠已经摸了个凳子坐着把玩手中的药材了,她才开了口: “筠姐儿,为什么要加药材呢?之前好像只有夫人炖汤的时候会加一些,但夫人也说过不通药理的人轻易不能做药膳,容易出问题。” “这些药材基本没什么毒性,不然娘也不会让我拿来用。而且它们都有比较特别的香气,用来煮肉的话,味道会更香,也不容易被人尝出来,那我们就可以多卖些日子了。” ------题外话------ 我之前把冬天的靴子都擦干净收起来了,这几天一直是靠网面的运动鞋混日子,结果今天回家路上全湿透了,然后我脚被冻了。真的绝了,零下二十度的时候我都没冻过脚。 到现在我的脚还是冰凉的,看来明天得把冬天的衣服再拿出来了。 感谢呵呵0701,我爱吃汤圆投的月票。 感谢xiǎo惠的打赏。 感谢coloryan,永远多远1,kk190819,书友854***529,秋之菡萏,俺来自地球,小熊gg,阳台上的猫咪,ChaoQiong,xiǎo惠,小明是小姐姐,yxr的推荐票。 第95章 “派系林立”的饭桌氛围 前期工作都做好了,宋筠百无聊赖地坐在李婆子烧火时用的板凳上,明面上在炯炯有神地盯着灶里的火焰,其实思绪已经放飞了。 这么过了一会儿,李婆子已经起身去往锅里放水煮蛋和豆干子了,青麦却还没回来,哪怕是心不在焉的宋筠都觉得奇怪了,跑回正院找宋老太太。 老太太手里拿了本册子,正放得远远地半眯着眼瞅着呢,连宋筠的脚步声都没注意。 宋筠觉得奇怪,老太太识字不多,基本都是成亲后随着宋老爷子学的,等他去了,老太太也没心情更没时间学了,所以除了账本子,或者亲友的来信,她还有心情连蒙带猜地看一看,别的一概不碰。 不过老人家嘛,无聊了有些自己的娱乐方式也正常,宋筠无意深究,一边往过走一边问: “祖母,青麦来你这里了吗?我让她出去买点肉,她一直没回来。” 宋老太太听到声音,手一抖,册子就掉在桌子上,然后急急忙忙把书合上,放到桌子下面的抽屉里,这才有空问: “她不是被你要去了吗?” 宋筠蹙着眉头解释道: “是啊,我让她去集市买肉了嘛,可她一直没去厨房,我还以为回您院子里了。都这个时候了,我们要不要让人去找找。” 老太太很会抓重点: “买肉,买什么肉?你不是要试着做腌菜吗?还需要肉?” “我这不想着做点卤肉出来,如果好吃的话,也能拿去卖。” 宋老太太嗤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看书看得太久,还是因为孙女步子迈得太远让她发愁了,一边用右手捏着额角,一边说: “你以为这是好做的吗?咱们县张老太家的熟食卖得那么好,那是走街串巷卖了十几年,又开了几十年铺子的老字号,你随便煮一煮就想着拿去和人家比?” 张老太做的熟食,主要是酱肉或腌肉,好吃是好吃,但宋筠觉得,和自己想卖的卤味完全是不同的口味,倒不至于形成太大的竞争。 不过如今什么都没做出来,宋筠也只能哄着老太太: “如果不好吃,那就咱们自己吃呗,我做得并不多。现在的问题是青麦姐姐一直不回来,我们得去找找,万一出了事呢。” “不可能,大白天的,路上人多得很,还有衙役巡逻,她一个十几岁的丫头,哪能轻易被人拐了去。” 宋筠还是有点不放心,现代有监控,大城市里的成年女性还会被拐呢,古代的治安,她可不信,看来只能找自家亲娘想想法子了。 宋筠正要离开,就见青麦神思不属地拎着一纸包肉走了进来,都快被门槛绊倒了,才顿了一下,然后抬头看了眼前面,看到宋筠和宋老太太,低低唤了一声,或许是意识到走错了,又扭头往厨房走去。 什么鬼?宋筠有点恼了,半个小时能做完的事,花了一个多小时不说,回来后连句解释都没有。她看了眼宋老太太有些得意的眼神,更气了,好么,老太太也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了。 等着宋家男人们回来了,饭菜也上了桌,宋筠也没听青麦提过一句为什么这么晚回来,就见她机械地擦着桌子端着盘子。 大概是碰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吧,宋筠也没烂好心地管人家的私事,只要不是因为她的安排走丢了就成。 宋箴紧挨着宋老太太坐着,嘴里念念叨叨地不晓得说着什么,时不时还抬眼瞥了眼父母,然后祖孙俩就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宋念和沈氏在那边也密密地低头说着话,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往常饭前总要问问孩子们学得如何的宋念,今天回来后只撸了把宋筠的头发后,就再没和儿女们说话。 到最后,竟然只有宋策和宋筠坦坦荡荡地坐着等开饭。 这也太奇怪了,宋筠看了眼桌上这几个人,连介绍新菜式的兴趣都被削减了,看老太太和父母动了筷子,也默默地吃起了饭。 宋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毕竟家里人都这么忙,也就吃饭的时候能聚齐了,再不交流,那就等着“相敬如宾”了。 但今天饭桌上派系林立,各有各的小话要讲,宋筠只能叹息一声,热闹都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还是吃肉吧,吃进肚子里的东西才是自己的。 宋策看了一眼妹妹,总觉得他再不说些什么,低气压就能弥漫到整个饭厅了,连忙夹了一筷子卤鸡翅送入口中,用手帕掩着吐了骨头,这才做出一副惊喜的神态夸赞道: “这是小妹新想出来的方子吗?这么做了真的比之前做得好吃。祖母,爹,娘,快尝尝,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宋念和沈氏看了眼宋筠的神色,感觉到她的失落,也急急夹了一筷子,宋念尝了个鸡爪,沈氏吃了块豆干,原本想着不管滋味如何,都要说几句好听的话,让女儿开心开心。 不过一入口,他们就知道了,还真不用违心地说好听话,这么煮出来的鸡肉和豆干子,滋味的确厚重,能尝出来有股药味,但只余药材的特殊香气,并无苦味,反而微微有些回甘。 像沈氏这种爱吃素和豆制品的,倒觉得这么做的豆干子既吸收了肉类的荤香,又不至于油腻,开口夸道: “倒是很适合拿去卖,有的人家舍不得买肉,又想尝尝肉滋味,若是这豆干子卖得不贵,想必愿意买一些吧。” 宋念虽然不沉迷于杯中之物,一尝卤味,也觉得这是道不错的下酒菜,还举一反三地问宋筠: “这卤汤,能不能拿来煮花生?若是可以,明个儿给爹再煮一锅鸡肉花生豆干,我拿去和你姑父喝酒去。” 这夫妻俩,做生意的脑筋真的绝了,这么快就想到怎么卖,什么适合做下酒菜了。 宋筠看他们真心实意地品尝,也没那么失落了,先回答了宋念: “放心,还有一锅卤汤呢,随时可以加东西进去煮,明天我给您做个新鲜的,您拿去和姑父吃。” 然后宋筠又殷勤地用公筷夹了个卤成蜜色的鸡蛋,一边示意她尝尝,一边眉飞色舞地讲述她的挣钱大计: “娘说得太对了,我就想着,卤豆干卤鸡蛋,日后还可以卤其他素菜,都可以便宜些拿去卖。至于这鸡爪鸡翅鸡内脏,并卤花生卤毛豆,都很适合做下酒菜。所以,要不要在咱家杂货铺上架试试。” 宋筠说着,期待地看向了宋老太太,也给她夹了筷子鸡翅,毕竟杂货铺在她老人家手里,沈氏也不好直接做主。 ------题外话------ 我最近在想要不要改个名字,想必追文的读者也发现了,这本书的金手指不是很大,更多还是家长里短的古代生活。虽然日后红薯土豆辣椒以及现代的一些技术会逐渐上场,但总体来说还是以普通生活为主,那这个名字就有点不太合适。各位读者大大如果有好的想法可以留言给我,毕竟我真的有点起名废,怕改的名字更不好听。????????????biubiu 感谢小茉和小莉,coloryan1976投的月票。 感谢书友161109,秋白,书友201707,书友392028.qdcn,言春,陈妙凌,布大猫,金俪炫,呵呵0701,xiao惠,20010709,虹,野云,kk190819投的推荐票 第96章 卢夫子大谈教育理念 [月票加更] 和宋筠对原材料的种种担忧不同,宋家人很轻易地同意试卖卤味这个想法了,至于怎么不浪费地寻找到大批量的鸡爪鸡翅鸭爪鸭翅,或者怎么买到最实惠的调料,宋念只说了一句话: “需要多少,让李伯去买就成,至于调味,尽快教给李婆子,再让青麦和白穗给她打下手。你别操心这些,心思还是多放在读书上。” 这大概就是做社畜和做管理者的不同吧,一直到现在,宋筠都习惯性地自己解决所有问题,而不是安排给下人去想办法。看来做为古代半个统治阶级的一员,她的确还有很多要学的知识。 却说宋家这边热火朝天地张罗做生意的事儿,以至于宋筠都快忘了她已经失学近一个月了,赵家那边却陷入僵局。 也不知是面子上挂不住,还是真的对宋家有很大的不满,赵老太太病病歪歪地躺了一个月也不见好。 宋茹倒不着急,婆母病了,她就侍疾呗。反正也不用她真的伺候人,不过是每日早中晚一勺又一勺地慢慢喂老太太喝苦药汤子,或者在她想起身下地的时候以为她好的名义拦一拦。 赵雁林却有些坐不住,原本他回县里久住,一是为了清清静静地读几年书,二是想让两个孩子摆脱外家对他们名声的影响,最好是给人一种宋家才是他们正经外家的印象。 如今可倒好,宋家那边心怀芥蒂;自家老娘、妻子、孩子之间的关系乱糟糟,若说真的有矛盾倒也不像,但明显疏离得很;托自家大嫂求来的夫子,又隐晦地提出想要离开,他连着安抚了几次才勉强安抚住。 赵雁林别说清清静静读书了,能让家庭气氛们恢复原本的平静已经是难得了。 等宋念若无其事地拿着自家新做的一食盒卤味找他喝酒,赵雁林就更羞愧了,总觉得宋念是在提醒他尽快解决家里的问题,省得让宋筠刚读了几日的书就断了学业。 其实宋念还真没这个意思,他家和赵家不同,上到老娘下到女儿,都是有心一处使,内宅之事基本不用他操心,他也有空每天管一下几个孩子学业,所以随不随夫子读书的,宋家不是那么急。 宋念主要是想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白氏的事,寄给王璞的那封信如石沉大海,好几日了连个回信都没有,宋念心中不安,就决定借着“子女教育”这个议题来了解一下赵雁林对原配的态度。 结果如何暂且不提,第二日,赵雁林揉着额角从书房的小榻醒来,也不好意思找宋茹给他安排醒酒汤,胡乱让小厮倒了盏浓茶,就有些低落地在宅子里四处溜达。 他一边散步一边想,别的还能缓缓,自家女儿的教育不能再拖了。这样别扭的行事风格,都不提日后嫁人如何了,等大一些连个手帕交都没有,日日随在祖母身旁,那就真的把性子惯坏了。 一事不烦二主,都请了夫子了,那学生的性格问题,想必卢夫子也有责任提供意见吧。 卢夫子正边喝茶边和贴身丫鬟下棋,端得是闲适自在,半点没有为前段日子的事儿而烦心,大不了就换一户人家去教学生呗,她想得很开。 因此,卢夫子也没给赵雁林面子,连包装都没有,就对赵家的教育方式提出了意见: “养女孩子不是养鸟儿,不是喂养得饱饱的、再打个金尊玉贵的笼子,就觉得足够了。你就是给她造了再金贵的笼子,一旦你托不起这个笼子,把她摔了出去,那都是在逼她死呢。我说这些,倒不是不信你们做爹娘的,也不是咒谁,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 卢夫子说着,就露出了一丝怅然: “我那些姐姐妹妹,哪个不是在家娇宠着养大,从来不必争取什么。做不好针线,不做了,多陪嫁个针线丫头就是。学不来算盘,不学了,家里总会给安排忠心的管事。只有我,幼时被我娘逼着学,我何尝没说过‘反正我也学不会,干脆不学了‘,放弃是多么轻松啊,可那时候放弃的话,如今我也是个死人了。” “你都知道我家和林家有旧,因此林家给了我一个栖身之处,但我那些堂姐妹们,哪个不是我卢家女,为何她们就等不到这栖身之处就没了,只有我苟活了下来。你说,到底是差在了哪里?” 赵雁林作为男子,最幸运的就是,自小就被要求“要争气”,“要承担家族的责任”。因此,他无从想象被要求恭顺了一辈子的女人,是如何轻易地放弃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的。 面对卢夫子的询问,他只能想到最表层地答案: “才情,能力。” “自然,的确有这个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心气儿。两个孩子我是一样地教的,甚至因为我在你家住着,和桐姐儿的接触更多些,她也更方便来找我讨教。但是,更下功夫的,碰到学不会的还要坚持去学的,却是筠姐儿。” “就像这次考试,桐姐儿的确做得没筠姐儿好,但不算坏,我没夸她,是应有之义,她却受不住。受不住了,若是恳求我给她个夸赞,或是立誓下次超过,甚至是指责我偏心,我都觉得问题不大。但她却只说要放弃,太轻易了,也太漫不经心了。” 她这么一说,赵雁林立刻懂了,尤其想想自己这小三十年的读书经历,哪次不是在争、在求?甚至在抢? 这么一懂,他就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想着夫子既然说明白了,那必然对如何改变这个状况有了腹稿。反正都替自家老娘孩子来道歉了,还有什么面子可言呢?一事不劳二主,干脆让夫子给想个法子吧。 就卢夫子这段日子对赵家的观察,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做祖母的和做孙女的保持一定的距离,尤其是不能让老太太插手孩子们之间的事。 只是,想也知道不可能,那就把水搅混吧。宋筠是宋茹的娘家侄女,又一向有眼色,老太太觉得她能拿捏得住人家,那多几个旁人家的小娘子呢? ------题外话------ 感谢秋白,ChaoQiong投的推荐票,感谢137****2407投的月票。 第97章 祖孙俩聊新同学的八卦 她这么想了,便也提了出来: “我是想着,她这个年龄,若是做长辈的苦口婆心地劝导,想必用处不大,不如让她多和其他小娘子来往。不同的孩子,处事方式是不同的,她不局限于长辈给她打造的环境,接触的小娘子多了,也就学会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更重要的是,若是旁的孩子都看重这样的机会,她也就跟着看重了,不至于轻易地放弃家里为她筹谋的一切。” 这个建议,和赵雁林预想的不同,他本来是想着让卢夫子多传授传授处事哲学和人生经验,却没想到对方给出的法子是,把赵桐放在一群小娘子中间,让她一边受挫一边学着该怎么改变自己的性格。 卢夫子的话,赵雁林到底是听进去了,回去思考了一晚上,第二日就找了宋念。 学堂添新学生这事儿,肯定是要和宋家商量的,虽然以宋筠的随和,不像是不能接受和旁人一起读书的性子。但,万一宋家有其他想法呢? 宋念听了这话,挑了挑眉: “这么个主意,的确对孩子更好些,我就常说我家筠姐儿能在一起玩的小娘子太少,以至于显得有些独了,多几个一块儿读书的,对她们的性子也有好处。” 既然两家达成了一致,那就该找人了,愿意让家里女儿读书、自家又由于种种原因没条件请女夫子的,在黎阳县中等条件的人家里还是有一些的。 但总要找最合适的人选,尤其是,找来的小娘子,不能是胡搅蛮缠的性子,不然以赵桐的敏感和宋筠时不时的毒舌,怕是要陷入混战了。 在双方的努力之下,这事儿进展很快,宋筠新捣鼓出来的腊肠还没晾干呢,赵家那边就通知宋筠可以照常上学了。 当然,宋筠这段日子也不是真钻了钱眼里去了,哪怕宋老太太主动提出杂货铺提升的那部分业绩会给她分红,她也抽空打听了未来同学的情况。 毕竟知己知彼才能更好地和她们相处,她可不想把好好的学习生涯变成撕逼小剧场,那也太消耗精力了。 好在,哪怕卢夫子从私人家教变成了开班授课,赵家到底不愿意把教学资源分得太薄,最后只让卢夫子又收了四个小娘子,凑了个吉利的“六”数。 这新增的四个小娘子,分别为县丞家的嫡次女孙若瑜,赵雁林族兄家的赵盼,宋念族兄家的宋淑,以及师爷膝下的小孙女陈梦。 好巧不巧的,这几户人家,除了师爷是县令从外地带来的心腹,以至于宋老太太没怎么接触过,其他几家,她都和人家家里的老太太有些交情。 这时候,有个嘴碎八卦爱交友的祖母有多重要,就体现出来了。 宋筠拿着新做好的魔改版的宋黑鸭去给老太太献殷勤,顺便打听了一下几个同学的家庭环境,并拿出做性格侧写的严谨态度,试图规划该如何和她们相处。 宋老太太全然不知宋筠的想法,只以为孙女是好奇,让青麦端了一盘子卤煮花生,又捞了一碗酸甜萝卜条,做出一副要和宋筠畅谈一整日的架势。 “你要问我这些丫头都是什么性子,我还真说不上来,但要说她们家里是什么情况,那我倒是门儿清。不过有些事儿你可别当着她们的面提出来,省得让人家下不来台,晓得不?” 回了趟老家,老太太连说话都带了些老家方言,成天都是晓得不晓得,宋筠只能附和道: “晓得晓得,我又不是多嘴的性子,肯定不外传。” 宋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就开始介绍了: “我最相熟的人家,肯定是你堂伯他家了,他娘和我可是多年的老交情了。” 宋筠想了想她的小时候,那个当着她面说她“身子骨太差,养了也是白费钱”的自家祖母的老交情,心想,这不会又是一个塑料姐妹花吧。 宋老太太浑然不觉,继续说道: “当年你祖父去了,你爹又常在书院读书,家里没个男人,很多事儿都不好出面,又不能指望李伯。族里其他老婆子还怕我勾搭她们汉子,一个个的,跟防狼似的,哼,就他们那土头土脸的德行,我能看得上?” 说到这里,老太太一顿,突然意识到,这可不是在和女儿、儿媳妇拉呱家常,而是对着孙女,有些话可不能说,她尴尬地看了眼宋筠,连忙把话题拉回来: “祖母胡说呢,你不用管我前面说的那些话。总之呢,你这个堂伯的父母,当年可没少帮咱们家,不然你爹也不会第一个就想着他家闺女。淑姐儿年龄正合适,比你大一岁,她娘身边缠绊着刚生下来的一对儿女,没精力管她,干脆送去和你们一块儿识点字。” 老太太边说边用筷子夹了一根萝卜条,咔哧咔哧地咬断,那又酸又甜的味道,把宋筠也闻馋了,也跟着夹了一筷子。 “哦,她弟弟妹妹是对龙凤胎来着,咱老宋家可几十年没出过龙凤胎,估计是你这堂伯母娘家那头的双胎运,就是病歪歪的,比你小时候还虚呢。也就是他家老娘有点做胭脂的手艺,家里开了几个铺子,不然还真养不活。” “至于你姑父那个族兄弟家嘛,其实我和他家老太太接触不算多,人家是个娴静的性子,不爱和我们这群老太太一块儿闲扯。不过,你也知道你姑父家和族里有些人家闹得僵,这家人既然能让他愿意帮一把,说明家风还算清正,不是那落井下石的人家。” 宋筠“嗯嗯嗯”地点着头,好奇地问: “那孙若瑜她家呢?我对孙家人都没什么印象。” 宋老太太用帕子擦了擦手指,哼了一声: “你当然没什么印象啦,他家糟污事太多,你爹需要和孙县丞交际,我和他家老太太也算熟悉,但你娘和你就不用了。尤其是你,一个小娘子,被他们家女眷带坏怎么办?” 有瓜,宋筠耳朵支棱起来,拉了拉老太太的袖子,忙问: “那您倒是给我讲讲,省得我和孙家的小娘子一块儿读书,有个什么冲撞。” 宋老太太谈性正浓,看了眼天色,让青麦替她去铺被褥,然后继续对宋筠谈八卦: “我前段日子不是和你说过,这孙家也算是坐地大户,地和铺子都不少,不然也不能轮着他家做了县丞。但他家后宅可是乱得很。你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哦,对,‘扯头花‘,他家妻妾在扯头花,孩子们都不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也合不来。 不然你以为他家女儿那么多,为什么不自己请夫子呢,还不是各有各的小心思,生怕别人的孩子占了便宜花了钱。” 这可是宅斗啊,宋筠穿越来这么久,婆媳斗争见过了,妻妾交锋还是头一回听说,有点担心碰到个惹不起的同学,追问道: “那姑父找了这么一家人……” “这倒不是你姑父主动问的,只是人家孙老爷特意为了嫡次女找了来,总不能拒绝吧。不过你也甭担心,好好随着夫子读书就成。记住喽,在你姑姑家,赵桐老大,你就是老二,可别再窝窝囊囊地被骂不还口,还得你祖母我替你找回场子。” ------题外话------ 感谢水静灵, 第98章 没有补过觉的上学路,是不完整的 [月票加更] 赵家发了开学通知后,宋筠和白芷连夜收拾了明日去读书要用的文具和小书箱,白芷正要打包午休时要用的行李,就被宋筠制止了: “白芷姐姐,别拿了,想必另外几个小娘子不留在赵家吃饭,我也不留了。” “那是不是要和夫人他们说一声?总得有人接我们回来吧,这么一截路呢。” 也对,倒不是宋筠懒到不想走路,而是中午时间挺紧张的,一定要把通勤耗费压缩到最短才行。 宋筠穿上一双软底绣鞋,又披了一件薄薄的夹棉小袄,啪嗒啪嗒地跑到宋念夫妻的院子里。虽然是五月份,但北方晚上的风还是挺大的,稍不注意,一冷一热就折腾感冒了。 宋念和沈氏还没睡,宋筠透着纸糊的窗户,看到他们正对坐闲谈的剪影,轻轻敲了下门。 说来也是古代的规矩不人道,夫妻俩如果白天在屋内关门待着,哪怕只是坐着聊聊天,就会被人说闲话。 虽然宋家人口简单,没人拿这个说事儿,沈氏还是挺注意的,很少去书房打扰宋念。好不容易到了晚上,俩人能说说话,宋筠又过来了。 宋念披了件褂子开了门,看到宋筠一怔,这个时候,三个孩子应该都睡了,怎么这么晚跑过来? 他探头向外望了望,看没别人了,边关门边问: “怎么还不睡?白芷没跟着你过来吗?” 宋筠钻进屋子里,把小袄脱了放在木制的衣架上,一溜烟脱掉鞋子爬上床,蹭到沈氏身边,这才回答: “我俩收拾了一会儿明天上学要用的东西,她现在还在收拾呢,我过来和爹娘商量点事儿。” 沈氏用手捏了捏宋筠的脚,没觉得凉,却还是把身后的被子扯过来给她盖在脚上,然后问: “商量什么事?” 宋筠等宋念走过来坐下,一手挽着沈氏,一手挽着宋念,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口了: “我不想在姑姑家吃饭了,以后每天中午还是回家吃,好不好?” 沈氏自然是愿意的,但又怕小姑子觉得委屈,正想该怎么委婉地把自家闺女不在赵家吃饭的事合理化,就听宋念爽快地答应道: “可以啊,以后让李伯中午去接你一趟。” “诶?这么快就答应了吗?”宋筠不知不觉地把心里话说出口,她还以为父母会考虑一下姑姑的面子,让她先去吃几天饭再找个理由提出来呢。 宋念笑着摸了摸宋筠单薄的肩头,回答道: “这有什么?左右又不是你做错了事。而且你不去住了,你姑姑也省心,不用天天和赵老太太置气。” “那我该怎么说呢?姑姑都替我收拾好房间了。” 沈氏终于插上话了: “对你姑姑,不必隐瞒什么,直说就行,她也知道你若是还在赵家吃饭,难免有些没面子。至于桐姐儿,你就说爹娘怕你影响她祖母休息。她若是能听懂你的意思,就不好意思说别的了;若是听不懂,这个理由也足以让她理解了。” 成吧,宋筠不仅征得了父母的同意,沈氏连借口都替她找好了,那还愁什么,回去睡觉呗。 饶是如此,宋筠还是睡得有些晚了,第二日,她迷迷糊糊地拎着书箱爬上了马车,然后脑袋一歪,靠到了宋策的身上,满意地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继续补觉。 王家的书院,学子的家境各有不同,不能让家境好的去吃粗粮,又不能让家境差的花大价钱吃饭,只能让学子隔段日子交些粮食,由厨房的下人们做熟再发下去。 这一日恰好又是交粮食的日子,宋策和宋箴拿着不方便,因此菘蓝也在马车上,一会儿替他们运送粮食,此时他低声问妹妹: “昨天你们睡得晚了?是不是又聊天了?” 这是发生过的事,前几个月宋筠折腾着种土豆,经常和白芷聊到很晚,畅想着该怎么培育怎么播种,难免被沈氏抓到几次,以至于菘蓝私下训了白芷好几次。 如今他以为妹妹旧态重萌,难免有些生气。 白芷低声回答: “哪有,昨晚上我和筠姐儿收拾书箱呢,然后她又去了趟老爷夫人的院子里,这才睡得晚一些。” 宋策把宋筠快滑落下去的头往上扶了扶,这才宽慰道: “好了,菘蓝,别怪白芷了。我这妹妹,你又不是不知道,主意大着呢,哪是白芷能拦得住的,让她去了学堂被夫子训一次,她就不敢熬夜了。” 宋筠迷迷糊糊的,其实还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只是抽不出思绪说话罢了,听宋策这么说,难免为未来的大嫂掬一把辛酸泪: 这么理智克制理性的男人,得什么样的绕指柔才能融化他的心啊,怕不是撒个娇都要被说“这么大岁数了,孩子都有了,还做小儿女之态”,就说气不气人吧。 ------题外话------ 感谢书友854***932,赵zyl投的推荐票 第99章 未来的六朵金花,终于会面了 晃晃悠悠间,马车就到了赵家,宋茹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宋筠睡得脸上都是印子,连忙把她的书箱接过来,又问候了宋策宋箴几句,这才半搂着宋筠往院子里走去。 宋筠略清醒了一下,揉了揉脸,后面的白芷就及时递了块手帕过来,宋筠一边擦脸,一边抬头问宋茹: “姑姑这段日子过得好不好?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宋茹让白芷去学堂放东西,拉着宋筠慢慢走,边走边说: “好,有什么不好的,也没人欺负我。我就是怕你受委屈,但这段日子我婆母病了,我也没什么时间去看你。” 宋筠把脸靠到宋茹的手上,蹭了一下,再一次感慨,古代女人真是不好做啊,这要是现代,做儿媳妇的养着前任的孩子,还伺候生病的婆婆,哪个敢拦着她回娘家?但在古代,回娘家就成了奢望。 宋茹揉揉手下的毛脑袋,安慰道: “好啦好啦,以后我们筠姐儿找个好婆家,肯定不让你受委屈,好不好?我们快走几步吧,已经有小娘子到了,你得帮姑姑去招待招待。。” 宋筠也不想再考虑这些烦心事了,古代再怎么样,好歹家人都是好的,哪能事事如意呢? 她追问道: “都谁来了?” “陈师爷家的陈梦,第一个到的,比你小两个月,看着是个挺活泼的小娘子。适族兄家的宋淑也到了,见了记得叫堂姐,她性子好,会照顾你的。” 宋筠踌躇了一下,还是问出来了: “那桐姐儿呢?她到了吗?” 说完这话,宋筠抬头对上了宋茹带着笑意的目光,不由有些尴尬,要说生赵桐的气吧,倒也不至于,但她难免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赵桐继续做朋友。 “她还没到呢,你也知道,她身子弱,晚上睡不好,起得也晚些。” 边说边聊的,姑侄俩到了学堂。这里已经有了些改变,多了四张矮桌和四个蒲团,墙上也挂了些字画,学堂一角还放了个冰盆,只是没有冰,想必是等着过段日子天热了再用。 啧啧啧,宋筠心下暗暗感叹,赵家的确是比宋家有钱,前几年最热的时候,家里也只有宋老太太房内会放最大的冰去去暑气,引得她和两个哥哥厚着脸皮一晚上一晚上地去老太太那里蹭冰用。 但赵家都有专门的冰盆了,而且学堂有,其他地方肯定也有,这一夏天的用冰,怕是都要耗费不少银子了。 宋筠好奇地张望的时候,陈梦也用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注意到她腮边睡觉睡出来的红痕,还偷偷乐了一下,真应了那句“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宋筠听到笑声才回过神,一看窗边站了两个小女孩。一个略高些,面容沉静,宋筠有些印象,是过年时见过几面的宋淑。一个是矮墩墩、圆脸盘的小女孩,瞅着手指上还有些婴儿肥的小窝窝,虽说只比宋筠小两个月,倒显得比她小了一两岁。 宋茹看三个小娘子都呆愣愣地站着不讲话,只能挑起话题: “淑姐儿,这是筠姐儿,你不认得了?过年时不是见过嘛,你是做姐姐的,带妹妹们一起玩呀。梦姐儿,这俩姐姐妹妹你没见过,但她俩性子都很好,多玩一玩就熟悉了。” 然后她又对宋筠说: “姑姑要去接其他小娘子,你是半个小主子,要招待好姐姐妹妹,小厨房那边备好茶点了,让丫鬟们拿一些你们爱吃的,坐着聊聊天,好不好?” 目送宋茹离开,宋筠有点尴尬地抚了抚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主动开口: “你们好,我是宋筠,叫我阿筠或者筠姐儿都成。你们有什么忌口吗?我让丫鬟去小厨房拿点糕饼,我们一起吃。” 宋淑主动过来拉了宋筠的手,还体贴地指了指她腮边的红痕,然后自我介绍道: “我是宋淑,我随祖母去过你们家,你还给我尝过你做的茉莉花味的牛乳,你还记得吗?” 宋筠隐隐约约有点印象,但家里常有老太太的姐妹花们带着孩子上门,宋筠一惯地招待都是奶茶配糕饼,还真不记得什么时候招待了什么人。 好在过年时去宋淑家拜年这事儿她还记得,连忙拿出来做为佐证: “我记得,我还记得过年时去过淑姐姐家做客,你带着我玩了会儿九连环。” 陈梦好奇地插了一嘴: “那你们解开了吗?” 注意到这两个姐姐都扭头看她,陈梦连忙做自我介绍: “我是陈梦,去年刚随我祖父母来黎阳县定居。我平时对这些游戏很感兴趣,才多问了一句。” 宋筠做了个美式摊手耸肩的姿势,虽然这个动作有些不雅,但的确很方便表达情绪。哪怕是从未见过的陈梦,都瞬间懂了宋筠的意思,甚至还安慰了一句: “这个就是很难啦,我爹头一次给我买回来,我恨不得砸了它了事。” 说说笑笑了一会儿,三个女孩子都熟悉了一些。陈梦这才偷偷说出了放在心里的疑问: “筠姐姐,这家不是有个桐姐姐和我们一起读书吗?她怎么还没来?” 其实宋筠也觉得有点奇怪,按理讲再怎么犯困,客人都来了,也该出面招待了。难道是赵老太太又想拿捏一把? 不过宋筠身份尴尬,毕竟她亲姑姑是人家的儿媳妇,不仅不能说不好听的话,还得替赵家遮掩: “桐姐儿身体不太好,之前我们一起读书的时候,她也来得比较晚,不过她肯定不会迟到的。” 正说着话呢,宋茹带着赵盼和孙若瑜一起进来了。 孙若瑜今年八岁,已经隐隐有了削肩细腰、俊眼修眉的美人胚子之感,穿得也最讲究,隐约有种宋筠初见赵桐时的感觉,第一眼就让你觉得这是使奴唤婢的古代小姐。 赵盼是年龄最大的那个,如今已经十岁了,不同于孙若瑜的长挑身材,她略微矮了一些,长相也只能称一句中平,好在笑起来温柔可亲,感觉比孙若瑜更好接近一些。 赵盼应该是这几个小娘子中基础最差的那个,父兄都没正经举业,略读了几年书,不至于做个睁眼瞎,之后就忙活自家铺子了,自然也没什么精力教她识字。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哪怕混在一群六七岁的小娘子中间有些古怪,她爹还是坚决要她过来了。 宋筠、宋淑、陈梦又和孙若瑜、赵盼“姐姐妹妹”地互相介绍了一番,然后就安静地等着赵桐的到来。 宋茹原本想着留下来招待小客人,但又怕赵桐迟迟不来引人怀疑,只得让宋筠招呼客人,她亲去赵家老太太院里看一看情况。 这几日赵桐因着换季有些咳嗽,老太太就把她拘在身边照料,因此宋茹也不知道她到底起了没有。 好在赵老太太还不算太离谱,并不准备真的得罪人,宋茹只走了几步,就见赵桐急冲冲地赶过来了,一看到宋茹,她就大倒苦水: “娘,其他小娘子是不是都到了?夫子呢?夫子开始上课没有?我明明嘱咐她们叫我起床了,结果她们都没叫,还是我嗓子不舒服起来喝水,才知道已经不早了,这才急急赶过来。” ------题外话------ 感谢书友万事如意!投的月票。 感谢赵zyl,永远多远1,ChaoQiong,coloryan1976,水静灵,xiaojiaping,kk190819,俺来自地球,万事如意!,秋之菡萏,蠢萌的好朋友是王小乖,书友202007投的推荐票 第100章 和好 [月票加更] 因着赵桐来得晚,她还没来得及认识一下新朋友,卢夫子拿着书就进来了。赵桐和宋筠是知道她的严厉,其他小娘子是上学第一天,想给夫子留个好印象,大家都安安静静地不作声,等着夫子上课。 好在卢夫子还没那么不近人情,特意留了一会儿时间让新学生做自我介绍,然后讲了下每日的课程安排,这才正式上课。 《三字经》在停课前就讲完了,当然,只是把表层的含义以及相关的一些故事讲了讲,小娘子们用不着学那些繁复的儒学大家做的批注。 如今虽然多了四个学生,但也没办法让宋筠和赵桐等着她们的进度,只能私下一点点给她们补了,这节课要开的是《诗经》。 就卢夫子这个课程安排,放正经的以举业为教学目标的学堂,怕是分分钟要被喷“误人子弟”了。 但是卢夫子也有她的道理,以她的学习经验,小娘子们普遍更爱学《诗经》,初期的教学,没有科举这根大萝卜在前头吊着,那引导学生的兴趣就很重要了。 教学方式没什么改变,依然是夫子读一句,让学生们跟着读一句,直到能熟练诵读为止,然后才一字一句地讲解释义。 不同的是,多了四个学生,进度各不相同,难免需要留出更多时间让夫子分别指导。 宋筠学完今天的课程,又练了两页大字,自觉今天的任务完成得差不多了,就和坐她左侧的宋淑聊了起来: “淑姐姐,你弟弟妹妹长得像吗?” 宋淑抬眼看了看卢夫子,见对方正在陈梦旁边指导她拿笔的姿势,这才悄悄回答: “其实挺像的,就是小弟生下来就更健壮一些,如今长得也更胖些。你如果想见,等休息的时候来我家吧,左右我在家也没什么事做。” 宋筠点点头,就听宋淑旁边的孙若瑜问: “我也可以去吗?我家里弟弟妹妹倒是多,但还没见过龙凤胎呢。” 宋淑一愣,其实她家弟弟妹妹不常抱出屋让外头人见,毕竟只几个月,家里怕他们受风。 只不过宋筠毕竟是同族姐妹,两家素来交好,去看一眼也没什么。 但孙家和她家从无交情,这么直接地提出要去看,那其他小娘子岂不是也得邀请?你一眼我一眼的,会不会害弟弟妹妹生病? 孙若瑜也意识到她这话有点为难人,其实她只是想找个话题和这对堂姐妹聊聊天而已,倒不是真的对龙凤胎感兴趣,她连忙摆手: “我说笑呢,等休息的时候你们来我家玩吧,我家有个园子,这几个月正漂亮呢。” “刚开始读书就想着玩了?” 卢夫子边说边从她们三人面前走过,宽大的衣袖略过矮桌,把平铺着的书都翻动了几页。 其他几个没加入话题的小娘子听了这话,都扭头看过来,尤其是赵桐,眼中隐隐有些哀怨,似乎是觉得宋筠宁愿找陌生人玩也不和她说话。 好在卢夫子只是这么一说,并没有责怪她们的意思,走到前方又开始讲课了。 宋筠正襟危坐地听着夫子讲课,还拿出了前世糊弄老师练就的“渴求知识的眼神、及时又恰到好处的呼应、学懂后的欣喜表情”,争取让夫子忘记她上课开小差说小话的行为。 必须说,表演是很耗费精力的,下了学,恭恭敬敬地送走夫子,宋筠都觉得比平时累了很多,她一边用帕子擦拭手指上沾染的墨痕,一边也没忘了回复孙若瑜的邀请: “若瑜,你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去你家找你玩呀,我正经还没逛过几个园子呢。” 孙若瑜后半节课一直有点失落。她和家中姐妹,攀比的意味大过姐妹之情。也就和嫡姐关系亲近些,但姐姐去岁嫁了,她又不想抬举那些庶出姐妹,难免孤独了些。 如今她好不容易和同阶层的小娘子在一个学堂读书了,邀请她们去玩却没得到回应,难免有些自尊受挫。 此时听了宋筠这话,她连忙应声,还补充道: “你们有空的话都可以来玩,我家厨娘的槐叶冷淘做得一绝,正好这个季节吃。” 其他人自然不会拒绝,虽然不是每家都有园子,但招待客人的能力还是有的,此时纷纷开口邀请同窗去家里做客。 最后几个小娘子沟通了一番,决定这个月休息的时候先去孙若瑜家玩,毕竟她是头一个提出来的。 而且几个人里,除了赵桐和陈梦家有花园,别人家都还没有呢。宋筠虽然去王家也逛过园子,但初春的景色和初夏还是有所不同的。 这么聊了一会儿,生疏的氛围也变淡了,几个人还想聊一会儿呢,各自的丫鬟已经在门外暗示自家小姐该回家了,白芷也不例外,早就拎着宋筠的书箱在门口徘徊了。 无法,多的话只能留给下午了,新来的几个小娘子纷纷告别,最后只剩下宋筠和赵桐在空荡荡的学堂不远不近地站着。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赵桐用脚在地上碾了一会儿,才冷不丁地开口询问。 宋筠也急着回家,毕竟她还想睡个午觉,但赵桐的神情,瞧着又实在可怜,让她有些心软。 这事儿,其实只是婆媳博弈的冰山一角罢了,她俩纯属被误伤了,最多最多是赵桐自尊心强了一些,又不该把长辈牵扯进来。但,对着五六岁的小孩,你能要求她看得清形式吗? 宋筠只能安慰她: “这有什么好气的,如果你单单被夸了,我也是要哭的。我只是不喜欢你祖母说的那些话罢了,不过,她是长辈,我也不该和她计较,这事儿过去了就过去了,你也别总想着了。” 赵桐低头,当日的事,她一直有些糊里糊涂的,只记得自己哭了一场,学堂就停课了,宋筠也去亲戚家小住了。 然后祖母又病了,日日要娘伺候,爹也忙了起来,哥哥只说是她做得不对,但谁也没细细对她讲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引得她纠结了好久,生怕以后再没人愿意和自己玩了,如今见宋筠不计较,她狠狠松了口气,连宋筠提出的“以后都要回家吃饭”都没多问,愉快地目送小姐妹离开。 ------题外话------ 古言的说话方式写得我都头秃了,想开篇现代文调节一下,最近正在吭哧吭哧地构想大纲,慢慢存稿,省得下一篇文像这篇一样,存稿不够用。 感谢孙代代,媚眼含羞,秋之菡萏,出家无家,clooryan1976,ChaoQiong,眼镜,ice雪恋歌,kiki_feeling,夏了一个夏天,容么么投的推荐票。 第101章 又捅娄子的青麦 这日,宋筠正板板正正地坐着听夫子抚琴,虽然一如既往地听不出来是什么音,但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除了赵桐和赵盼乐感好一些,旁人都一般。 尤其是宋淑,乐盲程度和宋筠不分上下。有人作伴,倒也不显得宋筠太愚笨了,所以她这段日子每节音乐课都上得挺自在的。 回家后,宋念一视同仁地问三个孩子学了写什么,偶尔说起女儿: “怎么学了这么久还一窍不通?” 宋筠还能振振有词地把锅推给宋念: “爹,我不通乐理,淑姐姐也不通,说明什么,说明咱们宋家的老祖宗大概率也不通乐理,那这又不是我们的错,你日后可不能再拿我学不会乐理说事了。” 只是这么好的听音乐时光,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破坏了。 宋筠正微闭着眼听音乐呢,听到声音抬眼一看,就见白芷正在学堂门口冲她张望着。 瞅着是挺急的样子,宋筠轻手轻脚地从蒲团上站了起来走出去,然后才问: “怎么了?难道是哥哥们已经下学了?但夫子的一曲现在还没结束呢呢,不然让他们等等?” 白芷还略有些喘,倒豆子般地把话说了出来: “他们是来了,不过不仅是这事儿。咱家老太太被气倒啦,夫人让李伯尽快接我们回去。” 宋筠一脸懵,就自家老太太那嘴,竟然有人能把她气倒?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她回去和卢夫子说了一声,就匆匆收拾书箱离开。 路过宋茹院子的时候,她顿了顿,准备进去把姑姑喊上,不管怎样,亲娘晕了,做女儿的也应该去看看吧,赵老太太要是拿这事儿作妖,那就真的是想撕破脸了。 白芷连忙拉住她: “不用不用,已经在马车那儿等着了,我们快去吧。” 等宋家姑侄四个回了家,就见自家老太太脸色苍白地半倚在榻上,宋念夫妇都在一旁坐着。 宋茹脚步一顿,想起前段日子让兄嫂帮忙打听的事。 难道有结果了?只是这种事又何必说出来让母亲烦心呢,她不过是想知道个真相,再决定该不该防备赵家人罢了。 好在,宋老太太沉不住气,见家里人都回来了,难免要大倒苦水: “青麦那个丫头啊,真的气死我了……” 宋茹心下一松,如果不是亲娘还躺着,她差点要露出笑意了,还好不是因着自己的事,如果又因为她的婚事让母亲烦心,那她真是无颜见人了。 宋茹快走几步,走到老太太榻前,就见沈氏起身给她让了个地方,她抬头微微一笑,以示感谢,这才侧坐着拉住了母亲的手: “娘,青麦做什么了?您也是,不管她做什么了,您也犯不着为了一个丫头气成这样啊。” 说到这里,她环顾四周,好奇地问: “青麦呢?她哪里去了?惹这么大的祸,怎么不见人影?” 沈氏退到后面,看到几个孩子额头上的细汗,连忙把帕子递过去,让他们擦一擦,嘴上还不忘回答小姑子的问题: “别提了,做了丑事,还把娘气成这样,我就把她关柴房了。” 宋筠连忙发挥推理功力,急急提供线索: “我们试新菜的那日,让她去买肉,她买了好久,回来后还神思不属的,是不是和这事儿有关系?” 宋念忙问: “这是哪日的事儿?” 宋筠回想了一下,真要说起来,这都过了多半个月了,得是什么事啊,到今天才事发,难不成偷卖老太太首饰了? 沈氏点头: “大差不差吧,我们问她的时候,她就说是半个月前开始的。” 后回来的几个人,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开始?开始了什么? 经过宋老太太和沈氏的解释,他们才弄懂了事情经过: 据青麦所说,她舅家表哥最近在县里做短工,一来二去地就和她联系上了。 这表哥说他爹娘爷奶都很心疼青麦,希望她能换了良籍,寻个好人家,安安稳稳地相夫教子,而不是日日在旁人家为奴为婢。 要说这想法不算错,水往高处流嘛。 问题是,青麦被卖的时候,家里一没碰上天灾,二没碰上人祸,纯粹是家里人听说同村某户人家的女儿在县里做丫鬟,穿金戴银地回娘家探亲,这才就利利索索把闺女卖了。 其实以宋筠的推测,这个传说中发达了的丫鬟,大概率是做了某富户的枕边人,毕竟宋筠见过的最有钱的唐家人,身边的丫鬟也没嘚瑟到穿金戴银的。 至于这个传说中心疼外甥的舅家嘛,以如今人们对娘舅话语权的看重,但凡青麦舅舅说句话,她也不至于被卖了这么久都没人来赎。 那她表哥的一番真情实感,可信性就很低了。不说宋念沈氏他们,就是宋筠,听了都觉得这不正常啊。 但大约是青麦实在太想做普通百姓家的正头娘子了,毕竟是从几年前就开始偷着攒私房做嫁妆的人,总之,她信了。 再加上这段日子宋家的下人们常为杂货铺的货源而做工,青麦也有了很多机会出门采买,三五不时地听表哥给她洗脑,最后竟决定自赎自身,然后投奔舅家。 这是委婉的说法,直白一点,就是她和表哥有了私情。 离谱,真的。 宋筠听完,也明白宋老太太为什么这么生气了,如今这时代的主家和下人的关系,说一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都不为过,尤其是在女性的名誉上头。 青麦偷着和外头男子好上了,外人不知道还好说,一旦知道了,难免要带着宋家女眷来说事。 毕竟,世情如此,涉及到男人的私生活,多谈一句都是有辱斯文,以至于被瞒得严严实实。但涉及到内宅夫人的“花边新闻”,说一句“凡有井水处,皆能造黄谣”都不为过,尤其是家里有人行为不检的时候,那几乎是默认整户人家都不清白。 因此,宋茹一听就怒了: “好她个青麦,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刚来的时候瘦得根柴火棒似的,如果不是娘和嫂子心善,她哪能被那个表哥注意到,想骗了她回去?” ------题外话------ 感谢独居的猫的打赏。 感谢lwjwjh,独居的猫,ringgirl100投的月票。 感谢几许庭院深,桑,眼镜,ringgirl100,kiki_feeling,莜云舒,俺来自地球,ChaoQiong,A麦吉丽~阿敏,秋白,kk190819,秋之菡萏,小熊gg,@@,rjcissy,言春,永远多远1投的推荐票。 第102章 哪里是恋爱脑,分明全是算计 [打赏加更] 宋念无奈,家里女眷一听这事儿,都跟捅了炮仗一样,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发泄怒气又有什么用,难道还能让时间倒流不成? 宋筠是不晓得他的想法,如果知道,一定要告诉他“只要你跑得过光速,就有可能时间倒流。” 宋策安安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想法和他亲爹差不多,都是纯理智派,无所谓青麦做这事儿有多过分,重点是怎么处理她才合适。 他见几个女性长辈又开始大骂青麦做下如此丑事如何如何,连忙转移话题: “为今之计,还是先看看我们该怎么处理青麦呢?还有她那个表哥,私下拐骗旁人家丫鬟,去衙门告他都不为过。” 宋筠这段日子随卢夫子学习,也不是光学点小学文化课艺术课就完事儿的,偶尔的师徒聊天中,也学了些大家族的行事方式。 让她办个赏花宴相亲宴,或者笑里藏刀针锋相对地搞个宅斗,她还做不到,但对一些家务事的处理方式,还是有了更多的见解。 当着亲爹亲娘的面,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就当练手了。她看其他人都没开口,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寻思,这事儿吧,还得看如今的情势到底如何了。若是周围的邻居都见过、猜到青麦和她表哥的事,那我们就得坦坦荡荡把这事闹大,早早做出受害者的姿态。我们坦荡了,谁也不会觉得青麦和她表哥的私相授受,和祖母或者娘亲有什么干系。” 宋筠组织了下思路,继续说: “若是还未发酵,那倒不必闹得太大,不管如何,青麦是打小被卖到我们家的,做出这等事,旁人难免要觉得我们家管教不力。而且事情还没酿成不好的结果,我们就把青麦的表哥投入牢里,倒显得是我们严苛了。世人皆是见谁可怜就站在谁那边,我们又何必惹一身晦气呢?不如想个法子,让他们回去自己斗去。” 宋老太太有气无力地说: “唉,我问了,她说只是那日去买肉的时候和他同行过一段,后来他表哥又装作菜农的身份来了两次,倒不至于被人发现。而且即使有人看到,最多觉得她娘家来人看她,哪会想到有什么私情。” 宋念叫过墨竹,让他把青麦还有表哥提过来,打算好好问问清楚。 青麦的表哥,以宋筠的想象,应该长得不赖,毕竟家里有墨竹这么个白净小厮在青麦眼前放着,哪怕他不是良籍吧,论前途也比一个偶尔来县里做苦力的男人强吧。 如果她表哥长得丑,那青麦隔了这么多年后,只见了几面就看上了,连她父母卖了她的仇都不记恨,急着要回村里嫁人,就有点离谱了。 但不好说是偏见还是什么,宋筠对青麦表哥的印象很一般,不提颜值如何,只看这眼神,就飘忽不定,甚至偷摸瞅了沈氏和宋茹好几眼。 但必须说,这么个大字不识一个、半点骨气也无的男人,能骗了在县里呆了这么多年的青麦,还是有特长的,比如,演技着实精湛。 宋筠穿越来,一直以为她遇到的演技第一好的人是赵家老太太,那老白莲的气质,还有快速变脸的特技,称一句老戏骨都不为过。 但碰到青麦表哥,宋筠简直想夸他是奥斯卡影帝了,唱念做打无一不精,几句话的功夫就把他偷偷拐骗旁人家丫鬟的事说成了“不忍姑姑家骨肉分离,不忍表妹受苦。” 人人都知道他说的话假到离谱,他也知道,但就是真情实感到能让青麦感动到落泪,好像忘了她当初是怎么为了不被送回娘家而献出私房钱的。 连神色有点紧绷的宋策都默默摸了三个凳子,分了两个给弟弟妹妹,然后兄妹三个排排坐,吃瓜瓜。 宋老太太才懒得听他那套呢,直接驳了回去: “少给我来这套,青麦,我就问你,你是不是要赎身回去嫁给你表哥?” 青麦垂泪: “老夫人,我是愿意在您身边伺候的,可我不能熬成老姑娘啊,而且外祖父母和舅舅舅母又因着我被卖了一直后悔,我怎么忍心长辈为我担心呢? 您如果愿意,我就和表哥一起留在县里,为您打理铺子,我还是您的丫鬟。” 宋筠托腮,好么,打的是这个主意啊,她就说,青麦这么个性子,愿意回村做黄土背朝天的村妇,这得是多么感人的爱情啊。原来根本不是爱情,是算计。 这时候宋筠只能庆幸,虽然当时家里都说把泡菜和卤味的方子交给青麦也没问题,但她先教给了李婆子。 结果李婆子想吃个独食,根本没让青麦和白穗上手碰调料,所以青麦如今最多掌握了些做菜小窍门,没什么太大影响。 沈氏话里有话地对宋老太太说: “为那么个人,您也至于再问她一句。她不识惯,您就随她去呗。这些年,我们管吃管喝管住,把她养得和旁人家小娘子也差不离了,教她针线教她厨艺,每月还给她银钱。难道就是这么轻易地想赎身就赎身的?把我们宋家当什么了。” 宋茹接话: “就是,她要赎身,以为还能按她爹娘卖她的这个价赎身吗?我们家可不能做这个冤大头。既然她外家这么在乎这个外甥女,那就掏钱来赎啊。” 宋筠说到这里,对着唯唯诺诺跪在地上的男人说: “我们也不狮子大开口,好吃好喝养到这么大的丫头,她还学了我家家传的刺绣手艺和菜谱,这可都是钱,你想买了她回去,怎么不得三十两银子? 拿了这钱,我们利利索索就能找牙婆来,再买她俩好丫鬟,养个几年,不比她这一心攀高枝的糊涂虫强?” 青麦的表哥,神色阴晴不定,又为了宋茹那句“家传刺绣手艺和菜谱”而心动,但更舍不得掏空家当买个女人回去。 抱着一丝幻想,他开口道: “可是,我表妹这些年也攒下不少银钱,怎么就用我家出钱赎人了?您家不能仗着有身份,就故意不许下人赎身吧。” 宋念懒得和他们纠缠了,干脆地说: “那你不用赎了,我们转手再卖给牙婆就成。不过,你这么教唆我家丫鬟带着主人家的私传手艺赎身,你以为还能脱身?你若是觉得我们仗势欺人,那就去衙门走一遭吧,看看到底谁是谁非。” 连吓带骗的,青麦的表哥到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虽说的确买了个媳妇回去,但也害得家里狠掏了笔银子,而他一直眼馋的青麦的私房,自然也没到手。 当年沈氏以孝道为由没收了青麦的银子,如今故技重施,只需要把青麦手里银钱的数量翻个几翻透露给她娘家,那两家自然是要闹起来的。 而这一切,和宋家就无关了。 ------题外话------ 最近读者慢慢多了起来,所以有的感谢会写得不全。然后我的确也挺感谢给我投推荐票的这些读者,就想着,不然改一下加更规则? 比如,十张月票一个加更,一百张推荐票一个加更,1000点打赏一个加更,统计三个站的数据。这样的话,好像比较雨露均沾一些。 另外,我最近有考虑要不要改一个更吸引人的名字,然后做一个新封面。大家都有什么好的想法都可以和我说,合适的底图也可以推荐给我。 第103章 宋老太太那被下属糊弄的一生 青麦的事,基本完美解决了,她舅家出了那么大一笔钱脱身,不晓得还会不会“心疼”这个从小被卖走、长到能嫁人的年龄才被舅家想起来的外甥女呢? 而她娘家,早就打算再卖这女儿一次,如今被亲家截了胡,难道真能心甘情愿嫁女儿? 宋筠并不心疼她什么,哪怕她这一生都不由得自己做主,也没机会受到更好的教育而不至于那么容易被人哄骗。 但,如果她一开始像白穗那么踏踏实实地工作,不是耍各种小心机去占宋家便宜,那么沈氏肯定是愿意提点她一下的。 只可惜,她空有算计,却无能力,更没脑子,竟然更信任冷眼旁观她被卖掉的舅舅一家,也不信养她长大,多次原谅她过错的宋家。 宋筠不欲多想她的未来,哪怕知道她结局不会太好,但也没什么快慰之感,对一个从身份上就无从反抗的人,哪怕她被你斗倒了,又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呢? 青麦事了,对旁人的影响还不算太大,倒是让白穗忙了起来,在沈氏的院子和宋老太太的院子轮流跑,偶尔还得跟着白芷一起伺候地里的土豆。 再加上,宋家的杂货铺升级版如今也迈上了正轨,一方面是口味却是比市面上同价位的替代品好吃那么一点儿;另一方面是,宋念隔三差五拎着食盒去找人喝酒,吃过的人不管是真喜欢也好,还是给宋念个面子也罢,难免让家里的下人把宋记杂货铺列入选购名单里。 而宋家真正得用的下人,如今只剩下李姓夫妻,白穗,墨竹,剩下几个小丫头小小子,能伺候好各自的小主子就成,最多帮着切个菜倒个汤,别的也做不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某一日宋筠回来,去老太太那里探望,就见她对着杂货铺的账本子发呆,也就是她好奇心太强,非凑过去看一眼,边看还边问老太太为什么不开心。 对着亲孙女,没什么不能讲的,然后她就絮絮叨叨开始了: “卖的是挺好,但收入没怎么涨,那些鸡鸭肉、调料的进价贵,卖得又便宜,折腾来折腾去,竟是和之前差不多的收入,那我们何苦折腾这一场?” 嗯?宋筠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自家只有腌菜走了薄利多销的路线,但也比旁人家纯用盐用酱腌制的腌菜贵了一两文,甚至因为是自家做的,少了中间商,利润还高了呢。那销量高,收入应该也增加了啊。 至于卤味,定价其实不算不便宜,宋筠最开始给他们的定位就是中下等人家到中等人家觉得消费得起的食物。 原本她还觉得销量可能不会太高,但事实证明,古往今来,国人对食物的热情都很高,宋记卤肉销量好到什么程度呢,杂货铺掌柜每日给宋家送来的生肉都满满一车。 甚至已经有肉铺专门把宋家需要的零碎部位剁下来单卖,绝大多数买家都不介意少爪子少翅膀,甚至还有点窃喜,毕竟这种部位的肉最少了。 至于豆干花生鸡蛋之类的就买的更多了,如今田富都开始在村里替宋家收鸡蛋了,两日一送。 所有这些货物,几乎每日都卖得干干净净的,怎么会不挣钱呢?宋筠边纳闷边拿过账本打量。 古代的记账方式,说宋筠到现在都觉得看着不习惯,云里雾里的。怪不得如今的账房先生是相当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呢,普通识字的人,都看不懂账本的格式。 好在宋筠跟着夫子也学了一点,多的看不懂,进货出货还是能看明白的。最起码,她如今就觉得自家杂货铺这掌柜兼账房,有点监守自盗了。 宋筠放下账本,噔噔噔地跑到沈氏那里,和她要了自家厨房每日采买的账本,拿过去和宋老太太手里的对比,那就很明显了。 比如,同一天买的鸡肉,宋家买的是整鸡,杂货铺买的是鸡爪鸡翅鸡胗,而且量更大,但杂货铺账本上每斤的单价却和宋家账本上的零售价相当。 再比如,像调味品这种东西,可以储存得更久,按理讲,多数人都更愿意在价格低的时候多囤货。 而黎阳县最大的调料商户,他家的商队每月中旬从府城拉回货物,为这个时候价格难免微微降一些,尤其是对批发购买的杂货铺、熟食铺等。 但是,杂货铺的账本上调味品的进货日期,却总是每月初,价格比宋家账本上的价格要高一成。 都不用深入查账,宋筠就知道,这掌柜绝对有问题,而且看样子,类似的事绝不是近期在做了,不然也不至于把位置还不错的杂货铺祸害到差点倒闭的地步。 想必生意不好的只是宋家,掌柜早就被养肥了。 从青麦的胆大包天谋权宋家铺子,再到掌柜兼职做账房这么个分分钟着被架空的职场安排,宋筠必须说,以宋老太太这掌家的能力,如果不是亲戚们帮扶,自家老爹还真是读不起书。 也就是家里最大的出息,田地在靠谱的人手里看着,不然让宋老太太这么管着,怕是要年年“歉收”了。 宋老太太见孙女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眉头越皱越紧,心下也有些忐忑: 青麦这事儿一闹,她几日都没缓过来,越想越后悔,若是自己管的铺子再出什么事,她就真没脸见人了。 “丫头,你看了半天,可看出什么来?是这生意真的不挣钱,还是?” 宋筠一言难尽地抬头,看到老太太的神色,有些不忍心。 她是真的无意替沈氏夺权啊,毕竟这些年来,家里还挺平静的,婆媳俩偶有矛盾,但也不至于为管家权而争斗,宋筠不想轻易打破这个平静。 但老太太这管理能力也太差了,宋筠折腾这么半天,钱要是都让别人挣了,她冤不冤? 宋筠轻叹了一声,对她说: “祖母,我觉得这账目有些问题,不过具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我也不太确定,不如把我爹娘叫过来吧,让他们也来看看。” ------题外话------ 我的确不太懂怎么和读者交流哈,之前好像有看到过一个读者问我有没有群,所以大家觉得需要建个群吗?还是有事就在评论区交流比较好? 感谢水薇投的月票 感谢xiao惠,ChaoQiong,kk190819,王权富贵w,yxr,@@,桑,rjcissy,独居的猫投的推荐票。 第104章 小辣椒,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推荐票加更] 宋念和沈氏过来看了账本后,想法和宋筠一致。其实以他俩的精明,未尝没觉得掌柜有问题,只是第一没想到他这么大胆,第二也是为了照顾老太太自尊心,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如今这事儿被宋筠大咧咧地挑开了,宋念和沈氏都有点尴尬,面对着宋老太太,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老太太一看他们的神色,就什么都懂了,忍不住哼了一声: “旁人把我当傻子糊弄,我儿子儿媳妇也把我当傻子糊弄,你们既然看出来了,怎么不早点说?咱家钱是大风刮来的吗?就这么任由老郑糟践?” 补充一句,老郑就是宋家用了十多年的杂货铺掌柜兼账房,这姓倒是堂堂正正、正气凌然的,行事可真不讲究啊。 宋筠深以为然,如果不是要给父母面子,简直都要给老太太鼓掌了。这可都是钱诶,白给别人占了,也太败家了。 宋念诺诺应是: “是儿子不对,您别生气。我就是想着咱家用了他那么久,想给彼此留个面子,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在老太太“给我把钱要回来!”的怒吼声下,宋念就迅速奉了“懿旨”去处理了郑掌柜。 不过为了给他留个脸面,也没纠结前账,只把近五年的账大查了一遍,让他拼拼凑凑地拿自家产业补了回来。宋家的账面上,立刻充盈了起来。 宋筠见证宋念这一番处置,其实是有些不解的: “爹,为什么不查之前的账呢?他做假账肯定不是近几年的事。” “他是我们家铺子多年的老人了,逼得太紧,难免让别人觉得是在赶尽杀绝。我算过了,这五年被他贪的钱,恰好能让他把在县里置的房子出来。” 宋筠恍然大悟: “您是想逼他离开县里?” 宋念点头: “不管怎样,他做了这事,日后也没可能再被旁人家雇去了。若让他家还在县里住着,保不齐哪日他们来你祖母面前诉苦,万一再把他儿子送了来,也是个麻烦。还不如留点余地,让他回乡下做个地主。” 宋念虽然没再继续说,但宋筠一想这几天老太太因为宋念没查的十年账气得大骂了郑家好几日,就明白自家亲爹这白切黑的小心机了。 让老太太彻底记恨上郑家,总比过段日子让他们卷土重来得强,毕竟自家这老太太,对下人或者雇佣的人,总有那么一扣扣的圣母心。 掌柜和账房都被裁员了,杂货铺好好的生意总不能这么荒废了,宋念把姨母家的表哥找来帮着看了段日子店,发现他的嘴实在是太拙了,只能忍痛辞退了他。 沈氏提点道: “何不让田家的表哥来看铺子呢?他们也识字,账多少也能记一些。而且杂货铺后面的院子还能住人,让表哥把家小带来了,时不时陪母亲说说话,也省得她孤单。” 沈氏这个建议,实在是给的很及时,因为这段日子的老太太,的确是情绪不高。 她认了自己管理不善,也主动提出要沈氏管理家产,瞅着倒是不犟嘴了,但的确没之前有活力了。 老人嘛,一旦觉得自己无用了,那精气神儿迅速就被抽干了。尤其是宋老太太这种早早做了寡妇的女人,能硬着头皮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全靠心气儿撑着呢。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宋家的功臣,独一个儿把一双儿女拉扯大,儿子还中了举,比多少有爹的孩子还出息,这都是老太太的脸面啊。 如今岁数大了,反倒事事都做得不好,像糊涂虫一样被晚辈指出来过失,怎么能不让她觉得了无生趣呢? 沈氏让田家人来,既解决了自家的燃眉之急,也能让老太太多和娘家人聊聊天,省得闲下来胡思乱想。 好在老太太不愧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人,颓废了几天就又生龙活虎了,还从白穗身上揽过了伺候土豆的活计。 远离农活几十载,如今又能过过种地的瘾,老太太很是兢兢业业地一日三顿地往沈氏的院子里跑。 旁人都放下心来了,只有沈氏苦不堪言,再怎么样,她也不想在婆母眼皮子底下过日子啊。 本来各住各的院子,除了每日请安或者吃饭,旁的时候沈氏都能做点自己的事。如今可好,婆母整日整日在自己院子里待着,沈氏能关门闭户地在屋内待着吗?必然得出来陪聊陪做活啊。 沈氏没法子,去隔壁的王家找王家大嫂要了点菜种子,准备拿回来让婆母种了自己院子里。 结果老太太嫌弃地看了几眼,拒绝了: “我又不是真想种地,不过是好奇丫头买回来的这种菜罢了。” 沈氏自然不能勉强,不然让外人知道了,还以为她刻薄婆母,要她一把年纪去种地补贴家用呢,只能继续陪着婆母在大太阳下在院子里坐着。不过半个月的功夫,手就黑了一个度,被晒的。 宋筠得知了自家母上大人的烦心事,怎么能不替她分忧呢,正好,她空间的辣椒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出来证明辣味对调味品界的统治地位了。 自然了,还是老套路,遇事不决靠胡商。以宋筠的脑袋瓜,真想不出来什么好的借口拿出这些东西。 于是,宋筠趁着某天放学回家的时候,让李伯他们在集市口子等了会儿,她带着青麦进去乱晃了一圈,又花了笔冤枉钱和胡商买了一小筐各种植物,然后抽空把空间里的辣椒塞了进去。 不过,回家的路上,宋筠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明明胡商那里的果子或者植物都卖不上价,为什么他们还要特意千里迢迢地带过来呢? 如果一个胡商这么做,还可能是个人爱好,但是她碰到的很多胡商,都会这么做,那就有点奇怪了。 只是以宋筠如今的知识面,也没办法参透其中的用意,左右这事儿对自己只有好处,目前还没有坏处,那想那么多做什么? 宋筠回去把那筐植物交给老太太,特意把辣椒点了出来: “祖母您瞅,这红彤彤的多好看啊,据说还是种调味品呢,您要是真种出来了,咱家杂货铺又能开辟新菜品了!” “噢,您问我怎么种?那我怎么知道啊,您慢慢试吧,里面不是有种子嘛,估计种下去让它发了芽就成吧。” 倒不是宋筠故意为难老太太,毕竟这点辣椒真的挺珍贵的,现代辣椒卖那么贵,她只买了半斤而已,用完了都种不出来,那就真凉凉了。 但她的确不懂该怎么种,空间里的电脑和手机也没这方面的知识,只有字典里提了一句“一年生草本植物”,用处不大,她也不胡乱指挥了,还是交给有种田经验的老太太去处理吧。 老太太果然被激起了征服欲。她,田二丫,神农血脉、宋家统治者、地主家小女儿、祖辈种田人,怎么可能种不出来一个区区的红色果子呢? 给老太太找了事做,解决了沈氏的燃眉之急,宋筠马不停蹄地开始复习功课,这个月的旬考即将开始了。 多了几个新同学,她必须还保持第一名的成绩呀,不然岂不是坐实了赵家老太太的那句“之所以考得好,是因为带坏了我孙女”? ------题外话------ 感谢xiao惠投的月票。 感谢水静灵,秋白,秋之菡萏,深蓝,阿蒂莉娜,赵zyl,ChaoQiong投的推荐票。 这个月收到了42张月票,732张推荐票,还有1700点币的打赏,四不舍五入一下,这个月应该加更15章,目前已经加更完啦。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支持呦。 因为我白天还有事,一般只能晚上写文,全勤我都不指望了,所以也写不了太多,不需要加更的时候,基本还是一天一更,这样也能保证一下质量。 第105章 考考考,夫子的法宝 宋家这短短半个月,没少生事,引得宋筠这么个能佛就佛的性子,都跟着大起大落了几次。 但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在宋筠因着家里的事连读书都有些懈怠、只能临时抱佛脚的时候,学堂里却气氛一片和谐。 该讲课的讲课,该听课的听课,人人都摩拳擦掌地想借着旬考证明一下父母给花的钱没有白费。 区区六个小学生的旬考,卢夫子竟然还发了墨印的卷子。 宋筠看得目瞪口呆,这是认真的吗?哪怕这个时代已经有活字印刷了,那也有点犯不上吧,完全可以找个识字的小厮抄几张啊。 不过她一打听才知道,陈梦的祖父还是有点文人情怀的,竟然会自己印书,得知卢夫子要考试,就顺便就给学堂印了份卷子,毕竟这可比书好做多了,都不用装订的。 陈梦祖父这么贴心,简直让宋筠叹为观止,等她一问其他同学才发现,竟然只有自己和赵盼竟然一直呆愣愣地什么都没做。 不得不说,这么个小小的学堂,简直有后世家委会的影子了,每个家长都各显神通,包办了学堂内的种种需求。 赵桐不用提,她家准备了学堂,还负责夫子的生活起居。 陈梦的祖父决意承包学堂所有的印刷需求。 孙若瑜的爹娘最财大气粗,把夏天的用冰包了。 宋淑的娘很贴心,日日送上自家做的点心,弱弱说一句,宋筠吃了这么久,竟然不知道是堂伯家送的,还以为是夫子的丫鬟做的呢。 哪个时代都逃不掉内卷啊,原本宋筠也没什么错,左右束脩都给了,只是别的同学都这么积极,她如果一点都不表示,好像不太好。 倒不是说卢夫子会区别对待,人家的眼皮子也没这么浅。只是宋筠在学堂读书,用的卷子,用的冰,吃的点心,都是旁人家的,那她家如果什么都不出,显得有些占人便宜了。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的时候,卢夫子等几个小娘子收拾得差不多了,就把卷子发了下去。宋筠只能赶快收收心,准备答题。 如今夫子还没给她们加算学课的内容,所以这半个月的学习中,真正需要默写的,加起来不过百十来字的内容,释义也是夫子讲过的,大差不差地组织语言写上去就成。比起后世默写全文的《滕王阁序》,或者对着“鱼眼中诡异的光”分析作者意图,难度真的太低了。 因此,文化课的考试比较好过,尤其是对宋筠来说,默一篇课文,写一下释义,说一下心得体会,几乎是每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现代小孩都能熟练解决的问题。 艺术课的考试,是临摹一副画,对着琴谱弹一小段琴,像孙若瑜和宋淑,也需要缝一个荷包,让夫子看看基础如何。 宋筠在学堂周围转悠了一圈,挨个看了遍墙上挂的画作,最后挑了幅雪中傲梅。很巧的是,这幅画和王雅维送她的那本字帖是同一人作的,不愧是传奇式的才女,无论作画还是题字,都挺绝的。 当然,卢夫子也挺了不起,都落魄了,还把这么值钱的从婆家搞出来,好好地保存着。 宋筠的临摹,若说能画出几分神韵,那是假话,最多就是大差不差地描出来个模样,就像后世很多学国画的五六岁小孩那样,不懂画的人看过去,觉得还不错,懂画的人能分分钟挑出几百个缺点。 不过卢夫子经过赵桐闹的那么一场,到底是懂得照顾小朋友的自尊心了,基本都挑出了个优点来夸。 到抚琴这里,宋筠和宋淑尴尬地缩在后面,势必要做最后上“刑场”的那位。宋淑到底是做姐姐的,稍微保持了点风度,让宋筠最后参加考试。 但,哪怕天时地利都有了,宋筠还是灰溜溜地从琴凳上下来了。无他,不仅是弹不成调,她还把指甲给劈了,差点没把夫子的琴弦给弄坏了。 不管成绩如何,假总是要放的,尤其是,孙若瑜早早就答应了要请同窗们去家里聚会,好不容易众人都有时间,她一下学就主动提了出来: “明天你们来我家吧,我已经让厨房采买了很多好吃的了。噢,你们家的车夫可能不认得我家在哪,这样吧,明儿我让我家车夫去你们家接你们,好不好?” 孙若瑜她爹,是县里的实权人物,又是坐地大户,宅子的位置自然是好的,离县衙很近,哪家的车夫如果不认识县衙,那基本不用干了。 不过孙若瑜这么热情,宋筠想了想明日李伯还得送哥哥们去读书,怕是有些赶不及,干脆点头同意了。 除了赵桐和陈梦,其他人也同意了,都是家里只有一个车夫,家中父兄还要出门办差或读书,实在是不够便利。 陈梦是随祖父母住在县令宅子的客院中,走几步地就到了孙家,犯不着坐车。 赵桐一如既往是个小娇娇,她晕车,而赵家的车夫已经掌握了保持车身极度平稳的高超技术,她只能坐自家车了。 和同窗们告了别,宋筠拎着今天作的画,还有写得满满当当的卷子,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沈氏最近挺忙的,气温一天天高了起来,杂货铺的货物越来越放不住了,那精准把控每日的进货量出货量就很重要了:一旦进的太多,那就浪费了,而进的少了,又少挣了钱。 田家是田富来的,他收鸡蛋的活计交给了堂弟田贵。 必须说,在农家,这长子的地位的确是很不同的,不像宋家这种读书人家,虽说最后分家产时是长子拿大头。 但平日里读书的机会和投入,基本均分,很多时候是谁更有天赋就给谁倾斜资源。 而田家呢,除了下面要走科考路线的儿子因着读书投入高以至于多花些钱。 其他机会基本都向长子倾斜,像田家,对外的种种交际,往往都是田富出面,有时候也会带着田贵。 其他几房或许会有些意见,但长房为重是几千年的传统了,这也有助于普通农家迅速确立家族中的话事人,以便于抱成一团以抵御旁人的欺辱或者天灾人祸。 总之,田家的安排,宋家人并没什么意见,田富的确也是个会来事儿的性子,做掌柜是可以的。 但田富虽然打理过田地,打理铺子到底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有些事情还是比较迟钝的。 好在他性子好,不专断独行,自己做得不够好,干脆每日晚上都来宋家问问宋念和沈氏的意见,也应了表弟的嘱咐,隔三差五把妻子儿女们也带来,给宋老太太解解闷儿。 这不,宋策三兄妹一回家,就碰到田富一家子了。 第106章嗅到一丝宅斗的气息 孙子孙女们下学回来了,老太太总是要对着侄媳妇炫耀一番的,尤其是宋筠今日还拿了画作回来,现成的炫耀工具啊。 宋筠其实对成品不太满意,听自家祖母对着外人这么夸还有点羞耻,干脆顺水推舟送给老太太了,当然,嘴上还忍不住调侃一句: “祖母,还是孙女贴心吧,画得这么漂亮的梅花,我都没送爹娘,就送给您了,可一定要好好保存啊。” 宋老太太嘴快,直接来了一句: “你二哥也给我送过他写的……” 宋箴在旁边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然后老太太就一副说错话的表情闭了嘴。 这祖孙俩,有猫腻啊,宋筠默默地想,好几次了,他俩都摆出一副“我们之间有小秘密”的姿态,但到底是什么情况,宋筠到现在也没摸索出来。 不过老太太这话倒是给她提了醒,“写的……”,看他俩心虚的模样,宋箴写的绝对不是宋念他们允许的东西。 难道是话本子?对如今的孩子来讲,家长禁止,他们又偷偷写的东西,也就是话本子了。 情书这种存在,哪怕是大咧咧的老太太,也是绝不许自家孙子写了来去败坏旁人家小娘子的名声的。 宋筠把这事儿放到心里,准备抽空去探究一下,然后就贴心地替这祖孙俩转移了话题: “孙家的小娘子,早就说请我们去她家逛园子了,这不,明个儿我们休息,干脆就定下来了。” 宋老太太很爽快: “去呗,反正她们都去,吃好喝好就成,别掺和她家的事,别惹祸。” 宋筠无奈: “祖母,我就去一天,难道还能跟人打起来不成?” 宋老太太撇嘴: “哎呦,你这性子,真打起来我也不奇怪。” 宋策知道孙家是谁家,也嘱咐道: “和你一块儿学习的孙家小娘子,她嫡兄和庶兄都在我们学院读书的,兄弟俩极为不对付,我同窗们都说他家后宅很混乱,你还是小心着点吧。” 宋筠其实觉得没那么严重,倒不是说孙家宅斗不严重,只是他们家哪怕是人脑袋打成了猪脑袋,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就是去吃个饭而已,谁还能算计她不成?跟孙若瑜同母的兄弟姐妹肯定不会闹事。 庶出的,地位也就那样,孙老爷的庶出子女一窝窝地跟猪下崽儿一样地生。宋筠可不信他会对其中某个另眼相待多少,那孙若瑜的庶出兄弟姐妹,胆子没大到凭白得罪宋家吧。 总之,第二日宋筠拿着沈氏给她准备的食盒,里面是要拿去和小伙伴们一起分享的茯苓糕和山药糕,连白芷都没带,就施施然坐上了孙家的马车。 宋淑和赵盼已经在上面了,一人身边放了一个食盒,见宋筠也拎了一个,忍不住笑了起来,宋淑还问了句: “你拿了什么呀?” “我娘做的山药糕,茯苓糕,你们呢?” “我拿的是雪花酥和花生饴糖,淑姐姐拿的是红豆团子和绿豆糕。” 古代的雪花酥,其实并不是现代被人用面包机、烤箱、空气炸锅等等做烂了的棉花糖、饼干、果干组成的混合物,而是一种酥皮点心,因为吃起来酥到掉渣而被命名为“雪花酥”。 宋筠对甜品的最高赞扬就是“不太甜”,所以,比起现代的雪花酥,她更喜欢古代的,只是酥皮太难做了,没点手艺做出来会很难吃,所以宋家没做过。 而陈梦祖母做雪花酥的手艺,真的是一绝,宋筠吃过几次,此时好奇地问: “阿梦,今天的雪花酥是什么馅料的?” 陈梦小心翼翼地打开食盒给宋筠看了一眼,层层叠叠薄如蝉翼的酥皮微微透出里面的一点红色。 宋筠兴奋地问: “哇,是红果酱做的馅吗?和今天很搭诶,想必若瑜姐姐花了大功夫招待我们了,那荤菜肯定比较多,正好吃些清爽的解解腻。” 宋筠看了眼宋淑的食盒,雨露均沾地说了一句: “淑姐姐的绿豆糕也带得好,清热解暑,逛花园的时候可以吃噢。” 陈梦哈哈笑了起来,调侃道: “筠姐姐是不是该说你的山药糕也带得好了?促进消化嘛。” 宋筠骄傲地点点头,不是她偏心,说实话,自家亲娘虽然旁的点心不太会做,但茯苓糕和山药糕做得真的不错,还是那句最高赞扬:不太甜。 说说笑笑间,马车稳稳地停进孙家的前院。 宋筠以为下一步该像红楼梦那样,来顶小轿把她们送入后院,再来一打婆子,簇拥着她们去拜见老夫人。 好在,孙家还养不起这样的排场,孙若瑜正在前院等着,看她们到了,又等了会儿赵桐,然后就带着她们穿过一条小巷子,到了后院女眷们在的地方。 孙若瑜边走边说: “我们得先去我祖母那里一趟,然后去见见我娘,之后就可以去我的院子里玩啦。不过有几个比较讨厌的人在我祖母那里,可能会说些不好听的,你们别理她们就成,我们去打个招呼就撤。” 好家伙,孙家这宅斗含量也过于高了吧,以宋筠这些年的做客经验,还是头一次碰到客人来做客,老太太和当家主母是分开见的呢。 宋筠这么想的,面上难免带出了几分微妙的神色,孙若瑜眼尖,立刻就看到了。不过她也觉得自家事是瞒不了外头的人的,更瞒不住一会儿要见祖母和母亲的同窗们,干脆解释道: “我也不瞒你们,我娘和我祖母不和,我祖母呢,身边有她亲侄女和侄女的孩子们伺候着,也用不着我娘和我们兄弟姐妹,所以两边轻易不聚到一起去。” 孙若瑜这几句话,看着是对祖母怨气颇深的样子,不过这老太太的确膈应人,得多昏头才能为了膈应儿媳妇而把侄女送给儿子做妾室啊。 都不提家庭氛围如何了,就说舅舅家,和妾室家,那是一个地位吗?舅舅家是正经姻亲,妾室家算什么? 其他两人或许没宋筠这个看过不少宅斗文的人感觉敏锐,不过也下意识地不喜欢孙若瑜祖母了,谁让她们都是正室生的孩子呢,自然看不惯一个给儿子送小妾的老太太, ------题外话------ 读者大大们,你们真是了不起啊。我本来想着,今天不用二更了,就和朋友去逛了个超市,回来一看写作助手,嘿,从凌晨到现在,竟然都凑够一百张推荐票了。那我还是加更吧。 以及,感谢燕尾服6806,香稣小丸子的月票。 我之前在起点追《非人哉》来着,但是这个漫画更新得比较慢,我就挺长时间没看。今天吃饭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一搜,竟然下架了,唉,这年头想看个书,都得下载八九个app 第107章 孙若瑜,难不成你是宅斗文美强惨女主? 孙若瑜的祖母、姨娘、庶姐庶妹,看着真的太像常规宅斗文里的反派了,一脸刻薄相的老太太,一脸白莲花味儿的姨娘,一个从头到尾都叫嚣着“我是恶毒女配”的庶姐,还有一个呆头呆脑说话特不过脑子的庶妹。 孙若瑜给同窗们介绍了祖母姐姐妹妹,直接略过了姨娘,无他,瞧不上而已。 然后绷着表情挨个介绍宋筠几人: “祖母,这是赵举人家里的赵桐,我们的夫子就是她父亲特意请来的。这是宋举人家的宋筠,这是陈师爷家的陈梦。” 说到宋淑和赵盼,她有点卡壳了,不知道该怎么说合适,她要是直说这两个同窗家里只是开铺子的,以自家祖母的性子,肯定是要瞧不起的。 可那也不能不介绍呀,孙若瑜卡了一秒,最终找了个听上去还算好听的说辞: “这是宋筠的堂姐宋淑,这是赵桐的堂姐赵盼。” 还真不辜负孙若瑜对她祖母的了解,对着没有举人爹的俩孩子,老太太明显有些瞧不起,问都懒得问,一个劲儿卯着其他三个小娘子打听家庭情况。 尤其是宋筠,被这老太太别有深意地打量了好几眼,差点没掰开她的嘴打量一下牙口了,引得宋筠一阵恶寒,心想这老婆子几个意思啊,难道还兼职做牙婆吗? 招呼也打了,寒暄也做了,其他人就开始一眼一眼地看孙若瑜,毕竟她可说了,打个招呼就能走,她们来玩,可不想顶着陌生人不善的目光呆坐着。 孙若瑜也不想待着,说实话,她也就是每天来请个安,连一刻钟都待不到,而今天加上早晨请安的功夫,都多半个时辰了。 不好意思,今日份演技已经贡献完了,她不想再和这几个人挂着假模假式的笑脸你来我往地打机锋了。 可孙若瑜想走,孙老太太不愿意放人,大概是想借着宋筠她们几个给孙若瑜施压,老太太说着说着,就开始内涵孙若瑜不孝顺了。 不愧是古代拿捏晚辈的最佳借口啊,一句不孝顺,没错也成错了,那母女三个也自觉得到了机会,叽叽喳喳地开始酸言酸语: 姨娘说老爷更喜欢她和她的孩子,庶姐庶妹觉得孙若瑜抢了她们的机会。 宋筠听得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什么打脸虐渣宅斗文了,还是降智版本的。 正常人会在刚见面的外人面前自爆家丑吗?哪怕宋筠她们真的觉得孙若瑜有问题,但也绝对会认为是孙家老太太立身不正,毕竟没哪个做祖母的会这么糟蹋自己孙女的。 宋筠胡思乱想着,几乎要给孙若瑜编排一出古言大女主剧本了,却见这几个还没说完,反而越来越来劲儿,似乎非要把孙若瑜诋毁到被赶出学堂为止。 实在是无趣,不仅意图太明显,连语言的艺术都没有,好歹说几句歇后语啊,听起来还逗乐一点。她们这酸话,还比不上赵家老太太的婉转劲儿呢。孙家的宅斗,层次真不怎么高。 宋筠听得没意思了,干脆拿起桌子上放的酥油泡螺吃了起来。 这东西卖的贵,自家做还特费劲儿,她吃的次数不多。如今是孙家老太太给的,不吃白不吃,就当是贡献耳朵出来听她碎碎念半天,收点利息吧。 她一边吃,一边又挑了一个,分给陈梦,在车上的时候,陈梦就说她早晨吃得少,有些饿了这么一会儿,想必更饿了。 孙若瑜看小伙伴们的表情,知道她们都不耐烦了,哪怕当着外人的面不想表露出不孝顺的一面,她还是硬着头皮开口: “祖母,我们还得去我娘那里呢。” 姨娘柔柔弱弱善解人意地发话了: “若瑜,何必让客人们跑两趟呢,让姐姐过来不就得了?她也好久没来娘这里了。” 陈梦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用帕子擦了擦嘴,仗着年龄小,自家祖父又是县令的心腹,直截了当地开口: “若瑜姐姐,怕是没时间去伯母那里了,这都中午了,我们来了半个多时辰,一口水还没喝过呢,总得先吃了饭吧,一会儿我祖父就要来接我了。” 陈梦哪里是不想见孙若瑜的母亲啊,纯粹是觉得被这几个人浪费了时间,想让她们要点脸面,别拖着客人不放罢了。 孙家老太太听懂了陈梦的意思,意犹未尽地闭了嘴,还不忘蹭个热度: “我这俩孙女,你们也一块儿带去吧,都是同龄姐妹,让她们陪你们逛逛园子。” 赵桐低血糖,还有点晕车,本来就不舒服,给长辈面子,坐着听她们说了半天废话,已经不耐烦了,此时听了这话,立刻回怼: “我才不和庶……” 说了一半,赵桐就被旁边的宋筠用手堵住了嘴。 宋筠也看不上这祖孙三代的德行,但是地图炮到所有庶出就是惹事了。 赵桐这话一出来,得罪孙县丞不说,万一被孙家老太太故意传出去,难保不会有特别介意出身又混的不错的庶出对赵桐有意见。 哪怕宋筠迅速出手了,她们还是听懂了赵桐的意思,脸一下就沉了下来。 古代有句骂人的话,叫“小娘养的”,可见这庶出身份,哪怕家里男主人再头脑发昏地宠爱,社会主流思想还是觉得他们出身有瑕疵。 被这么指着鼻子说出身低微,能不气么,尤其是那个姨娘,小白花式我见犹怜的表情都快绷不住了,也不知道那褶子夹白粉的,有什么好做出“西子捧心”状的,难道孙县丞就好这口?那也是癖好挺特别了。 姨娘不想惹赵桐,但又自觉被侮辱了,干脆挑了软柿子捏,逼问赵盼: “你是做姐姐的,难道真的不愿意带着妹妹一块儿玩吗?只是多两个人而已。” 哪怕是对多数妾室和庶出并不太反感的宋筠,此刻都要被惹毛了。她心想,还是自家老太太了解自己啊,算准了她要和孙家人吵一架。 她实在是没想过,孙家的反派们宅斗水平这么低,把人得罪了再让人家给她们抬轿子,可能吗? 这行径,蠢到令人大开眼界。简直跟她兴致勃勃地围观商战,却只看到平日里人五人六的老板领着大汉们抢公章一样。 ------题外话------ 在阿B上关注了一个西安的美食up,最近做了蘸水面,把我看馋了。我回家尝试了俩小时,勉勉强强拉出来了,就是有点厚。还别说,这么吃真的挺好吃,宽面yyds。 第108章 战斗力太低的庶女们 宋筠正准备一怒冲冠为姐妹呢,孙若瑜的娘得了信儿,过来接孙若瑜她们了。 这是个瘦高挑儿的女人,身形和女儿很像,不难想象,几年后的孙若瑜,大概也是这么个身材。 但就姿容而言,她的确不是很符合这个时期的审美标准。 宋雯来古代这么几年,大致也看明白了,普通百姓对女性的审美主要集中在壮实一些、好生养的、性格爽朗能撑事儿,基本上全满足了的话,再挑剔的婆婆也愿意提亲了。 稍微有些家底的人家就各有各的标准了,要看家里对这个媳妇的定位要求,宗妇和普通族人的媳妇是不同的,长媳次媳是不同的,林林总总。 而且还要考虑和婆婆的性格,开明些的人家还会问问儿子的喜好。但综合来看,正头娘子的样貌还是以秀丽温婉为主,换句话说,攻击性不强。 像沈氏、宋茹就是这一挂的,王琦的妻子虽然内心又蠢又小心眼,王璞的妻子虽然快言快语像个凤辣子,但看脸也挺温婉的,当然并不是每个女人都能长成这样,那就得靠化妆和装扮了。 而孙若瑜的娘,竟然是很有攻击性的长相,不是说御姐风啊,而是五官线条凌厉,面若寒霜(虽然有可能是被婆母气的),她一来就直接问: “听说娘想让家里其他女孩子们和若瑜她们一块儿去吃饭?” 孙老太太自觉儿媳妇要低头了,矜持地说: “可不是,都是一家姐妹,读书只让若瑜去就罢了,怎么连吃个饭都不叫着姐姐妹妹呢?性子也太独了。” 宋筠看了眼自以为逼儿媳妇服软的老太太,不禁有些怜悯,自己的院子都快被渗透成筛子了,前脚说的话,后脚人家就知道了,就这还得意呢? 孙夫人倒是好说话,直接应了: “那就让淑娘和贞娘一块儿去吧,我已经在花园让下人们摆好了宴席。” 孙若瑜有点不服气,她才不想要这俩人呢,从小就是什么都要和她抢,祖母也帮着她们抢,她再大度,都觉得恶心了。更何况她也不算大度的性子。 不过她看了眼母亲的神色,还是识趣地没说话,反正就这一次了,日后她去朋友家做客,娘总不能要求她再带着那俩庶出了吧。 终于从孙老太太院子里出来,宋筠觉得空气都清新了很多,她实在是受不了孙家长辈和晚辈之间压抑的阶级感。 哪怕孙老太太口口声声疼爱侄女儿和那俩孙女儿,还不是让她们时不时站着伺候?一个话音不对,眼神就瞪了过去。 自家老太太可从来不这样,见了旁人家的祖母,就知道自家祖母还算不错的了。 孙家的花园处于宅子的西南角,宋筠她们走了一会儿才走到,里面的亭子的确是摆好桌椅了,花果糕点也上了一些,但,很明显只有六把椅子啊。 孙夫人似乎没注意到这一点,一直招呼宋筠她们几个坐下,等人都坐下,那就很明显了,根本就没那对姐妹花的座椅,甚至这精致的桌子,很明显也不适合八个人吃饭。 淑娘和贞娘也反应过来了,愤怒的脸都憋红了,对孙夫人问道: “母亲不是唤我们一起来陪客人吃饭么,为什么没有我们的座位?” 孙夫人指了指花园北边的院子,那是孙县丞其他妾室和庶女们住的地方,对这俩庶女说: “人要清楚自己的身份,旁人家嫡出的小娘子来做客,你们两个庶出的和她们同桌吃饭,还打算以姐妹相称,冒犯了她们怎么办?到时候是你们能担得起这个责任,还是你们那个姨娘担得起责任?既然想和姐妹们吃饭,那就去找和你们一般身份的姐妹吃饭去吧。” 孙淑娘和孙贞娘自然不愿意,她们一直觉得自家娘哪怕是妾室,那也和旁奴婢出身的贱籍,自然了,她们姐妹俩也和其他庶出姐妹身份不同,只是孙夫人懒得听她们叫嚣,让身后的婆子拉扯着她们离开了。 几个小娘子都看得目瞪口呆,她们家虽然都没有庶出,但哪怕有,自家娘大概率也做不到这么干脆利落地解决掉,尤其是上面有个偏心的祖母在。 宋筠则是想,孙夫人真没对不起她那一张脸啊,性子是挺凌厉的,而且丝毫不在乎被外人看到她对庶女的态度。 这么一想,宋筠大概明白了孙县丞为什么会宠那个又作精又绿茶的姨娘了,孙夫人这种攻气十足的性子,平庸点的男人对着只会觉得畏惧吧。 而据宋念所说,孙县丞白胖圆润,活像个棉花糖,性子也和棉花糖没差,软绵绵没筋骨,你打他一拳,他只会过一会儿若无其事地恢复原样,绝不会反弹回去。 一向说话厚道、不爱论人长短的的宋念都能说出这话,可见这位孙县丞的性子了。 这样的男人,再有点大男子主义,那只能找个菟丝花似的女人了,他可真配不上孙夫人这雷厉风行的性格啊。 孙夫人安顿好小客人就走开了,方便她们聊自己的话。 孙若瑜已经透露过自家情况了,此刻也破罐子破摔了,把自家祖母的事儿倒豆子般倒了出来: “我舅爷嘛,他赌钱,然后把家里的财产败得差不多了,我祖母就说心疼娘家侄女,把我那个姨娘接来了。据说她本来想来个亲上加亲的,我祖父没同意,和我外祖父谈好了婚约。我祖母当然不同意啦,但又拗不过我祖父,就想了个歪招,直接来了个……” 孙若瑜说到这里,意识到桌上还有三个六七岁的小丫头,就默默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对着宋淑和赵盼,她说几句擦边的话倒是没什么,对着宋筠她们,她还是有罪恶感的。 孙若瑜含含糊糊地说: “总之,在我娘进门前,我那姨娘就成了妾室了。” 宋淑虽然也乐意听个八卦,但孙若瑜到底是她同窗,她还是好心嘱咐了一句: “若瑜,哪怕是长辈们做得不对,你下次也别在外头说这个了,不仅影响你家的名声,也影响你自己的。” 孙若瑜知道宋淑是为自己好,解释道: “我也只是告诉你们而已,反正家这个情况,已经挺明显了。至于我家的名声,呵,也就是你们还小,我们几家也没什么交集,其实很多人家都知道这事儿,我舅爷家当年还来闹过,逼着我爹娶了姨娘,最后拿着一百两走了。” 这么狗血的伦理剧,这么坑儿子的娘,宋筠再一次思索,这真的不是宅斗文吗?为什么孙家人脑回路和其他人家有这么大差距啊。 她这边瞎想着,孙若瑜一锤定音地说: “我娘说过,别人不要脸皮,我们也不用给他们留了。” ------题外话------ 一会儿有个推荐票加更。 我真傻,真的,我只想着没雨没雪,天晴了,那就不冷了,然后我穿着大衣牛仔裤就出门了,连秋裤都没穿。 回家的路上简直被冻成一只傻狗,一看天气预报,好家伙,差点就零下了,这是春天该有的天气吗? 我坐公交车上打字的时候,手都是抖的,所以一个没忍住,走进了麻辣烫店,要了二十块钱的,嘿嘿。 第109章 这是要打击报复? [推荐票加更] 孙家的宴席规划得还是不错的,原本呢,宋筠听说在园子里吃东西,她是拒绝的,谁让她怕虫子呢。万一吃进嘴里,她是给主人家面子偷偷吐掉呢,还是疯狂跑来拒绝再吃? 好在,孙夫人足够自信,特意在亭子上围了一圈帷幔,里面还烧了支香,据说是驱虫的,不管有没有用,反正宋筠是踏实了不少。 孙家的食物,以蔬菜为主,暮春初夏的鲜蔬野菜尤其多,青菜,豌豆苗,蒜黄,胡瓜、茄瓜,孙家竟然还搞来了春笋,虽然肯定没南方刚摘的那么新鲜,倒也够难得得了。 这些菜,或清炒或煨汤,还有的和鸡蛋、肉丝、河鲜海货一起炒,做得清清爽爽,丝毫不油腻。 其中一道干贝四丝,是将泡发好的江瑶柱和海参切丝成丝,再加鸡丝,笋丝,分别和姜蒜翻炒,然后汇到一起,再炒几十秒,就可以出锅了。 宋筠前世是北方的土包子,这世是北方的小土包子,很少吃江瑶海参之类的食物。相比较而言,这世还算吃得多一些,毕竟她家稍微有点小钱了,还有个在南方的亲戚,偶尔会给他们寄一下回来。 但饶是如此,宋家基本也都是拿来煨汤,不会拿来这么炒。 宋筠忍不住赞叹: “哇,是春天的味道,也是大海的味道。” 赵桐故意刻薄她一句: “你这话可别让夫子知道,不然她得打你板子,学了一段日子诗经,夸菜好吃的话竟然还这么直白。” 陈梦为宋筠撑腰: “那又怎么了,这就是筠姐姐最真实的想法嘛,吃个饭难道还得做诗吗?” 赵盼头疼,不晓得为什么,三个小的之间,陈梦和赵桐总有那么点不对付,宋筠和赵桐偶尔也有些不对付,以至于她作为赵桐的堂姐,总得拉架。 调侃几句而已,宋筠可不生气,这么好吃的菜,这么好看的花,连说话有点阴阳怪气的赵桐都变得可爱了一点儿,不过,在她心里,最可爱的还是陈梦了。 孙家的桌子,比较精致小巧,大概是三五个女眷喝茶赏花用的,结果宋筠几人不讲究,非要在这里正经吃饭,没法子,只能让厨房把菜就得像流水一样地供应,隔一会儿上几道。 每样菜都浅浅一盘,吃个几口就差不多了,再吃下一道。一次性吃十几二十种菜,这样的满足感,宋筠自从穿越,吃不上自助后,基本没试过了。 尤其是,孙家菜的水平,可比自助高好几个level。所以说,宋筠还是挺喜欢去旁人家做客的,哪怕可能会碰到孙家这种后宅争斗殃及无辜的情况,但为了吃好吃的,前面种种,都可以当做看戏了。 吃完饭,几个小娘子懒懒散散地靠着椅背不想动,此刻什么淑女风范大家规矩的,她们通通还给卢夫子了。没法子,肚子饱饱的,被太阳一晒,还有阵阵花香,实在是太舒服了。 宋筠一开始也是其中的一员,这么过了一会儿,她觉得不太行了,她得离开了。 倒不是她有心灵感应,知道父母在家召唤,而是吃饭的时候多喝了两碗汤,她想上厕所了。 宋筠偷偷问了孙若瑜去哪里更衣,然后对方就了解了她的意思,起身带她去了。 古代的衣服嘛,穿过汉服的大概能明白一点,总之是不太方便上厕所,也很费时间。 恰好孙若瑜刚把宋筠送过去,就有个丫鬟来找她,说是老太太有事要问。孙若瑜再不想搭理,也不能说真的不理祖母啊,只能嘱咐宋筠收拾完了在这里等她,她一会儿回来。 这正合宋筠的意了,不管怎样,别人等自己上厕所,还是怪尴尬的。 宋筠洗完手出来,孙若瑜还没回来,她也不敢四处乱晃,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只能站在附近明面上看风景,实则焦急等待小伙伴的归来。 这时,一个十岁岁左右的男孩子走了过来,长得不算丑,一双眨巴眨巴的小鹿眼,小鼻子小嘴的,莫名地让宋筠觉得有些熟悉,不过网红小奶狗脸嘛,还是挺多这种风格的,她也没多想,更没打招呼,等着这人离开。 结果他站在宋筠身侧不动了,一双眼还特别刻意地偷瞄宋筠,就是那种“我努力假装不被你发现可是还是被你发现了呢,啾咪”式的偷瞄。 宋筠以为他有话要说,也没恶意揣测什么,毕竟这个家里的男孩子,也不止那个白莲花姨娘的孩子,还可能是孙若瑜的亲哥哥,或者其他老实巴交的庶子啊。 “我是宋筠,你找我有事吗?如果是找若瑜的,她被祖母叫去了,一会儿回来。” 小鹿眼羞涩地别开目光,说道: “那倒不是因为她,我就是看你一个人,想着毕竟是家里的客人,就来关心一下。不过若瑜妹妹也是,怎么好放你独自在这里呢?竟连个丫鬟都不安排。” 孙若瑜的确说过要给她找个丫鬟跟着,不过宋筠觉得几分钟的事儿,犯不着找人,而且还是那句话,她不喜欢被人等着上厕所。 宋筠觉得这人说话有点茶,追问了一句: “你是若瑜哪个哥哥?“ 对方顾左右而言他: “你大哥叫宋策,二哥叫宋箴,是吧?我和他们在一个学院读书,我和你大哥还是同窗呢。” 宋筠好像懂了些什么,想想吧,吃了一个多时辰饭,老太太没叫孙女儿过去,宋筠和孙若瑜刚一离开其他小伙伴,孙若瑜立刻被支走了。 然后这么恰好地,一个亲姐妹被孙夫人好好整治一番的男生,特意在这里堵着她。 宋筠已经想清楚了,对方肯定是不怀好意,说不定是想算计她一把,然后让她迁怒于孙若瑜,更极端一点,大概是迁怒于她了。 呵呵,想得美,自己可是有金手指,还干倒了一头野猪的人啊。 宋筠绷紧了神色,等着对方出招。 第110章 果然得打一架啊 宋筠想看看对方是什么路数,小鹿眼却自顾自地向宋筠身边挪了两步,几乎都要和她紧挨着了。 看宋筠没有抗拒的意思,他还露出一抹自得的笑容,开始找话题: “我听说筠妹妹喜欢陆夫人的字帖,正好我娘那里……” “谁许你叫我筠妹妹的?我们又不认识。” 宋筠哪怕不是个土生土长的、被外男叫个名字都觉得被侮辱了的小娘子,但也不愿意被他这么叫。 毕竟太祖有言,“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她对这人的祖母、亲娘、姐妹都厌烦得很,才不愿意被他攀亲带故呢。 孙若瑜这个庶兄明显一愣,解释道: “我是若瑜的二哥。” “我和若瑜是同窗,不代表我和你就有兄妹关系,你可别顺杆爬。再说了,难道你娘就是教你对着陌生小娘子随意叫人家名字的?你和你妹妹们一样,可真是好教养啊。” 无论什么时候,骂人先骂娘,都是故意挑事的意思了。宋筠也是这个想法,其实她现在也反应过来了,哪里是对方要针对她,而是想勾引她啊。 对这个六岁的女孩子,他要是能有什么世俗的欲望,那才有鬼了。大概率是想来一出“勾搭良家小姐,引得对方非君不嫁”的戏码。 她宋筠能忍?反正自家老太太都给她做了今日要惹事的预言了,还不如直接兑现了它。 也不知道是孙二太能忍,还是的确不在乎亲娘被骂,他不仅没有和宋筠吵起来,还继续解释道: “即使不从若瑜这里论,从雅纤妹妹那里论,我也是能唤你一声表妹的。” 雅纤,这是个有点久远的名字了,宋筠近半年来几乎都没见过这个人,不过想着对方到底算是自己的半个福星,宋筠稍微多了点耐心,问道: “你和雅纤表姐是什么关系?” 孙二看宋筠感兴趣,忙给她讲解人物关系: “我娘是她娘的堂姐,都是陈家女。” 这姑奶奶,娶儿媳妇的时候是眼瘸了吗?看看这家人的配置吧,一位胡搅蛮缠立身不正的老太太,一位宁为富人妾的姨娘,噢,还有个赌输了家底卖女儿的败家子。 “啧啧啧,奇葩一家子啊。” 宋筠一不小心感叹出了声。 孙二自认为得到了宋筠的默许,口中说着: “筠妹妹,我娘那里有陆夫人的字帖,你若是感兴趣,下次再来我家,我可以让我妹妹带你去看看。” 宋筠冷不丁问他: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讨小娘子喜欢?” “怎么不是呢?” 他说完,还以一种做熟了的姿态去摸宋筠头上的发髻,倒不像小男孩对喜欢的妹妹那种摸法,而是莫名地有种猥琐感。 宋筠怒了,一脚踹他下腹处,她倒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以她如今的身高,想踹他头也踹不到啊。 就那么正好,她腿长,对方却是四六分身材,这不就是巧了么。 其实宋筠一脚过去,就觉得好像有点不对,不过反正是自己占理,她心安理得地又踹了几脚,顺便拿出空间里的辣椒粉喷他眼上,确认他站不起来了才收手。 她边踹还边骂: “去你的陆夫人,你娘手里要是真有陆夫人的字帖,还能被人亲爹卖了当妾,生下你这种二傻子?没有贾宝玉的命,还非要得贾宝玉的病,随便摸小娘子的头发,看来是雄性激素分泌太多了,我帮你治治。” 宋筠本以为,这边动静这么大,应该有人发现了吧,结果一直没人来,孙若瑜也没回来。 看来是某些人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嘛,觉得调开下人们方便自己做坏事?那就看看谁是吃亏的那个吧。 骂爽了,也踢爽了,宋筠把手腕上戴的银镯子摘下来,心疼地看了一眼,这可是纯银的啊,老沉一个了,便宜这小流氓了。 她把手镯往孙二身侧的荷包里一塞,看他还不起来,难免有点心虚,看来是踢得太狠了点。 不过她可没空救治他了,以后立不立得起来,看运气吧。 宋筠若无其事地边走边摸了摸头发,很好很紧致,又低头看了眼衣角,很好没弄脏,左拐右拐地回了花园。 宋淑她们还半眯着眼坐着呢,几乎都要睡着了,宋筠过去把她们推起来,然后才说: “若瑜姐姐带我更衣去,结果半路上被她祖母叫走了,一直没回来,看样子是有事要说,不然我们和伯母说一声,先回家吧。” 赵盼很憷孙若瑜的祖母,听了这话,也说: “可以,等下次来我们家玩吧,今天想必是没办法再聚了。” 几个小娘子收拾了下有些凌乱的衣服,又各自帮着看了看发型,没太大问题后,就决定去和孙夫人告辞。 孙夫人在花园给她们安排了伺候的人,本想劝客人们多留一会儿,但又怕自家老太太把小姐叫过去真的有事,只能带她们去了孙夫人所在的院子。 可她留在院子里的丫鬟却说: “夫人临时有事,去铺子那里了。” 这就没办法了,宋筠不想再拖了,夜长梦多,尤其是大boss不在,她可不想对上那姑侄俩,麻烦。 她连忙说: “那帮我们和伯母告罪一声吧,多谢她的款待,只是家中长辈不许玩的太晚,我们现在就该回去了。” 这个丫鬟大概也能做得了主,利索地说: “那我给几位小娘子安排马车,让车夫送你们回去。” 其他人都看出来宋筠的着急,连一向不愿意坐别人家马车的赵桐也瘪着嘴同意了。 等几个人拿着孙家给她们准备的特色糕饼上了车,宋筠才松了口气。 宋淑好奇地问: “你怎么这么急着要走?是去更衣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宋筠低头把袖子拉起来,一支白嫩嫩的手臂露了出来,她还特意举高了一点,给小姐妹们看,然后憋红了眼睛卖惨道: “有个十岁左右的小郎君,自称若瑜姐姐的二哥,突然跑过来,从我手上拽了手镯就跑,你们瞧,现在还有点红呢。” 这是她自己拽红的,最近伙食太好,她不小心吃肉乎了点,手镯虽不至于卡住,但有点难摘。 陈梦是个小小的正义使者,听了就好气: “那你跑开干嘛!我们去找他啊,管他是不是若瑜姐姐的哥哥呢,是了更好,看他祖母怎么说。” 赵桐也觉得宋筠太软弱了,恨铁不成钢地说: “你怎么这么蠢,碰到什么事都自己躲开,活该被人欺负。那孙二郎也是,果然是庶出的,眼皮子浅,没见过个好东西啊,怎么连客人的手镯都抢。” “唉,我能怎么办,若瑜姐姐的爹是县丞,那孙祖母瞧着也不是很讲道理,万一她非说是我先招惹了她孙子呢,我还要名声呢。” 唉,宋淑和赵盼最明白宋筠的心思了,毕竟她俩是家世最差的,去拜访孙家老太太的时候,对方的神色她们看得也很明白。 宋筠又多了句嘴: “不过这事儿不怪若瑜姐姐,她有这么个庶兄,已经够惨了。” 宋筠之所以不顾及孙若瑜的脸面,把这事儿告诉小伙伴们,是以防孙老太太倒打一耙。 有句话说得好,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是真理,她只要先把“真相”传出去就成,再荒诞都没事儿,讨论的人多了,自然会被补齐所有逻辑漏洞。 到时候孙二哪怕愿意拿缺胳膊少腿的惨痛经历来坏她名声,怕也没人信了。 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啊。 ------题外话------ 我一直都尽量避免看到东航MU5735的相关新闻。事实上,这一两年来,疫情相关新闻我都不怎么看了。但今天不是哀悼日嘛,而且黑匣子也找到了两个,我就大致看了看新闻,唉,心情瞬间down了下来,真是人世无常啊。 第111章 谢谢抬爱,可我女儿只有六岁 [月票加更] 宋筠一路上疯狂暗示姐妹们不用替她隐瞒,完全可以对家里人说说,她们也都明白了宋筠的意思,纷纷拍胸脯保证,包在她们身上。 当然了,回家还是要说实话的。她今天脾气来得太急,处事有些不够谨慎,虽然最后补救了一把,但也挺多破绽的,尤其是孙二的身体状况,她实在没办法补救了。 主要是现代人吧,绝大多数都不能接受炼铜这种事,哪怕对方也只是十岁的男孩子,但他的行径很明显有成年男人的影子了。 宋筠只要一想到她可能用这样的引诱态度去对待其他人家的小娘子,哪怕是她并不喜欢的王雅纤,她都觉得接受不了。 回了家,和家里人打了招呼,还不等宋筠说话呢,老太太眼睛很尖地发现了问题: “你左手的手镯呢?去玩一趟还能玩丢了?” 行吧,宋筠本来想等宋念回来一次性说的,现在只能这样那样地和祖母以及自家亲娘先说一遍了。 当然,不太和谐的地方她没多提,比如踢到对方下腹,又不小心踢到下腹以下的部位。这都属于不重要的细枝末节,她忽略了,统统称为“踢到了他的肚子。” 当着宋筠的面,沈氏再恨得牙痒痒,也没表现出什么,反而安慰道: “可能只是哥哥想和你交个朋友呢?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离他远一点,不要多想了。” 她主要是怕给女儿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用现代的说法就是,怕她留下心理阴影,所以尽量把这事儿当普通交朋友去看待。 至于私下该怎么和孙家协商,那就是他们做长辈的事儿了。 宋老太太难得地和儿媳妇维持了同样的想法,也没破口大骂孙家,甚至还想着怎么把这事儿压下去,别传出不好听的话来。 宋筠把后续问题交给长辈们,就不操心旁的了,又重点说了下陈姨娘和陈氏之间的关系,然后好奇地问老太太: “祖母,您知道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啊。” “又不是什么正经亲戚,有什么好说的,难道让你个好好的小娘子,和他孙家的妾室攀亲戚,不嫌丢人啊。” 宋老太太隐约知道陈氏有个做妾的堂姐,但她没太细问,就像她说的,都自甘堕落地做了妾室,那的确不算什么正经亲戚了。 有的人家或许觉得送女儿去高门大户当宠妾是很有面子的事儿,但多数读书人家是很避讳这种行径的,甚至姻亲家出了这样的事儿,都会减少来往。 宋姑母和孙家还是有些来往的,但一直是和孙家老太太以及孙夫人来往,从来不过问陈姨娘如何。至于陈氏是怎么把自家闺女送到孙二郎眼皮子底下的,那就不知道了。 宋老太太暗暗记下这事儿,准备抽空提醒一下大姑姐,原本嫁个庶子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如果再嫁个人品有瑕疵的庶子,那真是几辈子积攒的名声都不够往里填补的。 虽然王雅纤和孙二郎目前并没有结亲的风声传来,但十岁上下的小娘子了,连表妹学什么字帖都要告诉外男,那就有点危险了。 该告的状告完了,宋筠中午吃撑了,选择放弃晚饭,回卧房休息一会儿。 白芷刚刚在宋老太太她们面前没敢说话,跟着宋筠出来了,就开始絮叨了: “你看,我说跟你去吧,你不许,我若是去了,哪能让他接近了你啊。要说他们家丫鬟也是,怎么能放客人独自待着呢?” 白芷说的是下人,其实是有些埋怨孙若瑜,觉得她不该扔下筠姐儿自己走开。 必须说,正常人的确跟不上奇葩的脑回路,这也是孙若瑜和宋筠根本没想到的地方。 要说他们恶毒吧,还没恶毒到毁了你名声让你嫁不了旁人的地步;要说不恶毒吧,算计个小女孩算什么事儿啊。 不理解,真的。 宋筠理亏,知道出了这档子事儿,以后沈氏对白芷的要求就更高了。说不定还得让她学学拳脚,谁让宋家下人少,做不到电视剧里那样一个人有十几个人伺候的排面呢,只能辛苦白芷了。 回了卧房,把白芷哄走,让她去帮李婆子的忙,自从青麦被买走,家里人手严重不足,宋筠基本上轻易不拘着白芷在自己身边待着,毕竟挣钱要紧。 宋筠换了轻便的衣服,拉开凳子,坐在书桌旁,发了会儿呆,虽然结局不尽如人意,但那道干贝四丝是真的香啊。 她从空间翻出一个本子,又拿出一根水笔,默默写手账,重点是得把菜谱大致记下来,这要是穿回去,都是珍贵的古代菜谱啊。 闲来无事,她又画了幅简笔画,重点描绘了一下“宋侠女拳打软脚虾”的热血场面。 唉,穿越到古代,连漫画都没得看了,只能画了给自己看,也不知道她追的那本妖怪在现代的日常生活的漫画完结没有。 晚上宋念回来时,已经在别人口中听说了另一个版本的“真相”,就是那个“恶徒冒充孙二郎抢夺宋家小娘子手镯,最后被她一脚踹倒在地”的故事。 回来后三个人一合计,这不对啊,又一块儿来找宋筠了。 宋筠这才发现她忘记说舆论战的事儿了,连忙说了一番自己当时的心路历程,在赢得老太太一句“脑袋瓜聪明,像你祖母我”后,她功成身退,把剩下的事交给长辈们了。 第二天一早,传说中“甜美”如棉花糖的孙县丞就带着老娘来了。 沈氏没让宋筠露面,觉得这事儿不该让小孩子听,但宋筠实在是好奇孙二郎的情况,她有不能等开学的时候问孙若瑜“你二哥走路姿势有变化吗?”,所以只能在屏风后面听壁角了。 两个老太太你来我往的一通互怼,还伴随着孙县丞呵呵呵的傻笑声,真不愧是传说中被骂也不生气的棉花县丞啊,够能忍。 但沈氏却忍不了了,尤其是那个老婆子口口声声“我家二郎只是喜欢妹妹,想和她说说话而已。” 沈氏不由得冷哼: “谢谢您家抬爱,但我家女儿只有六岁,怕是没法子回应孙家二郎的喜欢。更何况,哪怕我女儿今年十六岁了,我家也没有绕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去私相授受的传统,建议您孙子回他外祖家找妹妹去,可别来我们清清白白的人家撒泼。” 沈氏想到闺女昨天晚上心心念念的手镯,也决定要回来,她倒不是心疼银钱,而是不希望闺女的贴身首饰在别人手里拿着。 她又补充道: “另外,如今怕是不少人知道您家有个歹人强抢我家女儿手镯的事儿了,我们给您家留了个面子,没直说歹人是谁,所以做我们还是坐下来好好谈谈如何解决这个事儿吧,省得明天孙家成了百姓们口中的贼窝。” 第112章 宋箴的小秘密 涉及到自家名声,孙县丞终于不装傻了,也不介意沈氏说的那些难听话,既迅速又诚恳地给出了答案: “这个孽子,我公务繁忙,我家老太太又怜惜他的出身,难免娇惯了一些,却不想养出这么个荒唐的性子,妾生子就是扶不上台面啊。老夫人,贤弟,弟妹,你们请放心,我一定会给出一个让你们满意的交代的。” 宋筠这一刻,突然觉得比起想算计她的那个老太太,对她动手动脚的孙二郎,这个孙县丞好像更可恨一些,或者说,恶心。 宋筠觉得没必要再听下去了,答案肯定是会让自己和父母满意的答案,毕竟孙二郎很明显已经被放弃了。 她转身离开的时候,还听到孙县丞浑然没有子不教父之过的懊悔,反而情绪颇为高昂地和宋念套近乎: “贤弟,其实咱们两家,哈哈,孩子们之前的交情还是不错,我那嫡长子,和你的长子可是一个书院的,还有我家若瑜,昨个儿不是还……” 剩下的宋筠就没听到了,也懒得再听了,这是庶子不争气,他就拿嫡出的找回场子啊,那纵容妾室和正室打擂台的时候,他怎么不想想嫡出子女的脸面呢? 不过这是孙家的事,而且以孙夫人一力降十会式的手段,也吃不了什么亏,宋筠也就不替孙若瑜操心了。 她想着时间还早,准备找宋箴陪她去趟书局,之前答应给田家表哥买的话本子还没买呢。 宋策和宋箴每旬休一天,兄弟俩往往会疯狂补觉,尤其是宋箴,不睡到日上三竿绝不起床。家里人也不会去打扰他们,让厨房把早饭温在锅里,就各做各的事去了。 宋策还好些,多睡了一会儿就起床去吃了饭,然后到隔壁王家找他家几个小子学拳脚了。 这倒不是他热爱运动,事实上宋策从小就是家里最文静的孩子,在宋箴上蹿下跳,宋筠偷着“玩泥巴”的时候,只有宋策稳稳坐着看书。 但是,用宋念的话说就是“家里买不起太多护卫和小厮供你们赶考时使唤,你们还是多锻炼锻炼吧,省得日后病在半路。” 然后走一步看十步的宋策就很严格地执行了每日一节体育课的时间表,每天早晨都会去王家随他们家小子们学学拳脚功夫,宋箴却一如既往地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 宋筠先回了自己的院子,盘腿坐在榻上,恋恋不舍地从抽屉里放着的小匣子里取出几百文,又怕不够,多拿了一两银子,再不够的话,就蹭二哥的零花钱吧。 前几年的时候,宋筠还敢直接敲门进去催宋箴起床,但这两年她大了一些,古代又很在意男女大防,再进宋箴的卧室就有些麻烦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宋筠不想被念叨,干脆在俩哥哥院子里的小书房坐着,等着小厮去催宋箴起床。 宋筠坐了一会儿,看宋箴还没收拾好,闲着无聊就翻了翻他书架上的各色杂书,然后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册子,这粗糙的装订,切的歪歪扭扭的纸张,不是前段日子在宋老太太那里看到的么? 宋筠想了想当时老太太慌慌张张藏书的动作,又想了想老太太前日说漏嘴的那句“你二哥给我写了……”,总觉得自己距离宋箴的小秘密只有一步之遥了。 不过,这种事还是要经过主人的允许的,宋箴站起来对着宋箴的卧房喊了一嗓子: “二哥,我能看看你书架上的书吗?” 没听到回答,过了几分钟,宋箴的小厮走了出来对宋筠说: “小姐,您随便看吧,二少爷还没换好衣服呢。” 宋箴的小厮,是沈氏特意为他选的,特别板正,哪怕宋家的仆人都习惯性叫宋策兄妹三个“策哥儿,箴哥儿,筠姐儿”,他还是规规矩矩地叫“少爷小姐”。 面对着这样的规矩人儿,宋筠都有些拘谨了,不像刚才那么大声说话,而是细声细语地说: “好吧,那你先去伺候二哥换衣服吧,我坐这儿看会儿书,不急不急。” 送走他,宋筠忍不住松了口气,也不知道宋箴对着这么守规矩的下人,是怎么做到肆无忌惮地睡懒觉的。 她退回书房,坐到了宋箴的圈椅上,把藏在好几本厚书中间的自制书册取了出来,看到封面的三个大字,“梦情鱼”,她挑了挑眉,这是宋箴的字。 那就有趣了,这名字怎么看怎么不像宋念给买的正经书,而话本子,以宋筠逛遍府城县城好几个书铺的经验,也没见到这个名字,看来的确是自己猜的那样啊。 宋筠迫不及待地打开看: 却说晋州府某县,有一宋姓秀才,偶涉一寺,寺中有一汪潭水…… 梦一豆蔻少女,周身水雾弥散,樱唇微动,口唤“恩公”。宋秀才注目良久,不觉间神摇意夺…… 宋筠目瞪口呆,宋家这是要出个魏朝版本的蒲松龄啊? “小妹,你找我干嘛?” 宋箴头发都没梳理整齐,就急匆匆推门而入,然后就看到宋筠手中的册子,眼神都有些动摇了。 “二哥,这是你写的吧?” “小妹,你听我解释!” 兄妹二人同时开口,然后面面相觑。 宋箴讪讪一笑,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宋筠手里的书抽出来,塞到抽屉里,又寻了个凳子坐下,然后才绞尽脑汁地找借口: “哈哈,我怎么会写话本子呢,我功课很繁重的,而且我也没这个文采,是吧,就是和同窗借来的书,我抄了一遍,就当练字了,你瞧,还不错吧。哈哈” 宋筠心想,我信你个鬼啊,就这么巧,祖母说了你写了东西给她看,然后这话本子里头是“晋州府某县宋姓秀才”,你还恰好抄了这本书,神秘兮兮地塞到一堆正经书里头。 “二哥,你如果说实话,我是不会去告状的,说实话,我挺佩服会写话本子的人,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写话本子又不丢人,对吧?” “你真的这么想?” ------题外话------ 我发现我已经欠了推荐票加更、月票加更、打赏加更。是我给出的加更标准太低了么,怎么每天加更都没加完啊,简直哭晕在厕所。 我特意去看了聂小倩的原文,啊,就有点点毁三观,倒不是因为宁采臣最后纳妾了,而是宁采臣妻子重病的时候,聂小倩就去宁家伺候婆母、与宁采臣相伴了,对比开头的“生平无二色”,有点讽刺啊。 话说现代编剧是怎么做到把这故事改编成绝美爱情的?我看完全文,总觉得作者是在讽刺他来着。 当然,也有可能是我文学素养不行,没能理解作者的真正意图。 第113章 逛书店 [打赏加更1] 宋筠点头,她当然不歧视写话本子的人了,放现代,写还能出版挣钱,这叫网络作家啊。 宋箴松了口气,终于对宋筠说了实话: “其实也不完全是我写的,大哥帮我改了点。” “什么?大哥也参与了?” 这倒是让宋筠没想到了,毕竟这个家里,如果说有一个人绝对不会做出格的事,那一定是宋策了,连宋念和沈氏都不行。 难道说,写是每个小孩子的梦想,就连宋策都不例外? 宋箴看宋筠的确没有告状的意思,把抽屉里的自制话本子掏出来,指给她看: “这里,那里,还有这里,都是大哥觉得不太好的地方,然后帮我改了。” 好么,都是宋筠觉得有那么点文采的地方。不过,她还是觉得这本书的情节有点无聊,相遇、报恩、终成眷侣,太平淡了不是么?怎么不得有个法海,再来个三生三世,这就对味儿了。 她正努力回忆着之前看过的虐恋文,书房的门被推开了,俩人都下意识地准备藏书,还特别默契地一人开抽屉一人放书。 “干什么呢你们?” 宋策额角的碎发还有些泛湿,脸上也红扑扑的,以宋筠一个现代怪姐姐的眼光来看,也就是这个时候的宋策还有点小男孩的可爱模样。 其他时候都太方正了,搞得她每次想偷偷摸摸做点什么,不仅得打听父母的动向,还得打听大哥的动向。 宋箴看到是大哥,松了口气,把书扔到桌子上,下巴对着宋筠一抬,解释道: “小妹找我去书局,正好看到我写的书了,我们就聊一聊。” “噢,那等我换身衣服吧,我也去。” 一般来讲,近一两年开始,有宋策带队,不用带下人也没事儿,如果只是在这个巷子里闲逛,那独一个儿也可以。 宋家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能当用的下人也就是小猫三两只,要是人人出门都带一个,那真是不够使唤的。 可他们兄妹三个正大摇大摆地准备出门,被李伯拦住了: “县里最近有拍花子的,郎君特意嘱咐我,说是以后你们出门我得跟着。” 到了书局附近,李伯去附近停放车辆,宋策他们则是直接往书局走去。 要说古人做生意的头脑一点儿不比现代人差,他们或许没有形成系统的营销学、市场学知识,但也很懂划分目标客户群。 比如宋筠正踏进去的“赵式书局”,没错,是赵雁林的赵,这是他本家亲戚开的。鉴于他们赵家枝枝蔓蔓繁衍了不少代,所以宋筠也不清楚这到底算是赵燕林的什么亲戚,甚至这层关系,还是赵盼告诉她的。 这个赵氏书局,听名字就知道了,要比什么书铺子要高端,事实也是如此,这家店专卖科举专用的课本、辅导书、参考书、状元笔记、真题汇总、优质范文等等,此外还卖一些文房四宝和作画用的颜料。 很齐全,产品审美在线,就是略贵。这是宋策提出来要去的,据说是他的一个关系很好的学兄快过生日了,他准备给人家买个礼物。 来都来了,宋筠也去挑了几支画笔,虽然她在学堂的时候总是蹭赵家提供的,但偶尔也想在家画一画,那还是买点吧。 要说古代做画家也是靠投胎的,很多颜料都是各色矿石,甚至是宝石,甚至得亲自去寻找。 就像张彦远说得那样,作画的颜料,要用到武昌之扁青、蜀郡之铅华、始兴之解锡、昆仑之黄、南海之蚁铆等等,还得加上什么鹿胶牛胶漆姑汁,亲自调配,不是有钱有闲,谁玩得起? 反正宋筠目前玩不起,只能卖些画笔聊以自慰了。 宋策挑来挑去,给学兄买了块镇纸石,这石头要说不是什么值钱的质地,但颜色真的很漂亮,静静卧在那里,竟像是一片树叶,宋筠都有些心动了,从大哥手里要过来把玩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送回去。 宋策有点不知所措,正想着要不要把这块送给妹妹,她再买个别的,却见宋筠挥了挥爪子拒绝了: “我就是觉得好看,又不是想要,你拿去送人吧,我要真用上这么好看的镇纸石,该听不进去课了。” 她都这么说了,宋策也就是顺势收起来了,不是他小气,而是他这个月的月钱也不多了。 去完书局,三个人,噢,还有追上来的李伯,一起去了书铺,这里的东西就很杂了,游记杂学农书话本都有。 如果你是个成年男性,连某种羞羞的图册都可以找掌柜的问,甚至还有动物版本的,比如小狗小猫的,怎么说呢,古人也是怪有情趣的。别问宋筠是怎么知道的,这是个秘密。 店里还有一些落魄书生寄卖的字画,买这些东西的人,一部分是想当彩票用,指望着其中某个人突然发达,然后字画值钱了,基本上这么做的都是傻子,因为很多书生都是匿名卖画的,人家也觉得丢人好不好。 一部分就是家有余钱的普通市民,过年过节会买那么一两幅回家挂上,当然了,很多书画都是被这些顾客嫌弃的,因为一点儿都不喜庆。 宋筠去话本子那边的架子上翻了翻,好像没什么新产品,也没有田三郎说的那个第二部,难道是他记错了? 不管了,宋筠看了看日头,该回去吃饭了,连忙拿了五六本瞧着有点意思的,过去找掌柜结账去了。 ------题外话------ 哈哈哈哈,吃了威尔史密斯的瓜,突然很想看美娱文,我就喜欢这种拳拳到肉的扯头花方式,值得回味。 哦对了,有什么好看的文娱文推荐吗,我不喜欢一对多的,嗯,就1983那种,看到后面真的看伤我了。但多段感情线可以。 第114章 王家来信 宋策兄妹三个回了家,就见表伯父王璞家常来送信送礼物的那个下人又来了,就是亲娘在王家书院做饭,肉包子做得特别好吃的王余。 原本呢,这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儿,最起码在宋策三兄妹和宋老太太看来是这样。 两家关系这么好,常送礼也常送信,更何况这次王余还特意带了些南方的瓜果来,说是在南方随丈夫生活的王珍捎来的。 这个王珍,就是宋姑母的独女,嫁了宋姑父的学生。这女婿原本家世一般,甚至有些困难,在王家书院半工半读,还时常受夫子的接济,但宋姑父眼光真不差,选的女婿特争气,顺利考上了进士,外放当了官。 王珍也就跟着去了,七八年才回来一次。看着回来的时间就知道,宋筠根本没见过这个表姑母,倒是每年都能见到她寄来的礼物。 对老太太来讲,这多么值得高兴啊,外甥和外甥女婿都这么争气,还这么孝顺。 但,宋念难得地没给宋老太太看信,吃罢饭就去了书房,过了一会儿,沈氏也偷偷过去了。 宋念夫妻二人等王家的来信,等的也够久的了,他们甚至以为赵家老太太真做了特别丧尽天良的事儿,差点要把宋茹接回来了。 却说王家那头,倒也不是他们故意迟迟不回信,实在是不凑巧。宋念寄的信,正好碰到了王璞难得的出差机会。 王璞不在家,李氏又不知道表弟是否有正事儿要谈,也就没敢拆信,干脆原封不动地差人送去了王璞那里。 但王璞此时正和心血来潮的小王爷下乡巡查,去哪打听赵家六七年前的一场难产呢?让妻子打听吧,他还不放心,怕泄露了风声出去,只能手里握着信,祈祷王爷能早点结束他体察民情的旅程,毕竟他绕了一圈,对百姓并没有什么用处。 但晋王不愧有着皇家血脉,他哥哥们在京城人脑子打出狗脑子,他也想做出一番事业给那些逼他离开的人看看。 于是一连逛悠了小一个月,才恋恋不舍地放弃了微服私访,王璞一回了府城,就急急发动人手打听,还不能做得太明显,干脆让人翻出了白氏异母的妹妹,就叫她小白氏吧。 她因为娘家的事儿被休弃,日子正难过呢,几乎要流落风尘了,碰到这么个浮木,当然要紧紧抓住了。 要说还是女人懂得如何打听后宅阴私,反正她都这样了,也不怕得罪赵家,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直接去找了给白氏接生过的稳婆还有白氏在后宅卧床养病时常叫过去说话的药婆。 小白氏也不提是谁指示的,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只是想着,赵家对着正经姻亲都这么冷漠,那结怨的人想必不少,有人对付他们也正常。 威逼利诱的,小白氏拼拼凑凑了一些信息,交给了王璞安排的人。王璞大致核实了一下,又打听了一番赵老太太这些年的风评,觉得没什么问题了,才给宋念寄了回来。 宋筠敏感地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她的第一反应是王雅维的婚事出了问题,毕竟她在府城住的那段日子,总觉得王家人对此有种三缄其口的态度。 但她犹豫了又犹豫,还是没有去问,长辈们的事儿,她好奇心太多也不好,倒是另一件事儿,很该她去问问,那就是孙家的处理结果。 官方发言人宋老太太给出了答案: “那小子要被送回老家了,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招惹小娘子,和他那个爹一个德行。至于他那个姨娘嘛,据说是要被禁足了,不过没儿子了,禁不禁的,也无所谓了。那老太太,倒是没什么,她说都是她孙子一时糊涂,她不知情。不过她不是一向扶持侄女儿跟儿媳妇斗吗?如今也斗不起来了。” 沈氏有些不认同地暗暗看了婆母一眼,这张嘴,真是什么都敢在孩子面前浑说,没法子,她只能找补回来: “他们母子如何,和你又没有关系,自己立身不正罢了,不过你去学堂上学的时候,可别跟孙若瑜闹矛盾,这又不是她的错。还有啊,贴身的东西怎么能随意给人?也就是你年龄小,孙家又理亏,我们要回来就成了,不然可有得纠缠了。” 长辈们对孙县丞的处理结果都比较满意。不管他对自己的孩子否过于残酷,但对宋家人来说,试图伸爪子算计他家孩子的,就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 宋筠点头,当时的确是有点莽撞了,主要也是她一个人都没带,生怕被孙老太太派人逮了去,只能靠急智找个理由了。 至于她和孙若瑜的关系,她哪是那么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啊,更何况对方说不定还得感谢她呢,毕竟孙若瑜已经烦了那母子几人好久了。 第二日。宋筠难得的旬假结束了,兄妹三人一起去上学。结果沈氏也跟着上了车,说有事要找宋茹商量。 这是什么意思呢?宋筠有点奇怪,难不成王璞的信,竟然和宋茹有关?但沈氏什么也没说,只嘱咐孩子们认真听夫子讲课。 到了赵家,宋筠着去上课。沈氏则先去拜访赵家老太太,难得上门,哪怕宋家对她有再多揣测,也得注重一下礼节。 好在赵家老太太又开始成日地烧香拜佛,也没空见沈氏,沈氏识趣地放下礼物,就去和宋茹回她的院子里了。 ------题外话------ 一会儿还有加更,大概九点吧。 能想象嘛,我就是最近打字多了一点,结果手疼,然后我用语音录入,竟然开始嗓子疼,真的太脆皮了。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15章 白氏的死因 [推荐票加更] 宋如见嫂子难得来一趟,就知道定是表哥那里有了什么消息。 对着亲嫂子,她也不遮掩了,直接问道: “可是表哥哪里有了消息?是……是我想的那样吗?” 沈氏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事情并没有他们这段日子揣测得那么严重,但赵老太太的确有些问题,沈氏干脆从头说起: “如果没有出入的话,应该就是这样了。白氏的难产,要说的确和你婆母有些关联,但之后的病死,倒真是难产导致的,并没有人为的痕迹。说实话,如果你不提出怀疑,几乎没什么人会想到这种可能。” 宋茹好奇: “到底是什么情况?” 与此同时,孙若瑜也在惊讶地问宋筠这句话。 要说孙若瑜也是个小可怜。好好地请同窗们吃个饭吧,莫名其妙被叫过去一顿训。原本呢,如果孙夫人在的话。孙老太太肯定是不敢这么做的。 但正好,孙夫人那边的确是有事儿出门了,所以老太太一是为了给孙子创造机会,二是把对儿媳妇的不满意迁怒到孙女身上,劈头盖脸地骂了孙若瑜近一个时辰。 等孙若瑜出来了,小伙伴们也离开了。她正想和自家亲娘诉说一下今天的委屈,结果孙夫人一回家就直奔老太太院子,孙县丞回来,也是直奔那里。 她全程都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第二天父亲和祖母去了趟宋家,然后二哥就被送走了,祖母也闭门不出了。 问爹娘,他们只说是二哥做了错事,被送回老家反省了,孙若瑜直觉这事儿和宋筠有点关系,好不容易盼到开学,见到宋筠的头一句话就是打听情况。 还不等宋筠解释,其他人就七嘴八舌地开口了。 赵桐: “你被叫走后,筠姐儿说她碰到了一个人,要抢她镯子。” 宋筠配合地举起了手,正是被孙家还回来的那个,原本沈氏不许她戴了,说要找银楼融了做个新的。 但宋筠觉得,这可是她不畏强权反抗纨绔子弟的象征啊,干脆留着继续戴了,反正晦气的也不是她。 宋淑继续补充: “没错,他还说他是你二哥,所以筠姐儿被吓到了,就叫我们一起离开了。” 孙若瑜一脸的不可置信,孙二郎被送走,她不仅不难过,反而有点高兴,他仗着爹和祖母宠着,可没少挤兑她大哥,如今他暂时离开了,他们也能轻松一些。 但,孙二郎就为了抢个镯子?孙若瑜不太信,毕竟孙家还没那么穷呢,她又一次用迷茫的眼神看向了宋筠,希望她能给个答案。 宋筠好心给出了解释: “具体我也不太了解,其实他冲过来说他是你哥哥的时候,我都不太信呢。不过我隐约听他提了一句,说什么下注,什么又输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年龄大一些的,比如赵盼哥宋淑,或者跟着家中长辈见识多一些的,比如陈梦,基本都懂了,不就是赌博么。 不过对着睁着纯洁的大眼睛瞅着她们的宋筠和赵桐,她们却沉默了,这怎么解释嘛。 好在卢夫子在外头听了一会儿几个小娘子的对话,又结合了一下从前日开始突然传开的流言,大致猜到了什么,不欲让她们继续进行这段对话,干脆走了进来,示意她们要开始上课了。 小娘子们在讨论事情“真相”的时候,沈氏也把王璞调查来的消息告知了宋茹,说完还好奇的地问: “说老实话,赵老太太把儿媳妇气到难产这事儿,一般人轻易不会怀疑的吧,最多是觉得白氏的身子骨弱,或者没福气,你是怎么猜到白氏的死和你婆母有关系呢?” 宋茹有点心情复杂,这段日子,她都想出了好几种赵老太太可能做的事儿了,也暗暗观察了她很多次了,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 倒不是说对挺着大肚子的儿媳妇还语言刻薄的老太太没问题,而是的确没恶毒到她想象的那样,也算是种幸事了,不然她在这赵家,怕是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了。 “原本我没有怀疑什么,嫂子你也知道,我一向不愿意和人勾心斗角,自然也不会轻易往那方面想,只是偶然有一次,我得知了我婆母是在白氏去世后才吃斋念佛的。” “我是觉着,若是真为儿媳妇祈福,那不应该是在她难产之后就开始吗?更何况那时候桐姐儿几度要救不活,做祖母的念念经也很正常,但她却在白氏去后才开始的。” 沈氏虽然也觉得这个行为有点奇怪,但不足以证明白氏的死和老太太有关系吧,不过她还是凝神听小姑子继续说。 “还有就是,我总觉得我婆母对两个孩子的态度不同,对桦哥儿,她虽然紧张,但并没有对桐姐儿那么紧张。 但同时呢,她偶尔却会流露出对桐姐儿的抗拒姿态。我一嫁过来,她就很急迫地让我接手桐姐儿的教养,但我们相处得好了,她又不满意。这种想接近又想推开的态度,嫂子,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沈氏点头,毕竟只是做婆母的,不至于对儿媳妇感情深到觉得是孙女害了儿媳妇,那只能是心中有其他情绪,让她没办法维持稳定的态度去对待这个孙女。如果是愧疚的话,倒是可以理解了。 不过她最服气的的还是小姑子这联想能力,就凭这两件事,她就断定赵老太太和白氏的难产有关系,最后还真让她说准了。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16章 收土豆啦 [月票加更] 波折到底是生活中偶尔激起的浪花,绝大多数时刻,日子总是波澜不惊地一晃而过的。 孙家的事,或者是赵家的旧事,对宋筠都没有什么影响,她还是很规律地上学下学,考试休息,几乎都忘了半年前她辛辛苦苦播种下去的土豆了。 必须说,宋筠是个“狗熊掰棒子”式的性子,常常是做了旁的事,就把之前关注的事扔在脑后了。 好像除了偶尔去父母院子里找他们的时候,宋筠会顺便看一眼,确认一下“发芽了”,“开花了”之外,她几乎是没怎么再管过这片小小的土豆田了。 也就是白穗性子够稳重,日耕不辍地照理那几株苗,还用符号简单记录了下生长过程,终于在七月的某一天,白穗看着叶子有些发黄枯落了,试探地挖了一下,就挖出了几颗沉甸甸的被泥土包裹的“果子”。 她有些迟疑地用水冲了冲,露出里面黄色的表皮,这才确认,应该是种好了,连忙拿去给沈氏看。 沈氏也不识得土豆,隐约想了想女儿去年买回来的那一筐奇形怪状的果子,好像的确有这样子的东西,只是自家种出来的比买来的略小了一号。 白穗问: “夫人,要不要都挖出来?我看着还有挺多呢。” 沈氏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算了罢,筠姐儿回来肯定是要看看的,说不定还想自己上手挖一下,我们要是挖出来,她该不高兴了。” 必须说,还真是知女莫若母,宋筠放学回来后,听说土豆种出来了,兴冲冲地就往沈氏院子里跑,连带着宋策和宋箴,也好奇地跟了过去。 宋筠看了看白穗挖出来的土豆,终于对这事儿有了实感:她竟然真的!真的在古代种出了土豆! 这可是使古代中国人口得到爆发式增长的作物之一啊! 功利一点地说,这土豆种子,这产量,难道不值得给自家改换下门庭? 宋筠幻想了下以后使奴唤婢、吃香喝辣、偎香倚玉的好日子,决定亲自去挖这些珍贵的土豆。 沈氏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想做什么了,连忙说: “你们三个先去换衣服,换完衣服再过来挖,反正我们都不碰,今天这片地都是你们的。” 三个小的被赶走了,得了信儿的宋老太太就来凑热闹了,她不愧是小地主家的女儿,早早就换了身轻便又陈旧的布衣,一来就蹲在旁边,先看了看植株,又掂了掂白穗挖出来的土豆,问道: “一共种了多少?” “回老太太,筠姐儿买回来了七个,去掉放了一冬放坏的那些,还剩五个。种的时候都切成小块发的芽,也有几块没发出来或者坏了。到最后种了十三株进去。” 宋老太太数了数,长成了八株,倒是还成,毕竟是新作物,谁也不晓得该怎么种,她笑着夸了句白穗: “看不出来,你倒是挺会种庄稼的。” 白穗腼腆地说: “倒也不是我会种,主要是这个的确很好活,浇浇水除除草就行了。” “没施肥?不施肥能长这样?” 沈氏听了这话,脸上一僵,似乎想到了什么,隐隐有点犯恶心的感觉。 白穗抬头看了沈氏一眼,然后回道: “后期稍微施了一点,但是味道比较大,就停了。” 宋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这可不是种在田里的,而是在自家儿子的院子里。 她瞅了瞅旁边那几株花,再看看手上怪丑的果子,深觉自家丫头折腾起来,还真是花样百出。 宋老太太让青麦去厨房要了把刀,随意拿了颗土豆后就一切两半,然后对沈氏说: “诶,你看它长得像不像倭瓜?又是长在地里头的,干脆叫它地瓜吧。” 宋筠恰好换了衣服赶过来,就听到这句“地瓜”,瞬间觉得被雷到了,什么地瓜,地瓜还没种呢! 她都不等两个哥哥了,连忙跑了过去,对宋老太太说: “祖母,怎么能叫地瓜呢,这哪里像瓜了!” 宋老太太不解,不过是个名字罢了,随便叫呗,说不定过段日子就会发现这是旁的地方的产物,那到时候肯定要按照人家的说法来叫的。 “您看这圆圆的,又是长在土里,何不叫它土豆。” “呵,圆圆的就是豆子了?你要是能给我找出来这么大的豆子,让我叫你祖母都成。” 沈氏看这祖孙俩快吵起来了,觉得有些头疼,不过是个名字,叫什么不是叫,也犯得着为这事儿折腾。 她一锤定音地说: “得了,就叫地瓜吧。筠姐儿你也别浪费时间了,想挖就挖吧,一会儿该吃饭了。” 宋筠委屈,她叫了二十多年的土豆,分分钟就成了地瓜了,只是下了学,她也挺饿的,懒得和老太太计较,忙招呼两个哥哥: “大哥二哥,快来帮我挖,挖完了我们可以拿它做菜吃。” 宋箴愿意挖着玩,可不愿意吃这东西,他是个惜命的人,听了宋筠这话,一脸嫌弃: “这玩意儿能吃吗?不会有毒吧。” 宋策也不是太想吃,不过还是替小妹说了句话: “不然我们去后厨要只鸡,给它喂一点,没毒的话再吃。” 宋筠碎碎念: “当然没毒啦,卖给我的胡商说这是他们那里的主食,还可以当菜吃。” 宋箴习惯性贫嘴: “他说你就信,傻不傻啊。” 宋筠懒得理他,把宋老太太刚切开的土豆又切了一小块,交给白芷: “白芷姐姐,你去喂吧,小心别被啄了手。” 白芷领命而去,老太太就笑: “你这丫头,还挺当回事儿,左右今天也吃不了了,你着什么急。” “怎么吃不了,一会儿就能做一盘出来。祖母您就等着尝吧,绝对好吃。” 沈氏看三个孩子挖得土兮兮的,上去搀扶婆母: “娘,让他们在这里玩吧,我们去厨房看看情况。” 长辈们走了,三兄妹又挖了一会儿,就觉得累了,宋策和宋箴干脆把各自的小厮叫过来,让他们帮着挖,没一会儿,墨竹也过来帮忙了。 好在只种活了不到十株,产量有限,人一多,分分钟就都挖出来了。 菘蓝在家还做过几年农活,此时见到地上的土豆,还挺震惊的: “这地瓜,竟能长这么多,若是真能吃,那就好了。” ------题外话------ 我只掰过玉米棒子,摘过草莓葡萄苹果,还真不太了解土豆的种植情况,基本都是靠度娘解决的。嗯,大家凑乎看吧。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17章 高产管饱又好吃,还不值一个爵位吗 什么地瓜! 宋筠被这句话伤到了,宋老太太漫不经心一句话,几乎要颠覆宋筠的价值观了。结果家里人还都随着她叫“地瓜”,年龄小没人权喽?好气。 宋箴看小妹脸上时悲时怒,拍了她一把: “你怎么了?还没吃就中毒了?” 宋筠哼了一声: “一会儿做好了,你可别碰。” 说完,她就抱了几个去了厨房,去沈氏身边围观了一会儿正在地上溜溜达达的试毒小公鸡,然后得意洋洋地说: “娘,我说得没错吧,的确没毒。” 沈氏点头,从宋筠手里拿过一个土豆,问宋筠: “这地瓜该怎么做?煮熟了?” 宋筠深吸一口气,地瓜就地瓜吧,能种就行,这么想,她也想通了,心平气和地对沈氏说: “据说可以煮、烤、蒸,还可以切丝切条炒了吃。我们先蒸了试试吧。” 宋筠还有一句话没说,蒸、烤是最廉价的吃法,她得让家里人知道土豆的大作用不在于好不好吃,而是顶饱又方便做熟。 李婆子接过宋筠手里的几个土豆,为难地说: “要蒸多久?” “先蒸一刻吧。” 吃晚食的时候,大家都没伸筷子去夹土豆块,实在是长得太粗糙了,谁也想象不到这到底是什么味道。 宋筠看了一圈,发现连最迁就她的宋策都躲避了她的视线,不由气笑了,作为北方人饭桌上的半壁江山,她就不信,换了个朝代,这土豆还能不受欢迎了! 宋筠夹了一块土豆,捣碎,又舀了勺鸡块,拌在一起,假装这是土豆烧鸡块。 宋老太太撇嘴,看这样子就知道不好吃,黏黏糊糊的。 宋念一个当爹的,不能不给女儿面子,一脸悲壮地夹了一块,没像宋筠那么吃,他也觉得那个状态的地瓜有些不雅,而是直接咬了一口。 嗯?倒还可以,没什么滋味,但是口感不错,当主食吃,倒的确可以。宋念又咬了一口,然后招呼家里人: “快尝尝,味道不错。” 沈氏紧随其后夹了一筷子,宋老太太也跟上了,宋策宋箴一看,也小心翼翼地挑了块小的。 宋筠看家里人支持了,这才高兴起来,说实话,如果不是想说服他们拿出家里的地来种,她才舍不得拿出来吃呢,这可都是种子啊! 沈氏最细心,吃了一块后就指出土豆的特点来: “这地瓜,怕是和白菜豆腐有些类似,没多少自己的味道,因此极容易被其他食材染上味道。” 宋老太太也说: “很适合庄户人家做了吃,又简单,还不剌嗓子。” 不愧是做了主母的人,这婆媳俩都说到点子上了。 土豆属于雅俗共赏的食物: 大户人家用高汤煨了,吃起来颇有滋味,尤其是这个口感,只要吃的量适宜,还是挺适合老人小孩的。 普通百姓,舍不得费柴火费调味料,烧水的时候把它往火堆里一扔,熟了剥皮加点盐,或是配着腌菜酱菜,要比混着杂质一起磨成粉的各种粮食要细腻得多。 宋策宋箴没吃过什么苦头,倒也不觉得土豆有什么好吃的,毕竟他们常吃的细面细粮,口感也挺好,不过菘蓝那句“长得多”还是让宋策放在心上了。 等吃过饭,宋策就问祖母: “菘蓝说小妹种的这个地瓜产量很高,比如今常吃的主食如何?” 宋老太太还没见过完全挖出来后的样子呢,听了这话,来了些兴趣,就说要去看,宋念他们自然是跟上了。 宋筠一直忍着没炫耀这点,就是等着他们自己发现呢,果不其然,刚进沈氏院子,老太太就惊呼一声: “这么多?不是只种活了七八株吗?” 宋念脸上挂着的笑意也严肃了一些,让墨竹去找来称重的工具,然后问女儿: “你一共买了多少个?” “十五六个吧,我也忘了,在地窖放了几个月,还坏了几个,剩下的都切块种了。” “放了几个月只坏了几个?” “对啊,剩下的都长芽了,据胡商说,长芽的有毒,不能吃,但是做种子还是可以的。” 那边墨竹知道宋念要得急,也很快地从厨房拿了给粮食称重的工具,把挖出来的土豆堆了上去,称出了一百三十多斤。 宋筠不知道这个重量到底是什么含义,不过土豆高产的印象深入每个现代人的内心,所以她还是挺自信的。 而家里的长辈却纷纷沉默了,原本呢,他们纵容宋筠去做这个事儿,就是让她玩的,左右家里不差这片地,也不缺顺手浇水的人,却没想到,得了这样一个惊喜,甚至可以说是惊吓。 宋念让家里的男人们把土豆收进库房。然后才提出来应该一家人商量一下,该怎么对待这些“地瓜”。 其实以宋筠的想法,最好是找一块中等田地,按普通农户侍弄庄稼的方式去种一次,更详细地统计一下整个流程,以及最终的产量。然后就可以献给官府了。 其实她也有想过,如果自家握着土豆,的确可以靠此谋利,但是家里目前还没有困难到这个地步,而且一旦想挣钱,必然得先推广,推广了,还是会被官府注意到,与其被动地被要求,还不如一开始就做出为国为民的姿态呢。 好在,如今的政治还算清明,把土豆交给官府,才能发挥它更大的作用吧。 宋念有意锻炼几个孩子,尤其是儿子,毕竟他们日后接触外界更多,更需要有准确的判断能力,所以等一家人在正厅坐下后,他就开口问了: “阿策,阿箴,你们觉得怎么做比较合适?” 宋策和宋箴哪怕年龄还小,到底也是受过正统儒学教育的人,第一反应都是要上报朝廷,推广给百姓,让他们耕种。 宋箴更是理想化,直接说要分给黎阳县的农户,当然啦,第一轮肯定是要给田家村了,说完这话,他还很自得地看了眼宋老太太,像是在问:祖母,我说得对吧? 宋老太太翻了个大白眼,吐槽道: “你们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还白给,凭什么啊,这是咱们家种出来的,怎么不得给你们爹换个官当当?再不济,也得给赏点银子吧?反正我不白给人,田家村也不成。” 宋筠听到两个哥哥的话后,就有些怕宋念也有这种,怎么说呢,古代知识分子的牺牲小家为大家的精神。虽然她也想帮助别人,但自己也得有点好处,不是吗?不然谁还敢做好事啊,不够亏的。 所以她连忙附和: “祖母说得对,这土豆,高产管饱又好吃,一旦推广了,可是活人无数的大功德,还不值一个爵位吗?” ------题外话------ 我搜了一下,有一个资料说的是: 1、西汉时期:一斤相当于258.24克。 2、王莽及东汉、魏晋南北朝:一斤相当于222.73克。 3、隋朝初年:一斤相当于668.19克。 4、隋末:一斤相当于222.73克。 5、唐至清代:一斤相当于596.82克。 嗯,因为这是架空的,为了方便理解,我就按一斤等于500克来计算了,和现代一致。 还有就是土豆的成活率和每株的结果量,我家没有会种土豆的,我也没打听到。上网搜到的资料差得还挺多的,毕竟也分专业种地和业务种着玩得区别,我就取中间值了,如果有了解这方面的读者,觉得数据有问题,也可以和我说,我再改。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18章 遇事不决找王璞 [月票加更] 宋老太太虽然也想要好处,还真没孙女儿这么狠,忍不住怼回去: “你这丫头心也太大了,也就这一次,你瞎猫撞了死耗子了,还能指望靠种地得个爵位啊。” “那您把我交给您的辣椒还回来,我自己种,如果种出来能吃的东西,这好处可就不归您了。” 老太太得了辣椒,原本是不当回事的,只觉得还算好看,种着就种着呗,也不觉得这东西种出来有什么用处,一直到土豆的产量让她意识到,自家这丫头来,在发掘稀奇古怪的果子方面是有点能力的。因此老太太不仅不愿意还回去,还准备回去认真伺候辣椒,也像白穗那样,拿纸裁个小本子记录上。 宋念问了一圈意见,却没说他准备怎么做,看样子是准备慢慢考虑了。 宋筠绕着他转悠了好几圈,就怕他一个不清醒,糟蹋了自己好不容易偷渡出来的土豆,要说在古代,女孩子真的不占优势,再是个十岁以下的小朋友,话语权真的被无限压缩。 宋筠打听了好几天,还是被一句“快回去好好学习吧,你夫子那里的束脩要的可不便宜。” 她心想,可真过河拆桥啊,都不说土豆了,就是她让李婆子试验的那些方子,都让宋家挣了多少钱了?宋老太太最近已经着手准备把杂货铺重新装修一下,干脆改为卖吃食的铺子了。 “那爹得答应我一件事,这可是我种出来的。” 宋念俯身,捏了捏宋筠的脸,笑着问: “可以,给你一个提愿望的机会。” “我要给它改名字,我觉得它应该叫土豆。” 宋念无奈,真不知道小孩子的想法,因为这个名字,闺女已经纠结好久了,问题是,哪怕他现在同意了,日后进献给皇上,人家如果要叫个“福瓜”“福豆”的,他也做不了主啊。 不过为了安慰宋筠,他还是点头答应了,能叫一天是一天嘛。 宋筠觉得好歹挽回了一点点损失,不至于每次吃土豆的时候觉得被毁三观,心满意足地走了。 她却不知道,宋念其实正在犹豫该怎么达到利益最大化。。 献给朝廷是肯定要献的,但怎么献就很有讲究了。说实话,他又不是个大公无私的性子,若是能全得了这个好处,他是一分都不愿意分润给旁人,问题是,这根本不可能。 他只是个举人,正规的流程应该是先献给县令,再由县令献给府尊,最好的情况下,能直接到达皇帝的案头,如果府尊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要紧,说不定还要继续走流程,过一道宰相的手。 宋念心想,这么一层一层的献上去。哪里还有他们宋家什么事儿呀?吃亏也不是这么吃的。不过,他不愧是宋老太太的儿子,也学会了老娘的思考方式,那就是遇事不决找王璞。 反正自家都得把好处分给别人。送给县令或者府尊还不如分给自家表哥呢。而且有王璞在,宋家得到的好处肯定会更多一些。当然了,这并不意味着这事儿真的完全不经过县令和府尊,而是主动权,要掌握在自家人手里。 说做就做,宋念想清楚了,就着手给王璞写信,详细附上了土豆的植株形态以及成果样貌,并把统计好的产量也写了进去。 至于为什么不给表哥寄土豆呢?不好意思,他舍不得。自从第一天之后,他甚至都不许家里人吃了。毕竟要是留做粮种的话,这七十来斤,还真是不够造的。 宋念还很理所当然地要和表哥借个庄子。哦,不对,不是借,是合作。宋家倒是有几片地,但都是大敞着的,人多眼杂,农户们又很爱互相观摩田地,万一被发现,那就不好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宋家出种子,王璞家出庄子,共派管事,一起按照白穗的种植记录,好好种上一季。如果第二次种出来的产量和第一次相差不大,那就可以着手进献了。 想清楚这些,宋念的心,越发热了起来。哪个读书人,没有一番抱负呢?他可是自幼读着圣人之学长大的,若是此事办成,既能百姓提供高产的粮种,又可以为自家带来好处,还能回报表哥一家多年来的提携,这可是三赢啊。 宋念把信寄了过去,就焦急地等待回信,难得地读书的时候都有些走神了。 却说王璞那边,忙了一天,好不容易回家休息一会儿,就被李氏告知宋念寄了封信给他。 因着不是朝堂上的事儿,他就很悠闲地坐在卧房,一边泡脚一边拆信,还有心情和妻子说笑几句: “我这表弟,最是个谨慎的性子,从小便是如此,有个什么事儿都得问问我,生怕出了差子,到现在有妻有子了,还是这样。” 李氏和宋念接触得不多,对宋策宋箴更是不熟悉,倒是对宋筠颇有好感,顺嘴: “那筠姐儿倒是随了她爹了,小小年纪,瞧着也很谨慎,不是个莽撞的孩子。” 王璞只笑,他们一家回老家的时候不多,妻子儿女难免和那边的亲人生疏了些,他也能理解,但自家亲戚被夸,还是很让他高兴的。 带着这种愉快的心情,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读了信。 一开始还好,宋念问候了表哥一家,又说了下宋姑母夫妻俩和宋老太太的身体情况,让表哥不要担心。到了后面,宋念才说出土豆的情况。 王璞读信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到最后李氏都有点急了。 说实话,婆家那边一直省心,没给他们找过什么麻烦,二房的妯娌能折腾一点,但基本都被婆母镇压了,闹不到她面前。 宋家更是一向拿心,轻易不拿事来烦他们,她也觉得比较轻松,好歹不是一发达就有贴上来要好处的人家。 因此,李氏看丈夫表情这样不好,就觉得宋家定是有麻烦了,连忙追问: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可是舅母不好了?可前段日子筠姐儿来的时候,还说一切都好啊。” 王璞有点不可置信,但又觉得表弟不至于拿这种事来逗他,听了妻子的话,把信递给她,然后默默地思考这事的可能性。 ------题外话------ 有读者说土豆的产量没那么高,我也不知道是否有南北差异哈,所以去和我一个小地主朋友打听了一下,又改了下数据,其实不影响剧情,知道有这么回事儿就成。 第119章 宋姑母训儿媳 [月票加更] 王璞对农耕之事虽然有个大概的了解,但那真的是大概,如今这个时代,除了真的农门出身的读书人,其他人都是类似的情况。 前些年还有过一地父母官召来乡中父老开展劝农事活动,卯着劲儿地提供酒食,还请了写文人帮他宣传,结果折腾得误了农时,最后被弹劾了。 当然,这是个例中的个例,普通官员最基本的农时总是懂的,哪怕不懂,也不会画蛇添足地想借此宣传。 总之,王璞对农事的了解,反而还不如常年掌家的李氏更多,所以他等着妻子看完信,才急急问了句: “你看呢?有没有这个可能?” 李氏看完,有些不太信,倒不是怀疑宋念的人品,而是想着,如此高产的果实,真的可以吃吗?吃了真的没问题? 不过她还是说: “若说我们平时常吃的粮食,自然是没这个产量的,但表弟既然说这是新粮种,说不定就有呢?你要是实在好奇,就再详细问问。” 王璞去了书房,要写信,却迟迟下不了笔,此事实在是事关重大,这些年来朝廷大力发展海贸,与海外各国的交流也频繁了。自然也有开明之士提出过,或许可以引进外来粮种,用以改善国内这些年来因人口增长而带来的粮食不足问题。 这也是近几年来有越来越多的胡商会带着稀奇古怪的植株和果子来到魏朝的原因。但看看结果就知道了,朝廷至今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粮种。 之前也有过。一些地方的官员绞尽脑汁进献了被夸的天花乱坠的粮种。最终却被证实,产量提升,不是需要极其精心和严苛的培育,并不能适用于广泛的播种,就是从头到尾都是个谎言。所以如今的官员,对进献粮种,都是谨慎又谨慎,生怕惹得一身骚。 这些事在信上,是不好说出口的,王璞干脆回了一封信,让宋念进府城一趟,顺便把家里人也带来做客。 宋念不是个天真的性子,知道表哥定会详细的询问一番,只是没想到,表哥竟然让他带着全家去府城小住段日子。 不得不说,他心动了,自家老娘还没去过府城呢,随着岁数越来越大,日后肯定更难出去逛了;而妻子呢,自嫁了自己,也没回去过;两个儿子同样没去过府城,女儿虽然去了,却没玩好,去外祖家住了没几天就跟着回来了。 宋念干脆决定按照表哥的意思,带着全家去一趟,在表哥家住几日,在岳父母家住几日,正好也商量商量正事儿。 听到这个决定,最高兴的是沈氏。男人们在外头的事她不管,也管不了,但去府城。她就可以回娘家了。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回娘家住了。 去府城,哪怕只住个十天半个月,也有很多事要做。 最起码,该给那边的亲戚带些礼物吧,还得帮宋姑母他们一家给王璞捎礼物和信件。 其次,几个孩子这就要请近一个月的假,功课是不是得和夫子们沟通好?该带些什么书去? 最后,家里没个主子,下人们也跟着走一些,难免让人不放心,宋念和沈氏商量了一番,就决定让田富一家来住段日子,顺便帮忙看看宅子。 此外,自家的行李也得准备,六个主子,六个下人,一去半个月,替换的衣物、常用的物品、书,以及最重要的土豆,零零碎碎的,一个车都拉不下。 却说宋家一家。热火朝天的收拾东西要去府城小住。王琦的妻子,陈氏自从得了这个信儿,就颇觉得不痛快。于情于理,做大哥的,不邀请亲弟弟一家去,反而邀请表弟,这是什么意思? 哪怕王琦和她解释过了,大哥找表弟有事儿,她还是不痛快。 王琦没法子,只能说: “一家人,你如果想去,还用得着邀请吗?左右你在家也没什么事情做,不如带着孩子去府城住段日子,雅维亲事不是定了么,大嫂最近肯定很忙碌,你正好去帮帮她。” 陈氏嘟囔: “人家多金贵,五品官的女儿,我问她未来女婿是谁,她都不告诉我的。你们一家子都是,我生儿育女,孝顺公婆的,还被当外人,我是亲婶子,凭什么不能知道侄女婿是谁?” “你说凭什么?不就凭你这张不值钱的嘴吗?前脚我大儿写信说给茹娘找了门不错的亲事,后脚你就回娘家胡说八道,还想抢这门亲事。” 宋姑母拿了个包裹,缓缓进来,她本来就是来找儿媳妇问罪的,听了二儿媳妇这话,就更忍不住了。 她此生最痛恨的,不是精明人,不是有心机的人,而是又蠢又自以为别人看不出她耍心机的人。当年她就看不上这个二儿媳妇,偏偏拗不过儿子。 娶了也就娶了,本想着在娘家十几年,在婆家后半生,性子多少能改变一些,她也试着教过,哪怕改不了,收敛一些总是可以吧? 嘿,一点儿用都没有。儿媳妇就这德行了,左右祸害不到别人家去了,孙女是得好好教的,不然嫁了出去,岂不是结仇? 也就是自己心软了一下,总觉得母女分离有违人伦。但自孙女长大一些,她可真没少把孙女带在身边教养,结果呢,也就是早晚让母女俩多见了见,这丫头性子就移了。 十岁的大姑娘了,正经的堂姐妹堂兄弟她不来往,品性好的表姐妹表兄弟她不来往,一个靠爬床上位的姨母生的庶子,也就是逢年过节两家人拜年的时候见了几次,她倒是巴巴地贴上去,什么都同人家讲。 想到这里,宋姑母就心中暗恨,弟媳妇写信来,说雅纤和孙二郎有些问题,让她严加管束,省得真被骗了去。 她当时的脸呀,真是一下子就红了,羞的。做了一辈子精明人正经人,哪想到嫡亲的孙女养出这么个轻浮的做派,若不是孙子没太受当娘的影响,她真是恨不得把陈氏赶回陈家。 想到这里,宋姑母继续叱道: “还有,筠姐儿得了字帖,你闺女为什么随便和外男提起?我好好一个孙女,被你拿你们陈家女的乱七八糟手段去培养。县里这么多出身好的上进的儿郎你不去挑,挑一个七八岁就开始调戏身边丫头的纨绔子?你到底是什么居心?是觉得你那堂姐很荣光?要不要我们宋家放一条生路,你也去做个富贵人家的妾室?” 陈氏听了之前的话,还有些不以为意,到宋姑母越说越狠,她才颤颤跪了下去,生怕婆母真的一个生气,把她送回娘家。 ------题外话------ 前几天总订阅达到一万了,我本来不想说的,毕竟在大家都追求均订过千的时候,我写了一个月,将近70章,才堪堪过万。 不过这到底也是个里程碑吧,所以我也有想过要不要加更一下,但最近欠的加更还挺多的(可能是读者比之前多了一些,所以推荐票也多了起来),我暂时就不加了。 嗯,等均订或者收藏上去了一些,我再加更吧。 第120章 对陈氏的惩罚 王琦不忍心了,他的确是珍爱过这个妻子的,虽然成婚后的种种,让他发现了对方柔美外表下的丑陋,心渐渐冷了下来,可她毕竟是自己孩子的母亲,他可从来没有给俩孩子换个娘的想法。 他有些哀求地看向母亲,却不知道,宋姑母自得知了孙家的事儿,就绷紧了弦: 别看孩子们小,就觉得他们闯不了太大的祸,这可是最天真的想法了。看看孙家,舍了个孙子,安抚了宋家,却堵不住市井闲言碎语。 孙家说是歹人就是歹人了?谁还是个傻子不成?看看孙家急着送孙二郎回老家,别人就什么都懂了。外面已经有好几个版本的流言了,什么孙二郎偷家里钱去赌博,偷家里钱去腌臜地方,还有说他染了花柳病不敢告诉家里人,所以才抢劫。 也就是宋筠年龄实在是小,而且这些日子去上学的时候,总是明晃晃地戴个大粗银手镯,所以没人觉得孙二郎对她有特殊心思,只觉得是他看到小娘子穿金戴银,一时起了贪念。 引以为戒啊,宋姑母这段日子,看到孙家的名声被糟蹋得乱七八糟,心有戚戚焉。她并不同情孙县丞,也不同情那对姑侄,只是觉得旁人无辜罢了。 就像他们王家,难道王雅纤出了岔子,别人不会联想到她堂姐身上吗?太会了,首当其冲就是王雅维被质疑德行了。 宋姑母想着,大孙女这门亲事,本就是两边都觉得勉强,若是再有不好的风声,那大孙女的日子就更难过了,所以她决意好好管管二儿子一家,不能让他们拖后腿了。 宋姑母无视儿子的目光,任由他也低着头跪在地上,继续说: 我懒得说你了,你还抖了起来,挑我儿子孙女的不是,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我本来想过段日子再处置你的,就是怕你巴望着孙二郎做女婿,让什么人瞧了出来。若是我急急处置你,被人联想到,最后害了雅纤的名声。但你既然这么不在乎女儿的名声,我也不用给你机会了。” 宋姑母看了眼儿子,沉声问: “你说,你是宁愿维护这个女人,不在意你闺女被彻底毁了,还是及时止损,不让两个孩子们受他们娘影响太深?你希望你的女儿,像孙家姨娘那样吗?还是你希望你的儿子,像孙县丞那样被亲娘搅得家宅不宁,名声尽失?” 王琦一怔,他一直觉得,女儿还小,慢慢教,而且儿子其实是个好的,并没有受到太多影响,却没想过,“孝”这一字,却足以让儿子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陈氏日后会不会和儿媳妇争权,从而给儿子纳妾,甚至是干脆像孙老太太那样,从娘家找个侄女? 王琦虽不愿意信,却必须承认,会。这是她会做的事。 更何况,今天她敢背着家里偷偷让女儿和小郎君接触,明天会不会为了攀富贵,让女儿去引诱男子,甚至无视对方早有妻室? 也会。 孙二郎,名声一直不算好,又有那么个娘,孙家内宅之事,外头人知道的多,几乎都觉得孙二郎会被养歪,那自家妻子为什么还撺掇女儿私下和他联络?难道她能对那些流言不知情? 王琦想着想着,落了泪,一步错,步步错啊,当时的情迷,却把儿女陷入尴尬的境地,即使关了陈氏,孩子们受到的影响也无法消弭了。 他磕了个头,同意了。 宋姑母叹了口气,只能说: “行了,都这样了,哭有什么用?若不是你舅母提醒,孙夫人又善良,我们竟是都被蒙在鼓里了,你看看吧,这都是你闺女和孙二郎传递的信物,用的还是你媳妇儿的贴身丫鬟。” 宋姑母把手里握着的包裹扔了下去,王琦颤抖着手拆开看,有信件,有他给女儿买回来的珠花,还有手帕,下面绣了一个小小的“纤”字。 他实在忍不住了,也懂了母亲为何要用那样过分的语言去说陈氏,这是,这是把他好好的女儿当做腌臜地方出来的女子来教导啊。 他忍不住扇了陈氏一个耳光,为她心术不正,教歪孩子,又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为他浑浑噩噩,疏忽大意。 陈氏自然要辩解,要哭诉,可接下来的事,已经不是她能做主的了。 宋姑母到底是考虑了孩子的脸面和感受,并未直接把她送到庄子上,或者让她“病死”,而是关进了一个院子,给她布置了一个佛堂,让她好好反省。 至于儿子,宋姑母不知道该说他什么了,他的确想明白了,但也有些晚了。 可能也是他们做父母的有问题,对大儿子严厉,对小儿子就有些放纵,随着他娶了喜欢的女人,随着他整日教书,不管家事。 不像大儿子,早早外出求学,娶妻生子,自然不可能把家事都推给妻子和父母处理。 宋姑母说: “我就不给你纳妾了,你也摆弄不来,而且孩子们也会受伤,你先好好学着掌管你们这个院子的家世,学着去教导自己的孩子。日后,我和你爹就真的撒手了,你自己撑起来你们这一房吧。” “不过雅纤还是得好好掰正,你若是做不到,我们就想法子让你大哥寻个教养嬷嬷,好好管束一下她,好歹在出门子前有个样子。” 宋姑母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轻易不出手,一出手就解决得妥妥当当的。等王姑父祖孙二人从书院那头回来,只得到了宋姑母轻描淡写的通知。 至于原因,那一包私相授受的信物,就让人什么都知道了。 对王姑父来说,儿媳妇肯定是没有孙女和孙子更重要的,而对王绍来说,母亲好歹只是被关,性命无忧,但妹妹这么发展下去,哪怕家里长辈容忍了,未来婆家也很难容忍吧,权衡一下,他也默默同意了。 更重要的是宋姑母对他说的那番话,彻底说服了他: “我们关了她,不是让你不认母亲,只是这个家不止你娘一个人,还有我们,还有你爹,你妹妹,你大伯一家。若是纵容你娘这么折腾,日后她像那孙二郎一样,以一己之力坏了全家名声,到时候,她怕是连如今的待遇都得不到了。” ------题外话------ 中午还有一更,我尽量晚上再加一更。 第121章 王家事了 [推荐票加更] 陈氏一人难敌全家的安排。哭了几次。发现连儿子都不管她之后,有些绝望了。 而她女儿作为私相授受的当事人。早就被她祖母扣住了,要让她一遍遍地检查孙夫人送回来的物件,生怕遗漏了哪件在孙家,成为对方试图借婚事翻身的工具。 王雅纤当然知道怕了,她一向是个色厉内荏的性子,当初想欺负宋筠,让她几句话怼了回去,也不敢有别的动作了,亏着宋筠拿出来在学校是惯爱欺负别人的孩子们的行事方式去揣摩王雅纤的心态,结果都没用上。 所以在哭着吐露了所有和孙二郎的接触后,还一股脑地把亲娘对她的那些叮嘱都倒了出来,把宋家几个男人听得脸色铁青,自家好好养着的女孩子,怎么净被教些温柔小意细心讨好的手段。 这时候,连一向疼孙女的王举人都没话说了,摆了摆手,任由老妻管教。 宋姑母把孙女关进自己院子里,许她在院里转悠,却不许她出去。每日只让人送食水进去。也不许送饭的下人跟她说陈氏的事儿。 所以她还不知道自家亲娘因着自己的一番少女心思,已经被关了起来。不过他就是知道了,也没法子了。毕竟他也自顾不暇了,宋姑母让她每日写反省书,不仅仅是和孙二郎的接触,还有她这么多年的种种娇纵任性不尊重旁人。 王琦在书院的课程已经被旁的夫子代替了,他爹娘让他回家好好地教导一双儿女。 王琦是个好人,大方的人,但也是个软弱又优柔寡断的人。他每日除了去看看自家女儿写的反省书,一点点掰正她的思维方式,还会去和陈氏聊聊天。 他还是希望她能够改过自新的,儿子都这么大了,也该娶儿媳妇了,有个被关的亲娘,到底有些不好看,而且日后怎么能得到儿媳妇的尊敬呢? 宋姑母冷眼旁观,并没有阻止他什么。自己这个二儿媳妇,她早就看透了,如果能改早就改了。毕竟她从十四五岁就嫁入了王家,上面有一个明理的婆母,还有一个处处妥当的大嫂,她却一点儿都没学会,成日的斤斤计较,搞些歪门邪道。 难道指望她被关了几天就学乖了?那就不是学乖了,那是被迫屈服了,把她放出来。还是会旧态复萌。 王琦去了一阵子,也发现了这个问题。陈氏虽然总说自己悔改了,知错了。可提起宋家难免还是流露些愤恨之态,似乎是觉得如果没有宋筠搞得这么一出,她也不会出事。她给自己女儿找的女婿还是县丞家受宠的儿子。 再好的脾气,面对这样不知悔改的人,也受不了了。尤其是陈氏竟然一点儿也没有想过,七岁就看老了,那个孙二郎,不过十岁,行事就这般荒唐,哪里是什么好女婿? 真是又蠢,眼见又低。用他父母的话说就,做父母的希望女儿嫁得好,正常。但怎么也得有点水平吧?都想着让女儿高嫁了,还不巴望县令的儿子,或者某个少年秀才,竟然就看上了个做县丞的爹。 王琦有些颓然地深夜去了父母的院子里,好在老夫妻俩还没睡,好好的家里,突然出了这档子事儿,原本就觉浅的老人,就更睡不着了。 王举人拎着一盏灯,披着衣服,在门口等着他进来,让王琦的伤痛都被抚平了一些。 可进了门,刚说了几句话,就面对了亲娘的事实暴击。 宋姑母直言不讳道: “她不是蠢是什么?但凡聪明一点还用得着在别人身上使劲儿?好好讨好你大嫂不就成了?让你大嫂在府城给雅纤找个好人家,她再帮忙照看着点儿,有多难?总好过眼睛只看着这一亩三分地儿,把人都得罪了个遍。” 这倒的确是,王家父子二人没办法反驳,自家孙辈就这俩女孩,原本都不会过得太差,可经过了王雅纤这么一出,家境好的人家,他们也不敢让她嫁了,怕结仇。 宋姑母还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 “你瞧着吧,你瞧我娘家的筠姐儿,去了一次府城,就被大儿媳妇写信夸了好几次,哪怕有夸张的成分,但也有十之五六是可信的。如果儿媳妇见到不错的人家,年龄又契合,难道不会想起筠姐儿吗?原本雅纤肯定是排在筠姐儿之前的,可如今看来,你大嫂怕是更愿意去提携筠姐儿了。” 王琦呐呐地喝了口水,苦涩地说: “这都是大嫂的自由,原本我也不指望雅纤去攀高枝,在县里找户人家,就不错了。” 宋筠是万万不知道,自己这个姑婆竟然已经考虑到自己未来婆家的事儿了。 她这段日子一直在忙着赶功课,提前给即将过生日的宋淑和陈梦准备礼物。 更何况,她和卢夫子说了他去府城的事儿,其实也是想着看夫子有没有需要他传的话。 当然了,她是肯定不会去她婆家替她联系她的子女的,这个风险她不冒。 只是宋筠觉得夫子或许有什么隐秘的法子,可以和家人联系上,又不会被发现,那他倒是不介意帮她一把。 卢夫子愁怅的想了一想,拒绝了。前尘已了,她既然已经离开了,就不应该再和他们多联系了。为了所有人好,她就在这小小县城安心地做个不知名的卢夫子吧。 宋筠看她这个样子,就觉得有些可怜。哪怕她知道夫子的手腕和心计不知道比自己高出多少。但这一刻他也只是一个被迫离开孩子又失去娘家的女人啊。 她心有戚戚焉,回去后就嘱咐自家老爹: “爹你以后如果走上仕途的话,可一定要谨慎啊。” 这没前没后地来了一句,宋念都有些奇怪了。问她: “你怎么突然这么说?” 宋筠说: “还不是看卢夫子的样子,有些感慨罢了。” 宋老太太也不知是嘲讽儿子呢,还是褒贬孙女呢,吐槽道: “你快别想那美事儿了。你爹要是有朝一日做到能影响储位的位置上,我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22章 去府城 [打赏加更2] 要说还是老太太狠,一句话,让在座的每个人都沉默了,宋念更是羞恼得很,运了运气,去书房了。 宋老太太哼了一声: “要儿子有什么用?他本事不够了,你替他发愁,本事太大,你还得担心被他玩脱了。筠姐儿啊,你那夫子也是可怜,你问问她,她有什么想从府城买的东西,我们帮她捎。” 宋筠还真没想到这一点,主要是她一直觉得,自家父子虽然落难了,却依然神通广大。吃喝用度,无一不精细,所以她也没有自不量力地提出来帮人家捎东西,万一是什么不对外销售的会员制店铺呢。 不过祖母既然提出来了,那她就去问一问吧。好歹是个心意。 也是巧了,卢夫子不需要宋筠帮他送信去,确真的有需要买的东西。 卢夫子配香用的香料没有了,而其中几样,在黎阳县没有卖的。虽然她受赵家供奉,也就是在吃住方面提提意见,别的地方,她也不好意思让人家费心。 正好宋筠要去府城,那就让她帮忙捎吧。宋筠恍然大悟,她就觉得,夫子前些日子常用的香突然不用了,改了个别的,她还以为是夫子又到了换香的时候,却没想到,是用完了。 宋筠接了卢夫子的需求单子,但也没说死一定能给她买回来,只说会帮她去那家香料铺子看看。 然后宋筠就又和她打听府城有什么好逛的地方,好吃的地方,最好是适合各年龄段女性的。 卢夫子自幼在府城长大,又颇有品味,自然刷刷刷几笔,给宋筠写了张单子,还标注了所在的位置。 万事俱备,宋筠只等家里人收拾好东西,就能去府城啦。 沈氏这几日一边指挥人收拾宅院,一边还要事无巨细地打点行囊,宋念则是亲自去拜访了两个儿子的夫子,和他们请了假告了罪又要了功课单子。 不过五六日功夫,宋家几口人就托付田富一家帮忙看宅子,然后带着各自贴身伺候的下人,踏上了去府城的旅途。 古代出门,其实一年四季都不好走,但若说最不好走的时候,就是夏季了。北方雨水不算充沛,就这也隔三差五湿漉漉的,使得路上的人都无精打采的。 宋策他们还好,少男少女的,火力壮,最多觉得潮湿的气候使得身上粘得慌,宋老太太却有些受不住了,一下雨,哪怕温度并不低,骨头缝里也酸溜溜的疼。 宋念都没功夫关心自家老娘的腿疼,实在是还有更要紧的事需要做,那就是想办法解决官路难走的问题。 魏朝承平不过八十年,政治是清明了些,基础建设却不怎么样,尤其是北方,经过数年征战,前朝鼎盛时期铺就的路已经破碎成了嵌在泥土里的小石子儿,再赶上下雨,马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连带着车上的人也晃晃悠悠。 宋老太太刚坐上车就抱怨上了: “哎呦,吃的饭都要被晃出来了,儿啊,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不这么颠簸?” 宋念领了命,就和特意雇的赶车人中的头头商量去了。这人姓陈,宋念一向叫他老陈,他是老手了,带着几个手下,做了不少年帮出远门的人家赶车的活计。 因着家中的李伯对这段路并不熟悉,而且到底是全家人出行,行李也多,为了保险起见,宋念还是特意雇了他们来。 自然的,像宋老太太这种受不住颠簸的老夫人,他见得多了,严格来说,宋家人还算好伺候的呢。 他把应对了无数大户人家女眷的法子提供给了宋念: “要说呢,完全解决的法子,这没有。但缓解一下倒是可以,那就是走慢一点。” 宋念没法子,只能同意了,总不能真让车里老的老小的小被晃悠病了吧。 好在这次赶路,并不太急,只沈氏有些忧心,主要是怕路上太慢到不了府城,得留宿野外。 这个担忧,被雇来的老陈解决了: “夫人不必担心,若是您怕今日留宿野外,那咱们就调整下速度,到驿站歇一天,明个儿到府城。” 宋筠闲着无聊,胡乱出着主意: “那您日后可以划分出几个套餐来,是尽快赶路啊,还是中等速度、争取当夜能入住驿站啊,又或者是照顾车上老幼、放慢速度。把每样套餐算计好大致时间,再分割不同价位,方便选择。” 她之所以想出这个主意,是因为速度放慢后,老陈就提出了加钱。这不是他坐地涨价,而是原本就是按时间收费的。 哪怕是这样,宋老太太也有些不情愿,觉得多了些支出,非要讲讲价才好。 也就是宋念想着这是自家提出的放慢速度,而且路上还要人家认路呢,犯不上为了多出的银钱而起了龌龊。 想必老陈做这个生意的路上,也会遇到类似的问题,那还不如条条框框和人家说清楚喽,省得路上产生嫌隙。 老陈欣然采纳了这个建议,其实他也是这么做的,只不过并没有明确地划分价格档次,以至于经常走了半路才由快变慢或由慢变快,到最后算钱的时候往往要争执起来。 上次宋筠随着王璞家的车子出行,虽然也有些行李,但跟他们这次比,已经算得上是轻车简行了。因此上次只是用了一天的路程,这次竟然用了两天。 他们中间还去官驿住了一晚上,也就是宋念有一个举人的身份,勉勉强强够得上资格,给自家人要了四间房。 就这样,驿丞还不住地提醒,说是再晚一些的时候,若是有官员要来,他们还得给人腾地方。 这就尴尬了,但还不能怪驿丞什么,毕竟这是应有之义,这个社会的阶级就是这么明确。而且说不好听的,驿丞还是个国家公务员呢,宋念只是个大龄考公人员。 能怎么办,忍了呗。因着这句提醒,宋家一家子晚上都没太睡好,生怕半夜被人叫起来。 好在,不年不节的,又不是进京述职的时候,没多少官员出差,顺利地让宋家人住了一晚上。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23章 终于到府城啦 第二天上路,宋念就有些,怎么说呢,有点羞愧,又有些忧虑,宋老太太是他亲娘,一看就看出来了,心知他因为昨天的事不痛快,只能安慰道: “得了,咱们老宋家上数三代,还在地里刨食呢,如今在县里,房也有了,产业也有了,你还成了举人,哪怕考不了进士,日子过得也很滋润了,好歹咱家的地是免税的,对吧?” 宋念能说什么?只能苦笑。不过心里已经下了决定。得想个法子来府城读书,无论是死皮赖脸地去向大儒求学,还是想法子寻个去府学读书的名额,总之不能再荒废下去了。 因着宋念心情不好,其他人也就有些沉默了,宋策和宋箴更是心有戚戚焉,说实话,在学院的时候,父亲是举人,已经是不错的起点了。 他们也一直觉得,举人身份是挺高的,最起码在县城,足以受到尊重了,连县令都得请自家爹去做参谋。 但一出了黎阳县,那可真是意识到了身份的差距,家里没有做官的,住官驿都得战战兢兢,生怕被赶走。 这么行了一路,直到下午,马车才终于接近了府城地城门,虽然还是在城门外,但附近却很热闹,大概也是夏天到了,村里人种的蔬果陆陆续续有成熟的,就都挑着担子来城里头卖了。 路上还有穿着粗麻布衣裳的力工在招揽客人,看到宋家好几辆马车,拉了不少行李,就觉得能做个生意,围了几个过来毛遂自荐。 宋家当然是不用了,不过老太太看其中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可怜,连身完整的衣服都没有,胸背上全是勒痕和擦伤的痕迹,起了恻隐之心,还是点了他,让他一会儿帮着搬东西。 不过是十几文钱的事儿,白给都没什么,谁也没反对,都好奇地拉开帘子,张望着府城的风景。 宋念把路引以及证明举人身份的文书递给了守城门的小兵,很顺利地被让进了城门。 宋家全家人上门做客,王家人的态度可比宋筠独个儿来的时候郑重得多,当然了,一大半都是看宋老太太的面子,这可是王璞亲舅母呢。 王璞特意来城门口等着,还带着儿子们,给足了老太太面子。 其实不过三四个月的功夫而已,王璞比宋筠上次见他的时候,王璞不仅瘦了,竟然还黑了。 看来那位觉得自己长大了、需要做些大事儿的小王爷,着实把王璞这个长史折腾得不轻。 宋筠不知道的是,王璞不单单是体力上的消耗,更多还是精神上的被折腾。如果他只是个普通的长史,才懒得跟着小王爷四处奔波呢,随他去呗,如果他做了出格的事,自有御史教他做人。 但他和晋王,不仅是王爷与长史的关系,所以才这么进退两难,不得不一步不错地看紧对方,生怕他搞什么幺蛾子。 不过,对着难得来做客的亲戚,王璞并没有说这些事,而是骑马在前面,引着车队往他家宅子走去,王纶和王纭则是一个宋老太太车旁跟她说话,另一个在车队后面帮忙看着行李。 他们一行人到了王家,李氏已经给准备好了要用的热水,以及一个很大的院子,让宋家人住。 奔波了整整两日,的确是有些疲惫,又是夏天,宋筠都觉得自己身上发臭了。 等着长辈们寒暄完,宋文就积极带着白芷去了给自己安排的房间。时间紧迫,一会儿还要吃晚饭,但她又很想洗个澡,所以只能让白芷自己收拾行李了。 等她洗完澡,白芷把行李收拾的也差不多了。就过来帮她擦拭头发,然后给她换上干净的衣服,边换边悄悄对她说: “我听说,最近王老爷家里气氛有些不对,好像是雅维小姐的婚事有点波折。” 宋筠神奇地看了她一眼,要知道,她可是个以白穗为榜样的人,从来不碎嘴子,怎么消息还这么灵通? 白芷羞涩地笑了一下: “上次来的时候,我和雅维小姐院子里的一个姐姐相处得不错,她告诉我的。” 看来这谨防下人随意吐露私事,真是门大学问啊,李氏已经是治家有方的了,有些下人的嘴还是不太管得住。 不过可能人家也觉得宋家算是自家人,要来小住,那早晚要知道的,也就没叮嘱下人们管紧嘴巴。 白芷擦完头发,就示意宋筠站起来,要给她擦拭身体并换上衣服。 宋筠前世是个去学校澡堂都恨不得挑人最少时候去的人,至于什么跟舍友互相搓背,那更是从来没做过。 但来了古代,她慢慢也就习惯有一个人帮自己换衣服、擦头发。主要是古代稍微正式或者华丽一些的衣服真的层次挺多的,头发又长,自己做的话,的确有一些不方便,既然有下人,那就用着呗。 宋筠收拾完了,就出了房间,想看看家里其他人进行到哪一步了。当然她也不会推门而入,就是在门外问一声而已。 宋策宋箴两兄弟收拾得最快,宋筠出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在院子里好奇的打量了。李氏给宋家人提供的这个院子,还有一个小小的池塘,里面有悠闲游动着的小鱼儿。 宋策和宋箴没养过什么宠物,看着就有些眼馋了。 虽然宋筠有一只小猫,但这猫性子也野,一旦不注意就跑外头浪迹天涯去了,有时候三四天才回来一趟。回来了,身上又有虱子了,别说宋策宋箴,就是宋筠这个亲娘,都有点嫌弃了。 宋筠这个当主人的,都只能隔三差五地和自己的宠物见上一面,更何况她的两个哥哥呢,很偶尔才见了几面。而且野猫的确警惕,到现在为止,也只许宋筠和白芷碰它,根本不许旁人靠近。 宋筠看两个哥哥喜欢池子里的鱼,说道: 你们回家也养上一池子,额……,我们家没池塘诶,那养在水缸里好了。” 宋策难得地翻了个白眼: “家里有你养的那只猫,怎么可能养鱼嘛。” 这倒也是,宋筠的那只猫,是真的来无影去无踪,水做的身子骨,哪里都溜得进去。卧房也好,厨房也罢,无论哪里放了鱼,只要被他闻到了腥味儿,就会溜过去吃了。 要是宋策和宋箴辛辛苦苦养大的鱼被吃了,那她可不知道该怎么赔偿了。 “不然养只鸟?” 狗肯定不成,宋老太太怕狗,乡下的狗,都是养来看家护院的,那叫一个凶,老太太小时候被咬了一次,之后虽然不至于见了就躲,却也完全不想在家里看到它们。 宋箴幽怨地看她一眼: “我怕你的猫吓唬我养的鸟。” 这就真的没法子了,宋筠只能抱歉地看着两个哥哥,养了不乖的猫主子,在哥哥们面前瞬间矮了一头。 ------题外话------ 如果没意外的话,今天还是加两更。中午和晚上。 南方回南天的时候,我们这里在倒春寒,说实话,我连热水袋都拿出来了。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24章 对土豆的安排 [月票加更] 等宋老太太和宋念夫妻都收拾好了,一家人才被王家的下人领着去了饭厅。 得知了王雅维婚事有些变动,宋筠进了饭厅,就一直偷摸打量李氏和王雅维的神色。 王雅维还好,她一惯比较平静,心理素质强大,还能心平气和地问宋筠: “你好像比上次来的时候长高了。” “是吗?” 宋筠瞪圆了眼睛,自从穿越,身高就是她永远的痛,习惯了平视看人,突然面对所有人都得仰着头,真的伤不起。 王雅维伸出纤细的手臂,在宋筠头上比了一下,笃定地说: “没错,就是长高了,好像还瘦了一些,天气太热食欲不好吗?” 宋筠傻乐,回答道: “也不是,我回去后不是去我姑父家读书了嘛,可能每天都在跑动,慢慢就瘦了下来。” 李氏的神情就没王雅维这么自然了,有些憔悴,话也不像之前那样,流利如滚珠,一串一串地往出说,还眉飞色舞的。 而是心不在焉地和宋老太太以及沈氏交流几句,就突然想起来还有些话没嘱咐后厨,连忙道歉离开。 把宋家婆媳俩都整懵了,如果不是自来了王家,处处都准备得周到体贴,她们都快要以为自己不受欢迎了。 好在王雅维及时替母亲打起了圆场,才没让老太太闷闷不乐起来。 因着两家心里都存着事儿,所以哪怕宴席很丰盛,大家也尽快吃完,等着吃过饭,上了茶水,仆人们都退下了,宋念才让墨竹带着王家的下人,去把装在箱子里的土豆拿了过来。 七八十斤土豆,听着不算多,全摆在面前,还是挺惊人的。 王璞谨慎的问了问宋念已经在信上写过的情况,尤其是每株的收成,似乎是生怕宋念撒了谎。 宋念也没生气,详细说了一遍,还让白穗拿着她写的本子讲解了一番,主要是她处于半文盲的状态,很多字不太认识,只能用自己能看懂的方式记录了一下。 白穗讲完,王璞就问: “你们吃了?” 宋念点头,然后就对上了表哥极不赞同的目光。 好吧,的确有点鲁莽,事实上,吃完的当天晚上,他就有些后怕了,虽然暂时没毒,但万一是之后发作的呢?或者是慢性毒呢?所以他就没再让家里人吃了。 哪怕宋家人没事儿,王璞也不会莽到就这么拿来当粮种对待,而是提出来要找些大夫,让他们帮着验证一下毒性。 宋筠这才想起来了什么,补充道: “卖给我的胡商说,这东西生吃和发芽以后吃都有些毒性。” 王璞点头,暗暗记下来这一点,等着大夫们过来后,让他们特意检查一下生吃和发芽后再吃的毒性。 宋筠知道,面对新的物种,验明毒性是应有之义,她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做实验嘛,肯定是要费些土豆的。要知道自从自家老爹知道了产量后,都不许他们吃了,可如今为了验明毒性,总是要分给大夫们一部分的。这样一来,能种出来的土豆就更少了。 王璞问明白保存的方法后,就把剩下的土豆收入了干燥库房内。一旦这些土豆真的可以食用,并且食用后没有什么毒性的话,那就要试着种植了,种子一定得保管好。 第二日一早,宋筠迷迷糊糊被叫起来,正想着是不是该去外祖家了,突然想起来,反正都要找大夫,那完全可以找她外祖父啊,不管怎样,能被官员认可他们的医术,对普通大夫来说,总是种荣耀吧。 她怕来不及,就直接跑过去找沈氏说: “娘!表伯父要找大夫,完全可以找外祖父他们啊!” 宋念正嘴角噙笑地弯腰给沈氏画眉,被宋筠这句话一吓,手抖了一下,沈氏的眉毛上就出现一道弯曲的棕色线条。 沈氏都来不及考虑自己的妆容,就默默地在宋筠的注视下红了脸,宋念也转过身,像被呛到一样地疯狂咳嗽,脸也通红。 宋筠撇撇嘴,这含蓄又害羞的古人啊,前世她见过一些小情侣,在公共场合都快缠成连体婴了,人家也没害羞啊。 她装作没注意的样子,重复了一遍: “娘,可以让表伯父找外祖父他们来验明毒性的。” 沈氏看宋筠神色如常,就觉得她肯定是不懂的,也缓了过来,用手摸了摸脸,确认不太烫了,才回答: “还用你提啊?你表伯父肯定会找。要知道你外祖母还给你表伯母看过病呢。” 既然是这样,宋筠就放心了。反正种土豆的好处都要分出去,那肯定是多往亲戚家里捞啊。 必须说,王璞真的是一个很重情义的人,连表弟的岳父母家他都照顾到了。土豆的功劳,分一些给他,倒也不算冤枉。 古代有没有什么精密的化学仪器,不能微观地分析土豆内的微量元素、物质组成。 大夫们也不过是像宋家做的那样,找来各种小动物试吃,什么鸡鸭猪鼠兔,最后甚至还争得了王璞的同意,用了他家一匹马去试验。 确定没有太大问题后,大夫们才试着自己吃了。虽然宋筠很确定土豆是可以食用的,甚至自家也都吃了,但是看到完全不了解土豆的大夫们不介意以身试“毒”,她还是有些动容。 目前没有发芽的土豆,所以他们只尝试了生熟两种吃饭。生吃的确会引来些许不适,倒也不算太糟糕,注意一些就好。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25章 王璞和宋念的考量 [打赏加更] 事实上,如今人们常吃的很多食物,不是外皮有毒,就是未煮熟的有毒,还不是都被食用了?这样庞大的人口,如果吃东西挑三拣四,还真养不活。相对而言,土豆已经是问题很小的食物了。 不过几日功夫,大夫们的反馈就摆到了王璞的案前。 王璞大喜,给忙碌了好几天又冒着风险试吃的大夫们封上了厚厚的红包,自然,也得多嘱咐一句,不能外泄。 对这一点,王璞不是太担心,他找来的,基本都是世代为医的家族的话事人,原本医者就最容易接触各家密辛了,如果再管不住嘴,那也保不住家业。 即使他们难免各有各交好的官场势力,但也只是借势而已,犯不上为了别人的仕途毁了自家的名声。所以这些大夫都很坦荡地答应了。 送走大夫们,王璞坐在书房思考: 能吃,产量大,而且既然在黎阳县能种,那北方多数的中等田地应该都可以种,最多是产量有些区别而已,即使产量砍一半,也算难得了。土豆献上去,他敢保证,绝对比之前那些官员献的粮种更好推广。 既然值得为它筹谋一番,那么,如何分润利益呢?王璞陷入了和宋念一样的纠结,甚至更加纠结了,宋念只要推给他这个做表哥的就成,王璞可没人可推了,只能列个名单挨个考虑。 而且他还得考虑,这事儿该不该让晋王分一杯羹。 不分吧,自己是王府长史,王府中凡有什么事都要由他代王爷受过的,若是晋州府发现了粮种,却和王府一点关系都没有,会不会有人以“晋王不关注百姓生计、不关注农事”为由而弹劾? 这也不是不可能,若不是京中实在难待,晋王当年不过十岁左右,又何必远离父母急着跑来封地呢? 要知道,贵妃生的大皇子,如今都小三十岁了,封地光给他送税赋和出产的珍品都送了近二十年了,他不还是在京中盘踞? 可见晋王好好的一个皇子,在京中过得有多战战兢兢。 可分吧,他又担心让京里觉得他真的和晋王连成一体了,毕竟他家和晋王已经有那层关系了,他再把这样的功绩分给晋王,是生怕不往死了得罪京中那两位狗咬狗的王爷吗? 原谅他不得不这么说,实在是他当年也被逼站队过,天知道他那时候只是个没什么根基的新进进士,站队,不过是被推出去当炮灰而已。 如果不是晋王实在是上位的机会渺茫,他真的想支持晋王了,好歹这小王爷别的不说,如今的确没什么太大问题,还试图关心百姓的生活。 王璞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自家的情况,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分晋王点好处,好歹挂个名呢。 在纸上增增减减地列了个名单,其中赫然有黎阳县的县令、唐府尊、晋王,还有其余几位在晋州府分管农事的官员。 他准备先偷摸种一到两茬,好歹留出一部分做王宋两家的留种,不然献上去,他们可一点儿都没了。 然后再分些种子给名单上的人员,让他们尽量在其它县城种植,最后汇总一下产量,这样上折子,才真实可信。 其实也是他的一点私心,拉的势力多了,这份功劳,才不会被京里有意打压弟弟出头的两位皇子给压下去。 王璞把宋念叫来,这样那样地说了一通,询问他的意见。 宋念哪有什么意见,只要自家能有好处就成,直接被授官他是不指望了,这要是个普通农户献粮种,估计给点银子也就打发了。 也就是他有个好表哥,折子上还能带他一笔,府城的官员们也得记他这个功劳。 宋念已经盘算好了他要什么奖励了,之所以如今就想好了,是因为他知道,一旦此事做成,那些被表哥拉进来分好处的官员,多少都得给他些补偿。 他开始详细地对表哥说: “表哥,你看这样成不成,最好给我一个府学名额,给我家一个府城的宅子,给我们筠姐儿一个明文的嘉奖,如果可以的话,再来点金银珠宝,那也差不多了。” 王璞一言难尽地听他说了一长串,只能安抚道: “朝廷那里是什么意思,我不能保证,但是府城这里,我会尽量帮你和他们争取的。就是筠姐儿那个,有点难,你知道的,虽然是她发现的,可她太小,又是女孩,朝廷大概率会推恩到父兄身上。” 宋念其实已经猜到了,也没多说什么,反正到时候得了金银珠宝,也可以给自家闺女,除了名声上没嘉奖那么好听,其实用处更大呢。 王家在府城的根基浅,所以王璞手里,并没有很合适的庄子,但李氏的陪嫁中却有一处庄子,恰好在城郊,而且用的也都签了卖身契的下人,倒是很合适。 宋念唯一有些疑虑的,是李家的庄子会不会有下人透露给李家人知道? 防人之心不可无,要知道李家在府城的姻亲也不少,一旦透露出去,难保不会有人有想法,到时候,他们两家连第一个发现的优势都被削弱了。 王璞像是知道了宋念的想法,安慰道: “你放心,其实除了一个管事以及几个下人,旁的都是我们成婚后买的。更何况你表嫂陪嫁来的下人,其实卖身契也都在她手上。更没什么至亲在李家,都是一家子一起陪嫁来的,他们知道应该维护哪家的利益。” ------题外话------ 唉,已经被榨干,明天恐怕就加不了两章了,我得缓一缓。最近的推荐票突然多了一些,所以这是,看书的人也多了? 第126章 闲暇时的娱乐活动 土豆的事已经解决了,最起码对宋筠他们来说是这样,至于宋念,每日忙忙碌碌地跟着王璞进进出出地,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不知宋筠不晓得,宋老太太也是一头雾水,尤其是她想着,都来了府城了,总得一家子去亲家沈家那里拜访一下吧。 一开始呢,老太太也没主动提,她想着儿媳妇总是希望回娘家的,那她就得矜持着点儿,不能显得太上赶着。 但一连在王家住了五六天,宋念还是早晨出去晚上回来,老太太不急也得急了,生怕让沈家误会了什么。 然后就去找了自家儿子: “你能不能上点儿心,就忙成这样?抽个空也得去趟你岳父家吧,不然我们家成什么人了。” 宋念真不知道自家老娘是因为这事儿特意拦在路上,似乎生怕沈氏知道一样,但他其实心中有数,一边用手轻轻揽住自家亲娘的肩膀,带着她往回走,一边解释道: “娘,过几日就去了。而且您儿媳妇呀,也知道我最近在忙什么,她没生气。” 老太太晕晕乎乎地被送了回去,还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她知道就成,别因为这个闹矛盾,不值当。” 回去坐了一会儿,喝了口水,老太太才像是想起了什么,愤愤地锤了下桌子: “好你个不孝子,我儿媳妇知道忙什么,我为什么不知道?” 几乎是差不多的时间,其实宋筠也在问沈氏: “娘,我爹到底在忙什么?不是说好了一起在府城逛一逛,去趟外祖家,他怎么一直脱离集体行动?” 沈氏正在缝衣服,看样式,是成年男人的,宋筠没太当回事,自家亲娘,除了给丈夫缝衣服,也就是给父亲缝了。 沈氏听了这话,手顿了顿,含糊地说: “你爹最近在做件要紧的事儿,等出了结果,我们就可以去外祖家了。” 好叭,又是夫妻俩之间的小秘密,宋筠什么也没问出来,只能铩羽而归,既然还要在王家住几天,那她还是去找王雅维玩吧。 王雅维最近在有一搭没一搭地绣嫁衣,看她做事的拖沓程度,好像婚事的确有点问题,但她还一直在绣,就让宋筠有点看不懂了。 不过这不影响她去蹭王雅维的书房,因为里面不仅有表姐搜集的杂记游记,还有一些古代的小游戏,比如各种棋、九连环、精致小巧得也不知道能不能放起来的风筝,甚至还有几枚玲珑剔透的骰子。 这里面,除了骰子和风筝她还算熟悉,围棋象棋她真的不太会,倒是五子棋还可以,王雅维绣一会儿嫁衣,就跑来和宋筠玩,说是玩,其实也是教她。 不过,教了几次,王雅维就说笑道: “表妹真是心思澄明,一望便知啊。” 宋筠椒脸僵了,这不就是说我没心眼儿,下棋一点谋划都没有的意思嘛。 开玩笑,前世她和舍友打扑克,十次能赢七次好么,什么斗地主、24点、炸金花,她通通都可以! 为了挣个面子,她从宋箴那里把自制的扑克牌要了过来,这是坐车时她拿出来打发时间的,后来就被宋箴要走了,因为做工着实一般,她也没不舍得,就给他了。 宋箴听说要打扑克,也拉着哥哥过来了,然后一个待嫁的少女,仨小屁孩,在王雅维的书房里玩得昏天黑地,满面纸条,还伴随着怪叫、叹息、懊悔的声音,真是傻子都知道他们不做好事了。 这么玩了三天,李氏终于看不下去了,她和沈氏还不一样,哪怕性格比较利索精明,到底是从小在读书人家长大,又嫁了个读书人家,这种偏向赌博性质的游戏,她不太看得过眼,忍了又忍,直接把打扑克的小团体拆了。 她釜底抽薪地对沈氏说: “我家二儿子,你也知道,随他们外祖父读书呢,那里不同年龄的小郎君都有,管得也不算严格,更多是给他们提供个地方读书,交流想法。” 沈氏一开始不太懂,毕竟她也没想着让俩儿子蹭课去,都来府城了,那就让他们休息几天呗。 李氏继续加码: “不瞒弟妹,我爹那里,也有一些和策哥儿箴哥儿差不多大的小郎君,你如果愿意,那我就让二郎把表弟带过去,也不说学多少东西吧,好歹让他们在府城交几个朋友。” 想到丈夫这几日在筹谋的事情,沈氏也动心了,不过她还是客气地问了一句: “会不会太打扰老人家?表嫂也知道,我这大儿子还好,二儿子实在有点淘气。” “不会不会,我爹的性子也不古板,最喜欢活泼的小郎君了。” 然后宋筠的两个哥哥就被打包扔到李家了。 宋筠还没意识到表伯母的意思,只觉得俩哥哥真的惨。众所周知,读书时最可怕的,就是在父母的熟人那里读书,任何表现都在父母的眼皮子底下被密切观察,在县里也就罢了,来府城过暑假,又被押去参加课外班了,课外班竟然也是熟人开的,离谱。 王雅维猜到是他们这几日玩得有些嚣张所以被警告了,也就不带着宋筠继续玩了,转而又回到了教她做针线的正规上。 说实话,做针线,宋筠的确不太感兴趣,但做针线前后对手部的保养工作,她还是挺感兴趣的。 用王雅维的话说就是: “做刺绣,手常接触各式布料和绣线,手就一定要确保双手光滑细腻,足够灵敏,不然会毁了作品的。” 然后宋筠就每日跟着王雅维花一刻钟去给手细细地做保养,尤其是关节处和指尖,还要做手指操,做完了,绣上两笔,继续做保养。 宋筠跟着做了几天,就意识到了: “表姐,你这不是为了做刺绣吧,就是纯粹为了保养手而已啊。” “哈哈,你这么说倒也没错,自我的夫子教了我这个方法,我就一直很喜欢,而且,你不觉得每次保养完手,心情就很好吗?” 宋筠心想,这不就是现代女孩子做美甲的快乐吗?当时真的是饭店里有个做美甲的服务,都能吸引到不少人去吃饭。看来这样的爱好,真是古今通用啊。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27章 宋念要拜师 在宋策宋箴和李家的那些学生逐渐熟悉、宋筠也从每日的手部保养找到乐趣,甚至把宋老太太和沈氏都拉来做保养的时候,宋念那边一直在忙的事儿,也有了结果了。 王璞是想着,表弟来都来了,而且经过他的考教,这几年学问也扎实了,拿得出手了,那就给他多引荐几个在府城名声不错的退休老干部或者资深的教育工作者,让人家看看他的能力。 万一有哪个老爷子闲来无事,愿意收他做个弟子,哪怕只是允许他偶尔去请教也好,说不定都不用等土豆被献上去,就可以把表弟塞入府学了。 之所以以王璞的职位迟迟没给宋念安排进府学,倒不是有多难进,不过是王府从业人员在府城的官场有点尴尬,简直就跟嫁了人的小媳妇似的,婆家娘家都拿你当外人,可不就得谨慎小心过日子。 王璞不便为了这种事插手府学,宋念也不好意思为难表哥,再加上前些年有妻有子的,他舍不得跑府城一个人过日子,所以迟迟没有去。 如今因为种种原因,宋念决心来府城读书,那王璞肯定得帮他一把了。 好在结果还不错,宋念不能说惊才绝艳吧,倒也比较踏实,该学的都学了,就差个老师去提点一二,再多加练习,那考个二三甲,做个中下层官员,还是挺有戏的。 恰好有个退休老翰林,姓郑,官场规则玩不太转,一辈子都埋首故纸堆。如今致仕了,但后代还没太大出息,不足以撑起门楣,一把岁数的老爷子了,难免要多筹谋一些。 更何况,郑翰林发现,以他家的经济情况,在京城租房子有点住不起,带着一家人回府城,也只能蜗居在他发家前住的院子里,就很没有退休老干部的派头。 综合考虑,他决定找个学生。他需要一个有可能出头的学生以后照拂他儿孙,最好能撑到后代有出息的那天。 而宋念呢,知道如今党争参杂着储位之争,那叫一个混乱,也不想去烧那些有政治立场的人的热灶,尤其是人家的热灶也不太需要宋念去烧。 双方都有意愿,见了几面,就学问、生活理念、人生目标等进行了深入的交流,很快就达成一致了。 在宋老太太和宋筠沉迷做手部护理无法自拔的时候,就被告知了这么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宋念不仅在府城找了老师,还是个翰林! 说实话,在普通老百姓心里,最熟悉的官员,除了息息相关的本地县令、职位最高的丞相、运气好到被无数人羡慕的国舅爷和驸马,那就是翰林了。 毕竟常规戏文里,只要是男主角是读书人,最后都有一个高中状元,入职翰林院,迎娶娇妻美妾的完美结局。甚至作为反派人物的陈世美,都有个翰林编修的职务。 所以在宋老太太心里,翰林比大外甥这个王府长史还要了不起,她听了宋念未来老师的身份,深觉老宋家祖坟冒了青烟,简直都要喜极而泣了。 宋筠虽然看过不少古代背景的,知道一个一辈子都在翰林院的人,大概率是不太受重用的官员,但是对他们家的身份来说,翰林也是高攀了好么。 现实中可没那么多寒门子弟十几岁就被宰相看中,又教读书又送闺女的,更多是上层圈子里互相提携和分配利益。 宋念这么多年都只能在黎阳县独自学习,隔段日子给表哥写信请教,就可见宋家这样的人家,想找个进士当老师,有多难了。 对这次拜师,宋家都很重视,哪怕成年人拜师,已经不需要像小孩子入学那样礼仪繁复,但最起码,宋老太太作为宋念的亲娘,是得去一趟的。 老太太都去了,别人也没什么事,干脆一起去认认门呗。最后决定,全家都上门拜访的。 宋念歉意地看了眼妻子,似乎是在说,去岳父家又得推迟了。 沈氏很能理解,毕竟前途更要紧,而且如果丈夫长期在府城,他们肯定也是要搬来的,到时候和娘家在一个地方,还怕没机会去吗? 李氏听说了宋念拜师,也觉得是个大喜事儿,不然亲戚们中就自家夫君一个人出了头,难免有些孤木难支。 她很贴心地替他准备好了拜师礼,古礼是六样,芹菜、红豆、红枣、莲子、桂圆、肉干,都不值什么钱,但各有寓意,为表示郑重,是一定要有的。 但只准备古礼那就是傻子了,旁的也得添几样,不用太贵重,更不能显得太生分,投其所好最好。 最后,王璞赞助了一套前朝某大儒的手迹,其实这属于对方早期作品,学术价值不算高,但这大儒姓郑,恰好也是晋州府人,人生前期经历和郑翰林有些相似,都是官场不太得意,不过人家回乡著书立说,开办书院,最后成为一代大儒。 你瞧,文人拍马屁都这么文雅,要是宋筠,大概只会说一句“啊,您这么厉害,一定也能名留青史呢呢。” 而王璞送本书,肯定是比宋筠那么说要更好看了。 更何况,读书人嘛,尤其是此生最得意的就是考下进士那一天的读书人,你祝他“大富大贵”“官运亨通”,他会觉得这是在玷污他的清名。 相反啦,你如果说他和某个不慕名利的名人很像,那他就觉得你是在夸赞他。甚至觉得你和他心意相通。 沈氏前几日被宋筠看到的、正在缝的衣服,其实也是给郑翰林做的。左右如今的衣服都是宽袍广袖,而且老人难免有个驼背、发胖之类的问题,那么尺寸大致合适就可以,不用太准确。 就宋念所说,郑翰林旁的不太在意,尤为爱美食,是个是个偏爱民间小吃的老饕,难免有点小肚子。沈氏还心细地把腰围放宽了一些,衣服的前摆比后摆做长了一些,想必穿上就很舒服了。 有衣服,有书,宋筠又以单身……不是不是,是弹琴几月的手速,做了个奶油蛋糕,再加上几样瓜果,那就差不多了。毕竟这只是个心意。还是要交束脩的。 ------题外话------ 今天我们这里天气超好,可惜不能出去玩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28 郑家的情况 准备正式去郑家拜访的前一天,宋念紧急把家里人叫过来,给他们科普一下郑家的家庭情况,省得去了抓瞎。 郑翰林有二女一子,女儿都嫁出去了,一个嫁到了府城,一个嫁到了京城。 嫁到府城的,是大女儿,那个时候郑翰林还没中进士,女儿只嫁到了普通小富之家,日子过得还算平顺。 而且她的公公和赵雁林原配白氏的外祖家还是堂兄弟,也就是说,勉勉强强和宋家有个名义上的亲戚关系。不得不说,府城也是够小的了,兜兜转转全是熟人。 小女儿嫁人的时候,郑翰林已经当了官,所以她嫁到了京城的一个小官之家,如今不在府城,怕是日后也很难回来,不在宋家人近期打交道的范畴之内。 郑翰林的儿子是最小的孩子,比宋念的年龄还小一些,如今不过是二十八九。去年刚刚考上秀才,就石破天惊地对着家里人宣布,他自觉不是读书的料,不会再考了。 其实以宋筠在现代的经历,的确有人不开读书的窍,或者是真的对某方面的知识很不感兴趣,那学其他方面也是可以的。 但古代的晋升之阶实在是太窄了,无论你想从事法律工作、财务工作、建筑设计工作还是宣传工作,都得从科举开始学。而且两代出不了头,就被打回原形了。 郑翰林拗不过儿子,却又不舍得子孙后代都做了普通百姓,这才急着想找个学生,他是愿意倾囊享受的,但也希望学生可以帮他照看一下孙辈。 宋筠好奇地问: “那难道没有其他读书人想拜他为师吗?翰林应该很有学问吧,家里的书估计也多。” 宋老太太很敏感地扭头: “什么意思,你觉得你爹不够格被收为学生?” 啊,这老太太,自从得知了郑翰林答应做宋念先生后,她就很患得患失,恨不得立刻按头他们写个契约。 “祖母,您不能这么过河拆桥啊,我为了给我爹准备送先生的礼物,现在手腕都还疼呢。” 宋念一手去握老娘的手,一手去摸女儿的头发,把她们安抚住,才解释道: “其实筠姐儿说得也没错,的确不少人想拜他为师,也不乏学问比我好的,不知道为什么,他都没收。” 其实宋筠觉得,自家这爹,不是那么符合被称颂的文人形象,没那么无私、甘于清贫、一心只读圣贤书,不过可能郑翰林就好这一口,毕竟他也是个为儿孙百般筹谋的人,应该不会过于书呆子。 沈氏比较好奇的是: “那郑师弟家里有孩子吗?” “有,有个八岁的女儿。还有个三岁的儿子。” 那给小孩子的见面礼也得准备了。 一切都安排好了的第二天,宋家一家人才穿戴的整整齐齐地出了门。 这一次王璞就没有跟着去了,前几日他带着训练东奔西跑,已经堆了些公务没做了,如今基本尘埃落定,也不用他手把手地带着了。 好在宋念跑了几趟已经认得路了,王家还特意派了马车送他们,就更不担心了。 郑翰林家倒是没有住在王璞家附近的官宦一条街里,反而是在市井之中住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据说这是郑翰林考上进士之前住的地方,也算是他们家的老宅吧。 由此可见对方的确是挺两袖清风的,做了一辈子官,最后还是回了老宅住着。 好在院子虽然不大。但郑家常住人口也不多。也就是一对老夫妻,还有他们儿子一家。正经主人不过八口,也不算拥挤。 马车驶到了一个巷子口,就进不去了。巷子口有摆摊卖水饮的老婆婆,还有摆摊卖瓜果的婶子大娘,都悠然自得地坐在巷口的台阶上,说着闲话,时不时看一眼自家的摊位,半点都不觉得该为马车让路,哪怕这马车,一看就是有品级的官员家里才能用的,她们依然没有畏惧的表情。 府城人民,的确是比普通县城的百姓见识更广,也更不怕达官贵族,由此可见,如今的唐府尊和晋王,的确表现得还可以,不至于让百姓惧怕有权势之人。 宋念一家只好让车夫把马车赶回去,他们一家拎着礼物徒步走进去。 卖水饮的老婆婆,是个热心肠。还和宋念他们搭话: “哎呦!我见了你好几次了,是来和郑小狗儿求学的吧?怎么样,他收你了吗?” 郑小狗儿?郑翰林! 宋家人都有那么点尴尬,还没拜师呢,就听了先生的乳名,或者说诨名,瞬间无法直视一会儿的拜师仪式了。 宋念含糊地回答了老婆婆: “大娘,您和郑翰林认识哈,我刚被他收为弟子了,这不,今天带着家里人来拜师。” “认识,他小时候总追着我弟弟玩,还得叫我一句阿姐呢。” 那就难怪了,郑翰林从小在这里长大。难免有从他穿着开裆裤起就看着他长大的老人,在人家眼里,他就是做了再大的官,也是当年的那个小孩子。 宋老太太一开始还有点嘟囔着说: “这老婆子,在巷子口卖东西,多影响马车进出啊。” 听了对方这话,也没意见了,还特意花了十几文钱,买了碗杏仁饮子,味道其实一般,磨得不够细腻,几个人一人一口分完了。 宋老太太边喝饮子,边和老婆婆打听郑翰林的性格喜好,可对方只是天马行空地念叨: “郑二狗儿考上进士,可风光了,还立了牌坊,人家都说我们巷子,是进士巷。你瞧见没?进士牌坊,当年可多富户想来我们这里买房子了。” 对面卖瓜果的婶子笑着说: “老太太,您可别听她念叨了,她这两年呀,有些糊涂了。” 宋老太太悻悻地走开了。 和这位老婆婆说完话,一家人继续大包小包地往里走,巷子里的第三户人家,就是郑家了。 门上贴的门神相,已经有些褪色了,这也难怪,据说今年府城多雨,再好的颜料也经不住这么风吹雨淋的。大门也显得有些破败,总之,不像是因为在京城做过官的老大人住的房子,就很像一处普普通通的民宅,还是就不修缮的那种。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29章 拜师 郑翰林家的人还挺有生活情趣。外面看着不起眼,院里却显得颇为雅致,尤其是在这样热的夏天,墙角种了几竿修竹,院中间小小的假山半隐半现在几样长得热烈又茁壮的绿植之中,带来隐隐的清香,让人觉得热气即使进了这个院子,都会绕了一圈散开。 来接待的是郑翰林的儿子,也就是宋念的未来师弟,叫郑茂,大概是决意摆脱掉了看不到头的科考之路,他显得潇洒又轻松,一路都在叭叭叭地说个不停,全然不似宋家人隐隐透露出的紧张神色。 郑茂说话直白又热情,夸宋念是“我爹等了多半辈子等来的学生”,又赞宋策宋箴“这俩侄儿,一看也是读书的好苗子”,对着宋筠,他肯定没法提学习了,就说宋筠“灵秀可爱”,又让宋筠去了和他女儿一起玩。 夸了一圈,他又说宋老太太和沈氏“有福气”,“等着师兄给您挣诰命吧”,把老太太说得直乐,连沈氏都露出了一抹笑意。 倒不是没有其他读书人夸过宋念父子三人读书好,但很多人都是比较含蓄的。像宋念的一些朋友,偶尔来家里,对着长辈也得说几句好听话吧,但是人家一句话恨不得用八个典故,华丽丽地让老太太听晕乎了。 倒是郑茂这样的说话方式,除了被夸的人略觉得羞耻,别人听了都挺开心的。 好在郑家院子并不大,又走了几步就到了正厅。 正墙上挂着没有落款的鱼戏荷叶图,倒是应景,大概率是郑家人自己画的。墙角的高几上摆着一支青色的细颈花瓶,斜斜地探出一支腊梅来。 宋筠疑惑,她怎么记得腊梅是冬天开的,不是有那么一句诗“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吗? 她忍不住探头又看了几眼,就有个小姑娘的声音插了进来: “这是干花,就是保存得比较好,所以显得像新鲜的。” “真厉害啊,”宋筠感慨,扭头一看,是个比她高一个头的女孩子,对方见宋筠看过来了,自我介绍道: “我叫郑梅,妹妹就是阿筠吧?我们的名字很有缘分,你是竹,我是梅,我还有个表姐是兰,再来一个菊,我们就能凑个四君子了。” “阿梅,你快甭拉着妹妹听你说那些歪理了。好孩子,别在门口站着,快进来吧,你要是喜欢这梅花,一会儿送你几株,年前我们做了不少呢。” 宋筠回头看,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妇人,很明显是郑茂的妻子了,她连忙行了个礼,口唤“叔母”。 宋筠这次不乱散发好奇心了,被郑夫人拉着走了几步,在小绣墩上坐下了,她左右用余光扫了眼,好家伙,光郑家人就坐了十一个人,这还不算被祖母抱在怀里的那个郑梅的弟弟呢。 郑翰林对收徒这么挑剔,宋念竟然是他正式收的第一个徒弟,说不定还是唯一一个呢。所以郑家人也都挺郑重的,外嫁的大女儿一家回来了,连说话还有些哼哼唧唧的两岁小孙子也被抱了出来,围观祖父收徒。 因为宋念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大儿子宋策都该拜师了,所以郑翰林对拜师的礼仪并没有强求,不至于像对待新入学的蒙童那样,每个步骤都做完。 郑翰林只是让宋念拜了孔子像,又给他奉了茶,然后他就从放在一旁的盒子里拿出了几本书,说是他当年科举时做的批注。 宋念也很上道地把他给先生准备的礼物恭恭敬敬地双手举过头顶,递了过去,然后就算正式拜完师了。 双方都挺重视这次仪式的,谁也没掉链子,所以等着最后一个步骤完成,大家都是轻轻松了口气,然后才有心情说笑起来。 郑老夫人让外孙去招待宋策兄弟两个,又让郑梅和她表姐陈兰英去招待宋筠,他们大人们好坐在一处说说话。 于是宋筠就被带到了郑梅的闺房,她是随着父母住的,没那么多房子供她单独设个书房,因此书案也摆在卧房内,倚墙的书架上只摆了十几本书,看着都是簇新的,倒是桌上凌乱地铺了几张纸,还有潦草的写字痕迹。 郑梅顺着宋筠的目光望过去,连忙收拾起来,一边收拾还一边解释: “我最近看了我祖父的一本讲算学的书,觉得挺有趣的,就试着做了做。妹妹喜欢看什么书?” “我喜欢看游记,比较容易看懂。” 陈兰英可不想参与这种话题,连忙摆手: “都别问我,我这人一看书就头疼得不行。” 郑梅补充道: “我表姐刺绣做得很好,她正跟锦绣坊的薛绣娘学手艺呢。” 郑梅看宋筠一脸懵懂,才想到她不是府城人,不太了解,又补充了一句: “薛绣娘被称一句大师也不为过了,不过据说这是她祖母传给她的手艺,可惜她还没完全学会,所以只让别人叫她绣娘。不过府城的权贵人家,是很认她的能耐的,一副中等尺寸的绣图,能卖个七八百两了。” 说薛绣娘技艺多精湛,宋筠不太懂,但说到价格,宋筠就瞬间明白了。七八百两,哪怕是权贵人家,也不会轻易出这么一笔钱,就为了买幅绣图,可见薛绣娘的确挺了不得。 宋筠只能感慨: “可见兰英姐姐也很有天赋,不像我,到现在还没开始学呢。” 郑梅心有戚戚焉地握住了宋筠的手: “我倒是学了点儿,但我娘实在受不了我笨手笨脚的了,干脆不教了。然后祖父就说,如果学不好做针线,那就学算账吧,以后好好打理嫁妆,就可以多买个丫鬟帮我做了。” 这好像是宋筠定的目标来着,宋筠瞬间觉得这个小姐姐很亲切了,原来大家都是准备努力挣钱把活计分派给下人的类型啊。 陈兰英比宋筠她们年龄都大一些,已经十三岁了,所以很明白,她和表妹她们是不同的,她家只有两三个下人,却足足有二十多个主子,以后家里不见得有钱给她买丫鬟陪嫁,那只能自己学了。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30章 竟然要被考校 宋家是上午来拜访的,经过拜师礼,再坐了一会儿,也就到中午了,郑翰林肯定是要留饭的。 宋念也不客气,在古代,拜过师的先生的的话语权,有时候是比父亲还大的。也有一些师父,对徒弟比对子女更好,毕竟某种意义上来讲,徒弟是他们事业和理想的延续。 郑翰林和宋念倒不至于亲密成这样,但在先生家吃顿饭还是不需要见外的。 郑翰林家仆从并不多,甚至都没厨娘,那做饭就得是郑老夫人带着女儿、儿媳妇去做了,别人还能站着看不成? 所以宋老太太也带着沈氏去帮忙了,好在她们只打了下手,倒是让宋筠品尝了一下郑家的伙食。 必须说,能在多数文人清瘦挺拔以显清廉的时候,把郑翰林喂成一个白胖的老头儿,郑家女眷的手艺还是不错的,没有用什么名贵的食材,味道却很好。 吃过正餐,甚至还有一碗加了桂花的酒酿圆子,话说这不是南方的吃法吗?反正宋筠自穿过来,还没见过这种吃法,倒是挺香甜的。 用过饭,郑翰林闲来无事,带着新收的徒弟和自家儿子去了书房,没一会儿,又把宋策宋箴叫过去了,要考校学问他们的学问,后来听说宋筠也读了书,又把她也加进去了。 宋筠心想,真是感谢古代没有“无领导小组讨论”这么个说法,不然她真的要羞耻到想钻地缝了。 想想吧,在一群最低文凭是秀才的高材生面前,她背古文、做翻译也就算了,如果兄妹三个还得被给定题目、进行讨论、发表意见,那真是有些班门弄斧了。 哪怕是这样,宋筠这现代人的思维方式,以及被“百家讲坛”之类的节目塑造的对儒学的看法,还是不自觉流露了出来。 然后郑翰林父子就目光炯炯地看向了宋念,似乎是在怀疑他的价值观。 好在宋筠也接受了卢夫子一段时间教育,还是尽量圆了回来,左右只是个刚读书没多久的小娘子,他们也没多说什么。 好不容易结束了只有长辈们高兴、宋策兄妹三人都很受伤的拜师宴,一家人终于选择向郑家告辞了。 路过摆摊的老婆婆那里,宋老太太心情一好,又花了十几文,买了碗饮子,这次买的是桂花饮,闻起来倒是挺香,味道依然一般,不过依然不值这个价。要知道,黎阳县集市里卖的最好的酸梅汤,一碗只要五文钱,比这好喝多了。 坐在车上,宋老太太还碎碎念: “她真的不是在坑我吗?还是府城的东西就是这般贵?” 宋念在席上喝了些水酒,要敬先生,敬姐夫,郑茂也插了一脚,要敬师兄,绕来绕去,宋念就有些喝多了,在郑家还强忍着不表现出来,上了车就昏昏沉沉的。 此刻他半闭着眼睛靠在车架上,听了自家老娘这话,伸手去握她手,笑着说: “娘,不过十几文而已,咱家不用再计较那几文几十文的银钱了,日子已经好过了。等我考上了,娘也能像姑母那样,做个万事不愁的老夫人了。” 然后老太太就颤巍巍地抹起了眼泪,连沈氏都红了眼圈。 宋念这个先生,拜得可太不容易了。他并不是年过三十才突然想拜师的,事实上,从他考上秀才就一直想正经找个先生,好好跟着学一学。 当然,那时候的他还没有想过要拜个进士做老师,只觉得姑父若是愿意收他,那也是不错的。 只是王举人,到底也是为宋念着想,觉得他不必把这么难得的拜师机会浪费在他身上。左右他是宋年的姑父,不管有没有师徒名分,也愿意去提点他。 等后来宋念考上举人,就想找个进士做先生了,那就更难了。有的人呢,是更愿意把名额留给世交家的子弟,互惠互利。有的人则是觉得宋念才能不够出众。 总之,宋念的拜师之路。远没有里男主那么顺利,哪怕他已经凭自己的努力考上了举人,却依然是不被上层阶级看好的寒门出身。 如今这个郑翰林,的确是宋念很满意的先生人选了,学问好,性情好,为人宽哥,不汲汲于于名利。 宋念拜师的事情解决了,那就该去岳家拜访了。他如果再不去,怕是要被沈外祖父狠狠地教训了。 这次去沈家,沈氏肯定是要带着三个孩子多住一段日子。如果宋老太太不在,那宋念也可以一起住过去,姑爷在岳父家住个十天半个月,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但宋老太太也在,最后只能是沈氏带着孩子们去沈家住段日子,宋念和宋老太太去拜访了之后,继续住在王家。 宋筠真的特别想去沈家了,主要是王家的氛围,很不适合她玩耍。一开始他们几个人打扑克,被李氏想办法拆散,当时宋筠还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想明白了。那就不好意思再做出格的事情。 最可怕的是,不知道李氏是想好好培养宋筠,还是觉得宋筠打扰王雅维绣嫁衣了,她甚至也准备给宋筠找个兴趣班塞进去。 如果棋书画诗酒茶,宋筠勉强还是乐意的,尤其是后两样,就是吨吨吨吨吨地喝呗,再配上一二种小菜,那多美啊。可惜不是,宋筠隐约听到李氏问过自家亲娘: “筠姐儿是还没正经学过针线吧?是不是也该教她了?” 你听,这话一出来,绝对是准备把宋筠送去学手工课。宋筠果断地撺掇沈氏在沈家多住几天,还拿出“我想和外祖母学认药材!”这么个很难被沈氏拒绝的理由。 哪怕是宋老太太也觉得,能把亲家家里的医术学了来,那他们宋家可就赚了。 所以还不等李氏提成想给宋筠找个学刺绣的兴趣班,宋筠就打出了“学医术”的旗号,成功遁走。 和宋策三兄妹隐隐的兴奋相比,宋老太太就有些辗转反侧地睡不着了,第二天要去沈家的时候,老太太顶了一对黑眼圈,有气无力地上了马车。 ------题外话------ 晚上还有一章。放假大家有出去玩吗?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31章 关于婚事 沈家和宋筠上次来相比,喜庆的气氛多了一些,想想也正常,田满表姐再有一个月就嫁进来了,再有一两年,可能沈家的下一代也有了,这是人丁兴旺的标志啊。 沈外祖父都被王璞找去验证土豆的毒性了,沈家肯定要知道闺女一家过来了。只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来,沈外祖父都想去王家问问了:做什么扣着他闺女一家不放人? 当然了,这就是玩笑话而已,见了土豆,又知道这是外孙女发现的,沈外祖父就明白这是件大事儿,回来都没和老伴以外的人说。哪怕是儿子沈枫他都没告诉,谁让这小子怕媳妇呢,肯定藏不住话。 此刻见到女儿和外孙们,哦,对了,还有宋亲家和她儿子,沈外祖父外祖母什么都没多问,很热情地招待他们吃饭,又很热情地把女婿和他娘送走,这才偷偷向沈氏打听: “事儿都安排好了?女婿是不是能当官了?” 沈氏嗔怪地说: “娘,您说什么呢,这怎么能说得准?还得看上面的意思。不过呀,倒是的确有个好事要告诉你们。” 沈外祖母本以为女婿能当官了,省得一趟一趟地考,听了这话,有些失望,心想,看王长史那么看重的样子,这功劳应该挺大呀,怎么还不够当官呢? 不过她还是打起精神问: “什么好事?总不会是你们要搬来了吧?” 沈氏哈哈一笑,用手拍了下椅圈,得意地卖关子: “这倒也是件好事儿,不过比这还好!” 沈氏在婆家都不方便露齿笑,毕竟只有在婆母面前表现出知书达理的样子,对方才不好意思和她吵架,转而去找老姐妹们抬杠。 所以沈氏在婆家一向是一副温婉的模样,但其实,她可是从小跟着爹娘在市井中行医的,还真不是什么内敛的性子。也就是回了娘家了,她愿意怎么笑就怎么笑。 沈外祖父吹了吹茶盏,喝了一口,冷不丁地说: “是女婿找到了好先生吧?” “诶?爹您怎么知道?难不成宋念他告诉您了?我明明嘱咐他,让他先瞒着,我再给你们一个惊喜。” “那倒不是,不过呀,郑翰林那个巷子里,有个老姐姐,她孙子身体不太好,常来找我看病,和我们就很熟悉了。听说她最近得了糊涂病,我就去看了看,然后听她儿子说,有个黎阳县的举人,这几日一直往郑翰林家里跑,像是准备拜师,人家还问我认不认识。” 沈外祖父得意地一笑,继续说: “我本来只是略有猜测而已,结果你这么一说,我就觉得,一定是女婿了。” “嘁,没意思,我去歇午觉了。” 把女儿气走了,沈外祖父被妻子恨恨地拍了一把,就以“你是不是该帮着儿媳妇儿再理一遍聘礼?”的理由,把沈外祖母打发走了。 与此同时,宋老太太也酸溜溜地在跟着外甥媳妇说起沈家的婚事: “哎呦,我们这做祖父母的,不在乎儿孙多出息,就是等着抱孙子、抱重孙子,我那沈亲家,人家孙儿都要成婚了,我家策哥儿却还早着呢。” 说到这里,她又多添了一句: “要说还是你娘过得舒服,儿子争气,你又这么有成算,把家里打理得妥妥帖帖的,等着雅维嫁了,再给纶哥儿、纭哥儿娶上媳妇,那你娘可就真的万事不愁了。” 宋老太太原本只是想说句好听话,万万没想到,李氏最近正为女儿的婚事发愁呢,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倒不是生舅母的气,实在是她最近也很是发愁。 不过她忍了又忍,还是什么都没说,怕让老家的公婆晓得了,也跟着发愁。 宋老太太也没注意,回院子里后,又拉着宋念唠叨了一会儿孙子的婚事。 宋念一点儿都不急,看王璞和王琦的儿子们就知道,他们这种读书人,都想着孩子能有了出身再谈婚事,哪怕只是个童生也可以,这样能找门更好的婚事。 连15岁的王绍都日日被关在家里苦读,更何况不过十岁出头的宋策和只有八岁的宋箴呢,他根本不觉得近几年有谈论婚事的必要。 但他没想法,别人可看上宋念的儿子了,那就是郑翰林。 ------题外话------ 再晚一些还有一更,不过不用等,可能得十二点。 我鼻子很容易过敏,尤其是对花粉过敏。 从今天早晨开始,我就疯狂打喷嚏,当时就想着,外面估计开花了,出去一看,还真是。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32章 郑家的思量 [月票加更] 宋家自觉整个拜师宴都很成功,轻轻松松地走亲戚去了。却不成想,郑翰林看上了宋念的儿子。 这个看上,并不是说想收他们为徒的地步,也不可能,不然辈分就乱了。 只是郑翰林觉得宋家倒是户不错地人家,看家中女眷就知道,都是明理的人家,俩男孩也大方懂事。很不错,嗯,郑翰林摸了摸胡须,再一次在心里感慨,很不错。 不过,他自认为是个开明的老人家,绝不是那等迂腐的性子,于是把孙女郑梅叫了过来,想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孙女的对宋家俩儿子的看法。 郑翰林其实已经有相中的人选了,但这不是怕孙女不喜欢这种性子的吗?那还是问问吧。 郑梅大概是习惯祖父和她漫无边际地聊天了,听老爷子问“你觉得宋家的几个孩子怎么样?”,郑梅就挨个盘点: “宋家大哥,太严肃啦,看着就不好相处,像我小姑父一样。” 因为头一次见非亲戚的进士所以为了给对方留个好印象以至于一直板着脸不敢笑的宋策:……我的错喽? “宋家二哥的性子有点像我爹,都很爱说话,倒是挺有趣的。” 一向被大哥遮盖自身光芒,每次话多都被长辈说“不稳重”的宋箴:有眼光,看好你呦! “至于宋家的阿筠嘛,我感觉她挺聪明的,我和她说的那些算学题目,她都很快就答上来了。” 在这场有可能成功的婚事中打酱油的宋筠:感谢阿基米德、高斯、牛顿、黎曼、华罗庚、陈景润,等。 郑翰林把孙女打发走,觉得更有门儿了,他和孙女差不多,都觉得宋箴更合适。他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有了这个想法,就去儿子的书房找他说。 郑茂正一脸陶醉地写着什么,脸上还带着迷醉的笑意。如果宋筠在这里,大概会想到“双猫戏珠”图之类的东西吧。 听到开门声,郑茂下意识地就把桌上的纸藏了起来。 郑翰林实在瞧不上自家儿子这傻样,如果不是收了个学生,他真想现在就开始给孙子启蒙。这种想法,用现代的话说就是,大号练废了,就练个小号。 “行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还藏什么?” 郑茂尴尬地笑了,说道: “我这不是习惯了吗?您这么晚找我有事儿吗?” 郑翰林说: “你还有脸提,你这个当爹的,到底有没有替自己孩子想一想?” 郑茂一脸懵逼,要怎么替孩子想?能科考的那个,只有两岁,话还说不利索呢。他总不能给他启蒙吧? 至于女儿,他也有抽空教她识字,更何况女子又不能参加科考,那读书也不是那么的要紧,郑茂还特意嘱咐妻子管理家事的时候把女儿带在身边,让她耳濡目染地学习一下。 郑茂自觉已经做的不错了,尤其是对比一下当年整日眯着眼睛读书、连吃饭都得被他看着,生怕对方把墨水蘸进去吃了的的自家亲爹,他真的再负责任不过了。 郑茂实在不明白,自家亲爹怎么又看自己不顺眼了?难不成多了个学生,儿子就成抱来的了? “你说你替孩子想什么?丫头都七岁了,你不想想她亲事还没着落呢。有你这么个秀才爹,如果不趁着我还在的时候给丫头定了亲,那她可就只能像你大姐那样,嫁个普通人家了。你难道舍得?” 郑茂心想,自家大姐,日子过得也不算差呀,而且老爹明明对大姐夫评价一向不错的,如今这是说什么呢? 不过郑茂转念一想,也猜到自家老爷子怕是对孙女的婚事有一些想法了,又不好意思主动说,只能找个借口训他。 郑茂连忙服侍自家老爷子坐下,殷勤地问: “爹,您老人家有什么想法就主动说呗。咱们爷俩什么关系?您还跟我藏着掖着呀。我闺女,那不就是您孙女吗?做爷爷的,对孙女的婚事有些想法,谁还能说什么吗?” 郑翰林轻咳了一声。缓缓地问: “你觉得你师兄家的儿子怎么样?” 郑茂想了想宋念家的两个儿子,试探地问: “您不会看上了宋策吧?这估计不成。师兄很明显是有前途的,对这个儿子也寄予厚望,肯定是愿意等几年再给他说亲,找个有助力的岳家。因着您的面子,他倒也有可能同意,但那不成了我闺女被人家挑剔了嘛,还是算了吧。” 郑茂倒是对自己的自家的情况看的很明白,他们家如今但凡有一些风光,那基本都是老爷子的,和他可没什么关系。和他闺女郑梅的关系更不大。 那何必让自家闺女去占了宋家长媳的位置呢?等日后宋家发达了,对这门亲事不满意,岂不是坏了两家的交情? 反正有个师徒名分在,宋、郑两家只要互相不做得过分了,这交情就能维持下去了,干嘛多此一举呢? 郑翰林用扇子敲了敲儿子的脑门,说道: “你也知道,你给俩孩子拖了后腿呀,你要是继续科考,那我孙女做宋家的长媳又有何不可?” 郑茂西皮笑脸的把头凑过去,让自家亲爹随便打,却绝口不提继续科考的事。 郑翰林知道自家的儿子从小就主意大,也懒得在劝也懒得再劝,而是解释道: “我当然知道,这长媳的位置瞧着风光,实则烫手。我看中的是你师兄的二儿子,宋箴,你觉得如何?” 第133章 宋箴,你的桃花运来了 郑茂本来就是个跳脱的性子,自然不会觉得宋箴不够稳重,他反而不是那么喜欢宋策,听了郑翰林的话,就觉得,诶嘿,这个女婿还不错,他喜欢。 不过他一下子也没办法做主,只能说: “虽然我是很想答应,可我也得回去问问我娘子。” 郑翰林心想,谁不是呢,我这不是先和你通通气嘛。 老爷子利索地站起身,挥了挥手: “行了,我要回去休息,你继续写吧。” 郑翰林虽然在官场上混的不算如意,好歹也是正经进士出身,府城不是没有对科考有野心的学子想拜他为师,也有些人家想和他家结亲。 但郑翰林还挺挑剔的,太油滑野心的他不愿意,太清高刚直的他也不喜欢。最好是有上进心,但又没有那么上进;有良心,但也不能太古板。这种人,日后就是进了官场,也能稳稳地熬到致仕。 在老爷子看来,宋念就是这种人。可能不是那么惊才绝艳,也很难做到最高的职位。但是这样的人是一定可以带着家里人过好日子的。 所以自从决定收下宋念这个学生,老爷子就起了把孙女嫁给宋家的想法,只不过他还是准备看看宋家的女眷品行如何。 最重要的是得看看俩小子为人如何,所以他才特意叫了他们去书房考校学问,也是想看看他们如何应对。看来看去,倒是宋家二郎更开阔一些,哪怕学问没那么好,却很从容。 综合下来,他越来越觉得宋箴不错。 宋策是长子,长媳责任重,婆家要求也高,再摊上一个事事求全责备的丈夫,那可太要命了。 但宋箴就很不错嘛,性子好,活泼可爱,一看就是对仕途没有太高的追求,那日后也不会介意岳家帮不上忙。只要和他相处好了,两人就能和和美美过日子。 宋念万万没想到。不过是拜了个师,此家二儿子的婚事。就被人盘算上了。 当然他不是觉得这门亲事不好,哪怕郑茂的确前途有限,但这人还是靠谱的。他又不指望儿子靠着岳家,只要岳家不给他添乱就可以。 可他儿子的婚事还真由不得他来做主,所以在郑翰林的书房,宋念和他大眼瞪小眼,愣是没给出一句话。 郑翰林也没指望今天就定下来,没好气地训他: “你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我还能强买强卖?不过是让你回去问问家里人的意思。如果觉得可以的话,再详细谈。你可别把我当成用婚事要挟你的坏老头子。” 宋念讪讪地一笑,某一刻他的确担心,这老爷子是想跟他搞个条件交换。如今看来,人家还是挺坦荡的,那他就不怕了。 宋念保证道: “先生,我这就回去和家里人说,主要是得听听我娘的意见,她最疼这个孙子了。” 去沈家的路上,宋念还是有点担心被自家老娘误会这是买一送一的交易:得了个师父就得得个儿媳妇。如果再被自家妻子误会他是卖儿求荣,那更要命了。毕竟这两件事还是挨得得太紧了。 宋念第一天去读书,就拖着沉重的脚步来了沈家,把宋筠吓了一跳,以为他表现太差,被先生退货了呢。 她都不蹲着和表姐学认药材了,而是一溜烟跑到宋念身后,赶在他关门前蹭了进去。 宋念既然要关门,那就是有事想避开孩子们谈,但宋筠特别淡定地跟了进去,还早一步找了个绣墩坐下,就让宋念有些无话可说了。 他犹豫了一下,只能和宋筠提条件: “你想留下来可以,但必须向我保证,无论听到什么事,都不许对其他人说,好不好?” 宋念不觉得宋筠能管住嘴,毕竟她还小着呢,哪怕做了承诺,估计用不了几天也忘了。 不过,宋念也不指望她管住嘴,不过是在日后俩儿子有怨言的时候,他能以“你们妹妹向我保证不会说出去,我才让她旁听”的理由去搪塞他们罢了。 宋筠浑然不觉自家老爹的鸡贼用心,反而觉得她努力了这么久,终于要被认可成为家庭决策层的一员了。所以她很自豪地保证: “我绝对不会透露一个字出去的!” 就连沈外祖父外祖母都被惊动了,说来也巧,宋老太太在王家和李氏有点说不到一起去,和王雅维更说不到一起,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找亲家母聊聊天,然后她就被王家的车送过来了。 结果还正赶上宋念回来,她一看儿子这神情,心下一紧:以自家儿子的能力,不至于让郑翰林不满意到这个地步吧? 沈家老两口也是同样的想法。而且他们一直听说郑翰林性格还是很好相处的。 宋念一看家里人都误会了,解释道: “今天先生和我说,如果可以的话,想和咱们家结亲。” 宋天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他正想继续往下说下去,就被宋老太太急切地打断了: “不会是要嫁给策哥儿吧?这可不能轻易做决定啊,长媳是一定得选好的,不然兄弟姐妹之间会不和睦的。你要是为了你的前程就这么把我大孙子的婚事许出去,我可不依你。” 沈氏也说: “郑家的家世配我们,其实算我们高攀了。可长媳的性情和品行,是比家世还要重要的。我们只见了她一面,说了不过两句话哪里知道她是不是适合呢。即使这事是郑翰林有意,你也不应该轻易许诺,怎么也得让我们了解了解宋家小娘子的性情,再做决定吧。” 宋筠的头疯狂的转动着,不仅要看沈氏的神色,还得看宋念的神色,抽空还要瞄一眼祖辈们有什么想说的,忙个不停,连话都没来得及插嘴。 别说宋筠没空插嘴了,就是宋念,提了第一句之后,也没有说话的余地了,差点就要背家里的俩女人定性为卖儿求荣了。 好不容易找到插嘴的机会,他才急急解释: “不是策哥儿,而是箴哥儿。何况我还没答应呢,就是问问你们的意见。” 正在积极发表意见的宋老太太和沈氏,都冻住了,宋箴可比宋策还小两岁呢,连十岁都不到,又一团孩子气的,不至于被郑家挑中吧? 宋筠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这便宜二哥,命也太好了吧,才八岁,就有进士主动想把孙女嫁给他了。不像她,两辈子加起来活了三十岁,连对象的影子都没有呢。 好不容易带着金手指穿越,还穿到了身边全是精明人的家庭,根本不给她发挥金手指的余地。 宋筠此刻只想揪着自家二哥的耳朵大喊:宋箴,你的桃花运来了!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34章 在长辈默许下的青梅竹马 宋老太太和沈氏婆媳俩,难得这么同仇敌忾地对付宋念,还被他一句话憋了回去。 沈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 “不管怎样,我们对郑家小娘子并不了解,哪怕看他父兄、以及祖母娘亲都还不错,但谁也不能保证,这小娘子就和我们箴哥儿合得来呀。能结亲是好事,可我就是怕俩孩子的性情实在不搭,岂不是成了一对怨偶?” 宋念大概明白了家里人的意思,倒不是对郑家或者郑梅不满意,她们就是觉得,还不够了解对方,怕合不来。 然后他的眼神落在了宋筠的身上,毕竟整个宋家,也就是她和郑梅接触得多一些,好歹聊了有半个时辰呢。 然后宋老太太和沈氏和沈家外祖父母也把眼神移了过来,似乎都在等宋筠说话。 宋筠其实对郑梅印象还不错啦,虽然她前世对数学真的极为抗拒,但有一天,你发现身边的女性,无论是老太太,还是妇女、少女,她们在做的都是针线、管理家务、相夫教子,出身好一些的又还没出阁的,还有点时间学学琴棋书画,但也带着种“女子学这些并没什么用,不过是自娱”罢了的随波逐流感。 这时候有个七八岁的小娘子,很清晰地认识到“我喜欢算学,我想学算学”,不得不说,给宋筠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最起码,这是个清醒的人,也是个不会轻易被人左右的人,这点让宋筠很羡慕,毕竟她前世忙着和家里人较劲、忙着挣钱,这一世又总觉得在古代被限制得多,所以急着去抓住能抓住的每一个机会,却很少去想,自己真正喜欢什么。 不过宋筠想了想,没支持也没反对: “我是觉得梅姐姐性情很好,而且很聪慧,但是否适合二哥,我就不知道了,我还小呢,不懂这些的。” 沈氏其实对郑梅的出身很满意,宋箴是次子,哪怕他们做父母的是尽量同样重视几个孩子,但在外人看来,次子的确是不如长子受重视的。 而宋箴的学业又的确没有哥哥宋策出色,进士的孙女,哪怕她爹只是秀才,对宋箴来说,也是不错的选择了。 最重要的是,此刻的她和宋姑母当年有了微妙的共同点,那就是丈夫能不能考上进士还在其次,儿子的前途反而更重要。 有个进士做岳家祖父,这相当于,宋箴还不到十岁就能得到进士的指点,起点比宋念还高呢。 不过,再眼馋人家的出身,沈氏还是说: “你要在先生这里读书,我们过段日子说不得也要搬来,那就先等一等呗,等到我们过来了,和他家接触的多了,再谈这门婚事。想必郑家也想看看箴哥儿如何吧,我们两家先有这么个默契在就行。相公,你觉得呢?” 郑家还真是这个意思,男人们粗心,总觉得寻的女婿家里有前途、自己有能耐就成,女眷们可不会这么想。 哪怕郑老夫人和郑家娘子听了丈夫的话,都不反对,但心里还是有疑虑的,尤其是郑翰林的老妻,比起儿媳妇,更敢质疑郑翰林的决定,所以当晚她就问了: “宋家的箴哥儿为人如何,你不过是见了一面,即使真有一意向,也可以慢慢观察,觉得不错了之后再提。何必这么早就问呢?倒像是咱们家小娘子上赶着嫁人似的。” 如果是为了让孙女嫁到有前途的人家,那让二女儿在京城帮忙找一户,也不是不可以。即使是在府城,以自家老头子的身份,想找个有前途的人家也不难,又何必抓着宋家不撒手呢? 郑翰林却有自己的办法,他问老妻: “你不是说想给丫头找一户人口简单、没有乱七八糟事的人家呢? 郑老夫人一顿,的确如此。她小女儿嫁的那户人家虽说是京里人,家里有人做官,可家里人口实在是多,三世同堂,每代都有好几房,甚至还有庶出,也不分家,乱糟糟地都住一起。 他女儿都不能说是受了委屈,只是跟几重婆婆周旋,就筋疲力尽了,还有隔房的伯母婶子、同辈的妯娌,各个都有自己的小心思,随口一句话都可能得罪人。然后郑老夫人就想给孙女找户人口简单的人家。 郑翰林这不就看上宋家了么,宋家无论是自己家,还是姻亲家,都人口比较简单,也没有不好的名声传出来,以自家孙女的性子,在这样的婆家,也能适应得来。 等宋念把家里人的意思带给郑家,郑家也比较满意,他们也是想着,长辈们之间先有个默契,剩下的让俩小儿之间慢慢接触,即使不成事,宋箴和郑梅因着长辈的关系,也能称一句师兄妹,不会让人有太多联想。 郑家和宋家很有默契地没有告诉宋箴和郑梅,宋念只是隔三差五地带着俩儿子去郑家旁听。 宋筠虽然很跟着去毕竟这可是在长辈默许下差点就要订了亲事的青梅竹马啊,真的很值得围观。 但她前几日放的豪言壮语,被沈外祖父听了极为开怀,干脆把孙子孙女派去,轮流教宋筠识药材,倒是绑住了她向外扑腾的翅膀。 宋筠只能乖乖待在外祖父家,成日地和一堆棕黑、棕绿、棕黄、棕褐等颜色的药材打交道。 而这个时候,宋筠终于深刻地意识到,想象和现实是不符合的,中药,在宋筠的印象中,都是清苦但很有诗意的,毕竟听名字就知道了,像白芷的名字,菘蓝的名字,都是中药名,多优雅啊。 结果呢,宋筠面对的是蛇蜕、全蝎、土鳖、蜈蚣、水蛭,她表姐还一脸梦幻地对宋筠炫耀: “这些药材可是很难收的,价格也很高,也就是表妹你说要学了,不然我祖父都不许我轻易碰。不过你也小心一些,有的药材被碰碎了,会影响药性的。” 真了不起啊,宋筠前几天还感叹郑梅是难得的让她觉得特殊的古代女孩,然后她就碰到一个痴迷于虫子尸体的古代女孩,还是自己的亲表姐。 对这些虫子,宋筠别说碰了,看都不想看一眼好么!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35章 承康坊美食街 [月票加更] 宋筠跟着表姐摆弄了几天虫子尸体和植物尸体,勉强找到了些乐趣,就被沈氏拉过去问: “你要不要去逛逛承康坊?” 承康坊,其实就是府城的购物一条街,不太高端的那种,类似于黎阳县的集市,就是更大一些,货物更齐全一些。 宋筠上次来府城的时候,李氏就带她逛过,但是她这次可是带着府城坐地户卢夫子的游玩手记来的,那肯定是要再去逛逛,尝尝当地人才了解的正宗美食。 更何况,她还答应了帮夫子买香料,帮同窗买礼物。就是她自己,其实也想买些东西。 哪怕他们几个月后可能要搬来府城,但说实话,以她对宋老太太的了解,他们搬来府城之后,肯定要经过一段时间的省吃俭用的。到时候她再想逛街买些“不当吃不当喝的东西”,就很困难了。 这一点宋筠看得很清楚,所以她决定能享受的时候,一定要尽早享受。 沈氏带着孩子去逛街,沈家人肯定是要作陪的,外祖母、舅母、表姐,她们还把舅舅沈枫拉了来,要他帮忙拎东西。最后人越凑越多,连宋老太太都听了信儿,也要来和他们一起逛街。 承康坊和宋筠上次来的时候,基本没有太大差别,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多了一些夏天的气息,比如说街上的行人穿得都清凉了一些,再比如说,原本在铺子前扎着的绸布花朵,改成一株株真花。 偶尔还有几头骡子驮着车,上面摆满了水灵灵的新鲜野菜,还有山上结的各色小野果,这些东西,在乡下人看来,除了费些力气,其实不值什么钱,但对城里人,却是难得一见的鲜味。这时候如果有屠户拎几只野鸡野兔进城,那更是分分钟围满了人。 高昂的叫卖声各有各的音调,内容是各式各样的吃食: 喝一口凉彻心脾的绿豆沙——绿豆沙要不要——还放了糖蜜——” “小公子,来一个炸泡泡糕呗,新出炉的,还烫着哩,” “无尘汤、乌梅汤、桂花汤、荔枝汤、十五文一碗,二十文两碗。” 宋老太太竖着耳朵听,就听到了卖饮品的声音,她扭头冲沈外祖母说: “老姐姐,我原本还以为,我们在郑翰林家巷子里买的那家饮子是坑我们呢,没想到府城的确是这个价啊。” 小贩的吆喝声混着那各色美食的浓香气味,把吃过早食才出门的宋筠都闻饿了,但她年龄小,胃口小,一定得把好钢用在刀刃上,不能随便吃,必须得吃真正好吃的东西! 宋筠想了想,从荷包里掏出了一张纸条,上面写了卢夫子给她列的游玩清单,在承康坊的,有花二娘酱牛肉,王记羊脂饼,还有一个“地锦墙下卖香饮子的老婆婆”,连个地址都没有,宋筠真的是一头雾水。 她把纸条递给外祖母,指望这个府城生活最久的人给她看看。 就见老太太把纸拿远了一些眯着眼看,宋筠下意识地想,这大概是近视加远视的叠加吧,那应该用什么眼镜?又凸又凹? 宋筠用她那微薄的高中物理知识想了想,没想起来,只能作罢。不过,看来古人哪怕没有电子产品,也是有配眼镜的需求的。 宋筠默默地想,可惜她爹现在还太弱小,找不来手艺好的匠人,也没那么多的科研费用,只能暂时放弃这个让古人重见清晰世界的理想。 沈外祖母看了一会儿,对宋筠说: “你这夫子,倒是挺有趣的,这些店,味道是真的好,就是没有铺面,很少有大家族的夫人小姐过来吃,没想到她竟然知道。” 宋筠有点替夫子觉得可惜,她真是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可以大俗,也可以大雅,想到这里,她就有些好奇卢夫子的婆家了,好奇这么一户抛弃了家人以求得安宁的人家,到底过得如何。 “筠姐儿,就是这里,就是这家卖的酱牛肉。” 宋筠原本以为花二娘应该是个貌美的女子,就像豆腐西施那样,没想到是一个腰身粗壮的中年妇人,手上刀功倒是很好,刷刷刷几下,牛肉就薄薄地被切了下来。 长辈们交钱买牛肉,宋筠则是小心的问了一句: “伯母,您就是花二娘吗?” 对方爽朗地一笑: “不是我,是我阿婆。” 宋元知道有些人家是把祖母叫阿婆的,看来这也算是祖传的老手艺了,那味道肯定不错。 这家的酱牛肉是用洗净的荷叶包着的,码得整整齐齐的薄片牛肉散发着浓浓的酱香味,上面还插了几根竹签子,这服务倒是细心得很。 一路上,除了沈枫父女俩和宋筠不太注意形象,直接边走边吃,其他人都有些渴望地看了几眼,就默默转过头去。 他们吃了一会儿酱牛肉,就到了卖羊脂饼的小摊前。宋筠自来了古代还没吃过羊脂饼,不过大概也能猜出来,应该是用羊肉和面粉做的。 事实的确如此,好在饼烤得薄薄的,里面还加了一些胡椒粉,倒不是那么的腻歪。因为羊脂饼必须趁热吃,所以其他人也都不矜持了,纷纷一只手用帕子捂着嘴,一手拿着饼,小口小口地吃着。 反正都开始吃了,那酱牛肉干脆也吃了吧。一行人就这么边走边吃,终于觉得有些渴了。 宋云用手指了指纸条上的最后一行字,对外祖母说: “外祖母,您知道地锦墙是哪里吗?我们去买些喝的吧。” 沈外祖母笑着说: “知道倒是知道,不过我们现在去也喝不上了,还是买碗绿豆沙喝吧。” 宋筠不解,这就是半上午,怎么也不至于卖光了吧? ------题外话------ 还有两更。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36章 遇到小和尚 外祖母说: “这老婆婆就是你们在郑翰林家巷子口遇到的那位呀。” 宋老太太自从吃过了卢夫子推荐的酱牛肉和羊脂饼,就对卢夫子的口味很是信服,万万没想到,对方在饮子上的品味竟然这么古怪,那老婆子做的饮子,可是她亲测不好喝的。 沈外祖母解释道: “她之前的确是做得一手好香饮子,还靠这个手艺,给儿子娶了新妇,给女儿备了嫁妆。可惜如今糊涂了。家里人怕她走丢了,又没人手陪着她出来卖,就不许她再来摆摊了。可她做了一辈子,都习惯了,哪里舍得放弃?。家里人只好让她在家里继续做,多糖少水的,也没什么,他们再偷偷地补救了就成。不过小辈到底是手艺不行,做不了她那么好吃了。 然后这老姐姐就在巷子口摆摊开始卖,那边的巷子,过路人并不多,大家都是熟门熟户,知道她糊涂了,偶尔意思意思地买一碗,谁也不说什么。邻里邻居的,还帮着她儿子儿媳妇照看一下她,省得她走丢。” 宋筠心想,真是一个既温暖又有些伤感的故事,她觉得应该把这个故事说给二哥听让他为这个老婆婆写一篇小记。 沈氏有些感慨地对其他人说: “即使味道已经不如从前了,但听了这个故事,也算是只回价格了。” 几个人也有同样的感慨,哪怕是一直觉得买亏了的宋老太太,也不说什么了,甚至有些期盼地想: 我的儿孙,如果在我糊涂了之后,也能这么对我,那我也知足了。 故事再动人,渴意是消减不了的,几个人找了个卖绿豆沙的摊子,买了几碗,轮流喝了,然后擦了擦嘴和手,就正式开始了买买买。 宋筠一做这件事,简直就跟鱼入了水,快活得不得了,尤其这次有亲娘在身边,她就更舍得花钱买东西了:府城夏季限定版各色小玩意,我来啦! 第一个要去的就是去首饰楼,宋老太太爱金银,爱珠宝,但她总觉得儿媳妇买这些是在浪费钱,就是孙女嘛,她勉强同意小丫头买一两个珠花带带,再多不行了。 可她如今被沈家人包围着。真是什么话都不敢说,连个脸色都不敢摆,只能乖顺地跟着他们进去。 宋云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个银制的珠花,上面停了朵小小的蝴蝶,同样是银的。可爱,想要! 她央求地看向了宋老太太,还眨巴了下眼睛,希望祖母能帮她买。 其实宋文拿着私房钱,她娘手里也拿着她爹的私房钱,但宋筠一如既往地觉得,这么好的时机,不宰一宰老太太有些可惜。 沈外祖母难得见一见外孙女,才不会舍不得花钱,连忙掏荷包: “外祖母给你买,要几个?” 宋老太太可不允许自家孙女饭店被旁人清易哄了去,毕竟自家孙女还挺记仇,如果这次不给她买,让她外祖母买了去,那她怕是能念叨小半年“外祖母对我可真好呀!” 看宋老太太开始掏荷包,宋云满意地点了点头,还伸了两根手指: “我一个,表姐一个。” 这种银质的珠花不值什么钱,只给她买,不给表姐买,难免有些不好看。她怕自家老太太粗心想不到,只能直接和她讨要了。 好在老太太抱着破财免灾的心思,不仅买了两个甚至还多买了一个,准备送给王雅维。 宋筠心想,那位表姐,还真不见得会带这种东西。 “宋筠,你又来府城了?还是在王叔父家住着吗?” 宋云惊讶地回头,心想,我在府城好像没什么熟人呀,尤其一听这还是个男孩子的声音。 她一回头,就看到了一个青色头皮、头发剃得光溜溜的小和尚,没有戒疤,长得又黑又壮实。脸看着还挺秀气,但和他的肤色以及身材不太搭调。 她总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却又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了个和尚,难不成? 宋筠惊喜地问: “你是城郊那间寺的和尚吗?竟然认出我来了,你记性可真好。” 一想到那间寺庙,她就想到了很好吃的素斋,当时大和尚是怎么说得来着?好像是说,如果她再去,对方会免费招待她。 想到这里,她眼睛一亮,决定抽空带着家里人去一次,不要钱的素斋诶,他们还可以蹭王家的院子。 对面那个小和尚一言难尽地挠挠头,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青色衣服,最后沮丧地说: “我是唐晏啊,你忘记了吗?”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37章 这唐晏,审美不太好 唐晏?!不是那个长得很清秀、身体不太好、性格很傲娇、说话很容易冷场的唐家小公子吗? 他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唐家觉得科学的手段已经无法治疗他的过敏,所以决定把他送到佛祖身边求求庇佑? 在这个时代,这倒也正常,宋念有个同窗,小名就叫“佛童”,据说是儿时体弱多病,被家里送到寺庙住了段日子。 不过,怎么也不至于正式剃度吧,身体不好的小孩,再不吃肉,难道不会导致身体更差吗? 宋筠的脑海中,有无数弹幕飞快地掠过,以至于显得神情都有些呆滞了。 沈氏不知道自家女儿怎么了,不过还是顺势接过了帮宋筠招呼唐晏的工作: “你就是唐家的小公子吧?是独自来的吗?还是随着你娘亲过来的?” 说道这里,她四处看了看,好像没看到有下人跟着,心想,这家父母心也是真大,让这么个孩子自己在首饰楼乱逛。 唐晏把在身后乱逛的一个十几岁的和尚拉过来,对沈氏说: “叔母,我和我师兄一起来的。” 大和尚带小和尚逛首饰楼,这可真是令人难以理解。 沈氏平静的面孔都有些裂开了,扭头看她亲娘,似乎是在问:您知道唐家这是什么情况吗?把儿子送去做和尚? 沈外祖母也有点混乱,因为宋筠那次对着唐家人提过外祖家是行医的,所以唐家偶尔也会找沈家人去看病,她没听说唐家这嫡次子出家啊。更何况,这唐夫人就俩儿子,怎么舍得让其中一个从此和尘世断了联系呢? 宋筠也不猜了,直接问: “唐家哥哥,你这是阪依佛门了吗?” 唐晏有些哀怨地回头看了眼师兄,自从上次宋筠误打误撞地给他提供了药,他就一直对这个妹妹很有些好感,只不过人家在黎阳县,他轻易也见不到,好不容易碰到了,还被误会成和尚。 而这一切,都怪他这个便宜师兄! 被师弟瞪了一眼的真正的和尚连忙解释: “不是不是,我师弟是被家里人送来随我师父学拳脚功夫的。只不过我们前几天在后山抓了只野鸡,偷偷拿来烤,不小心把我师弟的头发烧了,我师父就给他剃了。头发还会长出来的。” 唐晏破罐子破摔地点头,承认了这是一场由野鸡引发的惨案。 哪怕知道不该笑,宋筠还是忍不住笑了,实在是对比太鲜明了好么,上次唐晏来王家做客,还是个矜贵的小公子,如今一下子成了黑壮的小和尚。 她忍不住感慨: “看来你一定很辛苦地学功夫了,和我上次见你相比,变了好多,我一开始都没认出来。” 依然是唐晏的师兄第一个开口解释: “可不是,要我说呀,我这个师弟就是养得太娇了一些,自从他随我师父学了健体的功夫,又每日随着师兄弟们去后山接泉水,吃得多了,睡得也多了,已经有段日子不生病了。” 唐晏虽然很感谢师傅教它的拳脚功夫,也知道自己这几个月来身子骨的确是好了不少。但他并不想在宋筠面前提这个,于是还是挣扎着转移话题: “筠妹妹,这些是家中长辈们吗?” 宋筠反应过来了,连忙介绍: “这是我祖母、外祖母、我娘,我舅舅,这是我表姐,我们这段日子在我外祖母家住着,就一起来承康坊转转。” 虽然家里人都知道唐晏的身份了,宋筠还是决定介绍一下: “哦对了,这是唐府尊家的小公子,唐晏。” 虽然之前听到儿媳妇那么问,宋老太太就猜到,这应该是自家孙女救过的那个小公子,不过听到宋筠确认,她还是有些 介绍完,宋筠就好奇地问: “你这是来买首饰的?” “我这不是把头发剃了嘛,我就想着给我娘买个首饰,说不定她就不生气了。” 首饰楼一楼的首饰,多数都是平价产品,有一半都是女童和少女线产品,比如宋筠看上的那个蝶恋花式的珠花。所以在一楼买礼物,怕是会让唐夫人又感动又为难吧。 “哎呦,竟是唐府的公子啊,您若是想给唐夫人买首饰,那可真是找对地方了,我家每旬都要送到府上让唐夫人挑选呢。这不,这个月的新款式刚做出来,还没送去呢,不然您随我上楼去挑?” 能在这么大个府城首饰楼做掌柜,想也知道为人很机灵有眼色,之前掌柜的以为唐晏只是闲来无事下山化缘顺便逛逛的小和尚,也没理会他,这会儿听说他是府尊家的公子,态度立刻就不一样了。 连对着他一直让伙计招待着的沈家人一行人,他也热情了起来。虽然看衣服只是普通的有些小钱的百姓,但人家既然和唐府的公子认识,说不得有什么贵亲了呢,干脆一起招待了。 二楼的风景和一楼完全不同,竟是一个个的小包间,他们只需要坐进去,就可以一边喝茶一边吃茶点一边慢悠悠地等着首饰楼的伙计把各色光华璀璨的珠宝首饰小心翼翼地托出来。 如果不是蹭了唐府的身份,他们就是买得起,恐怕也不会被请上来吧,这一刻宋老太太的虚荣心简直达到了顶峰,不住地用眼睛四处瞅着,准备好好记住这里的布置,回去好和老姐妹们炫耀。 哪怕是自诩见多识广的宋筠,也兴致勃勃地凑到唐晏身边,跟他一起挑首饰,两个小孩子叽叽喳喳地商量了好一通。 但很可惜的是,宋筠和唐晏的审美天差地别。像宋筠,她就觉得,大夏天的何该戴些花鸟鱼虫类的首饰,唐夫人还年轻,长得又美,一头乌发上佩着艳丽的簪子,多雍容啊。 而唐晏,也不知道他在寺里待久了,清心寡欲得很,还是天生就是这个审美,他看上的净是一些深色系的木质发簪。 宋筠也知道,它们能被放在这里,那木料一定是很值钱的,说不得比宝石的还要贵。 可问题是,这些造型未免也太老气了吧,她总觉得这是给宋老太太这样的老夫人设计的。 却不想,她觉得唐晏审美有问题,唐晏还觉得她略俗气呢,净看点花红柳绿的东西。 宋筠和他杠了几句,还是选择退了一步,反正是给人家的亲娘买,她没必要较劲,说不得唐夫人就喜欢这类型呢。 可宋筠一放弃,唐晏又不知所措了,在家的时候,他娘也总说他像个小老头,难不成,自己的喜好真的有问题? 他拿着两个簪子左右看看,最后决定两个一起买,万一宋筠挑的那个他娘不喜欢,他可以送给姐姐。 宋筠酸溜溜地想,看来,对选择困难症来说,有钱是最好的治愈手段。 ------题外话------ 我这个写作文写得再烂都没跑题过的人,好不容易写竟然有点跑题,房子真的好久没出现了啊,我决定给它加戏份了。 第138章 制作手工皂 大约是唐晏对父母提了一嘴,宋家人来府城的事儿,唐府尊过了几日对王璞说,他家要办追月宴,定在八月十六日晚,请王家和宋家一同前去。 沈诚和田满的婚事,在八月初八,宋家原本是准备陪着沈氏等新妇过门后,喝了侄儿媳妇的敬茶后就离开的,可唐家这个邀请,必须说,宋念是心动的。 他在府城拜了师,日后他们全家的重心,也会向府城偏移,那么能认识更多人自然是件好事了。 他和自家亲娘以及沈氏商量了之后,就决定再晚一些回去,至于拜月娘这事儿,也只能让守家的李伯夫妇在自家宅子摆一桌香案,也就够了。 毕竟和唐府尊吃饭的机会可不常有,哪怕他们女儿曾帮了唐府一个忙,可人家给送了那么多礼物,本意就是恩情已经了结。 若不是他们恰好在唐府办宴的时候住在王家,又在首饰楼碰到了一次唐晏,这样的好事,大概只有在宋念于唐府尊在任的时候考上进士,或许才会有机会和对方同桌赴宴了。 沈诚的婚事办得很顺利,第二日一早,宋家全家也去了沈宅,还带了李氏给沈城的贺礼,不多贵重,却挺有面子。 面对着由婆母娘家侄孙女转变为侄儿媳妇的田满,不得不说,沈氏的态度是有微妙的改变的,具体体现在,宽纵变少了,挑剔变多了,虽然她并没有表现出来,但宋筠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 只能说,哪怕是一向聪慧理智的沈氏,面对心爱的侄儿结婚,都不自觉地产生一种“我侄儿天下第一好,没人配得上他”的心理。 尤其是沈氏在嫁人之前,很是帮着嫂子带了几年沈诚,对他的感情要比对其他侄子侄女深得多。 这可要不得啊,如果宋筠的两个哥哥日后成婚,沈氏也抱着这种心态对待儿媳妇,怕不是要制造矛盾了? 归根到底,还是她个人生活太少,精神都寄托在娘家、丈夫、子女身上,若是感到对方的远离,心态就有些失衡了。 接下来的日子,宋筠尽量带着沈氏做其他事以转移注意力,宋元甚至难得地想到了自己的空间。说起来,古代的日子过得太顺遂,宋念夫妻又太敏锐,她几乎都已经忘了自己还有个金手指。 讲道理,她现在的情况,一个不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空间,远远没有什么灵泉啊,系统啊有用,尤其是在她没有开启逃荒流放副本的时候。 所以宋云翻了半天,发现电子产品不能取出来,麻将不能取出来,最后她发现,好像只有做点DIY,比较容易让沈氏从复杂的心情中抽离出来。 只是在宋筠刚刚把几种简单的自制面膜的方子拿出来的时候,李氏那边就“贴心”地提供了好几种需要十几种药材磨成粉才能做的面膜。论精细程度和制作的有趣程度,瞬间把宋筠比下去了。 可做面膜这种事,也就隔三差五做一次而已,实在是不足以吸引沈氏的心神,在她又一次对着宋筠念叨: “也不知道你表嫂和你外祖母相处得怎么样?我记得她性子比较腼腆,怕是不太爱说话。” “你表嫂有点瘦气了,也不知道好不好生养,唉,这婚事订得也太快了。” 宋筠左右看了看,自家老爹,读书中;自家哥哥,读书中;自家祖母,是田家人,不方便来劝沈氏。 她只能另辟蹊径,祭出了终极费时间又费手、并且她的空间里还有详细教程的手工皂制作法。 而且最妙的是,宋筠从王家的厨房找出了一个做花露蒸饭的工具,古代版蒸馏器,其实她一开始不认得,毕竟高中化学全是死记硬背的,但她看着王家的厨娘做了一次,瞬间就意识到,这不就是蒸馏器嘛。 有了这东西,手工皂里也可以添加精油了。并且宋筠已经决定好了,在他们离开前,一定得想办法淘一套带回去,别的不说,做点酒精也好啊。 做手工皂,最终演变成了一个集体活动,哪怕李氏并不觉得这样做出来的东西她敢拿来洗手,还是带着女儿来宋家住的院子围观了。 后来,李氏大手一挥,找了个空院子方便制作,还寻了个烧火的丫鬟负责把控温度,又让下人去买了无毒的染料,手工皂小作坊正式启动。 其中最受欢迎的当然是做造型这个步骤了,几乎每个人都想秀一下自己的审美和动手能力,最后干脆一人分一份材料,各雕刻各的。 宋筠在古代传统审美方面,肯定是比不过李氏和王雅维的,甚至连沈氏也比不过,毕竟人家也是画过不少花样子的人。 所以她只能另辟蹊径,选择做卡通版手工皂,饶是如此,她都刻坏了五六块外才做出一块比较完美的熊猫手工皂。 当然,做坏的也没必要扔,毕竟这可是加了美白药材的,除了丑了点,别的效果都不受影响。 不过,看着李氏做的牡丹精油牡丹皂,王雅维做的蜂蜜配方蜜蜂皂,沈氏做的树叶形状艾草皂,宋筠还是有些羡慕嫉妒了,手真巧啊这些人。 也就是宋老太太的粗糙大黄花略有些丑,让宋筠重新找回了做手工的信心。 一直到临去唐府前,她们才从手工皂的“泥潭”中脱身。几个人恍然回过神,面面相觑,都乐了。 要知道,一开始宋筠拖着沈氏去做的时候,她们可都觉得是在胡闹的,尤其是宋老太太,磨叨叨地说了多半日,结果呢,最后数老太太做得最起劲儿了。 也是宋老太太最积极地拿她做的大黄花来洗脸,最后才让李氏她们相信这的确可以用来洗手,至于洗脸,还是再看看吧。 李氏豪气地说: “舅母若是愿意,我出铺子,你们出配方,我们可以在府城开家铺子,专门卖这个,我觉得那些夫人小姐会喜欢的。” 宋老太太当然愿意,她还正为儿子来府城读书的花销发愁呢,蹭着王家的顺风车开铺子,当然好了。 只不过这又是丫头的方子,老太太有些发愁:这下子,丫头又要抖起来了。不过只要有钱挣,她这做祖母的,低声下气一些没什么,挣钱嘛,不丢人。 宋筠全然不知老太太竟然用这种阴暗的心理揣测自己,要是知道了,怕是得让老太太给她吐出一多半的股份来。 不过宋筠不知道,此刻兴奋地给长辈们出主意: “我们可以出季节限定礼盒和节日限定礼盒,做出不同的香皂形状。还有还有,我们也可以调好颜色,让客人们自己发挥创意,他们喜欢什么造型就可以做什么!”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39章 中秋夜和中秋宴 中秋夜,贵家结饰台榭,民间争占酒楼玩月。 从做手工的兴趣小组抽身出来的李氏,就开始急急查看下人们对中秋宴的准备进行得如何了。 好在这是往年的成例了,准备拜月用的香案,挂上果品、鸟兽、鱼虫形样式的灯笼,装饰好主人家赏月时要去的楼台亭阁,即使李氏没有分散太多心神在上面,管家还是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除了多了宋家人后,需要准备的菜式得多几样以外,旁的都没太大变化。 中秋当日,还有个重要活动,就是打月饼,这是难得地需要全家人参与的活动,这时候如果有谁来一句“君子远庖厨”,怕是要被自家老娘打得狗都不认识。 所以哪怕王纶特别不愿意做,还是乖乖坐下来跟着长辈们一起捏面团,塞馅料,嘴里还不住地碎碎念: “明明汪玉祥家的月饼做得那么好吃,为什么我们还要自己做?” “您瞧我这手,”王纶把细长的手指伸给宋老太太看,然后继续说: “好看吧,我这手,这可是写文章的手啊,我娘却让我拿来做饼。我学业有成了,还怕没饼吃吗?” 王雅维优雅地轻轻“嘁”了一声,说道: “舅祖母,您甭理他,这话年年都说,他也不嫌累,就是嘴巴闲的,让他背背书就好。” 王璞也说: “你说你的手是拿来写文章的,到现在却一个秀才还没考下来。我可告诉你了,你什么时候考上了,我什么时候让你娘给你寻摸新妇。” “我不用您操心,您只要把姐姐的婚事安排好了就成。” 这话一出,王家人瞬间冷场了,宋筠早就听白芷说过王雅维的婚事有点问题了,所以她迅速低眉敛目地认真包月饼,恨不得确保月饼里各种坚果的比例是一致的。 沈氏宋念和宋策,这仨都比较精细,多多少少也察觉到了一些事儿,只有宋老太太和宋箴,常年傻白甜,呆愣愣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在到底是大中秋的,他们哪怕觉得奇怪,也压抑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没有多问。 王家的厨子是府城人,会做最常见的枣泥、豆沙、五仁、冰糖等馅料的月饼,总是就是很纯正的北方口味。 宋筠偶然想起前世很流行的莲蓉蛋黄和鲜肉月饼,又对着王家的厨子好一通输出,让他试着做一下。 所以这次的月饼,足足有六种口味两家人沉默地用面团把各色馅料包好,做成团子放进模具里。 这模具,既有最常见的圆形模具,上面刻着吉祥如意的花纹和字样,以示团圆; 也有新奇一些的,比如一条小胖鱼,取“年年有余”之意,两个一男一女的胖娃娃,取“人丁兴旺”之意; 最复杂的是个嫦娥奔月的图样,因为太过精致,宋箴试着按了两个,本来就包得不均匀的馅料,都被挤出来了,却还是没完全倒模出来。 还是李氏手巧,又做惯了,成功做出六个嫦娥奔月,准备等烤制出来,一个孩子发一个。 秋天嘛,就是菊桂飘香的季节,所以整个中秋宴,都没少以花入宴,酒都是桂花蜜酒和菊花蜜酒,又甜又香,酒味却淡得可以。 若是在现代能干一瓶二锅头的猛士来,要想喝醉,怕是得跑一晚上厕所了。 用过饭,在香案上各色瓜果、做好的月饼,两家人拜了月,又分了厨房做好的一大个团圆饼,每人吃了一小牙,这个中秋就算是过得差不多了。 对宋家人来说,不管他们日后要在府城住多久,这都是他们头一次在府城过中秋,难免想去逛逛灯节。 但王璞还得去招待幕僚文客,李氏则是要准备明日去唐家赴宴要带的礼物。 两家这么亲近,也没必要客套,所以干脆由王雅维兄妹三人带着舅祖母一家出去赏灯,王璞夫妻则各做各的事儿去。 依然是承康坊,毕竟这种活动,只有在人马喧闹、摩肩擦踵的时刻,你才能真正感受到节日的喜悦。 府城的酒楼食肆都重新布置一番,其他店铺也都挂上了用竹条扎的灯笼,上糊色纸,在按照型状不同而绘上各种颜色。 要说府城的商家是真精明,哪怕这时候了,都不忘打广告。卖花的商家就扎了各色花卉的灯笼;买首饰的商家,在灯笼上画了满头珠翠的美人图;甚至连卖吃食的铺子,他们店门口挂的灯笼,也多做出一碗面,一笼包子,一张饼的造型。 这,都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有一个卖驱虫驱蛇药的铺子,店门口竟然挂了两只硕大的蟑螂灯笼。 古代人其实并不太怕虫,主要是即使自己家打扫得再干净,只要会出门,难免见到虫子。 不过,手指那么长的蟑螂,和有一个三岁小童那么大的蟑螂,带给人的震撼还是不一样的。 哪怕小时候在村子里都能捏着虫子玩的宋老太太,都发出了嫌弃的“噫……”的一生,还对王雅维他们说: “你们以后可别从这家店买东西,哪有大过节的,做这么丑的灯笼来膈应人的。” 这倒也是,宋云心说,你画一个法海收服白素贞,不也能代表驱虫驱蛇的意思吗?干嘛挂只大蟑螂?这到底是驱虫的,还是蟑螂养殖基地? 有同样想法的过路人还真不少,大家兴冲冲地逛着灯市,路过了这家驱虫药的铺子,都下意识地绕开了,甚至还有活了好几年,好不容易被家里人带着出来逛灯市的小童,简直跟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难题一样,几乎要落荒而逃? 有几个脾气不太好的老人甚至都站在铺子门前开始骂骂咧咧了。可以理解,但凡心脏有点问题,都得被吓得停跳个一两秒。 没一会儿,铺子老板,一个瞧着颇为壮实的中年男人,出来跟人家对着骂,战况之激烈,简直让人想冲过去说: “你们不要再打了!” 宋筠再一次感慨,这人是真不会做生意啊。像她这种看过无数次艺人、品牌做营销的现代人,很知道一个真理,那就是自黑往往是消除别人抵触心理的最好手段之一。 你先出来说一句,我审美不好,做灯笼手艺不行,大家就会觉得骂你的人有些过分。但你振振有词地和人对骂,那别人只会觉得你有问题。 众人围观了一会儿,就发现身边的人越聚越多,王纶连忙对宋老太太太太说: “舅祖母,下面人多,尤其是我们还带着表弟表妹他们,不太安全。这附近有一座望月楼,位置极好,每年都有很多人家在这里订了位置用以赏月。我家虽然没有订,但我外祖父家是订了的,我们干脆去那里赏月赏灯吧。”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40章 揭开王雅维未婚夫的庐山真面目 [推荐票加更] 望月楼之所以叫望月楼,大概是因为它是整个承康坊最高的建筑了,足足有三层楼高。 要知道,在古代,虽然工匠的技术已经达到了可以盖七十米高的雷峰塔的程度了,但在城里面,大家却很少敢这么莽地盖高楼。 一个是这么高的楼,不方便,也不实用,古代的人口密度还不需要人叠人地去住,一家一个小院住着多舒服。 另一个就是,城里总会有些权贵人家,宅子广阔,若是有比较高的楼。那么很容易通过这些高楼窥视到贵人家的情况。 所以在城里面二层高的楼还有一些。三层及以上的就不多了。几乎每一个能盖这么高的酒楼也好,首饰楼也罢,都是背后有后台的。 王纶是一个话多的性子,此时就唧唧喳喳地把这栋楼的背后主人倒了个干净: “这楼呢,其实是上任府尊来晋州府任职的时候,在这里置办的产业,那时候府城不少好地段的铺子都被他想法子夺了去,难免得罪了人。” 宋筠了然地点头,想也知道,能盖了这么高的酒楼,如此高调的行事风格,那绝对是留了满头的小辫子等着人抓呢。 宋念作为立志考进公务员队伍的考公人士,自然对此了解。但宋家其他人却是第一次听,此刻都很感兴趣地盯着王纶看,催促他继续往下说。 王纶被人这么瞩目地看着,兴致就更高了,继续往下说: 再加上魏县大旱,赈灾款却迟迟不到位,皇上派了钦差去查,最后被发现是他联合府城上下官员,沆瀣一气贪污了去。” 宋云激动地想,世界线连上了。这个魏县大旱,不就是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迷迷糊糊地听宋念对沈氏说的那个魏县吗?她还记得那年的粮食涨价,宋老太太念叨了好多次,还对着她说过: “家里多了张嘴,又得多花钱买粮食。” 事实上那时候的宋筠,也就是喝点米糊糊而已,可见这老太太当年有多小气吧啦重男轻女。 王纶看到望月楼附近摆着的唐家的赠月饼摊位,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当年派的钦差,其实就是如今的唐大人。等上任府尊被斩后,我们的唐大人就做了晋州府的父母官。” 这皇帝的驭下之术,简直就跟养蛊似的:你把他拉下马,这官就让你做。 那只要脑子清醒的官员,就不会被对方的威逼利诱所打动,肯定会卯着劲儿地找出对方的问题。 不过,可见唐大人的确也是简在帝心啊。五六年前的事,那时候他多大?估计也就三十出头。三十出头的宋念还得意于他的举人身份呢,可唐大人都开始一府的长官。 想到这里,宋筠神情微妙地看了一眼自家老爹,很想说,您还不努力吗?我也想做四品官家的小姐,哪怕让我做个县令家的小姐也成。 与此同时,宋老太太也看了眼宋念。心想,她总觉得除了王璞,天下没人比自家儿子更聪明了。结果这边有一个学问学得好,当官也当得好的。 一个两个的都这个表情,傻子都知道有问题了,宋念转了转脑筋,就猜到这祖孙俩心里是怎么编排自己的。 说来也是古怪,明明老太太口口声声说宋筠是“丫头片子”,宋筠也没少嫌弃这老太太“抠门到家”,但,她俩的脑回路,总能诡异地对上。 不过宋念也是委屈得很,唐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五百年京兆唐氏,说不好听的,皇室的老祖宗怕是还撅着屁股种地呢,唐家就有名声了。 他们家的孩子,说的第一句话如果不是诗词歌赋,那怕是都会被说“资质愚钝”?人家还有整整一个书楼的书籍,以供参考学习, 而唐大人,在他们的同辈兄弟之中,也是比较出众的,不然当年也不会那么迅速地收集了前任府尊的罪证,还把他的狗腿子们一锅端掉。这不都是为了给唐大人铺平上任的道路嘛。 不过这些他都没法说,要说出来,自家老娘肯定说,那你表哥呢,怎么他也考上了? 王纶浑然不知他这么一八卦,就把表叔坑了,还叭叭叭地科普望月楼的前世今生呢。 宋筠听他说了半天,都没说这楼归谁了,连忙问: “所以望月楼最后是哪家买了?” 王纶含糊地说: “说是京里来了个富商,替他背后的主子买了,具体是谁,我们也不清楚。” 说话间,他们就被店里的伙计引着上了三楼,王纭一路都在听大哥说话,觉得耳朵疼,快走了几步,就推门进了李家人订的雅阁。 然后王纭就僵着脸出来了,先看了眼姐姐,然后才说: “晋王也在里面。” 宋筠第一反应是,龙子凤孙诶,李家人脉也够广的。然后她才意识到,这也不对啊,得多亲近,晋王才能不自己订个位置,而是去李家订的雅阁?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马上就要见晋王了,宋念也不瞒着了,于是那个一直被藏得严严实实的未来表姐夫,竟然是晋王! 宋筠还来不及多想,就跟着哥哥们一起被紧急培训了一下行礼方式,然后糊里糊涂地进了门。 这王爷正坐在正位上,像是喝了些酒,眼中氤氲着朦胧的醉意,或许是觉得热了,拿了把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可他瞧着年龄并不大,倒不像是风流的纨绔子,反而更像背着长辈偷偷来长见识的小少年。 更何况,他生得倒是好,不是剑眉星目的那种好,而是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的那种好看,就更让人觉得讨喜了。 真为难宋筠了,还能拽句文,可见晋王生的的确是令人惊艳。而且宋筠敢保证,他娘一定就是个绝世美人。 因为宋筠曾经看过开国皇帝的画像,不能说好不好看吧,只能说一看就是会当皇帝的人。就是那种感觉,长这么特别,再不有点本事,怕是要被物竞天择掉了。 如今不过传了两代,想必他们家的基因还没改良得那么快呢,所以宋筠推测,这晋王爷长得好,一定是随了他娘了。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41章 这瓜,不是,这菜,真好吃啊 见了王爷。总是要行礼的,不过李家可能是订雅阁订得晚了,不然就是身份不够没抢到好位置,总之,人一多,里面就显得局促了,行礼都有些张罗不开。 不过晋王年龄小,情商倒是不低,还没等他们摆出架势来,他就连忙拦了,只说: “今日是中秋,我是偷溜出来逛的,不必把我当做王爷,只看做相熟人家的晚辈就好。” 人家都不让行礼了,宋家人也不是上赶着跪拜的性子,一个磕巴都没打就站直了。然后都装模作样地垂着眼,其实偷偷去看王雅维和晋王的互动。 “阿姐,你也出来看灯?有看到喜欢的吗?” “嗯,没有,和往年差不多。” 宋筠自从知道王雅维婚事有问题,已经想象了七八个版本的理由,什么白莲花表妹白莲花,绝世恶婆婆,野心勃勃凤凰男,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大姐头和小奶狗。 虽然她知道,能从京城抽身而出的,也不是真傻白甜,可,可他竟然叫王雅维“阿姐”诶,宋云那颗磕cp的心突然萌动了。 再加上王亚维是个比较理智的性子,显得面容都有一些沉静英气,而这晋王爷长得甜甜的,说起话来也甜甜的,这cp看起来就很搭。 不过,如果两家的婚事真的有波折,他还能这么若无其事地和王家的姻亲们打交道,那这人心思也怪深沉的了。 宋筠是左想一下,右想一下,还是决定先观望一下,不然到时候拆cp的时候太痛苦了。 一番见礼后,几家人依次坐在晋王的下手,然后就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宋家人呢,不认识李家人,又是头一次见到身份这么高的人,不管对着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家人面对着王纶隐隐有些哀怨的目光,也颇为冤枉,他们订了个雅阁,是想一家人来玩一玩的。结果可倒好,临上楼碰到了晋王,他又是独自一人,连个下人都没带着。 或许会有是护卫在暗中保护着,但李家人既然碰到了他,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个人在大堂坐着,干脆把他带进来了。 带进来也就算了,他们都想好了,说几句话后就劝王爷赶快回王府,不要在外边逛悠了。结果他们刚劝了两句,王雅维过来了,李家就没法劝了,他们还是希望自家外甥女婚后顺遂些的,也只能任由晋王坐着和王雅维搭话了。 这搭话,也都是没有什么含义的废话,无非就是: 你爹你娘可好?你家鹦鹉可好?你家厨房里的小老鼠可好? 中秋宴吃了什么馅儿的月饼?你觉得什么的最好吃? 什么时候来的承康坊?都逛了哪里?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端的是一副纯情小少年时隔很久见到心上人的二缺模样,脸还应景地红了红。 王雅维的神色就正常多了,既不冷淡也不热情,不过宋筠还是觉得,她应该并不讨厌晋王,毕竟他这张脸,真的下饭。 说到下饭,宋筠就有点饿了。她有一个一看瘦不下来的习惯,那就是娱乐的时候,嘴里一定得吃些什么。 放在前世,那就是追剧追书追综艺的时候,她得吃些小零嘴。甚至看丧尸片,她都能一眼断肢残骸就一口饭。 放在古代嘛,那就是围观八卦的时候,她最有食欲了。宋筠一边竖着耳朵听,一边积极干饭,不愧是大酒楼,做的食物味道还是不错的,造型也精致。 宋云吃一口饼,吃一口菜,喝一口桂花蜜,再偷偷瞄一眼晋王和王雅维相处时的神态,觉得心情有些美好,这瓜,不是,这菜,可真好吃啊。 毕竟,不是谁都能就着真王爷谈情说爱的状态来下饭的。她这个穿越,真是什么都见识到了呀。如果哪日能见到一些宫斗戏码,朝堂权谋,那就更美妙了。 却不成想,她想看戏,戏中人却不想让她悠哉哉地坐着看,还非要让她也参与进来。 晋王有的没的问了一圈,就发现没有话题了,而且王雅维回答得滴水不漏,愣是没让他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然后他就瞄准了宋筠,毕竟她是在坐年龄最小的一个,嘴肯定不会太严,又是个小娘子,和王亚威接触的更多,于是晋王爷就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柔声问道: “表妹来府城住得可还习惯?” 宋筠只能把嘴里的菜赶快咽下去,又喝了一口桂花蜜顺顺嗓子,心然后才回答: “回王爷,挺习惯的,伯父一家对我们很好,表姐也常陪着我玩。” 晋王等的就是这句话,循循善诱地问: “那你和表姐平日都做些什么?” 王雅维轻咳一声,有些不满意,和自家表妹套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对着一个小娘子都耍心眼了。 宋筠一副浑然不觉的天真表情,回答道: “表姐在家做针线,我也随着她学着做几笔。” “那你们……” 王雅维站了起来,对家里人说道: “我们下去再转一转就回去吧。时间不早了,表妹也该困了。” 宋筠揉了揉眼睛,点头。困不困的尚在其次,她主要是觉得大中秋的,陪着小王爷聊些废话,比较浪费时间。她还不如回去看会儿呢。 “我们去哪里再转转吗?” 其他人看了一眼王雅维的神色,实在是不知道见到小王爷这件事,到底是让她开心,还是让她不开心。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地看了几眼,最后还是宋老太太说: “我们还是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 他们回去的时候,王璞那边的宴席刚刚散,李氏也准备好了礼物,夫妻俩刚坐下聊了会儿天,一看他们回来了,都有些惊讶。 毕竟好不容易在府城过一次中秋,他们还以为宋家人会愿意多转一会儿呢。 王纶尴尬地说: “我带着舅祖母他们去望月楼,想在外祖父家订的雅阁里看会儿灯,结果碰到了晋王,我们坐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说真的,一直到现在,宋家人都不知道。晋王和王雅维的婚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看俩人相处得并无问题,晋王不像是不愿意成婚的样子,王家虽然一开始不太乐意,可君命难为,都板上钉钉了,也不可能拒绝。那矛盾到底出现在哪里? 可惜这种事,李氏是不愿意让小孩子知道的,把宋策兄妹三人赶走后,她才对着宋老太太他们说了实话。 “舅母,不瞒您说。婚都订了多半年了。我就是再有什么担忧,也接受了。而且您今天也见了,晋王除了身份实在是让我们有些担心雅维的处境之外,其他方面的确是不错的。还是相公看着长大的,一向洁身自好。可是……”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42章 李氏道明原委 宋老太太点头,心里还暗暗思忖着: 自家丫头,日后若是能找个这样的夫君,那就好了。当然,身份不用这么高,长得有这么好就成。 李氏看了眼门窗是否关严实了,这才继续说: “可问题是他不错,他的家里人却……说实在的,人家身份高,原就不需考虑我们的想法,只是未免太欺辱人了。” 宋老太太低声问: “可是他娘?但我记得念哥儿说过一句,他娘早就不得宠了,应该不至于吧。” 李氏听了这话,心情更糟了,不管怎样,自家女儿未来婆婆不得宠,又不是什么好事。 密妃若是受宠一些,还用得着自己在这里操心呀,在宫中就该想法子拦住了,哪怕拦不住,也得拿捏一下,给正经儿媳妇争取点时间。 想到这里,李氏又有些生气,归根到底,还是这婚事让她不满意,她可从没想过去攀附皇家,甚至都想过从娘家挑个有出息的侄子,把女儿嫁过去,却没想到,就是晚了一步,这婚事就被皇室定下来了。 宋老太太连忙说: “别气别气,你慢慢说,我们听着呢。” 原来这事儿还和太后有些关系: 太后这一年,一直缠绵病榻得总是不见好,隔段日子就传出来病重的消息。 皇上到底是做人家爹的,记得他有个儿子还未婚,就说想给晋王先把婚事办了。可太后一直不同意,总说要等她再好一好,让晋王来京里办婚事。 然后这事儿就这么拖了下来。要说最奇怪的一点就是,其实太后并不疼爱这个孙子,当年晋王不过十岁出头就独个儿来了晋州府,这做祖母的可没说过“让他在京里成婚后再去”,可如今却偏偏要以这个借口拖延婚事。 要李氏看来,太后如果真的不愿意这门婚事成了,直接解除婚约也好啊。她还可以把闺女嫁回娘家。 可太后又不提出解约,只是这么吊着,一直到她终于觉得自己快不行了,就说大婚的事宜繁琐,正妻暂时进不了门,可晋王总是需要人照顾的,就从他娘家寻了个女孩儿,许给晋王作妾。 宋家人听到这里,都震惊了。主要是这个时代嫡庶还是很分明的,并不像某朝那样,非得先给皇子选一两个身份不低的妾室,让她们和皇子培养感情,过几年再把正室娶进门,运气不好就得被衬托成背景板了。 而这个时代,很多自诩为清贵的人家,可能是嫡子嫡女都有了好几个,正妻也不想再生了,才会张罗着给丈夫纳妾,那也只是小猫三两只,还多数是奴籍。 魏朝的皇室发家的时日短,之前也就是泥腿子出身,所以就更在乎自家的形象了,哪怕再荒唐爱玩的王爷,在正式成婚前或许有一些婢妾,或许会去青楼楚馆,但基本不会有良家出身的妾室在王妃前面进门。 尤其是宋念,对这事儿的反应最大,实在是他作一个正统的文人,虽然不觉得皇室子弟三妻四妾有什么不对,问题是哪有在大婚前,做祖母的给安排正经妾室的呢? 就是这纯粹是在打王家的脸,也可以说是在打读书人的脸。 宋念问表哥: “难不成朝中诸公竟都由着她胡作非为?” 王璞无奈地说: “那又有什么办法?可太后如今变成了这样,说不准就是遗愿了。死者为大谁还跟一个将死的人去计较什么?” “她如果真看上了晋王妃的位置,何不最初就阻止这件事?哪怕是如今,这么难堪的事都做了,何不做得彻底一点,把晋王和雅维的婚约解除了。” 真想替娘家下注,那也应该下在在大皇子,二皇子身上了,再不济,如今还在京中、并且颇为受宠的五皇子也是可以的。 而若是选了晋王,正经外戚之家,努努力抢个王妃也是使得的,干嘛看准了妾室呢?这就是让很多人都迷惑以至于不敢轻举妄动的地方。 沈氏想不到朝中之事,只是有些可惜,在她看来,王雅维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小娘子,合该有一段美好的姻缘。 可如今看来,即使妾室的身份不讨晋王喜欢,可当王雅维因着守孝迟迟不能进门,人家少年男女日日相对,难保不会产生感情。 都说少年夫妻感情是最好的,就是因为在少年时期日日相处是最容易产生感情的,可现在王雅维和晋王是名义上的夫妻,可这日日相处的却是另一个女人。 等到一年后,或者说一年多以后,王雅维再进门,体面或许还是有的。可感情就不见得了。 也难怪李氏这些日子这么着急了,当娘的嘛,都这样。 想到这里,沈氏难免联想到自家女儿,看来这婚事还是得早早寻摸,不然好的都被人挑了去了。 就连陈氏那个蠢的,都知道提前给女儿寻个表哥培养感情,哪怕这眼光真的不怎么样,可也证明,养女儿的确是得早早打算了。 宋念和王璞两人压低声音谈着太后的插手可能有的动力,李氏对着宋老太太诉说着心中的苦闷,沈氏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思维倒是发散到给宋筠寻个青梅竹马上面了。 要说周围这些小郎君,年龄最合适的就是她娘家的小侄子沈让,可她虽不是看不起娘家,却也觉得自家女儿说不定也会成为官家小姐,嫁回她娘家就有些低了。 王家的王纭也不错,只差四岁,问题不大,出身好性子好,表嫂又好相处,两家这么亲近,日后女儿过得也自在。 不过,同样是有儿子的人,沈氏很能理解做母亲的性格,那肯定是更愿意给儿子找个有助力的岳家,可他们宋家如今还依仗王家呢,李氏很有可能不愿意。 与其让人家勉强同意了,日后埋怨,那还不如干脆维持原样呢。 李氏甚至连小姑子的继子赵桦都考虑到了,年龄合适,宋茹做自家女儿的未来婆母更是没问题。不过想想赵老太太,她还是觉得算了吧,倒不是担心女儿受委屈,而是怕赵老太太被气出个好歹。 第143章 宋筠的头脑风暴 [打赏加更] 那边宋老太太和宋念夫妻接手的是第一手的八卦,宋筠没这个条件,也只能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 白芷坐在脚榻上陪了宋筠一会儿,看她还不困,睁着眼睛滴溜溜地乱转,心想,自家小姐的性子,怕是又要因为好奇而睡不着觉了。 不过,白芷早就预料到宋筠对这些事好奇,其实也特意打听过,可根本没打听出个结果,可见这事儿的确要紧,不能外传,所以白芷只能劝道: “筠姐儿,准备睡吧,不早了,明儿不是要去赴宴?睡得晚了,你又该说有黑眼圈了。” “啊!” 宋筠这才想起来睡觉的事儿,这一世的脸皮可能太嫩太白了,一但晚上睡得晚,第二天绝对有黑眼圈,就跟画了个下眼睑的烟熏妆似的。可这时候又不流行这妆容,而且就是流行吧,也没有六七岁小女孩画这个妆的,只让人觉得不精神。 所以宋筠很在意这一点,每天都要早早躺床上,闭上眼睛之后才开始胡思乱想,也算是种自我欺骗吧。 看宋筠听进去了,白芷连忙把在侧间放铜壶里温着的水倒在瓷盆里,又从木橱里拿出竹骨刷牙子,在上面轻轻洒了些生姜牙粉。 在刷牙上面,宋筠可能是难得地毛病多了一些,早晨要用薄荷叶为主材制作的牙粉,中午要用以白芷为主材制作的牙粉,晚上则是要用加了生姜的牙粉。 这也是有原因的,早晨需要清醒,中午需要美白牙齿,晚上的话,清淡的生姜味会让她更想睡觉,反正这些都不贵,最多是做起来费事,但有白芷在,很多事都显得轻松了。 洗漱完,擦干净脸,宋筠躺在床榻上任由白芷给她通了一会儿发,这才摆摆手,让她回去休息,自己也要开启头脑风暴了。 说实话,当她得知王雅维要嫁的是皇子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觉得有点麻烦。 毕竟家庭关系复杂,还有造反或者被误会造反的风险,虽然说的确钱多权大吧,但也代表着他面对的诱惑更多。 像宋筠这种做了二十多年斗升小民后却只做了六年小姐的人,对霸道王爷俏侯爷之类的身份,不感兴趣。 不过,按理说纯古代人不至于很抵触呀,尤其是王璞还是王府长史,这职位轻易很难变动,他女儿嫁了晋王,他不仅可以看着点女婿不做坏事,还能让两家更亲密,这也有利于工作的开展呀。 等等,不对,宋筠猛的坐了起来,突然意识到这门婚事中的问题了: 最大的问题就是两家更亲密啊! 长史是朝廷任命,权力却是来自于王府,那无论身在曹营心在汉,还是身在汉心在曹营,都容易给人一种蛇鼠两端的印象。 而且,这门婚事的存在,想必无论是对于支持晋王的势力,还是对于支持别的皇子的势力,都挺让人膈应的。 对晋王一系来讲,正儿八经的正妃位置,给了毫无底蕴且多半权力都来自于晋王府的王家,这属于一步废棋。 更何况王璞王璞的身份注定了他很难轻易倒戈,那么,晋王一派,对王璞只能是既提防又拉拢的,肯定不乐见这门亲事,怕引入家贼。 对其他皇子来说,人家不会想王璞是朝廷任命的官员,并不愿意和晋王联合,只会觉得: 好么,朝廷给各王派了长史,这难道不是盯着他们的眼线?现在眼线的女儿嫁了被盯着的人,你猜人家会不会倒戈?拼一拼,何止是单车变摩托啊,这是长史变国舅啊。 他们或不满或忌惮的,难道王璞就愿意这门亲事?还真不乐意。他根本不想蹚浑水,更不想带着家人蹚。 之前晋王不受重视,王璞随着他来封地,虽然知道日后很难再升职,但只要无功无过,在这个位置上养老还是不错的。 可之后就很麻烦了,无论他有没有推着未来女婿再进一步的心思,别人都会怀疑这一点,从而怀疑这门婚事是他和晋王筹谋来的。 那无论他们想不想,都被卷入政治漩涡之中了。 宋筠又躺了回去,她还只是政治小白,对朝堂局势全无了解,都想到了这些,那其他人会想到的更多,说不得,等婚事真成了,其他皇子就真的要借题发挥了。 唉,真是不搞科技搞权谋的古代政客啊,推动这么一场婚事到底图什么呢?把局面搅乱?来个三足鼎立三龙夺嫡? 话说,三角形好像是最稳的,所以…… 这不会是把养蛊进行到底的皇帝做的吧? 宋筠突然觉得有点冷,扭头一看,窗户没关严实。她披着被子走到窗边,就感觉到一阵风卷着地上的叶子向窗户上袭来,发出啪啪的声响。这可真是风起于青萍之末啊,让她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回了床上,她心不在焉地拉起了被子,继续想事情。 如果是的话,那也够狠了。人家康熙儿子多,没了太子、长子,还有四大爷,消耗得起。这皇帝就生了五个儿子还死了一个,还这么不心疼? 只可惜宋筠如今还不知道太后来的那一手,不然她就能更肯定自己的推测了。 整个魏朝,几乎一半的百姓都知道,皇帝和太后不是亲母子,而且感情并不好。 那太后莫名其妙插着一手,可能就是想破坏便宜儿子的布置,让王家和晋王因为这个隔阂而互相提防,最后没精力参与另两位皇子的争端。 如果太后再有一个支持的孙子,那就是一石二鸟了,所付出的代价,不过是娘家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侄孙女。 不过宋筠哪怕觉得上面的推测可能性很大,还是在临睡前开了个脑洞: 说不得人家母子俩虽然彼此争权夺利,但也最了解对方。太后从皇帝的态度里觉得晋王可能性最大,干脆以无理取闹的方式来分这一杯羹。 不过,不管天家如何斗法,如何以朝堂为棋子,下这一场争权夺利的棋,宋筠还是希望,他们大神打架,不要牵连无辜。不然她真的想收拾东西撺掇着家里人以及这一圈亲戚跑路了。 第146章 宋姑母的筹谋 因为对王雅维的婚事有这样那样的推测,所以宋筠第二日去唐府的时候,难免有些神思不属。 不过,在见到唐夫人戴了她挑的那个簪子,而不是唐晏选的乌沉沉又老气的木簪子,宋筠还是得意地对唐晏抬了抬下巴:长得好,眼光却不好,可惜了。 唐晏撇嘴,觉得宋筠年龄不大,倒是挺霸道的,真是得理不饶人,他都快忘了当日的争论了,她竟然还特意提醒自己。 不过,比起那些一看到他的头就要凑上来揉几把的姐姐们,他还是觉得和宋筠一起玩更好一些,好歹她和自己还没熟悉到能揉他脑袋的地步。 宋筠的确没有这个爱好,主要是,她在现代见多了毛寸板寸的男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稀奇的,她更好奇的是追月宴到底要怎么玩。 “玩?你别想了,你这么小,也就能跟着长辈们看看戏了。” 哪怕宋筠早有预料,听了也有些失望,只能嘴硬地说: “那你和我一般大,也得随着长辈看戏。” “看戏有什么不好?总比被叫过去作诗强吧。” 听了男客那边是这种活动,宋筠瞬间替自家老爹掬了一把辛酸泪,宋念的策论之类的做得如何,宋筠不知道,但诗写得真不怎么样。 大概就是AI写诗的风格,合辙押韵的,但没什么灵气,在考场上糊弄糊弄也过去了,周围一圈进士大佬、隐士大儒,他该怎么融入这浓厚的文学气氛中啊。 宋老太太和沈氏爷不能浪费唐夫人太多时间,只是大致说了几句话,她们就来领宋筠去女客的席上了,宋筠也只能和唐晏摆摆手告别了。 宋筠一到了唐府为女客提供的园子,就见到一群小娘子围着一个顾盼生辉的少女,在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唐晏的姐姐,唐景。 沈氏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说: “你去找姐姐们玩吧,多认识几个朋友。” 反正在唐家办的宴席,总不会出什么问题,而且只是去说几句话而已。 宋筠一想也是,反正她年龄小,凑过去跟着也不丢脸,如果认识几个玩伴,等她来了府城,就不孤单了。 她走了几步,然后唐景也看到宋筠了,她本来就是母亲招待未婚的女客的,宋筠虽然年龄小一些,勉强也能算入这里面,谁让她只有个臭脸的弟弟,没有妹妹呢,不然十岁以下的小娘子都用不着她招待。 唐景向着宋筠走来,连带着宋筠身边哗啦啦围过来八九个小娘子,这个问: “妹妹,你是哪家的?” 那个说: “你叫什么呀?今年几岁?” 你一言我一语,宋筠只觉得被一群巨人包围了,原来六岁的小豆丁处于一群十几岁少女的中间,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啊。 唐景一边把宋筠拉出来,一边对其他人说: “这是王长史的侄女,叫宋筠。你们叫她筠姐儿就成。” 然后有人面色如常,有人更显亲近,有人就有些疏远,宋筠偷笑,还都是小姑娘啊,立场表明得也太直白了。不过也可以看出来,加了王府长史和王爷岳父双重buff的王璞,有多让官场的人敬而远之。 唐景先拉着宋筠的手,说道: “你叫我唐阿姐就好。” 这叫法,一看就不是晋州这边的,不过有不少地方的人的确是“阿姐”“阿筠”这么说,所以宋筠也没说什么,从善如流地点头叫道: “唐阿姐。” 另一个穿着翠绿色单襦的小娘子最先伸出友谊之手: “我是叶瑾,我爹是王府诸曹参军。” 哦,这是王璞正经同事,不过宋筠不太了解古代官场构造。她有点后悔看《资治通鉴》之类的史书的时候把官职都跳过去了,真是万万没想到,原来那么一长串的“命……领……拜……授”竟然也是有用的。 宋筠不知道这两个职位间是否有垂直管理权,不过听这官名,应该是偏武职吧? 无论什么品级,总归比宋念身份高,宋筠从顺如流地叫道: “叶姐姐好。” 心里还得默默记下: 叶瑾,翠绿衣服,鼻尖有小痣。 然后宋筠就以这个笨办法记住了好几位主动和她打招呼的小姐姐。 其中一个,说来和宋家还有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那就是赵雁泽妻子的娘家侄女,叫林语琴,看着十一二岁的样子,对宋筠倒是很亲近的样子,主动打招呼说了她的身份,又让宋筠叫她“琴姐姐”。 说来,宋筠和姑姑的大嫂只见过两面,印象中是个冷淡的性子,来提亲的时候,明显没有她婆母那么会讲话。 可姑姑宋茹嫁过去后,赵老太太被发现是个酸鸡,倒是这赵家大嫂,对宋茹虽然不主动,但也不找事。如今人家的娘家侄女,又是一副想照顾宋筠这个便宜妹妹的架势,可见很多人,还真不能看表面。 唐景是主人家的,陆陆续续进来的小娘子她都得招待,的确也没空一直照顾宋筠,干脆把她交给了态度最友好的叶瑾和林语琴。 叶瑾明显有些仰望林家,而且看样子,她家和林家没什么交情,如今凑到一起了,眼神亮晶晶地对着宋筠讲述了半天林家的雅事。 把林语琴说得满面通红,也把宋筠听得连声赞叹,这竟然还是个桃李满晋州的教育世家啊,怪不得家里没什么做大官的,却这么受尊重。 因为三个人还算聊得来,吃饭的时候她们也坐到了一起,虽然没有继续叭叭叭,但也互相低声点评了一下各自喜欢的菜色。 吃过了饭,又移步去戏台子那里,这次,她就得随着祖母和娘亲一起坐了,毕竟到时候吵吵闹闹的,还是各家女眷带着各家的女孩子比较方便。 她只能依依不舍地和两个温柔的小姐姐告别,并承诺如果她家搬来府城后,会去找她们玩的。不管到时候她们是不是还记得自己这个差了五六岁的妹妹,但最起码此刻,她们邀请自己去做客的心思是很真诚的。 按顺序做到戏台下面,宋筠本来是很期待的,毕竟来了好几年,还没看过古代的戏呢,可等真听了戏,她却觉得有点要命。 因为这时候的唱腔,调子拖得老长,戏子们的衣服还没后世那么鲜艳华丽,对宋筠这种对戏曲文化没什么了解的普通人来说,可看性不如后世。 好不容易能看懂几个小姑娘表演的杂技,宋筠终于看出来一些趣味,她却发现唐家请来的那些官员家的夫人脸都僵了。 唐夫人更是没等她们表演了一半,冷声给了一笔比给其他班子更多的打赏,就让杂技班子下去了。 宋家的三人都觉得有些奇怪,但也不敢问,只是留神听着其他人的窃窃私语。 沈家女眷被安排在了比较靠后的位置,多是一些中低层官员家的女眷,离唐夫人有几排距离,而且这些人到底是城府不算深,没那么谨慎,很快就说出了宋筠想知道的答案: “最边上那个耍跳丸的是不是许大人家的小姐?” “什么许大人,是许罪人了。他女儿也早就不是小姐了。你这话可别让唐夫人的人听到,不然你可是得罪了人了。” “对对对,看我这张嘴。不过她姐妹们呢?” “谁晓得分到哪里了,快别说这个了,好好的中秋,也太扫兴了。” 所以,这是前任府尊家的女儿?因为父亲获罪,所以流落贱籍,要为之前或许还得围着她讨好,或者压根没资格见她的那些人耍杂技,还被觉得见到她是种扫兴的事儿。 这一刻,宋筠更深刻地意识到了古代官场的残酷性,真是上可登天,下可入地狱啊。做错事的人不值得同情,但就此失了人身自由和尊严的家眷还是挺惨的。 宋筠注意到,在座的人并没太多其他的感慨了,对她们来说,这样的事很正常。官妓里绝大多数都是犯官家的女眷,许家的女儿只用随着官办的杂技班子耍耍跳丸,不用侍奉男人,已经是幸运的了。 也就是一些小娘子,到底岁数小,有的或许还曾在宴会中见过许家的小姐,此时都有些不是滋味。 尤其是,许家曾经在府城,也算是第一家庭了,想必有无数小娘子也会羡慕她的身份和种种特权吧,可家中一朝落败,所有的繁华,都被雨打风吹去,连一丝尊严也不剩了。 前任府尊女儿的遭遇就像是一片树叶,落到水面后,就飘飘晃晃地随着水流漂出了众人的视线。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44章 前任府尊的女儿 因为对王雅维的婚事有这样那样的推测,所以宋筠第二日去唐府的时候,难免有些神思不属。 不过,在见到唐夫人戴了她挑的那个簪子,而不是唐晏选的乌沉沉又老气的木簪子,宋筠还是得意地对唐晏抬了抬下巴:长得好,眼光却不好,可惜了。 唐晏撇嘴,觉得宋筠年龄不大,倒是挺霸道的,真是得理不饶人,他都快忘了当日的争论了,她竟然还特意提醒自己。 不过,比起那些一看到他的头就要凑上来揉几把的姐姐们,他还是觉得和宋筠一起玩更好一些,好歹她和自己还没熟悉到能揉他脑袋的地步。 宋筠的确没有这个爱好,主要是,她在现代见多了毛寸板寸的男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稀奇的,她更好奇的是追月宴到底要怎么玩。 “玩?你别想了,你这么小,也就能跟着长辈们看看戏了。” 哪怕宋筠早有预料,听了也有些失望,只能嘴硬地说: “那你和我一般大,也得随着长辈看戏。” “看戏有什么不好?总比被叫过去作诗强吧。” 听了男客那边是这种活动,宋筠瞬间替自家老爹掬了一把辛酸泪,宋念的策论之类的做得如何,宋筠不知道,但诗写得真不怎么样。 大概就是AI写诗的风格,合辙押韵的,但没什么灵气,在考场上糊弄糊弄也过去了,周围一圈进士大佬、隐士大儒,他该怎么融入这浓厚的文学气氛中啊。 宋老太太和沈氏爷不能浪费唐夫人太多时间,只是大致说了几句话,她们就来领宋筠去女客的席上了,宋筠也只能和唐晏摆摆手告别了。 宋筠一到了唐府为女客提供的园子,就见到一群小娘子围着一个顾盼生辉的少女,在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唐晏的姐姐,唐景。 沈氏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说: “你去找姐姐们玩吧,多认识几个朋友。” 反正在唐家办的宴席,总不会出什么问题,而且只是去说几句话而已。 宋筠一想也是,反正她年龄小,凑过去跟着也不丢脸,如果认识几个玩伴,等她来了府城,就不孤单了。 她走了几步,然后唐景也看到宋筠了,她本来就是母亲招待未婚的女客的,宋筠虽然年龄小一些,勉强也能算入这里面,谁让她只有个臭脸的弟弟,没有妹妹呢,不然十岁以下的小娘子都用不着她招待。 唐景向着宋筠走来,连带着宋筠身边哗啦啦围过来八九个小娘子,这个问: “妹妹,你是哪家的?” 那个说: “你叫什么呀?今年几岁?” 你一言我一语,宋筠只觉得被一群巨人包围了,原来六岁的小豆丁处于一群十几岁少女的中间,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啊。 唐景一边把宋筠拉出来,一边对其他人说: “这是王长史的侄女,叫宋筠。你们叫她筠姐儿就成。” 然后有人面色如常,有人更显亲近,有人就有些疏远,宋筠偷笑,还都是小姑娘啊,立场表明得也太直白了。不过也可以看出来,加了王府长史和王爷岳父双重buff的王璞,有多让官场的人敬而远之。 唐景先拉着宋筠的手,说道: “你叫我唐阿姐就好。” 这叫法,一看就不是晋州这边的,不过有不少地方的人的确是“阿姐”“阿筠”这么说,所以宋筠也没说什么,从善如流地点头叫道: “唐阿姐。” 另一个穿着翠绿色单襦的小娘子最先伸出友谊之手: “我是叶瑾,我爹是王府诸曹参军。” 哦,这是王璞正经同事,不过宋筠不太了解古代官场构造。她有点后悔看《资治通鉴》之类的史书的时候把官职都跳过去了,真是万万没想到,原来那么一长串的“命……领……拜……授”竟然也是有用的。 宋筠不知道这两个职位间是否有垂直管理权,不过听这官名,应该是偏武职吧? 无论什么品级,总归比宋念身份高,宋筠从顺如流地叫道: “叶姐姐好。” 心里还得默默记下: 叶瑾,翠绿衣服,鼻尖有小痣。 然后宋筠就以这个笨办法记住了好几位主动和她打招呼的小姐姐。 其中一个,说来和宋家还有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那就是赵雁泽妻子的娘家侄女,叫林语琴,看着十一二岁的样子,对宋筠倒是很亲近的样子,主动打招呼说了她的身份,又让宋筠叫她“琴姐姐”。 说来,宋筠和姑姑的大嫂只见过两面,印象中是个冷淡的性子,来提亲的时候,明显没有她婆母那么会讲话。 可姑姑宋茹嫁过去后,赵老太太被发现是个酸鸡,倒是这赵家大嫂,对宋茹虽然不主动,但也不找事。如今人家的娘家侄女,又是一副想照顾宋筠这个便宜妹妹的架势,可见很多人,还真不能看表面。 唐景是主人家的,陆陆续续进来的小娘子她都得招待,的确也没空一直照顾宋筠,干脆把她交给了态度最友好的叶瑾和林语琴。 叶瑾明显有些仰望林家,而且看样子,她家和林家没什么交情,如今凑到一起了,眼神亮晶晶地对着宋筠讲述了半天林家的雅事。 把林语琴说得满面通红,也把宋筠听得连声赞叹,这竟然还是个桃李满晋州的教育世家啊,怪不得家里没什么做大官的,却这么受尊重。 因为三个人还算聊得来,吃饭的时候她们也坐到了一起,虽然没有继续叭叭叭,但也互相低声点评了一下各自喜欢的菜色。 吃过了饭,又移步去戏台子那里,这次,她就得随着祖母和娘亲一起坐了,毕竟到时候吵吵闹闹的,还是各家女眷带着各家的女孩子比较方便。 她只能依依不舍地和两个温柔的小姐姐告别,并承诺如果她家搬来府城后,会去找她们玩的。不管到时候她们是不是还记得自己这个差了五六岁的妹妹,但最起码此刻,她们邀请自己去做客的心思是很真诚的。 按顺序做到戏台下面,宋筠本来是很期待的,毕竟来了好几年,还没看过古代的戏呢,可等真听了戏,她却觉得有点要命。 因为这时候的唱腔,调子拖得老长,戏子们的衣服还没后世那么鲜艳华丽,对宋筠这种对戏曲文化没什么了解的普通人来说,可看性不如后世。 好不容易能看懂几个小姑娘表演的杂技,宋筠终于看出来一些趣味,她却发现唐家请来的那些官员家的夫人脸都僵了。 唐夫人更是没等她们表演了一半,冷声给了一笔比给其他班子更多的打赏,就让杂技班子下去了。 宋家的三人都觉得有些奇怪,但也不敢问,只是留神听着其他人的窃窃私语。 沈家女眷被安排在了比较靠后的位置,多是一些中低层官员家的女眷,离唐夫人有几排距离,而且这些人到底是城府不算深,没那么谨慎,很快就说出了宋筠想知道的答案: “最边上那个耍跳丸的是不是许大人家的小姐?” “什么许大人,是许罪人了。他女儿也早就不是小姐了。你这话可别让唐夫人的人听到,不然你可是得罪了人了。” “对对对,看我这张嘴。不过她姐妹们呢?” “谁晓得分到哪里了,快别说这个了,好好的中秋,也太扫兴了。” 所以,这是前任府尊家的女儿?因为父亲获罪,所以流落贱籍,要为之前或许还得围着她讨好,或者压根没资格见她的那些人耍杂技,还被觉得见到她是种扫兴的事儿。 这一刻,宋筠更深刻地意识到了古代官场的残酷性,真是上可登天,下可入地狱啊。做错事的人不值得同情,但就此失了人身自由和尊严的家眷还是挺惨的。 宋筠注意到,在座的人并没太多其他的感慨了,对她们来说,这样的事很正常。官妓里绝大多数都是犯官家的女眷,许家的女儿只用随着官办的杂技班子耍耍跳丸,不用侍奉男人,已经是幸运的了。 也就是一些小娘子,到底岁数小,有的或许还曾在宴会中见过许家的小姐,此时都有些不是滋味。 尤其是,许家曾经在府城,也算是第一家庭了,想必有无数小娘子也会羡慕她的身份和种种特权吧,可家中一朝落败,所有的繁华,都被雨打风吹去,连一丝尊严也不剩了。 前任府尊女儿的遭遇就像是一片树叶,落到水面后,就飘飘晃晃地随着水流漂出了众人的视线。 第145章 去宋姑母家拜访 从唐家回去后,一方面是的确因为中秋这两日的事有些影响心情了,另一方面也是来府城的日子不短了,所以宋家人就开始张罗着回黎阳县了。 宋老太太即使有些对王雅维有些担忧,但到底是自家的事儿更为要紧,他们这一趟去府城,可以说是满载而归了: 土豆托付给了王璞。宋念的先生寻到了。宋箴和郑梅相处得不错,没有意外的话,婚事基本确定了。更重要是,他们终于要搬去府城了。 老太太风风光光地带着家里人回了黎阳县,一回来就要去大姑姐家,有那么点点炫耀的意思,毕竟她觉得,自家儿子虽然比不上大外甥,也比二外甥争气嘛。 但更多是感谢,一个寡妇能平平安安地保住家业,看着孩子一天天的出息,如今似乎是连进士都有指望了。要说这其中的功劳,怎么也有一半是归王家的。 尤其是这次王璞帮自家儿子找了个这么好个老师,这不都是大外甥帮忙吗?那她总得去感谢一下大姑姐吧。 宋策兄弟俩对此事没有发言权,更没什么好反对的,他们常年在王家书院,自然也常去王家,真是抬脚就能走。 也就是宋筠了,想到又要见到王雅纤,虽然不怕她,但也觉得吵架怪非嗓子的,只能连吃了三天润喉药,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在宋家去府城热热闹闹走亲访友的时候,王家的气氛可以说是低迷得很,宋姑母处理事情的时候雷厉风行,却到底有些被伤了心,此刻也就是听听大儿子一家的情况,才能得到些安慰了。 其他人也是类似的心情,所以宋家人去的时候,王举人和王琦王绍难得地没去书院,都在家里等着。反倒是一向都在家的陈氏母女不在。 这可是稀奇,宋筠心想,王家祖孙三人一向是大忙人,而陈氏和王雅纤虽然对宋家有意见,却每次都会出面招待,如今这是怎么了?破罐子破摔? 都是自家人,而且这种事儿也瞒不住,宋姑母就挑挑拣拣地说了。当然了,孙女和人传递信物这事儿,她并没有说,只说是王雅纤做错了事,而陈氏教女无方还不知悔改。 宋老太太才不会替陈氏求情呢,对王雅倩,她也只是觉得,固然亲娘有问题,但在这样的家庭中,她一点儿都没学好,那也是自身品性不好。 不过看着大姑姐有些憔悴的样子和二外甥自责的样子,老太太还是没说风凉话,而是安慰道: “雅纤还小呢,当长辈的好好教,她总会学好的。不过是同表哥多说了些话而已。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不是那种老古板,倒也不用看得这么严重。” 沈氏多精明的一个人,一看王家的态度就知道,王雅倩绝对不只是多说了几句话儿子而已。肯定还做了什么突破底线的事。不过人家不说,她也不问,跟着婆母安慰了几句。 不过宋老太太到底是一个有脾气的人,说了王雅倩好话,却绝对不会为陈氏求情。她可还记得陈氏当初是想抢她女儿婚事的,这可是个大仇。 宋筠万万没想到,只是来拜访一下亲戚,竟然还有自己的事儿。虽然她自认为坑了孙二郎这事儿并没有什么错,但陈氏和王雅纤被关起来,万一王绍一个想不通,黑化了怎么办? 她倒是不怕得罪人,就是不想不知不觉间被人记恨了,到时候再来个卧薪尝胆复仇记,她冤不冤? 所以她也帮王雅纤说好话: “原本就不是表姐的错,表姐把他当哥哥看待,又亲近我这个妹妹,这才对他说了,他却不怀好意,怎么能怪表姐呢?反正我只觉得孙二郎讨厌,可不觉得表姐有什么对我不起的。” 至于王家是否顺势解放了王雅纤,让她受不到教训,以至于眼光继续这么差,行事这么蠢,那就不归她管了。 宋筠只要确定自己没有平白树敌就成。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宋筠这句话,王家人还是领情的。而且说实话,在他们看来,一个七岁的小娘子,还不会作假呢,那肯定是说的真心话了。 毕竟他们家和宋家关系是真的不错,宋筠年龄还小,长辈如果不说,她应该也不会意识到,自己的私事被表姐透露给陌生的小郎君可能存在的风险。那觉得表姐没错,也是可以理解的。 总归这是对王家更好的一种思路,王家并没有反驳什么。而沈氏他们呢,其实也知道,宋筠是懂的,只不过做长辈的觉得孩子心善,不忍心表姐受罚,他们也乐见两家孩子继续交好,更不会说什么。 自家的家丑,宋姑母也不想多提,转而问起了宋家去府城的情况。 这就到了宋老太太的表演时间,她眉飞色舞地把宋念拜师的事说了。还说了宋箴基本已经订下的亲事,这简直是双喜临门了。 哪怕是宋姑母,看着并肩坐着的宋念和王琦,一起长大的表兄弟,如今一个事事顺遂,一个家事纷扰,心中也微微有些泛酸了。 不过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子,她还是高兴居多的。更何况,她心中为孙女找的出路,其实是自家侄子越争气,王雅纤就越能过得顺遂。 所以她强压下心中的酸涩,就说和宋老太太有话要说。 宋老太太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跟着大姑姐走了。俩老太太盘腿坐在榻上,中间的小茶几上还摆着吃的,喝的,一副要彻夜长谈的架势。 第147章 秒怂的宋老太太 那这就一切都说得通了,怪不得宋姑母发那么大的脾气呢,怕是她也意识到,如果再晚发现一些,他们家可就真被人拿捏住了。 宋筠撇嘴,明明是王雅纤自己做了错事,结果王家人还拿她做借口。亏得她还替王雅纤求情呢,原来即使不求情,王家人也没资格怪自己呀。 他们甚至应该感谢自己,如果不是她闹的这么一出,王雅纤这辈子就完了。 宋筠回了家,把两个哥哥打发去写作业,毕竟这种事,让他们知道了,万一被说出去怎么办?她只需要让长辈们心里有数就成,万一王家想把王雅纤嫁给自家哥哥,总不至于晕头晕脑就答应了。 她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猜对了一半,王家的确想把王雅纤嫁给她哥,不过不是亲哥,而是表哥,王家人下手也真是快准狠。 沈氏听了女儿的话,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虽然宋筠谨慎地说只是她的推测,但沈氏她一听就知道,根本不用推测,绝对是王雅纤了,不然王家凭什么这么上赶着和沈家结亲? 还真是这样,宋姑母觉得二孙女嫁到孙县丞家都是儿媳妇眼皮子浅,更何况是嫁到沈家呢?如果不是出了事,百分之二百不会考虑这门婚事。 沈氏的怒意把宋筠吓了一跳,主要是沈氏一直是个特别善于控制情绪的人。 就比如宋筠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宋老太太那时候可比现在难相处,又戏精又小气,好几次宋筠都气得忍不住拿脚丫蹬她,沈氏也只是偶尔在宋念面前上上眼药而已。 可如今竟然这么生气,宋筠有些揣揣地想,娘总不至于是为王家其他人而气成这样的吧?不应该啊,她和王家应该还没这么深的感情吧。 宋念连忙劝: “别生气别生气,一切都还没定下来呢,这不是知道了么,那就赶快给岳父他们再写一封信送过去吧。” 沈氏瞪他: “我当然要写信了,难道还指望我瞒着我娘家吗?但这事儿可没完,他们对宋家有恩,对我娘家可没恩情,她以为把孙女塞给我娘家就万事大吉?想得美。” 宋念连忙附和: “是是是,这事是我姑母做得不对,她也是被气晕了头……” “哪里是气晕了头,我看你这姑母可精明得很,觉得我娘家是软柿子,惹不起他们家,就是知道了,也只能认了这个哑巴亏。哼,也太小看我们沈家人的骨气了。别说是现在发现了,就是婚后发现,我爹娘也不怕把这事儿摊开了给大家看看,看看他们王家女,都是些什么教养!” 宋筠听了这么个猛料,都没来得及震惊,就见沈氏一通输出,怕她口渴,主要也是希望她别这么生气,连忙倒了茶给她递过去。 沈氏接过去,狠狠地喝了几口,不由有些庆幸,还好早就发现了,不然日后被孙二郎破罐子破摔地宣扬开来,那他们沈家成什么了? 宋老太太瞧着一直在叭叭叭,其实是个外厉内荏的性子。之前看沈氏不爱生气,她就挺得意,如今一看沈氏生起气来丝毫不给长辈面子,她原本坐得好好的,也一个机灵站了起来,无措地看沈氏发火。 等沈氏不说话了,老太太立刻表明立场: “我是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了,根本提都不会提一嘴。而且我也不喜欢那丫头,答应下来,我就是看你们姑母的面子而已。还好丫头机灵,发现得早,这事儿还没成呢。你要实在生气,我这就去找你姑母,好好和她说道说道,怎么孙女做了这种事,她还要让孙女去祸害亲戚家。” 沈氏平复了心情,也不骂了,摸了脸女儿的小脸蛋,问了一句: “你哥哥们都去写夫子留的题目了,你们留课业没有?不用去写吗?” 宋筠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她知道沈氏想让她避开,但她不忍心,总得让她看完结局再走吧。 宋筠乖巧jpg: “留了,不过我在赵家就写完了。” 一看赶不走女儿,沈氏也不管了,小娘子多知道一些事,对她们也有好处,虽然自家女儿知道得太多,又知道得太早了些。 沈氏又对宋老太太母子说: “你们干嘛站起来?快坐快坐,这也不是着急的事儿。我就是一下子气到了,把你们吓到了吧?” “没有没有。” 宋老太太和宋念都乖乖坐回原来的位置上,老太太用来敲背的小锤子都被她用袖子给带地上了,发出碰的一声,她连忙拿起来,放在一旁。 不过她心里也想,说王家骗婚,这沈家也是在骗婚呀,谁知道沈氏竟是这么个性子,一点儿都不给长辈面子,可惜孙子孙女都有了,她又不敢像大姑姐那样把儿媳妇关起来,只能忍了。 不过自家这大姑姐,也是忒气人,儿媳妇娘家人身份是没有王家高,但人家家孩子可是清清白白的小郎君。王家即使真的想结这门亲事,也应该据实相告,而不是瞒得严严实实的。如今可好,把他们老宋家都给装进去了。 这下子,儿媳妇也要抖起来了。儿媳妇要抖起来,孙女要抖起来,俩孙子又是宋家的根。 怎么,这家里就她这个含辛茹苦养孩子的老太太还有她辛苦考科举的儿子地位最低吗? 宋老太太委屈,可宋老太太不敢说。 沈氏气头一过,也觉得自家相公和婆母并没有做错什么,事实上这俩人根本没认真劝过她,对这一点,沈氏还是承情的。 所以她也不让婆母去做这个恶人,而是说: “还是我去说吧,就说我娘家觉得高攀不起,也怕沈家的条件,让王雅纤嫁了不适应。” 宋老太太其实本来也不想去质问大姑姐,在她看来,最好是找个借口拒绝了婚事就成,何必撕破脸呢? 可如今儿媳妇她也惹不起,只能先把沈氏糊弄过去,再让儿子回去说服自己的媳妇了,毕竟她老太太可是一句支持亲事的话都没说过,倒是她儿子,据说念叨了好一会儿,那这事儿合该他负责呀。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48章 拒绝亲事 过了几日,沈氏装作收到娘家来信的样子,独自去了王家。 此时沈氏再气,也能收敛自己的情绪了,所以对着宋姑母,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恭顺亲近,解释道: “姑母,您有意和我娘家结亲,我爹娘兄嫂当然是惊喜的,真是做梦都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好事儿。但,我娘家的情况您也知道,是有些手艺,可全家都看诊,也只是勉强吃穿不愁,旁的就没什么了。” 沈家的情况不如自家,那是肯定的,宋姑母点头,不过她不觉得沈家舍得拒绝了这门亲事,只以为对方会说聘礼不会太多。 这也在她的预料之中,毕竟上面还有一个长嫂,从乡下嫁过去,沈家不见得出了多厚的聘礼,如果给弟媳妇太多,反而会引得家宅不宁。 所以宋姑母对这方面并没有太高的要求,她更愿意换来沈家的愧疚,日后才能好好对待自己孙女。 沈氏装作没看到宋姑母自信的神色,继续说: “不瞒您说,我娘的侄孙女,嫁给我娘家侄子,现在已经开始随着我娘学医术了,日后也是要随我嫂子一起出门看诊的。我娘家,市井出身,田满那丫头,乡下人家,不在乎这些。可我爹娘他们就怕雅纤适应不了。” 宋姑母本来想说,不必让她孙女做这些,他们嫁妆不会少给。可问题是,长嫂能做的,你做弟媳妇不能做,哪怕你出身好,可但凡家中长辈不是糊涂虫,都不会同意这种区别对待。 她何尝不是如此,大儿媳妇出身好,娘家有助力,但她给大儿媳妇一样首饰,就得给二儿媳妇一样价值差不多的,不然难免让二儿子和孙子孙女觉得委屈。 听到这里,宋姑母已经明白沈家的意思了,脸色有些紧绷,她不能再挽留了,不然就被侄儿媳妇看出来问题了。 这时候,她又有些痛恨一直被她夸赞的沈氏的聪慧,如果她有陈氏那么好糊弄就好了。宋姑母不无惋惜地想。 沈氏就知道宋姑母投鼠忌器,肯定没办法强求什么,因此只说明了沈家的意向后,欣赏了一会儿宋姑母有些僵硬的微笑,才拍拍屁股走人了。 她走了,宋姑母却真有一些无奈了。她想让孙女嫁到沈家,就是觉得两家身份有差距,这样的话,即使孙女嫁过去还有些不好的地方,他们也能容忍。 但沈家既然不愿意接这个茬儿,那她只能做一件事,那就是把孙女的性子彻底掰正了,或许也可以把她送去大儿子家住一段时间,避避风头,等几年以后,再谈孙女的婚事。 宋念心中愧疚,却也没办法和姑母真的撕破脸,只能对妻子保证,日后他会多留心,争取给内侄儿寻个好亲事。 宋筠真的心情复杂,穿越这几年,除了自己家,可以说她最常见的,最亲近的就是王家了,甚至比几年见一面的沈家还更熟悉一些。 她从一开始就很喜欢姑祖母,觉得她清醒,能干,讲理,一度觉得她比宋老太太更好。 但也是这么一个人,坑起沈家真是毫不手软,坑人不说,还指望沈家感恩戴德。 只能说人性都是自私的,没有影响到自家的时候,宋姑母乐得与人为善,但和自家有利害关系之后,她就耍了次心机。 可以说,沈氏但凡没那么细心,沈家但凡有一点儿被好事冲昏了头脑的不清醒,这婚事也就订下了。 宋筠倒不是说王雅纤给孙二郎写信送礼物有多不对,毕竟她的观念更多的还是现代的那套,只是,王家不该隐瞒,王雅纤做这种事又太过自私。 最起码,这事儿但凡传出去一点,王雅维怎么办呢?她的婚姻,原本就是在丈夫和娘家之间被拉扯,再背负一个“王家女私相授受”的名头,还能有好果子吃? 虽然亲事没成,但沈氏对丈夫的姑母一家却很有意见,连带着几个孩子都对王家不像之前那么亲近。 不知道姑祖母如果意识到她这一番算计,让她二儿子一家和她娘家人彻底起了隔阂,有什么想法呢? 宋筠真的觉得她得不偿失,说实话,像王雅纤的情况,如果再等几年,她的性子被教好了,出来让亲戚们一看,也是个亭亭玉立知书达理的小娘子。 那她当年的种种,在众人心中,不过是十岁小娘子被哄骗了,原不是她的错,到时候再谈亲事,沈氏就是不同意,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弹。 不过,宋筠后来再想这件事,大概也明白姑祖母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 她做娘家的主,做自家的主,又养出了好儿子,事事顺遂,所以对自己的掌控力太自信了。 她自信孙家不会愿意得罪王家,所以觉得这事已经彻底结束了,可问题是,即使孙若瑜不对宋筠八卦,难道孙家就能一辈子彻底管住那对母子?但凡有一点疏漏,那早晚会曝光的。 就是不曝光,就是婚事真订了,王雅纤但凡没被彻底教好,日后沈家对她不满意了,沈氏不会对王家有意见吗? 或许她觉得凭自家对宋家的恩情,宋家不会为了姻亲而真的迁怒于王家,但说实话,一但心里把恩情当做拿捏旁人的工具,那再大的恩,也就成仇了。 宋筠有些惆怅,她在现代多数时候都是独自一人,并没有亲近的女性长辈对她进行引导。而且现代社会亲缘关系并没有古代这么紧密,所以很多人际交往上的道理,她都是来了古代后随着长辈们学的。 尤其是姑祖母,在卢夫子出现之前,宋筠一直把她当做榜样,毕竟在女性能发挥的作用几乎完全被局限在后宅的时代,她已经尽可能地发挥自己的能力去影响周围人了。 但,这一刻,她突然发现,其实对方并没有那么好,私心也会重到可以漠视身边人是否受到伤害。 相比较而言,倒是自家祖母,或许嘴碎,或许没那么聪明,或许不那么能担事儿,但最起码,她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明明知道自家应该偿还王家的恩情,也没逼着儿媳妇劝审计部同意这门亲事。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49章 宋茹的喜事 好在,宋茹带来的好消息,冲淡了这几天因王家带来的阴霾: 她怀孕了。 这事儿还是宋筠亲眼见证的呢: 虽然因为赵老太太,宋筠不再在赵家吃饭了,省得被人家当做打秋风的穷亲戚。 不过,休息的时间,她还是会去宋茹那里坐一坐,蹭口小零食。然后很巧合的,宋茹尝了一口新做出来的肉馅棋子饼,就华丽丽地开始干呕了。 宋茹本来还不想惊动别人,但宋筠以看剧多年的经验,还是要求宋茹请个大夫好好看看。 宋筠还特意把了把宋茹的脉,想看看有没有“往来流利,应指圆滑”的感觉。可惜,她在沈家蹭课只蹭了药学课,临床诊断还没上呢,所以她当然没诊出来啦。 她做不到,大夫却诊得很准,毕竟这年头女眷请大夫,一多半都是怀孕相关,人家早就练熟了。 一诊,还真是怀孕,甚至都有三个月了。 这是件好事,宋茹如今的岁数,怀孕也不怕骨盆太窄容易难产了,而且早点生恢复得也好。 赵雁林本来在书房,听到宋茹请大夫,也过来了,从最初的担忧到后来的欣喜,都被宋筠看在眼里,总体来说,这姑父倒还可以,不是没心肠的男人。 赵雁林虽然有了一儿一女,但他们家,人丁还是有些单薄的。更何况,家里已经很久没有婴儿出现了,他真的很怀念对着小小的儿子女儿,教他们学说话的情景。 于是,在大夫确诊后,宋茹提出要回趟娘家,他干脆定下来明日跟着妻子一起回去,宋筠就只能先回家做个小小耳报神了。 宋老太太肯定是最高兴的,毕竟,从女儿订了亲事,她就一直在担忧宋茹是否难有孕,毕竟小产还是挺伤身体的。 好在宋茹还是有了孩子,这更坚定了宋老太太要偏向沈家的决心,毕竟,当年她女儿回来的时候,可是有大夫说她身体不好影响生育的,后来让沈亲家给调理了两次,竟然这么快就怀上了! 这时候什么王雅纤的婚事,大姑姐的难处,宋老太太通通不在意了,还是自家女儿的身体更重要。 第二日宋茹回娘家,竟然还难得地用心打扮了一番,宋老太太见女儿穿得光鲜亮丽,女婿又贴心地跟着来了,不由地高兴起来。看来女儿在婆家过得着实不赖,再生几个孩子,就再也不必娘家担心了。 宋茹其实很少这么穿,一方面是她的审美和嫂嫂沈氏类似,都更爱素雅的颜色,不爱金玉珠宝;另一方面,她到底是守了好几年寡,平素也克制着自己,哪怕是再嫁了,也没改掉这个风格,最多是戴几样首饰撑撑场面。 如今怀了孩子就穿金戴银,倒不是她抖起来了,而是知道娘家人担忧她的处境,没孩子的时候有没孩子的担忧,怀孕了又有怀孕了的担忧,她带着两个孩子、再穿得好些,回来让娘家人看看,好歹安安他们的心。 沈氏却有些发愁,如果不知道白氏那事儿,小姑子怀孕,她只有高兴的,可白氏是被婆母气难产的,谁知道这老太太会不会管不住嘴呢?他们家可赌不起对方的良心。 所以很难得地,沈氏当着自家婆母的面,把小姑子叫走了,宋老太太在后面目瞪口呆,不知道自己女儿怀孕,沈氏有什么好说私密话的? 只可惜,家里三个小的都去读书了,宋念被人叫走了,说有事商量。宋老太太连个可以吐槽的人都没有,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女婿说话,左不过是“不能让茹娘劳累,不能让她生气了,得吃得好点。” 她就差说一句“我要去伺候我闺女!”,不过想了想,还是忍了,而是旁敲侧击地打听: “茹娘有孕了,没人照顾女婿可怎么是好?” 赵雁林不管有没有想法,对着岳母也只能说: “有那么多下人在呢。” 宋老太太之前也不懂什么安排伺候的人,毕竟她爹当年养不起,她丈夫同样养不起,到她儿子这里,虽然养得起了,但她那时候也不认识什么大户人家的老太太,没人和她说这个。 也就是去了趟府城,参加了次府城贵夫人们聚集的宴会,她才知道,原来这些人家的老爷少爷在正妻有孕的时候,家中长辈或者妻子是会安排“伺候的人”的。 当时她就想,这府城的老少爷们,可真滋润啊?她是不介意她儿子过得滋润的。但女婿嘛,她还是不愿意的。 这边宋老太太有话还得拙劣地试探,那边沈氏对着小姑子就不用遮遮掩掩了,直接问: “你婆母那边怎么办?她不是一向说话不中听嘛,不然你先回家住段日子吧,好歹表明我们的态度。” 宋茹拍了拍嫂子的手,安抚地说: “嫂子你放心吧,我不把她的话听进去就成。我这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冯家那个样子,我都忍下来了,听几句闲话也没什么,实在不行,大不了我暗示一下白氏难产的事儿,她就不敢折腾了。” 沈氏听了点头,心中有数就成,而且他们家和白家可不一样,不会不管宋茹,那赵老太太也不敢做得过分。 虽然不该问,但听宋茹提起冯家,沈氏还是有点好奇,冯家过年来闹了一通之后,就悄无声息的不再过来了,这实在不符合他们家人的性子。 但小姑子刚怀孕,她就问人家前婆家的事儿,未免有些没眼色,正犹豫间,宋茹笑了: “嫂子是想问冯家的事儿吧。” 沈氏难得有些尴尬的,解释道: “有点好奇罢了,我总觉得他们家人并没有那么快的放弃。” 这倒是句实话,宋茹其实也有在默默关注冯家的事儿。只是她到底不能轻易离开黎阳县,又没有什么得用的人,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她的确是没有得到冯家的消息。 一直到前段日子,也就是宋念他们去府城的期间,她在冯家的大嫂托人给她送了封信来。宋茹才知道冯家发生了什么事。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50章 冯家的下场 沈氏连忙让白穗去厨房要些点心来,还特意吩咐要孕妇可以吃的,她要好好和小姑子聊一聊冯家的事儿。 宋茹听了冯家的下场,其实也挺解气的,不过在婆家她无人可说,总不能对着赵雁林大谈冯家吧,所以只能忍着。 只有回了娘家了,宋茹才能和嫂子好好唠一唠: 要说冯家呢,祖上风光过,所以狐假虎威得混了两三代也没翻车。他们自觉是自家的地位还在,其实不过是冯家老爷子老太太对外的形象营销得好,欺负的都是自家的佃户下人,不然就是根本无从反抗的儿媳妇。 而且前些年为了让儿子出人头地,对他们管得很严格,冯家大郎三郎也没什么机会做坏事。 一直到近几年,冯家二老想着孩子都三四十岁了,眼看着没什么前途了,不能再那么管了,就让他们接手了家里的铺子产业。 自然,要接手产业,难免要常在外头打点应酬,不过是几个月的功夫,原本只是窝里横,勾心斗角争家产的俩儿子,就开始在外面瞎折腾了。 他们以为只是风流债,再严重也就是交个罚金,或者舍了一两个家仆去顶罪,却没想到,这只是个导火索。 曾经被冯家得罪过的人家,觊觎冯家在乡下上等田、在县里好地段铺子的人家,甚至是姻亲,也就是曾教过宋茹刺绣的那个守寡婶娘的娘家,都开始或真或假地往他们身上泼脏水。 尤其是那个守寡的婶娘,这么多年在冯家吃不好,穿不好,一说就是让她有诚意地守寡。 她能不怨恨吗?反正冯家要倒了,以她守了多半辈子的名声,就是回了娘家,也有口饭吃。所以她毅然决然地把这些年看到的、听到的、猜测到的各种密事,都告诉了娘家人。 杂七杂八的罪名被罗练得太多,就连冯大郎在外面喝醉酒,愤世嫉俗地骂了几句官场黑暗,又夸前朝优待读书人,都被人告了密。 只能说他们家不倒霉,谁家倒霉呢?虽然这个朝代还没兴起什么文字狱,朝堂还算允许文人批评,但他这种做法,哪个人做了县令还敢从轻发落?不然还要被人以为是自己有这样的想法了。 冯家大嫂是个精明人,看风向不对。就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她弟媳妇,虽然一向爱和大嫂掐架,但真碰到事儿,他又很信服大嫂的判断,于是她也带着孩子以避风头的理由回了娘家。 直到冯家老两口的儿子都被流放的被流放,被关押的被关押,他们一看下半辈子没了指望,这才想起来还有儿媳妇和孙子、孙女呢。 所以冯家坚决不许自家的血脉养在别人家。哪怕冯家出了这种事,但做祖父母的,要求孙子、孙女在自己家生活,理由也很正当。 求助无门,冯大嫂突然想起过年的时候,公婆带着下人们去宋家,回来好像听他们提过一句,宋茹再嫁的那个男人,和县令有些交情。 冯家嫂子自觉抓到了救命稻草,就写信来希望宋如能帮他一把。 “那你准备帮他吗?而且我记得妹夫不是唬他们呢?” 宋茹解释道: “其实也不是唬他们,也算是见过几面。不过,我那前任公婆,可不是能心甘情愿独自抚养孙子孙女的人,所以不是要把我那大嫂和弟媳妇留下,就是要求他们拿钱来换孩子。” 的确,冯家成年男子就剩一个随时会咽气的老爷子,钱估计也不剩什么,名声坏完了,哪来的能力去养大孙子孙女? 说不定还很愿意姻亲替他们养孩子呢,不过是想讹一笔钱出来,留着给自己养老而已。 “我那大嫂掌管中馈十几年,手里不可能一点儿都没截留。我相信,她只要愿意出钱,冯家会放人的。所以我暂时也不准备管,省得她什么代价都不想付,全指着我帮她。” 沈氏也是这个想法,他们家愿意偿还恩情,却不愿意被人当冤大头糊弄。 不过,冯家的事,到底和他们关系不大了,等冯大嫂那边再传信过来,他们再决定要不要帮、如何帮。 沈氏叹息,当年冯家提亲,她已经过门了,也是见过这家人的,原本瞧着也是体面人家,不然王家和宋家也不会都同意了。 谁想到荒唐起来能到这个地步呢?真是时易世变啊。 不过,当年王宋两家也是亲密无间,沈氏不晓得多感激宋姑母总在帮扶自家相公,才能让他坚持考学。她还很亲热地把陈氏看做亲嫂子,毕竟李氏一直很少回黎阳县,沈氏和大表嫂并不熟悉。 可现在呢,虽没有撕破脸,但最起码对沈氏来说,她对王家的态度已经大不如前了。 送走宋茹他们,宋老太太还是有些不放心女儿: 在她看来,一个婆婆,万事不管,闲话还多,但也需要恭恭敬敬地伺候着,不能凭着肚子拿捏婆婆。还有继子继女,正是需要照看的年龄,宋茹如果撒手不管,倒显得她之前都是装样子了。 这么一想,越发觉得女儿没人帮扶,她就想等闺女生完孩子再离开。 但沈氏不同意,宋念是肯定要尽快赶过去的,哪有拜了师连续八九个月不去随先生学习的? 这时候自家婆母留下,她就不可能跟着去府城了,毕竟哪有把婆母孤零零扔在老家,儿媳妇去府城享受的? 她走不开,孩子也不能去,那他们母子四人就得和宋念分开多半年。如果小姑子生了孩子,婆母又想等着闺女做完月子,等着外孙过周岁。 那难不成就让宋念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府城住着?她倒不是怀疑宋念的为人,但到底是有风险的。 宋筠坚决站在她娘这一边。分居两地,最容易影响感情了好么。现代已婚男女,出轨还要面临道德谴责、财产损失,古代可没有。 宋念要是真收了个小白莲小绿茶的,没人说他好色,只会说他无人照顾、不得不收。 宋筠这一刻几乎能想到她看过的一部剧:正妻带着孩子在老家吃糠咽菜,挣钱供男人搞事业,最后却是二房三房四房跟着男人潇潇洒洒过日子,最后宠爱归人家,家产归人家,正经嫡出却死伤惨重疯疯癫癫。 她拒绝!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51章 说动赵家一起去府城 因为事关他们母子四人能不能跟着去府城,宋筠决定想个法子,既不影响他们跟着宋念一起离开,又可以让姑姑宋茹被照顾到。 其实只要两家在一个地方就可以,并不局限于黎阳县,宋筠心想,祖母实在不放心,与其他们留下,还不如说动赵家也去府城呢。 到时候赵家老太太身边有大儿子一家,就不至于把目光都放在二儿子一家身上,想必也没那么多时间去念叨宋茹。 而且两房住在一起,管理家事想必还是以大房为主的,宋茹不就清闲下来了么,到时候自家祖母只要愿意,能天天去赵家陪着。 以宋筠对宋茹的了解,她并不是一个重权的人,只要不薄待她,她不介意放权给别人。尤其是怀孕的时候,最要紧的肯定是孩子,而不是所谓的掌家权。 她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干脆和宋老太太说了,如果说宋筠很现实地先担心掌家权的问题,宋老太太就真是慈母心肠了,她比较怕赶路的时候颠簸,影响宋茹的身体。 不过把宋筠打发走后,她再一想,黎阳县距离府城并不太远,行李多,有孕妇,走得慢一些,三天也到了。只要宋茹不是怀相不好的,三天赶路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乡下地女人怀着孕还下地呢。 老太太想通了,就催着宋念去问赵雁林的意见。赵家去不去府城,宋家也做不了主,还是得看赵雁林的想法,万一他的确不想回去,那宋茹也只能在县里待着。 宋念是知道当年赵雁林选择婚后继续留在府城的原因的: 一个是白家出事,难免有些风言风语,他就想着让两个孩子离开府城一段时间,省得被影响;另一个是,他希望两个孩子能和宋家多接触一下,好歹有点感情。 在宋念看来,这两种需求,基本都达到了赵雁林最初的设想,所以他愿意回去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他猜的没错,赵雁林的确是愿意回去,但赵老太太却不太乐意。如果说她和宋茹有些矛盾的话,和大儿媳妇就是完全不和了。 可惜人家出身好,她儿子还得依仗林家,所以赵老太太除了说到子嗣问题的时候,还能摆个婆婆的谱儿,其他时候都没那么理直气壮。 她不愿意回去,宋茹却愿意,不说和娘家离得近吧,只说府城有沈家在,她就能安心地生产了,即使沈家不是医术最好的,但他们绝对是所有大夫中最希望宋茹平安的。 两个孩子也愿意,尤其是赵桦,他觉得还是在府城读书更好些。而且那里都是他认识好几年的同窗,离开好几个月,他还是挺想念的。 别人的愿意都是有正当理由的,为了身体,为了学业,就显得赵老太太的不愿意有些莫名其妙了。她又不能说不愿意见大儿媳妇,最后只能同意了。 宋筠听到赵家的回复,松了口气,对宋茹说: “姑姑,你放心,其实去府城的路挺好走的,只要不下雨不下雪,就不算颠簸。到时候你在马车上多垫些垫子,我们再多停几次,让你下来活动活动,最多三天,我们就到府城了。” 宋茹捏了捏宋筠的脸,笑着说: “好啦,你不用操心这些,小管家婆。” 虽然宋老太太对大姑姐上次做的事不太满意,可到底是多年的老姐妹了,他们家和女婿家都要走,总得和对方说一声吧。 宋姑母听了有些意外,侄子要去府城她知道,只是没想到整个娘家都准备这么快地搬走,甚至侄女也要去了。 这么一来,下次再见,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像她大儿子那样,逢年过节都不见得能回来。 要说宋姑母想不想去府城,那自然也是想的,但一个是他们还有书院要管理,另一个是,二儿子家的情况,根本没办法去府城。 去了怎么办?到时候和人交际起来,难道要说二儿媳妇是被她关起来了,那还不如不去呢。 至于把二儿子一家留下,她和丈夫去府城,她却不放心,毕竟比起从小外出求学外出做官的大儿子,二儿子很明显更依赖他们,自己根本管理不好整个书院,更管不好他的妻儿。 对于去府城这事儿,宋筠还没和同窗们说,毕竟最起码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呢,还是不要影响大家的心情了。 不过,随着和卢夫子每日读书,宋筠突然意识到,赵家如果要回府城,那卢夫子肯定也要去,到时候其他同窗怕不是都要成了失学儿童? 失学儿童有多惨,真是谁做谁知道,陈梦和孙若瑜还好,家里有读书人,也不缺钱,无论是在家随着长辈读书,还是再寻个夫子,都可以,但宋筠和赵桐各自的堂姐就有点惨,没了卢夫子,说不得就得回去带弟弟妹妹了。 宋筠有些愧疚,她的确是没想到这个问题,甚至一开始赵家没说要去府城的时候,她都没想到自己读书的问题。 不过,即使她想到了,比起同窗读书的问题,她更在意的还是如何顺利跟着自家亲爹去府城,如何让宋茹顺利养胎。 宋筠犹豫了好几天,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她们讲,最后还是决定尽早说,这样她们还有机会早点去找下一个夫子。 “你们都要去府城?什么时候?” 陈梦听了宋筠的话,很惊讶地问,她们可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事儿啊! 赵桐解释: “怎么也得十月十一月了。最近家里正在收拾东西呢。” “那你们以后都不回来了吗?留在府城住了?” 宋筠想了想,点头: “也不一定。我爹要去读书,如果他能考得中,那我们可能在府城也住不了几年,还得跟着他走。姑父家大概率也是这样。” 唉,几个小娘子都低头叹气,好不容易认识了小伙伴,结果有两个这就准备离开了。 宋淑和赵盼想得更多,她们能有机会读书,还是因着各自的堂叔,可卢夫子一走,家里肯定也不愿意花钱替她们找夫子,毕竟家中的兄弟还有不去学堂的呢,哪能为她们花这个钱。 宋雯也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两个人,可她又不可能让自家出钱给她们找夫子,最后只能说: “我和桐姐儿到时候把卢夫子讲课的内容写下来,寄给你们,你们有不会的地方,也可以写信问我们。反正我们都是小娘子,传信也不会有人碎嘴的。” 赵桐点头,她也不介意多写份笔记,毕竟当初是她们家把这些同窗找来的,结果比预计的提前一两年离开,多少有些对不住她们,如果写份笔记能让她们开心一点,赵桐还是愿意的。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52章 出黎阳县 宋老太太把闺女的事儿解决了,就万事大吉,宋策三兄妹只需要和同窗告别,再赠些临别礼物,就可以安安心心地等出发了。 宋念则忙着在临走前和友人联络关系,安排家中的铺子田地,他家得用的人手太少,也没有值得信任的叔伯兄弟,看来看去,也就是舅家的表兄们还能帮帮忙了。 所以他这段日子写信给田家,把田贵一家也要来了,让田富田贵兄弟俩一起帮着管理黎阳县的几个铺子,最重要的肯定还是之前的杂货铺。 这里如今已经转为彻底的小吃店了。宋筠去府城之前,以“失传的前朝御厨的菜谱”为借口,杂七杂八地把现代常见的小吃菜谱写了出来,交给宋念。 宋念则是直接委托了田富一家子,必须说,他眼光还是好使的,田家人虽然没怎么做过生意,但还是有天赋的。 在宋家人去府城这一个月的时间,田富一家子很利索地对杂货铺进行了改造,彻底地不再卖那些针头线脑之类的小玩意儿,而是全部卖起了食物。 田富还以宋念的名义买了几个厨娘,雇了一个伙计一个帮厨,形成一个流水线的熟食作坊,不仅卖腌菜卤味,还买炸货烤串。 再加上买了这个时代的厨娘,人家又根据自己的手艺对这些菜谱进行了适当的改变,铺子办得红红火火,宋老太太几乎都要撑不住地把传承好几代的家具店改成熟食铺子了。 这就是金钱的腐蚀性力量啊! 因为这里的生意的确是好,可以说宋家如今三分之一的收入都依仗这家店,所以宋念特意叫了两个表哥来,让他们一起把这家店看好。 沈氏瞧着好像不需要天天出门,但她要忙的事太琐碎了,宅子由谁看、家具要不要都带走、不带走的行李如何保存才不会腐坏、去了府城如何挣钱,等等。 以至于这段日子她心情都有些不好了,惹得宋箴回了家恨不得溜边走,宋老太太是几乎整天整天去老姐妹们家里扯闲篇。 宋筠心说,自家娘亲这很明显就是家务事太多了,祖母明明没事做,干嘛不去帮忙? 不过,在宋筠主动去帮忙了两天后,她果断撤退了,顺便也明白宋老太太为什么躲开了。 实在是沈氏太有自己的想法了,换句话说,她对去府城定居这件事比较焦虑,以至于有点强迫症,往往是宋筠装好了一箱子东西,她还要打开重新掏出来检查一番,因为哪个放下面哪个放上面有很多意见。 宋筠这么帮了两天,觉得沈氏好像更累了,毕竟还得把装好的东西打开,掏出来,重新放,那还不如全都由她去放呢。 好在家里有下人,体力活还是有人做的,哪怕沈氏纠结了一段日子,家中的财物、其他季节穿的用的衣服布料被褥,都整理好了。 因为多了一家人,再加上宋茹毕竟怀孕了,还是要等怀相好一些的时候再有。 所以,哪怕宋家人八月中旬就回来了,但一直到十月底,两家人才彻底解决好家里的事儿,准备坐车离开。 恰好沈家也传回了信儿,说给宋家人租好了房子,离沈家不远,他们还帮着收拾好了,买了煤炭和柴火,去了就能住。 两家人的行李本来就多,卢夫子的也不少,而且比起吃穿住要用的东西,她更多,也更贵重的是好几大箱的书、画、字幅,还有琴、棋盘、做香料要用的工具和原材料。 宋筠咋舌,忍不住对夫子说: “您可真了不起啊,竟然有这么多东西。” “这算什么,当年我在娘家的时候,夏天去庄子里避暑,怎么不得装个十几车啊。” 卢夫子有些惆怅,彩云易散琉璃脆,当年的鲜衣怒马,如今都成了想都不敢想的梦境。甚至这次回府城,她为了继续保持那个已死的身份,怕是远远不如在黎阳县那么自在了。 最起码,是没办法出门了,毕竟府城是她住了几十年的地方,有婆家在,或许还有她娘家的一些仇人,一旦她未死的真想被别人发现,那就有些麻烦了。 其实卢夫子也考虑过要不要换一家人,但是她教着俩孩子呢,也教出感觉了,和赵家人还算相处的不错,更何况她和赵雁泽的妻子是手帕交。 回府城虽然很难出门,但有朋友,有合得来的弟子,倒也不至于太寂寞,所以卢夫子也没有提出来离开,而是同意跟赵雁林他们一起回去。 宋筠坐在马车上,望着外面干枯的树枝,和零星的积雪痕迹,以及前后绵延着的车架,终于有了实感,那就是在穿越来古代的第六年,她终于走出了那个小小的县城,开始去向另一片状况阔的天地。 接下来的日子是好是坏,宋筠也不知道,不过,新的旅程,只要以积极的心态去面对,总不会糟糕吧?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53章 入府城 虽然搬家去府城居住,是一件很让人愉快的事,但宋筠高涨的情绪,只维持了半个时辰。 兴奋劲儿一过,她才意识到,晚秋初冬这样的天气出门,可真难熬呀。 天气冷,沈氏总觉得女儿身子骨弱,把宋筠裹成了一个球,以至于她在车上坐着的时候,连手脚都活动不开,身上都要出汗了。 宋筠实在觉得闷得慌,稍微把外衣解开,被透过木制车厢吹进来的冷风一激,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只能继续裹紧。 时冷时热的,宋筠有点紧张,怕不是要被折腾感冒了? 她可不敢大意,在路上感冒,连捂着被子睡一觉发发汗都很难做到。于是,趁着喝水的功夫,宋筠给自己喂了半颗感冒药,被苦得一激灵,她实在是不理解,这种药为什么不通通做成胶囊呢?! 大概是药效发作了,宋筠有些昏昏沉沉地靠着车厢,迷迷糊糊间想起,不是人家没有胶囊,是她嫌弃胶囊卖的贵,没舍得买。 唉,宋筠有些不开心,不知道是想起前世挣扎着养活自己的经历,还是离开生活了六年的地方有些不适应,她忍不住对沈氏撒起了娇: “娘,我有点不舒服,我们什么时候到驿站?我好想睡觉啊。” 沈氏本来还在昏昏欲睡地打着盹儿,听了这话,瞬间吓醒了。当了娘的人。就怕孩子生病了。尤其是在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大夫都找不着。 虽说她也懂些医术,家里备着常用的药材,但是到底是没有在房子里安安稳稳住着,然后熬药看病来的方便。 沈氏摸了摸宋筠的额头,并没有发烧,她弯腰从下面拿起来水囊,本来想着让宋筠喝点热水吧,倒出来一看,已经没了热乎气儿了。 沈氏撩开前面厚厚的车帘,问着赶车的人: “我们大概什么时候能到驿站?” 这次宋家和赵家都雇了镖局的人,连车夫都是人家配备的,贵是贵了点,但真的安全系数高,十几个彪形大汉左挎大砍刀右拿狼牙棒的,围在车队周围,一般的小毛贼小土匪,来了纯属送菜。 “按目前的脚程,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吧。” 沈氏想了想,她怕女儿撑不住这一个时辰,真的发烧了,最好还是尽快住进驿站,熬些姜汤发发寒气。 可要求车队提速,沈氏又怕影响了小姑子的身体,正犹豫着呢,已经睡着了的宋老太太听到声音也转醒了,问了一句: “怎么了?想方便了?” “不是,筠姐儿说她有些不舒服,我想着尽快去驿站住下,让她喝点姜汤。” “是吗?” 老太太用手摸了下宋筠的额头,倒是不烫,甚至有点冰凉。 这是被风吹着了吧?丫头就是养得娇,没有小小子火气旺,都穿那么厚了,还能被风吹到。 “那就让他们赶车赶得快点儿,尽早去驿站。” 沈氏当然是愿意的,不过还是提了一句: “那茹娘那里……” “我们先走不就得了?让他们在后面慢慢跟着吧。” 宋念把自家的行李交给赵雁林看管,镖局的人也留给他们,他则是带着自家人轻车简行地往驿站赶去。 这年头的官驿,可不是普通老百姓想住就能住的,必须得有证明。比如官印,再比如秀才举人进士的文书。 有了上次的经验,宋念决定先去官驿附近的普通驿站看一看,如果有合适的房间,他也就不去官驿了,省得休息了一半被人从房间里撵出来。 毕竟快到年根底了,回京述职的,给领导上供的,官员们都走动起来了,难保不会有路过这边的,与其到时候被赶,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抢这个位置呢。 这个时节,普通驿站的客人并不多,即使有,也多是些行商,宋念的举人功名在官驿排不上号,但在这种地方就很受重视,他很快地定好了几间上房,几间下房。 沈氏急着让宋筠休息,带着白穗收拾出了两间屋子,一间让宋老太太进去歇歇脚,一间则是用来安顿宋筠。 宋筠喝了姜汤,又吃了半片感冒药,然后裹紧被子,沉沉地睡了过去,等她醒过来,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觉得有些口渴,起身一看,只有白芷在旁边陪着她。 “我爹娘呢?” 白芷看宋筠醒了,连忙起身过去探了探她的额头,然后说: “外面来了伙官差,说是追查什么逃奴,老爷去问问情况。夫人带着两个少爷去收拾行李了。老太太有些头晕,回房休息了。” “逃奴?什么逃奴?难不成他们住进了驿站?但不应该啊,他们连户籍都没有,怎么敢住进这里?” “不知道,不过据说是偷了主家的东西跑了。” 宋筠听了这话,觉得有些奇怪,这个驿站,距离最近的县城,快马加鞭都得走一两个时辰,能发动官差跑这么远来追人的,这户被偷的人家一定有些权势。 那得是什么样重要的东西,让卖身契还在人家手上的奴仆偷了跑走? 不过,这事到底和他们没关系,宋筠心想,反正他们家又不可能包庇逃奴,和这事儿扯不上关系。 “白芷姐姐,我渴了,帮我去要壶热水吧。” 白芷犹豫了一下,决定先去老太太那里把白穗叫过来看着筠姐儿,再下去要水,毕竟夫人提醒了好几次,出门在外,一定不能让筠姐儿独自待着。 白芷轻轻地关上门出去,宋筠闭了眼睛躺回去,准备再稍微眯一会儿。 可还没等她酝酿出睡意呢,就听到外边有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一个说: “他们追到这里了,我们怎么办?” 另一个粗声粗气地说: “我们一下子也走不脱了,能怎么办?只能先把东西藏起来了,好歹先把他们糊弄走再说。” “藏哪里?” “就藏这间屋子里吧。” “可以吗?他们难道不会来查吗?” “你没听他们说呀,这家是举人。轻易不会怀疑到他们头上的。即使查到了,那出事的也是他们,不是咱们。” “可……主子明明说不能把这东西弄丢的。” “那你说怎么办?不藏起来,这东西更保不住。还不如先藏这家人房间里,日后主子派人来查,自然会查到这家人,到时候再和他们要就成。他们还敢不给?” 宋筠越听这个话音,越觉得像是在说自己家,她脑子飞快的转动,心想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又是哪两方在争夺这个东西?总不会是玉玺兵符之类的东西吧? 宋筠听到这两人轻轻开门进了自己这屋隔壁的那间,有些慌张,既希望白芷她们快点过来抓住他们,又怕她们过来正好看到这两个人,被杀人灭口。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54章 好像牵扯进什么大事件里了 宋筠不敢动,僵着身体抓着被子,还得凝神去听对方的动静,心中简直都要哀嚎的,她不是来当小家碧玉的吗?怎么还得围观犯罪现场? 她也不知道宋老太太在哪间屋子,能不能听到这边的动静,不过即使能听到,宋筠现在也没办法投奔祖母了,谁让这俩人这么寸地非要在她隔壁做坏事呢? 宋筠听到隔壁有轻轻搬动东西的声音,还有开合柜子的声音,稍微放下心来,最起码这两人动作这么轻,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的,她只要默默等对方离开就好。 “大哥,放花盆里行不行?拿土埋上。” 啪,宋筠听到一声闷闷的拍打声。 “蠢货,你能保证把花盆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吗?” 宋筠的视线落在自己屋内的花盆上,并不大,歪歪斜斜地种了株草,干巴巴的,都没人浇水。想必隔壁那屋的布局也就是这样了,不会是什么大花盆,那他们要藏的东西一定不大。 “柱子,把东西拿来,放这里,放这里……” 这是要放了,宋筠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把耳朵尽力往靠着隔壁房间的墙壁上凑,心中却有些疑惑,白芷去倒杯水也倒得太久了,而且她说要把白穗叫过来,白穗也没过来。 宋筠听到了很熟悉的声音,要怎么描述呢?大概类似于每次偷偷在课堂上玩手机,怕被老师发现的时候,把手机往课桌里一放,然后发出的声音。 哦对了,手机还得是不戴手机壳的那种。 啊,宋筠了然,看来这俩人藏东西的地方,有金属制品,也有木制品。 宋筠听到房间门被打开,又被轻轻合上,看来这俩人已经放完东西了。 她又凝神听了一会儿,听到他们下楼的声音,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心又提了起来。 毕竟他们可是放了件很要命的东西在自家订的房间里,另一方的人要上来查怎么办? 宋筠有些后悔,早知道她就不说自己不舒服了,如果晚一会儿到,说不定就碰不到这种事儿了。 她从被子里爬起来,找出外衣套上,准备去隔壁看看情况。这时白穗推门进来了,看宋筠一副要出去的样子,奇怪地问: “怎么了?白芷去给你要水去了,再等等吧。” “额……我就是奇怪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穗拨动了一下炭盆里的炭块,劝道: “不管有什么事,老爷都能处理好的,反正咱们家又不认得什么逃奴,也寻不到咱们身上的。” 宋筠心说,我们是不认识,可耐不住人家要嫁祸啊,这要真是什么棘手的东西,到时候被从自家的房间里发现,那真是百口莫辩了。 不过目前她最好奇的是,白穗为什么耽搁了那么久? 白穗无奈地说: “还不是楼下抓逃奴的那些官差,非说逃奴跑了,但是把东西放在驿站了,要我们都下去接受询问。” “可是没人叫我下去啊。” “你一个六七岁的小娘子,能知道什么?原本这事儿和我们就没关系,他们把我们叫下去询问也就罢了,如果把你再叫下去,那就太蛮横了。老爷只是觉得出门在外不想多事,可不是真的任由他们欺负的。” 这两波人都太古怪了,宋筠一边用眼神在房内游移,一边想: 明明藏东西的那两个人根本没出驿站,甚至还大摇大摆地通过楼梯下了楼,为什么下面的官差一直没发现他们呢? 宋筠能肯定的是,官差一定没见过这两个人的样子,毕竟这又不是武侠背景,还没人皮面具之类高明的易容术。 而且,正常来说,哪怕长相有变动,但只要确认要找的人的性别和人数,面对其他标准都符合的人,他们也该多一些怀疑。 可见,官差甚至都不知道他们要追的是男是女,几男几女。 这么看来,所谓的“逃奴”,这个借口就很虚假了。哪家奴婢的卖身契上没有详细的外貌描述呀,简直就跟后世的商品说明书一样,连身上多颗痦子都得记下来。 拿着卖身契,怎么可能不知道“逃奴”的模样? 宋筠的眼神突然一滞: 金属加木头,这不是洗脸盆和架子的结合吗? 宋筠想了想这两个人明明在驿站上楼下楼走了一圈,却不被怀疑?又想了想对方的本意并不是弄丢这两样东西,而是暂时放宋家住的房间避祸,一会儿还要拿走。 什么人能自然地在驿站走来走去不被发现?又是什么人,有不被怀疑的借口去哪有屋内的物品? 宋筠突然发现,这两个人,大概率是和驿站有勾结的,说不得,他们现在就是以店小二的身份留下来的。 只可惜宋筠进驿站的时候,是昏昏沉沉被宋念抱着的,竟也没注意店内的伙计说话的声音,不禁有些扼腕。 不过这时候,再后悔也没用了,重点是得先把他们放的东西藏起来,省得一会儿被官差发现,真被打成同伙了。 毕竟,明明不是逃奴,却有意遮掩。明明不知道谁是要被追踪的人,却追了这么久,甚至完全不顾及是否得罪两个举人。 那说明,这件东西一定是很要紧的,或许还事关党派纷争或者某权势人物的罪行,这时候,人家万一来个“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那他们该怎么办? 白穗看宋筠呆呆站着,也不脱外衣,忍不住提醒: “筠姐儿,病了就好好休息,外面的事,长辈们总能处理好的。” 宋筠央求道: “白穗姐姐,我们下去看看吧,我睡得都有些饿了,顺便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你先回去躺着,等白芷上来了,我让她去要吃的,好不好?” “我不想再躺了,我保证,我就下去看一眼,还会穿得厚厚的,戴着帽子,肯定不会见风。看一眼我就回来,好不好嘛。” 白穗没办法,只能给宋筠里里外外套了好几层,又给她戴了一顶兔毛做的帽子,裹了一层又一层,觉得满意了,这才带着宋筠出去。 宋筠路过被人放了东西的那件屋子顿了一下,门关着,但没锁,也是,毕竟这间屋子目前还没放行李呢,锁不锁都没事儿。 就是万万没想到,没人来偷东西,倒是有人来放东西,这古代的生存环境也太恶劣了吧,谨小慎微地生活着,一个人也没得罪,还有人要嫁祸他们家。 宋筠被白穗带着走到楼梯口,她才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放开白穗的手,一边往回跑一边说: “我忘拿东西了!姐姐你在这里等一下我,我回去拿上再来找你!” 白穗来不及阻止,宋筠就一溜烟跑走了。 她想了想,还是没追上去,这层楼的房间都被他们家和赵家定了,没有旁人,倒也安全。 宋筠气喘吁吁地跑到那间房子门口,必须说,在古代运动量真的不够,跑这么两步就觉得累了。 不过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宋筠快速推开房门,又轻轻关上,然后直奔洗脸盆那里。 她抱起来铜盆,果然看到铜盆和架子之间的缝隙中,放着一个薄薄的册子,封皮没有字,从外表看出来是什么内容。 宋筠把册子放在一旁的柜子上,又把铜盆放下去,这才两只手捧起这个册子,手有些颤抖,总觉得要打开什么潘多拉魔盒。 “筠姐儿,好了没?需要我帮你找吗?”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55章 册子中的记录 [月票加更] 听到白穗的声音,宋筠来不及翻看,连忙塞到空间里,又仔细看了遍洗脸的架子,确认和她进来时摆放的位置一样,这才急急跑出去,差点和端着水上来的白芷撞个满怀。 “筠姐儿,你去这屋做什么?少爷他们还没把东西搬进来呢。” 宋筠只能硬着头皮说: “我本来是想来找哥哥们的,没想到他们还没上来。” 白芷还有些疑惑,却没有细问,而是说: “我看白穗姐姐还在楼梯那里等着你呢,你先喝口水,然后去找她吧。” 宋筠跑了两趟,的确是有些渴了,连忙接过水喝了一口,然后匆匆跑到楼梯口,和白穗一起往楼下走去。 楼下已经聚了很多人,赵家人也已经到了,赵雁林正把家里人护在后面,让家里的下人围着他们,然后和宋念一起和官差交涉着什么。 宋筠走到沈氏跟前,被沈氏瞪了一眼,旁边的宋箴和宋策也瞪了她一眼,意思是,明明你都在上面呆着了,干嘛还下来? 宋老太太干脆低声问: “你是不是蠢?在上面待着不好吗?” 宋筠委屈,像她这种能苟则苟,救人都得经历一番心理斗争、从不轻易做好事的性子,如果能躲得开,她也不想介入这种事啊,毕竟古代是真的人头滚滚而下的没人权的时代啊。 可,事情已经找上门了,她不补救怎么办?难不成也像那位许小姐那样,等宋家倒了,去宴席上耍跳丸? 她倒不是看不起杂技从业者,这要是放现代,练得好的都能上春晚,可古代的贱籍身份,可是完全逃不脱的既定命运啊,甚至下一代,下下代都这样。 除非她勾搭了一个有权势的男人,或许还能改头换面做后宅的小娇娇。可看她单身二十多年的经历都知道,她真没点亮谈情说爱的技能点,做不了温柔小意的小娇娇。 所以,还是自力更生,从源头解决问题吧。 宋筠靠在沈氏身上,比起听宋念他们和这些“官差”的谈判,她更想去空间里看看刚刚的那本册子到底写了什么东西。 沈氏低头看了一眼宋筠,轻声问: “怎么了?还困着呢?” “不是,我就是想靠一会儿。” 沈氏觉得女儿是在嘴硬,不过这种时候,她也不好说什么,孩子下来了也好,不然只有白芷在上面陪着她,沈氏还有些担心呢。 沈氏把宋筠拉到怀里,又把手盖在宋筠的眼睛上,示意她稍微眯一会儿。 宋筠把身体的重量靠在沈氏身上,闭了眼睛进了空间。 因为时间紧迫,宋云进来也没乱逛,直接拿起被她扔到桌子上的那本册子翻了开来。 册子里面里面根本没有说明性的文字,只有一列又一列的人名,后面写着地名,标注着职位,有一些人名后面,还标注了一些喜好,甚至是其他名字,有同姓的,有异姓的,大概率是关系亲密的人员。 宋筠到现在有时候也会看一看宋念高价买回来的抄录的邸报,所以她能看出来,这本册子上的有些名字在邸报中出现过。 虽然宋筠已经不记得这些人都是做什么的了,但能在邸报中出现,那说明这些人绝对不是什么九品芝麻官。 最让她觉得心惊的是,这些人名后面有大串大串的数字,甚至都是用阿拉伯数字写的。 宋云不知道这个时代外国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但她穿来这么长时间,的确没有看到有人用阿拉伯数字记载数字。 她还和卢夫子打听过“有没有什么更方便写数字的方法”,依然没得到阿拉伯数字的消息。 那说明这本册子记载的一定是很隐晦的东西,不然不会特意选择用这么冷门的文字的去书写。 看来,他们的确是不小心卷入了什么争斗之中了。 不过,宋筠不是什么正义感很强的人,哪怕猜到了这本册子记载的很可能是官员勾结、贪污的证据,哪怕她不认为偷走这本册子的人真的是出于澄清官场风气的目的,但她也不准备留下这本册子。 毕竟,还是小命重要。 不过,适当地留存证据还是应该的,宋筠大致翻了翻,决定先拿手机拍下来,等着把这本册子送回去之后,再慢慢研究。 好在,可能是为了方便隐藏,整本册子都是用极细的笔写的,字也很小,加起来只有十几页,倒也不浪费时间。 宋筠把每一张都拍了好几次,生怕哪张没拍好,有遗漏的地方。一边拍,她还得一边努力地听着空间外面的谈话,看他们的谈判进行到哪一步了。 其实她也能猜到,最后估计还是得让人家上去搜查,最多是让对方知道,这并不是他们怕了对方,而是出门在外不想多事,而且行得正坐得端,也不怕人查。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56章 被试探了 果不其然,宋念他们表明了自己的不满之后,还是同意了对方的搜查,只不过他特意提出来,不许损坏东西。 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事了,他们两家的男仆,加上镖局的人,不过二十余人,但需要保护的妇孺足有十人左右,根本不能保证家里人的安全。 而且镖局的人,大概率不愿意为了这个单子得罪官面上的人。既然硬碰硬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同意了。 好在这伙人也不是真的想把事情闹大,还是以寻找东西为要,并不是真的想得罪了这两家人,以至于事情闹大。 既然人家已经退了一步,他们也不能咄咄逼人,保证道: “我们大致翻找一下就可以,并不会损坏你们的行李。” 为了尽快把宋家和赵家查完,这伙官差只留了四个人在门口守着,不许其他客人出入或者进入自己的房间,剩下的人则都是上了楼。 宋箴有些生气地捏紧了拳头,宋筠同样觉得耻辱,明明这所有的事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只不过是路过这里,住了一家驿站罢了。 结果两伙人都冲着他们使劲儿,宋筠心想,他们敢这么对待住在官驿里的人吗?想必是不敢的,不过是柿子挑软的捏罢了。 不过等宋云看到留下的那四个官差,有一个已经开始对楼下住的行商、百姓搜身了,她才意识到,其实只搜查他们两家的房间和行李,已经是给他们面子了。 看来在这个时代,要想有尊严,只能不停地往上爬。爬得越高,能踩你的人就会越少。 宋筠简直都想摇旗呐喊: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或者: “天若欺我,我必逆天……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这时,有一道声音在旁边传来: “请几位客人先坐下吧,我去上些茶水来。” 宋筠听到这个声音,僵了一下,这不就是想嫁祸给他们家的那个人吗? 看来自己猜的没错,这两个人的确和驿站有些联系。 不过,他来问这句话,到底是真的在招待客人,还是想试探一下自己有没有听出来他的声音呢? 宋文想到这里,心下叹气,早知道,她宁愿去官驿,半夜被赶出来,也不想一头撞进“贼窝”啊!更惨的是,他们现在根本不能走,一旦走了,绝对被人怀疑。 所以宋筠只能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抬头看了一眼对方,然后有些怯怯地靠在沈氏身上,低声对沈氏说: “娘,我饿了。” 沈氏一听,的确,赶了一天的路,只吃了些干粮,想必大家都饿了,虽然楼下乱哄哄的,可吃些点心垫垫肚子也可以,她对这个伙计说: “不用给我们上茶了。上两壶热水就行。如果方便的话,再给我们来几样干净些的点心,我们拿来垫垫肚子。” “好嘞,您稍等。” 听到驿站伙计说的话,两家人这才反应过来,反正都是等,干嘛要站着等呢?于是纷纷坐了下来。 宋茹坐了一天的车,进来又碰到这么一档子事儿,干站了半天,也就是身体养得还可以,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但那也觉得脚有些肿了。 她都不等人招呼,很利索地坐了下来,反正亲娘亲嫂子的,不可能挑她的理。 至于婆母嘛,宋茹看了一眼赵老太太,对方正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词,一只有些干枯的手缓缓转动着佛珠,看样子又是在念佛经了。 宋茹不是很能理解自家婆母的习惯,毕竟她不觉得神佛会庇佑世人,还是得靠自己。 不过,对方能安安静静待着,不至于哭天抢地地抱怨,多少还是让宋茹松了口气。她把两个孩子拢在一起坐下,又帮着嫂子把侄子侄女安顿好,这才松了口气,一只手扶着腰,一只手悄悄探下去锤了锤腿。 宋筠注意到姑姑的动作,深觉怀孕的女人太辛苦,再一扭头,看卢夫子虽然戴着幂蓠,但从眼睛也能看出来她眼底的疲惫。 这么一圈人,除了几个孩子以及两个男人,也就是沈氏和宋老太太还算精神。 宋筠从荷包里掏了掏,找出一小盒薄荷糖,这倒不是空间里的,毕竟古代也有薄荷,只不过大家都拿它当香料和药材使了,宋筠从自家药铺子买了点,和白芷一起捣鼓着做成糖。 她其实并不喜欢薄荷味儿的食物,但为防止晕车,她每次出门前都会做一些,这不,就用上了。 她把薄荷糖分发出去,拿到的人一放入口中,就被激得一哆嗦,瞬间清醒了很多。 赵雁林为活跃气氛,笑着说: “这糖倒是很适合读书的时候吃,等我去科考的时候,筠姐儿可要多做一些呀,说不得考中与否,还是得靠筠姐儿做的薄荷糖呢。” 宋筠拍胸脯保证: “姑父您放心,不只是您考学要用的薄荷糖,连桦哥哥的我也包了。” 这时,另一个伙计过来了,端了两壶热水,弯腰弓背地把水壶摆在桌子上,还拿了一圈茶杯,说道: “几位客人先喝着。点心都是现做的,还得等一会儿。” 宋筠这下子明白了,这俩人就是在试探自己,不然何必换人出来呢,还特意换了去藏东西的另一个人。 她觉得有些好笑,如果不是自家没什么背景,不应该胡乱得罪人,她真想立刻举报了他们,省的这两个人没完没了地过来试探。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57章 送走官差 好在宋家的行李,很多还没有搬上楼,赵家的更是如此,连一间房子都没布置出来呢。 那些官差又答应了不会损坏东西,所以他们大致翻了翻,什么都没找到,只能悻悻地下了楼。 宋念和赵雁林全程没跟上去,也没让家里的下人跟上去,省得人家觉得他们心虚。 更何况,敢这么硬气地搜房间的人,哪怕不是真正的官差,背后绝对有人,肯定不会偷东西,所以他们到底翻了什么地方,又是否翻出了东西,两家人都不在意。 看官差们下来了,宋念冷声道: “不知几位大哥,可有在我们的房间内寻到逃奴藏起来的东西?我们两家在外面还有些行李没有拿进来,你们要不要去找一找?也让我们安安心,省得过段日子你们又找过来,说我们和逃奴勾结。” 其实在宋念看来,这几个人的行事风格压根都不像是官差,更不像是有什么贵重物品被逃奴偷走而追过来。 但一直闷不吭声地允许对方搜查,又显得有些心虚,好像是他们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一样。 宋念是知道的,贵人们为了隐藏一些事情,是不介意杀人灭口的,哪怕被灭口的人可能只是无意间听到了什么。 所以,一开始允许搜查,是表明他们并不想多事。 等官差搜查后,他态度不好,则是证明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中不合常理的地方,只把对方当做普通的出公差,那自然是会因为被影响到住宿而生气的。 好在,这几个官差经过一番搜查,也觉得这两家人没什么嫌疑,不过还是顺势去外面大致翻了翻行李,然后就挥挥手,允许宋家人和赵家人离开了。 这些人对两个举人还算客气,对其他人可就真的不在意了,宋筠他们还没上楼呢,就听到一楼的这些房间里有噼里啪啦被推倒东西的声音,甚至还有行李被扔出去的声音。 然后就听到楼下的客人们既不敢怒、又不敢言的唉声叹气,宋筠听得实在是有些生气: 要知道,这个季节还出来跑商的,多数都只是大商会的跑腿,或者是独自做些小买卖养家糊口,总之,都不富裕。 这些人一时痛快的翻找,很可能就毁了人家大半的货物,那这一趟,不仅白跑,说不得还得赔钱,也太冤枉了。 宋筠运了运气,快走几步跟上宋念: “爹,下面那些人也太可怜了,货物怕是都被扔坏了。” 宋筠本来是想着,如果他们有什么需要买的,明天可以和这些人买一点,好歹给他们开开张。 宋念却想到,反正他都装作没看出猫腻的书呆子了,那做一个烂好人,好像更符合他的设定啊。 于是,宋念转身就要下楼去劝,赵雁林看到了,念头一转,就猜出他要做什么,也跟着他下去。 宋老太太在后面“诶诶”了两声,也没叫住他们,忍不住有些责怪宋筠: “你爹他们都快上来了,你还让他们下去做什么?平白折腾一场。” 宋筠也不懂这俩人为什么突然热血上头要去帮忙,只能硬着头皮找借口: “好歹要一起在这里住一晚,如果只有我们得到了好的对待,他们的行李却被毁坏了,难免让人嫉恨。还不如去帮他们说说话呢。” 其他人听了都有些若有所思,算是认可和宋筠的观念,赵老太太却跳出来说: “这有什么好嫉恨的,我儿子,你爹,能考上举人,那是他们的本事,受尊重也是应该的,怎么能和那些行商一样呢。” 宋筠心道,是啊,自己的能力,了不起。您家当年做买卖挣得多,也是自己的能力呢,难道赵家族长没嫉恨你们,给你们下绊子的时候你们躲过去了吗? 大家都只用心自己的生活,不去羡慕嫉妒恨别人,那当然是理想生活,可世上又不都是圣人,怎么可能不嫉妒呢? 反正宋筠做不到,前几个月她见了晋王,还有些酸溜溜地想,同样是亲人不靠谱,人家却能得一整个州府的税收,潇洒地当王爷。自己却一个过劳死,从科技发达的现代奔到古代。这找谁说理去? 两家人沉默地上了楼,各回各的房间。没一会儿,这队官差里里外外查了一遍后,一无所获,只能阴沉着脸离开了。 宋念和赵雁林上了楼,和家里人说了这个好消息,宋筠松了口气,在白芷的帮助下把外衣脱下来,叠放在一旁,正想趴床上休息会儿呢,突然想到: 万一那俩人趁乱去拿册子怎么办? 毕竟官差已经离开了,楼上楼下的客人都忙着收拾东西,对方以“给换个更好用的面盆架”的理由去宋策他们那屋拿东西,谁也不会当回事儿。 宋筠一个机灵从床上跳起来,又把外衣穿上,然后对白芷说: “姐姐,我去我哥他们那里要本书看!” 宋筠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宋策的声音: “哪位?” “哥,是我,我来找本书看。” 宋箴在里面碎碎念: “天都黑了,还看什么书,浪费蜡烛。” 不过他还是示意自己的书童去开门。 宋筠进了门,看两个哥哥都毫无形象地躺在床上,他们的书童则站在地上收拾行李。 把四个人都赶出去然后放册子,怕是做不到了,但让书童出去还是可以的,大不了就和宋箴商量一下,把他写的事情暴露了呗。 毕竟比起自家的身家性命,宋箴的一点点小爱好被发现,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吧? 宋筠冲着宋箴使了个眼色: “二哥,我想找个话本子看,就你上次和我说的那个,新出来的作者写的。” 宋箴一僵,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宋筠,见她的确是那个意思,连忙扭头去看自己的书童,就见对方有些好奇地看了过来,像是在问: 你什么时候买新话本子了?什么新作者? 宋箴慌得牙齿都要咬到舌头了,还是宋策看不过眼,帮他找补: “哪是什么新作者,是你二哥一个同窗的表哥从南方寄来的,还没在我们这里卖呢。” “是是是,”宋箴附和,他又对两个书童说: “你们去帮我们要点热水吧,一会儿洗脸用。对了,再去我爹娘那里问问什么时候吃饭。” 把下人差使走,宋箴难得有些生气: “小妹,你也太过分了,明知道这事儿不能让爹娘知道,你怎么还提呢。” 宋筠叹气,把门从里面锁住,这才走到榻上坐下,从怀里掏出那本册子,放到两个哥哥面前: “能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东西。”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58章 告知父母 “这是什么东西?” 宋箴好奇地拿了起来。 宋筠坏心眼地回答道: “就是官差在找的东西。” 宋箴被这句话一吓,手都抖了: “你你你,你可别胡说啊!” “我哪里胡说了,你翻开看看就知道了。” 宋策听了这话,神色有些凝重,很希望妹妹是在故意骗人,但觉得这么重要的事,她应该不至于撒谎。 恰好这时候,宋念和沈氏他们听儿子的书童说几个孩子聚在一起讨论话本子,有些好奇,干脆找了过来。 毕竟自家这三个孩子,尤其是俩小的,往往是一个不注意就搞出事了,这时候就很需要他们做父母的及时去盯着了。 宋筠听到外面的敲门声,正想拿过册子赶快放到铜盆下面,就听到了宋念的声音: “策哥儿?你们在做什么?给我们开下门。” 三兄妹互相看一眼,宋策鞋都没穿,实在是懒得下去了,宋筠呢,她已经很自然地把脚塞到俩哥哥的被子里了,也不愿意动弹。 最后只有宋箴一脸无奈地下床开门。 宋念是和沈氏一起来的,正想问呢,宋筠就急忙说: “爹,娘,快把门锁上。” 沈氏虽然不解,却还是听话地拿木板把门从里面插上,但嘴上还叨叨着: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坏事?怎么还得锁门呀?” 确认门锁上了之后,宋筠招呼他们坐过来,然后压低声音说: “我在哥哥们的房间发现了这个。” 宋念接过来,好奇地问: “这就是二郎和人借的话本子?” 一看就是书童去问开饭的时候把他们兄妹的事儿倒出来了。不过这年代也不讲究儿童的隐私和私人空间,宋箴并不在意,而是帮着解释道: “小妹说这是就是那些官差在搜查的东西。” “什么?!” 一向比较冷静的宋念和沈氏都震惊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些官差搜查的东西为什么儿子们的房间?又为什么被女儿找到了? 他们满头都是问号,一边等待着宋筠的解答,一边打开了册子。沈氏还好,她只能看出来这上面写的是人名、地名,加一些奇怪的字符。 宋念却不同,刚看到第一页,神色就凝重了起来了。比起宋筠这个完完全全的政治小白来说,宋念对朝堂的官员们,肯定是更熟悉的。 几乎不用翻看第二页,他就从这上面找到了很多熟悉的人名,甚至还能说得上来其中一些人的官职。 这可不是拿着玩的东西,这么重要的东西,目前看来,已经有有两路人马在争夺了。那为什么落在他女儿手中了呢? “你到底是从哪里发现的?” 宋筠连忙阻止她爹: “爹,您小声点儿,放这东西的人还在驿站呢。” 这话一说出来,不只是宋念,其他人都紧张了起来,沈氏都着急了,压低声音说道: “你一次性把话说出清楚,别说一半留一半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筠指了指地上摆着的放洗脸盆用的木头架子,从头讲起: “我睡醒之后觉得有点口渴,让白芷下去帮我倒水,她刚走,就有两个人过来,说要把东西藏到哥哥的房间。他们说,我们家有举人,官差不会细查。还说如果被发现,那也是我们被抓。” 宋念回想了一下,白芷的确是在官差刚到没多久的时候下去了一趟,还把白穗叫走了。 只是,那时候有人上二楼吗? 当时他们已经把整个二楼的房间都订下来了,其中一个官差还让驿站里的伙计上楼查看了一番,确认除了宋筠以外的其他客人都下来了。 等等。 宋念问: “藏东西的可是驿站的伙计?” 宋筠猛地点点头,补充道, “其中一个是说要给我们上茶的那个人,另一个是给我们端水的人。我觉得他们是想试探我。” 宋箴不可置信地问: “所以你就偷偷过来拿走了?还带着它下楼在官差面前晃悠了那么久?” “不然呢,我又不能在房间里穿着外衣。可不穿外衣,这本册子又很难藏好。” 沈氏先是生气,然后又忍不住后怕,虽然她知道,在那种情况下,把册子藏起来总比被官差发现后再想尽办法地解释强,但这也太危险了! 她有些生气地拍了宋筠一把,说道: “他们就是在房子里查到,也比在你身上查到来得好呀。你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 宋筠又不能把空间暴露出来,只能默认这个“胆子太大”的评价了。 在沈氏生气的时候,宋念一直在细想宋筠从下楼到现在的表现,无论是揣着那么要命的东西面对官差,还是见到藏东西的那两个人,甚至是对着他们这对父母说明真相,她都没有泄露什么情绪。 可她又不是年龄小不懂事的那种无所畏惧,而是明明知道这一切的严重性,依然维持着冷静的状态。 他忍不住深深地看了宋筠一眼,这个女儿胆子未免太大了一些,也太理智了一些。 不过鉴于他们家三个孩子,老大一向稳重,老二一向胆子大。老三既稳重又胆子大大的话,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宋筠全然不知道,宋念竟然对她的行为有这么高的评价。说实话,她之所以胆子大又理智,还不是因为她知道,根本没人能发现他藏起来的东西嘛。 宋念倒也没怀疑什么,毕竟这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而且六岁能写诗,八岁能作赋的神童又不是没有。和人家比起来,自家女儿这点机智,真不算什么? 目前要紧的是这个册子,该怎么处理呢? 宋策看宋念拿着册子不撒手,忍不住催促: “爹,我们快放回去吧,万一那两个人要上来了呢。” 宋念纠结,还是肯定要还回去的,但是在放回去之前。他是不是可以抄录一份? 万一这份证据在双方势力的妥协之下被毁掉,好歹他手里还有份资料,日后或者能让一切真相大白。 宋筠虽然已经拍下来了,但她很难解解释短短的时间自己是怎么记住,万一再被人误认为是过目不忘,那也压力太大了。她只能跟着其他人一起说服宋念。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59章 宋箴选择用掉马的方式保护家人 不过宋念也只是犹豫了一瞬,还是选择尽快把东西藏起来,毕竟目前而言,彻底和这件事脱离关系是更要紧的事儿,至于真相或者正义,他的确还没有那个能力去探寻。 放完烫手山芋,宋念不放心地又问宋筠: “你还有什么没说的吗?” 宋筠冤枉: “爹,你这话是把我当坏人了吗?我还能有什么没说的?” 不过她还是提前了一句: “爹,娘,你们得想一想,找个什么样的理由,证明咱们一大家子都在这里是没问题的。”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两道脚步声,紧接着,后面又有人快步上楼的声音,还有说话的声音: “两位小哥,你们这是下去做什么了?” 宋筠一听就听出来了,这是那两人中最能做主的“大哥”。 “我们少爷说想洗把脸,我们就下去接热水了,但后厨说水不太够,我们等他们烧好水才上来的。” 这是宋策的书童,菘蓝的声音。 “哦,这样啊,正好。你们少爷那个屋子里的架子有些不稳,我之前上楼还想着去修了,但官差催得急,我们兄弟二人修了一半就下去了,这次干脆给你们换个新的吧。” 宋筠感慨,真会说话啊,瞬间把他们之前进屋的事儿给遮掩了。 如果自己只是个普通的七岁小女孩,没有翻出来他们藏的东西,到时候哪怕她对父母说“有两个人偷偷进了哥哥的房间”,人家这个理由,怕也不会引人怀疑吧。 一家人凝神听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他们这么沉默地待着,是不是显得有些心虚? 宋念正想着找个什么话题来证明一家人的确是有事情商量呢,就见宋箴视死如归地站了起来,大喊: “爹,娘,我错了,我不该偷偷写话本子。哥哥和妹妹只是不忍心我难过,才帮我修改的,你们别生气了!” 反应真快! 宋筠赞叹,不过她紧接着就觉得有点不对,什么叫“哥哥和妹妹帮我修改”? 自己帮他修改什么了?不就提了句“三生三世”,“上碧落下黄泉也要找到你”等烂大街的虐文套路吗? 怎么还要拉自己下水啊! 宋策也反应了过来,主要是因为,他的确是那个帮宋箴修改的人,所以并不觉得冤枉,而是及时接口: “是啊,爹娘,其实我一直看着二弟呢,他在学堂的时候并没有写,都是回家做完课业之后才会写那么几笔的。” 宋念和沈氏听了这话,都不用伪装,很真情实感地生起气来了。 他们这才想起来,他俩过来是因为听书童说,几个孩子借了个话本子。所以他们准备过来审核一下尺度。 万万没想到的是,根本不是他们借了个话本子,而是兄妹三人合起伙来写话本,这严重程度可不一样啊。 宋念和沈氏允许孩子们学累了,看一看话本子。说实话,这已经是很开明的父母才会做的事儿了。 结果这几个孩子倒好。还偷摸自己写话本子,那他们哪还有精力和心思学习? 沈氏都快忘记门外的人了,压抑着怒气问: “筠姐儿,你也跟他们一起写了?” 宋筠: “算是吧……” 沈氏就这么一听,她觉得宋筠不至于跟着一起写。倒不是认为她不敢,而是考虑到她刚开始读书不过一年的功夫,想必也写不出什么。 “你既然知道两个哥哥在写话本子,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们兄妹三个倒是胆子大,背着长辈什么都敢做!” 这个问题,宋箴会答: “没有背着长辈,祖母是知道的。” 宋筠眼睛一闭,好么,这哥哥真是坑完兄妹坑祖母啊,或许他还以为自家娘会像之前那样,碰到祖母的事就不做声了。 只是,他没见过沈氏那日发脾气的样子,宋筠可见过。沈氏还真不是一个能在原则性问题上给宋老太太面子的人,更何况还有宋念呢,他虽然也孝顺,但自家亲娘做得不对的事,他也是会说的。 只可怜老太太,什么都不知情,却被拖出来当了借口。 外面的脚步声很明显都停了一下,似乎是被屋内突然的爆料惊到了。 尤其是宋箴的书童,自觉一向兢兢业业地照顾少爷,怎么还能让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写了话本子呢?! 那两个伙计也顿了顿,不知道该不该进去直面客人的家务事,不过他们只是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尽快把东西拿到手,省得夜长梦多。 这俩人就要上前敲门,被菘蓝拦住了: “哎哎哎,等一等,没看到我家主子在谈事呢嘛,你们先下去吧,一会儿再进去换。” 宋家几人听到外面的动静,对视一眼,宋念没好气地问了一句: “谁在外面?” 外边的人带着讨好的语气说道: “我们是驿站的伙计,这间屋子里放洗面盆的架子有些坏了,我一个时辰前来修,但没有修好,掌柜的让我来给您换个新的。” 一家人对视了一眼,点点头,宋念就去开门了。 两个伙计挤了进来,点头哈腰地道歉,却在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抬眼打量了一番在屋子里的几个人。 三个孩子瞧着都有些委屈的样子,两个大人则是一脸愤怒,地上还放了一本书,这是刚刚宋策从书箱里掏出来扔在地上的。总之瞧着挺像那么回事。 沈氏不高兴地说: “你们的架子坏了,怎么不提早换?还好孩子们还没有洗漱,不然架子摔了砸到他们怎么办?” “是是是,是我们的错,我这就和掌柜的说,看能不能给您把房费免了。” 宋念连忙说: “这倒不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我家孩子犯了点错,所以我家娘子心情有些不好。你们尽快把架子搬走,一会儿给送个好的过来就行。” 等他们关了门出去,两个书童这才迟疑地进来,站在地上,准备跪下认错。 宋家几个人哪里有功夫教训下人呢,这是之后的事儿了,沈氏只让他们把热水放在地上,然后以让他们下去端饭菜的借口又一次支走了他们。 等外人都离开了,一家人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应该没事了吧?” 沈氏悄悄问。 宋念点头: “应该是没事了。” 沈氏又问: “哎,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换到官驿?” “还是别了吧,那样就打草惊蛇了。我们就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在这里住一晚,明天打早走。” 想到这里,宋念叮嘱几个孩子说: “今天的事不可以告诉别人,连你们祖母也不可以,知不知道?如果他们问起来的话,你们就说是二郎写话本子的事被我们发现了。别的一概不许提。”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60章 被训 几个孩子都点点头,宋念松了口气,好在孩子们都比较懂事,知道事关重大,不会去外面乱说的。 沈氏有些后怕地说: “还好筠姐儿发现得早,不然我们就真的要被牵扯进这种事里了。不过,” 她扭头对宋筠说: “以后不许自作主张,明白吗?尤其是对你有危险的事,哪怕不做的话家里会有麻烦,你也不许做。” 宋筠猛的点头,像这种朝堂斗争、皇子夺位,她真的一点都不感兴趣,不过麻烦事儿愿不愿意绕开她,她就不知道了。 吃过饭回了各自的屋子,宋筠躺在床上,本想进空间仔细看看拍下来的照片,但想起下午发生的事,终于后知后觉地有了点害怕。 但凡有一个步骤手脚慢了些,他们可就被那俩伙计看出猫腻了? 而和那两个伙计的反应迅速和胆大心细相比,那队官差是不是有点划水? 宋筠躺着躺着就有些迷迷糊糊,脑海中只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就陷入了黑甜梦乡。 第二日一早,宋家人都是眼下青黑,倒是赵家人都睡得不错,对比太明显,赵雁林忍不住问道: “这是怎么了?都没睡好?” 宋箴迅速抬头幽怨地看了妹妹一眼,又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自己写话本子的事,怕是迅速要传遍亲朋好友家里了。 日后他如果有出息,或许还被说一句: “这孩子脑子聪明,从小就贪玩,还能这么出息。” 如果他混得不好,那每次走亲访友,怕是都要被人家说: “后悔了吧?当年如果不写话本子,你会过成今天这样吗?” 太惨了……宋箴心下叹息,怎么就这么恰好地把自己装进套子里去了?真不是一场针对他的阴谋吗? 果不其然,宋念对赵雁林的解释就是: “昨天筠姐儿去她俩哥哥的房间看箴哥儿自己写的话本子,被我们逮住了。” 宋老太太收拾东西的动作都僵了下来,被在一旁帮忙的沈氏注意到了,她这才想起来,昨天那事儿,还没找老太太要个说法呢。 这什么祖母呀,为了讨好孩子,一点原则都没有,合着这家里就她是好人,他们这做爹娘的都是坏人? 不过沈氏不准备自己去说,而是准备提醒一下宋念,她凉凉地问了一句: “娘听了这事儿也生气了吧,手都气抖了。唉,这孩子就是让人不省心,长辈一个不注意,什么都敢做。” 宋念这才想起来,对啊,他还没详细问问自家老娘的“犯罪动机”呢,于是说: “一会儿我和娘,还有箴哥儿坐一辆车。” 昨天的时候,是宋筠和沈氏一辆车,老太太和宋箴一辆车,宋念和宋策一辆车,各自的下人跟着他们坐。 而宋念今天的意思很明显,是要把下人们支开,然后他去好好教育教育这对不让人省心的祖孙。 宋筠深感愧疚,她好像毁了一个未来的家。不过古代的剥削这么严重,俩哥哥还是好好读书以求自保吧。 她有些同情地回头看了一眼宋箴,就被沈氏在后脑勺上拍了一把。那意思好像是在说,你还有空同情别人呀,你的事儿还没解决呢。 然后等中午下车吃饭的时候,宋箴和宋筠都是一脸的生无可恋食不知味。只有宋策,他一点影响都没受,还满脸轻松地和赵桦聊天呢。 这让宋筠如果忍不住有些嫉妒,要说宋箴写话本子是不对,但帮着隐瞒甚至每章都帮着修改的宋策,也有责任啊。 怎么最后就他全身而退了?这一刻,宋筠终于意识到,给自己加一层固若金汤的好孩子滤镜,到底有多么重要。 吃过饭继续上路,他们还碰到了昨天也在驿站住着的一个干货商人,他的货是一众行商中最多的,自然了,被翻箱倒柜搜查的时候,他的货物损失也是最大的,有些干货比较脆,都被摔碎了。 见到宋家和赵家的车队,这商人大约也是感念昨日宋念和赵雁林的仗义执言,非要送些干货给他们。 宋筠普通小老百姓捡便宜的心态发作,对沈氏说: “娘,我们和他买点摔碎了的干货吧,反正自家吃,不在乎样子好坏。” 沈氏真的挺想答应过来,毕竟去府城住,什么都要花钱,能省一点是一点,但想想还有赵家在,他们这么做未免显得寒酸,还是拒绝道: “快算了吧,人家万一不好意思收钱,那不成我们故意占便宜了?” 宋筠叹气,其实哪里会占人家便宜呢?他们也知道这些货物大致的价格,比之前在店里买的价格稍微降一些不就可以了吗? 宋筠不知道沈氏担忧的是什么,主要是她在现代的时候,买打折的面包,有补贴的便民菜,快过期的牛奶,都习惯了。 事实上,很多白天看着光鲜的小白领、愿意送孩子去几千补习班的中年人,也会去买这些降价的食物。 所以宋筠真的没有买品相不好的干货会没面子的想法。母女俩的思维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瞬间就有些无话可说了。 不过宋筠还好,只是和沈氏的想法对不到一起去,宋箴那边才叫惨呢,正被宋念训斥: “你也不小了,很多事,我不说,本以为你能想到。你觉得学习很枯燥,觉得考科举太辛苦,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功名,你能做什么?像这些行商一样,一年有多半年在外面挣钱,碰到个小官小吏,就得想尽办法讨好。你愿意这样吗?” 宋老太太上午已经被儿子训了一通,但看孙子眼巴巴地挨骂,她又有点舍不得,只能帮着求情: “哎呀!怎么就会到了那个地步呢?他不是还有你这个爹,还有策哥儿这个哥哥嘛。就是真考不出功名来,在家打理家业,也不至于受人欺负的。” 宋念不认同这个观念: “他是可以靠我这个爹,未来或许还能靠一靠哥哥。那他的孩子呢?难不成还要靠他大伯吗?人家都是考不上科举,为了赚钱养家写话本子,或者学有所成了,偷偷写个话本子聊以自娱。他呢?这才多大,就做这种事?还全是情情爱爱!”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61章 住新居 宋箴被从里到外狠狠训了一通,话本子被没收了,接下来几个月的零花钱也被扣了一半,最后只能哭唧唧地选择远离宋念。 而宋策,并没有逃脱制裁,在赶路的最后一天,他也被宋念拎了过去,从“长兄的责任”,讲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最后总结成一句话“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宋念生生把把兄弟俩闲着无聊写话本子的行为,上升到未来家族命运都被改写的高度,直把宋策唬得眼泪汪汪低头认错。 陪绑的还是宋老太太,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孙子挨个被训,怕是以后再也不敢帮着他们隐瞒了。 要说这脾气好的人发火最可怕了,宋箴从小招猫逗狗上蹿下跳的,衣服都不知道磨坏多少件了,从来没被父母严厉训斥过,不然也不会这么多闯祸的奇思妙想。经历了这么一出,他怕是得装乖几个月了。 就是宋筠,都心有戚戚焉,生怕宋念把她也叫过去一通训斥,很主动地写了份检讨,深刻剖析了自己的错误,并保证日后绝对不会再弄险。宋念看了一遍,倒也没有很严厉,挥挥手让她退下了。 等宋家的三个孩子都被父母的变脸搞得头晕眼花的时候,府城终于到了。这一刻,大概除了宋念夫妻俩,其他人都偷偷松了口气。 宋家的宅子,是沈家帮着租的,面积不算大,除了一个不大的前院,后面只有两个院子,厨房都是在两个院子之间简单盖了一间。和宋家在黎阳县的宅子比,小了很多。 不过,府城的宅子,本来就贵,而且这只是暂时租来过渡的,谁也没有什么意见,只想尽快把行李安置好,分配房间,然后好好睡一觉。 像之前那样让孩子们自己占一个院子是不可能了,最后是宋筠随着宋老太太住,宋策和宋箴随着父母住。 至于下人们,就不像在黎阳县住得那么松快了,在县里的时候,他们还能有一个专门的小院子,有吃饭的地方。 可现在,连宋筠他们都做不到一个人拥有一个院子了,他们就更不可能有了。甚至住的地方都不是那么够,毕竟宋家有很多行李要放,还得留出几间客房。 因为没办法给他们留出专门的下人房,只能让他们各自随着各自的主子打地铺或者睡脚榻,而李伯夫妇俩,就只能在厨房或者杂货间住了。 据沈外祖母所说,他们家这还算是好的。府城有的人家雇佣了下人,却根本没地方让他们住,还得让他们每晚回家。 可想而知,能给普通百姓人家做下人的,哪怕不是卖身为奴,他们原本的日子也不算好过,没到露天席地的地步,也算得上家徒四壁了。绝大多数甚至都住在城外,光是来回就得耗时一两个时辰。必须说,什么年代的社畜,都不好混啊。 住进了新屋子里,宋筠有些唉声叹气,住惯了宽敞的房子,突然住个这么小的房子,她还真有一些不适应的。 要知道,在黎阳县的时候,她还有个独立的小院儿,有个小厨房,现在可什么都没有了。 怪不得里常有什么小官之家住得紧巴巴,一大家子人天天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吵架。 宋筠穿过来这几年,因为自家住得还算宽敞,一直觉得小官之家不至于过得那么心酸。毕竟她爹就是一个举人,他们家都住得起有好几个院子的宅子了,做官的只会更有钱。 可如今她就知道了,合着她之前那六七年都是在新手村混呢,还没接触到古代巨大的贫富差距。 府城的房价告诉她,你还穷得很呢,再不挣钱,连这样的房子都不见的住得起。 “筠姐儿,别发呆了,快收拾收拾,先睡会儿吧,这两日你都没怎么睡好。” 白芷抱着一堆衣服正要拿去放,就见宋筠单爪托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筠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挣脱出来,开始为睡觉做准备。 挣钱……宋筠一边洗脸刷牙一边想。 买大房子……宋筠一边躺在榻上拉被子一边想。 包养童养夫……宋筠一边闭眼一边想。 算了,这种事,还是日后再考虑吧,先睡觉先睡觉!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62章 分析了个寂寞 [月票加更] 在府城的日子逐渐步入正轨。 宋念比在县里的时候更忙碌了,一方面是他有了先生,要定期去上课,时不时还得来个“有事弟子服其劳”;另一方面,和王璞合作种的土豆,宋念定期也会去看看情况。 沈氏呢,她是自幼在府城长大的,又因为父母职业的关系,还算得上交友广阔,手帕交有不少。随着她嫁回黎阳县,和这些手帕交也就慢慢断了联系,如今既然她已经搬回来了,那就得把这些关系再捡起来。 毕竟,谁也不晓得哪朵乌云会下雨。 虽然沈氏的手帕交多数都嫁了普通人家,并没有都像沈氏这样抓了个潜力股。但,哪怕人家是跟着屠夫翻肠子、跟着铁匠耍锤子的平头百姓,不见得就没价值,好歹买肉的时候还能给你切块肉质更嫩的呢。 家里最严格的两个长辈都忙了起来,宋筠也就有更多自主权去做点自己的事儿了。 倒也不是别的,她总觉得那本册子的内容,某天或许会排上大用场,在此之前,她总得好好吃透这里面的信息吧? 于是,宋筠除了去赵家上学之外,又捡起了每日的新闻时间。 她把宋念收集的那些邸报翻了出来,对照着空间里那本册子的照片,把出现过的人名以及相关信息记录下来。 从赵家回自家的时候,正好能路过官府建造的布告栏,她也常让李伯停车等一会儿,她下去抄录一份。 这年头对政策的公示真的很不透明,尤其是官场的人精们,明升暗降、明降暗升之类的手法,真是玩出花来了。 同样是从中央到地方工作,去繁华之处不见得是受重用,去贫瘠之地不见得是被放弃,还得看是实权官职,还是只给了个虚头巴脑的好名头。 而从地方调回中央,你以为是皇帝想你了,要和你多亲近?说不定还是怕你在地方上一手遮天,诛心点说,就是“只知有xxx,不知有皇上”。 所以宋筠记录的时候真的是一头雾水,这群人的人生经历就是升半品、升一品,被降职,然后又起复,时不时还要从东调到西,从南调到北,每次的任命都跟了一串官职,她连这些官职最重要的职责是什么都不清楚。 哪怕对照了空间里的史书资料,宋筠依然是半懂不懂。没办法,为了保证准确性,她只能求助宋念: “爹,你有没有介绍各个官职的职责范围的书?” 宋念诧异: “你想做什么?” “我没想做什么呀,就是长长见识。” 宋念总觉得这个女儿做的事和驿站发现的册子有关系,但他又不觉得宋筠有功夫抄录下来,更不相信她过目不忘。最后只能归结于那次的事让她对朝堂有了点兴趣。 “你可别瞎胡闹,好好读你的书。如果觉得课业太松,我就再给你留一些。大人的事,你不要操心。” 好的吧,宋筠黯然离开,第二天就撺掇两个哥哥去了趟书局。 来了府城,他们还没买过书呢,虽然宋策和宋箴对买书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心理阴影,生怕被长辈怀疑他们是在偷着买话本子。 但小朋友的娱乐活动就这么点儿,他们还是没忍住诱惑,跟宋筠去了。 宋策和宋箴倒是满载而归,他们这次不买话本子了,改买杂文和游记,这是父母可以接受的课外书的类型。其中有一些,还是当世大儒,或者朝廷官员写的,用宋念的话说就是: “让你们提前了解一下未来考官喜欢的文风。” 宋筠却什么都没找到,连个官职品级一览表都没有。 要说这古代文人,的确也挺清高的,一本论语都快让他们注烂了,一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能用文言文飙出个万字大论文。每个人都要借着先贤的著作发表自己的思想。 但是呢?人们生活中很需要用到的工具书,自然科学、社会科学用书,却很少有人写。至于什么农林牧畜相关书籍,更是几百年出那么一本。 别的也就罢了,主要是官职方面的介绍,宋筠真的很需要。 否则她洋洋洒洒地给册子上的一些官员梳理了遍人生经历,却不了解这代表了什么,背后又是怎样的博弈,岂不是分析了个寂寞? 她不死心,又把这些人的品级变迁折线图画出来,然后发现,多数人都是上升的趋势。不过也对,如果这些官员没前途,又怎么会被人用利益拉拢呢? 这些人中,一少部分几乎是直线上升,其余人基本都是螺旋式上升。 螺旋式上升勉强还算科学,否定之否定嘛。 直线上升就有点,他们是什么绝世不出的做官小天才吗?官途就这么顺利?又不是晏殊。 有猫腻。 宋筠心道,这几个人大概率抱了一条大粗腿,如果不是真的特别有能力,就是特别会投金大腿所好,或者两者皆有。 她重新找了张纸把这些上升曲线存疑的人的信息登记下来,准备接下来重点关注。 这其中还有一件特别巧的事,那就是在比较靠前的记录中,还有一名姓许的官员,后面的地点写着晋州府,然后他的名字被用笔划掉了。 很明显,那名贪污了赈灾款的前任府尊,也是其中一员,那是不是说明,他的倒台,并不完全是简单的贪污受贿,还涉及党争甚至夺嫡? 那么唐大人呢,他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是皇帝的纯臣,为百姓请命的钦差,还是也有自己的政治立场? 宋筠只觉得,自从决定来到府城后,他们好像触碰到某些事情的冰山一角,不再是像在黎阳县那样,过着简简单单的日子,只等着宋念用功读书出人头地。 不知道等把土豆献上去后,事情又会发生什么样子的变化呢?想必那时候,他们家会被牵引到更深的真相之中吧? 不过,宋筠并不后悔出这个头,无论出不出头,都有可能被牵扯,就像在驿站那样,但凡她没有空间,一家子都得被卷入漩涡之中。 有人考虑过他们的无辜吗?没有。 既然这样,还不如多掌握主动权,做棋子,总比做不知道怎么死的炮灰强吧。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63章 赵家的丑事 宋筠虽然很有雄心壮志地要掌握主动权,但她现在也做不了什么,大概也就是多关注时事,好好学习。有机会的话,他可以继续从空间里偷渡东西或者技术来为自家的重要性加码。 不过这个有机会,怕是要等一段时间了。说他胆小也好,懦弱也罢。总之,在不确定驿站的事到底有没有彻底和自家脱离关系之前,她并不准备做出什么让人怀疑的事。 要说有这个担心的,也不只宋筠一个人,最起码在宋老太太催了好几次要去外甥王璞家的时候,宋念一直在拒绝。 搞得老太太都以为是儿媳妇沈氏还对王家有怨言,私下里偷偷问了宋筠好几次。 这可苦了她,毕竟,她现在和老太太住一个院子了,除了去上学的功夫,其他时候都在祖母眼皮子底下,被问一次两次还好,问得多了,她连借口都快找不到了。 有句话说得好,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宋筠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替全家人的秘密负重前行的人,可她现在已经负担不起了。主要是,她很怕自己哪句话没说对,从而影响到老太太和沈氏的婆媳关系。 她干脆一个报告打到了宋念那里,让他来解决他亲娘的疑惑。 宋念到底是一个在老娘和妻子之间左右逢源的男人,很干脆地给出了解决办法:那就是让老太太每天随着宋筠去赵家看女儿。 夫家的外甥再亲近,还能亲得过女儿吗?之前老太太是不好意思隔三差五地去赵家,怕让人家误会她对赵家不放心,但既然儿子都这么说了,那就去喽。 宋筠也没意见,她和两个哥哥如今上学的路线一南一北,每次李波都得绕路送他们。 绕路也就罢了,主要是还得早起,她还这么想,万一睡眠不足影响身高怎么办? 而如果有了老太太,她们祖孙俩就可以乘坐公交车去赵家了。 没错,虽然人家并不叫公交车,只是官府为百姓安排的一项出行福利,每天都有几辆牛车途经人口最密集的几个街道巷子,每车大概能坐十几人。 但对宋筠来说,哪怕它烧的不是油,是草料。但这种形式,也属于公交车呀。 她还是挺愿意坐这个的,好歹能让她在家多睡一会儿再起床,如果天气好的话,她们祖孙俩还可以徒步回家,稍微逛逛街。 赵雁林的大嫂,林氏,目前是赵家内宅实际上的掌权人,她虽然性子比较冷淡,但不是一个喜欢拿捏人的性子。 做娘亲的想多看看怀孕的女儿,人之常情,他们家又不是招待不起,家里连借住的表亲都有单独的院子,正经姻亲来做做客又算什么? 林氏特意嘱咐了厨房,让他们好吃好喝地招待着,省得老太太中午还得坐车回家才能吃上饭。 宋老太太在这方面可比宋筠精明多了,当年宋筠被赵家老太太一句话就说得彻底不愿意在赵家吃饭了,但宋老太太可不在意,怎么方便自己怎么来。既然林氏主动留她陪女儿吃饭,那她就留下呗。 做祖母的留下了,做孙女的也不可能自己离开吧,所以宋筠又开始了在赵家蹭饭的生涯。 也正是因为她们祖孙俩常在赵家,就围观到了一场赵家的绝世大八卦。 那就是,赵雁泽养了个外室,孩子都三四岁了,最神奇的是,这外室目前还以表亲的身份借住在赵家,那个孩子,一直被认为是她亡夫的遗腹子。 消息传开的时候,宋茹、宋老太太、宋筠,还有赵桐,正在吃饭,宋茹的丫鬟附耳过去悄悄说了些什么话,宋茹一口水没喝完,就被呛得咳嗽了起来。 她把赵桐打点到赵老太太那里,才对自家人说了实话: “我那大伯兄,竟然和寄居在我们家的表妹勾搭上了,甚至她那个儿子,都是我大伯兄的!” 这么狗血吗?! 亏得宋筠之前对赵雁泽的印象一直还不错,毕竟在古代,没有儿子还不纳妾的,真的是没几个人做到。 说实话,沈氏如果没有儿子,宋筠都不太相信宋念能坚持住不找别人生。所以哪怕赵雁泽可能有得罪不起林家的缘故,宋筠也觉得他还算重情义。 结果呢,人家有个好大儿,还瞒天过海地养在自己家,说不得还让林氏多照顾他那个守寡的表妹。 而且即使是这样,估计人们也会说都是他妻子善妒、不能生养,才导致人家得暗度陈仓地和表妹在一起。 说不得还有那酸腐文人,觉得表妹不要名分地为无子表哥生儿子是甘愿牺牲的贤惠妇人呢。 这可真是… 宋筠又恶心,又好奇,忍不住催促道: “姑姑,你继续讲,怎么之前一直没发现?现在又是怎么发现的?”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64章 吃到了完整的瓜 又震惊又想吐槽的母女俩,这才发现宋筠竟然还在呢。只是这种事,怎么好让小娘子知道,她们就想把宋筠支开,再尽情讨论。 可问题是,宋筠不知情也就罢了,她都听了一半了,怎么舍得离开呢?只能以“我正好也多学一学,省的日后遇人不淑”的借口留了下来。 好在,宋老太太本来也不是对这方面特别严格的性子,她在娘家的时候,也没少听长辈们聊些家长里短,不还是顺利嫁了出去? 宋茹把她的陪嫁丫鬟叫了过来,让对方自己细细地说一遍,再加上宋茹的补充,这才给祖孙俩大致讲清楚这件事。 其实呢。也不是什么很复杂的事情。 这个表妹,就是赵家当年来府城投奔亲戚的那个亲戚的女儿,所以两个人大概率原本就有些感情了。 但赵雁泽少时被族人欺凌,决心出人头地,又还算是有天分,自然觉得普通出身的表妹做不得妻子,于是在傍上林家后,就求娶了林氏。 而那个表妹到了年纪就嫁了旁人。原本一切还好,毕竟年少时的情谊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慢慢淡去。 但要说这个表妹也有些可怜,一直没生了孩子,人到中年丈夫还去了,没孩子在膝下,她就被婆家赶了出来。 而她娘家的哥嫂又不愿意把她接回来,最后给她远远地租了一处房子,就让她自己在那边住着,想必日子也不太好过。 于是也不知道是哪个主动的,总是不会太晚,表哥表妹就联系上了,有了孩子,还一直以亡夫遗腹子的名义养着。 因为她回了府城后没什么亲近人,哥嫂也不怎么见她,竟就这么瞒了过去。 之后的事,宋茹也知道得差不多,这表妹来赵家借住的日子,比宋家和赵雁林一家从黎阳县来府城还要晚几天。 当时对方只说是独自带着孩子在租的房子里不太安全,就想在表哥家住一段日子。 宋茹当时也在场,还觉得婆母和大伯兄的态度有些古怪,明明是举手之劳,却咬死了不愿意答应,甚至提出要帮她和哥嫂说合,让她回娘家住。 赵雁林事后回房,还对着宋茹抱怨过“娘和大哥怎么如此冷心冷肺,当年表舅可是收留了我们好几个月,娘也一直说很喜欢表妹,如今怎么就不愿意让她住家里呢?明知道她那哥嫂的德行,还把她送回去干嘛?” 如今看来,只怕是母子俩早就得知那孩子是谁的,又怕林氏知道,这才坚决不许对方借住。 而人家能拼着不要名分地偷偷生下孩子,也是有筹谋的,或许是怕不趁着孩子小的时候住进来和父亲以及祖母培养感情,日后难进门,最后还是说服了他们,成功住了进来。 必须说,很多事的确是屁股决定脑袋,像宋茹和宋筠,本能站在林氏和林氏女儿的角度考虑问题,那肯定是觉得赵雁泽对不起妻子女儿。 而宋老太太觉得,赵雁泽错就错在让表妹做了这个外室,在孩子生下来后没有告诉林氏,把孩子抱回来。 而养外室、生孩子,老太太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用她的话说就是: “那林氏,自己不能生,就应该给丈夫纳妾,哪能让人家绝后呀。” 宋茹无奈地说: “哪里是没有给纳妾,其实是给他安排了几个丫鬟的,只不过他自己不愿意收,我那大嫂又不能上赶着让他收了吧。” 要这么说来,赵雁泽到底是为了儿子,还是为了表妹,很难说得清了。 要想得再阴暗一些,林氏生了一个女儿后迟迟不再有孕,他那个表妹的丈夫又英年早逝,说不得也有些问题呢。宋筠以她看了n年宅斗文、虐渣文的经验这么想到。 这些话,当着宋老太太和宋茹的面,她并没有说,毕竟还得维持一下单纯可爱小女孩的设定,但对着沈氏,就不用怎么隐藏了。 毕竟经历了驿站那么一出,沈氏也愿意和宋筠聊些更深的话题,就怕她有行动力有脑子,却不了解世情,最后捅了娄子。 听了宋筠这样那样的怀疑,沈氏的眼神有点儿复杂:说实话,女儿聪慧、想的深、不容易被骗,那是好事。但是这丫头的想法是不是有点太弯弯绕绕了? 赵雁泽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一边谋害表妹夫,一边控制妻子有孕,就是为了他的前途,他也不愿意留这么个把柄啊,做过的事哪有不留痕迹的。 就像赵老太太,把儿媳妇气难产,按理讲这种事够隐晦了,一般人绝对不会怀疑到这里,还不是被打听出来问题了? 赵雁泽如果能为表妹做到这个地步,那早就娶她了,何必看着她嫁人呢? 沈氏解释了一遍,宋筠还是不信,现代还有杀妻骗保的呢,更何况赵雁泽这种在古代考上举人又从寄人篱下到打拼出一番家业的人精子。 沈氏只能解释: “赵家大嫂,有个惯用的大夫,这是他们林家的世交,祖上出过太医。她从在闺中的时候,一直到现在,都会定期找这个大夫把脉,如果有问题,林家早就知道了。” 嗯?这么厉害的嘛,宋筠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沈氏,问道: “娘是从外祖母那里听说的吗?这家是不是沈家医馆的对手?” 哪里是对手,人家可比沈家在府城扎根扎得深,而且家传的医术也是真的好,比沈家有底蕴得多。 “是你姑姑告诉你祖母的,赵家大嫂之前有说过要把这个大夫介绍给你姑姑,让人家给她把把脉。” “唉……” 宋筠叹气,林氏的确是个不错的人,要怎么说呢,宋筠此刻的心情,就像得知了孙家的事后,又认识了孙夫人那样,很为这些优秀的女性可惜。 可惜这时候几乎没人离婚,那个私生子很大概率会成为赵家大房未来的继承人,那也太让人呕得慌了。 赵家大嫂,岂不是为别人做了嫁衣?都不用等赵雁泽去后,只等着孩子长大,她怕是就得吃这孩子亲娘的闷亏了。 别人能想到的,林氏可能想不到吗?因为想到了,所以她就更失望了。 赵家的产业一多半都是她辛辛苦苦挣来的,她怎么会允许别人的儿子,尤其是这样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继承她辛苦攒下来的家业呢? 因为赵家闹了起来,宋筠和宋老太太就不好意思再过去了,不然像是在看人家笑话,宋茹为了避祸,都回娘家了。 回来后,宋茹才说了实情,倒也不是林氏和赵雁泽折腾影响到了她,纯粹是赵老太太作的。 她不敢惹大儿媳妇,也知道这么做会让林家不满,就撺掇宋茹去劝,还拿宋茹之前的寡妇身份说事儿,以此来证明那个外室有多不容易。 宋茹别说劝了,气都要气炸了,果断打包行李回宋家住了。 也就是她不想把夫家搞得更混乱,而且自觉如今不是放大招的时候,不然绝对要拿白氏的死去唬一唬她那婆婆,还好意思说“收留我表侄女是积阴德的事儿”,那把儿媳妇气死算什么? 宋筠这几天连轴转地吃瓜编故事,等放假了几天后,才想起来,卢夫子可是林氏的手帕交诶,只怕这段日子心情也不好了。 如果不是宋家现在的房子的确不够住,积蓄也不够把卢夫子伺候好,宋筠都想趁机把夫子薅回自己家了,省得在赵家面对那乌烟瘴气的一摊子。 ------题外话------ 感觉这本书应该叫做《穿越古代吃瓜看戏》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65章 啊,小米辣,我的生命之光 宋云其实很想知道赵家的后续如何,但说实话,你就是现代离个婚,还有离婚冷静期呢。配偶出轨,人家还告诉你“出轨不能成为婚姻破裂的理由”。 在古代,婚姻问题就更难解决了,哪怕林氏并不准备离婚,只是想给自己和女儿争取一下利益,只怕也会戳了赵雁泽和赵老太太的肺管子。 所以宋筠暂时不准备继续关注这件事,反正姑姑宋茹在自家里住着,赵雁林隔三差五地要过来,难免要对妻子报备一下家里的情况。宋茹知道了,宋老太太就知道了,那她宋筠,肯定也能知道。 不上学的日子,一开始有点无聊,习惯了几天后,还是挺有滋味的,有猫可撸,有丫鬟伺候,吃的喝的一样都不少,愿意看书就看书,不愿意看书,还能拿电脑看之前缓存的剧。 虽然那部剧早就被她这么多年没完没了地观看从而磨出包浆了,但只要抱着严谨的科研态度,每天都有新发现呢。 宋筠就这样从躺着到坐着,从坐着到躺着,混了五六天。 一直到某一天,宋老太太突然慌慌张张地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的狸花猫递到宋筠面前,惊疑道: “哎呀,你快看看,它吃了你给我的那一盆怪模怪样的果子,然后就成这样了。还好是它先吃了,不然等咱们吃了,岂不是要中毒?你以后可别再乱买这些东西了,哪能个个都是土豆,让你捡了便宜啊。” 宋筠还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就见自家宠物正皱着毛茸茸的小脸,不住吐着舌头“呸呸呸”,这大冬天的,鼻头都有些湿漉漉的。 宋筠先是懵了一瞬,什么怪模怪样的果子? 然后才意识到:哎呀!这不是她特意留给自家老太太养的辣椒嘛,她还指望用这个发家致富呢。 她连忙倒了点水在杯盖上,给小猫漱口,一连给它漱了好几次,看它表情没那么皱巴了,才停了下来,一边用手揉它肚子,一边问: “它自己跑过去吃的?” “那还能是我逼它吃的啊,等我发现的时候,它已经这样了。” 宋筠有些匪夷所思地低头看了一眼,她前世没养过宠物,但也听养狗的朋友说过,他们家宠物看到颜色鲜艳的食物都不碰,觉得有毒。 而且自家这只还是野猫出身,生存技能肯定点满了,所以宋筠一直觉得不用担心它乱吃东西。 万万没想到啊,明明一直给它喂得饱饱的,它怎么还能看到什么都往嘴里塞呢? “那东西怎么办?扔了?” 宋老太太默认辣椒有毒,其实在发现狸花猫误食的时候就想扔了,不过她还是觉得应该和孙女说一声,省得到时候她不高兴。 果不其然,宋筠一副震惊脸: “扔了?为什么?” 她本来盘腿在榻上坐着,听了这话,连忙弯腰找鞋,准备去抢救一下她的辣椒。 要知道,因为小米椒比较贵,她可只买了七八根,她拿出了三根让老太太种,这要是被扔了,那损失也太大了。 “还没呢还没呢,我问你要不要扔,这果子有毒吧?” 老太太一边给宋筠递鞋,一边安抚道。 宋筠听了这话,放心了一些,不过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没毒,可以吃,等着我放菜里给您尝尝。不过它这么快就成熟了?” 宋老太太嫌弃地说: “你可真是个甩手掌柜啊,扔给我就不管了。我也不知道它这算是成熟没有,反正是红了。” 边走,老太太还边要碎碎念: “你给我的这是什么东西?也太古怪了吧,长得就不像能吃的样子。” 宋筠回想了一下自家老太太对辣味食物的接受程度,好像花椒也好,茱萸也罢,她都吃的挺开心的,应该是喜欢辣的吧? 不过这也不一定,毕竟自家老太太有一个很势利眼的习惯,那就是只要是贵的东西,她都喜欢。 但要这么说的话,她应该也会喜欢辣椒,毕竟在古代,这可是独一份儿的调味品,皇帝都吃不上呢。 所以宋筠很笃定地回答: “您放心吧,肯定能吃,而且您肯定爱吃。” 宋老太太虽然不是那么的相信。但想想那原本其貌不扬的地瓜,不是,是土豆。虽然丑了点,但味道还是可以的,可见在吃之前,还是不能乱说的,万一最后被丫头挤兑了,都没处儿说理。 哪怕隔了时空的界限,老太太还是悟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一个院子,走两步地就到了。宋老太太虽然说话不好听,但的确是挺认真地在养辣椒,放在屋内向阳的地方,被暖烘烘地照着。 宋筠有些诧异: “祖母,不是一盆吗?怎么成了三盆?” “长得好,就得分盆呀,不然就结不好果了。” 这老太太的种植技能真是被点满了,连之前根本没见过的植物,她竟然都能养的这么好。 宋筠心想,看来她们祖孙俩得多合作了,老太太技术入股,她专利入股,资金对半出,想必用不了几年,就会成为整个宋家最有钱的人吧! 宋筠伸手摘了一颗,用指甲划开,又找了个盒子,把里面的辣椒籽收集起来,然后拿去用水冲了一下,都不等宋老太太反应过来,就快准狠地咬了一口。 啊,小米辣,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 宋筠太怀念这个味道了,如果不是为了可持续发展,之前几年她就偷摸在被窝里把它啃光了。 宋老太太一巴掌拍在宋筠背上,气道: “你这丫头,饿死鬼投胎不成?都不知道能不能吃你就敢入口?快吐出来!” 宋筠一口辣椒还没完全咽下去,就被拍得呛到了,然后她就感觉辣味顺着气管滑了下去,忍不住又咳了几下,眼泪都出来了。 她这么一番情态,宋老太太更觉得有问题了,一边强行给宋筠灌水漱口,一边让白芷去找沈氏,让她把亲家叫过来。 ------题外话------ 话说,我如果改名成《穿越古代吃瓜看戏》,怎么样?还是原来的名字更好些? 第166章 保卫辣椒大作战 一番兵荒马乱后,沈家人全来了,宋念、宋策、宋箴回来了,连郑家都派了代表郑茂前来慰问,他不来也不成,宋念听了墨竹的传信,也有些腿软,郑家总不能这么把他一个人放回来吧。 主要是白芷也被吓到了,和沈氏说的是: “筠姐儿吃了有毒的东西,好像要喘不过气了。” 宋筠:我谢谢你喔,我就是被呛到后干呕了几声,就成喘不过气了? 这话一出来,讲道理,别说流泪了,沈氏立刻就软软地瘫在那里了,白穗一看情况不对,又是打发墨竹去寻宋家父子三人,又是飞快地擦把眼睛往沈家跑,竟然没一个人想起来去看一眼具体情况。 然后宋筠好不容易不咳嗽,正想坐下来和自家老太太算账,就不断地有人眼泪汪汪地跑过来。 过了一会儿,就连李氏都带着俩儿子过来了,主要是宋策兄弟俩暂时还没找到很合适的书院,就一直在李氏的娘家蹭课。 兄弟俩慌里慌张被叫走,人家肯定要问问情况啊,一听是宋筠中毒,就差人通知李氏了。 然后宋筠就真的尴尬得整张脸都烧起来了,也就是前几天宋茹被赵雁林接回家了,不然再惊动了她,万一影响到孩子,这事儿就闹大了。 不过饶是如此,宋筠还在一群人的瞪视中连连保证: “我再也不会把不明身份的东西放进嘴里了。” 说完,她偷摸看了眼宋老太太,这场乌龙,如果说她有责任,那老太太也不能跑啊。 她好好的小米辣,就这么蒙受了不白之冤! 宋念咳嗽一声,为自家老娘解围: “好了好了,把你那几盆辣椒,交给你外祖父吧,如果没问题的话,再给你送回来。” 宋筠丢了这么大的人,只能勉强找补: “绝对能吃!等外祖父查完了,我请客,看我给你们露一手。” 接下来的事儿,和宋筠关系就不大了,宋念夫妻俩好言好语地把前来关心情况的亲戚送走,又一再暗示沈外祖父,让他一定好好查查,能不送回来就尽量不要送回来。 真用心险恶啊……宋筠正准备过来把猫也让外祖父带回去,看看猫吃了辣椒有没有不好的影响,就听到父母的话。 不过她没过去揭穿他们,这就跟搞宅斗一样,对方放在明面上的棋子总比放在暗处的要方便对付。 如果她指出父母的“算计”,万一他们用别的办法对付自己的小米辣呢?那还不如让他们以为这个办法有用。 接下来几天,宋筠“痛定思痛”,对沈氏说: “娘,我反思了一下,之所以会发生这种事,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我没有意识到这样做的严重后果,” 沈氏点头,说得没错,她很欣慰女儿能想到这些。 “所以我决定去外祖父家看看外祖父是怎么验证辣椒的毒性的,好引以为戒。”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沈氏没多想,大手一挥就同意了。 然后宋筠就每天早晨被表姐沈诺接走,下午再被送回来。一直到第三天,在宋筠一再的确认: “外祖父,您确认没问题了吧?” “真的可以吃吧?” 得到了准确回答后,宋筠就兴冲冲地抱了一盆辣椒,后面跟着抱了两盆的沈诺,往宋家走去。 有沈外祖父的背书,还有沈诺作证,沈氏即使不乐意,也没办法了,不过面对着宋筠所说的要请亲戚们用辣椒做的菜,沈氏还是一口回绝: “你快算了吧,以为人人都是你啊,什么都敢吃。就是请,也不能拿这个请,你甭管了。” 好吧,宋筠想了想当时的土豆,他们家人都吃了,那么多大夫也都吃了,最后也只有王璞尝了一口,李氏和几个孩子都没碰,想来王家对这方面还是很谨慎的,郑家说不得也是这样,她不能强求。 宋筠本来想的是忍痛把这些辣椒拿来做顿火锅,招待客人们吃,也算是提前推广一下她给自家规划的以辣味为主打的食肆。 不过人家有这方面的疑虑也正常,她也不多事了。 这样也好,说实在的,她也不是很舍得一两次就霍霍完这些辣椒。留下来自家吃的话,怎么也还能吃到过年吧? 宋筠拉着白芷,仔仔细细地把这些辣椒摘下来,洗干净,把里面的辣椒籽一颗颗取出来,准备晒干保存。 至于被拆开的辣椒,宋筠留出几根要拿来炒菜,再分出一多半晒干磨成面,剩下的她准备用糖醋盐腌制了配粥吃。 完美! 辣椒这么珍贵的调味料,一定要用最难得的食材与它相配,才算是不辜负它历经时空的阻隔,来为古代人民带来美味。 要说府城就是好,最起码食材比黎阳县容易买,比如牛肉。 不管是平地摔死、不看路、绝食,总之府城的牛运气不是那么的好,而爱吃的人,运气就不错了。 宋筠把辣椒的后续工作交给李婆婆负责,就洗了手去找自家祖母要钱。 宋老太太手都在颤抖,一斤牛肉,那就是三斤猪肉,是两只鸡,是十多斤面粉,是…… 宋筠还在那不住地说: “祖母,您别小气,一斤肉哪够吃?做熟了就七两了,想想我爹,我哥哥们,读书那么累,还不得补补?我倒是无所谓,我不馋肉,我就是觉得我爹辛苦了,唉,考科举,做进士,多难啊。” 宋筠成功要了两块碎银子,用手颠了颠,不错,别说一斤牛肉了,十斤牛肉都尽够。 她带着白芷左拐右拐地在巷子里穿梭,没一会儿就到了沈家。 沈外祖母如今已经基本退休了,她的那些工作,多数都被舅母刘氏接了过去,只除了一些比较疑难杂症的女性患者,还需要外祖母出出诊。 宋筠过来的时候,她正带着沈诺和小孙子在屋里烤火,听宋筠说要找表姐去逛集市。沈外祖母很痛快地答应了,还回屋取了个荷包递给沈诺,让她带着表妹买些吃的。 宋筠本以为自己里一层外一层地穿得够厚了,她甚至敢保证,这时候就是来了个拍花子的,两只手都抱不住她。 结果表姐沈诺穿得更多,外面那件衣服的袖口和领口还有一层毛茸茸,简直是把保暖进行到底。 沈外祖母解释道: “你表姐怕冷,让她多穿点,你们能逛得久一些。”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67章 小炒牛肉 小姐妹俩,还有白芷,三个女孩子,都穿得厚墩墩地,宋筠和沈诺脚上还踩了一双羊皮做的小靴子,顶着风往附近的集市走去。 这个集市,是他们家正经搬过来以后,宋筠才知道的地方。 之前她来府城,基本都是被李氏带着逛,李氏哪里会来集市买农副产品啊,王家的这些东西,都有下人采买,或者铺子里订了,让他们定期送上门。 而宋筠和表姐沈诺混熟了之后,就被带着来这里淘货了。 其实要说货物的种类,宋筠敢说,不见得有现代农村的大集来得多,但挺热闹倒是真的,而且这里卖的东西多数比店里的要便宜,还更新鲜。 逛了几次,宋筠就发现了一伙几乎每半个月都来卖一次牛肉的小贩。 定期供货,不怕被抓,宋筠暗自思考,这绝对不是养头牛养到老死都舍不得吃肉的普通农户,背后绝对是有个杀牛的利益团伙。 也不知道是哪户人家,连这钱都要挣,胆子是真大,偷偷养几头杀了吃也就罢了,还定期拿出来卖。 不过,管他是什么人呢,对宋筠来说,能吃到牛肉就好,反正有这种本事弄来牛肉的人,即使不杀牛,也不会分给普通百姓。 那还不如让她吃了,把土豆带到这个时代的人,想必还是有资格吃点牛肉的。 宋筠先去卖牛肉的小贩那里,在一众来采买的下人中间,凭借她的底盘优势迅速挤了进去,把钱强行塞到小贩的手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声说: “给我来十斤牛肉!” 沈诺被气氛感染,也在外面喊道: “表妹,帮我买五斤!” 接过被分成两份用麻绳绑着的牛肉,宋筠这才心满意足地被白芷护着挤了出去。 要逛街,肯定不能拿着血淋淋的牛肉吧,宋筠正想要不要先送回家,沈诺就说: “跟我来,我家邻居在这里有家铺子,卖芝麻饼的,我们先放他们家。” 给牛肉找了个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好地方,她们才正式开始逛街,路上还碰到了一个熟人,就是那个糊涂了的老婆婆的儿媳妇。 因为宋筠来府城后也去了几次郑家,而这个儿媳妇有时会被郑家雇过去做点活,所以她和对方也混了个脸熟。 此时见到她,宋筠热情地过去打招呼: “婶子,你也在啊?这是卖什么呢?” 对方扭头,看到宋筠,也招呼道: “是热饮子,天这么冷,给你来一碗吧。” 宋筠痛快地答应: “要三碗,多少钱?” 李婶儿挥手,“嗨呀”了一声: “不用给钱,这个也不值什么,就是家里做得多,我干脆挑出来卖了。” 宋筠也没强行给,等哪天自家老爹去上学,她让他帮着捎点糕饼过去就成。 李婶儿把小推车上的茶瓶放在炭炉上面加热,问道: “你们仨小丫头要什么味道的?有杏仁粉,豆粉,还有甘草,柏叶。” 宋筠要了杏仁的,后两种她喝不惯,白芷要了豆粉的,沈诺倒是要了甘草的,不愧是尝百药的未来神医,宋筠佩服地竖了竖大拇指。 沈诺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还是从袖子里伸出来一支大拇指,对宋筠比了比,看到表妹乐了,她也哈哈哈地笑了出来。 没一会儿,里面的水就热了起来,李婶儿从里面拿出来两个碗,又从茶盏里倒了一些粉末进去,水往下一冲,就做好了。 宋筠捧着碗吨吨吨地喝着,还不忘问一句: “婶子怎么想起来卖这个了?” 要知道,那个老婆婆手艺好,也不是没人问过她为什么不教自己的儿媳妇做,但李婶儿自己就说了实话: 嫁过去之后,婆婆倒是想带着她一块儿做,但她做出来的味道总是不好,最后干脆放弃了。 “这是我娘在家做的,做得太多,喝不了,我就拿来卖了。” 诶??宋筠又喝了一口,明明很好喝嘛,比她夏天的时候过来喝的好喝多了,不过是从常温水换成了热水,不至于差距这么大吧? 她忍不住问了出声: “可,这个比我上次买的要好喝很多,”宋筠还强调了一遍: “特别多!” “我娘偶尔也会清醒一点,做出来就好喝了。” 怪不得能靠这个手艺买房子养孩子,的确好喝,没人能传承她的技术,也的确可惜。 可能会有人觉得,不过是各种东西磨成粉然后冲泡,有什么区别? 但不同的人做出来的确不一样,细腻程度也好,配比也好,能做到这么和谐,并不容易。 喝了碗热饮,三个人又逛了一逛。宋筠还买了一小筐橘子,竟然比猪肉卖得都贵,不过宋箴很爱吃酸一些的水果。 自那日把宋箴拖下水后,宋筠就稍微有点点愧疚,尤其是看着宋箴整日被宋念盯着写作业,她就更不忍了。 只可惜木已成舟,她也没有办法,更不敢撺掇宋箴继续偷偷写。 等宋筠拎着十斤牛肉回了家,宋老太太的表情就真的有些一言难尽了,想训孙女,又不知道怎么训才能“一击毙命”。 宋筠虽然爱逗她,但又不是真的要惹她生气,连忙解释: “又不是今天一天吃的,剩下的肉冻了,等下回让李伯切成肉卷,我们可以吃火锅。” 听了这话,宋老太太面色好看了一些,不过她还是加了一句: “想吃火锅买点羊肉不就行了,怎么还买牛肉呢?” 不听不听,宋筠立刻选择战略性撤退,留了几个橘子给老太太,就跑去了厨房。 一如既往地,还是不许宋筠动手,好在李婆婆经历了几个月为杂货铺供货的高强度工作,手脚都很麻利了,按着宋筠说的话,飞快地给牛肉切薄片、腌制、切辣椒和香菜。 小炒牛肉是宋筠很爱吃的一道菜,如果有泡椒,味道就更好了,可如今没有泡椒。拿新鲜辣椒和香菜炒也不错。 好在宋家人对辣味的接受度还不错,家里也常有茱萸、山葵、花椒,也就是胡椒贵了一些,买的不太多,但总归是能吃的。 对宋筠来说,所有这些有辣味的调味品,都不如辣椒的辣来得纯粹。花椒偏麻,茱萸偏苦,山葵偏辛,胡椒偏涩。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68章 继续吃瓜 小炒牛肉和辣椒炒蛋端上桌后,其他人都有些迟疑,看过那日宋筠呛得涕泪横流的样子,他们实在是很难想象这到底是什么味道。 宋云也没劝,看他们只吃别的菜,不动这两个有辣椒的菜,干脆自己夹起来吃了。 宋箴大概是被那一筐橘子感动了,毕竟冬天的橘子也不便宜。所以他小心翼翼地夹了一筷子牛肉,之所以没有先吃鸡蛋,是因为鸡蛋基本已经和辣椒混到一起了。 宋箴目前还不想直面辣椒的冲击呢,吃了一块,他咂咂嘴,觉得倒还不错,稍微有一点点的辣味,没有其他杂味。 宋箴get到了这种辣味的好吃,又夹了一筷子牛肉,然后他就开始吃辣椒鸡蛋。 从他的神态,谁都能看出来辣椒味道还是不错的,最起码宋箴对辣椒的态度,可比当初对土豆要好得多。其他人也都纷纷举起了筷子去夹菜。 宋筠得意地笑,她就说嘛,喜欢吃辣味的人怎么可能不喜欢辣椒呢? 有了土豆的经验,这次宋家人就很痛快了,等吃完饭,宋念就开始问: “筠姐儿,辣椒你想种哪里?是和土豆一起种在你表伯的庄子里?还是我们找块地方自己种?” 这不是废话嘛,肯定是自己种了。 王璞家的那个庄子,等日后他们拉其他人入伙的时候,肯定得带着人家去看看,到时候被他们看到怎么办? 土豆,那是粮食,献上去既可以得点好处,掌权者也愿意大力推广。 辣椒肯定得不到这么高地待遇,拿去推广,最后也只是推广到权贵人家的庄子里,然后让人家拿来捞钱。 那这钱还是让她来挣吧,宋筠很干脆地拒绝道: “我觉得还是算了吧,也太麻烦伯父了,我们自己找片地方种吧。” 正好沈氏嫁给宋念的时候,沈家在府城附近倒是买了片地当嫁妆,之前一直是沈枫在帮着打理,等他们来府城定居之后,沈枫就交接给了宋家。 地方都是现成的,宋筠就瞄准了这个地方。不过这里原本种了菜和黄豆,每年也能挣些钱,自家还能拿来吃,也不知道家里人同不同意种辣椒。 沈氏也没多犹豫,主要是吧,宋筠那一小盒种子,考虑会不会影响其他作物的种植,纯属无谓的担心,随便给辣椒留一垄地就成,别的继续种呗。 宋筠终于又完成了一件大事儿,闲了下来就开始想: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去上学呀?她可是教了学费的。 事实上,不用宋筠催,赵家那边,赵老太太和赵燕泽母子俩,和完全被蒙在鼓里、如今也插不上话的赵雁林一家,心中都有这个盼头: 到底什么时候能把这事儿处理完?再拖下去,怕是都瞒不住了,到时候风言风语的一传,谁都丢人。 如今也没个什么DNA检测,不过人家既然这么笃定,赵雁泽又默认,那肯定就是他的儿子了。 林家给的意见是,孩子可以进门,但必须是外室子的身份进来。 到时候林氏完全可以找个丫鬟生个孩子,抱到膝下充做嫡子养,让他们的盘算落空。 在古代而言,娘家能给的支持,也就是这样了,如果不是林家有底气,怕是只能劝自家女儿接受了。 但林氏不是那么甘心,最终,她从宋筠一直不赞同的封建伦理纲常中找到了突破口。 很简单,这孩子既然敢打着遗腹子的幌子,哪怕出生日期被隐瞒了下来,但和这表妹亡夫的死亡时间相差肯定不会太多,否则就冒充不了遗腹子了,该被叫做鬼胎了。 而古代,寡妇再嫁怎么也得守过一年。 这可不像现代,配偶死了没一年就再婚,虽然对方的亲属或者孩子会有点不舒服,但多数人无法从道德上寻人家的麻烦,名声对他们影响也没那么大。 而在古代,亲娘在丈夫尸骨未寒就做了见不得光的外室,亲爹勾搭新丧夫的寡妇,还拿私生子冒充遗腹子,这孩子被认回赵家又如何? 有这样的父母,是这样的出身,哪还有什么前途可言。有才学的人那么多,朝廷何必非要用他呢?到时候政敌一弹劾,好么,你这样的出身,还能做朝廷命官。是在向百姓这种价值观吗? 当然了,赵燕泽又不是个傻子,他当然知道这件事的严重程度。 他想的是,反正表妹一个寡妇,婆家又在外地,他还给表妹特意租了一个清净的院子,买了一房下人。平素有需要外出的活计,都是下人在做。其实没什么人会知道表妹的情况。 遗腹子的身份,原本就是说给林氏和林家听的,他可没对外宣扬过。 只等日后孩子再大一些,他又考出了头。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表妹和儿子接回来了。 至于林氏和林家,到那个时候想必也得顾及他的身份,不把这件事闹大了。 盘算的挺好,可惜看人的眼光有点差,但凡换个聪明女人,如果处在这个位置。绝对能按照赵雁泽的安排,把自身的利益最大化了。 可赵雁泽的表妹就不是这样的性子,人家为她考虑日后名正言顺入赵家,她想赶快替儿子在亲祖母和亲爹面前争宠。 算计全然被打乱了,赵雁泽只能让亲儿子以别人儿子的身份住进来,家里亲戚朋友来来往往,都晓得他表妹带着亡夫的遗腹子寄住在他们家。 到这一步还好,赵雁泽还想着日后大不了只让孩子进门,当做是别人生的,反正来往的亲朋也见不到这孩子的面。 但可心小表妹叒叒叒闹事了,她跑去和林氏说了实话,梨花带雨地希望给孩子一个容身之处。 然后就是宋筠知道的这样了。 要么说这妻子,不能只看是否貌美,是否柔媚体贴,还得看脑子。 像赵燕泽的表妹,或许比林氏好看,或许比林氏和赵燕泽的感情更深,或许更能伏小做低地讨好,但就这个脑子,怕是生下来的孩子都读不出书来。 这不,她单纯地“给自己争取了一下权益”,就把她的表哥越推越远了,赵雁泽几乎都要决定完全把这母子俩养在外头,不进赵家门了,毕竟比起别人,还是自己的名声更重要啊。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69章 未来想做什么? 表妹和私生子是半凉状态了,除非日后赵雁泽特别出息,能压得住林家,否则他只会愿意和别人再生几个儿子,而不是认回这个孩子。 至于林家会不会像之前那样不遗余力地替赵雁泽铺路? 宋筠觉得林氏或者会心软,林家怕是很难再信任赵雁泽的人品了。其实对宋家来说,这也不是坏事,比起赵家发达,他们当然更愿意宋茹过得平安顺遂。 说来也是挺惨,王璞大概是除了赵家自家人和林家人以外,最受伤的了。 他在家被李氏明里暗里嘲讽了好几天,不外乎是: “他养了那么大个儿子在外头,你这做知己的竟然不知道?到底是你们关系没那么好,还是你也有这种打算?” “坑了表妹一次,还坑了第二次,还好赵雁林看样子是真不知情,不然他们这一家子借着林家的势在府城站稳脚跟,背后却这么算计人,表妹怕是觉都睡不着了。” 然后王璞前脚去赵家给表妹撑腰,后脚还得给宋老太太解释,还贴心地想到了宋筠,问她: “不然伯父再给你寻个夫子吧?或者和你哥哥们一起先去李家读书?李家的小娘子有几个和你年岁相差不大,想必处得来。” 宋筠想了想,还是婉拒了,她对卢夫子还是喜欢的,而且家里三个孩子都去李家蹭课,她有点不好意思。 相比较而言,赵家是她亲姑姑的婆家,正经姻亲,她去赵家肯定比去李家自由一些。 王璞走了没几天,之前一连停了多半个月的课,终于恢复了。 再见赵桐,两个人都有一些微妙的尴尬气氛。 赵桐也大了一些了,知道这是自家的丑事,也知道作为宋茹的娘家人,宋筠说不得会由她大伯父的行事风格而对她爹有所怀疑。 宋筠呢,说句老实话,别说对赵雁林“另眼相看”了,对赵桦,都有点审视了,毕竟这种精致利己的性格,往往和家庭教育很有关系的。 可是,总归是亲戚兼同窗,心中再有小九九,也得天天见,只能是不讨论敏感话题,只做基本寒暄了。 卢夫子看着就正常多了,没有表现出任何经历了一场赵家大风暴的迹象,仿佛被坑的那个不是她手帕交一样,一如既往地给她们上文化课和艺术课。 唯一不同的是,恢复上课没几天,卢夫子就施施然抛下了一颗大炸弹: “你们也随我学了几个月,更愿意学什么,对什么更有天分,想必自己心中也有数了。” 宋筠听了这话,第一反应就是:是我乐感太差,夫子准备劝我退学了吗? 倒不是她想得多,只是在卢夫子说这话之前,宋筠下午的音乐课,刚弹了一曲惨绝人寰的噪音,引来赵家好些个下人的默默围观。 连在隔壁院子住的赵桐的堂姐赵染,都从家事的纷扰中短暂抽离,特意过来瞧了热闹。 紧接着卢夫子就来了这么一句话,怎么能不让宋筠联想呢? 好在,卢夫子要说的不是这个,而是: “每样都学一些是应该的,但我更想知道一下你们最愿意学什么,我才好有针对性地教导,而不至于耽误了你们各自的天分。所以,可以回去想一想,问问家中长辈,然后再告诉我。” 卢夫子说完这句话后,就离开了,留下宋筠和赵桐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要立刻分班教学还是提前做个调查。 万万没想到,来到古代,还经历了一出文理分科时的纠结,甚至更纠结: 毕竟让17岁的人决定未来的发展方向和让7岁的小孩子决定未来的发展方向,是有很大不同的。 宋筠不知道赵桐怎么想的,反正她回家后失眠了: 她喜欢什么?未来想学什么? 这个问题,她活了两辈子也没想过。 前世她只想挣钱,内心还有些阴暗的心思,那就是能混出个样子,让父母和奶奶后悔。 虽然她知道,人家很大概率不会在意,自家养的瘌痢头孩子,再怎么样也比没什么感情的旁人更值得关注。 但,这的确是她很长时间的动力之一。 来到古代,好像除了读书的时候她争取了一次,别的都没怎么为之努力过。 哪怕是读书,也更像是种惯性思维,未成年孩子不读书,还能做什么? 突然听到夫子这么问,她的确是不知所措的,想了想,自己小的时候,倒是也有过梦想,无非是很常见的,想做画家,想当作家。 长大了,梦就像透明泡泡一样,啪地破碎掉了,甚至羞于提起。 她不是个勇敢的人,无论在现代,还是在古代,哪怕拥有某种特殊之处,比如空间,依然小心翼翼,尽量去做绝大多数人都会做的事。 宋筠得承认,她是一个把自己的日子看的特别重、害怕因为某种不谨慎而牵连更多的人。 但,说起她想做什么,想成为什么人,宋筠没来由地有些热血沸腾了。 要说起来,宋筠跟着夫子学了这几个月,最感兴趣的其实还是学画,甚至远超听夫子说那些前朝旧闻。 对一个失去网络的八卦分子来说,可太不容易了,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那要朝画家发展了吗? 第二日一早,宋筠去宋老太太房内的时候,就偷偷问: “祖母,你觉得我画的好看吗?” 宋老太太迷迷瞪瞪地等白穗送早饭呢,就听了这么一句,其实她根本没思考,就点头应是: “好看好看。” 宋筠放过老太太,又去寻父母,大概是她起得有点早,宋念和沈氏的房门还紧挨着,她只能转而去找两个哥哥。 宋箴就很现实了,来了一句: “你出去支个摊子卖,看看别人愿意多少钱买,不就知道好不好看了?” 这是个狠人,丝毫不顾及兄妹情谊,不过他这句话倒是的确让有些兴奋的宋筠冷静了下来: 是啊,她才学了几个月,就是加上前世跟着视频学的经历,也还没入门呢,现在就考虑日后能不能做个画家,也太早了吧。 宋筠也不去问父母了,怕成为她长大后的黑历史,被拖出来一遍又一遍地鞭尸。 她回了卧房,郑重问了问自己,如果努力学了十年二十年,也只是业余爱好的水平,自己还愿意投入多数精力去学吗? 好像还是愿意的。 ------题外话------ 得结膜炎了,哭唧唧,下一更别等了,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写完。 第170章 寒冬 宋筠有了初步的意向,就和父母商量。 必须说,不用考虑孩子升学的父母,绝对是最开明的父母。 如果这是宋策和宋箴选择进士科或者明经科,宋念和沈氏怕是得忧心忡忡地考虑好几天、问遍一圈人、在更好取中还是更有前途之间摇摆不定,最后才能勉为其难地做决定。 而对宋筠的学习意向,他们只需要确认: “你的确更喜欢这个?觉得学起来更轻松?” 然后就爽快地答应: “可以,就学这个吧。” 他们没说的是,反正学不下去了,还能改。 宋筠拿着父母表明意向并签了字的分科承诺书去找了卢夫子,成功把她震惊到了,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都流露出了迷茫,她低头看了眼那张纸,又抬头看了眼宋筠,艰难地问了句: “这是什么,契书吗?” 这倒是和宋念他们的想法一致,他们都觉得,不过是让你确认一下更喜欢学什么,需要立契留存吗? 唉,其实宋筠只是突然想起来,前世她的文理分科承诺书,根本都没监护人签字。 父母不管,奶奶不识字,最后她大手一挥写了假签名,万万没想到老师还挨个打电话回访,然后就用同情的眼神看了她两年。 这一次,她突然就想矫情一把,结果却和纯种古人的思维对不上线,倒让他们觉得自己是想追究什么法律责任了一样。 她只能老实回答: “就是前几天看我爹的律法书,里面有提到契书,我觉得挺有趣的,就胡乱写了一份。” 卢夫子没说什么,她没怎么见过小娘子对律法书感兴趣,但即使宋筠喜欢,她也不介意。 人活一世,受得束缚本身就够多了,如果在这种小事上还要考虑“有没有个小娘子的样子”,也太磨人了。 卢夫子做了半辈子不行差踏错的贵女、夫人、母亲,最后还是因为旁人的错误而失了名声。 她如今也看开了很多,对自己的学生,反而没有那么严格的要求。 赵桐不出宋筠意外地选了琴,她的确是个学音乐的好苗子,纤细敏感的神经,也很适合搞艺术。 她看到宋筠提交的分科承诺书,觉得有趣,也照猫画虎地来了一份,让赵雁林签了字。 然后小姐妹俩又默默地靠近了对方。其实她俩本来也没什么矛盾,只是家里事太多,准确的是,赵桐的祖母和大伯太烦人,以至于让她俩的关系时好时坏。 宋筠本以为,接下来她会开始学习更深入的课程,甚至是和赵桐分开学习艺术课,但,卢夫子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你想多了。 其实卢夫子只是想先让两个小娘子思考一下自己的喜好罢了,她再潜移默化地引导。根本不像宋筠期待的那样,立刻就开始以培养未来画家的方式去教导她。 不过这样也好,宋筠自我安慰: 现实点说,这个时代能被称之为“家”的,那必然是有自成一脉的艺术特色或文学成就,宋筠不觉得自己目前的表现能让夫子看出来什么成“家”的可能性。 而如果宋筠说,我只是想画个连环画,给话本子加个插图,怕是分分钟被逐出师门,毕竟如今还不是通俗被称做文学的时代,也不是连环画被当做艺术的时代。 那就,慢慢学着呗。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深冬。 这一年的大降温,又是从夜里的一场雪开始的,半夜的时候,寒气透过窗楣渗了进来。 宋筠还好,她睡在床上,被子也厚,屋里还烧着炭盆,虽说到了半夜,炭盆里的火就渐渐地快要熄灭了,但宋筠睡得正香,没有感觉到。 白芷就不同了,她在脚踏上睡觉,原本下面就没有铺什么东西,盖的被子又不像宋云那么厚。几乎是雪下了没一会儿,透过窗户吹进来的冷风就把她冻醒了。 白芷迷迷糊糊醒过来,只觉得额头都是冰凉的,连忙套上外衣,一看外面,竟然下起了雪,而屋里的炭盆,炭瞅着也有些不够烧了。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看了眼宋筠,被子盖得挺严实,睡得也挺香。白芷松了口气后,就胡乱找了双还算厚实的鞋,深一脚浅一脚地轻轻开门出去了。 白芷准备去厨房捡几块炭回去烧上。结果去了厨房一看,下人们陆陆续续都起来了。 在冬天,他们这样的奴仆,肯定是比主子家更难熬的,不过总比买不起炭的普通百姓强,他们也知足。 几个人各自捡了几块炭,就匆匆回去了。尤其是宋策三兄妹的下人,就怕哪里做得不到位,引得小主子生病。 而白穗呢,夜里都是随着宋老太太住,伺候起来更得精心了,毕竟老年人是最容易在冬天悄无声息没了的。 白穗怕老太太有个什么需要,不仅拿了炭,还等着李婆子烧好了热水,灌了一茶壶,这才离开。 等宋筠醒来,就见白芷头一点一点地坐在自己面前,身上裹得严严实实,脸颊两边却发红,这是她半夜出去的时候被风吹的,一直没缓过来。 宋筠从被子里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脸,叹气: 唉,在古代做富人的确不算差,但做穷人真的很难熬,之前他们在县里,因为宋念和县令关系还成,每年冻死多少人,他也能知道一些。 宋念每次回来,都有些唉声叹气,却也做不了什么。 宋筠前一两年的时候,还比较天真,问过: “能不能给这些人盖一个大房子,让他们冬天住进去,这样用的炭不会太多。” 宋念只是沉默地摇摇头,并没有说这个法子能用还是不能用。 不过,如今宋筠自己想通了。 她来到府城没多久,就碰到了府尊拨款修缮府学,以便学子们冬天能够在温暖的学舍读书。 官府还给退休老干部发放了过冬补贴,郑翰林家领了好几次,从烟雾比较小的中等炭,到驱寒的羊肉,还有一些蔬果。单看一家人的份额,不算多贵,但如果这样的人家有一百户呢? 这笔钱,放古代够修个不容易被雪压塌的房舍了。 可一直到最大的这场雪下了起来,宋筠都没听说过官府如何处理郊区那些住破烂茅草房甚至没房子住的人。 就这么一对比,宋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古人也不是傻子,你问他们知不知道冬天把穷人聚到一起取暖可以少冻死人,他们当然知道啦。 但为什么除非遇到很大的雪灾,官府都不会去这么做呢? 因为没钱。 这个没钱,不是指官员贪污了多少,也不是真的没有得到拨款,而是指这些钱没有给底层百姓使用的份额。 宋筠倒不是说唐府尊做官做得不好,毕竟他不给府学修缮学堂,文人们能用笔把他的名声搞臭;他不对退休老干部表明尊崇的态度,人家一封信,不晓得就在那个大官那里给他上了眼药。 想来想去,宋筠都觉得,即使是她爹宋念做了这个官,怕也是得这么做,毕竟在穷人身上省钱最容易了。 他们是沉默的大多数。即使过的不太好,也无处求助。只要死的人不超过一定限度,那就是正常损耗,朝中诸公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这个情况吗? ------题外话------ 我这个过敏,怎么说呢,比二十四节气都准,一旦开始打喷嚏,绝对是开花了;一旦结膜炎,绝对是杨树毛毛出现了;一旦咳嗽,当天绝对降温。 第171章 爹,这是你的任务了 沈氏和宋念一觉醒来,院子里的雪都被扫做一堆了,不过看那高度也能知道雪下得有多大了。 宋念深呼吸了一口被雪洗得洁净的空气,感慨了一句: “这么大的雪,应该不用去上学了吧?” 沈氏下意识点头,但又觉得不对劲,这话如果是三个孩子说还可以理解,自家相公这是说得什么话? 她嗔怪地推了宋念一把: “行了,既然你不去郑家了,那就干活吧,先去把俩儿子叫起来,看着他们穿厚点。” 宋策宋箴年龄大一些,也开始讲究形象了,具体体现在,夏天再热也要套好几层,以示“君子端方”,冬天再冷也不能多穿,以示“清俊如松”。 夏天的话,沈氏也懒得管,用她的话说就是,”热出痱子就知道端不端方了”。 冬天就不行了,经常得站在小哥俩院子门前一层层地检查他们穿的衣服,合格了才能出门。 之前沈氏体谅丈夫读书辛苦,这种磨人的活计也不让他做,既然他不去上学了,那就留他们爷仨斗智斗勇去吧。 宋念浑然不知这其中的艰难,还兴致勃勃地想和儿子们好好亲近亲近,没一会儿就传来了他气急败坏的声音: “宋策,你唬谁呢,那是我让你穿的衣服吗?脱下来,重新穿!” “宋箴,你爹像个傻子吗?这衣服比你昨天穿的还薄呢,你说这是换了厚衣服了?” 沈氏站门口听了一会儿,忍不住偷笑,还是决定不掺和他们父子间的事,决定去看看婆母和女儿。 她回房取了件厚厚的毛斗篷穿在身上,想了想,又从钱匣子里取了些钱,准备让人去买些羊肉和当归回来熬汤,这才关上房门离开。 宋筠此时正双手托腮坐在榻上发呆中,白芷在一旁缝衣服,知道这么大的雪也不可能再去赵家了,干脆也不管她。 毕竟自家这个小主子,隔段时间就有这么一遭,皱着小眉头板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一会儿自己就想通了。 宋筠自觉是为无产阶级的命运而发愁,但看到的人的确不这么想,反正沈氏进来看到她的样子,忍不住要去捏宋筠被手托起来的肉脸。 宋筠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沈氏,这才松了口气,问道: “是不是迟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沈氏突然觉得很违和,为什么正经该抓紧时间读书的人说“不用去上学了”,没那么当紧的女儿却这么积极? “今天不用去了,外面雪可大了。” 诶?对哦,她都忘了古代虽然没有很直接的寒暑假,但碰到天气不好或者需要收割庄稼的时节,还是会给放假的,虽然宋筠觉得被农家当宝贝疙瘩供去读书的人,怕也不见得愿意下地干活。 宋筠被沈氏拉着手下了床,白芷眼明手快地过来给她穿上了鞋子,这是去年宋茹还在家的时候,给做的小皮靴,里面是厚厚的毛毛,宋筠穿着走了两步,悲伤地发现: 鞋小了。 好浪费啊,她只穿了一个冬天而已。 沈氏看宋筠表情不对,连忙问: “怎么了?鞋子不好穿?” 点头点头。 沈氏比了比宋筠的个头,的确是比去年冬天长高了一截,鞋小也很正常,她扭头问白芷: “还有别的鞋吗?厚一些的。” “有,今年做的还没穿呢。” 宋筠坐在床上任由白芷给她换鞋,有点不舍地看着被换下来的那双鞋,主要是这鞋真的挺珍贵的,是田家村有人猎了只狐狸,被田富他们买了皮子,然后又送给了宋家。 因为就一张皮子,大件儿做不了,最后拼接成了一双靴子分给宋筠了。 狐狸诶,虽然一开始她有点抗拒穿这种鞋,但穿了就真香了,的确是暖和。 宋家的家底还没不足以支撑他们每年买一堆皮毛过冬,多数还是棉衣、羊皮兔皮制品,就越发显得宋筠的鞋珍贵了。 沈氏笑道: “你要是喜欢,就留下来存着吧。” 宋筠摇头: “还是看看有什么亲戚需要,送他们吧,不然就浪费了。” 吃过早饭,宋筠就跟去宋念的书房,继续发呆,她发呆不说,眼睛还直勾勾地落在宋念身上,哪怕他知道女儿已经完全是放空状态了,还是觉得不自在,忍不住问道: “筠姐儿,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让我听听。” 虽然话听的很好听,宋筠还是看出来他眼里的笑意。 她哼了一声,指责道: “你肯定是觉得我考虑的事情很蠢。” 宋念嘴角弯了弯,不过还是反驳道: “没有啊,你们小孩子考虑事情的角度比较新奇,并不是蠢,反正我不觉得蠢。” 宋筠想了想,还是自己的问出口了: “爹,下了一场雪,应该又有很多人冻死了吧。我就是觉得……其实没有那么缺钱,是不是?” 宋念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说: “这也没有办法,要用钱的地方很多的,并不是站在我们的位置就能看明白的。” 这倒也是,宋筠叹气,其实她不是那么善良的人,看到别人很穷、很辛苦,她会觉得,我也很辛苦啊,我没有余力帮你。 但当她听到冻死了人、被砸死了人,而自己拥有的能力或许能够帮助他们,却没有帮助,心里就会有些负担。 宋念其实不知道这个女儿为什么会关注这些,好像从去岁在黎阳县经历的那场大雪开始,自己回家说了一句“有人冻死了”,然后她就时不时会问这些事。 他想了想自己,好像一直到了十多岁,学了很多悯农爱民的道理,才慢慢开始考虑这些,但多数时候还是更愿意去关注自家的生活。 这个女儿,大概是有一副很好的心肠。 宋念最后保证道: “府尊大人、县令大人怎么做,爹也没办法左右什么,不过爹向你保证,如果爹以后做了一方父母官,会试着去做些努力,到时候命你做我的师爷,好不好?” “是扶贫工作人员啦。” 宋念觉得这名儿有些奇怪,所以她是小小年纪就给自己发明了一个官儿当当吗? 宋筠揉巴了一下脸,觉得自己这一早晨有点太多愁善感了,她才七岁诶,怎么管得了这么多! 她认真地嘱咐宋念: “爹,你要努力啊,不求做大官,做个县令就好了,能不能实现‘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就看你的了。” 然后她就一身轻松地跑开了,把任务的第一步交给了宋念。 宋念被这么闹了一场,连书都读不下去了,心想: 我考科举,不就是希望封妻荫子、赡养老娘吗?什么时候需要去“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了?皇帝都做不到啊。 第172章 亲事 不过,哪怕有阶层的局限性,什么时代也是有良知的人更多一些,雪连着下了八九天,府城的高门大户就开始组织起来,给城郊或者贫民区的伤亡百姓捐赠衣物、药品、食物。 不说能解多大的困境吧,好歹聊胜于无。 宋家其实不太够得上捐款的名单,倒是郑翰林需要捐款,但他们自家过冬还舍不得烧好炭呢,宋念干脆把自家的捐赠合到师父那里了,好歹看起来像点样儿。 某种意义上来讲,宋筠是三兄妹中最有钱的一个了。 毕竟她手里还有唐家给的谢礼,和李氏她们去寺里看花的时候收到的夫人小姐们的见面礼。 而且自从家里的杂货铺收入提升了,沈氏也会拿出一部分收益给宋筠,虽然都在家里库房放着,可却在她的名下。 因此自从得知家里也要捐款,宋筠就开始盘算她能捐些什么,谢礼里那些首饰玩物之类的不太好拿出去,见面礼更是没办法动,但布料却是硬通货。 家里人总是不好意思拿她手里的布料,可这东西再放几面就不好了,干脆捐出一部分吧,拿去换些钱。 宋筠还找出了自己不能穿的那些衣服,就连那双狐狸皮的小靴子,她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让宋念一起拿去了。或许会有某个小孩子穿到这双鞋,以后的路,能好走一些吧。 宋策和宋箴也捐了自己攒下的零用钱,还有不穿的衣服。哪怕是宋老太太,这么扣的人也捐了几件衣服一个镯子。 做完这些事,大家都觉得,再睡在暖融融的房子内,喝着热乎乎的羊肉当归汤,好像没那么有罪恶感了。 等天气稍微好一些,沈氏就宣布,白穗和墨竹要成婚了。 作为只有从磕cp才能感受到甜甜的恋爱滋味的单身贵族,宋筠也不是没磕过这对,毕竟男主人的小厮和女主人的丫鬟,身份还挺般配的,甚至就连名字,都特别对仗工整。 但这俩人一个比一个呆,生生磨到了二十出头,也没动静。 宋筠还以为这对cp已经be了呢,倒是沈氏看不过眼,问了各自的意见,干脆利索地给他们凑到了一起。 下人的婚事,肯定不会太讲究。沈氏给白穗几块还算鲜亮的料子,宋念给墨竹一块碎银子让他置办些东西。 宋老太太差遣孙子孙女买了些水饮糕饼,让新婚小夫妻拿去请其他下人吃,这门婚事也就成了。 他俩并没有自己的房间,虽然成婚头一个月,在宋家人和李伯他们的体谅下,给他们收拾出了一间房子,让小夫妻培养下感情。 但一个月后,他们还是得分开和同性别的下人挤在一起睡觉。主要是天冷,宋家又做不到给下人花用那么多柴火,只能尽可能少地安排房间了。 白穗和墨竹的婚事刚办完,远在黎阳县的宋姑母,也在百般不舍和犹豫中,给王绍定下了亲事。 这是王家小辈里除了王雅维之外第一个定亲的人,原本大家都以为,他的亲事会拖几年,拖到他考上秀才再开始考虑,毕竟去年的时候,他已经是童生了。 大家都默认王绍近期不会考虑婚事,所以王璞这个做大伯的,都没给他寻摸,却不知道黎阳县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连个预兆都没有,婚事就定下来了。 在信上说不明白,临近过年,王璞又忙得很,李氏也不轻松,最后还是宋念主动提出,他回去看看情况。 可惜是冬天,而且宋念是回去打听消息的,时间紧迫,不能带着拖后腿人。宋家三兄妹只能忍痛送他一个人离开,然后每日继续上学。 不过,这也不代表宋筠很清闲,下雪了之后,路上一直有冰,宋老太太就不跟着孙女去赵家了。 所以宋筠只能早起跟着哥哥乘车去赵家,去了之后,还得在课余时间陪着宋茹聊天逗乐。 宋茹的身子已经挺重了,冬天穿得又厚,行动不便,却还得接受家务,还是年根底事儿最多的时候。 本来这是林氏负责的,可家里闹了那么一出,把她气病了,一直卧床,想必也是心中不甘吧,为这个家庭付出这么多,最后却差点被人摘了桃子。 赵老太太,以宋筠的眼光来看,纯属搅屎棍风格,折腾的时候有她,承担责任的时候就隐身了。 人家又回去烧香拜佛了,那这么多口人的吃喝穿住,这么多人情往来,不都是宋茹的事儿了么。 之前一段日子天气不好,宋筠也没来赵家,宋茹又不爱抱怨,所以一直到现在,宋筠才发现自家姑姑挺着个大肚子,还得管家。 而且赵家在府城的宅子里的下人,可比在黎阳县的那些难管多了,人多,有的都被买进来十几年了。 宋茹一来了府城,就是养胎状态,从来没管理过家事,在人家看来,说不得自己比宋茹更有资格插手赵家的事儿。 可想而知宋茹面对的压力有多大,宋筠也也帮不了什么忙,只能拉着赵桐给她打打下手。 赵桐到底是赵家正经小姐,说话比宋茹还管用一些,而且呢,宋茹打着教导继女的旗号让她帮忙,就是赵老太太也说不出她是在苛待赵桐这种话 第173章 后续 宋念不在的这段日子,要说对宋筠有什么影响吗? 好像没有。 上下学不用父母接送,没有需要签字或听写或全家一起做手工的家庭作业,衣服有白芷洗,饭有李婆婆做,闲来无事斗嘴有宋老太太配,聊八卦有沈氏听,就是做游戏,还有两个哥哥呢。 宋筠只能感慨,古代男人在家庭中的存在感,真的是过于微弱了。她如今只有在看到坐着马车出街的官家小姐的时候,才会突然想到: 我爹怎么还不考进士?我什么时候也能这么嚣张地当大小姐? 等她去了赵家,就忘记宋念了,全身心地投入到卢夫子的“如何管理下属”小课堂中。 当然,其实对着宋筠和赵桐,卢夫子还是注意了一些尺度,讲的是儿童版本的驭下之术,对着宋茹和赵桐的堂姐,她能说的就多了,还加了家庭关系中如何优雅地赢得胜利之类的小窍门。 至于林染是怎么从在母亲身前侍疾到和宋茹她们混到了一起,其实宋筠也懵懵懂懂,只知道某一天早晨一去赵家,就见到了这个姐姐。 然后她就跟着宋茹一起管理家务了,在宋筠和赵桐回学堂练字读书的时候,赵染、宋茹、卢夫子就坐一起吃茶聊天,接受宅斗教育。 宋筠回家想了想,这可能是林氏和卢夫子沟通过的吧,一方面是让宋茹和林氏形成松散的联合去对抗赵老太太的作妖,另一方面,做母亲的大概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像自己一样受骗。 其实以宋筠的看法,表妹和私生子都应该被远远送走,而不是还被赵雁泽养在外头。 但哪怕是沈氏,都觉得“那毕竟是赵家的血脉,怎么能不管呢”。可见,如今的世情,对外室之流,并不像前世对小三那样的愤恨,反而是带着一种“虽然不讨喜,但也该养着”的无奈。 不过,事情倒是很快迎来了转机,甚至是脱缰野马一般的发展: 那就是,表妹的公公婆婆找来了,要把儿子的独苗和遗孀一起接回去,认祖归宗。 前面说了,表妹的婆家并不在府城,当年他们很干脆利索地把儿媳妇赶出来,自然也没兴趣关注她接下来如何生活,更不会知道“遗腹子”的存在。 所以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又是怎么找过来的,难免不让人是怀疑林氏的行为。 只是,虽然宋筠每日身处八卦的第一发生地,可这样的事,人家也不可能来个当街对质,赵染更是从不多言父母的事,每日照常过来和宋茹她们聊天吃茶。 宋筠又不是没眼色的人,肯定不能问啊,只能暗戳戳地和宋茹打听。 据说赵雁林最初是不赞同哥哥的行事的,觉得对不住林氏。但亲侄子都要被认成别人家孩子了,他更不赞同嫂子的行事了,帮着赵雁泽打听了好几日,想看看是否是林氏露出去的消息。 结果嘛,不了了之了,没查出林氏或者林家插手的痕迹。 大概又过了几日,宋念都回来了,赵家那边才出了结果,表妹和孩子跟着婆家离开了。 这可真是神转折了,宋筠都开始怀疑赵雁泽是喜当爹了,难得地开始回忆她前世所学的生物学知识,然后严肃地去问宋茹: “姑姑,那个孩子你见过吗?” “见过啊,你问这个干嘛?” 宋茹其实不太操心大房的事儿,有没有儿子的,反正她又不准备得了大房的家产,更不准备过继自己的孩子,那这个外室子是真是假,关她什么事? 如果不是赵雁林无人可说,整日回来和她碎碎念,那边又有个小八婆的侄女,宋茹根本懒得理会这一出又一出的闹剧。 “他是双眼皮吗?” 宋茹费劲地回想一下,只能给出这么个答案: “好像是吧,眼睛挺大的。” 那完了,赵雁泽也是双眼皮,靠孟德尔遗传定律,宋筠是判断不出来他们的血缘关系的。 至于通过血型,这就超出她的能力范畴了。 宋茹提醒侄女: “你可别关心这事儿了,那孩子都认祖归宗了,和赵家没关系了。” “难道他现在的祖父母,真的没怀疑吗?” “怀疑什么?怀疑又怎样?说不定对他们来说,这孩子不是亲生的反而更好,死掉的儿子香火没有断,活着的儿子还能借这个侄子从我那大伯子手中要点好处。” 好吧,这大概也是大家庭的生存智慧了,在家族利益面前,死人是否感到屈辱,好像没那么重要。 ------题外话------ 其实本来是应该加更的,但我的结膜炎这几天比较严重,先攒着吧。 昨天和作家群里认识的朋友说“我得结膜炎了” 对方回了一句“红眼病?” 我心说“怎么还带骂人的?” 后来我查了查,结膜炎和红眼病竟然真的是一种病。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74章 终于出了山寨品 宋念没有拖家带口,也没有行李,虽然路上有冰需要稍微慢一些,但一天半的功夫也就到了黎阳县。 他们离开的时间并不久,所以黎阳县县是原来的样子,最多是路上的人少了些,毕竟这样的天气,除非不出来做工就真的没饭吃地人家,多数人都会选择在家待着,不然冻出病,多少钱都不够填补的。 宋念先回了家,问了问田富田贵这段日子在县里适不适应,生意做得如何,然后又接过田富递过来的账本大致看了看。 他倒是不太担心两个表兄是否联合起来作假,主要是以宋家如今这点生意,即使被贪污了大半的收入,对田家的用处也没有和宋念这么个举人维持亲密关系更大。 不过倒是的确应该逐渐把老家这些铺子地掌柜们换点,单看这些年生意没多大起色就知道,即使没贪污,也得过且过,并不能好好发挥铺子的作用。 到时候可以把族里关系不错的堂兄弟甚至子侄找来帮忙,这样宋家和田家的人就可以形成制衡了,短期内不用他再多地关注黎阳县的情况。 宋念暗自思忖。 看完账本,宋念本来是想让表兄们回去休息,他也能休息一下,明天还得去王家呢。 结果田富又提了一件很要紧的事,那就是: “阿念,县里新开了几家铺子,卖的东西和我们做的味道很像。” 这的确是个让人心情不好的消息,但并不让人意外,宋念之前就觉得,自家的方子,谈不上什么难度,被人模仿也正常。 只不过普通小商小贩一打听就知道这是宋家的铺子,虽然宋念还没官职,只是举人,但对普通百姓来说,依然不是那么好得罪的,所以他们轻易不会模仿。 而对无所谓得不得罪宋念的人来说,这生意太小,他们不见得能看得上眼。 宋念回想了一下账本上这段日子的手艺,的确,一直在增长,难免有人看得眼红了。 不过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对田富说: “人家要学,我们是管不住的,也不用降价,价格一降了很难涨起来,万一他们也跟着降,不过是损人不利己罢了。” 田富就没宋念这么想得开了,他们兄弟二人被托付了表弟在黎阳县的家业,可不就得精心些嘛,他又追问: “那我们也得想想办法,厨娘都买了,伙计也雇了,生意如果不好了,那不是赔了嘛。” 宋念想到家里那些辣椒种子,倒是觉得或许几个月后就迎来转机了,他只能先安抚两个表哥: “放心吧,我有法子,不过得等几个月了,过完年再说吧。” 第二日,宋念就去了王家。 宋姑母的信上没有说得很明白,只说给王绍定了个亲,对方是在书院教书的一个秀才的女儿? 王绍是自小长在祖父母膝下的,虽然王璞的几个孩子一旦回去,会赢来王举人和宋姑母极为精心的招待和宠爱,但要说感情深,还得是和王绍、王雅纤。 所以大家都默认做祖父母的会为他们挑个好亲事。事实也是如此,宋姑母一直想再等一等,等王琦考上进士了,或者等王绍考上秀才了,亲事也能说得体面一些。 可宋姑母岁数大了,仅凭她自己管理一家子,还得管理一些书院的杂务,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这时候就能看出来出一个习惯了大包大揽的人过得有多累了。 在家中的话语权对宋姑母来说,既是权力,也是枷锁。 最起码在她一个人忙不过来的时候,一看丈夫、儿子、孙子,都不能替他分担什么。至于孙女,还得她每日去洗脑,早点掰正她的思路。 只是做祖母的到底要为孙儿考虑,哪怕她的确很需要帮手,却依然没有和家里人说,一直到她生了病。 用中医的话说,这叫阳亢,需要平心静气、不劳累、不熬夜。 如果宋筠在这,听了这病名就认出来了,这是高血压啊。她前世的奶奶也得了这个病,常年备着硝苯地平,一生气就头疼,在她还没有被扫地出门的时候,下学了偶尔还会去药店帮着买药。 至于现在,很可惜的是,她的房子里的确没这个药,即使有,她还想留着呢,万一日后自家人需要呢? 宋姑母这一病,很多事都没人处理,王琦和王绍就想着,要不要把陈氏放出来,被关了几个月了,怎么也该想通了吧? 可对宋姑母来说,把儿媳妇放出来,还不如寻个孙媳妇呢,到时候家事有人协助,王雅纤有人帮着教导,王绍也有人照顾。 这倒的确是古代的价值观了,娶个媳妇,伺候长辈的人选有了,教养弟妹的人选有了,照顾男人的人选有了,这哪是家里多了一口人,简直是买了套家政服务班子。 但王家其他人显然是认同这一点的,也就开始紧锣密鼓地寻摸。 真要说起来,王家开始盘算亲事的时候,正是白穗和墨竹成婚的时候,速度也是够快的,别人家用几个月甚至一年的功夫去比较、商量、做决定,王家很迅速地就推进了。 如果不是年前让新媳妇进门不好看,而且也没挑出太合适的日子,他们恨不得年前就办了婚事。 宋念回来,只是想确认一下没被人糊弄哄骗就成,至于人选,他没发表什么意见。 宋念和姑母聊了聊,劝她放宽心,又勉励了一番王绍,这才回了家。 本以为明日就可以利利索索离开了,却在家门口看到了正局促站着的堂伯和他孙子。 自宋念考上秀才之后,这种事就见多了,来借钱的,来托他寻关系的,来让他看家中子侄资质、最好收做弟子的,零零总总,或恳求或卖惨或威胁,宋念都有不同的处置方式。 宋念先带着堂伯往家里去,心下暗自思考对方的来意,这个堂伯,和他家关系不错,当年他们孤儿寡母的时候,对方也说了句公道话,如果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他也不介意帮一把。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75章 多了个两个帮手 老爷子还是有分寸的,找宋念倒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让孙子跟着宋念,帮着跑个腿、做些事,好歹有个出路。 要说这也很正常,大家族之中如果有一个出息了,为了自身的安全,也为了提携族人,往往会挑几个不错的后辈跟在身边打打下手。 可是宋念和家族的关系平平,就怕一旦松了口,一群老头倚老卖老地往他身边塞人。所以他就一直没松这个口,只紧着墨竹和李伯可劲儿地用。 而且他当时在黎阳县,自己的老家,也没有太多需要跑腿的事,即使有,多数也是亲戚家,就凑乎过去了。 可如今去了府城,来往的人家多了也杂了,总是让家中的下人出面,有时候倒像是不尊重对方一样,的确也需要一个能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他的人。 必须说,这老爷子的确是抓住了一个好时机,再晚一些宋念说不得就从田家要人了,那么多表兄弟,不用白不用的。 可如今族中的长辈寻乐过来,他再说要找田家人,那就不合适了。 宋念问道: “二伯,你也知道,宋勤这要是跟了我去了府城,很难回来探亲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跟在我身边,到底还是得做一些跑腿的活计,而且我们在府城租的宅子可不比黎阳县的大,他住的地方可能也不太好,您忍心吗? 老爷子叹了口气,拍了拍孙子的背,说道: “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这孩子的娘去得早,我那儿子娶了新妇,又生了孩子,心自然就偏了。我如今还在,能护着他。但也护不了多久了。还不如豁出我这张老脸,给他求个前程。别的也不求,让他有口饭吃,能攒下些钱来娶个媳妇,安安稳稳的,也就够了。” 宋念也了解他们家的情况,的确和堂伯说的一样,对这个孩子呢,他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品性不错,再加上在家里过得不算好,也很会看人眼色。 反正都要找人,用自家人当然是更好的,亲祖父不觉得委屈,孩子自己也愿意,宋念就答应了下来。 第二日,这个堂伯就把孙子的行李和孙子一起带了过来,像是生怕宋念反悔似的。 结果被隔壁的王家二儿子王鑫看到了,人家难免多问了两句,得知宋念要带着堂侄子回府城,也动了念头。 王鑫今年十七岁了,已经成婚,难免开始考虑养家糊口的问题。 他爹的职位,他是分不到的,那是他大哥的。 家业呢,虽然说他们家不缺吃穿,可真等分家业的时候,他孩子怕是都不小了,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次子能分到的有限。 王鑫是个很有成算的人,知道从父母这里得不到什么,就想自己找出路。跟着一个举人打下手,对他来说是不错的选择。 于是他王鑫就回家和父母说了。 做父母的肯定是希望孩子能过得好,这个儿子不长不幼的,的确会被他们忽视,如今孩子好不容易有个想要的,他们自然是想尽力一试的。 等宋念带着宋勤就着腌菜吃豆腐脑油条的时候,隔壁王捕头就来了,上来就问: “宋举人,你身边还缺跑腿的不?我有一个二儿子,会些拳脚功夫,长得高大,还识得几个字。如果你需要的话,我这个儿子就归你了。” 这可真是…… 宋念一口豆腐脑差点没呛到嗓子眼,然后他就有些犹豫了,家里的确是缺人手,尤其是男人,可不知根知底的他又不敢要,毕竟家里老人孩子多。 不过王鑫嘛,说来也是他看着长大的,王家有正经营生,孩子也不会铤而走险做坏事,要这么说来,这个人选的确可以。 宋念刚表态同意,让王捕头回去通知儿子,那边王鑫已经在家收拾好了行李,背着包袱就过来了。 宋念简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俩孩子一个稳重一个活泼,一个谨慎一个有冲劲,倒是对不错的搭档。 他最后问了句: “你们有没有需要回家拿的东西?要不要和家里人再说说话?” 宋勤和王鑫双双摇头,宋勤只有一个爷爷需要记挂,不过昨天晚上该说的都说了,王鑫倒是有媳妇,可他媳妇一听要去府城干活,恨不得催着他速速动身,省得这机会被别人抢了。 大概是因为想知道的事情都知道了,又得了两个不错的帮手,宋念觉得回去的旅途很顺利,第二日中午,就赶回了府城。 宋筠和这个叫做宋勤的堂哥不太熟悉,主要是逢年过节族中有活动的时候,宋勤他爹一向是带二儿子出面的。 不过,她对王鑫还是有印象的,毕竟她那个去世的小伙伴柱子就是王鑫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故人重逢,就不必说这么扫兴的话题了。 沈氏对家里多养两个人没什么意见,主要是这次宋念带着墨竹这么一走,家里就只有李伯一个男人在了,家中全是妇孺,她还觉得有些不安全呢。 如今多了两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还都是沾亲带故值得信任的,沈氏的安全感瞬间增强了。 唯一比较让人发愁的,就是这俩人安排住在哪儿呢? 让他们和下人一起住吧,有些折辱了,但如今的确是没什么空屋子。 最后盘算来盘算去。还是决定委屈一下宋策和宋箴兄弟俩,把他们的书房里的东西搬到宋念的书房里,空出一间屋子住人。 宋筠简直要忍不住幸灾乐祸了,在当爹的眼皮子底下学习,这可比后世什么借着送牛奶送水果的功夫去偷偷看情况可怕多了。 只可惜,除了宋策兄弟俩有些介意,宋筠有些幸灾乐祸,别人都很满意这个安排,立刻就要执行。 没一会儿。宋策兄弟俩就一人抱着个小箱子来找宋筠了,里面都是些家里长辈不太许他们看的杂书、宋箴的箱子里还有几封信。 宋筠不解: “这些放你们卧房不就好了?又不占地方。还有,二哥,你这信是哪来的?”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76章 土豆熟了 宋策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放我们那屋,我们都怕对方偷看,那还不如放你这里。” 宋筠心说,那之前你们是怎么保存的? 不过她这里的确是比两个哥哥的房间宽敞一些,帮他们保存两个箱子也没问题,因此没再多问,还是点头答应了。 听完宋策的解释,宋筠就扭头看宋箴: “二哥,你呢?这是什么信?如果有问题的话,我可不敢替你保存啊,到时候要挨骂了。” 宋箴脸上竟然难得的有些扭捏,犹豫了一下才说: “也不是别人,就是郑家的……” 宋筠吃瓜: “难道是郑家的那个姐姐吗?” “不是不是,”宋箴连忙摆手: “是郑家的叔父啦。” 宋策听得都呆了一瞬,他倒是知道弟弟和郑家的通信,可他也一直以为是和郑梅,但两家都有了默契,两个人有点联系也正常,宋策一直没管。 可和郑家的叔父?他们有什么好聊的? 宋筠心说,难不成这二哥,竟然无师自通得学会了讨媳妇要先讨好岳父母吗?倒是挺聪明的。 应对哥哥妹妹的追问,宋箴多的就死活不说了,一副他们再问他就要英勇就义的表情。 宋筠看向宋箴手里箱子的表情都开始古怪了起来,心想,等他放过来以后,我能不能偷偷看看? 不对,这样不好。她不能辜负两个哥哥的信任,宋筠只能忍痛提醒道: “那你给你的箱子加个锁,我怕我哪天万一忍不住偷看了,到时候岂不是晚了。” 宋箴一愣,连忙抱着箱子回去找锁,宋策就平静多了,他这里可没什么不能被妹妹看到的东西。 几个孩子在这边说话,那边的宋念也安排墨竹带着王鑫去趟王家认认路,主要是问问王璞明天有时间没有,有的话,他明个儿就去说一下回黎阳县的情况。 没想到,墨竹带回来的消息却是: 土豆成熟啦,明天一起去庄子上瞅瞅。 要说这土豆,也真是养得金贵了,王璞为防天气冷长不出来,特意把庄子里冬天种菜用的暖房空出来种土豆,毫不吝惜烧柴火,甚至还试着模拟了春夏的气温。 也就是古代了,这要放现代,哪家也舍不得给土豆这么好的待遇啊,用得上大棚的,怎么不得是一斤好几十的草莓? 宋筠听到这个消息只有一个感受,那就是: 酸辣土豆丝凉拌土豆丝醋溜土豆丝,我来了! 土豆炖鸡块土豆炖牛肉土豆红烧肉,我来了! 薯饼薯条薯片,我来了! 而宋念的理想就比宋筠高级多了,最主要的是他对土豆的印象还是煮熟扒皮空口吃的状态,口感不错,么得味道。 所以宋念一听到土豆的消息,第一个念头就是:家里不用攒钱买宅子了,这不,马上就有人送了。 不管大家都是什么想法吧,总之,第二天一早,宋家人起来吃了早饭,交代宋勤和王鑫先熟悉熟悉家里和周边的情况,就坐着马车去了城门口找王家汇合了。 ------题外话------ 一个小短章 1秒记住114中文: 第177章 看我的手艺 宋筠之前听说这时代的有钱人,庄子里还有古代版的大棚,用柴或者炭维持热度,可以在寒冷的季节中出绿色蔬菜。 她当时还有些酸溜溜地想,这些权贵也太奢侈了吧,何不食肉糜呀。 可到了自家的土豆被这么种出来,宋筠就不说这话了,只能承认,这个办法还是好使的。 不然就得等明年春天种第二波了,那岂不是又推迟了多半年?万一夜长多梦被人知道怎么办?再多几个人分功劳,自家怕是只能得个口头嘉奖了。 王家的庄子不是用来度假的,没什么风景,唯一值得提一下的就是,大自然的“芬芳”是很明显的,丰收的韵味也很充裕,比如家畜的味道,施过肥的余韵…… 宋筠还以为自己能体验一把古代农家乐,现在看来,好像不是很有趣啊。 尤其是一走进种土豆的暖房,宋筠这才意识到,是啊,这年代的肥可不是化肥,而是纯天然经过发酵的农家肥。 他们自家种的时候,因为种在院子里,所以白穗没敢加肥料。可王家的下人是可着劲儿地为产量而努力的,肯定不会舍不得放肥料,然后…… 宋筠本想蹲下挖土豆的动作做了一半就停住了,很尴尬地撅着屁股顿了几秒,这才装作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 宋筠自己都嫌弃了,别人肯定更不愿意了,都呆愣愣地站着。 王璞的大儿子,王纶还想装模作样地点评一番,可惜土豆都在地里头,他也看不着,只能随口说了一句: “这土豆,长得倒是不太高啊。” 宋筠简直想笑了,这很明显就是一点农事都没见过的公子哥儿嘛,还不太高,又不是种椰子树。 没人想体验采摘的乐趣,王家的下人在争取王璞的同意后,就开始往外挖土豆了。 其实上次自家种的那点土豆,宋筠就觉得个头比自己买的要小一些,而王家种的这些也没有买来的那么大。 宋云不知道这是因为粮种不稳定、种植环境不太对,还是农家肥没有化肥更起作用。 不过既然其他人没有介意这个问题,宋筠也就不多嘴了,小土豆其实也挺好吃的。 堆了满满一地土豆,王家人可是开了眼,不过对宋念他们来说,因为已经震惊过一次了,所以这一次并不算什么,像宋老太太,反而还很得意地对李氏说: “外甥媳妇儿啊,你上次不敢吃,这次一定要尝尝,你看,我们距离第一次吃都过了好几个月了,一点事儿都没有。” 沈氏拽了拽婆婆的袖子,她之前可听宋姑母说过,说这个大儿媳妇旁的都好,就是吃上面比较讲究,王珍从南方寄过来的海鲜,李氏很多都不愿意碰,那自家婆母说这话,多让人家下不来台啊。 沈氏找补道: “其实这土豆呀,没什么味道,口感比较像芋头,全靠调味,表嫂如果感兴趣,一会儿就尝尝。” 王璞也觉得应该尝一尝,这次可跟上次不一样,上次只是确认它能吃,这次得多摸索几个菜谱出来,到时候才好拿去和别人谈好处呀。 庄子里的管事有一点为难,庄子里普通的地种出来的东西,甚至是暖房种的蔬菜,他们多少也会吃一些,都还能做。 可这个土豆,因为王璞的态度很慎重,谁也不想为了一点口腹之欲得罪了主人家。 所以确认成熟后,管事立刻就通知了王璞,却根本没试着吃过土豆,那该怎么做? 宋筠连忙自高奋勇地说: “我来!我会!” 王璞看她这么想去厨房,干脆地说: “那你去吧,你怎么说,就让他们怎么做。雅维,你陪着表妹一起去。” 第一步该拿出什么菜谱来惊艳全场呢? 宋筠其实昨天晚上就在想这个问题了,肯定不能复杂了,毕竟这是准备按照粮种去推广的食物,你给它拿珍馐美味去搭配,慢火熬制十几个小时,怕是分分钟要凉。 但也不能不好吃,如果让人觉得这只是随便煮一煮用来填肚子的食物,那她多对不起土豆呀。 所以,最好是做几道经济适用菜,再做点土豆饼之类的主食。 于是,宋筠拟定了:土豆烧鸡块,酸辣土豆丝,大烩菜,炸薯条,土豆饼。 为此,她特意把自家的辣椒都装了一小瓶过来。 至于炸薯条需要用的番茄酱,宋筠决定用梅子酱代替,在宋云看来,梅子酱酸酸甜甜,比西红柿酱更有风味。 王雅维插不上手,她过来一个是看着宋筠,别让她自己动手,另一个就是提醒厨房的下人,哪怕指挥他们的是七岁的小娘子,也得听安排。 有人撑腰,宋筠也没客气,嘴上几乎没停地指挥,一会儿让人家杀鸡。一会儿又让人家去找猪肉,还不忘安排人切土豆丝。 还好庄子里的管事猜到主人家可能要留下吃饭,所以昨天就让人去采购了不少东西,倒是能匀出一部分给宋筠用。 至于剩下的食材,厨房还是决定按照之前的安排做菜,万一用新食材做出来的东西不好吃,他们总不能让主人家饿着肚子回去吧。 王雅维看着宋筠叭叭叭说个不停,有些奇怪地问: “筠姐儿,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宋筠叹口气,说道: “唉,表姐,你如果吃过我们家李婆婆手艺,你就知道我为什么对做吃的这么感兴趣了。” ------题外话------ 前几天我家做八宝粥,剩了点红枣,我路过餐厅看到了,随手抓了一颗咬了一口,然后,我感觉味道不对,拿下来一看,里面有那种红棕色的小颗粒,吃过红枣的应该知道吧,一般这种的就是有虫的。 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八宝粥里的红枣都是整颗放进去的,我现在都不知道喝粥的时候吃没吃到虫子。 第178章 新人物get 这个借口,听起来不太对,但其中的心酸又很真实,王雅维沉默了,最后只能干巴巴来一句: “那你以后想吃什么来我家吃?” 宋筠摇头: “谢谢表姐,不过我爹说了,等我们换了宅子,就可以再买个厨娘了。” 宋筠没说的是,她爹已经瞄准王璞了,就等着做表哥的去替他要好处呢。 不过这种事,还是不要说了,宋念好歹是个举人,可不能显得这么寒酸。 王家庄子上的人还怕宋筠指挥下做出来的菜不好吃,事实证明,他们想多了。 虽然宋筠给提供的这几种做法都很简单,但凭借土豆百搭的特质,可脆可绵的口感,还是挺让人惊艳的。 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个好吃!”,“那个更好吃!”,一直到薯条面前,除了宋箴和王纶这俩表兄弟觉得还不错,其他人都觉得: “筠姐儿啊,这个以后还是别做了。” 宋老太太还补充了一句: “倒是不难吃,就是有点配不上用的这么多油。” 宋筠还没吃炸薯条呢,毕竟有土豆炖鸡块和大烩菜,谁还吃那个。 不过,此时她必须得尝一尝了。 宋筠习惯性地用手拿了一根薯条去蘸酱,把沈氏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主要是宋筠作为一个成年人,从小就没有别的婴幼儿那种用手接触食物再喂进嘴里的习惯,突然在饭桌上来这么一出,还挺让人不习惯的。 宋筠一吃就知道了,这是她的失误,做薯条的时候,她正和表姐聊天,也忘了告诉厨房的人要先煮再蒸,然后人家直接就炸了,也没裹淀粉,难免有些干巴巴的。 宋箴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家里很少做炸的东西,而且他又喜欢酸甜口的食物,还安慰宋筠: “我觉得挺好吃的,尤其是配梅子酱,很香。” 宋筠也点头,梅子酱的确不错,不知道配炸鸡怎么样?配汉堡呢? 虽然她前世不怎么喜欢这些,但好几年没吃,还真的有点想念,等回家试试吧。 桌上最受欢迎的是土豆炖鸡块和酸辣土豆丝,尤其是土豆丝里的辣味,让宋筠成功地把辣椒推销到王璞的面前。 王璞忍不住问了一句: “阿念,这也是你家种出来的?是晒干了这样?要不要一起呈上去?” 宋筠紧张了起来,她还想做几年独家生意呢,她目光炯炯地看着宋念,怕他一个冲动答应了。 好在,宋念果断摇头了: “嗯,自土豆被种出来之后,我也挺关注这些稀奇的植物的,偶尔间买到了这个,就试着种了一下。的确是晒干了的。” “至于献上去,还是算了吧。这又不是粮种,严格来说,甚至不能算菜,就是调味品,就是呈上去,也不受重视,不如我们两家合作,拿它好好地挣笔钱。” 这是个很香的提议,王璞也被诱惑到了,主要是他这个官做的,的确没什么外快,府城的官员多数不需要讨好晋王,更不用讨好他这个长史了,而想借晋王名头扯大旗的商人,他还怕他们毁了晋王的名声呢。 如果不是宅子是上司给发的,家业有妻子帮着去钱生钱,光靠王璞自己那点俸禄和常规孝敬,还真铺陈不开家里的摊子。 李氏也意动,看王璞不反对,知道他是不好意思同意,就帮着答应了下来: “这当然好啦,还有我和弟妹、孩子们上次做的手工皂,我之前一直说想合作开铺子,就是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一直没抽出空商量,等过了年,我们好好讨论一下这些事儿。” 沈氏也想着这个事儿呢,只是李氏一直不开口,她又不能主动问,人家都提起来了,沈氏连忙附和: “可以呀,表嫂有空的时候找我就成。” 耶! 宋筠很满意,特别满意,这是什么,这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啊,这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宋筠都想过如果找不到合适的铺子,他们就卖辣酱了,不过既然有王家的加入,那就得往大了搞,争取用一统古代辣味界。 至于手工皂嘛,也完全可以延伸到美护届其他产品上面,像什么精油啊、洁面乳啊,洗发乳啊,宋筠准备回去摸索摸索,看能不能搞出配方来。 今天每个人都吃得不少,再加上刚刚达成了初步的开店意向,大家都很开心,吃完饭又坐了一会儿,东拉西扯地,就说起了王璞的姐姐王珍。 “我姐前几天写了信来,说姐夫任期满了,被调回了京,他们准备一块儿回来过年,过完年再动身。现在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宋念也有好些年没见过这个表姐了,忍不住慨叹了一句: “姑母和姑父肯定很高兴,难得的一家团圆。” 王璞点头点了一半,突然想到,他们家不见得有时间回去,只能等回去后写信问问,看爹娘愿不愿意来府城过年。 宋筠本来以为她可以连着吃好几天的土豆,他甚至连做土豆泥要用的即将过期的芝士都翻出来了,结果,吃完饭后,王璞就很利索地让人把土豆都收到了地窖里,美其名曰这都是粮种。 行吧,为了日后的大吃特吃,宋筠决定暂且忍耐一下,好在她隐约记得,房子里还有几包薯片,一次吃十克,半个月吃一次,也够吃半年了。 回去的路上,宋老太太才想起来问一句: “珍娘什么时候到?” 宋念想了想,回答: “年前肯定到了,从那边寄信,也得走半个月,他们如果寄信后就出发,路上顺利的话一个月出头就回来了。” “哎呦,那你姑母可高兴了,她最疼这丫头了,结果这丫头跑得最远。我记得她家大女儿今年也十二了吧?” 沈氏接话: “好像是,我怀策哥儿的时候,表姐正坐月子呢,俩孩子差几个月吧,不过,娘您还记得那孩子的样子吗?我都快忘啦,表姐他们走的时候,那孩子也就刚会跑。” 宋老太太沉思了一会儿,果断摇头: “不记得,不过我印象里和她娘很像,反正和你姑母不像。” 第179章 王珍这一家 宋筠迷迷糊糊地半闭着眼睛听他们闲聊,对于王珍一家人,宋筠可以说是不见其人,不闻其声,但每年看其信了。 而且,她对这家人一直抱有特别大的好感,究其原因,主要是因为他们一家人一直在南方,而且每年都会往黎阳县寄年礼。 南方嘛,别的不说,水产还是挺多的,什么鱼干虾干海带干,腌鱼腌虾腌螃蟹,还有鱼虾酱螃蟹酱。 而北方不比南方,鱼虾产量少,古代的运输成本又高,并没有多少有效的保鲜措施,因此在黎阳县这边,普通的鱼或者河里的小虾米还算常见,其余的就很难买到了,就是有卖的,也因为卖得贵以至于家里不太买来吃。 不仅如此,还有笋干,笋这种东西,晋州府干脆就不产,因此,笋干是极为珍稀的,一旦被大商家从南方运了来,先在高门大户过上一圈儿,剩下品相不好的才会高价卖给普通人家。 绕是大家都晓得笋能提鲜,做汤好喝,也对笋干敬而远之,用宋老太太曾经的话就是“嚼这树桩子,我还不如吃点羊肉呢。” 不过,这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态度,随着王珍偶尔往宋家送笋干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主要是王珍和兄弟们一样,也对舅家极为看重,每年给娘家送南方的土产,必是要给舅母捎一份儿的。 而对宋筠来说,最妙的是,除了笋干和海带在家里的受众多一些,其他的东西他们都不爱吃,觉得腥气。 可宋筠喜欢啊,每次王珍寄来的,都够宋筠仔仔细细地单独享用一个月了,她能不喜欢这家人吗? 王珍一捎信儿说要回来过年,不说王家如何轰动,宋家也忙碌了起来,宋老太太难得地多给儿媳妇拨了些年货的经费,让她多置办些稀罕的食物,又让她扯几匹布料,买些文房四宝,等着给王珍的孩子们准备礼物。 千呼万唤中,王珍带着几个孩子以及几房下人、十几车行李,先回了黎阳县。 安顿清楚后,王珍才带着孩子们又到了王璞家,之所以没有王珍的丈夫许志清,是因为他要先回京拉拉关系。 许志清父母早逝,是被叔父叔母养大的,出息后俸叔父叔母为亲生父母,甚至在他们去世后,还守了三年的孝,为他们披麻戴孝、养老送终后才在同年的帮助下重新起复。 因此王珍并无公婆需要伺候,把行李一甩,就能去弟弟家住了,只等着临过年的时候全家回去祭拜一番也就够了。 与此同时,宋姑母夫妻俩也带着二儿子一家到了府城。 没错,就是王琦一家。 陈氏也被放出来了,主要是她儿子都快成婚了,再关着也不好看,而且王珍一家回来了,宋姑母觉得让女婿看到自家的矛盾也不合适。 在提溜着二儿媳妇的耳朵仔仔细细嘱咐了半个月,直把陈氏念得眼冒金星,宋姑母看她应该也没胆子瞎折腾了,这才放过了她。 相比较而言,宋家只是准备好见面礼,就坐等王珍他们王珍回来了,宋念还不忘给几个孩子科普了一下许家的情况,省得他们到时候不知道怎么叫人。 王珍自己生了三个孩子: 老大是儿子,叫许润,今年十九岁,已经成过婚了,只不过妻子难产而亡,孩子也没活下来。 这听着可太吓人了。许润如今都只有十九岁,那他妻子去世的时候肯定也没超过二十岁。 二十岁啊,放宋筠前世认识的朋友们之中,很多人连恋爱还没谈呢,更别提结婚了,可在古代,她的一生已经结束了。 老二就是宋老太太提过一嘴的、比宋策大了几个月的女孩,名叫许淼,据说是五行缺水,然后就狂补了三个水。 老三是儿子,今年八岁,名叫许澜,这个孩子连亲外祖父母都没见过,宋家就更是没见过了。 其实宋念没说的是,宋珍本来还有一个小儿子的,比宋筠的年龄小上两岁。可惜前年的时候一场病给没了,他们这边的亲人也没见过这个孩子,干脆不提了。 此外还有两个庶出,以宋念对这个表姐的了解,无论喜不喜欢,她都不会把孩子们扔在黎阳县,肯定是要带过来的。 所以,哪怕和自家没有血缘关系。但作为名义上的表亲,自家孩子还是得认识的。 庶出的两个都是女孩,一个十岁,叫许泉,一个六岁,叫许冰,听名字就觉得,好像没王珍的三个孩子那么精心。 宋筠活了这么大,庶出倒是听说过,也见过,印象只能说有好有坏吧。 比如孙若瑜他们家,庶出的就有一打,前段日子她俩通信的时候,孙若瑜还说她那个庶出的二哥如何如何在庄子里折腾呢。 这是个反面例子。 比如唐家,因为李氏和唐夫人近一年来关系不错,对唐家的事了解得多了一些。也知道唐夫人膝下也是有庶出子女的,但据说都“乖顺得像在猫爪子下不敢动弹的耗子似的”。 这是李氏和沈氏聊天时说的原话,宋筠本来是不在场的,不过沈氏觉得这个比喻特别生动,原滋原味地学给了宋老太太,然后宋筠就知道了。 这是个正面例子。 总之,庶出不见得都坏,也不见得都可怜,这属于时代的产物,宋筠肯定不能以那种看小三、私生子的态度去看待他们,但对着姑姑的庶出子女,她还是有点别扭的。 宋筠去问自家亲娘,沈氏正挨个检查准备好的见面礼呢,听了宋筠的纠结,她难得地没好气地说: “你一个七岁的孩子,无论有什么态度,也不会有人跟你计较的。要是觉得别扭,那你和她们打个招呼后就找其他表姐玩。对了,你雅纤表姐也来了,她如果找你麻烦,你能不理她就不理她,可别闹出事儿来。” 哦,还有王雅纤啊…… 严格来说,她俩没什么过节吧?也就是孙二郎那个事儿,但自己是在拯救她啊,想必经过姑祖母的教导,王雅纤应该想通了……吧? 第180章 烤鱼 王珍是个身材娇小、细眉细眼的温柔妇人,不知道是不是在南方待久了,瞧着倒是有江南水乡的氤氲之感,就连说话,也带着轻微的南方的口音,见到宋家人,她还笑着解释: “刚去南边,可把我为难坏了,上下左右都是一口吴侬软语,我是听也听不懂,说也说不出口,一到各家太太邀请各家去赏花赏月的,我就得一边笑一边做哑巴。” 这话一出来,因为多年不见、以及许家几个孩子一副南方人的口音所带来的生疏感就被消解了很多。 尤其是宋老太太,对着看着长大的外甥女也是很疼爱的,听了她这话,一脸心疼,说了一句: “那你就多找几个当地的丫鬟,让她们告诉你别人都说了什么,反正女婿是去做官的,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王珍余光注意到最小的女儿,也就是许冰,有些坐不住的样子,示意大女儿给她塞了块点心,这才回答: “舅母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我倒是找了两个,不过总让丫鬟和人家说话,也不够好看,我就干脆把她们抬成妾室了,之后就轻松很多了。” 宋筠乖乖坐在一打表哥表姐的后面喝热牛乳,听了这话,差点被呛到,这哪是给丈夫纳妾啊,这是给自己找助手呢。 宋姑母没忍住瞪了女儿一眼,对宋老太太说: “唉,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想的,我是搞不懂了,她几个月前写信告诉我,” 宋姑母看了眼女儿的两个庶女,有点一言难尽地说: 真的是天高皇帝远,这么大的事儿瞒了我们这么些年。” 宋老太太也搞不懂,她也是王珍说要回来了,才被告知外甥女竟然还有庶女,一看就是要回来看娘家人了,瞒不下去了,这才说了实话。 虽然老太太知道官家太太会给丈夫纳妾,但他们这样的人家,的确没这个念头。而且不管如何,丈夫有妾室总归是让人不痛快的吧? 不管如何,名义上的外甥女都带回来了,李氏连忙打圆场: “我看这几个孩子也坐不住了,不然让雅维姐弟几个带着他们去玩一玩逛一逛,舅母好久没见大姐了,想必也有挺多话想说吧。” 然后宋筠只和这个表姑见了不到十分钟就被带走了,她也有功夫去观察好久不见的王雅纤了。 王雅纤比之前瘦了一些,也不像过年时那么趾高气扬了,必须说,对她来说,亲娘被罚,祖母变脸,恐怕是这十多年人生中最大的变故了。 王雅维是又得照顾性格变沉默了很多的亲堂妹,还得照顾几个表妹,尤其是庶出的两个,不能让人家受冷落,不然就是打自家姑父的脸了。 她看宋筠饶有兴味地盯着雅纤看,有点无奈,没好气地说: “筠姐儿,这么想念你雅纤姐?有什么想说的一会儿说,不和许冰表妹熟悉一下?这可是你为数不多的妹妹啊。” 许冰比宋筠小十个月,看着却真是一团孩子气,矮墩墩圆滚滚,听了王雅维的话,主动过来拉宋筠的手。 能看出来王珍对庶女还不错,受宠爱的孩子和不被期待的孩子,状态是很不一样的,宋筠笑了笑,也回握了她的手。 到了王雅维的待客小厅内,宋筠忍不住跺跺脚,今天天气可太冷了,她穿那么厚的衣服都不想在外头待得超过五分钟。 许淼、许泉、许冰更是南方来客,哪怕家里往厚了给她们做衣服了,还是不适应,都不等人招呼,进了屋就去炭盆附近烤火。 宋筠看着炭盆,有点馋。 这天气,烤个红薯,烤个板栗,多幸福啊。 “雅维姐,你家有板栗吗?” 王雅维正嘱咐丫鬟去要点待客的水饮呢,听了这话一愣,她这段日子一直在帮母亲打理家事,每日厨房采购的单子她也会过手,想了想才无奈地摇头: “没有,你想吃的话,我让他们去外面找找,看有没有卖的。” 板栗没有,红薯不能拿,宋筠想了想,压低声音问王雅维: “表姐,土豆还有吗?我们可以烤土豆吃。” 土豆丰收的那天,原本王璞是不准备让他们再吃的,不过在大家的你一言我一语之下,还是一家分了一些,毕竟是自家种的东西,也该有点特权吧。 有是的确有,但王雅维怕把自己的屋子熏黑,果断祸水东引: “可以,去你表哥那边烤,把他们都叫上,还有什么想烤的?统计统计,我让后厨准备。” 许家姐妹几人没客气,叽叽喳喳地说“烤鱼好吃”“烤蚕豆”“烤年糕”,差点没点顿中午饭出来,王雅维只能规定道: “一人一种啊,稍微吃点就成,一会儿还吃饭呢。” 宋筠是坚定不移地要吃烤土豆,其他人为难了一下,也选出了自己爱吃的东西,就王雅纤一个人闷不做声地傻站着,惨兮兮的样子。 到底是亲堂妹,王雅维也不落井下石,特意问了她一句,得出了一个“什么都行”的回复。 许润虽然成婚了,年龄也比其他弟弟妹妹大一截,但他没了妻子,又没孩子,混到一群少年儿童中间,也不算违和,听说几个妹妹准备烤点东西吃,当仁不让地接过了掌控火候的重任。 许润已经是秀才了,在此之前还和同窗去游学过。 但这个时代就是官道也没多安全,几个人还很莽撞地不带下人,有一次被人在野外抢了钱,也只能靠着在书院学的那点三脚猫拳脚功夫搞点鱼吃,所以他吹嘘自己烤鱼手艺特别棒。 然后他在弟弟妹妹崇拜的目光下,成功地手忙脚乱地把一条鱼烤成了焦炭。 宋筠忍不住吐槽: “表哥,是不是后厨不处理内脏和鱼鳞的话,你也是准备一起烤的?” 许淼也跟着附和: “哥,你快别烤了,不然我们什么都吃不上了。” 许润长得和王珍不像,也不太像两个舅舅,比较符合国人推崇的中庸之道,换句话说,路人脸。 但他性格还挺好,因为烤坏了鱼被弟弟妹妹叽叽喳喳地挖苦,也没生气,反而有些怀念地说: “那两天没得吃,我们还觉得做得挺香的呢。后来给你们表嫂做,她也说好吃……” 第181章 掉牙 这种伤心事,谁都不好说什么。 宋筠感慨,这就是早婚早育的错啊,十几岁的女孩子,尤其是富贵人家的女儿,娇生惯养的,骨盆都没发育好,还生孩子,太容易出问题了。 自己要不要把锻炼身体提上日程? 广播体操?宋筠想了想,她好像不太记得了,就记得有伸展运动、踢腿运动,具体怎么做就没印象了。 太极拳?宋筠只记得“一个大西瓜,你一半我一半”,剩下的都不记得了。 不过,王鑫是学武的人,碍于世界观的问题,没办法飞檐走壁隔空打牛,基础的锻炼身体的办法总是有的吧? 宋筠胡思乱想之间,许润已经在一片无措的安静中回过了神,他丧妻一年有余了,也不太伤怀了,自己就找了台阶下: “对了,你们要烤的那个灰不溜秋的是什么?” 王雅维松了口气,介绍道: “这是庄子里刚种出来的,叫土豆,味道倒是没什么,口感还不错,表哥一会儿尝尝。” 许润当然没见过了,但他小时候就去了南方,只觉得这是北方特有的食物,也没多问,只是说道: “那我一会儿就尝尝,不过这东西需要烤多久?” 王雅维探寻地看了眼宋筠,宋筠麻爪了,她怎么知道?她没用明火烤过啊,只能硬着头皮说: “半注香的时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们隔一会儿看一下吧。” 倒是烤年糕熟得很快,没一会儿,表面就有了微微鼓起的迹象,颜色也从白色变成漂亮的琥珀色,厨房还贴心地准备了蜂蜜,让他们沾着吃。 宋筠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过年糕了,等许润分了一块给她后,宋筠美滋滋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就张嘴咬了下去。 米香,蜂蜜中带着的微微的花香,软糯黏牙的口感,宋筠幸福地眯了眯眼。 诶,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啊…… 宋筠一口年糕没咽下肚子,就僵住了: 年糕是块好年糕,就是太黏牙了,再加上烤好后加了蜂蜜,宋筠感觉自己前段日子就有些松动的乳牙被粘住了,然后…… 宋筠一脸惊恐地把年糕拿了出来,捂住嘴,眼泪汪汪地看着周围一圈人。 年糕上还有一点点血迹,以及一颗小小的牙,宋云简直想嚎啕大哭了,这就是返老还童的代价吗?又要经历一次换牙期。 宋策急忙绕过来蹲在宋筠的旁边,对她说: “小妹,你张开嘴让我看一下。” 宋箴已经跑去找爹娘去了。 王雅维也如梦初醒地想起来什么,连忙让丫鬟去给宋筠找点干净水冲一冲。 宋策仔细看了一下,其实还好,已经不流血了,他接过水杯,让宋筠拿着漱口,然后才对其他人解释: “没事,就是掉牙了,到时候带她去我外祖父那里看看就成。” 宋筠漱了漱口,吐到白芷拿着的盆里,这才有些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 自己为什么要多那一句嘴呢?为什么非要吃烤土豆呢?她如果不说烤土豆,许泉就不会提到烤年糕,那她的牙说不定能熬到过完年再掉。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安慰宋筠: “换牙很正常的,我刚换完,你看,换完以后牙就很结实了。” 这是许淼,她今年十二岁,的确是换完牙的状态。 “对啊,筠姐儿你看我妹妹,阿冰,你张开嘴让表姐看看,” 许冰配合地张嘴,她换牙比宋筠要早,这时候已经有两颗牙是掉了的状态。 “是吧,她也掉牙了,一点都不影响吃饭。” 举例论证的是许泉。 “对,就一开始疼,后来就没事了。不过娘说过,不能舔,舔了就长歪了。” 现身说法的是许冰。 其他表哥表姐年龄都大一些了,几乎都要忘记换牙的滋味了,看着几个孩子一脸郑重地讨论换牙的问题,都觉得有点好笑。 尤其是宋筠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胡乱地擦眼睛,看着还真是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宋筠倒不是伤心,只是觉得这个掉牙的方式有点丢脸,可真是贪吃引发的血案了。 不过,她还没忘记正埋在炭里的土豆,说了一句: “土豆可以拿出来了,不然就烤焦了。” 其他人都顿住了,就连心疼妹妹的宋策都心说,你这牙掉的不冤枉啊,这时候还想着吃呢。 不过,当事人不觉得有问题了,其他人也不再团团围着她安慰了。 许润带着王家的几个表弟开始拿棍子从炭盆里扒拉土豆,全然无视身边的下人想帮忙的动作。 没一会儿,六颗黑乎乎的团子就被扒拉了出来。 许家几个兄弟姐妹都是一副“这玩意儿能吃吗”的表情,王雅维其实也觉得有点没食欲。 不过想到土豆的珍贵程度,以及厨房从正席中辛苦挤出六颗的牙疼模样,她还是硬着头皮说: “把皮扒掉就可以吃了吧……” 大家都不想上手,宋筠倒不是怕脏,只是怕烫。可她为了这份吃的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怎么也得尝上一口吧,于是主动挑了一颗小的,一边呼呼地吹手指,一边轻轻扒皮。 宋策看不过眼,从她手里把装土豆的碗拿过来,其他做哥哥姐姐的,也不能袖手旁观吧,干脆一人分了一个,又嫌弃又无奈地坐着扒土豆皮。 然后等宋箴冻得小脸通红地跑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些人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在啃土豆,就连刚掉了一颗牙的宋筠都挖了一小勺,慢慢抿着吃。 宋箴气鼓鼓地对宋策和宋筠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他们旁边,然后从宋策手里抢了半块就开始吃,边吃还边说: “你们也太不厚道了,我为了去和爹娘说,耳朵都快冻掉了。” 宋筠伸手摸了摸他的耳垂,的确是冰凉凉的,只能毫不在意形象地张嘴给宋箴看了一眼,然后解释道: “也不是我骗你,的确是掉牙了,但我现在不疼了,就是饿,那总得吃口东西吧,对吧?” 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沈氏和宋念也过来了,因为是正常的换牙,夫妻俩也不太急,甚至都没让李氏跟过来,只是来看看情况而已。 看宋筠好吃好喝地坐着,也不出血了,就问宋筠: “你掉的那颗牙呢?有没有保存好?回家得扔到房顶上,不然牙就长不好了。” ------题外话------ 很气……写作助手好像抽了,我之前写的两章找不到了,只能重新补。 第182章 鸽子 宋筠还真是忘记这回事儿了,毕竟距离她上次掉牙,也过了二十几年了,而且那时候家里也不讲究这个,掉了牙直接扔垃圾桶,哪有人会往五六层楼的房顶扔啊。 宋筠没注意,宋策也忘了,其他人全程没上手,就记得粘了血的年糕被白芷收走处理了。 想到这里,宋筠连忙扭头看白芷,白芷果然没辜负她的期待,小心翼翼地把包好的手帕打开,一颗已经被洗干净的牙齿正静静躺在上面。 因为宋筠的掉牙问题,吃过饭,宋家人就先一步离开了,路过沈家的时候,买了点清热解毒的药以做备用,然后就回家让王鑫搭梯子上房顶,把牙扔上去。 宋筠把手拢在袖子里,忍不住好奇地问: “王鑫哥哥,我们家屋顶会不会有很多牙?” 这真的是讨打的人才会说的话了,王鑫听了这话都有点恶寒,小孩子换牙的时候,下牙往屋顶扔是很常见的习俗,可一旦去想屋顶上会有很多人的牙,那就是恐怖故事了。 王鑫上都上去了,干脆轻手轻脚地在上面走了几步,没看到什么牙齿,倒是发现了一只鸽子,腿被卡在瓦缝中间,看样子已经有一会儿了,冻得瑟瑟发抖,叽叽咕咕地从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叫声。 王鑫把瓦片掀起来一块,却见鸽子拖着腿走了两步,也不飞,继续用黑豆眼湿漉漉地看着他。 没办法,他只能捧着它下了梯子,拿去给宋念他们看。 沈氏观察了一下才说: “腿好像断了,飞不起来,不然先放家里养着吧。” 宋筠凑过去,看它的腿的确不自然地拖着,不会就此瘸了吧?那怕是没办法回归大自然了。 这时候也没什么宠物医院或者X光拍片,宋筠也只能想到现代打石膏的方法了,沈氏想的法子和宋筠类似: “等着找根木板,把它的这条腿固定住,如果顺利的话,它说不定还能飞。那就把8它放我们院子里吧。” 宋念是一个不爱养宠物的性子,乌龟或者鱼这种不用操心的还好,一只受伤的鸟…… “你们有谁想养吗?二郎,我看你很喜欢,不如你来照顾它吧。” 宋筠举手: “这是为了给我放牙发现的,那说明它和我有缘,难道不该让我照顾吗?” 宋筠话音刚落,一只猫就冲着王鑫的手扑了过去,把他吓得连忙转身,手上的鸽子也僵硬地靠到王鑫的怀里,一副被吓晕的样子。 宋筠也被吓了一跳,然后赶紧提溜起大肥猫的后颈松软的皮毛,让它离王鑫远一点。 她感觉自己今天又一次丢人了,自己因为贪吃而掉了牙,还能说是正常的发育,可自己养的宠物是怎么回事? 她真的没缺过这只猫吃的喝的,就连玩具,都有木制猫爬架和逗猫棒,可它怎么还是又馋又爪欠呢? 家门不幸,宋筠只能气鼓鼓地退出领养鸽子的候选人行列中,最后被宋箴拔得头筹,成功拿到了鸽子的抚养权。 不过,以宋筠对两个哥哥的了解,即使是被宋箴抢到手了,最后只怕也是宋策在照顾,大哥才是闷声发大财能随意撸鸟的那个。 好在大家都在一个宅子里住,宋筠也没太失落,好歹她还能时不时去看一看呢。 以防万一,宋筠还是嘱咐了一句: “你们这两个可得把这只鸽子看好了,关在笼子里,不然要是被猫吃了,我真赔不了你们。” 宋箴不乐意: “小妹,你这只猫养得不行啊,别人家的猫都抓老鼠吃,它不抓就算了,还想吃鸽子。” 真的,宋筠其实宁愿自家猫去逗鸟,也不能接受它去吃老鼠,病菌也太多了,毕竟是宠物猫嘛,所以她也只能“嗯嗯嗯”的装作附和的样子,却坚决不提训教猫去捉老鼠的事。 做了一天客,回家又折腾着给鸽子安排住宿和治疗,长辈们也都觉得累了,看兄妹三个还乐颠颠地给鸽子喂水,干脆各回各家休息去了。 宋念把外杉脱了,又让墨竹打了热水来擦脸,突然想到什么,问沈氏: “你们都聊什么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怎么觉得表姐和大嫂有点不对劲?” 沈氏正趴在榻上,让白穗按摩腰,不晓得是不是生育的缘故,沈氏这些年腰一直不太好,天一冷,就更不舒服了,今天板板正正地在王家坐了多半天,回来可不得松快一下。 此时她有些昏昏欲睡地问: “不对劲……哪里不对劲?” “就是太亲热了点。” 沈氏笑了一声,觉得丈夫这个担心有点莫名其妙,大姑子和弟媳妇关系好,这不是好事嘛,还操心什么? “亲热还不好啊,总比两个表嫂那样互相冷冰冰的强吧。” 宋念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事,只能说: “也不是,我就是觉得,表姐回来不应该多和姑母说话嘛,怎么一直在和大嫂聊天……” ------题外话------ 下个月准备蹭一波全勤,没意外的话每日两更。 以及,既然要两更了,加更规则得改一下,我的确写不了那么多字,而且统计数量很容易乱,我上个月都是拿小本本记录,每天得做一次四则运算。 以后就打赏10000加更,推荐榜月票榜进top100加更,暂时先这样吧。 四月份欠了五章加更,我争取在下周补完。 第183章 n喜临门 沈氏知道丈夫的意思,其实她也觉得王珍和李氏好像是在商量什么。近十年没有见过的大姑子和弟媳妇,怎么也亲密不过,母女之间吧? 但她们几个人坐着聊天的时候,的确是王珍和李氏总凑到一起低声说着什么。 不过,沈氏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既然当事人目前不准备公开,那说明这事儿还没定下来,她就不多嘴了。 必须说,在口风紧这方面,沈氏的确是宋家数一数二的。 见过王珍一家后,天气就更冷了,又到了腊月,卢夫子彻底给宋筠她们放了假,毕竟她们又不是真的有什么读书科考的任务。 所以,每日苦哈哈地迎着冷风乘车去上学的就只剩宋策兄弟俩了,不过他们其实也快放假了,李家到底不是正经收学生的,管得没那么严格。 等明年开春宋策他们去了书院,那就真的是不分春夏秋冬都得认真读书了。 宋茹如今的怀相,也有七个多月了,大冬天的,路上有冰,她肯定是没办法出门了,所以哪怕表姐王珍回来了,宋茹也没有去王家,反而是王珍带着孩子去赵家见了见表妹和未曾谋面的表妹夫。 不管怎么说,这应该是宋王两家,聚得最齐的一年了,即使是因为二儿子的家事有些愁眉不展的宋姑母,也因为女儿和外孙外孙女的回来而露出了笑颜 对宋家来说,好事就更多了,不仅仅是宋念多年不见的表姐回来了,嫁到沈家几个月的田满,也被查出了身孕。 其实沈家对于田满生孩子并不急迫,他们觉得做母亲的年龄再大些,生孩子会更安全,可既然都怀上了,那肯定只有高兴的份儿了。 沈氏也是类似的想法,侄子有后当然好,等几年再有也不急。 而宋老太太就不同了,她是颇为自得的,既觉得自家这个媒做得好,又觉得他们田家的女儿争气。 虽然宋筠不觉得新婚不久就怀孕和争气有什么关系,但对着老封建的祖母,就没必要讲什么大道理了。 宋筠只能点头应和,让她痛痛快快地得意了几天。 也是田满怀孕的消息传来后,宋筠才发现,她其实也有段日子没见这个表姐了。 怎么说也是陪她玩了好几个月的人,面临怀孕生产这种大事,宋筠自觉还是应该多帮帮忙。 孕妇装是用不上的,这一点,在宋茹怀孕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倒是腰枕比较有用。 宋茹怀孕的时候,沈氏就听了宋筠的指挥做过一个,第二次做想必是很驾轻就熟了。 宋筠原本是这么以为的,结果沈氏来了句: “既然是你给表嫂的心意,那是不是应该你来做?哪有拿我做的东西去借花献佛的。” 沈氏这话,倒也没错,宋筠被噎住了,这才发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好不容易这段日子家里没人劝她学做针线了,她又让沈氏回想起了这件事。 “可我不会做啊,总不能让表嫂等着我做好再用吧?那就有些晚了。” 沈氏一看这事儿有戏,连忙继续劝道: “反正你表嫂现在还用不上呢,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你总能学会吧?花样不用你绣,只要缝住就行。” 宋筠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只能被沈氏忽悠得晕晕乎乎,等她回了自己的卧房,才发现,她已经答应了每日和沈氏学半个时辰的针线了。 这真的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了,卢夫子那里给她放了假,家里又给她安排了女红课程。 早知如此,宋筠心想,她还不如给宋茹送一些富含叶酸的食物呢,反正她的小金库也买得起。 没办法,既然答应了,那就学呗。 第二天,宋筠吃过早饭就去找沈氏领任务了。 这个时代做针线活要用的针,其实和宋筠在现代用得很像了,是铁针,最上端有穿线的地方。 宋筠轻松地在沈氏面前穿针引线、给线打结,还试着缝了个扣子,第一天的任务就完成了。 在沈氏不住声的“有天赋”,“比我小时候学得快多了”的夸赞声中,哪怕心知自己是早就学过的人,宋筠还是有些得意。 做针线还是很轻松的嘛,宋筠突然觉得,她其实可以做几件母子同款、父子同款的睡衣,做些毛绒玩具,甚至可以帮宋老太太做个抹额,帮宋茹的孩子做件婴儿服…… 带着这样的期待,宋筠乖乖地跟着沈氏学了几天针线,就迎来了宋家在年根底遇到的第三件好事。 那就是,宋箴和郑梅的亲事是彻底定下了。 之前两家都想着让孩子们多接触接触,看看是否契合,也不知道是郑梅对宋箴比较喜欢,还是宋箴写信讨好准岳父的行动比较有用。 在宋念某一次去郑翰林那里学习的时候,对方就隐晦地暗示了宋念,两家可以把亲事定下了。 从此之后,宋箴就越过了亲哥哥和一众正在打光棍的表哥们,成了有媳妇的人了,在他十岁的时候。 必须说,他的运气也是真的好。那边王家的许家的两个表哥一把年纪了,亲事还没着落呢,宋箴却已经和翰林的孙女定了亲。 得了信儿的李氏,难免有些紧迫感了,好在她其实已经给二儿子看准了一门亲事,那就是大姑子嫡亲的女儿,许淼。 都说女儿肖母,李氏给亲儿子看婚事,那肯定是要把方方面面都了解透彻了,绝不像男人那样,看看女方的家室、父兄的官职,就觉得可以定下来了。 李氏是要看女方的母亲以及内宅的情况的,不熟悉的人家肯定是看不出来什么,那最好的办法就是从熟悉的人家找。 她本来是有意娘家的侄女,等王珍一说回来,李氏的脑筋就转动开了。 大姑子性子和婆母有些像,都是心思多又爱做主的人,如果外甥女有做母亲的一半功力,那日后要被分出去单过的二儿子,就轻松很多了。 之所以没给大儿子订,主要是王纶和许淼的年龄有些差距。 而且李氏对长媳的人选更慎重些,如果选了夫家的外甥女,日后怕是想手把手教对方处理家族事物,都得担心回不回去让婆母不满,未免掣肘太多。 第184章 宋筠的反对 恰好,王珍回来前,就已经在考虑女儿的婚事了。把女儿嫁到南方,她不放心,而让女儿随着去西北后再寻亲事,王珍更不乐意了。 最好的办法,肯定是把女儿嫁回晋州府,娘家在这边,亲朋故旧多数也在这边,哪怕她要随丈夫赴任,好歹也不用担心女儿没人撑腰。 王珍离开黎阳县太久,晋州府她更是没怎么待过,也不知道有什么合适的人家。 好在古代嘛,姑舅亲几乎是结亲的时候被第一个考虑到的选择。 王珍也不例外,首选就是王璞家的儿子们,至于王琦家的王绍,即使他不定亲,王珍也不乐意。 倒不是嫌弃亲弟弟没官职在身,而是陈氏这个弟媳妇,王珍一向对她观感平平。 李氏就不同了,在王珍看来,大弟媳妇,精明是有的,也比较厉害,但讲道理。 对讲道理的人,只要别人不惹事,对方是不会故意磋磨针对的,王珍要的就是这一点,反正她的女儿她知道,不是得寸进尺的孩子,就是活泼了些。 而王纶王纭两个侄子,她也知根知底,绝不是什么不靠谱的孩子。 王珍也不图女儿大富大贵,不受气,过得舒服,她也就放心了。 思来想去,王珍觉得,李氏的两个孩子简直是最好的选择了。 王珍瞧着温柔可亲,但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在回老家之前,她就问了丈夫这门亲事是否可行。 许志清是王举人教导长大的,又是和王璞王琦自幼相识,他有什么好不同意的? 而且,就是不考虑两家的交情,许志清和王珍也早就有了共识,不会拿女儿的亲事去攀高枝。 当然,这个女儿,指的只是许淼罢了,对于庶女,如果她们对家族没有用处,许志清和王珍也是不愿意给她们和许淼相差不多的待遇的。 因此,一回了晋州府,王珍就试探性地对李氏说: “这次回来,其实我和你姐夫也是想给阿淼在晋州府寻门亲事,只可惜我离开太久,也没什么熟悉的人家,弟妹帮我多寻摸一下,阿淼也不是什么知书达理的孩子,我也不想把她嫁到什么高门大户,就是希望她一辈子平平安安。” 李氏闻弦声而知雅意,看出王珍的意向,半是递话半是开玩笑地说: “哪里是不知书达理啊,淼姐儿这孩子明明聪慧懂事得很,又有些娇憨可爱,谁看了不喜欢?就是我这舅母,都恨不得抢回家做儿媳妇呢。只是不知道我那俩不成器的儿子,有没有这个福气。” 对李氏来说,想结门好亲,就不怕低三下四,比起面子,她还是更看重里子。 反正她家是男方,主动也是应该的,俩儿子的名声又不如小娘子当紧。 李氏虽然更愿意让许淼嫁二儿子,但一开始嘛,肯定不能表露出不愿意让外甥女嫁大儿子的意思,所以她就这么利索地把俩儿子推出去让王珍选了。 好在,王珍自己也更愿意找二侄子做女婿,她觉得大侄子王纶的话有些多了,而自家女儿许淼呢,也是个活泼的性子。俩话多的人对上,怕不是得吵起来啊,还是和王纭更互补一些。 在王珍和娘家通过气后,即使还得等许志清回来拍板,在他们看来,这事儿已经板上钉钉了,所以,宋姑母给宋老太太也吐露了口风。 宋老太太都知道了,宋家其他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啊。 宋念心中的疑惑都得到了解答,怪不得表姐和大表嫂的感情突飞猛进呢,原来是替自家孩子讨论亲事呢。 “什么?谁和谁结亲?” 宋筠震惊脸。 她刚完成每日的手工小课堂的作业,就听宋老太太说了这事儿。 其实以沈氏的想法,这亲事还没彻底定下来呢,不应该和孩子们提。 但宋老太太已经习惯了每天和孙女谈天说地了,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此时老太太正心虚地不知道怎么弥补呢,宋筠又问了一句: “祖母,你是说许淼表姐和王纭表哥?他们已经定下来了?” “还没呢,等你表姑父回来,这事儿就差不多了。” 宋筠有些一言难尽,严格来说呢,不看亲缘关系,这两家还是挺般配的,许淼活泼可爱,王纭沉稳腼腆,这cp感还是很足的。 可问题是,他俩是表兄妹呀,虽然宋筠知道这个时代表哥表妹结亲很常见,可宋筠还是头一次在直面一门姑舅亲的诞生。 她还是觉得不太对,不提这其中让她有些不适应的伦理因素吧,单单考虑遗传学,许淼和王纭这婚事真成了,就很容易生下体弱或者有缺陷的孩子。 宋筠知道,她哪怕真的提出了“近亲结婚会影响后代健康”,怕也没什么人会信她的话,甚至还可能被怀疑她对二表哥有什么想法。 虽然宋筠自觉自己不过是七岁的小萝莉,耐不住古人都早熟啊,七岁都到男女不同席的年龄了,觉得她喜欢个表哥,好像也是正常推理了。 可宋筠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和沈氏说一下,好歹是尽自己的一份责任了。 如果她什么都不提,眼看着婚事成了,生出有基因缺陷的孩子,宋筠觉得自己没办法过心里那关。毕竟王璞对他们宋家的确是挺掏心掏肺了。 宋筠等吃过午饭,就去找了沈氏。 沈氏正坐在炭盆附近,悠哉悠哉地喝着茶水,看宋筠过来,哪怕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事,还是下意识地显露了笑意: “这么冷的天,不在屋子里休息一会儿,怎么过来了?” 宋筠走过去,把脚上踩着的底厚厚的鞋子一蹬,就坐在沈氏和宋念用来看书喝茶聊天的榻上,还从榻上的小桌上捡了个被蒸熟的果子吃,然后才开口: “娘,你知道许淼表姐和王纭表哥的婚事吧?” 沈氏就知道自家婆母得说漏嘴,无奈地回复: “还没定下来呢,你可别拿出去说嘴。”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娘你不觉得这门婚事有点问题吗?” “怎么啦?你觉得哪里不好?” 宋筠一如既往地拿书局的书当借口: “我之前看书上说,有血缘关系的人结亲,嗯……” 宋筠有些为难,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生下来的孩子容易身体不好,不知道外祖父他们看病的时候有没有碰到这种情况?” 第185章 许志清回来 沈氏听了这话一滞,然后才说: “这就不清楚了,没听你外祖父提起过,而且如今姑舅亲那么多,如果生的孩子有问题,早就被发现了。你从哪本书上看的?” “额……我也忘了,反正是在书铺,可能是什么编撰的故事吧。” 沈氏也没多问女儿,只是嘱咐了一句: “这种事你可别出去瞎说啊,不然到时候人家以为咱们家有什么想法了,明白吗?” 宋筠点头,她之所以没和其他人说,就是怕人家多想。 这要是她亲哥哥的婚事,她还能劝一劝,可表哥表姐的婚事,是两个家族的进一步融合,别说是她了,怕是自家祖母,都没什么话语权。 送走宋筠后,沈氏觉得有些好笑,自家闺女不知道在哪看了一眼,不知真假的就忧心忡忡跑过来问,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有血缘关系的父母生的孩子容易有问题,这怎么可能嘛…… 不对,沈氏拿着茶盏的手一滞,她隐约记得,有个堂姑的儿子,就是和她另一个堂伯的女儿成的婚,最后生下来的一个孩子是傻子。 可其他孩子没什么问题啊…… 沈氏有些迷茫了,然后她又从记忆中搜罗了一圈儿孩子有问题的父母: 如果要说身子骨弱的话,其实无论父母有没有亲缘关系,都存在身子骨弱的孩子,像她家筠姐儿,还有赵家的赵桐,都是早产的原因。 倒是身有残缺的,沈氏倒是能找出几个像自家女儿说的那种情况,但其实父母没有亲缘关系的,也会有这样的孩子。 沈氏被搞糊涂了,不过她敏锐地觉得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准备回去和爹娘说说,让他们多注意一些,最好能做个记录。 这临近年关,沈氏也比较忙碌,需要给家里的铺子田地盘账,还得准备给各家的年礼,迟迟没有抽出空回娘家说这个事儿。 宋筠又不知道自家娘的想法,只觉得这事儿是没有回旋余地了,忍不住有些叹息,她不仅仅是替王纭和许淼未来的孩子担心,而是突然发现,她和大哥宋策,也很有可能被定了姑舅亲。 尤其是她,毕竟,他们家这些亲戚里面,和自己年龄差不太多的表哥表弟还是有几个的,就说可不可怕吧。 不过这事儿倒也不是没有回旋余地,因为,许志清回来了。 许志清离开家乡这么多年,肯定是要回黎阳县祭祖的,不过王家人都在府城,他肯定是得先去王家拜见一下岳父母,见见妻弟,然后再带着妻儿回老家。 然后他就听说了王珍已经把结亲的想法透露给了王家的事儿了。 许志清和岳父他们喝完酒,正醉醺醺地回卧房喝醒酒汤呢,就听了这话,一下子酒都被吓醒了,急切反对: “这不行,我已经给阿淼定了亲事了。” 王珍柳眉倒竖,不知道是该骂丈夫不和她商量就给女儿定亲,还是该骂他故意不和自己娘家结亲。 她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让候在一旁准备给她梳发的丫鬟下去,把手往桌上一拍,怒问: “你什么意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临出发前我问过你阿淼的婚事,你说和我大弟家结亲就很好,如今又在说什么胡话?” ------题外话------ 还有两章。 第186章 婚事取消 许志清也颇为心虚,动身回乡之前,夫妻俩的确讨论过女儿的婚事归属。 其实如今就谈这事儿,是有些早了。可考虑到他的职位突然的调动,早点给女儿定亲,甚至是想办法在晋州府给大儿子再寻一门亲事,就成了夫妻俩回乡之前的共识。 虽说许志清并没有明确和王璞坐下来谈过,但这事儿的确是他有些对不住岳家,只能尽力解释: “非是我不愿和大弟家结亲,如果我不愿意,一开始就不会同意了。只是如今事情有了变化,我去京城拜访座师,正好得知他在给侄孙相看亲事,这不……” 王珍的脸色更不好看,这岂不是坐实了丈夫为攀高枝而拒绝她娘家了吗? 更何况,她早就说了,不会拿嫡亲女儿的婚事去做交易,他许志清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许志清一看夫人的神色,只能硬着头皮解释: “倒也不是我去求的,只不过正好碰到了,李尚书就问了一句我们家的女孩,那我也不能说假话不是……” “你是不能说,还是不想说?一个侄孙而已,能有多了不得,难道我娘家侄子就差了吗?” 王珍被气到了,说话声音都大了很多。 许志清想着这是在岳家的宅子,大半夜的夫妻俩吵架再被人听到,那就更不好看了,他连忙凑过去捂了下妻子的嘴,这才压低声音说: “你听我慢慢解释……” 王珍听了许志清说了好一会儿话,脸色没那么难看了,反而陷入了沉思,无论女儿嫁给谁,对王珍来说,只要女儿能过得好就成。 她之前觉得嫁回自己娘家就不错,可丈夫的考虑也很正当,她不得不谨慎一些。 到最后,王珍叹了口气,只能点头: “如果是你说的这样,那不成就不成吧,可是,你说的那个小郎君,本人如何?他家又如何?” 许志清看说通了妻子,这才把他给女儿定下的夫婿情况娓娓道来: “他家倒是没什么可说的,祖父和父亲都不算太有出息,就帮着李尚书打理家业,不过他这个孩子倒是的确不错,李尚书回家探亲的时候,在一种侄孙中看中了他,就挑了出来,把他带在身边培养。” 王珍狐疑地问道: “照你的说法,他既然这么好,京中多的是淑女,又何必大老远的找咱们家结亲?更何况他们都没见过阿淼,未免太仓促了。” 这又是一件比较复杂的事,许志清又低声解释了一通,一直说到王珍理解了,这才松了口气,问道: “那我们明日和大弟一家说明白?” “要说你说,我可不做这种得罪人的事儿。只怕弟媳妇要生我气了,就是我娘,都得骂我半天。唉……” 许志清点头赔罪: “是我考虑不周,那就我去说,我们先把结亲的事儿说明白,我私下再和大弟解释,你看如何?” “嗯,你们俩之间的事儿,我就不管了,反正你解释清楚就成。” 那边李氏一整天都在张罗着招待多年不见的姐夫,好不容易休息了一下,她身边伺候的婆子出去了一趟后,就匆匆赶了过来,低声对她说了什么。 然后李氏的脸就拉了下来,怕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句: “你确定她是这么说的?亲事有变故?” 看对方点头,李氏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隐瞒下来,不和丈夫说了,等着看看许家的态度,再决定该怎么做。 不过,这到底是让她有些心绪不宁,如果没有和王珍商量好,其实李氏也没多在意,毕竟她儿子又不是娶不到媳妇了,可和王珍明明都谈得差不多了,许志清一回来就有变动,难免让她怀疑许家的态度。 李氏越想越觉得不舒服,只能安慰自己,许家多年在南方生活,每年只通信几次,即使是亲戚,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也不知道人家是什么想法,这亲事不成就不成吧。 第二日,许志清和王珍果然带着一脸的歉意和王家人说了这事儿,只说许志清在京中的时候,李尚书有意给自家侄孙求娶许家的女儿,他们又不能拿庶女顶上,只能答应了。 这话一听就是遮掩的说法,可原本两家就没定亲,人家反悔,严格来说也没什么问题,王璞心中多少是有些不高兴的。 既然许家都有意和他们家结亲了,怎么许志清去了趟京城,碰到更好的就和人家定了呢? 要不就干脆别提这个事儿,提了之后又反悔,难免让王璞有一种被冒犯了的感觉。 许志清带来的消息,的确是让正热热闹闹讨论婚事的两家人都停了下来。 就是宋姑母,都暗地里问了女儿好几次,就真的这么反悔了? 王珍有口难言,又不能把丈夫私下的那些考量拿出来说,只能默默点头。 在别人都因为这场乌龙而揪心的时候,宋筠却松了口气,如果许淼和王纭真的在一起了,生下来的孩子没问题还好,要是真的有什么问题,宋筠还是挺替他们可惜的。 像现在这样,两家各自婚嫁,还是亲戚,就不错。 不管怎样,许志清回来了,哪怕两家有些矛盾,宋家总还是得去见见的,所以,他们又一次坐了马车去了王家。 宋筠几乎是一见到许志清就知道了许润表哥的长相到底是跟了谁,许志清也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路人脸,没有什么好看的五官,但也没有到丑到让人印象深刻。 而且大概是这些年在南方过得比较滋润,许志清的小肚子一挺一挺的,倒是挺有当官的气派,如果说王璞更像是那种标准的文官,许志清就有种官油子的风格了。 他见人嘴角带笑,说话也好听,即使和宋念这么多年不见了,还是一口一个“表弟”,叫得很亲热,对着宋老太太也“舅母”长“舅母”短的叫个不停。 不过,许志清可能是有事要谈,坐了没一会儿,就要和王璞去书房谈事。 王璞不知是何事,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亲弟弟和表弟,看许志清不介意,干脆把他们也带上了,都是要科考的人,多听听朝中的事也有好处。 第187章 宋念的怀疑 他们四人到底谈了些什么,谁也不清楚。 不过,几乎可以预料到的是,绝对和许志清给女儿订的这门亲事有关系,说不得还与他职位的调动有关。 宋筠其实都不太清楚表姑父之前到底是做的什么官,主要是他们离开黎阳县的时候,宋筠还没出生呢,家里也很少提起许家人。 等她再大一些,知道自家有这门亲戚,也只是每年过年互相寄年礼的时候才听自家祖母提上几句,只说是在南方做官,很有本事,但到底是什么官,有多大的权力,宋筠不知道。 所以一直到许家回来了,宋筠才在宋念偶尔和沈氏的聊天中,得知许志清是在松江府做官,如今要被调到兴庆府。 宋念对这次调动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在书房的时候听表姐夫说了一下具体情况,才大致有个了解。 不过,他心中还是颇为困惑的,按理来讲,许志清在松江府经营十年之久,就是升职了,也应该继续在南方任职,怎么突然就被调去西北了呢? 这不是说西北的那个职位不好,而是说这个调动有些出乎意料。 如果是许志清做得不好,那他应该被降职甚至夺官,如果说他做的好,那让一个习惯于南方处理事务的人突然去西北的军事重地做事,未免有些奇怪。 许志清也没说得太明白,只说是那边的官场出了问题,急需官员,而且上面的人怕党争误事,所以选中了他,还有一些寒门出身的官员。 这话固然有些道理,但宋念又不是小孩子,很明显不完全相信,只觉得许志清是避重就轻,说给家里人听的。 好在,许志清解释的时候,也吐露了几个人名,莫名地让宋念有些熟悉。 他坐马车回家的路上就一直在想徐志清在书房说的那些事,别的倒还好,主要是西北那边的调动,对他们这边没有太大影响。 倒是其中几个名字,让他颇为在意。可他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只能在心中不断默念,试图发现什么玄机。 宋筠是全然不知她爹的各种考量,终于走完了亲戚,她只想回家靠着炭盆休息一会儿,看,吃吃零食,以至于错过了一个关键的信息。 宋念回家后,去书房翻了一遍他和郑翰林通信的信件,又看了看之前收集的各种邸报和朝中的消息,倒是的确见过这几个名字,可是还不够,绝不仅仅是这些地方见到的。 这如果是宋筠在这里,一下子就能发现到底是哪里出现过的名字,可宋念平时的消息渠道比宋筠多了好几倍,的确是很难想到他匆匆翻了一遍的册子,只能放弃了。 不管如何,宋念还是把从许志清那里听到的几个名字记录了下来,并在后面写上“通敌”二字。 通敌的证据是真是假,宋念并不是绝对相信,从古至今,借通敌的罪名去拉边境官员下马,几乎是最有效的办法,毕竟皇帝总是“宁可错杀不愿放过的”,可牵扯到这么多官员,绝不仅仅是通敌的问题,肯定和朝中的局势有关了。 宋念叹气,这年头当官也不容易啊,早些年还好,这些年,皇子们都长大了,有了各自的实力,他们在京中人脑子打成狗脑子,在地方的官员也得被迫选边站,一个不好,就被卷进去了。 也不知道这个表姐夫,是真的稀里糊涂地运气好地得了个好职位,还是他也有了自己的立场。 其实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了,其次才是那边真的没人用,以至于朝中的大臣看了许志清的履历后就选了他。 宋念当然希望是第二种的,可他又不是那么有信心,尤其是在许志清突然在京中给女儿订了亲事之后。 宋念呆坐在书房,只觉得身际全是迷雾,原本和他一介举人干系不大,可他亲表哥和晋王结了亲,不管有意无意,王家总归也被归入晋王的势力范畴。 同样地,不管晋王什么想法,其他皇子也会防备他的存在,这是必然的。 如果再加上土豆的功劳呢? 宋念有些后悔在局势还不明朗的时候暴露土豆的存在,这样一个高产的粮种的出现,必然会造成朝中势力的不同倾向。 他看着香炉中升起的烟雾,不断地推测着,不断地考虑着自保的办法。 第188章 喝羊汤 大概是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没几天,许家就准备回黎阳县了,连最近和女儿有些置气的宋姑母都依依不舍了起来,主要是翻过年了,王珍就要跟着丈夫继续离开了。 唯一让王家老夫妻俩感到慰藉的是,王珍准备把几个孩子留下来,托付父母和弟弟们帮她照看。 许志清之前一直在南方任职,江南水乡嘛。无论的职位如何,最起码日子过的还算不错,王珍也喜欢那边的气候。 而且南方水路发达,商贸繁荣,换句话说就是有钱人多,当官的来钱的路子也多。 许志清还算是个有底线的人,毕竟他是白手起家的,全无助力,所以并不像其他那些在繁华之地任职的官员那样被腐蚀了心智,家产是涨了一些,但没什么歪门的来路。 可去了西北,对王珍来说,丈夫升职固然有值得开心的地方,但更多的还是忧虑,她岁数不小了,几个孩子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她自己并不愿意去吹沙子,也不太想让孩子们去那边受苦。 但让丈夫一个人去任职,王珍也不太放心,哪怕有妾室,很多事没有当家主母的出面,也很难和其他官员的后宅进行沟通。 王珍本想留在晋州府陪伴父母和亲人,最后还是决定随着丈夫去西北。 小儿子和两个庶女,她肯定也是得带去的,毕竟他们年龄还小。 像大儿子、女儿,她准备留在老家,一个继续读书,一个由外祖母带着学习掌管家事的种种技巧。 送走许家,也到了年关,宋家人终于不用大冷天地出门做客了,可以准备点年货。 在府城过年。虽说一样地准备年货,一样地裁制新衣,一样地互送年礼,但也有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年货的花样多了一些。 像他们在黎阳县的时候,糖多数都是米花糖、芝麻糖,很偶尔地才能买到花生糖,还都卖得很贵,其他的基本都是果脯蜜饯。 宋筠之前熬薄荷汁马马虎虎地做出了薄荷糖,倒也算是家中能吃到的糖果中的一样儿了。 府城却不同,宋筠他们兄妹三个随着沈氏去采芝斋置办年货的时候,就发现这家店过年的货物花样可比平日里多了几十种。 光是用来送礼的糖果匣子,都有三羊开泰款、六六大顺款、八方来财款、九九同心、十全十美款,分别是三宫格、六宫格、八宫格、九宫格、十宫格。 里面不仅装有黎阳县也在卖的米花糖等,还有宋筠之前没怎么见过的醍醐糖,以及桂花蜜糕、瓜条糖、蜜林檎、杏仁酥糖、嵌字豆糖等等。 这其中,像醍醐糖,其实和奶糖有点类似,是比大白兔更软的奶糖,甜度也低一些。 像蜜林檎,宋筠原本以为是什么现代失传了的果子,等听着店里伙计连比划带描述地介绍了一番,才知道这应该就是现代的释迦果。 亏得她一直以为这是近现代的时候从东南亚传进来的水果,没想到古代也有啊,而且卖得没有宋筠想象中的那么贵。 要说最特别的呢,一整块的造型糖果,虽然不像现代糖果那样色彩鲜艳立体感强,但还是挺让人惊艳的,不过价格也让人惊艳就是了。 比如最应景的玉兔呈祥款,只有两个巴掌大小,却足足要了五两银子,也就是宰大户了,像沈氏这样的,哪怕手里的钱能买得起,也是不愿意买的。 可就宋筠在采芳斋晃悠的这一会儿功夫,已经有好几户人家的管事下人,拿着钱去买了,还一买好几种,可见这生意的确挺好做的。 沈氏在问过几个孩子的意向后,咬咬牙选了款式最多的那个礼盒,又挑了几样中等价位又在礼盒里没有放的糖果,花了二两多银子,才把自家需要吃的置办齐。 这还不是结束,沈氏还得给亲朋家买,在府城的、在黎阳县的,买到最后,沈氏都麻木了,这可都是她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啊,过个年,就花出去这么多! 别说她心疼,宋筠都觉得心疼了,不就是点糖嘛,有麦芽糖白糖红糖等基础糖类,完全可以自己做啊! 可今年有些晚了,宋筠暗暗下决心,等过完年,她一定要试着做点糖,即使不能开发新生意,最起码下次送节礼的时候不用让别人挣他们的钱了。 买完糖,把东西放车上让李伯看管后,母子四人又去逛了逛别的铺子。 像肉蛋奶粮、油盐酱醋,李婆婆夫妻俩之前已经出来买过了,基本齐全。就是零嘴之类的,得主家自己决定想吃什么。 而且过年嘛,不亲自出来买东西,就缺乏那个韵味,沈氏他们这才大冷天地出了门。 又买了些干货,比如从东北运来的松子、榛子,以及荔枝、香莲、榧子、银杏、枣圈、林檎旋、大蒸枣等,价格有贵有贱。 但是过年嘛,买来尝尝还是可以的,沈氏自觉给旁人都花了大价钱买糖果礼盒了,更不能亏待自家人。 几乎是几个孩子指了什么,她就让伙计称了什么,不过也没称太多,每样也就一斤左右罢了。 等带出来的钱花得差不多了,他们也觉得累了,正准备打道回府,宋筠眼尖地瞅到附近有家卖羊汤的铺子,虽说自家也会做,可到底是外面卖的更好吃一些。 宋筠拉了拉沈氏的袖子,把那家店指给她看,什么都没说,沈氏就懂了她的意思。 想着逛了多半日,的确是有些饿了,而且大钱都花了,也不必吝啬这点小钱,沈氏难得地做出豪迈的姿态: “行了,去喝羊汤!喝完了我们给李伯捎带几个胡饼,他在车那里等了这么久,想必也觉得冷了。” 宋策他们都没意见,自己喝羊汤,给辛苦了一日的下人买个胡饼,谁也不会吝啬这个钱。 去了铺子里,已经坐了几桌人,因为他们一行人都是女人孩子的,掌柜的特意给安排了里面的座位。 要了四碗羊汤,还单加了份鲜韭菜,没错,韭菜也是要钱的,冬季特供价,毕竟这时候的韭菜产量低。 为防吃不饱,沈氏还要了两个芝麻胡饼,两个甜乳饼,满满摆了一桌子,都是热气腾腾的。 一口热汤下肚,宋筠只觉得浓浓的羊肉香气充盈满口,倒是一点都不膻,可见店家手艺的确是不错。 里面的羊肉切成薄片,并不多,只有三四片而已,味道却很好,炖得也足够软烂,淡淡的盐味。 宋筠又喝了一大口,正低头吨吨吨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双筷子,筷子上夹着片羊肉。 她抬头一看,是自家亲娘把她碗里的肉夹了过来,自然了,宋策宋箴碗里也都多了一片。 这大概就是母亲的心意吧,宋筠只觉得身上更暖和了。 第189章 俩小儿谈换牙 喝了两口羊汤,宋筠觉得身上暖和过来了,这才慢条斯理地夹了韭菜放汤里,又倒了点醋,又是另一番风味。 宋筠有些可惜地一边品味一边想,如果有辣椒油就好了,喝羊汤没有辣椒油,就跟吃麦乐鸡块没有酸甜酱一样,总觉得缺点什么。 等明年的吧,明年的辣椒就多了起来,到时候辣椒油就够吃了。 娘和哥哥们都不懂她对辣椒油的渴望,宋筠没办法对家里人抱怨,只能自我安慰,不管怎样,在这么冷的天气,能喝得起羊汤也是福气。 “是宋家的叔母吗?” 一道迟疑的男声传来。 宋筠没听出来这是在叫她娘,正伸着筷子和宋箴抢乳饼: 这种现烤的乳饼,最好吃的地方就是稍微有点焦的表皮,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那就是类似于西瓜最中心的瓤、烤红薯靠皮的部分,总之,是一张饼上面最好吃的地方。 只可惜,宋筠有这个品味,其他人也有,宋策不太重口腹之欲,懒得和弟弟妹妹们抢,宋箴可绝不会因为宋筠年龄小而让着她,这不是巧了么,宋筠也绝不会因为宋箴是男孩而让着他。 所以俩人的筷子都夹在表皮焦得面积最大的那个乳饼上,然后不动了。 沈氏却很敏锐地抬头一看,她记性好,哪怕只见了一面,也认出来这是唐家的三个孩子,她一边回应着: “是,我带着孩子们来逛逛,唐公子这是带着弟弟妹妹也出来玩了?” 一边示意三个孩子叫人。 宋筠没坐沈氏旁边,根本看不到她的眼神,直到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宋筠才诧异地扭头: 看到了一个熟人,一个半熟不熟记忆有点模糊的人,还有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人。 分别是唐景、唐晏,以及宋筠只匆匆见过一眼的唐昂。 两唐家三兄妹就坐在了宋家四口人的隔壁桌,想必也是因为这家铺子没雅间,而他们兄妹三人又不想坐在大门口或者人多的地方,就让掌柜的给他们找了个清净的地方,正好领来宋筠他们这边了。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那次还是中秋节的时候,可如今都到了腊月了。 唐昂,宋筠之前也只是匆匆一瞥,印象不深,所以没觉得他有太大变化,只是瞧着胖了一些,不过也可能是冬天衣服穿得厚实。 唐景呢,个头窜了一点儿,她本来就是个高挑身材,五官又颇为英气,再一长个儿,就更帅了。 宋筠星星眼,啊,这姐姐,可真攻气十足啊! 宋筠忍不住对着唐景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打招呼道: “唐昂哥哥,唐景姐姐,唐……”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道不那么讨喜的男童的声音: “嘿,你掉牙了啊?” 宋筠冲着发声的方向瞪了过去: 不用想就知道,唐家兄妹三人,也就是唐晏会对她这么说话了。 唐晏的变化还挺大。 他那被寺里师傅剃得毛茸茸的脑袋开始留头发了,不算太长,也就是现代小男孩西瓜头的长度。 可以看出来给他梳头的人手艺还是不错的,这么短的头发,都强行给他扎了两个小揪揪,一边一个,还怪萌的。 最神的是,夏天在山上被晒得黑了好几度的皮肤,竟然养回去了,还是唇红齿白的小模样。这就是白皮星人的快乐了,无论怎么晒,只要养得好,还能恢复到过去的样子。 大概是锻炼身体卓有成效,唐晏个子高了一些,也壮实了一些,像个七八岁的健康男孩子了,还是长得很可爱的那种。 宋筠观察了他几秒钟,摇头叹气,真是可惜了,好好的一个小正太,却长了一张不会说话的嘴,如果不是投胎技术好,早就被别人家的小孩揍乖了。 她这一叹气,让等着宋筠和自己抬杠的唐晏傻眼了,忍不住问了一句: “为什么叹气?” “没什么,你们也是来这家店吃饭的吗?” 唐景顺嘴回答: “对啊,都说这家店的羊汤好喝,正好我爹娘最近忙得很,没功夫管我们,我们就溜出来尝尝了。” 宋箴比较自来熟,接话道: “那唐景姐你找对地方了,这家店做得是很好吃,尤其是乳饼,一定要点几个尝尝。” 唐家三兄妹也是头一次来,干脆按照宋筠他们吃的东西点了三份儿,又多点了一盘白煮羊肉。 羊汤羊肉都是现成的,没一会儿就上菜了,他们大概也是在外面冻到了,和宋家人说了几句话,等羊汤上来,就默默低头喝汤了。 正好,宋筠也怕自己碗里的汤凉了呢,只不过人家到底是府城一把手的孩子,不说抱大腿吧,陪聊一会儿也是应该的,既然他们不聊了,那自己就可以继续喝了。 店里渐渐热闹了起来,没一会儿其他位置就坐得满满当当的,既有进城买年货的农户,又有在附近住着的普通百姓。 不过他们都很有眼色地避开了宋家和唐家坐的位置,这肯定不是因为宋家人,宋筠心知肚明,自家的穿着打扮,还不到让普通百姓躲避的地步。 她一边小口喝汤,一边瞥了眼偷溜出门、尽量穿得低调的唐家三兄妹: 唐昂腰带上还挂着玉佩呢,唐景耳朵上的耳坠,看着就不像普通的东西。 也就是唐晏是真的没什么配饰,可普通人家的小男孩,大冬天哪能养得这么白净啊,常在外头野,多多少少会有点红脸蛋。 更何况,他们即使尽量挑了素净颜色了,衣服布料的光泽度也能让人看出来,这三个人有钱。 宋家人心安理得地蹭着唐家人的“威仪”,清清静静地喝完汤,又坐着和他们闲谈了几句话。 唐景倒是听她娘提过一嘴,知道宋家搬到府城住了,问了沈氏: “叔母家住在什么巷子?可还住得习惯?能有空的时候随王家叔父他们一起来家里做课吧。” 沈氏听过就算,不觉得两家人的地位之悬殊,有去人家家里再做客的必要,只觉得是客气话。 那边唐昂不方便和沈氏说话,又对着宋筠一个小女童没什么可聊的,干脆随大流地开始问宋策和宋箴的学业。 唐昂之前那些年也没跟着父母东奔西跑地上任,一直留在祖父母身边侍奉,学业也是祖父手把手教的,水平着实不赖,哪怕是不爱听人讲这些的宋箴,都听入了迷。 只剩下唐晏和宋筠,年龄小,插不进去话,只能凑做一堆儿闲聊。 “你掉牙之后觉得不舒服吗?” 这是锲而不舍坚决要问掉牙问题的唐晏。 “还好吧,一开始不适应,总觉得还有牙在那里,后来就习惯了。” “唉,我也是,我娘说还得两三年才能换完牙。” 宋筠这才想起来,是啊,他俩岁数相当,换牙的时间也基本一致,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这是掉的第一颗,你掉了几颗了?” 唐晏思索了一下: “三颗了。” 宋筠早就忘记换牙是什么样子了,实在是觉得好奇,想着其他人都没注意,而唐晏又是个真小孩,就得寸进尺地问了一句: “那你的新牙呢,肯定有长出来的吧?能不能让我看看?我都不知道长牙是什么样子的。” 第190章 礼物 宋筠到底是没有研究明白掉牙后多久能长出新牙,她那话,不仅唐晏听到了,连其他人也听到了。 谁能想到呢,看着聊着热火朝天的几个人,竟然还分出了心神去留意宋筠和唐晏在说什么。 尤其是唐昂和唐景,那日震惊混合着稀奇的神情,简直要把宋筠当成什么女流氓看待了。 宋筠还眼尖地看到唐景把唐晏往后拉了一把,像是提醒弟弟远离宋筠一样。 她真的很想吐槽,我就是看个牙,又不是看什么不可描述的地方,还真是“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式的跃进想象了。 沈氏深觉羞愧,一边道歉一边拉着三个孩子离开,等回了家,旁敲侧击地问了宋筠半晌,生怕她步了王雅纤的后尘,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宋筠简直有口难辩了,恨不得发毒誓证明她目前对于认识的每一个雄性生物没有任何超出界限的想法。 不过对着沈氏隐晦的询问,宋筠又不能明说自己目前对男人不感兴趣,那就更让人震惊了,只能一副懵懂脸: “啊?娘想问什么?我就是好奇换牙需要多久,正好唐家的小公子说他也换牙了,我就想看看。” 宋筠为了撇清关系,连唐晏名字都不叫了,只说那是唐家的小公子。 沈氏无奈,问道: “你想知道,干嘛不问两个哥哥?他们不是刚换完牙没多久嘛。” 看宋筠一脸的恍然,沈氏也松了口气,女儿不是真的想接近唐晏就好,她可不希望自家孩子削尖脑袋去谋什么富贵荣华。 与此同时,她也开始暗暗思索,看来日后得管束一下几个孩子了,尤其是女儿,自家婆母那些家长里短的闲话,还是尽量不要让女儿听到吧,没得移了性情。 宋筠以为万事大吉了,看沈氏没有别的嘱咐,就一脸轻松地离开了,看来以后面对唐家这样的人家,还是得小心一些。 其实她对于这种官宦人家的孩子,一向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的态度。 只不过和唐晏私下碰到的几次,对方正四品官员家的公子身份太不明显了: 第一次是过敏的小可怜,第二次是出门不带钱的光头小和尚,第三次是和力夫农户在一家店吃饭的小男孩。 而且对方说话也没什么架子,反而有点欠扁,以至于宋筠不自觉地就把他当做可以随意交谈的小伙伴了。 这个习惯不好,宋筠得承认,她一边躺在榻上左翻右翻地把被子卷到身上,一边提醒自己:要苟着啊,不能浪。 接下来的日子,沈氏就不带宋筠出去逛了,当然,主要也是家里该买的也陆陆续续买得差不多了,就等着收拾好了给各家送年礼了。 宋筠上午被白穗看着学学针线,下午围观沈氏大开库房分装年礼,突然灵光一闪,她如今也有了自己的私房钱,还交了好几个朋友,完全可以给她们准备些礼物嘛。 宋筠前世单打独斗,若说从这经历里得了什么好处,一是早早就知道,没人依靠,就一定要万事谨慎;二则是礼多人不怪。 她不是个情商高说话甜的性子,有时做得不到位了,就靠着时不时的礼物告诉对方,你看,我还记得你的喜好呢。 这礼物倒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很多时候甚至不怎么用花钱,无非是自己做的小手工、小零食。 这么好的习惯,不发扬到古代未免太可惜了,前两年她还小,送不送都无可无不可,人家给她送,也是看在家里长辈的面子并不指望她回礼。 但如今她有了自己的小小社交圈,也能做些小手工而不至于被家中长辈觉得奇怪了。毕竟随着夫子学了近一年,难免学点杂七杂八的技能,还能事事报告家长不成? 因此,在沈氏和宋老太太商量着分装年礼的时候,宋筠也开始做准备了。 宋筠要送礼物的人,除了祖母、父母、哥哥,然后就是表哥表姐表弟表妹们,此外还有同窗了几个月的黎阳县小伙伴、郑家的一双姐弟,以及上次去唐家参加中秋宴结识的两个小姐姐。 说来这两个人,倒是说过等宋筠再来府城后就邀请她去做客。 可宋筠来的时候都冬天了,事情比较多,对方那里也很忙碌,主要是那两家人和宋家没什么交情,犯不上特意邀请宋家去做客,所以宋筠和她们就一直没见面,只通了几封信。 不过,宋筠已经单方面把她们看做朋友了,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放,宋筠决定一次性都做出来。 宋筠在做手工方面,不能说精湛吧,但像织围巾、做布艺玩具、DIY首饰之类的还是会一些。 做什么好呢? 宋筠从沈氏那里回了屋,独自坐在书案前发呆。 最好是做得快、材料在古代方便找到、又有新意的。 宋筠不自觉地开始咬手指,到底该做什么呢? 做得快这一点,就把编制缝制pass掉了。 材料在古代好找,又把做首饰之类的pass了,她总不能现找银匠去打铁吧。 手工皂倒是不错,顺便替明年开的铺子打个小小的广告,可做完还得放置一个月左右才能用,时间不够了。 也是巧了,宋筠最近在考虑送朋友们礼物,宋念也想到这一点了,某一日吃饭的时候就提出来了: “筠姐儿也不小了,想没想过过年给你的那些朋友们送些礼物?” 宋筠得意地仰了下头: “还用您说?我已经开始准备了。” 宋老太太撇嘴: “丫头又开始败家了,你做什么准备,还不是拿家里的钱去买。” 还不等宋筠反驳,老太太又问了一句: “你都准备给谁送礼物?说来让我听听。” 宋筠就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地数,什么家里人都有啊,夫子那里也有,还有这里那里的小娘子们,算下来竟然有近二十份呢。 沈氏惊讶,她和宋念可不一样,对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三个孩子,不说了解个十成十,也有个七八成了,尤其是宋筠。 第191章 自制屏风 没法子,这几年外面越发流行落魄书生私会闺阁小姐的话本子,用女儿的话说就是“科考竞争越来越大了,考不上的,也就能靠写话本子做做梦了”。 虽然这丫头嘴上说得很清醒,沈氏还是怕她被冲昏了头脑,王家的前车之鉴啊,可别觉得孩子小不懂事,一旦真被教歪了,那可很难掰正。 想也知道,不顾女儿家名节、不敬人家长辈的书生能是什么好东西呢,哪怕对方愿意娶,沈氏也断断不愿意为了名声让女儿嫁过去,所以,这档子事儿最好还是从源头杜绝了。 因此,沈氏一向很关注宋筠日常的情况,也常常嘱咐白芷看着点自家小姐。 结果宋筠还在能她眼皮子底下买到这么多人的礼物,哪怕一个人只花一两百文,对七岁的孩子来说,也是一笔不少的银子,这怎么能不让她奇怪呢? 宋筠知道沈氏最近很关注自己的动向,此时一看她一副“防火墙出现漏洞,危矣”的惊恐表情,立刻安她的心: “倒也不是旁的,我准备把这些年随夫子学到的知识用了,做点小物件送人。左右我还小呢,就是给人买礼物,也是花爹娘的钱,体现不出我的心意来。” 宋箴幽幽地说: “你箱子里那么多东西,不都是钱吗?” 瞧这酸溜溜的话呦,宋筠更想气他了: “唉,那些多数是别人家给的礼物,也挺贵重的,我又不好直接拿去送人,显得太辜负人家心意了。攒的那些铜板啊银钱啊之类的,拿去买礼物,还不见得有我存的东西好呢,想了想。也只能自己做了。” 家里人还想问宋筠都准备送什么,被她组拒绝了: “等我做好了,你们就看到啦,现在还是秘密。” 宋念对宋筠给别人的礼物都不太在意,不是自家亲人就是年岁相当的小娘子,有个意思就成,没人会挑理,倒是给卢夫子的,得慎重,所以他多问了一句: “那你说说,你给卢夫子准备的礼物是怎么考虑的?” 还真别说,给卢夫子的礼物,是宋筠最用心制作的了,得意地介绍了自己的心路历程: “我也不知道给夫子送些什么好,香料首饰之类的,我做不来,我只会做些小件儿的。 后来又想,是不是花钱去买些文房四宝或者时兴的布料? 可这么做就显得太郑重其是了,而且我很难摸清楚夫子喜欢什么样子的,就放弃了。所以我还是决定亲手给夫子做个礼物。” 沈氏点头,她算是全家除女儿以外,和卢夫子打交道比较多的一位了。 自然知道这位夫子,有时候会有些难以讨好的讲究之处,与其送对方完全不会用的东西,还不如做些小物件聊表心意。 “那你考虑好做什么了吗?” 宋筠用筷子把碗里剩余的米粒聚在一起,嘴上还不停地叭叭叭: “考虑好了,卢夫子和祖母爹娘不同,给你们做,我可以做些针线手艺或者可口的食物,可她是我夫子嘛,这么做显得亲近有余,敬重不足了。 所以我决定把这半年和夫子学到的书画技巧发挥出来,给夫子自制一个屏风,不用太大,正好可以放在书案上遮挡阳光或者视线的那种。” 宋筠为这份礼物,的确是绞尽脑汁了,她一开始有想过画幅人物画,可又觉得以她的技术,画出来显得简陋,对夫子来说比较鸡肋。 后来她就突然想起夫子回府城后,住的屋子朝向是不错,可中午有些晒,而夫子呢,又很喜欢在窗户旁读书写字。 所以只能一直拿轻薄透风的布料做帘子,倒不是不好,就是不太经得住用,宋筠就想觉得,做个屏风应该不错。 赵家虽然对夫子很礼遇,林氏又是夫子的大小,可赵家正逢多事之秋,其实近几个月来,对夫子难免有些不够细致了,赵家老太太还明里暗里说了好几次。 宋筠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真的不赖。 屏风嘛,对图案的要求肯定是没画作高的,她到时候自由发挥画幅画,再拿去绣坊找个绣娘,不用太好的,有基础水平就成。 至于屏风,宋筠也拜托沈家的表姐打听过了,她家巷子里就有个老木匠,会做屏风的边框,木料都不用自己准备。 宋念听了宋筠的盘算,还跟着去看了宋筠画的绣面草图和屏风的造型草图,觉得还算不错,就任由她自由发挥了。 无论是绣屏风面还是木匠那里的打造,都比较费时间,所以宋筠先把除了家里人和卢夫子之外的给其他人的礼物蹭着家里送礼物的东风送了出去。 第一站,肯定是在府城的那几家了。 王家的这个年根过得不是很痛快,先是和许家的亲事无疾而终,还不能发火,好吃好喝地供人家住了短时间,又亲亲热热地送走。 这也就罢了,姻亲嘛,有点龌龊也正常,结果李氏好不容易不再因为二儿子的婚事心情郁郁,就收到了从晋王府送来的年礼。 她一下子被膈应到了,严格来说,这次收到的礼物,无论是精心程度还是讨喜程度,都比之前强,可越是这样,李氏越是气闷。 王雅维更是如此,她算是性情好的,又比较理智,可到底只是个未嫁人的小娘子,面对着未来夫君府上送来的明显经过“女主人”过目的礼物,深觉被打脸了。 之前晋王府给王家送来的礼物,多数都是晋王的奶嬷嬷,或者王府管家准备的。 定亲之后,晋王也会特意给王雅维送些代表心意的礼物。 无非是些珠宝摞珠宝的头面首饰,或者简单粗暴的整匣子珍珠。贵重是贵重,有时候不那么适合王雅维的身份。 可这次呢,京中正时兴的花露,京中正流行的布料,还有一看就很适合十几岁小娘子戴的首饰。 这说明什么,说明王府内宅管事儿的人变了,而且是晋王默认这个人接管王府内务的。 宋筠的礼物,就是这个时候到了王雅维的面前。 第192章 王璞教女 宋家准备的年礼一如往常,没太大新意,宋策和宋箴的礼物还是由父母准备,只有宋筠,自己有意愿做点什么,父母又想让她找点事情忙、省得出去乱逛。 于是,宋筠给表哥表姐们的礼物,就是自己做的了。 因为时间紧,材料有限,宋筠也没送什么惊为天人的礼物。 几个年龄大一些的表姐,都是宋筠自己画了图纸,拿去让木匠打造的首饰收纳盒。 也是巧了,宋筠穿越前刚搬到新家没多久,从网上买了不少家具,都是自己拼装的。 其中就有一个旋转首饰盒,外表平平无奇,最大的好处就是容量大分格多,方便收纳。 她拼好没多久,连示意图和说明书都没扔了,完全可以照猫画虎地copy一份儿,再让木匠雕点花样纹饰在上面,就差不多解决了。 至于年龄小一些的表姐表妹,以及她宋筠交的好朋友,宋筠送的是抽绳荷包,上面的图案是卡通生肖图案,她先按照她们各自的属相画好,再找白穗帮忙绣上去的。 这要是送大一些的表姐,她们或许会觉得粗糙,但年岁较小的女孩子,大概能get到卡通动物的萌点吧。 至于表哥们嘛,宋筠其实比较发愁,送自制的礼物容易被误会,买笔墨纸砚,又容易翻车。 毕竟这种东西讲究太多了,她如果挑便宜的买,对方不见得会用;而贵的呢,不好意思,她舍不得花钱。 宋筠自己跟着卢夫子学画,都舍不得用好笔好纸好颜料呢,更何况给别人花钱了,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她简单粗暴地选择做吃的,表妹孝敬哥哥们点零嘴,谁也挑不出错吧? 像什么糖霜花生、琥珀核桃、糖雪球、薄荷糖、话梅糖,宋筠尽兴地扯着送礼的大旗尝试了个遍,然后家里的糖罐子里糖的高度就蹭蹭蹭地往下降,把沈氏都看得心疼了,旁观了三天,立刻阻止。 宋筠有些可惜,她还有好几样高热量高甜度的小点心没试呢,不过,既然甜食费糖,那她做点咸口零食总是可以的吧? 于是猫耳朵、牛肉干、锅巴,就上线了。 最重要的,还有猪肉脯以及肉松。 宋筠在古代吃到猪肉的次数很少,其实也挺馋猪肉的,可在田家吃的那次味道实在不好,所以她之后也没有要求家里人买过。 不过,来了府城,她发现猪肉是否腥气,和猪的性别以及年龄有一定关系,这一点,宋筠是通过沈氏那个家里开肉铺子的手帕交知道的。 因此,这一次宋筠特意和这个姨母那里买肉,让她挑了腥味少的瘦肉,甚至还忍痛偷渡了点料酒去腥,这才做出了比较成功的猪肉脯。 自家留了点吃,剩下的都平均分配,装到买来的分格匣子里,一盒甜一盒咸,随着家里的年礼一起送给表哥们。 别人家如何暂且不提,送给王家的礼物,和晋王府的是前后脚到的李氏面前。 李氏不是个势利眼的性子,虽然王府送得更珍贵,但对她来说,未来女婿妾室准备的,只会让她呕得慌,反而是宋筠自己做的几盒吃食,以及给王雅维王雅纤做的首饰盒,让她更为喜欢。 在首饰盒上面,宋筠其实也区分了一下,王雅维的首饰盒上面刻的是牡丹。 毕竟她是日后做王妃的人,而且晋王纳妾的事儿,宋筠也听祖母提过,说姑祖母和表伯母很担忧。 宋筠其实也挺担心王雅维的,所以特意选了牡丹,还刻了一句“唯有牡丹真国色”,算是小小的支持吧,多的她目前也做不到什么了。 至于给王雅纤的,宋筠本来都懒得给她刻花样,准备直接拿个首饰盒送过去,最后想了想,还是让木匠刻了桃花在上头,就当是夸她长得美吧。 看到这些礼物后,李氏就感慨了一句: “连筠姐儿一个七岁的小娘子都知道送人礼物是自己的心意,不该让让人准备。” 王璞正尝着匣子里的肉脯,听了这话,眉头一皱,轻斥了一句: “别说这种话了,像什么样子?他是王爷,送了是给我们面子,不送也没什么过错。既然妾室已经进门,又没有主母,那让她管理家事也是应当应份,你这么说,要是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们家对皇家的安排有多大意见呢。” 李氏不爽,但也知道,丈夫这话是没错,她就是再疼女儿,也不会觉得有资格去管晋王纳妾的事儿 只是,男人或许看不出来,李氏是个女人,哪怕自身没经历过后宅争斗,看也看过一些,敏感地觉得对方不怀好意。 一般来说,送礼都是有成例的,怎么可能年年绞尽脑汁去想呢。王府来往的人家那么多,肯定更是如此。 那未来女婿的这个妾室,只要按成例走就行了,何必特意给自己家送变化这么大的礼单呢? 李氏可不觉得她是在讨好自家,只觉得这是一种挑衅,似乎是在告诉他们,她现在才是王府的女主人。 王璞看妻子还是板着脸,又劝了几句,干脆把女儿叫去书房细细教导。 他不希望家里人真的把晋王当做普通的女婿看看,更不希望女儿对这个丈夫抱有什么幻想。 没错,晋王的确是个优秀的郎君,从出身到资质到样貌,一向冷静自持的女儿,接触了几次也很容易对他抱有好感,可这不应该,对方并不是能让女儿全身心信任的夫君。 与其嫁过去之后伤怀,还不如一开始就意识到这一点 王璞和王雅维谈了一晚上,甚至是摊开了去介绍朝中的形势,介绍晋王母亲与皇上和太后的种种瓜葛,又介绍背后牵涉的势力。 中心思想只有一个: 晋王十岁出头就离开父母远赴晋州,瞧着和外界没有太多接触,但他的母亲能和太后矛盾重重依然保有封号,他能平平安安长成,绝不仅仅是因为他对其他皇子的威胁小,肯定是有自保的手段。 王璞和晋王接触多年,对他也是比较喜欢,这门婚事既然订了,他也不会推脱,甚至不介意帮对方一把,但他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一头扎进去,从而被利用。 第193章 新宅子 王雅维听了这么多父亲不曾告诉她的话,心情沉甸甸地离开了。 王璞也长叹一口气,觉得说了这么多话,都有些饿了,干脆让下人去把宋家送给两个儿子的肉脯拿过来,他觉得还挺好吃的,一点都没有猪肉的腥味,也有嚼劲。 对着宋筠辛苦研发的零食,王璞突然理解了表弟为什么特意提出来希望能给女儿讨些好处。 要说起来,筠姐儿这个丫头,有时候的确是挺招人疼的,换了旁的七八岁的孩子,哪里会想到做出好吃的东西四处分发一圈儿啊,能给兄弟姐妹分一些,那已经是懂事的了。 王璞边吃边想,就想到了土豆。来年开春就要种了,那就得早一些和他想好的那几户人家商量了。 不仅仅是得让他们腾出庄子,还得讨论给宋家好处的事儿,这就需要他这个做表哥的去和他们拉锯了。 这都腊月了,再不提就得等正月了,可正月各家来来往往的,人多眼杂,不太安全。 王璞做起正经事儿来,还是挺雷厉风行的,第二天就写了帖子让下人送过去,说要去拜访一下,商量要事。 等他拿着种土豆的数据记录挨个拜访完,即使是不愿和晋王有牵扯的人,一想到日后的荣耀,也不得不承认王家这是分出了一份天大的好处给他们。 如果推广成功地话,说是载入史册的大功德都不为过。 在这样的功德面前,和晋王有些牵扯,好像也不算什么了,大家心中各有思量,最后基本都同意了。 然后,王璞就邀请这些人,以及自己的未来女婿——晋王,一起去了种土豆的庄子里。 像宋筠那日的菜单一样,让庄子里的厨房做了一份儿,就连炸薯条,都是宋筠后来特意提出的“先煮八成熟再炸的版本。 其实被邀请的人,几乎都不觉得这粮食会好吃,毕竟产量大、对土地要求低,还好吃,这怎么可能嘛,也太贪心了。 可万万没想到,这土豆是真的不难吃,甚至可以说口感很不错? 像宋老太太他们第一次尝就提出来的那样,土豆的绵软很适合小孩子,而它的特性又注定它很容易融合其他菜和调味料的味道。 王璞邀请的合作对象都是聪明人,一吃就吃出来宋家人当时的种种想法,有的头脑灵活又爱财的,甚至都想着到时候手握土豆菜谱去开酒楼了。 王璞看他们的兴趣都变大了,才开始提出给表弟一家要些好处。 成功的话,固然有朝廷的嘉奖,可有皇子有官员,层层人脉之下,宋家怕是很难得到什么实惠,即使有,也是荣誉大于实际意义。 所以,羊毛还是先得从这些分羹的人手里薅,也不知道王璞是怎么说的,还没等过年呢,王璞就带了一份地契过来了。 是一套宅子,比宋家在黎阳县的那套宅子还大一些,地理位置也很好,如果说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是便民小区的话,那这套宅子,就地处高档小区了。 宋筠简直要开心死了,又可以自己住一个院子了,又有自己的小厨房了,而且这套房子是他们家的的产权,板上钉钉的了!已经过户了! 谁能想到呢,前几个月,他们还忧心忡忡地担心来了府城没地方住没钱买肉吃,还没翻过这一年呢,他们就在府城拥有了一套更好的、更值钱的宅子。 这还不是结束,等他们随着王璞坐马车去了那边后,才发现里面的库房竟然已经塞了很多东西了,有布料,有好的药材,有金银,有首饰,全是这个时代的硬通货,分分钟能拿去流通的那种。 宋筠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父母和祖母,这都是他们家的了? 宋念当时要的的确是这些东西,宅子,钱,以及府学蹭课的名额。 如今,前两样已经到手了,甚至可以说是超过宋念的预期。 他知道,如果不是有表哥代为转圜,以他如今的地位,根本从那些人手里拿不到这么多好处。 哪怕土豆能带给对方的是一场天大的好处,但作为这场合作的最底层,哪怕他是提供粮种的人,也很难被当做平起平坐的合作者。 如今宋家依然还不足以被看做合作者,但最起码,那些人不会敷衍地打发掉他们了。 王璞看表弟一家开心,他也很欣慰,当年需要他家拉扯着撑腰才能立得住的表弟,如今也凭借自己的能力站稳了啊。 他又看了眼宋筠,心想,还养出了这么好的一个孩子,这是辣椒还没拿出来呢,等辣椒再拿出来,表弟家别的不说,几代富贵都有了。 想到这里,王璞语重心长地对表弟和两个侄儿说道: “你们得努力啊,筠姐儿给家里带来这么大的机缘,不仅是土豆,还有辣椒,你们如果不努力,那根本护不住这些好处,我虽然能撑一段时间,但还是你们自己立起来得最安稳。舅母,您说是不是。” 宋老太太恍恍惚惚地环视这套宅子,听了外甥的话,斩钉截铁地点头: “是,大郎说得没错,你们父子三个得努力了,不能辜负咱们家筠姐儿啊,到时候也让我们筠姐儿做个官家小姐,嫁个大户人家,使奴唤婢的。” 宋筠嘿嘿偷乐,嫁什么大户人家的,她不太在意,但做官家小姐,使奴唤婢,她喜欢! 不过她也没忘恭维祖母和亲娘: “不只是我呀,祖母和娘亲到时候也能被封诰命了,所以,” 宋筠扭头拉着宋念的手,特别认真地说: “爹,您可得努力啊,女儿就帮你到这里了,如今咱们家吃穿不愁,住的地方也大,剩下的全靠您了,也不用做什么状元探花,做个进士,然后当个县令就成。” 宋念还沉浸在家里得了好处的兴奋中,猝不及防就被一群人逼着读书了,他真的是…… 倒不是他不乐意读书,也不是他要躺平,只是自家老娘和闺女这劝学的劲头,是不是太熟练了一点儿? 他祸水东引地对两个儿子说: “听见没有,妹妹才这么大,就靠土豆为咱们家得了这么多好处,你们俩如果不努力,怎么对得起妹妹?翻过年就得好好学了啊。” 宋策和宋箴:???明明最该好好学的不是您吗? 第194章 团圆年 新宅子是有了,但快过年了,一下子也搬不进去。所以宋家人还是得在租来的房子住一段时间,好在沈家帮忙租了一整年的,倒也不急着搬走。 宋念已经想好了,等明年开春,他们可以慢慢张罗搬家的事宜了。 至于库房里的那些东西,没人看管也让人有些不放心,宋老太太虽然喜欢那些布料首饰,但还是觉得卖出去换成钱,然后在府城买几个铺子更保值一些。 宋筠也是这么想的: 这时候的布料根本放不住,放个几年就陈了,还容易被虫蛀。 而首饰呢,一旦不时兴了,价值也打了折扣,除非再花钱融了重打,那还不如需要的时候再买呢。 于是,在宋筠对着自家祖母灌输了好半天的“消耗品与升值品”的概念后,宋老太太也不心疼那些亮闪闪的首饰和滑溜溜的布料了。 宋老太太在征得了儿子的同意之后,带着宋筠和沈氏,三个人连着去了好几天新宅子,把目前能用得上的,或者是做工的确好轻易买不到的首饰和布料运回家,剩下的就继续锁起来,等着过完年拿去卖。 不过,既然还得等两个月,那如今必须得找人去看着点儿库房,不然那宅子一直不住人,小偷没了忌惮,被他们偷了岂不是可惜? 正好王鑫和宋勤在宋家住得不太方便,又是俩人高马大的大小伙子,王鑫还会点拳脚功夫,简直是看宅护院的不二人选。 于是,宋念就安排他俩去新宅子里收拾了一间紧挨着库房的房子住下。 张罗完这事儿,府城的年味已经很浓了,别的地方不清楚,可近几年晋州府还算得上风调雨顺,没什么大的自然灾害。 地方官员们呢,也还算勤勤恳恳。毕竟一个朝代,除非做皇帝的极其缺根弦,不然前1一百年都是比较稳定的上升期。 魏朝就是这个样子,虽然朝中也有你争我夺,可对老百姓来说,大人物的博弈太过遥远,对他们没有多大的影响。 甚至因为几方互相掣肘,所以不敢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情来,反而能维持百姓们生活的平顺。 百姓还算得上安居乐业,对于过年这种仪式感很强的节日,也都颇为上心。 比如宋家在黎阳县的铺子,这不,田富在临过年通信业务的高峰期,还巴巴地给宋念写了封信。 大意是年根底的生意太好,以至于县里的鸡鸭有些供应不上了,可他又舍不得大好的生意形势被耽误,于是让厨娘稍微改了一下配方,试着做了一些兔肉和鹅肉的。 其实要田富觉得,都是肉,还用了这么多珍贵的调味料,怎么会不好吃呢? 多数客人也买得很开心,但还是有客人反馈,说兔肉和鹅肉做出来的不如鸡鸭好吃。 而且反馈问题的客人基本都算是他们店里的大客户了,家里人口多,手里有钱,买得频繁。 所以田富很看重他们的意见,想就写信过来问问宋念,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既能维持供货量,又不至于让品质下降。 兔肉啊。说实话,宋筠不是很爱吃,总觉得有点柴。但冷吃兔和麻辣兔头她还是爱吃的。 可这些都是要辣椒的,宋家现在的辣椒连自己吃都供应不足了,更何况是拿去做生意呢。 倒是鹅肉可以做卤鹅或者盐水鹅,都很好吃,只是调味还得她从空间里找找资料,然后做出来试试。 其实最好还是卖猪肉相关的熟食,可猪肉去腥麻烦,主要是太耗费材料了。 她那日做肉脯和肉松的时候,可是没少倒料酒,如果换成这个时代的黄酒,怕是需要得更多,那价格得定多高啊,不划算。 宋筠趴在宋念的书案上,手里拿着信,脑袋却在左摇右晃,试图想出一个好办法来保证他们家的收入水平。 宋念看得手痒,没忍住摸了摸宋筠头顶的小揪揪,这是宋筠懒得编头发随意扎的丸子头,毛茸茸的很可爱。 “行了,多大点事儿,少挣点就少挣点呗,小小年纪想这么多,也不怕长不高啊。” 宋筠也站累了,从后面拉过一个绣墩坐下,叹气道: “我倒不是因为铺子的收入少了,而是在想,猪肉怎样才会不那么腥。爹你不觉得,猪其实要比鸡鸭牛羊要更好吗?好养活,肉多,还可以炼油。” 宋念点头: “是这样没错,所以很多百姓人家都是吃猪肉的,他们可不嫌弃腥味大。” 宋筠忍不住说道: “那也是,能吃到更好吃的,干嘛要吃不好吃的呢?如果猪肉又便宜又好吃,那多好。” 宋念只觉得这是小孩子的异想天开,世上哪有什么便宜又好的东西呢?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啊。 他摆了摆手,对宋筠说: “好了好了,别想这些了,小孩子家家的?昨天晚上我听你娘说,她给你做的新衣服就差最后的封边了,这么一上午,她估计也做好了,你不去看看?” 得了,她就知道,没看到实例,没人会觉得她的想法是正确的。 宋筠也不打扰宋念学习了,出了书房就去看她的新衣服。 沈氏正拿着宋筠今年的新衣服和去年过年的衣服比对呢,看到宋筠来了,对她招招手,然后欣慰地说: “哎呀,你这一年长高了这么多呢,就是瘦了点,还得多吃饭。” 宋筠一听自己长个儿了,也欢快地跨过门槛,拿两件衣服仔细对比了一下,还真是,高了三四厘米呢,这长势,很不错了。 因为长高又变瘦的事儿,宋筠都没心思关注黎阳县的铺子挣钱多寡了。 尤其是一想到他家还有几库房的财产和一套大宅子,瞬间觉得铺子的收益只是毛毛雨,等开春再考虑挣钱的事儿也不迟。 要过年了,关于要不要回黎阳县祭祖,其实家里早就定下不回去了。 可等祭祖那日,一家人对着宋筠祖父和太祖父母的牌位磕了头,宋老太太还是有些眼泪汪汪地喃喃自语: “今年不回去,也不知道你爹会不会在县里等咱们,万一在这边摆的祭品他没收到,岂不是得眼巴巴看着别人吃了?” 之前那些年,每年过年的时候,老太太都觉得祭祖的时候她们这么辛苦地干活,却只能看着和他家已经隔了好几层的族人在那儿大吃特吃,很不公平。 可如今终于不用她去做这些事了,却有些惆怅,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不过不管怎样,祭过祖,就正式迎来了新的一年,也是他们在府城的头一年。 这一年,沈家人在身旁,王家人在身旁,赵家人在身旁,还有许家,不管各家之间是否有隔阂,总归是很团圆的一年了。 日后宋家在风云变幻的局势中,像一叶小舟一样眼看着周围的亲友被卷入波涛之中,甚至他们自己都得躲避那些执棋的大手,宋筠总能想起这一年的热闹和团圆来。 第195章 沈家的八卦事 从正月初一开始,宋家就开始了迎来送往、走亲访友的忙碌生活。 沈氏自嫁人以来,还没享受过大年初二回娘家的待遇呢,毕竟她直接嫁去了百里之外的县城。 因此,今年大年初二,连宋老太太都没好意思提出让儿子一家跟着她去看女儿,反而是独自坐上了赵雁林派来接她的马车。 其实宋茹是应该带着丈夫孩子回娘家的,可她不是怀孕了嘛,月份也挺大了,能不动弹就不动弹吧。 亲母女俩,谁计较这个啊,宋老太太正月初一的时候就让宋勤去赵家捎了信儿,说她初二要过去。 赵老太太,能见的娘家亲戚,也就是当年收留过他们一家的那户人家了。 只可惜年前的事儿,让林氏彻底恶了这家人,哪怕那表妹的哥哥嫂嫂可能不知情,但家风不正,也让林氏不愿意再认这门亲戚。 之前她还愿意在家招待一下然后再回娘家,如今她却拍拍屁股带着女儿回了林家,连赵雁泽都懒得带,让他和他娘去招待这家人。 而宋茹呢,直接在自己的院子里等母亲过来,也没空去陪婆母招待娘家人,招待什么呢?万一这家人再搞来个姐姐妹妹给她推销,他们不嫌丢人,她还嫌丢人呢。 当然了,这话不能明说出来,她只是说身子沉重不便挪动,赵雁林就默认她不用过去了。 事实上,他自己也对这家人有些厌烦了。亲妹妹生出个孩子养到好几岁,他们怎么可能不知情? 知情还帮着隐瞒,甚至明里暗里说过好几次让他大哥纳妾,这不是故意算计是什么? 所以,赵雁林去他娘的院子里转了一圈,又回来招待岳母了。 而去沈家做客的宋念一家人,就没这些乱七八糟事儿了,依然是宋念不自在而其他人都很快乐的一天呢。 虽然两家这段日子住得近,也常来常往,可过年回娘家到底是不同的,沈氏还红了眼眶,陪着父母哭了一场。 然后才平复了心情闲话家常。 沈家外祖母最好奇的就是宋家的新宅子,连声问到: “在哪条街?宅子大不大?带家具吗?不带的话得早点开始让木匠打了,不然一时半会儿搬不进去。” “涯石街,比较靠里的一处,不算大,但也不小。我那天数了数,零零碎碎加起来,有六个小院儿,反正是够住了。我看几个住人的院子都有床榻,有的还有桌椅,不过多少得再打一些,等过完年吧,我就找人打。” 刘氏顺着婆母的笑容说好听话: “要不说呢,只要有本事,日子就不会过得差,娘之前还怕小妹来了府城过得辛苦,这不,大宅子就有了。” 一大家子人都笑了起来,沈氏也没想过来了府城竟然这么顺利地达成了她之前的愿望,而宋念之前因为土豆的价值而产生的担忧,也在家人的快乐中消散了很多,不管怎样,还是好处大于坏处的。 不多时,厨下的饭食便好了,为了招待女儿一家,沈外祖母可是下了血本了,早早就去买了新鲜的肉菜,这可是正月啊,只有那么几个铺子为了挣钱还开着,自然是要涨价的。 沈外祖母几乎是以翻倍的价格买下了这些东西,宋筠还没到饭厅呢,就闻到了交织着的饭菜香气: 当归羊肉汤香味浓烈霸道,板栗烧鸡清甜与酱香融汇,还有海味的腥气,却并不难闻,反而很鲜甜,此外还有时蔬的清新之味与面食的麦香。 正躲在一旁商量下午出去买爆竹玩的表兄弟们也不叽叽喳喳地说话了,都麻溜地跟着去了饭厅,准备开饭。 都是自家人,也不讲究什么男女分桌,大人们一桌坐着说话,小孩们一桌联络感情,沈诚和田满虽然是成婚的人了,可辈分低,就被分配到孩子们的那桌,去照顾弟弟妹妹们了。 宋筠挨着表嫂加表姐的田满坐,她如今有孕不过三个月有余,还没显怀,不过整个人还是圆润了一些。 她本来就是个温柔内敛的性子,再加上怀孕,更显得母性十足,宋筠看着她,就觉得时间过得好快。 第一次见到田满的时候,她还是个被退了亲所以有些伤怀的青涩少女,刚来宋家的时候,都不好意思和宋老太太说话,还忍不住在沈氏身后做跟屁虫。 可如今,她都嫁人了,连孩子都怀上了,一脸幸福。 宋筠如今真的觉得,她当时的一时兴起,还真是没做错。 沈诚和田满两个人,一开始的婚事都有些波折,可他俩最终的婚姻却很顺遂,可见有时候,前路的波折,可能就是为了之后去遇到对的人。 与此同时,刘氏也偷偷和小姑子说呢: “小妹,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提过的那个,我想给诚哥儿定下来,最后却被她祖父母阻拦了的小娘子吗?” 沈氏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这才点头开口: “我记得啊,怎么了,可是他们家人后悔了?” 刘氏摇头,拿过帕子擦了擦嘴,说道: “唉,那倒不是,她被嫁出去了,就在诚哥儿成婚的两三个月之后,可她嫁的那人不是个东西,打着读书的旗号四处招惹不三不四的人不说,还在把她打得不成样子。” 沈氏听了是觉得她可怜,但怎么说呢,这世道,这样的女人太多了,家人不在意,夫家不当人看,好像也只能自己想办法立起来了。 但立起来更难,毕竟有娘家有婆家,轻易脱离不了。 不过沈氏不会听到可怜的遭遇就想帮对方一把,反而更好奇嫂子提这个干嘛: “哦,那嫂子的意思是想帮帮她?可这事儿,她父母不出头,旁人也没办法啊,更何况嫂子原本还想过让她做儿媳妇,一旦插手,更是不清不楚了。这种事,轻易沾染不得。” 刘氏摆手: “我能帮个什么,只是觉得不落忍罢了。她爹倒是有些血性,想替女儿做主,可对方只是不事生产又打人,就是合离,她也得不了什么好,而且她祖父母不许她回娘家过日子。她娘就想给她找个安身处。” 沈氏心说,嫂子不会是被人一求,就昏头昏脑地答应帮忙了吧?这可不成,到时候田满肯定要有芥蒂了,就是诚哥儿,也很尴尬啊。 ------题外话------ 发现了一个好吃的,齐云山酸枣糕,这好像是江西的特产。 第196章 请郑家做客 从沈家回来,沈氏一边对着铜镜摘首饰,一边对宋念说: “你应该知道吧,我嫂子之前看上过一个小娘子,想娶给诚哥儿,后来没成。” 宋念端了一盏酽酽的茶,边吹边喝,听了这话,思考了一下才说: “有点印象,怎么了,今天你和嫂子说起来这家人了?” “对啊,不过和我们关系不大,就是她爹娘想分家,得提前找地方,嫂子就问起咱们住的这个宅子了。” 宋念隐约记得这家长辈特别古板,心说,这家哪是那么好分的,就是分了,在长辈心中,父母没死就提出分家的孩子也属于忤逆不孝。还真不见得有钱租这边的房子住。 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反正自家再住两三个月就搬走了,剩下那半年的租金也要不回来,能倒手租出去也是好事,于是爽快地同意了: “可以,到时候他们要租,租金可以给他们便宜些。不过得提前和房主说好了,万一人家不乐意租给他们家呢。” 其实沈家在府城还有房子,比较偏僻了,刘氏也有想过要不要把这处租给他们住。 她后来一想,毕竟两家曾经谈婚论嫁过,再让他们住了自家的房子,万一引起闲话就不好了,倒是小姑子那里的房子租金都交了,能回一点本是一点吧。 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儿,谁也没多在意,宋家人又连着去王家、郑家拜了年,就张罗着准备请郑家人来吃饭。 过年嘛,不是你家去我家,就是我家去你家,吃不完的宴,喝不完的酒。 沈氏对着一厨房的食物,有些发愁,说实在的,各家日子都不难过,过年大鱼大肉吃上几顿,也怪腻人的。 可郑家既是丈夫的先生家,又是二儿子未来岳家,她又不能把酒菜做得太素净,正发愁呢,宋筠来请缨了。 主要是宋筠也吃腻了,每家都是肉菜,还炖得浓油赤酱的,蔬菜没几样,还都是萝卜白菜,或者一点葱花韭菜段,她真的觉得无福消受了,甚至都偷摸啃了一个苹果一根黄瓜了。 因着去年宋筠给出了个挣钱的好法子,而且的确挣了钱了,宋老太太也觉得自家这孙女在做饭上有些天分,想着丫头做饭好吃,说亲的时候倒也是个优点。 更何况,二孙子那句“就是让妹妹指挥又怎样?反正李婆婆也只会那几道菜,妹妹插手,再难吃能难吃到哪里去?”,实在是让她有点下不来台,干脆顺水推舟地帮宋筠说起了好话,让她先试着做几道练练手,他们觉得好吃了,等郑家来吃饭时候就让宋筠做主了。 宋筠拿着鸡毛当令箭,终于能好好改善改善过年期间乏善可陈的伙食了,做得很来劲,尤其是每次李婆子倚老卖老反驳她的时候,她都要怼回去: “婆婆,你就听我的吧,若是做得不好,也怪不到你头上,若是做好了,那我祖母说不得还能给你多发一个月的月钱呢。” 李婆子屈服了,挣钱嘛,就是被质疑手艺又如何?反正不丢人。 宋筠和李婆子还有白芷在厨房热火朝天地忙碌的时候,沈氏还是有些不放心,开铺子的那些小吃,与其说是自家女儿的厨艺好,不如说是有些巧思,毕竟都是看过食谱才做出来的,只要火候不出错,是很难做得难吃的。 这么想着,她有点坐不住了,干脆让白穗去厨房看看,能帮一把是一把,若是筠姐儿有太离谱的想法,要及时制止。 然后白穗就去了,她本以为宋筠今天还是以擅长的卤制食物为主,没想到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所料,宋筠今天准备的那些菜,倒显得有些五花八门的,看不出个风格。 宋筠就知道是亲娘不放心,派人来查看,干脆把做好的菜各夹了一筷子,拿去让白穗尝尝。 其实她也没准备什么繁复的菜单,基本都是现代常见菜式,她又觉得会符合郑家人胃口的。 说来,郑家人对吃食的珍贵程度并不挑剔,好吃就可以。 主要是他家也没多富裕嘛,连生意都不做,家里的田地租出去了,铺子也租出去了,钱生钱的速度比较慢,总之就是没什么做生意的头脑。 都不是宋筠瞎说,自从他们家得了新宅子和那一堆财物,她都觉得自家的收入水平比郑家更高了。 宋筠去郑家次数不频繁,但也不算低,自然也发现了,郑家的口味偏向咸辣或者甜酸口,这其实也是宋筠的喜好。 所以,她只要按自己前世喜欢的菜式去做,那问题就不大,而且她有辣椒这个大杀器诶。 正月初八,是郑家来做客的日子,这还是郑翰林给徒弟面子,从一众邀约中特意给宋家空出了这天。 年前买的在外头冻得硬邦邦的鸡,提前一天被拿去化冻,又用水洗干净,然后才斩成小块,留一旁备用。 沈氏那个开肉铺子的手帕交,特意给留的一块好羊排,也是提前化冻,用葱姜加黄酒泡着。 四斤多重的鲤鱼,是当天现买的,让小贩去了内脏,刮干净鱼鳞,拿回家洗一洗就能做。 宋筠刀功还成,但她不想自己上手,就指挥着李婆子在鱼身上打花刀,像羊排一样,用葱姜黄酒以及盐腌制,宋筠还撒了一点花椒粉。 此外新买的暖房菜,也都切丝切块切丁的,在厨房的灶台边码了一溜儿,满满当当的,显得很富足。 菜都备好了,可以下锅做了。 宋筠拟定的是糖醋里脊、辣子鸡、红煨羊排、干炸鲫鱼、冰糖猪肘、四喜丸子,还有年前就煮好的卤味拼盘,并几样素菜,两例汤,然后就是饺子了。 基本都是很北方口味的菜式,而且为了过年寓意好,能整只做的绝不分开做,鸡是一整只,鸡头鸡脚都没扔,鱼也是一整只腌好下锅炸的,出来还是全须全尾的,看起来挺吉利。 沈氏不太放心,让白穗去看了好几次,等白穗回了正厅暗暗对她点个头,沈氏才放下心来。 第197章 准备搬家 其实两家初五那日刚见了面,再见也不生疏,尤其是亲事都板上钉钉了,都透露着股亲热劲儿,说了些话,就等着宋筠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地安排宴席。 宋筠的确是挺上心的,哪道菜先上哪道菜后上,甚至是配什么水酒喝什么饮子,都是她安排的。 她还忍痛贡献出年前她做的那些杂七杂八的小零嘴,以防她的菜一下子没做好让客人久等。 好在她的时间安排挺靠谱,到了饭点能正常开饭了。 让白穗和白芷端分量轻的菜,让墨竹他们端分量重的菜,分别端到男女桌上。 没错,这次他们分男女桌了,毕竟和郑家虽然关系也好,却没和王家、沈家那么亲密,男女混桌,多少有些不方便。 中间用屏风挡着,男客喝点小酒,女客啃个鸡爪,都没什么不雅的。 菜品基本是一样的,宋筠知道,有的人家男女客菜品是有差距的,普遍是女客那边菜量少些、菜式差些。 宋筠才不做这种恶心人的事儿呢,像她这种顶天立地、能顶半边天的现代女性,哪怕到了古代该苟就苟,但自己能做主的地方,她还是想维持公平的。 最多是男客那边为了方便他们下酒,多了些卤味,而女客这边,宋筠给准备了特供版本的拔丝山药。 等众人皆落了座,宋筠站着瞅了瞅,很好,没出错,她才松了一口气,到她娘给她留下的地方坐下。 郑翰林一捋胡子,夸道: “哈哈,这丫头,还挺像模像样嘛,是个有出息的,才这么大,宴席安排得就很周全了。” 心下却有些可惜,可惜他也没个年龄相仿的孙子了,而且又有了孙女这门婚事,没法把这丫头定下,唉,这么好的孩子,能嫁到他家该多好啊。 他想了想几个外孙的年龄,尤其是在京城的那个外孙,突然觉得,还有门儿。 不过闻着菜香,他还是 宋筠也不知道一顿饭的功夫,她这七岁小女童竟然就被人 吃饭时,仍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或有人需要添酒添茶更换吃碟,她们需迅速且安静的做好,然后再次回到角落座下吃饭。轮到敬酒时候,她们先伺候邹氏向老爷子老太太敬酒,再伺候邹氏夫妻两个喝平杯酒,然后才是她们几个向老太太敬酒,再向邹氏敬酒,敬完酒还不能坐回去,得站着看小辈们敬酒。小子们向长辈敬酒由长兄带领,长兄不在,便由次兄带领;女孩儿们由二娘子领着,先给祖父母敬安康酒,再给父母敬如意酒,再与兄弟们喝太平酒。 今日菜品新鲜,味道也独树一帜,小炒和凉碟都很开胃,还下酒,顾家人吃的满意,喝起酒就快意的很,不多时,六坛酒就空了。 也是米酒度数低,玲珑被三娘子四娘子压着灌了好几盅,仍是面色不变神志清明,自己却不敢再喝了。醉酒误事,万一喝醉了,从前万般涌上心头,再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她便不用活了。 出了正月,宋家就张罗着搬新家,宋念跟王鑫宋勤三个人在新宅子里量好该摆放进去的家具尺寸,就去木匠铺子订了家具。 其中有几样,比如上面挂衣服、下面叠衣服的柜子、可以在院子里放的摇椅、还有倾斜着的小书桌,都是之前宋筠和父母分开住时提的要求。 只是那时候时间紧,有的也没完全按宋筠的想法做,这次住了这么好的宅子,当然得一步到位了。 宋念觉得这些家具样式都挺实用的,干脆各打了一份儿,甚至还给客房安排上了。 宋老太太和沈氏这对婆媳俩也有事情做,那就是去人牙子处买下人。 这次需要的人不少。 和王璞家想合伙做生意,铺子不出也就算了,做手工皂的人手也得出吧。 制作流程中的机密挺多,雇人不够踏实,最起码关键步骤得掌握在自己手里,这就需要有卖身契的工人了。 此外,青麦离开那么久,白穗一个人又是伺候沈氏又是伺候宋老太太的,也不是个办法,得买人。 不过,临了临了,老太太终于吐了口: “也别给我买丫鬟了,把李婆子分给我就成,咱们买个好点的厨娘吧。” 难得啊,老太太可能是在府城这一个年过的,终于意识到李婆子的厨艺是自家的减分项了,决定不再让对方插手厨房的事宜。 早就该如此了好么! 宋筠心下叹息,李婆子糟蹋了他们家多少好肉好菜啊。 这么算下来,就得买六七个人了,但还不止。 宋念又提出了: “我们想种辣椒,也得小心着些,等着把那些布料珠宝换成钱,也去郊区或者临近的村里买个庄子,专门用来种辣椒。保险起见,近几年就不租给佃农了,还是专门买人回来更踏实些。” 宋筠大力支持,辣椒种子一旦流出去,他们可就吃不上这头茬的好处了,绝对不可以。 而且她空间里还有红薯需要种,玉米不知道能不能种出来,但也可以试试,总之,一旦买了人回来,绝对用得上。 不过她手里无论是辣椒种子,还是 东边的客院叫做金院,是套三进式的四合院,从位于东南角的正门进去是第一进院子,迎面一道影壁,上镌“金风送福”四个字。东边小跨院里,几个十一、二岁的小厮正在那儿擦一顶小轿。穿过垂花门后便是正院,北面三间上房,西侧两间耳室,东侧一耳室一穿堂。东西两面各三间厢房一间耳室,由抄手游廊串连起来。从正房东耳室旁边的穿堂穿过去便是后院了,坐北朝南一大排后罩房,一直往西走,过一个月亮门,在正房与后罩房之间的西北角处有一所极小的跨院儿,那就是小厨房的所在了。路边的民居跟牲口棚似的,土墙草棚顶屋子,又矮又小又破,要不是用篱笆墙围了个院子,里面晾有粗布衣服和麻线,放置有生产工具,很容易让人误会成羊圈。 地里的那些人穿的全是粗麻布做成的单衣,连布料都舍不得多用,衣摆只到膝盖处,光着脚板干活,衣领是交叉式样的,一条粗布腰带束上就算完事。弯下腰拔草的时候,能看到衣有下面的兜裆。 县城的城墙比他家的院墙还矮,只有丈余高,搭把稍微高些的梯子就能上去。泥土混着干草夯成的墙,灰仆仆的往下掉土渣,再衬着城门,郡的地盘上建县?谢有文能答应?” 第198章 开学第一课 零零总总的,沈氏就确定好要买的人有多少,大致是男是女、多大岁数,需要什么技能,然后就可以去挑人了。 宋筠倒没有跟着去,出了正月,天也没那么冷了,她就继续坐马车去赵家上课了。 说来,她和赵桐其实也有两个多月没见了。 过年的时候,赵雁林带着赵桦来了趟宋家,主要是给宋老太太拜年。 原本赵桐也是要来的,可她大年三十儿守岁的时候受了寒,在家养病,也就没过来。 不过,赵桦的到来,倒是让宋筠发现,他竟然窜高了那么一大截,而且大概是因为抽条得太快,营养没跟上,瘦得像根竹竿,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 据赵雁林所说,他个子长得太快,晚上睡觉还会腿抽筋儿呢。宋筠被赵桦的变化这么一提醒,再一看自家两个哥哥,其实也变了不少,个子高了,声音哑了,喉结都明显了。 只不过他们常在一起,以至于她都没看出来。 说这些就扯远了,总之呢,宋筠没办法跟着沈氏去凑热闹了。 如果卢夫子那边不开学,沈氏也不介意宋筠跟着她去长长见识,可既然赵家通知宋筠去上课了,那还是学习更要紧些。 宋老太太也穿得厚墩墩地在车上坐着。 宋茹如今怀胎都九个月了,真是一点儿差错都不能出,宋老太太一想到女婿家那乱七八糟的事儿,生怕女儿受了气,巴巴地跟着宋筠去赵家。 祖孙俩到了赵家,正一块儿往卢夫子的院子走呢,路过小花园,宋筠就注意到里面的凉亭里坐了两个眼生的女人。 她好歹也在赵家待了挺长时间,又亲眼看着自家姑姑安排下人做事。对赵家的上上下下,不说个个都认识,最起码也混了个脸熟。 可这两个女人,她却从来没有见过。 宋筠实在是好奇,往那边指了一下问自家祖母: “祖母,您对她们有印象吗?我好像没见过这俩人。” 宋老太太眼睛有些不好了,不过不是近视,而是远视,她看这俩人比宋筠看得还清楚呢,推测道: “我没印象,不过她们穿得比你姑父家的丫鬟的布料要好一些,可能是什么客人吧。” 宋筠心说,谁家让俩客人自己在凉亭这么坐着,而且这时候天还凉着呢,招待人也招待不到这里去吧。 她推测,这可能是赵雁泽的妾室之类的,只不过人家之前一直深居简出,宋筠也没碰到过,可能正好去花园看看风景,就被她发现了。 到了卢夫子的院子,宋筠进去上课,宋老太太拐个弯去女儿那里。 宋筠今天到得早了些,她主要是想看看自己做的小屏风,夫子有没有用得上。 她拎着小书箱,在门口敲了敲,得到了一句: “进来吧。” 然后才兴冲冲地进去,一进屋,看夫子正毫不见外地盘腿坐在靠着窗户的榻上,一只手还举了一本书,身前放着木质的小几,上面摆着茶水和小食,真是好不快活。 当然,宋筠心心念念的屏风正在窗沿上摆着。 其实半上午的,又是冬天,阳光并不刺眼,可夫子这么给面子地用了,宋筠还是觉得很开心,凑上前先问了声迟来的“过年好”,才问道: “夫子,我给您做的屏风好不好看?上面的画是我自己画的,然后找绣娘给绣上去了。屏风架子也是我画的图纸,还不错吧?” 卢夫子哪怕是刚过完年,衣服还是穿得很素净,头上只有一支木钗,不施粉黛,只是香还是一如既往地熏着,而且是宋筠之前没闻过的一种香。 宋筠虽然没跟卢夫子学制香,她家也很少用,就是用,也总是用一些很常见的香料,但在夫子身边这么久,倒是能闻出来一些区别。 像这次的香料,沉香味就比较重,熏得宋筠总想睡觉。怪不得这时候讲究些的人家会在睡前用沉香呢,的确是有安眠作用啊。 卢夫子可不知道宋筠在犯春困,把几上的小食往宋筠那边推了推,才懒懒地说: “这屏风形制嘛,倒是一般,没什么新意,倒是绣面颇有新意,但和我教你的画法不太一样,你自己琢磨的?” 宋筠其实也没画什么复杂的图案,毕竟越复杂,需要绣的时间越长,主要是还很贵。 她就是学着前世过年时在福字或者对联上印的生肖样式,照猫画虎地画了几份儿,或坐或卧或打盹儿的,每面都有一只,要说技术或者美感,不见得有多高级,就是比较有趣罢了。 至于所谓的新意,宋筠扭头看了看屏风,应该就是她参照了一些现代的卡通画法,更可爱罢了。 但这是前世那些画家智慧的结晶,她又不准备靠此沽名钓誉,也没承认,只是说: “哪里是我琢磨的,就是看了些插画或者街上卖的年画图样,再加上夫子教过我的,杂七杂八地就结合起来了。您觉得好用吗?” 卢夫子点头: “挡光倒是不错,你有心了。” 赵桐的身体还没好,所以今天就是宋筠一个人上课,这可真是一对一家教的待遇了,宋筠连神都没办法走,不住眼地盯着卢夫子,就怕被她认为是在偷懒。 如果有其他小伙伴陪着上课,宋筠还不觉得,一旦就自己了,她分分钟就能回想起前世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补课,然后班主任凌厉地眼神透过厚厚的眼镜片看过来的样子,以至于时隔多年,她一但独自听课,就浑身僵硬。 这是怎样的心理阴影啊,宋筠心中哀嚎。 好在开学头一天,卢夫子也没讲新课,就是开学考试,抽查背诵,抽查练字情况。 至于弹琴嘛,夫子其实已经放弃宋筠了,只让她知道该怎么听完一首曲子给出合适的夸赞就成。 倒是画画,卢夫子摆了瓶斜斜插着一支梅花的淡青色花瓶,让宋筠用她在屏风上用到的技巧去画。 宋筠为难,像梅花啊、竹子啊这种很东方很写意的物品,其实和那种偏夸张可爱的风格不太搭调。 不过夫子有令,宋筠也没办法找借口,硬着头皮画了有点矮墩墩的圆润花瓶,又画了几朵小巧可爱的梅花。 唯一的好处就是,卢夫子这里的颜料随便她取用,所以宋筠刷刷刷画完后,就开始闲着无聊地开始配色涂鸦。 宋筠本以为,她这么画会被夫子教训,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这幅画收起来,说有用处,然后就让她回家了。 宋筠只觉得云里雾里,有用处?有什么用处?她那技巧、那画风,还能入了卢夫子这种古代仕女的眼吗? 第199章 婆媳矛盾 不过夫子说有用,那就有用吧,宋筠也没多想,总不会当时不批评,事后和她算账吧? 去宋茹那里看了看姑姑,和未来的小表弟或者小表妹打了声招呼,宋筠又去赵桐的院子里,想看望她一下。 不过还没走进屋,就被人拦了,说是她染了风寒,怕宋筠被传染。 好吧,宋筠其实自从小时候那事儿之后,就越发珍惜自己这条在古代的小命,知道没有有效的药物,那她就尽量离病毒远一些。 宋筠之前还以为赵桐只是受寒后不舒服,但既然风寒还没好,她也不坚持进去了,隔着窗户和赵桐说了几句话,然后就随着宋老太太离开了。 坐上马车,宋筠一看自家老太太的兴奋劲儿以及总忍不住想说话的嘴,就知道她肯定又从姑姑那里打听到了一些八卦。 有时候宋筠都要怀疑了,这老太太这么乐意去赵家,有多少是真的想看女儿,又有多少是好奇赵家的八卦。 尤其是赵雁泽真面目被掀开之后,宋筠发现她去赵家的心情竟然比自己还要急迫一些,很难不让人怀疑她的意图了。 宋筠其实也挺好奇,等着老太太和她分享八卦,等了一分钟都没等到,忍不住催促: “祖母,您又打听到了点什么?告诉我呗。” 宋老太太其实很想对宋筠说,主要是吧,宋筠有时候比较爱吐槽,作为被吐槽的人,肯定不开心,但是作为分享八卦的人,就很喜欢得到这样的回应。 但她想到儿媳妇的嘱咐,还是心虚地说: “你娘不让我总在你面前说这些事儿。” “哎呀,祖母,您看看您,平时不是挺厉害嘛,怎么这时候就怂了。咱们家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哪来那么多规矩,而且我听得多了,以后也不容易被骗,对不?” 宋筠又保证道: “而且您不说,我不说,我娘又不会知道。我们祖孙俩可是最亲的了,我能卖了您吗?” 其实宋老太太就是要这么个台阶下罢了,听到宋筠保证,这才心安理得地开始分享信息。 其实和宋筠猜的差不多,那的确是赵雁泽的妾室,不过不是之前的,而是林氏特意从好人家给丈夫找的,一共有三个。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全都是二十出头的寡妇,不愿意守寡,又的确嫁不到条件不错的人家,林氏也不晓得是托付了谁去办的这事儿,就把她们都弄回自己家了。 据宋茹所说,还挺热闹地准备了花轿,也就是宋家住的巷子和赵家那边有一段距离,不然不等宋茹告诉他们,宋家也知道了。 反正赵家附近那些人家,都知道林氏敲锣打鼓地大过年给丈夫纳妾,还都是小寡妇。 之前还说林氏善妒不容人的、觉得她害得夫家没儿子的,如今都开始说赵雁林口味独特,过于急色。 宋筠一听就知道了,林氏其实就是在坑赵雁泽呢,估计她心里想的是: 你不就是爱寡妇么,我给你找啊,省得你什么脏的臭的都在外头招惹; 你不就是觉得没儿子呢,那我正儿八经给你纳妾让你生,省得你去和死人抢儿子。 是有点损,但她喜欢。 其实要宋筠觉得,如果赵雁泽纳了妾还没儿子,那事情就更有趣了,这下子绝后的负担就是赵雁泽的问题了。 其实本来也是,他自己的y染色体不争气,怪老婆有什么用啊,至于和表妹就生了儿子,那只能证明他的基因配不上林家的基因。 宋筠听得偷偷笑了一下,还没敢表现得太明显,怕被祖母看出来,毕竟听就听了,还听得这么入迷,万一这老太太下次不给她说就不好了。 不过,宋筠还是觉得有些奇怪,这大过年的,怎么突然就搞了这么一出? 宋老太太听了孙女的疑问,解惑道: “其实也是过年嘛,他们就想看看那个孩子过得怎么样,派人去打听了,结果那边正好过年开祠堂祭祖,把这孩子的名字给填了族谱上了。他们就不高兴了,你姑父也有些不满意,觉得这到底是他们赵家的血脉。这不,那林氏就气了,干脆来了这么一出。” 宋筠这下子听明白了,她就说嘛,明明这事儿过去一段时间了,怎么突然又闹起来了。 这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儿了,赵雁林觉得那是他侄子被别人家认了去,以至于不太高兴,也能理解。 可林氏要不把那孩子钉死了,以后受委屈的就是她和她女儿了。 归根到底,还是赵雁泽的问题,宋筠听过乐过就完事儿,也不多管赵家的事儿,只要不牵扯到自家姑姑身上,他们爱怎么闹怎么闹呗。 也不知道是宋筠乌鸦嘴还是什么,她前脚说自家姑姑不受影响就成,后脚宋茹和赵老太太就闹了矛盾。 其实事情也很简单,无非是赵老太太被大儿媳妇气到了,又惹不起林家,想折腾宋茹吧,宋茹干脆在院子里养胎,不乐意去找罪受。 赵老太太憋了一肚子火,就整日摩挲着个念珠在小佛堂念念有词。 可佛也压不住一个人的本性啊,她是越念越觉得儿媳妇们对不住她,终于去找了宋茹麻烦。 宋茹心里存着白氏的事儿呢,一看自家婆母来找麻烦,第一个想法就是: 白氏的难产,是不是就是这老婆子故意的? 第二个想法就是: 她这是按捺不住想来害我了? 不管是不是吧,宋茹是这么认为的了,干脆也不藏着掖着了,把下人们都赶出去,又让自己的两个丫鬟守着院子,干脆地开始质疑了: “怎么,气死了一个儿媳妇,就趁着我快生产的时候来气我?您是又想给儿子娶新妇了吗?” 宋筠又像想到了什么,然后补充: “呵,怪不得大嫂迟迟不愿生,宁愿给大哥纳妾,怪不得在家里呆的久的那些妾室也不愿意生,怪不得大哥得去外头偷摸生孩子,原来是因为您啊。” 这事儿,赵老太太根本没想过宋茹是知情的,在她看来,大儿子一家都不见的知道白氏难产之前发生了什么。 所以,宋茹一提起来,赵家老太太就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也就是她没心脏病,不然宋茹怕是分分钟得气死个婆婆了。 第200章 对峙 宋茹笑了,其实她这里也没什么证据,毕竟是吵架导致的难产,哪里有证据可言。 不过那个给白氏接生的产婆,以及白氏异母的妹妹,却可以做为人证。 只是她目前又不准备真的翻脸,毕竟赵雁林这人,她觉得还成,俩孩子也不讨厌,合离一次太过伤筋动骨,她只是想吓住这老太太罢了。 所以她又继续加码: “您以为,夫君没有怀疑过白氏难产的真相吗?不然他怎么迟迟不愿意娶新妇,还对您的态度冷淡了下来,明知道您腿脚不好,身子虚弱,还是随着你去吃斋念佛,不就是觉得,” 说到这里,她凑近了赵老太太,低声说: “不就是觉得您这个当娘的有罪嘛,只是为人子,他没办法为妻子讨回公道,只能随着您被心中的后悔和畏惧而啃食得日日不能安眠了。” 赵老太太面色惶然,嘴唇颤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都没心思去和宋茹解释了,只是不断回想二儿子这几年对她的态度,甚至是孙子孙女。 会是这样吗? 他们早就知道了吗? 什么时候? 在她因为白氏的死而惶恐不安的时候,儿子是不是也在冷笑着看她日日在佛堂跪拜? 那桦哥儿呢,他娘死的时候,他已经记事了,而且他的身边也有白氏留下的丫鬟,虽说后续被她一点点调走甚至卖掉了,也说不准她们在离开之前告诉他了呢。 至于桐姐儿,赵老太太心下涩然,她最觉得对不住的就是这个孙女,可最怕面对的也是这个孙女。 如果她已经知情,知道她娘的病逝,知道自己的体弱,都和自己的祖母有关系,那,赵老太太似乎看到孙女质问的眼神,控诉的语气。 不过她还是有些挣扎地想,不过是宋茹一面之词罢了,说不得是她听了哪个下人的碎嘴,强做愤怒地说道: “都说一孕傻三年,你怕是真的傻了吧,什么我气得白氏难产,你有证据吗?对着婆母说这种话,你忤逆不孝!” “是我不孝,还是您不慈,您心里都有数。我当然有证据,证人都有,只不过是不想是不想考虑到您的面子、赵家的面子,才什么都没说而已。您觉得我说的是胡话,那我们就去夫君和大哥那里对峙,让他们去查,如何?” 宋茹可不能让自家婆母真的去对峙,到时候固然这老太太面子里子都没了,她自己也受连累,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为防这老太太以为她心虚罢了。 所以,说完这话,宋茹抚摸了一下肚子,调整了一个舒适些的姿势,意有所指地说: “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孩子啊,哪个做母亲的舍得和他生分呢,反正我是舍不得。就是不知道您舍不舍得彻底和夫君生分了,他之前只是怀疑,日后如何发展,我也不好说呢。到时候他固然什么都不能对您做,只怕面上的亲近也无法维持了吧。” 赵老太太肯定不能真的摊开了去说,哪怕儿子可能猜到了,她也愿意继续装聋作哑下去,此刻只能僵着一张脸,眼神闪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知道,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儿媳妇哄住,和她把证人以及证据打听出来毁掉,到时候谁还信她一张嘴说出来的话呢。 可她抬头看了眼宋茹的神色,又知道对方不像白氏那么好拿捏。 白氏娘家靠不住,在家里只能小心翼翼,可宋茹不同,自家大儿子和林家已经不复往日的亲近了,就是大儿媳妇,和他们赵家是否一条心,她现在也不确定。 毕竟,大孙女一旦嫁出去,光靠着外祖加也能在婆家站稳脚跟了,他们赵家如何,林氏还会在意吗? 所以,哪怕自家两个举人,在府城经营得更久,宋家只是单人一个,可赵老太太也知道,宋家更有底气些。 人家有几门好亲,王家、许家,甚至还有虽然没彻底板上钉钉,但没什么意外也会成事的郑家。 甚至,还有晋王。 赵老太太不甘心,可也知道,宋茹不可能像白氏那样,因为生育而出意外。 其实她也觉得有些冤枉,她当时的确没想过让白氏就这么死了,毕竟哪个做娘的愿意儿子做鳏夫呢? 可白氏的娘家,又让赵老太太很看不上,总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出了事儿。 赵老太太心思转了好几圈,颇有一种大势已去的怅然感。 这么一件事儿,就让她彻底被二儿媳妇拿捏住了,除非她不在意儿子们的想法,也不在意孙子孙女是否愿意和她亲近。 可她会不在意吗?她为了赵家奉献了一辈子,怎么能接受子孙对她不亲近呢! 宋茹看出赵老太太已经软了下去,舒了口气。 其实她在这个时候说这事儿,也是比较冒险的,可她真怕,怕到她生产的时候被这老太太摆了一道。 原本宋茹也想过,对方应该是不小心吧,不至于真的想借机除掉儿媳妇。 可这老太太这次的行为,让宋茹开始警醒,即使她不完全是故意的,可对儿媳妇也有种潜在的恶意。 这种恶意,让宋茹心惊,甚至觉得她比冯家那对老头老太太还难对付,毕竟冯家人,做事是有逻辑的,他们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而赵家这老太太,你很难摸清她的想法,是单纯地厌恶让她不满意的儿媳妇,还是…… 还是不能接受儿子娶妻? 宋茹不愿意细想了,她是知道的,一些守寡的妇人,对儿子有种强烈的占有欲,她嫁之前就考虑过这个问题。 可赵老太太当时的态度很积极,很愿意给儿子娶新妇,赵雁林也说过,他娘让他好好对待妻子。 宋茹也被搞迷糊了,实在是不知道这老太太到底什么想法。 不管对方是什么想法,宋茹都不想拿自己的命和孩子的命去赌,所以只能一次性把她吓住。 但硬碰硬也不行,宋茹看赵老太太已经怯了,也不想继续激她,反而放柔了声音安抚道: 1秒记住114中文: 第201章 暂且解决 “我其实一直觉得,娘当时只是不小心,毕竟做婆母的训儿媳妇几句,怎么就和害人性命联系了起来呢,未免太牵强,” 赵老太太正神经质地不断转动手中的佛珠,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宋茹这话,猛地抬起头,有些狐疑,又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宋茹。 宋茹继续说: “但如今您来我这里折腾,倒让我开始怀疑了,这是不是您,或者你们赵家,去母留子的把戏呢?我是真的怕了,我希望赵家是个好人家,婆母是个好婆母,希望我被告知的那些旧事,是对方的恶意揣测,” 听到这里,赵老太太先是摇头,然后又猛地点头,似乎是觉得宋茹还能说服,连忙解释道: “我承认,白氏生产之前,我是和她吵了几句,可那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儿子辛辛苦苦地为家里忙碌,她娘家却不停在外头丢人,我骂上几句,也是应该的吧,” 说到这里,她上前用干枯的手握住宋茹的手,手上挂着的一串佛珠打在木质的小几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让赵老太太的心口一跳。 这是她最爱的一串佛珠,是她二儿子特意去请佛寺的高僧开了光,送来让她安眠用的。 赵老太太拿着这串佛珠,哪怕认为儿子不知道当时的事儿,也总觉得自己是被儿子原谅了的。 以往别说被这么重地磕一下,她甚至连指甲都不敢留长,生怕刮出印子,甚至还得定期护养,比护手都精心些。 可这时候,她也顾不得去查看珠子有没有被磕坏,只急急地握住宋茹的手,保证道: “茹娘,你和她是不一样的,你是我诚心诚意帮二郎求娶来的,我一直要求桦哥儿和桐姐儿把宋家当做亲外祖家,我怎么可能像对待白氏那样对待你呢。” 大概赵太太觉得她这种说法会让宋茹高兴,可她只是觉得悲哀。 如果她像白氏一样没有好娘家,那只怕无论她做的有多好,对赵老太太来说,都是可以随意伤害而不必付出代价的。 甚至可以说,如果她没有误打误撞地发现其中的猫腻,那她可能会像白氏一样忍耐婆母的挑刺,哪怕怀着身子,也得默默把委屈往肚子里咽。 一旦她也难产了,她娘和哥哥或许会觉得赵家对他不好,但也没办法光明正大地质疑什么,毕竟生产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儿,谁能借此责怪婆家呢。 宋茹突然觉得有些无力,她发现无论他过的好坏,依仗的都不是自己的力量。依靠婆家的良心,依靠娘家的力量,一旦靠不住,就像白氏那样无声无息地死掉。 赵老太太没有发现宋茹的情绪变化,还在不住地证明自己的无辜和对宋茹的关心。 不过她自己拉不下脸认错,只能以贬低白氏抬高宋茹的方法来佐证她的言论。 可她越这么说,宋茹越是不爽,却没办法发火,毕竟她还想打个棒子给个甜枣地把婆母唬住呢。 这时候她就在想,如果能把这老太太的一番话给她保存下来,日后给继子继女们听听就好了。 白氏娘家靠不住,丈夫靠不住,宋茹自己又不可能为了她报复谁,如果两个孩子再不知道亲娘的委屈,那就太可怜了。 可惜古代没有录音笔,宋茹再想揭穿她的真面目,也没有办法,只能耐着性子听她碎碎念地解释了半天。 赵老太太没给宋茹洗脑成功,却把自己洗脑成功了,真的觉得是白氏自己不争气才死掉的。 宋茹听得厌烦,干脆地说: “娘,我是愿意相信您对我和对白氏,是有不同的。只是我如今怀着身子,的确容易有危险,您或许是随意的一句,没有坏心,可到时候别人会怎么想,那我就不清楚了,毕竟有白氏的前车之鉴。为了不起误会,您看……” 剩下的话,宋茹没有说出口,不然倒显得她在排挤婆母了,不过赵老太太也不傻,听出了宋茹的意思,保证道: “反正你娘也在府城,还有你大嫂和娘家大嫂,有她们照顾,我放心。你好好养胎,这段日子我就在佛堂为你祈福,什么都不管了,就等着抱孙子了。” 这样的结果,宋茹已经满意了,难不成还能让赵雁林把她娘关起来吗? 让这老太太心中有忌惮就成,好歹让她顺利生下孩子,日后的事儿日后再谈。 不过,宋茹心下思忖,她还是得想办法把白氏的妹妹送到安全点的地方,至于产婆,对方毕竟在府城干久了,还真不好轻易挪动,不然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宋老太太离开后,碧桃进了屋轻轻关上门,忧心忡忡地看了宋茹一会儿,才低声问道: “小姐,您说的是真的吗?姑爷真的知道了?” 碧桃是宋茹陪嫁,和她又有在冯家同生共死的经历,宋茹自然是信任她的。 对白氏死因的怀疑,她虽然没明着说,但也没瞒着,碧桃又不傻,多少猜到了一些。 而且她刚才在屋外守着。零零星星也听到了一些,这才有此一问。 ------题外话------ 还有一章 1秒记住114中文: 第202章 下人间的事儿 宋茹对着自己的侍女,当然不会说假话了,毕竟对方的卖身契还在自己手里攥着呢,比赵雁林都可信。 她想着赵老太太走的时候那张惨白的脸,轻笑一声,回答道: “我哪知道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最多是你那姑爷对白氏多一分愧疚,对她的两个孩子更好一些;如果是假的,最多是他们母子感情不受影响。但对我来说,真真假假的,都没太大影响,反正她也不敢找她儿子对峙,那就只能信我的话了。” 碧桃有些无奈,虽说小姐如今是拿捏住赵家老太太了,可和婆母闹成这样,到底有些不美。 宋茹倒没有碧桃的担忧,其实在她看来,只要把赵老太太唬住,赵家就没旁的问题了。 等她孩子一生,无论男女,后半辈子都有依靠了。 而且这孩子也不必和哥哥姐姐抢什么资源,宋茹也懒得抢。赵家一无爵位继承,二没什么祖产,如今的家产,基本都是赵雁泽和林氏折腾出来的,他们二房本来也分不到多少,又何必去抢这三瓜两枣的呢。 唯一比较有用的,其实还是赵雁林读书多年的人脉和积累,这才是他们这种读书人家的立身之本。 宋茹叹气,目前来看,赵雁林还算是负责任的男人,对她腹中的孩子,也颇为期待,这个父亲,多少是有些用处的吧。 碧桃劝道: “小姐,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姑爷其实也挺不容易的。您孩子也有了,就别想这些了,好好和姑爷过日子吧。” 宋茹用手轻轻抚摸肚子,点了点头,哪怕不是为了自己,就是为了孩子,她也不能将赵老太太的行径弄成他们夫妻之间的一道阻碍。那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了。 哪怕她并不觉得赵雁林无辜,他但凡对白氏多一些关心,不那么纵容这个所谓的命苦的寡母,那白氏可能就不会死了。 等人死了之后的所有愧疚与自责又有什么用呢? 宋茹轻易地把她婆婆解决得差不多了,但宋家人却完全不知情。 哪怕是常去看望宋茹的宋老太太和宋筠,都没发现什么。 主要是赵老太太原本也很少在她们过来的时候去宋茹的院子里,而宋茹在见亲娘和侄女的时候,也不带她们去赵老太太那里拜访,一来二去的,竟然没什么人发现这事儿。 林氏倒是听说婆母和弟媳关着门说了好一会儿子的话,是什么内容她也不清楚,而且也不在意。 总不至于是她们联合起来对付她吧,既然和她无关,那这俩人之间有什么矛盾,她也懒得管。 宋家这边在按部就班地调教下人、收拾新居,忙得团团转。 饶是如此,他们也没忘了在万物萌发的时候,吃次春盘。 一般来说,春盘是在立春的时候吃的,可晋州府这边天气冷,立春之际还是冬天呢,也没多少新鲜的蔬菜。 所以这边的人,立春的时候一般是咬口生萝卜意思意思,然后在三四月份的时候正经吃一次春盘。 放了前世,宋筠其实不讲究这些,毕竟冬天的菜没比夏天贵多少,还是能吃得到的,那到了春天,也不会多馋蔬菜。 最多是等香椿便宜的时候买上一把拿来炒鸡蛋,或者被朋友送些家里长辈摘的野菜,加上香油酱油醋拌上一盘,就算是她对春天的尊重了。 可到了古代,每次吃春盘的时候,宋筠都特别地上心:再不吃绿叶蔬菜,她觉得她都要自己去进行光合作用了。 春日春盘细生菜,听这句诗就知道,吃的是生的菜。 不知道别人家怎么吃,宋家一般都是胡萝卜丝、韭菜、胡瓜丝,白菜丝,再加点焯水过的豆芽,满满地摆上一盘。 旁边还得摆上几碟豆酱、盐、糖、醋,今年还多了宋筠特意留的一小碟腌辣椒皮,然后就可以拿来包春饼啦。 春饼是新买来的厨娘做的,手艺真的不错,春饼做得薄得几乎透明,但又很有韧劲,分开的时候并不会撕烂。 这厨娘是从外地被卖过来的,据说是主家犯了事儿,她还是家生奴婢,没人能赎买她,就和其他下人一样,被统一发卖了。 一起卖的,还有她丈夫、公婆和两个儿子,娘家人也被卖了,卖到哪里就不知道了。 其实沈氏不是很想买一家子,尤其是这厨娘的公婆,都四十多了,也做不了什么活,买来那不是浪费钱嘛。 不过这厨娘手艺的确是不错,而且沈氏也觉得做饭的下人比较要紧,万一她的亲人被别人买了去,到时间她的心向着旁人家怎么办。 而人牙子处,又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沈氏左右为难之际,还是这家人看出了沈氏的犹豫,为了不被分开,老两口只能想方设法地毛遂自荐,倒是让沈氏发现了这俩人的其他用处。 比如厨娘的公公,也会赶车,还识点字,就是不太多,是偷偷学的,但在没有拼音字典的情况下,偷偷学能学会字,可见这人还是比较聪明的。 厨娘的婆婆,手比较巧,饭菜也会做一些,虽然没儿媳妇做得好,倒也比李婆子好,而且很会梳头,这倒也是挺有用的技能了。 最重要的是,厨娘的丈夫和儿子,个头都不矮,看着挺有力气,眼神也清明。 沈氏细细问了这家人在前一任主人家的种种表现,虽然肯定有美化之处,但总体来说还算不错,干脆一起买下来了。 别人到底好不好用,宋筠还看不太出来,但厨娘,她真的很满意,不仅仅是手艺好,而且很利索,又爱干净,话还少,宋筠隔三差五找她,让她帮自己试验乱七八糟的做法,对方也没拒绝,都很踏实地做了。 宋筠很满意,家里其他人也满意,就是李婆子有些不满意,什么年头,做厨子的总不会吃得差。 李婆子就是这样,多的不敢贪污,毕竟沈氏自从把掌家权拿到手,可不给她倚老卖老的面子,可尝尝菜的权力还是有的。 如今可好,她在厨房成了打下手的,闲暇时候还得去伺候宋老太太。 宋老太太对下人不严格,可也不给赏钱,这就让一心攒养老金的李婆子不太满意了。 而且,让她不满的,其实还有一件事。 1秒记住114中文: 第203章 舔油瓶?! 也不是别的,就是李伯的差事。 因为宋家下人真的不多,尤其是男性下人,所以之前的李伯,不仅赶车、做体力活、看门,偶尔还得兼职管家。 活是多了些,但收入不错,而且除了墨竹,就他最受宋念重用,即使宋家的下人就这么小猫三两只,隐隐约约也能分个三六九等,李伯就是最高的那一等。 结果呢,沈氏新买来的这家人,哦对了,这家人姓胡,李伯会做的事儿,胡老头除了体力差一些,旁的都会做。 而且人家识字啊,即使宋念更信任李伯,可管家这活计,还是用识字的人比较合适。 即使宋念没有明确表态,还是不自觉得更愿意拿一些重要的、需要充门面的事交给胡伯去做。 李伯到底是沉稳些,心中有不快,但也知道是自己不如人,而且哪有下人对主人家有意见的,他的职业道德让他没办法表露出心中的郁闷。 可李婆子相对就心思浅显一些,不能对宋念的安排不满,却总想找胡家人不痛快。兼职就跟撒尿占了地盘的小动物一样,总要趁人不注意地排挤“入侵者”。 对于这两家的争锋相对,宋念和沈氏是看在眼里,却没插手。怎么说呢,有时候就是保持竞争上岗的优势,才能让他们发挥主观能动性啊。 像李婆子吧,之前就她一个厨娘,就她一个能和宋老太太聊到一起去,自然就傲了起来。 可如今呢,胡厨娘比她会做饭,胡婆子比她嘴更甜,人家还会梳好几种发型,时不时地被宋老太太叫过去梳头,边梳边扯闲话,慢慢地就熟悉了起来。 一个正儿八经在主人家伺候了一辈子的下人,和李婆子这种家里日子不好过后才卖身的下人,哪个更会讨人欢心呢?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胡家人更占优势。 这不,李婆子在业务水平上干不过人家,使小动作又没起太大作用,某个夜晚,她深刻地剖析了自己的优势劣势,也就是她不知道SWOT模型,不然分分钟得做一个。 然后李婆子决定,她要发挥自身的优势,让胡家看看,谁才是宋家下人中最受看重的人。 于是,某一天,宋筠突然觉得李婆子地笑容,有那么一点点僵硬,说话,也有那么一点点不自然,甜得像是要滴出蜜来。 宋筠打了个哆嗦,心说,她不会是想和自己借钱吧? “李婆婆,您这是怎么了?” 李婆子继续维持笑容,柔声说道: “哈,哈,我就是想了一下,我之前做得还不够好,以后要以更好的态度来伺候你们。” 宋筠念头一转,就猜到了她这是在和胡家人怄气呢。不过自己也是乐见其成的,最起码这段日子以来,她的生活质量得到了提高。 可像李婆子这样的行为,再来几天,宋筠觉得自己会做噩梦,简直就跟咧着血盆大口的提线木偶一样,让她想起前世看的一个恐怖片。 所以她还是真诚地对李婆子说: “李婆婆,你其实不用这样,你和李伯在我们家都干了这么多年了,都可以算是半个家人了,不用这么生分。你如果想变得更有用处,可以从别的方面入手,像这种笑容啊,声音啊,就不用了,怪让人别扭的。” 李婆子大概是憋久了,毕竟人到老年,发现铁饭碗有被打碎的风险,她还没有养老保险,怎么能不让人举止失措呢。 这不,以往她觉得宋筠是小孩,倒不是不尊重吧,但是总以一种“哄一下就能解决”的态度对待宋筠, 可这时候李婆子心里憋得狠了,都能和宋筠说真心话了,她脸一垮,往门槛一坐,就对着宋筠说起来了: “筠姐儿,我也知道,我做饭不够好吃,其实不是我不想好好做,就是的确手笨,还总舍不得放调料。” 宋筠点头,李婆子做体力活的时候,只要态度端正了,还是做得挺好的,像他们之前在黎阳县卖腌菜卤味,那么大的量,一大半的活计都压在李婆子身上,可她都能做完。 就这一点来看,胡家婆媳俩人加起来都比不过她的体力。 要说,李婆子就是去错工作单位的厨子,她要是在学校食堂,凭借不胡乱搭配菜谱、不舍得浪费调料、体力足的特点,肯定能轻易讨得领导的欢心。 像宋家这种小灶模式的厨房,的确不适合李婆子发挥。 不过,宋筠想了下,如果她老爹日后发达了,他们家能用得上几十个下人,让李婆子去给下人做饭就很合适,或者是等他们家日后搞起零食小作坊,让李婆子给工人们做饭。 宋筠给她规划职业方向的时候,李婆子还在继续碎碎念: “筠姐儿你生在富贵窝里,所以不知道,像婆婆我小的时候呀,哪里吃得起油,都是水煮稀饭加点菜叶子,还不敢煮得太烂乎,舍不得废柴火。 油那玩意儿,都是家里来了客人,或者逢年过节的时候,稍微倒上几滴,就这样,我们做完菜都不舍得洗锅,还能留着煮稀饭。 油瓶上挂的油,我们争着想舔,不过这都是我哥我弟的特权,我出嫁前一次都没舔过,出嫁后在婆家更是没舔过。” 宋筠听着,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不过听到舔油瓶这话,她僵住了,不可置信地扭头问道: “婆婆,你不会在我家做饭的时候舔油瓶了吧?” ------题外话------ 上个月的加更,已经加了两章,今天再加一章,我争取尽快加完。然后这个月的打赏,有6498点,嗯,估计,大概,可能,也会有个加更。我慢慢还账吧。 第204章 食品安全问题 李婆子尴尬地笑了一下,连连摆手: “不是不是,怎么会呢,我也是知道的,要讲究卫生。” 宋筠瘫着脸,心说,或许舔油瓶他们的确不至于,可用筷子尝菜还是会做的,其实尝一下倒也没什么,就怕是进过嘴的筷子继续伸进盘子里夹。 不行不行,不能细想,越想越觉得不舒服。 看来之后得多突击检查一下了,食物卫生一定得保证啊,她可不想吃到用脚踩过的酸菜,用烟头腌过的…… 不对不对,这时候没有烟头。 想到自家的食品安全,宋筠就很有责任感地想到了自家铺子的食品安全。 虽然这时候很多人也不太在意这个,宋筠觉得做买卖还是得稍微有点良心,既然知道这样不好,那就尽量避免。 宋筠把这事儿记下来,继续听李婆子碎碎念。 “唉,我前几十年,吃不起油,用不起细盐,醋都是村里人家自己酿的,半酸不酸,还发苦。所以来了你们家,见了那么多油,那么贵的细盐,还有什么花椒胡椒辣椒孜然的,每一次用,我都觉得心在滴血。所以我才这么不舍得放调料,我就是想着,这些钱省下来,你们又能买亩地了。” 对她的这种心态,宋筠倒是能理解,都不说别人了,就是说她自己,在现代连化妆品都得凑够了等双十一,让她在古代花大价钱买首饰,她也会想,有这钱,说不定够他们家在府城多买一平方米的铺子了。 所以她安慰道: “婆婆,我能理解,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胡厨娘做饭好吃,那就让她做饭,我祖母喜欢你,你就去陪我祖母,如今这样,你也不像之前那么累了。” 李婆子一言难尽地看了眼宋筠,这丫头,还是日子过得好啊,她是怕累吗? 她这种庄户人家出身的女人,从小干到老,一旦没用处了,就是该死的时候了。所以比起累,她更怕没活干、没钱挣、没饭吃。 宋筠作为多年的社畜,当然知道李婆子是想升职加薪挣大钱,可她的业务水平吧,的确不如胡家婆媳俩。 李婆子又絮絮叨叨地念了几句,无非是她觉得胡家人在前任主家干了那么些年,对宋家肯定没他们两口子忠心,又说胡婆子心眼多,就会说好听话。 她的话,是有一定道理的,不过如今的情况,胡家人到底有多忠心,其实没那么重要。 宋家最大的秘密,一个是宋筠的空间,一个是在驿站看到的那个册子,不巧,这俩秘密都在她的空间里躺着呢,根本不会被人发现。 至于什么吃食方子啊,手工皂方子啊,辣椒土豆啊,有卖身契在,也很难出问题。 李婆子也不指望宋筠给她出头,不过是心中憋闷想找个人说说罢了,聊了一会儿,她就准备起身去干活了,宋筠反倒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了她: “婆婆,你做饭的时候舍不得放调料,可我记得你之前给铺子做腌菜和卤肉的时候,调味做得还不错啊。” 李婆子被问得一愣,然后才回答: “可那是你们给的菜谱啊,而且卖钱的东西,我怕放少了影响挣钱。” 宋筠懂了,挥挥手让她去做自己的事儿,觉得李婆子这种工作风格,其实很适合去铺子里做流水线工。 可让她回黎阳县,宋老太太肯定会舍不得,别看她现在被胡婆子哄得五迷三道的,其实最亲近的还是李婆子。 别的不说,李婆子有个好处,那就是嘴长且嘴碎,特别爱打听外头的事儿,能和宋老太太叽叽喳喳地聊得来。 胡婆子就不同了,可能她在大户人家见多了后宅阴私,所以虽然愿意奉承宋老太太,但面对老太太闲来无事说的八卦,她就很有股子“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劲头。 考虑到自家祖母的娱乐活动,宋筠觉得李婆子还是得留在府城,但她又觉得有点可惜,难得李婆子这么积极地想增加工作量,不用实在是有些浪费,就是不知道自己撺掇李婆子出门摆摊会不会挨骂? 她提供方子和原材料,李婆子提供劳动力,趁着刚过完年,小朋友们手里的压岁钱还没花完,可以挣一波零花钱。 白芷看宋筠一直托着脑袋发呆,还以为她被李婆子的几句话说得心软了,连忙劝阻: “筠姐儿,你可别听她说两句就心软,她在厨房和在老太太那里的工钱没差多少,而且他们在你家吃喝不愁、又没老人儿女的,也用不着花钱。之所以不满意,无非就是觉得厨房油水足,可她又不好好学手艺,被替了也正常。夫人既然把她调开了,你就别给她求情了。” 宋筠从思绪中抽离,对上白芷担忧的眼神,突然发现,其实比起李婆子,白芷是更需要挣钱的,毕竟她家里还有父母和兄弟姐妹呢。 如果他们是吸血虫那样风格的家人,宋筠说不定还得给白芷洗洗脑,让她做个快乐的“不孝女”。 但白芷的父母其实还不错,家里稍微缓过来一些,就时不时给在宋家干活的儿女送些吃的穿的。 据白芷所说,因为他们家地很少,所以她大哥和她爹一直在县上做苦力,她娘带着其他孩子种粮食,还得养麻,毕竟朝廷的收税,有一部分是麻布。 最起码来说,这家人还挺自力更生的,不是在靠卖身为奴的两个孩子养家。 白芷和菘蓝兄妹俩,在宋家过得不错,就想着家里的亲人过得不容易,也总想着把积蓄捎回家,自然,他们手里就比较拮据了。 宋筠想发动白芷和李婆子帮着她做点小买卖,可又怕父母不同意,毕竟把贴身的丫鬟扔出去摆摊,好像有那么一点不体面。 宋筠决定还是先和宋念通个气,看他是什么想法,如果他同意了,就再撺掇他帮忙说服自家亲娘。 其实她也不是缺钱,就是觉得挣钱比较快乐,尤其是她如今学画,用到的颜料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贵,如果手里有进项,她也能用得理直气壮一些。 第205章 搬新家 不过,还不等宋筠二次压榨家里的下人帮她去挣钱,就先迎来了搬新家。 这是宋筠来到古代,搬的第二次家。第一次从县城搬到府城租的宅子,第二次是从租的宅子搬到用土豆换来的、完完全全属于自己家的宅子,可以说是步步高升了。 前世她也常搬家,宿舍、和同学合租、和同事合租、和陌生人合租,一直到自己的房子。 她有过半夜领着行李被赶出去,也有过临近过年万家灯火的时候被迫去订便宜的宾馆标间当做过渡。 宋筠一直觉得自己很讨厌搬家,讨厌那种颠沛流离的感觉,可来到古代,她突然发现,原来搬家也是可以愉快的、充满希望的。 这套宅子,据王璞所说,是晋王出的,毕竟这事儿如果办成了,得到好处最大的就是晋王和唐家。 唐知府是来晋州任职的,也犯不上置办房产,所以手中没有合适的宅子。 倒是晋王虽然在封地颇为低调,没做什么鱼肉百姓的恶事,但到底是做王爷的,手里产业不少,挑挑拣拣地选了一份适合宋家人住的宅子。 不管是什么来路,总之,用土豆的功劳去换来的宅子,宋家人也觉得住进去很踏实。 在宋念带着宋勤、王鑫,以及买来的男仆们连收拾带规整地折腾了段时间,就到了宋家搬家的日子。 宋筠终于恢复了一个人住一个小院儿的自在生活,只不过为了安全,她选择住在了祖母院子的隔壁。 其实宋念和沈氏本来想让宋筠住在小花园一侧的院子,觉得那里更清幽,景色也好,还适合宋筠养的小猫去玩耍。 可宋筠怕虫,挨着花园,又没杀虫剂,她怕夏天的时候房子里钻进腿多身子长的乱七八糟小动物,哪怕知道这是父母对她的关爱,还是十动然拒了。 倒是宋策和宋箴兄弟俩,不怕虫子,又想住在个安静的地方方便读书,选择了靠近花园的院子。 其实依照沈氏的意思,俩儿子都十几岁了,早就应该分开住了。 只不过在县里的时候,他们住习惯了,搬腾的话比较麻烦,到了府城,租的宅子又地方小,没法子让俩儿子一人住一个院子。 如今好不容易地方宽敞了,干脆从现在起就让他们分开了,等再过个几年,俩儿子就能在自己的院子里迎娶新妇、养儿育女了。 反正三个孩子,一人住一个院子,也住得下。最多是冬天烧炭的时候耗费得多一些,但既然住进了这种宅子,要是还计较烧炭的多寡,那就有些分不清轻重了。 这是沈氏的美好期待,宋念自然也是默许的。可宋策和宋箴完全不愿意按照父母的意愿分开住。 他俩从小就混在一起,习惯了一起做绝大多数事情,还没考虑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日子,只觉得和兄弟住一块儿就挺快乐。 沈氏也不强求,只能安慰自己,孩子还小呢,正是读书的好时候,想不到日后成家立业的事儿也正常,不分开就不分开吧。 不过,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宋策和宋箴虽然住了一个院子,但没住在一个屋 第206章 宋茹生产 宋茹发动的时候,宋筠正在赵家上课。 春困秋乏夏打盹,好巧不巧地,宋筠正处于春困的时候,再加上前一晚睡不着,所以她一边听课一边不住地打哈欠,就被卢夫子叫起来训了。 然后,宋茹那边的下人就跑过来叫她,说是宋茹快生了。 其实这种事,叫宋筠这么个小孩子过去也没什么用处,可宋茹大概是初次生产慌了神,又或者是并不信任赵家人,总之,不仅让人去娘家报信,还让人告诉了宋筠。 宋筠活了两辈子也没在现实中见过生孩子,尤其是这么亲近的人,一下子就慌了神,这时候又没医院,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急急忙忙地往过跑。 她没注意的是,听了话音的赵桐并没有跟上来,而是脸色苍白地呆立着。 宋筠到了宋茹院子的时候,林氏已经过来指挥了,赵老太太却不见踪影。 宋筠一开始没注意,还想着进去看姑姑呢,到了房门前就被拦了下来,她听着宋茹在里面难熬的呻吟声,看到被人端出来的一盆血水,觉得手都是冰凉的。 都不用人拦,她先怯了,脚就像被钉在地上一样,一步都动不了,只能在门口大声问了句: “碧桃,你在里面吗?我姑姑还好吗?”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宋筠稍微放了心,想想也是,宋筠今年只有二十几岁,正处于最佳孕龄,产期就在这几日,不属于早产,只要顺利生产,问题就不大。 宋筠在门口呆愣着安慰了自己一通,就被林氏拉到了远一些的地方,只听对方安慰道: “不用担心,稳婆是早就准备好的,而且前几日还让大夫来诊过脉,脉相很好。我已经让人去你家通知了,一会儿你祖母他们应该就过来了,不然你先去桐姐儿的院子休息一会儿?” 宋筠扯了扯嘴角,对林氏笑了一下,对方安排得挺妥帖了,她也稍微松了口气,不过…… 宋筠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 “伯母,赵家祖母不在吗?我姑父呢?” “娘在佛堂念经呢,二弟在外面,我已经差人通知了。” 宋筠听得有点气闷,这是什么婆婆啊,儿媳妇生孩子,面都不露一个,还念经,难道念经就能保佑到姑姑了吗? 她又有点后悔,其实今天祖母也说想过来,毕竟姑姑的产期就是这几日了,但宋筠今天起得有点晚,祖母又迟迟没收拾好,她怕迟到,就没等对方,而是蹭了两个哥哥的车。 结果就是这么不巧,就今天宋老太太没来陪女儿,宋茹今天就发动了。 不管怎样,宋筠还是觉得自家来人比较可靠一些,万一碰到个保大保小之类的情况,她人微言轻的,还真不见得能让接生的人听她的。 宋筠没什么心情和林氏说话,更不想离开这里,只能绞尽脑汁地去想生孩子需要什么:麻醉剂?一次**械?消毒? 院子里的人来来往往,有端热水的,有倒血水的,还有去拿干净棉布的,宋茹隐忍的呻吟时不时传来,宋筠为了转移注意力,只能巴着林氏开始问: “伯母,有给我姑姑用止痛的药吗?是不是需要准备点糖水补充体力?还是人参?啊,对了,一定要做好消毒,用的那些东西是新的吗?有没有用开水烫过?” 林氏上一次生产已经是十几年前了,不过白氏的难产她还历历在目,也怕宋茹有个什么不好。 尤其是婆母不来,小叔子不在,宋家目前只有个七岁的孩子在,万一出个什么事儿,那可真是有理说不清了。 因此,宋筠提到的这些,林氏有的准备了,有的没准备,最后还是让下人去准备了一下。 宋筠看林氏挺上心,又多说了一句: “尤其是要用到的布和剪刀,一定要干净,能用开水烫就烫一遍,不能也得好好用干净水洗几次。” 古人也不傻,虽然不懂细菌病毒感染,但也知道有伤口的情况下,一定要保持触碰到的东西的洁净,不然会化脓高热。 所以,对宋筠这样的嘱咐,林氏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还在紧急之下,想到了宋筠的外祖一家,心说,可能是家学渊源吧,这丫头年纪小小,竟然还知道这些。 宋筠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在她看来,大概有半个小时的样子,赵雁林就急冲冲赶回来了。 他也没能进去房间,只能问林氏情况,又提出要让宋筠去别的地方休息,怕她吓到。 宋筠还是拒绝了,其实她是有点待不住了,这种耳听眼见都是手术现场的经历,让她腿都有点软。 她只能心下祈祷:快让家里人过来吧,他们来了,自己就能躲一躲了,不然只能继续待在这里给姑姑撑腰。 好在,几乎是和赵雁林前后脚的功夫,宋家人就过来了,宋老太太,宋念夫妻俩,甚至还有沈家的外祖母和舅母刘氏。 这下子可就踏实多了,宋筠看着祖母、外祖母、舅母和娘亲洗过手后就进了产房,心知自己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自家这么多人在,就不会出现保大保小的问题了吧。 好在,宋茹的生产还算顺利,在他们在院子里等得心焦的时候,就听到里面的稳婆欣喜地说了一句: “哎呀,是个小郎君呢,好俊俏啊。” 终于生了! 宋筠的心放回肚子里,还有空默默吐槽,骗鬼啊,谁不知道刚出生的孩子都是红皮猴子,怎么可能俊俏? 大概是为了得赏钱,里面的稳婆兴冲冲地就把孩子抱到门口,让围过来的两家人看了看,赵雁林碰都不敢碰一下,僵硬着连声说: “快把他抱进去,天还冷着呢,别着了风。” 林氏倒是知道稳婆的意思,很上道地说道: “辛苦婆婆了,赏银已经备好了,只要我弟媳和侄子没问题,你到时候就能拿着回家了。” 稳婆喜笑颜开地“哎!”了一声,又拍了拍怀中孩子的小屁股,让他发出了哭声,以证明这孩子身体没问题,才抱着襁褓回了屋。 第207章 做生意 孩子没问题,赵雁林和林氏都很开心,虽然他们也担心宋茹,可怎么说呢,到底还是更在意孩子。 倒是宋念和宋筠,只看了一眼孩子,就继续绷着脸等待着。 赵家老太太得了信儿,喜气洋洋地过来了,人还没进院,声音就先传开了: “我听说茹娘生了?是个男孩?哎呦,肚子太争气了,孩子呢,让我抱抱。” 宋筠仗着个子矮,没人注意她的神色,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什么东西嘛,儿媳妇还生死不明的,一句话都不问,上来就问所孙子孙子的。 宋念也不满意,哪怕一向觉得不该和长辈计较,都忍不住阴阳怪气了一句: “伯母不是在念经嘛,我妹妹这里没什么,不过是生个孩子,可别耽误了您拜佛。至于抱孙子,孙子都生下来了,还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赵雁林面上有些不好看,不管怎样,他娘在儿媳妇生产的时候不过来,孩子一生就过来,的确是做得不对,可他又不能说什么,只能沉默地听大舅兄表明不满。 赵家老太太自己还觉得冤枉呢,明明是这儿媳妇不许她出现,结果倒像是她不愿意过来一样,也就是生了个孙子腰杆子硬,不然…… 赵老太太没法对宋念说什么,就开始找林氏的麻烦: “大儿媳妇呀,你看你二弟都两个儿子了,大郎这做哥哥的,到现在还没儿子不太合适吧,你也上点心,都这把岁数了,膝下一个儿子都没有,合适吗?” 赵老太太原来不怎么明说,毕竟她也知道,自家是仰仗林家的。 可自从那事儿曝光之后,她也破罐子破摔了,都让林氏把她亲孙子给记到别人膝下了,自家已经够纵容她了,总不能连妾室都不让生吧? 林氏觉得厌烦,倒不是对着宋茹生的这个孩子,而是越来越觉得曾经以为的和睦家庭是个笑话,可她又不能和婆母吵起来,只能冷声说: “娘您既然忙着念经,就先回去吧,至于孙子,您放心,我没有阻止她们怀孕的意思,如果您觉得不够,我就再给夫君纳几个。” 宋筠竖着耳朵听她们吵,还不忘抬头看一眼林氏的神色,心说这老太太也是真刻薄,二儿媳妇生孩子的好日子,她都能拿来教训大儿媳妇,真是生怕两个儿媳妇感情好。 赵老太太走了没一会儿,屋里的人就都出来了,有的下人衣服上还沾着血,沈家的舅母刘氏,一丝不苟的发髻都有些乱了,不过大家都表情轻松,很明显是宋茹生产顺利。 赵桐姗姗来迟,在院子门口遥遥站着,既不进去,也不离开,神色复杂。 继母的生产,总让她想到她娘,赵桐既怕对方也难产,又有些微妙的嫉妒,为什么对方就这么顺顺利利地生下来孩子,而她娘却早早去世了呢? 宋老太太一边往外走,一边不住地嘱咐女儿的丫鬟,让她精心照顾着,还说如果家里的补品不够,就去她那里去取,千万不能影响坐月子。 这话是说给赵雁林和林氏听的,宋老太太生怕赵家人苛待了自己的女儿,如果不是住下来不好看,她真的准备住下来了。 王璞也听说了表妹顺利产下一子的好事儿,因为他比较忙碌,而且不方便去探望,就让妻子去看了看情况,又送了些补品。 这媒是他做的,如果表妹日子过得不好,他也觉得愧疚,之前赵雁泽那么一通事儿,就让王璞担心表妹夫也有问题。 如今看来,表妹顺利有了儿子,只要好好养大,依靠就有了,王璞也算是放了下心。 李氏去探望完小姑子,想着都开春了,之前搁置的合伙做生意计划也该提上日程了。 而且她这段日子手里也挺缺钱的,毕竟女儿要嫁人,儿子也到了说亲的时候,手里握着这么好的方子,不拿来开铺子可惜了。 于是,还在家里考虑怎么撺掇白芷兄妹、李家老两口替她去卖货的宋筠,就被告知要去王家商量做生意的事儿了。 要说现代人在古人面前真的没什么好骄傲的,就拿着手工皂来说吧,宋筠的确是提供了配方和思路,但接下来的发展根本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等他们这次到了王家后,李氏让人端出了整整两大盘的手工皂,十几种配方,美白的,祛斑的,清洁能力强的,润肤的,祛痘的,去皱的,功效繁多得堪比现代护肤品。 宋筠自己盘算了一圈,都想不到还能开发什么新功效了。 先不说用处到底有没有、有多少。就说这些开发出来的产品,真的特别齐全,而且难得的是,造型也是真的好看。 李氏特意找木匠定制了十几种花样,为了尽快推出产品,她定制的都是春天的花的造型,什么桃花、梨花、丁香的,甚至颜色都搭配好了。 这可比她们去年自己做的要精致得多,哪怕是自己就能做出来的宋筠,也觉得这样的东西放在铺子里,她也忍不住想买。 这么一套手工皂,把宋家人看得一愣一愣的,怪不得自从娶了李氏,王璞这一房的日子就过得滋润了呢,不仅是王璞做官的收入多,还是李氏自己有能力,她真的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这个时候宋家怎么好意思单拿一个方子和人家对半分利润呢?也太脸皮厚了。 毕竟铺子是人家的,后台是人家的,自家出了五六个工人和一个方子,就要拿一半的钱走,哪怕是特别想挣钱的宋筠,都默默地忍着心痛,赞同父母所说的多出资金或者少分利润。 宋家有意让渡好处,王家却觉得无论是土豆,还是手工皂,哪怕的确有自家的身份作为后台,但归根到底是宋家先拿出来的。 尤其是土豆能带来的隐形好处,这可比手工皂的收入重要多了,不然李氏这么精明的性子,也不会真的让送家里就靠一个方子得了这么多利润。 两家人你来我往地商量了好几次,一个不愿意占便宜,一个有意帮扶亲戚,最终得出了一个双方都还算满意的方案。 第208章 账房 如果是几个月前的宋家,拿出一笔钱作为入股资金还有些困难,毕竟宋家多数的产业都是固定资产,但这几个月宋家手里的资金还算充裕,留足了在府城郊区买地的银钱,也足以和王家合伙做生意了。 一切都商量好了,还很郑重地写了契书,两家五五分成,连后续开分店需要追加投资的比例都写得明明白白,李氏还不忘提醒宋念,让他找个妥帖的账房。 其实王家的铺子,肯定有整套的班底的,可合伙做生意嘛,总是一开始就算得明明白白的更合适,省得日后因为猜忌而伤了感情。 这时候就体现出宋家根基浅的坏处了,他们一下子都没什么合适的人选。 要论信任程度,肯定是最信田家人和沈家人,可这两家都没什么会做账会看账的专业性人才。 要知道,这年代可没什么专门的会计审计专业,账房这个职业,和多数手艺一样,不是父传子子传孙,子子孙孙无穷匮,就是正儿八经地收徒,一个老账房撑死了收几个徒弟,绝不会闲着没事干开班教学。 当然了,也有一些举业无望的读书人靠做账房维持生计,可以这年代重文轻理的社会观念,也没多少读书人对数字上心。 宋念颇为无奈地盘算了一圈,倒是想起来宋家族内还真有一个做过几十年酒楼账房的堂叔。 这真是…… 宋念一直不愿意用族人,就是怕受那些族老之类的掣肘,而且他一向觉得,家族在你落难的时候只会落井下石,风光的时候又巴巴贴上来。 他对家族的支持没有期待,既然这样,还不如从一开始就维持井水不犯河水的距离。 可大概是帮了宋勤这事儿让宋念的思想得到了转变,又或者是他最终意识到,对一个正在上升的家庭来说,很多时候的确是独木难支: 他如果想不受干扰地读书,他的儿子如果想不受干扰的考学,那必须得培养帮手,不然家中的产业根本没人打理。 之前还不明显,可如今黎阳县有铺子和田地需要看管,府城也即将有产业,不能可着田家一家人薅羊毛吧。 宋念又仔细回想了一遍那个当账房的堂叔以及他的家人,要说起来,这个堂叔当年的确也没落井下石,不过也没为宋念家撑过腰就是了。 这一点倒还好,左右他并不指望对方对他们家多么忠心耿耿,只要能做好账房、和王家派来的掌柜形成制约就成。 宋念问了母亲的意思,宋老太太和这家的老太太倒是走得比较近,甚至比宋念还了解这家人,连人家的几个儿子因为父母偏心有不和都清楚。 有不和啊……宋念敏锐地觉得这是个好的切入点,不受父母重视的儿子,更渴望得到挣钱的机会,只要这个二堂哥得到他爹一半的真传,宋念就更乐意聘请堂哥而不是堂叔。 同辈总是比长辈更好掌控,也更听话一些。 宋念还把和这家人血缘关系更近的宋勤叫过来问了问。 宋勤的确是更了解一些,哪怕不知道宋念问这些是想做什么,可对他来说,宋念是改变他命运的人,自然是知无不言了。 “我二堂叔啊,” 宋勤想了想,老实地说: “其实我这几个堂叔都和三祖父学了算账,只不过三祖父更喜欢大堂叔和三堂叔,把酒楼的活计让给了大堂叔,又帮三堂叔找了布庄的活。 您也知道,咱们县大的商户本来也没多少,很多人家的铺子都更愿意用自家人去做账,所以二堂叔一直是接些散活。不过我祖父说二堂叔是兄弟当中做账最好的哪个,还说,” 宋勤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说了倒像是在背后谈长辈坏话了。 宋念知道他的不安,安慰道: “事关自家的生意,我肯定是要打听清楚的,就是你不说,我也得写信回去问。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宋勤听了这话,想想也是,如果念堂叔真写信回去问,自家祖父为了自己,也得说得明明白白,所以他也不瞒着了,全都倒了出来: “我祖父说,其他两个堂叔到月底,盘账盘不过来,都会带回去让二堂叔帮他们做。” 宋念一听,觉得不错,最起码业务水平有保证,被家里这么压着都没翻脸,虽然有些软弱,倒也能说是重情义,或者是胆小不敢做出格的事儿。 这样的人,就是让他做了账房,宋念自觉只要自己不被剥夺了功名,对方就不会背叛。 宋念调查得差不多了,又和母亲妻子商量了一番,最终决定写信回去,问问这个堂哥有没有来府城帮他的意愿。 他的信倒是写得痛快,寄得也迅速,却给对方家里带来了不小的风波。 谁知道知道宋念这一房眼瞅着要发达了,能跟着蹭点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可宋念一向是看着文文弱弱,其实半点亏不吃?族里的长辈前前后后暗示了好几次,就是没让宋念同意提拔族里的兄弟,最多是救济了几家日子不好过的族人,真是滑不留手。 如今他不仅把宋勤带到了身边,又要让宋安去做账房,难免让有些人的心思活了起来。 就是宋安的兄弟,甚至父母,都想过,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让宋安这么一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人得了呢? 宋念才不关心他的一封信会引来多大的纷争,对他来说,他给这个机会,就只是给宋安的。 如果别人觉得可以随意拿捏他,换别人来替代,他也不介意让他们知道,这次机会一旦错失了,他就宁愿继续去培养外家的兄弟甚至子侄,也不愿意让族中的老辈对他指手画脚,阳奉阴违。 其实宋安的父母的确想过要换他兄弟来府城,倒是宋勤的祖父,脑子比较清醒,看出宋念的性子,又怕他这个堂弟脑子不清楚,又因为偏心眼而坑了儿子,特意过去劝了一通。 总之,宋念的信寄出去十天之后,宋安就背着包袱带着妻子孩子到了府城。 ------题外话------ 这个分卷写错了,我等明天让编辑改一下,不影响正文 第209章 宋安这一家人 之所以连老婆孩子都带上了,倒不是他要来吃大户占便宜,而是宋念觉得,如果这个堂哥干得好的话,那可能就要一直给自己干活了,与其让他把家眷留在老家,日后被父母拿捏,还不如让他一起带过来,这样他干活能安心些,自己也能少操心, 还别说,就多嘱咐的这一句话,就让宋安对这个出息的堂弟感激涕零了。 能学会算账,并在三兄弟中做得最好,宋安也不是个傻子,自己这一房不被父母重视,他是很清楚的,自然也能想到,一旦自己在堂弟这里做得好了,父母能很轻易地用他的妻子儿女让他去为兄弟们牺牲。 可让他提出分家或者反抗父母,他也没这个胆子,宋念猜得没错,他的确是个胆子很小的人,也在意名声。 他心里有怨气,可不愿意被人骂成不孝子,甚至连带家眷一起去府城都不敢说,怕父母说他有了老婆忘了爹娘。 宋念的一封信,倒是给了他借口,虽然宋念只是说把家眷都带来,宋安却在父母想反对的时候,拿着鸡毛当令箭地说: “念堂弟如果只是要我去做账房,又何必提这一句呢,毕竟无论孩他娘和孩子去不去,都不影响我的活计。 可堂弟既然提了这一句,那肯定是还有别的事需要我们做,比如让孩儿他娘去伺候婶娘,或者让孩子们陪堂弟堂妹玩耍,如果我不带过去,万一念堂弟不高兴,不让我去做活怎么办?” 宋安的父母一想到二儿子答应的寄一半报酬回来,还说有机会就给大儿子和三儿子在府城找个好活计,瞬间就没法子反对了。 父母没话可说,大哥三弟两家人再不平也不愿意得罪这个即将傍上宋念一家的兄弟,只能咬牙看着宋安收拾行李带着家里人坐上了去府城的马车。 宋安的妻子姓苏,因为自己这一房不受重视,丈夫挣得也不多,所以她偶尔也在外头摆摊卖点东西,卖的也不是旁的,就是豆腐豆干豆皮之类的豆制品,她娘家就是做这个的。 宋安和苏氏有四个孩子,大儿子宋文,今年十五岁;大女儿宋大丫,十三岁;二女儿宋二丫,十岁;小儿子宋学,六岁。 这么一家人,坐了一天多的车,还舍不得花钱住驿站,跟一群也来府城找活干的百姓在车上互相挤着取暖过了一晚上,连脸都没洗地就到了宋家。 灰头土脸地在宋家的新宅子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踌躇着不敢进去。 对宋安一家子来说。宋念家在黎阳县住的地方就够好了,府城这宅子就更显得金贵了,这么高的围墙,这么宽大又刷了暗红色油漆的两扇门。 对苏氏这种没见过什么有钱人的普通妇人来说,她只能感慨一句: “他爹,怕是咱们黎阳县的县老爷都没住这么好的房子吧。” 宋安心里也在默默比对,觉得县令住的房子的确没这个大气,县衙那大门,他也路过过几次,都开裂了,肯定不能和宋念家的比啊。 不过他到底是在外头干活的人,见识比妻子多一些,知道这话不能随便说,万一给堂弟招祸怎么办? 连忙阻止: “快悄声着些吧,府城这么多贵人,念堂弟家的弟妹也是讲究人,和你卖豆腐的时候碰到的那些三姑六婆可不一样。来了这里就少说些闲话,万一得罪了人,你就带着孩子回家去。” 苏氏喏喏地应了氏,低头看了眼拽着她布裙不敢说话的二女儿,以及脸上挂着亮晶晶的鼻涕、吸溜吸溜地不停被用舌头舔掉的小儿子,催促道: “那你赶快敲门吧,看把孩子冻得,一会儿吃鼻涕都吃饱了。” 虽说是三月份了,可倒春寒也很难熬,尤其是他们昨天露天席地地过了一晚上,哪怕把行李里的被子拿出来裹着,孩子还是有些被冻到了,尤其是小的这两个。 苏氏是当娘的,再大的敬畏也不如自己的孩子重要啊,看丈夫还踌躇着不敢敲门,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至于为什么自己不敲门,主要是苏氏也有些不敢,怕敲错了,能住这么好宅子的人家,肯定特别有钱,她觉得惹不起。 最重要的是,如果说丈夫还和宋念作为堂兄弟,在逢年过节或者祭祖的时候打过几个照面、能说几句话,苏氏可不怎么记得宋念的样子,连沈氏和宋老太太这婆媳家,她都不熟悉。 这一家子灰扑扑地在大门口站着的时候,宋老太太和宋筠刚下了“公交车”,其实宋筠本来放学没这么早,不过是今天夫子好像有事情,心情不太好,半上午地就给她们放了假。 宋老太太就是去看女儿的,看宋茹的月子坐得还不错, 进了伏月,天气就已经很热了,六月初六,宋念和沈氏就张罗着把书和衣服晒了一院子,不夸张地说,晒了不过两个时辰,衣服就变得滚烫,蒸腾着热气。 宋筠养的狸花猫,懒懒散散地扭着身子走了过去,脚掌在衣服上一踩,就跳开了,那小表情委屈的,把宋筠都逗乐了。 猫尚且如此,人更受不住了,赵桐这个林妹妹一般的身子,基本上是刚进了仲夏,就食欲不振,然后卢夫子就给她们放了暑假,留了作业让她们自学,隔段日子去汇报一下。 宋筠虽然坚决不愿再在赵家吃饭了,对赵桐其实并没有什么意见,而且还有一个她很喜欢的夫子呢,因此,她默默地在家捣鼓起了吃食,等着去赵家交作业的时候给她们带过去。 当然,做这些,不仅仅是为了赵桐和夫子,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宋家人面对着热饭热菜,也失了兴趣。 前段日子捣鼓了那么多东西,宋筠终于有资格去厨房了,哪怕只是口述后让李婆子做,但是拿着家里两个女主人的“懿旨”,最起码她能指挥得起来下人了。 夏天卖得最好的食物是什么,一定有凉皮凉面、冰棍冰淇淋、冰粥冰碗。 巧了,这些东西,宋筠都会做,冰棍冰淇淋和冰粥冰碗,都需要大量的冰块去制冷,有点奢侈,那就做凉皮凉面吧。 宋筠撸着袖子要切黄瓜,被白芷一把抢过了: 第210章 关于新铺子的营销 宋老太太记性还是不错的,宋学的确是比宋筠小六七个月,可能是男孩子发育得晚,所以宋学瞧着比宋筠矮了不少,配着脸上被风吹得干在脸上的鼻涕印,还真像是个小可怜。 宋老太太招呼宋安夫妇,宋筠则负责招呼堂哥堂姐堂弟,左拐右拐地到了已经给他们一家收拾好的屋字,让他们先收拾东西。 宋筠趁着周围没人,偷偷问自家祖母: “祖母,堂伯他们家不是都在做账房么,收入应该还可以吧,怎么瞧着有点……贫困?” 宋老太太倒是知道一些: “也就是咱们家这么大手大脚,养得你们几个孩子都白嫩嫩的,旁人家哪舍得这么花钱,不都得攒着买房子、准备彩礼嫁妆。而且你堂叔家里虽然挣钱的人多,可人口也多,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 宋筠碎碎念: “这钱是挣出来的,又不是攒出来的,别的不说,营养总得跟得上吧,看堂伯家几个孩子,又瘦又矮又黑的,也太惨了。” “行了,一家有一家的活法,你可别去指手画脚。” 等宋安一家收拾干净,又把行李安顿好,沈氏那边让厨房安排的宴席也做好了。 王鑫和宋勤,多数情况下不会和宋家人一起吃饭,虽然没有主奴之分,但他们到底是被雇佣来的,一起吃饭也颇为不自在。 不过宋安一家既然来了,那就让王鑫和宋勤一起来作陪了,这样他们也能自在一些。 原本并不太熟悉的两家人,哪怕有了宋勤作为润滑,还是有些冷场。 男客那边还好,到底是血脉相连,喝点酒也就聊开了。 女客这边就有些尴尬了,苏氏自觉自己只是个卖豆腐的普通妇人,大字不识一个,和沈氏这样读书人家的娘子说不到一起去。 宋老太太又是长辈,还是举人的娘亲,苏氏只觉得对方高高在上,没办法像对待其他婶娘那样亲近。 几个孩子也很拘谨,伸筷子都只夹离他们最近的几盘菜,还不好意思吃肉,被宋策兄妹三个招呼了好几次,也都没太大变化。 宋筠如今能常来往的也只剩下赵桐了,像在黎阳县的小伙伴们,也就是一个多月通一封信的地步,所以对于新来的堂兄堂姐,她也想好好招待。 奈何两家的身份差距让对方没办法自在地交流,反倒有种寄人篱下的小心翼翼,宋筠看着他们应对自己问话时恨不得在心里过好几道弯的状态,也觉得不应该为难人家了。 反正日子还长着呢,宋安家在府城举目无亲的,肯定得和他们家常来常往,都是小孩子,再被家长提点,熟悉了也就自在了。 宋安一家就这么在宋家暂且住下了,虽然目前没有账需要算,但为了让宋安一家安心些住着,宋念干脆让他陪着王家铺子的掌柜一起去做开业准备。 对于手工皂铺子,宋筠很上心,这和家里的吃食铺子可不同,招待的客人更金贵,利润也更高,如果不从服务和营销上玩出点新意来,很容易被习惯于享乐的顾客们抛弃。 其实宋筠一开始有想过要不要卖些薄利多销的肥皂之类的,等日后加上基础护肤品和化妆品,搞成现代某某氏那种连锁,后来她发现根本不可能。 最起码做香皂要用到的油脂、盐,是普通人家都要精细着吃的东西,那用这些东西做出来的肥皂,即使不添加花露、药材,成本也降低不了。 如果再加上洗护用品、化妆品,需要用到的材料太多了,零零总总加起来,根本达不到平价的可能。 所以,只能按李氏之前规划的那样,从开始就走上层路线。 那些奢侈品品牌的营销手段,是怎么做的呢? 宋筠前世也就是看个热闹,从来没买过,不过大概也知道一些,无非是限量销售、饥饿营销,再来点节日限定、盲盒、品牌联动。 当然现代的很多营销手段,放古代也不是很适用。毕竟现代的商品销售是建立在工业化流水线生产以及物流通达之上的,但在古代,最起码目前是不可能的。 宋筠趁着休息的功夫,独自在书案前一条一条地罗列下来,又考虑到现实因素加加减减。 其实这个时代的商铺,已经有一些类似的营销雏形了。 像宋筠之前很感兴趣的过年买的糕饼礼盒,就属于节日限定款,引得很多家有余钱的妇人和小孩子趋之若鹜,非要集齐一套不可。 不过这些还不够。 宋念靠坐在椅背上,皱着眉头看着宋筠给他送过来的“开店计划书”,厚厚一沓。 倒不是宋筠真的有这么多想法,纯粹是她一写得快了,不注意美感了,就很容易把字写大,还时不时涂改一下。 对宋念这种受过正统教育的文人来说,女儿的这份计划书,真是让他又想看,又觉得辣眼睛,真是心情复杂。 宋筠浑然不知,打草稿嘛,谁还在草稿上好好写字呢,她很兴奋地坐在宋念旁边,用手指头在纸上指指点点,试图给宋念解释清楚自己的想法。 宋念对什么贵妇带货啊饥饿营销啊会员制度啊,接受度倒是挺高的,如今一些高端的销金窟,比如府城的某某楼、某某会馆,之所以声名远扬,无非就是这几个宣传套路。 咳咳,这些地方,宋念倒是没去过,他身边的朋友们的家产也没到能去这种地方一掷千金的程度。 不过男人嘛,喝酒的时候多少会聊到这些,无非是泛泛酸、羡慕嫉妒恨,或者是觉得那些为博美人一笑的纨绔们被当猴耍还不自知。 宋念哪怕不关注,也听了个大概,旁的倒没什么,但对这其中的销售手段和对客人心理的拿捏精准,倒是多留意了一些。 所以宋筠这么一写,他就看懂了,还觉得有些惊讶,如果说一个孩子识字快,过目不忘,自幼灵慧,还可以说是天生的。 可这做买卖的种种考量,难不成也能是天生的吗? 可他们家上数五代,也就是宋念他爹还算是会做生意不然也不会从有些手艺的木匠到开了家具铺子,但这也是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多年后才拥有的能力。 但这个孩子…… ------题外话------ 不知道为什么,请假条一发就发到了第一章上面了,试了好几次都不行。 最近身边有个人感冒了,他周围一大片人都感冒了,包括我们一家。 把我们吓一跳,还以为阳了呢,去做了核酸才松了口气。 1秒记住114中文: 第211章 苏氏卖豆腐 宋念觉得有些惊讶,但一想到女儿之前那些和普通小孩子一样爱吃爱睡爱玩的特点,又觉得说不得真的有孩子对这方面出奇灵慧呢。 就像他之前见过的一个同窗一样,商户出身,他爹娘花了大价钱送他去读书,指望他改换门庭,可他就是对读书一窍不通,反而小小年纪就会做买卖。 虽然宋念觉得一个女儿,在经商之上灵慧有些可惜,可一想宋筠在读书识字和作画上,好像也比较开窍,就又觉得有些欣慰了,毕竟技多不压身嘛。 宋筠也不知道宋念的想法,刚穿来的那几年,她的确是特别谨慎,不然也不能一个金手指只被她拿来当零食箱使用了。 不过自从土豆辣椒拿出来还没人怀疑后,而且在驿站碰到的那件事,事后也没人追究,宋筠就大胆了一些,甚至隐隐觉得她应该尽快武装自己和家人。 虽然她是个政治小白,但也知道,凭自家和王家的关系,王家和晋王板上钉钉的姻亲关系,一但有个什么事儿,自家很容易成为炮灰,或者杀鸡儆猴里的那只鸡。 这时候,最好是有权有钱有后台有好名声。 目前来看,权一下子是有不了了,毕竟自家老爹这个科举晋升路,都停滞好几年了。 后台的话,目前也没有,晋王看起来自身难保,王家靠着晋王,一荣俱荣,郑翰林都致仕了,也没多少权势。 好名声,靠土豆或许能得一些,但不多,养望这个事儿吧,某种程度上比考科举还费劲。 只有挣钱了,宋筠盘算了一圈下来发现,多挣钱还是个不错的后路,如果日后碰到什么不好的事,她把银子往空间一扔,在哪都能活下来。 宋筠没发现的是,她目前已经默认了晋王能不牵连他们就不错了,这或许是王家、李家、甚至许家,都有的念头。 也不知道这个小小年纪被扔出京城,又不被身边人看好的年轻王爷是什么想法,只能希望他是真的想做太平王爷的富贵闲人了。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宋念也艰难地把宋筠的字迹辨认得差不多了,他用手指点了点桌上的纸,对宋筠说: “不错,你的想法应该是有用的,等着抄一遍,我让人送给你伯母看看,让她决定要不要采纳,能采纳多少。” 说完,他又好整以暇地调侃宋筠: “你对这事儿这么上心,要不要给你个副掌柜当当,也好过过做生意的瘾?” 宋筠翻白眼,哪怕宋念三十多了,有妻有子,在老家那些人心里是很励志的、在府城安家的举人老爷,甚至须都留了起来。 可偶尔他还是会展露出当年那个因为女儿会叫“爹”而兴奋地冲向厨房炫耀的“毛头小子”的性格特质。 从这点就能看出来了,宋箴和宋念性格还是有些像的,宋箴再过二十年,说不定也是个表现得稳重,却时不时跳脱一下的中年人。 虽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可宋筠的心还是可耻地动了,她还没做过领导呢,不过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而且这小胳膊小腿小豁牙的,谁能认啊。 所以也只是开玩笑地回怼: “那您还不如封我一个销售总监的名头呢,我觉得我比较适合做这个。” 在宋家忙忙碌碌地和王家准备开铺子的事儿的时候,那边的苏氏,瞧着小心谨慎的,却也是个利索人,不声不响地每日做豆腐卖豆腐去了。 这事儿啊,还是李婆子发现的,然后对宋老太太说的。 因为宋安一家人口比较多,而宋念家目前的宅子又比较宽松,所以他们住的是离住人的几个院子有一段距离的客院。 出于他们的强烈要求,也为了让他们住得自在一些,所以他们院子里的采买和伙食,是由自己负责的。 距离远,买什么吃什么由自己负责,所以苏氏都挑着担子出去卖了好几天豆腐了,才让李婆子发现了。 李婆子自从有了竞争对手,就励志发挥所长打倒夺位之人,她原本想提高服务态度,可被宋筠说了后,又意识到突然变脸反而更容易让主人家不舒服,只能放弃。 后来呢,她又发现,其实自己的爱打听爱八卦,也是个长处。 这个长处,对于其他下人来说,或许招人忌惮,毕竟人家想偷个懒、说个坏话的,李婆子眼风一瞥,就能偷偷摸摸去告状,不太讨喜。 但对于宋家人来说,这不失为一个增强控制权、了解外头风向的好方法。 这不,在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的时候,李婆子第一个发现了苏氏的行为,并迅速报告给了宋老太太。 宋老太太有点不乐意了。 怎么说呢,自从住进新宅子,邻里邻居的不是府城土生土长的富户、士人家庭,就是家里有子侄在外地做官的享福老爷子老太太。 宋老太太在这些有底蕴的邻居面前,也是很要面子的,连之前在租的宅子那边时不时在大门口跟别人家老妇人小媳妇聊八卦的爱好都戒了,就是怕让人看轻。 结果苏氏挑着担子出去卖豆腐,不晓得让邻里邻居多少人看到了呢。 哪怕这是借住在家里的亲眷,可人家说不定会觉得是他们家人待人刻薄,才逼得对方需要卖豆腐补贴家用。 宋老太太不爽,可她又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个事儿,她虽然心直口快,可也知道,值得信赖的、有本事的账房不好找。 万一她训了苏氏,让宋安和他们家生疏了,甚至记了仇,到时候不好好算账怎么办? 事关银钱,宋老太太难得地谨慎了,只能对着宋筠碎碎念: “丫头啊,倒也不是祖母我刻薄,但是她住在咱家,天天出去摆摊卖豆腐,是不是有点丢我们家的脸了?” 宋筠心说,老太太,您也就是赶上好时候了,这要放她前世,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妥妥的小资主义、嫌弃劳苦大众啊。 主要是,宋筠也不觉得这有什么,挣钱嘛,劳动人民最光荣。她就不信,在这住的这些人家,都是祖祖辈辈的有钱人,谁家还没个穷困的时候。 更重要的是,她还想摆摊挣零花钱呢,如果苏氏被拦了,那她还怎么开口。 所以,宋筠暗暗地想,得想办法打消自家老太太的想法,之前那样深入群众不是挺好的么,怎么老封君还没当上,就先抖起来了。 第212章 豆制品 不好意思责怪苏氏的宋老太太虽然什么都没说,却忍不住对宋安一家多注意了一些,然后她就发现宋安一家过得是真的拮据。 如今虽然已经到了春天,可北方的倒春寒威力也不小,像宋策兄妹三个和宋老太太,老老小小的身体弱,如今还放着炭盆,尤其是到了夜晚,烧得整个屋子都是热烘烘的。 但宋安一家除了吃饭的时候,其他时候根本就没有烧炭,水都常喝生水。 至于几个孩子,除了最小的那个可以随便玩,大的孩子都在帮着干活,要磨豆子、做豆腐、跟着去叫卖。 让过了好几年滋润日子的宋老太太看着都觉得辛苦了,终于有一日,她忍不住问了苏氏: “你未免也太节俭了些,按理来说,你家的情况,应该不至于如此辛苦吧,何不让孩子们去读几年书,识识字也是好的。” 苏氏做了一天活,难得闲下来,正帮儿子补被磨破的袖口,她一边把针在梳得光溜溜的头发上磨了磨,一边回答道: “唉,其实不该和婶娘说这些,可我家这事儿吧,估计我不说,您也会知道。爹娘本来是想让三弟来府城的,可最后还是让我们来了,所以爹娘就说了,日后黎阳县的房子不会分给我们这一房,那……” 剩下的话,苏氏没说完,宋老太太就懂了,有房子压在头上,可不就得赶快挣钱攒钱么,不然俩儿子日渐大了,等娶新妇的时候,家里连个房子都没有,怎么娶? 听到了原因,宋老太太更不好意思责怪苏氏了,毕竟和堂侄子一家的生计去比,她的面子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等过了段时间,宋老太太逐渐和邻居家的老太太们熟悉起来,就更释怀了。 因为她从新的老姐妹处得知,苏氏的豆腐,在自家住的这条巷子里,竟然很受欢迎,很多次还没等到集市摆摊,就在附近这几家卖出了一多半。 想想也是,这新住处,好是真的好,但买菜的确不够方便,离集市远,附近也没有摆摊的。 虽说每家都有下人出去采买,可老人家嘛,尤其是曾经过过苦日子的老人家,偶尔还是可惜自己去买点小零碎,砍砍价过过瘾。 苏氏的豆腐,卖得不贵,五文两块,白生生颤巍巍的,看着又干净。 附近住着的老太太,拄着拐杖出来晒太阳串门子的时候,碰到了,就愿意买上那么几块回去给儿孙们吃。 到最后,甚至发展到他们直接和苏氏订豆腐了,每隔几日送一板过去,省得苏氏和孩子每天挑着那么沉两担出门。 必须说,苏氏这小生意,宋老太太一开始还看不上,但人家其实做得挺红火的。 府城的人手头肯定比县城的人更松,有的人家肉或许有些舍不得吃,豆腐还是吃得起的,苏氏带着几个孩子做,甚至都有些做不过来了。 最后宋安每日下班回家后,也得帮着磨豆腐了。 苏氏这豆腐,宋筠也吃了不少。 苏氏自觉居人篱下,也很有眼力见儿,一开始是给宋策兄妹三个做鞋子,后来发现,她的手艺比不上宋念家丫鬟做得精细,也就不好意思做了。 后来她就改成隔段日子在集市卖完豆腐,就买些蔬菜水果肉类,提到厨房,让厨娘拿去给宋念一家人加餐。 其实她这些东西,肯定是没有房租值钱的,可如今这个时代,让亲友在自家长住太正常了,尤其宋安还是给宋念家做活的,提供住处也很应该。 宋家人知道宋安家的窘迫后,也不好意思在人家吃糠咽菜的时候吃人家买的东西,最后只说让苏氏隔段日子送几块豆腐就成。 然后苏氏就很热情地每天都送豆腐、豆干过来,以至于别说宋念他们了,就是宋家的下人,都几乎顿顿有豆腐可吃了。 必须说,这豆腐做得是真好,又嫩又香。 而且苏氏这个人比较爱干净,做豆腐的时候难得地很注重卫生问题,不像有的卖豆腐的,你甚至都能从他们家豆腐里看到掉进去的杂质甚至毛发。 只是,再好吃的豆腐,天天吃也不成啊,宋筠都觉得自己体内蛋白质过剩了。 她喜欢吃豆制品,但不喜欢天天在菜里吃到,如果能做成臭豆腐、笋丝豆干、素肉、辣条就好了。 像炸腐竹,响铃卷,兰花豆腐之类的涮火锅材料,也很不错。 豆制品的花样做法,宋筠本身是不会的,但她空间里的书有不少,在翻遍百科全书和乱七八糟的杂书后,她终于总结出常用的豆制品做法。 不够详细,但最起码提供了个想法,对苏氏这种家里做了好几代豆腐的人来说,想必是一点就通的。 当然了,宋筠又不是圣人,或许别人觉得这只是普通的吃食,可她知道,这些东西只要打开市场,是很挣钱的。 她肯定不能白给苏氏这些配方,最好还是技术入股。 宋筠又完善了一下配方,还写了一些吃法在上面,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去找苏氏谈生意了。 苏氏是普通的古代妇人,见识很有限,而且她又没有宋筠这样带了前世记忆和金手指的孩子,天然地忽视小孩的作用。 对于宋筠一脸严肃地拿着几页纸过来谈合作,她除了觉得这孩子有些古灵精怪,又觉得她小小年纪就会写字很了不起,然后就没有任何反应了。 宋筠:…… 她就知道,是这具小朋友的身体和性别限制了她。 在古代,一个小孩子,尤其是小女孩,想让大人重视她的意见真的太难了。 这也就体现出宋念和沈氏,甚至是宋老太太,他们的开明是多么的可贵了。 其实这事儿吧,就是抛开苏氏也能做,毕竟豆制品嘛,最基础的步骤基本都是磨豆子做成浆,并没有多大的技术门槛。 可是,主要是宋筠自己没什么人手,而她又不是很想让家里人完全接手,而是想让这门生意保持一定的独立性,最起码在做大之前是这样。 ------题外话------ 发现了一款大列巴,麦尔斯,新疆的品牌,个人觉得比松芳麦趣尔之类的好吃一些,拿来做早点很棒。 第213章 豆制品生意 一个是他们接手后,不方便自己存救命的私房钱,另一个是,如今家里有好几项板上钉钉能挣钱的业务,宋筠不能保证他们会重视豆制品这门生意。 毕竟无论怎么看,豆制品生意都太薄利多销了。 而宋安一家,本身和自家的关系就很密切,尤其是他们拼着不要父母家产的代价来投奔宋念,基本上就意味着他们和宋念一家绑定了。 而且,苏氏和她的孩子们,已经是熟练工了,又急需挣钱,在初始时期,对宋筠来说,绝对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好在,苏氏不以为意,宋安却在妻子夜里闲来无事的闲聊中,敏锐地觉得或许可以一试。 三十多岁的男人,再过几年都该有孙子了,离开父母,离开家乡,放弃家产,投奔并不熟悉的堂弟,对宋安来说,这短短一个月的种种变故,比他之前几十年来得都多。 宋安小心谨慎了一辈子,难得勇敢为自己、为自己的妻儿冒险了一次,心中的压力不可谓不大。 可无论是他做账房,还是妻子挑担子卖豆腐,收入都有限,原本他是想着在府城挣钱攒钱,等日后回黎阳县买房养老。 其实这样做,对宋安来说,并不足以满足他心里那隐晦的渴望,比如让父母承认他才是最出息的儿子之类的,可也只能这样了。 但,如果和念堂弟家的筠姐儿合作呢? 他倒不觉得一定会挣钱,更不相信会挣大钱。 毕竟无论是宋念家的卤味铺子,还是即将开的手工皂铺子,宋安并不知道是宋筠提供的方子。 宋念还是不愿意女儿因为这些事在亲友之间有个“擅商”的名声的,所以并没有让其余人知道。 宋安既然不是为了在这门生意中挣钱,那就是为了得到宋念更多的信任了,甚至豆制品生意如果赔钱,反而能让宋安在宋念那里更受重视。 这种考量,无可厚非,宋筠无论想到了宋安的小心思,还是没想到,都不在意。 即使是亲戚,利益关系也比亲缘关系更可靠,或许宋安有利用自己的意思,那自己又何尝不是在利用苏氏的手艺呢,反正她对宋安一家,也没有太多同族的情谊。 对现代的多数年轻人来说,远亲还没朋友亲密呢,宋筠即使穿越好几年,家族观念依然不重。 于是,在宋安主动找过来和宋筠商量的时候,宋筠并没在意他们家为什么改变想法,而是很迅速地和他达成了基础的合作意向。 宋安一听说这事儿不过宋念他们的手,对这门生意的重视程度就降了一些,不过还是主动地提出让苏氏先去试验做法,然后再谈怎么卖。 这已经很好了,宋筠没有奢求太多。 正好李婆子这段日子也挺闲的,宋老太太认识了邻居家的老太太们,比起和自家下人聊天,还是更愿意和同阶层的老太太说话。 而且宋老太太又不爱被下人事无巨细地伺候,总觉得不舒服,尤其是在她和人说闲话的时候。 所以,李婆子就只能像块砖一样,四处被沈氏指挥着去做杂活,甚至去厨房给胡家婆媳俩打下手。 宋筠看着她憋着气又不得不装出开心的样子听从胡家婆媳指挥的时候,也觉得有点点惨。 想着自己这边也要人手,与其去找刚被买进来的胡家人,还不如找一定会在自己家养老的李婆子呢。 沈氏对宋筠最近正在折腾的事儿,也算是有所耳闻,但女儿不愿意拿出来和他们说,她也就装作不在意,反正苏氏的丈夫靠自家做活,也不敢欺瞒宋筠。 于是,在宋筠提出要让李婆子帮忙的时候,沈氏就很痛快地把对方分配了过去,还送了一袋子豆子、几大筐柴火和一罐子油,让苏氏拿去做实验。 背靠金主娘,宋筠觉得他们按照方子复刻豆制品的进度都快了一些,苏氏总算没那么小心翼翼舍不得用材料了,一次磨一大盆豆子,不断地尝试。 要说,这也是宋筠考虑不周了。她因为白天还要去赵家上课,休息的时候还想着去找沈家表姐玩一玩,和哥哥们去街上逛一逛,所以直接给了苏氏钱,让她需要什么东西都自己去买。 可苏氏又怕自己折腾半天做不出东西,白白浪费了钱,就舍不得买,宋筠下午回家过去看的时候,也没注意宋安家的厨房材料够不够。 一来二去的,局面就僵住了,即使被宋筠派过去的“钦差”白芷知道宋筠比起花销更看重时效,但因为身份原因以及年龄,又说不动苏氏。 沈氏送了需要的材料,又送了李婆子,这才逐渐让事情走上正轨。 别的不说,李婆子可不像白芷那么好敷衍,苏氏如果因为抠门而浪费时间,她是真的敢提出不满的。 于是,在宋家客院的厨房上空整日萦绕着煮豆浆的香气过了八九天后,以至于其他邻居都开始怀疑苏氏的豆腐小摊要成为豆腐铺子的时候,宋筠终于吃到了自家做的腐竹、豆皮、豆腐丝和兰花豆腐了。 其实这些都是很基础的衍生品,之所以一开始迟迟做不出来,无非是苏氏不识字,宋筠和宋安提前告诉她的步骤她又记得不准确,再加上她舍不得浪费材料,每次只用一点豆子去做,一旦出错就得重新开始,这才浪费了时间。 等她真正上了手,才意识到,原来这些东西真的很好做啊,尤其是腐竹、豆皮,除了对熟练程度有要求,又比较浪费柴火,其实比豆腐还要简单不少呢。 只可惜,宋筠心心念念的臭豆腐和豆腐乳,还迟迟没有做出来,这些东西都需要时间发酵, 毕竟无论怎么看,豆制品生意都太薄利多销了。 而宋安一家,本身和自家的关系就很密切,尤其是他们拼着不要父母家产的代价来投奔宋念,基本上就意味着他们和宋念一家绑定了。 而且,苏氏和她的孩子们,已经是熟练工了,又急需挣钱,在初始时期,对宋筠来说,绝对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第214章 摆摊叫卖 宋筠也没着急,对她来说,有了腐竹豆皮,基本达成了她一大半的需求了,像前世那些豆制品小零食,多数都可以上手了。 即使她手里目前已经没有了辣椒,甚至几年之内,由于辣椒的产量导致的珍贵性,她也不会做出辣条拿出去卖,但咸鲜口的小零食也不错啊,最起码是比纯粹的卖豆腐豆干的利润更高。 至于臭豆腐和豆腐乳嘛,这种美味,要被大众接受,还是需要一个时间的。 贸贸然直接卖,说不定会被人家以“卖变质食物”的名义投诉,还是等他们把生意做得有一定回头客后再上手吧。 等宋筠对苏氏说“暂且先卖做出来的这些,臭豆腐先不做了。”之后,苏氏长长地松了口气,似乎是怕宋筠再让她“糟蹋”东西。 宋筠有些无语,这也太不信任自己了吧…… 不过,苏氏虽然不像李氏那么开明和大手笔,以至于谈合作的时候总在犹豫退缩,但真做出来东西后,出于挣钱的需求,她还挺上心的。 宋筠不过是去上了一天课的功夫,苏氏就晾了满满一院子的腐竹,因为觉得不能浪费,她甚至还把过滤出去的豆渣都做成了饼,也准备拿出去卖。 沈氏任由她们折腾这么久,如今出了成果了,她也愿意支持一下,干脆自掏腰包买了一些,送给亲朋尝尝,如果觉得味道不错的话,就可以和苏氏直接下订单。 宋老太太为表示支持,干脆就让李婆子白日都去苏氏那里帮忙了。 宋筠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毕竟自家祖母身边的下人,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开。 第一次是青麦自己要赎身,以至于她只能和沈氏共用白穗,第二次是李婆子被自己要走,好在还有个胡厨娘能帮把手,不然就真的要让白穗继续打两份工了。 在苏氏做熟练之后,她的几个孩子也在打下手的时候学会了,十岁左右的孩子,在古代也能撑得起半个家了。 于是苏氏很利索地放了手,让孩子们在家继续做,她则是每天挑着担子出去叫卖。 对方都这么积极了,宋筠也不能太拖后腿,毕竟这也是她的生意。 目前看来,宋念他们并没有把这门小生意收归公有的想法,或许是觉得利润太低不值得他们插手。 总之,宋筠难得能挣点私房钱,也挺上心的,有时候下学的时候,会和白芷一起,去苏氏摆摊的地方帮忙。 苏氏一开始是不愿意的,在她看来,宋筠已经是读书人家的小姐了,不能和她一起抛头露面地卖东西,她怕被宋念他们责怪。 而宋筠呢,她也不是真正的古代人,不觉得卖东西有什么丢脸的,要知道她也批发过手机壳手机支架小首饰之类的去夜市摆过摊,也挺驾轻就熟了。 当然,宋筠的性格也不会真的旗帜鲜明地和古代的价值观对着干,如果她如今十几岁了,那她也不会为了这么小的事情影响自己或家里人的名声。 但她只有七岁啊,还是可以自由折腾的岁数,反正他们家也不是古板严苛的家庭,她也不准备立什么贞洁烈女的人设,那就趁着年轻造作呗。 苏氏看沈氏没反对,知道念堂弟家没有迁怒,也就默认宋筠隔三差五去帮忙了。 慢慢地,她也发现宋筠和白芷来帮忙的好处了。 一个是,宋筠家里养得好,白嫩嫩肉乎乎,也不羞于和来买东西的客人聊天,无形中让一些可买可不买的行人停下脚步询问几句。 而他们问了之后,往往会买上一些回去尝尝。 基本上,除了不爱吃豆制品的人,多数人都不会讨厌腐竹、豆皮这种存在。 或许现代人不觉得它们有什么特别,但对于古人来说,他们平日能吃到的食物种类本来就不算多,多一种是一种。 而且就像宋筠忽悠人时说得那样,如果拿高汤煨了,也可以模拟肉类的口感。这不就很适合身体不好不能碰荤腥、又觉得蔬菜不够美味的富人家女眷们嘛。 白芷比宋筠还积极,背好了宋筠写的广告词,一手拿用硬纸板制作的简易喇叭,一手高高拎着用麻绳捆绑的干腐竹干豆皮,扯着嗓子叫卖: “各位伯母婶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有营养又便宜的腐竹豆皮,有肉的口感、白菜的价格,传承三代的老手艺,只此一家,快来购买啊。” 这叫卖词,其实宋筠都觉得羞耻,但白芷浑然不觉,跟打了鸡血一样地不住喊着: “同样的商品比价格,同样的价格比质量,比肉更便宜,比鸡蛋更好吃,量大还能打折,不过来看看吗?” 白芷之所以这么干劲十足,主要是宋筠和苏氏商量后,决定了: 无论是在家里做豆制品的几个孩子和李婆子,还是出门帮忙叫卖的白芷,都可以根据他们工作的情况给一些奖金。 或许有人觉得,无论是苏氏的孩子,还是必须得听从主子要求的李婆子和白芷,即使一分不挣,也得给干活。 但宋筠总觉得,这种事还是得发挥他们的主观能动性,给家里、主人家挣钱,和给自己挣钱,那感觉是不一样的。 像李婆子吧,和丈夫无儿无女,即使宋家人说了会养他们到老,可主人家的承诺,没几个下人敢信。 宋家的下人就这么几个,李婆子也没什么升职空间,手里的肥差还被人抢了,你让她白打两份工,她肯定不积极,但你说给她钱,她恨不得不睡觉地做活。 苏氏的几个孩子也差不多,虽然爹娘承诺了挣钱后就给他们买肉吃、扯布做新衣服,可问题是,东西不在他们手里,他们也没动力啊。 每天给他们发十几文钱,让他们知道做一天的货就能买几块糖、半斤肉。 有胡萝卜在前头吊着,不说大点的孩子了,就是宋学,都乖乖地按照宋筠的要求,不再用手擦鼻涕,每天把手和脸洗得干干净净的,帮着哥哥姐姐干活。 第215章 苏氏的野望 当然了,就宋学这点劳动力,肯定不可能按其他人那样正儿八经给工钱,宋筠一般是回去的时候给他两块糖,就能把他哄得乖乖干活了。 而且宋安全家人,上到父母,下到几个孩子,没人觉得宋筠是在欺骗小宋学的劳动力,反而觉得她心善,特意给堂弟买糖吃。 毕竟,宋安他们家自从来了府城,别说糖块了,就是白糖红糖,都没舍得买。 孩子们想吃甜了,一般就是找点汁液有些甜味的草茎,狠狠吸溜几口,聊胜于无了。 但在府城,其实这样的草都不多,毕竟以府城的人口密度,野草都只是在路边长几根,不像县里那样,孩子们偷摸跑到偏僻的地方,就能碰到大片的野草,甚至野菜。 苏氏觉得宋筠她们来了之后轻松很多的另一个原因是: 苏氏自己算账不太行,整斤整两还能算得明白,如果是三斤四两这种数字,或者十几斤,她就有些摆弄不开了。 为此,她总是给顾客称整斤的货物,不然就是让人家自己算了钱数,她再让其他摆摊的小贩帮忙核对一下,比较费事儿,还容易出错。 而宋筠和白芷,别说宋筠自己了,就是白芷,跟了个穿越者小姐,吟诗作赋受不到什么熏陶,基础的加减乘除,还是受过训练的。 要知道,宋筠这种很爱未雨绸缪的性格,其实一早就想好了,要让白芷日后做自己的大管家,帮忙管产业的那种? 那别的不说,数学一定得有初中生基础吧。 所以,宋筠伏案学习的时候,也会给白芷出点计算题,让她抽空做做。 白芷虽然是卖身为奴的,在这个时代货物会被很多人瞧不起,但要宋筠觉得,她比如今不少平民百姓家的女孩要更清醒。 别的不说,像他们宋家族中,男孩子读书得还是有一些,女孩子几乎没有。 当然了,没有专门的招收女学生的学校、家里不供,这是最大的原因。 但其实宋筠的很多堂姐妹,兄弟在读书,她们也不是一点识字的机会都没有。 最起码做姐妹的让人教认字,总比白芷这种做下人的,跟着主子学认字的,更为不被人接受吧? 但几乎没人会觉得自己应该主动甚至想尽办法地学点文化。 宋筠在黎阳县的时候,过年也能见到不少堂姐妹,那时候她也明里暗里暗示过她们,可以随着兄弟们学点东西,即使要帮忙做家务、带弟弟妹妹,但抽个空学一点是一点吧。 但她们总是说“女孩子学这些做什么”,“有这功夫还不如多休息一会儿”,甚至有年龄大一些的堂姐,还颇为不赞同地觉得宋筠“心被养野了”。 宋筠花钱去赵家随着卢夫子学习的时候,族里不是没人在背后议论,多数都不赞同,其中也包括一些堂姐妹。 按理来讲,白芷从小接触的思想和家庭氛围,是比县城的小孩要更保守和愚昧的,好歹宋家族人身边就有“读书改变命运”例子。 而白芷,据菘蓝所说,他们村里也就是村长和族长家有人识字,也没什么功名可言,最多是看看告示。 在这样的情况下,白芷在见到宋家对学业的重视后,就开始意识到多学知识的重要性,哪怕每天有那么多活要干,也会抽出闲暇的时间认真地完成宋筠布置的功课,就可见她的心性了。 从这种程度上来说,白芷真的属于那种,给她一个发挥才能的机会,她一定会尽全力做到最好的人。 宋筠有时候看到白芷的进步,也会觉得很骄傲,这个刚被父母卖掉的时候黑黢黢、瘦得跟竹竿一样的胆小女孩,也不过是一两年时间,就脱胎换骨了。 在和苏氏的接触变多了之后,宋筠也和她熟悉了起来,褪去在别人家寄人篱下和身份差距带来的拘谨感,苏氏其实也有个挺让人喜欢的性子。 当然了,出身低,在婆家逆来顺受,不识字……种种因素的叠加,让苏氏不像唐夫人、李氏这种宋筠在古代见过的身份最高的贵妇那样从容优雅;也没有沈氏的聪慧与惬意,但她真的是很母性、很具有包容性的传统女性。 比如她们摆摊的时候,哪怕再忙,苏氏都会频频关注宋筠的情况,生怕她被人拐走,或者受到伤害,即使是白芷,只是个下人,苏氏也很关照她。 再比如收摊回家的时候,苏氏会很自然地让宋筠和白芷走在里侧,这不是出于什么礼节或者讨好,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宋筠的性子,就是吃软不吃硬的类型,别人对她好上一分,她就忍不住替对方着想。 自来了古代,对待女性,或者底层人民,宋筠总会更柔软一些,总觉得他们受到的压迫够多了。 这不,哪怕苏氏没实质性地给宋筠提供什么帮助,只是在小细节上流露出了些关心,宋筠就忍不住和她亲近了起来。 苏氏呢,一开始或许还觉得读书人家的小姐是需要敬而远之的,但接触下来,倒觉得宋念家这门远亲,人人都挺平易近人。 因为和宋筠接触得最多,她也最喜欢宋筠,在街上的时候,也愿意和宋筠聊聊自己的事情。 于是,宋筠就知道了宋安这一房在婆家的待遇,知道了她娘家的种种情况,也知道了苏氏的一点小小的野望,那就是也想供出一个读书的儿子。 这也是她这么苛刻地省钱,又疯狂攒钱的原因。 在看到了更好的生活,即使是见识不多的普通妇人,也意识到她的孩子们,如果想过得更好,好像只有多读书这条路了。 如果学手艺或者跟着宋安学账房,当然也很稳妥,但无非就是像他们夫妻这样不好不坏地过日子。 宋筠很支持她的念头,还鼓励道: “即使不考科举,多识几个字也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很多铺子的掌柜,人家都是要识字的人的。堂姐也应该跟着学一学,即使学不会别的,最起码也得会计数,这样不容易被哄骗。” 苏氏觉得宋筠小小年纪说出这些话的样子很可爱,像她婆家娘家那些侄子侄女们,别说这个岁数了,就是再大五六岁,也不见得懂这些,可见还是读书好啊。 苏氏早就和丈夫商量了,宋安自然是大力支持了,这也是他选择放弃和兄弟们挣那点家产选择跟随宋念的理由之一。 跟着有出息的堂弟,即使不指望自己的儿子不能得到举人叔叔的教导,多少也有些好处的。 如今和宋筠接触多了,看她说话头头是道的样子,苏氏就更坚定了供孩子读书得念头,多的供不了,最起码能供最机灵的一个孩子去读书吧? 第216章 资助族人 宋筠一直觉得,对于亲近的人,最值得伸以援手的,除了生死大事,就是读书和学手艺了,这都是能改变命运的抉择。 尤其是到了古代,宋筠都觉得自己快成了什么教育机构的托儿了,逢人劝读书。 别说苏氏几个孩子都很懂事,宋筠觉得他们很该拥有不一样的未来,就是王雅纤,她都想劝对方多读读书,好把脑子里进的水挤出去一些。 因此,一听说苏氏的念头,宋筠想了想,就去找了宋念,看能不能出点钱资助堂兄堂弟读书,或者搞个无息贷款也成。 其实黎阳县的那些亲戚,家里如果有机灵的孩子,也不是不能资助一二。 这当然不是烂好心或者冤大头,而是宋筠通过最近的事意识到,即使只是开铺子需要找个值得信任的账房,都不像现代那样可以随意招聘、靠签合同和法律来约束彼此的行为,而是需要从利益相关的亲族里找。 可见,古代的官员或者富商一旦发达了就要置办族田和族学,扶持族人,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在没有教育普及后大量高素质人才涌现的前提下,在无法依靠契约和法律去保证利益的情况下,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亲族去提供人才,无疑是最保险的选择。 或许见效慢了一些,前期的投入大了一些,但只要十年,甚至五年,即使培养不出可以科考的人才,也会拥有一些会识字会算数能做基础辅助工作的年轻人。 他们可以去帮忙打理田地,也可以做铺子的掌柜账房,甚至在宋念考上进士外放做官的时候,可以充当他的助手,以对抗陌生职场可能已经沆瀣一气的官场。 怎么看都觉得这笔买卖很划算啊。 于是,宋筠决定找宋念探探口风,看这事儿到底可不可以做,有没有什么忌讳,比如会不会被族长当冤大头宰之类的情况发生。 宋念沉默着不说话,却规律地用手指敲打着书案。 宋筠等了一会儿,任由他皱着眉思量着什么,眼看他迟迟不说话,她只能拿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茶,顺便捞了几颗田家送来的花生慢慢吃,也跟着发起了呆。 在她第n次双目无神地惯性低头去寻茶盏的时候,终于翻车了,她的嘴磕到了茶杯外侧,发出闷闷的一声响。 宋筠感觉到一股熟悉的疼痛感,以及铁锈一般的味道,她呆住了,这怎么有点像…… 宋念虽然只听宋筠提了一句资助宋安家的儿子读书,却很敏锐地抓住了重点,正在思考可不可以用在族中其他子弟身上、如何资助才能用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好处,比如收拢到足够多的族人的支持,就被宋筠皱巴巴的脸打断了思绪。 “怎么了?烫到了?” 他一边用手背探了探茶杯的温度,一边拉过一个青色的笔洗,示意宋筠把水吐进去。 宋筠为难地看了一眼笔洗,不愿意张嘴,生怕一张嘴,就要面临残酷的事实。 “快吐出来,别怕弄脏了,一会儿拿去洗了就成。” 叮咚一声,一颗粘血的牙落到了笔洗里,也出现在宋念和宋筠面前。 宋念沉默了,家里三个孩子,两个已经换完牙,一个正在换牙,说实话,也就是这个女儿的换牙总是这么惨烈了,像大儿子二儿子,往往是快掉的时候多摇晃几次,也就顺顺利利脱落了。 宋念也没功夫继续想他的计划了,让墨竹去倒了些清水过来给宋筠漱口,又让厨房单独给宋筠做几天清淡的饭菜,等把女儿安顿好了,他才在临睡前,继续思考宋筠白天的提议。 沈氏最近忙得很,李氏为手工皂店做开业前的宣传的时候,就顺手把沈氏拉上了,带着她去拜访这个夫人那个老太太的,送上手工皂礼盒,再寒暄几句,让对方多多照顾。 沈氏知道这是表嫂在给她引荐人脉,拉她进入府城上层的圈子,肯定不能拒绝。 往往是白天出去陪聊陪笑,晚上还得在家背李氏提前给她送来的谱系册子,为方便记忆,还得根据人物相貌和性格做些笔记。 于是,沈氏也没精力去注意宋念的沉思,翻了个身就沉沉睡去了。 然后,第二日就和其他人一起,被宋念凭空扔下的惊雷吓住了: 宋念决定资助族中有资质的子弟入学,并且近期要回黎阳县一趟,一方面是商量这件事的施行细则,另一方面也是要把老家留下的铺子和田地都查查账。 宋筠牙龈还有点疼呢,而且总忍不住想用舌头舔,正苦着脸喝米汤,被宋念这个决定搞得瞬间清醒了。 好家伙,这可真是雷厉风行啊,宋筠真的佩服了。 也就是一天的功夫,自家老爹不仅从资助宋学兄弟入学想到了资助族中其他孩子,还这么利索地决定回县里拍板。 这事儿要让宋筠去做,怕是得反反复复思考半个月,争取把所有可能出现的好处和坏处都列下来,针对性地提出措施,然后才能上手去做。 好在家里人多数都不像宋筠这么“谨慎”,在听宋念说完了这样做的好处后,哪怕是最抠门的宋老太太,都不得不承认儿子的想法是对的。 所以她只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 “不能人人都资助,不然岂不是要被当成冤大头了?” 而沈氏则补充道: “也不能都咱们掏了,族中最辛苦的几家人也就罢了,剩下的人家,即使过得不富裕,也能出一部分钱吧,这可是供他们孩子读书。” 总之,大家的意思都是,度一定要把握好了,得有资助的标准,还不能让对方养成全靠宋念的习惯。 归根到底就是,做好事,但不做冤大头。 宋筠想了想,好像没什么需要她补充的了,不过现代那些贫困申请、奖学金助学金、助学贷款之类的模式可以借用一下。 在一家人的出谋划策下,宋念怀中揣着计划书,没错,就是计划书。 因为宋筠偶尔做事前喜欢列个计划书或者表格,方便记录自己的想法,所以宋念也学到手了。 他深觉这种记录的方式虽然干巴巴的没有文采可言,但的确是一目了然,用来对付族中的那些老头,是够用了。 第217章 赵椿小表弟 因为这次回老家没什么需要带的,而且回去后需要做的事情很多,所以宋念只带了墨竹一个人,轻车简行地蹭了辆由府城去黎阳县的马车,就利利索索地回了老家。 宋念一走,宋老太太才流露出了几分不舍之意,倒不是对着儿子,而是舍不得即将花出去的那笔钱。 宋筠看着觉得好笑,忍不住逗她: “祖母,要不这样吧,反正也便宜了我们的那些堂兄弟了,不如让我爹顺便把田家的表兄弟也资助了吧,这样您是不是平衡一些?” 宋老太太有一瞬间的心动,其实她未尝没有过不平衡: 宋家那些杂七杂八的亲戚,在他们母子三人最辛苦的时候,可没几个帮忙的,反而还有好几家落井下石。 而她娘家呢,可是从她父母到她哥哥姐姐,都想方设法地帮衬自家,别的不说,自己的嫁妆田,这么多年都是娘家帮忙看的,收成一直不差。 在这样的前提下,宋老太太看着宋家人得了好处,而田家却得不到,难免有些不舒服。 不过她犹豫了一瞬,还是果断摇了摇头: “这就不用了,咱们家钱挣得也不容易,而且你舅爷家供孩子读书的钱还是不缺的,就是缺机会,日后让你爹多用用你表叔表伯做事就成。” 这就是宋筠越来越喜欢宋老太太的地方了,私心嘛,谁都有,可不是谁都能想明白并控制住的。 如果每次宋念对族人或者岳家好的时候,宋老太太都要插上一脚让他不要忘了外祖家的恩情,那就很容易引发家庭矛盾了。 宋筠又旁敲侧击地问了问沈氏的想法,怕她心里不舒服,毕竟这的确不是一笔小钱,而且需要长期稳定的支出。 沈氏就想得更开了,她娘家日子过得还算滋润,并不需要她照扶,尤其是钱财方面。 而且她知道,好刚要用到刀刃上,既然沈家有钱供孩子们读书,那她何必要求丈夫去出这笔钱呢,还不如把机会用来给侄子寻个好出路,给侄女寻个好婆家。 既然家里人都没有因此不舒服,而宋安和苏氏的孩子到底要怎么帮,只等着宋念和族中的长辈商量好了,一视同仁就成,宋筠就放下心来了。 宋筠翻出自己开蒙时用的书,借给苏氏几本,特意嘱咐她一定要保存好了,别让孩子们在上面涂涂画画,毕竟这年头书还挺贵的,她还准备拿来做传家宝呢。 然后她就开始乐颠颠地整日泡在宋茹那里逗小孩了。 宋茹的儿子,已经有了名字,大名赵椿,取长寿之意,小名则是咕咕。 这是赵桐开玩笑的时候取的,反正小名也就是开蒙前几年被家里的长辈叫一叫,也无所谓好听难听,宋茹觉得这名字也挺可爱,就随她去了。 赵桐之所以这么违反人设地给弟弟取了个如此活泼的名字,主要是因为赵椿这个小娃娃,真的特别的活泼。 即使如今不会说话,也要不停歇地发出声音,时而边吐泡泡边咯咯笑,时而“咕咕咕”地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只要人醒着,就片刻不停歇。 赵雁林的两个孩子,赵桦和赵桐,对这个异母的小弟弟,接受程度还挺高的。 毕竟这个年代,别说是正儿八经的继母生的孩子了,就是庶出兄弟姐妹,只要家中的长辈引导得好,孩子们之间也是互相扶持要大于互相竞争的。 赵桦年龄大了,不太方便常来宋茹这里看望,尤其是宋茹为了养好身体,即使出了月子,也常休息,倒是赵桐,下了课后,总是和宋筠一起去看望弟弟。 宋茹自己就是个圆脸圆眼睛的娃娃脸,生下来的儿子别的不说,虎头虎脑,眼睛湿漉漉黑亮亮的,也很可爱。 别说赵桐这个正经姐姐了,宋筠这个表姐,都有些被萌到了,时不时画些小兔兔连体衣小老虎连体衣的图样,拿去让宋茹身边的丫鬟去做。 即使没有现代那么多的布料和材质,做不出毛茸茸的效果,但只要手艺好,萌点还是能保留下七成的,赵桐都没忍住照猫画虎地让人给她做了套仿动物的睡衣,自己在卧房穿来欣赏。 不过,宋筠来宋茹这里天天报道,也发现了一件被她忽视很久的事情,那就是赵家老太太,怎么总是不出现呢。 为了不轻易冤枉人,宋筠还特意和人打听了一下,看自己跟着卢夫子上课的时候,对方有没有过来。 得出来的结论是,没有。 因为天还不算热,怕孩子受风,宋茹即使去婆母那里请安的时候,也不会带着孩子过去,而赵老太太又不过来,这意味着,这对祖孙俩,很可能自赵椿出生到现在,都没见过几次。 这不是故意表明对赵椿的不重视吗? 宋筠觉得不太高兴,要知道,在一个家庭中,一个孩子能得到多少资源,不仅仅靠母亲的身份,还得看祖父母和父亲的重视程度。 像她在黎阳县的小伙伴,孙若瑜,如果不是她娘自己立得住,那作为嫡女,在庶出兄弟姐妹面前就真的是小可怜了。 即使是这样,因为她祖母明目张胆的偏心眼,孙若瑜也明里暗里没少吃亏。 以至于到现在了,明明她姨娘还有庶出二哥都凉了,她还是时不时写信过来和宋筠吐槽,可见阴影有多重。 宋筠可不愿意看到自己表弟也受这种委屈,不要以为小孩子就不懂。 但凡他再大个一两岁,就能从祖母的态度,下人的用心程度,朦朦胧胧感受到自己和哥哥姐姐地位的不同,那就太可怜了。 宋筠看自家姑姑还悠哉悠哉地养儿子,好像根本不在意婆母的态度,哪怕觉得她可能有应对的法子了,还是有些担心。 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姑姑,我看赵家的祖母,好像没怎么过来啊,她最近是病了吗?” 宋茹没想到侄女还注意到了这个,但她又不能说她把婆母给吓得不敢踏足她这里了。 毕竟当时做得再痛快,这种逼迫婆母的行为还是不值得提倡的,所以宋茹只是若无其事地说: “哦……最近快到白氏的祭日了,我婆母在给她念经呢,跪得腿疼,最近就不怎么来了。” 第218章 拿私房买铺子 不过宋茹到底是留心了,连每天只有中午和下午过来一会儿的侄女都看出来问题了,想必其他人也早早发现了。 她倒是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如何,反正她大嫂林氏和婆母也合不来,一个儿媳妇和婆母冷淡,或许是儿媳妇的错,两个都合不来,那就很难说是儿媳妇的错了。 像这种“丑事”,家里也没人愿意张扬出去,赵雁林欲言又止了好几次,到底也没说出什么,所以宋茹自己是不介意继续摆烂的。 但为了儿子,她还是考虑得多了一些,不仅仅是宋筠想的“不受祖母喜欢的孙子容易被忽视”,还有就是儿子日后也是需要孝顺的好名声的。 如果一开始就因为自己的原因和祖母冷淡了,那日后很难弥合关系。 做母亲的,总会为孩子考虑到方方面面,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宋茹都不想冒险。 这时候,她就体会到她娘为自己的婚事辗转反侧的良苦用心了,也明白了嫂嫂甚至因为筠姐儿的难产而战战兢兢的不易了。 为了儿子,宋茹低头看着怀中又眨巴着眼睛吐泡泡的婴儿,她决定改变一下和婆母的相处方式,不要求赵老太太真的对自己儿子好,只要表面功夫做到位就可以了。 宋念隔了十几天才回来,还不是自己,带了田富的亲弟弟,田康。 这个表伯,宋筠其实不太熟悉,主要是田家人实在太多了,哪怕她去田家住过一段时间,对于这些长辈,也就是吃饭时打个照面的程度。 宋念之所以把田康带来,其实是看宋筠和苏氏折腾的生意好像还颇有前景,总不能一直让苏氏带着几个孩子出面,不太方便。 而无论是他,还是宋安,都没精力再去管这一摊子事儿了,他干脆就又从外祖家借了个表哥来帮忙。 宋老太太看到亲侄子来了,很是眉开眼笑,又听说宋念想让侄子给他帮忙,因为资助读书而泛起的酸意也彻底消失不见了,好歹儿子也没忘了她娘家嘛。 宋筠简直想给亲爹竖大拇指了,这一手平衡之术,玩得也太好了吧。 唯一不太对劲的是,这明明是她和宋安一家的合作啊,他们还没准备开铺子呢,怎么帮手给她准备好了? 宋念看出来宋筠的疑惑,点了点她的鼻子,笑着说: “你倒是做了甩手掌柜了,有没有注意你伯母和堂兄堂姐有多辛苦?难道还准备就这么挑着担子去卖?” 辛苦? 宋筠除了一开始去的勤一些,后来的确不常去了,主要是她白天在上学,不可能去看他们的制作过程,晚上回来了,宋安一家又不舍得点蜡烛,也就不做了。 再加上宋安一家或许是急着挣钱,所以无论第二天需要的量比前一天增了多少,他们都会尽力做出来,从来没有叫苦。 以至于宋筠只顾着看账本上增加的销售额和收益,还真没想过他们吃不吃得消。 于是,在月中休假的那一天,宋筠睡过懒觉后,就去了宋安一家住的院子。 如今不过是四月的天气,温度还不算高,可在院子里做活的几个人都大汗淋漓的。 宋文甚至都是光着膀子,宋大丫和宋二丫姐妹俩,飞快地从翻滚着的豆浆表面挑着豆皮,还不忘指挥宋文: “大哥,火再旺一些,今天得多做一些,隔壁的周家和咱们订了二十斤呢。” 李婆子也没闲着,坐在一个木头板凳上,正把双手浸泡到冰凉的井水中,搓洗着豆子。 这时候可不像现代,黄豆都是经过机器筛选,里面基本没有杂质。 而是刚收割好的就装到麻袋里,混着小石子、草屑,甚至是已经被压干瘪的虫子实体。 这些都得细心地挑选出来,不然后续的工作根本没法做。 年龄小小的宋学,都在一旁帮忙倒腾干净豆子。 宋筠在门口站着看了一会儿,说实话,虽然是机械性的劳动,但保持这个姿势的时间久了,也挺劳累的。 要知道,做腐竹和豆皮的步骤还不止这些,在此之前,还得洗豆子、泡豆子、磨豆子、过滤豆渣,所有这些,都是不依靠任何机械的。 宋筠这时候才意识到,在她张张嘴把配方提供给他们之后,也就是每日合账,抽空去帮着卖,除此之外,所有辛苦的工作都是宋安一家在做。 准确地说,是只有十岁出头的堂兄堂姐在做,或许他们会觉得,如今的辛苦都是为了挣钱,所以甘之如饴。 但就像宋念说的那样,这门生意,既然她要和对方合作,那就不应该继续维持这种完全家庭小作坊式的制作方式和沿街叫卖的销售手段。 她其实完全可以买个铺子,雇一两个人做前期的工作,只要把最后的步骤掌握在自家人手里就可以。 宋筠又一次佩服起自家亲爹的缜密了,还好他提前想到这一点了,还很果决地把田康带了过来。 不然等她自己想明白,甚至是宋安家的人被累病之后才意识到问题,那以这个时代的“车,马,邮件都慢”的效率,怕是得等一个月后才能正式商量开铺子的问题了。 宋筠想明白了,也就没进去,而是先回卧房盘算了一遍她的私房。 白芷对宋筠的私房放的位置,怕是比她自己都清楚一些,得知宋筠是在考虑买铺子的事儿,就很利索地翻箱倒柜,没一会儿就拿出了三四个匣子,还介绍道: “这里头是贵重些的首饰;这个重一些,但是钱数应该不多,基本都是铜板,还有一些零碎的银子;这个是筠姐儿你上次把存的布料药材拿出来,让夫人一起拿去换钱后拿回来的银子。” 宋筠海狗拍手: “白芷姐姐,你也太厉害了,这些匣子明明都长一样啊,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每次拿东西放东西都过我的手,日子久了,我就分辨出来的,有的稍微新一些,有的上面有划痕,肯定不一样。” 宋筠把钥匙翻出来,挨个打开,美滋滋地笑了起来: 首饰值多少钱,她也不太清楚,暂且不提; 那箱碎银子和铜板,看着满满当当,加起来也就十两,甚至还不够,对买铺子而言,也是杯水车薪; 最最有用的,当然是那一匣子整整齐齐码在一起的银元宝啦。 第219章 调查房价 里面的元宝,圆滚滚,闪亮亮,对宋筠来说,比隔壁放着的首饰还讨喜。 有三种面值的,十两、二十两!、和五十两,其实不仅仅是倒卖去年唐家送的那些布匹和药材挣的钱,还有家里开卤味铺子的时候,沈氏隔几个月给的“分红”。 虽说宋筠从来没说过那个铺子挣的钱应该分给她,甚至最初的目的也不过是改善一下家里的条件。 但沈氏和宋念商量了之后,还是留出了一部分,原本是她自己攒着,等着日后给宋筠做嫁妆呢,结果被宋筠知道了。 她觉得,与其让这钱越放越贬值,还不如让她拿着,万一她又想折腾些什么呢。 在和沈氏商量之后,这钱也就彻底到了宋筠的手里了。 此外,还有因为土豆而被王璞以及其他几家直接送来放在库房里的礼物,这部分钱,也分了宋筠一部分。 不过这次的数额比较大,就是真的在沈氏手里了,也只是让宋筠拿了几个银元宝过过瘾。 零零总总的,宋筠的手里,光银元宝的价值就有小二百两了。 以宋筠七岁的年龄,之所以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东西,还是得感谢沈氏的开明教育。 要知道,这时代还是很讲究“父母在,无私财”的时代。 很多人二三十岁了,能由自己做主的也就是家里给添置的东西以及每月的月例银子,但凡想多花钱,都得去公账上登记。 像宋筠这种小小年纪,私房就一堆的,甚至还能自己做主去买铺子,除了那些出身真的好、家里实在有钱,以至于随便卖个簪子都能换出几十两几百两的,也就是宋家这种教育观念比较宽松的人家了。 这个钱数,在府城买大一些的、可以坐下来吃饭的铺子肯定是不够,但买个小格子间,只对外销售,生产过程放在别的地方,还是可以的。 不过,这么大笔的投资,虽然宋筠觉得很值得,但还是应该和父母商量一下,不然惹恼了他们,下次再想自己做主就难了。 为了增加成功率,宋筠还翻出一根炭笔,坐着写了一份策划书,从“民以食为天”谈起,增加这门生意的可靠性,再拿最近的销售情况做了个简易表格,以此证明这门生意的市场还有待挖掘。 宋筠沉思着咬了一下笔头,没咬到艮啾啾的橡皮或者硬中带软的木头外壳,而是硬邦邦臭兮兮的炭笔的味道,她忍不住呸呸呸了几下,然后有些可惜地想: 还不够,最好是再找找近几年府城房价的走势,证明即使卖豆制品不挣钱,房价的升职也不会赔了。 宋筠把纸叠了起来,夹在书页里,把炭笔用草编的小盒子收好,准备等着做点好吃的去贿赂贿赂两个哥哥,让他们帮忙去打听一下。 这种事,还是两个十岁出头的少年去询问更靠谱,既不会被当做竞争对手而防备,也不像宋筠这种小女童,被随意糊弄过去。 第二日还是休息日,宋筠早早就起床,决定撺掇两个哥哥去帮她打听消息,她则是在家做点好吃的。 一方面是贿赂两个哥哥,一方面是试试在这个时代卖不辣的辣条到底有没有市场。 要说府城的学校哪里好,对宋家三兄妹来说,就是放假时间长了一丢丢了。 像宋策和宋箴,每月放四天假,一次两天,分别是月中和月末。 宋箴呢,其实按理说她这属于家教课程,和学校不同步,但卢夫子每月中旬都要去一趟城外的佛寺,就是宋筠曾经去过的那个,还是两天一夜的旅程。 虽然宋筠对卢夫子这种不怎么信佛却还要定期礼佛的行为很不理解,不过想想她的身世,宋筠还是决定不要多问了。 好奇心害死猫嘛,她只要做一个天真可爱的七岁小学生就够了。 所以宋筠是每个月放三天假,集中在月中,正好和宋策他们重合了两天,兄妹三人就可以在府城的大街小巷闲逛了。 宋筠甚至还很脸皮厚地蹭过宋策同窗或者宋箴同窗请的客,有一次还直接去宋策在府城新认识的好朋友家里做客了。 总之,放假的这两天,是兄妹三人的游戏时间,谁也不会反对。 宋筠吃了点东西,然后轻车熟路地去了哥哥们的院子,看菘蓝正在正中央一本正经地打着拳,围观了几分钟,忍不住对白芷说: “你哥哥长得好快啊,如今还真是有了点大人的模样了。” 白芷面上也有些骄傲,虽说黎阳县还有她的亲人,但对从小就卖身到宋家的她来说,最重要的亲人一定是这个二哥了。 菘蓝越来越有出息,会认字,学了拳脚,她也与有荣焉。 菘蓝一开始没注意到两个女孩子在一旁观看,练完一套王鑫教他的拳法,他平息了一下有些急促的呼吸,正一边擦汗一边准备去卧房叫宋策,扭身的功夫,才发现宋筠和他妹妹的踪迹。 菘蓝以为宋筠又是来找两个哥哥陪她出去玩的,笑着说: “小姐怕是得等一会儿了,我家少爷倒是起来读书了,可二少爷还睡着呢,不然你们先去书房坐会儿?” 宋筠就知道,这个家里,最爱睡懒觉的人,一个是自己,另一个就是二哥宋策了。 而且像宋筠自己吧,其实一般睡到半上午就起来了,如果前一天不熬夜,她其实早晨就能起床。 可宋箴呢,只要有空,他绝对会一直睡一直睡,也就是家里对孩子们的生活作息还是有一定要求的,不然宋箴绝对能像现代的一些大学生那样,没课的时候睡到吃午饭,甚至午饭都在床上支张小桌子吃。 在等了好大一会儿后,宋筠终于等来了洗过脸吃过饭、看着干干净净精精神神的两个少年。 得知宋筠要让他们帮忙打听铺子和放假,宋箴有些酸溜溜地说: “在咱们家当女儿可真幸福,小妹你都有钱买铺子了,我这边想过生辰的时候请同窗吃饭的钱还没攒够呢……” 第220章 买铺子 宋筠财大气粗地说: “两位好哥哥,只要你们帮我解决了问题,你们今年的生辰宴我都包了,怎样?” 其实宋策和宋箴也不是真的缺这个钱,他们和同窗来往所需的花销,只要说清楚用处,沈氏是很愿意给的。 只不过这个年纪的少年人嘛,总有些不想开口和父母要钱的事儿,哪怕只是普普通通的请客吃饭,他们也非得硬着头皮自己攒。 对这种情况,宋念是乐见其成的,他总觉得家里俩儿子养得有些天真了,衣食住行都事无巨细地被长辈安排好了,不像他年幼的时候,早早就知道要筹谋着家里的生计。 大概这就是父母常有的“我们小时候多么多么辛苦,多么多么懂事,你们可是赶上好时候了”之类的感慨吧。 于是,兄妹三个,反而是宋筠如今腰包最鼓了,她也不介意给哥哥们花一些。 不过为防他们养成只知索取的性格,宋筠一般都会给他们提点小要求,比如陪她去逛街,帮她跑腿之类的。 把宋策和宋箴忽悠出去后,宋筠又回了卧房,准备写一会家庭作业。 大概是卢夫子觉得她们年龄大了一些了,骨头没那么软,所以对她们练字的要求就高了一些,之前一般是一天一篇大字,如今改成了两篇。 逢放假的时候,还会让宋筠画幅画儿,赵桐练个新谱子之类的。 这些都还好,最近卢夫子很应景地给她们讲了春景的诗,这不,趁着放假三天,还要让她们模仿着写首诗。 宋筠不算是有拖延症的人,都因为这门作业的艰难程度,生生拖了一天多才开始动笔。 诗嘛,宋筠前世真的背了不老少,但过了知识巅峰的高三之后,她对古诗的掌握程度,大概就是“黄河之水天上来,波涛汹涌到人间”这种惨剧的地步。 反倒是比较“直抒胸臆”的“大炮开兮轰他娘”,她竟然穿越了七年后都还记得。 总之,不太有这方面的天赋。 可惜了,宋筠想到自己的金手指,忍不住叹息,但凡能联网,她能让AI给她写几百首备用。 宋筠正一边盘着腿,一边以配方程式的严谨态度对照着原诗做替换呢,白芷就匆匆进来,说宋念找她。 一般来说,宋念如果有事和宋筠说,都是趁着吃饭的时候说了,需要单独说的,那就是饭后把她提溜走,基本不会特意找她过去。 宋筠只觉得皮子一紧,怀疑自己做的坏事被发现了。 她一边穿鞋一边想,是前几天霍霍家里的面粉试图做凉皮被发现了?还是自家宠物猫把他的茶宠推地上摔碎了、自己摸出一管502粘上的事儿被发现了? 到了宋念的书房才知道,和这些都没关系,因为在屋内坐着的不只是宋念自己,还有宋安和田康。 看来是豆制品制造业的问题啊,宋筠安心了。 好在她临出门前,为了转移注意力,特意把写好的计划书捞上了,虽然还缺房价调研这一个部分,但既然他们都看好这个生意,那…… 宋筠只能对两个哥哥说声抱歉了,看来他们做的是无用功了。 果不其然,宋念大概是已经和其他人商量得差不多了,看宋筠一到,就以一种狼外婆哄骗小红帽式的温柔语气问道: “筠姐儿,你想不想把你和伯母的小买卖做得大一些?不摆摊了,直接开店,这样你们就可以挣更多钱了。” 宋筠心说,这不是废话么,如果能开成全国连锁店,她恨不得一步到位好不好。 其实宋念之所以怕宋筠不同意,是因为他觉得宋筠这段日子跟着去叫卖,好像还挺乐在其中的,怕宋筠不愿意开店。 宋筠把厚厚一沓计划书往桌上一放,抬抬下巴,颇为自得地说: “爹,您也太小瞧我了,我早就考虑这个问题啦,看,怎么开店我都想好了。” 宋筠写的时候文思泉涌,所以写得很快,字难免有些飞,但以她如今对繁体字的掌握程度,连笔字也是写不出来的。 所以在座的三位长辈头挨头地凑过去看,也都看了个七七八八。 宋念对别的都没有异议,只有宋筠写的“宋筠出钱买铺子,扣除租金后的利润再进行分配”这一点,让他有些诧异: “这钱不用家里出吗?你要自己出?” “对啊,这么小的生意,不用家里出钱了,我手里的私房钱也够了,” 为了增加这个提议的正当性,她还补充了一句: “就当是我为日后管理嫁妆练练手。” 宋念把计划书卷起来,拍了宋筠的头一下,佯装生气地说: “小娘子别张口闭口地‘嫁人‘或者‘嫁妆‘,让人听了像什么样子。” 宋筠皱皱鼻子,算是默认了宋念这句话,这种小事,哪怕她的观念和家里人不太一致,她也不想提出来引发分歧。 好在,在座的都是自家人,宋念也没真的生气,转而详细地和宋安商量去哪里买铺子、要不要雇人之类的,偶尔也让宋筠发表一下意见。 至于田康嘛,他又没有股份,就是来代表宋念,准确地说是宋筠,帮忙看铺子的,以便这门生意能够平稳进行,所以坐着听就成了。 宋筠想想也觉得挺有意思的,宋安作为宋家选出来和李氏的铺子里的掌柜作为制衡,而田康又是宋筠和苏氏开铺子时的制衡。 这么转悠一圈,除非有谁真的昏头涨脑了,不然这两家铺子,玩不出太大的猫腻了。 宋筠看宋念和宋安讨论得挺热火朝天,而她对具体的事务其实了解得也不多,干脆回自己的院子去抱银子了。 也是巧了,宋策和宋箴去牙行打听情况,正好听说了一个很合适的铺子,卖得很急,方便压价,于是急冲冲地回来找宋筠拿主意。 宋筠一听,干脆把他俩捎上,一起去找了宋念他们。 宋策和宋箴听说的这家铺子,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算是熟人家的,只不过,他们家原本就没多少生计来源,竟然还选择卖铺子,就让人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了。 第221章 买铺子2 这家人恰好就是沈家的舅母刘氏过年时和沈氏提过的,想租宋家租的那套宅子的那家人,不过这铺子不是这一房的产业,而是公中的。 对于这家人,无论从哪个方面,宋筠都不喜欢。 从私心来讲,他们看不起沈家,这就挺让人恼火了,毕竟这是宋筠的外祖家。 从品性来讲,一家人抱着过去的辉煌不撒手,还为了所谓的名声,把家里的女孩嫁给家暴花心男,也很让人不齿。 要说起来,宋筠觉得这家人对名声的偏执程度,和姑姑宋茹前任婆家冯家都有一拼了。 不过,这不代表宋筠就不乐意买他们家的铺子,在商言商嘛,而且他们卖得这么急,的确方便压价,能让他们少挣钱,也挺爽的。 宋念也是差不多的意思,这么好的机会不常有,府城的铺子都比较值钱,一般来说,除非家里有败家子,否则很少有人愿意卖的。 这钱是宋筠出,且不计入豆制品生意的固定资产之中,所以其他人都没什么意见,只要地段好、客流量大就成。 宋筠还是头一次花这么多钱买东西呢,即使加上前世也是,毕竟她前世的房子,严格来说只有一部分是自己掏的钱,剩下的都是银行出的呢。 所以她难得地有些兴奋,先拿银元宝和宋筠换了银票,然后才跟着宋念、宋安、田康,还有两个哥哥一起出门去看铺子了。 哦,还有沈氏和苏氏,她们是临时得到的消息,换了身衣服就跟出来了。 沈氏自觉她在这方面更细心一些,能够发现铺子的问题,方便压价。 苏氏本来是不好意思去的,毕竟他们一分钱都出不了,但沈氏比较善解人意,知道对方也关注,就特意叫了她一起。 牙行的伙计还忐忑着呢,他上班不过三个月,只开张了几门租房的小生意,如今碰到一个买铺子的,还挺上心。 可惜来的只是两个十岁左右的小郎君,问完话就跑路,难免让他担忧这提成能不能让他挣上。 不过,他还是连跑带走地去通知了房主,房主也急着卖铺子,哪怕得知来问价格的不过是两个孩子,也拖着肥嘟嘟的肚子去了牙行。 房主正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拿着帕子擦汗呢,就看到了宋念一行人。 宋家人单方面认识房主一家,这是刘氏对着小姑子扯闲话的时候描述过的,所以他们一看房主的模样,就大致猜到了他是那家的五儿子。 据说他是最小的,他爹娘觉得他生得“肥硕可爱,有福相”,所以很偏心他。 如今一看,肥硕是有了,可爱没见到,至于福相嘛,想想这个时代还有八九成的人都吃不饱饭呢,他能吃成这样,勉勉强强也算福气了。 房主却不认识宋念他们,哪怕他三哥都租了宋家之前住的宅子,但他三哥搬家的时候,他们兄弟几个也没去帮忙,自然没打过照面。 废话不多说,一个急着卖,一个急着砍价,双方自我介绍了一句,就很迅速地去看铺子了。 这家铺子在承康坊靠里的巷子,位置不算很好,但也还成。如今正开着一个小小的书铺,堆得满满的。 但这些书,以宋筠的眼光来看,卖不出去挺正常,连一本消遣类的书籍都没有。 如果说专门做文人科考的生意吧,宋筠随手翻看了一本,是手抄本,字还不怎么样,主要是还有错漏。 都不说别的,让宋策去抄,都不至于抄成这样。而且书架上全是灰尘,一看就不是正经做买卖的样子。 宋念好奇地问了一句: “不知为何要卖铺子?” 房主一脸晦气地摆摆手: “别提了,按理说这是我家祖产了,不该轻易卖掉,但之前管事儿的人做得不好,被我爹娘赶走了。 如今生意越发地差,还不如拿去在乡下买点田地呢,正好我家亲戚说他们村有人要卖上等的田,我爹干脆就说把这个铺子卖了去。” 说到这里,他可能也觉得有点不妥,又描补道: “哈,其实这地段是不错吧,对吧,就是之前管事儿的人糟蹋了好好的生意。而且我们家的钱是够的,不需要拿卖铺子的钱去买地,所以也不急着卖。” 这是个傻子,鉴定完毕。 宋筠觉得说不定真能捡个漏,无视了脏兮兮的书架和堆的书太多以至于显得狭窄的房子,开始认真打量了起来。 要说,这铺子不算小了,宋筠前前后后走了一圈,觉得大概有她空间里一个客厅那么大,如果不准备放招待客人坐下吃饭的桌椅,那地方是很宽敞的。 不过,开吃食铺子和开书铺的要求还是有挺大差距的,最起码开吃食铺子,对通风和下水的要求就更高些。 还不等宋筠先问,沈氏就问了出来,房主虽然口口声声说这是他们家的祖产,但一看就是从来不关心这个祖产生意如何的,一问三不知。 而书铺掌柜呢,来这里干了还不满三个月,也迷迷瞪瞪地说不出有用的话。 房主粗短的手掌猛地一拍额头,拍得两颊的肉都跟着左右颤动了几下,然后兴奋地对宋念说: “兄台等我一下,这铺子之前我三哥管得更多一些,他肯定知道,我这就去叫他过来。” 宋念和沈氏面面相觑,他三哥不就是带着合离的女儿还有其他子女一起从家里分出来,以至于无处可去只能租住房子的那位吗? 合着房主之前说的“之前管铺子却管不好,被他爹娘赶走的”那个人,就是他三哥? 这一家人,也是真的挺没良心的了。 没一会儿,胖房东领了一个消瘦、更苍老些的男人快步赶了过来,对方一看到宋念,就诧异地张大嘴,正想叫出宋念的名字,就被宋念一把握住了手: “这位兄台就是房主的二哥吧?是这样的,我听说这间铺子要卖,就过来看看,不过我家是做吃食生意的,对通风情况和下水要求更高一些,就想详细了解一下。” 宋念倒不是想搞什么信息差,只是听说他们家分家的时候和家里人闹得不太愉快,而自家作为提供了住房的人,万一被迁怒了,那就是凭白多了麻烦。 虽然他不怕这家人,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只想顺利把铺子买到手,不愿意参合家庭矛盾。 1秒记住114中文: 第222章 雇工 对方一愣,明白了宋念的意思,接话道: “可以可以,您称呼我周锋就成,我之前一直是管铺子的,边边角角都了解得很,您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便是。” 胖房东有些不耐烦,他还等着今天就拿钱回家呢,催促了一句: “三哥,你别废话了,快介绍吧,家里还等着我拿钱回去呢。” 周锋脸色有些难看,不过很快就缓和了过来,开始细细带着宋念一行人给他们介绍铺子的情况。 连哪里用久了有些不结实,哪里维修过,都一点不漏地说出口了,全然没在意胖房东挤眉弄眼地让他别说了的眼神。 宋念一边听,一边替周锋觉得可惜,从他的行事来看,其实是个立身很正的人。 就像现在,他明明可以帮着家里的铺子遮掩,以便卖上高价,却还是老老实实说了。 或许他是对宋念愿意把宅子低价租给他而觉得感激,但不是每个人都会因为恩义而“损害”家族的利益的。 在周锋的助攻下,再加上这家人的确急着出手,最后这么一间铺子以一百五十二两的价格成交了,直接登记在了宋筠的名下。 胖房东大概是怕麻烦,还直接把铺子里的架子、柜台、桌椅甚至一部分滞销很久的旧书都一股脑地留了下来。 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啊,宋筠感慨道,虽然书铺里的家具都不新了,但以这个年代的木匠水平,只要用的时候注意一些,这些东西再用二十年都没问题。 哪怕是那些旧书,卖不了高价,也完全可以促销掉,如今能买得起书的人可不多,打个折,保准有不少普通百姓愿意给自家孩子买一两本。 宋念送走房东后,从荷包里摸出了块碎银子递到周锋手里。 虽然他不是牙行的伙计,可也为他们买铺子出了不少力,以他弟弟和父母那个做派,怕是根本不会感谢他来帮忙,反而还会责怪他说了实话。 自家占了便宜,也不能让帮忙的人吃亏,所以宋念才决定自掏腰包给周锋点补偿。 两个人你推我送之间,宋安夫妇、沈氏和田康几人,已经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块抹布,开始收拾卫生了。 沈氏一边收拾被遗留在小储藏室的那些书,一边问宋筠: “筠姐儿,这些书你准备怎么办?不然挑一些你觉得用得上的,剩下的卖掉吧。” 宋筠恋恋不舍地把手里的契书收起来,也凑过去,就着储藏室微弱的光线看了几眼,基本都是入门级别的蒙书,的确是挺旧了,纸页都有些发黄发脆。 卖是的确卖不上什么价格,也难怪房东不乐意要,不过对他们来说,这可是自己掏钱买的,按理来讲应该尽量收回成本。 而对宋筠来说,反正这些书是白来的,与其折腾着卖了,还不如拿去让宋念去赞助族中的孩子,也省得他自掏腰包买新书了。 宋策和宋箴不想去折腾得一身灰,干脆在算账的柜台前摸索,一会儿开抽屉,一会儿开柜门,竟然还翻出了一个账本。 宋策翻了几眼,觉得自家拿着也没用,干脆送给即将离开的周锋,让他有时间送回他们家老宅。 铺子买到手了,而且不像手工皂铺子那么讲究,苏氏和宋筠商量了之后,就决定直接拿书铺的那些家具来用,再雇佣几个贫家妇人洗豆子磨豆子,剩下的工序她和孩子们做,尽量在谷雨之前开店。 一般在这个时候,很多百姓都愿意去逛逛集市,买些野菜来吃。 同样的,附近村落里的农户,也会挑着野菜鸡蛋等来换钱,拿换到的钱买些有营养的食物给家里的壮劳力吃,以便应对接下来繁忙的农活。 苏氏娘家就是卖豆腐的,自然知道春天和冬天都是卖豆腐的好时节,以此类推,卖腐竹应该也差不多吧? 如今的百姓虽然不知道豆制品的高蛋白特性,但也知道这玩意儿便宜,吃了还对身体好,手里有钱就愿意买点回去。 苏氏很眼馋这段做生意的好时候,所以才急着开张生意,甚至都准备一家子住到店里,方便昼夜不停地开工。 宋筠:“……” 她都服气了,好像每次在她下定决心要好好挣钱的时候,其他人都比她更积极更主动更吃苦耐劳。 她只能说,这么好的合作伙伴,请来一打给她。 宋安一家最终还是没有搬出去,主要是铺子的确不大,要砌灶台,摆大锅,还要放货物,如果宋安一家要搬过去住的话,那只能凑乎着在地上铺东西睡觉了。 夏天的话还好说,打地铺还挺舒服的,像宋策和宋箴,在最热的时候,就会拉着床垫在地上睡觉。 可如今这个季节,白天暖和一些了,晚上还冷着呢,让他们就这么住过去,知道的说他们是挣钱心切,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宋念一家子刻薄呢。 即使不能住进铺子里,也不能阻挡苏氏急着挣钱的决心,她难得地不介意费钱了,第二日就在告知了宋筠之后,拉着宋安跑去城郊找帮手。 选了五六个中年妇人,都是做惯了活计的,相比较而言,也还算利索整洁。 苏氏牢记宋筠所说的“食品卫生问题”,手把手地教了她们洗手七步法,这也是宋筠之前告诉过苏氏的。 她还咬咬牙拿出了五十文钱当做吊在驴子面前的胡萝卜,让这几个妇人互相监督,一旦有谁干活的时候卫生不达标,就可以举报,拿到奖励。 如果某个人被举报的次数超过三次,就会被辞退,而空出来的位置,可以由举报次数最多的那个人推荐人选。 宋筠听说了苏氏的做法后,都有些好奇了,这种管理手段,放现在来说,属于入门级别的,去幼儿园找个大班班长,对方可能都会玩这一套。 可在古代,尤其是苏氏这种根本没受到过正规教育,也没外出工作过的人,会玩这一套,那就挺厉害了。 尤其是对比一下她刚来府城时略有些畏缩的状态,简直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在宋筠闲来无事和苏氏打听的时候,对方才说了实话,要说也算是家学渊源了。 “我娘家卖豆腐,生意好的时候,自家人手不够,就得从邻居家雇人。 都是多年的老邻居了,有个做得不好的,我们也没法说,他们还要互相遮掩。 最后我娘就想出了这个办法,这下子就没人觉得我们严格了,反而都去盯着别人了。” ------题外话------ 今天三章。加更一章 第223章 卢夫子心情不好的原因 在宋筠的金钱攻势、苏氏的管理水平、田康的上下打点、以及宋文兄弟姐妹几个和李婆子胡婆子胡厨娘的劳动力加成之下,豆制品铺子将将赶在四月二十日正式开业。 店名就是很俗气的“好滋味宋记豆食铺子”,甚至牌匾都是拿原来的书铺的牌匾把字削了重新刻的。 宋筠本来有想过换个新的,大一些,再漆个亮眼的颜色,争取一鸣惊人,结果呢,不是她的荷包阻止了她,而是古代的城管阻止了她。 严格来说,是古代的市容建设管理部门阻止了她。 宋筠这才知道,为什么承康坊的很多小店面,都是差不多大小、差不多颜色的招牌,只能在两侧挂着的彩布上下功夫。 不是店主没新意,是有关部门不允许。 当然了,也有些大的酒楼、布庄、首饰楼搞得花里花俏的,但人家都是走了关系交了钱的。 像宋家和王家准备合伙开的手工皂铺子,为了走高端路线,肯定得在招牌下功夫,就得和人家打招呼了。 宋筠一想,反正自家铺子目前就是走薄利多销的批发路线,根本开不成小吃店,那何必花这个冤枉钱呢?干脆就把书铺的招牌拿来用了。 为了做宣传,打折、雇说书人在门口炒热气氛、甚至是拿半袋子粮食雇佣街头的乞儿在街口巷尾地打广告,这些都做了。 宋筠几乎可以想到,最起码开业当天,业务一定特别好。 之所以是靠想而不是靠看,很简单,因为她开学了。 而且卢夫子从佛寺回来后心情不太好,在宋筠试探着想请假去看开业的时候,卢夫子毫不客气地说: “这些都是小道,你有天赋、感兴趣,想尝试一下倒也不坏,但什么更当紧,你心里应该有数。难不成真的就准备日后嫁为商人妇了吗?” 对于像赵桐这种很正规的士人家的姑娘,这种话还挺重的,宋筠低头挨训的时候看了眼赵桐,见她脸都发白了。 不过对宋筠来说,这种训斥,其实有点不痛不痒。 当然了,士农工商,她不准备挑战社会规则,非要往地位低的阶层嫁。 不过她觉得作为不能公开外出工作的古代女性,学会挣钱的办法,也是种底气,并不比读书识字要低级。 只是做夫子的心情不好,做学生的也不能傻了吧唧地非要和人家杠,而且无论哪个时代的老师,对于学生请假去做私事,都会不满。 所以宋筠乖乖地挨了训,乖乖地听了课,乖乖的学着做了几首类似于“一片一片又一片,两片三片四五片”之类的打油诗。 好不容易顶着卢夫子锐利的目光熬到下学,宋筠才拉着赵桐去了花园里的亭子,低声问道: “你知道卢夫子为什么心情不好不?怎么去礼佛还礼出一身怒气回来了?难不成拜的是不动明王吗?” 赵桐也苦着脸,宋筠还好,她的绘画作业,第二日来了上交就可以。 而自己学新琴谱,可是要去夫子那里接受考核的,相当于她比宋筠每日多出半个时辰接触卢夫子,所以夫子的情绪,很影响她的生活质量。 “我也不知道啊,夫子去的时候不要我们跟着,连我们家下人都不带,只带了她自己的丫鬟,好像还雇了车接送,总之,我也不清楚她去佛寺到底经历了什么。” 宋筠虽然随着和卢夫子的接触,越来越喜欢她了,可也一直记得她的身世,以及可能带来的麻烦,听了这话,心下一紧: 这么神秘,去了又会引发心情波动,自家这个夫子,不会是和之前的亲友联系上了吧? 宋筠一直知道卢夫子是个很有心气儿的人。 单看她碰到娘家败落、夫家抛弃、无法和子女相认这种放别的古代女性身上绝对活不下来的惨事后还能尽力保存好自己的嫁妆、假死脱身就知道了,她足够坚强,也绝不认输。 从旁观者的角度,宋筠欣赏这种人,但,作为她的学生,宋筠又很怕她的这种性格给自家和姑姑家带来麻烦。 在黎阳县还好,她没什么熟人,出门的时候只要带好帷帽,就出不了差子。 可府城是卢夫子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啊,她还每月定期悄悄去佛寺,很难不让人担忧。 宋筠多问了一句: “夫子去礼佛后心情不好,你伯母没有过问吗?” 卢夫子和林氏是手帕交,林氏还在卢夫子无处可去的时候伸出援手,可见这两个人的感情之真挚,所以,赵家如果有人能问出卢夫子的秘密,也就是林氏了。 赵桐想了想,摇头: “夫子出门的事儿,我伯母是知情的,而且夫子回来之后,还会和伯母说说话,但她们又不许我在旁边听着,所以我也不知道。” 宋筠稍微松了一口气,有林氏把关,问题应该不大,毕竟真出了事,第一个牵连的绝对是林氏这个手帕交以及赵雁泽这一房。 除非事情真的很严重,不然宋茹他们都很难被牵扯到,更别提自己家了。 宋筠和赵桐说得差不多了,又结伴去宋茹的院子里看了看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拨浪鼓咯咯笑的小表弟,这才告辞回家。 宋筠回去后,家里只有宋老太太在,正坐着捶腿,衣服都没换,一看就是刚回家不久,她把书包放在一旁,问道: “祖母,我爹娘他们还没回来?我哥哥们呢?也该下学了吧?” 宋老太太红光满面地笑着说: “铺子那边生意好,你外祖家,郑家,还有你爹娘的一些朋友,也都过去了,他们都在那边招呼客人呢。 你哥哥们也是,一下学就带着同窗们过去了,说要凑人气。哈哈哈,其实哪里用他们带人去增加人气啊,早就人挤人了。 我去待了半晌,有些腿疼,就先回来了。你要是想去,就去找白穗,她应该在厨房帮忙呢,你让她带你过去。” 宋筠猛地点头,从桌上拿了一个糯米饼,又找了块干净手帕,包了几块花生糖,怕路上饿,就兴冲冲地去找白穗了。 第224章 生意火爆 白穗正在厨房帮胡家婆媳俩打下手,今天这日子,主人家回来肯定是要庆祝的,像宋安一家,王鑫,宋勤,田康,都得来正院吃饭,所以今天厨房的任务就比较重,沈氏干脆把白穗留下来帮忙了。 此时一听宋筠要去铺子那边看看,厨房的活计就是再要紧,也得跟着去呀,不然还怕宋筠丢了呢,所以白穗洗了洗手,和胡婆子说了一声,就带着宋筠去承康坊。 等她们走了之后,胡厨娘一边揉面,一边跟婆婆闲聊: “娘,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胡婆子正坐着小板凳择菜,一边把择好的菜叶子放到一旁放了半盆水的盆子里,一边把菜根扔到另一个盆里,准备等着拿来做成腌菜。 她一边利索地干活,一边问: “你奇怪什么?” “我觉得咱们这个新主家教的孩子既守规矩,又不够规矩,还挺怪的。” 胡婆子听着,点了点头,其实她也有这个感觉,小郎君们还好,左不过是读书、出去玩、交朋友,大差不差的,他们家之前的主家也是这么教的。 就是小娘子嘛,胡婆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在旧主家里,虽说是在大厨房里干活,但府上的小姐们没有小厨房,所以都得让丫鬟来大厨房领饭。 为了投其所好,胡婆子婆媳俩也没少和小姐们的贴身丫鬟套近乎,知道像这个年龄的小娘子,常做的事就是学针线、读书,有的还会在母亲怀孕的时候帮着打打下手,管理家务。 而宋家这个筠姐儿呢,书倒是也读得挺用心的,还特意找了先生教。 针线也学了一点儿,不过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以胡婆子的眼力来看,估计连个荷包都绣不出来。 然后呢,还整日往外跑,甚至都拿自己的私房钱去买铺子做生意了。 胡厨娘没注意婆母在走神,她也是在宋家待了段日子了,越看越觉得宋家在教导孩子这方面,和旁的大户人家不一样。 哪怕她不爱轻易议论主家,但趁着府上没什么人,她也想和婆母多唠唠嗑,于是继续说: “其实要我觉得,筠小娘子这样子,放了普通百姓家里,有这么个会挣钱的女儿那可是烧了高香了,就是在咱主家这样的人家,有些用不上,还不如多学学针线呢。 而且呀,筠小娘子如今也要八岁了吧,总这么出去逛也不太合适,娘您说对吧?。” 胡婆子正要点头,余光一扫,身子抖了一下,怒斥道: “对什么对,筠姐儿这样多好啊,针线这种事,多养个丫鬟,什么都有了。能钱生钱,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本事。 至于出门嘛,这各家有各家的讲究,咱们之前的主家就是对小姐们太严苛了,还是如今这样更好些。” 宋筠可不知道家里还有人议论她呢,就是知道了,也无所谓,她就是爱钱啊。 而且他们家如今的处境,就跟前世的中产阶级一样,抗风险能力真的不高,容易掉下去,却不容易爬上去。 所以,多多挣钱,手上才踏实。 宋筠被白穗牵着手到了承康坊,天已经微微有些暗了,绯红的晚霞和太阳的余晖映在街角银楼雕花的木窗上,让棕色的窗扉都显得艳丽了一些。 宋筠被晒得有些晃眼,把手搭在眉毛处,眯着眼往前看,看到了正排着队的人群,看头起的位置,像是他们家铺子,于是愉快地把另一只手从白穗手掌中抽出来,问道: “白穗姐姐!是不是那边?人最多的那家?” 白穗之前帮着收拾卫生的时候来过几次,倒也属于,眯着眼看了一下,又把宋筠的手拉住,然后才点头: “就是这家,看来生意挺不错的。” 可不是不错么,无论是什么年代,大家都爱打折和赠品。 今天是新店开业,五斤以上是九折,十斤以上是八五折,这个斤两,让现代人看了,估计会觉得“你这是不想让人拿折扣价买东西了”。 毕竟那个时候大家买干货都是一小包一小包地买,但在古代,就还挺正常的。 如今都是大家庭,祖孙三代,甚至四世同堂,一大家子得有几十口人,少的也得五六口。如果是什么府上的管事来采买,那需求量就更高了。 反正也放不坏,大家都爱囤货,对于五斤十斤的分量,都不看在眼里。 而对宋筠他们来说,看起来九折八折不低了,但打完折的价格和之前苏氏挑着担子出去卖的价格差不多。 而这一点涨幅,老客户也理解,毕竟有租铺子的成本。 宋筠和白穗到了铺子门口,想越过人群进去,然后就被人拦了,一个膀大腰圆的妇人伸手一拉宋筠,机关枪一样地扫射道: “干嘛呢干嘛呢,没看外头这么多人等着买呢?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么还带着妹妹插队呢?去后面排队去。” 白穗脾气一向好,倒也没生气,而是先把宋筠从对方手里解救出来,拉到身后,然后才好声好气地说: “婶子,我们不买东西,这是家里的店,我们来帮忙的。” 妇人讪讪地一笑,不吭声了。 队伍里其他人原本因为她这一番话也有些不满地注视着白穗和宋筠,如今也都别过头去,有几个人还微不可察地挪了挪脚步,方便宋筠她们进门。 宋筠被白穗护着挤进去,才松了口气,笑着说: “看这架势,大家都很愿意买啊,就是不知道伯母存的货够不够。” 宋策正在门口帮着算账呢,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忙把她们让进来,然后才笑着说: “货倒是够,就是赠品不太够了,安伯父已经让文堂哥他们回去做去了。” 宋筠一脑门的问号,货既然够,那赠品不应该不够啊,这赠品是十斤以上送一油纸包的分量,大概二两左右,他们准备的分量绝对是充足的。 这时正在店里等着称货的一个年轻妇人笑着说: “主要是你们这赠品闻着太香了,前面有的人要单独买,然后就没了。其实我也想买点呢。” ------题外话------ 这章是昨天晚上的加更,我设置的是定时发布,结果设置成23号晚上的了,还好我写新章节的时候多看了一眼,不然又得找编辑帮忙调整。 第225章 宋老太太的纠结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呀,宋筠有些得意。 其实有折扣就够了,根本也犯不上加赠品,宋筠当时提出来的时候,家里人还觉得这样有些浪费呢,但宋筠之所以很坚决地要加,就是做新品营销。 作为辣条和香菇豆干笋丝豆干之类的爱好者,她可太清楚了,别看单独卖豆制品卖不了多贵,可一旦做成小零食,价格就蹭蹭地翻倍增加。 不过呢,宋筠也不清楚古代人民愿不愿意花钱买这些零碎小吃,而且暂时没有辣椒可用,口味也得根据这个时代的调味料进行调整和市场调研,这才没有直接卖,而是先当做赠品试水。 如今看来,吃货国的大众,真是从古到今都不变,只要味道好,他们就能接受新鲜吃食。 宋筠看门口有些拥挤,而且目前也没有需要自己做的事,干脆和白穗又往里走了走,苏氏、沈氏、都在里面帮忙打包货物,打包好了,就由男人们递给顾客,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流水线。 而开业前堆满的货架,虽然没空,但也少了一多半货物了,再一想,这可是一天的出货量啊,日后都不用保证达到今天一半的营业额,达到四分之一也就够了。 宋筠也蹲成一个小小的圆球,帮沈氏她们一起打包,一边系绳子一边问: “娘,我二哥呢?他不是也来了吗?怎么只有大哥在?” “你哥哥们带了一群同窗说要来支持生意,我们怎么可能让一群小郎君就这么拎着东西回家啊,就让你二哥请他们去吃饭了。” 行叭,宋筠也挺佩服两个哥哥的,人缘也是真的不错,说要带人来支持,就真的把人带过来了,对比起来,自己好像不够积极,都没写信招呼府城零星的几个小伙伴。 不过,宋筠觉得,她或许可以等着拿一些调味好的豆干豆皮腐竹送给她们,毕竟,给家里买食材,她们或许不感兴趣,给自己买零食,应该是愿意的。 宋筠蹲了一会儿,就觉得腿麻,站起身来到门口看了看,之前排得都开始拐弯的队伍只剩五六个人了。 因为赠品没了,在确认最近几天都会有赠品之后,就有一半人离开了,再加上在前头算账结账的人手脚够麻利,所以没一会儿就把客人都招待完了。 而这时候,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众人就着蜡烛大致收拾了一番,就关门离开了,当然,也没忘记抱走装钱的匣子。 回了家,大家都红光满面的,无论如何,挣了钱总归会让人心情好,宋筠看自家老太太板着脸,还以为她因为提前回来而不开心,还特意凑过去和她开玩笑,让她看钱匣子里装的铜板和碎银子。 没想到,宋老太太脸色更不好看了,还瞪了宋筠一眼。 宋筠莫名其妙,这是怎么了? 要知道,之前的时候,每次家里的铺子田地送来收入的时候,都是宋老太太心情最好的时候,她能挨个把钱摸一遍,再恋恋不舍地让沈氏拿去入账。 难不成? 宋筠有些迟疑地想,老太太不会是觉得这钱到不了她手里,所以心疼了吧? 那这可没办法了,宋筠是个有原则的人,这铺子既然是她的,那她就不会和家里的账混到一起去,最多,最多自掏腰包给家里人发点奖金,没有更多的了。 也是奇了,宋筠奖金发了之后,宋老太太就更不开心了,甚至一连好几天不和宋筠说话。 连宋念都看出来了,特意问了宋筠,因为什么和祖母闹了矛盾。 宋筠深觉冤枉,绞尽脑汁地回忆: “我没惹祖母啊,最近一直忙着上学,去铺子里帮忙,除了早饭晚饭的时候,和祖母都没怎么见面,又怎么会惹她不开心呢?” 宋念也觉得奇怪,虽然这祖孙俩很爱对着杠,可其实感情还真不赖。 每次俩人争锋相对完,还不等他们劝和呢,俩人就亲亲热热地说话去了,引得自家媳妇儿都有些吃醋。 而且自己女儿,宋念毫不夸张地说,是个很有分寸的人,绝对不会故意气长辈,而且自己做错了事后,认错也很快,无论怎么看,都不该让这祖孙俩冷战好几天啊。 于是,宋念就直接去问宋老太太了。 宋老太太其实也不是生宋筠的气,就是心里有些别扭,那日胡家婆媳的对话,她也听到了。 要说她之前也很愿意让孙女儿做个小淑女,没事做做针线,养养花,读读书,笑不露齿的。 都说缺什么就想要什么,宋老太太当年从一个农村丫头嫁到县城,又有个嫁给读书人的大姑姐,所以她哪怕不说,心里也很向往读书人家的生活。 如今,儿子孙子倒是挺有读书人风范了,就是儿媳妇,也是识字的,多数时候还算得上知书达理,可这孙女儿,怎么就变异了呢? 宋老太太看着孙女儿做这些事的开怀样子,而且还能挣钱,倒也觉得不坏,甚至隐隐觉得自豪: 那赵家的桐姐儿,读书没自家丫头好,还不会挣钱; 大姑姐的两个孙女儿,大的虽然读书好也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可不会挣钱; 小的嘛,就更是不成个样子,挣钱就更不行了。 总之,在此之前,宋老太太其实已经被宋筠洗脑得差不多了,觉得做针线嘛,只要有钱,养个丫鬟就成,还是会挣钱更了不起。 可听了胡家婆媳的一番话,宋老太太开始自我怀疑了,是不是这样放纵孙女儿的确是错的?外人会不会觉得他们家对孙女儿不好,让她小小年纪就想着挣钱? 宋老太太心里憋闷,看儿子问了,就把这些考量都倒了出来,然后眼巴巴地盯着宋念看,似乎是让他给个准话。 宋念万万没想到母亲是因为这事儿而纠结,此时也只能感慨她的这一番为孙辈思量的良苦用心。 不过,这个事儿,他其实早在女儿折腾卤味铺子的时候,就想过了,也想通了,所以想要劝服宋老太太,就容易多了。 第226章 对下人的惩罚 其实宋念这番心理建设,做得也不容易。 就是现代,很多自诩开明、民主的父母,不明着反对孩子一边读书一边做自己的兴趣爱好,也得掂量掂量会不会影响考大学,然后再拐弯抹角地一边说服孩子放弃,一边说“这是你的选择哦,我们可没反对过”。 而放到古代,就更难了,往小了说,事关宋筠的发展方向,准确地说是婚嫁时的砝码,往大了说,这可是父母对子女的掌控权。 掌控权嘛,好在宋念和沈氏都不是控制欲强的人: 宋念是从小丧父,亲娘只能在日常生活中照料他,无法为他谋划未来。 沈氏呢,则是因为沈家的家风更开明,都不介意媳妇出门接诊了,也不介意女儿学家传的医术,那其他方面就更无所谓了。 至于宋筠婚事的问题,宋念则是给了宋老太太一个很简单粗暴的解决办法: “娘,虽说女儿家有个好名声的确占优势,但更多的还是看父兄的身份,只要我日后考上了,策哥儿和箴哥儿也考上了,谁还能挑剔筠姐儿不成?更何况,” 宋念微微一笑: “您如果还不放心,完全可以在周围的人家里寻摸合适的人选,我们早点挑准了,早点定下了,让俩孩子慢慢培养感情,像箴哥儿和郑家的梅姐儿一样,那即使筠姐儿针线做得不好,也没什么大碍。” 宋老太太心动了,宋老太太被打了鸡血了。 保媒拉纤,是中老年女性的最爱,早点为孙女儿挑婆家,更是让宋老太太觉得这事儿靠谱,于是,她也不纠结别的了,而是开始目光炯炯地盯着亲友家十岁左右的小郎君看了。 宋筠是几天后才知道祖母不开心的原因的,自然也知道了胡家婆媳的议论。 告密的不是别人,正是又一次调整了心态,决心冲刺宋筠心腹位置的李婆子。 无他,唯利益所驱耳。 之前她盯着厨房的位置不撒手,是因为在厨房,能搞点吃的喝的,把摘下去的外层菜叶子或者菜根拿回去腌了吃。 而如今呢,她帮宋筠的豆制品小作坊打下手,就能根据工作量拿个十几文几十文的奖金,是破菜叶子值钱,还是铜板值钱,那还用说嘛。 所以,在得知宋老太太和宋筠有点小矛盾后,她很是发挥了多年来伺候宋老太太的功力,旁敲侧击地问出原因,就来给宋筠卖消息了。 反正这事儿对宋老太太也没有妨碍,反而还能让宋筠看到祖母对她的心意,同时又能让胡家婆媳讨宋筠的不满,降低她们和自己争夺肥差的可能性。 李婆子面对竞争,也学乖了,都玩上心眼儿了。 宋筠:“……” 她一方面是因为祖母的苦心而觉得感动,想一想吧,她刚穿越来的时候,这老太太还是很少来看她,还要做戏装好祖母的戏精老太太呢。 可如今,她已经成了会考虑宋筠做什么更快乐,然后默默为她的婚事忧心的老太太了。 要说起来,这祖母当的,可比宋筠前世的奶奶强多了? 虽然她奶奶也会说“你不会做饭嫁不出去”,“家务做得不好没婆家要”。 但这种“告诫”,更多带着贬低和瞧不起的意思,最起码她从来没对自己异母的弟弟,或者姑姑家的表妹说过这种言论。 而宋老太太是不同的,她从心里为宋筠做的这些事而自豪,也希望自己能做想做的事,哪怕她会为此而担忧。 这一刻,宋筠简直想抱着这个嘴硬心软的老太太啵啵啵几下了。 而另一方面,宋筠也对胡家婆媳的言论有点不快。 其实她们也没有恶意,只能说是前一任主家的生活经历塑造了她们的三观,从而对宋筠这种“特立独行”的小姐有些看不懂。 但是,宋筠心想,这种事,外人家议论几句也就算了,如果自家的下人还要议论来议论去,那等她年龄再大一些了,岂不是要面对更多的不理解和攻击? 宋筠想到了青麦,恍然间发现,她如今的很多想法,其实和当年比起来,已经更融入这个时代了。 像前一二年,青麦偷懒、说闲话、偷偷做自己的活儿,宋筠还会因为对方的奴仆身份而觉得她可怜,从而不计较。 但是如今,宋筠只能说,奴籍的确不人道,但这不是她能做主的。 她不会像这个时代的很多上等人一样,轻易地体罚或者决定下人的生死和婚姻,但也觉得,规矩还是应该有的。 毕竟,在现代做社畜,公司也得给立规矩,要扣工资。那在古代,这么做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不过鉴于她们的确没坏心,而且只是避开人偷偷说几句闲话,宋筠也没想怎么杀鸡儆猴,而是先问了沈氏的意见。 沈氏知道的比宋念还要早一些,其实已经准备要扣她们工钱了,不过是还没发作呢,想着等有空的时候把下人聚齐了,来个杀鸡儆猴。 她一向不喜欢下人随便议论主家的事儿,或许他们觉得只是随便说说,但谁知道会不会在他们的无意之中,把自家的事透露出去,然后让人抽丝剥茧地察觉什么呢? 要知道,他们家如今的秘密也不算少了。一个辣椒,一个驿站的名册,等日后丈夫入仕,家里的秘密只会更多,一定得从源头把控了。 宋筠把自己的来意说了,沈氏看她的眼神,简直就跟看自家开窍了、会出去找野猫趴趴的小猫咪一样,又惊喜,又不可置信。 宋筠被看得眼热,有这么夸张吗?自己虽然对下人都很宽容,但说实话,也没被欺负了去啊。 沈氏一向比较担心的,就是女儿在这方面的问题,要知道,俩儿子已经是脾气好又不爱摆架子的孩子了,有时候还会因为小厮打扰他们睡懒觉、或者某件事没做好而生气,从而罚他们工钱呢。 而自家女儿,好像没有因为下人生过气,也经常在白芷做别的事的时候,就自顾自地穿衣服、接洗脸水、放学回家的书包都经常自己背。 宋筠对此只能说,倒不是她舍不得用人干活,很多时候就是一种习惯,只不过在别人看来,就像是下人做得不够周到了? 第227章 减肥 沈氏觉得宋筠迈出了艰难的一步,宋筠觉得亲娘很重视自己的意见。 母女俩愉快地达成了一致,宋老太太心结解开了,李婆子小小报复了竞争对手,唯一受损的,就是胡家婆媳俩了。 因为几句闲话,就被扣了半个月的工钱,回去后还被家里的男人训了一顿。 胡婆子这把岁数了,当儿子的肯定不能怪自家老娘,就是胡伯,也不可能这么不给老妻面子,倒是逃过一劫。 胡厨娘就有些惨了,本来就是她主动挑起的话题,还是她说的家里的小姐和别人家不一样,所以团团转地挨训。 尤其是婆母,胡婆子觉得被儿媳妇拖累了,耳提面命地告诉她日后一定要少来口,多做事。 也就是她们没文化,不然还能来一句“万当万言,不如一默”呢。 对宋筠来说,这事儿结束了,她也没对胡家人有什么意见。 倒是胡家人有些惴惴不安,胡伯抢着接送了她好几日,胡厨娘婆媳俩,更是绞尽脑汁地在饭桌上玩花样,知道宋筠爱吃肉,还爱吃咸辣或者甜酸口的,很是用心地做肉肉肉肉肉。 夸张到什么程度呢,早晨给宋筠准备的早饭,都是油滋滋的大肉包子。 宋筠爱吃肉倒是不假,早晨不介意吃包子烧麦也是真的,可问题是,春天来了,夏天还会远吗? 夏天要到了,减肥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 没错,宋筠在试穿去年春天家里给做的桃红小裙裙的时候,敏锐地发现自己胖了…… 具体体现在,后面的长度还和去年穿的时候一样,到脚踝处,前面的裙摆长度就微妙地短了一点点。 以她如今的年龄,七岁,还不到发育期,所以…… 宋筠低头看了看小肚子,又隔着裙子揉了揉,捏了捏,感受了一下扎实筋道厚重的手感,悲愤地发现,她竟然有小肚腩了! 七岁小孩子的小肚腩,那叫婴儿肥,还是挺可爱的。 所以哪怕家里一圈人,赵家一圈人,包括卢夫子,都发现宋筠乖乖坐着的时候,身前有了微妙的隆起的弧度,却什么都没说。 宋筠呢,她总觉得婴儿肥嘛,就是少吃一顿饭的功夫,也一直没注意,然后她的小肚腩,就在日复一日缺乏锻炼又大鱼大肉的催肥中,渐渐有了存在感。 这不应该,宋筠托腮沉思,最起码不应该在夏天即将来临的时候。 很简单,冬天的衣服宽敞厚重毛茸茸,胖一点不影响效果,反而显得可爱。 可夏天的衣服,薄纱细布,花里胡哨,很讲究垂坠感。 宋筠去年做了一个小裙裙,是她自主设计,沈氏研发的。 上面绣了很多孔雀羽毛一样的图案,转起圈来,哪怕这个时代很多人都不认识孔雀,也能看出来,飘逸轻盈得像某种鸟类。 而如今呢,宋筠试图想象了一下,嚯,好一只油光水滑、肥美可食的大鹅啊。 宋筠不能坐视这种事发声,所以她决定多运动,少吃肉。 至于水果蔬菜碳水,还是得按正常量吃的,不然她怕自己的小脑瓜不发育,那可就完蛋了。 对于宋筠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家里人都没在意。 毕竟,宋筠可是一个一两岁的时候就因为尝到一口肉汤就眉开眼笑的小吃货啊,自从有了一定的自主行动能力,她就恨不得把厨房的原材料都霍霍干净喽,谁信她会少吃肉呢? 就连赵桐,听说宋筠要减肥,都不理解了,她有些羡慕地看着宋筠圆嘟嘟的小脸,手指上的小坑坑,叹息着说: “你还减肥……你都不知道我多羡慕你,吃了东西就能长肉,不像我,吃多少都不长,大夫还说我身子骨弱,光靠吃食不行,得喝药。” 宋筠本来还挺羡慕赵桐一直都吃不胖的体质呢,听了这话,倒也觉得还是自己这样比较好,好歹健康啊。 不过,赵桐和她没有共同语言,宋筠就开始写信给其他小伙伴了,比如她在黎阳县的同窗兼堂姐,宋淑。 宋淑和宋筠的担忧是差不多的,甚至因为她年龄更大一些,要面临婚嫁问题,所以减肥的心情反而更急迫。 其实宋淑的胖和宋筠的胖,还是有区别的,她的胖,不在于吃的肉太多,而是她的食谱上的主食太多了。 要说,这话让普通百姓家听到,怕是要扔她们臭鸡蛋了。 这个时代,很多家里的壮劳力和基因组与姓氏的传递者——男宝,都不见得能吃饱饭呢。 而两个小丫头,能吃肉吃到胖,吃馒头大饼吃到胖,这是多么地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不过,宋淑也没功夫考虑别人的想法,反而是很积极地和宋筠通信,互相监督彼此的减肥。 宋淑能在宋家那么多堂姐妹中成功和宋筠她们一起读书,一方面是她家里和宋念关系不错,另一个方面是她家家境虽然不如几个同窗,但也算得上中上,还有一点就是,她比较受宠。 几个buff叠加起来,再加上宋筠觉得宋淑应该是个易胖体质,哪怕她没大鱼大肉地吃着,也有些胖了。 而这个时代呢,很可惜的是,不像宋筠历史中的唐朝那样,以胖为美。 反而更欣赏纤纤细腰式的淑女,不然就是沈氏这种,玲珑有致的身材。 第二种,宋淑有点够不上,只能往第一种努力了。 宋筠到底是从后世来的,那个时代,减肥简直是所有人都会面临的问题,方法也是五花八门多种多样。 不像这个时代,除了一些富贵人家,家里的老爷子老太太因为身体问题需要控制饮食,否则没多少人会特意研究减肥。 宋筠洋洋洒洒地告诉表姐,吃什么不容易胖,怎么做运动有助于减肥。 因为方法简单粗暴,而且对钱财要求不高,宋淑的父母也都很支持她,最起码比宋筠的父母更支持。 也就是宋安最近在让岳家收豆子的时候帮他也收一些,所以和黎阳县那边的通信多了一些,所以能顺便帮宋筠她们捎信,不然还真受不住这姐妹俩隔三差五的通信呢。 一开始,谁也不相信宋筠能坚持下来,主要是大家都觉得她还这么小,没到休息身材的时候。 但宋筠觉得,她也不是真要瘦成一道闪电,就是少吃点肉,控制一下而已,这样对代谢也有好处,所以还是忍痛坚持了一段时间。 好在年龄小,代谢快,而且宋筠也没有胖得很厉害,所以这么坚持了多半个月,宋筠就发现她的小肚子空了下去。 她有些不舍地揉了揉肚子,还怪心疼的,其实小肚腩的手感是很不错的,比撸猫还舒服。 可惜了,美与手感,只能选择一个,她选择美。 至于手感嘛,宋筠做出一副狼外婆的“狰狞”嘴脸,把在地上优雅地舔着毛的大狸猫抱了起来,呼噜噜呼噜噜地埋在它的肚子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揉搓了几把,觉得过瘾了,这才把喵喵叫的大狸猫放开,让它自己出去耍。 毕竟,春天到了嘛。 第228章 哪吒头的唐晏 如果让宋筠说,七岁到八岁这一年,简直是她的幸运年: 从县城小土妞成了府城人,土豆种出来了,辣椒有了,名下的铺子有了,私房钱源源不断地涌来,可以说她穿越了七八年,头一回这么富足。 这还没完,五月份的时候,自家和王璞家合伙的手工皂铺子,也在鞭炮声、鼓声、鼓掌声,以及热闹的舞狮队伍中,盛大开业了。 虽说是两家合伙,但无论是7排面还是人脉,宋家都不如王家,所以很多事都是他们拍板决定的,包括铺子的地址和装修。 宋筠前段日子又忙着搞自己的小生意,所以一直到开业当天,她才和很多来凑热闹的客人一起,见到了新店的庐山真面目。 首先,这是个二层小楼。之前介绍过,因为府城有王府,以及各种各样官员的宅子,为了保证他们的家庭隐私,所以内城里高层的楼很少很少。三层是顶天了,二层也不是谁家都敢盖的。 从这个铺子的高度就能看出来,李氏的确是很重视这门生意了,想必是前期的市场调研结果很不错,让她相信府城有很多冤大头愿意为此花钱。 装修风格也偏雅致,整体以青豆色和秘色为主,配着原木色的摆架和以花卉图样为主的商品包装,看着清清爽爽的,倒是很适合他们要卖的手工皂。 不过,今天是开业头一天,也得装饰出些喜庆氛围。 于是李氏又挑了些活泼色彩的摆件,以及用红绸扎的彩楼欢门。 为了招待来捧场的亲友,她还特意在二楼方便贵妇人们聊天谈笑的雅阁设了珍果奢宴,买了稀罕的南方果子,以及府城老字号出品的糕点,还有穿着统一的伙计穿梭其中,帮忙招待客人,一派秩序井然。 就连招牌上的“蘅清楼”三个字,都是魏朝五十三年二甲进士所书,噢,就是王璞写的。 宋筠只能感慨,大手笔,真的是大手笔,瞧瞧人家这生意做的,再对比一下自己的小铺子,简直就跟小奥拓开在了玛莎拉蒂身边一样,没有可比性啊。 也就是这家铺子有自家的股份,四舍五入算是有自己的股份,不然宋筠真的要酸成柠檬精了。 这家店是挂在李氏和沈氏名下的,一是方便算作私产,毕竟王家虽然两房分住,其实还没分家呢。 李氏虽然对丈夫的侄儿侄女还不错,但既然是自家一手操办出资的,她自然更想留给自己的孩子了。 而且,这个时代虽然对官员经商没有很严格的限制,但在自己工作的城市大张旗鼓地做生意还是不太好看,还是当做妻子的嫁妆铺子来经营比较合适。 宋家也是类似的考量,虽说宋念如今还没有官职,但他是个读书人,哪怕爱钱也爱过好日子,明面上还是得做出安贫乐道的样子。 再加上铺子卖的东西本来就是以女性消费者的需求为主,所以王璞和宋念只是过来转了一圈,就离开了,剩下的都由李氏她们做主。 自然了,各家来捧场的,也多是各府的夫人,带一两个女儿、儿媳妇,有的还带了年岁尚小的小郎君。 基本都是宋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六七岁大小,介于能带出来晃悠不会乱跑,又不至于在一群女眷中间显得突兀的那种。 其中就包括唐夫人,她一如既往地爱穿花裙子,品红桃红粉红地搭配着,裙摆随着走路的轻巧步伐微微晃动,各种红就这么流淌开来,融合到了一起去。 在她身边的,一个是她的大女儿,唐景,不同于母亲浓烈似牡丹的风情,她一如既往地穿得简洁,配饰都没怎么带,高挑挺拔,眼睛往宋筠这边一看,宋筠就忍不住想喊“姐姐贴贴!”了。 另一个是唐晏,距离上次在羊汤店的偶遇,他头发终于长到了和其他小郎君差不多长的长度了,用品红色的锦缎一左一右地扎成两个小揪揪,甚至额头还点了个红痣,一看就是他娘的手笔了。 如果再踩个风火轮,那他分分钟可以大喊一声: “泼妖猴!你岂不认得我?” 宋筠看着唐晏的造型,想着电视剧里那个光屁股小孩,或者是六一儿童节被妈妈画了红脸蛋红嘴唇的小男孩们,忍不住笑了出声。 唐晏正恼怒着呢,自从他身体好一些了,无论是他爹娘,还是哥哥姐姐,都很乐意带着他出门做客。 毕竟他是家里遗传他娘美貌最多的一个孩子,当爹娘的觉得带着的粉雕玉琢的小儿子出门很有面子,哥哥姐姐觉得带着他出门,可以在朋友们之中炫耀。 唐晏呢,他本来是很乐意出去玩的,毕竟就是只小猫咪,被关一星期都要喵喵叫着往外跑了,更何况是因为身体原因而常年在家待着的唐晏呢。 只不过,唐晏憋闷地看了眼他娘亲和姐姐,想到额头的红点,以及这一身花里胡哨叮叮当当的打扮,觉得自己就跟过七夕节时姐姐买的磨喝乐娃娃一样,身不由己,任人打扮。 这时,宋筠盯着他边看边笑的样子,直接戳了他痛点,他忍不住瞪了一眼,伸手捂住宋筠目光注视着的额头,趁着长辈们忙着打招呼没空注意他们的时候,不高兴地说了一句: “不许看,也不许笑!” 宋筠还没说呢,唐夫人一只手轻轻拍在儿子的后脑勺,佯作生气地训到: “阿晏,怎么和妹妹说话呢,让妹妹看看又怎么了?多可爱呀。” 周围一圈夫人们,围着唐夫人恭维道: “是啊是啊,小公子真是粉雕玉琢的,像观音座下的金童一般呢。” “无论是大小姐还是小公子,都随了夫人呢,生得真好。” 还有和唐家关系亲密的夫人小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唐晏的小脸。 就连唐景,在家的时候捏弟弟脸总是被他瞪,以至于只能控制住自己的渴望,这时候看他气鼓鼓的样子,也忍不住趁乱上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题外话------ 感冒了……嗓子疼,鼻子不通,坐公交的时候都怕自己因为咳嗽而被赶下车。 而且最近天比较热嘛,我就跟喷火龙一样,呼吸的时候都能感觉到身体里像是有岩浆在翻滚,呼呼地冒热气。 这时候就体现出没有存稿的痛苦了,本来想休息,可我又舍不得全勤,只能一边趴着拔罐,一边打字,可能比较粗糙,我明天再修改。 第229章 整个的朋友 唐夫人到底是亲娘,看儿子头毛都快炸起来了,知道他不开心了,连忙让人带他去楼上招待客人歇息以及供各家“小拖油瓶们”休息的地方。 正好沈氏也觉得女儿在楼下待了挺久了,怕她饿着,只是自己又走不开,干脆把宋筠也一起交给了唐家的下人,让对方顺便带她上楼。 上楼的途中,唐晏还很小心眼地追问: “你刚刚为什么笑话我?” 宋筠拎着裙摆一格一格地往上走,万万没想到这小伙子还挺记仇,只能解释道: “我没有笑话你啦,就是觉得你眉心的红点很可爱,发髻上的红绸也很鲜艳。所以我的笑,不是‘笑话‘的笑,而是赞美的笑。” 唐晏也不傻,怎么会分不清宋筠当时的情绪呢,或许没到笑话他的意思,但肯定也不是赞美,绝对不是。 不过,他作为家里目前来说最小的孩子,对做好哥哥还是有那么点的追求在的,选择放宋筠一马,转而挑起了别的话题: “我听我娘说,这个什么手工皂,一开始是你想出来的?” 宋筠直呼好家伙,这是什么离谱传言啊,她哪怕在高中的时候连炸药配方都学过,也不代表她能“发明”皂化反应啊。 在最开始做的时候,宋筠就一直说的是她从书铺的杂书上看到的,生怕给自己脸上贴金之后圆不回来了。 没想到,王家的大伯母开店就开店吧,竟然还把自己带出来,难道她不觉得小孩子提出的方子不容易取信于顾客吗? “唐晏,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也太夸张了吧,我只是从杂书上看到了,告诉了伯母和我娘,然后她们就让下人试着做了一下。” 为了证明这门生意的可靠性,宋筠还吹嘘道: “而且如今卖的版本和我娘她们最开始尝试的那个差距已经很大了,不仅仅有清洁的效果哦。 伯母特意花高价买到了前朝宫里流传出来的美容养颜的方子,调配了几十种不同款式的手工皂。 还特意让下人们用了一段时间,以便测验使用效果,他们用了一个月,脸都嫩得能掐出水了,像什么雀斑晒伤皱纹,用了都淡了。 就这样,我们还优中选优地又挑出效果最好的几种,绝对是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唐晏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嘴皮子还挺利索,这一套一套的,和街上举个幌子就敢吹嘘“包治百病”的骗子都快差不多了。 他忍不住感慨,这小丫头可真爱钱啊,说起做生意的事儿,眼睛都亮了,说话也好听了。 他又想到去年他被救了之后,爹娘派家里的管家去给她送礼物,回来后,管家就说她“看到几车礼物后,笑得很开心”,忍不住撇撇嘴,财迷一个。 宋筠说完,看唐晏脸上不是很认同的样子,心说唐家这个大客户,可不能流失啊,不仅仅是他们一家的用量,还包括带货的销量呢。 她有些心痛地承诺道: “好不好用的,嘴说无凭,看在你是我半个朋友的份上,我自掏腰包送你几块,你拿回去用用就知道了。” 唐晏抓住了华点: “我们只是半个朋友?” 宋筠正从案几上的糕点盘中小心翼翼地取她最近很爱吃的桂花蜜糕,生怕破坏了摆好的造型,听了这话,又从上面取了一块递给他,说道: “吃吧,吃了我最近爱吃的点心,用了我送你的手工皂,我们就是整个的朋友了。” 唐晏轻哼一声,到底还是没抵抗住食物的诱惑,也接过来,一手托在下巴处,防止掉落碎屑,一手拿着蜜糕,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宋筠自己吃了两块,觉得填了个半饱,而且比起吃甜食,她还是更想等一会儿扎扎实实地吃饭,所以很克制地停了继续从食盒里拿蜜糕的手。 唐晏又吃了块别的糕饼,还喝了几口加糖的牛乳,用手帕细细地擦干净手,就站起来拍拍衣服下摆,对宋筠说: “好了,你不是要送我吗?那你带我去逛逛吧,我看看我想要什么样子的。” 宋筠既然答应了,自然不会反悔,谁让她如今也是个小富婆呢,而且用几块手工皂和府城一把手的小公子做朋友,赚了赚了。 要说起来,宋筠自己也没见过所有的产品,据说李氏调整了好几次造型,又找了雕工好的木匠做了模具,就是为了卖个好价钱。 至于包装,那就更离谱了,纯银的、鎏金的、带宝石的。 最贵的一款,是紫檀做的盒子,上面是纯手工雕刻的图样。里面摆放手工皂的小盘都是金制的,薄薄一层,用的金子倒是不多,可打得这么匀称纤巧,技术还是很值钱的。 所以,别说来店里购买的那些客人了,就是她自己,哪怕知道制作方法,也很想买几盒好看的带回去。 考虑到唐晏只是小孩子,宋筠可不敢给他买什么美白祛痘之类的产品,尤其这孩子还是古代比较少见的易过敏体质,更不能随便用了。 这一点,宋筠可太懂了,她前世就是易过敏体质,脸皮还薄,是真的那种薄,用错护肤品,能分分钟红一片。 所以,宋筠很体贴地给唐晏解释了理由,可不是她舍不得花钱送那些加了药材或者花露的中高价产品,而是考虑到他的皮肤状态,才选择了基础款的牛奶皂。 虽然用料少,也没什么漂亮颜色,但造型还是不错的,这款主打儿童产品,造型都是比较可爱的动物。 光看活灵活现的造型,就知道画样式图和雕刻模具的人技术有多高了。 宋筠问了唐晏的意见,让人给他包了六块小狗造型的,就这么小小的六块,三两银子就出去了。 哪怕知道这六两会扣除成本后,分一半到她家的分红里,最起码也能挣回一两左右,宋筠依然觉得有点心痛,卖的是真贵啊!定价的人也太黑心了吧! 唐晏余光瞥见宋筠心疼的表情,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哈哈,让小财迷大出血了。 其实呢,白皮黑心的唐晏没和宋筠说,早在这家店开业之前,王家伯母就给他们家送了几盒,其中就有一整套造型的牛奶皂,这是特意送给他的。 而且他都用了半个月了,如今一块还没用完呢。 虽说没有宋筠吹嘘地那么神奇,但清洁效果的确不错,而且用完之后皮肤也光滑了。 本来呢,如果换了别人在这里,比如宋筠的哥哥们,王家的哥哥们,唐晏是肯定不会要人家给他买的,一个是他目前手里有,另一个是他也犯不上让别人给他买。 不过,因为发现了宋筠爱钱的本质,唐晏就很想看到她心疼钱的样子,这才顺水推舟地让她给自己买。 第230章 唐家人马车内闲聊 芝麻汤圆唐晏的坏心思,宋筠都没等过夜就知道了,很简单,在得知她送了唐晏几块牛奶皂后,李氏诧异地说: “开业前我就给唐家送过了啊,还特意送了唐家小公子一盒牛奶皂呢,六种造型的都有,难不成这么快就用完了?” 宋筠听了这话,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再一想她付钱的时候,唐晏嘴角的那抹笑,看来是幸灾乐祸的笑啊。 不过呢,宋筠觉得,唐晏只要有一点点良心在,她就不会亏,反而血赚。 另一边,唐晏坐在马车上,怀里抱着装牛奶皂的纸袋,偷乐。 他能猜到,只要宋筠和王家的伯母说到这件事,就会立刻明白她是上当了。 唐晏想到宋筠可能会摆出来的表情,比如瞪得圆溜溜的眼睛,生气时撅起的嘴,就觉得他顶着额头上的红点出门让人看乐子也值了。 毕竟,把不快乐分给别人,自己就能快乐啦。 唐景坐在小弟的左侧,斜眼看他笑得一脸纯良,就知道有人倒霉了。 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小弟,你为什么这么开心啊?就因为宋家的筠姐儿给你的礼物?” 唐景觉得肯定不是因为这个,大概率是宋家的那个小姑娘被自家这个弟弟坑了一把。 其实也是挺怪的,她娘生了三个孩子,大哥在学业上倒是不用人操心,可面对生活中的事,一向是没心没肺直来直去,惹得她娘一直在让人寻摸精明些的大嫂人选。 她自己呢,说句老实话,还是比大哥有脑子一些的,不过也更偏向于直接了当。 在绝大多数贵女们都讲究个“不伤和气”“维持面子情”的时候,她虽然也能糊弄个表面功夫,但心里还是厌烦得很。 但要说起来,同胞兄弟姐妹三人,小弟竟然是最有心眼的那个,反正她七八岁的时候,还会和吵架的表姐互扯头花呢。 而她弟弟,唐景想了一圈曾经惹她弟弟不痛快的那些人,比如嘲笑他“是个病猫”的二房堂弟,再比如老宅那边老太太身边的嬷嬷,曾经为了讨好老太太而故意怠慢他。 这些人呢,虽说直来直去地教训一番也没什么大问题,但难免牵扯进来长辈。 唐景敢说,十岁之前的她,面对这种轻不得重不得的情况,肯定是觉得比较棘手,最后选择告诉父母。 唐晏的选择却完全不同,唐景看了眼弟弟浑身散发出的愉快情绪,脑海中浮现了因为学业比不上小了三岁的堂弟,也就是唐晏,以至于被亲爹打到屁股肿了好几天的二房堂弟,还有因为怠慢了客人以至于被老太太冷落了几个月的嬷嬷。 明面上看来,他们被罚,都和她弟弟没直接关系。但唐景就是能猜到,绝对是唐晏做了什么。 因为这俩人出事后,她去问弟弟的时候,他也用如今这种看着就很无辜的笑容回应她。 好在,小弟倒不是真的坏心眼或者阴险,不过是会在别人招惹了他之后,给对方一个不大不小的回敬罢了。 唐夫人没唐景想的这么多,从来就是如此,配偶出轨的时候,当事人往往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而孩子闯祸的时候,父母往往也是最后觉察的 在唐夫人心里,小儿子一直是乖乖的,听话懂事的孩子。 她听了女儿的问话,都不等儿子回答,就默认这是两个孩子关系好,宋家的小娘子送自家儿子的礼物了,她饶有兴致地说道: “要说起来,这孩子还怪大方的,这么几块,最起码不得要三四两银子吗?怕是把她攒的零花钱都花出去一多半了。” 作为参考,唐晏家里虽然有钱,吃的用的,无一不是好东西,但他每个月从家里能领到的月钱是十两银子。 这其实也不少了,放家里有地有出息的农户家里,十两够他们花用两年了。 而宋家的家境,远不如唐家,孩子每月能拿到手的月钱只会更少,所以唐夫人猜测,宋筠是把自己攒的压岁钱拿出来花了。 想到这里,唐夫人嘱咐到: “你本不该收这礼物的,不过你们小孩子之间的交情,我们做长辈的也不好多加干涉。不过你记得给那小娘子个回礼,不然岂不是凭白占人家便宜了。” 唐景觉得小朋友间互送礼物的样子很有趣,也跟着搭腔: “对啊对啊,不过不要送首饰,你是个小郎君嘛,送人家小娘子首饰,怕是要被打出门了。送点家里做的点心,或者送本书,都是不错的选择。” 唐夫人抚掌笑道: “送书可就有趣了,小娘子送你对皮肤好的东西,你送人家书,倒是反过来了。而且你也可以和宋家的两个小郎君多来往,我看他们的性子也都挺不错的。。” 唐夫人也是没办法了: 自来了晋州府以后,大儿子出去读书的时候能结识好友,大女儿在随着自己参加宴席的时候也认识了不少同龄小娘子。 只有小儿子,之前一直给人以身体弱的印象,所以很多人家怕自家孩子玩起来没轻没重,为了不多事,都让他们在和唐晏相处的时候,注意分寸。 以至于唐晏虽然总被客客气气地招待,但的确没什么能和他愉快交流的伙伴。 去佛寺学拳脚的时候,虽说寺里的小沙弥们不像官宦人家的子弟们那么会趋利避害,倒是能和自家儿子做朋友。 但唐夫人还是觉得,应该给唐晏找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好在宋家的三个孩子,虽说家世差了些,但年龄和自家小儿子相仿不说,还都落落大方,不会因为他们唐家的地位而战战兢兢。 唐夫人觉得,最起码在他们家继续住在晋州府的这几年,几个孩子是能多来往的。 如果宋家的孩子有读书的天分,能继续往上走,唐夫人也不介意帮扶一把。 唐晏无奈托腮,为什么他见了宋筠或者其他合得来的同龄人就忍不住要和人家多说几句呢,实在是他这娘、这姐姐,还有今日和同窗们去马场玩的哥哥,话都太密了。 就像现在,自己一句话还没说呢,她们都发散思维到不知道聊到哪里去了,以至于他好几次想插嘴都没寻到机会。 唐景和娘亲聊了半天,也意识到弟弟还没回答她第一个问题呢,连忙用手肘戳了戳他。 唐晏当然不会因为收到宋筠的礼物而高兴,他只会为了宋筠变瘪的荷包而开心。 不过,对着娘和姐姐,他肯定不能这么说,只是避重就轻地说: “差不多吧,她说我收了她礼物后,我们就是朋友了。而且,” 唐晏想到从宋筠那里听到的事,又补充道: “她应该不缺钱的,据她所说,她和寄住在他们家的亲戚合伙开了个卖吃食的铺子,生意还不错呢。” ------题外话------ 今天三更! 1秒记住114中文: 第231章 老太太气傻了 这也是唐晏敢让宋筠花这笔钱的原因。 其实宋筠也没真的惹他生气,朋友之间,互相嘲笑玩闹也很正常。 因为听宋筠说起她的铺子,又听懂她想让自己去买些尝尝的言外之意,唐晏这才选择让对方“大出血”一次。 唐夫人有点感兴趣: “哦?是吗?开了什么铺子?” 对于小娘子拿家里的铺子来练手,唐夫人并不陌生。 她还在娘家的时候,从十一二岁起就在爹娘的默许之下,接手了自己的嫁妆田以及嫁妆铺子的管理权。 要说起来,不同的阶层,不同的身份,对子女的教育的确是有区别的。 乡下小农之家,父母对要出嫁的女儿的培训,基本都是集中在会做衣裳、会做饭、能带孩子上面。 小富之家的女孩儿,能从祖母或者娘亲那里学学刺绣,略识几个字,会安排家事,也就差不多了。 像唐夫人她的娘家,对女儿的教养就更精心了,会不会洗手作羹汤,这不重要,能不能做出精美的刺绣,也不太重要,除非真的很有这方面天赋。 相比较而言,他们培养女儿,更像是在培养管理者。能不能管好自己的嫁妆,不被下人或者婆家忽悠得精光,能不能管理好未来的家庭,为后代留下财富,这才是重点。 所以,当唐夫人得知宋家竟然给女儿这么大的自主权,让她学着去管理铺子,难免有些惊讶。 宋家的家境,也就是比小富之家强一些而已,家里有读书人,还有几门有前途的亲戚,在很多百姓看来属于大户人家了。 但说实话,即使是有王家的关系,即使有宋筠那次误打误撞的送药,如果宋家止步于此,宋家的孩子们,也不会到被唐夫人认为可以与自家儿子相交的高度。 这不是势利眼,更多的是一种上位者对人脉自然而然的筛选。 身处上位久了,如果对每一个出现在自己面前想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都多留意,那所需的脑容量也太大了。 当唐家人和宋筠有了进一步接触后,发现她识文断字,说话有条理,态度落落大方,唐夫人才觉得,这家人还是值得结交的。 一个家庭中的话事人,能想到培养儿子,这没什么让人意外的。 但凡不是那种是顾头不顾尾的愚昧之人,就会知道比起一时的富贵,还是家中子弟的教养更为重要。 但一个家庭不因为女儿要外嫁而忽略她们,能想到她们也需要精心养育,好好培养,无疑是更明智的。 唐夫人是纯粹的古代土著,她想象不到未来会有一天,女人也拥有财产权,有权出门工作,不必在父权夫权的过渡之中被决定归属。她也不懂什么“男女平等”,“女人能顶半边天”。 唐夫人只是因为站得足够高,所以有一种更为广阔的眼界,意识到女儿培养好了,能给家庭、家族带来的助力并不会比男人们差,哪怕这种助力是间接的。 如果说,唐夫人在之前的交往中,对宋家人有三分的好感。那在得知他们愿意给这么小的女儿足够的话语权,让她现在就学着去打理产业,那唐夫人对宋家的好感度就上升到了五分。 现代有句话,叫“你的认知层次决定了你的人生高度”,这话唐夫人没听过,不过她也朦朦胧胧地有类似的想法,看一个家庭能走到什么高度,看他们对后代的培养理念就看得差不多了。 唯一值得拿来说道的,就是宋筠的年龄的确小了一些,七八岁的年纪,还没到学这个的时候吧? 不过,唐夫人想了一下宋筠的性格和处事,倒是觉得以宋筠的聪明劲儿,即使只有七八岁,只要摊子铺得不太大,倒也能应付得来。 想到这里,唐夫人忍不住催促儿子: “你到底知不知道他们家铺子开在什么地方?名字叫什么?等着让人去买些回来尝尝。” 唐晏能不记得吗?要知道,在他吃了三块糕点的空档,宋云可是絮絮叨叨地重复了两遍,还抑扬顿挫的,生怕他记不住。 唐家人聊起她的功夫,宋筠刚刚到家。哪怕她中途垫巴了两口,这会儿也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饭菜一上桌,她等着祖母和父母夹了一筷子之后,就埋头吃了起来。 宋箴半是开玩笑,半是幸灾乐祸地说: “小妹,你别气了,不就是花了三两银子嘛,你又不差钱。” 宋老太太今天去转了一圈就回来了,因为去店里捧场的基本都是年轻些的妇人,或者小娘子们,没有她这个岁数的老太太。 她觉得颇为寂寞,和她们也搭不上话,所以早早就回来了,根本不知道这回事儿。 三两银子! 宋老太太心都在滴血,三两银子,哪怕是拿去买羊肉都能买一筐了,如果是拿去买米,哪怕是上等米,也够吃多半年了。 自家这败家丫头,三两银子花出去了,连个水花都没见到。 东西呢?花三两银子买的东西呢? 宋念也知道女儿这钱花到了哪里,又听说了李氏曾经送过唐家几盒,就明白唐家的小公子,肯定是不缺这几块牛奶皂的。 他倒不觉得唐晏就是想看宋云不开心,反而觉得对方可能只是想收到朋友送的礼物而已。 就像他,哪怕拿着钱什么都能买到,可每次收到同窗好友送他的礼物,也觉得很开心。 此刻他连忙安慰女儿: “花就花了吧,唐家的小公子过年的时候还给你们兄妹送了礼物呢,朋友之间的来往,不必计较这么多。一会儿爹给你五两,这样你就不是花了三两,而是挣了二两了,策哥儿,你说对不对?” 宋策埋头干饭,听了自家亲爹这话,有一瞬间的一言难尽,这说法也太糊弄人了吧,自家妹妹又不傻,怎么会信。 不过他为了沉浸式干饭,还是敷衍地应了一声: “没错没错,小妹,你挣了。” 宋筠还没说话呢,宋老太太一听她把钱花在了唐晏身上,就松了一口气,还喜笑颜开地说: “好,花得好,三两而已,不值什么。你们是好朋友嘛,给朋友花钱,应该的。” 宋云突然觉得凉飕飕的,这老太太也太古怪了吧,这可是三两,不是三文,也不是30文,三两诶,都够在古代买俩下人了,自家祖母竟然不生气? 这是怎么了?意识到功名利禄皆粪土了?还是不修今生修来世了? 宋筠不理解,宋筠大为震撼。 别说她不理解了,就是宋念这亲儿子,都觉得不太对劲,最后只能在宋老太太的欢快笑容中,把这一切归结于“老太太气傻了”。 1秒记住114中文: 第232章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如果宋老太太有文化,此刻的她,心里应该是这么想的。 可惜她没有,只能一边泡脚一边想,呵,这群蠢的,什么都不懂,这么好的金龟婿,肯定是要抓住啊! 宋老太太把泡得发红的脚从木盆里抽出来,用干爽的麻布擦了擦,然后盘腿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时而沉思,时而荡漾起一抹美滋滋的笑容,还“嘿嘿嘿”“哈哈哈”地发出了声音。 李婆子正坐在旁边的矮凳上给宋筠纳鞋底,没错,是只给宋筠做的。 别看李婆子偷懒嘴碎爱抬杠,但她能稳坐宋老太太身边头号大嬷嬷的位置,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她要是想讨好一个人,真的是“脸皮都不要了”的那种,都开始自费买材料给宋筠做鞋底、做荷包、还别别扭扭地挥舞着粗壮的手指试着做出一朵头花来。 对于这种事,宋筠沉痛地承认,她堕落了。 这时候她才发现,她之所以不喜欢拍马屁的人,是因为对方讨好的对象不是自己,而自己反而会因为对方拍马屁的行为而利益受损。 如果有一个人每天眉开眼笑地对你夸夸夸,哪怕手里没多少钱也要挖空心思地送你礼物,这滋味真的,太香了! 不过,李婆子哪怕最近对宋筠热络了不少,也分出了一半的心神去关注宋老太太。 她看着老太太,时而沉思,时而大笑的样子,自觉还是应该关注一下老太太的心理健康。 于是问道: “老太太,您这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儿?” 宋老太太光是心里想想,就够开心了。如果再说出去炫耀,那岂不是更开心了吗? 好在关键时刻,她也知道八字没一撇的事儿,说出去反而会让自家丫头的名声受损,哪怕是自家的下人,也保不齐他们在外头多嘴多舌。 所以宋老太太紧闭了嘴巴,难得地不愿意跟你婆子分享她的快乐了。 对着下人没法说,对着儿媳妇,还是能透露一两句。 某日,宋老太太一脸严肃地把白穗支开,又把房门紧闭,就拉着儿媳妇滴滴咕咕地说了自己的想法。 沈氏越听,眼睛瞪得越大,也是难为她了。 沈氏是个多么宠辱不惊的人啊,都被宋老太太这一出异天开吓得说不出话了。 但她又不能说什么,毕竟婆母也是为她的女儿考虑嘛,哪怕不着调了一些,她也得承这份情。 所以沈氏只能嗯嗯啊啊地敷衍了几声,然后尽量把老太太糊弄住: “娘,筠姐儿还小呢,这事儿不急,也急不来,对吧。徐徐图之,徐徐图之,您可别和旁人说了,不然岂不是让人家说闲话,对筠姐儿的名声也不好。” 宋老太太有些受伤,儿媳妇这话说的,对她也太不信任了,她是那种分不清轻重的人吗?她什么时候把自家重要的事说出去过啊。 而且沈氏的回应,也完全没有达到老太太的标准,连个惊喜激动的表情都没有,没劲,宋老太太哼了一声,气鼓鼓地走了。 她一边走还一边想,沈氏的意思,她可太明白了,好歹也是活了大几十年的人,还能看不出来儿媳妇根本不把这个想法当回事吗? 不过,宋老太太还是觉得,这高门嫁女,低门娶妇,这可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话,肯定有道理的,对吧? 沈氏却觉得,对什么对,对个鬼啊。 沈氏心下吐槽,自家这婆母,可真是想得有够美的。 如果说宋老太太提的是王璞的小儿子,沈氏倒觉得不错,虽说年岁差得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四五岁,四舍五入就是四岁了,但也还好。 可唐晏? 沈氏从来没幻想过这个金龟婿,毕竟两家差距的确挺大的,能维系住这浅薄的面子情,不过是有王家在,再加上自家女儿送了他们一瓶药。 就这点交情,怎么可能让唐夫人把嫡亲的儿子的婚事拿出来呢? 沈氏等宋念回来,又和丈夫说了这事儿。 宋念也更看好王纭,而且说实话,就是王纭,李氏乐不乐意还不好说呢。 做亲戚的时候,人家的确不在意宋家家境如何,可做亲家不一样,哪个做母亲的,也得为自家孩子的前途考虑啊。 不过,宋念倒是对着沈氏,又提了一个人选: “师父和我说过,他小女儿有个儿子,和我们筠姐儿年岁相仿,我看他那意思,倒是挺愿意……” 沈氏不太乐意: “说实话,如果郑翰林有个这么大的孙子,” 她又想了想,摇头: “也不成,我们家已经和师弟家结亲了。” “不过,郑翰林的外孙,不好说。人家有亲爹娘亲祖父母的,怎么会任由外祖父做主呢。而且我们对这家一点都不了解,郑翰林的女儿或许是好相与的,可那一大家子人如何,我们可不知道,哪有表哥家好,知根知底的。” 宋念心道,表哥家自然是好的,可这不是怕表嫂不乐意么。 其实他觉得妹妹家也不错,亲姑姑做婆母,小姑子是从小一起玩大的朋友,真是什么妨碍都没有。 沈氏继续不认同: “不好不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茹娘生了自己的儿子,就想把控继子了呢,而且赵家老太太可不好相与着呢。” 沈氏心中还有那么一点恶毒地想,这老太太看着病歪歪的,还怪长寿的。 万一日后她孙子结婚的时候,她还活得好好的,又因为年龄更大以至于更刻薄,那不是让女儿找罪受嘛。 总之呢,宋念在摇摆不定,宋老太太一心抓金龟婿,沈氏则是瞅准了王纭不撒手。 宋筠浑然不知,小小年纪的自己,未来的相亲对象人选,已经就家中长辈安排得明明白白,他们还都煞有介事地被分析了利弊与可能性。 宋筠只觉得,今天好像莫名地冷了一些,她裹着被子的时候,总觉得后背凉嗖嗖的,让她心里也有些发毛,只能无助地抱紧了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 1秒记住114中文: 第233章 不会吧不会吧 “我亲爱的孩子,你掉下去的,是金龟,银龟,还是中华小草龟呢?” 宋筠双眼放光地伸手: “金的金的金的!” 原本和蔼的声音突然变得冷酷了起来,斥道: 哼,你说谎,你掉的明明是中华小草龟!” 宋筠好气啊,气到直接醒了过来,迎着透过窗帘映进来的斑驳阳光,她有些无语地用手锤了锤脑袋,这什么破梦啊,还金龟,怎么不来个金龟婿啊。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宋筠实在是不理解了,她白天到底是想了什么,做梦才会梦到这些? 难不成是因为她吃饭的时候提了一嘴想吃鱼,所以梦里就给她看个乌龟解解馋? 宋筠皱了皱鼻子,总觉得闻到了一股腥味。难不成她真的从梦里拿回了一只乌龟? 她一边掀被子下床,一边四处张望,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这时,白芷端着装着热水的木盆进来了,往常宋筠都是再迟个一刻才会醒来,白芷提前把热水打好,等宋筠去洗脸的时候,温度就正正好了。 今天她醒得这么早,把白芷都弄懵了,急急忙忙要去接冷水来兑,宋筠连忙阻止: “不用不用,我一会儿洗。白芷姐姐,你先帮我找找问题出在哪了,我总觉得屋里有股腥味。” 白芷刚进来的时候还没注意,听了这话,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也觉得闻到了一股腥味,她把木盆放在架子上,就帮着找了起来。 没一会儿,宋筠一脸严肃地用拇指和食指捏了一条肚子都被掏烂了的小鱼,发呆…… 所以她这是被自家宠物投喂了吗? 宋筠捏着死不瞑目的小鱼走出了卧房,抬头张望,最终在左侧的围墙上发现了一抹黄色的“倩影”。 宋筠唤了一声,它就扭过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宋筠几眼,然后目光就定格在了宋筠的手上。 大黄猫有点犹豫: 这条鱼,它尝过,还挺香的呢,它没吃够。可既然已经鱼送给两脚兽了,那就得留给她吃了。 宋筠又唤了一声,她得赶快把这条鱼毁尸灭迹,毕竟这可不是河水里的小杂鱼,而是池塘里养的,有条漂亮的花尾巴。 如果它尸身完整,宋筠还能悄悄放回去,假装是它睡着睡着就翻了肚皮。 可这条鱼的肚子都被咬成这样了,要是被哥哥们知道,他们肯定又要嘲笑自己管不住宠物了,尤其是宋箴,那还不如让它直接失踪了。 在宋筠的千呼万唤之中,大黄猫最终没有忍受得住美食的诱惑,迈着优雅的步伐在围墙上走了过来,然后纵身一跃,就跳到了宋筠的肩头。 宋筠被压得差点没扑了地上,讲道理,如果它还是当初那个小猫咪也就罢了,都胖成这样了,以宋筠的小身板,还真有点扛不住。 宋筠把它当地上,揉了圆脑袋几把,又气又笑地说: “明明不缺你吃的,你怎么这么爱打野食?下次可不许了啊,不然我只能惩罚你了。” 谁在乎? 大黄猫边呼噜呼噜地吃鱼,边侧头要躲宋筠凑过来的手。 宋筠强行把它头顶的毛揉得都趴下了,才餍足地站起身,拍拍手,准备去洗漱。 不过,做梦梦到乌龟的原因,她可是找到了,肯定是她的鼻子迷迷糊糊间闻到了鱼腥味,然后大脑就做出了反馈。 当然,等她下学回来后,就知道为什么是梦到金龟银龟而不是金鱼银鱼了。 宋老太太神神秘秘地把她叫过去,然后很突兀地问: “丫头,你觉得是你王家的纭表哥比较好,还是唐家的小公子比较好?” 宋筠迷茫,这是怎么个比法?具体从哪个角度来看?比较的目的又是什么? 宋老太太又加了个限定条件: “就你和他们相处的时候,你觉得谁更好些。” 宋筠更疑惑了,她根本想不到老太太是在相看孙女婿,毕竟自己如今的年龄太小了,怎么也不到考虑人生大事的时候。 不过加了限定条件的问题更好回答,所以她斩钉截铁地说: “当然是纭表哥了!” 宋老太太有点释然,又有点失望,她当然也很喜欢外甥的儿子啦,可,可那是府尊的小公子诶,还长得那么好看。 她忍不住挣扎了一下: “为什么不是唐家的小公子?你不觉得他很好看吗?而且你俩年龄相仿,更聊得来吧?” 宋筠再迟钝,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她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家祖母: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以为可以给七岁的孩子安排相亲对象吧? 更何况…… 宋筠忍不住问了一句: “祖母,您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老太太摇头: “没听说过,这是谁说的?这句话还挺…挺让人心动的。” 宋筠此刻的心情,微妙地和沈氏刚听到这个想法时的心情重合了,佩服宋老太太的异想天开。 宋筠选择彻底让老太太死心,她觉得稍微抱一抱唐家的大腿就挺不错了,对人家家里八岁的孩子下手,不合适。 所以她说: “不为什么啊,长得好又不能吃。而且他性格没有纭表哥好,说话不够好听,还娇生惯养,总之,我不喜欢。” 宋老太太低落了,难道她眼光真的不好使? 宋筠回到自己房间后,还觉得有些好笑,看自家祖母那意思,怕是把认识的十岁左右的男孩子们都在心里过了一轮了。 其实祖母会想到王纭,宋筠还真不觉得意外,这年代表哥表妹结婚的太常见了。 王璞家恰恰是他们家这些亲戚中,条件最好的一个。王纭的性格,又是这些沈家的、田家的、许家的、王家的表哥里,最没脾气的一个。 但是唐晏,宋筠摇摇头,在这种高门大户讨生活,怕是得掉好几层皮,图什么呢? 如果是图生活条件优渥,靠自己就够了; 图地位高,那就抓紧时间逼自家亲爹和亲哥哥努力学习; 图后代出生在终点线,还是算了吧,她只要把自己这侥幸得来的一生好好过完就成,管不了别人了。 第234章 你还能搞出多少幺蛾子 宋筠刚说完唐晏的坏话,过了还没一周呢,就从苏氏那里得知,唐府的下人来铺子里采买,一口气买了一百斤的货物,直接把铺子里的存货清空了,以至于他们都早下班了两个时辰。 一百斤…… 虽说一百斤的豆制品也花不了多少钱,特指对有钱人来说。 但一次性买这么多,也是没有必要的,那大概率是唐晏特意让人来支持自己的生意。 哪怕是比较厚脸皮的宋筠都隐隐有些愧疚了,虽然唐晏并不知道自己说的那些话,而且就是知道了,大概率也会体谅自己。 毕竟,宋筠敢保证,像自家这种,和唐家接触不多的人家,家里人都难免幻想让唐晏这种家世好长得好的男孩子做未来女婿。 和唐家关系好的人家,有这种想法的人肯定不少,或许还会有些早熟的小姑娘也有些想法。 这种情况下,自己为了打消长辈的念头从而说了他的坏话,应该是能被体谅的吧。 唐晏对此一无所知,他正拿着店里给大客户附赠的食谱认真看着呢。 宋筠当时从空间的书里找出来的制作方法其实有不少种,不过都写得很简洁,需要不断的尝试才有可能做出来。 开店之前,苏氏一个人带着孩子、以及抽空来帮忙的李婆子,几个人光是做腐竹和豆皮都快累得胳膊断了,更何况是尝试新品种呢。 自从把前期工作承包出去,卖货又有人负责,苏氏终于有空在家里进行新品研发的工作了。 在宋筠被手工皂的豪华店面迷花了眼、又被宋老太太的妄想吓懵了圈的时候,苏氏就兢兢业业地整日烧着火,不断地做实验,最终成功地把店里的品种增加了五六种。 宋筠得知后,总觉得自己这甩手掌柜当得太甩手了,别的她也帮不了,只能继续从犄角旮旯抠菜谱出来了。 在这个时代,别说是成熟的菜谱,就是做菜时的小妙招,很多人都是不愿意分享的,毕竟,这可能是人家传给后代的挣钱法子。 宋筠对此的态度就很开放了: 第一,这不是她的版权; 第二,为了货物更好卖,她不能指望顾客自己发掘吃法,得给人家提供个方向。 因此,店里不仅贴了菜谱,方便愿意尝试不同吃法的顾客抄录下来,还会给买货量足够大的顾客提供一份手抄版本的菜谱。 之所以不用印刷的,是因为宋筠觉得赠的菜谱还犯不上花钱去印。 像他家铺子的手抄菜谱,是以一份十文钱的工钱承包给了包工头,宋策和宋箴,他们再以一份七文或者八文的工钱招募同窗干活。 宋筠觉得这个法子很不错。 两个哥哥的同窗,绝大多数家里都不差钱,但是小男生们自己却有可能手头紧,不然就是叛逆期到了,想通过自己的努力买些不愿意被父母知道的东西。 他们如果是去书铺抄书,掌柜的还得挑挑拣拣,找出字体端正,字又写得好的学生。 而宋筠这里,无所谓,只要字写得清晰、能让人看懂、又没有错漏,什么字体字号都可以。 门槛低,结工钱速度快,还有宋策和宋箴作为担保,他们的书院,很快就有不少小郎君凑热闹似的接了这个活。 虽然新鲜劲儿过去,很多人都懒得挣这笔钱了。 但难免有些真的囊中羞涩的学生,或者是把这个当做一边挣钱一边练字的消遣的精明学生,还是成为了固定的写字工人。 宋筠还特意把其中成绩好的那几位的字留了几幅,想着万一他们哪天高中进士了,宋筠就可以把这些菜谱贴到店铺的墙上,给自家铺子搞个宣传。 花一份的钱,不仅买了如今的菜谱,还买了日后的宣传,宋筠觉得很值。 对宋策和宋箴来说,他们也挺值的。 书院的同窗们觉得宋策兄弟俩肯定不是为了钱才做这个的,应该是为了不着痕迹地帮助学院里家境不好的同窗,对他们的行为颇为推崇。 哪怕是夫子们,也这么认为,所以他们才默认了这兄弟俩上蹿下跳地做宣传的行为。 但事实上,他俩就是为了挣钱。 很简单,一母同胞的兄妹三人,妹妹眼瞅着是个富婆了,他们还在过着伸手和爹娘要钱的日子。 尤其是宋箴,因为更大手大脚一些,隔几个月还得蹭宋老太太的补贴,不然就是和哥哥妹妹借钱。 兄弟俩难免有些不好意思,但除了抄书,他们也想不到其他挣钱的办法了。 宋箴倒是想写话本子挣钱,尤其是他还有个隐藏着的写话本子的指路人,可惜的是,他已经答应爹娘,在考下秀才之前不可以写,所以他不能食言。 在宋筠试探着抛出橄榄枝的时候,宋策都心动了,忍不住选择了抱妹妹大腿。 而唐晏可没有宋筠这么独到的商业思维,他看着五花八门的菜肴制作方法,又一联想采买的下人从铺子里打听到的消息,对宋筠的印象,继“财迷”之后,又多了个“吃货”。 毕竟,如果不是真的很爱吃的人,怎么会小小年纪就为了吃搞这么大的阵仗呢。 这一点,可真是和他的姐姐妹妹们很不一样呢? 唐晏的亲姐只有一个,但无论是祖父家里,还是外祖父家里,姐妹都不少。 她们无论是爱吃甜,还是爱吃咸,爱吃肉,还是爱吃菜,都很少表现出对食物的追求,因为这代表着贪欲。 而有品行的小娘子,是不该有贪欲的。 相反的是,如果她们谈论各色珍贵的皮毛,用翠鸟羽毛做的首饰,用象牙鹿角珊瑚做的摆件,那没人会觉得这是贪欲,反而觉得比吃肉更高级、更慈悲。 唐晏觉得宋筠这种坦坦荡荡表明自己喜好的态度很有趣,也很特别,如果用霸总文学来说,那就是“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当然,这不是朦朦胧胧的好感或者喜欢,反而是带着种“你还能搞出多少幺蛾子”似的看热闹心态。 第235章 贤内助沈氏 一进入五月中旬,天就渐渐地热了起来,宋筠的衣服从五六层,脱到三四层,到如今,穿两层都有些觉得闷了。 可惜这个时候又不许人们袒露身体,不只是女人,男人也不成。 当然了,做体力活的除外,勉强还是能露个晒得红黑的膀子的。 再不讲究一点,只为活着就拼尽全力的,下半身胡乱围个破烂的裤头也就得了。 不过宋家不在这个范畴,在家的时候还能不讲究一些,出门就都得一副“心静自然凉”的优雅姿态。 像宋策宋箴,每日要正儿八经地去书院读书,又爱面子,生怕在同窗面前丢脸,穿得是严严整整,一丝风都透不进去,然后果断地捂出了一身痱子。 宋老太太心疼坏了,咬牙买了布庄新运来的苎麻布,要给俩孙子做衣服。 这布料,还怪贵的,以宋老太太很爱拿来打比方的羊肉来说吧,做两件衣服要花费的布料的价格,够宋家买一冬天的羊肉吃了。 他们之前在县里的时候,这种布都等不到他们家来买,因为运过去的量很少,商家也知道县城有钱人少,花不起这个钱,运来几匹,先被官老爷们预定走了。 就是来了府城,家里也是头一遭买,连宋老太太都没穿过呢。 宋筠不太开心了,怎么还区别对待呢?她活了两辈子,也没穿过这种布料呀。 要说觉得热,难道自己天天顶着太阳去上学,再顶着太阳回家,不热吗? 自家娘不是噼里啪啦地打算盘,就是去厨房下厨,难道不热吗? 自家爹隔三差五去郑家读书,也是顶着太阳来来回回,也是热的呀。 至于老太太嘛,宋筠撇嘴,当然了,她当然不热,自从天热了起来,她都懒得出门找老姐妹闲聊了,整日穿着宽松的衣服在屋里摇着扇子吃茶。 宋筠决定去理论一下,她不是掏不出这个钱自己买,就是受不了这份委屈。 宋老太太撇嘴: “你身上长痱子了吗?没长就是不需要。” “我是没长痱子,但我也热啊,怎么就不需要,长痱子不是判断热不热的唯一标准。” “没长就是不热,行了,别在我这闹腾了,影响我听故事了。” 一旁在宋筠来了之后就站起来候着的胡婆子尴尬一笑。 入夏了嘛,宋家人的食欲淡了一些,越发不爱吃或煨或蒸或炒的东西,厨房的活计就轻省了一些。 胡婆子多有眼色啊,生怕自己做得少了被嫌弃,果断寻找兼职机会了。 她知道宋老太太爱听点家长里短的消息,又因为天气热不愿意出门找人聊天,就贡献出了她前半辈子在旧主家见过的听过的八卦。 宋筠只能憋气离开,这老太太真够忘性大的,之前还因为胡婆子说自己坏话而生气,这么快就换了态度。 她决定自掏腰包去买,而且不买老太太的那份,看她怎么说。 不过,在去布庄逛了一圈之后,她沉默了,是真的贵…… 她宁愿心静自然凉,也不想花了这钱之后每日心痛于衣服的价格。 好在,沈氏不是个在生活方面吝啬的人,府城比黎阳县偏南,本身就更热一些,而且家里如今进项也不少,还不等宋筠犹豫,她就利利索索地买回来了。 面对宋老太太一副看败家媳妇儿的心痛目光,沈氏慢条斯理地分配着布料: “花青色的这块是娘的,您穿这种颜色的衬得气色好。 群青色的是夫君的,他上次说郑家师弟穿了个这样颜色的褂子,瞧着不错,这次给他做一件。 栀子色的是给茹娘的,她之前怀孕,怕是去年夏天的衣服很多都不能穿了,如今好好做件鲜亮的穿。 哦,还有这块,这是没染色的,给茹娘的孩子做个小衣吧,虽然颜色不那么好看,但不染色的更安全些。” 宋老太太被沈氏的“小恩小惠”迷晕了头,喜滋滋地应下了,反正儿媳妇手里握着的钱,即使不花也到不了她手里,那花了也就罢了。 而且都是给自己或者自己的儿女们买的,让老太太连拒绝都说不出口。 沈氏把布料留到宋老太太这里,嘴上说着: “娘的手艺更好些,也比我懂夫君和茹娘的喜好,不如您指点着胡婆子按您的想法做吧。我和筠姐儿的,我自己做就成。” “好好好,你不用管了,我让人做就成。” 宋筠一步一回头地被沈氏拉走,看着自家老太太乐陶陶的神情,被自家亲娘上了一课。 瞧瞧,沈氏只需要凸显出她给丈夫和婆母买的东西多么用心,又特意提出自己想着小姑子以及她的孩子,就把宋老太太的注意力都转移了。 等老太太做完这几套衣服,回过神来,还哪好意思说沈氏败家呀,毕竟拿人手短。 沈氏做衣服的同时,也没忘指挥人把各屋的家伙式换了。 原本的布帘子厚席子的,除了宋老太太那屋,都换成了打磨得足够光滑的竹帘子竹席子。 这其中也包括了王鑫和宋勤,还有宋安一家人的。 王鑫和宋勤如今也不仅仅是随着宋念在跑腿,毕竟宋家这点活,还犯不上让俩大小伙子随时待命。 在询问了各自的意见后,宋念给王鑫找了个拳脚功夫不错的镖头,让他认了师傅学拳脚。 王鑫决心好好学,日后可以在宋念身边做武力上的帮手。 至于宋勤,其实宋念觉得有些可惜,因为他发现宋勤在读书方面有些天分。 但开蒙得太晚,而且宋勤家里是不可能供他的,至于宋念供嘛,说得现实一些,这钱花给他,还不如在族里找几个孩子呢,收益更大一些。 而且宋勤自己也不想走科举的路,他有自知之明,知道他没这个命,反而是尽快找到能挣钱、能帮上念堂叔的路径更为要紧。 于是,他跟着宋安学了算账。 无论是王鑫还是宋勤,宋安一家,他们各自的定位都代表着他们和宋念家的联系更为紧密。 因此,像这种日常生活中的关怀,沈氏并不吝啬,反而是潜移默化地去让他们对自家越来越忠心。 对下人,沈氏也没刻薄,多发了一个月的月银,让他们自己看着准备夏天要用的东西。 是多吃几次冰还是买块透气的布料,随他们便,虽说花了钱,也总比他们汗津津地近身伺候强一些,他们不舒服,自家人也觉得闻得难受, 其实这也是培养下人忠诚度的方式,你总不能指望单单用卖身契去束缚他们吧。 是自愿的死心塌地,还是被迫的死心塌地,在你高歌猛进的时候或许不明显,但在你陷入危机的时候,却有很大不同。 在这方面,沈氏虽说在娘家的时候也没学过驭下之术,却无师自通地明白该怎么做。 ------题外话------ 最近的雪糕真的越来越贵了…… 1秒记住114中文: 第256章 终于要考试了 家里的事被沈氏调理得顺顺当当,就连挣钱养家的活计都被宋筠抢了一半,宋念除了照管孩子们的学业、维持和亲友的关系,就是好好奔自己的前程了。 于是,在某一日他又从郑翰林家回来的时候,难掩喜色地宣布道: “师父说我明年可以下场一试了!” 宋老太太听了这话,一颗枣吃进去都没来得及吐核,就“呃”地一声咽进去了。 这种异物感,让老太太都来不及高兴,先端着茶杯吨吨吨地喝了好几口,才顺了气。 宋箴忍不住耍贫嘴: “祖母,您这也是囫囵吞枣啊!” 沈氏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门,不知道是该说他不关心长辈,还是该说他嘴总比脑子快。 不过宋老太太可没空关注心爱的二孙子被打,眼泪汪汪地握住了儿子的手: “真的?那你娘我,是不是也有机会得诰命了?” 宋念被噎住了,怎么回事嘛,自家老娘原来只能想到这个? 太难得了,宋念终于要下场了,即将四十岁的他,能不能成功入编,吃上公家的金饭碗,就看此一博了; 也太惨了,这么大的事被公布,有人在囫囵吞枣,有人在耍嘴皮子,有人在打孩子,竟然没人为他鼓掌。 宋筠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自觉不能让亲爹这么尴尬地傻坐着,她果断举起双手,“啪啪啪”地鼓起了掌。 这个时候,全家最沉浸在这个好消息中的人,大概就是她自己了吧。 在宋筠穿越的这七年以来,虽说知道自家爹是个举人,未来会考进士,但一直没什么实感。 主要是,这七年内,宋念一次都没去考试过,以至于宋筠一直看着亲爹读书读书读书,都在怀疑他是考不上所以不敢尝试了。 虽说她时不时会幻想未来做官家小姐,但面对七年都不上考场的亲爹,她都快把希望放在两个哥哥身上了。 没想到,刚随着郑翰林学了几个月,宋念就决心下场了,难道这就是特级教授的威力吗? 其实是宋筠冤枉宋念了,真不是他不想考,实在是情况不允许。 很简单,举人考进士,那是要去京城考的,光准备出门到赶路再到考完等消息,考上后参加殿试,这么一圈下来,外地考生从一年前就得准备出发的都很常见。 晋州府算是离京城不算太远的了,宋念最起码也得离家半年,如果想早点去适应一下京城的水土,以防生病,那还得多几个月。 而多半年的漂泊,宋念需要考虑的是: 第一,他虽不是文弱书生,但也没什么自保的功夫,再加上出门在外难免有个病痛,他肯定得带着墨竹和李伯出发。 这就引发了第二个问题,家里没有成年男人在,一家子老弱妇孺的,他们的安全怎么办?虽说有近邻有亲友,但到底是让人不放心。 第三,花销呢?他总不能为一次不确定结果的考试把自家的积蓄掏空一多半吧? 路费、住宿费、吃喝拉撒、看病吃药。到了京城多多少少得打点一下,不是为了找关系,好歹得减少被当炮灰利用的可能吧? 这都是钱啊,宋念算过账,他去这么一趟,最起码得带上小二百两银子以保证出行顺利。 如果他很有自信,自己能一击即中,那也就罢了,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 可宋念哪怕想下场看看自己的能力,也没这个条件允许他花这么大的代价进行模拟考啊。 而如今呢,反而是天时地利人和了,家里有钱了,也有多的下人了,这些不用他再操心了。 而且宋念自己,在经过多年苦读和郑翰林这几个月的教导,如今下场的把握也大了不少,即使不能进一二甲,三甲也不错嘛。 很多人都觉得三甲的身份尴尬,毕竟“同进士,如夫人”,天然地位低一等。 但宋念真的不介意啊,对他们家这出身来说,同进士也属于祖坟冒青烟了,剩下的,就让俩儿子继续努力了。 他只要考进编制,做个小领导,能舒舒服服地过日子,不参合大人物的风起云涌,那就足够了。 所以郑翰林一提他的水平可以下场了,宋念就同意了。 作为创立不过百年的朝廷,魏朝还处于上升期,不那么腐朽,从上到下,也愿意做点事出来。 朝堂的风气,也体现在科考时对人才的选拔倾向上,最起码在明年的春闱,考官的喜好大概率是实干风。 这是郑翰林从京中的好友处得到的小道消息,考官的任命虽说还没下来,但也八九不离十了,是个很有能力的实干家。 郑翰林得了消息后,就敏锐地发现,这样的主考官,是宋念在近些年来最好的机会了,如果错过了,怕是很可惜。 随郑翰林学习的这段时间,宋念的知识点其实没学了多少,用郑翰林的话说就是,宋念基础是很扎实的。 郑翰林教他的,更多是破题的思路,站在更宏观、更高的位置去考虑问题,而不是像很多苦读书的文人那样闭门造车。 这种思路上的事,往往是只要入了门,那进步就会很快的。 巧的是,宋念就是这种情况,他的才华绝对称不上惊才绝艳,但性格比较通透,不死脑筋,听得进去话。 郑翰林一讲,他就迅速转变了思路,按郑翰林的提示去改变文风。 从没多少工作经验的纸上谈兵式夸夸其谈,到更贴近实际的干练文章,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宋念的文章就改变了风格,虽说实操性还不强,可到底是有了样子。 其实这种风格倒是对上了宋念的脉,也不怪他进步快了。 作为一个比起面子更乐意要里子、不觉得经商铜臭、也不觉得农工商有多低等的开明式文人,他还真不怎么乐意写花团锦簇的文章。 不过是这么写属于不上不下的类型,虽然不出彩,却也不容易被挑太多刺,属于安全牌。 宋念的目标就是上榜,所以总在打安全牌。 如今被告知,写简洁明晰实际的文章更安全,他就果断改变风格了,让准备了一肚子话去劝宋念的郑翰林差点惊掉了下巴。 他一辈子都在翰林院,接触的多数是那些“官做的如何先不提,对自己的才华绝对自信”的历届状元榜眼探花。 他可太知道文人们的清高了。 你可以说他工作做得不好,绝对不能说他的文风需要为了迎合上司的喜好而更改。 毕竟,会这么通融的官员,在翰林院待不了几年就去了别的地方工作了,留下的多数是不乐意迎合上司的类型。 结果宋念别说觉得被侮辱了,一个磕巴都没打地选择了改变。 虽说郑翰林早就知道自己收了一个能屈能伸的徒弟,此刻却还是觉得有些好笑。 这么个徒弟,能不能做大官他不知道,但只要不是运气太差,安安稳稳混到致仕还是不难的。 于是,师徒二人一拍即合,就确定了明年去考试,今年夏天再最后突击一把的教学方案。 而此时的宋家,在宋筠的鼓掌声中,其他人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觉得这么拍手好像挺烘托气氛的,也跟着“啪啪啪”了起来。 一直到啪累了,宋老太太和沈氏才关切地开始询问详细情况,既要问郑翰林是怎么说的,又想知道宋念准备什么时候出发,要不要现在准备行李。 婆媳俩你一言我一语,都准备去王家和李氏打听下王璞当年去京城都拿了什么了。 宋念哭笑不得地把娘和妻子安抚住,然后才问了他觉得更重要的问题: “这些都暂且不提,我就是在想,我把策哥儿带上怎么样? 他也不小了,多出去看看对做学问也有好处。可让他去游学吧,不放心。如今既然有这个机会,那不如我把他带过去?” 第257章 全家一起去京城呗 宋老太太和沈氏面面相觑,婆媳俩难得地站到了统一的战线上,齐齐摇头。 她们既怕影响宋念的正事,又怕几个大男人照顾不好孩子,从而让宋策受伤。 反倒是宋策很愿意,几乎是在宋念刚说出他的名字之后就迫不及待地点头,点到头都晕乎了,才发现祖母和娘亲竟然不同意。 从来都比起自身的意愿而因为责任感去选择满足亲人的需求的宋策,在这件事上,终于坚决地表明了自己的观点: “祖母,娘,我想去,我不用爹照顾,我自己就可以管好自己了。” 比起听他们套娃似的在说“你不能去”,“我想去”,宋筠已经暗戳戳地在想用什么办法让家里人同意自己去了。 京城诶,皇宫诶,进士登科打马游街诶,如果这次不抓住机会去看,怕是要等好多年了。 宋筠正畅想呢,就觉得右手被人轻轻碰了一下,她扭头去看,只见二哥正对着她挤眉弄眼,满眼兴奋。 得了,宋筠懂了,看来他们兄妹三个得捆绑行动了。不然就跟那竹篓里的螃蟹一样,独一个上去了,绝对会被拽下来。 不过他们三个都想去的话,那家里肯定不放心他们单独让需要考试的宋念带着,所以…… 宋筠看了眼正据理力争脸红脖子粗的宋策,手往桌上一拍就要发火的沈氏,还有用责怪的眼神瞪着宋念的宋老太太,弱弱地举手发言: “其实我们可以全家一起去啊,万一爹考中了,不对不对,爹肯定能考中。我是说,万一爹要在京城做官呢,到时候我们也得去京城,还不如提早去适应一下呢。” 宋策第一反应是,谁说一定能考中的?而且就是考中了,除非名列前茅,也很难留在京城啊。 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妹妹的意思了,如果娘和祖母不放心他跟着爹一起去,那一家人都跟着去不就好了。 于是他也加入了宋筠的战队,游说有点动心的宋老太太: “小妹说得有道理,而且如今家里情况也好了,祖母何不趁着身子骨硬朗的时候,多出去看看,回来后也好和您的那些朋友聊聊京城的风光。” 宋箴则是不择手段地拿亲爹开刀: “娘,您想啊,李伯和墨竹哥哥到底是男人,万一照顾不周,让我爹在考前发烧了、拉肚子了、失眠了、手受伤了,那怎么办?” 宋念扶额,这都是什么孩子啊,为了去京城,一个个的,都拿他来说事。如果时间能倒流,他绝对不会再说什么让大儿子跟他一起走的话。 他后悔了,宋老太太和沈氏却有点心动了,不过这到底是大事,她们也没给个准话,而是先把几个孩子赶回去睡觉,还特意警告道: “不管成不成,这段日子都得好好上学,不许想东想西。谁旬考的时候成绩掉了,那我们去的时候也不带你。” 这就是骗小孩的话啦,真要去的话,怎么可能让某个孩子做留守儿童呢。 兄妹三个互相看了彼此一眼,都发现对方没有信,但为了让长辈们放心,就齐声乖乖应是。 宋箴还得寸进尺地问: “那如果成绩提高了,是不是一定会带我们去?” 沈氏一噎,作势要训他,宋箴连忙左手哥哥,右手妹妹,嘻嘻哈哈地跑远了。 跑远了一截,兄妹三人才嘀嘀咕咕地制定作战计划,争取早点把他们说服。 宋筠想了想,觉得她和大哥去说服爹娘比较靠谱,二哥去说服祖母。 宋箴也知道给他安排的任务是最轻的,毕竟自家老太太对京城的兴趣,肉眼可见地很浓。 其实宋念也比较好说服,他是愿意带家里人去京城看看的,最多是多花点钱呗,但就像宋策说得那样,宋老太太年龄越来越大了,不趁着身子骨硬朗的时候出去走走,以后就没机会了。 就是女儿也是,年龄再大一些了,也不方便跟着父母东颠西跑了,等去了婆家,那更是半点不由人了。 算来算去,倒是沈氏的思虑最多,也最难说通了。 其实要说她不想去,那是假话。 京城嘛,谁不想去? 沈氏又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能生出三个爱出去玩的孩子,她自己也是个活泼的性子。 只是作为一家主母,别人一拍脑门就能做出的决定,她却要考虑花销、考虑会不会影响丈夫的考试、考虑这一路上老的老小的小会不会生病。 夜中夫妻俩如何商量的,谁也不清楚,反正第二天一早,宋筠去父母的院子里蹭饭的时候,沈氏却避而不谈,而是嗔怪地说: “我就知道,家里一有点什么事,你们几个就非要立刻知道个结果才行。可不过是一晚上,哪能这么快作出决定?总得让我们做长辈的商量一下吧?你快收收心。好好去上学吧,不是说夫子最近心情不好嘛,你可别惹她生气。” 宋筠舀着汤鲜味美的小馄饨,却觉得有些没滋没味了。 有京城这个大胡萝卜在面前吊着,她可不就跟驴子一样,疯狂地蹬着腿儿,生怕够不着了。 宋筠有一肚子的话想说服父母,可一看时间,又怕去晚了,连忙招呼白芷抱着书包和她出门,一边跑一边安慰自己: 还好还好,就是去京城,最起码也得是秋天的事了,即使父母不同意,多说服他们一段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其实卢夫子这几天又恢复了稳定的情绪,宋筠总觉得佛寺有什么人或事在刺激着她,以至于她每次去都有很大的心情起伏,过几天就有好了。 宋筠大概能猜到,不过是那些徒惹心烦的旧人旧事罢了,可夫子不说,她也不会深究,故作不知地继续随着夫子读书就是了。 休息的时候,宋筠难得没往小表弟那里跑,而是凑到卢夫子身边打听: “夫子,您去过京城吗?路上好走吗?京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听到宋筠的问题,夫子有些有些怀念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京城啊,那可是个好地方。” 1秒记住114中文: 第258章 宋念的祸水东引之术 宋筠总觉得这句感慨的背后有什么故事,不过她虽然八卦,但也知道不要碰人家的伤心事,所以什么也没问。 卢夫子感慨了一句,就迅速回过神,为了掩饰尴尬,她用纤细的手指点了点桌面,把宋筠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才若无其事地问道: “怎么?你要去京城了吗?” 赵彤瞪大了眼睛看向宋筠,她是准备回去换身衣服的,如今穿的这身,在写字的时候被溅了墨点子,临走前却听到这么一番对话,一下子连衣服都没工夫换了,急急地问: “筠姐儿,你要去京城?什么时候?去做什么?还回来吗?” 宋筠也没瞒着,实话实说: “还不一定呢,我只是提前打听一下。我爹明年想去考科举,我们就想着跟着他一起去看看。” 赵桐有些羡慕,真好,她也想去。 赵桐不知道她爹明年要不要去考,不过无论去不去,自己肯定是去不了的。 卢夫子想了想,倒也是时候了,她虽然没怎么见过宋念,倒也知道宋念好几年前就考下了举人,如今学得差不多了下场试试,也很应当。 不过,卢夫子虽然也去过京城,但对于路途该怎么走,却没有什么印象。 她去京城的时候,还是娘家的娇客,这种事都是她爹娘和哥哥在操心,卢夫子只记得路很远,住驿站住得她都失眠了,那里的床板太硬了。 而且她家出发的时候是秋天,越靠近京城,天就越冷,甚至冒着雪赶了好几天的路,哪怕在马车里坐着,鞋也冻得硬邦邦的。 好在,路上所有的困难,在她踏进那座巍峨的城池的时候,在她认识了那些各有风采的同龄人的时候,就都像太阳晒过的冰凌一样,扑簌簌地消融了。 因此,对于宋筠想去京城看看的的想法,卢夫子很赞同,虽说京里一块砖掉下来都能砸到某某府的远亲,但也因为谁也不确定别人有没有后台,所以行事都很谨慎,反而是比小地方更清明些。 再加上,宋家别的不说,也有个举人在,又不是爱闹腾的人家,想必一来一回,都是平平安安的。 卢夫子虽然不记得路线,却也发挥了做夫子的责任心,絮絮地嘱咐了不少话,比如京里哪个坊的房子实惠又离集市近,哪个牙行更实诚。 也是为难她了,愣是从吃喝玩乐的少女时光中翻出了些比较有用的建议。 当然了,吃喝玩乐的经验也很重要,宋筠陪笑着主动磨墨,把笔都恭恭敬敬递过去,指望夫子像上次那样,再给她写点旅游经验。 卢夫子没法子,只能放下手中的茶盏,把袖子挽起来,一边回忆,一边落笔。 好逛的店,好吃的东西。好玩的地方,但凡是她能想到的,哪怕自己没有去,也写了下来。 想来以宋筠的性格,抽个空也得都去看看,这样也好,卢夫子心想,她是无缘再去了,能听小徒弟回来叭叭叭地对着自己讲述一番,也算是种经历了。 宋筠拿着张单子,看着上面她没吃过、甚至都没听过的各色美食,突然觉得她现在不去都不成了,一定要去。 在她歪缠着夫子写单子的时候,宋策和宋箴兄弟俩也没闲着,恨不得在书院搞个比赛,谁提供的京城信息最多,就给谁奖励。 也就是前段日子他们拉人写菜谱的时候打下了不错的群众基础,而且大家都想着,日后自己去考学的时候,也挺需要这方面知识,才没嫌弃这兄弟俩的闹腾,让他们成功打听到了好几页的相关信息。 其中不仅有最基础的路线、经过的驿站、经过的可以进去一逛的城市,还包括考试前去哪里吃饭能讨个好彩头、下榜前在哪家酒楼订桌子能看到打马游街的场景,等等。 兄妹三个汇合了一下手中的知识,眼巴巴地捧着去找父母,全然忘了,宋念能不能考上还八字没一撇呢。 这要是考不上,难不成让他强颜欢笑地坐在酒楼里看别人“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吗? 于是,在宋老太太更心动,沈氏态度松动,三个孩子自觉胜利在望的时候,宋念一个人苦涩地默默骂着多嘴的自己。 现在压力给到了宋念这里,他当然不愿意坐以待毙了,胡乱应付过几个孩子,第二天一早,就急急去了郑家,他决定祸水东引了。 毕竟,徒弟为考试发愁的时候,师父怎么能旁观呢,当然是师徒俩一起来面对压力喽。 当然,宋念也不是低情商的性子,深谙“打一巴掌给颗甜枣”的道理,去拜访郑翰林之前,还顺走了厨房里给几个孩子上学准备的小点心。 基本都是宋筠口述,胡厨娘手工制作,包括但不限于芝麻蛋卷、古早蛋糕、蛋黄酥肉松饼,甚至还有三小罐折腾坏好几斤牛奶之后才发酵成功的老酸奶。 于是,临上学前像往常那样去厨房拿上下午茶的宋筠兄妹三人,大眼瞪大眼地对视了一会儿,才愤愤离开。 也就是看在京城的面子上了,不然他们绝对要去和祖母以及娘亲告状。 此时的宋念,正在郑翰林面前抱怨: “师父,您只是说今年的考官正对了我的路子,让我下场试试,可我家里人如今都觉得我一定会考上了。 我是没法子了,实在是能力有限。可您是我师父,不能坐视不理吧,只能拜托您多上心了。我如果考不上,咱们师徒二人可都丢了面子,对吧?” 好家伙,这下子压力给到了郑翰林那里。 人家一个致仕了、想收个徒弟过过瘾、顺便为子孙买份养老保险的老翰林,听了这话,手里的茶都不可控制地撒出来了一些,差点没烫得老爷子跳起来。 为了维持形象,老爷子废了很大的功夫才控制住脸上的神态,其中的艰辛,不亚于他考进士那年,坐在臭号旁,还得努力屏息写策论的程度。 郑翰林手上稳稳地把茶盏放在桌子上,若无其事地用帕子擦了擦衣服,这才有空和这个不孝徒弟好好理论一番。 1秒记住114中文: 第259章 决定去京城 郑翰林一边翻看宋念刚刚交过来地策论,一边促狭地说: “能教你的,我都倾囊相授了。至于你能学到什么程度,那就不是我这做师父的能决定的了。反正我教你的这些东西,但凡你学好了,也就考上了。考不上嘛……” 宋念被噎住了,只能感慨,姜的确是老的辣,转来转去,压力又到他身上了。 可见这老爷子在官场的时候,多么会独善其身。 话是这么说,等宋念离开后,郑翰林还是很上心地给在京中的老友们写了几封信,让他们多寄些资料过来。 他活了多半辈子,才收了这么一个徒弟,虽说算不上是精挑细选,几个月的接触,也称不上师徒情深。 但到底是他徒弟,还是他孙女的未来公公,又不是托关系帮他作弊,只是打听些消息、要些文章罢了,这点付出,郑翰林还是给得心甘情愿的。 宋念也没有可着一个人薅羊毛,王璞这个表哥,一向是被他薅羊毛的大户,从郑家出来后,他又慢悠悠地走去了王家。 王璞听说表弟明年就要下场试试,肯定是高兴的。不过与此同时,他难免想到了自己弟弟。 宋念一看大表哥的表情,也想到了王琦。 说来,他和二表哥年岁相仿,无论是进学还是考学,一向是前后脚的功夫。 如今他要下场进行最后的冲刺了,也不知道二表哥去不去,说实话,宋念自己是很希望二表哥也去的。 人多了,路上也更安全些。 于是宋念就问了一句: “二哥明年下场吗?如果去的话,我们可以做个伴。” 王璞迟疑地摇了摇头: “过年的时候,我问过他,他说还想再学几年。而且如今家里的情况,他也没什么精力学。” 宋念不这么想,家里什么情况?他那个二表嫂已经被姑母管束住了,两个孩子也不小了,还需要当长辈的怎么照顾? 宋念一直觉得,王琦一家最大的问题就是在长辈的庇佑下生活得太久了,以至于一点风雨都见不得。 也正是因为处处不需要操心,陈氏才有空搞幺蛾子,毕竟闯了祸总有人在身后给擦屁股。 王璞到底不忍心弟弟被耽误了,又觉得这次机会的确不错,最后还是说: “我再问问他吧,让他重新考虑一下。即使这一次考不上,下场试试,也能试出自己的水平来。” 宋念是觉得二表哥应该去尝试一次,好歹把心情转换一下,不至于整天陷在家里那些烦心事里。 不过这种事关前途的大事,旁人可不能多嘴,省得落埋怨。 说他冷情也好,不顾念姑母家的恩情也罢,宋念一直觉得不要随意用自己的意念去说服别人,所以他拜托了王璞帮他寻一些资料后就离开了。 等宋念左手拎腊鸡,右手拎糕饼地准备回家堵住三个孩子被征用零食后肯定会告状的嘴时,就在自家大门口碰到了赵雁林。 也是巧了,宋念还准备明天去寻他呢,没想到他自己撞上来了。 赵雁林正是为了去京城的事而来,他偶然从女儿处得知了大舅兄要下场,还可能带着全家去,想着自己最近和大哥在商量的事,就决定过来和宋念通通气。 宋念都三十多岁了,觉得再不下场就有些晚了,更何况赵雁泽呢,再加上因为岳家的态度,他越发觉得得抓紧时间立起来,省得被人小瞧。 赵雁林虽然没这方面顾虑,但读了二十多年书,说不想经历最后一场考试,那是假的。 总之,大概是觉得这次的机会的确不坏,亲朋故旧的,宋念还没怎么打听呢,就搜罗出五六个要去京城应考的,其中也包括终于下定决心的王琦。 不过,有意向带着家眷一起去的,宋念也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儿了,别人最多是想着带个十几二十岁的子侄,既可以帮忙做事,还能带着长见识。 只有宋念,在得知某个近几个月认识的朋友也要去应考,并且他岳家还有商队边行商边护送出息的女婿一同去,宋念心中的天平,就无限度地偏向了带着老娘妻儿一起去了。 毕竟,商队有专门护送商品的青壮,还有早就趟熟了、基本不会出问题的路线,这样的好事,下次可不一定能碰到了。 宋念顶着新朋友诧异又一言难尽的目光,若无其事地问了是否可以带家眷,得到允许后,就回家和妻子商量了。 说实在的,如今全家这几口人,三个孩子先不提,这事就是他们折腾出来的,哪怕是宋老太太,在孙子孙女吊出来的胡萝卜面前,都妥协了,只有沈氏,还没给个准话。 宋念还是很会摸妻子的脉的,第二天,夫妻俩就宣布,等秋天的时候,就动身去京城,全家一起。 说是秋天才走,但也只是三四个月的功夫了,古代和现代可不同,不是带个钱包和手机就能尽情去浪的。 像这种全家出远门的大型活动。说句夸张的,马桶都得带好几个,因为运气不好的情况下,可能赶两三天路才能碰到驿站。 也就是随着人家的商队出行,水不用自己带了,不然为防找不到干净的水源,水都得带几大瓮,那可就真的辛苦了。 宋筠来到古代后,出过的最远的门就是从黎阳县到府城,三四天的功夫,那个时候虽然也带水了,但鉴于宋筠前世坐火车的时候也得自己带水壶,所以还没什么实感。 如今一听去京城得按瓮地带水,宋筠真的很想说,古人的出行竟然都不方便到这个地步了吗? 其实穷苦人家遇到不得不出门的情况,又没有马车驴车牛车,行李都背不了多少,更何况背够用好些日子的水了,那人家也得过日子啊,普遍是沿路找水源,实在不成就去村落里找户人家讨水喝。 不过宋家如今的情况,倒也能讲究一些了,好歹家里有考生,不能为了省这一点钱和力气,让宋念去喝不干不净的水吧。 水的问题不用担心了,吃食就是重头戏了,不仅要保证能吃饱,还得最大限度地保证能吃好。 这就要提到古人出门时,一种很重要的食物,路菜。 ------题外话------ 唉,今天真的见识到人性的龌龊了,倒不是多坏,就是让人忍不住发出感慨“您至于吗?眼皮子就这么浅?” 第260章 准备出发 路菜的存在,宋筠是接触过的,还是他们家出行的那几次。 不过因为旅途较短,所以随便从自家铺子拿点卤菜也就够吃了,没有特意做,所以宋筠一直觉得没什么稀奇。 但当家里人郑重其事地准备去京城的食物的时候,宋筠才见识到,原来哪怕硬件条件受限于科技水平而很难提升,但如何让自己过得舒服,的确是人类共同的议题。 路菜,顾名思义,就是在路上吃的菜,为了方便保存、方便配干粮、能快速简便地补充人体所需的微量元素,所以路菜的特点就是油大盐多滋味浓郁。 以及,哪怕条件有限吃不到新鲜蔬菜,也会尽力加入很多干菜,不管有没有用吧,好歹是有菜的。 要准备自己一家长达两个月左右的旅程中需要吃到的路菜,这可是个大工程。 在沈氏忙叨叨地安排他们离开后的产业的运行情况的时候,宋老太太就带着胡婆子和李婆子蚂蚁搬家似的一点点往家里操作食材了。 老太太这次不小气了,尽量挑最好的用,新鲜鸡肉鸭肉,昂贵的各种干货,买调料的时候都很大方,争取做到一开盖就香飘十里的程度。 这个时候,胡厨娘就有些大杀四方的感觉了,她之前在的那个主家,二老爷是管理家务的,包括家里的铺子以及商行。 他每年春天都得跟着出趟门,来回三四个月,所以准备路菜这种工作,年年来一次,还得换着花样。 不然等二老爷回来瘦了,府里的老太太、夫人,就会说是他们厨房的下人太过敷衍从而找理由扣钱。 为了不被罚,整个厨房的下人都在疯狂内卷,把路菜的花样做得比年夜饭还多一些。 李婆子酸溜溜地看着胡厨娘指挥着一圈人给她打下手,到底还是没说什么,自家男主人考学的大事,可不能随便搅和。 宋筠一开始听说要做路菜,就上蹿下跳地想要插一手,事关自己未来几个月的饮食质量,她不能不关心。 而且以她多年自制拌饭酱或者购买各种拌饭酱的经验,她不信不能给家里人带来味觉上的颠覆。 不过,在她看到胡厨娘头头是道地给出了几十种菜式,步骤还颇为复杂,宋筠才发现,她除非另辟蹊径,比如做什么青方、西瓜酱、老干妈之类的,不然还真打不过啊…… 宋筠迅速躺平,只负责在下学后去厨房搬个小板凳,抱碗米饭,或者捧张烙饼,眼巴巴地等着试吃。 刚出锅的绝对是最香的,但等灌入可以密封的陶罐,等放凉了再吃,依然很不错。 胡厨娘还很有创造性地把腐竹豆皮豆筋豆肠素鸡翅之类的也加入了菜谱。 众所周知,豆制品的吸油吸味特性,很适合做滋味浓郁的菜式,宋筠尝了之后,立刻握住胡厨娘的手,想和她把方子买下来。 沈氏无奈了,虽说家里的进项就这么几种,可她挨个和合作伙伴商量未来好几个月甚至一年的安排,已经觉得头大了,宋筠这时候又提出开辟新业务。 哪怕的确有可能收入颇高,沈氏也不准备立刻入手了,好歹得等回来再说吧。 这倒也是,目前全家最重要的活动就是帮助宋念打理好大后方,让他心无旁骛地学习,一动不如一静,宋筠妥协了。 心带期待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更何况宋筠和两个哥哥也不是甩手掌柜,多少得帮娘亲和祖母分担一些工作。 他们还得尽量做得尽善尽美,省得被从书房出来活动手脚的宋念挑出毛病,从而让他找到借口来逃避学习任务。 也是这时候,宋筠才意识到,原来无论什么时代,除了那种从学习中得到极大乐趣的学神,多数人还是硬着头皮在学习的。 像宋念吧,在这个时代能考上举人,从比例来讲,稀罕程度堪比现代的清北博士了。 就这么个以一己之力改换门庭的学霸,真让他集中精力去做最后的冲刺的时候,他也受不了,找了无数的借口出来放风。 包括但不限于“脖子僵了”“手腕疼”“眼睛模糊”“心情不好”,等等。 宋筠都能从他的借口里听出颈椎病、腱鞘炎、近视、考前焦虑之类的病症了,还是很严重的那种,其实呢,根本没到那个地步。 以宋筠近视多年的经验来看,她敢断定,宋念的近视程度,怕是连一百度都不到,换句话说就是,基本没近视。 至于颈椎病腱鞘炎,哪个人活到四十岁,都会多多少少有一些,宋念未尝不知道,不过是找借口放风罢了。 宋老太太都撇嘴,觉得儿子都被儿媳妇养娇了,没错,这锅是沈氏的。 宋老太太可以很自豪地说,她儿子小时候,那可真是头悬梁锥刺股,根本没如今这么多事儿。 当娘的不太心疼,做娘子的却心疼了。 宋老太太,从头到尾没怎么学过文化课,也就是年轻的时候和丈夫的房中情趣,会学几个字。 所以老太太觉得,你读书再辛苦,还能有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辛苦? 但沈氏不同,她幼时被沈外祖父教着开蒙,还背过不少药方,知道这其中的辛苦和压力,所以很心疼丈夫,变着花样地让他放松。 连上门和大舅兄商量事的赵雁林都有些羡慕嫉妒恨宋念如今的生活了: 万事不操心,家里早早就买了冰,可着他用,三个孩子一回家就去给当爹的扇风磨墨。 沈氏一日三四趟地给宋念送吃食,还要捏背揉太阳穴,就快给他举着书方便他看了。 不过赵雁林又不傻,不可能当着岳家的面抱怨自己的妻子,而且宋茹照顾孩子也挺累的,哪有那功夫绕着他转悠啊。 不管怎样,在家人的期待和小心翼翼的关怀中,宋念虽然觉得有压力,还是很自觉地继续努力了。 连三个孩子都为了他这当爹的开始生疏地管理家事、收拾行李、和一同出门的亲友们沟通路上的种种安排,宋念也不好意思辜负他们。 第261章 王绍的婚事 说起宋家走之前参加的两场婚礼,其实也挺有趣的。 六月底那场是王绍的婚事,他毕竟算得上是王家的长孙,所以不仅仅是王璞一家人、宋念一家人,特意全家出动回了黎阳县,就连李氏的娘家、田家、沈家,虽然人没去,也都意思意思地送了贺礼。 要说起来,宋筠过年的时候,也是见过姑祖母的,那个时候她还有些大病初愈、没太养好的憔悴感。 如今不过几个月不见,大概是长孙成婚让她心情舒缓了很多,所以整个人的状态也精神了不少。 见她恢复了精神,别说是宋太太和宋念了,就是沈氏都松了一口气。 在这个宋念要去京城考学的当口,宋念就更容易感念姑母一家对他的帮助。 就是沈氏,哪怕心里有些疙瘩,都得承认这一点。所以两家即使有些龌龊,沈氏还是希望老人家能健健康康的。 婚礼当天,因为李氏和陈氏都比较忙碌,所以沈氏作为王家的实在亲戚,就和王绍的舅母姨母,以及王氏族中一些女眷,留在婚房陪新娘子说说话,省得她初到婆家,心中不安。 宋筠年龄小,又是女孩,也随着母亲留在了这里。 王绍刚过门的妻子也姓沈,名叫沈淑珍,鹅蛋脸,眉目温柔可亲,身材纤细,哪怕穿着层层的嫁衣坐在榻上,也显得颇为瘦弱。 宋筠难免有些八卦地想,这么个表嫂,瞧着柔柔弱弱的,怕是对付不了那么个不省心的婆婆和小姑子啊。 尤其是,在看到房中其他人明里暗里地对着新娘子嘲讽她家世不足,沈淑珍还是嘴角含笑地一口一个“舅母说得是”“伯母费心了”。 宋筠看得都替她生气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人家结婚,板上钉钉了,还扯什么家世不家世的干嘛? 而且王家和陈家,又有个什么家世? 真不是宋筠吐槽,如今王举人家的书院,还有不少王氏族人的孩子呢,都是交的半价学费,可见多数也不是什么有钱的。 至于陈家,倒是听说有一支比较出息,但人家那一支早就搬走了,也没带着全体陈家人鸡犬升天。 不过沈淑珍哪怕知道这些人有意针对,依然没表现出不满的样子,反而还是恭恭敬敬的。 她心里很明白,要说这些人有多心疼王绍,觉得他受委屈了,那是假话,别说隔了几层的王家人了,就是王绍亲舅母,也未必多疼这个外甥。 他们之所以看她不顺眼,不过是曾经想把王绍介绍给自家女儿侄女。 或者是觉得有了沈家这门势弱的姻亲,王家会把更多的精力用来帮扶沈家,从而分薄了他们家的资源。 沈淑珍愿意嫁过来,的确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她爹就是个穷秀才,教书拿着固定的银钱,帮邻里邻居的写封信、写个春联挣几十文银钱,旁的来钱途径也没有,全靠她在家勉力支撑, 她还有两个弟弟,半大不小的,正是费钱的时候。 而且,这两个弟弟,就她爹所说,还是有些天分的。 不过不管这天分如何,沈淑珍都觉得,好歹得让他们考个秀才出来,最起码这样的话可以免不少税赋,旁人想欺负也得掂量几分。 而宋姑母呢,她也有帮扶沈家的意思,好歹沈家虽然不富裕,但是不糟心啊,俩孩子只要培养出来了,还是自家孙儿的助力。 她俩能想明白的事,别人也不傻,几乎可以预料到这门亲事会对沈家带来的好处。 往常习惯于在宋姑母面前说点好听话打个秋风的亲戚们,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们本来想找陈氏的。都是一个县住着,也算是常来往,陈氏瞧着像个机灵人、其实长个狗脑子的性子,谁不知道啊。 这种会得罪宋姑母的事儿,肯定得让她这个儿媳妇出头,反正陈氏又不是一次两次瞎折腾了。 奈何宋姑母虽然把儿媳妇放出来了,却管得很严,外头人来拜访、来递话,不好意思,得先过她这老婆子这一关。 王雅纤也被曾经奉承过她的小姐妹找了,听了不少未来嫂子的坏话,心里的确有些不舒服,但她最近勉强学乖了,不舒服的话,就找祖母拿主意。 然后宋姑母多的话也不说,转头就把学堂里给王氏族人的孩子们提供的免费纸墨停了。 这下子,就是没参与挑拨离间活动的人也都知道这事儿了,自觉被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连累。 别看只是些最廉价的纸笔,很多人家家里男孩子好些个,个个都想去读书,那钱只能从犄角旮旯地省,怎么舍得自己出这个钱? 于是,在王家这边热热闹闹准备婚礼的时候,王氏族人聚居的那条巷子,就成日地闹了起来,互爆黑料、要求赔偿、大打出手。 折腾来折腾去,原本就对沈淑珍有意见的那些人,就更有意见了,这不,在人家婚房里,就控制不住了。 沈氏一开始只是默默旁观,她那个夫家的姑母呀,她可算看明白了,心眼子多得很,如果真的不想让这些人多嘴,一开始就不会安排她们来婚房陪着沈淑珍。 既然她们大摇大摆地进来了,那大概率是宋姑母想试一试这个未来孙媳妇的性情。 沈氏觉得有些腻歪,她是很不喜欢这种伎俩的: 你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那等日后相处的时候慢慢认识呗,何必让人家一辈子就这一次的新婚,留下不好的记忆呢? 沈氏任她们废话了几句,又看王家留给新娘子的老嬷嬷暗暗点了点头,就帮着这位同姓的晚辈解了围。 沈淑珍望向沈氏的目光多了些温度,还试探地和宋筠说了几句话,不过她也没有冷落其他人,也会时不时把话题抛给她们。 由于利益问题,这些妇人天然地不喜欢沈淑珍,但她们又不是真蠢坏没理智的极品,面对沈淑珍的不计前嫌,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 没一会儿功夫,张灯结彩的婚房里就一团和气了。 沈氏参加完婚宴,回家后就对宋念感慨: “我说为什么姑母这么痛快地不和二表嫂计较了,原来对她的考验,现在才开始啊。” 第262章 如果考不上,那您…… 宋念在席间喝了些酒,但不算多,最起码思维还是在线的,他略一思索,就知道妻子说得是今天头一次见的侄儿媳妇,难免有些好奇地问道: “怎么?你觉得绍哥儿媳妇性子不好?还是品行不好?” 沈氏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先不说她一个做表婶母的,见了一面就说晚辈品性不好未免太武断,就说姑母吧,她那么精的人,亲自给孙子挑的媳妇,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问题? 陈氏例外,陈氏是被爱冲昏头脑的王琦自己挑的,宋姑母当年是不乐意的。如今看来,她的眼光的确毒辣。 “谁是说哪里是不好,简直是太好了。又善于忍耐,又为人聪慧。这么好的儿媳妇,表嫂有得受了。” 宋念自觉自己已经是个够家长里短的男人了,毕竟他那些朋友们,可不会像他这样不是调节婆媳矛盾,就是关注孩子们吃穿住行的。 可,他在内宅事物上的思想高度,却还是不如沈氏这么一针见血,最起码他目前只有一个想法: 儿媳妇善于忍耐,就不会和婆婆因为小事而闹矛盾。而儿媳妇聪慧,就不会不管不顾地做出不孝公婆的行为。 这不是很好嘛,怎么会说这样的儿媳妇是对陈氏的考验呢? 难不成选个蛮不讲理且不孝顺的儿媳妇更好? 沈氏只能为不开窍的丈夫解释: “就是太好了,以二表嫂的性子,反而容易得寸进尺。” 沈淑珍这样的儿媳妇,换了李氏这种聪明人,或者说最起码知道权衡利弊的婆婆,的确是难得的福气。 可陈氏不行。 沈氏几乎可以预想到,宋姑母选了这样一个孙媳妇的用意: 陈氏下半辈子是儿孙绕膝,还是众叛亲离,是过得好还是过不好,选择权已经放在她自己手里了。 陈氏如果学了个乖,日后好好过日子。那这个儿媳妇就是能让她老有所依、和和满满。 可是她如果继续做妖,在这样善于忍耐又聪慧的儿媳妇面前,她就会显得越发面目可憎。 王琦和王绍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自然能明辨谁对谁错,就是他们看不出来,沈淑珍被陈氏惹急了之后,也会让公公和丈夫看到她的委屈。 到那时候,以沈淑珍的聪慧,即使不会真的不孝顺陈氏,但也能让她除了好吃好喝好穿外,一无所有。 宋念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考量,嘴里嘟囔着: “你们女人,想得可真够多啊” 不过他不愿意承认姑母在孙子的婚事上都要算计儿媳妇。只能说: “那这也怪不得旁人了,姑姑是给表嫂了一个机会,可他能不能抓住就看自己了。” 沈氏点头,这么说倒也没有错。日子是自己过的。陈氏对儿媳妇好,下半辈子自然顺顺当当地做老太太,对人家不好,也不怪人家耍心机对付她了。 沈氏自己也是有儿子的,如今想到陈氏可能有的下场,即使并不同情,也有些物伤其类,感慨道: “可见,不聋不哑,不做家翁。日后等咱们策哥儿和箴哥儿成婚了,我们可不能薄待儿媳妇,省得家里乌烟瘴气的。” 宋念感触没有妻子沈,毕竟他还励志冲击科考呢,哪会承认自己再要不了两年也是做祖父的年龄呢? 他劝道: “你快别想的那么多了,咱们家儿子今年才多大啊?我又不预备他们早早成婚,怎么不得考个秀才出来才好谈论婚事。” 沈氏忍不住翻白眼,大儿子十几二十岁的时候考中秀才,还有可能,但小儿子嘛…… 别以为沈氏不知道,宋箴其实还在偷偷摸摸写着话本子呢,只不过她这当娘的,看他每次旬考的成绩都在中上等,想着养孩子也不能把孩子逼的急,否则得不偿失,这才没有拆穿他。 但对于他的期望,到底是没有对大儿子那么大。 好在小儿子嘛,沈氏不免像这个时代所有父母一样,总觉得小儿子不用像大儿子那么努力也可以。 宋念听妻子说了一晚上的儿女经,从一开始兴致勃勃地加入讨论,到敷衍地嗯嗯啊啊,最后直接晕晕乎乎地就睡了过去。 因为喝了酒又睡得晚,他还很酣畅淋漓地打了一晚呼噜。 沈氏被气得恨不得把他推醒。 宋念平日是不打呼噜的,也没有磨牙放屁之类的习惯,让沈氏这种浅眠的人能踏实睡觉。 就是偶尔累到了打个呼噜,声音也不大,沈氏忍一忍就过去了。 但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宋念打呼噜的声音越来越大了,沈氏没法子,只能下床穿鞋,然后去西厢的榻上睡觉。 第二日,宋念精神焕发地要去走亲访友,沈氏则一脸怨念地看着丈夫,眼下青黑。 宋老太太看在眼里,心下哼了一声,这没羞没臊的两口子,回黎阳县这么多事要做呢,他俩还这么分不清轻重缓急。 宋念也不知道自家老娘人老心不老,这把年纪了还这么贵发散思维,他只觉得昨日睡得特别好,吃过早饭,就踱着步子去自家的铺子挨个巡视了一番。 要说,这人的能力,也是能锻炼出来的,像田家兄弟吧,他们最开始觉得自己管点佃农,侍弄个庄稼,已经不错了。 所以刚刚替宋念管铺子的时候,真的是兢兢业业恨不得一日三趟地去问宋念该怎么管理。 等宋念一家去了府城,田家兄弟只能赶鸭子上架自己做决定了,倒也做得不坏,就宋念来看,如今店里产品的样式,已经比之前增加了不少,店里的伙计服务也热情。 宋念微服私访地挨个去买了点东西,然后才找到田富,拿了几个店的账本大致看了看,又把他几个月后要去京城的事说了一下。 田富又惊又喜,归根到底还是喜更多些,什么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他就是啊。 甚至他们家也是啊。 虽说宋念已经是举人老爷了,田富也一直以表弟自豪,但去京城考试,考进士,还是让田富有种不真实感。 送走宋念后,他呆坐了一会儿,连忙把铺子托付给信任的伙计,一溜烟地蹭了乡亲们的牛车回了田家村。 在路上,田富带着一种又想炫耀、又要装低调的凡尔赛语气,对赶车的同村老汉说: “嗨呀,牛二叔,你可快着些吧,我表弟过段日子就要去京里考举人了,我得赶快回去和我爹娘他们说一声,得给我表弟准备些干粮银钱,让他能顺顺利利地去京城啊。” “真的假的?” “你那个做举人老爷的表弟?” “这可不是你们一家的事儿啊,得回去和咱们族长说,我们也得表示表示。” “对对对,这是咱们田家村的大事。” 车上挤挤挨挨地坐着的,都是田家村的大娘大爷们,其中不少都是姓田、或者嫁到姓田的人家,不然就是田家人的姻亲故旧。 总而言之,非要攀交情的话,人人都是宋念的亲戚,大光是沾不了了,日后给自家儿女张罗亲事的时候,好歹能说一句: “你晓得咱们县出的那个宋进士不,她娘是我嫂子的姐夫的老丈人的亲舅舅的内甥的闺女呢,当年他进京赶考,我还给他做了一锅馍馍呢” 不仅仅是田家村,就是在黎阳县的宋氏族人,哪怕宋念没提,宋勤和宋安也没传信儿,也七拐八拐地听说了这事儿,几个老头子满面红光地在祠堂嘀嘀咕咕,准备搞一波募捐活动,给宋念凑路费。 然后,等宋念带着家乡父老的殷切期望离开的时候,虽说挥手告别、身着青衫的身姿还是那么的潇洒清俊,但马车后拴着的几只活鸡活鸭、那好几串用麻绳串好的饼子锅盔肉干腊鱼,还是显得有些好笑。 这都是田家村的人、宋念的姨母家、以及宋氏族人的心意,原本他们都准备凑钱给他的。 可宋念坚决不收,他们家又不缺这些钱,还不至于让更穷的亲友凑钱供他去考试,而且,还没考呢,就让这么多人凑钱给他用,那阵仗也太大了。 于是,在“三辞三让”之后,宋念才勉为其难地收了亲友们准备的一些食物,毕竟再不收的话,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宋念僵着微笑和前来送别的人告辞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坐进了马车,早知道会来这么一遭,他根本不准备告诉田家表哥,也太坑了。 宋筠幽幽地来了一句: “爹,这下子,全县甚至黎阳县十六村都知道你要考进士了,如果考不上,那您……唉……” 1秒记住114中文: 第263章 王雅维的婚礼 宋筠这话,不好听,却真实。 宋念都迷茫了,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呢? 他原本只想做一个孤勇者,独自在家人的盈盈目光中,背着行李离开。 无论结果如果,他都可以在离家多半年之后一身风霜地回来,然后释然地说: “无论考不考得上,我都尽力了。” 那时候,迎接他的,会是母亲心疼的眼泪,妻子的温柔关怀,以及几个孩子对父亲坚韧不拔精神的敬佩。 可,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了? 全家人都要跟他去京城,想必赶路的途中,他都得被督促着背书; 整个黎阳县都听说他要去考进士了,宋念都能想象到,等半个月之后,这消息就成了,“宋举人说他一定会考上状元”。 这可真是赶鸭子上架、强按牛吃草、箭在弦上……总之,他被架在火上烤了。 如今唯一能保全名声的办法,就是真的考上。 有压力就有动力,宋念回了家,连个磕巴都没打,吃过饭就利利索索地去学习了,自然,他也没忘了继续“骚扰”郑翰林,几乎是白天去听课,晚上熬夜学。 之所以没再找王璞,则是由于宋家临走前要参加的第二场婚礼,就是被期盼了很久的王雅维的婚事。 要说起来,宋筠对这门婚事最大的感慨就是,要想做人上人,脸皮还是得厚一些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王雅维的婚事竟然是在晋州府办的,根本没去京城。 要知道,那位去世满一年的、终于能让这个她没有关怀过的孙子好好娶个媳妇的太后,当年可是以要让晋王回京成婚的理由拖了王雅维整整一年多呢。 虽然大家知道太后就不过是想给晋王的院子里塞人找的理由,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以宋筠这普通小老百姓的想法,哪怕是借口,也得把这个谎圆上呀,不然多尴尬。 可皇家的人就是不一般,人家是一副“反正你们都知道这不过是老太太的借口,那就不要多话了。”的理所当然的态度,压根不准备蒙个遮羞布。 不知道是觉得麻烦,还是压根不想让这个儿子回京,总之,皇上递了话,让晋王准备就地成婚。 亲爹不能来,亲娘也不能来,兄弟姐妹五六个,也没出面,这也就是皇家了,换了任意一个家庭,结亲的时候这个态度,就是分分钟决裂的地步。 好在皇帝倒也没有太不讲究,别的不说,钱还是给了的,还让晋王的二舅带着圣旨过来主持大局,好歹没让新郎官自给自足娶媳妇。 宋筠对晋王的印象就是,有个皇帝爹、不受宠的妃子娘,如今才知道,他还有个当过将军的外祖父,以及一个正在边境驻军的大舅。 而这个大舅驻军所在的地方,正是许志清过完年后拖家带口去赴任的地方。 瞧瞧这配置,如果年世兰没用欢宜香,那生下来的儿子,大概就是晋王这个状态了: 因为外祖家受猜忌,所以成了不被亲爹爱的小可怜。 新郎官的舅舅来了,好歹也是有个长辈在,准备工作进行得就更顺利了,八月底的时候,就到了正日子。 在婚礼的前一天,是晒嫁妆的日子,无非就是把已装好箱的嫁妆都摆在院子里,上附嫁妆单。 别的都还好,多数是珠宝首饰、珍玩器物、田契地契:文房四宝与书籍等,其实还有家俱的,都是按照王府正院的规格提前丈量了尺寸,然后用早就存够的好木料打的,几天前就都搬了过去。 宋筠见过自家姑姑嫁人时的嫁妆,虽然比王雅维的缩水了不少,但类别大差不差,没太大区别。 她唯一感兴趣的,反而是一个紧闭着的小箱子,上面写的是粮种。 对这么个小小的箱子,多数人都没当回事,只以为王家是在拍皇帝的马屁。 毕竟近几年京中那边隔几年就有某某地方官、某某商人进献粮种,或者是常见麦穗多了几十粒麦粒的“祥瑞”,上行下效嘛,王家把女儿嫁入皇室,多少也得凑个热闹。 但也有几户知情人,都颇有深意地笑了,所谓粮种,不就是年前王璞找人合作种植、联名上书要用的土豆嘛。 他们觉得王璞这一手,倒是玩得正合适。 原本这种事牵扯上皇子,就比较敏感,并不是每个人都想蹭从龙之功,多数人只想做“摇曳生姿”的芦苇,平时随意摇摆,等大局已定的时候再一门心思地偏向胜利者。 所以,对于晋王要参与,也不是没人心有疑虑。 但就像王璞考虑的那样,在晋王的地盘搞这么大的事,你不通知晋王,会不会让皇上觉得这是在看不起皇子? 如今以女儿嫁妆的形式过了一道手,虽然大家还是能看出来这是给晋王送功劳,但好歹有个缓冲的余地。 宋筠也看出来这是土豆了,暗道,这么些嫁妆的价值也比不过一箱子啊。 哪怕最后功劳都是男人们的,可王雅维多少也能沾点光吧,不求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让晋王尊重嫡妻、确保儿女的地位,宋筠觉得还是可以的。 宋家属于娘家人,所以无缘去王府里的婚礼现场,反而得留在王家参加王家的宴席,这一点,就和前段日子王绍的婚事很不一样。 宋筠年龄小,长辈们觉得外头乱哄哄的,怕看不住她,就让她和一群年龄差不多的小豆丁在一块儿,被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听着外面的嘈杂声音猜测一下迎亲的进度。 参与感真的够低了,像围观女性长辈们教导王雅维“御夫之术”,或者看看迎亲的环节,宋筠通通做不到,只能在两个哥哥们偶尔跑回来喝水的时候问上几句。 唐家也来了,他们无论是去王府参加男方的婚宴,还是来王家都可以。 但唐府尊与皇子保持距离的设定不倒,所以他带着妻儿来的是王家的宴席。 所以,宋筠时隔一年,又见到被晒黑加变壮的唐晏。 “您这是又上山学功夫了?” 第264章 出发! (修文中) 说实话,比起其他季节养白了、显得骄矜的小公子,宋筠还是更喜欢夏天限定款的唐晏,怎么说呢,大概是出于微妙的羡慕嫉妒恨心理吧。 像她这种黄皮星人,还一晒就黑的肤质,虽说是前世,但这种对白皮人的羡慕,哪怕过了八年,依然铭刻在她的灵魂深处。 所以一个天生长得白的人,还不会被晒黑,你说气不气人? 所以,对着晒黑了的唐晏,宋筠总是心情更好,也更愿意主动和他聊天。 唐晏没察觉到宋筠有些酸唧唧的心思,反而很开心,对一个病弱过的人来说,肤白貌美算什么,一个打三个才更让他向往。 所以他也心情很好地回应: “对啊,虽说在家也能练,可我娘说我去了寺里后,身体更好些,我也乐意去山上,凉爽一些,风景还好。” 然后他又邀请: “你们不要去寺里逛逛吗?九月虽然没有桃花,但菊花开了,再过段日子,枫叶也红了。 而且我师傅还记得你呢,听说我们能联络上,还让我邀请你去做客,说要好好招待你们一家。” 宋筠有些绷不住嘴角的得意笑容了,山上再美,也是府城的。而府城的风景算什么,她是要去京城的人啊。 因为马上就要走了,而且这也不是丢人的事,宋筠也不藏着掖着,明为拒绝实则炫耀: “唉,我也挺想去,我还没见过秋天的佛寺呢。可我们要去京城了,只能等明年秋天了。” 唐家发家地不在京城,但在京中有宅子,唐晏也是去过几次的,所以并不太感兴趣? 他没像宋筠其他小伙伴那样,一听到京城就欢呼起来,反而更好奇宋家去京城的原因,忍不住问道: “你们要去做什么?探亲访友?” 不过他家到底读书人多,还不等宋筠思考,就迅速自问自答: “是宋家叔父要去科考吗?那也用不着你们都去吧?” 宋筠叹气,这才是凡尔赛啊,两句话的功夫,不经意见表明: 京城我去得多了,没什么意思。 我身边进士太多了,哪怕我没考过,也对流程一清二楚。 “是,你猜对了。我们就是想跟着去逛逛,毕竟我祖母年纪大了,趁她身体还硬朗,多去不同的城市看看。” 同样的理由,宋念也对很多人说了,最后都得到了一句“孝心可嘉”,让他都不好意思了,夜里对沈氏说: “虽然我的确是想带娘去看看,可也不完全是为了娘,更是为了你和孩子们。如今被他们夸得多了,倒让我觉得有些沽名钓誉了。” 沈氏越是临近出发的日子,就越焦虑,几乎日日都要检查一遍行李。 她最后还特意去金匠那里,让他们打了几片薄薄的金箔,在一家人的里衣里缝了暗兜,把金箔装进去,以备不时之需。 在这样的焦虑之下,沈氏可没心情安慰丈夫,推了他一把,让他“有空胡思乱想,说明你还不困,去书房学习去吧”,然后转个身就沉沉睡去了。 宋念作为准考生,这段日子一直被各种优待,如今被妻子骂了,倒突然踏实了下来。 其实他担心的“沽名钓誉”,又哪里是孝顺母亲这件事呢,更多的还是怕阵仗闹这么大,他却考不上,被人嘲笑。 无论是沈氏的焦虑,还是宋念的担忧,时间都不会为他们停留。 九月初十,过完九月九的重阳,吃完重阳糕,喝过菊花酒,就到了他们正式出发的日子。 一同前去京城的,是: 赵雁泽赵雁林兄弟俩,还带了个小厮。 王琦,带了他儿子王绍,王绍和新婚的妻子分开这么久,无非是想去帮亲爹忙,再去京里长长见识。 有同样想法的人不止他一个,还有周宇,就是岳家有商队的这个举人,宋念来了府城新结识的朋友。 他儿子还小,带不出来,但又不想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分别带了个岳家大舅兄的儿子,叫林金宝。 没错,金宝是大名,商户人家的炫富,就是这么简单粗暴又高调。 他也不辜负这个暴发户式的大名,虽然只有十七岁,但富贵之态十足,穿着打扮都金光闪闪。 好在他能被派来随着姑父去京里长见识,情商还是很够的,为人也机灵,虽然外表突兀,但还是很迅速地融入了同龄的读书人家子弟之间。 和他一比较,周宇哥哥的儿子,周岱,哪怕比林金宝大了五六岁,却显得沉默寡言了不少,话不多,也不热情。 但据周宇所说,这个侄儿是家里最有潜力的小辈,如今已经是秀才了,所以才被选出来长世面。 二十岁出头的秀才,不能说惊才绝艳,但也可以称一句年少有为,怪不得他显得那么清高呢,实在是有骄傲的资本。 除了这些宋家已经熟悉了的人,赵雁林和王琦还各带了一个朋友,这俩人就显得势单力薄了,都是独自背着包袱前来汇合的,行李也不多,瞧着比较 一同是京城的分别是赵艳丽和召唤。小文文,少以及等于,此外,还有封面那个。岳家有商队的朋友。名叫周瑜他的儿子。年龄上小。所以带了一个。秀生的儿子又带了一。他大哥的儿子。一方面吃了俩小的。帮忙跑腿。看个吧。这方面也算是让他们跟着去长长见识。 因为大家都觉得跟着相对一起走。比较有安全。所以赵艳玲好有两个在阜城的朋友。一个名叫另一个名叫都是家是普通。顾不来什么护卫?为了安全。就像跟着一起去。周瑜自然是愿意的。别的不说。没有家庭助力,能考上举人。这样的人。即使考不上近视。啊?多结交了。 他俩都什么人也没带。光棍一个。不过要说带的人多,谁也比不上。宋念了。他把一家子都带上了。啊?其实最开始他们还准备因为是随着相对出行安全性有保证。所以就能行李。相对的人。也一起给运送了,所以宋佳就没在什么下面?只带了一个。湖泊负责赶车。之所以带了他是因为他的见识到底是比李博多一些。 因为这个选择无论是赶车技术不够高超,还是的的墨竹还是十的字不够多的。李博都颇为后悔。早知道就多学个技能了,技多不压身了。如今他们却只能看着别人。风风光光的主家去京城,虽说留着看家。也代表着对他们的信任。这能去京城长见识。谁想留在阜城啊?对此,相对的人。态度很恭敬。不仅是因为这些都是他们主家女婿的朋友还因为这些人都是巨人。带着,他们是农工商。在古代的阶级差距可以说方方面面都体现的很明显。就拿着出行来讲吧。他们相对出行。谁说这条路?路过的城市也都被打扁了。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什么县令啊,知府啊?倒不会难为他们可守门的。小兵是有的是法子。影响他们。前进的速度还不能说错,毕竟人家最进城的货物检查严格,这有什么错呢?总之,为了不耽误事儿,相对都会选择。花钱免灾。可如今就不同了。有公民的人。是可以走VIP特殊通道的。茶都不用查。只要他们把证明的文书掏出来。省钱什么的暂且不提。毕竟也没有省多少。但省时间呀。而且还很有面子。尤其是在这条道上好商对的。也算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了。之前大家都是苦哈哈的等待城门处。点头哈腰地想让人家快些放行,可如今就是他们昂首挺胸的。拿着几人的文书在那些同行面前一派淡然的离开。这个我不因着这份面子。也为了和这些人交好,哪怕这一行人是不是?还有就是要停下休息。或者来了兴致的时候,还要下车观赏一番景色。这几首三诗相对的管事。相对的管事。相对伤人商人队伍的管事。还是小眯眯的。随着他们折腾 还为配合的。小时搜罗沿途的美食。让这一行人尝尝。总之即使不能像宋云想的那样沿路走。沿路去旅游。但该看的山川大河也都看了,该吃的特色美食也长了一些。唯一让他觉得有些心累的大概就是睡眠问题了。 雄鸡叫过第三遍,更漏滴到五 第265章 姜太公钓鱼 王珍是怎样带着秘密焦急赶路的,宋筠可不知道,她倒是觉得去京城的旅途还是颇为惬意的。 商队的人对他们这一行人颇为客气,先不说这行人是去考进士的,未来有可能做官,交好总是没错的。就说他们都铩羽而归了,那举人的身份也足以让商户尊重了。 还有一点就是,看着是宋念他们拖累了商队的进度,但也因为有这行读书人的存在,也让商队路上遇到的很多关卡都通过得比往常顺利。 士农工商,在古代的阶级差距可以说体现在方方面面。 就拿这出行来讲吧,商队走惯了的这条路,其实关卡已经打通了,不会有人刻意为难甚至是威逼利诱地抢夺商品。 但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什么县令啊、知府啊,倒不会难为他们,可守门的小兵有的是法子来拖慢他们前行的道路。 你也不能说人家针对你,毕竟带了这么多货,这么多车,万一藏了什么逃犯呢?万一买卖什么违禁物品呢? 那就得仔细查呗,挨个看呗,这么一查,就不知道要查多久了,可能一天都耗在城门口了。 可多耽误一天,就是一天的口粮,这么多号人,还有骡子、马匹的嚼用,吃饭不要钱吗? 如果不幸运送的保质期不太长的货物,那每日的折损都是一笔大数目。 所以,商队的管事习惯于随身带好些个荷包,装了大小不一的碎银子,根据关卡通过的难易程度来贿赂小头目,破财免灾嘛。 可如今就不同了: 有功名的人,是可以走VIP特殊通道的。查都不用查,只要他们把证明的文书掏出来,立刻就能被恭恭敬敬地迎进去。 省钱什么的暂且不提,毕竟也没有省多少,但省时间呀,而且还很有面子。 尤其是在这条道上跑商的,也算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了。 之前大家都是苦哈哈地等待城门处,点头哈腰地想让人家快些放行,可如今就是他们昂首挺胸地借着举人的光在那些同行面前一派淡然的离开。 为了这份面子,也为了和有前途的读书人交好,哪怕宋念他们时不时文人情怀发作,要停下来观赏日出景、日落景、雨景、雪景,还要顺便写几首酸诗,互相应和一场,或者是给远方的友人写封信、配上画作,含蓄地炫耀一番,商队的管事还是笑眯眯地随他们折腾。 宋筠也觉得这原生态未开发的景色颇为秀美,但她的文化水平实在是做不到写诗,勉强念句“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还得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听到。 而让她在颠簸的旅途中花什么水墨画,又分分钟得毁了一件衣裳,没办法,她只能找根炭笔画几幅简笔画,还有些可惜地想,如果有蜡笔就好了,好歹上个色。 虽说等到京城再慢慢照着简笔画临摹上色也可以,但她总觉得,当下的美景,如果不及时保留,等日后再弥补,就没了这个味道了。 她隐约记得蜡笔的前期步骤和肥皂有点像,可具体怎么做也忘了,只能按下这点渴望,等着以后再想办法。 宋念年少担起一个家,一向是比较现实主义,没多少文人的闲情雅致,可大约是考前冲刺压抑得久了,又或者是难得带着家人、陪着朋友出门游历,也放飞了不少。 他甚至还趁着下雨的时候,和表哥妹夫一同在烟波中垂钓,宋筠看着只觉得心酸极了,那么个小水沟,怕是泥鳅都没几条,还钓鱼,能钓出来个什么? 这就是思维方式的不同了,宋筠只想着钓鱼拿来吃。 可对这些学艺几十年,就等着卖与帝王家的文人来说,这钓的不是鱼,是姜太公式的“得遇明主、发挥所长”的理想。 也就是宋筠不知道他们这点隐晦的小心思,不然肯定要说了,那你们用什么弯钩?用直钩钓鱼才是好寓意呢。 不过,哪怕是弯钩,他们钓了半上午,还真是什么都没钓上来,白白废了一小桶蚯蚓。 这都是宋箴玩疯了的时候挖的,本以为蚯蚓换鱼汤,他赚了,没想到是赔个底朝天。 最后还是王琦人老实,特别主动地给侄子送了一块特别好看的石头,通体雪白,不过并不贵重,宋老太太看了一眼,就让孙子收下来了。 俗话说得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宋筠也看上这块石头了,这是王琦前几天在河岸捡的,只不过宋筠自诩是个懂事孩子,不好意思撒娇卖痴地和长辈要。 如今到了自己哥哥手里,宋筠就不用担心那么多了,毕竟,她手里可是有不少是二哥眼馋的东西。 比如用她摘的蘑菇在驿站做的蘑菇酱啦,又或者是用野果和糖熬的果酱啦,在赶路途中,都是难得的调味品。 反正她也不靠这些酱过日子,有空间在,偶尔还是可以偷偷摸摸给自己的馒头里夹一层老干妈,只要盖得够严实,吃的时候稍微背过身,那别人就注意不到。 宋筠只稍微提了提,宋箴就欢天喜地地把石头送给了妹妹 宋箴也觉得自己占便宜了,蚯蚓嘛,不当吃不当喝的,碰到肥沃的土地,他一炷香的功夫就能挖不少,他也不觉得恶心,反而乐在其中。 宋筠有时候都得嘀咕,这个哥哥,可惜了,要是生在现代,对昆虫感兴趣,又话特别多特别碎,做个像狐主任那样的昆虫科普段子手,还是很不错了。 但在古代,所有的兴趣爱好,在他功成名就的时候才能被人认可,不然就是玩物丧志。 宋筠得了石头,宋箴得了吃的,说起来,最亏的就是淋雨去钓鱼的那几个人。 无他,风寒了。 想想也是,这都九月份了,一场秋雨一场寒,他们还非挑着下雨的时候去钓鱼,他们不受寒,那可是没天理了。 为了这几个岁数不老小,却一点都不稳重的中年男人,沈氏为孩子和婆母备着的几块干姜都葬送了他们的肚子里。 ------题外话------ 儿童节快乐。 在路上的时候看到很多涂红脸蛋的小孩子,果然无论什么时候,儿童节都是儿童表演节目给长辈看的节日啊。 我小时候也这样,每次都被迫涂红脸蛋,穿布灵布灵的小裙裙,呆愣愣地跟着大合唱,然后下午再被爸妈带着去买一兜子零食,就算过节了。 第266章 闹矛盾 最妙的是,商队跑这趟路线这么久,虽然他们赶路的时候更急更快,但总得吃饭,所以对沿途的美食比较了解。 哪怕没时间进城去吃,管事也会派几个人骑马去买一些好歹的回来,好歹让宋念他们尝一尝。 要知道,古代物流不发达,想吃到各地美食,可不是随便动动手指就能安排上的,就是皇帝,也只能从各地官员选好的贡品里尝个味道,还不是最新鲜的。 对宋筠这种俗人来说,旅游嘛,除了看景,就是吃吃喝喝了,这个安排,正合她意。 哪怕很多特色小吃的用料并不精细,像盐里有苦味、糖色发黄、肉食的去腥不到位。 但忽略这些小瑕疵,能够品尝不同的食物做法,还是不错的,不用太挑剔了。 吃得好,玩得好,宋筠也不是没遇到难题,那就是失眠。 她倒不是卢夫子那种豌豆公主式的失眠理由,并不认床,反而很习惯硬板床,毕竟,谁睡了十年的宿舍,也能习惯这一点了。 宋筠的失眠,是因为噪音。 雄鸡叫过第三遍,更漏滴到五更,宋筠就无奈地滚动了下眼珠,试图催眠自己失败后,只能无奈地睁开眼,叹气。 又是睡到一半被吵醒的一天呢。 而且由于天气由秋转冬,日头也越发短了,这时候天也只是在墨蓝之中透出了一点光亮。 自然了,因为没有太阳,驿站又不到提供火盆,宋筠醒来,却不想从被子里出来。 她看了眼左边的祖母,又看了眼右边的娘亲,只能僵硬着继续躺着,听着外头传来的声响。 是商队的人正在喂马喂驴喂骡子,也在重新整理货物,省得路上因为捆绑得不够紧而掉下来。 同时,驿站的伙计也被叫醒,帮着一大锅一大锅地烧热水、蒸馒头和饼。 虽说是加了钱的,可到底是睡眠不足,毕竟伙计往往是等到深夜,实在没人入住了,才会靠着桌子打个盹儿,迷迷糊糊休息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叫起来了,当然是不乐意了。 他们往往是一边干活,一边还要嘀嘀咕咕地说话,或者被冷空气刺激得响亮地打几个喷嚏、擤鼻子、大声咳嗽。 他们这行人,商队的人是早早起床了,其他人都睡得香,不会被吵醒,就可怜了宋筠,几乎隔三差五都是睡了一半被迫醒来。 一两天还好,日子久了,哪怕宋筠年岁小,眼底的乌青也能被人看出来了。 林金宝多么善解人意的一个人啊,打听出来宋筠休息得不够好,就猜到是商队准备出行的动静吵到了她。 作为少主子,林金宝这点主还是能做的,所以他特意嘱咐管事,让他们动作轻一些。 他还很体贴地让人去采买了些安神香,给各家分发了一些。 这本是一件好事儿,旅途中难免有个睡眠问题,有了安神香,不管用不用,大家都是领情的。 而且这香也不贵,都是常见香料,制作方法也不费事,之所以珍贵,是因为行路途中,大家没什么功夫特意去买。 所以,用了林金宝的香,谁也没觉得这人情多么贵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去还。 无非是几个举人给自家子弟讲课的时候带着林金宝,或者是带了什么味道不错的路菜多分给他一些。 奈何旁人都和和睦睦的,总有人跳脚,比如周文的侄子,周岱,他深觉风头被抢了,又觉得林金宝果然是商人子,只会用鬼蜮伎俩钻营。 一开始大家都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毕竟周岱一向是一副高傲表情。 周岱看不起学问不如他的,又不愿意凑到学问比他好的人面前,而他最看不上的,就是林金宝,哪怕他这趟出行,仰仗的是林家的商队。 一直到林金宝和宋策混熟了,终于忍不住对着新认识的小朋友抱怨了几句。 而且周岱的话,说得的确难听,让看在姑父面子上不愿意计较的林金宝都觉得被侮辱了,又不想让姑父为难,只能和宋策说了。 其实宋策和林金宝这对组合,看起来还是有点怪的,毕竟俩人性格很不同。 但也可能是宋策话少,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又不会对商人有什么偏见,让林金宝觉得很受用,于是一来二去就混熟了。 宋策知道的事,宋筠和宋箴也很快就知道了。 兄妹三人嘀嘀咕咕地评论了一番,最后都达成了一个意见,那就是,周岱这个人不值得深交,最好是到了京城就利利索索断了联系。 而且,宋筠兄妹三人一致觉得,周家人的人品都得打个问号了: 周岱这种人,恨人有,笑人无,对着商人谈品格,对着读书人谈家财,未免太心思狭隘。教出这种子弟的人家,还把他当做最出息的孩子培养,你指望他们多厚道? 怎么说呢,其实周岱看不起商人,宋筠觉得问题不大,这是这个时代最主流的观念了。 就是穷得叮当响的农户,面对商人,哪怕在钱财上比不过,也会从身份上觉得压过商人一头,恨不得自豪地说“我家可是八辈贫农,不是他们这种奸商能比的”。 但,宋筠很反感“端饭吃饭,放碗骂娘”的行为。 说不好听的,周家真这么清高,干嘛去娶商户女?为了给林家抬咖吗? 说到底是各取所需。 周家想借林家的钱供读书人,毕竟一个读书人从启蒙到考进士,约到后面越费钱,很多人家供到秀才就供不起了。 而林家一是为了借势,方便行商,二想必也是为了从家中子弟中挑几个有天分的转换赛道,最终达到官商勾结的大圆满境界。 两家人的考量都无可厚非,就是宋老太太,当年给儿子相看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找个商户人家,儿媳妇能多多陪嫁钱财。 虽然她最后被识文断字,又在府城有地的沈氏迷晕了头,但也证明,这个时代,类似的结亲方式是很常见的,也并不算辱没了读书人。 既然你情我愿,各取所需,那周岱摆出这副嘴脸是干嘛? 宋筠觉得不太好,又见自家亲爹和周宇走得很近,怕他因为太过相信这个朋友,以至于在最重要的考试时被人使绊子,最后还是对宋念说了这件事。 虽然考虑到林金宝不愿意被姑父知道的心意,宋筠特意嘱咐了宋念不要去和周宇说这件事,他心中有数就好。 可宋策却还是难得地对宋筠发了脾气,觉得她不该把自己朋友的私事告诉长辈。 宋筠真是辩无可辩,虽然觉得抱歉,但她想了想,如果重来,她还会这么做。 她也是从少年时期过来的人,知道这个年龄的孩子不乐意让长辈插手。 如果有谁听了秘密后扭头告诉长辈,那就是打小报告的告状精。 可宋筠又有成年人的思维,习惯于做事先考虑对自身的危害。 就像周岱对林金宝的态度体现出来的问题,如果宋念不知情,那他可能会一直把周宇当做值得结交的朋友,一旦对方有坏心思,那岂不是被坑了? 1秒记住114中文: 第267章 和好 宋策的性格,大约是这个家里头最好的了,哪怕是沈氏,也会和丈夫、孩子、婆母生闷气,但宋策一直以长子长兄的身份要求自己,反而对自己颇为严苛。 宋筠有时候也觉得,小小年纪就这么善于牺牲是不是不太好? 但宋策是责任感很强的那种人,好像天生就有种要把弟弟妹妹纳入羽翼中保护的信念感。 宋策的这种性格,让宋筠反而有些胆怯了,她是个很怕别人为自己牺牲的人。 因此,比起大哥,她和二哥宋箴的来往更没有负担,兄妹俩互坑互占便宜互相斗嘴都很常见。 倒是宋策,宋筠必须说,他俩没有一次红过脸的时候,这也代表着,两个人的接触更客气守礼。 对于宋策这次难得地表露出不满,比起害怕或者担忧,宋筠好像是高兴的情绪更多一些呢。 宋策生起气来,都显得有些底气不足,得知宋筠和宋念说了林金宝的事后,他憋了两天,才绷着脸跑过来,用刚迈入青春期有些沙哑的声音对宋筠说: “你不该把金宝的秘密说给爹听。他本来就不愿意让长辈知道,你却和爹说了,万一爹表现出来怎么办?那周叔父不就知道了?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告诉你了。” 之后的几天,宋策就有些躲着宋筠了,一副“我和你生气,但我又没办法骂你,那我就选择和你冷战”的坚定表情。 宋筠:…… 宋箴都觉得稀奇了。 和宋筠不一样,宋箴是很擅长试探亲人底线的那种坏小孩,大哥脾气好、对他包容,宋箴就很爱黏着宋策提些在边缘试探的要求。 帮他保守写话本子的秘密,并且帮他修改文稿的事,就是宋箴这么磨出来的。 所以对宋策这么明显地表露出不快,宋箴一开始是迷惑的: 这又不算什么大事,最起码远不如他曾经对大哥提出的要求过分,那他为什么要生气? 然后他就开始在赶路途中不断地上蹿下跳,一会儿去找宋筠嘀嘀咕咕地说话,一会儿又去劝宋策,这么一折腾,就是沈氏也都发现大儿子和小女儿之间的气氛不对了。 沈氏能在给孩子们选下人的时候考虑到给儿女选的下人有亲缘关系,以便他们长大后也不会坏了感情,可见她是很注重这一点的。 怕事情拖久了让两个孩子真的生分了,几乎是当天晚上,她和宋念就把三个孩子凑到一起,决心好好问明白理由,是该劝还是该罚,沈氏也做好了准备。 宋筠何尝不想尽快解决问题? 只不过,就像宋策担心的那样,林金宝不愿意和周岱的矛盾上升到两家不和上面,宋筠想好好和宋策解释,就得避着人。 结果宋策白天不和她坐一辆马车,晚上不和她在一个屋子碰面,就是吃饭,他都总和其他举人带的子弟们凑到一起。 宋筠绕了好几圈,往往是还没说什么呢,身边就有人路过,只能作罢。 既然父母都起头了,宋筠干脆从头说明白了,解释清楚自己为什么想到要和宋念说这件事,又诚恳地对宋策道了歉。 听完事由的一对父母,沉默了。 两个孩子要说起来,都没什么错,就是考虑方式不同。 宋策是觉得,他不能辜负朋友的信任,说不让长辈知道,那就不能泄露。 宋筠则是很现实地觉得,如果对自己家可能有影响,那就应该对长辈说一声。 要说起来,就是一个更迂,一个更活。 沈氏作为女人,代入了一下林金宝姑姑的想法,其实是不赞同林金宝的处理方式的。 在这方面,沈氏倒不至于和林氏感同身受,但某些情况还是类似的。 她嫁给宋念,一开始还能说是门当户对。到宋念中了举人,婆母虽然不至于欺负她,但也不是没流露出“哎呀,沈氏不太配得上我儿子”的意思。 至于宋氏族人,类似的言论也是有的,都觉得宋念是整个宋家的麒麟儿,沈氏则是占了便宜的幸运儿。 只不过,宋家能做主的其实只有宋念,旁的叔伯都没什么发言权,而宋念的性子,沈氏很了解,所以沈家不至于有林家一样的境遇。 而周家和林家,沈氏敢保证,在周宇考上举人之前,周岱就是再看不起林家,也不会明晃晃地对林金宝说这种话,说不定还指望林家手指头漏点好处,好让周岱用上更好的笔墨纸砚呢。 而如今,周宇是举人了,或许即将是进士了,周家的态度,通过小辈的态度,已经表露无遗了。 如果林金宝就这么委屈求全地忍着,那林家很可能会继续不知情,以为两家还是好姻亲,林氏还等着丈夫得中进士后做官家太太呢。 沈氏只要一想着,如果自己的丈夫以及婆家一边用着自己娘家的便利去科考,心里却看不起他们,日后说不定还会直接变脸,她就觉得愤怒了。 尤其是如果娘家侄子已经发现了,却没有及时告诉长辈,从而被动地任由人家算计,沈氏就更觉得林金宝有些糊涂了。 在这样的前提下,虽说沈氏自觉不该教导孩子们不守诺言,但心还是不自觉地偏向了宋筠的做法。 如果朋友犯糊涂,你还跟着他隐瞒,瞧着是君子之道,但最后的结果,反而是害了对方。 因此,沈氏先是教导了三个孩子一番“何为守信”“如何替别人保守秘密”,然后就把宋筠和宋箴赶回去休息了。 她则是决定好好和大儿子讲讲道理,很多事情,不是一板一眼不差格子地做了就是对的,要变通。 宋筠被赶出来的时候,脸上一片迷茫,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父母要因为大哥和她生气而责怪宋策?那未免太冤枉了吧。 宋筠不觉得自己年龄小就该被让着,更何况她也不是真小孩。 正想推门进去求求情,被宋箴拉住了: “行了,娘一看就是有别的事要和大哥说,你别去捣乱了。” “你怎么知道是别的事?” 第268章 想得美 “我是谁啊?我什么消息打听不出来,你不知道吧,周叔父想和我们家结亲呢。” 宋筠:???? 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啊? 宋箴正想把他知道的消息说出来,余光瞥见转角处有抹靛青色的衣袍一角,果断闭了嘴。 因为他们这一行人比较多,所以整个二楼都被包了,再加上穿这种文士衣袍的,绝不是商队的人,所以,此时过来的即使不是周家那叔侄俩,也需要谨慎一些。 不巧,走过来的正是周岱。 一向眼睛跟长在太阳穴一样,不是看不起人、就是斜眼看人的周岱,难得地露出了一抹笑意,和宋箴打了招呼,又很生疏地叫了宋筠一声“小妹”,然后才说: “不知宋伯父可在屋内?我这里有些更好的安神香,刚刚翻行李的时候才找出来,拿给伯父一些。” 宋筠和周岱几乎没什么接触,毕竟年龄差得大,又男女有别。 周岱不是什么怪叔叔,不会凑过去和小姑娘套近乎;宋筠有太多打发时间的方式,犯不上去找不喜欢的人说话。 所以,还真是宋筠头一次听周岱用这么友好的语气说话。 别说是宋筠觉得稀奇,宋箴也同样,作为十岁出头、还成天挖土玩虫子的小男孩,他也处于不被周岱看得上眼的身份之中。 周岱不至于像对林金宝那样对待他,但也没少高傲地“教导”: “就是要赶路,也不该荒废学业。” “你也不小了,与其玩这些,不如去听听我叔父他们做诗。我十三岁就考过童生试,没比你如今大几岁。你知道我为什么小小年纪就考过童生吗?我和你说,……” 不过宋箴稀奇了没两秒,就猜到周岱态度转变的原因了,他没忙着回答问题,反而是得意地对宋筠使了个眼色。 宋筠看懂了,也想明白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周岱这么“屈尊降贵”地对他们说话,又马后炮地来送安神香,不就代表周家的确对自家有所图吗? 宋箴看小妹想明白了,这才彬彬有礼地道谢: “麻烦周岱兄了,不过我爹娘有事要谈,怕是不太方便。至于安神香嘛,之前金宝哥送的还剩不少呢,你既然特意带了,想必是你需要用的东西,我们就不夺人所爱了。” 周岱也没非要见宋念,就是表明个亲近的态度而已,所以听完解释就要离开,不过还是坚持把香留下了。 宋筠实在太好奇具体情况了,拉着宋箴就左拐右拐,没有进自己住的那屋,倒是去了角落的一个空房间处。 宋筠吃完饭后在走廊消食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间屋子,因为比二楼别的屋子都小了不少,又没有窗户,最后就被安排着放杂物了,正适合说悄悄话。 不然他们就得当着宋老太太的面说八卦了,倒不是不愿意告诉她,只是这种事八字没一撇,老太太无论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多少都会耗费心神,干脆不让她知情了。 宋箴跟在宋筠身后进了屋,还特意反手把门关上,用木棍抵住,然后才竹筒倒豆子一般都说了个明白: “其实娘是不是和大哥说这事,是我自己猜的。不过,周家的确有这个意思,我听到他们叔侄俩商量了,提的是周岱的妹妹,好像比大哥小三岁,周叔父还说下午就要和爹说,也不知道说没说。” 在经历过二哥小小年纪被定亲,就连自己,父母都开始考虑婚事,宋筠对这种事其实不会大惊小怪了。 可她还是觉得,虽说周宇和自家老爹认识了一段时间,但说实话,了解也没多深吧。 至于自己的大哥宋策,更是去京城的路上才和他们见面,接触也不多。 这么轻易地就替家里的女孩子看好了亲事,也没和家里人商量主动提及的,宋筠还是觉得这俩人不太靠谱。 最起码对他们嘴中提到的那个女孩子来说,无论是做叔父还是做哥哥,都不称职。 宋箴继续说: “如果是之前,爹或许还会同意,毕竟周家和咱们家家境差不多,爹和周叔父又是好友。可你把金宝哥的事说了,爹肯定不会同意了。” 说到这里,宋箴还对着宋筠竖了大拇指: “还好你说了,不然等爹娘答应了,到时候再反悔,那就是我们家的错了。从这点来看,大哥还得感谢你呢,你放心,这个公道,二哥给你找回来,我一定会让大哥知道你都替他做了什么。” 宋筠无语,这也就是无心插柳了,她可一点都不知道这件事。 而且,以她对父母的了解,他们就是不知道这件事,也不会轻易答应了周家。 不是宋筠自夸,就自己家如今的身价,自己老爹的前途,自己大哥那要样貌有样貌、要学业有学业,还性格温和为人善良,父母能这么轻率地定下他的亲事才怪。 别的不说,长媳的出身,在这个时代,是默认要比次媳要好的。 而郑梅呢,亲祖父是翰林,亲爹是秀才,在京城还有个做官太太的亲姑母,这出身,怎么也比周岱家强了。 如果是周宇的女儿,周宇又在这次考上了进士,那可能性更高一些。 而周岱的妹妹呢,叔父家有出息也不算什么太大的加分项,到底隔了一层,周岱又是那么个性子。 沈氏百分之二百是不乐意的,就是宋念考虑到好友的面子,也不会为了别人的面子而不顾儿子未来的幸福。 在这一点上,宋念可是最务实的了。 想当初和郑家结亲,自家和郑家都那样的关系了,宋念还愣是说服了郑家,让宋箴和郑梅以兄妹的身份接触了一段日子,才提出结亲。 而周家,对宋念的重要性远不如郑家,更不会让他昏头昏脑地不见人就答应婚事了。 宋筠对周家结亲的想法,只有一个评价,那就是: 想得美!你们想得美! 都拿林家当踏脚石了,还指望让宋家也傻乎乎被蹭热度吗? 等兄妹俩把八卦分享完回去的时候,宋策也低垂着脑袋从父母那边出来,看到宋筠,他呆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说了一句: “小妹,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却对你发火,对……” “没有没有,其实还是我的问题,我应该和大哥商量一下的。” 不知道沈氏和宋念是怎么教育的,宋策的态度转换得这么快,竟然都开始觉得是他的错了。 宋筠肯定不能让宋策这么对自己道歉,做哥哥的自尊心,她还是得维护一下的。 第269章 关于婚事 宋策和宋箴无声无息地和好了,同样的,所谓的周家的婚事,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宋念没同意,周宇也没强求,毕竟,又不止宋家一个选择。 倒是林金宝,虽然没有在长辈们面前和周岱撕破脸,也无声无息地和他拉远了距离,彻底投奔了宋策。 宋策虽然年龄小一些,但王绍和林金宝年岁相仿,他也是个厚道人,哪怕不太习惯和林金宝这种圆滑的人交朋友,但既然表弟认可了对方,他也不排斥。 宋筠却开始无聊了,哥哥们都有小伙伴,她凑不进去,只能和宋老太太或者沈氏大眼瞪小眼,尤其是随着旅途的行进,天也越来越冷了。 之前还能摘个蘑菇,追个野兔,到十月底的时候,路上就没什么东西了,连风景都萧条了很多。 沈氏很坐得住,不像孩子们把这场出行当做游玩,她是很认真地在为丈夫担忧。 考上考不上的暂且不提,光是二月初就要去漏风的考场一住好几天,就很让人担心身体问题了。 尤其是为了顺利通过检查,拿的食物也有很多限制,不能拿馒头花卷发面饼之类的,会被掰碎了检查,薄薄的煎饼又太硬。 最好的办法肯定是拿生米去煮饭了,又方便,还热腾腾的。可宋念这个顽强的北方人胃。单吃米竟然还吃不饱。 沈氏坐在骨碌碌前行的车上,托着腮就难免考虑起翻过年后的种种事宜。 吃什么、穿什么、如何提神、如何除臭、带什么药,林林总总,比宋老太太操的心都要多。 男人们经历最初的新奇劲儿,也都逐渐冷静下来,沿途的风光再好,考不上也是白瞎,难不成废了这么大的劲儿去京城,就为了带一肚子的旅游日记回去见人的? 再加上天冷了,就是商队不催促,他们也不愿意拖慢旅程了。 于是,整个行路的氛围都沉静了下来,读书的读书,考虑事情的考虑事情,这时候就体现出林金宝的不易了。 家里特意让他跟着出门,无非是希望林金宝也跟着学点东西,受点熏陶,争取做到让林家无论是在官面上还是在商路上,“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但当多数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的时候,林金宝很主动地做出了牺牲,负担起跑前跑后帮忙的责任。 在北方,深秋的天气,尤其是旷野之中,已经很寒冷了,就是坐在车里,都能听到猎猎风声,撩开帘子看一眼外面,发型都能被吹成非主流,更何况像林金宝这样,一天得前后跑个五六趟传话送东西呢。 没两日,他的两颊就被冻出了高原红。 都不是什么目下无尘高高在上的人,看着和自家子侄同龄的孩子这么奔走,大家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又劝不住他,只能在别的地方多补贴。 像宋老太太吧,她这种老太太,一向喜欢活泼爱笑会说话的大胖小子,不然也不会那么疼宋箴。 于是,很是咬咬牙地把给儿子准备的羊皮帽送给了林金宝。 宋家虽然如今日子好过了,但在吃以外的地方,还是不奢侈,基本不会去买贵重的皮子。 像北方最常见的羊皮、兔皮,或者偶尔有人猎到拿来卖的狐皮,这就是宋家过冬的装备了。 羊皮帽,很常见,不珍贵,唯一特别的,就是为了实用性更强,耳朵两侧做得长了一些,有点像**帽,可以防止冻耳朵。 林金宝也没嫌弃模样怪里怪气,拿到后就戴上了,配套的还有沈氏做的无指手套。 这也是给宋念准备的,毕竟上考场之后,写字冻手,可再薄的手套也影响握笔,无指手套就方便不少了。 宋筠也意思意思地送了林金宝几壶奶茶,反正她每次去驿站都会做好几壶,自己喝不了,沈氏怕胖不敢喝,宋老太太呢,则是更愿意喝茶水。 其实原本这里面也有宋策和宋箴的份儿,但这俩哥哥,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大孩子相处久了,学问没精进多少,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倒是增加了。 不仅越冷的时候越不爱套厚衣服的坏毛病又有了,连奶味的东西都不碰了,似乎生怕别人觉得他们乳臭未干。 宋筠能说什么,不喝就不喝吧,谁长不高谁去厕所哭去,反正不是她。 再说了,这不有个有品味的人嘛,林金宝就挺爱喝的,对着宋筠夸了又夸。 宋筠一个高兴,连从宋念收到的礼物里磨来的绿茶磨的抹茶粉都给他加了一点点,林金宝也投桃报李,分享给宋筠一罐黑芝麻粉,让她试试能不能加进去。 宋念眼睁睁看着林金宝戴了他的帽子,用了他的手套,连他女儿做的奶茶都分到手了。 如果不是俩孩子岁数差距大,他都要怀疑林金宝要做自家女婿了。 结果,某日他酸溜溜地和沈氏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沈氏诧异地抬头看他: “你倒是够敏锐。我和娘的确都看上了林金宝,不过不是替咱们女儿。” 宋念猝不及防被告知这回事,心说,女人啊,果然,最终的归宿都是媒婆。 他转着脑筋想了一圈,说实话,自家亲戚当中,岁数相仿又和林家比较门当户对的,并不算多。 宋念试探地问: “你是想给大哥家的诺丫头说?” 虽然不了解林家的情况,但就林金宝这个孩子,宋念还是挺喜欢的,仁义,热情,又机灵。 与其同时,沈诺作为内侄女,宋念虽然不会特意去接触,但也比较了解,他还是挺欣赏这丫头的。 这么一想,如果林家没什么差池,倒是的确可以提一提,正好也能给前段日子被拒了结亲提议的周宇一个台阶下。 当然了,这个台阶,到底是让周宇觉得被尊重了,还是觉得不舒服了,那就不是宋念的考虑范畴了。 反正他是默认周家和林家还是关系紧密的姻亲,和林家结亲,就代表他对周家友好。 沈氏意外于丈夫对她心思的敏锐察觉,但还是说了实话: “我是这么想的,不过娘倒是有别的人选,这不,僵住了。” 第270章 进京城 宋老太太有别的人选,那就是王家或者田家的了。 宋念对田家的适龄侄女不太了解,倒是王家的确有一个,但,不至于吧? “总不会是雅纤吧?” 沈氏好笑地看了眼丈夫,这反应,和她第一次听说的时候简直是一模一样啊。 如今看到宋念也被镇住了,沈氏突然觉得出了口气,瞧瞧,亲儿子都受不住老太太这奇思妙想了。 宋念艰难地摇头: “这可不成,得劝劝娘,她可别随便包揽这种事,到时候怕是让姑母和表哥们生气了。” 怎么说呢,王雅纤的婚事,难度等级简直是五颗星。 因为实在是太矛盾了。 以她亲堂姐嫁到皇室的身份,以她大伯的官职,亲爹和亲哥哥的前途,王雅纤可比宋筠炙手可热多了。 但与此同时,她当时做的事,以及她的思维方式和性格,却是不定时的炸弹,你既不知道爆不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爆的威力又如何。 如果爆了,那就不是她自己的事,绝对会影响到王雅维,所以,她的婚事就僵在这里了。 嫁了身份高的人家,危险太大。嫁到身份低的,还是会影响到堂姐的名声。 也就是王家不是那种家族利益高于一切的人家,否则分分钟得让王雅纤远嫁,或者干脆一辈子不嫁人。 但不管怎么选择,宋家肯定不能插手,最好是意见都不要提,毕竟影响太大了,一旦出了问题,两家难免会有隔阂。 尤其是,林家还是商户,即使有意转型,这不是还没转成功呢。 沈氏看丈夫着急,还是安慰了一句: “你放心吧,娘如果真的想说,怎么也得先经过你同意。更何况,二表哥还在呢,人家都没流露出这个意思,娘也不会上赶着提的。” 虽然是这个理,宋念还是觉得有点无奈,这是怎么回事,就是去趟京城而已,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想做媒,难不成是春天快到了? 春天到不到的还不重要,倒是冬天到得很快。 他们这一路行得并不快,九月初出发,赶了三个多月路,到了京郊,已经十一月了。 路上下了几场雨,又下了几场雪,一层秋雨一层凉,下雪不冷化雪冷。 每次天气变化后,迎来的的都是一场降温,宋筠从穿一层夹袄,到穿两层、三层,最后干脆全副武装地缩着脖子在车上昏昏入睡。 她本来就怕冷,如今真的是觉得,古代出门,活脱脱找罪受。 还好她家算是有点家底,最起码不用像路上的行人那样,不是顶着寒风艰难地用腿走,就是坐在敞篷牛车上被吹得七荤八素,不然宋筠绝对会病倒。 卢夫子也曾和宋筠说过行路难,但到了城门口,只要一看到京城的风采,就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宋筠也想用巍峨的古代首都城门来回馈一下自己这一路走来的种种艰辛,很可惜的是,她没这个机会了。 因为,在到达京城前的最后一个在驿站住宿的日子,宋筠为了美美地进京,特意洗了个头,又拉着帘子仔仔细细地擦洗了一遍身体,然后她就发烧了。 沈氏有些生气,每年冬天,她最怕的就是三个孩子生病,尤其是小女儿,一病能病多半个月。 沈氏倒不是怕花药钱或者觉得照顾得麻烦,而是孩子一病,她就跟着难受。 往往是孩子病好了,沈氏就病倒了,没别的原因,就是劳累加担忧,足以证明沈氏多怕孩子生病了。 因此,面对宋筠瓮声瓮气撒娇的样子,沈氏也没给个好脸色,怒道: “明知道天气冷,你还要洗,等咱们进了京城,找到住的地方,生了火盆,还愁没时间洗头发吗?” 宋筠看了眼左右两侧低头装作和自己没关系的两个哥哥,憋了又憋,还是什么都没说。 其实也不是她一个人洗了头发,兄妹三个都很兴奋地洗了,甚至两个哥哥都是直接泡了澡的。 可惜人家的身体好,不怕这个,洗完了睡了一觉,精神得很,就她病歪歪的。 可这话没法说,如果说出口,沈氏肯定是要自责的,毕竟,宋筠的早产和体弱,一直是她的伤心事。 也就是宋筠这几年好吃好喝地养着,又有赵桐这个身体更不好的早产儿对比着,渐渐不明显了。 不过,没到宋筠生病的时候,沈氏还是忍不住想起来。 于是,为了尽快好起来,也为了让长辈们不担心,宋筠生无可恋地穿成一颗圆球躺在车上,被拉着进了城。 别说下车看一眼巍峨的城门了,她连京城的风都没感受到一下。 进了城,哪怕不能看,也能感受到临近过年时皇城根脚下百姓们对于生活的热情。 叫卖声、吆喝声、寒暄声、甚至还有你的驴车磕了我的牛,你的脚踩了我的脚之类的吵架声。 虽说从到了城郊开始,路上就热闹了起来,但过了那一道门,还是很不一样,那种鲜活气和欣欣向荣的劲头,宋筠这种没什么见识的人,好像只能用清明上河图来形容了。 如果清明上河图有声音,想必就是如今的样子吧。 宋筠一边擤鼻涕,一边竖着耳朵忙着去听外面的声音,还不忘问道: “娘,我们到了京城住哪里?一下子怕是租不到院子吧,是不是得住客栈?” 沈氏因为有生病的女儿在,也不敢撩开车帘看,只能凝神去听外头的动静,听京里人和他们那边完全不同的说话口音,倒也没忽视宋筠的问话,回答道: “原本你郑家的姑母有说让我们去他们家住,但我想着,她婆家人那么多,住得本来就挤,再给我们腾地方,太打扰他们了,就让她帮着提前租院子了。 还好她租得早,已经拿到钥匙了,不然等我们来了。就得和其他陆陆续续来京的举人们抢地方住了,就是价格,怕是都得提高不少呢。” 郑家的姑母,就是郑翰林那个嫁到京中的二女儿,虽说嫁了个世世代代在京中住的首都土著居民,但京城大居不易,家里又多子多福的,住的地方还不如郑翰林在府城的老宅子宽敞呢。 第271章 找住处 一路上相伴的其他人也是有成算的,都提早托了关系,无论是借宿亲友家,还是让人帮着租个院子、订个客栈,基本都有了着落。 王琦和赵雁林各自带的朋友,这一路上也因为家境接近而熟悉了起来。 他们知道其他人都多多少少有点指望,也商量着决定先去朝廷给赴京赶考的学子们盖的那一片“廉租房”看看,想着捡个漏租两间便宜的房子。 如果不行的话,就先找个实惠的客栈住下,第二天再去找地方。 倒不是其他人没有邀请他们跟着一起走,不过想也知道,无论是找人帮忙租住的房子,还是借住的亲友家,都不会太大,他们也不好意思占便宜。 所以,刚一入了城,一行人互相告知对方地址,又约好下次相见互通消息的日期,就各自四散了去。 毕竟冬天日头短,京城又大,大街小巷如蛛网一样交错,再不紧着去找地方住,怕是就得提些灯笼摸黑行路了,更何况,还有宵禁呢。 来京的头一天就犯了宵禁,那可就是曹操背时遇蒋干,蚕豆背时遇稀饭——倒霉透了。 赵雁泽和赵雁林靠着林家的关系,决定先去借住赵雁泽某个师兄在京城的院子。 而王琦父子俩呢,自然是和宋家一起住了。 如果是在老家,两家关系这么亲近,也不会在一块儿住多半年,哪怕各有各的院子,到底也不方便。 可来了京城,那就事事从简了,两家合住,无论是用柴火还是用水,都能省一点。 而且王琦父子俩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怕是得天天在外头吃,不然就糊弄着煮锅饭,上顿吃完下顿吃。 宋老太太怎么能看着亲外甥混成这个惨样子啊,得了,一块儿住吧,大不了让孩子们挤一挤呗。 沈氏则是觉得,人生地不熟的,自家就一个成年男人,再加一个半老的胡伯,不太安全,有王琦父子俩在,好歹睡觉能踏实一些呢。 就这么的,两家合着一起去找郑翰林的二女婿写信告知的地址。 要说京里的确是人多,热闹,宋筠都不用下车,单直板板地躺在车上,就听着随着他们离租的院子越近,外头高低起伏的叫卖声就越多。 很明显,这是跑到了大的居民区里了。 好处是有的,买什么都方便,打听事儿也方便,而且这种居民区,多数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人口来源不杂乱,犯罪率也低。 最多是有点闲汉地痞的,都是小问题。真大奸大恶的人,早就被这些老住户们想法子赶走了。 宋策和宋箴觉得坐在车上屁股疼腿僵,麻溜地下了车,开始沿路张望。 无论是提篮子叫卖热腾腾的包子馒头的,还是挑着两个桶卖热汤的,又或者是杂七杂八背了一篓子杂货挣点辛苦钱的,都把这兄弟俩看入迷了。 哪怕都是在府城常见的东西,但自说着京城方言的嘴中叫卖出来,显得都高级了一些。 最让人无语的是,宋箴就连算卦的都不放过,看着举着幡子装瞎子的神叨叨老头,还非要凑过去给人三十文钱,让人家算个命。 也就是路上摆了太多摊子,车本身也是在慢慢挪,不然按照这兄弟俩的进程,怕是不是他们走丢了,就是把沈氏气得要当街教子了。 饶是如此,当宋箴把钱往算命的老头那里一拍,微微掀开车帘往外张望的沈氏也怒了: “宋箴!” 宋筠幸灾乐祸,让你浪,刚来就浪,瞧,浪出事儿了吧? 有这钱,你就是去买笼包子也比找人算命强啊,一看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擎等着人家踩好点来继续骗你钱呢。 也就是古代没有国家反诈中心APP,只能靠耳提面命或者棍棒加身来教育孩子,不然宋筠绝对会给宋箴强行安装一个,省得他拿钱搞迷信,尤其是这种不正规的迷信业务。 通过这条热闹的巷子往西走了一段,这才到了地址上写的地方。 马车的轱辘一停,宋筠就艰难地坐起来。 不要误会,不是她病重得起不来了,纯粹是穿得太厚了,属于拿手捏半天都捏不到肚子上的肉的那种厚,所以这么坐起身还挺艰难的。 再怕吹风,面对自己未来多半年要住的地方,宋筠也不能无动于衷了,她蹭到沈氏身边,哪怕被她推了好几下头,还是坚强地继续把头凑过去。 沈氏没办法,只能稍微让开了一点: “看吧看吧,看一眼就得了,等你病好了,天天在大门口坐着我都不管你。” 宋筠看了一眼,有那么一点点失望,这院子,光看大门就有点破旧了。 放前世的她,在首都三环以内能住个小四合院,她恨不得把每一块砖石都抚摸无数遍。 可,这不是在古代待久了么,心态稍微有一点点飘,如今这种样貌平平的小院子,尤其还是租来的,她不太看得上了呢。 还不等宋筠嫌弃,在门口拢着袖子缩着膀子吸着鼻子的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就有些试探地凑了过来: “可是晋州府的宋念宋举人?” 宋念连忙拱手: “不知您是?” “哎呀,我姓祁,兄长唤我祁四就成,就是那个……” 不等他说完,宋念就热情地握住了对方的手,这其实就是郑翰林家的姻亲。 之前和宋念联系的是祁四的哥哥,祁二郎,也就是郑翰林的二女婿。 虽然对这个祁四完全不认识,但,一听这个姓氏,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真等人家把家门报出来,那就尴尬了,显得过于生疏。 祁四对宋念的亲热劲儿有些不太适应,主要是吧,他家父兄都是古板守礼的性子,就是同胞兄弟,都不这么亲近,他一下子有些不习惯。 不过,祁四心想,他在这大门口冻了一刻钟,还真是怪冻手的,有人给他暖手也不错,他不挑。 祁四一边给宋念介绍情况,比如他大哥二哥还没下衙,三哥回老家了,所以只能是他奉着二嫂过来,一边还抽空和王琦父子俩、冻得脸红扑扑的宋策和宋箴、以及正艰难地把厚厚的裙摆提起来下马车的女眷们挨个打了招呼。 第272章 住下 祁四是个话比较多的人,也有可能是为了表现他们家的热情吧,总之,在这一行人还没进了院子的时候,就听他嘚啵嘚啵地说了不少话。 宋念就很省事了,只需要时不时发出个语气助词,就能让祁四像受到鼓舞了一样地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一直到一位有些丰腴的妇人是听到了门口的响动,却迟迟不见人进来,这才开门查看情况,发现她那小叔子,竟然把远道而来的客人堵在门口听他说废话。 她柳眉倒竖,几乎都想训人了,但一想和宋家人还没见过呢,尤其是还有个沈氏温温柔柔笑着站在一旁,她就自觉得克制一些,只能重重地咳了一声,提醒祁四收敛一些。 这就是郑翰林的二女儿郑椒了。 她的年龄比沈氏小了一两岁,身材却没有保持得很好。 在这个时代,倒也正常,三十岁出头的女人,孩子都生了好些个了,顺利的话,最大的孩子都快谈婚论嫁了。 要说有多胖倒不至于,但有个双下巴小肚子的,还是很常见的,郑淑就是这么个情况。 虽然郑椒瞧着没有沈氏显得年轻,但不生气的时候,书卷气还是挺浓的,又因为性格的原因,不显得清高,倒也挺让人心生好感的。 最起码很对宋老太太的胃口,她的喜好就很从一而终,比如李氏,比如沈家的舅母刘氏,都是那种一看就比较爽利的性子。 郑淑虽说娘家和夫家都是官宦人家,穿着方面却并不过分讲究,反而因为天气冷,穿着厚墩墩的维青色棉布小袄。 这种朴素,又很符合宋老太太对于贤惠妇人的审美,于是,在沈氏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呢,宋老太太就凑前一步,笑着问道: “这就是郑家的椒娘吧?哎呦,你长得和郑家老姐姐可真像。” 郑椒自从嫁了人,有人叫她“夫人”,有人唤她“二娘子”、“二娘”,但她的名字,除了丈夫和父母,就没多少人再叫了。 尤其是父母回了老家之后,就只剩丈夫在自个儿的院子里,背转人叫那么两声,声音还压得低低的,好像叫她的名字很让人不好意思似的。 所以,宋老太太这一声“椒娘”,哪怕是素不相识初次相见,也让郑椒有种亲切感。 原本她对于宋念来京科考却带了一大家子人,是有些顾虑的,毕竟,像这种行事风格,真是极为少见了。 因为郑椒和沈氏通过信,觉得沈氏是个通情达理的妇人,所以,她还觉得是宋老太太比较不顾及儿子的难处,非要跟来呢。 像这种独自养大儿子的寡母,往往是千般不舍万般无奈地不愿意离开儿子,郑椒虽然能理解老太太的心情,却还是有些担心对方不好相处。 不过,这么一看,郑椒倒是对宋老太太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态度也从最初的维持恭敬就好到觉得可以多多了解一下宋家的女眷。 等宋念一家和王琦父子俩被迎着进了院子,第一个感触就是,还好没把家里的下人带来啊,真的是再多俩人住得就挤得慌了。 这处院子一共有五间能住人的房间,剩下的就是小小的厨房以及一间勉强能算作正厅的房间。 很明显祁家有帮忙整理过,还大概把不太坚固的地方维修了一下,但整体来说,的确不是太好的住处。 如果要对比的话,比宋家刚到府城的时候,沈家帮忙租的宅子,面积小了一多半,也旧了很多,但价格不仅没低,反而翻了两翻。 这就是京城的房价啊。 其实这已经是郑淑让丈夫没少跑腿拜托牙行去寻的地方了,当时租的时候,价格也尽量往低了压,不然就更让宋筠觉得不值了。 因为猜到了这一点,所以面对着未来半年要住的简陋又狭窄的住处,谁也没表露不满,而是对着郑椒和祁四谢了又谢。 尤其是郑椒得知宋家人今天就要到,还特意让自家的下人来把灶头烧得热热的,热水也有了,菜虽然没准备,主要是不知道宋家人什么食性,但主食也做好了。 说实在的,人家原本可以派个下人把钥匙送过来就成,毕竟两家人之前全无交情,不过是有个郑家作为维系而已。 但人家这么诚挚地对待宋家人,宋念还是领情的,答应了过几日亲自上门拜访,又说等自家张罗得差不多了请祁家人来做客。 然后宋老太太和沈氏就催着祁四和郑椒早些回去,如今天色已经不早了,再不走就天黑了,比较不安全。 郑椒也想着宋家人刚刚到京城,怕是收拾行李还得收拾一会儿呢,而且赶路这么多,人家肯定也想好好休息一下,就顺势告辞。 不过到底还是把她从婆家带来的一个做饭的婆子、一个跑腿的小厮留了下来。 不管怎样,多个人手还是好的。 宋家如今的确是缺人手的,尤其是做饭的人以及可以打听京城情况的人,都没推辞,反正人情已经欠下了,多欠一点也没什么,日后慢慢还呗。 等他们离开,两家人互相对视一眼,只能苦笑,按理说,今天已经是很顺当的了,顺当地进城,顺当地找到了住的地方,人家连卫生都打扫好了。 可…… 收拾行李、分配住处,还是一个大工程啊。 先分配房间吧。 条件有限,不可能像他们习惯的那样挥霍空间,最后是宋老太太带着侄女住,王琦父子俩一起住,宋策兄弟二人一间屋子,宋念和沈氏夫妻俩住一间。 还剩下最小的那个,想必也是原主人让雇佣来的帮工住的地方,连个窗户都没有,只能让胡伯住了。 别人倒还好,宋筠看了眼祖母,叹息。 宋筠不是嫌弃老太太,主要是她睡眠质量不太好,而宋老太太呢,年龄大了,呼吸沉重,多多少少会打个小呼噜。 总之……这是个问题。 宋念和沈氏也知道女儿的这个毛病,因为从宋筠出生以来,就是外头一有声音,她就得睁着眼睛看向天花板。 一度把宋念和沈氏吓得不行,以为是自家房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呢。 后来他们才知道,宋筠是睡觉的时候怕听到声音。 但如今也没办法了,宋念看了眼自家亲娘,想说个什么吧,但又说不出口。 总不能让做祖母的为了孙女不呼吸吧? 第273章 收拾行李 宋老太太心下默念: 就这一个儿子。就这一个儿子。等着他考进士呢,等着他给我挣诰命呢。 她再一看宋筠,得嘞,加上女儿膝下的孩子,正儿八经的孙女也是独一个啊。 没办法,宋老太太只能僵着脸保证: “我等丫头睡着了再睡。” 宋筠连忙摆手: 那可不成啊,虽说她如今的作息已经很规律了,但和正二八经的古代人比,多多少少有点夜猫子习性。 比如,别人晚上八九点睡觉,她得折腾到十点才迷迷糊糊睡着。 如果宋老太太也爱睡懒觉就罢了,偏生她年龄大了,觉少,起得比需要苦读的宋念还要早。 如果让她晚睡早起地这么熬几天,怕是分分钟要病倒了。 沈氏也觉得不太合适,又提出她带着女儿睡,老太太自己睡一屋,宋念呢,就去和俩儿子睡,正好都早点起来去学习。 宋筠虽然觉得和这么个心细如发的亲娘住一间屋子,很多小秘密都得彻底隐藏起来,但想一想,多半年呢,她也不能真的每天失眠吧,只能同意了。 房间分配好,也不浪费时间了,各拎着各自的行李回房收拾。 祁家留下的婆子把刚烧开的水一桶一桶地给送过来,方便他们洗漱收拾。 然后她的眼神就在这对婆子之间不露痕迹地流连了几下,最后还是转向宋老太太: “老太太,您瞅着,想吃点什么饭菜?家里米面都有了,还有新鲜的鸡鸭鱼羊肉,菜也有一些,还有什么需要,就让祁东出去买。” 祁东也是郑椒给留下的跑腿的下人,正很有眼力见儿地先帮宋老太太搬行李呢。 宋老太太饿是饿了,但一想接下来的工作,就对吃什么饭菜不感兴趣了,能顶饱就成了,于是摆摆手: “得了,什么都成,看着做点好消化好入口的,我们随便吃口就成。哦,对了,多做点肉,家里男人多,肉少了吃不饱。” 这话说得还有那么一点点得意,太难得了,宋老太太心想,他们家从来都是怕做得多了吃不了浪费,毕竟一家子的妇人小孩。 这次可算是扬眉吐气了,加上下人,光成年男人都有五个! 宋筠进了她和沈氏要住的屋子,已经烧上火盆了,倒是不冷,打扫得也干干净净,就是地方小,睡两个人,放几个箱子,一对儿梳妆用的桌椅,就塞满了。 宋筠本来还想给自己找出点放书桌的地方,来来回回用脚量了好几趟,才失望地发现,还真是放不下。 她只能跑去宋念父子三人的房间,看他们那屋如何。 宋念的房间比宋筠的大一些,而且又不用摆梳妆台,倒是够放一张书案了,一个人用足够宽敞,两个人用正正好好,三个人用略显拥挤,四个人…… 不用想就知道,四个人用的话,怕是得胳膊肘兑胳膊肘了,早晚打起来。 唉,由奢入俭难啊,宋筠这么个曾经在宿舍用板凳当桌椅用的现代小贫民,如今都开始觉得没书桌没法学习了。 宋念看着女儿进来在书桌前比划了好半天,一开始还不太理解她想干嘛,但后来也想清楚了。 只是,她是不是有点积极过头了? 宋念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努力程度不够了,毕竟,他一进来,先看了床结不结实,够不够大,然后就铺行李,根本没去关注书桌的大小。 宋筠也不是为了学习,就是觉得,来到陌生地方,又临近过年,街上人多,她肯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再随意外出了。 这个小院呢,别说什么景致了,连树都堪堪只有两棵,而且因为院子小,大半的树冠都伸到外头去了。 这是多么让人寂寞的环境啊。 宋筠又不敢在亲娘的眼皮子底下躺在床上玩手机看杂志,那只能来宋念这屋随便写写画画打发时间了。 经济基础已经有了,她总得关注一下自己的精神建设吧。 宋念一边指挥俩儿子把他们的衣服平平整整地装到箱子里,再塞上樟脑丸,一边有些好笑地说: “筠姐儿,你别操心了,我和你二伯父不在家里读书,我们是要去和明年下场的其他人一起学习的。到时候让你大哥和绍表哥在他们那屋,你和二哥在我们这屋,都不影响。” 嗯??? “这年头已经有专门的考公自习室了吗?” 宋筠忍不住问出了声。 宋念没完全听懂,但也理解得差不多,解释道: “城郊有专门给学子盖的学舍,拿着功名文书就可以去订个位置,还可以互相探讨学问。” 那就好了,宋筠也不担心了,不然他们家如今的环境,还真是没办法给考生提供绝对安静的空间啊,倒是去了学舍,互相对比着,学习氛围那么浓,谁也不好意思偷懒。 宋筠上前拍了拍坐着叠衣服的宋念的肩膀,鼓励道: “要努力啊,爹。我和哥哥为了陪您考试,都失学了。” 可惜宋念没见识,不然他真的很想说: 听我说谢谢你 因为有你 温暖了四季 宋筠安心地回去收拾她的行李了,其实沈氏已经替她收拾得差不多了,比如铺盖,比如衣服,但像宋筠带的零花钱啊小玩具啊小首饰啊杂书啊之类的,沈氏没有动,让宋筠自己安排。 倒不是沈氏有着比现代父母更开明的教育方式,觉得要尊重孩子的隐私,而是她手里没钥匙。 没错,哪怕一共没多少值钱的东西,更没有违禁物品,但宋筠还是很谨慎地锁了起来,钥匙就放在她荷包的夹层里。 赶了两个多月的路,到家又收拾东西,还没足够的下人帮着干活,折腾完这一切,所有人都累得够呛。 尤其是宋老太太,要说王琦这父子俩有多坑呢,他们还真是在家做惯了甩手掌柜,一点独立生存的能力都没有。 在别人热火朝天收拾东西的时候,这俩人大眼瞪小眼地和床铺杠上了,一人扯着一边,拽得歪七扭八。 沈氏是弟媳妇,肯定不会去他们那屋转悠,宋念不仅要负责自己的行李,还要指挥俩儿子干活。 最后是事少的宋老太太闲着无聊去串门,就被抓了壮丁,从一开始动动嘴皮子指挥,到不得不上手,也没费多长时间。 两家人都累得够呛,连祁家的婆子特意给做的京城风味饭菜都没尝出个咸淡,机械地填饱了肚子,就休息去了。 1秒记住114中文: 第274章 邻居 第二天一早,宋念和王琦拖着沉重的、还没缓过来的身体,天不亮就爬起来,然后让祁东赶着车,带他们去了城郊的学舍。 众所周知,期中期末考试的时候,学校图书馆是最火热的地方,往往是早晨六点就得爬起来去门口排队,一开门就飞奔着进去占座。 类似的原理,搁古代同样可用,甚至更夸张,因为考试的特殊性以及交通的不便利,家里有条件的考生,恨不得提前一年来京,那么学舍的位置有多紧张就可以预见了。 宋念和王琦去折腾了一上午,位置是占上了,可惜没挨着。 学舍的条件是不错的,一人一个小隔间,不讲究的人,或者囊中羞涩的人,就是在这里蜷缩着睡觉都可以。 而且虽然是仿春闱考场规格建造的,却没有把透风透雨的特点也模拟上,里面还有个小炉,不愿意差人出去买饭的,可以从家里带了饭盒来加热。 即使表兄弟俩不能挨着,但也颇为满意,四下转了一圈,熟悉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就决定回去和家里人说一声,等明天正式来这里上自习。 家里人都起晚了,哪怕是做惯了贤惠媳妇的沈氏,都难得地日上三竿才起床。 她穿了衣服出去一看,除了宋念、王琦、祁东走得早,胡伯在劈柴喂马,祁家的婆子在厨房择菜,别人都还没起呢,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 沈氏隔着窗户看了眼婆母睡得是否平稳,有没有被累病,又轻轻打开两个儿子那屋的门,进去给他们拉了拉被子,然后就直奔厨房。 昨天刚到,兵荒马乱的,沈氏都没来得及打听附近的买东西的位置,总得尽快和婆子打听清楚,好让人家尽快回祁家做活。 不过,沈氏倒是有考虑找个靠谱的牙人,帮着雇个做饭的。 之所以不买,是因为像这种雇佣的帮工,都是有家有口,原本就有住的地方,是可以不考虑他们的住处的,更适合宋家如今的情况。 新来到一个地方,尤其是京城这种大城市,光是适应熟悉情况,就耗费了多半个月。 好在家里有读书人,这附近的京城土著,虽然难免以首都户口自傲,不太看得起外地人,但也知道宋念和王琦如果考得上,即使不做京官,也能外放做官了,那身份就很不同了,所以周围的邻居也比较给面子。 宋老太太还发挥了自身优势,迅速和附近的老太太们打成一片,一起吐槽吐槽儿媳妇,骂骂死鬼老头子,训训不孝顺的儿子。 哪怕口音不同,老太太们却融洽得像是拄着拐杖晒着太阳在门口的石狮子处八卦了多半辈子的姐妹一样。 自然了,很多杂七杂八的小道消息,也都让宋老太太拿到手了: 像是刘家的男人最爱口花花地调戏小媳妇,以至于被蒙着麻袋打了好几次; 又或者是李家的孙子最爱欺负别人家孩子,一定要嘱咐家里的孙儿躲着他们走; 还有冯家一家子都是眼皮子浅的,占便宜没个够,又铁公鸡一样地一毛不拔。你借他们一根擀面杖,他们还回来的时候都恨不得舔上几口,生怕被你占了一颗面粉的主意。 宋老太太听了一肚子八卦,回来就对着孙女儿说: “哎呦,还皇城根下头的笼袖骄民呢,瞧瞧,也是这点子的家长里短,还不如咱们黎阳县的八卦有意思呢。” 她还特意指出了冯家: “我就说,这姓冯的人家,和我相克,活了大半辈子,就认识两家姓冯的,一个比一个讨厌人。” 宋筠作为网络时代冲浪了多年的人,谨慎发言刻入骨髓,连忙发言: “别别别,天下冯家人那么多,您可不能搞姓氏歧视啊。而且这只代表了您一个人的观念,不代表我也不喜欢姓冯的人。” 宋老太太白眼一翻,正想说孙女儿没出息呢,院门就被敲了敲,还不等她们允许对方进来,门就被推开了,进来一个脸皱巴得像菊花的老太太,还是金丝菊。 宋筠感冒没好利索,又舍不得浪费消炎药,就这么慢慢在家养病,还没出去认识邻居们呢,所以她一看到来人,就先看了自家祖母: 老太太天天在外头和人家聊天,这怕是她某个好姐妹吧。 宋老太太还真认识来人,但明显和对方没什么交情,而是有点尴尬地问: “是冯家老姐姐吧?您来这是有事儿吗?” 宋筠心里过了遍这个姓,心道,好家伙,还真是不能背后说人是非啊,瞧瞧,这不就来了嘛? 也不知道人家有没有听到她们祖孙俩说的那些话,又听到了多少,万一从头听到尾,那就尴尬了。 冯家老太太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笑得很热情,对宋老太太说: “哎呀,大妹子,我早就听说搬来一家读书人,可最近家里比较忙,一直没工夫过来瞧瞧,好不容易忙完了,我说过来拜访一下。” 她一边说,还一边把手里拿的一颗大白菜递了过来。 宋家不缺一根大白菜,尤其是冯家老太太送的这颗,怎么说呢,颇有历史感。 你透过它,就能看出今年秋天到冬天,它经历了多少风吹雨打。 宋筠叫了一声“冯祖母”,然后就在祖母的示意下,接过了这颗烂白菜,告辞离开,把空间留给俩老太太去你来我往。 不过宋筠也没走太远,把白菜放到厨房 她一边说,还一边把手里拿的一颗大白菜递了过来。 宋家不缺一根大白菜,尤其是冯家老太太送的这颗,怎么说呢,颇有历史感。 你透过它,就能看出今年秋天到冬天,它经历了多少风吹雨打。 宋筠叫了一声“冯祖母”,然后就在祖母的示意下,接过了这颗烂白菜,告辞离开,把空间留给俩老太太去你来我往。 不过宋筠也没走太远,把白菜放到厨房 她一边说,还一边把手里拿的一颗大白菜递了过来。 宋家不缺一根大白菜,尤其是冯家老太太送的这颗,怎么说呢,颇有历史感。 你透过它,就能看出今年秋天到冬天,它经历了多少风吹雨打。 宋筠叫了一声“冯祖母”,然后就在祖母的示意下,接过了这颗烂白菜,告辞离开,把空间留给俩老太太去你来我往。 不过宋筠也没走太远,把白菜放到厨房 1秒记住114中文: 第275章 书信 宋老太太的大嗓门宣传有没有让冯家人觉得不好意思,宋筠也不知道。 不过她倒是发现京城老太太们有多清闲了,清闲到任何一件小事都舍不得放过。 这不,下午的时候,陆陆续续就有几个老太太结伴而来,要听宋老太太讲讲借油的故事,还又一次附赠了不少八卦。 宋筠:……真是闲得发慌啊你们。 不过,这次邻居们倒是提供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附近最好的大夫是谁、去哪里买菜更新鲜、谁家的肉不会缺斤少两,以及最重要的,如何和倒夜香的人达成良好的合作关系。 在黎阳县的时候,宋家是老住户了,也算有点地位,所以一向是恰恰好的时间被收走夜香,既不会太早,影响睡眠;又不会太晚,以至于味道发酵。 在府城的时候,因为住的社区是中高档社区,无论是收夜香的,还是送柴火的,都很积极,依然不用人操心。 到了京城就比较麻烦了,因为这个宅子多半年没人住了,收夜香的人早就自动忽略这户人家了。 而且郑椒也不可能关注到这么细致的方面。 所以,一家子舒舒服服睡了一觉后才发现,目前急需解决的问题竟然不是吃喝,而是拉撒。 可别小瞧这个行业,看着不起眼,又整日和垃圾打交道,但人家可是个庞大又严密的组织,其中的利益分配和人际交错,堪比丐帮。 而且一般百姓轻易得罪不起他们。 尤其是对于外乡人来说,你讨价还价得厉害啦,或者是对人家态度很差啦,那就等着吧,故意拖你一天两天,或者运送的时候在你家门口撒上一滩。 宋筠蹭在宋老太太身边听八卦,本来是一边听民间小故事一边吃烤好的板栗,慢慢地也吃不进去了,真是一个有味道的谈话啊…… 不过这的确是个问题,在其中一个老太太提到她某个表侄子是这条巷子的粪主的时候,宋筠特意把对方的信息记了下来,等着让胡伯去和人家谈合作。 在陌生地方定居需要处理的问题还不止这一点,还有水源的问题。 他们租的院子没有井,巷子口倒是有一口,可以自己去挑,可家里劳动力严重不足,能拉出去做体力活的只有胡伯一个,而需要用水的却这么多人。 反正这点钱,花了也不心疼,宋老太太顺利地从某个邻居口中打听到了一个口碑好的挑水人,要价合理,态度良好,附近几户家里壮劳力不够的人家都用他。 得了,又得记下来这个人的信息。 等宋念和王琦回来,进屋和盘腿坐一圈的老太太们打了招呼,很让宋老太太享受了一番“乖乖,她儿子和外甥都是举人啊!”的羡慕目光后,就提出要给老家那边寄信,然后又收获了热心邻居提供的收信人的具体住址。 零零总总的,家里除了俩要准备考试的读书人,其他人都被指挥着打听消息、雇人干活,一直到十一月底,才张罗得差不多,总算是不用沈氏一觉起来就开始盘算缺什么少什么了。 而这个时候,他们给晋州府亲戚寄的信估计还在路上呢,对方的信就被打包了一厚摞寄了过来。 像田家、宋安那里,都是在说最近的生意做得如何如何。 卤味铺是没多少上升空间了,毕竟黎阳县的购买力有限,挖掘不出来了。 田富有意在府城开连锁,又觉得投资太高赔不起,暂时只是和宋念说一声,决定等他们回来后再商量。 豆制品坊倒是在府城刮起了小小的流行风潮。 宋安他们咬咬牙扩大了生产规模,在之前雇工的村子里租了个荒废的院子,把流水线工人集中到一起,王鑫做了个小小的管事。 宋茹的信是赵雁林送过来的,她那里倒是没多少事儿,无非是问问娘家人路上是否顺利,有没有水土不服,又说她儿子长高了一些,能含糊地蹦几个词出来。 至于最近和婆母相处得如何,和妯娌是否有矛盾,和继子继女关系是否和睦,她一个字也没提,总不能让母亲离那么远还操心吧。 宋老太太也没多管,看女儿说一切都顺遂,她就当做一切顺遂来看了。 之前宋茹没孩子,特指儿子,老太太才总担忧女儿腰杆子不硬,如今大胖儿子在手,他们家这个娘家也在冉冉上升的时期,别的还怕啥? 王琦手里的家信,也都是好消息: 王绍的妻子被查出有孕了,已经四个月有余,胎像很好。 看在孙子的面子上,陈氏最近也不怎么折腾儿媳妇了,宋姑母终于不用一边护着孙媳妇一边教育儿媳妇,就连之前隔三差五的头晕,都减轻了一些。 王雅维嫁人后也算是站稳脚跟,府中的掌家权牢牢地攥在了手中, 更妙的是,太后的娘家弟弟最近去世了,他的儿子们忙着把自家人丁忧空出来的缺留给同一派系的人还来不及呢,哪有空去和晋王套交情啊, 而晋王在朝堂又没什么势力去帮人家占坑,自然就被忽视掉了。 娘家的态度无疑也影响了侧妃在王府的地位,晋王虽然没说什么,可身边的人多多少少觉得被羞辱了。 如果说之前还有幕僚觉得可以借助侧妃娘家的人脉,如今也只能承认,王璞虽然人脉差一些,又一直没公开表明支持的态度,但,人家好歹厚道啊,有好事还是想着亲女婿的。 在这样的对比下,王雅维无疑是受益者,王璞和李氏对她的操心也少了一些。 此外,李氏最近给大儿子相看了亲事,基本定得差不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赌气,李氏原本对儿媳妇的门第没太大要求,如今却特意挑了个父亲的品级比许志清高了半阶的小娘子。 而这个时候,其实王璞一家还不知道,王珍正带着孩子们在回晋州府的路上,他们即将面对的,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局势变化。 远在京城的宋家和王琦父子俩更是不知道了,看完亲友的书信,又都写了回信,一起寄回去,这才踏踏实实地准备过年了。 ------题外话------ 昨天的章节,有读者反馈重复了,我后来才发现,复制粘贴的时候没注意,多粘了一段,已经删除了。 第276章 准备过年 虽说来了京城没带什么下人,准备年夜饭都得沈氏和宋老太太亲手准备,按理讲一切从简也是正常。 但到底是在京城过年,越是远离家乡,就越想热热闹闹地过年,热热闹闹地祭祀,借以告诉先人,他们一切都好。 所以,除开每天早晨出发,晚上回来宋念和王琦,其他人都动了起来。 尤其是三个小郎君,简直是跑腿的最佳人选,哪怕是在家做惯甩手掌柜的王绍,都被指使得团团转,别说自己收拾屋子了,就是劈柴都劈熟练了。 宋老太太把脸埋在毛茸茸的领口里,两只手还抱着一个暖手炉,一边让王绍把柴劈得匀称一些,方便烧火,一边还不忘讲道理: “我就说,姐姐把孩子惯得太厉害了,这么大小伙子,什么做不来?你表叔十几岁的时候,都能自己做饭洗衣了。 瞧瞧,到底是有用的。他几次下场考试,都是自己拿炉子煮肉粥,香得那些啃干饼子的人直羡慕得不行。 等李伯去考院门口接人的时候,别人都蓬头垢面瘦了一圈,就你表叔,清清爽爽的,吃得都是热乎饭。 绍哥儿,你也别觉得舅祖母在使唤你,这都是锻炼你呢,等你科考的时候,就知道好处了。 诶诶诶,劈歪了劈歪了,你看左边那么粗的木块,到时候不好烧,对准了再补一下。” 宋筠如今多数时候都在厨房泡着,一方面是厨房要烧水烧饭,热气腾腾的,待着很舒服。 另一方面是她接手了安排全家人午饭的任务,其中也包括需要每天带盒饭去自习的宋念和王琦。 因为宋筠的身高终于可以不踩凳子地从容拿锅铲做菜了,沈氏也就松了口允许她亲自上手了。 宋筠很规律地前一天晚上报好需要用的食材名单,第二天胡伯赶早市给她买回来,并按要求切好。 然后宋筠就可以赶在两个考生临走前做好,给他们装到食盒里带走。 所以,宋老太太在这里扯大旗忽悠王绍的时候,宋筠也在场。 她正守着一锅羊汤吸溜口水呢,看着表哥在大冷的天额头都冒汗了,生怕等回了家,被姑祖母以虐待她孙子的理由打上门,连忙打断祖母的发言: “羊汤要好了,我娘和大哥二哥估计还得过一会儿才回来,我们先喝一碗尝个味道,怎么样?” 宋老太太停了话头,嗅了嗅空气中漂浮的浓厚香气,点头: “好,我们先喝。你娘他们家估计也在外头吃上了。” 这话猜得一点儿都没错,沈氏和俩儿子听着路边的吆喝声,比如: “烧麦哎,热腾腾刚蒸好的羊肉烧麦,天儿这么冷,吃笼烧麦再逛呗?省得风寒了。” 母子三人对视一眼,想了想家里等他们回去的家里人,还是带着负罪感地果断挑了个干净桌子坐下来,要了两笼烧麦和三碗热汤。 在他们身侧,是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干货海产,量不大,但很值钱。 沈氏喝汤的时候,都不忘分出一只眼睛看着,生怕一个错眼被人偷了,那她肯定要被婆母拍着大腿哭天抢地地训斥了。 没错,沈氏是带着俩小壮丁去买年货去了。 到底是京城,四面八方的货物汇聚此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洞里藏的水里游的,就连可食用的昆虫干都能买到。 而且随着商队陆陆续续带着货物来挣这年前的最后一笔钱,每天都会有新货物摆在货架上。 所以这母子三人就养成了隔三差五去逛逛的习惯。 把宋策的心都逛野了,都不用沈氏叫,他就早早催着弟弟起床,然后主动找沈氏提出要去置办年货。 宋筠作为感冒痊愈不满21天、还需要被隔离在家的倒霉蛋,冷眼旁观俩哥哥嘚嘚瑟瑟地出门玩,终于告了刁状: “娘,哥哥们最近是不是有点松懈了,我觉得他们好久没有正经坐着读书了呢。” 虽然宋筠如今也在耍无赖,不学习,等着亲爹考上进士带她飞升,可,她还是看不惯宋策和宋箴出去玩。 一般来说,这种苦口婆心为了学习的告状,往往是一告一个准儿,可惜这次让宋筠失望了。 因为宋老太太和沈氏都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孩子们难得来京城,稍微休息一下也可以。 宋筠只能悻悻地放弃,继续看着他们出去浪。 因为这份羡慕嫉妒恨,宋筠也不觉得背着他们喝汤有什么问题了,招呼着王绍二表哥,吨吨吨地三个人一共喝了五碗,直混了个水饱才结束。 宋老太太一边回味羊肉的香味,一边拢着袖子问宋筠: “你给你爹和二伯父带的什么饭?也是羊汤?” “那怎么可能,他们走的时候,汤还没熟呢。不过也没亏待他们,胡伯今早切了二斤羊肉片,还洗了一颗白菜一颗萝卜,我又把之前做好的高汤冻给他们装了两块。 他们去了就可以直接煮火锅了,保证让其他人被香得吃不进去干粮。” 香是真的香,但也有点尴尬。 宋念和王琦到了中午,兄弟俩凑到一起准备掀开食盒盖子吃饭,就看到了生羊肉和生菜。 火锅他们冬天也没少吃,可在学舍大咧咧地煮火锅,还是挺考验一个人的脸皮厚度的,虽然是一个人一个小隔间吧,但香味可不会被帘子遮挡啊。 最后还是食欲战胜了爱面子的心理,主要是其他举人都开始吃饭了,有的是让跑腿去附近的农家专门订做的农家菜,有的是从自家拿的,用炉子一热,香味都飘散了开,倒也不显得火锅味浓郁了。 所以,表兄弟俩谨慎地把帘子拉得严严实实地,然后就开始煮火锅,先下萝卜,这个得煮得透透的,然后是羊肉,最后放白菜。 鲜羊肉冻到七八分硬后现切,新鲜得很,配上最近新结果的辣椒做的辣椒油,依然是没有辣椒籽版本的,虽然辣味差了点,好歹也是独一份儿。 再配上麻酱碟,兄弟二人吃得满头是汗,头都不抬,自然也就没注意外头的动静。 第277章 讲学 一个坐满人的房间能安静到连脚步声都清晰可闻的时候,那必然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发生了,或者是有什么重要的人物出场了。 而埋头苦吃的宋念和王琦一边吃一边聊天,竟然什么都没发现。 然后,在他们嘴里还塞着肉的时候,就猝不及防地见到了两位老年文士撩开帘子看向他们。 这二人年纪有五十出头的样子,身形清瘦,穿着一身靛青色的长袍,手里还各拿了一册书。 其中一位慈眉善目,脸带笑意地看着宋念和王琦;另一位留着长须,微微皱眉,像是不太能理解怎么会有人在学舍还这么大张旗鼓地吃饭。 宋念和王琦把碗筷放到食盒里,嘴里的食物是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僵在当场,还得迅速调动脑细胞,去寻找这二人的信息。 读书人之间,虽然素不相识,但对方是什么水平,多少是能看出来一些的。 像这种五十多岁的文人,出现在学舍内,瞧着有些愁苦,或者有种认命般的孤注一掷,那普遍是屡试不第的老举人。 考了这次,不知道能不能考得上,也不知道下次还来不来得了,哪怕家中富足,面上也透着紧绷。 而像这两位,虽说从衣着上看不出什么,但举手投足间透露出身居上位的从容不迫,全然没有惶然的神色,大概率是官员了。 只是,他们是什么身份?又为什么来这里? 宋念低头拱手行礼的时候,迅速把嘴里的食物嚼吧嚼吧咽下去,只觉得嗓子都噎了一下,但也没空喝水,只能清清嗓子问道: “不知您二位是?” 面色严肃的那位老者问道: “你们既然来学舍读书,难道不知道每旬都会有人来讲学吗?” 宋念和王琦对视了一眼,都摇了摇头。 想来也是,在这里读书的,虽然不至于下绊子踩别人,但也是明晃晃的竞争关系。 而且因为在这里学习的多数是家里没条件给他们提供足够好的书房和教导,以至于彼此之间的竞争就更激烈了,谁也不愿意家中辛苦供他们来考试,最后却遗憾回乡。 所以,宋念和王琦来这里待了多半个月,也和一些举人有点头之交,偶尔互相帮着看看文章,却没得到有人来讲学的信息。 好在,这二位也没因此生气,看宋念和王琦面色茫然,慈眉善目的那位解释道: “现在你们知道了吧,每月月底,都会有两日,有官学的教授和朝中的老大人们轮流来讲学,有什么疑惑,也可以整理好了,等休息的时候来问。” 这个安排,不可谓是不体谅寒门学子了,宋念和王琦听了面带喜色,谢过这两位特意来告诉他们的大人,把火熄了,连碗碟都来不及收拾,就跟着他们去了讲学用的教室。 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可见其余人都是急匆匆吃过饭就来占座,可能有的还是先占了座再吃的饭。 宋念他们连座位都没摸到一个,只能拿着本书,里面夹了几页纸,还有两支碳笔,乖乖地站在教室最后听课。 今天来的这两位,都是官学教授,平日里教的都是四品以上官员的子弟,或是权贵家的孩子。 这样的教学资源,属于在场的学子们连边都摸不着的,属实是首都重点中学的特级教师给山区学生进行教育扶贫来了。 所以在场的人,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都听得很认真,宋念的笔记都记的字快飞起来了,这时他不由庆幸自己用的是炭笔,方便速记。 其实。他用炭笔在文章上做批注的时候,被其他人看到后,还有人说他这种行为是对学问的不尊重。 如今炭笔的用途是很局限的,基本是匠人画直线画设计图,或者是铺子里的前台记录单子的时候。 最文雅的用途,也就是画工笔画的时候用来打底,但也不是没人说这样画的画匠气太浓,美则美矣,全无灵气。 但宋念之前看宋筠常拿着写写画画,倒也体会出了其中的妙处,就也学着用了。 至于嘲笑声嘛,用宋筠的说法就是,你失败的时候,做什么都是错的;而你成功之后,用炭笔记录笔记就是独特的学习方法了。 这种厚脸皮的自我开脱,宋念简直深以为然: 就像他娘坚持供他读书的时候,考上秀才之前多少人说他们是在糟蹋钱,如今不都是夸宋老太太“为儿女之计深远”嘛。 两位教授各给上了一个时辰的课,到最后天已经暗了下来,都得点着蜡烛才能看清书中的文字了。 在这样的前提下,所谓的答疑解惑时间自然是没有了,下了课,两位老人就被马车接走了。 屋内的举人们恭送二人离开后,才有人哀嚎道: “原本就只有两日,今天还晚了一上午,唉,我从月初起就开始积攒问题,如今看来,是问不上了。” 另一个人插嘴: “可不是,但也没办法,各位大人愿意抽空来给我们讲学,已经是皇上开恩了,我们难道还能指望和官学的学生一样的待遇吗?” 宋念竖着耳朵听了圈其他人的闲聊,总算是大致听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也是一个朝代建立得久了,慢慢暴露出来的问题。 就跟现代一样,建国前五十年,是阶级流通通道最开阔的一段时间。 这个时候,下面的人,努努力,或者运气好,再或者出了有天赋的人,也就爬上去了。 而上面的人,站队站错了;想拿乔却不注意分寸;或者是自以为家世足够牛,哪怕是乱世也觉得兵蛮子不敢对付他们,从而连个护卫都不安排好,最后被一锅端的;林林总总,也就掉下去了。 而一旦时局平稳了,阶层固化的就很明显了。 对统治阶级而言,固化当然有好处,子子孙孙都是人上人嘛。但站到一定高度,比如皇帝,那就令人不快了。 最起码,任何一个皇帝想在朝堂中发出自己的声音,都不能只指望着和互相勾结的大家族们做利益交换吧,也得有孤臣、忠臣、只依仗皇权才能站稳脚跟的那群人。 外戚可以,宦官可以,但豪门出身的读书人更可以啊。 所以,在教学资源的差距越来越大,以至于被录取概率和家世逐渐成正相关的时候,皇帝决定给寒门子弟开个小窗户,那就是适当地开点小灶,给点补助。 像京中廉价的住房、免费的学舍、以及定期的特级教授讲课,就是这么个存在。 第278章 偷去学舍 (时间不够了,我先发了,然后慢慢修文,暂时不要看。) 宋念和王琦打听得差不多,都暗暗下决心,明天得打早来占座了。 今天是特殊情况,两位老大人有事要处理,所以只能下午来。 明天可就需要各显神通了。要知道,还有在学舍住下的举人呢,人家可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如果不是没拿行李,宋念都恨不得现在就住下了。 不过,饶是如此,兄弟俩回家后,也是急匆匆吃过饭,把明天要拿的东西整理好,尤其是食物,这次都拿的是干粮,然后就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别说天还没亮了,干脆就是天还黑着的时候,宋念和王琦就离开了。 宋筠一觉醒来,就听沈氏有些忧愁地说: “外面路上冰还没化呢,你爹天黑赶路,也不知道有没有翻车。而且这么冷的天,他们拿的全是干粮,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得进去。” 宋念不是个娇生惯养的性子,但在家里有底气的前提下,平时也不愿意委屈自己。 如今为了学习这么辛苦,大家都心有戚戚焉,真是不容易啊,虽说在家做后勤保障的人也辛苦,但到底没有在外头拼搏的人艰难。 尤其是宋念这个人又很有良心,不在外头花花,也不做甩手掌柜,显得就更让沈氏怜惜了。 王绍迟疑地问: “叔母,不然我去给我爹和叔父送饭吧,正好也去看看他们那里的环境如何,看有没有缺的东西。” 一听这话,宋策抬头了,宋箴抬头了,宋筠也…… 三个孩子眼神亮晶晶地看着王绍,把他都看得不自在了,只能躲避视线并迅速推脱: “学舍又没什么好看的,我只是去送饭而已,你们在家乖乖呆着吧。” 宋筠迅速看宋老太太和沈氏,眼神中都是渴求,好想出去好想出去好想出去啊! 宋老太太总觉得朝廷专门为来京赶考的学子盖的学舍,挺高大上的,她想让孙子们去长长见识,但是孙女嘛…… “你哥哥们去就得了,你去做什么,那种地方哪是让小娘子进去的。 而且,没听你爹说有老大人去讲课吗,让人家看到你,怕是要迁怒你爹和伯父了。” 宋筠好气啊,为什么看到她就会迁怒呢? 这重男轻女的封建社会! 王绍一听要带俩表弟去,叹气,说实在的,他呢,不觉得自己能让表弟乖乖听话,而且从来也没有带弟弟们的经历,总觉得有些麻爪。 可,宋老太太想让人孙子去见识见识的心理,他也能理解,毕竟他说是去送饭,更多的还是想长见识,顺便能听到老大人们讲学就更好啦。 宋筠闷闷不乐地回了房,连厨房都没去,虽然她最近的确对自己做饭这个娱乐活动很感兴趣,但当哥哥们可以出门长见识的时候,她在家做饭,莫名地有种凄凉感,这对比也太鲜明了吧。 因为宋筠罢工罢得很痛快,一个心疼儿子和外甥,一个心疼丈夫,宋老太太和沈氏婆媳俩就去了厨房,决定做得丰盛些,又方便吃的食物。 宋策和宋箴偷偷跑过来找宋筠,他们俩也觉得妹妹去了不合适,但当他们可以去,妹妹不能去的时候,作为还没太被 宋箴 最后, 宋念和王琦打听得差不多,都暗暗下决心,明天得打早来占座了。 今天是特殊情况,两位老大人有事要处理,所以只能下午来。 明天可就需要各显神通了。要知道,还有在学舍住下的举人呢,人家可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如果不是没拿行李,宋念都恨不得现在就住下了。 不过,饶是如此,兄弟俩回家后,也是急匆匆吃过饭,把明天要拿的东西整理好,尤其是食物,这次都拿的是干粮,然后就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别说天还没亮了,干脆就是天还黑着的时候,宋念和王琦就离开了。 宋筠一觉醒来,就听沈氏有些忧愁地说: “外面路上冰还没化呢,你爹天黑赶路,也不知道有没有翻车。而且这么冷的天,他们拿的全是干粮,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得进去。” 宋念不是个娇生惯养的性子,但在家里有底气的前提下,平时也不愿意委屈自己。 如今为了学习这么辛苦,大家都心有戚戚焉,真是不容易啊,虽说在家做后勤保障的人也辛苦,但到底没有在外头拼搏的人艰难。 尤其是宋念这个人又很有良心,不在外头花花,也不做甩手掌柜,显得就更让沈氏怜惜了。 王绍迟疑地问: “叔母,不然我去给我爹和叔父送饭吧,正好也去看看他们那里的环境如何,看有没有缺的东西。” 一听这话,宋策抬头了,宋箴抬头了,宋筠也…… 三个孩子眼神亮晶晶地看着王绍,把他都看得不自在了,只能躲避视线并迅速推脱: “学舍又没什么好看的,我只是去送饭而已,你们在家乖乖呆着吧。” 宋筠迅速看宋老太太和沈氏,眼神中都是渴求,好想出去好想出去好想出去啊! 宋老太太总觉得朝廷专门为来京赶考的学子盖的学舍,挺高大上的,她想让孙子们去长长见识,但是孙女嘛…… “你哥哥们去就得了,你去做什么,那种地方哪是让小娘子进去的。 而且,没听你爹说有老大人去讲课吗,让人家看到你,怕是要迁怒你爹和伯父了。” 宋筠好气啊,为什么看到她就会迁怒呢? 这重男轻女的封建社会! 王绍一听要带俩表弟去,叹气,说实在的,他呢,不觉得自己能让表弟乖乖听话,而且从来也没有带弟弟们的经历,总觉得有些麻爪。 可,宋老太太想让人孙子去见识见识的心理,他也能理解,毕竟他说是去送饭,更多的还是想长见识,顺便能听到老大人们讲学就更好啦。 宋筠闷闷不乐地回了房,连厨房都没去,虽然她最近的确对自己做饭这个娱乐活动很感兴趣,但当哥哥们可以出门长见识的时候,她在家做饭,莫名地有种凄凉感,这对比也太鲜明了吧。 因为宋筠罢工罢得很痛快,一个心疼儿子和外甥,一个心疼丈夫,宋老太太和沈氏婆媳俩就去了厨房,决定做得丰盛些,又方便吃的食物。 宋策和宋箴偷偷跑过来找宋筠,他们俩也觉得妹妹去了不合适,但当他们可以去,妹妹不能去的时候,作为还没太被 宋箴 最后, 第279章 偷跑计划 首先,是找个借口,让长辈们不至于在她刚离开就发现。 理由是现成的,这就要提到宋筠最近结识的新朋友——陈春花了。 陈春花比宋筠大两岁,是巷子最里头陈老太的孙女,爹早逝,娘再嫁。 她连个兄弟也没有,家里留的一间屋子没保住,连人带家财地被她大伯一股脑地拿在了手里。 在大伯家住着,陈春花是吃得比鸡少,做得比牛多,只能去大伯大伯娘家讨生活,长得瘦骨伶仃的,是个小可怜。 唯一还算幸运的是,她祖母还活着,陈老太不是个对孙女刻薄的人,多少能护着陈春花一些,让她不至于被打骂。 但是,陈老太在大儿子面前也没什么话语权,毕竟家产是早分了,重活她是干不了,一大一小俩拖油瓶,只能凑乎过日子了。 宋老太太搬来之后,虽说和多数老太太相处得不错,可莫名地觉得陈老太更对她的胃口,常把对方邀请来拉呱家常。 陈老太为了让孙女松宽一会儿,时不时地把陈春花带过来陪宋筠玩,这不,交情就结下了。 宋筠先是去和沈氏说了她想去找陈春花玩,等吃饭的时候再回来,不出意外被答应了。 沈氏还特意给她准备了一盒小零食,让她带去和小姐妹分享。 然后,宋筠回去换上宋策给买的衣服,把头发梳成一个简单的小揪揪,又拿了顶毛茸茸的皮帽。 这是宋茹坐月子的时候闲来无事给她做的,结果做得有点大了,宋筠想着京城更冷一些,帽子大点能遮住额头和耳朵,就拿来了,正好派上用场。 临出发前,宋筠对着铜镜检查了一遍如今的样子,嗬,好一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粉雕玉琢的小郎君啊! 宋筠满意地点了点头,和两个哥哥最后沟通了一下一会儿怎么出发,就一只手拎盒子,一只手拿帽子,熟门熟路地去了陈家。 对宋家人,陈春花的大伯还是比较尊敬的,毕竟是举人,前途不可限量嘛。 因此,在宋筠来玩的时候,他和他娘子总是想让他们的儿子闺女凑过来一起玩。 但宋筠不太喜欢那几个孩子,因为见过他们欺负陈春花,甚至还拿她再嫁的娘说事,难免觉得他们品行不好。 她也犯不上委屈自己,进门和长辈们打了个招呼后,就拉着正蹲在地上把手伸进冰凉的脏水中投洗衣服的陈春花进了她和她祖母住的那屋。 陈春花的手冻得和胡萝卜似的,又肿又红,宋筠忍不住碎碎念: “你也太老实了,他们让你洗衣服,你还真都给洗啊,你又不靠他们养,你爹留的房子和钱,还不够你吃饭吗?明明是他们赚了。” 陈春花脾气好,寄人篱下久了,难免有点懦弱,对宋筠的话,她也不好说对错,只能勉强粉饰: “也不是他们让我做,大伯和伯娘也挺辛苦的,我在家也没得干,洗个衣服也不多累。” “那你倒是烧点开水再洗,你瞧你这手,可不是我吓唬你,天天这么在冷水里泡着,等你过个二三十年,手指头就弯曲得伸不直了。” 宋筠前世的奶奶就这样,年轻的时候总是大冬天地拿井水洗东西,老了手指头都变形了。 她养了宋筠之后,宋筠就接手了多数洗洗涮涮的活计,她才没那么辛苦。 好在,或许是不愿意让孙女也到老受这份罪,宋奶奶特意嘱咐宋筠拿温水洗衣服洗菜洗碗,这也是祖孙俩之间难得的温情了。 陈春花对这个难得的不介意她早早没了爹,娘又再嫁的孤女身份的小妹妹,还是挺喜欢的。 毕竟连堂姐都觉得她克父,还说她有个水性杨花的娘,这种时候,一个干干净净娇生惯养的妹妹不嫌弃她的出身,也让陈春花对宋筠的一些“天真”发言包容度很高。 比如这个烧锅水拿来洗衣服吧,怎么可能呢? 哪怕是在乡下,壮劳力不够或者家里的活繁重的前提下,也没人舍得这么费柴火,更何况是在城里了。 处理垃圾都得花钱,那柴火更得拿钱买了,陈春花洗脸洗脚洗头发都常用凉水,洗衣服更不会拿热水了。 这种窘迫,她不愿意解释给宋筠听,只能点头装作听懂了,然后就迅速转移话题,怕宋筠再问。 “下次我就记住了。对了,你穿的这一身,倒像是小子们穿的衣裳,这是要出去玩?” 宋筠这才想起了什么,把手里的食盒递过去: “你先吃你先吃,我慢慢和你讲哈。” 陈春花时不时能收到宋筠的投喂,一开始还会极力拒绝,如今也知道这是做无用功了。 她大大方方接过放在一旁,又起身从炕沿的一个小洞里费力地掏了掏,拿出一枚钥匙,打开了一个柜子,从里面小心翼翼取出一个布包,拿给宋筠看。 里面是几个用碎布头做的头花,还有两个络子,虽然材质一般,做工也称不上精细,但花样还是挺好看的。 宋筠熟门熟路地挑了三个喜欢的握在手中,然后才问: “春花姐姐,你娘又来看你了吗?” 陈春花沉静的脸上流露出几份喜意,重重点点头。 她不怪她娘再嫁,因为如果不嫁的话,她娘是无处可去的,不像她,到底是姓陈,祖母会管她,大伯除非真的碰到难事儿,也不敢卖了她。 可她娘就不一样了,既不能在自家的房子继续住,又不可能回娘家,如果不尽快再走一家,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被陈大伯强行嫁了,再极端一点,被偷偷发卖了去也不是不可能。 宋筠看着这个因为娘来看她而开心的女孩,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最起码,在幼年丧父的不幸之下,她娘心里还有她的,宋筠之前就听她说过,她娘再嫁的那家,还算可以,隔几个月,也不介意让娶来的妻子去看看前头的闺女。 这个时候,陈春花总能从她娘手里得到些偷偷摸摸攒的几十文钱,以及省下来的吃食,自己做的头花。 钱和吃食往往是在她手里还没捂热乎就被她大伯娘要走了,只有这些头花,勉强还能剩几个。 自从宋筠和陈春花认识之后,陈春花总觉得没什么能回报宋筠给她的吃的,就选择分宋筠一半头花,用以表达感谢。 两个人互相赠完礼物,宋筠才对陈春花说了今天来找她的原因: “我一会儿要和我哥哥们去给我爹送饭。但我祖母和娘都不同意,我就想着偷偷走,和她们说了要来找你玩,省得被发现。” 陈春花被吓了一跳,连忙摆手: “这样不成吧,她们不许你去,肯定是有原因的,你还这么小,又是刚来京城,对哪都不熟悉,万一没被看护好,走丢了怎么办。” 怕宋筠不当回事,她还特意举了个例子: “你知道周家不,就是我大伯家对门那家,他们家去年看元宵灯会的时候,就是几个大点的孩子带了弟弟妹妹去,结果丢了个孩子,报了衙门也没找到,那一天丢了几十个孩子呢。” 宋筠知道陈春花的担忧是没错的,但其实她这次出门,没有那么危险,王绍昨天就规划好路线了。 从他们住的这个街区到宋念他们读书的地方,虽然距离远,但有直达的牛车驴车路线,类似于晋州府的那种“公交车”,京城也有,交了钱就可以上。 宋筠决定等几个哥哥们出发的时候,她捂得严实一些跟着上车,等路走了一半,再和他们相认。 这直来直去的,还有人高马大的车夫在,能有什么危险? 宋筠详细解释了她怎么去、去的路上怎么和哥哥们相认,陈春花才踏实了一点。 主要是,她不踏实也没用,又阻止不了宋筠,只能忧愁地伸出手指点了点宋筠的额头: “你也太淘了,等回来的时候肯定要挨骂,你想没想过怎么和长辈们解释?不然等你走了之后,我去和伯母说一说吧,让她别那么生气。” 宋筠摆手,虽然她把事情告诉了陈春花,也借了她的名头偷跑,但也不好意思让人家被牵扯太深。 万一自家老太太生气得厉害,训了陈春花怎么办? 像陈大伯那种势利眼,要是知道陈春花惹宋家人生气了,怕是更得欺负她了。 宋筠早就写好了小纸条,放在沈氏装面脂等护肤品化妆品的盒子里。 等沈氏做完饭后,为了去除脸上手上的油烟,一定会洗漱一番再抹点面脂,这时候一定会发现宋筠的离开。 而此时,宋筠也走了一段时间了,追责追不上,只能认了。 宋筠计划得很好,那边宋策和宋箴也紧绷着神经,一趟又一趟地问饭什么时候好,他们什么时候能出发。 把王绍都问烦了,他实在是不理解,这俩孩子怎么这么地热衷于出门呢,连一刻钟也等不及? 哪里是他们等不及啊,其实是他俩得确定好出发的时间后去通知宋筠,让她也即使出发。 不然没赶到一趟,那就出问题了。 第280章 到学舍了 终于,在宋箴来回跑着问到王绍都要怀疑的时候,宋老太太和沈氏把饭做好了。 宋策他们也没办法在家吃,不然就去晚了。 沈氏把他们三个人的饭,还有宋念王琦的饭打包好,装入三个两层高的食盒,又嘱咐俩儿子: “多听表哥的话, 去了不要大声说话,不要跑动,省得冲撞了人,还有,……” 直说到王绍以“再不走就去晚了”的理由解救了两个表弟,兄弟三人这才并肩离开。 宋筠自从知道他们差不多要出发了, 就跑到了巷子口把多半颗头都埋在帽子里面,手上还握了条冰溜子,装作闲来无事在外头掰冰玩的小男孩, 誓把人设维持到底。 宋策和宋箴路过的时候自然看出来这是他们妹妹了。 不得不说,如果不是衣服和帽子他们见过,不然就凭宋筠这叉腿塌肩吊儿郎当的姿势,还真看不出来小女孩的影子呢。 宋筠等他们三人走远了几步,就迅速跟上,等车的过程中,怕被王绍发现,也没敢站得太近。 也就是天冷,出门的人不多,但凡人多一点,宋筠怕是就得等下一辆车了, 那折腾这一上午,可就全完蛋了。 一直到宋筠交了车费坐上车,她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车夫不爱多事, 再加上这个时代七八岁的男孩去打短工的都有了,所以她独自坐车去城郊, 也没人多问一句,不然肯定被王绍发现了。 宋筠进京城的时候,是在车厢内躺着进来的,什么都没看到,这段时间不用被拘在屋子里了,活动范围也仅限于院子里或者巷子里,这还是她头一次出门呢。 一开始她还忍不住关心王绍的坐姿,生怕他扭个头转个身和自己对视,后来慢慢也放下心来了。 她对两个哥哥眨了眨眼,背着王绍连比划带唇语地沟通了几句,宋筠就彻底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沿路的风景上。 京城比晋州府的温度低一些,以宋筠的体感来看,怎么也有个零下十几度了。 前几日下了雪,大路上已经被清理过一遍,但也没太清理干净,还有点零零碎碎被踩实的雪,于是车夫也不敢往快了赶路,生怕蹄子打滑了。 对着急赶路的人来说,这种情况很不友好, 而对宋筠来说,却方便她稀奇地四下张望了。 京城的建筑样式和晋州府的大差不差,就是房子盖得更好些, 二层楼三层楼也多了不少,多数是商铺。 因为临近过年,这些店都热闹得很,穿着讲究的客人们进进出出,不知道有多少的金银就这么挥霍了出去。 此外,路上打马而过的少年郎更多些,有意显露富贵的身披大氅,头戴玉冠;更偏好名士风流的则是穿着单薄的衣衫,被风吹得脸都通红了,还尽力做好表情管理。 他们各个都意气风发地飞快略过,倒是潇洒得很。 有或背或挑着货物的百姓避之不及摔倒在地,筐子里的蔬果鸡蛋滚落在地,闯祸人的同伴或者下人注意到,急匆匆地抛下点补偿后就离开了。 得了补偿的人简直是一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表情,乐颠颠地把扔地上的银钱捡起来,然后才去捡摔坏的货物,一点儿都舍不得浪费。 宋筠常出门,无论是在黎阳县,还是在晋州府,像这种不管不顾在大街上跑马的权贵子弟,也是没少见。 黎阳县的县令,和府城的唐大人,都属于有手腕做实事的官员,所以当地的纨绔们也不敢太嚣张,做坏事都得偷偷摸摸的。 饶是如此,宋筠也不是没见过撞倒人撞倒摊子后扬长而去的人,无论是被撞的人,还是围观全程的路人,往往也做不了什么,只能低声骂上几句。 而像京城这样,骑马技术不好撞到人后,立刻有人熟练地掏钱了事,怎么说呢,宋筠也只能夸一句,不愧是天子脚下啊,还挺有规矩。 虽然这里的人上人们一样地看不起百姓,但,好歹人家选择掏钱了事了,而且都不用人逼,自动自发地给钱。 如果不是他们太懂事怕给家里惹祸,那就是因为这种事被修理过,所以学乖了。 宋筠突然觉得,她在京城,略微浪一点好像也可以诶。毕竟连纨绔们都这么乖巧了,她只要不故意得罪人,就不会出大差子。 在她陷入对未来行动方针的思考中的时候,王绍不经意间回头看了一下,就发现了因为帽子总遮眼干脆选择脱下来的宋筠。 没帽子作为掩饰,单单一身男装,还真是骗不了王绍,他简直是被吓蒙了,不用问就知道,宋筠穿成这样,还偷偷摸摸跟上来,肯定是没经过长辈允许的。 他又气又急地喊了出来: “宋筠!你怎么在这儿?” 宋筠一僵,后来又一想,都走了这么长一截路了,就是被发现也没什么,她是跟定了,于是,神色又松弛了下来。 宋筠和附近坐着的人换了个位置,到了王绍身后,这才解释了起来: “表哥你别生气,其实我已经和我娘说了,我大哥和二哥也知道,只是忘记告诉你了。” 沈氏被告知,这是真的,宋策和宋箴知情,也是真的,宋筠说得坦坦荡荡,没有任何闪避,王绍对着宋筠信誓旦旦的表情,迟疑了: 如果是假的,表妹不可能这么笃定。 他又扭头看两个表弟,很好,这俩人也一副“我妹妹说得全是真话”的表情。 王绍彻底安心了,哪怕他没被提前告知,但本来就脾气好的人,得知孩子没惹事,也就不生气了,关注起了另一件事: “你去就去吧,干嘛换男装?” “我怕有人不满我进学舍,干脆就换身衣服,省得惹来祸端。” 这个解释也说得通,王绍彻底把心放回肚子里,把这一路上对两个表弟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无非是“在学舍走丢后去哪里集合”、“对学舍里的每一个人都要尊重,哪怕只是个看大门的”之类的小学春游注意事项。 宋筠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终点站也慢慢到了。 (本章完) 第281章 祁沣 去学舍还要先出城门,毕竟在郊区嘛,可见朝廷给这些举人们的优待也是有限度的。 当然了,这也可以理解,京中地界用一块少一块的,哪舍得分出那么大的场地盖公用设施啊。 不过,路是远了点,也不是没好处,最起码地方还挺大的。 四个人下了车顶着风没走多远,就看到一片连绵的房舍,是简简单单的青砖瓦房,没什么特殊造型,也没什么布局可言,就是一排又一排,容量很大的样子。 到了地方,却还不能进去。 旁人家的小厮之类的,都是提前做过登记的,出示一下证明也就进去了。 可王绍几个却没有,虽然带了几个半大孩子也不像是危险分子,但看门的老头还是先去传报了。 宋筠哆哆嗦嗦地跺着脚,其实冷也不是特别冷,主要是风大,吹得她骨头缝都是僵的。 王绍这么个面团子似的性格,虽然不生气,却还是忍不住嘲了一句: “都说不让你来了,还以为这是什么好玩的地方,瞧瞧,冷了吧?来就来呗,也不多穿点。” 宋筠理亏,虽然已经留纸条给家里人解释清楚了,王绍不会被迁怒,可宋筠一想到他知道被骗后的心情,有点心虚了,也就没顶嘴,被说两句就说两句吧。 没一会儿,看门的老头就回来了,后面还跟着胡伯,他完全没想到还有人特意来送饭,想着宋念他们快下课了,正排队去接热水呢。 如今见了宋筠他们来了,手上还提着食盒,到底是松了口气,不然冷饼子泡热水的,好不好吃另说,万一吃出个胃疼就不好了。 胡伯把他们几人领去宋念的考公小自习室里,就继续回去接水去了,哪怕不喝,洗个手也得用热水啊。 宋筠打量着一个个的小格子间,觉得这个设置还挺科学的,既节省了空间和建筑材料,还保证了读书的人不至于被别人打扰。 从这点来看,人家朝廷对举人的重视程度,还是比宋筠前世大学对学生的重视程度高一些的。 他们图书馆可没隔间,都是八个人一张桌子,对面的人敲击键盘的声音都能让你高数题做一半就断了思路。 宋筠对这地方挺满意的,其他三人却看得心有戚戚焉,他们仨,在自家有书房、书房有床榻,哪见过这种吃喝拉撒睡都可以在这么窄小地方解决的环境啊。 尤其是右侧的一个台子,上面放着宋念的被褥,很明显是睡觉用的,宋策躺上去试了试: 好么,他这个个头,躺上去都能头顶天脚顶地了。 看来只能蜷缩着侧躺或者平躺的时候曲起膝盖了。 王绍也大致比划了一下,然后有些一言难尽地说: “这可是按科举考场的尺寸盖的,所以……” 王绍是感触最深的了,因为在场的四个人,宋筠不用考,宋策和宋箴还有几年,王绍可是马上就要下场了呢。 几个人参观得差不多,王绍就把已经熄了的火盆又点了起来,然后把容易凉的肉菜隔着碗盘热了一会儿,等饭热得差不多,宋念和王琦也回来了。 俩人中间还有一位和他们年岁相仿的中年人,三个人讨论得热火朝天,直到听到声音的宋箴和宋筠走出来迎接见礼,宋念才惊了一下: 哎呀,还以为今天只能吃硬邦邦的饼子呢,没想到孩子们来送饭了。 再一看宋筠的打扮,宋念的表情就更古怪了。 学舍的确不允许有女眷出入,就怕某些娇气的公子哥一身臭毛病,来读书还得有红袖添香。 虽说大冬天苦巴巴来这里读书的人大概率不会有,但保不齐有个什么放浪形骸的才子呢,靠才名就能引得花娘们跟随呢。 到时候管事的人怕得罪士人不敢硬管,其他学子被打扰了又要找个说法,那不是凭白毁了朝廷的一腔好意嘛,干脆一开始就禁止。 不过,如果是七八岁来给亲爹送饭的女儿,那谁也说不出什么,保不齐心里还得偷偷羡慕呢。 所以,宋念本想说没必要穿成这样,又一看宋筠得意地挺直没有腰的腰杆,还特意抚平因为坐车而变得有些皱巴的下摆,对着他说: “爹,我俊不俊俏?” 宋念:…… 他是觉得娇娇的小丫头穿臭小子的衣服挺委屈的,但既然孩子喜欢,那就这样吧。 于是,宋念点了点头: “俊俏,喜欢这么穿,就让你娘做两套,你可以换着来。” 和宋念他们一起过来的,是今天给他们上课的人,而且还是郑椒的丈夫,祁家二郎,祁沣,这就很凑巧了不是。 其实祁沣的学问,肯定是没有那些浸淫在故纸堆一辈子的老大人们好,并不是来给讲课的首选。 可一个是他如今也在官学做学士,从身份上来讲是够的;另一个是,再怎么样,作为年纪轻轻就上岸成功,并且熟悉近几年出题规律的前辈,来讲讲经验也是没问题的。 于是,身份没问题,祁沣又想借这个机会和宋念他们见一面,指点指点,所以,三个人就在学舍碰上了。 祁沣家里也是要来送饭的,可惜不知为何,到时间了也没过来。 原本他们三个想着找个跑腿去附近买上一桌,但看宋家准备得量这么大,菜品又多样,也就不浪费时间了,干脆就这么坐下来吃了。 有了客人,不消说,宋策兄妹三个只能一人端着个小碗坐在宋念睡觉的台子上吃饭了。 王绍则是因为年龄大且已经成婚,在角落捞到了个位置,但宋筠一点也不羡慕。 毕竟,饭桌上被亲爹说“学问平平”,又被陌生长辈考较学问,这饭吃得得多膈应啊。 而且王绍还不敢多伸筷子,毕竟家里准备的是三个成年人三个孩子的量,结果多了个成年男人吃,王绍只能有眼色地细嚼慢咽,随便糊弄一口了。 吃过饭,收拾的活自然是几个孩子的,而且好不容易来一趟父亲们住的地方,多少也想帮他们归置归置东西。 这也是宋老太太和沈氏的意思,她们不好过来,又怕俩男人粗心不收拾,就派遣几个孩子来干活了。 王绍和宋箴去了王琦的自习室,宋筠和宋策则是一个人收拾桌案,一个人整理床铺。 三位长辈吃过饭在门外站着消食,顺便抓紧时间探讨问题,却也不自觉地听着里面俩孩子干活的动静。 这一听,祁沣就有了那么点的小心思。 1秒记住114中文: 第282章 撞车 祁沣这个年龄的男人,你看着是抱着金饭碗,职场得意,又父母健在、妻子贤惠、儿女双全,但,也不是没有烦恼。 比如儿女的婚事。 古人结婚早,而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负责任的父母,不夸张地说,孩子还是小婴儿呢,他们就考虑婚事了,不然也没有那么多娃娃亲呀。 祁沣也差不多,膝下女儿也有十三岁了,儿子小一些,一个六岁,一个九岁,说晚倒是不算晚,但现在就开始盘算,也不早。 宋箴被郑家预定了,祁沣又不可能和老丈人大舅子抢婚事,难免看上了宋策。 以及……宋筠。 祁沣看上宋家,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郑翰林对着徒弟很含蓄,只说可以下场一试,生怕宋念飘了,但对着家里人,还是说了实话,他觉得宋念发挥正常的话,已经稳了。 正是因为觉得宋念有潜力,老爷子才快准狠地替孙女订了亲事。 既然宋念有前途,而且家里的条件吧,虽然没有首都的三环以内传家宅子,但据郑翰林说,这几年也没少折腾产业,还是过得宽裕的。 因此,祁沣就有点想把自家女儿嫁过去。 到时候妯娌是表姐妹,公公是她外祖父的徒弟,如果在晋州府定居,住得还很宽敞。 重点是这个宽敞,可以说,祁沣三分之一是看上宋念的前途,三分之一是看上宋家人的人品,另外的三分之一,就是看上宋家住得宽敞了。 这每一点,或许都有好几个候选人可以考虑,但加起来,宋家就属于顶合适的那一波了。 人人都说京城好,京官肥,事实上,祁家男人还是挺清廉的,不然也不会混了好几辈儿,如今就这么一个宅子? 而且祁家自祁沣爹那辈儿就没分家,他叔伯们也在里头住着呢。 想想吧,子生孙,孙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尽,如今已经是四世同堂了,不算下人,都有五六十口人。 那可太挤了。 宋筠还觉得来了京城后,她不习惯如今的住宿环境,但,祁沣有几个堂兄弟孩子多,都是三四个孩子住一屋的,人家都这么住习惯了。 郑椒嫁了过来,虽说家里没有大矛盾,但亲戚多,地方小,她也恨恨地对丈夫私下说过: 一定要给闺女找个人口清净的、家里宽敞的,再不受这个罪了。 再加上,宋筠和宋策收拾东西的时候,祁沣觉得宋策这孩子,挺勤快,被妹妹指挥也不生气,好脾气地干活。 嗯,不错,是个好女婿人选。 祁沣如是想。 至于宋筠,属于添头。 最好的是把闺女嫁过来,如果没成,倒也可以考虑一下宋筠嫁到自家来。 虽然宋筠性子活泼了些,还穿男装偷偷来学舍,但祁沣觉得,这种小性子无伤大雅,而且长大了总会学着相夫教子的。 祁沣的心理活动这么丰富,宋家人可不知情,学习的学习,收拾卫生的收拾卫生。 宋筠他们还趁着院子里的人都去上课的时候,四下逛了逛,偷摸摘了墙角的腊梅,一人分了一支,准备带回去插花瓶里。 等着宋念他们下了课,外面日头已落,得赶紧返回了。 冬天的黄昏时刻,风更大了些,而且温度明显下降了,好在回家的路上不用再坐敞篷公交,可以舒舒服服地坐着马车, 而且人多,挤一挤都热乎了。 宋筠坐在宋念和宋箴身边,因为地方小,其实已经快坐宋念身上了,倒是热腾腾的,因为中午没睡觉,这时候睡意就泛了上来,没一会儿就彻底倒到宋念身上。 她本以为,下次醒来的时候,应该是她到家的时候,没想到走了半路,车就被撞了,她也被颠簸醒了。 ------题外话------ 还有一章,准备把这个情节写完。 第283章 事因 (还没写完,一会儿粘贴替换。先不要看哈) 祁沣这个年龄的男人,你看着是抱着金饭碗,职场得意,又父母健在、妻子贤惠、儿女双全,但,也不是没有烦恼。 比如儿女的婚事。 古人结婚早,而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负责任的父母,不夸张地说,孩子还是小婴儿呢,他们就考虑婚事了,不然也没有那么多娃娃亲呀。 祁沣也差不多,膝下女儿也有十三岁了,儿子小一些,一个六岁,一个九岁,说晚倒是不算晚,但现在就开始盘算,也不早。 宋箴被郑家预定了,祁沣又不可能和老丈人大舅子抢婚事,难免看上了宋策。 以及……宋筠。 祁沣看上宋家,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郑翰林对着徒弟很含蓄,只说可以下场一试,生怕宋念飘了,但对着家里人,还是说了实话,他觉得宋念发挥正常的话,已经稳了。 正是因为觉得宋念有潜力,老爷子才快准狠地替孙女订了亲事。 既然宋念有前途,而且家里的条件吧,虽然没有首都的三环以内传家宅子,但据郑翰林说,这几年也没少折腾产业,还是过得宽裕的。 因此,祁沣就有点想把自家女儿嫁过去。 到时候妯娌是表姐妹,公公是她外祖父的徒弟,如果在晋州府定居,住得还很宽敞。 重点是这个宽敞,可以说,祁沣三分之一是看上宋念的前途,三分之一是看上宋家人的人品,另外的三分之一,就是看上宋家住得宽敞了。 这每一点,或许都有好几个候选人可以考虑,但加起来,宋家就属于顶合适的那一波了。 人人都说京城好,京官肥,事实上,祁家男人还是挺清廉的,不然也不会混了好几辈儿,如今就这么一个宅子? 而且祁家自祁沣爹那辈儿就没分家,他叔伯们也在里头住着呢。 想想吧,子生孙,孙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尽,如今已经是四世同堂了,不算下人,都有五六十口人。 那可太挤了。 宋筠还觉得来了京城后,她不习惯如今的住宿环境,但,祁沣有几个堂兄弟孩子多,都是三四个孩子住一屋的,人家都这么住习惯了。 郑椒嫁了过来,虽说家里没有大矛盾,但亲戚多,地方小,她也恨恨地对丈夫私下说过: 一定要给闺女找个人口清净的、家里宽敞的,再不受这个罪了。 再加上,宋筠和宋策收拾东西的时候,祁沣觉得宋策这孩子,挺勤快,被妹妹指挥也不生气,好脾气地干活。 嗯,不错,是个好女婿人选。 祁沣如是想。 至于宋筠,属于添头。 最好的是把闺女嫁过来,如果没成,倒也可以考虑一下宋筠嫁到自家来。 虽然宋筠性子活泼了些,还穿男装偷偷来学舍,但祁沣觉得,这种小性子无伤大雅,而且长大了总会学着相夫教子的。 祁沣的心理活动这么丰富,宋家人可不知情,学习的学习,收拾卫生的收拾卫生。 宋筠他们还趁着院子里的人都去上课的时候,四下逛了逛,偷摸摘了墙角的腊梅,一人分了一支,准备带回去插花瓶里。 等着宋念他们下了课,外面日头已落,得赶紧返回了。 冬天的黄昏时刻,风更大了些,而且温度明显下降了,好在回家的路上不用再坐敞篷公交,可以舒舒服服地坐着马车, 而且人多,挤一挤都热乎了。 宋筠坐在宋念和宋箴身边,因为地方小,其实已经快坐宋念身上了,倒是热腾腾的,因为中午没睡觉,这时候睡意就泛了上来,没一会儿就彻底倒到宋念身上。 她本以为,下次醒来的时候,应该是她到家的时候,没想到走了半路,车就被撞了,她也被颠簸醒了。 第284章 终于回家 宋念他们在胡家村因为今日得来的消息夜不能寐的时候,那边的婆媳俩也等得心急。 如果只是王琦和宋念不回来,她们还可能觉得是这俩人为了多学一会儿留宿学舍了,可孩子们也没了消息,难免让人觉得不踏实。 宋老太太在大门口来来回回进进出出地转悠了好几圈,眼瞅着要到关城门的时间了,还是没在巷子口看到熟悉的车辆。 冯家老太,就是那个刚见面就上门借油并且连空碗都没还回来的那位。 不知道是不是从宋老太太没催她还油这个动作感觉俩人有了一定的交情,还破天荒地关心了一句: “这冷风嗖嗖的,你不进屋坐着,在门口转悠啥?” 病急乱投医,再看不惯冯家人,想着人家毕竟是老住户了,消息灵通,宋老太太还是忍不住说了实情: “这不,我儿子去读书,孙子孙女去给他送饭了,结果到这个点了还回不来,我怕他们出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好几个大男人,可能就是路上赶不回来被关了城门外头了,说不定去哪家借宿去了。” 宋老太太何尝不希望是这样,但她还是想找人打听打听情况,沈氏也是这么想的,婆媳俩一拍即合,决定厚着脸皮去祁家求人。 祁沣比宋念他们出发得早些,也没碰上事,顺顺利利就回家了,此时正问过父母的安后,回了自家住的那半拉院子。 他和同住一院的三弟打了声招呼,这才回了自己的屋,舒舒服服地洗了把脸,拿过儿子们今日练字的功课细看,边看边把写得不错的字画圈。 另一边还得分出两只耳朵去听妻子念叨家里的各种琐事,哪房婆媳闹意见,哪两个妯娌拌了嘴,好不容易郑椒说过了瘾,厨房的饭也端了过来,就有人来告知,说是宋家婆媳俩过来了。 得知是宋念他们没回来,祁沣也很诧异,毕竟,回来的路就那一条,而且前后脚的功夫,怎么也不至于到宋念他们回来的路上就出了事吧? 可看宋老太太焦急的模样,以及沈氏强做镇定的叙述,祁沣还是打发人去打听了一下消息,郑椒则是坐在一旁不住地安慰。 这么一等,就等到了月上枝头,别说城门早就关了,就是宵禁时间,都快到了。 京城的宵禁,其实比黎阳县或者晋州府都要宽松一些,也就是说,夜生活丰富了一点。 可哪怕这样,戌时五刻一到,各坊市也不许人随意乱逛了。 如果这是王家,住下也就住下了,可祁家却不行,沈氏不住看着夜色,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决定先带着婆母告辞,不管怎样,今天肯定是没个结果了。 也是巧了,她们正要走,祁沣派去打听消息的人也回来了,不出意外地带回来了事情的真相。 尤其是,今天有不少马车都被堵了城外,家眷们都在托人打听情况,那这消息,就真实性很高了。 一听是不少人被堵在城外,沈氏就放了一半的心,不管怎样,那么多人,总归还是安全些,而且宋念他们带着文书,也更容易找借宿的地方。 谢过祁家人,婆媳俩紧赶慢赶地回了家,没那么焦急了,却还是一夜无眠,第二天早早地起了床,一个负责烧姜汤做早饭,另一个则是时不时去门口张望。 映着半亮的天色,宋老太太终于等会了儿子。 虽说一家子分离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可一点信都没有就不回家,又是在并不熟悉的地盘,还是让人不放心。 如今人回来了,也都踏实了,大致说了下昨天的经历,宋念他们却有志一同地没有把对许家的担忧说出来。 说出来有什么用?徒惹家里人烦心罢了,只能是想办法和老家那边联系上,再尽力从京城把西北的消息打听上,对照着看看该怎么办吧。 宋筠吃早饭的时候,就已经困了,昨天先是被惊了一场,这倒不是大事儿,可晚上赶路又寻找住处,等宋筠最后钻进被窝,手脚都是冰凉的,半天暖和不过来,也就睡不着了。 好不容易不太冷了,她的心神又被其他地方牵扯了,比如跳蚤。 宋筠来了古代,其实是见过跳蚤的。 宋家算是爱干净的,也有能力爱干净,可到了冬天,客观条件限制,家里的下人还是会生跳蚤,以至于时不时得把药作为补贴发下去让他们用。 而且她还养了只半野不野的猫,身上的跳蚤往往是“野火烧不尽”的状态。 宋筠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可铺着胡村长家给特意准备的褥子,盖着人家尽力找到的比较干净的被子,宋筠知道不该嫌弃,可还是有点欲哭无泪: 哪怕隔着层衣服,她都能感觉到身上开始发痒了,这个季节又没蚊子,不是跳蚤是什么。 所以,宋筠昨天一晚上都没睡好,甚至都没空去想西北的军情以及许家的危机,只能一边忍受瘙痒一边控制自己不要挠。 又困,又饿,还累,宋筠头一点一点地半眯着眼睛吃饭。 等好不容易填饱肚子,她立刻把昨天穿的衣服都换下来,准备拿开水消杀一遍,然后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什么都不想管,洗完澡直接躺倒入睡了。 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状态,宋念带着俩儿子回屋休息,宋老太太也去补觉了。 沈氏把锅碗瓢盆洗出来,也挺困的,中午不想做饭,干脆拿了点钱交给胡伯,让他到时候去外头买点东西回来。 同样困乏的王琦和王绍,却睡不着觉,给王璞写信的时候,手都有些发抖,本想着再等等,他在京城打听好消息再写信,可又觉得晋王在西北的消息也比较灵通,人命关天的事儿,就是不好意思,也得摆脱这个新晋侄女女婿了。 所以,王琦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家里人,一旁的王绍,则是沉默着替父亲磨墨。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写信的时候,王家也迎来了风尘仆仆的王珍一行人。 第285章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章比较长,目前还没写完,嗯,依然是占个位置,先别订阅,明天再看吧。 王珍是个个子娇小,却珠圆玉润的妇人,她离开的时候,正值刚过完年,被亲娘给补得还胖了一些,双下巴都出来了。 可一年的功夫都不到,她回来的时候,却憔悴得不成样子,瘦得一只玉镯在手腕上空荡荡地套着。 就连因为婚事被放鸽子而对许家有点意见的李氏,都心下不忍了。 到底是之前小二十年都和谐相处过的亲戚,看到王珍这样,哪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足够让李氏替她心痛了。 她都这样了,独自带着同胞妹妹在府城居住的 宋念他们在胡家村因为今日得来的消息夜不能寐的时候,那边的婆媳俩也等得心急。 如果只是王琦和宋念不回来,她们还可能觉得是这俩人为了多学一会儿留宿学舍了,可孩子们也没了消息,难免让人觉得不踏实。 宋老太太在大门口来来回回进进出出地转悠了好几圈,眼瞅着要到关城门的时间了,还是没在巷子口看到熟悉的车辆。 冯家老太,就是那个刚见面就上门借油并且连空碗都没还回来的那位。 不知道是不是从宋老太太没催她还油这个动作感觉俩人有了一定的交情,还破天荒地关心了一句: “这冷风嗖嗖的,你不进屋坐着,在门口转悠啥?” 病急乱投医,再看不惯冯家人,想着人家毕竟是老住户了,消息灵通,宋老太太还是忍不住说了实情: “这不,我儿子去读书,孙子孙女去给他送饭了,结果到这个点了还回不来,我怕他们出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好几个大男人,可能就是路上赶不回来被关了城门外头了,说不定去哪家借宿去了。” 宋老太太何尝不希望是这样,但她还是想找人打听打听情况,沈氏也是这么想的,婆媳俩一拍即合,决定厚着脸皮去祁家求人。 祁沣比宋念他们出发得早些,也没碰上事,顺顺利利就回家了,此时正问过父母的安后,回了自家住的那半拉院子。 他和同住一院的三弟打了声招呼,这才回了自己的屋,舒舒服服地洗了把脸,拿过儿子们今日练字的功课细看,边看边把写得不错的字画圈。 另一边还得分出两只耳朵去听妻子念叨家里的各种琐事,哪房婆媳闹意见,哪两个妯娌拌了嘴,好不容易郑椒说过了瘾,厨房的饭也端了过来,就有人来告知,说是宋家婆媳俩过来了。 得知是宋念他们没回来,祁沣也很诧异,毕竟,回来的路就那一条,而且前后脚的功夫,怎么也不至于到宋念他们回来的路上就出了事吧? 可看宋老太太焦急的模样,以及沈氏强做镇定的叙述,祁沣还是打发人去打听了一下消息,郑椒则是坐在一旁不住地安慰。 这么一等,就等到了月上枝头,别说城门早就关了,就是宵禁时间,都快到了。 京城的宵禁,其实比黎阳县或者晋州府都要宽松一些,也就是说,夜生活丰富了一点。 可哪怕这样,戌时五刻一到,各坊市也不许人随意乱逛了。 如果这是王家,住下也就住下了,可祁家却不行,沈氏不住看着夜色,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决定先带着婆母告辞,不管怎样,今天肯定是没个结果了。 也是巧了,她们正要走,祁沣派去打听消息的人也回来了,不出意外地带回来了事情的真相。 尤其是,今天有不少马车都被堵了城外,家眷们都在托人打听情况,那这消息,就真实性很高了。 一听是不少人被堵在城外,沈氏就放了一半的心,不管怎样,那么多人,总归还是安全些,而且宋念他们带着文书,也更容易找借宿的地方。 谢过祁家人,婆媳俩紧赶慢赶地回了家,没那么焦急了,却还是一夜无眠,第二天早早地起了床,一个负责烧姜汤做早饭,另一个则是时不时去门口张望。 映着半亮的天色,宋老太太终于等会了儿子。 虽说一家子分离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可一点信都没有就不回家,又是在并不熟悉的地盘,还是让人不放心。 如今人回来了,也都踏实了,大致说了下昨天的经历,宋念他们却有志一同地没有把对许家的担忧说出来。 说出来有什么用?徒惹家里人烦心罢了,只能是想办法和老家那边联系上,再尽力从京城把西北的消息打听上,对照着看看该怎么办吧。 宋筠吃早饭的时候,就已经困了,昨天先是被惊了一场,这倒不是大事儿,可晚上赶路又寻找住处,等宋筠最后钻进被窝,手脚都是冰凉的,半天暖和不过来,也就睡不着了。 好不容易不太冷了,她的心神又被其他地方牵扯了,比如跳蚤。 宋筠来了古代,其实是见过跳蚤的。 宋家算是爱干净的,也有能力爱干净,可到了冬天,客观条件限制,家里的下人还是会生跳蚤,以至于时不时得把药作为补贴发下去让他们用。 而且她还养了只半野不野的猫,身上的跳蚤往往是“野火烧不尽”的状态。 宋筠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可铺着胡村长家给特意准备的褥子,盖着人家尽力找到的比较干净的被子,宋筠知道不该嫌弃,可还是有点欲哭无泪: 哪怕隔着层衣服,她都能感觉到身上开始发痒了,这个季节又没蚊子,不是跳蚤是什么。 所以,宋筠昨天一晚上都没睡好,甚至都没空去想西北的军情以及许家的危机,只能一边忍受瘙痒一边控制自己不要挠。 又困,又饿,还累,宋筠头一点一点地半眯着眼睛吃饭。 等好不容易填饱肚子,她立刻把昨天穿的衣服都换下来,准备拿开水消杀一遍,然后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什么都不想管,洗完澡直接躺倒入睡了。 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状态,宋念带着俩儿子回屋休息,宋老太太也去补觉了。 沈氏把锅碗瓢盆洗出来,也挺困的,中午不想做饭,干脆拿了点钱交给胡伯,让他到时候去外头买点东西回来。 同样困乏的王琦和王绍,却睡不着觉,给王璞写信的时候,手都有些发抖,本想着再等等,他在京城打听好消息再写信,可又觉得晋王在西北的消息也比较灵通,人命关天的事儿,就是不好意思,也得摆脱这个新晋侄女女婿了。 所以,王琦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家里人,一旁的王绍,则是沉默着替父亲磨墨。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写信的时候,王家也迎来了风尘仆仆的王珍一行人。 的而不是出了事 “我们琼宁是有宵禁的,关城门,寅时五刻开城门,到时别误了时间。” “宵禁时间,就是在城里也别乱晃,被夜巡的武侯抓到可不是开玩笑的。” ,儿媳妇也心不在焉地守着灶台。 得,这根本不是 第286章 到底发生了什么2 王璞点头,这话的确没错,而且,看他如今还好好的,晋王也没什么影响,就知道许志清也没替对方做什么。 而且,这些年两家虽然一直在通信,但都很有分寸,从来没有在信中谈起过公事,王璞因为职位特殊,更是什么都不说。 王珍解释道: “其实这些年他们也没怎么用过志清,你也知道,已经把晋王赶出京城了,两个王爷也不觉得他是多大的威胁了,更何况你只是长史,也不见得能知道多少机密,知道了也不见得会和我们说。他们之所以要拉拢志清,不过是想埋根线罢了。可是……” 王珍苦笑,这种种巧合,未免让人感叹人世不公,原本这层身份不仅没有太坏的影响,反而还能让他们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小日子。 结果上面的人一个随意的指婚,许家、王家,都被卷了进来。 在指婚的消息终于跨越山水传了过去之后,许志清当天夜里从酒宴上回来,就对王珍说: “我看周大人的眼神,听到消息的那一瞬间亮得要发光,这回可坏事儿了。我本不欲和他们牵扯太深,安安稳稳被调离后就逐渐疏远他们,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儿,怕是脱身不得了。” 王璞瘫坐在圈椅上,叹气,对他们家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啊。他只想着安安稳稳过日子,把儿子侄子培养出来,给女儿找个好归宿,算是完成了光宗耀祖的任务。 结果呢,最不可能发生的事发生了。 王珍继续说: “虽然没明说,但志清猜测,二王爷是觉得这场赐婚,代表着皇上默许晋王可以培养自己的势力,和他们竞争。毕竟,” 王璞接过了话头: “毕竟,王府长史司有掌王府的政令、辅相规讽、以匡正王的过失之责。且,若王有过,则诘长史。” 这是很多人听说了这门亲事后会有的想法。 王府长史,既是王府的管家,同样也是皇上安插的一道眼线;是套马的缰绳,还是明辨藩王行为尺度的度量衡。 如果长史的立场有了偏移,这无疑代表着某种信号,战局陷入混乱的信号。 是女婿更亲近,还是皇上更亲近?是拼一拼做国丈,还是只做个普通中级官员到老? 王璞是选择了后者,可别人不这么认为。 这不,在他从头到尾不敢表露出任何因为这门亲事有亲近王府的意思的时候,他的亲人,却被人找上了门。 “姐夫的调任,也是他们的安排?” 王珍有些尴尬地看了王璞一眼,的确是这样,而她上次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和弟弟说过这件事。 要怎么说呢? 纵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有了各自的家庭,分离多年,也不能确保彼此还能把后背露给对方了。 这种事太敏感,王珍不敢问弟弟的立场是不是一如之前那么坚定,她也不敢确保,在那些人威胁许志清帮忙做事的时候,他会不会做,大概率是……会的吧? 要知道,西北可是晋王外祖家经营多年的地盘啊。 许志清被调过去,晋王的势力不会太过防备,而二王爷的势力,又可以借他的手做些布置。 王璞深深地地看了姐姐一眼,他想到了很多: 突如其来的调令,晋王隐晦地提起许家的模样,还有明知道去西北会被安排做什么,还是默默服从的许志清。 另外,许志清去京城那一个多月,做了什么呢?接触了什么人?得到了什么保证才让他一回来就匆匆把许淼的婚事许了出去? 王珍也沉默着,有的事,她瞒了下来,丈夫生死不知,会遭遇什么,她想不到。 但,她不愿意把丈夫的形象彻底在弟弟面前毁掉,毕竟,一旦他逃脱不了,几个孩子还得仰仗舅舅的庇佑呢。 王珍选择继续说下去: “刚去的时候……” 王璞阻止了她,一个是姐弟俩刚见面就密谈,万一家里有什么钉子发现了这份古怪呢?如今已经经不起任何的变故了,还是谨慎些吧。 另一个李氏也在外面站了许久,王璞怕她冻到,而且自己也得好好消化今天听到的消息,把姐姐没有说出来的那部分好好补齐。 所以,王璞劝道: “姐姐都回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天色也晚了,先回去休息吧,明日我们再谈,我今天也得回去好好想想。” 王珍知道以弟弟的聪慧,怕是不听自己说后面的内容,也能猜测出一部分了,而且她也的确是累了,可以说是身心俱疲。 姐弟俩分开后,李氏就进了屋,在外面站那么久,如果不是她信任丈夫的人品,都快以为是这姐弟俩故意为难她了。 四十岁的人了,大冷天的晚上受冻,她都怕自己得了风寒。 王璞没留意妻子进来,还坐在椅子上发呆,手上的那页纸一直没有放下来。 李氏好奇地凑过去要看,王璞这才留意到屋子里进来一个人,连忙收起来这页纸,然后推着李氏去泡脚,准备休息。 当天夜里,李氏已经侧过身睡熟了,胸膛均匀地起伏着,王璞这才轻手轻脚坐了起来,开始思考那些让他觉得有问题的事。 首先,突如其来的调令,可以确定的是,一定有二王爷那一派的手笔,这是不可否认的。 但真的没其他人参与吗?比如晋王。 原本王璞不会怀疑到他身上,可想到许家回来那段时间,晋王曾对他说过: “许志清到了西北,倒是可以和我表哥联系一下,有个什么,也好寻求他的帮助。” 王璞当时只觉得这是普通的客套话,如再一细想,浑不是那么回事儿。 王璞有两个推测: 一个是晋王不知道许志清在江南的经历,也不知道他和二王爷的势力走得近。 这是有可能的,毕竟晋王刚成年不久,之前一直在皇上的监控下,不然就是在王璞的眼皮子底下,晋王外祖家又在南方没什么势力,怕是没那么灵通的消息网。 或许晋王还以为许志清是心向着他的,所以特意把许志清调过去,给他一个更好的前程,还能让妻族和母族形成一段时间内的松散联合。 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知道许志清的立场问题,并且促成了许志清去西北这件事。 那这就…… 第287章 到底发生了什么3 王璞神色凝重,恨不得回忆起晋王的每个神态,每个动作,来确认他对许家到底是什么态度。 是厌恶到想来个将计就计,借许志清的手去对付他二哥的势力? 还是想给许志清一个机会,看他到底心向着哪方? 王璞哪怕信奉“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此刻都有些埋怨皇上了,这办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一共五个儿子,死了一个,就剩四个了,还搞养蛊,让最大的两个天天斗,这也就罢了,谁让一个嫡一个长,不斗个结果出来,哪方都不满意。 可,既然都让晋王远离京城,断了他的想头,又何必用这么一门亲事,来把水搅浑呢? 对皇室来说,或许他们王家可以用完就抛,可王璞怎么愿意辛辛苦苦经营的家和靠多年苦读熬出头的成就,被这么用并不光明正大的“帝王心术”坑了呢? 王璞难免有些心生怨怼,到了这一步,他几乎是被逼着倒戈了。 他把这点动摇埋在心里,继续思考。 按理说,如果许志清没有给那些人做什么脏事,哪怕只是对一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能想到去西北面临的危机,许志清都得想办法透过王家和晋王求救,哪怕是被贬职呢,也好过去替人送死。 可他没有,不仅没有,还马不停蹄去京城活动关系,又急着毁掉和王家谈了一半的婚事。 王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理智告诉他,许志清绝对做过什么被二王爷捏住把柄的事;可情感上来讲,他不愿意相信少年的同伴,姐姐的丈夫,已经面目全非了。 看来,还是得靠王珍带回来的消息来确定许志清的倾向,然后王璞才好决定该怎么办, 王璞觉得身上有些冷了,不愿庸人自扰,有什么事,明天问王珍好了, 于是他躺了回去,在李氏的平静呼吸声中,缓缓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王璞起床吃过饭就去王府工作了,顺便还能看看他女儿,以及正在女儿肚子里的外孙外孙女。 这其实在给京城寄信前就被发现了,可惜那个时候还没满三个月,讲究一些的人家,不满三个月是不会对外传的。 更何况这可是皇族血脉,王璞他们可不敢因为一时疏忽引来问题,于是也就没提。 王璞在大亮的天色中走去晋王府的时候,宋念和王琦也忧心忡忡地走出了家门,不是去学舍自习,而是准备去打听一下西北的军情。 就连宋老太太,睡了一晚上也反应过来了,哎呀,这西北,不就是她外甥女一家子去的地方嘛。 王珍临走前,还说要给宋老太太寄上些好羊肉,等到了冬天,肉冻得硬邦邦的,方便保存。 宋老太太叹息,这冬天到了,王珍他们一家过得如何,却不知道了。 宋筠也叹气,自古以来,战争都是很可怕的,对边境的人来说,这是拿命在拼,对京城的人,你以为就没影响了吗? 京城去从军的人当然少,可也不是没有,而且高门大户也是有子弟在西北做官的,此时都在用尽办法打探消息。 自然是什么都打听不到的,如果是平时吧,有些人家的消息比皇上灵通些也是有的,可战时,骑着军马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兵丁,却比各家的那些信息网要更快速。 毕竟是国家机器的力量。 在这样上上下下的紧张氛围中,就是和西北的军情没有直接关系的人家,都急着囤货了。 果然,什么时代都这样,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小老百姓别的没法做,只能囤货求个心安了。 沈氏就带着宋策和宋箴,胡伯赶着车,一块儿去囤货了。 宋筠发愁地不是这个,毕竟囤多了也就是费点钱的事儿。 而是,异族入侵诶,她可不像多数这个时代的普通百姓那样,觉得打仗是军队的事,觉得怎么也不影响他们在距离西北千里之外的地方过安稳日子。 别人不这么认为。 这不,在他从头到尾不敢表露出任何因为这门亲事有亲近王府的意思的时候,他的亲人,却被人找上了门。 “姐夫的调任,也是他们的安排?” 王珍有些尴尬地看了王璞一眼,的确是这样,而她上次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和弟弟说过这件事。 要怎么说呢? 纵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有了各自的家庭,分离多年,也不能确保彼此还能把后背露给对方了。 这种事太敏感,王珍不敢问弟弟的立场是不是一如之前那么坚定,她也不敢确保,在那些人威胁许志清帮忙做事的时候,他会不会做,大概率是……会的吧? 要知道,西北可是晋王外祖家经营多年的地盘啊。 许志清被调过去,晋王的势力不会太过防备,而二王爷的势力,又可以借他的手做些布置。 王璞深深地地看了姐姐一眼,他想到了很多: 突如其来的调令,晋王隐晦地提起许家的模样,还有明知道去西北会被安排做什么,还是默默服从的许志清。 另外,许志清去京城那一个多月,做了什么呢?接触了什么人?得到了什么保证才让他一回来就匆匆把许淼的婚事许了出去? 王珍也沉默着,有的事,她瞒了下来,丈夫生死不知,会遭遇什么,她想不到。 但,她不愿意把丈夫的形象彻底在弟弟面前毁掉,毕竟,一旦他逃脱不了,几个孩子还得仰仗舅舅的庇佑呢。 王珍选择继续说下去: “刚去的时候……” 王璞阻止了她,一个是姐弟俩刚见面就密谈,万一家里有什么钉子发现了这份古怪呢?如今已经经不起任何的变故了,还是谨慎些吧。 另一个李氏也在外面站了许久,王璞怕她冻到,而且自己也得好好消化今天听到的消息,把姐姐没有说出来的那部分好好补齐。 所以,王璞劝道: “姐姐都回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天色也晚了,先回去休息吧,明日我们再谈,我今天也得回去好好想想。 1秒记住114中文: 第288章 战事将起 打听了一圈,在多次打断一群老头老太太发散思维天马行空后,宋老太太和宋筠终于带着“粮价会涨、皮子也会涨、有可能发布一段时间的禁酒令,所以酒也得多囤点,不然过年不够用”等意见回了家。 还有一个插曲是,巷子里一个老太太,平时还怪有优越感的,总觉得宋家是外地人,此时也得酸溜溜地承认: “你家又不用愁,征兵也征不到你家去。” 这倒是真的,也属于古代对读书人的一种优待了,只要你有国家发布的资格证书,无论是秀才举人还是进士,家里的男丁都不属于被征兵的行列。 可他们家没有,在黎阳县的宋氏族人有啊,还有田家人,以及宋老太太的姐妹们家里的儿子孙子们。 哦,对了,还有沈家。 宋老太太可没想起来亲家,可宋筠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外祖家啊。 总之,看起来边境的战事对宋家影响不大,但牵扯到亲友家里,还是得多打听打听情况。 宋念和王琦也豁出脸了,不仅去找了祁沣,还找了郑翰林的老友,带着离开晋州府的时候老爷子给的信件。 原本郑翰林是想着自家这个独苗苗学生有什么疑惑需要解答的时候,可以适当地去问一问,没想到宋念用在了打听消息上头。 当然了,不可能让对方透露什么朝廷机密,只不过是挑着些可以对外公布的信息说一下罢了。 大概是这么个情况。 大冬天的,地里也没活了,农户们都在家里猫冬,再加上今年收成不错,只要没什么祸事,又没借高利贷,多数有地的农户也能混个半饱了。 所以黄昏时分,多数人家都开始生火做饭了,就毫无防备地遇到了敌袭。 这个时间点,挑得的确挺阴险的。 越是靠近边境,布防就越严格,生活在城门外的百姓更是如此,因为知道没有城门作为依仗,所以都会安排壮年男子轮流巡逻。 而吃饭的时间点,和夜里,无疑是这些没经过系统军事训练的普通农夫警惕性最低的时候。 而草原上的异族之所以没有半夜发动袭击,很简单,当生活在中原大陆的百姓还有很多因为营养跟不上而有夜盲症的时候,像游牧民族这种,没什么菜又没什么河鲜海鲜的饮食习惯,夜盲症就更严重了。 因为城外都是手无寸铁的、只能拿着木制锄头、石刀、木棍等家伙事被迫反击的普通百姓,所以这一切进行得很快,都来不及等到城内驻军的支援,就被砍杀得不剩几个人了。 杀了人,抢了粮食,驻扎的地方有了,军粮也有了,就可以继续前进了。 又因为古代通讯不便,村落之间住得也不近,城内又没有足够多的人手每日去探查村落的情况,所以一直到异族的铁蹄屠杀了五六个村子,离城门越来越近了,才有辗转在各村之间卖货的货郎发现了问题,被吓得屁滚尿流地进城求助去了。 每年冬天,游牧民族多多少少都得南下劫掠一番,无非是规模大小的区别。 如果他们没受雪灾,那就抢一趟离开,如果受了雪灾,那就会多抢几个地方,但用得来说,他们也是不愿真的和魏朝的驻军打起来,损失太大。 但今年很明显不是这么回事儿了,屠杀了城池附近绝大多数村落,竟然还一直在推进战线,这已经不是抢完就跑了,应该是所图甚大了。 王琦拿着打听来的消息,手都控制不住地发抖,很简单,被兵临城下的永安城,正是他姐姐姐夫一家在的地方。 永安,被命名的时候,朝廷自然是希望它永远安定的。 可这个地方的人,其实从来没有拥有过安定,往往是像指间流沙,风一吹就散得干干净净。 王琦听过很多次永安城的悲壮战事,也跟着吟诵过去那边游学的文人写的诗篇,但这是头一回,他发现那个被形容为壮烈的城池,是会吞噬掉他亲人的生命的。 宋念也脸色苍白,还是稳定情绪地从老大人家告辞离开,然后拉着神思不属的表哥回了家,最终还是决定把这些事对家里人和盘托出。 宋老太太听了简直要得心疾了,原本她就有些担心征兵征到她亲友家里,如今才知道,许家离危险竟然这么近! 沈氏忙抚着老太太胸口,她也是没想到许家竟然这么倒霉,正好就在即将开战的城市。 哦,不对,应该是已经开战了,毕竟信被送过来,哪怕再怎么快马加鞭,也得半个月的路程了。 宋老太太心口不舒服,却还是指着儿子: “快,快给你姑母他们写信,看能不能帮上些忙。” 宋筠连忙跑开去拿纸笔,她心里头也糟糟的,知道要打仗,和知道认识的人在战区,这冲击力可完全不一样啊。 宋筠拿了纸笔往回跑,一边跑一边想,打仗需要什么? 冷兵器战争,消毒好像还挺重要的,酒精?碘伏?双氧水? 还有什么,哦,侦查也重要。这时候也没有卫星雷达,谁要是能看清千米之外的情况,谁就占了先机。 宋筠把纸笔递给宋念和王琦,他们在宋老太太的注视下开始匆匆写信,宋筠坐在角落发呆。 沈氏一看几个孩子,王绍不说了,他已经被吓得不行了,毕竟感情不同,那是他亲姑母一家。 而宋策和宋箴脸色凝重,一个用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腿,另一个则是忍不住把手指放在嘴边咬着,这都是俩孩子紧张时的动作。 宋筠坐一旁发着呆,看着没太大情绪,可沈氏知道,这个女儿遇到事了,总会发呆一会儿才缓过来。 这几个都是幸运的孩子,出生以来就是太平盛世,边境的种种摩擦,和他们关系不大,所以谁都对战争没有概念,这下子倒好,来了个猛的。 沈氏看婆母好点了,就端了杯热水,缓缓给她喂下,然后才去安抚几个孩子。 被摸了摸头,又轻轻抱了下,宋筠安心了一些,她不是个无私的人,做不到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安全,但面对这样的情势,又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 得从长计议啊,总能想到办法的。 第289章 信 永安城的局面,其实不用宋念他们从京中传信,晋州府也得了消息。 毕竟,紧急军情,途径多个城池,总会有消息透露出去。 更何况,还有晋王呢,他舅舅驻守永安城,这样大的事,总会让这个外甥尽早知情的。 王璞这段日子,已经从王珍那里得知了许志清身上发生的事,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 自以为用把柄拿捏住许志清的势力,想让他继续帮着做事,没想到许志清虽然不磊落、有点贪财、做过坏事,但为虎作伥也是有限度的,拿边境安危做投名状,他不敢。 可他又不敢明面上拒绝,只能继续在夹缝中生存,送到他家里的那个美妾,就是对方以为他答应做了,特意送来的帮手。 然后王珍就回来了。 对许志清来说,他必然是要折在那里了,无论他选不选择做那件事,可家里人还是能送走的,只要王珍不表现出知情的样子,就大概率能顺利脱身。 王璞原本对要不要彻底倒向那个王爷女婿还有些犹豫,哪怕是几个月后会有个外孙,也没打消他的犹豫,可许志清的遭遇让他发现,他还是天真了。 以为自己立身够正就能脱离漩涡,可别人并不会在意利用他们家来打击晋王。 如果许志清真的按对方的安排做了,大概率是会影响到晋王的舅舅,甚至会让他惨败战死,到时候许志清被推出来背锅,那他们王家又有活路可走吗? 他的女儿,又如何在这样的仇恨中继续做那个王妃? 于是,在收到宋念他们的来信之前,王璞就拿着王珍带回来的那页信,以及所有这些信息,去找晋王坦白了。 王璞不知道没了妻儿在身边的许志清会如何选择,大概率不愿意留下骂名让家里人无颜生活,可就怕他被逼得没办法,最终做出错事。 因此,王璞只能尽可能多地把信息坦白,连王珍没说的、他推测出来的那些事,也都没有隐瞒。 翁婿二人怎么沟通的,谁也不知道,可一路上装作只是普通的公事见面的王璞,回到自己的书房,忍不住松了口气。 只是,王璞有些愧疚,到底是把宋家也卷了进来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宋家一向是依靠王家的,这一点,但凡关注王家情况的人,都不会不承认。 而王璞的彻底转换立场,宋念哪怕完全不知情,在外人眼里,也是这样了。 只能说还好这段时间内,王璞不需要做什么表明立场的事,只要继续按之前那样,公事公办地做个王府长史就够了,应该不会太影响宋念和王琦的科考之路。 至于以后,王璞也看明白了,许志清并没有表露出什么特殊的才能,还不是被拉拢,甚至是不投靠都寸步难行。 而宋念虽然同样没表露出什么特殊才能,可土豆的功劳难保不会让有些人觉得有利可图,反正是发展下线嘛,发展一个是一个,又不用付出什么代价。 所以,王璞只能说,总归想进入官场,就得面对这样的抉择,跟着晋王,相对还好一些。 就是不知道被排斥在政治中心之外多年的晋王,到底有多少后手和积淀,去和那两个早早在地方布局了的哥哥们争了。 王璞还没收到京城的信,就拿出纸笔,准备给宋念和王琦写信,当然了,为防 直到异族的铁蹄屠杀了五六个村子,离城门越来越近了,才有辗转在各村之间卖货的货郎发现了问题,被吓得屁滚尿流地进城求助去了。 每年冬天,游牧民族多多少少都得南下劫掠一番,无非是规模大小的区别。 如果他们没受雪灾,那就抢一趟离开,如果受了雪灾,那就会多抢几个地方,但用得来说,他们也是不愿真的和魏朝的驻军打起来,损失太大。 但今年很明显不是这么回事儿了,屠杀了城池附近绝大多数村落,竟然还一直在推进战线,这已经不是抢完就跑了,应该是所图甚大了。 王琦拿着打听来的消息,手都控制不住地发抖,很简单,被兵临城下的永安城,正是他姐姐姐夫一家在的地方。 永安,被命名的时候,朝廷自然是希望它永远安定的。 可这个地方的人,其实从来没有拥有过安定,往往是像指间流沙,风一吹就散得干干净净。 王琦听过很多次永安城的悲壮战事,也跟着吟诵过去那边游学的文人写的诗篇,但这是头一回,他发现那个被形容为壮烈的城池,是会吞噬掉他亲人的生命的。 宋念也脸色苍白,还是稳定情绪地从老大人家告辞离开,然后拉着神思不属的表哥回了家,最终还是决定把这些事对家里人和盘托出。 宋老太太听了简直要得心疾了,原本她就有些担心征兵征到她亲友家里,如今才知道,许家离危险竟然这么近! 沈氏忙抚着老太太胸口,她也是没想到许家竟然这么倒霉,正好就在即将开战的城市。 哦,不对,应该是已经开战了,毕竟信被送过来,哪怕再怎么快马加鞭,也得半个月的路程了。 宋老太太心口不舒服,却还是指着儿子: “快,快给你姑母他们写信,看能不能帮上些忙。” 宋筠连忙跑开去拿纸笔,她心里头也糟糟的,知道要打仗,和知道认识的人在战区,这冲击力可完全不一样啊。 宋筠拿了纸笔往回跑,一边跑一边想,打仗需要什么? 冷兵器战争,消毒好像还挺重要的,酒精?碘伏?双氧水? 还有什么,哦,侦查也重要。这时候也没有卫星雷达,谁要是能看清千米之外的情况,谁就占了先机。 宋筠把纸笔递给宋念和王琦,他们在宋老太太的注视下开始匆匆写信,宋筠坐在角落发呆。 沈氏一看几个孩子,王绍不说了,他已经被吓得不行了,毕竟感情不同,那是他亲姑母一家。 而宋策和宋箴脸色凝重,一个用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腿,另一个则是忍不住把手指放在嘴边咬着,这都是俩孩子紧张时的动作。 宋筠坐一旁发着呆,看着没太大情绪,可沈氏知道,这个女儿遇到事了,总会发呆一会儿才缓过来。 这几个都是幸运的孩子,出生以来就是太平盛世,边境的种种摩擦,和他们关系不大,所以谁都对战争没有概念,这下子倒好,来了个猛的。 沈氏看婆母好点了,就端了杯热水,缓缓给她喂下,然后才去安抚几个孩子。 被摸了摸头,又轻轻抱了下,宋筠安心了一些,她不是个无私的人,做不到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安全,但面对这样的情势,又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 得从长计议啊,总能想到办法的。 第290章 酒精 战事掀起的的波澜,在普通百姓的口中也只过了几轮,就没人再提了,除了家里有人上战场的,其他人都转而去关注过年该准备些什么了。 不能说是百姓愚昧吧,事实上,下层官员及小吏,除了兵部户部实在是责任相关,其他人也都逐渐转移了注意力。 而对于有亲人在永安城的,此时可就无心准备过年了,比如宋念一家,以及王琦父子俩。 赵雁林兄弟俩也难得地来了一趟。 之所以说是难得,是因为自从在京城住下后,除了最开始他们来宋家吃了顿饭,就再也没来过了。 而这兄弟俩又借住在别人家里,宋念和王琦偶总不可能携家带口地去做客。 宋老太太对此颇有微词,碎碎念了好几次: “一个女婿半个儿,这女婿可一点都靠不上啊……” 宋筠对此只能说: 在这个时代,婆母指望儿媳妇,只要对方要脸面,大概率是指望得上的。岳母指望女婿,那就纯靠对方的人品,或者你手中的利益了。 不过,等赵雁林兄弟俩一过来,宋老太太就有些羞愧了,原来不是赵雁林不把这岳母舅兄放在眼里,实在是他们也怪不容易的。 赵雁林一来就道了歉: “娘,其实一直说要来看看您,只是我大哥住了没多久就病了,又不好太过麻烦人家家里的下人,只能是我寸步不离地守在身旁了。” 再一看赵雁泽的状态,的确有种大病初愈的憔悴感,本就清瘦的人,病了一场,瘦得更厉害了,眼窝都有些深陷。 再一问原因,好吧,除了水土不服,最主要的还是思虑过重。 不同于宋念他们这是头一回下场,赵雁泽可是考过两次了,这是第三次。 考公三次上不了岸,压力呈几何指数上涨。 再加上家里出的那些事,对赵雁泽来说,他就是被岳家用强权打压放弃了亲生骨肉,可不就想赶快站起来么,压力就更大了。 赵雁泽的病,到底不是什么要紧事,略谈了几句,就换了话题。 许家在永安城,赵家也是知道的,所以,听说了军情之后,他们也忙着和人打听了一番。 别的信息都差不多,只有一样,是宋念他们之前不知情的。 那就是,据说永安城不仅有外敌逼近,城里好像也出了场乱子,虽说很快被平息了,可在这样的紧急时刻,内部闹了乱子,无疑让彼此之间的信任值都降低了。 听到宋念他们的耳中,那就是许家的处境更不妙了。 带来一个不算好的信息,又留着吃了顿饭,赵家兄弟俩离开了。 “唉。” 宋策和宋箴吃完饭,就揣着袖子戴着厚墩墩的帽子蹲在屋檐下叹气。 “唉……” 王绍自诩是个成年人了,不该加入小朋友的队伍中,此时也忍不住蹲在一旁,深深叹气。 宋筠左看看右看看,心说叹气也没用啊,还不如捐点钱呢。 不过如今还不到捐钱的时候,刚开始打仗呢,怎么也得支撑一段时间吧,不然岂不是显得朝廷太无能了。 宋筠左一个又一个把他们拉起来,几个做哥哥的也没反抗都顺势站起来,想看看宋筠要做什么。 宋筠不准备做什么了不得的、特别有技术含量的事,只想着先把酒精搞出来吧,多少有点用处。 兵器的改良,她自己不成,空间里的资料倒是有一些大概的介绍。但除非有个大金主,还提供有能耐的工匠,提供源源不断的金属,不然什么水花也溅不起来。 望远镜同样,她没这个本事,她家也没这个能耐。 目前看来,酒精是最好做的,酒都不用自己酿,只要蒸馏就可以。 而且这时候已经有比较完善的蒸馏装备了,像手工皂里添加的花露,就是通过蒸馏做出来的。 三个哥哥得知宋筠要折腾酒,都有些一言难尽了,这是小娘子该玩的游戏嘛? 这个年龄的女孩子,难道不该扑个蝶绣个花,和小姐妹们坐着喝茶聊天,再不济出门买买买也行啊。 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又无心学习,那就找点事情做吧,宋箴头一个答应了,其他人也顺水推舟同意了。 家里是有酒的,因为前几天被邻居劝了要多买酒屯着,所以沈氏也买了不少,足够过年待客了。 宋筠去看了一圈,不合适,这些酒都是比较好的酒,可以回甘的、有花香果香的,拿来做酒精,太糟蹋东西,其实去酒坊打最便宜的浊酒应该也能用,反正要蒸馏的嘛。 蒸馏器也好买,找家货物齐全的厨具铺子就成,京城的有钱人也挺爱风雅的,春夏还要吃花露蒸饭呢,这不都得用到蒸馏器嘛。 简陋的设备,廉价的原材料,谁也不觉得这能做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大概就是质量更好一点酒?可那为什么不直接去买呢? 宋箴不理解,总想从宋筠这里问出点缘由,宋筠无话可说,她实在没办法再推锅给书铺或者外祖父的教导了。 酒精如果做出来,也属于战略物资了。 如果说是从书上看的,保不齐有人要去特意探查。 如今的资讯可没有大爆发,有多少印刷坊,有多少书铺,都是有数的。查过一遍查不到,那人家肯定要怀疑宋家有问题了。 如果说是沈家的医术,那更麻烦,万一害得沈家外祖父和舅舅被投放到战区呢? 宋筠只能老老实实说谎话: “我看伯父和爹都不太开心,想着如果给他们做出好喝的酒,他们就会开心一些了。” 宋策怀疑地看了眼宋筠,什么都没说,反正出来的成品到底是什么,也瞒不住。 宋老太太和沈氏在厨房进进出出,对几个孩子加上一个成年人的限制级游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折腾酒就折腾酒吧,总比被战争吓到强。 酒精倒是尽力提高浓度了,可如今的浓度到底是多少,够不够消毒的作用,宋筠也不知道。 总不能让她给自己划个口子然后实验吧?她可没有舍身为科学的勇气。 好在,很快就有现成的伤员来试验了。 第291章 许润受伤 (半个小时后看) 在许润到达之前,王璞之前给宋念他们寄的信已经被送来了,最重要的信息就是: 王珍说她已经在回晋州府的路上了。 这还是王珍走到半路给王璞寄的信,王璞立刻写信给京城,结果用了这么长时间,时效都快过去了,古代的通信也是真的慢啊。 好在,消息依然是个好消息。 比较不道德的想法就是,虽然许家所有人他们都担心,可最让人担心的还是王珍和她的小儿子。 至于许志清本人,以及他的妾室庶女,安全肯定是最好的,但不安全了,王琦也不会像之前那么担忧了。 唯一让人不解的是,刚去了不到一年,又是大冬天的,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让王珍急匆匆回来呢? 确定他们的安全后,这个迷题却摆在了宋家人和王琦父子俩的面前。 好在,解惑的人风雨兼程,虽然受了点小伤,却性命无忧,也终于要到了。 许润的到来,是个大大的惊喜,太多事情想要问了,如今知道情况的人来了,简直可以问他个八天八夜。 只可惜,许润是受着伤被人用马车缓缓拉过来的,这可让人吓了一大跳,好端端的出趟门,怎么还受伤了呢? 晋王府派来给皇宫以及皇亲国戚们送礼的管事,给的理由是碰到了山匪。 这理由的可信程度,就见仁见智了,反正宋念不信,就是宋筠都不太信。 王府送的年礼,价值肯定比宋筠他们来京带的行李要高不少吧,晋王又不缺可用的人,怎么不得派一队年富力强人高马大的汉子护送啊。 结果山匪不抢胡家的商队,不抢宋念他们的行李,非要去拔虎须,抢一看就不好惹的护卫们? 就算是人为财死吧,天下承平几十载,从晋州府到京城,都属于商道畅通的路线,怎么也不至于突然冒出来一批这么胆大又缺钱的山匪啊。 王府管家的表情也很有深意,可他什么都没说,把给宋家和王琦他们准备的礼物留下,又说给许润请的大夫已经付了三个月的酬劳,对方会定期上门看诊,药钱也支付了,然后管家就告辞离开了。 许润的伤是几日前受的,很明显是即将到京城被人截在了途中,而且有一道伤竟然是直接照着心口去的。 许润这么个娇生惯养的读书人,哪有什么拳脚功夫,如果不是被王府的护卫拉了一下,怕就真的凉了。 哪怕被保护着,他还是受了几处伤,最重的就是心口这处,深倒是不太深,但位置特殊,用许润的话说就是: “我半靠着起身吃口饭的功夫,伤口就裂开了。再加上这段日子有些风寒,常常咳嗽,那就更是不断地裂开又包扎住,然后再裂开,就一直不见好。” 真是个小可怜啊,宋老太太看得心疼,就要上手帮他换药。 许润虽然是宋老太太晚辈,但也是个大小伙子了,怎么可能愿意让女眷给他换药,红着脸躲了几下,最后只能是让王琦和王绍负责了。 再一看赵雁泽的状态,的确有种大病初愈的憔悴感,本就清瘦的人,病了一场,瘦得更厉害了,眼窝都有些深陷。 再一问原因,好吧,除了水土不服,最主要的还是思虑过重。 不同于宋念他们这是头一回下场,赵雁泽可是考过两次了,这是第三次。 考公三次上不了岸,压力呈几何指数上涨。 再加上家里出的那些事,对赵雁泽来说,他就是被岳家用强权打压放弃了亲生骨肉,可不就想赶快站起来么,压力就更大了。 赵雁泽的病,到底不是什么要紧事,略谈了几句,就换了话题。 许家在永安城,赵家也是知道的,所以,听说了军情之后,他们也忙着和人打听了一番。 别的信息都差不多,只有一样,是宋念他们之前不知情的。 那就是,据说永安城不仅有外敌逼近,城里好像也出了场乱子,虽说很快被平息了,可在这样的紧急时刻,内部闹了乱子,无疑让彼此之间的信任值都降低了。 听到宋念他们的耳中,那就是许家的处境更不妙了。 带来一个不算好的信息,又留着吃了顿饭,赵家兄弟俩离开了。 “唉。” 宋策和宋箴吃完饭,就揣着袖子戴着厚墩墩的帽子蹲在屋檐下叹气。 “唉……” 王绍自诩是个成年人了,不该加入小朋友的队伍中,此时也忍不住蹲在一旁,深深叹气。 宋筠左看看右看看,心说叹气也没用啊,还不如捐点钱呢。 不过如今还不到捐钱的时候,刚开始打仗呢,怎么也得支撑一段时间吧,不然岂不是显得朝廷太无能了。 宋筠左一个又一个把他们拉起来,几个做哥哥的也没反抗都顺势站起来,想看看宋筠要做什么。 宋筠不准备做什么了不得的、特别有技术含量的事,只想着先把酒精搞出来吧,多少有点用处。 兵器的改良,她自己不成,空间里的资料倒是有一些大概的介绍。但除非有个大金主,还提供有能耐的工匠,提供源源不断的金属,不然什么水花也溅不起来。 望远镜同样,她没这个本事,她家也没这个能耐。 目前看来,酒精是最好做的,酒都不用自己酿,只要蒸馏就可以。 而且这时候已经有比较完善的蒸馏装备了,像手工皂里添加的花露,就是通过蒸馏做出来的。 三个哥哥得知宋筠要折腾酒,都有些一言难尽了,这是小娘子该玩的游戏嘛? 这个年龄的女孩子,难道不该扑个蝶绣个花,和小姐妹们坐着喝茶聊天,再不济出门买买买也行啊。 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又无心学习,那就找点事情做吧,宋箴头一个答应了,其他人也顺水推舟同意了。 家里是有酒的,因为前几天被邻居劝了要多买酒屯着,所以沈氏也买了不少,足够过年待客了。 宋筠去看了一圈,不合适,这些酒都是比较好的酒,可以回甘的、有花香果香的,拿来做酒精,太糟蹋东西,其实去酒坊打最便宜的浊酒应该也能用,反正要蒸馏的嘛。 蒸馏器也好买,找家货物 断断续续 1秒记住114中文: 第292章 宋箴惹祸 这日,许润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一醒来,他一有动静,丫鬟就很体贴地拿温水沾湿了手帕为他擦脸擦手,又扶着他漱了口,然后为他端来了温热的病号饭,清淡、有营养、好消化。 吃过饭,王绍过来打下手,丫鬟负责给许润清洗伤口,然后上药。 等他们轻轻合上门离开后,许润继续瘫在榻上,休养生息。 许润身边空无一人,也就给了宋箴下手的机会。 虽说两家不住一起了,但来往还是很密切的,尤其是这边有个病号,宋策和宋箴没少被指挥着跑腿来探望。 这不,宋箴很自然地进了许润那屋,然后…… 从许润的视角来看,这一天是这样度过的: 先是和之前一样,平静地养伤,不敢动不敢大笑甚至不敢打喷嚏,无聊得只能翻来覆去想一些不开心的事。 然后宋家的小表弟来探望他了,不等他高兴有人来和他聊天,只见小表弟上来就噼里啪啦慷慨激昂地说了一通酒的妙处,基本都是copy了宋筠那番歪理。 许润听得云里雾里,艰难地想到,这几年来宋家的筠表妹好像很热衷于做生意,所以是她的哥哥们也耳濡目染地开始卖酒了? 许润是个爱酒之人,倒不是借酒浇愁,只是,文人嘛,琴棋书画诗酒茶,前面也就罢了,诗酒茶总得能比划几下,不然怎么参加塑料兄弟们之间的攀比聚会? 可他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能喝得了酒? 更何况还吹嘘成能治外伤的酒,这怕不是从街头卖假药那里买的吧,许润还是珍惜自己小命的。 这还不是结束,宋箴说完那番话后,还不等许润婉拒,就悲壮地掏出了一把小刀,在胳膊上比划了两下,放弃了,然后又在手指头上比划两下,断然斩了下去! 许润被吓得差点没从榻上弹跳起来。要知道,他可刚刚被人砍了几刀啊,此刻对这种利器,都快产生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了。 可伤势到底是限制了他的行动力,最后许润只能凄厉地大喊: “不要啊!我买还不成吗?!” 话还没说完,宋箴已经把刀擦了擦,又收起来了,然后就要拿酒精往细小的伤口上倒。 许润:…… 他简直是有一肚子脏话想说,天知道他看到不太熟悉的表弟拿刀子自残是什么感受。 不夸张地说,许润都开始考虑京城有没有捉妖的道士了,毕竟这种诡异行为,怎么看都像是被夺舍了。 然后,宋箴只是划破了一点油皮,稍微出了点血,也就是酒精倒上去的时候有点刺痛,再没别的感觉了。 而许润可惨多了,他几乎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伤口,又扩大了一点点。 许润这么一喊,一个小院,谁也不是聋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都匆匆往过跑。 尤其是王府派来的那个车夫,本来就了解一些路上碰到山匪的真相,此刻生怕许润碰到了刺客,等不及里面的人开门,一个大脚踹了上去,然后警惕地向里看去。 一番兵荒马乱之后,车夫出了院门去找宋念,让他把自家儿子领回去;然后又出了巷子去找大夫,许润的伤口又出血了。 宋念一言难尽地去给亲儿子收拾烂摊子,心想,这是自家祸祸完了,就开始去别人家祸祸了吗?还挑了个病人,缺不缺德啊…… 宋筠全程见证亲爹从微笑接待车夫,到得知真相的震惊,再到被迫收拾烂摊子的牙疼表情,虽然不知道二哥惹了什么祸,还是忍不住嘿嘿嘿哈哈哈地幸灾乐祸。 然后就受到了报应,宋念离开没一会儿,她也被交了过去,还有宋策。 不是宋箴做了叛徒,而是敌人早就打入内部了啊! 没错,说得就是王绍。 一听许润提到了酒,王绍立刻意识到是谁的锅,当然了,他也不完全无辜,但在做之前,他的确以为这是做给长辈们喝的。 四个人按身高顺序排排站在角落,只等着大夫给许润看完伤情后再挨骂。 给许润看病的罗大夫,其实也挺心累的。 他能被王府的管事特意请来,可见也是值得信任的人。 毕竟这种微妙的冷兵器伤,出现在一个公子哥身上,总让人联想到什么阴谋诡计。不可信的人,还真是不敢让他们知情。 罗家老爷子和晋王的外祖家有些交情,毕竟输出位和奶妈是天生一对嘛。 成日在生死之间徘徊的将领,除了好酒、好美色、好金银珠宝,也就是好结识几个医者了,特别是治外伤的。 罗大夫,就是这么个家传手艺,尤其擅长跌打损伤和皮外伤。 结果,许润这个伤反反复复的,搞得罗大夫都觉得有些丢脸了,虽然的确是伤处特殊,而且许润身子骨不如武人,但没治好就是没治好,他也无话可说。 好在问题不大,罗大夫让身边帮忙背药箱的药童去端点烧开后晾凉的清水过来,以便冲洗伤口,宋筠就厚着脸皮插了话: “罗大夫,不然您看看这个可不可以用?是浓度高了一些的酒,据说对溃疡有点用处。” 宋筠双手捧着从宋箴那里接过来的瓶子,有些不安地分辨着罗大夫的神色。 其实她本来已经放弃通过许润推出酒精的想法,但亲哥哥这么支持她,她也不能怂,必须得试试了,反正又不是虚假广告。 罗大夫倒是挺给面子,虽然不说用不用,但还是接过来,打开盖子闻了闻,是股浓烈的酒味。 他笑着科普道: “酒的确对伤口有些作用,我接诊过的病患,有的在野外受伤了,找不到洁净的水清洗伤口,就会拿酒液冲洗。 不过,这次我就不用了,浓度高的酒会不会对伤口有损害,我也不清楚,你们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拿去试验一下,看看效果,再告诉你们。” 前一句话是对宋筠做的解释,后一句话就是对着宋念说的了,有长辈在旁,自然是不会让未成年人做决定的,不然岂不是成了他骗宋筠的酒了。 宋念是知道几个孩子在捣鼓什么的,本想着过年的时候拿来尝尝,结果宋筠他们非说能治病。 宋念最近在忙着思考许润带来的消息,也没多管,结果他留着过年拿来给客人们炫耀儿女孝顺的酒,竟然真成了可以治病的药了。 罢了罢了,到底还是公事要紧,如果高浓度的酒对防止伤口化脓的确有作用,那也只能割爱了。 罗大夫满载而归,宋念替家里的孩子对许润道了歉,然后就一边拎一个小的,后面还跟了一个大的,父子父女四个人回了家。 1秒记住114中文: 第293章 计划破产 回家后,宋念没有急着去教育几个孩子该不该做,该如何做,而是让他们先去做自己的事,他则是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静静坐了会儿。 随着孩子越长越大,教育就成了棘手的事儿。 他们能做的事情多了,想做的事情也多了,宋念不可避免地带了很多传统的思维方式去看待孩子们,期望他们能够顺从做父母的心意。 但,很多时候他又不舍得,因为少年人的赤诚和勇敢,是他早就失去的,他很怕父母过多的约束会让他们也失去。 就像这次,王绍前期也是参与了的,但得知宋筠要把酒用来清洗许润的伤口,他就果断退出了。 但宋箴不同,他虽然不知道书上是否有这方面的记载,但还是想尝试一下。 而且这个尝试并不是直接哭闹着要求许润同意,而是拿自己做尝试。 而这种尝试,又是基于对妹妹的绝对信任之上。 宋念可以告诉宋箴,他的轻信会被别人钻了空子,也能列举出十几种、几十种这么做可能引发的后果,但又觉得,在告诫之前,似乎还需要肯定和表扬。 宋念纠结该怎么办的时候,宋筠就直接找宋箴讲道理了,虽然两兄妹的身高差了半个头,但宋筠自觉她还是有资格给宋箴做安全防骗教育的。 没办法,没经历过各种仙人跳、杀猪盘等案例教育过的傻哥哥,也太容易被骗了。 虽然酒精的确可以用,但也没有直接划自己一刀的啊。 那以后万一有人告诉他: “我这有黑玉断续膏,腿断了都能治,用了都说好,不信您试试?” 宋筠真的挺怕宋箴直接给自己打断腿了。 对于宋筠的忧心忡忡,宋箴只有一句话: “我难道是傻子?别人说的话我为什么要信,你是我妹妹,我才相信你的话的。 而且这酒是我亲手做的,有没有毒我又不是不知道,即使用了没效果,最多就是疼了点而已,总不会更糟糕。” 宋筠之前总觉得二哥比较傻白甜,此刻突然理解为什么霸总都爱这一款了,的确是很甜啊。 瞧这句“你是我妹妹,我才相信你的话的。”,就冲这句话,宋筠觉得如果二哥做坏事了,她可以为他提供三次打掩护机会。 宋策则是在这一会儿的功夫,思维发散到了另一个地方,等着弟弟妹妹说完话,他才提出了自己的思考: “你们说,既然有人知道酒对伤口的清洗有作用,为什么没有推广到军队里呢?” 宋筠之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穿越都写了,主角把酒精制作出来,就减少了很多伤亡,赢得了战场的胜利,这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靠谱情节啊。 所以她只能试探地问: “是不是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藏着不说,想当做家传的秘方?” 不等宋策回答,刚刚说了很暖心的话的宋箴开始插刀了: “这算什么秘方,有必要藏着吗?而且罗大夫知道,他家又和孟将军交好,为什么不拿这个信息去换好处?” 这倒也是,如果是宋筠的话,有这么个收割名声的机会,肯定是愿意用的呀。反正一个大夫,名声好了也不会让皇上忌惮。 宋筠知道自己想得简单了,还是嘴硬地反驳了一句: “那你说为什么?我看看你能不能找出更好的理由。” 宋箴胸有成竹: “肯定是花销太大了呗,那么多兵丁呢,如果受伤了都用酒,得用多少呢。” 这个理由,很明显比宋筠胡扯的更靠谱。 可不是嘛,哪怕如今算得上盛世了,也不代表国库的钱粮支撑得起战事。 当士兵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哪来的钱分出去给他们买酒精啊。 尤其是用了酒精的伤患不一定能活着,活着也不一定还能继续当兵,与其浪费钱在他们身上,还不如留给健康的士兵呢。 宋筠这么一想,就觉得之前自己忽视的很多问题都冒出来了。 的确是有点蠢啊。 这还不只是钱的问题,还有粮食的问题呢。 在还有八九成人口饭都吃不太饱的前提下,用粮食酿酒,还得蒸馏成高浓度的酒精,这消耗也太大了。 可以说是个两难的选择: 是牺牲普通百姓,搜刮他们的粮食去酿酒,以便提高军队里兵丁的存活率; 还是给普通百姓留一条生路,无视受伤感染致死的士兵。 唉,宋筠这才意识到,兴致勃勃折腾了半天,其实对她真正想帮助的人没什么用处,最多是让有钱人可以喝到更烈的酒。 就是当做医用酒精来用,也只能在上层社会的人当中流通,毕竟这么做出来的价格,不会太便宜。 宋筠有些纠结,不然曲线救国? 先拿高浓度的酒去卖钱,再等有人组织捐款的时候多捐点钱,尽一份心意。 好像也可以,宋筠把这个想法和两个哥哥说了一下,征求他们的同意。 至于王绍嘛,宋筠不满他的“出卖”行为,决定先不带他玩了。 宋策和宋箴都没意见,这本来就是宋筠一手主导的,他们不过是帮忙做点杂活而已,哪有什么话语权啊。 而且想一想也觉得挺有意义的,正好最近卖年货的大集已经开了,他们完全可以去那里摆摊,多有趣啊。 宋筠可没想着自己动手去摆摊,她是想着把这个没什么技术含量、纯靠转换思维去做到的“烈酒制法”,找个 还是给普通百姓留一条生路,无视受伤感染致死的士兵。 唉,宋筠这才意识到,兴致勃勃折腾了半天,其实对她真正想帮助的人没什么用处,最多是让有钱人可以喝到更烈的酒。 就是当做医用酒精来用,也只能在上层社会的人当中流通,毕竟这么做出来的价格,不会太便宜。 宋筠有些纠结,不然曲线救国? 先拿高浓度的酒去卖钱,再等有人组织捐款的时候多捐点钱,尽一份心意。 好像也可以,宋筠把这个想法和两个哥哥说了一下,征求他们的同意。 至于王绍嘛,宋筠不满他的“出卖”行为,决定先不带他玩了。 1秒记住114中文: 第294章 找到了买家 挨了一顿训,也不是没好处,最起码宋筠可以理直气壮把麻烦事交给宋念处理了,比如忽悠个冤大头,给蒸馏酒的方子卖个好价钱。 宋念把叽叽喳喳提了一堆要求的孩子们送走,翻了下宋筠留下来的纸,只觉得答应卖出个好价钱的自己更像冤大头。 之前是没人从这上头想过,所以显得稀奇,可人家一旦得到点启发,再找几个下人去试试,只怕做出来的比几个孩子做得还好。 那这纸上记载的火候大小、如何观察状态、所需时间,就纯属鸡肋了。 唯一有些用处的,也就是宋筠怕这个方法不够有价值,特意从书上抄来的酒精蒸馏器,看着挺像那么回事儿,可连个实物都没有,宋念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用。 你说,就这么不严谨且实用性不强的方子,拿去卖给那些精得像猴一样的商人,宋念哪怕自信于自己的智商和沟通能力,也是心虚的。 他把这几页纸夹在最近正在读的书里,然后塞回书架。 三个孩子挨训的事儿,宋老太太和沈氏可都知道了,因为这段日子家里事情多,所以她们也没多管束几个孩子的胡闹,可胡闹到病患面前,那就不成了。 因此,此时正在院子里干活的婆媳俩,一看宋筠他们出来了,不约而同地喊住了他们: “既然在家闲得没事做,那就来帮我们忙吧,你们润表哥帮忙捎来的东西还没收拾完呢。你们年轻,胳膊腿儿也灵便,省得我们俩弯腰弯得直不起来。” 这就是家里除了宋念和王琦,谁也没怀疑许润大过年赶过来的原因,大家都以为他就是帮忙送东西的,顺便留下来长个见识。 家里其他人不知情,宋念却第一天就知道了。 对他来说,比起王璞的立场转变,许志清遭遇的事情,反而更让他心惊。 按王珍的说法,几乎是许志清刚到了南方,就被人拉拢了。这固然也有他立场不坚定的因素,但皇子们在地方上的势力也未免太根深蒂固了。 至于王璞的选择,宋念并不意外,他的职位,他的晋王岳父身份,做这个选择,可以说是迟早的事了。 就是宋念自己,说实话,如果晋王有意一争,自己又被形势所迫不得不做个选择,也更偏向于他。 毕竟,跟随的主公可以争权夺利、可以结党营私,但过度不择手段没有原则就很可怕了。 宋念独自思来想去的时候,宋筠正找了个箱子垫在屁股底下,然后埋头整理许润带来的东西,左右两边的宋策和宋箴,也是同样的姿势。 说是许润带的,其实绝大多数都是宋家的下人给准备的: 比如在他们走了之后才成熟的辣椒,有过处理的经验,这次不等宋筠指挥,李婆子他们就乖乖把种子留下,剩下的部位或腌制或晒干,家里一点都没留,都给寄了过来。 还有整整几大筐腐竹豆皮豆干,这是宋安一家捎来的,宋安的信上也写了这段日子的生意不错,尤其是行商批发了运去外地销售的,占了销售量的一半还多。 但宋安怕京城这边买不到,哪怕买到了,只怕价格也贵了不少,既然知道许润要上京,而且蹭的是王府护送年礼的队伍,他干脆也收拾了一些给寄过来,好歹年夜饭上能多几个菜。 宋筠整理着整理着,感觉都有点想家了,虽说家里人都在身边,可要说起来,在京城出个门都不方便,更别提像她之前那样满街乱逛了。 而且,晋州府还有每日都能见到的姑姑,小表弟,小伙伴赵桐,卢夫子,有外祖父一家,有宋安家的堂姐妹,还有王鑫和宋勤,离开得时日短还不觉得,如今离开好几个月,难免开始想念这些人了。 想到这里,宋筠抬头问道: “娘,你们准备寄信回去吗?什么时候寄?” 沈氏正手不停地收拾东西,听了宋筠这话,愣了一下,然后才说: “估计就这几天吧,看你爹和伯父那边还有没有需要寄的,然后拢一拢一块儿送回去。” “哦,那你们寄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我也有信要写。” 宋策也插话: “我也得寄,还有二弟。” 宋老太太也有人要关心的,但她不会写字,只能拉壮丁: “筠姐儿,那你写完你的信,到时候帮祖母写几封,我得问问你姑姑的情况,还得问问我哥哥嫂子身体如何。” 都离开得久了,牵挂的人不少,一封一封又一封的,光宋筠自己,加上帮宋老太太代笔的,都写了十几封信。 没办法,这老太太竟然还要特意给邻居们炫耀一下京城的风景,也不知道新宅子一共住了没几个月,她是怎么交到了互吹彩虹屁的老姐妹的。 正好晋王府的管事要派几个人回去禀报情况,特别是路上碰到的山匪,宋念就又蹭了个顺风车,递给人家整整一箱信。 这还不包括王琦父子俩呢,他们虽然人少,但要说的话可真不少。 尤其是王绍,妻子怀孕,又新婚燕尔的,无聊的时候就开始写信,直接积累了十几封,本想回家后当做纪念送给妻子,如今一看有可靠的信使,也厚着脸皮装箱递了过去。 信寄走了没几日,罗大夫和王府的管事就登门拜访了,要谈酒精的事儿。 如宋策所想,以如今的生产力和粮食产量,这是个很鸡肋的存在,也就是说,目前还不能大规模配给军队使用。 但效果如何,对罗大夫这个见多了因为伤口感染而不得不放弃手脚,甚至保不住命的大夫来说,无异于是很让他惊喜的。 但他也知道,这样的东西,哪怕达不到宋筠期望的效果,也不是他家可以独吞的,反正双方都是因为晋王的关系而相识,那自然是让晋王主导最好。 能这么解决掉麻烦,对宋念来说是当然好了。 不然这样的方子他捏了手里不拿给需要的人用,他也不安心;可卖掉吧,又有太多限制。 不过,作为一个还算开明的古代爹,他也没一口答应,而是把孩子们叫来,问问他们的意见。 当然,也就是走个过场,难道还能真的拒绝皇家人吗? 宋筠听说是要拿去当药物使用,自然是答应的,哪怕只给中上层将领用也成,他们的生存率高一些,普通兵丁活命的概率也大一些。 就是这价钱…… 宋筠虽然自觉当时做的时候没想着得利多少,但也不能白让人拿去吧,不然岂不是成了冤大头? 她点头同意后,也不离开,就这么在屋内站着,睁着大眼睛看着这三个人沟通。 眼瞅着他们都开始拿着图纸进行纸上谈兵式的模拟工作了,就知道这方子值多少钱,只怕管事也做不了主,大概率还要问主人家的意见,只能怀揣着暴富的期望离开。 第295章 过年 好在回应并不太晚,宋筠还以为他们要等着晋王发话后才给钱呢,没想到这事儿根本不用过晋王的手,直接让他外祖父家里承办了。 不过也是,这种事,对在战场拼命的人是性命攸关,对指望着捞一笔再替亲爹立个功的宋筠是利益相关,可对天潢贵胄来说,还真不算什么,用不着他出面。 反倒是他外祖家,更加专业对口一些。 晋王的外祖家姓周,当家人物是周老将军,也就是晋王的亲外祖父,当年也是个响当当的英雄人物。 可就如那句话所说,“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美人也好,名将也罢,死在合适的时间,就是皇帝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可你活得太久,那可就比蚊子血都膈应人了。 于是,周老将军哪怕没到“一饭三遗矢”的地步,也被认为不中用了,早就赋闲在家。 闲着也是闲着,和军中的兄弟多联络又像是在上下串联,没得挑动皇上那颗多疑敏感的小心脏。 所以周老将军只能和罗大夫的父亲常来常往,也就知道了罗大夫拿回个什么药,说是对伤口防风邪有好处。 做过将军的人,对军需物资的敏感性还是很高的,又得知这是外孙媳妇的娘家表叔提供的,干脆让晋王府的管事出面去谈了,省得周家派人去,把人吓到不敢提条件。 这就纯属想当然了,难不成宋念有胆量和晋王府的人谈条件?非要攀关系,他的确也能被称一句王爷的表舅,可他哪敢真信啊。 对宋念来说,愿意给就给他个几十两,他能拿去给女儿交差,好歹不让孩子们白忙乎一场;不愿意给,他就拿私房钱垫上,不搭理孩子们的发明创造积极性。 好在,周家也要脸,而且王爷的外家,和王爷的妻族,在大业未成之前,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再苦也不能苦队友啊。 但真浩浩荡荡送东西,也不现实,这是京城诶,你搞大串联,真不怕被人家注意吗? 对周家来说,虱子多了不痒,给拐弯抹角的亲戚送东西,谁也管不着。 但对宋念来说,上京赶考的学子不好好学习,着急忙慌地钻营到勋贵那边,等着被人下绊子呢。 所以,最后是留在王琦那边的车夫低调地回去了一趟,然后拿了三百两的银票给宋念。 这个价格,很可以了,而且人家也不是买断费用,如果宋家日后想拿这个做高浓度白酒的生意,只要拿到卖酒资格,人家也不拦着。 但医用酒精就不能再碰了,主要是碰了也容易惹祸。 许润带来的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暂且告一段落了,宋念继续投入到废寝忘食地学习中去了。 就是王琦,因为对亲姐夫做的一些事情有些不满,也不像之前那么牵挂了。 他反而更担心许志清昏了头,做出什么拖累家小的事。 好在王璞那边把一切都对着晋王和盘托出了,念着这份坦白,想必王珍和孩子们多少也能逃过一劫了。 家有考生,又是远在异乡,哪怕临近过年,宋家的过节氛围也不如前几年了。 事实上也不仅是宋家一家如此,别人家也差不离,因为战事的影响,皇宫内已经开始提倡一切从简,为边关积福了, 上行下效,官员们也得收敛着点,只怕是在花街找乐子的浪荡子也得皮紧一些,省得被人抓了把柄拖累父兄。 到老百姓这里,虽说不用那么注意,但因为粮酒盐的价格都有轻微上涨,对生活必需品的价格变化最为敏感的小户人家,也都缩减了过年的规模,生怕这仗一下子打不完,开春粮价更高。 挨了一顿训,也不是没好处,最起码宋筠可以理直气壮把麻烦事交给宋念处理了,比如忽悠个冤大头,给蒸馏酒的方子卖个好价钱。 宋念把叽叽喳喳提了一堆要求的孩子们送走,翻了下宋筠留下来的纸,只觉得答应卖出个好价钱的自己更像冤大头。 之前是没人从这上头想过,所以显得稀奇,可人家一旦得到点启发,再找几个下人去试试,只怕做出来的比几个孩子做得还好。 那这纸上记载的火候大小、如何观察状态、所需时间,就纯属鸡肋了。 唯一有些用处的,也就是宋筠怕这个方法不够有价值,特意从书上抄来的酒精蒸馏器,看着挺像那么回事儿,可连个实物都没有,宋念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用。 你说,就这么不严谨且实用性不强的方子,拿去卖给那些精得像猴一样的商人,宋念哪怕自信于自己的智商和沟通能力,也是心虚的。 他把这几页纸夹在最近正在读的书里,然后塞回书架。 三个孩子挨训的事儿,宋老太太和沈氏可都知道了,因为这段日子家里事情多,所以她们也没多管束几个孩子的胡闹,可胡闹到病患面前,那就不成了。 因此,此时正在院子里干活的婆媳俩,一看宋筠他们出来了,不约而同地喊住了他们: “既然在家闲得没事做,那就来帮我们忙吧,你们润表哥帮忙捎来的东西还没收拾完呢。你们年轻,胳膊腿儿也灵便,省得我们俩弯腰弯得直不起来。” 这就是家里除了宋念和王琦,谁也没怀疑许润大过年赶过来的原因,大家都以为他就是帮忙送东西的,顺便留下来长个见识。 家里其他人不知情,宋念却第一天就知道了。 对他来说,比起王璞的立场转变,许志清遭遇的事情,反而更让他心惊。 按王珍的说法,几乎是许志清刚到了南方,就被人拉拢了。这固然也有他立场不坚定的因素,但皇子们在地方上的势力也未免太根深蒂固了。 至于王璞的选择,宋念并不意外,他的职位,他的晋王岳父身份,做这个选择,可以说是迟早的事了。 就是宋念自己,说实话,如果晋王有意一争,自己又被形势所迫不得不做个选择,也更偏向于他。 1秒记住114中文: 第296章 上元节出游 哪怕边关有战事,也不影响京城的百姓过年,那更不影响到年龄的少年男女婚嫁了。 宋筠再不承认,再觉得大哥只是个十三岁的中二少年,对古人来说,这也是该说亲的年纪了。 虽说宋念和沈氏还不太急,毕竟对小郎君而言,晚一些说亲影响也不大,最多是交几年“单身税”嘛。 但对同龄的小娘子来说,有好的人选就得抓紧时间定下了。 周宇自从来了京城,其实和宋念还是有来有往地交流学问,却没再提宋策的亲事,可过年小聚,喝酒上了头,又忍不住旧事重提。 宋念拒绝了第一次,自然不怕拒绝第二次,这次拒绝就显得气氛有些僵硬了。 其余人未免被误伤,装醉的装醉,要回去休息的回去休息,吃过饭就纷纷找借口离开。 就是赵雁林都不例外,谁让他家有个和宋策年龄相仿的儿子呢,他也怕被惦记上。 周宇和周岱想问个理由,又觉得这样显得自家太上赶着,僵持着不愿动弹。 宋念作为宴席的主人,又不能这么晾着人家,为了缓解气氛,只能问起林金宝是否婚配。 像周宇这样举全家之力供起来的、又依靠过岳家的财力的男人,自尊心往往出奇的高,哪怕别人只是谨慎考虑儿女的人生大事,周宇也有种被冒犯的感觉,只以为宋念是瞧不起他。 可这个台阶一递,他倒是缓和了几分,林家只是商户,宋念与其说是看得起林家,不如说是给他周宇面子。 于是,语气也缓和了很多: “这倒是没有,念兄可有合适的人选?” 对于林金宝这个人,宋念之前就和沈氏商量过了,确实个品性厚道的少年郎,性格也开朗,以沈氏对亲侄女的了解,应该是会喜欢的。 而宋老太太那个想法,是肯定不行的,知道的以为是他们关心王雅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手伸得多长呢,人家有爹有伯父的,还要他们宋家做亲事的主。 但沈家就没问题了,别说在外人看来,就是在沈家自己看来,他们无疑也是半依附宋家的,这就是身份的差距。 沈氏能给侄儿侄女找到的婚嫁人选,从家世来讲,肯定是要要比沈家自己找更好的。 当然,也不是说就这么订下,如果周宇和林金宝有意,可以等回去后两家见一见,商量一下。 周宇打从心里,更愿意自家和宋家结亲,如果是王家就更好了,说到底,比起给侄女找个好归宿,他更在意自己能不能借着姻亲关系傍上一个王爷。 但,能把内侄的婚事解决了也不错。 不管周岱心里怎么想,周宇如今还是有底线的,没想着功成名就后踹了原配、打压岳家,那林金宝有门好亲事,他乐见其成。 终于把这事儿圆了回来,宋念也松了口气,不然真和周宇有隔阂,他也觉得麻烦,到底是同乡,又是同届,如果大家都考上了,多少还能互相扶持一把呢。 初六这么聚了一场,宋念也吃了教训,不愿意再折腾了,干脆继续和王琦每日去学舍读书。 男人们都出去了,别人更不会没眼色地上门拜访,每日除了吃的食物更丰盛,穿的衣服是新制的,竟然找不出什么过年的氛围了。 宋筠只觉得这个年过得太没意思,终于在正月十五的时候,在她不住的央求声中,宋老太太还是拍板决定,去看看京城的上元节灯会。 拨雪迎春,烧灯续昼。 哪怕刚停了雪的北方城市还冷得很,可依然没能阻止百姓们出门游玩的念头,仿佛越是冷的天,越是不好的时节,大家越想讨个好兆头。 就是高门大户的老爷少爷、夫人小姐,也在仆从的簇拥下去了灯会。 说是灯会,但节庆活动可不止一个晚上,事实上从白天就可以去逛了。 这日,往往是各个商家都会蹭个活动氛围,推出点联动活动。 像酒楼,就会分发免费的煮圆子,一人可领一份,并不多,往往是六个,大方一点的,会给九个。 多数是没有馅的,毕竟无论是芝麻,还是花生,甚至是近几年随着商路畅通从而流传到北方的肉馅,成本都不低。 就是大酒楼,也舍不得这么消耗,最多是在圆子汤里加点沙糖,有个甜滋味,都能引起很多小童疯抢了。 其实这样的简陋版本的汤圆,宋筠的兴趣并不大,但过节嘛,总觉得讨到了免费的汤圆,就是讨到了喜气,她还是想早点去排队凑热闹的。 尤其是,京城有个状元楼,也发放圆子汤,而且还搞饥饿营销,限量九百九十九份,送光为止。 其实一个酒楼嘛,就是搞营销,没人捧场也是白搭的,但这家酒楼的确不辜负这霸气外漏的名字,倒是真的和读书人有关系。 据说这家酒楼是进士们打马游街路过的最佳观景点,往往是春闱前几个月就被人订光了。 这只是其一,其二则是,作为京城上档次的酒楼之一,状元楼常有考中的进士去那里宴请先生或同窗,往往是喝到微醺就在掌柜的奉承话中留下些墨宝。 这样好的彩头,别人可以不去抢,宋家怎么舍得不要呢,必须得排队! 宋筠对这难得的集体外出活动盼望了好几日,因此天还擦黑着呢,她就摸索着爬了起来。 虽然还有点困,她却还是快速地摇了摇头,想把睡意摇走,却不成想,反而更晕乎了。 那就再睡会儿? 宋筠不知不觉间又卧倒在榻上,睡了过去。 好在她不靠谱,沈氏还是靠谱的,几乎是宋筠刚坐起来,她就也跟着醒了,还想说这丫头怎么起得这么早,就眼睁睁看着宋筠直直倒了下去,磕出一声闷闷的声响。 就这,也没吓跑宋筠身上的瞌睡虫,哪怕是沈氏无奈地给宋筠盖被子的时候,她也没醒过来。 但,宋筠睡着了,沈氏可就没睡意了,一看外面的天色,她也不睡了,决定起来热乎乎地做点吃的,让家里人垫吧几口后再出门。 第297章 上元节出游2 (还没替换,暂时不要看啦。) 哪怕边关有战事,也不影响京城的百姓过年,那更不影响到年龄的少年男女婚嫁了。 宋筠再不承认,再觉得大哥只是个十三岁的中二少年,对古人来说,这也是该说亲的年纪了。 虽说宋念和沈氏还不太急,毕竟对小郎君而言,晚一些说亲影响也不大,最多是交几年“单身税”嘛。 但对同龄的小娘子来说,有好的人选就得抓紧时间定下了。 周宇自从来了京城,其实和宋念还是有来有往地交流学问,却没再提宋策的亲事,可过年小聚,喝酒上了头,又忍不住旧事重提。 宋念拒绝了第一次,自然不怕拒绝第二次,这次拒绝就显得气氛有些僵硬了。 其余人未免被误伤,装醉的装醉,要回去休息的回去休息,吃过饭就纷纷找借口离开。 就是赵雁林都不例外,谁让他家有个和宋策年龄相仿的儿子呢,他也怕被惦记上。 周宇和周岱想问个理由,又觉得这样显得自家太上赶着,僵持着不愿动弹。 宋念作为宴席的主人,又不能这么晾着人家,为了缓解气氛,只能问起林金宝是否婚配。 像周宇这样举全家之力供起来的、又依靠过岳家的财力的男人,自尊心往往出奇的高,哪怕别人只是谨慎考虑儿女的人生大事,周宇也有种被冒犯的感觉,只以为宋念是瞧不起他。 可这个台阶一递,他倒是缓和了几分,林家只是商户,宋念与其说是看得起林家,不如说是给他周宇面子。 于是,语气也缓和了很多: “这倒是没有,念兄可有合适的人选?” 对于林金宝这个人,宋念之前就和沈氏商量过了,确实个品性厚道的少年郎,性格也开朗,以沈氏对亲侄女的了解,应该是会喜欢的。 而宋老太太那个想法,是肯定不行的,知道的以为是他们关心王雅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手伸得多长呢,人家有爹有伯父的,还要他们宋家做亲事的主。 但沈家就没问题了,别说在外人看来,就是在沈家自己看来,他们无疑也是半依附宋家的,这就是身份的差距。 沈氏能给侄儿侄女找到的婚嫁人选,从家世来讲,肯定是要要比沈家自己找更好的。 当然,也不是说就这么订下,如果周宇和林金宝有意,可以等回去后两家见一见,商量一下。 周宇打从心里,更愿意自家和宋家结亲,如果是王家就更好了,说到底,比起给侄女找个好归宿,他更在意自己能不能借着姻亲关系傍上一个王爷。 但,能把内侄的婚事解决了也不错。 不管周岱心里怎么想,周宇如今还是有底线的,没想着功成名就后踹了原配、打压岳家,那林金宝有门好亲事,他乐见其成。 终于把这事儿圆了回来,宋念也松了口气,不然真和周宇有隔阂,他也觉得麻烦,到底是同乡,又是同届,如果大家都考上了,多少还能互相扶持一把呢。 初六这么聚了一场,宋念也吃了教训,不愿意再折腾了,干脆继续和王琦每日去学舍读书。 男人们都出去了,别人更不会没眼色地上门拜访,每日除了吃的食物更丰盛,穿的衣服是新制的,竟然找不出什么过年的氛围了。 宋筠只觉得这个年过得太没意思,终于在正月十五的时候,在她不住的央求声中,宋老太太还是拍板决定,去看看京城的上元节灯会。 拨雪迎春,烧灯续昼。 哪怕刚停了雪的北方城市还冷得很,可依然没能阻止百姓们出门游玩的念头,仿佛越是冷的天,越是不好的时节,大家越想讨个好兆头。 就是高门大户的老爷少爷、夫人小姐,也在仆从的簇拥下去了灯会。 说是灯会,但节庆活动可不止一个晚上,事实上从白天就可以去逛了。 这日,往往是各个商家都会蹭个活动氛围,推出点联动活动。 像酒楼,就会分发免费的煮圆子,一人可领一份,并不多,往往是六个,大方一点的,会给九个。 多数是没有馅的,毕竟无论是芝麻,还是花生,甚至是近几年随着商路畅通从而流传到北方的肉馅,成本都不低。 就是大酒楼,也舍不得这么消耗,最多是在圆子汤里加点沙糖,有个甜滋味,都能引起很多小童疯抢了。 其实这样的简陋版本的汤圆,宋筠的兴趣并不大,但过节嘛,总觉得讨到了免费的汤圆,就是讨到了喜气,她还是想早点去排队凑热闹的。 尤其是,京城有个状元楼,也发放圆子汤,而且还搞饥饿营销,限量九百九十九份,送光为止。 其实一个酒楼嘛,就是搞营销,没人捧场也是白搭的,但这家酒楼的确不辜负这霸气外漏的名字,倒是真的和读书人有关系。 据说这家酒楼是进士们打马游街路过的最佳观景点,往往是春闱前几个月就被人订光了。 这只是其一,其二则是,作为京城上档次的酒楼之一,状元楼常有考中的进士去那里宴请先生或同窗,往往是喝到微醺就在掌柜的奉承话中留下些墨宝。 这样好的彩头,别人可以不去抢,宋家怎么舍得不要呢,必须得排队! 宋筠对这难得的集体外出活动盼望了好几日,因此天还擦黑着呢,她就摸索着爬了起来。 虽然还有点困,她却还是快速地摇了摇头,想把睡意摇走,却不成想,反而更晕乎了。 那就再睡会儿? 宋筠不知不觉间又卧倒在榻上,睡了过去。 好在她不靠谱,沈氏还是靠谱的,几乎是宋筠刚坐起来,她就也跟着醒了,还想说这丫头怎么起得这么早,就眼睁睁看着宋筠直直倒了下去,磕出一声闷闷的声响。 就这,也没吓跑宋筠身上的瞌睡虫,哪怕是沈氏无奈地给宋筠盖被子的时候,她也没醒过来。 但,宋筠睡着了,沈氏可就没睡意了,一看外面的天色,她也不睡了,决定起来热乎乎地做点吃的,让家里人垫吧几口后再出门。 第298章 讨个好彩头 徒步在堵到一堆儿的马车牛车驴车之间穿过,一路宋筠还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地想探寻一下撞车的两家人之间的恩怨情仇。 可惜,大家的嘴都严实得很,有眉来眼去的,有低头偷笑的,就是没人讨论一下。 沈氏察觉到宋筠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忍不住拽了她一把: 怎么什么热闹都想凑? 走出这一节堵车路段,人渐渐多了起来,三五个一群,男人扶着老父母,女人拉着年幼的孩子,还有年龄大一些的孩子独自走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闪烁着光亮的灯也渐渐多了起来。 一开始是沿路高悬着的红灯笼,被风吹得左右摇摆,互相碰撞,就连里面的灯光,都在喜悦地跳动着,只可惜如今是白天,气氛也打了折扣。 然后逐渐在道路两侧出现了有造型的中型座灯,一旁用木头架子支着摊子,上面摆着些小零碎,有头花有木钗、有陀螺有竹球,更多的还是吃食。 这些都是小商户趁着年节来赚一波快钱的,毕竟一句“反正是过年嘛”,再吝啬的人都得消费一点。 宋家有必须去的目标地,所以目前也没工夫停下来挨个细看,而是匆匆向前走去。 状元楼是座很大的三层酒楼,很有过节气氛地挂满了彩绸,宋筠看了都深吸口气。 如果是现代,就是拿彩绸铺地她都不会觉得夸张,毕竟那个时候这种绸子可以大批量生产,而且基本都是化纤合成的布料。 但在古代,这是真的挺贵的,最起码宋家除了别人赠送的,自己也没舍得买几匹。 宋筠忍不住想,半夜真的不会有人去偷吗? 不过能在这种位置开店的人,想必是小偷也不敢招惹吧。 半上午的,酒楼里面还没正经接待客人,只有门口摆着的几口大锅,氤氲出蒸腾的雾气,这就是限量赠送的圆子汤了。 队伍已经排得挺长了,这时候就是一向矜持的文人,也不觉得和女人小孩在一个队伍里面等着讨免费圆子汤是“有辱斯文”了,反而都兴致勃勃地等着。 有的年轻一些的,还不在乎形象地探头去数前面的人数呢。 还有人自诩是京城百事通,正一脸得意地给身边的人宣传这圆子汤有多灵: 比如某某届状元,原本不引人注目,吃了圆子汤,最终成了脱缰的黑马,直接做了状元。 这种话题一出来,就有人开始附和了,总之吃了都能考上,考不上是你能力不够。 这不是废话嘛,商家的营销手段,可真是够高超的,考上了是状元楼的气运,考不上是你自己能力不足。 不过,哪怕宋筠已经不信任这份好彩头了,也没真的要离开,来都来了,大过年的,都不容易,彼此体谅吧。 在排队的间隙,他们还是碰到了赵雁林兄弟俩。 过年的时候赵雁泽来拜年了,那时候他还是挺消瘦的,这又过了几日,竟然更瘦了,但眼睛却亮得吓人,说起话来也隐隐有些亢奋,有种不太正常的精神气儿。 别说宋筠这小孩子看出来了,别人也能看出来,再一问,他最近还是睡不着,但睡不着也就罢了,他都不觉得困了。 众所周知,不觉得困和不觉得饿,又觉得精神头特别好,这是很危险的情况。 也不知道这科举到底有多摧残人,让这么个藏孩子藏了好几年的心机之人,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等这兄弟俩打完招呼去后面排队,宋老太太才说儿子: “你可不能像他那样,拿命熬呢,就是熬出来又能得什么好?人活着才能谈光宗耀祖,死了什么都是白的。” 宋念宽家里人的心: “我知道,我要是难受成那样,我就不考了,直接回去调养身体。” 说是这么说,如果真碰到这个情况,估计宋念也舍不得放弃,宋筠只能希望自家老爹能顺顺利利考中了。 就是同进士也不赖啊,做皇帝的“如夫人”,四舍五入也算是贵妃了嘛。 再想办法傍个金大腿,分到个中县做县令,宋筠觉得挺圆满的。 到时候就是金手指带着她,她再带着亲爹,大家一起起飞了。 排到宋念他们,只剩下最后十几份了,原本有三种馅,芝麻的,花生的,豆沙的。 如今只剩宋筠最不喜欢的花生馅了,没得挑,一人捧了一碗,为了好彩头,再不喜欢也得吃下肚。 正要吃呢,宋筠一想,便宜姑父肯定是轮不到了,那还不如把这碗让给他,反正自己又不考状元。 宋老太太也是这个想法,儿子得考中,女婿也得考中啊,不然她闺女怎么办? 差遣着离开视线也不会被拐卖的王绍去叫人,他顺路还把同路来京城的另外两个举人领过来的,这俩也是来讨好彩头的。 于是,宋老太太、沈氏、宋筠以及宋箴,把他们那碗都让了出去,这个时候,不管熟不熟悉、有没有利害关系,希望同乡人前路光明的心思是一样的。 喝完汤,把碗还给店里的伙计,就见对方在一桶水里涮了刷,就给后面的人盛。 宋筠:…… 还好她没喝,不然也太膈应人了。 不洗的话,喝的是前面人的口水,洗的话,喝的是混合稀释版口水,都不太好。 最大的任务完成了,那两个举人就要告辞离开了,他们手头拮据、任务艰巨,没工夫享受这考前的闲暇时刻。 就像每个靠不上父母的小镇做题家一样,一点余地都不给自己留,抓紧时间学习去了。 赵雁林兄弟俩同样告辞离开了,赵雁泽还喝着药呢,得早点回去休息。 送走了这些人,又是亲亲热热的一家子逛街的时刻。 中午吃了祁沣一家人做东的酒宴,是正儿八经的京城风味,以咸香为主。 因为地处北方,一些菜偏粗犷;又因为魏朝在这里设立了首都,有很多家有传承的家族迁移而来,所以有的菜又有很精致的做法和摆盘,放在一张桌子上,矛盾地和谐。 在席上,两家孩子也就见面了。 而这个时候,一边吃饭一边照顾弟弟妹妹,还得眼疾手快地帮长辈执壶倒酒的宋策,浑然不知他又一次被列入的女婿的人选之中。 ------题外话------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近收藏数蹭蹭蹭地上涨,粉丝数终于过万啦! 今天还上了畅销榜的前三十、粉丝榜的前五十,就……我还挺震惊的,这大概是写文以来最好的成绩了。 所以,加更,加两更,不过今天肯定是写不完了,明天周日,我尽量加完。 然后,这个月的打赏,也积累了一些了,估计过几天还会加更一章。 在京城的这个分卷,写得挺艰难的,本来想铺垫一下时代背景以及后续的动荡,但能力有限,没铺开,我也不准备再多写了,还是以主角一家的小日子为主吧。 所以,再有十几章,我就开辟新地图了,金手指的利用率终于可以提起来了,然后男主出场次数也会多一些。 1秒记住114中文: 第299章 算是噩耗吧…… (老规矩,半个小时后再看,没写完。) 这样的日子,谁也不愿打扰别人一家出游的乐趣,更不愿意被人打扰。 所以吃过饭,双方就很有默契地告辞,各自去逛了。 其实宋筠也没逛了多久,匆匆走了一圈,沈氏就提出要回家了,宋筠也没反对,什么更重要她还是清楚的,实在想逛,完全可以等宋念做了官,每隔三年回京述职的时候再逛嘛。 宋筠期待地搓手手。 打早起来,傍晚才回家,大家都累得狠了,吃了晚饭就各自休息去了。 一直到午夜时分,各坊市都宵禁了,街上空无一人,只有打更人穿着半破不破的旧衣,进行着日复一日的工作。 这时,京城已关闭的厚重城门被叫开,几匹马飞快地从开城门的小兵身侧略过,差点没把他撞得一个屁蹲儿摔在地上。 就是这样,快速移动带来的寒风也让他打了个哆嗦,又无处抱怨,只能去值班的小房间内摸出一壶劣质的浊酒,偷偷喝了几口,觉得暖和了一点,才继续出去值守。 很快地,空荡荡的长街上,有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 先是因为房子漏风而睡不踏实的贫民有人被惊醒了;然后是住在小砖瓦房的小户人家的老人们,因为觉浅,或是因为寒气让他们骨头疼得睡不着,也被惊醒了。 宋筠迷迷糊糊间还以为是打雷声,心说大冬天打雷,这是何方大能在渡劫啊?在人口密集的京城渡劫缺不缺德啊? 然后,翻了个身,她又沉沉睡了过去。 这样那样的人因为马蹄声醒了过来,又因为这样那样的自我安慰而继续沉睡了过去。 故而,除了夜里还在继续工作的一些人,以及夜旅人要送信而去的那个人,谁也不知道,在这样一个还在阖家团圆的深夜,有几道身影,从城门外而来,被吞没在被巍峨建筑的阴影笼罩下的皇宫之内。 不过,等太阳升起,总有人消息灵通,知道了些什么,也有人与之息息相关,不得不知道些什么。 比如许润,他是直到正月二十六的时候,才知道的这件事。 当然,以他的身份,即使他爹也在那座不知沦陷与否的城池之中挣扎,也没人会特意来通知他一个结果。 只除了晋王的派来京城的管事,在处理完这条信息带来的种种问题后,才突然想起来,有些事还是得通知许润他们一声的。 可他自己又不便总来拜访,省得给盯梢的人加深了“宋念和王琦是晋王的人”的印象。 所以,他派出了个一出门就平凡得像是普通百姓的男人,对方挑着一筐肉,穿着粗布衣裳,就这么敲开了王琦他们住着的宅子的大门。 这是个很平常的一天,过年带来的喧嚣逐渐褪去,宋念和王琦已经早早离开了,宋老太太坐在温暖的屋内,和邻居家的几个老太太拉呱家常,甚至还包括抠门精赵老太。 没办法,随着春闱即将来临,宋老太太也有点紧张,这时候和讨厌的人斗斗嘴有利于缓解情绪,除了家里的油或盐,米或面,隔三差五得被“借走”一些,别的坏处也没有。 宋筠撅着屁股趴在桌子上,正耐心地拿笔涂着“九九消寒图”,这是宋念的,他们这些文人,就爱搞个这种瞧着风雅又很无聊的游戏。 宋筠一开始听说这个玩法的时候,觉得无趣极了,每天图一朵梅花,这和写正字有什么区别?还不如去涂《秘密花园》呢。 不过随着宋念越来越忙,没空接手填色游戏的工作,宋筠就是 徒步在堵到一堆儿的马车牛车驴车之间穿过,一路宋筠还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地想探寻一下撞车的两家人之间的恩怨情仇。 可惜,大家的嘴都严实得很,有眉来眼去的,有低头偷笑的,就是没人讨论一下。 沈氏察觉到宋筠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忍不住拽了她一把: 怎么什么热闹都想凑? 走出这一节堵车路段,人渐渐多了起来,三五个一群,男人扶着老父母,女人拉着年幼的孩子,还有年龄大一些的孩子独自走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闪烁着光亮的灯也渐渐多了起来。 一开始是沿路高悬着的红灯笼,被风吹得左右摇摆,互相碰撞,就连里面的灯光,都在喜悦地跳动着,只可惜如今是白天,气氛也打了折扣。 然后逐渐在道路两侧出现了有造型的中型座灯,一旁用木头架子支着摊子,上面摆着些小零碎,有头花有木钗、有陀螺有竹球,更多的还是吃食。 这些都是小商户趁着年节来赚一波快钱的,毕竟一句“反正是过年嘛”,再吝啬的人都得消费一点。 宋家有必须去的目标地,所以目前也没工夫停下来挨个细看,而是匆匆向前走去。 状元楼是座很大的三层酒楼,很有过节气氛地挂满了彩绸,宋筠看了都深吸口气。 如果是现代,就是拿彩绸铺地她都不会觉得夸张,毕竟那个时候这种绸子可以大批量生产,而且基本都是化纤合成的布料。 但在古代,这是真的挺贵的,最起码宋家除了别人赠送的,自己也没舍得买几匹。 宋筠忍不住想,半夜真的不会有人去偷吗? 不过能在这种位置开店的人,想必是小偷也不敢招惹吧。 半上午的,酒楼里面还没正经接待客人,只有门口摆着的几口大锅,氤氲出蒸腾的雾气,这就是限量赠送的圆子汤了。 队伍已经排得挺长了,这时候就是一向矜持的文人,也不觉得和女人小孩在一个队伍里面等着讨免费圆子汤是“有辱斯文”了,反而都兴致勃勃地等着。 有的年轻一些的,还不在乎形象地探头去数前面的人数呢。 还有人自诩是京城百事通,正一脸得意地给身边的人宣传这圆子汤有多灵: 比如某某届状元,原本不引人注目,吃了圆子汤,最终成了脱缰的黑马,直接做了状元。 这种话题一出来,就有人开始附和了,总之吃了都能考上,考不上是你能力不够。 这不是废话嘛,商家的营销手段,可真是够高超的,考上了是状元楼的气运,考不上是你自己能力不足。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00章 考前准备 送走许润后,就是有再多担忧,也得收收心了,去应对半个月后的会试。 其实到这个份儿上,临阵磨枪的用处也不太大。 毕竟古代的科举又不像现代的高考,临考前多背几个常用公式,大概率能用上,就是不会用,写上去也能给你个辛苦分。 而科考更多是看长期的积累与天赋,虽说也有小部分的算学题,但最难也就是二元一次方程的程度。 宋念十几岁起就开始管家,算盘珠子打得飞快,对数字的敏感度不低。 再加上宋筠偶尔也会暗暗拿现代的解题法开导一下他,所以像什么鸡兔同笼、物不知数、两鼠对穿,宋念还真是不会被难倒。 学到这个程度,应付科举也够用了。 从二月起,天气稍微没那么冷了,宋念和王琦兄弟俩,就在王琦父子俩住的那个院子里,让人搭了两个模拟号房,长五尺、宽四尺、高八尺,将将够一个中等身材的成年男人勉强坐卧。 这是宋筠的提议,模拟考嘛,也就是这次时间不太够了,不然每个月让他们考一次,考个三五次,到真正下场的时候,也就麻木了。 宋念一听,觉得还是有点道理的,然后两个人就像模像样地拎着灯具、食盒和笔墨,又准备了最近正在热销的押题卷,在里面一关就是三天三夜。 出来稍微休息半日,继续进去考试。 其余人就都焦心地在外头做着自己的事,想去看看吧,又怕打扰了他们,不去看吧,还担心他们在里面饿了冻了。 还是沈氏能撑得住,一锤定音地说: “总是要经历这么一遭的,等真去考了,条件只会比如今更差,到时候我们能去帮他们吗?既然不能,那还不如现在就让他们适应一番。” 这话说得有道理,好歹在家里模拟考的时候,没有旁人的干扰,也不存在臭号这种极其考验意志的存在。 考试的人在里面熬,家人们在外头数时间,一直等他们进进出出重复了三次,整整考够九天九夜,这才算完。 人出来的时候,疲态已经很明显了,宋念胡子拉碴蓬头垢面,一点都没有往日的儒雅形象。 王琦的状况甚至更差一些,还稍微有点不舒服,急得王绍跑出去找了个大夫来给他看,确认没事后才放心了一些。 经历了一出模拟考,带的东西需不需要替换,又需不需要拿几样没有被想到的用具,宋念他们的心里也就有了数。 吃食的话,沈氏给准备的是炒得熟透的米,里面还加了烘干的蔬菜和切成方块的肉粒,也都是熟的。 吃的时候在小陶锅里拿水一烧,水滚了,肉菜粥也能吃了,省时间、营养丰富、吃了还热腾腾的,能够防寒。 宋念他们试了一下,觉得这个方法挺不错的,总比拿了饼,被人家掰开揉碎地过遍手,然后再拿热水泡了吃要好吃得多。 被褥是不能拿的。 虽说他们模拟考的这几日是拿了家里的铺盖卷,但真到考试的时候,别说被褥了,就是多余的一片布都不能拿。 不过朝廷也不是为了把他们冻出个好歹,虽然每年科举考场都有人病重被抬出来,甚至还有直接死在号房里的,但这往往是他们只顾着埋头苦读、没有加强体质锻炼的原因。 事实上基础的保暖措施、干净的水资源、以及在考场待命的太医,都是有的。 笔墨纸砚同样是朝廷准备,省得有心人通过不同的纸笔质量来作弊。 宋念他们还需要拿的,是提神的薄荷糖和除臭的香包,以及有助于集中注意力的耳塞。 还有最重要的,那就是去考前去礼部投文报到取回来的考牌。如果遗失考牌,这次考试资格就作废了。 因为科考和家里三个人都息息相关,宋筠如今对科考的信息也了解得足够全面了。 就拿宋念即将面临的会试来说吧,这是由礼部主持的,考试内容分以下几项: 诗赋。 这属于命题作文,给你个题目和体裁要求,你就自由发挥吧。 不过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科考,已经被人总结出一定规律了。 绝大多数人都会从常考的方向写上几十首,找父兄或者先生修改了,然后背下来。 宋念在文学方面没什么突出天赋,用宋筠之前的吐槽来说,就是“AI作诗”,韵脚对得上,主题也合得上,但没什么灵气。 所以他在家的时候就写了上百首,让郑翰林帮着挑出不错的诗,再稍加修改,背了个滚瓜烂熟。 经义、论、策。 这三种题型,其实都偏向议论文。 只不过是议论的内容有所不同罢了,分别是经典著作、史实和国策。 擅长做理论研究的、又有大儒教导,往往会在经义题上发挥得更好。 很有自己见解、家中藏书极多,却不了解民事的,自然是擅长做“论”了。 像宋念这种,天生底子薄的寒门出身,唯一的优势就是更擅长从底层来观察一样政策的优劣。 这就是郑翰林给宋念规划的路径,以“策”为主要拿分项,诗赋做到不提分也不拉胯就成。 经义和论是宋念最不擅长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按圣人的言论堆砌出一篇漂亮文章即可。 宋念哪怕离开晋州府几个月,也严格按照先生的教导分配学习时间,抓大放小,抓主放次。 至于效果如何,这不就等待最终的验证了么。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01章 入考场 会试在榜的,统称贡士,虽说人们不把这叫做进士,但其实差距已经不大了。 除非有特殊情况,贡士普遍都会在最终的榜单上榜上有名,也就是名次差距而已。 因此,虽说后面还有殿试,但对于不强求进一甲的宋念和王琦兄弟俩来说,真正一锤定音的考试还真就是会试了。 这段日子,别说宋筠把会试了解个明明白白,就是宋老太太也能说得头头是道了,和邻居们秀一下知识储备。 当然了,做人家岳母的,为儿子和外甥准备考场大礼包的同时,也不能拉下亲女婿。 像同行的其他人,沈氏考虑到他们没有家眷在侧,想必很多事考虑得不够仔细,干脆也替他们准备了。 食物没放,未免瓜田李下,到时候对方有个肠胃不适,岂不是伤了和气? 所以沈氏只把给宋念他们做的速食粥的配方写下来送过去,要不要这么吃,全凭各自喜好了。 一模一样的东西准备了六份,让胡伯跑了好几趟腿,都送了过去,回来的时候他就说: “我瞧着赵家姑爷住的人家,还给他们提前请好了大夫,就怕出了考场就病倒了,咱家用不用也请一个?” 这个提醒可太及时了。 之前宋念每次考试,不是在黎阳县,沈氏的铺子就有大夫坐堂,随叫随到;就是在晋州府,直接住在亲表哥家,什么心都不用操。 以至于盘算了一圈,竟然忘记提前请个大夫了。 王绍几乎是立刻就去请,可还是晚了,稍微靠谱点的大夫都被预定了,有的甚至是直接被接到了府里,就怕半路被人截走了。 虽说沈氏也懂一点医术,但还是怕不保险,更何况她给宋念看病还好说,给王琦看病还是有些不方便的。 最后还是晋王的管事,听说了这件事,很善解人意地安排了个大夫过来。 万事俱备,考期也临近了。 二月十五日正式开始考试,但考生却是要提前一天的酉时之前入场。 而对宋念他们来说,意味着吃过午饭就得出发了,不仅是因为路上容易拥堵,还因为入场前还要排队被搜查考箱和衣服。 会试的搜身非常严格,哪怕是再清高的文人,这时候也没空计较是否是被不入流的小吏搜身,反而会希望越严格越好。 而小吏也不会因为被搜身的人可能是未来官员而放水,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恨不得仔细辨认一下衣服上的纹路,生怕有人不择手段地作弊。 毕竟,一场科考如果有人作弊被告发或者查出来,往往面临的是从上到下的获罪,尤其以底层官吏为主,几乎很难逃脱。 而对同届的考生而言,也不是没有坏处。 和作弊考生有私交的、或者号房紧挨着的,重则被打为同谋,轻则再难拿到考试资格。 就是没被拖累的考生,也可能因为几个人的作弊行为而作废了这一次的成绩。 这也是所有人都默认花费一下午时间来一一核查却不敢抱怨的原因了。 宋念按着自己手中的考牌号排在队伍里,前后左右都没有熟悉的人,他也没心思和人交谈,只是双眼紧盯着手中的考篮,防止有人陷害。 毕竟利益足够大的时候,总有人疯魔到觉得除掉别人自己就能上榜了。 好在周围都是正常人,谁也没这么不择手段,甚至好几个人也盯着自己手中的箱子,生怕被人坑了。 “晋州府黎阳县籍宋念。” 终于被叫到了,宋念上前一步,不用人家提醒,就开始脱衣服: 先脱了一层单衣,又双叒叕脱了四层单衣,宋念脱到身上只剩一层了,就哆哆嗦嗦地把脱掉的衣服递给其中一个小吏检查,然后伸展胳膊,左转一圈,右转一圈,让另一个小吏检查身上这层衣服。 好不容易都被仔仔细细检查完了,宋念才匆匆把衣服一层又一层地套上去。 你以为这就是结束了? 还真不是。 宋念又迅速把束起的头发散开,让小吏伸手去检查了一番,防止夹带小抄。 而在检查头发的同时,宋念拿着的考篮里面放着的东西也在被挨个查看,直到确认没任何带字样的东西的存在,对方才让宋念和七八个已经被检查好却没被放行的考生站在一起。 等凑够五十人,也就是一列号房的数量,才有人安排他们排成一队,按顺序进场。 贡院很大,比宋念之前考的每一场试的考院都要大,地上的积雪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堆积在墙角下。 既然说到墙角了,就不得不提贡院的围墙的特殊性: 两侧都长满了荆棘,防止有人进出、内外勾结,因此,贡院还有个很形象的别称,那就是“棘闱”。 正中央有几座楼阁,分别是主副考官监考的公堂、阅卷考官评阅试卷的衡鉴堂、由工匠刻印试卷的印刷房和刻字房。 剩余的建筑,就是整齐排布的号房了,窄**仄,唯一好的是,因为翻修不过几年,倒还算严密,坐进去后不太漏风。 宋念拎着考篮走入自己的号房,立刻就有管理秩序的士兵从外面把号门锁上了。 被关在这样的密闭空间,还得专心致志答题,也就是宋念没有幽闭恐惧症,不然还真是撑不下来。 宋念略清理了一下桌面和床榻——其实也就是两块木板而已。 然后他把考篮里除了吃食以外的东西拿出来,整整齐齐摆在桌上。 至于吃食,还是继续严严实实装好放在考篮里了。 做好这些事,宋念又从桌下拿起了一个瓦罐,里面放着的是雄黄粉。 春闱还好,因为这个季节,虫蛇基本还没有醒来,除非运气特别差,不然不会被咬到。 饶是如此,朝廷依然很贴心地准备了雄黄粉,愿不愿意用,愿意用多少,全看考生的喜好了。 宋念当然是要全用了,他也怕死啊。 要知道,秋闱的时候,被毒蛇毒虫咬伤而死的,数量都不比病重而死的人少。 均匀地撒下雄黄粉,宋念这才松了口气,点亮了号房提供的油灯,固定在桌子的左上角。 这又是一个危险系数很高的存在,有时候写得入迷一个不小心、或者昏昏沉沉没注意到透过号门吹进来的大风,那一旦失火,就牵连很广了。 同样地,每次春闱秋闱因失火而造成的人员伤亡,比例也不低。 生病、毒虫毒蛇、失火…… 从这些可能致死的诱因来看,能顺顺利利从白身考到进士,学问如何暂且不提,命还是挺大的。 宋念收拾完东西,趁着天色还不算晚,自己也没有睡意,干脆拿过号房提供的纸笔,就着记忆,默了些诗赋下来,以便正式开考的时候不用绞尽脑汁去想。 宋念在号房里一边勾勒家人们的面庞以给自己增加信心的时候,宋家小院里,一家人再加一个王绍,正围着火盆烤栗子,一边吃一边热火朝天地讨论明日的出游计划…… 第302章 出行[一万粉加更] 此情此景,如果宋念见到了,怕是要悲愤地说一句: “吾奉一腔热血,汝泼一盆冷水。不敌家人凌厉心,吾……甘拜下风” 但,事实却是,他们这趟出行,也是为了宋念和王琦。 这就要从宋念他们走了之后说起了。 科考这样大的事儿,邻里邻居难免要来关心几句,就连租的这个院子的房主,都特意来了一趟。 对方主要是觉得,如果宋念他们考上了,自家这个院子就能宣传成“进京赶考必住·住过的人都考上了·文曲星庇佑之院”,到时候无论是租是卖,都能多挣点。 因为这点小九九,从不露面的房东特别热情地给宋老太太和沈氏介绍了京城最灵的道观,据说是家有考生的必拜之地。 道观,很灵。 婆媳俩对视一眼,不用和孩子们商量,她俩就达成了默契,决定去一趟。 打听好了路线,打听好了去道观的食宿情况,还问好了怎么拜比较灵,应该买多粗多高的香,做好准备后,这婆媳俩才正式通知家里人。 去啊,当然要去! 第二日一早,穿得厚墩墩的,准备好为防堵车在路上要吃的食物,一大家子就热热闹闹地出门去了。 而这时候,蜷缩着身体勉强睡了一觉的宋念,也揉着被坚硬床板印上木纹的脸,拜托守在号门旁的士兵开了门。 然后他就按前一日在贡院门口贴的示意图,找到了水池,用凉水激了激脸,漱了下口,又去出了个恭,这才返回去等发卷。 回号房的路上,他还碰到了周宇,对方也是起来洗漱了,两个人也不敢说话,甚至眼神都不敢接触得太久,目光碰了一下,就若无其事地一个向左走,一个向右走。 考生们每天只有两次放风时间,一早一晚,各一炷香的时间。 考生们可以出去洗漱一番,对自己的身体内部做个断舍离,如果觉得身体有些僵硬,适当地伸个懒腰踢个腿也是没问题的。 但,不要问话,不要回答,不要打手势使眼色,否则酌情按违反考场纪录进行惩罚。 宋念乖得很,连活动手脚都没敢做,直接回了号房乖乖被人家用钥匙锁了起来。 他看了看日头,距离发卷还有一会儿时间,干脆把火生了起来,准备煮点粥填填肚子。 在宋念蹲在地上煮粥的时候,宋家一行人已经快到城门口了。 到底是京城,人口流动性强,哪怕他们已经起了个大早,到城门的时候,进进出出的人流已经络绎不绝了。 进城的多数是挑着担子赶着牛车的百姓,出城的则多数是坐在马车的老夫人,身旁陪着儿媳孙子孙女的。 宋筠撩开车帘观察了一下,然后回头对沈氏说: “娘,我估计他们也是去上香的。” 沈氏点头,再好的家境,面对儿孙的前途,家中长辈也会忍不住寄托于神佛,能在这个时间点出城的,也就是为了求个心安罢了。 出了城,马车碌碌地又行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山脚下。 这山不算高,还没到草木萌发的季节,所以秃兮兮的,山脚下大片的肥沃田地,也是光秃秃的,瞧着没什么风景可言。 半山腰处有道观的建筑群,山顶还有佛寺的建筑群,在这里停下的车上的乘客,基本都是奔着这两个地方去的。 也是挺有趣的,就这么一座山,把如今绝大多数民众的信仰都一网打尽了,这叫啥,京城宗教界的双头垄断市场吗? 上山是肯定不能坐车了,讲究一些的人家本来就跟着健仆,带着软轿,鞋底都不用沾地,直接就能换了交通工具被人抬上山。 宋家就没这个条件了,就一个胡伯,还岁数一把了,就是抱着宋筠上山他都不见得能抱动。 留他在山下看车,沈氏和王绍一边一个扶着宋老太太,宋策则一手一个拽着弟弟妹妹,就这么迎着风上山去了。 这样上山的人并不少,毕竟在山路上坐软轿也没多舒服,除了身子骨不好的老人孩子,别人能走也就走了。 走着走着,也就和身边的陌生人聊开了,一问才发现,还真是多数都是为了家里在考场的子弟祈福来了。 而且呢,还就是必须去道观。 文曲星嘛,哪怕道观没他的供奉,可有天尊的啊。 这俩是正儿八经的上下级关系,那你供奉了文曲星的上级,天尊安排了任务下去,他敢不听? 宋筠听了只觉得槽多无口,好家伙,真是魏朝特色神仙政治体系了,供奉给了天尊,累活让文曲星干了,这么黑暗的嘛。 王绍品出了点不一样的意思,等人流逐渐散开,低声对表弟说: “看来京城这边道教更盛啊。” 上行下效,权贵们爱去道观,百姓也会觉得道观更灵。 他没说的是,观主应该也是个经营的好手了,毕竟佛寺的文殊菩萨可是专业对口的,结果抢信众却没抢过道观,还是因为这么个有些牵强的理由。 晋州府那边佛教更盛,但王绍家学渊源,属于辩证看待信仰的人,这才会觉得是观主会经营。 但他没敢说出来,则是怕身边有人是虔诚信徒,到时候再吵起来,他也不占理。 事实证明,王绍的怀疑真的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实用主义又抠门的宋老太太,从来都是舍上几十文钱就絮絮叨叨地提出一大堆愿望,这次却忍痛买了一贯多钱的香,又虔诚地跪了好一会儿,为儿子祈福。 沈氏也不能免俗,掏钱算了个卦,卦相嘛,就比较微妙了。 虽然解签的道士云里雾里地说了一通,最后得出个好结论,但沈氏还是有些忧心忡忡地下了山。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03章 买卖人口?[加更] “等闲骑马着鞭来,半有忧危半有财。 似火方烧头上屋,天教一雨荡殃灾” 沈氏把手中握着的签收好,没和任何人说这个事儿,省得徒增烦忧。 在道观吃了午饭,沈氏想一想,觉得单拜一家不保险,又提出想去山顶的佛寺拜一拜。 这倒是……也成吧,大不了等宋念考上之后,两边都来还愿。 宋念考试的头一天,就在宋家人的求神拜佛中过去了。 到了第二天,宋念又从窄小的号房中醒过来,洗漱出恭,然后回去答题,这时候宋老太太和沈氏婆媳俩就在家里一边心不在焉地做家务,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明天晚上宋念回来了,还给他做什么吃的补一补。 因为长辈没什么功夫管孩子,宋策和宋箴一早就跑去王绍家里,让他带着出去逛街了。 至于宋筠为什么没跟着,那就不得不提到她的好朋友,陈春花了。 自从许润来了,一直到宋念进了贡院,这段时间家里的事是一出接着一出,宋筠也没什么时间去找陈春花。 再加上宋筠每次拉对方去家里玩,对方回去后,总得摸黑把专门留给她的家务做完。 宋筠没立场去和她大伯娘提意见,主要是就是提了,也没什么用,只会让她被迁怒,只能尽量不打扰她了。 因此,宋筠也不知道陈春花这段日子的水深火热。 一直到冯家的一个女孩找过来,这是陈春花一起洗衣服的小伙伴,宋筠和她不熟,但对她有点印象。 她一来就着急忙慌地对宋筠说: “春花姐姐要被卖掉了!” 对方的眼神里带着期盼,似乎是觉得如今唯一能帮得上忙的就是宋筠了,准确点说,是她身后的宋家。 宋筠正蹲在巷子里用雪捏熊猫呢,听了这话,简直要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话。 陈春花要被卖掉?! 她拽住来人的手,急急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详细和我说说。” 这大概可以称为,一只狗引发的惨案。 陈春花家的情况,宋筠之前就听她说得很详细了,她大伯父有个祖传的焗瓷手艺,不算什么顶尖的匠人,但也有点名气,挣来的钱足够养家糊口了。 插句题外话,“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就是由这个职业衍生出来的俗语。 某一日呢,有个公子哥儿拿了个被磕得裂了一道口子的瓜棱瓶,让陈春花的大伯父去补,这是过年前的事儿了。 可能是年前年后事情比较多,对方没工夫来取,就一直在陈家放着,直到最近才过来。 这个公子哥儿带着小厮过来也就罢了,还牵了一条狗,说是取完东西就要直接出城去庄子上休几天,顺便把狗带上放放风。 这狗倒的确像是被憋坏了,在陈家的时候就横冲直撞,陈家人不敢管,怕得罪人家,又想着交了货再收了钱,一会儿的功夫,不差什么事儿,结果就真出事了。 正递瓶子的陈家大伯父被欢快奔跑着的狗撞了一下,腿一绊就摔地上了,瓶子也四分五裂。 这如果放了现代,还能掰扯一下责任的归属以及赔偿多少的问题,放了古代,就直接是谁没权势谁全责了。 陈家赔不起,那就得下大牢,到时候不死也得脱层皮。 还有一点就是,最近边关不是打仗嘛。 每到打仗的时候,常把各地的犯人运过去,去干危险性很大的送命活,陈家怕碰到这种事,只能想尽办法贱卖家产去凑钱了。 没爹,娘又做不得她主的陈春花,就成了凑钱的一部分“家产”。 宋筠听了个差不多,回头和沈氏说了一声,连帽子都顾不得带,就跟着冯家的女孩跑了过去。 跑到一半,对方就不走了,让宋筠自己过去。 为啥? 因为冯家还要在这住着呢。 要是让陈家人知道她管了人家家里的闲事,尤其是万一陈家大伯父真的有个不好,那就是结了死仇了,她可不敢出头。 宋筠也理解她的谨慎,特意保证了一句: “我不会把你供出来的!” 然后就继续往陈家赶去。 其实宋筠还是有点生气的,这事儿想必不是一两天发生的,但她就是一点儿都没听说。 但凡她闲着没事做去陈家晃悠一圈也就知道了,两家离得又不远,怎么就差这一趟呢? 还有陈春花,都快被卖了,还不赶紧跑,她如果跑到宋家来,那宋家怎么不能给她想个解决办法?怎么还傻乎乎等着人家卖呢? 宋筠心头乱糟糟的,买卖人口这种事,宋筠来了古代,也算是没少见了,不然她家里的下人哪来的?对吧。 但这次不一样,她和陈春花认识的时候,对方可是良籍,就因为家里出了事,还是无妄之灾,她就得被卖掉了。 宋筠终于跑到了陈家大门口,的确看到有个穿戴得挺讲究的婆子,还带了俩壮汉,在陈家院子里站着,这大概就是来收人的牙婆了。 另一边平时欺负陈春花欺负得厉害的陈家大伯娘和她的几个孩子,倒是没见到陈春花和她祖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愿意而被关了起来。 其中一个,好像是陈春花的三堂妹吧,眼眶含泪地瞪着前面的几个人。 为啥呢,因为牙婆说了: “这丫头长得也挺标致,能卖个好价钱,要不要姐妹俩打包卖了?到时候我把她俩送到一出,姐妹俩还能互相照应呢。” 宋筠正好也听到了这句话,火气真是瞬间窜上来了,听她这话头就不是什么好事儿。 她又不是真古代儿童,会信成了奴籍、还长得标致的少女,能有什么好归宿,大概率是为了满足某些人的变态癖好了。 陈家大伯娘卖别人孩子倒是挺痛快的,自家孩子却没那么舍得,她先是把三女儿往身后拉了拉,似乎是想护住她那张脸,却又有那么点心动,以至于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女儿和丈夫,那肯定是丈夫更要紧的,陈家大伯娘如是想。 甚至女儿和家里的宅子,也是宅子更要紧。 卖,还是不卖? 宋筠可不能等他们继续商量下去了,不然真走好了程序,就不好阻止了。 哪怕宋念有功名在身,但牙行,说不好听的,你也不知道人家背后有什么后台,说不得有好几个后台呢,还真不见得给宋家面子。 最好是在他们谈拢之前就阻止,牙婆的失落感不会太强,也不至于得罪了他们。 ------题外话------ 太热了……冲了个凉水澡,还给感冒了,本来想休息,但昨天说好的加更还缺一章,我还是写吧。 后两章明天再看吧,比较晚了才能写出来。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04章 怎么解决? (未替换,暂时不要看。) “刀下留人!” 宋筠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直接喊出了这么句话,坏处是羞耻度太高,好处则是,的确引发了广泛的关注。 院子里的人都扭头看了过来,宋筠还注意到,陈春花和陈家祖母住的那个小房子,门晃了晃。 好么,看来的确是被关起来了,好在她来得及时,陈春花还没被卖掉。 陈家大伯娘脸色难看,她虽然刻薄侄女、关婆母禁闭、还准备把夫家弟弟的独苗卖掉,但,她自诩是个要脸的人,不愿意被外人插手自家家事。 可惜宋家这小丫头和其他邻居家的丫头不一样,不能被她随便呵斥,所以她强撑着挤了个笑脸出来,对宋筠说: “筠姐儿哈,伯母家里有事儿,春花也没空陪你玩,你去找别人去,好不好?” 真把人当傻子糊弄了呗,宋筠撇撇嘴。 人牙子都到家里了,陈家大伯也不在,很明显就如冯家那个小姐姐说得一样,陈家就是出了事,要卖陈春花凑钱了。 “不行,我已经听出来了,你们要卖掉春花姐姐,我肯定不能由着你们卖啊。” 陈春花的堂哥可不像父母那样谨小慎微,觉得得罪不起宋家。 在他看来,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他们陈家虽然不是地头蛇,但牙行是呀。 更何况如今是宋筠自己送上门多管闲事,那干嘛好声好气地对她说话? 所以他直接开火: “关你什么事儿?她吃我们家住我们家的,如今我爹出了事,她但凡有良心一点,都得乖乖听话去卖钱。 你这么不愿意,那你掏钱平了这件事儿,我就不卖她了,你掏得出来吗?” 宋筠要说掏钱,大概率还真能掏出来,陈家觉得卖家产就能平息了这件事,那估计最多是二三百两。 宋筠…… 宋筠手里的现钱没那么多,但如果非要凑,也能凑出来。 可她凭什么给陈家凑钱呢? 虽说他们家在这件事上面的遭遇的确挺惨,但他们的这副嘴脸,让宋筠一点都不想帮忙呢。 不过,为了安抚住他们,宋筠还是做出傻白甜的样子,保证道: “只要你们承认不卖掉春花姐姐,我就可以和我爹娘商量一下,帮你们一把。我家的情况,你们应该也知道吧? 先不提我爹会不会考上进士,就是考不上,我爹也是举人,我家有好几处产业,总是能拿出来钱的。 不过你们得保证,在我们给出答案之前,不许卖人。” 牙婆一开始挺不高兴的,眼看着生意要成了,一个小丫头跑出来叭叭叭地阻止,这算什么事儿? 但一听宋筠吐露出家里人的身份,她的面色也好看一点。 就如宋筠所想的那样,牙行不怕得罪一个进士,更不怕得罪目前还没考上的、外地来的举人了。 但他们也不想多事儿,就为了一个价值还没多高的丫头。 更何况,牙婆想了想,宋家这小丫头傻兮兮的,随随便便就要拿钱给人家填补窟窿,可她爹娘又不傻,这事儿肯定成不了。 那她大不了再多跑一趟呗,隔壁这个时候和这一根筋的傻丫头较劲儿? 于是,还不等陈家的 “等闲骑马着鞭来,半有忧危半有财。 似火方烧头上屋,天教一雨荡殃灾” 沈氏把手中握着的签收好,没和任何人说这个事儿,省得徒增烦忧。 在道观吃了午饭,沈氏想一想,觉得单拜一家不保险,又提出想去山顶的佛寺拜一拜。 这倒是……也成吧,大不了等宋念考上之后,两边都来还愿。 宋念考试的头一天,就在宋家人的求神拜佛中过去了。 到了第二天,宋念又从窄小的号房中醒过来,洗漱出恭,然后回去答题,这时候宋老太太和沈氏婆媳俩就在家里一边心不在焉地做家务,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明天晚上宋念回来了,还给他做什么吃的补一补。 因为长辈没什么功夫管孩子,宋策和宋箴一早就跑去王绍家里,让他带着出去逛街了。 至于宋筠为什么没跟着,那就不得不提到她的好朋友,陈春花了。 自从许润来了,一直到宋念进了贡院,这段时间家里的事是一出接着一出,宋筠也没什么时间去找陈春花。 再加上宋筠每次拉对方去家里玩,对方回去后,总得摸黑把专门留给她的家务做完。 宋筠没立场去和她大伯娘提意见,主要是就是提了,也没什么用,只会让她被迁怒,只能尽量不打扰她了。 因此,宋筠也不知道陈春花这段日子的水深火热。 一直到冯家的一个女孩找过来,这是陈春花一起洗衣服的小伙伴,宋筠和她不熟,但对她有点印象。 她一来就着急忙慌地对宋筠说: “春花姐姐要被卖掉了!” 对方的眼神里带着期盼,似乎是觉得如今唯一能帮得上忙的就是宋筠了,准确点说,是她身后的宋家。 宋筠正蹲在巷子里用雪捏熊猫呢,听了这话,简直要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话。 陈春花要被卖掉?! 她拽住来人的手,急急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详细和我说说。” 这大概可以称为,一只狗引发的惨案。 陈春花家的情况,宋筠之前就听她说得很详细了,她大伯父有个祖传的焗瓷手艺,不算什么顶尖的匠人,但也有点名气,挣来的钱足够养家糊口了。 插句题外话,“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就是由这个职业衍生出来的俗语。 某一日呢,有个公子哥儿拿了个被磕得裂了一道口子的瓜棱瓶,让陈春花的大伯父去补,这是过年前的事儿了。 可能是年前年后事情比较多,对方没工夫来取,就一直在陈家放着,直到最近才过来。 这个公子哥儿带着小厮过来也就罢了,还牵了一条狗,说是取完东西就要直接出城去庄子上休几天,顺便把狗带上放放风。 这狗倒的确像是被憋坏了,在陈家的时候就父被欢快奔跑着的狗撞了一下,腿一绊就摔地上了,瓶子也四分五裂。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05章 好臭…… 打听消息的人选有了,怎么把陈春花解救出来呢? 宋筠回了家,先没把这事儿拿给长辈参详,而是去倒了杯温水,吨吨吨地喝了几大口,然后才去找了沈氏。 沈氏不像女儿和婆母,和陈家走得近,她对陈家大伯娘没什么好感,自然不会和对方多来往,和巷子里其他人家也关系平平,因此,她更是无从得知陈家出的这档子事儿。 听女儿这么一说,她先是一惊,很快又回过了神,像这种小老百姓,因为一场无妄之灾就家破人亡的,沈氏见得不说特别多,也比宋筠有见识多了。 同情倒是有一些,却不会说特别想管人家家里的事儿。 不过,看宋筠这个样子,沈氏也明白,陈家如何,女儿不见得管,可陈春花被卖,却是不得不管了。 沈氏略一动脑,就能想出怎么让陈春花过了这个坎儿,但她却没直接说出来,而是决定先看看女儿准备怎么应对。 “那你是怎么想的?是借钱给陈家彻底解决了这个事儿?还是只把你春花姐姐摘出来。” 宋筠路上已经想了好几个办法了,但都觉得不太合适,既然亲娘问起来了,那干脆让她帮着拿个主意吧。 “我肯定是不愿意平白无故就替陈家解决麻烦,他们可不值得让我花那么多钱。 我本来想着,实在不行,等陈家把春花姐姐卖给牙婆后,我把她买回来,给她把奴籍销了,看她愿不愿意去她娘那里……” 沈氏挑眉,说实话,最省事儿的,还真就是这个法子了,作为两姓旁人,自家又只是暂住在京城,管到这地步也是仁至义尽了。 “这个办法不是挺好的么,你怎么还发愁?” 宋筠有些哀怨地看了亲娘一眼,为什么发愁?还不是自己过不来心里那个坎嘛。 她和陈春花,虽说性格不同喜好不同,以这个时代的阶级观看来,阶级都是有尊卑之差的。 但她们交往的时候,也不过是春花姐姐和阿筠妹妹罢了,在宋筠来到陌生的大城市没有伙伴的时候,是陈春花一直拉着她玩耍,给她介绍这附近的林林种种。 所以,宋筠不想这么早地,就让两个人之间的阶级差距体现得这么赤裸裸。 她如果买下来陈春花,再给对方销了奴籍,的确是帮了对方大忙。 当然了,以陈春花的性子,肯定也会很感激她的付出,但宋筠还是觉得这样不好。 尤其是,明明不只是可以用这个办法解决问题的,那何必让陈春花经历一出被亲人卖良为贱的遭遇呢? 沈氏笑了起来,哎呦,也就是小孩子了,愿意花费更多的心力,去为了心里的那一点点不舒服。 “那你想怎么办?如果可行的话,娘不介意帮你一把。” 宋筠觉得还是得从陈家遭遇的这一出事来入手,不是说真的给他们解决了问题,而是如果好解决的话,完全可以交换一下条件嘛。 沈氏也认可这个思路,陈家的事,的确有些太凑巧了,而且她听女儿的叙述,也听出来了: 那个被砸坏瓷器的公子哥儿,给出的赔偿价格,恰恰好让陈家大出血了一场,又不至于高到让他们断尾求生,彻底放弃陈家大伯。 在娘家时常年接触市井中的大娘婶子的沈氏,类似的骗局还真是没少听说。 如果不是真的各种不幸的巧合凑到了一堆儿,那这就是仙人跳了。 宋家在京城一点儿势力也无,连个可用的人手都没有,可不就得去王家那边借晋王府的下人喽。 不用女儿出面,沈氏也对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有了好奇,所以出面问王绍借了人。 王绍没什么不同意的,他爹都被关在贡院了,他最近又不出门,要车夫做什么? 更何况他有自知之明,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呢,他一个白身,借了个姻亲身份,也不能真天天让人家拉着自己出门晃悠啊。 沈氏不愧是个好母亲,不仅把关键问题给宋筠解决了,还特意去陈家安抚了几句,把自家已经托人去打听消息的事儿透露给他们,省得女儿这一腔的热心肠被辜负了。 陈家对着一个小孩不太当回事儿,却不代表他们真的不知道两家的差距。 宋家这套房子怎么租出去的,他们也听说过,是一个官家太太出面交的租金。 此外,前段日子还有辆挺宽敞的马车给送来了一个病人,虽说不知道是什么人家,但这样规格的马车,普通人家也不敢用啊。 所以,沈氏说已经托人打听了,陈家人自然是千恩万谢,不用沈氏多说,就保证道绝不动陈春花一个手指头。 那就……这样吧。 沈氏也没工夫多关注这件事,毕竟宋念他们也要回来了。 算起来,宋念他们是三天前下午进的场,三天后傍晚被放出来,其实已经是皇上体谅读书人的辛苦了。 要知道,前朝的时候,交了卷后,未免出乱子,考生们还得等考官把卷子都封好甚至已经开始判卷了,然后才能离开,那就得是第二日中午才被放出去了。 瞧着是就晚了半日,但精神紧绷地整整答了三日的题,交卷后难免松了劲儿,这一放松,在二月份的天气中,难免会生病。 而五日后还要继续进场考试,难免有人身子骨弱,这么一病,后面的考试只能忍痛放弃了。 所以,干脆都早早放出去,让他们回家调养吧,多调养一日也是好的。 宋念这几日吃得不错,睡得呢,也成吧。 虽然一群人这么一睡觉,什么读书人的斯文也遮掩不住打呼磨牙放屁说梦话甚至哭着喊娘的,可以说得上是“原形毕露”了,但宋念有耳塞呀,所以睡得挺踏实的。 至于考得如何,他只能说是都填上了,也没跑题,更没有涂抹得卷面不整洁。 至于是否能入了考官们的眼,那就看对方的喜好了,主观题嘛,评判标准也是很主观的。 饶是这三日过得不太遭,终于刑满释放的宋念,还是蓬头垢面眼窝深陷恍恍惚惚地顺着人流走了出来,都忘记去寻他的亲妹夫、亲表哥了。 好在,胡伯一大早就赶着车过来占位置,还特意带了个身强力壮的大小伙子——王绍,就怕有个谁生病,他一个人扶不住。 因为来得早,所以除了最前头是权贵、官员家的马车,宋家的车竟然是最靠前的那一波了,几乎是宋念刚出来,王绍就看到了,连忙左拐右拐的绕过喷着响鼻的马和嘴里不断冒着哈气的各府下人,前去接应表叔了。 宋念其实也算是强撑着挺直腰杆往前走了,有人去扶他,他定睛看向来人,也松了口气,大半个身体的重量倚在侄子身上,被扶着向外走去。 如法炮制地把王琦也接上,胡伯就开始调转车头往外撤去。 车里都准备得很齐全了,有热茶,有毯子,有厚厚的外衣,还有两个草药包。不敢胡乱给他们吃药,只能先放点药包,聊胜于无了。 随着车缓慢地驶离这拥堵的一条街,开始平稳地前行,王琦和宋念也喝了热茶,披上衣服,靠着车厢闭眼睡着了。 等回了家,家里人也都早早在门外迎接了,晋王府送来的大夫严阵以待,就怕碰到个病得严重的病人。 也是不巧,这兄弟俩在车上就睡着了,到家也没下来,王绍被挤在中间,一下子也不好出来。 搞得家里人都心头一跳,还以为他俩都病重得下不了车呢。 宋老太太立刻就捂着心口,眼泪汪汪地有些站不住了。 沈氏还好一些,连忙微微掀开车帘——这时候她还怕有风吹进去让他们受寒呢,也是够细心了。 只见宋念和王琦都裹着被子躺在软垫上,还有轻微的打鼾声,可见是睡熟了,沈氏这才松了口气,但到底是怜惜丈夫的辛苦,也不叫醒他们了,而是让他们就这么睡着进了院子。 这条巷子里,还真没见过几个去考进士的,因此春寒料峭都挡不住邻里邻居吃瓜的人热情,都围在宋家门口看情况呢。 一见这俩人都拉着进了院子,连面都不露,都不由得感慨,读书人也不容易啊,瞧瞧,被关在小房子里三天,都关得走不动道了。 还有离得近的,低声嘀咕了一句: “我怎么闻到一股臭味儿啊?” 别说,不只是邻居闻到了,宋筠也闻到了。 车进了院子,宋念他们也被折腾醒了,知道这是回了家,也都不在窄小的马车里受这罪了,他们现在最恨这种又小又透风的空间了,无比想念大房子大床,于是踉踉跄跄地下了车。 王琦的一只手搭在儿子的肩膀上,也不留在宋家了,直接就要回家好好睡上一场。 宋念呢,下车看到老娘、妻子、儿女,不管考得好坏吧,心里都涌起一股子豪情: 我!宋念!为家人能过上好日子!受了这么多罪!终于!回来了! 恰好宋筠离他最近,正抬着头盯着这个臭烘烘又乱糟糟的亲爹,猝不及防,就被他抱了起来。 这可难得了,自从宋筠过了五岁生日,别说是这么被抱起来,就是被搂个肩膀摸个小脸的,都特别少了。 如今久违地被亲爹抱起来,宋筠还来不及怀念什么,就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慨: “好臭……” 第306章 继续上考场 (没写完,一会儿替换。) 该怎么形容这股味道呢? 很复杂。 其实要说是宋念三天没洗澡以至于身上有异味,倒也不至于。 在这个时代,冬天,别说普通百姓了,就是高门大户,也不敢天天洗澡啊,能一个月洗一次也就差不多了。 宋家也差不多,倒不是用不起水或者用不起柴火,主要是怕一冷一热地生了病。 这时候的伤寒还不是“吃不吃药都是一周好,我直接扛着就是”的普通小病,还是比较容易出大问题的,毕竟没有抗生素嘛。 好在也不用通勤挤地铁,运动量不大,不容易出汗,隔三差五用帕子擦一擦,也挺干净了。 所以,宋念身上的臭味,只有一点点是汗臭味,主要是雄黄粉的特殊臭味,还有一股长久没人清理、上厕所的人又上火严重的茅厕的味道…… 宋念动作一僵,被从感动中拉了回来: 很臭吗?没有啊…… 自己明明每天都有好好洗脸刷牙,干净得很! 宋念深深吸了一口气,没错,的确是不臭,他忍不住问道: “闺女,到底是哪臭了?” 宋筠幽幽叹气: “这大概就是‘久在鲍肆,不闻其臭‘吧……爹,您也别抱我了,怪累的,还是去好好洗个澡,睡一觉,一会儿喝点粥,再继续睡,好不好?” 宋念有点被这个安排诱惑到了,的确,比起抱孩子,他更想洗澡睡觉。 打听消息的人选有了,怎么把陈春花解救出来呢? 宋筠回了家,先没把这事儿拿给长辈参详,而是去倒了杯温水,吨吨吨地喝了几大口,然后才去找了沈氏。 沈氏不像女儿和婆母,和陈家走得近,她对陈家大伯娘没什么好感,自然不会和对方多来往,和巷子里其他人家也关系平平,因此,她更是无从得知陈家出的这档子事儿。 听女儿这么一说,她先是一惊,很快又回过了神,像这种小老百姓,因为一场无妄之灾就家破人亡的,沈氏见得不说特别多,也比宋筠有见识多了。 同情倒是有一些,却不会说特别想管人家家里的事儿。 不过,看宋筠这个样子,沈氏也明白,陈家如何,女儿不见得管,可陈春花被卖,却是不得不管了。 沈氏略一动脑,就能想出怎么让陈春花过了这个坎儿,但她却没直接说出来,而是决定先看看女儿准备怎么应对。 “那你是怎么想的?是借钱给陈家彻底解决了这个事儿?还是只把你春花姐姐摘出来。” 宋筠路上已经想了好几个办法了,但都觉得不太合适,既然亲娘问起来了,那干脆让她帮着拿个主意吧。 “我肯定是不愿意平白无故就替陈家解决麻烦,他们可不值得让我花那么多钱。 我本来想着,实在不行,等陈家把春花姐姐卖给牙婆后,我把她买回来,给她把奴籍销了,看她愿不愿意去她娘那里……” 沈氏挑眉,说实话,最省事儿的,还真就是这个法子了,作为两姓旁人,自家又只是暂住在京城,管到这地步也是仁至义尽了。 “这个办法不是挺好的么,你怎么还发愁?” 宋筠有些哀怨地看了亲娘一眼,为什么发愁?还不是自己过不来心里那个坎嘛。 她和陈春花,虽说性格不同喜好不同,以这个时代的阶级观看来,阶级都是有尊卑之差的。 但她们交往的时候,也不过是春花姐姐和阿筠妹妹罢了,在宋筠来到陌生的大城市没有伙伴的时候,是陈春花一直拉着她玩耍,给她介绍这附近的林林种种。 所以,宋筠不想这么早地,就让两个人之间的阶级差距体现得这么赤裸裸。 她如果买下来陈春花,再给对方销了奴籍,的确是帮了对方大忙。 当然了,以陈春花的性子,肯定也会很感激她的付出,但宋筠还是觉得这样不好。 尤其是,明明不只是可以用这个办法解决问题的,那何必让陈春花经历一出被亲人卖良为贱的遭遇呢? 沈氏笑了起来,哎呦,也就是小孩子了,愿意花费更多的心力,去为了心里的那一点点不舒服。 “那你想怎么办?如果可行的话,娘不介意帮你一把。” 宋筠觉得还是得从陈家遭遇的这一出事来入手,不是说真的给他们解决了问题,而是如果好解决的话,完全可以交换一下条件嘛。 沈氏也认可这个思路,陈家的事,的确有些太凑巧了,而且她听女儿的叙述,也听出来了: 那个被砸坏瓷器的公子哥儿,给出的赔偿价格,恰恰好让陈家大出血了一场,又不至于高到让他们断尾求生,彻底放弃陈家大伯。 在娘家时常年接触市井中的大娘婶子的沈氏,类似的骗局还真是没少听说。 如果不是真的各种不幸的巧合凑到了一堆儿,那这就是仙人跳了。 宋家在京城一点儿势力也无,连个可用的人手都没有,可不就得去王家那边借晋王府的下人喽。 不用女儿出面,沈氏也对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有了好奇,所以出面问王绍借了人。 王绍没什么不同意的,他爹都被关在贡院了,他最近又不出门,要车夫做什么? 更何况他有自知之明,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呢,他一个白身,借了个姻亲身份,也不能真天天让人家拉着自己出门晃悠啊。 沈氏不愧是个好母亲,不仅把关键问题给宋筠解决了,还特意去陈家安抚了几句,把自家已经托人去打听消息的事儿透露给他们,省得女儿这一腔的热心肠被辜负了。 陈家对着一个小孩不太当回事儿,却不代表他们真的不知道两家的差距。 宋家这套房子怎么租出去的,他们也听说过,是一个官家太太出面交的租金。 第307章 立女户? 拘在狭小的号房内长达三天三夜,连头发都不敢洗,就怕受了风生病,如今泡在热腾腾的水中,他这才觉得自己好像活过来了。 这才是人生啊! 桶中还放了一个布包,装了草药,还有松柏叶和竹叶。 草药是解乏的,叶子则是为了吉利的意图,读书人嘛,多沾些松柏之气,总是好的。 自从过了年,宋筠他们就都是这么洗澡的,是宋老太太和人闲聊时听来的法子。 虽说这一片住着的老太太们,谁也没养出个进士,但,人家说起各种讲究,还真是头头是道。 这不,宋老太太就和某个老姐妹买了一大兜子松柏竹叶,也没别的用法,只能可劲儿地让宋念和王琦洗澡了。 宋筠从王家回来,并没有急着去陈家,决定回去先问问父母如何做更合适,再查查律法规定,最后再去和陈春花商量。 吃饭的时候,王琦和宋念都有些狼吞虎咽的,虽说家里给他们带的饭已经是营养丰富味道不错了,但同样的食物连吃好几天,又因为怕想去方便而不敢吃饱,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天,真是给头牛他们也能吃进肚子里了。 桌上坐着的一家子,此时也都眼含心疼地看着他们吃饭,一碗又一碗地给他们盛粥。 好在家里人都想到他们劳累之下怕是消化不了油腻的食物,配粥的基本都是清淡的小菜,肉菜也是清炖鸡鸭居多,好歹没让吃到撑的两个人肠胃不舒服。 等宋念回屋休息去了,宋策和宋箴也暂时去王家院子里小住,省得影响亲爹的休息,宋筠才把车夫告诉她的前因后果和沈氏说了。 宋老太太听了这么一出跌宕起伏的行骗计划,感慨道: “这可真是防不胜防啊,普通人家哪里有人脉去打听到这些事儿呢,就是被骗了也不知情,还以为是自家倒霉呢。” 沈氏点头: “的确,只怕类似的骗局在京城不是一两起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家被骗得家破人亡。好在筠姐儿管了一下陈家的事儿,想必那边顺着线往下查,能多替几家人找回公道。” 被骗走的这些钱,大概率是要不回来了,倒是家里不愿意出钱以至于被关牢里的,还有可能被放出来。 宋筠倒是不去多想其他受害者的情况,主要是她也做不了主嘛,只能指望上面的人斗法的时候,好歹能顾念一下受害者的情况吧。 她比较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祖母,娘,我是这么想的,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告诉陈家人结果,我总觉得有点亏。 毕竟他们当时可真的想卖掉春花姐姐的,我也是为了春花姐姐才管这事儿的,总不能最后好处都让陈家得了,春花姐姐继续受欺负吧。” “那你想怎么办?警告他们一下?” 宋老太太简单粗暴地给出了意见。 这肯定不成啊,如果自己家这三四年都在京城生活,那警告也够用了,等陈春花嫁了人,她大伯一家也拿捏不住她了。 可问题是,她家如果想留在京城,除非宋念成绩特别好,比如考入一甲,或者二甲前十。 但,还是别给他这么大的压力了,就为了留在京城,不值当压榨一个辛辛苦苦的老父亲。 再加上,京城的人精子和关系户太多了,风起云涌勾心斗角步步惊心的,自家还真是玩不转这些。 “不然把她送回她娘那里?她都这么大了,也能帮她娘做点活,不算拖累了,等再过一二年,直接嫁出去就成,想必她娘再嫁的那户人家不会太不满。” 这是沈氏的意见。 宋筠见她们说了一圈,都没说到自己想的办法,不由有些迟疑,难不成自己的想法可行性不高? 不管能不能用吧,宋筠还是决定问一问: “趁着陈家人还不知道陈家大伯会被释放,让他们把春花姐姐父亲留下的家产吐出来,然后她和她祖母分出去立个女户单过,这样成不成?” 宋老太太一听这话就立刻表示了反对: “胡闹!你以为女户是那么好过活的?” 宋筠不太服气,如果没钱,是男是女都不好过,但如果有钱,女户想必也不会太难吧? “春花姐姐那么勤快,她祖母也什么都做得来,如果有住的地方,再有点家产,未必过得就比陈家差,再不济,我也可以给她们找个挣钱的路子,比如……” 沈氏打断了她: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你以为一老一幼的祖孙二人光有挣钱的法子就能过日子了?你只看着她大伯欺负她,陈家宗族不向着她,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这个大伯,她又会受多少欺负? 她大伯一家再对她不好,为了脸面也有限度,除非像这次一样,家里碰到大事儿了。但,就是亲生父母在,家里碰到这档子事儿,卖儿卖女也不少见,你又能要求她大伯一家做到什么地步?” 宋老太太也补充道: “虽说咱家的日子,自从你二哥出生,就越来越好过了,但没有顶门立户的男丁过得是什么日子,都不用看旁人家,祖母我和你爹当年受了多少气,你还不知道吗? 那时候但凡你祖父有个兄弟,只要他能庇佑你爹平平安安长大,我也不介意出点血。” 宋筠其实已经被说服了一部分了,但她还是觉得这次机会怪难得的,又追问道: “那招赘呢?找个无父无母的,这样不就有男丁了?” 如果不是怕吓到长辈,宋筠都想说“去父留子”了。 亲大伯靠不住,丈夫靠不住,儿子,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大概率还是能靠得住吧? 沈氏本想说: 你知道做赘婿的都是什么样的男人吗?在这个世道,赘婿天然矮人一头,生下来的孩子连科举都不许考。 这样的身份,有骨气的男人哪个肯做?而没骨气的,就是入赘了,不还是需要妻子顶门立户么! 不过她一看宋筠的神态,就知道她目前的想法还拧巴着呢,怕是还觉得只要自己有钱,招赘是个多么好的事儿呢。 沈氏有点警惕了,自家女儿也不小了,过几年谈婚论嫁也提上了日程,她如今觉得招赘是好事,那日后会不会被没骨气的男人哄骗了? 在这个可能面前,陈春花的归宿是什么,也不那么重要了。 沈氏按住婆母的手,微微摇头,让她不要再劝,而是好言好语地对女儿说: “我们在这里讨论得再完善,最终做决定的也是陈春花,那你何不问问她,看她更想跟着谁呢? 如果她也觉得立女户更好,你放心,这对她来说或许是难事,对我们来说却没那么难,只要她愿意,我肯定让你爹出面,好不好?” 第308章 最终解决方案 (半个小时后再看,没写完。) 宋筠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明明她们刚刚都反对了,怎么一下子又说只要陈春花同意就可以了呢? 不过,她看亲娘一副“你快去休息吧,别歪缠我俩了”的态度,还是决定先离开了,到时候问问陈春花的想法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第二日,宋筠就去了陈家,装模作样地透露了一点消息,然后就说要去看看陈春花如何,有没有被欺负。 陈家这几天,也没被骗子继续追着要钱,毕竟晋王那边的人都调查对方去了,他们也没功夫来逼迫陈家人了。 陈家不明所以,只以为是宋家出了力,对宋家的能力更是信服得不得了,心中还幻想着一分钱不掏就把陈家旺换回来呢,所以对宋筠的要求也无有不应。 不就是去见见春花那丫头嘛,这有什么的。如果不是宋家不乐意要,他们简直想把陈春花白送给宋筠做丫鬟了。 宋筠进去了,见到陈春花,对方倒是没瘦,也没有被打的痕迹,看来陈家还是讲点信誉的,好歹没有一边借着陈春花的名头让宋家帮忙,一边欺负她。 “我要和春花姐姐私下聊聊天,你们都出去吧,也不许偷听。” 陈家大伯娘一点都没有不高兴,还讨好地笑: “好好好,我去给你们拿点花生来,过年的时候刚炒好的,还加了盐呢。” 这是陈家大伯收了那个瓷瓶的丰厚定金,以为能过个宽裕点的好年,所以让家里人炒的。 万万没想到,加盐的花生还没吃完,他就被坑得下了牢狱。 陈家人忙着捞人,哪有功夫在家吃吃喝喝呀,也就这么剩了下来。 挺 多,好歹没让吃到撑的两个人肠胃不舒服。 等宋念回屋休息去了,宋策和宋箴也暂时去王家院子里小住,省得影响亲爹的休息,宋筠才把车夫告诉她的前因后果和沈氏说了。 宋老太太听了这么一出跌宕起伏的行骗计划,感慨道: “这可真是防不胜防啊,普通人家哪里有人脉去打听到这些事儿呢,就是被骗了也不知情,还以为是自家倒霉呢。” 沈氏点头: “的确,只怕类似的骗局在京城不是一两起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家被骗得家破人亡。好在筠姐儿管了一下陈家的事儿,想必那边顺着线往下查,能多替几家人找回公道。” 被骗走的这些钱,大概率是要不回来了,倒是家里不愿意出钱以至于被关牢里的,还有可能被放出来。 宋筠倒是不去多想其他受害者的情况,主要是她也做不了主嘛,只能指望上面的人斗法的时候,好歹能顾念一下受害者的情况吧。 她比较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祖母,娘,我是这么想的,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告诉陈家人结果,我总觉得有点亏。 毕竟他们当时可真的想卖掉春花姐姐的,我也是为了春花姐姐才管这事儿的,总不能最后好处都让陈家得了,春花姐姐继续受欺负吧。” “那你想怎么办?警告他们一下?” 宋老太太简单粗暴地给出了意见。 这肯定不成啊,如果自己家这三四年都在京城生活,那警告也够用了,等陈春花嫁了人,她大伯一家也拿捏不住她了。 可问题是,她家如果想留在京城,除非宋念成绩特别好,比如考入一甲,或者二甲前十。 但,还是别给他这么大的压力了,就为了留在京城,不值当压榨一个辛辛苦苦的老父亲。 再加上,京城的人精子和关系户太多了,风起云涌勾心斗角步步惊心的,自家还真是玩不转这些。 “不然把她送回她娘那里?她都这么大了,也能帮她娘做点活,不算拖累了,等再过一二年,直接嫁出去就成,想必她娘再嫁的那户人家不会太不满。” 这是沈氏的意见。 宋筠见她们说了一圈,都没说到自己想的办法,不由有些迟疑,难不成自己的想法可行性不高? 不管能不能用吧,宋筠还是决定问一问: “趁着陈家人还不知道陈家大伯会被释放,让他们把春花姐姐父亲留下的家产吐出来,然后她和她祖母分出去立个女户单过,这样成不成?” 宋老太太一听这话就立刻表示了反对: “胡闹!你以为女户是那么好过活的?” 宋筠不太服气,如果没钱,是男是女都不好过,但如果有钱,女户想必也不会太难吧? “春花姐姐那么勤快,她祖母也什么都做得来,如果有住的地方,再有点家产,未必过得就比陈家差,再不济,我也可以给她们找个挣钱的路子,比如……” 沈氏打断了她: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你以为一老一幼的祖孙二人光有挣钱的法子就能过日子了?你只看着她大伯欺负她,陈家宗族不向着她,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这个大伯,她又会受多少欺负? 她大伯一家再对她不好,为了脸面也有限度,除非像这次一样,家里碰到大事儿了。但,就是亲生父母在,家里碰到这档子事儿,卖儿卖女也不少见,你又能要求她大伯一家做到什么地步?” 宋老太太也补充道: “虽说咱家的日子,自从你二哥出生,就越来越好过了,但没有顶门立户的男丁过得是什么日子,都不用看旁人家,祖母我和你爹当年受了多少气,你还不知道吗? 那时候但凡你祖父有个兄弟,只要他能庇佑你爹平平安安长大,我也不介意出点血。” 宋筠其实已经被说服了一部分了,但她还是觉得这次机会怪难得的,又追问道: “那招赘呢?找个无父无母的,这样不就有男丁了?” 如果不是怕吓到长辈,宋筠都想说“去父留子”了。 亲大伯靠不住,丈夫靠不住,儿子,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大概率还是能靠得住吧? 沈氏本想说: 你知道做赘婿的都是什么样的男人吗?在这个世道,赘婿天然矮人一头,生下来的孩子连科举都不许考。 这样的身份,有骨气的男人哪个肯做?而没骨气的,就是入赘了,不还是需要妻子顶门立户么! 第309章 最终解决方案2 “春花姐姐,你有没有想过,不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陈春花咬唇,这话是怎么说的?她不过这样的日子,那应该过什么日子? 没错,对大伯娘和堂兄的决定,她不是不怨恨的,但她也没别的去处,不跟着大伯一家过,又能去哪里呢? 宋筠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也知道,你大伯父这个事儿,如今其实解决得差不多了,但我之所以只告诉你,没和其他人说,就是觉得,未必不能借这个机会,让你脱离他们家。” 脱离吗? 陈春花迟疑地问: “去我娘那里?” 宋筠点头: “如果你愿意,你娘那边也同意,我可以让我娘来劝你大伯娘,而且趁这次机会,说不定也能帮你把你爹留下来的家产要回来。” 陈春花沉默了,她当然愿意随娘了,可又怕她娘为难,而且祖母这边…… 祖孙俩相依为命几年,陈春花也能看到大伯一家是怎么对待祖母的,等日后祖母身体不好了,怕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陈春花想了想,还是摇头拒绝了: “算了吧,我不能离开,到时候大家都为难。而且,让你娘来做这个事儿,虽说我大伯娘明面上不说,心里肯定要记恨的。 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没必要再牵扯进我家这些事里了。” 宋筠宽慰她道: “我家如何,你不用担心。 如果我爹考中要留京,他们就是记恨,也没什么用处。如果我爹考中要外放,那更是近几年内都没有牵扯了。 如果我爹没考中嘛,等下次来京城,怕也得几年后了,到时候不见得还住这里。就是住了,他们还能算计我家不成?到底是我家阻止了他们受这场无妄之灾,怎么也不该恩将仇报吧。” 陈春花不愿意麻烦宋家了,但不代表她对宋筠提的意见不心动: 能拿回她爹的财产,当然好,到时候自己和祖母也不用看别人脸色过日子了。 她试探地问: “如果……我是说如果,能把我家的家产拿回来,哪怕一部分,那也足够了。” 宋筠点头,继续追问: “那然后呢?你是要去你娘那边?还是立女户?” 陈春花惊呆了,立女户?怎么就到立女户上头了?难不成要拿回家产,还得立女户吗?那她情愿就这么过下去。 宋筠此时不得不承认,祖母和娘说得真是一点都没有错,是自己太想当然了,陈春花很明显也觉得这个做法不好。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问道: “其实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你不同意也没什么,事实上,我娘她们已经训斥我了。 我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立女户不好呢?” 陈春花知道宋筠是为自己好,以为彻底脱离大伯一家就什么都顺遂了,她只是不太懂其中的艰难罢了。 既然这样,陈春花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还没到吃饭的时候,干脆掰开了揉碎了好好给宋筠上了一课: “你是觉得,我单独立户,我大伯父他们就管不到我头上了,对吧?” 对吖,宋筠重重点头,像她前世就是,考了大学后立刻把户口迁到学校,毕业了也没迁回家,无论是攒钱还是卖房,甚至是以后想结婚,谁也没办法拿捏她。 陈春花这么长时间以来,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怎么说呢,大概就是觉得宋筠天真得可爱吧。 “即使我单独立户了,可他们还是有权力做我的主的,哪怕我爹娘还在,大伯父若是以我祖母的名义给我定了亲,我也没办法拒绝,更何况是如今呢?最多是他们没权力再卖我了。 另外,我一个孤女,哪怕加上我祖母,单独住在外面,也只是被人欺负的份儿。 为什么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是她们立身不正吗?不过是没人照管,什么泼皮混混都敢去占便宜。 我爹去了之后,我和我娘在家住着,就碰到过好多次,这还是我大伯父也在这附近呢,即使他们不是真心照管我们,好歹也有个震慑。 可我一旦立了女户,就是彻底和大伯父一家撕破脸了,到时候怕是没有安宁日子了。” 是了,宋筠这才意识到,她的确是想当然了,独居女性有多谨慎,她又不是没经历过,怎么会过了几年有家有口的日子,就彻底忘光了呢? 现代有健全法律,女人有基本人权,还有监控,就这样,独居女性还有大概率被骚扰,更何况古代了,那可真是一块无人看管的肥肉。 宋筠低头,唉,还好她和长辈商量了,没直接过来和陈春花说这个,而是先拿另一个选择做了缓冲。 不然她万一不好意思拒绝,以为只能这么做,自己又不知道这其中的问题,真给她办成了,那可就害人了。 “不过……” 陈春花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宋筠,似乎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宋筠抬头,有些疑惑,不过什么?难不成她又愿意了? 但自己都知道这些情况了,肯定是不能这么坑对方了。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有很多想做的事,但帮手不够。” 宋筠挠头,好像是抱怨过这个问题,作为一个没什么大能耐的穿越女,虽然她一直很随遇而安地享受和睦的家庭生活,但偶尔,也有想搞事的时候。 只可惜自己年龄小,认识的人都是父母的亲友,以及他们的孩子,谁也不可能绕过父母帮她办事,甚至绝大多数人都生活水平不低,也没必要帮一个小孩办事,所以…… 她就这么不思进取地混了好多年…… 陈春花继续说: “你之前教我认字和算数的时候,说我还算有天分,对不对?” 这也是真的,单纯的同情也好,孤单也好,不至于让宋筠这么认真地和对方玩好几个月。 归根到底,还是自己觉得陈春花这个人有让自己欣赏的地方,比如善良,明理,再比如她有上进心。 哪怕知道自己学了那些知识,暂时也没有用武之地,但她的态度依然很认真,而且的确学得不慢,最起码比白芷快一些。 所以……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10章 你要来做我的帮手吗? (半个小时后) 宋筠觉得自己好像猜到了什么,但又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会呢? 自己的人格魅力,有强到让对方做出这样重大的决定嘛?! “所以,春花姐姐,你是要,是要跟我走?要来帮我?是这样吗?是这样没错吧?” 陈春花重重地点头,这是个很冒险很冒险的决定,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 对自己的安危而言,离开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跟随刚认识几个月的人离开,尤其是对方明显比自家有权势,风险是很大的。 说不好听的,这要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了,被提腿卖了都有可能。 对这段友情而言,同样如此。会不会被宋筠觉得自己是不自量力?会不会让宋家人觉得自己心机深沉、借宋筠逃离陈家? 这都是陈春花提出这个想法之前,需要迈过的难关。 可她还是说了,在经历过宋家不遗余力地替自己帮大伯父一家的时候,在经历过宋筠明明已经阻止了自己被卖、却还是这么周全地想让自己过得更好的时候,陈春花突然觉得,其实她可以冒一下这个险的。 宋筠当然是愿意的,只要能给陈春花把户籍转走,她还有什么不行的呢? 虽然目前来说,陈春花能做的事有限,但多少也是个人手,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用她比用白芷方便一些。 毕竟随着自己长大,身边的贴身丫鬟总在外面经营买卖,也容易被人说嘴,她虽然不觉得有错,但也不想影响家里人,那就多注意一些吧。 但陈春花不同,如今虽然女人做掌柜很少,但也不是没有,甚至一些卖胭脂水粉、专门服务女客的场所,是一定要用女掌柜的。 而且就是不让陈春花做招待客人的工作,做幕后工作也可以啊,帮自己监督一下,也未尝不可。 只是,宋筠发热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一下,还是觉得这个决定,对自己或许没什么影响,但对陈春花来说,命运却是彻底走向不可控了。 就像她自己说的,在她大伯父身边,对方还会受到名声和宗族的制约,只要不碰到大事儿,是绝不会做得太绝。 但立了女户随自己离开…… 宋筠敢保证自己不会那么坏,就是不用陈春花了,也会护着她不被欺负。 可对陈春花来说,这到底是未知的未来吧,说不定她只是一时感动说的,万一以后后悔了呢? 宋筠还是决定把实话说出来,不能撺掇对方就这么彻底做好决定: “春花姐姐,你愿意来帮我,我是愿意的,但我们不能这么快就定下了。 你得好好想想,到底是不是真的想离开京城。就是你不愿意在立女户,也不愿意去你娘那里,我们也能想想别的办法保障你的安全,不一定需要你付出这样背井离乡的代价。 而对我来说,我要背负你和你祖母日后的生活,也需要和我父母好好商量。更何况,还得看看让你迁户籍难不难呢。 所以,你再考虑一下,我也回家和父母谈谈,等后天我再来找你。” 陈春花其实已经想明白了,她虽然一向性子柔和,但做好的决定也很坚决,就像她当年坚定支持她娘改嫁,而不是等到了大伯父家被他们安排着卖了一样。 如今也是如此,她觉得这么做是对的,那就不会后悔了。 不过,宋筠说得也有道理,不能是自己想跟着人家走,就要求宋家必须做吧,还是得经过人家的同意的。 “好,还是要看你们的决定,我就是告诉你一声,如果你需要,我就跟你走。” 啊,这沉甸甸的信任。 宋筠和陈春花告别,就赶快回家和父母商量了。 虽然不想影响宋念的读书,但如今的情况,不得不让他知道了。 “,父这个事儿,如今其实解决得差不多了,但我之所以只告诉你,没和其他人说,就是觉得,未必不能借这个机会,让你脱离他们家。” 脱离吗? 陈春花迟疑地问: “去我娘那里?” 宋筠点头: “如果你愿意,你娘那边也同意,我可以让我娘来劝你大伯娘,而且趁这次机会,说不定也能帮你把你爹留下来的家产要回来。” 陈春花沉默了,她当然愿意随娘了,可又怕她娘为难,而且祖母这边…… 祖孙俩相依为命几年,陈春花也能看到大伯一家是怎么对待祖母的,等日后祖母身体不好了,怕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陈春花想了想,还是摇头拒绝了: “算了吧,我不能离开,到时候大家都为难。而且,让你娘来做这个事儿,虽说我大伯娘明面上不说,心里肯定要记恨的。 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没必要再牵扯进我家这些事里了。” 宋筠宽慰她道: “我家如何,你不用担心。 如果我爹考中要留京,他们就是记恨,也没什么用处。如果我爹考中要外放,那更是近几年内都没有牵扯了。 如果我爹没考中嘛,等下次来京城,怕也得几年后了,到时候不见得还住这里。就是住了,他们还能算计我家不成?到底是我家阻止了他们受这场无妄之灾,怎么也不该恩将仇报吧。” 陈春花不愿意麻烦宋家了,但不代表她对宋筠提的意见不心动: 能拿回她爹的财产,当然好,到时候自己和祖母也不用看别人脸色过日子了。 她试探地问: “如果……我是说如果,能把我家的家产拿回来,哪怕一部分,那也足够了。” 宋筠点头,继续追问: “那然后呢?你是要去你娘那边?还是立女户?” 陈春花惊呆了,立女户?怎么就到立女户上头了?难不成要拿回家产,还得立女户吗?那她情愿就这么过下去。 宋筠此时不得不承认,祖母和娘说得真是一点都没有错,是自己太想当然了,陈春花很明显也觉得这个做法不好。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问道: “其实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你不同意也没什么,事实上,我娘她们已经训斥我了。 我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立女户不好呢?” “你是觉得,我单独立户,我大伯父他们就管不到我头上了,对吧?” 对吖,宋筠重重点头,像她前世就是,考了大学后立刻把户口迁到学校,毕业了也没迁回家,无论是攒钱还是卖房,甚至是以后想结婚,谁也没办法拿捏她。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11章 祸 从陈春花那里得了准话,宋筠也没多待,立刻回去让父母帮忙去和陈家商量。 虽说陈家如今挺尊重她,但宋筠知道,这种让对方吐出好处的事,自己说的话肯定是不管用的,还得长辈出面去沟通。 都没用麻烦宋念摆出他的举人身份,沈氏去了一趟就说服陈家人了。 沈氏考虑到陈春花日后要跟着自家走,也没和陈家大伯娘挨个算计陈春花她爹留下的零零碎碎,直接折合了银钱,还抹了点零头让他们稍微心下舒服了一点。 至于陈春花的户籍,在陈家的争取下,要等陈家大伯父真正被放出来之后才给办。 沈氏也不怕他们反悔,虽然她一句威胁也没说,可陈家这种爱占便宜又爱算计的小人,最爱做的事,就是拿自己的心思,去揣度别人的用意了。 沈氏是没放什么狠话,但陈家人难道不会想,宋家能把人给救出来,难道不会把人再关进去? 罢了罢了,大头的银钱都给人家了,一个丫头,还反悔什么?到时候得罪了人家,钱没了,人也没了,岂不是亏死? 饶是宋筠觉得有陈家大伯的安危作为抵押,陈家人肯定得屈服,也没想过会这么迅速啊。 沈氏对宋筠的疑惑,只有一个解释: “你要记得,对讲理的人讲理,对重利的人用利,这样才能无往而不胜。 像陈家这种人家,他们自己不讲理,面对我们家,也没能力讲理。当我拿利弊放在他们面前,他们难道不会权衡吗?” 好的吧,宋筠受教了。 其实她的做法,未尝没有这个思路的影子,诱之以利嘛。只不过,应用的时候到底没沈氏这么得心应手,还有的学呢。 沈氏办完女儿的事,也就更有功夫为考生服务了。 宋念在埋头读书,她则是时时刻刻看顾着宋念的茶盏温热,还要看着时间,等他学够半个时辰,就提醒他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抖擞抖擞精神。 就连孩子们掀开门帘子要进来,沈氏都是让他们稍微开小小的一个缝,然后快速钻进来,省得让宋念受了风。 宋筠只觉得,嗨呀,自己兄妹三人,怎么这么像不受父母关注的小可怜呢? 不过,宋念到底是还要继续考的,在家休息了五天,就又拿着书篮、穿着考前检查必备的多层单衣离开了。 对于他们的离开,其余人都很平静,后勤工作是做好了,发挥的如何全靠个人了,家里人也帮不上忙。 只有沈氏,想着在道观求的那个签文,到底是有些心不静。 半忧半喜,只宜行善,这到底代表了什么呢? 这样的忧虑,沈氏没和宋念说过,宋念自然是轻轻松松上了考场。 一如上次一样,撒了雄黄粉,摆好文具,又特意把蜡烛固定在书桌的左上角,怕被风吹倒。 做完这一切,宋念没有再默写文章,考诗赋那场,还能拿写好的诗词来蒙个题,这次就不行了,与其浪费大量笔墨去默写,还不如早点入睡,等待明天发卷呢。 戌时,等入夜时点的那柱香燃尽,更夫也披上了厚衣,一手持着梆子,一手拿锣,行走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 “梆”地一声,在冬夜传开,伴随着的,是一句拖长调子的: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沈氏有些惊醒了,翻了个身,看身侧的女儿睡得正香,给她掖了下被子,又有些担心住在王家那边的两个儿子没人看管,偷偷熬夜,但她又没法出门去看,只能说服自己信任俩孩子了。 在她朦朦胧胧担忧儿子的期间,更夫又拖长音说了一句: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这次没有再伴随打更的声音了,沈氏意识到,这是戌时。 而此时呢,宋念正蜷缩着身体躺在坚硬的木板上,身上盖着的是一层单被,这是贡院指定的规格,不能再厚了。 好在空间狭窄,前后左右都有人住,倒也没那么冷。 尤其是,今天不知是怎么了,宋念竟然觉得有些热了。 如果此时有人在的话,大概能发现,宋念的脸上,透过微弱的灯光,竟然沁出了一层薄汗,这可不像是二月份的京城夜晚,身处贡院的人该有的样子。 这不是错觉,宋念的确是觉得越来越热了,他挣扎着从光怪的梦境中抽离,突然睁开眼睛。 好像有哪里不对,宋念下意识地看向自己书桌上的蜡烛,还好,虽然烛光被吹得有些摇晃,但没有被吹倒。 不过,宋念还是觉得有问题,他揉了揉眼睛,起身打开贡院给考生发卷用的小窗。 这是他们在这里三天三夜中,除了外出放风的时间,唯一的对外通道,但也很窄小,只够一双眼睛透过小窗向外看。 这一看,宋念差点没被吓得心脏跌出来,他前面那个号房,竟隐隐有火光透露出来,绝不只是烛光的大小。 这竟是着火了! 他顾不得思索那间号房里的人为什么一点动静也无,更顾不得考虑号房不许人喧哗以防止作弊的要求,用力拍着号房的大门,一边拍一边高声疾呼: “走水了!走水了!快醒一醒!有没有人?!” 宋念想把门拍开,但刚修缮没多少年的门,竟然异常坚固,再加上宋念到底是没什么武功之类的,力气不够,竟然没拍开。 没办法,他只能继续呐喊,希望在贡院不定时巡逻的小兵们,能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好在,随着宋念的高呼,附近的学子,也没睡得太死,虽然不像宋念,因为离得近,感受到热气所以惊醒,但被宋念这边的动静也吵醒了。 他们也都纷纷透过窗户往外看,无论是看到火光的,还是没看到的,为了保命,也都高声呼喊起来。 反正,如果是假的,法不责众,他们也不是领头人;如果是真的,那可是避免了一场灾难了。 宋念离得最近,因此也最危急,他把别人都吵醒了,看他们都开始呼救,这才哆哆嗦嗦地把食篮里的清水都取出来,想了想,他又把一旁涮笔的水也倒进碗中,颤抖着都淋在头发上和衣服上。 第312章 有惊无险 (一会儿替换哈) 从陈春花那里得了准话,宋筠也没多待,立刻回去让父母帮忙去和陈家商量。 虽说陈家如今挺尊重她,但宋筠知道,这种让对方吐出好处的事,自己说的话肯定是不管用的,还得长辈出面去沟通。 都没用麻烦宋念摆出他的举人身份,沈氏去了一趟就说服陈家人了。 沈氏考虑到陈春花日后要跟着自家走,也没和陈家大伯娘挨个算计陈春花她爹留下的零零碎碎,直接折合了银钱,还抹了点零头让他们稍微心下舒服了一点。 至于陈春花的户籍,在陈家的争取下,要等陈家大伯父真正被放出来之后才给办。 沈氏也不怕他们反悔,虽然她一句威胁也没说,可陈家这种爱占便宜又爱算计的小人,最爱做的事,就是拿自己的心思,去揣度别人的用意了。 沈氏是没放什么狠话,但陈家人难道不会想,宋家能把人给救出来,难道不会把人再关进去? 罢了罢了,大头的银钱都给人家了,一个丫头,还反悔什么?到时候得罪了人家,钱没了,人也没了,岂不是亏死? 饶是宋筠觉得有陈家大伯的安危作为抵押,陈家人肯定得屈服,也没想过会这么迅速啊。 沈氏对宋筠的疑惑,只有一个解释: “你要记得,对讲理的人讲理,对重利的人用利,这样才能无往而不胜。 像陈家这种人家,他们自己不讲理,面对我们家,也没能力讲理。当我拿利弊放在他们面前,他们难道不会权衡吗?” 好的吧,宋筠受教了。 其实她的做法,未尝没有这个思路的影子,诱之以利嘛。只不过,应用的时候到底没沈氏这么得心应手,还有的学呢。 沈氏办完女儿的事,也就更有功夫为考生服务了。 宋念在埋头读书,她则是时时刻刻看顾着宋念的茶盏温热,还要看着时间,等他学够半个时辰,就提醒他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抖擞抖擞精神。 就连孩子们掀开门帘子要进来,沈氏都是让他们稍微开小小的一个缝,然后快速钻进来,省得让宋念受了风。 宋筠只觉得,嗨呀,自己兄妹三人,怎么这么像不受父母关注的小可怜呢? 不过,宋念到底是还要继续考的,在家休息了五天,就又拿着书篮、穿着考前检查必备的多层单衣离开了。 对于他们的离开,其余人都很平静,后勤工作是做好了,发挥的如何全靠个人了,家里人也帮不上忙。 只有沈氏,想着在道观求的那个签文,到底是有些心不静。 半忧半喜,只宜行善,这到底代表了什么呢? 这样的忧虑,沈氏没和宋念说过,宋念自然是轻轻松松上了考场。 一如上次一样,撒了雄黄粉,摆好文具,又特意把蜡烛固定在书桌的左上角,怕被风吹倒。 做完这一切,宋念没有再默写文章,考诗赋那场,还能拿写好的诗词来蒙个题,这次就不行了,与其浪费大量笔墨去默写,还不如早点入睡,等待明天发卷呢。 戌时,等入夜时点的那柱香燃尽,更夫也披上了厚衣,一手持着梆子,一手拿锣,行走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 “梆”地一声,在冬夜传开,伴随着的,是一句拖长调子的: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沈氏有些惊醒了,翻了个身,看身侧的女儿睡得正香,给她掖了下被子,又有些担心住在王家那边的两个儿子没人看管,偷偷熬夜,但她又没法出门去看,只能说服自己信任俩孩子了。 在她朦朦胧胧担忧儿子的期间,更夫又拖长音说了一句: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这次没有再伴随打更的声音了,沈氏意识到,这是戌时。 而此时呢,宋念正蜷缩着身体躺在坚硬的木板上,身上盖着的是一层单被,这是贡院指定的规格,不能再厚了。 好在空间狭窄,前后左右都有人住,倒也没那么冷。 尤其是,今天不知是怎么了,宋念竟然觉得有些热了。 如果此时有人在的话,大概能发现,宋念的脸上,透过微弱的灯光,竟然沁出了一层薄汗,这可不像是二月份的京城夜晚,身处贡院的人该有的样子。 这不是错觉,宋念的确是觉得越来越热了,他挣扎着从光怪的梦境中抽离,突然睁开眼睛。 好像有哪里不对,宋念下意识地看向自己书桌上的蜡烛,还好,虽然烛光被吹得有些摇晃,但没有被吹倒。 不过,宋念还是觉得有问题,他揉了揉眼睛,起身打开贡院给考生发卷用的小窗。 这是他们在这里三天三夜中,除了外出放风的时间,唯一的对外通道,但也很窄小,只够一双眼睛透过小窗向外看。 这一看,宋念差点没被吓得心脏跌出来,他前面那个号房,竟隐隐有火光透露出来,绝不只是烛光的大小。 这竟是着火了! 他顾不得思索那间号房里的人为什么一点动静也无,更顾不得考虑号房不许人喧哗以防止作弊的要求,用力拍着号房的大门,一边拍一边高声疾呼: “走水了!走水了!快醒一醒!有没有人?!” 宋念想把门拍开,但刚修缮没多少年的门,竟然异常坚固,再加上宋念到底是没什么武功之类的,力气不够,竟然没拍开。 没办法,他只能继续呐喊,希望在贡院不定时巡逻的小兵们,能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好在,随着宋念的高呼,附近的学子,也没睡得太死,虽然不像宋念,因为离得近,感受到热气所以惊醒,但被宋念这边的动静也吵醒了。 他们也都纷纷透过窗户往外看,无论是看到火光的,还是没看到的,为了保命,也都高声呼喊起来。 反正,如果是假的,法不责众,他们也不是领头人;如果是真的,那可是避免了一场灾难了。 宋念离得最近,因此也最危急,他把别人都吵醒了,看他们都开始呼救,这才哆哆嗦嗦地把食篮里的清水都取出来,想了想,他又把一旁涮笔的水也倒进碗中,颤抖着都淋在头发上和衣服上。 第313章 日常 贡院走水这种事,因为伤亡不大,处理及时,所以并没有被外界的人注意到。 当然了,官宦人家还是听说了这件事的,尤其是不少人家,或是有子弟、或是有亲朋在贡院,利益攸关,自然得关注情况了。 就是这些都没有的,在官场混着,也不能做睁眼瞎吧,多掌握些信息,才不会落入劣势。 就连祁家,在同僚的讨论中听说了这事,也忍不住去打听了一把,毕竟,宋念、王琦、赵雁林兄弟俩,也是他们拐弯抹角的亲戚了不是。 也没什么难打听的,火灾发生的第二日,一位病重的老者经历重重手续被送了出来。 他不是被烟熏得昏迷了,而是在此之前就因病昏倒了,不然也不会被火都快烧着了也没醒过来了。 等被太医一副药灌下去,又扎了针,才悠悠转醒。 醒是醒了,半边身子瘫了,话都说不利索了,这也就是因为他的号房着了火,又被宋念及时发现,不然等第二日分发试卷的时候注意到他,怕是尸首都凉透了。 这架势,强行留他在贡院躺着也不人道,皇上干脆特批他出去治病了,至于宋念那几个情势所迫踹门而出的考生嘛,其情可悯,也没受罚,继续考试去了。 祁家没打听出来详细情况,自然不知道宋念距离被烧也就是差一步的距离,但他们打听到只有一名年逾五十的贡生受伤被抬出,此外再无伤亡,也就确认了宋念他们没事,多少是放心了些,自然也没有和宋家人说,有惊无险,又何必让他们担忧呢? 也很奇怪的是,睡了一晚后,沈氏的心情也宁静很多,没有像昨日那样惶惶不安。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预兆似的,也是同一日,许润紧赶慢赶地,也回了晋州府。 此时王珍他们已经得到了许志清的消息,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人没死,也没做错事,至于受伤、或者日后因为曾经的出格行为受罚,倒也不那么要紧了。 宋筠一早醒来,既没有母亲昨夜辗转反侧的担忧,也没有许润他们亲人相见的欣喜,更没有宋念惊心动魄的自救,对她来说,这就是平平无奇的一天嘛。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那就是她现在去找陈春花反而是更方便了。 毕竟,虽说陈春花还暂住在陈家,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已经是宋筠的人啦。 说来,人性也是奇怪。 在此之前,陈春花在陈家的户籍上头,是真正的一家人,她的堂兄弟姐妹还欺负她欺负得不行,如今陈春花都快彻底和陈家脱离关系了,他们反而客气了起来。 自陈春花被放出来,活都不用做了,也没人指使她,就连陈老太,都松宽了很多,不用整日把手泡在冰冷的水中,以至于手指头都伸不直。 不过,陈春花还是很上进的,既然不用她做家务了,她就觉得该好好学点对宋筠能用得上的东西了,不然跟着宋筠离开,岂不是让她白白养着自己。 宋筠倒也不是黑心资本家啦,非要一刻不停地压榨未来员工,但她是认可陈春花多学点东西的,毕竟十几岁的女孩,文化水平连小学一年级学生都不如,的确有点惨。 正好她最近也没事情做,干脆就拿着书和纸笔去陈家了,一边教陈春花学点认数认字,一边做点自己的功课。 这是卢夫子年前随着宋茹的信一起寄来的,或许她也觉得收了束脩,但宋筠隔三差五地出远门影响上课,不太合适吧。 所以卢夫子很细心地把每十天的学习安排写了下来,还有配套的家庭作业,保证让宋筠远在千里之外也不至于失学。 就连练习绘画,也有配套的安排。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曾经宋筠画过一副画,说实话,画了什么东西,宋筠如今也忘光了,但还记得卢夫子拿走了。 这不,卢夫子写信来说,说她某个好友看到了,觉得颇为新奇,和卢夫子讨走了。所以她写信来鼓励宋筠,让这个学生多在这方面发展。 宋筠其实并不信,怎么说呢,隐姓埋名的卢夫子,有一个手帕交知道她还活着也就罢了,如果还有别人知道,那也太冒风险了吧? 再加上替她遮掩的她父母的友人,以及她定期去佛寺见的人,这简直是摆在明面上的秘密了。 她不觉得卢夫子有那么不谨慎,还拿学生的画作给别人看,所以,大概率是做先生的为了激励学生练习,从而创造出来的“小红花”奖励吧? 好在宋筠的确也挺喜欢忙忙碌碌地、不以考试为目的地做这些事的,所以还是乖乖照做了。 小姐妹俩一个皱着眉头去学算数,一个端正坐着写写画画,陈家人也不敢进来打扰,倒是陈家三堂妹,好像是一瞬间长大了一样,不再混混沌沌了,反而是忍不住趴在门外去听宋筠教给陈春花的知识。 到后来,她的弟弟妹妹,年龄到底小一些,那怕被娘耳提面命地警告过,还是阻挡不了凑热闹的心思,也都趴过来了。 平静的日子过得总是很快,就这么日复一日地,宋念他们又从贡院被接回家了。 着火的事,宋念没说,就连王琦,因为离得远,也是只知道有地方着火,却不知道离宋念那么近。 这次宋念的状态就没有上次那么好了,第一天晚上的事,还是让他有些受风,逼得他不得不拿被子罩在头上,毫无形象地在号房蜷缩了三天,强撑着答完题,交了卷,出来才直接躺倒在马车上。 宋筠都担心了,其实他如今的样子,最好是在家彻底养一段时间,但想也知道,五天后还要继续进场考试,哪有时间让他在家养呢? 但就让他这么半好不好地上场吧,到时候在贡院环境不好,只怕还会病得更重。 这样的情况下,宋筠觉得到她发挥金手指的时候了,感冒药、消炎药、鼻炎通,她通通都有。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14章 等放榜中 (一会儿替换,暂时不要看。) 贡院走水这种事,因为伤亡不大,处理及时,所以并没有被外界的人注意到。 当然了,官宦人家还是听说了这件事的,尤其是不少人家,或是有子弟、或是有亲朋在贡院,利益攸关,自然得关注情况了。 就是这些都没有的,在官场混着,也不能做睁眼瞎吧,多掌握些信息,才不会落入劣势。 就连祁家,在同僚的讨论中听说了这事,也忍不住去打听了一把,毕竟,宋念、王琦、赵雁林兄弟俩,也是他们拐弯抹角的亲戚了不是。 也没什么难打听的,火灾发生的第二日,一位病重的老者经历重重手续被送了出来。 他不是被烟熏得昏迷了,而是在此之前就因病昏倒了,不然也不会被火都快烧着了也没醒过来了。 等被太医一副药灌下去,又扎了针,才悠悠转醒。 醒是醒了,半边身子瘫了,话都说不利索了,这也就是因为他的号房着了火,又被宋念及时发现,不然等第二日分发试卷的时候注意到他,怕是尸首都凉透了。 这架势,强行留他在贡院躺着也不人道,皇上干脆特批他出去治病了,至于宋念那几个情势所迫踹门而出的考生嘛,其情可悯,也没受罚,继续考试去了。 祁家没打听出来详细情况,自然不知道宋念距离被烧也就是差一步的距离,但他们打听到只有一名年逾五十的贡生受伤被抬出,此外再无伤亡,也就确认了宋念他们没事,多少是放心了些,自然也没有和宋家人说,有惊无险,又何必让他们担忧呢? 也很奇怪的是,睡了一晚后,沈氏的心情也宁静很多,没有像昨日那样惶惶不安。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预兆似的,也是同一日,许润紧赶慢赶地,也回了晋州府。 此时王珍他们已经得到了许志清的消息,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人没死,也没做错事,至于受伤、或者日后因为曾经的出格行为受罚,倒也不那么要紧了。 宋筠一早醒来,既没有母亲昨夜辗转反侧的担忧,也没有许润他们亲人相见的欣喜,更没有宋念惊心动魄的自救,对她来说,这就是平平无奇的一天嘛。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那就是她现在去找陈春花反而是更方便了。 毕竟,虽说陈春花还暂住在陈家,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已经是宋筠的人啦。 说来,人性也是奇怪。 在此之前,陈春花在陈家的户籍上头,是真正的一家人,她的堂兄弟姐妹还欺负她欺负得不行,如今陈春花都快彻底和陈家脱离关系了,他们反而客气了起来。 自陈春花被放出来,活都不用做了,也没人指使她,就连陈老太,都松宽了很多,不用整日把手泡在冰冷的水中,以至于手指头都伸不直。 不过,陈春花还是很上进的,既然不用她做家务了,她就觉得该好好学点对宋筠能用得上的东西了,不然跟着宋筠离开,岂不是让她白白养着自己。 宋筠倒也不是黑心资本家啦,非要一刻不停地压榨未来员工,但她是认可陈春花多学点东西的,毕竟十几岁的女孩,文化水平连小学一年级学生都不如,的确有点惨。 正好她最近也没事情做,干脆就拿着书和纸笔去陈家了,一边教陈春花学点认数认字,一边做点自己的功课。 这是卢夫子年前随着宋茹的信一起寄来的,或许她也觉得收了束脩,但宋筠隔三差五地出远门影响上课,不太合适吧。 所以卢夫子很细心地把每十天的学习安排写了下来,还有配套的家庭作业,保证让宋筠远在千里之外也不至于失学。 就连练习绘画,也有配套的安排。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曾经宋筠画过一副画,说实话,画了什么东西,宋筠如今也忘光了,但还记得卢夫子拿走了。 这不,卢夫子写信来说,说她某个好友看到了,觉得颇为新奇,和卢夫子讨走了。所以她写信来鼓励宋筠,让这个学生多在这方面发展。 宋筠其实并不信,怎么说呢,隐姓埋名的卢夫子,有一个手帕交知道她还活着也就罢了,如果还有别人知道,那也太冒风险了吧? 再加上替她遮掩的她父母的友人,以及她定期去佛寺见的人,这简直是摆在明面上的秘密了。 她不觉得卢夫子有那么不谨慎,还拿学生的画作给别人看,所以,大概率是做先生的为了激励学生练习,从而创造出来的“小红花”奖励吧? 好在宋筠的确也挺喜欢忙忙碌碌地、不以考试为目的地做这些事的,所以还是乖乖照做了。 小姐妹俩一个皱着眉头去学算数,一个端正坐着写写画画,陈家人也不敢进来打扰,倒是陈家三堂妹,好像是一瞬间长大了一样,不再混混沌沌了,反而是忍不住趴在门外去听宋筠教给陈春花的知识。 到后来,她的弟弟妹妹,年龄到底小一些,那怕被娘耳提面命地警告过,还是阻挡不了凑热闹的心思,也都趴过来了。 平静的日子过得总是很快,就这么日复一日地,宋念他们又从贡院被接回家了。 着火的事,宋念没说,就连王琦,因为离得远,也是只知道有地方着火,却不知道离宋念那么近。 这次宋念的状态就没有上次那么好了,第一天晚上的事,还是让他有些受风,逼得他不得不拿被子罩在头上,毫无形象地在号房蜷缩了三天,强撑着答完题,交了卷,出来才直接躺倒在马车上。 宋筠都担心了,其实他如今的样子,最好是在家彻底养一段时间,但想也知道,五天后还要继续进场考试,哪有时间让他在家养呢? 但就让他这么半好不好地上场吧,到时候在贡院环境不好,只怕还会病得更重。 这样的情况下,宋筠觉得到她发挥金手指的时候了,感冒药、消炎药、鼻炎通,她通通都有。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15章 对县令家小姐的设想 在宋筠的设想中,对方或许会心疼钱所以想卖个惨扣留一部分,或许会感激亲侄女,毕竟宋家的援手,完全是因为宋筠对陈春花的感情。 不然以宋念和沈氏的意思,还真的没必要蹚浑水,毕竟他们日后去路未定,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折腾些事出来。 但,完全不是。 几乎是做大伯父的一回来,就迅速把陈春花打包扔给了宋家,一副避如蛇蝎的模样,就连从陈春花家里搬出来的家具之类,也通通送了回去。 这就…… 宋家如今没有王琦父子俩挤着,甚至宋策和宋箴还能去王家蹭空屋子,所以住人的地方还是足够的。 之所以之前没让陈春花过来,不过是考虑到她日后和亲人分开,再见不知何时,想让他们再相处一段时间罢了。 结果却是这么个结果。 宋筠实在是觉得莫名其妙,最初还以为是陈家害怕自家给他们下绊子,特意问了陈春花。 她一开始不愿意说,被问急了还是说了出来: “我大伯说,说我不吉利,克死了我爹,到了他家后,又把他给克了,他说既然你们家愿意要我,那就……” 说完,陈春花还有些不安,怕宋筠也觉得她不吉利。 哦,宋筠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同情挺可笑的,她觉得人家是被强权压榨的底层,却不想人家无师自通地找到了更底层的压榨对象,那就是孤女陈春花。 可能这种阶级分明的社会还更适合人家呢,要真给对方生活在人人平等的社会,他怕是觉得脚下没人可踩,脚底板会受凉呢。 听了宋筠的复述,沈氏也颇为一言难尽的。 这样的事,不少见,不说做大伯的了,就是亲爹娘,也可能会因为孩子出生日期不好而觉得有妨碍。 沈氏还给宋筠讲了个故事: “你外祖母之前给一个妇人接生,她生下了一个男孩,健健康康的,也颇为聪慧,却一直不讨亲娘的喜欢。你知道为什么吗?” 宋筠活学活用: “是不是他出生的日子不好?” “不是,因为他是坐莲花生出来的孩子。” 嗯? 宋筠疑惑,这名儿还怪好听的,坐莲花…… “所以是说他与佛有缘吗?他娘不忍心日后和儿子分离,这才故意疏远。” 沈氏没想到宋筠能联想到这么远,但真要说起来,也的确是化用了佛家的盘坐姿势而得来的名字,所以她解释道: “意思是说他出生的姿势,和菩萨坐在莲花宝座上有些相似。” 宋筠这么一联想,盘腿坐,头朝上…… 好么,不就是难产嘛。 因为难产而憎恨自己的孩子,不多见,倒也的确有。 最出名的就是“郑伯克段于鄢”,这其中母子决裂斗争的程度,都不逊色于武则天和儿子们了。 沈氏拿出这个例子,是想开导女儿别和陈家人一般计较,毕竟愚昧的人,连亲生子女都会觉得不吉利,更何况是伯父和侄女的关系呢。 宋筠听没听进去的,其实也就那样吧,她又不可能去和陈家计较什么,干脆把心思移到了给陈春花安排住宿上面。 家里多了半个新成员。除了宋念他们几个最初有些不适应,别人都觉得很不错。 主要是陈春花真的太勤快了。 宋老太太和沈氏,虽说也都是小户人家出生,但被人伺候了这些年,做家务的能力也退化了。 宋筠也差不多,除了灶台上的工作,她比较感兴趣,愿意做一做,别的都不太行。 至于宋策和宋箴嘛,虽说他俩已经是比较难得地有自理能力的古代男孩子了,也仅仅局限于收拾自己的卧房、帮忙烧火。 陈春花一来,估计是觉得在宋家白吃白喝不好意思,所以分走了不少家务活。 再加上她在长辈面前话不多,笑得腼腆,宋老太太和沈氏都挺喜欢她的。 其实还有一点是,陈春花总是避开宋策他们,并不愿意凑上去。 做祖母和做娘亲的,哪怕嘴上不说,也觉得自家男孩子是宝贝疙瘩,似乎生怕他们被人勾了去。 尤其是宋家的日子蒸蒸日上,而陈春花别无所依,所以最开始的时候,这婆媳俩还有点忐忑呢,怕陈春花是个有心眼的,闹出什么乱子。 观察了一段日子,沈氏觉得陈春花挺本分的,也就放松下来了。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已经四月初九了,距离放榜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胡伯已经开始每天打早起来,徒步去贴榜单的地方等着,一直等到日上三竿,不再有可能出成绩了,才徒步回去。 在这样的等待中,大家都有些心焦: 宋念只想为多年苦读求个结果,还得是好的那种。 宋老太太和沈氏则是心疼儿子/丈夫的辛苦。 像宋筠他们三个,就略显没心没肺了。 这不,这日宋筠偷偷摸摸去找两个哥哥,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如果咱爹做了县令,我们随他赴任,可以在那个地方置办产业然后做买卖吗?有没有对父母官的子女子女经商的禁业要求?” 宋箴双眼放光: “老妹儿,你又有什么新花样了?带上哥哥我呗,我有钱,给你做本钱。” “什么老妹儿,你哪学的说法?” 宋箴挠头: “不好听吗?我和隔壁巷子的一个大哥学的,我看他总这么说。” 宋策把天马行空的话题走向强行拉回来: “小妹儿,你有什么想法?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 得,不知不觉间,宋策的口音竟然也被带歪了。 宋筠为什么会想到这个问题呢? 主要是她最近一直在考虑她爹当官以后的事情,然后就想到了现代为了预防官商勾结的一些法律法规…… 她本来觉得,古代封建社会,不就是从上到下地搞官商勾结的嘛,但为了不影响亲爹的官途,她还是觉得得谨慎一些,总不能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我就是觉得,如果爹做了县令,那得提高当地的就业率和百姓生活水平吧,别的我们也做不了什么,通过做生意来帮忙,还是可以的。对吧?”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16章 终于放榜! (半小时后。) 宋策摇摇头,老实回答: “我也不知道,没学过这方面的律法,不然等着问问爹?” “算了吧,还没下榜呢,这时候问这个,不是影响爹的心情嘛。” 宋箴也插嘴: “说来也怪。我可打听了,去年是四月十一日放的榜,今年怎么还不出成绩呢?” 这个时空没有“说曹操曹操到”的说法,但,这句话竟然莫名地很准。 在宋箴这话说出去的两天后,终于放榜了! 胡伯像往常那样,一大早就穿着纳得鞋底厚厚的布鞋去看榜。 而宋念虽然在家,但从进入四月以来,也是每天打早起来,穿戴得整整齐齐,束好头发,一边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地背书,一边忐忑地等待着胡伯带来的结果。 还没等胡伯回来,倒是等到了王琦。 他最近这段日子的早晨,和宋念一样,穿戴整齐等成绩。 还没等看成绩的人回来,他就先从家里的车夫处,得知了今日放榜的消息。 王琦也不讲究形象了,一路甩着袖子狂奔而来,把在巷子里走动的邻居都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拿到成绩了呢。 宋家和王家这两家外来户,都有举人参加会试,这是附近居民都知道的事儿了。 大家虽然嘴上不多问,但也都关注着呢,毕竟涉及到日后会不会多个有本事的熟人,以及自家的房子会不会涨价,他们能不关心么。 还有那促狭的,偷偷摸摸办了个小赌局,押这俩人到底能不能上榜,又是谁会上榜。 这事儿宋筠也听说了。 陈春花虽然被大伯一家赶出来,但她的三堂妹却没断了和她的联系,倒也是个明眼人,不像她爹娘那样抓着“克亲”的说法当做掩饰自己犯蠢的救命稻草。 总之呢,她和陈春花有联络,在得知她哥哥也拿了几文钱押注后,就告诉堂姐了,陈春花也就告诉了宋筠。 这种事,不过是邻里邻居凑个热闹罢了,不管人家是押中还是押不中,也不至于和人家计较不是? 不仅如此,宋筠和告诉了两个哥哥,兄妹三个联合出了点小钱,以陈春花的名义投了进去。 就当是为了吉利吧。 这几日为了吉利,宋家可谓是全家齐上阵,宋老太太拜佛,沈氏拜天尊,宋念都默默拜了圣人像。 上行下效,孩子们为了增运,小小赌博一把又怎样? 王琦跑到宋家门口,鞋都踩掉了一只,他连忙停下,准备整理一下衣冠再进门。 万万没想到,他身后跟了十几号人,这些邻居没预料到王琦急刹车,都还一个接一个地往过跑呢,这不,交通大堵塞,撞车了。 王琦被撞得直接栽进宋家门槛,正好被在大门处等胡伯消息的宋念一把揽在怀里…… 王琦的发冠都歪了,宋念的衣服也皱了,不过,随着王琦的一句: “阿念!放榜了!今天放榜!” 这话说完,还不等宋念的反应,王琦的眼眶就红了。 终于,终于等到了啊! 宋念也没好到哪里去,先是不可置信地看了眼王琦: 虽说知道就是这几日,但等放榜的日子真的来到了,他还是有些晕晕乎乎的,不可置信,又有些害怕,总之,情绪复杂得很。 在宋筠的设想中,对方或许会心疼钱所以想卖个惨扣留一部分,或许会感激亲侄女,毕竟宋家的援手,完全是因为宋筠对陈春花的感情。 不然以宋念和沈氏的意思,还真的没必要蹚浑水,毕竟他们日后去路未定,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折腾些事出来。 但,完全不是。 几乎是做大伯父的一回来,就迅速把陈春花打包扔给了宋家,一副避如蛇蝎的模样,就连从陈春花家里搬出来的家具之类,也通通送了回去。 这就…… 宋家如今没有王琦父子俩挤着,甚至宋策和宋箴还能去王家蹭空屋子,所以住人的地方还是足够的。 之所以之前没让陈春花过来,不过是考虑到她日后和亲人分开,再见不知何时,想让他们再相处一段时间罢了。 结果却是这么个结果。 宋筠实在是觉得莫名其妙,最初还以为是陈家害怕自家给他们下绊子,特意问了陈春花。 她一开始不愿意说,被问急了还是说了出来: “我大伯说,说我不吉利,克死了我爹,到了他家后,又把他给克了,他说既然你们家愿意要我,那就……” 说完,陈春花还有些不安,怕宋筠也觉得她不吉利。 哦,宋筠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同情挺可笑的,她觉得人家是被强权压榨的底层,却不想人家无师自通地找到了更底层的压榨对象,那就是孤女陈春花。 可能这种阶级分明的社会还更适合人家呢,要真给对方生活在人人平等的社会,他怕是觉得脚下没人可踩,脚底板会受凉呢。 听了宋筠的复述,沈氏也颇为一言难尽的。 这样的事,不少见,不说做大伯的了,就是亲爹娘,也可能会因为孩子出生日期不好而觉得有妨碍。 沈氏还给宋筠讲了个故事: “你外祖母之前给一个妇人接生,她生下了一个男孩,健健康康的,也颇为聪慧,却一直不讨亲娘的喜欢。你知道为什么吗?” 宋筠活学活用: “是不是他出生的日子不好?” “不是,因为他是坐莲花生出来的孩子。” 嗯? 宋筠疑惑,这名儿还怪好听的,坐莲花…… “所以是说他与佛有缘吗?他娘不忍心日后和儿子分离,这才故意疏远。” 沈氏没想到宋筠能联想到这么远,但真要说起来,也的确是化用了佛家的盘坐姿势而得来的名字,所以她解释道: 宋筠疑惑,这名儿还怪好听的,坐莲花…… “所以是说他与佛有缘吗?他娘不忍心日后和儿子分离,这才故意疏远。” 沈氏没想到宋筠能联想到这么远,但真要说起来,也的确是化用了佛家的盘坐姿势而得来的名字,所以她解释道:沈氏没想到宋筠能联想到这么远,但真要说起来,也的确是化用了佛家的盘坐姿势而得来的名字,所以她解释道: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17章 结果 宋念和王琦也换好衣服、整理好头冠出来了,此时定定地盯着胡伯,想从他口中听到些什么,但又怕听到的结果不尽如人意。 宋老太太和沈氏同样,一个人手中端着盆,另一个人拿着湿布子。正想擦拭一下宋策他们搬出来的香案,见到胡伯回来,也都停下了手中的活,期待地看向对方。 被这么多人盯着,胡伯为什么一直不说个结果呢? 其实他也不是故意卖关子的。只不过是因为太着急回来报信,他几乎是全程跑着回来的,此时上气不接下气,一张口就是被冷风灌进嗓子眼而激起的咳嗽。 你要问他为什么不雇辆车回来? 倒不是他怕花钱,只不过是他兴奋过头,看完成绩就往外跑,跑得大汗淋漓,连脑子都忘记动了。 再加上看榜的人和车太多,所以即使雇上车了,只怕比走回来还要浪费时间呢。 一家子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说话,看他咳个没完,宋老太太真急了,倒了杯水就往他嘴里喂,一边喂还一边重重拍他后背,嘴里不住说着: “好了没?怎么咳个没完了?你也是傻,你不会坐车回来啊,还跑这么远!” 胡伯重重咳了几下,又喝了口水,这才觉得一口气缓了过来,一边哑着嗓子尽力高声喊: “中了!老太太,咱们家老爷中了!” 话说了一半,他忍不住用袖子抹了把泪,一张黑红又皱巴的老脸,越发让人没眼看了,但这喜悦可是实打实的。 作为宋家买来的下人,什么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如今也见识到了。 别的不说,他看榜的时候发现宋念中了,没忍住喊了出来,就迎来前后左右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当时的他,一向有些佝偻着的腰,都骄傲地挺了挺,别提有多得意了。 宋老太太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抓过正不可置信地走过来想详细问问名次的宋念,然后头靠在他身上,失声痛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念叨: “儿啊,苦了你了,这多年,总算是考上了。” “老头子,老头子你怎么去得那么早啊,你倒是看看咱儿子啊,他考上了!” 沈氏、宋策宋箴,宋筠,也都小跑过去,一家子相拥着哭了起来。 虽说一直期望这么一天的发生,但真的来临了,还是惊喜到只有用眼泪才能表达情绪了。 宋筠的脸挤在沈氏和宋念两人的衣服之间,后面是她两个哥哥,脸上也眼泪鼻涕一把抓。 太感人了,呜呜呜呜呜…… 宋筠一边擦眼泪,一边默默往宋箴的袍子上擦手。 这时候谁也不会注意这个,宋箴看到了,却也没生气,别说擦眼泪了,就是擦鼻涕,宋箴也不会发火: 一件衣服而已,亲爹成了进士,想做几件做几件,不差钱。 无师自通地,宋念还没正经拿到公务员编制呢,宋箴已经有点衙内的嘚瑟劲儿了。 王琦,和后赶过来的王绍,面面相觑: 高兴是高兴,可……总得让胡伯把话说完吧?尤其是,王琦到底中没中,还没个结果呢。 宋念最先反应过来,拍了拍老娘的背以示安慰,又给妻子擦了擦眼泪,至于几个孩子,让他们自己平复心情吧,然后他才尽力装作云淡风轻地问道: “胡伯,你还没说表哥中没中呢,还有雁林他们兄弟两个,你有看到吗?” 对对对,宋筠真的是彻底忘了,原来还有沾亲带故的这三位也考了会试呢…… 这个时候,远近亲疏就很明显了,虽说宋筠对王琦以及赵雁林也称得上亲近,但一碰到宋念的事,她真是拍脑袋都想不起来这俩人。 胡伯也是个细心人,自然是都看了,不仅给他们看了,连认识的那几位,以及头名,都看了个明白。 他从衣服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简单写了几排字,还缺胳膊少腿的,很明显是写得太着急,直接简化了。 还不等他念,宋念就直接拿了过来,王琦也一脸紧张地凑过去。 同样,宋老太太和沈氏,王绍,谁也不甘落后,都头挨头地去看结果。 宋筠腿短个头矮,够不着,只能通过他们的表情来判断其他人的成绩。 只见王琦一脸喜色,宋老太太脸上没有酸意,反而是笑得嘴角都要裂开了。 看这架势,最起码又有两个人稳了。 的确如此,宋念、王琦、赵雁林,都在榜上。 周宇和赵雁泽却榜上无名。 同路来的那两名举人,一个上榜了,一个落第了。 原本一路上同病相怜的两个人,因为这一场考试,只怕从此就有了天壤之别。 至于成绩嘛,宋念细看,都不算拔尖,最好的是赵雁林,其次是宋念,王琦第四。 这么一看就知道,赵家兄弟俩,是的确有天分的,赵雁林很多功课都是赵雁泽辅导的,他能考过宋念,那赵雁泽如果不是心理压力太大,只怕考得会更好。 宋念还待细问,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越来越近,还伴随着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引路声音: “宋举人,不是不是,宋进士家就在这边,我们是老邻居啦,平时可熟了,我娘和他娘天天一起拉呱家常,感情好得很。” 另一道声音插嘴: “王进士,哈哈哈,也是咱们巷子里的,要说我们这一片文气可盛了,这不,俩进士,都是我们巷子里的。” 以及: “不用不用,我刚好像看到王进士去宋家了,他们是亲戚,一块儿去宋家报喜就成了。” 宋念和王琦面面相觑,哪怕已经听胡伯说了一次,此时听到锣鼓声,他们的心脏还是忍不住狂跳起来。 宋筠连忙拿手帕擦了擦脸,确保脸上没有多余的液体存在,她又伸手摸了摸头发,还好还好,没乱。 唯一可惜的就是,如果可以用相机就好啦,这么大喜的日子,得记录一下。 等等,有哪里不太对啊…… 宋筠突然觉得双手之间空落落的,好像缺了点什么,她低头看向怀里,她的荷包们呢?她那么高一捧、装了不少钱的荷包呢? 第318章 捷报 (半小时后) 宋筠连忙扭头去看,只见陈春花正站在屋门口,怀里放着荷包,很明显是宋筠太激动扔在地上,被她捡了起来。 但宋家有大喜事儿,陈春花又怕打扰了他们,所以进也不得退也不得,就在门口站着。 宋筠摆手招呼道: “春花姐姐,快过来,一会儿报喜的人就进来了,你不想看看热闹?而且我们也得用荷包打赏人呢。” 几乎是陈春花刚走过来,院子门就被人敲响了,不等外面的人叫门,离大门最近的胡伯就连忙开了门。 果然,是来报喜的小吏,后面还跟着锣鼓小队,三五个人,腰间系着红绳,正有滋有味地敲锣打鼓呢。 伴随着这样的喧嚣喜气,报子嘹亮的声音似真似假地传到整个院子的人的耳朵里: “捷报——晋州府黎阳县老爷宋念,高中乙未年会试第七十八名贡士,金銮殿上面圣!” 这还没完,还有呢: “捷报——晋州府黎阳县县老爷王琦,高中乙未年会试第九十六名贡士,金銮殿上面圣!” 宋念只觉得耳边是咚咚咚的心跳声,他睁着眼看面前的小吏仰着笑脸高声报喜,却觉得晕晕乎乎听不清楚,一直到那句“金銮殿上面圣”,他才觉得听力回来了。 王琦也差不多,虽说从胡伯那里得了消息,但在这样的情景下,他的目光从满院子的亲人、邻居、报喜小分队的喜气洋洋的脸庞上略过,他还是有种不真实感。 沈氏最先反应过来,知道人家还得去别人家,连忙让闺女回去拿点银钱出来给分发赏银。 她也是太着急了,晕头晕脑的,竟然没注意到,旁边的陈春花,怀里明明抱了好些荷包呢。 宋筠从陈春花手里接过去,一边分辨花色,一边低声对沈氏说: “娘,这两个是钱最多的,这几个钱数中等,剩下的都比较少。您看着分配吧。” 其实这种事,最好是让家里的男人去做,或者男仆,这样还能和人家寒暄几句套套近乎,顺便打听一下情况。 但如今家里不是人手空缺嘛,沈氏想了想,决定把这个机会交给长子,想着他也不小了,这种场面上的事儿,多少也该会一些了。 宋策猝不及防成了肩负交际重担的,话事人,倒也没怯场,让弟弟拿着荷包跟在他身后,然后兄弟俩配合默契地去分发赏银了。 报喜的人也没多留,拿了钱,又说了几句好听话,然后就告辞了,他们还得往城外去一趟呢,有些贡士住得远,得在天黑之前把喜报给人家送过去。 报喜的人走了,邻里邻居却挤挤挨挨地站在院子里不动弹,男人们拱手祝贺,妇人们凑在宋老太太和沈氏身边说好听话,有的人家比较机灵,还把家里入学的儿子孙子拉过来,想沾沾文气儿。 就是陈家,都站在角落凑起了热闹。 暂时是不能办宴席招待邻居了,毕竟宋念他们还要殿试呢,但分发些糖块让大家甜甜嘴还是可以的。 这是前几日特意去买回来的,果干蜜饯蜜糖干果,再加上过年时候买来却没吃完的,混在一起,一人给分一把,还是足够的。 宋念和王琦也换好衣服、整理好头冠出来了,此时定定地盯着胡伯,想从他口中听到些什么,但又怕听到的结果不尽如人意。 宋老太太和沈氏同样,一个人手中端着盆,另一个人拿着湿布子。正想擦拭一下宋策他们搬出来的香案,见到胡伯回来,也都停下了手中的活,期待地看向对方。 被这么多人盯着,胡伯为什么一直不说个结果呢? 其实他也不是故意卖关子的。只不过是因为太着急回来报信,他几乎是全程跑着回来的,此时上气不接下气,一张口就是被冷风灌进嗓子眼而激起的咳嗽。 你要问他为什么不雇辆车回来? 倒不是他怕花钱,只不过是他兴奋过头,看完成绩就往外跑,跑得大汗淋漓,连脑子都忘记动了。 再加上看榜的人和车太多,所以即使雇上车了,只怕比走回来还要浪费时间呢。 一家子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说话,看他咳个没完,宋老太太真急了,倒了杯水就往他嘴里喂,一边喂还一边重重拍他后背,嘴里不住说着: “好了没?怎么咳个没完了?你也是傻,你不会坐车回来啊,还跑这么远!” 胡伯重重咳了几下,又喝了口水,这才觉得一口气缓了过来,一边哑着嗓子尽力高声喊: “中了!老太太,咱们家老爷中了!” 话说了一半,他忍不住用袖子抹了把泪,一张黑红又皱巴的老脸,越发让人没眼看了,但这喜悦可是实打实的。 作为宋家买来的下人,什么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如今也见识到了。 别的不说,他看榜的时候发现宋念中了,没忍住喊了出来,就迎来前后左右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当时的他,一向有些佝偻着的腰,都骄傲地挺了挺,别提有多得意了。 宋老太太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抓过正不可置信地走过来想详细问问名次的宋念,然后头靠在他身上,失声痛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念叨: “儿啊,苦了你了,这多年,总算是考上了。” “老头子,老头子你怎么去得那么早啊,你倒是看看咱儿子啊,他考上了!” 沈氏、宋策宋箴,宋筠,也都小跑过去,一家子相拥着哭了起来。 虽说一直期望这么一天的发生,但真的来临了,还是惊喜到只有用眼泪才能表达情绪了。 宋筠的脸挤在沈氏和宋念两人的衣服之间,后面是她两个哥哥,脸上也眼泪鼻涕一把抓。 太感人了,呜呜呜呜呜…… 宋筠一边擦眼泪,一边默默往宋箴的袍子上擦手。 这时候谁也不会注意这个,宋箴看到了,却也没生气,别说擦眼泪了,就是擦鼻涕,宋箴也不会发火: 一件衣服而已,亲爹成了进士,想做几件做几件,不差钱。 突如其来地狂跳了一阵,等到锣鼓声一直到了府门口,他才神奇般地恢复了平静,甚至有种心如止水的感觉,这跌宕起伏实在是有些刺激。 “ 第319章 殿试 殿试定在了五月初,看上去还有十几天的样子,但殿试前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甚至还得提前被培训一下礼仪,所以时间紧迫,宋念几乎是日日不出门,埋头苦读。 但,中间有一次,却不得不出去一趟,因为周宇,以及另一个未考中的举人,决心回乡了,不然留在京城,等着看别人金榜题名,也是种难堪。 这样的情况下,宋念如果不露面,就显得像是得势之后瞧不起人一样,如果是心胸宽广的人,或许还能体谅,但周家叔侄二人,却并不属于这个范畴。 送走他们没几天,就有礼部的吏员送来两套衣服,分别是参加殿试时需要穿着在身的贡士服,以及代表了对他们身份认可的进士服。 其实前些年的时候,这两套衣服都需要去指定的铺子自行订购,后来大概是为了表明对读书人的看重,改为朝廷发放了。 不得不说,虽说是一样的衣服,但自己订购和朝廷所赠,到底是不同的概念。 望着两套齐全的衣、巾、袍、革带、靴,宋念忍不住心潮澎湃,恨不得立刻穿在身上。 的确是需要穿的。 因为朝廷还没体贴到量体裁衣,所以分发的是均码号。 好在这年头衣服都以宽大为美,所以胖瘦的影响并不大,最多是穿起来不够好看。 但高矮就有影响了,长度不合身的话,需要自己去找衣裳铺子修改。 宋念试了这两身衣服,正正好,他属于比较标准的体态了,没有小肚腩,也不过分瘦,身高中不溜。 除了靴略有些大之外,旁的都合适。但这也好解决,多垫两层鞋垫就可以,还能显得更挺拔呢。 到四月二十八那日,礼部的小吏又来了,通知宋念明日一早去礼部报饭,学习如何参拜皇上,如何对高官见礼,又如何奏对。 宋筠对这种礼仪还是挺好奇的,她前世看的古装剧,大臣们好像总是不停跪拜,所以这个朝代也是如此吗? 等宋念回来,宋筠忍不住就问了起来。 其实这样的礼仪,宋筠怕是一辈子都用不上,首先,男女的行礼方式是不同的,其次,不同身份也是不同的礼仪。 不过,宋念是想着,家里还有两个儿子,只怕再过十年二十年,也会有这么一遭,不如提前给他们讲讲,熟悉一下。 宋念还在屋里挨个演示了一遍,可见他去礼部的时候,的确是认真学习了。 对这些贡生来说,掌握最基础的礼仪就可,等他们考完殿试,得了进士身份,成了等待分配工作的预备官员,还得接受一次培训。 这次培训就复杂多了,不同官职、不同体系,礼仪方面还有微妙的区别。 如果做错了,即使当下没人在意,等日后落了难,难保不会被有心人翻出来大做文章。 这是一条青云路,也是一条独木桥、不归路。 宋念只是刚踏上这条路的新手,也在这些繁琐的礼节、错综复杂的人脉网中,窥见了这条路繁华之下的暗流涌动。 五月初三,是殿试的日子。 殿试是在皇宫之内,可以说,这会是很多读书人,此生仅有一次的踏进皇宫的机会。 毕竟,如果你这辈子做了个七品官就到头了,大概率不会有机会再踏进皇宫一次了。 饶是如此,宋念的心神也没放在这上面,因为此时更重要的是,如何在皇上以及一众高官的注视之下,维持心态稳定地答完试卷。 没在封建社会生活过的人,大概很难理解这个时代的人对皇权的畏惧。 就他们参加礼仪培训那日,还有礼部官员提醒过,说每年都有贡生因为得见天颜而战战兢兢、丑态倍出,甚至还有在殿试中晕倒的。 宋念自觉自己不会那么狼狈,但也怕自己一个紧张就想出恭。 所以,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宋念凌晨起床后,不敢喝水,不敢吃油腻的食物,连粥都不敢碰,甚至都不准备吃饱,只吃了拳头大的一个白面馒头。 都差点想让大夫给他开点药,让他暂时离三急这种事远一些。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大夫也怕给他吃出事来。 一大清早忙忙碌碌的,全家人都跟着宋念紧张了起来,好不容易由沈氏亲自给宋念把熨烫得整整齐齐的贡士服穿在身上,发冠也戴好,又千叮咛万嘱咐让胡伯在皇宫附近显眼位置等着宋念出来,这才把他们送走。 俩考生走了,别人也都乏了。这时候刚过卯时,用现代时间来说,大概是凌晨五六点的时候。 放在往常,家里一多半人还在睡梦中呢,像宋筠,虽说因为院子里折腾得不像样而起来了,但还是头一点一点的,困得不行。 但宋念走了之后,沈氏让宋筠回去补补觉,宋筠却又睡不着了。 没办法,从来京城到现在,折腾了多半年,可以说是就看这一天的结果了。 俩考生走了,别人也都乏了。这时候刚过卯时,用现代时间来说,大概是凌晨五六点的时候。 放在往常,家里一多半人还在睡梦中呢,像宋筠,虽说因为院子里折腾得不像样而起来了,但还是头一点一点的,困得不行。 但宋念走了之后,沈氏让宋筠回去补补觉,宋筠却又睡不着了。 没办法,从来京城到现在,折腾了多半年,可以说是就看这一天的结果了。 俩考生走了,别人也都乏了。这时候刚过卯时,用现代时间来说,大概是凌晨五六点的时候。 放在往常,家里一多半人还在睡梦中呢,像宋筠,虽说因为院子里折腾得不像样而起来了,但还是头一点一点的,困得不行。 但宋念走了之后,沈氏让宋筠回去补补觉,宋筠却又睡不着了。 没办法,从来京城到现在,折腾了多半年,可以说是就看这一天的结果了。 但宋念走了之后,沈氏让宋筠回去补补觉,宋筠却又睡不着了。 没办法,从来京城到现在,折腾了多半年,可以说是就看这一天的结果了 第320章 殿试2 表兄弟二人看目前还没有礼部的官员主持大局,就也伸着脖子想找找熟人,虽说没什么用处吧,好歹能平复一下忐忑的心情。 还真没让他们失望,赵雁林此时也正探着头找熟人,双方对了眼,那可真是“老乡见老乡,两... 《带着房子穿古代》第320章 殿试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带着房子穿古代》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21章 殿试结束 其实这两道新增的考核方向,对宋念来说,不完全是坏事。 毕竟这百多名贡士,想必家中有亲属在边关生死不知的也没多少人,临近会试,他们自然不会分出太多心神关注战事。 虽说不乏有聪明人察觉到战事对会试和殿试的题目有所影响,可为了考试去针对性关注,和为了亲属的性命而关系,只怕用心是不同的。 当然了,王琦肯定是更占优势,不仅仅是他更在乎姐夫的生死,还因为被派到他身边的车夫,名为赶车,其实是兼顾保护和监控的职能。 这样的功能,自然不是普通下人能做到的,事实上,他是曾上过战场的老兵。 因为为人比较机灵,再加上家中的父亲和大兄都战死,他家里除了他,只剩老母亲和未成年的一对弟妹,忠诚度值得信任,又的确有生活困难,就被晋王的大舅送给外甥,好歹有点用处。 王琦关心许志清那段时间,也没少从车夫口中听说一些可以被外传的边境之事,以及普通文人很难有途径了解的军队编制和边境地形地貌。 总之,这次殿试,宋念和王琦,答得都还算顺手。 赵雁林也不差,他原本的底子就更扎实一些,虽说考前精神紧张让他进入状态得慢了一些,但也很快调整过来了。 掌灯不答卷,在日落时分,就开始有礼部的官吏过来挨个收卷,然后密封、加盖礼部官印。 至此,这场考试才彻底结束。 能力范畴内的工作都已完成,剩下的,就看上位者的意图了。 宋念有些怅然,又觉得轻松,回去蒙头大睡了两日,想着如今风光正好,而他们一家自从来了以后,还没怎么正经出游,就提出去周边踏踏青。 正好京城附近有片很出名的牡丹花园,内部还有造景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 在缺乏公共景区的古代,也算是难得地对外开放的园林了,每逢春夏之际,常有城内的人家携老扶幼地前来参观。 这个地方,是祁沣推荐的,他正想赶在休沐日带着妻儿来逛逛,一听说宋念也想找个地方游玩,脑筋一转,就推荐了此处。 没办法,准进士的宋念,价值明显是比举人宋念更高,这让有颗爱女儿老父亲的心的祁沣,又有些蠢蠢欲动了。 原本只想着一家子出行的宋念,突然发现旅游团的人数越来越多了。 祁家都要去了,那总不能不带亲表哥和亲妹夫吧,他俩要去了,王绍和许雁泽能扔下不管吗?不能,所以又加了两个人。 这可真是姗姗来迟的春游了,以如今的天气,中午在花园游览,还有些热呢。 不过,想到宋念如今工作基本稳了,家里过段时间或许就得离开京城,下次再来不晓得是什么时候,所以每个人都很上心。 光是食盒就准备了好几盒,甜咸荤素都有,此外,女眷们喝的蜜水果饮,男人们喝的水酒,也各装了好几样。 以防当日回不来而带的换洗衣物以及洗漱用具,也没少拿。 万事俱备,当天一大早,几家的马车汇合后,就朝城外出发。 这日是休沐日,趁机出城欣赏春景的、去自家郊外庄子小住的,人可不少,他们这一行人,光是排队就排了小半个时辰。 好不容易出了城,祁沣又碰到几个熟人,自然了,基本都是在京为官或者未出仕的官宦子弟。 这都是人脉,新科进士自然是需要的。宋念他们也不能免俗,随着祁沣去打了招呼,混了个脸熟。 面对三个未来同僚,他们还都是亲戚关系,祁沣的这些朋友也愿意多给几分尊重。 毕竟,宋念他们几个虽然没有“一门三进士”那么风光,但表兄弟、舅兄和妹婿,同科进士,也算得上是这几家人文风颇盛了。 一路上走走停停的,真到了牡丹园,已经是中午了,先找个亭子吃些东西,再逛一逛,时间很紧,只怕当天是回不去了。 不过,据祁沣所说,这附近有农家小院,可对外短期出租,如果想住一晚,可以提前让人去订几个院子。 几家人一合计,觉得这样也好,好不容易松宽了些,总不能出来玩还紧张兮兮地吧? 解决了住宿问题,就可以安心游玩了。 牡丹园大门处有立碑,上面刻了这牡丹园的来历: 大意是前朝xx年,某深受宠信的内监敛财无数,在此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修建私家园林,引得民不聊生,王朝气运衰退,巴拉巴拉。 然后当朝皇帝励精图治,不愿意将着耗费无数民脂民膏的园林当做某家某姓的私人珍藏,所以特批开放给百姓游览。 就…… 宋筠必须得夸一句,这舆论宣传,做得可太漂亮了。 前朝末年固然民不聊生,但新朝建立,未必没有旧的得利者反扑,就是百姓,几百年受前朝统治,也不是那么轻易能转过弯的。 再加上,这皇权可不是前朝拱手让出来的,无非也是靠一城一城地打下来,死伤无数,未必有多正义。 这时候舍出一个除了漂亮没别的用处的园林,在京城附近收买人心,以示魏朝以民为重、不重享受,就还挺讨喜的。 宋筠一个俗人,看到这段话,也只能想到人家会搞营销。 但其他人却不同了,有分析遣词造句的、有分析字体构造的。 听祁沣的意思,这还是个大儒的手稿印刻上去的呢,就连刻字的匠人,那都是前朝专为皇室所用的。 宋筠好歹也是在这个时代上过学的人,对这个大儒的名号,也是听过的,只是的确不曾有幸见过人家的亲笔。 她此时觉得稀奇,也凑过去听几个做到了读书人巅峰的进士们详细分析。 祁家和宋家都带了小孩子来,王琦也带了儿子,大家都想让自家孩子多长长见识,于是说得很细致,还不断讨论笔锋如何,笔意如何。 宋筠基础比几个哥哥们薄弱了太多,听得云里雾里,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倒是宋念,看女儿兴致缺缺,多补充了一句: “你还记得你雅维表姐曾送过你一本字帖吗?那就是这位大儒的女儿所书。” 要这么说,宋筠就明白这手字的珍贵程度了。 王雅维的字帖,当年王雅纤可是想要得不得了,最后却被珍而重之地送给了宋筠。 此后,王雅维还问过好几次,生怕宋筠不珍惜她送的字帖。 女儿都这么厉害了,一手教导她练字的她爹,水平只会更高,而且作为一个男人,在这个时代也更高靠才华扬名,字也更受追捧。 换言之,这笔字,值钱着呢。 第322章 牡丹园 宋筠垫脚拍了拍大哥的肩膀,又拍了拍二哥的肩膀,鼓励道: “哥哥们,你看人家这字写得多好,多受追捧,不然你们也学一学?” 宋念的字,很难说有什么艺术造诣,一个是读书的时候条件有限,另一个是为了考科举,他已经拼尽全力,因此只把馆阁体练好了, 到宋策宋箴这里嘛,情况就好不少了。 如果说宋家祖父是第一代,为养家糊口而奔波;宋念就是第二代,通过题海战术勤学苦练去提升家族阶级;宋策他们,则是第三代,已经可以应试教育和素质教育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了。 宋筠作为一个社会对她的文化水平没太高要求的古代女孩,都有珍贵的字帖拿来练字,虽然是侥幸所得吧。 那么,宋策和宋箴,要顶门立户,要继续科举入仕巩固家族地位,自然也有宋念特意给他们寻来的字帖。 不过,那些字帖,肯定是不能和大儒相比的。 宋念半是可惜半是向往地对儿女们说: “只可惜你们生得太晚,无缘得见裴公。而我读书的时候,裴公虽然在世,我却没机会去拜见,连他一副亲笔墨宝都不曾见过。 如今见到他的字刻印的文章,多看看也好。等回了城,我想办法去淘换一下,看能不能买到裴公的字帖,复刻版也好,虽失了几分神韵,字的框架结构还是值得细细品味的。” 祁沣点头,等宋念说完才补充道: “我知道哪里有卖的复刻版的,到时候带你去。 而且,你虽然无缘见到裴公,却和他曾孙是同年啊,也是种缘分了。” 宋念还真没注意这方面。 其实无论是乡试、府试、会试、殿试,大家总忍不住多打探一下竞争对手的情况,从家世到之前的成绩,再到流传出来的诗词文赋,恨不得拿着放大镜分析。 但乡试和府试的时候,宋念打听一下还有些用处,毕竟那时候他也属于佼佼者了,有信心上榜,就会奢望考到前几名,甚至第一名。 但会试殿试的时候,宋念却半点都没打听。 打听什么?打听人家家学渊源世代为官?还是打听人家三岁可做诗六岁可写文? 这不是制造焦虑情绪嘛。 所以,宋念考都考完了,都没关注其他贡生的情况,只除了一个,那就是会元。 恰恰好,会元就姓裴,还是个很年轻的男子。 姓氏对得上,年龄二十上下,就连长相都是相貌轩昂,也对得上裴公一向被人称道的美姿容。 所以…… 宋念望向祁沣: “是会元吗?” 祁沣点头。 宋念的心,瞬间像是嚼了百八十个柠檬,酸透了。 长得好、家世好、学问好、顺风顺水。 宋筠看亲爹的酸唧唧表情,都忍不住感慨:人比人,气死人啊。 宋念、赵雁林、王琦三人,也属于人生赢家了,多的是七老八十还考不中的,比如那位晕倒在号房差点被火烧死的倒霉老爷子。 但此时得知同年里还有这样一位碾压级别的人生赢家,多少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不聊这些事儿了,欣赏完门口的碑文,一行人这才踏入牡丹园。 须是牡丹花盛发,满城方始乐无涯。 被称为国色天香的牡丹,的确有它被推崇的理由。 在这样大朵的、层层叠叠、花瓣如丝绸般绵密的花丛之中,你很容易在这样的花团锦簇香云缭绕之中失了神。 宋筠就是这样,她其实不认识什么牡丹四贵,姚黄魏紫豆绿,更不认识墨撒金、白雪塔、铜雀春、首案红,但不认识或许更好。 因为她不必拿世俗的标准去判断名贵与否,只需要发自内心地去欣赏不同的美。 赏过牡丹,宋念他们三人还各买了一支首案红,觉得这名字比较吉利嘛。 其他人则是随意挑了几朵,别在发髻上,或者别在衣领处,此时不论男女,身上别了这开得盛大的牡丹花,都显得很好看。 这些卖花的人都是附近的村民,同时也是花农,因为这个牡丹园,周边的经济都被带起来了。 尤其是春夏两季,种出精品的花,就卖到牡丹园做展览;种出普通品种的花,还可以从枝头摘下鲜嫩的花朵摆在篮子里卖。 就是既不能观赏又不能卖的,也有用处,稍微干瘪一些或者花型不好看的,完全可以用蜜或糖腌成牡丹酱,用来直接卖或者拿来做花饼,又是一种收入。 在这样大朵的、层层叠叠、花瓣如丝绸般绵密的花丛之中,你很容易在这样的花团锦簇香云缭绕之中失了神。 宋筠就是这样,她其实不认识什么牡丹四贵,姚黄魏紫豆绿,更不认识墨撒金、白雪塔、铜雀春、首案红,但不认识或许更好。 因为她不必拿世俗的标准去判断名贵与否,只需要发自内心地去欣赏不同的美。 赏过牡丹,宋念他们三人还各买了一支首案红,觉得这名字比较吉利嘛。 其他人则是随意挑了几朵,别在发髻上,或者别在衣领处,此时不论男女,身上别了这开得盛大的牡丹花,都显得很好看。 这些卖花的人都是附近的村民,同时也是花农,因为这个牡丹园,周边的经济都被带起来了。 尤其是春夏两季,种出精品的花,就卖到牡丹园做展览;种出普通品种的花,还可以从枝头摘下鲜嫩的花朵摆在篮子里卖。 就是既不能观赏又不能卖的,也有用处,稍微干瘪一些或者花型不好看的,完全可以用蜜或糖腌成牡丹酱,用来直接卖或者拿来做花饼,又是一种收入。尤其是春夏两季,种出精品的花,就卖到牡丹园做展览;种出普通品种的花,还可以从枝头摘下鲜嫩的花朵摆在篮子里卖。 就是既不能观赏又不能卖的,也有用处,稍微干瘪一些或者花型不好看的,完全可以用蜜或糖腌成牡丹酱,用来直接卖或者拿来做花饼,又是一种收入。来直接卖或者拿来做花饼,又是一种收入。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23章 局势 听说了这么个消息,大家也没有了游玩的心思,在场的不是处于政治中心的公务员,就是家中有亲戚在战场的未来公务员,这点敏感度还是有的,买花什么时候不能买,早点回去打听消息才是正途。 其实自从殿试过后,完成任务的准进士们就开始呼朋唤友结交同年了,无非就是按出身、按籍贯、按成绩去抱团,还夹杂着对彼此才学能力的试探。 宋念去了那么一两场就不怎么去了,决定陪伴家人几日后,就专心准备庶吉士选拔考试。 没错,还得考。 并不是说考中进士就万事大吉了,这只是仕途的开端而已。事实上,选拔考试以及之后的分配,才是重中之重。 最好的肯定是去翰林院,一甲的三位作为学霸中的学神,是可以免考直接入翰林的,起步就被授以正式官职,清贵无比。 其他人如果想争取一下,那就得通过通过这场选拔考试,好好表现,成绩足够优秀、表现出足够深的做学问的水平,才有可能进入翰林院。 宋念并不想入翰林院,没权没势没人脉,又不足够会钻营的,进去纯属凑数,安稳是安稳,体面也体面,但晋升空间不大。 而且一家子住在京城,俸禄就那么点,怕是得像郑翰林那样,兢兢业业一辈子,临老连套京城的大宅子都挣不下。 只是,不想进翰林院,不代表就可以在选拔考试中划水了,毕竟,想谋个好点的实职,那也得表现出能力来呀。 那就玩命考吧,表现出可用之处,再和人家交朋友,才能事半功倍嘛,不然辛辛苦苦刷半天脸,做事的时候拉胯,岂不是白搭。 但,饶是宋念觉得此时比起交际,准备下一场考试更重要,但想打听消息的话,还真是非去不可了。 毕竟,那么多人来来回回,你也不晓得人家家里有什么能耐,有什么信息来源。 如今军情一到京,只怕这几日内所有目光都落在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战事上头。 即使是文武有别,刚考上进士的一群人,想必也会多关注几分,那宋念只要带着耳朵去,消息自然会不要钱地往里头塞。 宋念打听了一下,得知第二日就有个赏花宴,还是多数同年都会到场参加的那种,他便决定也去凑个热闹。 像宋念这种不上不下、没突出才能、也无人帮忙宣扬名声的,去不去别人也不太在意,但他要是想去,也没人阻拦。 第二日一早,宋念和王琦,以及赵雁林兄弟俩,就去了赏花宴。 打早出门,喝得醉醺醺才被送回家,还不只是他这样,王琦同样如此。 这可太稀奇了,宋念不是不沾酒的人,闲来无事,也会就着几碟小菜,喝点酒解解乏,但喝醉真的很少,不是遇到大悲大喜的事,他不会放纵自己喝醉的。 对着醉酒的人,什么话也问不出来,但也能看出来他情绪不太高,有些沉闷。 沈氏煮了解酒汤,浓浓地给他灌了一碗,又把脏衣服给他换下来,安置到床上睡觉。 然后她就去了宋筠这边,见女儿躺在床上左翻一下右翻一下,就是不睡觉,沈氏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又很快消失不见。 宋筠其实是在偷摸,这才翻腾得不睡觉,连有人进来了都没发现。 但等沈氏走近,目光还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宋筠再迟钝也发现了,扭头一看,就见娘亲面上带了几分愁色。 这是怎么了? 想一想亲爹回来的状态,再想想他去参加宴会的理由,难不成是许志清有什么不好? 但他一个平平无奇的文官,就是真有什么不好,也不至于在紧急军情上被特意提起吧? 除非是死了,还得是为国赴死或者是叛逃而死…… 宋筠坐起身,迟疑地问道: “娘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表姑父他……” 沈氏连忙摆手,这可不兴说,许志清原本就在危险的地方,此时再说他有个不好,岂不是不吉利,她回答道: “倒也不是,你爹什么都没说,醉得不成样子了。我就是觉得,他难得喝这么醉,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的确是有事发生了,说和此时的宋家有多大关系吧,还真没有,最起码没有直接关系。 甚至这事某种意义上还是个好消息,但这背后透露出来的问题,却让人没法高兴起来。 从去年十一月到今年五月,持续了半年之久的战事,算是告一段落了,险胜,惨胜。 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周家,也就是晋王的外祖父家,从魏朝新建起,就代代有人驻守边关,自立国之初打了个大胜仗之外,虽然小摩擦不断,但总体来说,局势一直平稳。 承平几十年,太多人已经忘记来自游牧民族的侵略了,也太多人为本朝的国力强大而自豪了,突然这么憋屈了一次,难免让人震惊。 朝中的官员,第一反应自然是追责,追究守将的责任。 尤其是在这样储位未定的局面下,一摊浑水,被搅动得更浑了,还时不时溅出几个泥点子在隔岸旁观的人身上。 这是让宋念担心的一个方面,恰好他在这个时候要入仕,这不是分分钟陷入党派斗争的汪洋大海中去了么? 其二,则是边关送来的折子上,体现出的问题。 北边的游牧民族,是好些个民族,好些个小政权,对魏朝人来说,统一称为胡人。 而有识之士,多少会明白一点,那就是胡人与胡人之间,并不是一体。 可如今呢,万万让人想不到的是,他们还真成了一体了。 对胡人来说,这或许是件好事,出了个百年难得一见的雄主,迅速把利益不同诉求不同的小部族联合到一起,为共同的目标奋斗: 也就是抢钱抢粮抢地盘,抢魏朝一切让他们垂涎的东西。 但对魏朝来说,这简直是晴天霹雳了。 宋念作为一个受了这么多年儒家教育长大的人,多多少少有点为国为民的情怀,听说了这样的事,怎么会不担忧呢? 更何况,还不仅是局势有变,宋念和王琦,也被猝不及防地卷了进去。 1秒记住114中文: 请假 今天有点事,没时间写了,请假一天。 《带着房子穿古代》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带着房子穿古代》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24章 传胪大典 第二天一早,宋念醒了酒,还没等家里人问他到底为什么醉成这样了,王琦就过来了。 然后表兄弟两个就神神秘秘进了一间屋子,还关了门。 别说宋筠一头雾水了,就是沈氏,都对丈夫的行为有些一头雾水: 按理来说殿试都考完了,这不就等着出成绩了么,怎么还忙成这样? 就是许志清那边真有个什么不好,对着自家人,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吧? 而屋里的宋念一边提起茶壶给王琦倒水,一边苦笑着问: “二哥,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王琦沉默了半晌,不答反问: “你呢?你想留下吗?” 不用宋念回答,王琦看他的神色,就什么都明白了,有心想劝,但又觉得,自己的选择也不见得有多好,又何必去劝呢? 兄弟俩都明白了对方的选择,沉默地对坐着,一直到沈氏敲门给他们送茶水,王琦才慌慌忙站了起来,告辞离开。 沈氏一头雾水,有心去问,看到丈夫的面色沉郁,还是放弃了。 外头的事,宋念并不介意和家里人说,但有的时候,难免会想保留一部分。比如这次的事,他还没有想得太明白,又何必说出来让人跟着操心呢? 吃饭的时候,面对家里人的询问,他也只是胡乱用听来的消息打发了去。 外头的事,并不因为宋念的种种担忧而停止,这其中有好的,有也坏的。 坏的自然是因为边关的战事又引发的种种风波了。 小老百姓没有多少得知消息的渠道,但对于生活中可能出现的变故,却比谁都灵敏,日子还是照样过,却又开始了新一波的屯粮。 宋老太太看得也有些眼热,无论这场仗打得如何,屯粮总是没错的,吃不了转手再卖也成啊。 只是还不等她带着孙子们去搬运粮食,就被宋念拦住了: “娘,咱家不用买,过段日子我们就得回去了。” 宋老太太不解: “万一你得留京城呢?这么一大家子,还得把李婆子他们接来,老家那边的粮又不好往过运,到时候总不能买高价粮吧?” 宋念很肯定地说: “不用买,我们不会留下的。” 这话一出,家里人都面面相觑,不明白他怎么这么笃定地说出这句话。 宋筠想到那日喝得酩酊大醉的宋念和王琦,又想到最近几天王绍家里倒是一直在购置粮食,并不像宋念这样坚持不许,所以这是…… 难不成他俩已经知道日后会被分配的工作地点了? 不至于吧? 她也不敢问。这要是真的,会不会有什么违规操作在里头啊? 虽说道德和法律,很多时候只是统治阶层约束被统治者的工具,往往是越向上,大家越不在乎这种种约束。 但宋筠还是觉得,自家的能耐还没到那个份上呢,这种有可能钻漏洞的行为,宋念他们做就做了,自己还是不要多问了。 宋筠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最多是多观察了一下宋念平日的心情,确定他没有表现出心虚之类的状态,最多是有些沉闷,多少是放心了一些,想必不严重吧。 好在,殿试的成绩出得还算快,没有再让人等一个月,从考完到如今不过是十几天的功夫,宋念就被通知去面圣了。 五月中旬的某个早晨,宋念打点好吃喝拉撒,收拾得清清爽爽,怕到时候紧张出汗,还特意在腋下后背多缝了层吸汗的布子,然后就穿上朝廷统一发放的进士服,在家里人的期待目光中出了门。 比起之前几次去考试时的不安紧张担忧,这次在宫门口排队的贡士们,就从容了很多,走到这一步了,大家都已经是同辈人中的金字塔尖子上的存在,虽然还在意最终的名次,但享受今日的风光的念头还是更多一些。 宋念他们出了门后,宋家人也都喜气洋洋地收拾起来了。 今天可不仅仅是宋念他们去参加“传胪大典”的日子,同样也是进士们的家里人、榜下捉婿的富商、凑热闹的百姓,可以去长安门外等待金榜挂出的日子。 金榜,其实就是用黄纸抄录殿试名次,用皇帝的大印盖章后由礼部的官员奉到长安门外墙上高悬起来的榜单。 这也就是金榜题名的由来了。 之前几次发榜,因为不确定宋念能不能考上,又怕宋老太太大喜大悲之下有个不适,所以家里人都没去看,只等着消息传回来。 这次可不同了,一家子千里迢迢跟来了京城,为了宋念的科考费心费力,如果这最终的荣光不能得以分享,那喜悦难免打了折扣。 更何况,他们不仅仅要去看发榜,还要去一会儿新科进士打马游街经过的地方观看宋念游街呢。 地方也是之前就订好的,因为订得不够早,家里也没什么人脉,所以没订到状元楼会宾楼之类的地理位置绝佳的大酒楼,但附近的小茶馆还是能订张二楼的桌子的,到时候挤到窗口处看就成。 等到天光大亮,宋念又一次踏入了熟悉的大殿。 上首依旧是皇帝,以及各位朝中重臣,宋念随着周围的同年一起行过礼后,就宏顺地低着头等待结果。 一甲的三名是由皇帝亲自宣布,剩下的则是由二甲头名,也就是传胪来宣读,这就是传胪大典的由来。 宋念站着听上首的某个大人感情充沛地列举这场会试的种种成就,以及朝廷用才的不拘一格,就连半夜冒着风险去抢救生病昏迷的学子、及时阻止一场火灾的事迹都大书特书。 自然了,功劳不是发现火光的第一人——宋念,也不是真的泼水救火的护卫队,更不是冒着被烧伤的危险进去背人的某个小兵,而是今年会试的主副考官们。 宋念听得有一搭没一搭的,倒也没什么憋屈的想法,自来就是如此,功劳是先上后下,罪过则是先下后上。 对宋念来说,此时更让他关注的则是,这位大人的文采斐然暂且不提,这把嗓子,倒真是足够好,这样宽阔的大殿,他的声音传到中后排的位置,依然清晰得字字可闻。 他不由又想起来女儿说过的话,那是在他给家里人讲解传胪大典流程时,宋筠插的一句嘴: “都说探花郎是容貌最佳,那传胪是不是特意挑了嗓门高、官话说得最标准的进士?” 当时宋念还笑骂女儿胡言乱语,怎么能说殿试的排名是看容貌或是嗓门呢? 不过此时他听着这位大人的声音,倒是觉得这种考量倒也有可能,如果传胪的声音不够响亮,那站位靠后的进士们,只怕都听不清自己的名次了。 东想西想地,一篇歌功颂德式的好文章也被读到了尾声,以一记漂亮的拍马屁作为收场。 远远地,一声轻咳传来,宋念忍不住抬眼偷看了一眼,只见最上方的御座上,一位头发已有些花白,气势却丝毫不减的老者用目光慢慢逡巡全场。 这一刻,哪怕知道对方并没有在看自己,宋念也忍不住又一次低了头:这一刻,对皇权的敬重、畏惧,都在这一道目光之下,被勾了出来。 宋念的手忍不住抖了抖,他知道,自己害怕的,并不仅仅是这一位老态龙钟的帝王,更多的,还是他手中握有着的、至高无上、左右人生死的权力。 而这个权力,也将会左右自己这近三十年来奋斗的最终结果。 第325章 名次 同样地,随着这一声清嗓子式的咳嗽,宋念也无比清晰地认识到,榜单,终于要揭晓了。 第一个被念出来的,毫不让人意外,是裴子礼,也就是被宋念很推崇的裴公的重孙。 裴子礼的家世、名声,以及学问,拿这个状元真的一点都不成问题。 更何况,他虽然乡试时生病所以发挥得不够好,以至于没有拿到解元,但含金量更高的会元可是纳入囊中了。 自然了,无论是为了给裴家所代表的那一派自前朝就扎根很深的北方世家们的面子,还是为了给选中裴子礼做会元的考官们的面子,甚至是为了一个“会元、状元皆出一人”的好彩头,皇上都会愿意把裴子礼放到第一位。 嗯,没错,殿试是不糊名的,所以宋筠觉得殿试的最终成绩受多重因素影响,还真是没什么问题。 这也是无论南北学子,但凡对名次有更高要求的,都乐衷于早早扬名的原因,尤其是在京中扬名。 有的铺垫得早的,几岁的时候,就由家中长辈传出神童名声了。 然后花花轿子人抬人,你给我家娃传好名声,我给你家娃写神童诗,小圈子里互相一吹捧,再加上教育资源往上堆,成才率自然是高到普通人家想象不到。 这样的法子,宋念也不是没用过,在黎阳县的时候,虽说读书人远不如京城这么多,但也是有竞争的。 如何露脸、如何营造名声,有个开书院的姑父,有个遥遥领先的表兄,宋念在这上头也是占了便宜的。 但到了京城,像宋念这样的家世,再用类似的办法,就纯属拿钱打水漂了,根本比不过别人,所以他也懒得折腾这些事。 果不其然,除了状元以外,榜眼探花传胪,都是近几个月来颇具美名的学子,宋念和他们不熟悉,甚至都不见得说过话,但这几个名字,以及他们的文章,却没少听说。 在宋念的印象中,榜眼是个比他略大几岁的南方学子,行文风格偏向细密繁复,不太对近几年取士的风向。倒是对方的诗赋,颇有灵气,想象力丰富,用词精丽,才情动人。 宋念一边听榜单一边心不在焉地分析,在他看来,榜眼的学问并不输裴子礼,只可惜才华横溢却缺乏政治敏感性,的确是做不得状元啊。 头三名的名次确定后,另一个名字被叫了出来,然后一位中年学子难掩激动地站了出来行礼,颤抖着手接过了小金榜,这就是传胪了。 宋念抬头看了一眼,多少是有点羡慕的,但更多还是期待,期待尽快从对方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而与此同时,宋筠他们一行人也都开始探着头去张望金榜上的名字。 宋筠个子矮,在摩肩擦踵的人群里,根本什么都看不到,她垫了垫脚,依然没用,又不能指望沈氏把她抱起来,不禁有点泄气。 这时,宋箴拽了拽宋筠的衣角,低声说: “小妹,我们要不要一起去最前头看看?” 宋筠扭头,上下打量了一番二哥,对啊,他如今也是半个小矮子,目光被前面的人都拦住了,什么也看不清。 和沈氏申请了之后,沈氏很痛快地同意了。 一个是在皇宫附近,想必拐子也没胆子大到在这边拐人; 另一个是,他们订的茶馆就在这附近,孩子们也知道地方,到时候如果找不到人,在那边汇合也成。 于是她答应了,还把大儿子也放了出去。 无论什么时候,三个孩子中,沈氏最信任的还是宋策,只要有他在,她才不用太担心小儿子小女儿闹出幺蛾子。 兄妹三个牵着手,在人群中左钻右钻,因为年龄小身量单薄,虽然有人对他们往里挤的行为不太满意,但一看不过是三个半大孩子,也就宽容了。 宋筠厚着脸皮,凭借最矮的个头去打头阵,好不容易带着两个哥哥挤到了最前头,然后三个孩子有志一同地抬头看。 晋州府…… 宋筠一边默念自家亲爹的个人信息,一边伸着手指在虚空中指指点点。 黎阳县…… 宋筠对亲爹没有多大的信心,所以她是从二甲最后一名开始看的,看到了个晋州府黎阳县,她心下一惊,连忙去看最左侧的名字,不是宋念,是王琦。 宋筠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虽然名次不算高,但入了二甲,那就是成功。 她默默把名次记下来,收敛了下心神,继续一个接一个地向上去看。 “看到了!我看到的!是咱爹的!” 很少这么激动的宋策突然叫了出来,宋筠和宋箴连忙顺着他的手指望了过去,浑然没注意到周围的人听到这声大叫后有些酸唧唧的表情。 宋念的名次更高些,宋筠因为站得离榜近,所以只能把头抬得更高一些,还微微眯了眼,这才看清楚: “第四十……” “乙未年殿试二甲第四十二名进士……晋州府……” 宋念听到“晋州府”三个字,心突然一跳。 三十多名的时候,已经点了赵雁林的名字,今年晋州府来参加会试的不到二十人,进了殿试的也只有七人,所以,如今是六分之一的概率。 宋念的注意力更集中了,觉得头上渗出一层薄汗,又觉得这层汗顺着滴到了耳朵上,以至于他的听力都有些模糊不清。 他忍不住偷偷抬了抬袖子,擦了擦耳朵上的汗珠,然后凝神继续听: “……黎阳县宋念。” 尘埃落定。 宋念只觉得整个人都被这句话给砸蒙了,虽说他已经安慰过自己,只要进二甲就好,但得知名次比自己想象的高一些,还是不可抑制地惊喜了起来。 他完全是凭借着惯性地站出了队伍,行礼谢恩,然后走到一侧已经确定好名次的队伍中,和隔了几个人的赵雁林对视了一眼,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宋筠又一次和两个哥哥拉着彼此的衣摆,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只不过这次是向外钻,所以顺利了许多,周围的人巴不得前面的人出来得越多越好呢。 他们三个一边走,还一边兴奋地讨论着: “爹可真厉害啊,四十二名呢,想必就是不能留京,也能分到个好点的地方了。” 这是甚至科考之路有多艰难的宋策说的话。 “真希望爹能去个富裕的地方做县令,一把手,我觉得比留京城还要好。” 这是从小就立志做县长家小姐的宋筠说的话。 “姑父也厉害,三十六名。表伯父也上榜了。等这些消息传回去,他们得羡慕死我们这三家,哈哈,到时候我要去书院炫耀一下,哥你去不去?” 这是爱面子又爱炫耀的宋箴。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26章 打马游街 等宋筠他们把消息带到长辈们那里,又是一出相对落泪、彼此拥抱的感动情节。 不过周围的人也都没有侧目,毕竟在这一天,多的是人痛哭,高兴的哭,遗憾的哭,心疼的哭,五味陈杂的哭,相比较而言,像宋家这样的喜极而泣,是最让人羡慕的了。 为了今天这个大喜日子,家里的老中两代女性,还特意化了个妆,结果稀里哗啦哭一场,妆都花得不像样了。 哭过一场,一家人彼此看了看对方的脸,又忍不住对着乐了起来。 之前王璞出息了,宋姑母和李氏过得风光,要说宋老太太和沈氏这对婆媳没有羡慕,那是假话。 如今宋念也考中了,在感动、心酸、欣喜、骄傲等等复杂情绪的交织之下,当家做主的两个女人,难免还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 用帕子把哭花的妆容擦了擦,还好这时候的化妆用品还没到用卸妆水狂搓才能搓掉的地步,手帕擦一擦也就干净了。 宋筠也掏出手帕擦了眼睛,又折了一下把干净的那面向上,然后递给宋箴。 没办法,他是最不耐烦带这些零碎东西的了,此时只能稀里糊涂地拿衣袖去蹭。 “用完记得给我洗干净啊。” 宋筠看他擦完眼泪不说,还要擦额头上的汗,连忙嘱咐了一句,她可不乐意给人家洗带汗味的手帕。 宋箴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到底也没反对,擦完了就塞到衣服里,以示洗干净之前绝不会给宋筠。 成绩是拿到了,哭也哭过了,趁着状元游街的队伍还没出来,得赶快去茶馆的临街窗户处占个好位置,一会儿好亲眼见证宋念的游街活动。 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长安花。 宋念为了这一日,还特意抽空去郊外马场练了练骑术。 虽说他会一些,而且游街当日也不需要他们策马奔腾,不过是慢悠悠坐在马上向前走而已,有的年龄大一些,或者学不会骑马的,还可以申请让人牵马呢,但骑马和骑马是不一样的。 别的不说,最起码姿态要好看,腰背要挺直,面对上下左右扔过来的荷包花果,躲避起来要“摇曳生姿”,还是很考验熟练度的。 宋念为游街做准备的时候,宋家人也去了订好的茶楼,先点了一套特殊日子限定款的“金榜题名”套餐,有九样茶点和一壶可续杯的茶,略填了填肚子,补充了点水分,就去窗户处等着了。 此时街面上人已经很多了,都在道路两侧等着,有些人手里还拿着花篮果篮,宋筠俯身看过去,突然觉得自家准备的不够齐全: 别的不说,自家老爹,在这古代也属于中老年的范畴了,名次又不十分靠前,长相嘛,更不能和卜卜脆的二十多岁的年轻进士比。 到时候万一前后左右都有人扔花扔荷包,就他没有,那多让人难过啊。 荷包就别想了,缝一个怪不容易的,而且放钱容易砸疼人,还浪费;不放的话,轻飘飘也扔不过去,那何不买几支花,扔下去又唯美又浪漫。 宋筠想到这里,自觉这点钱自己还是能做得了主的,就选中了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小臂处挎了一大篮花,还正挑挑拣拣地往外卖呢。 宋筠用手做喇叭状,对楼下喊道: “那位姐姐,你能上来一趟吗?我们这边也要买花!” 她卖的是石榴花和栀子花,还有零星几朵半开的荷花,赶着这样一个日子,价格也翻了一番,但勉强还可以,这就跟去旅游景点买纪念品一样,来都来了,省这点钱为以后留下遗憾,不值得。 所以宋筠哪怕心痛得滴血,还是很大方地邀请家里人挑花,今天的这片花摊,她,未来县城一把手家的小姐,承包了。 陈春花也跟来了,别看她是土生土长京城人,正经没见过进士游街的场面,对他们家这样的小老百姓,进士还是太遥远了。 可是跟着凑热闹是凑热闹,花宋筠的钱买花她却万万做不到,不仅如此,她还有些懊恼,早知道要用花,她就去她娘那边摘一些了。 陈春花的抚养权变更,肯定是要和她娘说的,无力把女儿接到家里来,又怕女儿跟着伯父受委屈,跟着宋家是最好的选择了。 毕竟一个瘦骨伶仃的小丫头,想也知道,宋家对她没多少可图的,也犯不上做什么不好的事。 因此,陈春花的娘,对宋家自然是千恩万谢,她夫家知道宋家来京城的目的,也乐得交好,也不禁着这母女俩来往了。 陈春花也去娘亲家里小住了两三日,知道继父家里是有颗石榴树的,此时一见这花对宋筠他们有用,还卖的不便宜,难免有些后悔。 宋筠知道她心里负担重,也没强求她必须拿一支,反正这种事,就跟放炮一样,自己能亲手做自然好,但看着身边人去做,也挺享受的。 1秒记住114中文: 晚一会儿更新 因为凌晨要坐火车,所以现在没时间写了,等在火车上更新。 《带着房子穿古代》晚一会儿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带着房子穿古代》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27章 宴请 宋念有些不自然地理了理衣领,耳际萦绕着的是周围人紧张又兴奋的呼吸声,还有压低声音的窃窃私语。 他的眼神落在正扭头看向自己的赵雁林身上,回了一个有些僵硬的微笑。 倒不是他笑不出来,只不过此时紧张又不敢置信的情绪还没从身体里抽离,以至于表情都很难轻易做出来。 要不怎么说人生三大喜是升官发财死……不对不对,是“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 宋念今天的心情,倒真是比娶妻时还复杂难辨,到游街的时候,简直是达到了高潮。 “是阿念!” 宋老太太一把岁数了,眼倒是挺尖,在宋筠正乐颠颠欣赏探花郎的美色的时候,她却是头一个发现了骑着马走来的宋念。 宋筠听见了这话也连忙向远处瞅去,其实大家都穿着一样的衣服,甚至很多人的身量和宋念也比较相近,但宋筠还是一眼看到了自家老爹。 她连忙举起胳膊冲着对方挥手,手上拿着的几支石榴花也跟着左右摆动,有几片花瓣颤颤巍巍从枝头落了下来。 宋策和宋箴也探着身子对外挥手,其实在道路两旁热情围观的群众面前,茶馆二楼三个孩子的挥手并不起眼,但宋念还是心有灵犀般地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一时间,因为游街而产生的紧张情绪通通都消散了,宋念的心一下子落到了肚子里: 是啊,旁人的目光又有什么要紧的呢?他只是想把这份喜悦分享给家里人而已。 宋念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也抬起手冲着家人的方向挥了挥,却不想两侧围观的群众一看有个进士这么热情地回应,瞬间多注意了几分。 他们再一细看,宋念虽然年龄不算小,长得还挺端正,又有进士的大学霸光环围绕,骑在高头大马上面,倒是颇为威风。 于是,男女老少们因为一甲头三名的离开而松懈了一些热情,又高涨了一些,伴随着欢呼声,一大把手帕、香囊、鲜花不要钱地往宋念以及他附近的几个进士身上扔。 其中尤以妇人最为热情,毕竟,少女们或许更贪爱卜卜脆的新鲜姿色,妇人们却更容易欣赏到中年男人的儒雅气质呢。 宋念被砸得狼狈躲避,身子在马背上左右摇晃,还得空出一只手挡着,一下子就没了给家人挥手的从容淡定。 沈氏在二楼看着,忍不住笑出了声,心中还有种隐秘的骄傲感:瞧,这个男人,早就是我的了。 宋筠一看自家亲爹被别人的花砸了,觉得自己也不能落后太多,连忙大叫: “爹,接住!” 说完,她就拼尽力气往下扔去。 宋念准确地辨别到女儿的声音,连忙抬头向上看,这才发现几支花四散着向下飞来,其中一支距离他已经很近了。 宋念没什么身手,在马上也做不了高难度的动作,但想着这是女儿的一片心意,还是微微直起身子,向前探去。 好巧不巧,宋念左侧的进士正用手向旁边挥去被扔过来的各色“礼物”,就把宋筠扔的那支花向宋念那边拍了一下,倒是让宋念顺利拿到了手里。 宋筠忍不住随便拽了个胳膊,然后又蹦又跳地大喊: “接到了!我爹接到了!” “哼,巧合而已,你扔得一点都不准,看我的。” 被宋筠抓住胳膊炫耀的是宋箴,他只是晚了一步而已,就被妹妹抢占先机,有点不服气,也把手中的花冲着宋念扔去。 宋念根本没注意到,主要是宋箴也没提醒宋念去接,父子俩又不够心有灵犀。 于是,在宋念低头把石榴花别在衣领处的时候,宋箴扔的花直直砸在宋念头上。 花枝被头发别住,就这么斜斜固定住了,还随着宋念的动作而左右摇晃。 也算是半个成功案例吧,毕竟宋箴的准头真的很不错。 在这样的鼓舞之下,沈氏也不矜持了,也笑着给自家相公扔花,还有宋老太太、宋策,都纷纷下场。 二楼三楼的客人们也受氛围影响,纷纷找卖花姑娘去买花,然后加入了这热烈的扔花活动中。 一时间,简直像是花雨自空中纷扬而下,让已经不再簪花游街的魏朝乙未年的进士们恍惚中像是回到了千百年前的进士游街场景下,头上身上挂着鲜妍的花朵。 活动还在继续,但宋念他们几人已经走远了,宋家人也就不在窗边站着了,把地方让给其余客人,退后去桌旁坐下。 打早起来折腾到现在,虽说早晨也垫吧了一口,这时也饿了,于是一家人倒茶的倒茶,拿点心的拿点心,话都顾不得多说,先吃口东西再聊。 沈氏给婆母倒了茶,又催着孩子们吃了东西,这才提起近期最重要的一件事。 那就是办宴席。 虽说他们不过是在京城住了几个月,和邻居们日后也不见得还会有多少来往,但到底是家有喜事,邻居们也都知情,家里又不差这点钱,还不如办一场宴席,邀请大家都来聚一聚。 宋老太太自然是愿意的,她早就和邻居们说了,只要宋念中了进士,一定请他们吃饭。 只不过她总觉得放到宋念官职定下之后再聚更合适。 沈氏缓缓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我是想着,相公被分了官职后,只怕时间紧迫。 在赴任之前,我们得回乡祭祖、请亲友来做客、还得张罗着立进士牌坊,这些事都琐碎,但又不得不谨慎,怎么也得一两个月了。 更何况我们还得从京城回乡,再随相公赴任,这一来一回的,怕是三四个月都打不住,到时候再抽出时间再京城办宴席,万一耽误相公赴任呢? 还不如趁如今有空,早点办了了事,左不过是拟定食单、雇佣帮工、分发帖子,是我们做熟了的,都不必相公出面,他还能继续关门苦读等待考试,娘指点着我做就成。” 在京城办宴席固然重要,但回乡祭祖+炫耀+被恭维的大型光宗耀祖套餐,还是击中了宋老太太这颗爱面子的心,耽误什么都不能耽误回乡后的那些事儿啊。 征得了婆母的同意,沈氏回家后就开始操办起来。 ------题外话------ 火车没抢到卧铺,买的硬座,本来就不方便休息,还有人玩游戏公放声音,更让人睡不着了。而且火车也没开空调,又得一直戴口罩,真的超级热。下了火车还得坐一个多小时公交,依然得戴口罩,等到了地方,我都快被闷晕了。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28章 任命 操办一场宴席看着不起眼,却相当的占时间,尤其是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沈氏光是去找合拍的雇工、再与他们磨合,都废了不少时间。 这时候,沈氏就觉得,还是闺女贴心又靠谱啊。 没错,哪怕沈氏嘴上说的是宋老太太做指导工作,她做具体工作,但事实上,宋老太太只是“高屋建瓴”地发表了一番“要让群众们吃好喝好地离开”之类的空洞谈话,剩下的就都是沈氏的工作了。 沈氏身边没有用惯了的小秘书白穗,又没有用顺手的胡家婆媳和李婆媳,是恨不得拔根汗毛变出三五个自己来统筹安排这种种活动,最后把宋筠抓了壮丁。 要说办一场宴席最困难的是什么,其实不是拟定菜单,也不是采购食材,而是给每个菜都取个好听的、能证明这是进士宴的名字,以及安排座位。 第一个就不说了,哪怕是现代,高考后的升学宴,都得把豆豉肉片炒苦瓜叫成“寒窗苦读十年书”,更何况是古代呢。 要体现文化底蕴,还要有巧思,那就不能搞“拿来主义”,直接用酒楼里制式的进士宴食单,而是得进行本土化创新。 宋筠拉着两个哥哥,还有一个表哥,苦苦思索了好几天,这才拟出一份听名字就觉得吃不起的菜单。 宋筠做这件事的时候,很难不想到紫薇的那些“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之类的菜名,然后忍不住一边回味,一边把剧情给两个哥哥讲了一遍。 结果被挑出了一堆逻辑bug,宋箴恨不得立刻化身无情的码字机器,给宋筠示范一下话本情节该怎么写才显得真实动人。 菜单拟好了,确定坐席安排就成了头等大事。 这事自然是沈氏为主,宋筠辅助。 考虑到赵家因为少还了李家一块布以至于两家有矛盾,再考虑到陈家因为半夜赶工修补瓷器以至于影响了孙家老太的睡眠质量、从而让两家老太太不对付,等等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安排座次的时候就得谨慎再谨慎。 这是招待街坊邻居的宴席,相对而言还比较轻松,更要紧的是招待身份更高一些的客人。 比如祁家一家人,和给过宋念帮助的郑翰林的老友们。 也得给晋王的外祖家下个帖子,好歹是买卖过酒精方子的关系,即使人家不回来,面上也得做到位了。 宋念想了想,又添了唐知府的大哥一家,他和王琦、赵雁林三人考中之后,唐家也曾派人来请他们去做客,倒不是为了拉拢,不过是结个善缘。 人家请他们去做客了,那自家办宴席,也得通知一声。 还有,那位因为宋念发现火情而被及时救治的老举人的儿子随父亲在京城养病,也曾为了感谢宋念而上门拜访过,这次也得请。 像宋念在郊外的学舍认识的同年和教授们,同样得下帖子邀请,表明心意。 这么一盘算,虽说自家在京城住了还不到一年,新结识的人还真不少。 多数都是随着宋念的身份变化,而让宋家有资格和人家进一步结交的人家。 其中多数人家都给面子地来参加了,虽说不是大家长亲至,但也安排了家中的子侄带着妻儿带着贺礼来表明态度。 于是,宋策兄妹三个的社交圈都有了不约而同的提升,原本还是和邻里邻居家的小伙伴来往,如今也能随着这一场宴席,逐渐和京城的官家少爷小姐来往了。 宋老太太和沈氏也是如此,即使宋念如今还是白身,没有正式的官职派发,但也能带着家里的孩子时不时去参加一些聚会了。 就连胡伯,如今再出去采买食材日用品,也能和一些小官小吏家里的下人一起拼个单、以批发价买点东西了。 等着家里处理好宋念中进士后引发的一系列事情之后,宋念也终于等到了关系到他仕途开局的考试。 不同于家里人的紧张,宋念面对这场考试,却平静得像是早就知道了结果似的。 这次结果下发得很快,没有成绩,也没有排名,只有最终分配结果。 宋念成了西北一处小县令的即将赴任的县令,八品。 拿到结果的当天,一家人面面相觑,恨不得立刻去衙门偷了地图出来,查查这个秦西县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先从地理位置说起: 秦西县是秦州府管辖下的县城,从地图上来看,地处魏朝西北部。 秦州府有什么县城,其实普通百姓是很难知道的,就是宋家人也不了解,但西北方向如今可是大家关注的焦点所在,毕竟,那边正打仗呢。 虽说宋念解释道: “打仗的是迁西府,不是秦州府,距离远着呢。” 这倒是实话,地大物不博,是西北地区的真实写照了,就是同一个州府,最南的地区距离最北的地区,也有千里之远呢。 更何况秦州府距离迁西府,中间还隔着一府。 但家里人还是不太能接受,总觉得此地不安全。 古代对于官员们在故乡任职也是有限制的,像王璞这样随藩王就藩是可以的,但要想做一地父母官之类的实权官职,却是得异地任职,当然,京城除外。 总之,在这样的前提下,宋家人也没指望宋念能回晋州府做官,但在附近的州府任职却是可以的。 这也是宋家人所期待的: 不仅离家近,周围几个州府还比较繁华,可能留给宋念发挥的空间小一些,但安安稳稳的能混到老也不错。 为了这个,宋老太太和沈氏还问过宋念要不要花钱给人送点礼,这种时候了,也不怕费钱,只要分配到好地方就成。 宋念当时拒绝了,只说花钱没用,如今任命通知下来了,宋老太太可后悔得不得了,要是早知道会分配到这么个地方,她是绝对要拿钱去疏通关系的,不求分到老家附近,也不求繁华之所,好歹要平平安安的啊。 更何况,秦西县不仅地理位置不好,还有其他弊端: 比如,土地贫瘠,物产匮乏,没有煤矿金银矿等支柱性产业,也没有养桑产粮等气候优势; 再比如,文风不盛,民风彪悍,胡汉混居,常有小型的民众冲突发生。 最要紧的是,上一任县令可不是自然而然任期到了后升职或者平调,而是连年考核都为下等,最后灰溜溜被贬职离开的。 ------题外话------ 起点的限免,新章节不能免费哈,我也没问编辑具体的机制,一开始还以为是都会限免呢。 大家可以等一两天后再看,限免活动有两天,可能过了24小时就能免费了。 晚更 住的地方从天花板开始漏水,目前正在寻找原因以及和对方沟通中…… 晚更一会儿 《带着房子穿古代》晚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带着房子穿古代》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今天会多更几章 休息下来了,可以写文了,晚上八点左右开始发新章节。如果可以的话,准备四更。 《带着房子穿古代》今天会多更几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带着房子穿古代》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29章 实情 在老娘和儿女面前,宋念也没法说什么,事实摆在这里,不是他说句“这地方不错”就能蒙骗过去的,只能劝家里人往好的方面去想: 比如,秦西县既然文风不盛又胡汉混居,那么就没多少扎根日久的地头蛇,相对而言好管理。 再比如,去别的地方任职,说不定还会像许志清之前那样,被卷入党争之中,身不由己做枚差点启动自毁程序的小棋子,而西北地区,周家扎根更深,多少能护着他一些。 不管这种说法的说服力强不强,总之,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再纠结于此,不过是徒增忧虑。 宋老太太本来都想开了,宋筠也已经开始盘算有什么东西和技术能在日后用到,结果得知了王琦和赵雁林的分配结果: 王琦留京,在户部做了个小官,度支郎中,从六品。无论是品级还是工作的地方,都比宋念好一些。尤其是,京官天然比外放的官员更金贵。 赵雁泽也分到了个县城做县令,七品,和宋念品级一致。 他所任职的县城,在东南一带,虽说不是什么富庶之地,离家也甚远,但好歹危险指数低,撑死了碰到些山匪和当地的坐地大户。 这么一对比,就显得宋念像是被人恶意针对了一样,而王琦又显得过于幸运。 沈氏察觉到什么,再一联想宋念有一次喝得酩酊大醉回家,接下来的几日都情绪低落,在这个当口,很难不让人把这两件看似无关的事联系起来。 沈氏当下没说,回房后却忍不住要详细问问宋念情况。 这事果然瞒不过沈氏的眼,宋念也只能和盘托出: 原来,那一日他和王琦从宴席提前立场,之所以没有直接回家,其实是被接去了周家。 晋王虽然早早离京,但多少也发展了些自己的势力,尤其是亲外祖周家,某种意义上而言,也算得上是他在京城的代言人了。 王琦和宋念既算得上是晋王的妻族,又因为考上进士所以让人觉得有一定的价值,对方想让他们为自己所用也是正常思路了。 宋念其实也略有所感,而且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官海莫测,他这种小虾米一头撞进去还是怪危险的,他是愿意稍微扯着点晋王这面大旗,但不想真的被彻底归入这一派。 说得更直白点就是,宋念也想做一株左右摇摆的墙头草,只享受权利,不承担责任的那种。 万万没想到,他想做墙头草,晋王那边却是真的缺人,殿试结果都没出来呢,就张罗起让宋念他们挑工作岗位的事了。 占了人家安排的位置,再说自己是“朋而不党”,那就太虚伪了。 宋念又不能直接拒绝,只能在以下三个选择中则其善者了: 是去晋王势力范畴薄弱的地方发展下线,还是留在京中高呼“晋王乃天命所归”,又或者是去晋王的势力范畴内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宋念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后一个。 王琦到底是王雅维亲叔父,也是考虑到家族的利益,毅然选择了留在京中这条更难的路。 其实要宋念觉得,自家二表哥心思单纯,实际上比自己还不适合留在风起云涌的京中呢。 只不过身份所限,他如果都不表明立场地支持晋王、帮助晋王,那多少会让王雅维在夫家难做。 对比起来,宋念显得的确是胆怯了些,但此时土豆的存在发挥了作用,在宋家离开晋州府这多半年,对土豆的耕种实验却从未停歇。 土豆的确比如今的多数粮种更适合苦寒之地,是得到了确认的。 打着在西北地区推广土豆的旗号,再加上酒精对军队的作用,周家也觉得宋念去西北地区比较合适。 宋念其实自己想了想,觉得那边虽然有种种困难,但正如他开导家人所说的那样,忽略生活中的不便,就仕途而言,的确是比王琦的选择安全,也比许志清更安全。 唯一可虑的是,他一想到家里人对他考中进士做官抱着那么大的期待,最终自己却要带着他们去远不如黎阳县的地方生活,宋念难免觉得愧疚得紧。 这也是他明明做出了选择,却情绪低落的原因。 以及,这种身不由己的妥协,宋念隐隐觉得会伴随他接着来的整个人生。 这种滋味,难免也让他忧心忡忡。 总之,既然沈氏看出来了,宋念知道妻子聪慧不亚于男子,更不会像宋老太太那样扛不住事儿,也不介意彻底告知对方。 不管怎样,身边有人知道他的处境和艰难,总比他独自前行更好一些。 沈氏叹气,也是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内情,这时候再看王琦留京且官职更高,也没有之前那种酸溜溜的感觉了,反而更多的是担忧。 不过,如果说宋念和王琦的官职是被暗箱操作的,那赵雁林呢? 宋念只摇了摇头: “当日雁林没有去,事后也没和我提起过这事,我也不太清楚。”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了自己的猜测: “不过我觉得,想必他是不知情的。” 赵家这些年的顺遂,多数是仰仗了赵雁泽岳家的回护。 虽说因为一些事,两家多少是闹僵了些许,但不得不说,赵家兄弟俩的观念、人脉都在受林家的影响,而且轻易摆脱不得。 而林家的态度,其实也很明显,他们是心向大皇子的。 虽说赵雁林娶了宋家的女儿,但在他心里,是林家更重要更值得信任,还是宋家更重要,宋念可不敢轻易打包票。 宋家都是如此了,再远一层的王家又如何?更远的晋王呢? 能让赵雁林真的为了这点子姻亲关系选择站队吗? 想必这一点,周家也是知情的,不见得愿意为一个游离在外的人浪费一个位置。 种种安排,大而化之地可以以一句立场不同派系不同而概述,但落到实处,却在这幽深之处有着不为人知的考量,并不能凭借简单的亲属关系而掉以轻心。 就像此时,赵雁林的任命,到底是因着他的表现和朝廷空缺进行的无心安排,还是有外力介入,又有多少外力,赵雁林知道与否,又知道多少,宋念不敢多想,却不得不多想。 只怕此时赵雁林也有同样的探究吧。 ------题外话------ 基本上,再写几章回乡的事,就可以开新地图了。 “在京城”这一卷写得我真的特别心累,估计追读的读者也发现了,这一卷我更新得挺慢,一方面是近期比较忙,另一方面的确是很没灵感。 但不写这部分情节的话又不行,进度再快一些又不符合前期的文风,总之就这样了。 新地图的话,主要是以基建为主,我会尝试加入一些官场的情节,但也不会太跌宕起伏,还是温馨为主。 第330章 婚事 沈氏心疼丈夫的为难,但又不忍心让儿女跟过去受罪,尤其是大的那个,再过两三年都该成亲了,如今跟过去,能找到什么好岳家呢? 而且从儿女们的学业来说,晋州府的教育资源也远比秦州府要更好些,这要是都跟着去了,怕是最少得耽误五六年了。 尤其是宋策和宋箴,真真是耽误不得。 如果能把户籍移到秦州府,鉴于那边的文风不盛,倒是好处多多? 但科考移民虽然屡禁不止,宋念这种去做一地父母官吧,把儿子们户籍移过去占据当地学子的录取名额,却很容易激起反对之声。 沈氏想了又想,还是忍痛说: “我随你去赴任,让娘和孩子们留在府城吧,不然老的老小的小,跟过去也是受罪。” “这怎么能行呢?!” 被告知了儿子儿媳妇共同做出的决定的宋老太太拍案而起。 是,她是觉得那个地方条件不好,可这不代表她要和儿子分开啊。 如果为了过舒服日子就要和儿子分开,那她当年何必苦苦守着、供着儿子读书?再走一家岂不是更痛快? 想到这里,宋老太太深觉受伤,连带着对好声好气解释原因的儿子都有些不满了: 难不成在他心里,自己这个当娘的,只想跟着儿子过好日子,却不愿意吃苦? “儿媳妇,你说,你想不想让我跟你们一起去?你要是说不想,那我就不去了。” 宋老太太到底是不舍得为难儿子,就把矛头转向了沈氏。 也就是秦西县的条件的确是不好,不然这老太太该小心眼地怀疑是儿媳妇撺掇儿子和自己离心了。 沈氏为难,这的确是她先提出来的,可宋念也是同意的,甚至早就有此想法,不过是怕她不舍得和儿女分开,才一直不提。 等她说出口后,他立刻就应了。 而且沈氏自觉自己的提议是坦坦荡荡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分离人家母子俩,毕竟她连自己亲生的儿女都不愿带过去呢,总不能说是她不爱孩子吧。 可看宋老太太那样,明显是对这个提议不满意,非要找个人来担责任。 宋念不想把好好的一件事又发展成婆媳矛盾,连忙阻止: “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贞娘又做不得这个主,是我不希望您和孩子们去。 那边风沙大,天儿也冷,这次过去恐怕得等到深秋了。再说了,都说官不修衙,秦西县那么穷,只怕县衙都漏风。我们身强体壮,去了忍一忍就过去了,你们去了后万一冻病了怎么办? 你们要是实在想去,等日后我把那里收拢好了,再接你们过去。” 宋筠知道这个“日后”一说出口,怕是一杆子就支到薛定谔的未来了,不到去的那日,永远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去。 这可不成啊,安逸的生活固然好,但有机会去不同的城市看看,她还是想去的。 更何况如果随祖母留在老家,两个哥哥说不定还能提脚四处走动一番,自己就没那么大的自由了,岂不是就要过上“从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到另一个四四方方的宅子”式的日子? 不不不不不,宋筠疯狂摆手,阻止道: “早晚都要去,那我们还是跟着爹娘你们一起走吧,人多一些更安全。不然就我们三个跟祖母赶路,哪怕雇人护送,只怕爹您也觉得不安心,到时候还得想办法托付别人送我们,也太麻烦了。祖母您说是不是?” 宋念脸上一僵,他的确是想着糊弄过去,到时候老的老小的小不方便远行,也就不去了。 等他好好干几年,争取换个地方工作,再把家人接过去同住,岂不是更好? 却没想到,心里那点小九九还没说出口,就被宋筠堵回去了。 他如果说不担心老娘和儿女们远行的安全性,岂不是显得没良心? 如果说担心,却坚持让他们和自己分开去,又显得太过古怪。 宋念被噎了回去,还下意识觉得女儿只是顺着自己的话才提出这个意见,没有想太多。 沈氏却没宋念这种傻爹滤镜,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宋筠,猜到她是故意堵宋念的话头。 但话都说出口了,宋老太太本来被儿子糊弄住脑袋也清明了,对啊,反正都要去,干嘛分两批去? 就是条件不好,只要有钱,什么买不到?好炭、好宅子,她就不信秦西县的富人都是过苦巴巴的日子的。 不仅如此,宋老太太都开始盘算这次回乡能收多少礼了。 到时候都折成银钱,再加上自家本来就有的积蓄,她就不信,这么多钱到了那边,还住不上不漏风又暖和的房子。 这个争论就暂时僵持住了,宋念死活不吐口让宋老太太和孩子们一起去,那四个人却坚持要跟着,这让准备回家带着家眷一同赴任的王琦和赵雁林兴冲冲地跑来做客,又灰溜溜离开,生怕被卷进家务纷争中。 不过这些到底不是一两日就要做的事,僵持了没几天,宋家人又因为要收拾东西回家而忙碌了起来。 当然,在此之前,宋念也忙着出去参加聚会,和同年们联络感情,还带回了两个消息。 一个是祁沣终于忍不住了,对看好的小女婿伸出了魔爪,怕宋念这一去日后联络不便,在请示了家中父母、妻子,甚至女儿的意见后,就和宋念提了出来。 都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但宋念却忍不住觉得,他这俩儿子养起来还真是怪容易的。 最重要的给儿子娶妻成家,都不用他怎么着急上火地去找,俩儿子就都早早被人看中了。 宋念再怎么谦虚,也忍不住觉得是他这个爹比较厉害,所以儿子们才都这么受欢迎。 沈氏听了也很高兴,祁家如今的条件,还是比郑家强一些的,俩儿子前后脚被相中,岳家的水平已经有了提升,这不正说明自家在蒸蒸日上吗? 至于和祁家如果成了亲家,宋策的婚事比宋箴要好,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长子的分量本来就不同,日后能分到的资源更多,那娶的媳妇家世更好些也是应有之义。 哪怕再开明的父母,在法律都规定明晰的长子继承制下,也不会说要在婚事上非让两个儿媳妇旗鼓相当地互相别苗头,那才是乱家之源呢。 一强一弱,一稳重一活泼,且俩人互为表姐妹,能相互扶持,不会离间兄弟之情,这两个儿媳妇的选择,无疑是个好的搭配。 就是沈氏自己,如果没有祁家主动提出来,只怕也想不到这么合适的人选呢。 说给宋老太太听,她也对祁沣的女儿有不错的印象。 她又很喜欢郑椒这个人,都说“娶妻看娘”,郑椒为人落落大方,教出来的女儿也出不了大差错。 长辈有意,那宋策呢? ------题外话------ 全城主干道都在修路是什么体验? 是打车打了半个小时,没一辆车敢接单; 是等公交等了一个小时,没等来一辆; 是选择徒步后走了没一百米后,就踩了一脚泥。 我就奇了怪了,这是哪个大聪明,一拍他那锃光瓦亮的大脑门,灵光一闪就想出了这么个好主意啊,懂不懂什么叫城市建设必须把让人民宜居安居放在首位? 第331章 回乡 宋策…… 宋策没有意见。 你不能指望一个觉得和小姑娘单独相处超过一刻钟就是过线行为的小古板有什么自由恋爱的念头。 相比较而言,宋筠反而比正主还兴奋呢。 理智上,宋筠知道,古代的婚姻,其郑重程度要超过现代婚姻,毕竟这真的是两个家族的合作、共同孝敬父母、抚育儿女、延续家族。 但…… 只要一想到这是两个不到十五岁的小少男小少女的婚事,宋筠总有种看着他们在玩过家家酒的感觉,puppy love嘛。 具体体现在,在长辈们关心祁家如何,祁家小娘子性格如何的时候,宋筠在兴致勃勃地用放大镜分析记忆中仅有的几次两家聚会情况。 每一次她转身他回眸,他发言她凝望,他她同时微笑,甚至是夹同一盘菜的次数多了一些,都让宋筠反复回味,恨不得来个背景虚化与微表情放大,来证明这段感情早在双方父母的安排之前就已经暗流涌动了。 一如每个靠脑补就攻略自己的cp粉一样,宋筠仔细分析了三天之后,神色凝重地对宋策说: “勇敢追逐感情吧,我会支持你们的。” 宋策一脸懵逼,难得露出了窘迫的表情,明明只是双方长辈的初步意向,在妹妹口中,怎么就成了他们俩私相授受了呢? 宋箴又化身柠檬精: “小妹,当时我订婚,你可没说过支持我们啊。” 宋筠忍不住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怎么支持喔,你都和老丈人一封又一封地通信了,再支持他怕不是要住到郑家去了。 不管孩子们是怎么想的,双方长辈在大力推进这门婚事的进程,祖母见祖母,爹娘见爹娘的,互相试探又互相吹捧。 宋祁两家经过多次亲切友好的协商,就儿女婚事进行了深入交流,交换双方的意见和诉求,求同存异,彼此体谅,最终推动两家进行进一步合作,在双方关系上取得了新进展,到达了新阶段。 嗯,总之,宋策就是有未婚妻的人了。 因为宋家还要回乡,时间有限,两家约定好保持双方长辈的密切通信和小辈之间的定期交流后,此次会议也就圆满结束了。 接下来是宋念带来的第二个消息。 这事和宋家的关系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主要是比较值得人细细探究与品读。 那就是唐知府的工作地点也被分配到秦州府了。 说实话,离开晋州好几个月,宋筠几乎没怎么想起来过唐家人,最多是在听说唐家在京中有个大宅子后,礼貌性地酸了一分钟而已。 如今再一听说唐家也要去秦州,而且品级没提没降,还是知府,宋筠真的脑海中冒出来大大小小许许多多个问号来。 这个任命的含义是什么?和晋王有多大关系?折射出什么政治意图?周家把这件事告诉自己是什么意思?对自己的工作开展有什么影响? 宋念听到这消息,也瞬间冒出了这些问题。 可惜并没有人给他提供准确的答案。 宋念只能寄希望于皇上对土豆的推广的确颇为看重,也不介意和晋王同处一府多年的唐大人去周家的地盘上工作,达成进一步深入合作。 从好的角度来看,这是不是说明晋王上位的概率更大一些呢?毕竟当爹的都愿意把深信的心腹绑给他。 带着一份好消息,和一份好坏未知的消息,告别前来送行的人,宋念一家、陈春花祖孙俩、赵雁林兄弟俩、王琦父子俩,踏上了回晋州府的旅途。 去京城的时候是初冬,冰雪初现,寒风凌冽,一行人带着对陌生都城的种种想象忐忑而来;离开的时候却是初夏,草木葱茏,清风拂面,一行人称得上是满载而归风光返乡。 这不仅仅是季节不同心情不同带来的错觉,事实上,这次回程,他们这行人受到的礼遇的确超过了之前的出行。 他们跟了一户大商人的车队出行,他们需要宋念几个的进士老爷名头,宋念他们需要他们的安全性,双方一拍即合,即使只是由祁家搭线,双方并不熟悉,却还是搭伙一起走了。 车队的管事伙计车夫加起来也有几十人,一路上都恭恭敬敬,笑脸相迎,比去京城路上的林金宝家的商队的态度还要好。 不仅如此,就连进城投宿的时候,几乎是前脚进了城门,后脚就有机灵的去通知了领导,然后就是一波又一波的接待。 品级和宋念他们相当甚至更低的官员们,自然是最热情的,谁也保不准日后会不会有用得上人家的时候,尤其是还有个在户部做官的王琦呢。 品级高一些的中等官员们,也乐得结个善缘,虽说不至于亲自前往接待,但派心腹送个贺礼名帖、体贴地安排好食宿,还是可以的。 这种经历,到了晋州府境内就更多了。 都知道他们三个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姻亲遍布,肯定是乐于和当地官员打好关系的,当地官员也希望晋州府出身的官员越来越多,在关键时刻能够帮扶一把故土的百姓。 比如,即将到户部赴任的王琦,就是目前最用得上的人脉了。 而宋念他们,事实上也是如此,对其他地方的官员宴请,觉得困乏了还能推脱一二,到了晋州地界,却是推脱不得。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认识新朋友、吃酒席,等回了府城,都已经九月份了。 也就是古代交通不便,就是朝廷,除了急任命以外,不会对官员的赴任规定得太死,迟半年一年才上任的官员大有人在。 不然这种六月份拿到官印,九月刚回老家,可能十月才能上路的行为,怕是分分钟要被以渎职而惩罚了。 出门在外,千好万好,珍馐满席,都不如回家的鸡毛蒜皮,清粥小菜。 一行人本想静悄悄地回家休息几日,结果可能是这一行的动静实在不算小,到府城之前,和他们有交情的人家都收到了消息。 比如王璞一家、宋箴的岳家、沈家,这都是最亲近的人家,早早就差人在城门口等着了。 第332章 衣锦还乡 衣锦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 到家休息了几日,其实也不能算是休息,因为亲近的人家体谅他们旅途辛苦,也知道晚来送贺礼不会被多想,但旁人可不成,都急急地想烧个热灶。 尤其是商户,嗅觉最是灵敏了。哪怕能在府城安稳做生意、生意规模又大到需要找个官员做靠山的,多数都早就选好了投献的对象,但谁也不嫌靠山少呀。 于是,几乎是宋家刚落地进家,让人眼花缭乱的贺礼就流水一般地送上了门。 如果非要说的话,这个时候士人和商人的关系,大概类似于鳄鱼和牙签鸟、寄居蟹和海葵,固然有主次轻重之分,但某种意义上也是共生状态了。 一个提供庇佑,一个提供生活资源,几代下来,交织成很难撼动的稳固利益关系。 宋家这边有人登门,想必王家和赵家也差不多了。 其实比起送些珍玩器具、珠宝布匹,不打眼的干股才是更代表诚意的礼物。 但,大概是宋念被分配的地方不太好,天高皇帝远的,人家也不指望宋念怎么撑腰,有个面子情就成。 所以,送上门的多数是花架子式的礼物,连直接送钱的都很少。 打听了一番,赵家那边情况也差不多,像是人家在明晃晃地说“抬抬脚,甭挡路就成,我们不指望您的庇护。” 相对而言,王琦的情形就好上不少了,干股都意思意思收了几家的,这还是李氏这个大嫂严格把关之下,如果陈氏做主,怕是要来者不拒了。 沈氏这边就好解决的多,像粮商盐商这种,客客气气地道了谢,挑几样作为贺礼留下,剩下的让人家原样带回去就成,还得附赠过几日办宴席的请帖。 毕竟,人家是随大流走个过场,宋家却不能碰这种敏感的行业,更不用想着怎么深交,一来一往互不相欠就成。 珠宝商布商等,却都能痛快收下,不收,或者只收一部分人家的,反而让对方心中不安。同样,请帖也依次送了出去。 其中最热情的是和吃食相关的商户,毕竟宋家也算是半个同行了嘛。 虽说宋家的铺子都是记在沈氏和宋老太太名下,但谁都知道,能开得这么稳,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宋念。 像这些商家,和宋家的生意或许有些竞争关系,但更多的还是合作关系、准合作关系。 那他们热情一些,宋家表明了更进一步的合作意图,谁也没法讲究什么。 所以,看着是刚回来的一家人在收拾宅子、放松心情、盘算后续事宜,其实访客一点都不见少,还都是不熟悉的,接待起来累人得很。 而外头那些晚一步上门的人呢,多少也带着些打量宋家行事的意思,看是一朝发达得意忘形,还是身份不同却更加谨慎。 通过宋家对待商户的态度,同一阶层的人才能判断出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新起之秀。 只能说,考验并不仅仅是明晃晃的试卷与任命,更多还隐藏在这每一步的观望中。 最多是宋家如今血厚了,旁人对他们的容错率高了,可以多做几件糊涂事,但不代表就此高枕无忧了。 宋筠跟在沈氏身边,看着她有些生疏和忐忑地处理这些事,还不断地咨询前辈李氏,吸收对方的经验,只能感慨: 都说“跟着状元当娘子,跟着屠夫翻肠子”,看起来前者风光无比万事不愁,其实状元娘子要做的事,还真不见得比翻肠子简单。 别的不说,沈氏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后,对宋筠的管理课程都抓得紧了些,宋筠懒觉没睡两个,就被赶过去找夫子加课了。 想一想落下的那多半年课程,再想一想自己并没有像夫子信里安排的那样完成功课,宋筠有点近乡情怯了。 逃课这种事,真的是逃了一次就想逃第二次,如果一连缺课多半年,那恨不得以后干脆都不读书了,不然就得直面自己和同学的巨大差距。 宋筠哭唧唧,在找了多个借口都不成后,只能被沈氏带着去了赵家,还带了两只小猫。 这是宋筠回来后面对的最大惊喜,那就是秋天种下一只猫,夏天收获五只小猫崽子。 ------题外话------ 在火车上,信号太弱了,写了文都保存不上,一直转圈圈,心累 番外:我是猫 我是一只猫。 我们这一支,世世代代繁衍于佛山之上,所以我合该也是佛门中猫,受佛音熏陶,因佛法开智,终成一代大妖。 可寺里普照池的老龟曾对我说,我命中合该有一劫,带来劫难之人,亦是助我渡劫之人。 果然,我长到六个月,就被人捉了去试药,然后又为了块点心,欣然恩准了铲屎官的近身伺候。 我本以为,这是我的劫难,铲屎官则与我结缘之人。 我从佛寺下来,踏入红尘之中,忍受着没完没了的小鱼干、勉强还算有趣的猫爬架、女孩子温暖柔软的小手,还有…… 无数为我、为我的猫爬架小鱼干神魂颠倒,以至于不停在我面前喵咪咪娇声叫唤着的俊猫们。 但,其实我的心中始终是清净无物的,对猫色也并无沉迷之意,毕竟,色即是空嘛。 可万万没想到,我都这么佛系了,我的铲屎官竟是还不愿放过我! 她最初对着我上下打量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是佩服我的能力,他们小小人类生一个崽就虚弱不堪,我连生五六个,照样身轻如燕。 很快,我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 我发现她在低声和我的副铲屎官,那个叫白芷的人类,嘀嘀咕咕,还时不时逼我仰躺在地,强行固定住我的小脚脚,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这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我听她说什么“绝育”、“切除”,瞬间知道她想做什么了?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她之所以这么丧心病狂,不就是仗着我宠她吗?! 要知道,佛门不但有也有菩萨低眉,亦有怒目金刚相! 大欢喜之后就是大寂灭,我万万没想到,一场鱼水之欢,竟让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我挣开了她要捏我后颈的手,飞快地跳跃到了树枝上,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悲痛欲绝地跑掉了。 第333章 走亲访友 宋筠丢了一只猫。 说来也很尴尬,她承认,她的确想过一些不太好的事,但,她又不是阿美莉卡人,怎么会不尊重自家小猫咪的生育权呢? 再加上在这个时代,别说给猫了,就是给人,做手术的技术都很不成熟,自家又是只小母猫,得开膛破肚,风险太大。不像公猫,手起刀落,又是一条好汉。 所以,犹豫了一下,宋筠还是放弃了。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它从自己的目光里察觉到什么,在宋筠闲来无事想吸猫的时候,对方竟然一脸悲意地躲掉了她的手,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距今为止,已经失踪了三天。 好在,这个时候养狗养鸡养鸭养鸟都有风险,养猫相对好一些,最起码不会被抓去吃。 而且自家这只猫,本来就挺野的,隔几日叼只死老鼠回来也是常有的事儿,宋筠也没太担心。 把猫房的小门用木棍支起来,定期更换清水和猫饭,宋筠就忙着做自己的事去了。 做什么呢? 那就是正式开始低调又不失骄傲地炫耀“我的进士爹”的走亲访友日程。 第一站,当然是亲亲外祖家喽。 其实沈家大舅当日还特意去城门口接了他们,也算是打了照面,但到底是人没见全,多半年不见外祖父外祖母,还是得亲自去拜访一番。 沈家一向热情,而且为的也不是出息的女婿,而是自家外嫁的女儿,所以面对宋念的身份变化,欣喜是有的,态度却没有太大变化。 两家人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一方负责讲述京城的大事小事,以及最重要的,宋念的职位相关;另一方则不住捧场,又是夸宋念学问好够争气,又是说沈氏和孩子们幸运。 正如沈家外祖母说的那样: “当年应下女婿家的求娶,就觉得你做个秀才娘子已经是很不错了。成为举人娘子、生几个好孩子、吃穿不愁更是是顶好的日子了,我们想都不敢想旁的。 如今女婿竟还考中了进士。哎呀呀,从这信儿传回来,我恨不得每天睡醒都问你爹一句,生怕是我做了美梦不自知。” 舅母刘氏也跟着笑,她的喜悦就更多一些,公婆的高兴,更多是为了女儿外孙高兴,她却难免会想到自家儿女。 有个这样的姑父,不沾大光,还能蹭点小光呢,对吧。 咱也不说做那没皮没脸的亲戚,占便宜没个够,让孩子姑父能用到的时候提携一二,总是可以的吧? 虽说行医还是以医术为主,但自古搞技术的玩不过搞行政的,有这样一门亲戚,就是行医也能安心不少了。 刘氏的想法,真的是人之常情了,当年宋筠听说有王璞这门贵亲,也总想抱大腿来着。 宋念也有此意,他身边留了族中兄弟子侄,留了邻居家的儿子,怎么可能不考虑岳家呢? 只不过他之前只是举人,家里借着女眷的名头做点生意、置办田产,如果想用大舅子或者内侄,未免是糟蹋了他们的手艺。 如今他要去西北,其实本也没想过带着沈家人去,总觉得那边也有大夫,何必千里迢迢让人家远离故土呢? 他本想着日后人脉广了,帮内侄往退休的老太医那里活动活动,看能不能做个徒弟之类的。 倒是沈氏听说丈夫想帮扶自己娘家,觉得如果哥哥嫂子同意的话,可以把大侄子带在身边。 须知,不同地区,不同气候与饮食习惯,往往会引发不同的病症。 比如西南地区风湿多,北方地区心疾多。想做名好大夫,跟着名师学脉案学方子固然重要,走遍大江南北去见识病例也很重要。 沈家外祖父年轻时很想外出游历,可惜当时养家要紧,而且那时候也比较动荡,出门太危险。 沈枫则是胸无大志,老婆孩子热炕头,也舍不得一走就是好几年的。 到了沈诚这里嘛,倒是很有可能会同意。 跟着宋念他们一行人出发,安全性有保证,带着田满也方便,反正沈氏是一定会去的,田满去的话,还能有个照应。 沈氏把这话一说,刘氏头一个就答应了,她不是把儿子拴在裙摆才放心的母亲,主要是她膝下孩子不算少,田满还刚给生了孙子,她也没什么精力多关心大儿子。 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去长见识,又是在亲姑母身边,那怕啥,去呗! 沈诚也欣然同意,甚至劝说妻子也跟着去。 田满嫁过来之后,虽说还没从新媳妇的身份过渡出来,就怀了孕,但也多多少少跟着婆母和祖母学了点妇人病的基础。 她为人稳重,坐得住,又细心,还是挺有天赋的,一入了门,也觉查出趣味来,能随着丈夫出去看看,也是愿意的。 去了沈家一趟,就捡了一个大夫和半个医学生,可以说是满载而归了。 第二站是郑翰林家,其实也是应该早点去王家的,但这个时候师父的分量是很重的,有些时候不逊色于生身父亲。 很多师父对亲传弟子比对亲儿子还好呢。 怎么说呢,大概就是觉得,儿子是生理意义上的延续,而徒弟是精神层面上的传承者吧。 这种观念,尤其是在文人中盛行。亲儿子和自己政见不同,还不至于太愤怒,亲徒弟如果和自己立场相悖,那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了。 于是,在给王家传了消息后,宋家一行人就急急去了郑家拜访。 这下子,宋筠感觉到不同来了。 很明显的是,郑梅的爹娘态度热情了很多,甚至是有点小心翼翼,还时不时旁敲侧击起婚事来,似乎是怕宋家对这门婚事有所不满。 毕竟,宋家和祁家订亲的消息,郑家作为双方的桥梁,也是早早就被送了信回来的。 当年郑祁两家结亲,还算相当,如今郑家已经没人在官场了,就显得不如祁家了。 连带着,郑梅好像也弱于在京城的表姐了。 宋筠被郑梅拉着手去她的房间小坐,也从她的话语间的喜意中感觉出一丝忧愁。 唉,这就是古代女孩子吧,哪怕郑梅还小,但也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在夫家的待遇取决于父兄的出息与否,在娘家的脸面取决于夫家的身份。 第334章 流言 宋筠能说什么呢?其实说什么都没用。 事实上,自家对待郑家和郑梅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变化。 比如宋箴,一来就和未来岳父眉来眼去,然后“哥俩好”似地站一起聊天去了,忽略胡子、身高、皱纹,看起来真像是一对好兄弟呢。 再比如沈氏,收拾行李回乡的过程中,也没忘采购礼物,其中就有郑家的,还特意给郑梅单独准备了布料。 但郑家的顾虑却并不会太轻易地打消。 如果这是现代,郑家或是可以做生意、可以搞学术研究、可以从事艺术行业,都不会显得底气不足。 但在惟有读书高的古代,一个止步于秀才的读书人,就是天然比做进士的宋念低一等。 两人的父亲差距这么大,哪怕郑梅有个好祖父,但依然心中不安。 宋筠又不能挑明了安慰,只能借着去京城的经历转移话题。 郑梅也不是多愁善感的性子,听宋筠提起她熟悉的地方,也来了兴致,一开始还只是边听边附和,到后来都开始抓着宋筠的手直道可惜: “你们怎么没去栖凤湖呢,太可惜了。那里最美的时节就是四五月了,不仅可以赏花,还能看到天鹅。 最好的是去附近的农户家,花点钱让他们去捞鱼上来,什么都不用多放,直接清理干净,或炸或做汤,就鲜得人眉毛都要掉了。 哦,对了,当地人还会做一种豆酱,不咸,很好吃,配鱼最佳。” 宋筠原本没觉得多可惜,四五月份的时候,宋念还处于妾身未明的尴尬时期,家里怎么有心情出去看天鹅吃鲜鱼啊。 但她一听那里的鱼好吃,酱也鲜美,还是有些犯馋了,别说,她在京城这段时间,吃鱼的机会真不多。 主要是收拾起来太麻烦了,还腥气,又没有足够的帮手,沈氏为了省事,一般都是买鸡羊肉吃。 “我们这次去,其实都没怎么玩,主要是我爹太辛苦了,他一直没时间,我们又不能落下他。” 宋筠解释道。 郑梅点点头,安慰道: “机会多得是,说不定什么时候,伯父就被调职到京城了,到时候还能没你玩的机会么?” 宋筠戏谑地对她眨了眨眼睛: “那就与君共勉喽,到时候你不也得跟我们去嘛。” 郑梅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有些羞涩地低头笑了,然后又颇为不好意思地抬头嗔了宋筠一眼,僵硬地转移话题: “我还没问你呢,听我娘说,你们带了一对祖孙回来,这是远亲,还是?” 哦,这说的是陈春花祖孙俩了。其实陈家老太本来不愿意跟着的,她儿子还在,就是儿子不在了,也有孙子,哪有跟着孙女过日子的? 但陈春花不放心祖母,尤其是在她大伯家吐出一笔钱之后,难免不会因为心中有气而折腾老太太,到时候她离得远,根本看顾不了。 正好,宋家也觉得陈老太跟过来比较合适,不然把她留在京城,陈春花待的不安心,他们用得也不放心,还怕有人借着她祖母而威胁她反水呢。 于是,这祖孙俩就一起跟过来了。 原本并不显眼,毕竟在一同回来的三个进士面前,多出一对祖孙俩没人会注意,就是有人看到了,也只以为是宋家人做好事捎带回来的。 但,在宋箴那里出了点差错。 其实也不完全是他的锅,主要还是有人恶意引导舆论了。 宋箴回来之后,也尝尝和认识的小伙伴们出去玩,还偷摸喝了几顿酒,兴头一上来,又觉得炫耀京城和亲爹有些没意思,就拿陈家的事讲起了故事。 毕竟,抽丝剥茧从细节中侦破诈骗案,还是挺满足小少年们对猎奇故事的取向的。 宋箴又有编故事的经验,嘴上叭叭叭地说个绘声绘色,为了不多事,还故意把晋王府在其中起到的重要作用给模糊处理,最后就魔改成他们兄妹三人的破案经历。 当然了,宋箴作为讲故事的人,也给自己脸上贴了点金,把自己说成了一番大男主配俩小助手。 结果传着传着,就成了宋箴英雄救美,还不舍苦情少女独自带祖母讨生活,所以安顿在了自己家…… 宋筠:…… 所以,明明她才是陈春花生命中骑着白马、脚踏七彩祥云去拯救对方的盖世英雄,怎么最后就成了宋箴的花边新闻了呢? 更何况,不是宋筠看不起这个哥哥,他如今只怕连一觉醒来湿被窝的经历还没有过呢,怎么就被人安排好了艳遇故事了? 当然,宋筠这时候也理解郑梅为什么显得有些不自在了,她或许不一定相信这个故事,但不确定陈春花的身份,又为流言所困,难免会患得患失。 “这肯定是我二哥在外头编故事,结果被人拿来大做文章了。 我们三个年龄小、在京城又是外乡人,哪来的能耐去调查骗子团伙,还让官府把他们绳之以法啊。 事实上,因为我和春花姐姐交好,得知她家出了事,拜托我爹托人去查,这才扯出萝卜带出泥,发现了真相。别说我们三个了,就是我爹,都没发挥什么作用。” 宋筠不准备提起陈春花差点被卖之类的事情,毕竟这也属于人家隐私了,有这样的经历,在对女性名声要求如此之高的年代,哪怕错不在她,也容易被传闲话。 宋箴在这上头还是有分寸的,都快编出个福尔摩箴探案集了,也没牵扯到陈春花太多,宋筠自然不会拖后腿。 从郑家出来,宋筠瞪了一眼宋箴,沈氏、宋念也双双瞪了一眼对方,就是对二孙子爱得如珠似宝的宋老太太,都指着他脑袋笑骂了一句: “你就淘气吧。” 很明显,不止郑梅一个人问出了口,她家长辈也都很关注。 还是那句话,这不是陈春花和宋箴是否真的有猫腻的问题,而是郑家人需要从这件事中,去分析宋箴是不是个被小娘子一求,就昏头昏脑没有选择的软耳根男人的问题。 1秒记住114中文: 今天会多更 最近更得比较慢,今天时间充裕,可以多更一点,三更吧,如果时间够的话,可能多更一两章 《带着房子穿古代》今天会多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带着房子穿古代》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35章 账本 宋箴蔫头耷脑地坐在角落,连个可以甩锅的人都没有,而且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只是给书院的同窗们炫耀了几句,怎么还被流传得这么面目全非了。 尤其是被未来岳家问到头上,这可真是…… 阴谋感满满了。 一回了家,宋箴就被宋念带走审讯了,大概率是要把他这段日子碰到的人、说过的话都好好复盘一番。 宋策也没逃脱,这兄弟俩的社交圈重合度很高,多数聚会都是一起参加的,他又心细,说不得能从另一个角度提供思路呢。 宋筠想去看热闹,被拒。 宋念觉得,孩子大了,也要面子了,二儿子明显要被训斥,如果有妹妹在,难免脸上挂不住。 没办法,宋筠只能怏怏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白芷和陈春花正坐在院子里阴凉处的石凳上,中间摆了个册子,俩人一个讲解一个默记,还时不时用手指在石桌上写写画画。 这是宋筠回来后给白芷留的任务,对她来说,希望陈春花能帮上忙,那就必须得让对方学会算数和常用字,不然太不方便了。 白芷因为是从小跟在宋筠身边,还能蹭蹭课,学会的东西更多一些。 陈春花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宋筠也不可能给她留出好几年时间送她去读书,那只能是让白芷抽空教导了。 这样也好,还能让她俩增进一下感情。 对宋筠来说,她的性别是天然的劣势,能为她所用的人会远少于两个哥哥,这是很明显的一点。 随着宋念越混越好,老家已经有亲戚想把儿子塞过来,和宋策宋箴他俩从小培养感情,日后如果得了造化,说不定也能考个功名,即使不能,做个小管事也妥妥的。 但宋筠呢,可真没什么会想着送个女儿过来。 一个是宋家族人多数生活平平,却不是养不起孩子的。 儿子送过去可以说是谋求出路,女儿送过去能干嘛?伺候人?他们可拉不下这个脸。 另一个则是,如果要让宋筠能安心地用人做事,那最起码不能是在她身边待两三年就被父母拉回去嫁人吧。 到时候对方能不能出来做事不好说,宋筠也不见得敢用了,说不得还得防着对方把从自己身边学来的东西传扬出去呢。 在这样的前提下,宋筠目前能真正信任的,也只有白芷和陈春花了。 白芷不必说,虽说父母兄弟姐妹都在,但她从小就被卖了,和家里感情有限,对宋家却是满满感激,甚至她父母,也不是没受过宋家恩惠。 陈春花干脆是父丧母再嫁,只有一个祖母,也跟过来了,无论从感情上说,还是从利益角度来讲,未来也只能跟随宋筠。 因为可用的人太少,也没法追求什么平衡之道,身边就小猫三两只,还各有各的短板,再让她俩内部斗起来,这就作大死了。 为了不让白芷因为陈春花的出现而有被取代的危机感,也为了陈春花不因白芷的身份而有轻视之意,通过比较紧密的师徒关系把她俩连接起来,是宋筠目前能想到的比较好用的主意了。 宋筠做这个安排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到沈氏当年的做法: 比如给宋筠和宋策选了一对兄妹做下人;再比如特意让承担了一半照顾宋筠责任的白穗去教导白芷。 当下看起来并不起眼,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宋筠也逐渐发现,这种行事,的确是让手下的人减少了无谓的试探和冲突。 宋筠对待白芷和陈春花也是一样的道理,她当然也可以直接命令她们好好合作,可以告诉她俩“蛋糕会做大,你俩不存在你死我活的竞争”,但到底是不能完全消除隔阂。 更何况,由于身份差别,陈春花日后在外面的发展空间更大一些。 有潜力的话,未尝不能凭借自己的能力买宅子、买下人,甚至也可以通过找个有前途的学子的方法,实现阶层的跃迁。 而白芷在这方面就比较吃亏了。 这样的此消彼长之下,很容易心态不平衡,还不如让她俩一开始的关系变成师徒之谊。 做师父的或许会羡慕徒弟的发展,但更多还是乐见其成吧;做徒弟的即使混得好了,也不会无视师父的贡献。 宋筠望着这俩人的相处,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倒是白芷先注意到了她,连忙起身过去迎。 一边递手帕给宋筠擦汗,一边把她随长辈出门的这半日落下的消息讲述一番: 头一个就是宋安家的把账本子送过来让宋筠看了。 虽说这种账,沈氏都会查,宋念也会问,但苏氏到底是觉得这也是宋筠的产业,不管她愿不愿意看、看不看得懂,还是得送过来。 宋筠对这本账还是比较放心的,主要是做账的和管铺子的不是一伙人,也很难联合起来作假,互相监督,出不了大差子。 另外,像豆制品小作坊小铺面的账,是很简单的。 最方便动手脚的地方: 一个是买进卖出的价格,毕竟市场上的价位是波动的,7号进价低,8号进价高,把7号买的原材料记到8号上头,那差价就出来了。 这一点,宋筠走之前就让白芷和她哥哥多关注了。 俩半大孩子,宋安家里也不会多警惕,他们时不时去铺子里看看,记一下买进卖出的时间,再隔两三天打听一下市面上的批发价,那就不容易被糊弄过去了。 当然了,像豆子、油之类的东西,从乡下收会比市集更便宜一些,也会有长期的供货商给抹个零头赠点东西之类的。 这就是白芷兄妹俩很难打听到的了。 但对这部分灰色地带,宋筠也不会深究,水至清则无鱼,尤其是她这多半年都不在,大事小事都是宋安家里人负责,要是一点甜头都不给人家留,纯属给自己找麻烦。 另一个则是损耗的比率了。 这其实也是苏氏最方便做手脚的地方,虽然账房是宋念的人,可生产是苏氏全权负责的,这其中的猫腻,外行人也看不出来,她要是非得借着损耗贪污,一下子还真不好发现。 归根结底,还是自家可信任的人太少了,连个能去监督生产车间的人一下子都找不出来。 想到这里,宋筠还是拿起了账本,决定细细看一下。 ------题外话------ 最近真的太太太太太热了……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36章 产业整合 这时候常用的记账方法,还是单式记账为主,可能大商户或者朝廷户部的记账法会更科学一些,但像普通账房,还真是能力有限。 宋筠一开始也有试图在自家铺子推广现代一些的记账方法,主要是为了方便自家对账。 但效果并不好。 如今隔了几个月再看,最多是比之前清爽了一些,但还得自己再罗列一遍。 不过这也不算为难,因为还有白芷呢。 白芷来宋家的时候就是白纸一张,除了家务活以外,几乎什么都是在宋筠身边现学的,所以宋筠很多不好对父母说的话,都可以对她说,无论是观念还是各种知识理论,她也都能很快接受。 比如这个记账,其实自从宋筠想到要开铺子开始,就一边从空间里找资料自学,一边让白芷很在身边看了。 这不,她也能磕磕绊绊整理账本了。 陈春花也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她其实也看不懂,毕竟基础几乎为零,走都没学会,哪能跑起来,但还是努力去记忆这一切,想着背下来,日后慢慢学。 乍一看,其实账本的问题并不大,记录得也够清楚。 比如豆渣,这东西在村里,百姓舍不得扔就会留着做成饼晒干,青黄不接的时候也是口粮,即使人不用吃,能拿去给牲口补充营养也是难得的佳肴了。 但对宋筠他们来说,就很鸡肋。 可以低价卖,但这几个月正是农忙的时候,家里粮不够吃的人家,壮劳力多数也短缺。 对他们来说,种地就够费力气了,哪还有精力去买豆渣回去做成饼晒干呢,贵是不贵,可费力气和柴火。 买的人少,剩下的就只能被放馊了,还得雇人清理掉。 由宋筠他们雇人去晒干再卖,又不值得。卖的价格连人工成本都覆盖不了。 或许有人会说,既然卖不上价,留着也没用,那干嘛不白送? 这肯定更不行了,一旦他们白送,只怕在作坊里干活的村民会想方设法增高损耗率,以便占更多的便宜。 宋筠能从账本里看出来,宋安一家真是找了不少办法想把豆渣在变质之前变废为宝,然后在三月份的时候,和邻村养猪大户达成了合作关系。 但卖价也不高,一天的豆渣整整能拉三四车,也只卖出二三十文,也就是运输不用他们去做,不然就是赔了。 像这种账,其实他们不记,宋筠也不见得知情,知情了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毕竟这一块的收入,其实她已经默认是挣不到了,只要不让她赔钱雇人处理垃圾就行。 但他们记了,宋筠也就更欣赏他们的行事风格一些。 不过,还是怪可惜的。 宋筠心说,还是产业链不够整合啊,不然也不至于豆渣这种好东西只能贱卖给别人。 其实想一想,他们家有卤肉铺子,有豆制品铺子,有田地,完全可以把田地扩为农庄,搞个生态循环自给自足的产业。 只可惜他家最多再留一个月就得走了,只怕这点时间不足以把摊子铺起来;而且黎阳县到府城距离比较远,运输成本和损耗比较高。 宋筠把账本合住,放在一旁,等着让人送回去,她则是一边听白芷说起别的事,一边考虑问题。 这时,一声矜持的喵喵喵由远及近而来,紧接着,有条猫尾巴轻轻扫过宋筠的手,看她没动静,又扫了一遍,等换来宋筠的低头,对方才若无其事地扭过头,留下一个孤傲的背影给宋筠看。 宋筠只觉好笑,这要是只长毛蓝眼清瘦的小白猫,做这个动作还有几分楚楚动人。 但自家这只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女猫,可是肥圆的土黄猫,端坐的时候,脖子都显不出来,那还有什么优雅可言? 宋筠一边上手撸,一边对白芷说: “我不在的时候给它吃得也太好了,你瞅这出去饿了几天肚子,回来还这么胖。” 白芷忍笑: “可能是最近这段日子吃鱼吃多了,而且它在外头也不少吃东西,上个月隔壁家的门房还揪着它后颈过来告状,说人家家里做了条红烧鱼给他带来加餐,一个不注意被它偷吃了半条。” 好么,总之是饿不着了。 宋筠这边岁月静好,不是算收入就是撸猫,宋箴却被骂得够呛。 宋念对儿女的约束并不大,只要本质问题不出错,像偷摸写话本子、贪玩、连着几日和朋友们聚会,宋念都不会管束太多。 但这次的事给他敲响警钟了。 如果说真的有什么人要对付宋家,其实也不见得。 真要针对宋家,就不会传这种纯恶心人却不能一击即中的流言了,太过打草惊蛇。 但,宋念的考中,甚至是王家、赵家这两家姻亲中也考中了两个,多少是引发了一些人的不满了。 这也难怪,大家都是寒窗苦读的,其中一些人家世比宋念好,用功比宋念多,眼看着他考中了,自己却没结果,怎么会不酸呢? 只怕这样想的人也不少,甚至在宋策宋箴同窗们的家人中,类似的想法也存在。 这才有人借题发挥,扭曲宋箴的话。 毕竟流言这种东西,只要一传出来,源头就很难查到了。 到时候即使人家心存恶意,宋家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时候指望对方增强道德水平是不可能的,只能从自家下手。 立身够正,才能一力降十会,不惧阴谋诡计。 宋念此时就在告诫两个儿子该如何谨慎、周全、谦虚地和人交往。 宋箴有点不服气,倒不是对着宋念,而是对着那日一同吃饭的十几个人: 他把对方当好友,才多说了几句,结果还有人往外瞎传,害得郑家误会,自家长辈也不满意。 对热血少年宋箴来说,他可不管什么隐晦的羡慕嫉妒恨,只觉得是种背叛。 虽然宋念一再说,这种事根本查不清楚,查清楚了也没办法找人家对峙,宋箴灰头土脸地回了他们兄弟俩的院子后,还是决定要查个明白。 即使不能报复回去,好歹知道谁不可深交。 晚更 卡文……会晚一些,不用等,明天早晨看吧 《带着房子穿古代》晚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带着房子穿古代》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37章 调查 宋筠搓手手,对宋箴提出的明察暗访、找出真凶的实践活动颇感兴趣,主动提出加入推理小分队。 宋箴本来是拒绝的,他觉得宋筠没什么用处,但转念一想,人多力量大,宋筠有时候会有些灵光一现的时候,于是就答应了。 当然,这事儿真要查起来,并没有那么容易。 如果是网络时代,查找谣言的源头,还可以通过网络去确认发帖时间和流言最密集的地区,然后进一步调查。 可在口口相传的时代,宋筠兄妹三人手里又没什么锦衣卫血滴子,那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动机入手了。 更何况,他们还不能大张旗鼓地去调查,甚至只能在接待亲友以外的时间去打听。 在此期间,赵雁林带着老婆孩子来拜访了一趟。 宋茹生的小表弟已经会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字了,什么“爹”、“娘”、“饿、”“嘘…嘘”之类的,虎头虎脑,咿咿呀呀。 宋筠都顾不上问赵桐有没有听说过宋箴英雄救美的小故事,先耗费了多半天时间去逗娃。 一直到娃被逗得淡色的小眉毛紧紧皱起,眼看着要哭了,宋筠才果断把表弟还给她亲娘,然后和赵桐一人一杯果茶,对坐着聊天。 赵桐的性格呢,其实没有小时候那么娇气了,但多少还有点别扭。 再加上宋茹嫁进去这么久,不是怀孕就是坐月子带娃,她大伯娘林氏又病了几个月,所以赵桐没有女性长辈带着出门social,社交圈还是窄得很,还没认识什么亲密到能对着她说宋家闲话的小姐妹。 宋筠提起的时候,她反而惊讶得很,不住地催促宋筠细细讲。 这就…… 好在,赵桐的哥哥赵桦还是靠谱的。 他在书院读书,认识的同龄人不少,和宋箴的社交圈重合度也不低,自听说了这则流言,就一边告知父母,一边默不作声地旁观同窗们的交流。 然后赵桦又旁敲侧击地和他们打听,问出了他们的信息来源,其中有五个人,是被提及频率最高的。 宋箴拿到了名单,其中有两个是那日在饭桌上听他说过故事的,一个苏某,一个陈某。剩下的三个则是虽然在同一个书院,但并不熟悉的校友。 怎么看怎么像是前头那俩的嫌疑最大,毕竟他们有第一手信息,后头那三个,虽说同样不怀好意,但没人透露,他们也没处得知此事。 可,为什么呢? 宋筠因为性别限制,不可能像哥哥们那样出去读书,但也因为性别,她天然地和亲娘的交流更频繁一些。 沈氏虽说一向默认儿子的教养得让当爹的去把控,但也不是撒手不管,像宋策宋箴两人玩得好的朋友,沈氏也会有意和对方的母亲拉近关系。 这样的想法,多数母亲都会有,双方都有意,这些全职夫人们虽然没有创立个家长委员会之类的组织,也来往密切。 巧了,宋箴这俩有嫌疑的同窗,他们的母亲和沈氏也是相约着喝过茶的,宋筠有时候跟着去,有时候虽然没去但也听沈氏念叨过,就有印象了。 明面上来看,其实没什么矛盾,最起码在宋家去京城之前,沈氏还能和这俩孩子的娘亲笑着聊聊八卦,不说是什么闺中密友,但也没明显的矛盾。 这两家的家境嘛,也不差。 一个算是半个熟人家里的亲戚。就是宋家头一次来府城时,去唐家参加中秋宴时,宋筠认识的那位叶瑾小姐姐。 叶瑾爹是王府诸曹参军,就目前的关系来看,和宋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宋箴的这位苏姓同窗,则是叶瑾舅家的表弟。 叶家是走武职路线的,苏家同样,而且明显是依附叶家,所以,苏家和宋家也是一个立场的。 而且一文一武,各有前途,不仅没什么明显竞争,连因为宋念考上进士而产生的嫉妒心都很难有,都不是一个晋升路线的,嫉妒哪门子啊。 苏某针对宋箴的理由,就挺耐人寻味了。 反正宋箴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也不理解这是为什么。 暂且放下不提。 再说陈某。 陈家也是近两代才搬到的府城,靠的是经商。 发家是真的快,也是真的包子有肉不在褶子上,可经济基础有了,难免要追求上层建筑,比如什么尊严啊、成就啊,名声啊,之类的。 在现代,这些花钱也能买个差不多,古代却不行,再有钱也是二等公民,只能走政商结合、两条腿走路的路线。 这不,陈姓同窗就和宋箴在同一个班里学习了。 真要说起来,他的嫌疑可能更大一些,嫉妒起来也更有理由。 毕竟商户出身虽然可以考科举,但受限颇多,远不如宋箴这样耕读之家、父亲做了进士的更显得根正苗红。 所以,是陈某主导的吗? 宋筠下意识地这么想。 宋策想了想,摇头,他和这两人也都认识,总觉得不太符合他对这两人的印象。 陈某因为出身原因,在书院也受过一些看中出身的同窗的轻视,就连夫子,都有带着有色眼镜打量他的。 大概是这样的原因吧,陈某很有些与人为善的老好人作风,就连那些欺负过他的同窗,他都不会对外多提对方的不良行径,更何况是对他一直不错的宋箴呢? 像这种对外传播流言,并不难查,赵桦多关注了两天都能锁定来源,更何况是长辈介入呢? 所以,不管陈某对宋箴是不是真的羡慕嫉妒恨,都不至于主动去做这种明显得罪人的事情。 反而是另一位,叶瑾的表弟,被家里宠得有些“快意恩仇”,还“四肢发达”,有可能会因一时之气而不管不顾地发泄出来。 当然,这还不是全部信息,说不定这几个人之上,还有个主导者呢。 好歹是有了头绪,可以顺着往下查了。 赵桦凑了个热闹,也继续帮忙打听消息。 几个人假装背着长辈去调查,其实也没瞒得住。 宋念当然不能任由别人欺负自家儿子了,虽说对着孩子们说得很宽容,让不必继续追究,事实上他也在默默关注,想看看几个孩子能查到什么地步,他再决定要不要出面。 不过,最后既没用得上宋念出面,也没用得上几个男孩子忙忙碌碌做调查,反而是宋筠凑巧发现了这件事的起因。 这也是个巧合了。 宋家是九月回的府城,原本想着招待一下府城的亲朋,就尽快回乡祭祖,但九月底是晋王的生辰,再加上王雅维生了孩子之后,宋家人也一直没见着孩子呢,干脆就多留了几天,准备参加完生日宴再走。 对晋王来说,今年可以说是比较扬眉吐气的一年了: 成年了,有了儿子,不再被当做可以糊弄的半大少年; 战事固然让人心忧,但客观来讲,却是他外祖家周家的机会。 沉寂、被打压、被怀疑,到真碰上事儿了,朝廷也不得不承认,真想保家卫国,还得靠周家,那自然得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忽视晋王的可能性。 因此,这场生辰宴,办得还是挺热闹的。 宋筠一到了王府也发现了,比起曾经在唐家的中秋宴上,王家以及王家亲戚——宋家所面临的尴尬氛围,这次触目所及的,多数都是热情的笑容,是亲热的态度。 固然有宋念、王琦、赵雁林这三人身份不同从前,且都有亲戚关系的原因,但也少不了有人开始看好晋王的原因。 宋筠先是拉着赵桐的手找到了之前认识的叶瑾和林语琴身边,姐姐妹妹地寒暄了几句,这才找了个人少一些的地方,坐下聊天。 在宋筠随长辈们去京城之前的那段时间,虽说和叶瑾以及林语琴的接触没有和赵桐那么密切,但也通过信,此时隔了近一年再见,倒也不生疏,很快就聊上了。 赵桐虽说和叶瑾不认识,但,林语琴却是她大伯娘的娘家侄女,也是打过照面的,因此气氛并不尴尬。 宋筠还想打听一下叶瑾那个娘家表弟到底是怎么回事,因此话题一直在不经意地往过绕。 赵桐也看出来宋筠的意思,在一旁默默助攻。 苏家表弟和宋箴是同窗,叶瑾也知道,所以没怀疑什么,顺着宋筠的话说了几件事,但用处都不太大,无非是她表弟小时候的顽皮事迹。 宋筠还想继续问,被赵桐拉了拉袖子阻止了。 宋筠不解,看了下叶瑾的神色,莫名地有些不对劲,带着种打量和趣味盎然,这个表情,有些似曾相识啊…… 宋筠从久远的记忆中翻找了一下,发现前世的时候,她好朋友和学长暧昧的时候,她也是这种神色…… 宋筠一惊,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有人要拉郎配吧? 她只能迅速闭嘴,转移话题道: “哈,我二哥啦,他总说苏家哥哥和他性格很像,我就挺好奇的,毕竟像我二哥这么活泼的性子,也是挺少见的。” 林语琴捂嘴笑了一下,看宋筠面色窘迫,帮忙说话: “可能哥哥们都是这样吧,我家也是,大哥稳重,二哥活泼,但他俩还天天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舍不得分开。” 这大概就是“老大按书养,老二当猪养”造成的后果? 叶瑾不知道想起来什么,低垂了眼问了宋筠一句: “宋家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宋筠一愣,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啊……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38章 推测 宋筠虽然是母胎solo,但对少女的这种羞涩情绪,捕捉得还挺精准,看上去叶瑾只是顺着话题问了一句,可宋筠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她一边暗暗观察叶瑾的神情,一边含糊地回应了几句: “我大哥啊,就是那种挺闷的性子,话不多,冷冷淡淡的。除了爱读书以外,没别的喜好,怪无趣的,我都不爱和他玩。 嗯…… 前些年我娘还担心他这么闷的性子不讨小娘子喜欢,不过如今倒好了,我爹娘已经给他订下婚事了。” 除了赵桐已经知道宋策订婚的事以外,叶瑾和林语琴都是一愣,她们可从来没听家里人提起过。 按理说,以宋家如今的身份,宋策的婚事,还是有不少人在默默关注的。 毕竟不是每家都能把自家女儿嫁到那种特别有能耐的人家,宋家作为后起之秀,宋策也算是被婚姻市场的准岳父岳母纳入考核范畴了。 而宋家嘛,刚回来,事情多得很,自然不会怎么宣扬大儿子的婚事。 更何况也没什么必要宣扬出去,家里的亲戚们心里有数就够了,巴巴地拿出去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故意炫耀呢。 叶瑾愣了愣,倒没什么明显的失落神情,还打趣道: “你怕是不知道,自从科考的成绩下来了,你大哥,桐姐儿的哥哥,都成了香饽饽了,好些人家打听呢。” 宋筠放下心来,她就说嘛,宋策和叶瑾,最多是偶尔在一些聚会上擦肩而过一下,也没什么机会私下交流,叶瑾不太可能情根深种。 如今看来,应该是自家老爹出息了之后,叶家想着叶瑾和宋策年龄相仿,私下考虑过两家的婚事,或许还问过叶瑾意见。 对方这才对宋策有了几分关注,但肯定是没什么感情,最多是有点好奇心罢了。 林语琴也大大方方承认: “可不是,这个年龄段的少年才俊就这么多,家里有女儿的人家,可都早早就开始考虑了呢。我爹娘一年前就开始为我打算了。” 对长辈们来说,家里的儿女好像都对自己的婚事害羞得很,连正眼都不敢看别人家小少年小少女一眼。 但事实上,什么时代的少年人都会因为荷尔蒙的原因,不自觉地关注异性,这是人之大欲了。 最多是古代的少男少女矜持一些,只敢对交好的小伙伴隐晦地提那么一嘴。 对于这个话题,宋筠也挺感兴趣的,好奇地问: “那林姐姐家有看好的人选吗?” 叶瑾笑着接过话头: “果然,你离开得久,消息都闭塞了。语琴马上就要订亲了,对方正是……” “我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倒是阿瑾,边上有个舅家的表哥眼巴巴地等着。” 林语琴迅速转移话题,打断了叶瑾的话头: 虽说礼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可还没到板上钉钉的时候呢,她总觉得如今就把对方的名字说出来,显得自家有些上赶着。 倒是叶瑾这事儿,在外头的传言中,倒真是订得差不多了,又是姑舅亲,说出来也没什么不好意思。 万万没想到,叶瑾的脸色却没有林语琴想象中的含羞带怯,或者是大大方方承认,反而一脸严肃,手中的帕子都捏紧了,坚决否认: “都是外头人瞎传的,我们两家可没这个想法。” 气氛一下子凝滞了,林语琴先是疑惑,然后很快地道歉: “抱歉,我听别人说的,还以为已经定下了,就忘记问你了。” 宋筠总觉得错过了很多消息,眼睛瞥向赵桐,两个人交换了个眼神,决定等一会儿回家路上再聊。 叶瑾没生林语琴的气,也接受了她的道歉,但四个人之间的气氛到底是不如之前好了。 好在,没一会儿功夫,沈氏和宋茹就过来找各自的女儿,要带着她们去看望王雅维的孩子,林语琴和叶瑾也说要去找各自的母亲,这才散了开。 去王雅维院子的路上,宋筠到底是控制不住好奇心,拉着赵桐边走边碎碎念。 赵桐这才把来龙去脉对宋筠说了个明白: “其实去年就有传言说是叶家和苏家要亲上加亲了,这两家年龄相仿的也就是叶家姐姐还有苏骏,所以大家都觉得是他俩。 而且他们两家也一直没有否认,苏家夫人还对外夸过叶瑾姐姐好几次,那可不就被人误会了。 今天别说语琴表姐觉得奇怪了,我听了都是一惊,也不知道是我们都误会了,还是这两家有了矛盾。” 苏骏就是宋箴的那个对外说他坏话的同窗,对方其实只比宋策小一岁,但开蒙晚,天赋也平平,所以就跟宋箴混到同班了。 所以,真要说起来,宋策和苏骏还真是同一批被考察的婚配对象呢。 这么看来,其实脉络已经算得上清晰了。 大概是苏家很乐意娶叶瑾进门,叶家之前可能也没有太合适的选择,就觉得姑舅作亲也不坏,苏家虽然门楣上差一些,但知根知底,女儿不仅不会被欺负,说不得还得被供着。 后来可能是叶家夫人有了更好的选择,比如宋策,说不定赵桦也在被考虑的范围。 总之呢,叶家有了相看别人的苗头,苏家作为那么近的亲戚,肯定也发现了这个苗头,最后就让苏骏对宋家有了不满。 至于为什么对方明明该找宋策麻烦,却殃及宋箴这条池鱼,这就需要宋箴自己再去打听了。 不过从逻辑上讲,宋筠的想法还是说得通的。 不过能传播得这么快,想必也不是苏骏能做到的,再加上一个陈姓同窗都不能,肯定是还有别人推波助澜。 宋筠想得差不多后,就决定等回家再和家里人说,目前的重点,是围观自己的表外甥。 说来,这隔了几层的表外甥,还是天潢贵胄呢,放了前世,宋筠也是万万想不到,自己某一天会成为国家一把手的孙子的小姨,未来说不定还是国家一把手儿子的小姨、国家一把手的小姨。 就还挺稀奇的,这也算是飞黄腾达了吧? 第339章 早产 王雅维这一胎是早产。 虽说养得足够精心,可早产对母体、对婴儿都有一定影响,所以哪怕宋家回来多半个月,也没见到孩子和孩子娘。 如今应该是养得好了一点,这才见见人。 沈氏和宋茹边走,边嘱咐两个孩子,无非是“降低音量、不要触碰婴儿、去了只夸长得好就成,不要多话”等等。 宋筠听得都觉得头大了,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她也不是没去看过。 比如宋茹生的小表弟,那个时候大家的态度都挺轻松的,虽然没让宋筠抱着晃悠几下,但摸摸小脸小手还是可以的。 这次却这么多注意事项,难免让宋筠怀疑是孩子有什么问题了。 不过,她也不是爱多事的性格,既然长辈让谨慎一些,那就管住嘴管住手呗,看两眼夸几句就离开,坚决不自找麻烦。 王雅维还在坐月子中,宋筠也是头一次来晋王府,一开始看她住的地方是个偏房,还觉得这偌大的王府,怎么还欺负人呢? 后来才想起来,如今的妇人生产,有条件的都会专门布置一个产房,坐月子也在这里。 关于这一点,她前世也从杂七杂八的文艺作品中看到过,普遍的观念是,古人觉得产房见血是不吉不洁,所以不能在正房生产。 但真来到这个时代,倒觉得不尽然。 比如沈家外祖母,就有不同的的意见: 在他们医者的认知中,虽然没有提出病毒和细菌这种更科学的理论,但中医中是有“外邪入体”的说法的。 住得久、人进进出出得杂的房子,即使打扫得再勤快,对刚生产完的妇人来说,也容易引发感染。 这种时候,就提倡有条件的家庭,特意准备一间不常住的房子,打扫干净,当做产房。 类似目的的行为还有,坐月子期间不见外人、不洗澡之类的,都是为了产妇的安全着想。 但有时候好经也让歪嘴和尚念歪了,本来是为了产妇的健康着想,传着传着就成了生产是不洁之事,以至于在一些愚昧的家庭,妇人生产都不能在自家床上了,得被赶到牛棚鸡圈之类的地方。 沈家外祖母说起来这种事,总是痛心疾首,她专攻妇人病,又会定期义诊,这时候就会发现: 很多贫苦人家的妇人往往是生产之际落下的病,一部分是营养跟不上或者劳作繁忙导致的,剩下的则是生产的时候不注意卫生情况,引发了很多难以根治的疾病。 说这些就扯远了,总之,王雅维为生产准备的产房,除了地理位置不够正,条件却并不差。 一进门就暖烘烘的,但又不是取暖之后空气不流通的那种闷热感,反而清清爽爽的。 如今已经是十月了,在北方,赶上气候不好的时候,都该连绵不断地下雪了。 所以有点条件的人家也都开始烧炭,富贵人家更是如此。 但这就会带来一个问题,对老人、小孩、病人来说,冷热交替是比挨冻还可怕的一件事。 所以很多人家可能一冬天都不怎么开窗通风,全靠开关门的那点功夫,或木质建筑的空隙去换气。 但这样的空气,让人待久了会觉得很闷,对小孩也不好。 只看这一点,就知道王雅维的确是站稳脚跟了。 不然她比侧室晚嫁进来一年,又还没等把权力收拢彻底就怀了孕,种种劣势之下,很难掌控住局面。 王雅维胖了一些,真要说起来,倒是比之前更有王妃的雍容感。 她长相本来就偏冷清,又没有大的情绪波动,有时候显得不好接近。 如今有了孩子,目光都带着母性的光辉了,因生产而导致的发胖又让她的面部轮廓柔和了下来。 再加上坐月子期间,见得又是亲近的人,王雅维也没精心梳什么发髻,一头垂坠下来的浓密黑发只是松松把两侧编住,披散在肩背上,更显得丰容盛鬋了。 面对着许久不见的娘家亲戚,王雅维也很周到,一边安排人去倒茶,一边又特意问了问出门这几个月是否顺利。 其实顺不顺利的,王璞那边常通信,晋王那边也在关注,王雅维又不是真的不知情,只不过还是得多问一句以表关心。 寒暄完了,重头戏才真正到了,那就是围观小婴儿。 说来,还的确挺让人激动的。 围观还在襁褓里的龙子凤孙,对土生土长的古人来说,也算是可以拿出去炫耀的事了,就是宋筠,都不自觉地庄重了起来。 可被围观的小朋友呢,却谁的面子都没给,刚让乳母在侧间喂饱了、稳稳地被抱过来,就不痛快了,哼哼唧唧咿咿呀呀的,眼瞅着有要落金豆子的迹象。 再加上这种早产的婴儿,个头的确是比足月生的婴儿小一些,显得也瘦弱,沈氏打好草稿的一句“肥壮可爱,尽挑爹娘的优点长”都没夸出口,实在是与实情太不符合了! 瘦巴巴,脸又皱成一团,哪能看出来肥壮可爱和五官好看啊…… 王雅维也担心儿子是见到陌生人受了惊,连忙让人抱回去了。 主角提前退场了,活动时长得填补满呀。 更何况沈氏对于王雅维的早产,虽说挺宋茹提了一嘴,到底是不太清楚,此时见了正主,还是得多问几句,表达一下关心。 因为结果是好的,所以宋筠也没什么担心的情绪,反而是好奇居多,她早就摆好最舒服的坐姿,手边放着甜水和点心,只等王雅维讲述了。 沈氏看了女儿一眼,没说什么。 主要是宋筠这种什么事都想凑过去听一句的习惯已经潜移默化地说服了沈氏,一开始她还表达一下反对,到现在提都懒得提了。 倒是宋茹有点迟疑: 这就是做人继母的难处了。如果今天是她带着亲闺女过来,甚至只是带着宋筠这个侄女过来,她都不介意让孩子们听一听。 但让继女听这种内宅之事,宋茹怕落人口舌,到时候再被人以为是故意带坏继女,那可冤枉死了。 所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提出: “你们姐妹俩去侧间坐一坐好不好?我们和你们雅维表姐谈点事情。” 沈氏看了眼王雅维,见她无可无不可的坐着,不像是介意让孩子们听的,就劝了宋茹一句: “俩孩子也不小了,家务事多让她们听听也是应该的,正好让她们学一学表姐是怎么处理事情的。” 第340章 世子 沈氏的这个理由,用了也不下五次了。 每次他们大人们谈事,沈氏想让孩子们旁听,都会这么说。但也是神奇,次次都有用。 比如这次,宋茹原本还不愿意,一听沈氏的话,也就顺水推舟同意了。 归根到底,她也不是什么恶毒继母,没有说故意要把继女教成四六不懂的傻姑娘的意思。 与会人员已全部就位,就等话事人开口了。 其实王雅维当初的确是生气的,不然也不会气到一个脚滑直接给早产了。 但事情过去这么久,她又觉得为这种事气到自己有些不值当,所以也能笑着开口当故事讲了。 这事还要从她有孕后说起。 不得不承认的是,后宅的平衡是很微妙的,哪边加了码,立刻就会和谐的假象被戳破。 原本呢,王雅维还没嫁人,丈夫就有了被长辈指过去的正经侧妃,是觉得委屈的。 而另一位呢,未尝会满意这桩婚事,毕竟,这承载的是家里男人们的野心,是已逝长辈的某种用意,唯独不是她的意愿。 所以,一开始双方还能和平相处,都知道对方的身不由己,也知道两家各有优势,也有共同目标,目前不宜内讧。 结果王雅维怀孕了,而对方嫁过来一年多也不曾有孕。 对比太鲜明,难免让人多想。 总之,在王雅维看来,气氛自她被诊出有孕就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好像一瞬间就从觥筹交错的家宴变成了摔杯为号的鸿门宴。 宋筠听到这里,其实觉得挺微妙的,哪怕她母单多年,但前世资讯爆炸,她不说专业理论达到能做妇产科医生的地步吧,这方面的知识了解得也不少。 结婚一年多没怀孕,就是不能生或者丈夫不让生? 这候 17 B* om 章汜。这种想法未免太武断了。 可对身处其中的人来说,一定会多想的。 总之,在王雅维稳坐钓鱼台,一切以保胎和把自己院子扎得严严实实为先的时候,晋王侧妃经历了邀宠、求偏方、烧香拜佛、给丫鬟开脸等等步骤之后,最终憋了个大招: 自作主张给晋王纳了个妾室,还不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儿,而是某低层官员的亲侄女。 这就戳了王雅维的肺管子了,对她来说,侧妃无论是邀宠还是献丫鬟,她都不在意,只要不影响她平安生产就可以。 但手伸这么长,去安排纳妾之事,这属于侵占王雅维的权力范畴了。 谁是女主人,这是自王雅维出嫁前就一直很在意的问题。 归根到底,那次由侧妃全权准备给王家和她的年礼,到底是让王雅维生出的警惕之心: 固然有礼法限制,但侧妃的身份,是可以在她不方便的时候代为掌权的。 尤其是,事都快办成了,人快进府了,就等晋王点头同意了,最后才让王雅维知道,这无疑是种冒犯。 当然,王雅维当时也没想着找对方麻烦或者请晋王做主,准备卸货之后再算总账。 只是本来在花园里进行每日一散步的兴趣被败坏了,她转身要离开,可能是走得急了,或者是扶她的人不小心,就脚滑了一下,差点摔倒。 心情不好,再加受了惊吓,当天夜里就发动了,闹得人仰马翻。 事后也查了,倒没什么阴谋诡计,纯粹是不小心。 但到底是因为听了侧妃的所作所为才出的事,外面也把这次早产流传得面目全非。 王家自然是担心王雅维和孩子的安危的,又有晋王虽然对着侧妃发了好大一通气,最后还得给自己的女人收拾烂摊子,捏着鼻子认了纳妾这回事,就更让王家不满了。 归根到底,侧妃想做的事是做成了,说是受了冷落,可男人嘛,面对好颜色,又能冷落几日? 那王雅维岂不是白白受罪了? 这也是宋念一家回来后没有第一时间去看王雅维的缘故,王璞说她要好好养身体,不便见客。 如今看来,只怕身体是没多大问题,不过是要咬死是侧妃害得她难产这件事。 王家这边要出口气,侧妃那边还怀疑是王雅维用了苦肉计故意坑她,又让人去传是孩子体弱,怕养不活,所以王雅维才没心情见人。 你方唱罢我登场,家里那点事成天在外人的嘴里翻来覆去地过,晋王这才趁着办生辰的机会,展示一下晋州府和谐友好的第一家庭形象。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宋筠觉得这个处理结果,有点虎头蛇尾的,忍不住问沈氏: “娘,我总觉得……表姐的确有点白受罪了,不管怎样,都是侧妃先挑衅的, 早产这件事,不能说是她百分百的责任,也有百分之七八十了,被骂了一通就结束了?还把她安排的妾室接了进府,那日后她们两个对付表姐一个,也太不公平了。” 沈氏就比宋筠冷静得多: “可你雅维表姐也得到补偿了呀。” 宋筠一愣,补偿?什么补偿? 她突然来了灵感,试探性地问: “是琦伯父的官职吗?” 宋筠一想,这倒也是,王琦考得不如自家老爹,可分配的官职却很好,甚至可以说不必排名靠前的一些二甲进士们差。 只不过侄女受了罪,叔父得了好处,这可真是…… “不止如此,” 沈氏补充道: “晋王已经写折子请封世子了。” 世子啊…… 宋筠为数不多的历史知识告诉她,世子这种存在,和太子也差不多了,不是胜者路上需要打倒的反派,就是夜深人静时偶尔想起,暗叹可惜的炮灰。 对于一个话都不会说的小婴儿,这个身份,岂不是明晃晃的靶子嘛。 制大 制枭。对于宋筠这种天真想法,一旁偷摸喝了一小杯酒以至于有些昏昏欲睡的宋箴忍不住张嘴反驳: “他不做世子就不是靶子了?作为晋王目前唯一的儿子,无论是不是世子,都有人看他不顺眼。与其这样,还不如早早把身份定下来,有规制摆着,想害他也没那么容易。” 宋筠一脸惊奇地看向自家二哥,他怎么突然这么聪明了? 竟然让她无法反驳。 喜欢带着房子穿古代请大家收藏:()带着房子穿古代更新速度最快。 第341章 生意上的事 对宋家来说,王雅维过得如何,固然需要关心,但也不可能占据他们太多心神。 眼看着天越来越冷了,在宋念的规划中,明年春耕之前是一定要到任地的,不然很多事都耽误了。 看着好像还有五六个月时间,但其实路上就需要空出四个月左右的时间,还真是很紧迫。 像宋老太太想的那样过个年再走,那就是异想天开了。 想必此时黎阳县的族亲姻亲们都等得望眼欲穿了,再不回去就真说不过去了。 赵家王家也是同样,虽然说全家都在府城,可黎阳县也是祖地所在,祭祖也好,立牌坊也罢,都得回去才能做。 当然,走之前还是有一些事要收尾的。 比如在府城的这些铺陈开的生意。 和王家合作的手工皂铺子,其实如今已经不局限于手工皂了。 靠着宋筠以各种理由偷渡出来的“灵感”和“古方”,还有李氏指挥着手艺人进行的多方面探索,如今已经囊括了多数日化产品。 虽说底蕴不能和那些掌握着宫廷秘方的老字号比较,也不见得会让富贵人家的老太太们都愿意用,但凭借着定期推陈出新、季节限定节日限定生肖限定礼盒,也牢牢抓住了中青少年女性以及部分男性的胃口。 李氏一边心系着女儿的婚姻生活,一边给儿子操办婚事,也越来越意识到这门生意的重要性: 别的不说,女儿要打点下人养育孩子、儿子要娶妇,她这当娘的都得补贴。 虽然宋家错过了这门生意的急速发展期,又因为要去秦州府赴任,归期不定,所以已经决定让李氏全权处理,但李氏也没托大,关于是否要在其他府城开分店、在哪里开这种决定,还是要宋家人过去一同商量。 分店是应该开的,而且必须是在一二线城市开直营店,再不济就让靠谱的人家加盟。 这样做不仅方便把控品质和服务,还可以维持产品逼格,稳扎稳打地扩张市场。 其实这件事,李氏不是第一次提了,每次都商量半天只得放弃。 归根到底,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可靠的人手不够、原材料来源在异地很难保证、面临地头蛇的恶性竞争。 如今李氏说有了转机,转机就应在宋念的官职上。 得用的人手可以培养,可以挖现成的,许以利,许以恩义,总之困难程度还不算高。 但一顶可靠的、可信任的、结实的保护伞,却是可遇不可求的。 宋念难得地浮现出疑惑的神情,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迟疑地问: “我?可我只是在一个下县做县令,哪里管得了府城的商户们,更何况,人生地不熟的,就是明面上我管得了,人家也不见得给我这个面子?” 宋筠也猛点头,对呀对呀,他们还没站稳脚跟呢,怎么可能看顾得住生意。 王璞解释道: “唐大人不是也要去秦州府么,到时候肯定得拜托他的,不过你离得到底是比我们近一些,肯定得多照看一二。” 这样啊…… 宋筠觉得还不坏,他们去那边过日子也是需要钱的嘛,如果可以顺便开展生意,不仅方便,还能让宋老太太和沈氏靠此打入当地的贵妇人圈。 开分店的提议一致通过了,接下来是股份变更问题。 最初,因为考虑到两家共同出力,且宋家提供了最初的方子,所以哪怕是借了王家的势和李氏的人手和铺子,宋家的分成也不低。 可如今不同了,宋家很明显是没什么精力再关注晋州府这边的铺子了,再拿那么高的分红,就有些占便宜了。 所以宋念和沈氏主动提出减少自家的分成。 王璞却有不同意见: 一个是宋家如今也起来了,从当年需要被王家庇佑才敢把生意做大的人家,到可以和王家互为倚靠,那王家的作用性就低了。 另一个是,既然考虑到要去秦州府开分店,那新店肯定是宋家出力更多。 一个觉得自家的分成要降低,另一个同样,两家人就跟聚会后抢着买单一样,互相推拒,看得宋筠恨不得大喊一声:“你们不要再打了!”这候 章汜 你来我往地客气了半天,最后的结果是,股份不变,但秦州府新开的分店,要分给唐家或者当地其他人家的分红,从王家的分成里扣除。 这其实是变相地提高宋家在分店的分成,自然也能让宋家更积极地推进这件事。 这是最大的一项生意,此外还有豆制品生意,这就是以宋筠为主的了。 沈氏想锻炼女儿的能力,也没上来就提供现成的意见,任由她自己先去和宋安一家商量。 宋筠其实有点为难。 现实点说,这门生意其实更适合当做扶贫项目来进行: 技术含量不高,入门门槛低; 原材料是土里长的,黄豆的生长范围又很广,即使是西北地区,也可种植,这意味着上游环节的成本被无限压低; 劳动密集型产业,所需劳动力多,属于是没地没壮劳力的老弱妇孺家庭也可以通过做一些零碎工作赚取生活费。 虽然类似的土特产产业,她还可以在空间再找到不少,可经过验证的、已经形成小规模闭环的,目前却只有这一项。 宋筠是很愿意借此帮助宋念在秦西县开展扶贫工作的。 但也因为是这样,其实很难带着宋安一家入股。 而宋筠对这门生意的定义,其实不以盈利为目的,当然不能赔钱,但势必不会以利益最大化为目标。 但宋安一家又怎么会愿意为宋念的仕途买单呢?即使心里知道宋念好了他们才会更好,可看着真金白银被人挣去,只怕也会心里嘀咕吧。 这种分歧,一开始或许不会影响到两家的合作,可日子久了,难免不会产生隔阂。 更重要的是,宋安一家没有表现出在这门生意上不可或缺性,单靠苏氏的手艺和管理能力,还不值这份价。 宋筠要拆伙,谁也说不出她的不是来。 毕竟宋安一家最初一无所谓,做豆腐的手艺也没多高明,如果不是宋家提供钱、提供方子、提供庇佑,宋安一家也挣不了这两年左右的钱。制大 制枭 可宋筠还是愿意好聚好散的。 好歹是同族,宋安还替宋家做着账房,在他们离开的这多半年来,苏氏带着孩子们一直兢兢业业在工作,丝毫不打算糊弄她。 人家厚道,宋筠也不愿意太冷酷,还是得把握好分寸的。 喜欢带着房子穿古代请大家收藏:()带着房子穿古代更新速度最快。 第342章 宋箴打架 把府城铺子的股份送给宋安一家以换去苏氏这段时间的技术提升和管理经验? 宋筠有点不舍,总觉得自己像是冤大头啊…… 还是那句话,宋安一家这段时间分成拿了,薪酬拿了,其实并不亏,单靠苏氏最初的技术入股,还真是不值这么多。 但送一部分,剩下的让他们买? 宋筠有点把握不好这个比例,以她的脑容量和人情世故方面的天赋,暂且只能考虑到这里了。 剩下的嘛,有爹有娘的,不用白不用。 宋筠把这个计划捧到父母面前,眼巴巴地等着他们给解决问题。 其实宋念和沈氏早就觉得,再开分店的话没必要再带着宋安一家了,感情是感情,生意是生意。 但他们又怕女儿心软,想不清这其中的门道,决心让她自己做决定,实在不行吃个亏学学乖。 没想到宋筠并没他们以为的那么傻,还是能想通的。 最关键的步骤女儿都完成了,也算是超额达到了他们的标准,宋念也不多为难宋筠,只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温声说: “好了,小孩子不要想那么多,会长不高的,剩下的爹来给你解决吧,你先说说你的底线在哪里,我去谈。” 宋筠害羞了一下,她真的很想说,她一点代价都舍不得付出,可这样似乎太贪婪了。 宋筠抬起右手,伸出五根手指头,想了想,屈起大拇指,又艰难地闭了闭眼,屈起食指,然后才忍痛把孤零零的三根手指头伸到宋念面前: “不能再多了,我最起码要留三成的股,然后按市价卖掉!” 沈氏握住宋筠的手,拍了拍,示意她可以放下去了,然后才说: “可以了,其实不用给他们这么多的,你就不用管了,让你爹去谈吧,肯定不让你吃亏。” 也不知道宋念是怎么谈的,两天后,他就带着银票、欠条和文书回来了? 超出宋筠的预期,宋念只送了宋安家一成股,剩下的都是按市价买的。 如今倒是没有资产评估师,可中人是可以兼任这个职位的, 其实最初他们不愿意宋筠退出,还怕是自家哪里做得不好让宋筠不满意了。 但宋念也不想为了这点分红多折腾一场,如今感激,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看着宋筠什么都不做却分走一大半的钱,他们怎么可能不在意? 既然如此,还不如在一开始就好聚好散,还能让宋安家里感怀宋念一家的帮助。 宋筠有些惆怅。 虽然说吧,她只是动了动嘴皮子,找了找资料,可这毕竟是她在这个时代第一份主要由自己做主的事业,就这么换成轻飘飘的三张纸…… 宋箴幽灵一般地轻轻飘过,眼眶还有淤青,看宋筠唉声叹气,又酸唧唧了起来,说道: “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啊,手里的钱比我多多了。” 宋筠哼哼唧唧,是啦,她现在钱多,不代表以后也比宋箴有钱啊。 别的不说,宋老太太可是口口声声的“祖产要给俩孙子平分”。 你看,就没她这个要“外嫁”的孙女的份儿。 其实家产也差不多,大头肯定是俩哥哥的,自己大概就是拿点嫁妆走人? 宋筠不太愿意想这些,她没办法和整个社会的意识形态抗衡,因为这不仅仅是约定俗成的社会风俗,还是律法规定的。 到了现代,法律都规定男女平等了,还多的是“家产给儿子,养老儿女均等”的“不偏心”父母呢,她也不指望宋念和沈氏有什么平权意识的觉醒。 像现在这样,不阻止她做自己的事业,不拿走留给儿子们,还愿意保驾护航,已经很好了,最起码比她前世的父母强多了。 比起这些事,宋筠更愿意关注的是: “你这也太惨了吧,明明是那苏家二傻子自己做错事,怎么还这么理直气壮打你啊!” 哦,这就是宋家留在府城要处理的第二件事,由两个儿子的婚事引发的种种争端。 头一个就是要安抚好郑家。 毕竟他们要去千里之外的秦西县,没有意外的话,官员四年一换届。 当然,如果做得好,或者做得不够好,再或者做得不好不坏,也可能连任一届。 这其中或许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被想起来,然后调任,也说不准。 这就是四年起步,四到八年不等了。 四到八年,正好卡在了宋策宋箴的婚事上头,说不得宋筠的婚事也在这期间了。 未婚夫跑那么远,只能写信不能见面,郑梅不多想才怪嘞。 沈氏倒是想找出一对祖传的首饰分给两个未来儿媳妇,以示心意。 可惜…… 沈家祖上三代也没富贵过,宋家更是如此。 宋祖父当年还是个木匠呢,木头匣子木头簪子倒是有几个,都在宋老太太哪里,也算是很有纪念意义的物品了。 可送给未来重孙媳妇?那就尴尬了些。 沈氏翻箱倒柜…… 宋老太太翻箱倒柜…… 然后宋念大手一挥: “你们俩小子的婚事,看把长辈为难的。这样吧,反正婚事也定了,不怕什么私相授受的说法,你们干脆自己做个礼物送给人家小娘子吧。还有什么比你们自己做的更能代表心意?” 不愧是木匠的儿子啊…… 任务分派下去了,就可以让宋策和宋箴慢慢做,不局限在府城了。 这还不是结束,宋箴被污蔑那事儿也得解决清楚了呢。 晋王的生辰宴结束后,宋筠就把她从叶瑾那里得到的信息告诉了宋箴,让他再去查。 怎么从宋策的婚事转到对宋箴进行报复,还是有点逻辑不通。 毕竟,如果想破坏叶家的考量,从正主下手应该更好一些。 败坏弟弟的名声去影响哥哥的婚事,得情节足够恶劣才可以。一个“英雄救美、收留未婚少女”的名声,好像没那么大作用。 宋箴拿了消息,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去了。 宋筠以为他会做卧底,忍辱负重套话;或者是做侦探,飞檐走壁探查;万万没想到,他是去做武松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苏家一伙亲兄弟堂兄弟们凑在一起聚会呢,宋箴大喝一声进门质问。 虽然他也带了小伙伴们壮胆,可还是…… 被打成了熊猫眼。 回来后又被沈氏气得狠拍了几把,以至于这几天都像幽灵一样,失魂落魄地在宅子里飘荡。 面对妹妹的义愤填膺,宋箴有气无力地7回答: “其实还好,他们苏家一群武夫,比较蠢,打人都不懂得挑地方,显得我受伤比较重。其实我狠踹了他们肚子和膝盖,哈,他们只会比我更疼,还得挨长辈的打。”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43章 回乡 宋箴被打了对熊猫眼并不是最冤枉的。 最冤枉的是,他以为是自己家世好才华佳长得俊所以遭人嫉妒,但打了一架后才发现,他真的是被当软柿子捏了。 据打了一场的两伙人坐着复盘事情经过时所说,那位苏姓同窗的确是没什么规划,纯粹是因为叶瑾的婚事看宋家兄弟俩不顺眼,但一开始也没想做什么。 结果宋箴那几天有点得意忘形了,连着参加聚会,又为了活跃气氛不停讲京城的事儿。 重点是他也没过得有他嘴上说的那么多姿多彩,完全是说书人附体: 十句话里有五句是天马行空的戏说,三句是情绪化渲染,只有两句是客观描述。 就说可不可恨吧,显摆你能耐了? 然后呢,陈姓同窗、宋箴认定的老好人,出场了。 自以为是领头人的,其实是被利用的二傻子。 自以为人不知鬼不觉用了计谋的聪明人,其实被二傻子一秃噜嘴就曝光了所做所为。 宋箴架打了,又去质问了陈同窗,自知信错了人,蔫蔫地回了家,决定从此和这俩同窗桥归桥,路归路。 尤其是姓陈的那位,太阴了,他玩不过人家。 而对宋念和沈氏来说,孩子得了教训,学了个乖,做父母也得把场子找回来,不然还显得他们家多软弱呢,谁都可以算计。 沈氏先找了叶瑾的母亲,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倒不是责怪叶夫人,而是宋家如果直接找苏家麻烦,说不定叶家还不满呢,觉得他们刚发达就欺负人,不给叶家面子。 但让叶夫人知道这件事是由她的一个念头引起的。 叶夫人会怎么想呢? 或许会恼羞成怒,会觉得宋家看了她的笑话,会担心宋家把这件事传出去,影响叶瑾名声。 但更多应该是对娘家的愤怒吧。 最起码,这件事的发生,证明她身边的娘家陪嫁中,是有把苏家看得比她和她的儿女更重要的人,不然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透露出去。 其次,两家明明只是口头上说了几句,连意向都没彻底达成,苏家却把叶瑾视做囊中物,一边在外面传两家结亲的消息,一边针对宋家。 那他们到底有几分诚心去娶叶瑾,又有多少是为了利用叶瑾,就很值得细想了。 向来刀子扎到自己身上才最痛。 如果说是宋箴受了连累,叶家说不定还希望大事化小。 可叶瑾的名声被败坏,叶夫人如果能忍得了,还促成两家结亲,那…… 只能说她的孩子能早日看清母亲的心中谁更重要,也是件好事。 反正对沈氏来说,她不想亲自去做什么,平白脏了自己的手,还留下把柄,万一等他们走后,被人传成“仗势欺人”,那就冤枉了。 宋念也给上了双重保险,怕叶夫人包庇娘家,特意和叶瑾的父亲也提了一句,就没沈氏说得那么详细了。 毕竟饭喂到嘴边就不香了,还不如留出空白,让人家自己查,这样查出来的东西更值得信任。 苏家相对好解决,到陈家那里,就有些麻烦了。 对于毒蛇一样暗地里窥视的人,就要小心一次打不死,反而让对方隐藏得更深、谋划得也更毒辣。 打蛇打七寸,宋念也没找家长,直接去了书院,对宋箴的夫子们说了这件事。 想也知道,即使当下陈同窗不被赶出书院,也会日日在夫子们的监控之下。 还好他年龄并不大,道行也没多深,心思单纯的同窗,比如宋箴这样的,或许看不出来什么,可教了一批又一批学生的夫子,却没那么好糊弄。 除非他从此改邪归正,否则总会被抓个现行的。 需要解决的事解决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该收拾行李回黎阳县了。 说来,宋筠在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时光都在那个小小的县城里度过,在那里接受了新的家人、认识了新的朋友,开启了新的人生。 宋筠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黎阳县的那个小院,也成了能带给她安全感的地方。 只可惜,这次回去也待不了多久,只怕都不能和小伙伴们多见几面,所以,礼物一定得准备好了。 宋筠一边碎碎念地翻箱倒柜,试图找出一些从京城带回来的、新奇的、适合女孩子们的礼物。 白芷在身后帮忙收拾烂摊子,把宋筠翻出来却不满意的各色布料首饰玩物分门别类地收拢到另一个箱子里。 倒是陈春花,在这个时候的作用更大一些。 毕竟她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虽说家境原因也没见过多少好东西,但家乡有什么特色,她还是能说上一二的,可以给宋筠提供参考。 基本上,整个宋家都是以类似的理由忙碌着: 宋念有自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们,宋老太太有娘家人和一个巷子里的老姐妹们。 沈氏虽说交际圈窄了一些,但丈夫朋友们的妻子、儿女朋友们的母亲,邻里邻居的妇人们,也是需要她准备礼物的对象。 宋策宋箴更不必说,读了好几年书,怕是半个书院都是他们的熟人了,就是一人分块京城特产的芝麻酥糖,都得准备一筐呢。 重走旧路,甚至时节都差不多,都是晚秋初冬的季节。 上次是全家带着憧憬一起搬到府城,也是宋念因为自家住驿站的待遇不好而立誓奋发,更是误打误撞地发现了被藏起来的名册、全家人惶惶不安地以为会被牵扯进不可控的局势之中。 这次呢,宋念几十年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可以带着骄傲、带着尘埃落定的淡然回乡了。 可以不用担心住了一半被官员们的下榻而挤出去,可以大大方方地直接住进给官员们准备的官驿。 虽说宋念不得不站队,被卷入复杂的局势之中,可从不起眼的炮灰到可以有一定活动权的棋子,其实还是有进步了吧? 最起码对宋筠来说,这回乡的一路上,固然还有寒风阵阵和路途颠簸,但心情却一直都很好,路过那个差一点改变全家人命运的驿站时,她和两个哥哥还饶有兴致地四处逛了逛,想看看人员是否有变动。 ------题外话------ 前面的章节修改了一部分,不过不影响情节。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44章 迎接 宋家是和王琦一家、以及赵雁林兄弟俩及家眷一起回的黎阳县,浩浩荡荡的三家人,光行李都装了十几车,这样大的阵仗,自然早就被有心人注意到了。 几乎是一到城门外的长亭处休整,就听到了辘辘的马车声,还不等他们派人去查看,就有不知是哪家的下人小跑着过来了,点头哈腰地先代主家祝了三家的喜事,又说县令携衙内主事和县中大族的族长前来迎接。 宋筠吃惊地微张了嘴,虽说回来的一路上,没少被当地的权势人物招待,但黎阳县的县令曾经还是宋念的半个上司呢,如今心态转换得这么快,还态度这么隆重,大冷天地带了一群人来迎接,真的很让人佩服对方的审时度势了。 宋念他们的面色也郑重了起来: 固然至此之后,他们的身份已经和黎阳县的县令相当,像王琦甚至职位更高一截,但前来迎接的到底都是家乡父老。 说不好听的,日后他们落叶归根,还得回来养老呢,那肯定不能一朝得势就忘形,甚至还得更谦逊更守礼。 就连女眷们都忙着招呼孩子们整理一下服装,拢一拢在车上或坐或卧而折腾得凌乱了一些的头发,还没等他们收拾好,这些马车就都停在了附近。 宋念四人连忙迎了上去,毕竟这车上不仅有县令,还有当地大族的族长,自然了,不会缺宋家、赵家、王家的族长,以及一些沾亲带故的长辈。 他们男人们在马车旁边寒暄边扶几个老爷子下车,宋筠趁着最后的时机拿干净手帕狠狠擦了擦嘴—— 没办法,她早晨起得晚,不愿意吃饭,临到家了却饿得不行,趁着休整的功夫,快速吃了半个炊饼夹蘑菇肉丁酱。 饼做得不算小,哪怕切成半个,也比宋筠的嘴大一圈,自然了,脸上沾了褐色的酱汁和细碎的饼屑,得好好擦干净才行。 来迎接的这些人,一多半宋筠都不认识,或者是见过但没什么印象。 在黎阳县的那些年,宋念虽说是被看好的后起之秀,但这些官吏或者老爷子,即使要表达善意,也只会对着宋策宋箴,不会多注意宋筠这个女孩。 而此时,他们的重点固然还集中在宋念及两个儿子身上,也多分出了些注意给宋筠。 比如此时,王家的族长在夸过王雅纤“长成大姑娘了,沉稳了很多,很好。”后,还顺带夸了宋筠和赵桐一句。 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热情态度,仿佛自此之后,这三个养在后宅的小娘子,对他们来说有了更多的价值。 其中以王雅纤最受瞩目,谁让她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还家世最好,有个做王妃的堂姐呢。 一瞬间仿佛每家都有三两个麒麟子,未婚未育、洁身自好、静待垂青。 宋筠作为半个捎带,多多少少也被问了几句婚事问题,她只能感慨: 这群势利眼男人们啊,甚至连提前投资都舍不得做,只等着烧热灶,还不如郑家快准狠呢。 其实,这也是宋筠有点冤枉他们了。 去府城之前,家里除了宋策年龄稍微够得上说亲的门槛,剩下俩孩子还小着呢,纵使有人有想法,最多是暗暗提一句,看宋念没想法,也就按下不提了。 后来他们就是直奔京城,这一来一回,也有近三年没正经和黎阳县的这些人接触了,对方自然也没机会提亲事的事儿。 而像王雅纤呢,她又比较惨,本来快到了相看的年龄,出了一档子事,直接被她祖母给雪藏了,什么社交活动都不许参加。 虽然对外宣称的是陈氏卧病在床,王雅纤侍疾,但到底让人有些心里打鼓,就冷了下来。 到如今,王琦发达了,王雅维生了晋王长子,眼看着蒸蒸日上,幸运的是王雅纤还没订婚,这些人自然就觉得可以捡漏成功了。 不只几个女孩子是香饽饽,男孩子们更受欢迎,甚至他们推销自家女孩子的力度也更大。 不过县令到底是更理智一些,他过来的主要目的是和在他治下考中进士的人才们进一步打好关系。 毕竟他们的成就也是他的政绩,但真没有到需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上赶着结亲的地步。 有些事,完全可以私下里再说嘛,宋念这三人回来要建造牌坊、大宴宾客,最起码也得待够一个月,还怕找不到机会谈儿女婚事? 僵着一张笑脸在冷风中站了好一会儿,也就是有个亭子遮挡了一番,不然宋筠真的要被吹出高原红了。 好不容易祝贺完了、感谢完了、说好了日后来参加宴席的事,这才各自上了各自的车,准备一同进城。 宋筠不经意间注意到,在这一片乐陶陶的氛围中,赵雁泽一家三口,明显沉寂了很多。 原本赵家兄弟俩出现的时候,赵雁泽一向是最耀眼的那个,都说他拜了名师、学问扎实、一定会是最先考上的那个。 结果一同回来的四个人,只他落榜了,还得眼睁睁看着别人被追捧,心里难免会不好受。 尤其是,赵雁泽家的女儿,年龄比王雅纤还大一些,也没订亲,但受到的关注明显不如王雅纤,甚至都不如宋筠和赵桐,这其中的滋味,大概只有当事人能体会了。 终于进了城,互相告别后回了家。 家里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了,又有隔壁王家的婶子贴心地准备好了食物,怕宋家回来后忙着收拾行李,没空做饭。 甚至人家做好了饭,也没大咧咧地直接端过来,而是让自家儿子王鑫放下行李就去帮忙,等忙得差不多了再适时提了一句,看宋家到底需不需要。 必须说,王家婶子的确是个很人情练达的妇人了,按理来说儿子长这么大头一回离家那么远那么久,好不容易回来,换了旁人家,怎么不得多稀罕稀罕。 但她却没有,反而催着儿子去给宋家帮忙,甚至给宋家准备的饭食都比自家迎接儿子的饭食更丰盛。 这种心意,宋家只要知道了,就一定会感念。 而宋家是一定会知道的。 沈氏肯定不能轻飘飘地说一句让王家把饭送过来,那像是把老邻居当下人使唤了。 她先从刚收拾好的行李里抽出了两匹京城正时兴的布料,又拿了两包为了赶路而买的府城的糕饼匣子,还没开封的那种,然后带着李白穗和李婆子去了隔壁。 去了隔壁,对着人家父母夸了夸王鑫,又谢了对方考虑到饭食的心意,然后就让白穗她们去端饭,就不用王家的几个儿媳妇亲自给送了。 自然,端饭的时候,王家准备的两份不同的席面也落入了白穗的眼里。 沈氏很快就知道了,宋家其他人也知道了。 宋筠对王家的印象一向很好,除了小时候第一个认识的小伙伴的去世让她有些感伤以外,绝大多数时间,自家和王家的相处都很愉快。 后来王鑫又跟在宋念身边帮忙,自然也和宋筠打了很多次交道。 固然知道对方也是有利可图,但到底是提供了不少帮助,尤其是宋筠和宋安家合伙做的生意,王鑫可没少跑腿。 总之,原本就对邻居很有好感,得知他们这么细心又这么重视自家,好感度自然是蹭蹭蹭上涨了。 就是宋念,在回想了王鑫这段日子的工作表现,也暗暗下定决心,如果王家还想塞个儿子过来,只要不是太离谱,他是愿意再收一个的。 宋勤帮忙收拾好行李后,也回家了。 他对亲爹后娘以及后娘生的几个弟弟妹妹,倒是没多少感情,但他很挂念爷爷。 尤其是看到陈春花带着祖母投奔宋筠,他在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情愫之外,也在考虑,他目前有没有能力带着祖父过活? 而远在田家村的田家人,虽说不知道宋念今天就回来了,但也听说是近几天。 外甥出息,做舅舅的心中的自豪感不亚于旁人,尤其是宋念亲爹早逝,就更显得和舅家亲近了。 因此,在得知宋念考上后,田家的几个做舅舅的,就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描绘见到妹妹和出息外甥的情景。 他们还早早安排好了家里的儿媳妇孙媳妇,挑出做活利索又手艺好的,让她们到时候去帮忙准备宴席。 对儿子孙子,他们也没放过,安排了收购食材的任务,冬天蔬菜少,肉也多是冻肉腊肉咸肉。 要想置办出几桌风风光光的席面,肯定是要提早准备食材的。 而宋家全家都不在黎阳县,肯定是没办法回来做这些事的,那他们做舅舅家的,就得提前考虑到喽。 宋老太太的姐姐,那个曾经劝宋茹忍辱负重的老太太,如今也颇为扬眉吐气,虽说和妹妹家逐渐疏远了,可有出息的到底是她亲外甥。 连带着,她在夫家的族亲面前都风光了起来,这段时间,不断有人来对她夸宋念如何如何争气,还有来旁敲侧击打听宋家三个孩子亲事的、打听宋念收不收徒的。 甚至是…… 打听宋念纳不纳妾的。 ------题外话------ 炎炎夏日,一定要注意预防感冒…… 像从三十多度高温的室外直接进入冷嗖嗖空调房,还特意站在空调下狂吹这种事,千万不要做。 不然就会像我一样,大夏天地拔罐喝药捂汗。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45章 薅羊毛? 其实在沈氏看来,一直到现在才有人在她面前说这种话,已经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事实上,早在宋念考中举人之后,她就有了心里准备,而且也觉得宋老太太娘家的亲戚提起这件事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面对田家的姨母期期艾艾地试探,沈氏比起愤怒,反而诡异地有一种终于等到另一只靴子落地的平静感。 沈氏没有回答,反而先是看向了宋老太太。 她们婆媳俩,近几年来已经和谐了很多,不像前些年那样,宋老太太嘴坏没把门儿,沈氏不软不硬地回怼,颇有种针尖对麦芒的岌岌可危之感。 近几年,家里处处顺利,无论是宋念的考学,还是三个孩子的琐事,都让婆媳俩不知不觉地站在了一条线上。 可,到底还是有立场差距的。 就像此时,沈氏对宋念的拒绝有信心,却没信心去为宋老太太的想法打包票。 宋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氏也沉默了。 只可惜,此时宋筠不在,不然她肯定要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开始之前,就替自家亲爹表达对纳妾一事的拒绝。 宋筠此时在做什么呢? 她在和小伙伴们进行难得的聚会。 自去了京城以后,宋筠就和小伙伴们断了联系。 通信不便,旅途遥远,就连宋念和王璞商量正事儿,都得攒一两个月才把信寄出,两三个月才能收到回信,通信费还颇为高昂。 在这样的前提下,宋筠自然不好意思把信客当移动联通电信那样使唤,只能暂时断了联络。 而赵桐呢,原本就是个被动性子,之前宋筠每次写信都会问她一句,她也就顺水推舟地写了,等宋筠不在,她就不知道写什么了。 因此,直到孙若瑜下帖子邀请几个朋友一起去她家聚一聚,宋筠才知道在她离开晋州府的这段时间,朋友们都发生了那么多事。 有两个人缺席了。 一个是赵盼,一个是宋淑。 她俩都已嫁人。 宋淑嫁人这件事,宋筠是听宋安伯父说了的,毕竟他们都是同族,即使不能回去参加宴席,也得添妆。 宋淑嫁人的时候,宋家还在京城呢,宋安就做主多准备了一份礼物寄了回去,因此,宋念他们一回来,宋安就汇报了这件事。 宋筠初听有些,在她的印象中,宋淑还是刚认识时,那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怎么转眼就嫁了呢? 不过宋筠后来一盘算,也发现在她忙忙碌碌地开辟新地图的这几年,其实宋淑已经成长到能在这个年代结婚生子的年龄,倒也逐渐接受了。 赵盼年龄和宋淑相仿,嫁人也是差不多的时间,都是今年年初。 刚嫁人的新媳妇,自由度很低,像出门参加个聚会之类的,都得先得到批准。 其实,因为另外四个小伙伴的家世,她俩的婆家是很乐意让家中儿媳妇去维护出阁前的友情的。 只可惜,宋淑婆家的祖母去世了,她戴着孝,没办法出门。 而赵盼呢,有了身孕,据说怀像不够好,在家卧床,不敢出门。 陈梦也差点没和宋筠她们见上面。 据说是黎阳县的县令在任期间政绩不错,要升迁了,而陈梦的祖父,作为师爷,也该准备跟着离开了。 陈梦的父母不愿意她跟着祖父母跑那么远,原本想早点派人接她回家,结果她不乐意,这事儿就这么僵持住了。 据说来接她的大哥,目前还在陈梦祖孙三人住的院子里等着说服妹妹呢。 陈梦垂头丧气地抱怨: “唉,我一点都不想回家。之前也和你们说过,我弟弟比我小一岁,生来就体弱,我爹娘没什么精力照看我,祖母就把我抱过去养了。 我其实不怪他们,但这么多年都只是过年的时候见一面,如今让我跟他们回去住,我总觉得不习惯,还不如随着我祖父他们去岭南呢。” 宋筠这才知道为什么陈梦父母不放心女儿了: 那么远的地方,生活习惯和社会风俗都大相径庭,而且鉴于南方的方言分支之广泛、差距之悬殊,北方人去那边,生活难度也太大了。 当然,陈梦父母倒不是不管长辈死活,他们原本是不同意老两口去那么远的地方退休返聘的,奈何陈老爷子还有颗发光发热的事业心,坚决要去。 没办法,他们就把大儿子送过来,想把女儿换回。 宋筠理解陈梦的意思,但也觉得两个老人再加一个小娘子,去了那么远的地方的确不安全,无论是毒昆虫还是瘴气,都不是北方人能适应得了的。 纵然县令带了人过去给他干活,肯定得多照顾一二,可不见得能事事细心,有个什么疏忽,陈梦一个人照顾祖父母,难免支应不过来。 她还是劝了一句: “其实伯父伯母的想法也没错,你们老的老小的小,的确是让人担忧。不然还是劝劝陈祖父,留在咱们这边说不得也能继续做师爷嘛。想必县令也能体谅你们的不容易,不会强求。” 孙若瑜也点头,县令要换人,相比于其他几家,其实对孙家影响最大了,一旦新县令带了心腹过来,那如今县衙的大小头目们,多半要做冷板凳了。 不过即使是这样,孙若瑜家里也没有想过要跟着如今的县令去岭南 不仅是因为户籍不好更改,更主要的是因为孙老爷觉得,留在黎阳县又不是真的没有转机,新来的县令总是要用人的,总不能把整个县衙的班子都配备齐全了吧? 只要得用人,那就绕不过他们这些熟手。 陈师爷也是一样的情况,以他的资历,即使新县令带了心腹,为了更好了解任地的种种情况,也得用一用陈师爷。 老爷子都这把岁数了,与其跟着如今的县令跋山涉水,还不如做个被供起来的老智囊呢,不被信任就不被信任了呗,俸禄照发就成。 孙老爷自从得知陈师爷要跟着走,在家也念叨过,觉得这老爷子太糊涂,还对孙若瑜说,让她多劝劝陈梦。 孙若瑜虽然对父亲的很多行为不赞同,但对这件事,却难得地有一样的想法,此时见宋筠开口了,她也顺着话头劝了起来。 其实她不知道的事,孙老爷心里也有不可说的小九九,到底是多年同事,陈师爷留下,孙老爷在新县令那里争取话语权也多了一些底气。 陈梦无奈叹气: “可不是,我爹娘也这么说,可我祖父总说,与他理念一致又愿意做实事的官员并不多,他也不知道分过来的新县令是好是坏,所以……” 宋筠突然心念一动,听这话头,陈师爷倒不是认准了领导,只是怕下一个不考虑。 那么…… 宋筠心中默默比较: 秦西县虽然也远,可以黎阳县为起点的话,秦西县比岭南近不少。 此外,寒冷和湿热、物资匮乏和毒虫毒植物,以宋筠这种纯北方人的经验来看,第一种相对好适应一些。 最重要的是,陈师爷如果是为利为权,那宋念这个初入仕途的新官,肯定比不上黎阳县县令这种有过政绩的官员。 可,既然陈师爷是个有济世情怀的文人,那帮助宋念去推广新粮种、去扶贫扶智,对他来说应该是很香的饵了。 宋筠知道宋念这段时间一直在为他的领导班子寻觅人才,其中最重要却最难得的就是师爷了,以至于宋念打听了一圈,都没遇到合适的…… 所以,宋筠心想,该不该薅县令的羊毛呢?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46章 聚会 女孩子们的聚会,也不会聊什么太让人心情不好的话题,稍微谈了谈彼此的近况,就开始兴致勃勃地聊八卦、聊最近的流行趋势。 八卦这种事,像宋筠和赵桐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只能排排坐吃果果,看其他人发挥。 其中尤以孙若瑜最活跃,主要是,光靠她家那些人,就能摆出好一盘大戏了,你方唱罢我登场的。 比如她祖母,据说是病重得起不来身了,刚刚宋筠她们上门做客,孙老爷孙夫人都露面了,孙老太太却没见到。 宋筠真是不想见这个老太,但也很好奇她是得了什么病,倒也没有不好的想法,就是听来乐一乐。 再比如孙若瑜的二哥,在宋筠“久远”的记忆中,和对方还有一段旧怨呢,这不得多关心关心? 与此同时,王琦回来后,也在急着打听孙二郎的情况。 到底是做人亲爹的,在他看来,女儿最近改变了很多,沉稳了,懂事了,也让他放心了。 那么,扫除所有障碍,给女儿下半生找个好归宿,就是目前的重点了。 王琦也知道,王雅纤改是改了,到底是上限不高,资质有限。 指望她像王雅维那样做个合格的王妃是不可能的,只怕像宋筠那样好歹靠自己能挣点钱也是不成。 那就求稳。 既然要求稳,像孙二郎这种不定时炸弹就得解决掉。 “我二哥啊,其实我也很久没见他了,过年的时候他倒是回来了一趟,给祖母和爹拜年,看着没那么咋呼了,但挺……反正让人不舒服。” 孙若瑜正在给宋筠解疑。 宋筠暗暗想,这倒是意料之中,无论是从受宠的儿子到被放逐的弃子这种心理创伤来讲,还是从生理创伤来讲,他继续嘚嘚瑟瑟那才不正常呢。 孙若瑜继续说: “我爹之前说要给他相看亲事了,还要把他接回来。” 说到这里,她撇撇嘴,评价一句: “到底是表妹生的儿子,说是不管,还是管了。” “不过最近又不提这事儿了,” 宋筠就感觉到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宋筠疑惑地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 “因为我?我爹?” 孙若瑜点点头。 这纯属背锅了,要宋筠来看,孙老爷与其说是怕宋家想起他儿子的事搞个打击报复,不如说是怕王琦想起来呢。 毕竟孙家和宋家这点故事情节,早就完结了,打也打了,赔礼也收了,他们再不依不饶,那成什么了? 反而是王琦,肯定是怕孙二郎这只老鼠摔坏了他家的玉瓶的。 只不过王雅纤的事,宋筠又不好拿出来说嘴,只能选择歪楼: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我们才不会计较呢。对了,我这次去京城,发现那边正流行的头饰也好,布料也好,都比我们这边的要繁复一些,这大概是新趋势了。” 时尚嘛,不管有钱没钱,买不买得起,多数女孩子都是愿意聊一聊的。 尤其是在坐的几位,放京城不算什么,但在黎阳县来说,也属于有钱有闲的了,自然会更关注一些。 几个人说到兴头上,还把宋筠带来的要送给她们的礼物都铺陈开来,准备对照着学习一下新潮流。 说来,可能这也是国力提升的表现吧。 像前些年,流行的是简朴、淡雅、低奢,沈氏那段日子很爱这种风格的衣服,一度被宋念觉得是妻子舍不得穿好衣服,深觉愧疚。 其实要宋筠觉得,本就有人爱花团锦簇,有人爱清淡雅致,如果从上到下都流行一种风格,那也挺没滋没味的。 如今看着布料颜色也鲜妍了,头饰花样也繁复了,宋筠这种俗人品味,就觉得还挺好看的。 像什么织金锦啦,雨丝锦啦,浮光锦啦,都很漂亮嘛。 要说也真是“养移体,居移气”。 前世,宋筠只知道个涤纶、锦纶、腈纶,还有她买不起的羊绒、皮草之类,如今在古代生活这些年,也能说出些各地纯手工布料的名称了。 在孙家混了一整天,蹭了两顿饭加一顿下午茶,临走还带了孙夫人备的小礼物,可以说是收获满满了。 到家后,宋筠的兴奋劲儿也没减轻太多,正要和家里人讲一讲今天一天听到的各种消息,就被一声带着怒意的斥责震在了原地。 ------题外话------ 大概还有三章。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47章 矛盾 “你瞧瞧你那媳妇,我就是晚说了一句,她就给我甩脸子了。别说我根本没答应,我就是答应了又如何?当的还不能给儿子纳妾了?” 宋筠一愣,这又是闹哪番啊?好好的怎么说起纳妾了?还是给自家老爹?? 别说宋筠一头雾水了,还带着醉意回家的宋念也没反应过来。 尤其是他和宋筠不一样,宋筠好歹还能在外头听听壁角,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宋念却直入虎穴,上来就被要求给老娘和老婆主持公道。 宋筠微微弯着腰侧身站在门口,却不想宋策正好看到她进院,追过来就要拉她离开,不许宋筠听长辈谈事。 这小学究小古板啊…… 宋筠只能抬头望天,叹气, 好在,宋策和宋箴今天没出门,倒是把前因后果都知道得明白,也比当事人更客观,干脆讲给妹妹听。 这个说: “是姨祖母来了,说是家里近几年也没再添孩子,应该张罗着给爹纳妾。” 另一个补充: “还备了人选,说是什么远方表亲家的女儿。” 宋策心里有偏向: “祖母没有立刻反对,想了一会儿才说不用了。” 宋箴也有偏向: “祖母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而已,她最后也没同意。” 好家伙,宋筠用手一拍桌子,脸也鼓了起来,不是一天吃了五顿饭吃胖的,纯属气的: 这叫什么,这叫出去参加个聚会,差点被人把家偷了。 今天推荐表亲家的女儿做妾,明天就该恨不得外甥媳妇死一死给她的什么近亲家女儿腾地方了。 宋筠恨恨地说: “姨祖母闲来无事想做媒婆,怎么不先去关心关心她儿子她女婿?” 宋策一向守规矩,像这种不尊重长辈的话,他不会说,但心里也挺生气的: 外人还在观望呢,结果自家亲戚急着跳出来了,未免也太急功近利了。 更何况,亲亲的外甥,但凡能提携姨母家的表弟表哥,哪有不愿意的,何必用这种手段来绑人呢? 因此,对宋筠这话,他也没劝,赞同道: “姨祖母一向如此,耳根子软,被人一说,她就信了。。” 宋箴心里更向着宋老太太,因此也更对姨祖母不满,如果不是她来说这种事,娘也不会生祖母的气,所以他也附和: “可不是,本来家里都高高兴兴的,她偏偏来离间祖母和娘。还好祖母没答应,其实她心里还是向着娘的。想必其他人看了这情况,也不会再上门了,算是一劳永逸。” 宋筠对这话只赞同一半,没答应是真的,可别人不会再上门? 那可不一定。 “只怕难了。虽然没答应,可到底是迟疑了。放姨祖母那里,她会怎么想?说不得还以为是祖母怕娘不满,这才忍痛拒绝。” 宋箴皱眉: “这不是一个意思么,不管是谁不满,总之家里不同意就是了。” 这就是思维差距了,男人没有“贤良淑德”的要求,也没经历过:自己不给妻子找“伺候的人”,会面临什么舆论攻击。 但宋筠一想就想明白沈氏生气的地方在哪里了。 并不是说不能接受宋老太太的迟疑,沈氏原本也没指望婆母把她看得比儿子重要。 沈氏生气的地方在于,这一个迟疑,无疑是给那些想走捷径的人提供了借口。 他们不会想,这是宋念不愿意,是宋老太太不想破坏平静生活,他们只会想: 宋念是有意的,只可惜家有河东狮,不敢答应。 那他们就会对着沈氏使劲儿了,让她为了名声着想,为了丈夫的前途着想,甚至是为了女儿的婚嫁着想,从而允许他们塞人进来。 宋筠把这些意思解释给两个哥哥听,宋策倒是想明白了,宋箴还有些不太相信,总觉得没那么糟糕。 宋筠哼了一声,懒得给他再解释,决定去看看娘亲。 此时宋老太太正拉着儿子诉苦,她是真的觉得冤枉。 她承认,有那么一瞬,她动心了。 倒不是为了为难儿媳妇,就是觉得家里好久没有孩子降生了,长大的孙子孙女固然可爱,但咿咿呀呀的小婴儿也很可爱嘛。 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不行: 那一刻,孙女和她住在一个院子里时、隔三差五对她讲的“卢夫子拿来给我们长见识的各种内宅阴私实例”通通又从她的记忆里翻涌出来。 其实这都是宋筠自己借鉴空间里的,编出来给宋老太太打预防针的。 宋老太太之所以多迟疑了一会儿,的确,就像宋箴所说,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到底是亲姐妹,纵然有再多不认同和矛盾,到底还是亲近的。时隔几年头一次见面,她就不留情面地拒绝,也不合适。 沈氏没露面,任由这娘俩先说话,她是想清楚了,到时候如果别人来烦她,她也不做那恶人,显得自己多善妒,她就都推给宋念去解决。 让他去看看,就这一迟疑,能让多少人蠢蠢欲动地给他塞女儿、塞妹妹。 宋筠微微提起裙摆走进去的时候,就连沈氏侧身坐在踏上发呆,一个人,白穗也不在,孤零零的,光从背影看,就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讲了。 “娘,” 宋筠一边迈过门槛,一边叫她。 沈氏回过头,脸上倒是没什么泪痕,怒意都没多少,见了宋筠,还温柔地笑了笑,先问: “回来了?和朋友们见面开不开心?她们变化大不大?还有啊,我听说陈家要跟着县令走,只怕你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很少了,趁这段时间,多聚几次吧。” 问题这么多,宋筠准备了一肚子同仇敌忾的安慰话语都被堵了回去,她只能挑着回答: “挺开心的,没什么变化,就是长高了些,我应该是长高得最多的了。” 说到这里,宋筠有些得意,她就说嘛,父母都不矮,她怎么会腿短呢? “说起陈梦,我还想回来和爹商量呢,陈家祖父倒不是非去岭南不可,他只是怕下一任县令和他理念不同,合不来。 我就想着,我爹不是也在找县令么……” ------题外话------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二舅》那个视频,我看了还真是,挺多感慨的。 我生活中的遗憾真的特别多,有外界造成的,有自己造成的,阴差阳错。其实我一直都在让自己释怀,不回头,向前走。 毕竟人生又不是走直线,总有拐弯的时候,谁也没办法分辨你选择的那条路就是两点之间最短的那条。 但肯定也有我释怀不了的,还有我父母释怀不了的,我身边的人觉得可惜的,反反复复提起,直到免疫。 其实每种人生都是体验,运气差一点点,能力少一点点,选择错一点点,结局就彻底不同了。 如果一直纠结曾经的某件事,那就会一直在错误的地方打转,又荒废了新的生活。 所以,好好过接下来的人生就够了啊。 毕竟,比起二舅,我们多数人,还是幸运一些的,是生错时代的幸运,是身体健康的幸运,甚至是生来平庸的幸运。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48章 新夫子 真是…… 对话,大概就是永远在歪楼。 这不,宋筠本来是来安慰亲娘的,突然说起陈家的事,沈氏又觉得这事儿要紧,多问了几句,然后…… 宋筠也迅速进入分析推理的状态,开始掰着手指头给沈氏细数这件事的好处: “我就想着,师爷这个位置要紧,让我爹就趁着一两个月功夫就找到合适的,也不太可能。等到了秦西县用当地人,只怕不可信。 陈家祖父做了这么多年师爷,最起码各方面流程都熟悉,有他帮忙,即使没有什么功劳,也出不了大岔子。” 沈氏生气是生气,正经事却不会耽误。 原本她是没敢想这方面,毕竟人人都说陈师爷要跟着离开,她如果再想着挖人,那就显得不厚道了。 如今既然得知陈家并不是一定要去,而是没有更好的选择,那就……沈氏的心思活动开了。 于是,沈氏开始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从宋筠身上挖掘陈家的信息。 像陈老爷子喜欢什么、陈老太太喜欢什么、老夫妇俩目前有什么烦心的事、等等。 宋筠被沈氏把关于陈家的所有信息都从脑袋中掏空,然后晕晕乎乎地离开了。 回到自己屋内,躺在床上的时候她还在想,以自家娘亲这全面又敏锐的审讯手段,好像不太需要自己去担心她会受委屈啊…… 却说宋念那头,被老娘拽着要求评评理,正说回去要劝劝妻子,让她不要介怀,就被沈氏拉过去商量正事了。 宋筠是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原本是担心沈氏难过,如今看她还有功夫关心别的事,也放下心来,回去后躺着跟白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聊,问了下陈春花和她祖母是否适应了黎阳县的生活,然后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晨,一家人坐一起吃饭,沈氏已经神色自然地和宋老太太商量家里的大事小事,准备祭品、准备宴席、准备回礼,都是很重要的事,而且不能拖。 宋老太太很明显深呼吸了好几次,想摊开了和儿媳妇谈谈,又被沈氏一件又一件的待办事项堵了回去。 这么堵了几次,宋老太太也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和沈氏商量哪家肉铺的猪头更适合做祭品,要摆多少桌宴席,哪家和哪家不能坐同一桌吃饭之类的。 暂时来看,这场矛盾是消弭了。 其实也是没办法的事。 沈氏又不能真因为这种事和婆婆吵架,别说宋老太太本来就没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就是真有,在孝道之下,也只有她忍着、顺着、敬着的道理,哪能真去责怪呀。 宋筠旁观这一场虎头蛇尾的家庭矛盾,纵然知道问题并没有真正解决,还是稍微松了口气。 长辈们不闹矛盾,自己才能安心出去浪嘛。 卢夫子这次没有跟着回来。 一个是知道两家都要办喜事,学生们怕是没多少功夫上课;二是两家要办宴,人来人往的,到底是不太方便,卢夫子干脆也不跟去了,给两个学生放个假。 而宋筠呢,放假固然好,可难免会想到,日后自己怕是又要做失学儿童了: 卢夫子到底是赵家请来的,两家分开,卢夫子只能是跟着赵家。 这也代表着,在前世小学还没毕业的年龄,宋筠就要失学了。 对于这一点,卢夫子早就考虑了,给宋筠推荐了一个人选——这就是宋筠今天出门的目标。 其实这个新夫子的存在,很早之前就出现过。 还记得吗? 早在宋家去京城之前,卢夫子曾经拿走了宋筠的一幅画,后续就没了下文,宋筠只以为是夫子想留作纪念封。 后来,宋筠去了京城,接到过卢夫子的信,其中也强调过,让宋筠定期绘画,然 后寄给卢夫子。 如今看来,卢夫子只怕早就替宋筠打算了,第一幅画是敲门砖,后面的练习之作则是不断提醒新夫子宋筠的存在。 很巧的是,新夫子也是黎阳县人,虽然多数时候都在府城定居,可每年十月十一月,她都会回黎阳县,祭拜父母。 时间正好卡在一起了。早在宋筠回黎阳县之前,卢夫子就替宋筠牵了线,让她回去后找机会去拜访这位夫子。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49章 裴夫子 宋筠溜溜达达去找新夫子的时候,卢夫子在府城却没有像宋筠想的那样,享受一个难得的寒假,而是在收拾行李。 这也算是意料之外的事了,来得太急,她甚至都来不及通知两个学生,只留了信,等赵家和宋家回府城后再看。 因此,赵桐如今还不知道,原以为是宋筠有失学的风险,如今却是她面临失学了。 宋筠也浑然不觉可能会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卢夫子,甚至再也见不到,她此时正腰板挺直地陪新夫子聊天。 没错,是聊天,还是“妾身未明”的状态。 卢夫子给宋筠介绍的新夫子姓裴,一个很光彩的姓氏。 在古代,当你在上层社会碰到两个同姓的人,其实可以稍微考虑一下这俩人之间的亲缘关系,说不得就是族亲。 即使不是,如果有传承百年的族谱记载,说不得还能查到上数多少代是一支。 因此,裴夫子和宋念今年殿试的状元,还有点远亲关系,严格来说,还算堂姐弟呢。 只不过前朝末年,为了保全家族,裴家刷刷刷地内部割了几刀,分成几块,各奔前程去了。 原本就只是同宗,又分离几十载,裴夫子娘家男丁凋零,眼看着和裴子礼这一支越差越远,也就不去联系了。 至于裴夫子如今为什么孤身一人,卢夫子并没有和宋筠多谈,只说: “这个世道,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哪个女人愿意独自生活呢,各有各的心酸事,也就不多提了。 不过你放心,她家虽然败落了,可到底是有底蕴的人家,她即使没学个十成十,学个五成,再教会你两成,你也够用了。” 这倒也是,宋家要说教育孩子,还真没什么家训、家书之类的,无非就是男孩子好好读书或学手艺,女孩子学管家学针线厨艺。 有幸跟着卢夫子学点东西,已经是宋筠高攀了,再碰到个裴状元的同族堂姐,宋筠都怀疑自己这是拥有女主光环了。 而对沈氏来说,裴夫子最让她满意的是,没什么亲人了。 这想法真要说出来,显得很刻薄,好像在诅咒人家似的。 但对沈氏来说,的确是这个意思。 卢夫子好是好,可身上的麻烦事也多。 之前在黎阳县还不明显,远离故土故交,又不见外人,谁也不知道她的身世。 后来去了府城,沈氏就开始操心了,尤其是在得知卢夫子隔段日子出门见不知是什么人,回来还时而欣喜时而悲伤的,沈氏总觉得让人心下不安。 可又阻止不了什么,人家在府城有儿女,有故交,说不得还有仇敌,你一个学生家长,还管得了夫子的私生活吗? 裴夫子就不同了,无儿无女,爹娘已逝,像什么兄弟、夫家,既然一直没来往,可见感情平平,那也不容易被影响心神。 沈氏这个当娘的,考虑得不可谓不全面了,但有一点却没考虑到。 那就是,这样亲缘淡薄的人,既然有心收徒弟,对徒弟的要求只会无限拔高…… 像卢夫子,虽然当年也说过,得靠徒弟养老。 但她有自己的儿子。娘家还有侄子,虽然被卢家的亲友抱养了,可联系没断,并不真指望徒弟,因此赵家一求,她就应了,一个学生收了,多收几个也无妨。 而裴夫子呢,要看天赋、看读书是否踏实肯学、看品性如何,甚至还要看是否和她聊得来。 毕竟,如果徒弟和师父聊不来,那再过二十年,一个身体不康健,一个精力不济,再聊不到一起去,那可真是影响心情了。 所以,宋筠本以为像上次那样,先试探一下夫子的意向,征得同意后再由父母带着去拜师,然后就开始一对一教学。 万万没想到,卡在面试这一关了,还不止面试一上午或者一下午,而是连着面试好几天。 也就是裴夫子不是现代人,不然怕是还要给宋筠来个性格测试思维测试兴趣爱好测试了。 好在,裴夫子并不是想难为人,要求宋筠回答什么生僻的知识点,或者问一些“5杯水如何分给6个领导?”之类的奇葩问题。 她更多是在漫无边际地和宋筠聊天,从一些小事上去观察宋筠的三观性格。 宋筠正好也没什么事情做,家里天天人来人往的,你给儿子提前要职位,他做买卖要借钱,把宋老太太这么个爱热闹爱炫耀的人,都折腾得烦不胜烦了。 像这种事,倒还好说: 要职位的统统拒掉,就说秦西县有整套班底,县令也不能随意更换。 借钱的视情况而定。 生老病死,人生大事,借就借了,实在困难的,可以过了这个坎之后慢慢还。 孩子读书,也可以适当借一些钱,不过鉴于宋念这次要置办族田,出息以供族学,所以很大一部分相关请求都可以打回去了。 最麻烦的是什么呢,就是借势找回场子的。 有的族亲,家里女儿嫁人后过得不好,想让宋念给撑撑腰,这是宋念愿意管、但管起来很难拿捏尺度的。 重了显得欺负人,轻了又怕有的人不识惯,以为是宋家怕了他们。 宋念这两天就只能把堂姐妹甚至堂侄女外甥女的女婿们集合起来,大谈和谐家庭对男人成才的重要性。 还得挑出其中表现不错、人品过硬的女婿,打个样,奖励些好处,给正读书的送几册书、给已养家的牵线搭桥提高些收入。 林林总总的。 宋家这几天几乎是书房开小会,正厅开大会,跟信访办似的。 宋筠这么爱八卦的人,都觉得腻歪了,趁着裴夫子的面试机会,迅速逃离了。 最起码,裴夫子这边还能谈谈诗词歌赋、人生理想,除了需要维持仪态以至于坐得腰疼以外,别的都比在家舒服。 这么过了十几天,宋筠从一开始小心谨慎,生怕说出什么不符合时代三观的言论让裴夫子不满,到可以自由地表达观点,越聊越轻松。 她也隐隐约约感觉到,或许这个师父,是真的要认下了。 ------题外话------ 还有两章。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50章 族学 到宋念他们终于把七大姑八大姨接待得差不多,宋筠也顺利地通过了裴夫子的考核,在一个下着小雪的早晨,宋念和沈氏正式带着宋筠去拜访了裴夫子。 其实他们早就想拜访了,只不过裴夫子和卢夫子不同,对收徒这种事,更尊从本心,不愿意受人情关系影响,所以一直以“先和宋筠多接触接触”为由推辞。 如今接触够了,这才同意正式定下来。 宋筠都觉得有些神奇。 谁能想到呢,女主角穿越,是订三次婚,有三任未婚夫,而她倒好,别说未婚夫了,连适龄、无血缘关系的男孩子都没认识几个,却一个接着一个地认师父。 双手捧着送上拜师礼,敬了茶,磕了头,听了训,一整个流程走完,宋筠算是多了个需要养老的长辈。 不过裴夫子并没有搬到宋家住。 她在黎阳县有个小院子,身边有个老仆,街坊邻居都是她爹娘那辈儿就认识的,安全性挺高,她住得也自由,自然是不愿意住到学生家里,寄人篱下的。 宋筠对此没什么意见。 两家距离并不远,也就是宋筠前些年听八卦总是听一耳朵就忘,以至于完全没印象,其实裴家在宋老太太和她的老姐妹们的闲聊中,还被提及了好几次呢。 毕竟,在一众普通县里百姓之中,突然冒出一家虽然生活水平没比自家高多少,但行事风格总显得很高冷的人家,总会被人反反复复揣测。 这一点,宋筠和裴夫子混熟后,倒听她提起过。 其实哪里是裴家人高冷,主要是刚搬到黎阳县,他们一家听不太懂当地方言,又不会说,只能减少和人交流的机会了。 后来,裴夫子家里的长辈一个接一个生病卧床。 晚辈又卯着劲儿要读出书来,裴家藏书多,当年迁徙的时候,金银珠宝没带多少,书倒是没少带,家学渊源,自然是看不上县里的书院,只在家埋头苦读。 因此,也就和县里人接触得少了。 总之,两家距离不算远,哪怕天气冷,宋筠也不用坐车,早晨和白芷互相搀扶着,一边吱吱呀呀地踩雪,一边去裴夫子家的小院。 中午既可以选择回家,也可以找家小馆坐下来吃饭,到下午放学的时候,宋念如果没有应酬的话,也该回家了,就会顺路接上宋筠。 宋念最近在折腾族学的事。 真要说起来,也属于可持续发展吧,族中读出书的后辈们越多,宋念,以及日后的宋策宋箴,才会有越多的帮手。 其实原本是有族学的,但缺乏领头人,光靠族长族老的威望,不足以把学堂办好,光是花销就是个问题。 族中有族田,按理来说,拿族田的出息就能覆盖大部分花销。但真实施起来却不行。 不是每家都有需要读书的孩子,也不是每家都愿意孩子读书,反而是祭祀祖宗、准备墓地,这是家家户户都必须考虑的问题, 所以,族田中很大一部分是祭田和墓田。 此外,一个家族,纵使会有弱肉强食的阴暗面,也会有慕强的趋势,但怜弱、收入再分配以保障一定的公平和稳定,也是必不可少的。 所以,还有一部分田是义田,如果要类比的话,可以看做是家族内部的低保制度。 这么排列下来,学田就成了最容易被侵占的田产,碰到年份不好的时候,总得挪去填补空缺,分拨给族学的拨款也就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宋念原本是想着,自家出一部分钱置办田地,再结合族里的学田,不说实施个九年义务教育吧,不免除学杂费的三年义务教育还是有可能的。 但,等他一看账本,好家伙,要是剩下的钱都让他出,那他都不用重振族学了,直接办个“宋念希望小学”得了。 这可不行,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于是宋念开始和族里的长辈扯皮,决定分出一部分股权拿去募集资金。 族长有些可惜地摇摇头,他们这些老头子,的确是想试探一下宋念能不能多出钱,如今看宋念没有被好名声冲昏头脑,就只能再商量了。 宋念每天晃晃悠悠地到巷子口,看看正在施工的牌坊,也不觉得麻烦了,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地去族长家里一个条款一个条款地抠字眼。 在族长家里被好吃好喝地伺候一顿饭,还能睡个午觉,下午再把闺女接上,一起回家,倒是过得又规律又清闲的。 宋筠一度在怀疑,他是故意躲那些给他介绍环肥燕瘦小娘子的皮条客的。 没错,沈氏真是从来不食言,她说要让宋念去感受一下被人拉皮条的痛苦,就真的以极其信任丈夫的语气柔柔地对来客说: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只不过这种事,还得我家老爷愿意才成,你们还是问问他吧。” 宋念在家呆了两天,就把原本可以一天商量出结果的族学事宜,拖了十几天。 一开始宋念的确是为了不回家而拖延,后来则是每天和宋筠坐在车里,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办学的问题。 宋筠前世不是什么学霸,但作为读了六年、三年、又三年、四年,整整十几年书的人,她对于学校的刷题填鸭等教学方法、周考月考期中期末考等检测手段、百天誓师等激励措施,绝对要比宋念了解得多。 学生读书的时候痛恨这些东西,但离开学校,又不得不承认,的确是有点用的。 就像此时,宋筠为避免自家钱花出去打了水漂,就一股脑把前世经验倒了出来,连课间操和体测都没放过,美其名曰为“身体是治学的本钱。” 宋念越听越双眼放光,他原本只是想像其他人那样,买点学田,找个不错的夫子,就算是尽到了责任。 可听了宋筠的话,他也觉得,钱都花了,就得做出风采,做出成绩,由小及大,一族的族学可以这么做,那秦西县的县学可不可以? 这不仅仅是宋氏族学的一小步,更是魏朝学院体系改革的一大步啊。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51章 支持 因为设想太过新奇,即使宋念如今在族里的声望达到了顶峰,也不是每个人都同意的。 像分班、定期考试、奖学金、题海战术等等,其实除了花销变多这一点让人有些不满意以外,其实是很容易被接受的。 反倒是宋筠所说的跑操、体育课,被否决了。 这倒不是说古人真的不懂运动对于身体健康的重要性,而是现实情况不同,自然不能照搬全抄。 宋念其实也不理解宋筠对于跑操和体育课的坚持,他觉得很没有必要,这么想了,也就这么问了。 宋筠面对这个问题,第一反应就是: 不是吧不是吧,您都在号房吹着冷风、睡着硬床板、吃着半热不热的稀饭考了三天三夜了,眼睁睁看着那么多身子骨弱被抬出来的、以至于含恨败北的考生,您还不懂锻炼身体、增强体魄的重要性么? 宋筠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亲爹,这学八股文出来的,就是死板、缺乏科研精神和探究欲。 她回想了一下前世凌晨六点被拉起来跑操然后才能吃饭时,学校领导慷慨激昂的动员演讲,决定好好给宋念上一课: “您想想,平日多运动,身体才能好,身体好了,连着考三天三夜才能撑得住,而不是考了一半就被抬出去。 更何况,他们在家没人监督着锻炼,长辈还心疼他们读书辛苦,多喂些大补的食物。光吃不动,到时候一个个挺着大肚子,走两步都气喘,还怎么坚持苦读?” 宋念有些奇怪地看了宋筠一眼,问道: “你知道在族学读书的子弟都是什么家境么?” 宋筠一愣,什么家境,小康?中产? 在这个时代,能供孩子读书的,家里肯定也不太穷了:虽说族学免学费,可纸笔也是很费钱的。 宋念笑着摇摇头,他一直觉得自家本就是普通百姓出身,孩子们多少也知道一些世情,如今看来,到底还是养得天真了。 他干脆把两个儿子都叫来,细数: “宋氏族中,像我们家这样的,已经是过得最好的了,比族长族老们还要强一些,这一点,你们明白吗?” 三个孩子都有些自豪地点点头。 宋筠更自豪了: 她小的时候,宋老太太还羡慕过族长媳妇的金钗子,也羡慕过当年族中首富家里日日吃肉、宅子大、仆从多。 如今自家成了被羡慕的那个,虽然肯定是宋念带来的阶级提升带来了本质改变,但这些年,自己努力提供挣钱路数,也是有功劳的。 宋念看着三个脑袋重重点头,继续往下说: “而我们家,别说如今快要动身离开了,就是还留在黎阳县,也不会把家里孩子送去族学读书。” 这倒也是。 据宋筠的了解,族学如今的夫子,是个上课都快打瞌睡到睡着的老秀才,宋念肯定是不愿意把儿子送过去被耽误的。 虽说拨款充裕之后,夫子肯定要更换,还会多请几个,只怕也远不如县学的师资力量,也比不上王举人家里多年的积累。 “同样的,族中家境尚可的人家,其实并不会送子弟到族学读书,最起码在改革未见成效之前是不会的。” 宋筠好像听懂了,所以族学就真的是给原本读不起书、或者家长不重视读书的孩子们办的希望小学呗。 宋策和宋箴被叫过来的时候一头雾水,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宋念这么说,还以为他是担心收学生的情况不如预期,到时候让他脸上不好看,于是异口同声地“为父分忧”: “爹,在离开之前,我和大哥/弟弟去族学读一段时间书吧,不然我们都不去,也不好号召别人去。” 宋念没预料到话题的走向是这样的,不过思索一番,也就同意了,最多不过一个月的功夫,有他看着,也不会影响两个孩子的进度。 而且自家儿子去读书,他也更好了解新族学种种规定的适用性。 不过,宋念真正想说的话还没说完,他继续说: “去族学读书的,多数家贫,并不能像你们一样,一心读书,反而还要承担家务,帮父母跑腿,并不缺乏锻炼。 而且,他们或许不至于像一些连读书都不敢奢望的孩子们那样吃不饱饭,也肯定是少见荤腥的。 负担重,吃得不好,很难有体力去消耗。而且,家里送他们读书,自然是希望他们在族学的期间能够心无旁骛地读书,如果想让孩子多锻炼身体,家务活也够他们锻炼的了。” 宋念看了一眼宋筠,看她有些深思的样子,觉得欣慰了,还好孩子只是没想那么多,而不是真的不知人间疾苦。 其实宋筠是在想,前世总有“蛋奶工程”进校园的活动,只怕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量吧。 由此可见,作为政策决策者,并不是轻飘飘又不切实际地空喊口号:要让孩子们加强体力锻炼、要让农民们好好种田,要让百姓填饱肚子,之后就可以躺着做梦等政绩出现的。 反而要真正深入了解百姓的需求,对症下药。 是给贫寒学子提供营养补助,还是改良农具分发高产粮种,或者是平抑生活必需品的物价,盘活地方经济,这都是做父母官要落到实处的。 宋筠突然觉得,她其实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面对即将到来的新地图新挑战,并不是在家坐着享受县令家小姐的身份后就无事可做了,反而可以真正运用自己的金手指,既助人,也助己。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宋念能够支持她那些看上去天马行空的行为。 宋筠带着期待的表情看了眼亲爹,想了想族学改革的事,倒是不太担心了。 由小见大,习惯成自然,这种小事他允许自己出谋划策,还能很认真地去推进,大事应该也不会太反对吧。 宋念回了女儿一个赞赏的微笑:很好,孺子可教,女儿还是能听懂自己的意思的。 宋筠也回了一个感动的笑:很好,这爹是真靠谱,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他就表示了支持。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52章 宴席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紧赶慢赶地,从他们一回来就开始建造的进士牌坊终于建好,而族学的种种事宜也安排得差不多了。 牌坊是县衙出的钱,有专项资金,直接申请就可以。 其实整体的花销并不算高,大概是三十两左右,对普通百姓来说,或许是好几年的生活费,可事实上,这样一项工程,从石料到雕刻到建造,三十两能下来,已经是控制成本的结果了。 这段时间宋家的巷子口一直在施工,虽说由于冬天日头短的原因,每天做不了几个时辰,可日日尘土飞扬叮叮当当的,其实也有点扰民。 哪怕是自家的喜事,宋筠路过的时候难免还觉得粉尘太多对呼吸道不好,邻里邻居的却都热切得很,碰到那冬天没什么事做的大老爷们,恨不得撸起袖子去帮工匠干活。 他们之所以如此体谅,固然有给宋家面子的原因,还有个更本质的理由就是: 在这条巷子建了进士牌坊,住在这里的居民有面子不说,房子都能高卖个一两成。 不过没人卖,个个都咬死了不松口,即使陆陆续续有人询价,也没一个邻居卖房。 毕竟,这要是放了现代,怎么也是个毗邻重点中学的学区房了。 不仅是邻居们重视,就连同族的那些老头子,大冬天的也不哎呦哎呦额地躺床上叫唤关节缝疼了,而是穿得厚墩墩地来巷子口监工,时不时还要痛心疾首地说: “哎呀呀,我就说应该建我们宋家的宗祠前,这可是我们宋家的荣耀啊!” 然后就有同样围观的邻居不满了,觉得这些老爷子是面子当鞋底——好厚的脸皮! 这么吵吵嚷嚷的,倒在这寒冷的冬季,显出几分热乎气儿。 对宋筠来说,这段日子的经历倒让她对这些老古董们改观了不少。 宋筠是个对宗族没什么归属感的性子,再加上宋老太太守寡后受了气,没少说族中有几房欺负人,宋筠就更对他们没好感了。 不过到底是长辈,宋筠从裴夫子那里回来少不了要打个招呼。 然后她从打个招呼就回家,到打完招呼听他们关心几句,再到一边农民揣一边吸溜着鼻子听他们回忆当年的宋老太太和宋念: “哦呦,你那个祖母,可不好惹了,当年长房的大嫂上门劝她和族里的兄弟合一家,这样阿念也有人养,结果被她轰出去了。” 噢,这就是宋老太太怨念过的,主支不做人,想“打包卖了”他们娘俩。 嗯,这是宋老太太原话。 宋筠忍不住勾勒了一下年轻时候的老太太叉着腰站在门口一边轰人离开一边骂骂咧咧的画面。 而老爷子们的回忆还在继续: “不过那时候的确是苦,我还记得有一年过年,” 发须皆白的老头一边伸手哆哆嗦嗦摸胡须一边眯眼回忆: “那时候阿念也就十三四吧,来我家拜年,瘦得像根竿,我家老婆子一摸他肩膀头,都觉得骨头硌手,等他走了就和我说这小子肯定是没少吃苦。” 另一个人接话: “唉,那时候除了几家日子过得好,别人都不富裕,到底是没接济。其实后来想想,有什么的呢,多了给不了,给送半口袋粮总是可以吧。” 宋筠就这样,在宋念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的时候,听这些旁观了他半生求学路的老头们一点点补充旧时的记忆。 某一瞬间,她好像真的看到了在这条巷子里,天不亮就背着书箱去求学的、干瘦得显得眼睛更大也更亮的宋念,一日又一日地走着,身后是宋老太太半倚在院门旁关切地望着。 然后自家娘亲嫁了过来,家里日子好过一些了,宋念没那么瘦了,但还是一日又一日地去读书,身后是两个女人的目送。 再之后有了蹒跚学步的宋策,有了被抱在怀里牙牙学语的宋箴,最后自己也来了。 那时候宋念已经不用日日去求学,也不再是拜年的时候被人摸着肩膀叹可怜的瘦弱少年。 “噼噼啪啪” 宋策和宋箴一人手中拿了个正燃烧的木棍,小心翼翼地点燃爆竹后就快速退回去,站在人群前的父母祖母身侧,一边捂耳朵,一边笑着仰头去看着三间四柱的全石牌坊。 宋筠也站在一旁,同样抬头去看。 大概是听了不少之前的事,所以此刻看到牌坊上的“……乙未科进士诰授秦州府秦西县知县宋念”,宋筠心中的感慨也更多些。 结束进士牌坊的剪彩环节,就是正宴。 这宴分了两种。 一种是招待县令及县衙管事、族亲姻亲、宋念请教过的夫子、县中有威望的长辈携家中晚辈、宋家的世交好友等。 这是在县中酒楼办的,先是黎阳县县令发表讲话,其次是宋家族长大谈支持晚辈教育,宋念的姑父——王举人,作为辅导宋念多年的老师,自然也得发言。 宋念没有父亲,只一个寡母,然后就是姑母,这俩是对他影响最深也为他付出最多的长辈。 因此宋念力排众议让母亲和姑母,让俩老太太也说说想说的话。 宋老太太此时已经眼眶通红,布满细密皱纹的一张微微发福的圆脸也有泪珠嵌在上头,她抹了把眼泪,看着在座的这些人: 有曾经让她觉得高攀不上的,有帮过他们娘俩一把的,也有当年并不看好宋念如今却与有荣焉的。 她缓缓开口: “再没想到了,再没想过的。当年孩他爹走的时候都合不上眼,就是怕我们阿念断了学业,我也一直怕我供不了他。 好在,我儿争气,从来没让我多操心。其实我没敢奢望会有这么一天,就是觉得,我儿那么用功,怎么能不让他读呢?” 说到这里,宋老太太看向大姑姐,握了握她的手,如果说走到今天有什么人是一定要谢的,那一定是王家了吧。 沈氏远远坐在女眷那边的主桌,身侧空了个位置,这是宋老太太的。 她看向婆母,微微出神,心中也很多感慨。 宋筠看到了,以为她在羡慕,虽说宋念考中了,做妻子的同样风光,可大概是自己儿子考中会更让人自豪吧? 宋筠没做过别人妻子,更没做过别人娘,只是下意识觉得投资绩优股和发行绩优股,成就感是完全不同的。 所以她悄悄凑到沈氏身后,低声说: “娘,您放心,二十年后,大哥二哥肯定也能让您这么风光,即使他们做不到,也还有我呢。”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53章 出发 除了这场酒宴之外,其实还有流水席,这就是招待邻里邻居,不认识的县城百姓也可以过来吃席。 不仅如此,像一些商户,路过的旅人,听说这边有这样的喜事,也都会过来凑个热闹。 这些都是拜托田家人还有族中的宋念同辈兄弟帮忙招待的,这一日,无论是谁,路过了都可以讨碗水酒吃吃。 这样的规模,其实原本宋念是有些迟疑的,总觉得不能太夸张了,招人嫉恨。 不过无论是族中的长辈,还是县令,都觉得大办一场也不出格。 到底是大喜事,即使宋念不愿意炫耀,县令也想好好炫耀一下黎阳县今年在文教方面的政绩呢,尤其是宋念曾是跟在他身边的人,出息了也能证明他慧眼识英才嘛。 既然如此,那就办吧,除了人手略有些紧了,别的都还顺利。 没有故意找事的非要在今天闹一场,每个人路过的人都和和气气地说句祝福话,坐下来吃点酒再离开。 这边在办大喜事,晋州府那边也有个喜事在等着宋家呢。 之前说过,唐大人也调任到了秦州府,算是宋念的准顶头上司。 原本唐家还想着回一趟老家,看望一下亲人,然后再从那边赴任。 不过西北到底还是战事胶着,即使秦州府并未陷入战局,但也承担了很重的责任,以及,还有土豆的推广任务。 中原地区其实也缺粮,即使正处盛世,可底层百姓吃得并没有多饱,种地挣的钱也就将将够户口。 土豆放中原地区推广也是应当应分,可到底是西北地区更要紧一些,别的不说,这些年一直在想办法往长谈迁移人口,还有军户,为的就是巩固边防。 固然多数是祖辈做军户,无法离开,地位低;不然就是在家乡活不下去的流民,地位也低;以及犯事被流放的罪人家眷,地位同样低。 可总得让人家活下去才能谈什么宏观政策不是?不然都饿得半死不活,岂不是还得花费大力气迁移人口? 所以土豆的种植推广就很要紧了。 唐家也没办法再回乡,只能尽快赴任。 王璞听说了这事儿,特意去问了是否可以带宋家一起去,不然这么远的路,路线又生疏,宋家独自前往也不安全。 这时候的野外可是真的野外,碰到个冬天饿得厉害出来觅食的大型食肉动物什么的,也不是稀奇事,还有占山为王额的土匪,真贪心惯了的,都不在乎抢的人有什么来头。 安全起见,王璞想帮表弟一家找个保障,唐家也愿意多几十口人一起上路,两好并一好,这事就定下来的。 王璞帮忙定下来搭伙赶路这件事的时候,宋念考中进士的酒宴也刚结束。 送走客人们,面对酒楼二楼的残羹冷食,打翻的杯盏,碟子中的未吃完的肉菜,一家人对视了一眼,再这样显得脏兮兮的环境里,有些满足地笑了。 总算是又圆满完成了一项任务呢。 等着族学正式重新开学,宋念也祭了祖,时间也就到了十一月中旬。 地已经冻得很严实了,硬邦邦的,还有积雪,其实这时候赶路,是很辛苦的。 可实在是不能再拖了,前段时间王璞的信也寄到了,说是唐家准备十一月底就出发。 宋家肯定不能正好掐着时间再准备回去,那就太晚了。 告别来送行的人群,带着王鑫,也就是隔壁王家的习武儿子;还有宋勤,宋念的族侄;陈师爷及孙子孙女;陈春花祖孙俩;田家也出了两个孙子,都是身强体壮的那种;浩浩荡荡一群人终于出发了。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54章 旅途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紧赶慢赶地,从他们一回来就开始建造的进士牌坊终于建好,而族学的种种事宜也安排得差不多了。 牌坊是县衙出的钱,有专项资金,直接申请就可以。 其实整体的花销并不算高,大概是三十两左右,对普通百姓来说,或许是好几年的生活费,可事实上,这样一项工程,从石料到雕刻到建造,三十两能下来,已经是控制成本的结果了。 这段时间宋家的巷子口一直在施工,虽说由于冬天日头短的原因,每天做不了几个时辰,可日日尘土飞扬叮叮当当的,其实也有点扰民。 哪怕是自家的喜事,宋筠路过的时候难免还觉得粉尘太多对呼吸道不好,邻里邻居的却都热切得很,碰到那冬天没什么事做的大老爷们,恨不得撸起袖子去帮工匠干活。 他们之所以如此体谅,固然有给宋家面子的原因,还有个更本质的理由就是: 在这条巷子建了进士牌坊,住在这里的居民有面子不说,房子都能高卖个一两成。 不过没人卖,个个都咬死了不松口,即使陆陆续续有人询价,也没一个邻居卖房。 毕竟,这要是放了现代,怎么也是个毗邻重点中学的学区房了。 不仅是邻居们重视,就连同族的那些老头子,大冬天的也不哎呦哎呦额地躺床上叫唤关节缝疼了,而是穿得厚墩墩地来巷子口监工,时不时还要痛心疾首地说: “哎呀呀,我就说应该建我们宋家的宗祠前,这可是我们宋家的荣耀啊!” 然后就有同样围观的邻居不满了,觉得这些老爷子是面子当鞋底——好厚的脸皮! 这么吵吵嚷嚷的,倒在这寒冷的冬季,显出几分热乎气儿。 对宋筠来说,这段日子的经历倒让她对这些老古董们改观了不少。 宋筠是个对宗族没什么归属感的性子,再加上宋老太太守寡后受了气,没少说族中有几房欺负人,宋筠就更对他们没好感了。 不过到底是长辈,宋筠从裴夫子那里回来少不了要打个招呼。 然后她从打个招呼就回家,到打完招呼听他们关心几句,再到一边农民揣一边吸溜着鼻子听他们回忆当年的宋老太太和宋念: “哦呦,你那个祖母,可不好惹了,当年长房的大嫂上门劝她和族里的兄弟合一家,这样阿念也有人养,结果被她轰出去了。” 噢,这就是宋老太太怨念过的,主支不做人,想“打包卖了”他们娘俩。 嗯,这是宋老太太原话。 宋筠忍不住勾勒了一下年轻时候的老太太叉着腰站在门口一边轰人离开一边骂骂咧咧的画面。 而老爷子们的回忆还在继续: “不过那时候的确是苦,我还记得有一年过年,” 发须皆白的老头一边伸手哆哆嗦嗦摸胡须一边眯眼回忆: “那时候阿念也就十三四吧,来我家拜年,瘦得像根竿,我家老婆子一摸他肩膀头,都觉得骨头硌手,等他走了就和我说这小子肯定是没少吃苦。” 另一个人接话: “唉,那时候除了几家日子过得好,别人都不富裕,到底是没接济。其实后来想想,有什么的呢,多了给不了,给送半口袋粮总是可以吧。” 宋筠就这样,在宋念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的时候,听这些旁观了他半生求学路的老头们一点点补充旧时的记忆。 某一瞬间,她好像真的看到了在这条巷子里,天不亮就背着书箱去求学的、干瘦得显得眼睛更大也更亮的宋念,一日又一日地走着,身后是宋老太太半倚在院门旁关切地望着。 然后自家娘亲嫁了过来,家里日子好过一些了,宋念没那么瘦了,但还是一日又一日地去读书,身后是两个女人的目送。 再之后有了蹒跚学步的宋策,有了被抱在怀里牙牙学语的宋箴,最后自己也来了。 那时候宋念已经不用日日去求学,也不再是拜年的时候被人摸着肩膀叹可怜的瘦弱少年。 “噼噼啪啪” 宋策和宋箴一人手中拿了个正燃烧的木棍,小心翼翼地点燃爆竹后就快速退回去,站在人群前的父母祖母身侧,一边捂耳朵,一边笑着仰头去看着三间四柱的全石牌坊。 宋筠也站在一旁,同样抬头去看。 大概是听了不少之前的事,所以此刻看到牌坊上的“……乙未科进士诰授秦州府秦西县知县宋念”,宋筠心中的感慨也更多些。 结束进士牌坊的剪彩环节,就是正宴。 这宴分了两种。 一种是招待县令及县衙管事、族亲姻亲、宋念请教过的夫子、县中有威望的长辈携家中晚辈、宋家的世交好友等。 这是在县中酒楼办的,先是黎阳县县令发表讲话,其次是宋家族长大谈支持晚辈教育,宋念的姑父——王举人,作为辅导宋念多年的老师,自然也得发言。 宋念没有父亲,只一个寡母,然后就是姑母,这俩是对他影响最深也为他付出最多的长辈。 因此宋念力排众议让母亲和姑母,让俩老太太也说说想说的话。 宋老太太此时已经眼眶通红,布满细密皱纹的一张微微发福的圆脸也有泪珠嵌在上头,她抹了把眼泪,看着在座的这些人: 有曾经让她觉得高攀不上的,有帮过他们娘俩一把的,也有当年并不看好宋念如今却与有荣焉的。 她缓缓开口: “再没想到了,再没想过的。当年孩他爹走的时候都合不上眼,就是怕我们阿念断了学业,我也一直怕我供不了他。 好在,我儿争气,从来没让我多操心。其实我没敢奢望会有这么一天,就是觉得,我儿那么用功,怎么能不让他读呢?” 说到这里,宋老太太看向大姑姐,握了握她的手,如果说走到今天有什么人是一定要谢的,那一定是王家了吧。 沈氏远远坐在女眷那边的主桌,身侧空了个位置,这是宋老太太的。 她看向婆母,微微出神,心中也很多感慨。 宋筠看到了,以为她在羡慕,虽说宋念考中了,做妻子的同样风光,可大概是自己儿子考中会更让人自豪吧? 宋筠没做过别人妻子,更没做过别人娘,只是下意识觉得投资绩优股和发行绩优股,成就感是完全不同的。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55章 秦西县 秦西县地处偏远,土地贫瘠,在农耕社会,这样的地方,几乎没办法富裕起来。 和唐家告别后,宋家继续西行,又走了三日,一家人几乎都要被颠簸得受不了了,终于在向导的提醒下,带着期待和好奇,望向了前方的城池。 这是怎样的一个县城呢? 几乎是宋筠所见的,最贫困的地方了。 城墙是土坯的,里面还夹杂着草木根,上面已经开始剥落,路过的牛车驴车装载的东西重一些,经过城门时,土墙上的土就被震得簇簇地往下落。 宋筠撩开车帘迎着夹杂着雪粒子的北风往外看不知不觉地张大了嘴,进了一嘴的冰凉。 她回头望向家里人,有些苦涩地说: “这就是秦西县啊……也太……” 宋箴接话: “也太穷了。” 宋筠重重点头,可不是,连城墙这种城防安全措施兼面子工程,都能潦草到这个程度,只能是财政真的空虚了。 宋念心里只会更虚,如果只是普通的贫困县城,城墙破就破吧,最多是面子上不好看一些,可边关的县城,城墙一推就倒,这不是上赶着送菜吗? 尤其是,他把家里人都带来了,那尽快修城墙就成了重中之重。 不过,修城墙这种事,即使宋念再迫切,也不能新官上任立刻就修,先不说账面上有没有足够的银钱,还得把农耕先打点好呢。 没错,虽说如今还在下雪,可已经二月了,农耕之事虽然比偏南的地区晚上半个月一个月,可也得提上日程了。 大致对秦西县有了个印象,宋念给向导把账结了,就开始正式入城。 这样的车队,放繁华之地并不稀罕,可在秦西县却很受瞩目。 前后都是身上裹着毛皮,或肩扛或手抱着筐子的百姓,中间一溜车和满当当的行李,引得前后的人都忍不住探头打量。 由城门口的小兵核验文书的时候,宋筠都能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讨论,猜测他们这行人是外来的富商,或者是路过的官员家眷,就是没人猜到他们是新来赴任的县令一家。 直到小兵认出了宋念的身份匆忙行礼,周围的百姓才手忙脚乱地也开始行礼,不过比起终于来了父母官的欣喜,反而是不以为意的神情更多一些。 这情形,不太妙啊…… 看秦西县整体情况,虽然贫困了一些,可出入城门的人都自动分了两队,不用人特意维持秩序。 以小见大,可见在没有县令的这一年多,秦西县是有个有威望、也有能力管理团队,维持了基本的稳定和秩序。 对百姓来说,这当然是好事,对宋念这新县令来说,管辖的地方有秩序,也是好事。 可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他要想集权、想在百姓心里真正成为父母官,必然会面临更大的挑战。 新县令来了的消息,随着北风吹入城中,随着百姓的交头接耳传入秦西县仅有的几个瞧着气派的宅子里。 还没等宋家到了县衙,就有人匆匆前来迎接,骑着马,身上穿着缝制的皮子,头上带着毛帽子,整个人圆滚滚的,但下马动作却很利索。 来人见了宋念,露出个憨厚老实又带着恰到好处欣喜的笑容,一张圆脸笑起来真是真诚得不得了,就连两颊抖动的肉都那么迎风招展。 “宋大人,鄙人姓张,是秦西县的县丞。我可终于把您盼来了!听说您是和唐府尊一同来的,不知一路上可还顺利?” 说到这里,他探头看了眼车上微微撩起来的车帘,里面露出张孩子的脸,身后隐约还有位妇人,他只看了一眼就克制地收回视线,继续扬着笑脸和宋念说话: “哈哈,身后是家眷吧?瞧我,这大冷的天,有什么话日后再说也不迟嘛,我先代您去县衙吧,先把家里人安顿下来。来来来,跟我走,不远,就这条街上。” 张县丞颠着肚子,却手脚灵活地上了马,一边带路一边扬声给宋念介绍: “宋大人,您看,咱们县就这一条主街,县衙就在这条街上。我家离县衙也挺近,等您家里休息好了,我让我家那口子过去一趟,您家里人有个什么想置办的,都问她就行,我们家祖辈都在秦西县,熟得很,绝对能找到质量最好的东西。” 伴随着他的高声介绍,周围的铺子、摆摊的小贩、来来往往的路人,都有些慌乱地俯身行礼。 面对这样的情况,张县丞依然眉眼带笑,开始利索地安排起来: “你,对,就是你,老周啊,你看,咱们新县令刚来,估计也没时间做饭,你看着到了饭点,就派人去县衙后门送桌席面,挑好的啊,你可别糊弄。” 宋念有点懵逼,都来不及阻止,就见张县丞用马鞭虚虚指了几个人,周到地替宋念安排好了吃的喝的,取暖的洗漱的,他只能补救道: “好了好了够了够了,各位到时候来后门送货的时候记得算好价格,我让家里下人把钱拿给你们。” 张县丞不知是真的想拍马屁,还是有别的想法,对着宋念就说: “您甭客气,一县父母官,用点东西又怎么了,哈哈,实在过意不去记账上就成。” 宋筠听着张县丞连珠炮一般地安排,总觉得怪怪的,扭头看大哥宋策,眼神中带着询问。 宋策轻轻点头,说道: “这是个能人,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既说了他在府城有人脉,知道我们家和唐家的关系,又说了他家在秦西县扎根够深,路上随便碰到个人都能叫上名字。” 宋筠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微微叹气,补充道: “这是给我们下马威呢,而且一上来就让这些商户给我们送东西,还不说给钱,瞧着是他做主的,只怕最后就成了我们家初来乍到就占百姓便宜了。” 好在宋念反应也快,及时说了要给钱,即使可能有人不信,但也不至于让流言传得太离谱。 玩政治的人,心都太脏了。 刚打照面的功夫,人家就给下套了,宋念跟张县丞对比起来,简直像是读书读傻了的、不理俗物的文人,还是那种会被老油条忽悠得团团转的类型。 ------题外话------ 八一建军节快乐! 今天在外面吃饭,还没回去,先粘贴一章上来,其实还有一章的,不过错别字还没检查,等我回去再贴吧。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56章 张县丞其人 宋念也有点不痛快。 当然啦,来之前他就考虑过压在他这个新县令头顶上的三座大山: 一是随时可能会掉落的、高悬在整个县城百姓头顶之上的达摩克斯之剑——外敌入侵。 一是盘根错节的当地势力。要知道,以魏朝的政策来说,县令及以上的官员是异地任职的,可下面那些职位却是从当地人选出来的,有一些甚至是父传子、子又传孙。 所以比起走马观花一般过去的县令,这些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实权者,说不好听的,有的县令在任四年,可能政令连县衙都没出去就被欺负走了。 最后则是当地的驻军。秦州府不是普通的州府,是有军事部署的州府,所以不仅是当地长官手中握着一部分武装力量,驻军也有,甚至更多更有权威。 军政分权,各有立场,谁是受气的小媳妇就很明显了,肯定是拳头不够硬的那个呗。 对宋念来说,最后一项的问题不算大,这边是晋王外家——周家的势力范围嘛。宋念不会贪图驻军的人手,也贪图不来,对方也得给宋念一定的尊重,不能轻易插手内政。 第一项,宋念原本觉得应该不太紧急,毕竟秦西县离战场不算近,大军轻易打不过来。 可来了之后他一看城墙,瞬间紧迫了起来,这城墙,哪还配得上大军压境啊,来俩壮汉吃饱喝足用力一撞,估计半边墙就塌了。 这不行,他是想做出一番事业,可又不是不要命,更何况还有家里人呢,所以必须得赶快掌控秦西县的大权,方便推进安防事宜。 这就面临了新问题。 你瞅瞅张县丞这做派,像是能心甘情愿让顶头上司掌权的吗?怕是恨不得让宋念做个“垂拱而治”的吉祥物。 对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绝不是自己下场和对方团团转地斗一场,失了身份,也容易引发本地百姓反感。 烂船还有三斤铁呢,更何况张家如今只怕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宋念就是真要和张县丞拼一把,还真不见得拼得过人家。 最好的办法,肯定是扶持另一方势力起来和张县丞对抗,形成个平衡状态,这才方便宋念掌控局势。 这种玩法,有没有很熟悉呢? 当年卢夫子给宋筠她们讲如何管理下人时,就说过这个办法。 可见,管理这种事,其实是互通的。 宋念一边叹气,一边在烛光下给人写信,有给老家亲戚的,有给两个亲家的,还有给府城唐家的。 宋筠盘腿坐在椅子上,腿上还盖了层厚厚的羊毛毯——说来,这毛毯还很有点来历呢: 上门给送炭送饭送水的人都拿了足额的卖价离开,送的东西比较沉的,沈氏还给他们多加了配送费。 这样一来,秦西县的百姓对新县令的畏惧降低了一些,不说多信任吧,好歹不怕被克扣货物了。 有那大胆的,不等人问,就挑着担子到了后门。 沈氏呢,也来者不拒,一方面是他们的确缺不少生活用品,另一方面也是帮着宋念塑造一下好名声,还能顺便了解一下民情。 宋老太太捂得严严实实,拿着新买的干货,在一旁一边买东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上门的小商贩拉呱家常。 小到“你家几个娃,你爹娘跟谁住,你家平时靠什么过日子”,大到“县丞如何,主簿如何,可有被大户欺负”。 像后面这种话题,如果是宋念去问,那就是调查取证;如果是沈氏去问,百姓们也不敢多说;可宋老太太不一样嘛。 她那皱纹,那新买的缝制粗糙的兔皮帽,那迎着冷风都要嗑松子、还嗑了一地松子皮的朴素作风,太容易让这些百姓联想到自家老娘了。 谁也不觉得她是在打探什么,只觉得是和村口老大娘聊八卦,刚清理完自家存货又挣了一笔的小商贩,手里拿着宋老太太分给他们的一块饴糖一把松子,也就靠着墙聊起来了。 其中有个推销毛毯的小贩,推了辆小车,装满了自家手工做的毛毯,都被宋老太太和沈氏包圆了。 谁让自家人多呢,还得给裴夫子、陈师爷祖孙三个,以及跟着来帮忙的那几个人买,干脆一起买了。 这小贩得了这一整个冬天以来最大的一笔收入,面对宋老太太的和蔼笑脸,还是被诱惑了,也不急着走了,开始和宋老太太一问一答。 这不,张县丞家里的情况就被倒出来了。 比如他曾经也是个读书人——这是必须的,不读书做哪门子的官啊。 只不过张县丞所处的州府文风并不盛,他没碰到什么好老师,所以止步于秀才。 秀才功名,其实在本县也算得上是有前途的人才了,再加上他上面有人,干脆直接参加工作了,凭借着工作经验和人脉,并不比宋念这种深造过的差了多少,如今已经混到了县丞的地位。 据这名小贩所说,张县丞是个好人,不欺负人,也不太贪,总之比上一任县令强。 宋念听了宋老太太转述给自己的话,有些沉默,连破败的县衙都顾不得管,先去给人写信了,一方面是报平安,一方面是求些对策。 宋筠盘腿坐着,觉得这羊毛毯倒是真的很舒服,暖烘烘的,连那点处理不到位的膻味都可以忍受了。 她一边帮宋念磨墨,一边问: “爹,这个张县丞就这么难对付吗?我觉得县里肯定有想取代他,或者和他家有不对付的人家。” 宋念放下笔,轻轻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又示意女儿不必再磨墨了,给她细细解释: “这样的人肯定有,可既然不主动出现在我面前,那不是已经被张县丞收服了,就是自知翻身概率很低,不愿早早出头。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还真是只能我亲自出面了,好歹先扳回一城,到时候才有人愿意信我,自己冒出头。” 宋筠有些迟疑地分析: “我是觉得,既然问的几个人都说他还不错,不贪,也不太欺负人,那他的目的和爹应该是一样的,都是好好治理这个县城,那么…… 是不是可以找个机会和他谈谈,何必在内耗上浪费时间呢?土豆可等着下地呢。”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57章 粮铺 宋念当然是认同这一点的,他也不想一上来就和本地的势力闹僵,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更何况他只是想来做点实事,有点政绩,可不是来耍威风的。 不过具体如何操作,就不是宋筠能参与的了,宋念得和陈师爷商量。 陈师爷岁数一大把,大半辈子都给人当师爷,见多了争斗,天真纯善不剩多少,该狠得下心的时候,要比宋念狠得下。 但对于张县丞的处置,陈师爷观念和宋念基本一致:还是要留有余地的。 一个是对方的行为,归根到底只是试探的地步,还没有真的损害宋念的利益。 另一个是,除非查出来张家或者张家的姻亲有比较严重的越轨行为,不然的确不好扳倒。 两个人的考量各有偏重,却殊途同归。 而对宋筠来说,这些事她或许可以凭借前世看过的杂七杂八知识纸上谈兵一把,但真要让她帮着推敲细节,那是万万做不到的,有这功夫,还不如了解一下秦西县的情况呢。 正好宋老太太和沈氏也觉得家里有很多东西需要添置,干脆一起出去逛逛。 要出门,就得多穿点。 宋筠想到晚上睡觉时把窗户纸吹得砰砰作响的大风,默默把过冬三件套——毛帽子毛围巾毛手套找了出来。 其实如今已经是早春了,真要说温度有多低,倒也还好,最起码宋筠觉得不如他们赶路途中路过的那些地方温度低。 秦西县之所以显得这么冷,一大半都是坏在风上了,风一吹,什么热量都被带跑了。 不过有利也有弊吧,最起码这样的气候,夏天也不显得闷热。 张县丞说得倒是一点没错,秦西县只有一条主街,从头走到尾,囊括了多数生活所需的店铺,打铁的、卖粮的、卖布的、割肉的、当东西的,还有支着摊子卖猎物卖皮毛卖小吃的。 路上的行人并不算多,三三两两地走着,穿着也不起眼,多数是麻布葛布混着动物毛皮缝制的,补丁接补丁的也不少,脸上是被风吹出来的两坨红。 在县衙住的这几天,宋念没少看文书记录,宋筠兄妹几个帮忙整理,也看了个大概。 秦西县位于秦州府最西端,离府城较远,也算得上远离政治中心了,目前也没挖掘出什么重要战略物资——铜铁锡矿,也没有贵重金属——金银矿,所以一直是小透明的地位。 因为重要性不强,工作岗位不多,所以很难吸引人口流入,抛开隐户不算,这部分也的确算不了人口,秦西县城镇登记在册的户籍约有二百四十户,治辖下有三个村落,约有四百七十户。 这已经是五年前的数据了。 到如今,或许有部分百姓因为生活不下去选择离开,从而流失了一部分,也有可能因为婚嫁生育而分家,从而增多了户籍。 不过据宋念他们分析,人口增长情况只怕并不乐观。 很简单,五年前,正是上一任县令就职之前。 古代县令的政绩考核,很重要的一项就是人口。 这也很直观,你治理得好,百姓安居乐业,才有条件生儿育女,人口才会增多。 而上一任县令是怎么离开的?很不体面,是被贬的,固然肯定是他犯了错,但一定是考核的成绩并不突出,这才如此迅速下台了。 因此,宋念对此时秦西县的人口数量没抱太大期待。 加起来一共六百多户,按一户三代同堂十口人来算,也就六千人口。放了现代,一个中大型小区也能住几千人了,这对比就很鲜明了。 就是放了人口本来就没有大爆发的古代,黎阳县城镇加周边乡村的人口是一万多,同样有差距。 此刻在县城大街上,人最多的地方就是粮铺了。 二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在北方尤为如此,南方的二月天,野菜说不定已经冒头了,饿急了割些混着陈粮吃,也够糊弄段日子。 而北方呢,地里连点绿色都看不见,倒是可以打猎,可以古代百姓的饮食水准,可不是个个都有体力去山上打猎的。 如果再碰上个病病痛痛,红白喜事,秋天的存粮都撑不到第二年春天,有的人家可能就把留的粮种吃了。 也不能说他们短视,都知道没了粮种第二年没得种,可这事儿也得熬过冬天才能考虑嘛。 所以到了二三月,家里缓过来一些了,少不得有百姓把东西的被褥衣服当了,换了钱去买粮种,到秋天收成好一些,缴完税,手里有了余钱,再来当铺赎回过冬的东西。 宋家带来的粮也不多了,原本也只是预备着路上吃的,到地方了自然得补充,所以一行人也到了粮铺门口。 围在粮铺门口的百姓注意到身后这一行穿着打扮身形气度都和他们大为不同的人,纷纷主动让开位置。 就连伙计都略过那些询问价格的百姓,把一张不太热情的脸换成笑脸,迎了上来。 沈氏不急着买,她还想多看看各种粮食的价格,婉拒了伙计的招待,让他先去帮其他客人称重。 在秦西县这边,就很少见到大米的踪影了,基本都是粟、黍、小麦、大麦、豆类等等。 品质不算多好,摆在柜台上的价格最高的面粉也发灰,很明显是杂质没筛完全就一起磨成粉了。 其实之前宋家吃的面粉也有这个问题,缺乏可用机械的前提下,人力是很难磨出像现代那样洁白光亮的面粉的,不过还是比秦西县的品质强一些。 一问价格,好家伙,这面粉的品质不多好,价格却不低,几乎和宋家之前常买的那种差不多贵了。 据掌柜的所说,还有品质更好的,只不过量很少,不会摆在明面上,基本都是县里一些人家直接订购的,价格也高了一倍。 其实这种粮食,宋家也吃得起,不过出来之前,宋念就嘱咐过,买的东西不必太好,中上等品质的即可。 虽说花的是他们自家的钱,自家的钱也不靠贪污得来,可还是得注意影响,父母官一上来就都挑最贵的买,哪个人看到了心里不打鼓? 这就跟宋筠前世那样,公职人员就是家里再有钱,穿戴得起几十万的包包名表,可你穿戴了,就会让别人产生不好的联想。 真要说起来,魏朝没要求官员收入来源透明化、家产登记明晰备案,已经是给了很大的宽容了,就不要试探底线了。 沈氏除了买够自家会吃的粮食,其他品质的粮食也各买了一些,还有粮种菜种,准备回家让宋念看看情况。 让李伯先赶车把粮食送回去,其他人继续逛。 宋筠眼尖,看到前方的地上摆了几样猎物,有个胡子拉碴的壮汉正在一旁站着和人讨价还价。 正好家里也没什么肉了,趁着天然冰箱还能用段时间,买点肉冻着慢慢吃。 有野兔野鸡,还有半扇野猪肉,这都是宋筠在黎阳县也常见的猎物。 但其中一个,浅棕毛发、头上有角,腿长脖子长的,隐约有点熟悉。 是鹿吗? 只是体型显得小了一些。 宋筠转悠了半圈,绕到它身后,看到一坨白色的毛茸茸的屁股—— 得了,这下子认出来了,狍子嘛。 别说,它们跳起来的时候,宋筠还是能认得的,如今死了躺地上,可就不好认了。 沈氏也觉得稀罕,晋州府倒是也有这东西,但不多,他们家没买过,如今既然碰上了,价格也不会,那就买回去尝尝吧。 ------题外话------ 时代背景不同,风俗也不同,现实中大家可不要尝试这些野味啊,很多是保护动物。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58章 盘查 县衙整体不算小,毕竟一县的各项事务基本都在这里办理,各级官吏不说一人一间办公室吧,也按部门分配了班房和值班室。 但,只有最里面一个小院落是县令家眷居住的地方,这样的地方,就宜居性而言,自然是不能和自家特意买来居住的宅子相比的。 再加上秦西县不是什么大县,也不富庶,整个县衙都以实用性和经济实惠为主,宋筠幻想中的小花园小连廊的,不好意思,不存在 唯一值得高兴的地方是,前任县令是个猛人,打破了官场潜规则——官不修衙,大刀阔斧地修整了县衙,尤其是后院部分。 然后他因为种种过线操作下马了,宋念接手了新修没两年的县衙。 新修得县衙,后院虽然空间还不大,但好歹住着不漏风,家具也齐全,就连地窖、暗室都修得很到位。 尤其是暗室,用处可太大了,如今宋家一路上带来的钱财、宋念的要紧信件文件都在暗室藏着呢。 最重要的还有土豆,如今也被珍而重之地放在暗室,宋念准备一安顿好就着手育种。 来秦西县的一路上,宋念还担心土豆的存在被消息灵通又心思歪的人打上主意,遭遇什么不测。 等他一看县衙后宅的暗室,简直要喜极而泣了,虽说不能完全规避风险,好歹能缓一段日子。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吧。 不大的宅子,住着宋念一家人,还有陈师爷祖孙三人、王鑫宋勤,沈诚夫妻俩、裴夫子、陈春花祖孙俩,以及宋念的两个田家表侄。 住得这样紧凑,各家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无限拉近了,属于吃个独食都会被发现的地步。 这不,宋筠他们一回来,就开始分配刚采购回来的货物。 日后分开住了或许不用多管,如今都住一起,人家又是为了给宋念帮忙才来的,那管吃穿还是应该的。 原本买了不少东西,光是让李伯提前运回来就运了三车,可这么一分,体积一下子锐减。 把需要干燥储存的粮食盐糖干货放到地窖,需要腌制或者冷冻的肉类放到后厨,院子就空了下来。 宋念也暂时完成了今日的整理文件工作,空闲了下来,回后院开始抓壮丁。 写字工整又心细不容易出错的来一个,算数快的来一个,体力好能帮着搬运书册并且做些杂活的来一个—— 很明显,是宋策、宋筠和宋箴三个壮丁。 最近宋念的头等任务就是盘查县库的钱粮,其实在他来之前,张县丞他们就盘查过了。 但目前看来,张县丞和宋念之间还没有达成信任和合作,宋念自然是不能完全相信他们的盘查结果的,所以还是得自己盘查一遍。 目的是把上任县令在任时的各项数据和文书都整理出来,该是谁的亏空就是谁的亏空,该是谁任期内的悬案冤案就是谁任期内的,宋念可不负责背锅。 至于前任县令离任后到宋念赴任之间这段时间,由张县丞为首的秦西县官吏代管,自然也得明晰责任。 只不过这期间内的问题,宋念是有一定连带责任的。 所以宋念得盘查清楚后明确经办人的责任,由他们签字确认,再把相关的责任清单附在给唐大人的禀启之中,其实也就是在上司那里备个案,提前预防被人拖累的可能。 这些是经陈师爷提醒需要做到的,所谓的明哲保身几项要务。 所以说这师爷请得是真的值,还没开始走路呢,人家就把前面可能遇到的坑都给宋念罗列出来了。 这是要紧事,宋念也不可能完全信任孩子们的能力,只不过是叫他们去做个辅助,随后他和陈师爷两人还会仔细核查。 其他事宋筠还不敢保证,但算数这种事,她真的是当仁不让了。 倒不是说她自认为自己是数学天才、心算能手,而是因为…… 她手里有计算器,还有电脑。别说简单的加减乘除,就是宋念某日和她要个秦西县经济增长的数学建模,她也不是不能现学现卖。 除了宋筠他们三个被拉去做助理,别人也各有任务。 宋老太太和沈氏需要记忆一下县内大族及县衙主要官员之间大致的关系脉络,谁家和谁家是姻亲故旧,谁家和谁家老死不相往来。 之所以给她们安排了这个任务,是因为宋念决定过几日就在县衙举行一场宴会,为招待秦西县各界人士代表而举行。 这也是官员赴任总需要带着家眷的原因之一: 前面男人们要搞酒桌建交,后面女人们要进行夫人外交,内外配合,各有各的一份儿事做,大家都有美好未来。 王鑫宋勤两人长期搭档,一个细心谨慎,一个武力值在线,早就形成默契,这次也一样,相携去帮忙看铺子去了。 最好是能买下来的,不是强买强卖,而是如果对方正好要卖,价格合适的话,那就买下来挂到沈氏的名下。 这也算是魏朝律法给官宦人家留下来的一点点通融之处吧。 宋筠之前还怕官员家眷子女不可在他们的任地进行投资经营活动,没想到本朝律法并没有规定得这么严,只是不许官员名下有经营性的产业。 但你把这产业挂在老爹老娘老婆名下,当祖产或者嫁妆,那也是可以的,毕竟也不能说你做了官,家里人就得遭受经济损失吧。 其实要宋筠看来,允许官员直系亲属在任地置办商铺进行投资,同样有权力寻租的风险,但作为这项制度的受益者,宋筠觉得,她也没什么立场反对。 田家两个壮小伙子,一个田兴德,一个田兴禄,则是去郊外探查当地的田地情况去了。 他们都是十八九岁的年龄,当年在家里选拔读书苗子的竞争中落败,后来家里送他们学技术,同样没什么天赋。 但俗话说得好,老天爷为你关上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这俩人瞧着读书笨,学技术缺乏天赋,种田却是一把好手,这让一心把子孙从苦兮兮的种地劳作中解救出来的田家舅爷扼腕不已。 但对宋念来说,这俩表侄却有一定价值,正好田家担心他们的前途,宋念干脆就把他们带到身边了,这不,也都派上用场了,若论对种地的了解,带来了这么多人怕是都比不上他们。 沈诚夫妻俩也跟着去了。学医的嘛,就爱了解不同的药材与疾病,正好和田家兄弟俩搭伴去乡下,也安全一些。 裴夫子虽说也跟着宋家同住,却只负责宋筠的教学工作,不负责其他事务。她也不喜欢出门逛,见宋筠最近没空上课,就很潇洒地闭门读书了。 沈氏忙碌得很,可对孩子的夫子却很上心,裴夫子不常出门,一应待遇却都很妥帖,都是沈氏给安排的。 投桃报李,裴夫子也不好太疏离,在沈氏适应新身份新挑战的时候,裴夫子不免多给沈氏讲一讲她家的种种待客规矩。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59章 祭祀 宋念是最忙碌的,手里可用的人不多,县衙可信的人更少,好不容易理出点头绪,找人圈出的吉日也到了,他还得换上绣着黄鹂的绯色官服——没错,的确是“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的那个黄鹂。 白鹭也是官服上的绣饰之一,不过是六品官的,等宋念穿到的那天,还有得熬呢,倒是王琦已经穿上了这身官服了。 官服是朝廷统一发放的,一共两身,一身是春夏款,一身秋冬款,一整套,从领口到脚都有相应的配饰,而且只发这么一次,如果穿坏了就自己找官方指定店铺修补或买新的。 一套春夏款的新官服也得十两银子左右,而像宋念这种下县的县令,一年的俸禄也就五十两。 所以,官服只有在重大节庆日、朝见、祭祀、升堂的时候才会穿。 其他时候还是以常服为主,如果想表明身份地位,那就在腰侧挂官印,或者穿一些官员才可以穿的颜色。 而宋念今天之所以这么郑重地穿了官服,一是为了祭祀,而是为了正式在县衙所有下属面前亮相。 如果说接了朝廷的任命书和官印是法律意义上的正式成为县令,那么择良辰吉日在全县百姓的见证下祭拜过城隍庙、土地公,再去县衙受县衙内众官吏的拜见,则是在现实意义上成为了县令。 如果非要类比的话,大概就是在现代某些传统观念比较重的地方,法律婚姻和事实婚姻之间的关系。 法律婚姻受法律保护和官方认可,可在老家的大爷大娘大姨大舅心里,不办酒席就不算结婚。 只办酒席不领证那是耍流氓,但只领证不办酒席,难免让老家的亲戚故旧说闲话。 当然了,结婚这种事,只要自己头铁,谁的闲话都不顶用,可官员任职却不一样,还是得考虑当地百姓的惯有思维的。 因此,此时的宋念,就跟已经领了证即将办婚宴的新嫁娘一样,早早起床收拾打扮,饭都不敢多吃一口,怕仪式进行到一半突然想进行某项新陈代谢的活动。 家里其他人也差不多,就跟送嫁的娘家人一样,心里的忐忑一点都不少,坐在一起,腿却忍不住抖抖抖。 好不容易挨到晨光微亮,走路上能看清路了,一家人这才一起坐车去了城东的城隍庙。 宋筠见过自家祖母娘亲实用主义式求神拜佛,也去道观看过斋蘸科仪,但自家,准确地说是自家爹作为主角去进行祭祀活动,还是挺让她期待的。 她忍不住联想到曾经去天坛地坛旅游时,感受到的那种庄重肃穆,不知道秦西县的城隍庙是不是同样的庄严? 当然不是啦。 下了车后,宋筠只看了一眼,就迅速自问自答。 这城隍庙倒是简陋得可以,虽然因为今日的祭祀活动稍微修正打扮了一番,但建筑的简陋还是清晰可见的,一共只有三间屋子,周围粗粗围了圈围墙。 正屋供奉着城隍爷,身着戎装,眉目威严,目视前方,一手握剑,一手持印,两侧大概是童子之类的存在。 左间是城隍庙的道士坐卧起居的小房间,右侧是给过路的客人留的房间。 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可看的了。 比起宋筠这些年在黎阳县也好,晋州府府城、京城也罢,所见的各色庙宇,这大概是条件最不好的。 不过,宋筠倒觉得这是件好事。 穷不可怕,可怕的是穷还没指望,没指望导致愚昧,只能指望着虚无缥缈的神佛庇佑。 如果秦西县贫困,但宗教场所却建得豪华,香火鼎盛,那只怕宋念的当务之急都不是盘活经济,而是改造思想了。 等仪式进行的时候,宋筠他们就得退出去了,只留了宋念以及县衙的几个官员在里面祭拜。 宋筠他们只能和周围观望的百姓一起站在外面,并随着城隍庙里传来的唱念仪式步骤的声音一起,或拜或起。 祭祀结束后,宋念又马不停蹄地去了县衙,这就又是家里人不能围观的了,所以宋老太太做主,一家子先回家,等宋念晚上去城隍庙斋宿的时候,再去送他。 这又是一个很有些传奇色彩的仪式。 据传,县令上任之前去当地的城隍庙斋宿,如果城内有冤情冤案的话,城隍就会托梦告知。 民间一直有城隍托梦、清官断案的传说,也有包公在城隍庙祷告,从而天降雷火烧毁要童男女祭祀的野庙的故事。 不论真假,上任的官员,都得表明一下自己做父母官后决心好好治理当地、造福百姓立场,,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惯例。 要宋筠觉得,这其实是很方便新官上任烧三把火的理由,如果提前探查出什么不法事,借城隍托梦去开刀,在百姓那里引起的反弹最小。 等宋念在城隍庙斋宿三天后回来,又休息了两日,就到了宋家正式宴请的时候。 这样的宴请,不管心有多少小九九,被请到的人都得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去参加,不然就是他们自己不识抬举,上赶着被新县令拿来杀鸡儆猴了。 而宋家呢,也要借这次宴请表现出友善友好和谐的态度,换句话说,就是提早站在道德制高点上。 作为秦西县第一家庭,为了这次公开亮相,宋家可没少折腾: 安排几桌,每桌都坐了谁,谁和谁挨着,谁和谁隔开,由谁引客人入座,又由谁招待某几位,招待的时候需要从什么话题入手…… 每桌需上几个菜,各是什么菜式,以秦西县本地特色为主还是和宋家惯常的口味结合,什么时候开始上菜,间隔时间多久…… 饭后需要准备什么活动,客人醉酒或不适或有老人小孩需要休息的时候,要提前准备什么应急措施,有人闹事如何处理…… 如何安排客人们回家,哪家先哪家后,要准备什么赠礼…… 类似的宴席自家不是没办过,但因为初来乍到,宴请的客人立场不明,以至于很多事都显得束手束脚,需要一再考量才能决定。 而与此同时,距离县衙很近的几家,也在为这场宴席而各自思量…… ------题外话------ 七夕的节日氛围也太浓厚了叭,今天逛某个app,点个赞还出现好几种七夕动画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60章 县丞、主簿,和县尉 张县丞存在感太强,就显得另一位籍籍无名,但县衙还有另一位,品级低一些,但职权不算小,那就是李主簿。 而且按理来说,主簿是更好拉拢的对象,毕竟这个职位是知县的辅佐官。 宋念再是个新手,这种基础常识还是知道的,更何况即使他不知道,陈师爷也是一定要提醒的。 所以,挖墙脚的工作,他也一直在暗戳戳地进行。 比如叫主簿过来询问文书记载的具体情况时,多留他一会儿,关心一下主簿的家庭生活健康情况事业追求。 从工作关系进阶到能闲聊儿女趣事的关系,这一点交流在大局和立场面前影响并不大,但如果对方本就摇摆不定、只是不确定新上司是否适合投靠呢? 那这点交流,难免会让人心里有所偏向。 再比如一众官吏拜见的时候,对着张县丞略公事公办一些,对着李主簿透露出几分亲热劲儿和熟悉感。 有句话说得好,不患寡而患不均,但这话也可以这么看,当被偏爱的是自己的时候,绝大多数人心里是不会“患”的,而是产生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和受宠若惊的惊喜感。 就连对着家里人,宋念都是这么说的: “我听说那李主簿家里儿女和阿策几个相仿,想必孩子们之间也是能聊得来的,到时候你们要好好招待新朋友,” 说到这里,宋念看向几个孩子,等待他们回答。 这当然是没问题的,只要不是那种听不进话的熊孩子,宋筠自觉自己是不会和别人产生矛盾的。 这还没完,宋念又说: “娘,听说李家老夫人闲暇时候愿意到乡下小住,侍弄侍弄庄稼,想必你们是能聊得来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的确是聊得来,宋老太太来秦西县没几天,就买好了菜种子,准备等天热一热就种下去。 对于妻子,宋念就没有多少要嘱咐的了,夫妻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贞娘还是这么懂我啊。 宋念有些甜滋滋地想。 宋念决心针对性提高李家的招待级别,李家那边也在讨论去宋家做客的事。 真要说起来,李家和张家还有点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不多,属于放了现代两家结亲都不违法的程度。 但这程度的亲缘关系,在拉关系的时候却是个很好的切入点。同样的,在背刺对方的时候,也丝毫不用犹豫。 主簿夫人正劝丈夫: “也不知道你们这些男人,一个个的都想折腾些什么,难不成这个县令待不下去,朝廷就不会派别人了? 与其换个更不知底细的,那还不如这个呢,好歹宋县令斯斯文文的,长得也俊,想必不会像上一个那样,” 李主簿拍案而起…… 不行,手疼,他默默把手收回去,甩了几下,嘴上却半点不怂: “什么俊不俊的,他俊就是好人了?肤浅!低俗!可笑!” 主簿夫人柳眉倒竖,眼瞅着要发火了: 这人听话不听音啊,重点是新县令长得俊吗?当然,的确挺俊的,但这不是俊不俊的事儿,而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总这么和顶头上司拿乔怎么能行呢? 李主簿果断站起身,若无其事地抚平衣服上的褶皱,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好了好了我晓得了,我也没想着和宋大人别着劲儿,听谁的话不是听啊,我又不想更进一步了。 只不过这事儿还得慢慢来,你个妇道人家,不要多问,问了也听不懂?好了,不说了,我走了。” 说罢快步离开,等迈过门槛,又看外面没人,果断小跑了起来。 开玩笑呢,在这么个胖县丞都能利索骑马的地方,一个拍桌子都觉得手疼的文弱主簿,哪里惹得起老婆啊,识时务者为俊杰才是真理。 主簿夫人“哼”了一声,心说: 算他还识相,那自己也不能拖后腿,得再好好斟酌一下要带过去的礼物,也不晓得这南边来的县令夫人,会不会觉得他们秦西县的首饰不够精致啊…… 没错,在秦西县人民心里,比他们靠南的、没感受过撒尿成冰式寒冬的,那都是身娇体弱的南方人。 而在李家隔壁,更大、人口更多的,则是另一户被邀请参加宴席的人家,那就是祁县尉一家。 其实县尉一职,主管缉捕、治安,也算是当地的政府暴力机关负责人了,按理来讲比主簿要更有实权。 只不过各地有各地的形势,像秦西县这种,县丞和主簿隐隐形成联合之势,后面还有典史这个名义上是属官、实则是分权的下属,祁县尉的生存空间就被压缩得很厉害了。 其实宋念一开始最想拉拢的是祁县尉,毕竟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他就不信被左右夹击的祁县尉真的甘心被分权。 只可惜祁县尉岁数不算大,身体却不算好,比起争权,更愿意哪边都不得罪,为还未长成的儿子们争取一定的发育时间。 因此,祁家虽然同样在为去县令家赴宴而张罗,却明显是轻松了很多。 祁县尉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半倚在躺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妻子的话: “嗯……随便穿,低调点不抢风头就成。” “不用送多么打眼的礼物,不功不过即可,咱们这宋大人呀,据说走的是那位的路子,” 他边说,边用手指了指北边,这是在说周将军呢,可见祁县尉瞧着低调不多事,自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和信息分析功力。 “所以呀,咱们这地方苦寒,他只怕也待不了多久,估计是做出点成绩就被调走了。那讨好不讨好的,又有什么用呢?四年后咱们儿子还是不能接我的班,所以何必为了这新官得罪张县丞呢。” 当然了,礼是必须要送的,毕竟谁送了礼,领导不见得记得住,可睡没送,领导肯定记得住。 泯然众人就可以了。 县尉夫人又是另一种性格,真要说起来,显得更温柔一些,即使对丈夫这敷衍的回复有些不满,却只是似真似假地抱怨了一句: “你这人可真是,你们外头那些事儿,我不管,也管不了,你不用和我说。 我不过是问你句该送什么礼物罢了,你知道就说知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云里雾里说这么半天,一句准话都没有。” 祁县尉有些不快,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他自幼身体不算好,但人又聪明,不够强健的体魄和聪慧的头脑共处一身,难免让人觉得可惜可叹。 即使借着家里的便利也做了这县衙的三号人物,祁县尉还是有点怀才不遇的感觉,连带着对这个工作内容有些简单粗暴的职位也不多看得上,更愿意抽丝剥茧地分析各种局势,推测事态的发展。 只不过这些事,他分析了半天却无处可说: 同事?面子情,不能说这些。 儿女?年龄小,说不上。 父母?他们只会担心他想太多影响身体。 也就是妻子了,一荣俱荣,值得信任,可县尉夫人却不爱听这些事儿,觉得这不是妇人家该管的。 唉,祁县尉心下叹息,也不在家打发时间了,决定去县衙转悠一圈,给属下们紧紧皮子,别因为他们的疏忽害得自己吃了挂落。 而与此同时呢,张县丞一边一脸享受地啜饮着加了盐、熬得浓浓的奶茶,一边漫不经心地窝在比别人大一圈的座椅上,翻看着文书。 家里老爷子觉得他吃得太胖,使得爱马受苦了,最近正逼他减肥呢,张县丞无法,只能跑到县衙加餐。 对于宋家的宴席,张县丞是半点不愁的,他能猜到自家可能会被区别对待,但也坚信宋念不敢做得太明显。 那有什么可怕的呢?反正这宋大人瞧着不像是莽夫,更不像上一任那个贪婪不知节制的蠢货,那什么事都可以坐下来慢慢谈,他要是表现得态度扭转太快,反而让人家不安呢。 躲打的李主簿,孤芳只能自赏的祁县尉,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在休息日和偷摸来县衙加餐的张县丞相遇了。 三个不俊也不年轻,甚至关系不算和谐的中年男人面面相觑,也没什么旖旎的粉红泡泡,反而有些尴尬地呆望着对方。 最后还是张县丞轻咳一声打破寂静: “要不……一块儿去老周家的铺子喝一杯?” ------题外话------ 最近的新闻,总让我想起一句诗,“家祭无忘告乃翁”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61章 羊奶 三个男人,一个虽说心思不在争权上面,可被排挤了多少有些怨言; 一个做人家小弟做久了,如今想择明主投靠,虽说搞政治的多数没什么良心,可心里又有点打鼓; 另一个做了一年多山中无老虎的大王,如今要当着小弟的面进行政治妥协,简直就跟被人打上花果山、当着徒子徒孙的面勉力支撑却不得不丢了脸的孙猴子一样,心情复杂得很。 三个人,各怀心思,各有所需,喝了再多酒也不敢敞开心扉,最后带着一肚子对职场同事的警惕与不满回了家。 路上被风一吹,酒醒了一些,回想这一晚上的聊天内容…… “呸,呆霸王,还摆架子呢,我倒看你还能嘚瑟几天。” 这是祁县尉在暗骂张县丞。 “哼,假老实,他这是有外心了啊,果然不可信,亏我还那么提携他。” 这是面上瞧着憨厚实则对人事极为敏锐的张县丞。 至于李主簿,他酒量不太好,喝得晕晕乎乎,什么都没工夫想,回家倒头就睡,呼噜震天响,把主簿夫人给嫌弃得: 明儿还要去宋家做客呢,被这呼噜折腾得睡不着,到时候还得敷一层厚粉遮掩憔悴的神色。 此时还有一个人睡不着,那就是宋念。 当然不是为了第二日的宴席紧张,而是因为一封信。 来了秦州府,距离许志清就更近了,宋念是没什么功夫去探望,也没办法去,那边还乱着呢,但想办法联系上还是可以的。 这不,也不知道辗转过了几道手,宋念终于收到了许志清的回信。 信上没有多说当地的局势,不是不信任宋念,而是有些军事机密,原本也不该外传。 宋念作为朝廷命官,有权知道一部分,可就怕信件有个丢失,被别人捡去,那就不好了,干脆就什么也不提。 所以许志清只说了他目前的情况: 腿受伤了,脸上也留了疤,目前正在休养中,可能养得好上一些,就会被送离,毕竟如今战事胶着,多留个有身份有品级的病号,多浪费一部分资源,剩下的事,许志清用处不大,还不如把他送走。 其实这是好事,宋念接到信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 以许志清之前的立场问题,以及被拖下水后做的一些事,原本也很难维持原职。 虽说后续遇上战事,也立了些功,阻止事态恶化,但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宋念代入了一下晋王的立场,都觉得无法信任许志清了。 那借着受伤抽身,未尝不是个好结局,好歹全家的名声都保住了,不至于牵连家人。 宋念不至于对许志清的黯然收场有多少愤慨,毕竟他的确做错了事,但无疑也多了些滋味难辨的感慨: 可见他们这样的出身,即使有朝一日改换门庭,也不能丢了谨慎,真要犯了错,可没人能捞。 失眠的人失眠,醉酒的人醉酒,但第二天醒来,大家都要做出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去见面。 请的人家不算少,几乎整个县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接到了帖子,也都来了。 宋家来的这多半个月,可没和哪家结仇,那他们自然是要给新上任的父母官面子的,都是家里主事的人来参加,没有胡乱推出个小辈糊弄。 当然,小辈也是带了的,都知道新县太爷家里有三个孩子,年岁不算大,那带些同龄的小辈送去交个朋友还是很不错的。 年龄再大一些的小辈也带了。 未婚的趁此机会让未来岳父母、公公婆婆见一见,都是一个圈子的,本来也要内部消化,抓住这么一个高端聚会的机会多见见人,机会也多一些。 已婚的,尤其是男人,带来也有用处,想看看宋念身边有没有合适的位置安排下自家孩子,即使没有,一院子的叔伯兄弟,你替我家孩子安排,我替你家孩子说好话,这么一“互帮互助”,大家都有美好未来。 宋念是愿意接收几个被推荐来的人手的。 就像当年在黎阳县的时候,县令不也是带了他还有另外几家的出息子弟在身边帮忙么,不仅仅是为了更快打开局面,也是因为这些自带资源、人脉、学识的各家子弟,即使各有私心和掣肘,却也真的好用。 反正任务是安排下去了,他们办不成的事情,那就回家找父兄嘛,做领导的只要看结果就够了。 只能说这就是阶级社会的世情,即使有科举制度,可真正改换门庭的寒门出身还是少之又少。 而且他们一旦从原有阶级脱离出来,大概率会更努力地去维护自家的阶层,以防掉下去。 不过,宋念愿意用几个,却不愿意多用,这样的人占据高位太多,哪还有他的话语权? 而且,各家都有些见不得人的事,在一定范围内,宋念愿意宽容,这是为了维稳,谁让政治就是妥协和牺牲的艺术呢。 可当他们关系套关系地在自己身边结成密密的网,那他又怎么真正去为百姓做实事? 所以人不能太多,最好还是互相掣肘,形成竞争。 宋念在决定请这些人来做客之前,就预料到他们会推荐自家子侄,也推敲过了该用哪家的人。 只要人选不出大差子,比如差劲得实在没法用,那此事就定了。 相比于前院的暗流涌动,后院就轻松很多了。 秦西县的本地势力之间有多少矛盾恩仇,那是他们的事,宋家可以利用,但不掺和,自然也不允许他们拿着自家诚心准备的宴席来做筏子。 因此,没有多少利益纠葛的女眷们,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吃顿饭,拜拜码头,尽量交好宋老太太和沈氏,万一日后自家男人和宋县令有个不和,还能走走后宅路线帮忙转圜一番。 孩子们也差不多吧,当然功利性是没有大人们那么强的,各个在这小小的县城里也算是受人追捧的,真让他们对新来的宋筠兄妹三人伏小做低,他们也做不到。 而且就宋筠看来,如果有人能做到,反而更可怕,她还怕被这种能忍又有心眼的人卖了呢。 李主簿倒戈起来也是真的痛快,一点遮掩都不带有的,今天就直接嘱咐家里的妻子儿女去做沈氏和宋筠他们的助手了。 别人家的夫人少爷小姐头一次见宋家人,即使有心讨好也比较矜持,倒是李家几个人做了自我介绍后就很痛快地站在了身后悄悄提醒来客的身份。 然后宋筠就像个大姐头一样,个子不高,气势十足,最后面跟着白芷,身边是陈梦,落后一步的位置一左一右青龙白虎似的跟着李家的一对双胞胎姐妹。 宋筠听年龄大一个小时的那个先是正式介绍一句: “这是县丞家的二娘子,今年十二,小名淑琴,不过您唤她张二娘就成了” 然后年龄小一个小时的那个又低声提醒一句: “她性子倒是热情,谁有个什么难处也愿意帮帮忙,好打抱不平,就是有点爱说人长短,有个什么要紧事,最好不要说给她听。” 然后宋筠就知道了,这是个居委会马大姐式的人物,热心,正义感强,但有点大嘴巴,其实整体来说是个可以多交往的朋友。 忽视她爹那一句话就想坑一个人的奸滑性子,宋筠还是抱着足够的热情去和张二娘打了招呼。 略做了自我介绍,宋筠又被簇拥着去和下一个女孩子认识。 不知道是不是宋筠的错觉,她总觉得来做客的这些女孩子个头普遍偏高,按理来说,身高寿数固然受基因影响,但对于有条件的人家来说,这种影响已经减弱了一部分。 这意味着,在北方,穷苦人家有身材小巧玲珑的,在南方,有钱人家也有窜得停不下来的大高个儿。 再加上无论是晋州府还是京城,都是北方地区,按理来讲和秦西县这边的平均身高差不太多。 不过等一群人做了自我介绍后坐下来聊天的时候,宋筠还是发现了原因最起码是一部分原因。 那就是秦州府的人饮食中的乳制品特别多。 虽然宋筠在老家的时候也不缺牛奶喝,偶尔还能尝鲜喝喝羊奶,但鉴于地形地貌气候问题,黎阳县肯定不能秦西县一样,凡有草地处,皆能养牛羊。 宋筠觉得羡慕,但当地人却不见得认为这是多大的好事。 秦西县的奶源以羊奶为主,牛嘛,在黎阳县这种经济实力还可以的县城都很珍贵,更何况在秦西县了。 而羊奶的味道,不是宋筠有偏见,而是的确膻,想做得好喝,最起码得加入其他食物去除杂味。 而且,如今对羊奶的保鲜手段是很简单粗暴的,没有巴氏杀菌,那就只能迅速处理,不是尽快喝完,就是通过一系列本朝百姓不懂得原理但靠经验摸索出来的手段,让羊奶通过蛋白质的变性反应,凝固成奶酪,或者是奶豆腐奶皮子之类的产品。 但这个过程,需要用柴火,用柴火就得用力气,用力气就会饿,而对于农耕民族的体质来说,蛋白质固然好,真要想顶饱,碳水不可少。 这又涉及到,秦西县的土质气候,不是很适合如今多数被古代人民驯化后的粮种生长。 简直是无解,羊奶扔掉是很可惜的,喝又喝不完,卖也卖不了多少,可对它们进行加工吧,款式单一容易吃腻,消耗的成本也不是可以忽视的。 原本宋筠还有点发愁该怎么让整场宴席的话题健康、有序、轻松、欢快地进行,如今也不用她多操心了,这些小姐妹们一开始还绷着架子,等聊起让人又爱又恨的奶制品来,纷纷打开了话匣子。 她们还怕宋筠没吃过,特别努力地给她描述口感和味道,这其中有不爱吃的,自然也有爱吃的…… 要知道,人能吃饱饭的时候,无聊到可以就甜豆腐脑和咸豆腐脑哪个更好吃而进行旷日持久的辩论,论点包括但不限于:专家说、我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说、我亲身经验。 放了古代,其实也差不多,事涉美食,绝无小事,这不,她们就自然而然地划分了正反方,争起来了。 古代官家小姐和现代无聊网友的话术差不了多少,最多是把专家换成知名不具的某医学圣手,把祖辈换成某位大官…… 宋筠在现代也吃过类似的奶制品,好吃不好吃的,心里自有自己的看法,她目前更感兴趣的是,这秦西县还真是广阔天地,大有可为啊…… 瞧着穷得叮当响,可有奶源诶。 还是在现代被炒作成补肾养颜的羊奶。 对着女人谈美容,对着男人聊肾补肾,对着孩子说补脑,这简直是广告界绝不失败的营销手段了。 怎么就能挣不上钱呢?只能说明思维没打开。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62章 瘿病 奶制品行业,对以牧业和灌溉农业为主的地区,是个很好的经济增长点。 尤其是对于水源不充足的地方来说,鸡鸭鹅需要谷实糠麸喂养,猪虽然可以割猪草,但也需要补充一定的谷物,只有牛羊,那可真是吃进去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 其低成本又源源不断的获利模式,堪比“鸡屁股银行”了。 至于放牧和再加工所需要的时间成本? 富人才讲究什么“一寸光阴一寸金”呢,对穷人来说,能把时间换成老人的一碗苦药汤子,孩子的一块饴糖,做苦力的男人脚下一双结实的鞋子,女人做针线时一豆明亮点儿的灯火,那这时间就花得值。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稍微想一想就想通了。 哪怕宋念散了宴后一半的脑袋灌了酒,一半的脑袋纠缠不清地塞满了一顿饭所得到的各种信息,依然努力留出点空隙去考虑这件事儿。 并且意识到此事的确可行。 不过,再可行,也没办法操之过急,最起码在近几个月内,他的任务一是稳稳地把土豆让百姓种下去,二是尽量从县衙的财政中拨出修理城墙的款项。 这两件事哪一件做不成,他睡觉的时候都得睁着一只眼睛时刻注意着府内城外的动静。 这正合宋筠心意,别看她叭叭叭地画了大饼,但实操性如何,她也没经过验证呀。 正好,在宋念做别的事的时候,宋筠可以在家试着做一做,这可不仅仅是做了好吃就可以的,还要尽量让工序流水线化,让品质标准可控化。 在此基础上,还需要做到方便运输和储存,不然就是做出珍馐美味,也只能挣本地人的钱,这经济完全盘不活嘛。 宋念这边抱负一大把,却只能默默记在小本本上,等着来日再做;宋筠是想法一个接一个,但如何落实还是个问号;倒是沈氏,手起刀落的,很痛快就把自家带来的积蓄给缩水了—— 她买了铺子和地。 自然,这些置产算入了她的嫁妆里,为免婆母不平衡,还有一部分算入了宋老太太的嫁妆里。 于是,随着日子越过越宽裕,家里女人们的腰包是越来越鼓,倒是男人们,除了名义上是他们的祖产,就只剩每个月的零花钱可以领了。 前面提到过,秦西县真正意义上,只有一条主街,也只有这条街上,开店做生意才能赚些钱,不然收入都不见得抵得上房租的成本。 但作为县令夫人,沈氏还是很相信宋念的能力的,正好听说街上有一家人要卖铺子回乡下老家,她就很痛快地接手了。 就连价格都没敢往下压,生怕为了这点芝麻丢了西瓜。 这铺子买是买了,暂时还没想好具体做些什么生意,主要是最近事情太多,腾不出足够的人手再去操持一摊子。 而且之前的铺子装潢很陈旧了,角角落落积尘也多,得慢慢处理。 正在此时,跟着田家兄弟去乡下东颠西跑得皮肤都粗糙了一些的沈诚和田满终于带着大包小包散发着奇怪味道的草药回来了。 艰苦是很艰苦的,从他们瘦了一圈黑了一圈的外表就能看出来。但充足也是真的。 其实如今的百姓,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小毛病,大部分是营养不良导致的。 对这部分病痛,什么大夫也没好办法,只能说句“尽量吃饱,多吃鸡蛋多荤腥”,显得不痛不痒的。 剩下的就是因为保暖措施不到位引发的病症,比如肺部疾病,关节病,冻疮之类的,这些倒是让沈城有了发挥余地。 但单单只是如此,并不足以让他们觉得充足,真的让人他们觉得不虚此行的,则是秦西县较为常见的另一种病——瘿病。 这病名,宋筠刚听的时候,的确是云里雾里,一听症状描述,就觉得像是甲状腺肿大,俗称大脖子病。 宋筠隐约记得这病和碘盐的发明有些关系。 她连夜翻了空间里的生物课本,找到这样一段话: 大脖子病又称地方性甲状腺肿大,是由于地方性缺碘,甲状腺细胞增生造成的……碘是合成甲状腺激素的原料,甲状腺激素主要调节人的新陈代谢,促进人体生长发育。 果然,再一想含碘量高的食物多是海产品,而整个西北地区也没什么海域,那当地的百姓体内缺碘就可以理解了。 得了,这又是一个急需父母官解决的问题。 毕竟,缺碘不仅仅导致脖子处不美观,还影响人体的发育和新陈代谢。 最好的办法还是把含碘的食物磨成粉,加在每个人都必须购买摄入体内的盐里。 但这又有个问题,盐政这种事,轻易不能碰,谁知道你原本只是为百姓健康的考量,会被别人扭曲成什么含义呢? 但直接要求有症状的百姓买海带紫菜,又很难让人信任。 而且官方着手容易引人诟病。 最后还是得让专业人士来负责此事,那就是大夫。 正好,沈城夫妻俩之前在一个村落借住,帮当地百姓看了不少病,基础的信任度已经有了,那就直接让他们再跑一趟去推进治疗瘿病的进程。 等他们做的事有一定效果之后,再由官方出面提倡百姓多吃海带紫菜等海产品。 当然,这其实也有问题,那就是百姓不吃海产品,是因为他们不想吃嘛? 不,是因为他们吃不起。 所以哪怕他们相信了这件事,真的有钱去买的还是少数。毕竟比起饿死冻死,只是得个大脖子病,他们还是愿意忍耐的。 所以,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经济发展上面。 果然,经济发展是第一生产力啊。 要增强百姓健康情况,要加强边防,要减轻文盲率,要提升百姓幸福指数…… 种种种种,落脚点都是一个字——钱。 带着这样的重担和决心,宋念更改了原本的工作计划: 他本来想着接见一下城中的士人,表达一下他对精英阶层的重视和安抚,表明重视文教的决心。 但此刻他想着,还是趁着春耕开始之前,先下乡走访一趟吧。 正好也带上家里的几个没怎么经历过穷困的孩子——包括田家兄弟俩,别看他们一直生活在村里,但黎阳县本身比较富裕,田家家境又不差,所以人间疾苦这种事,他们也没怎么经历过。 那就一起去看看吧。 ------题外话------ 自己开始写后,就越来越佩服那些自设一个完整世界观还能写得完全不乱的大神们,像我,就一条主线,写得时候都觉得需要交代的东西太多以至于不知道该写哪个…… 1秒记住114中文: 走访慰问进乡村,宋大人浓浓爱民心 三月十七日上午,秦西县县令宋念携师爷陈xx、县丞张xx、主簿李xx、县尉祁xx,及相关工作人员到到六家沟镇百庄村走访慰问当地居民。 六家沟镇及百庄村主要负责人陪同走访。 每到一处,县令宋念都事必躬亲,到农田细细观察,并询问百姓去年收成几何、过冬是否有人生病、今年的粮种可已备好。 宋念还要亲切询问他们目前生活上存在的困难,给他们出主意、讲县衙制定的惠农政策、因地制宜地替当地百姓谋求发展方向。 宋县令还提出,皇上和朝廷一直在密切关注秦西县百姓的生活情况,此次也特意让他带来了专门适宜秦州府土质生长的粮种,抗旱、高产,等春耕之际,就会让各地里长去县衙领取,按户发放。 不仅如此,宋县令还承诺,他上任之后会勤走访、多关心,并希望百姓对县衙有信心、有信任,生活中遇到困难、基层工作人员存在违法犯罪行为,也希望他们能积极寻求帮助。 宋念一行人还深入牧区进行实地调研,对牛羊的养殖情况进行认真询问和实地查看,详细了解牧民的收入来源和生活情况。 在此期间,宋念还品尝了一户牧民亲手煮制的奶茶及晒干保存的奶豆腐,并称赞道: “我们秦西县的奶制品,味道醇厚,营养丰富,只是缺乏销售渠道,这就需要我们当地官吏切实地去考察去调研去推广,不要怕失败,只要是有利于百姓的实事,我们都该去做。秦西县奶制品产业,大有可为!” 此次走访慰问,不仅使乡下百姓在生活上得到了帮扶、精神上得到了激励,也使他们感受到了皇上和朝廷的关怀,确立了接下来的县衙工作重心,一在推广新粮种,二在扶持奶制品产业发展。 这一表态,进一步增强了当地百姓的凝聚力和向心力,为构建和谐稳定的乡村环境起到了推动作用。 《秦西晚报》记者宋筠独家报道。 ------题外话------ 随机掉落的小番外 1秒记住114中文: 晚更 今天会更,两章,但得晚一点,因为明天要出门,刚收拾好行李。 《带着房子穿古代》晚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带着房子穿古代》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63章 秦家见闻 六家沟镇百庄村,在秦西县这样偏远的县城,也属于默默无闻的下辖乡村了。 宋念最初的走访安排里,其实没有百庄村,因为这个村落代表性不强,既没有急需解决的民生问题,也没有尖锐的民族矛盾,属于懂事又不优秀以至于总被忽视的孩子。 之所以后来又选择去这里看看,纯粹是带路的祁县尉迷了路。 在古代认路真是一个很吃天赋的工作,没有导航,没有卫星定位,没有准确性高地图可用,毕竟详细地图属于战略物资,不可外传。 祁县尉已经是这一群人里认路天赋最好的了,但深入到广袤的西北农村,还是痛痛快快地迷失了方向,一头扎进草原上。 一行人以天地为被、日月为榻地哆哆嗦嗦宿了两晚,这才误打误撞进了六家沟镇。 既然来了,那便看一看吧。 秦二柱是百庄村的一户普通村民,家中行二,种着普通的地,过着普通的日子,上数三辈没有能耐人,下数三辈…… 大概也出不来能耐人。 他此生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成丁后分田的时候见过的的里正。 当年为了给他分块好点的地,他娘还特意攒钱去割了二斤肉,晚上偷偷送了过去。 不过,也不知道是他们家人嘴笨不会说好话,还是二斤肉实在是拼不过别人的礼,最后也没分到块好地。 在此之后,秦二柱更怕见官了。 所以,当有那么一行光鲜亮丽人出现在他家田垄处,又有一个老太太好奇地和他媳妇儿搭话的时候,秦二柱既想给媳妇儿使眼色阻止她邀请那一行人去家里吃饭,又怕惹人不喜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以至于表情都显得狰狞了。 不过,到最后也没如了秦二柱的意,宋念一行人还是去了他家做客。 秦二柱的媳妇倒比丈夫强上不少,胆怯是有的,但对答还算流利,一路上一边和好奇望过来的村民打招呼,一边和宋老太太拉呱家常: “是,家里三个娃,我们自己过。种了什么?种的豆子,也有麦,就是我家地不太好,种麦收成不行,得多浇水。就种了一垄,孩子吃,偶尔给老人送点。” 秦二柱已经分家出来住了,他家兄弟好几个,家里孩子一个接一个地生,很快就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有了矛盾,你家娃多了一筷子鸡蛋,他家娃多喝了一碗糖水的。 其实不是大人们多爱计较,不过是真的穷,一穷起来,连一根柴火都寸步不让了。 “也养羊,没养多,就三头,其实没啥用,羊不上膘,养起来费劲儿,也就是草不值什么钱,不用出人去割草,不然我们早不养了。” 走在村里的小路上,宋筠还能看到偶尔慢悠悠在路上溜达的羊,毛发脏兮兮的,结成一缕一缕。 穷人养的羊也瘦骨嶙峋的,看着还没县城里富贵人家养的宠物狗壮实呢。 秦二柱媳妇顺着宋筠视线看过去,解释: “没法子,开春晚,连草都没多少,秋里我们都存了不少草,都成草干了,羊吃了也不长肉。不过等天暖和了就好了,日子就好过了。” 关于喂家畜的饲料,宋筠脑海里突然闪过些什么,又很快消失不见,不过她还是暗暗记下来这件事,准备回去查一查,隐约记得有更好的储存青草的方式。 这个村子并不大,哪怕秦二柱夫妻没有选择近路——因为近路不好走,冬天雪下得厚,盖了动物粪便,太阳一晒结成冰,就成了棕色的、深黄的,颜色深浅不一的冰面。 到了二三月份,冰稍微有点化,又没化完全,走上去一走一个坑,鞋很快就变得又湿又臭。 他们村里人,多是穿草鞋,草编的底子,走也就走了,但,秦二柱低头一看宋念一行人脚上的棉鞋皮靴,再一看自己脚上已经露出大脚趾的草鞋,什么都没说,却贴心地换了条路走。 哪怕绕了远路,秦二柱家也很快就到了。 秦二柱家两年前刚在村东头盖了房,真要说起来,还是半新的房子呢,不过因为盖的时候用的也都是土和石块,所以即使刚盖好没两年,看着也有些破败了,从低矮的围墙边,怯生生地探出了三颗小脑袋—— 一个八九岁大的、头发枯黄、脸也黑红的女孩; 一个五六岁左右、脸上还带着鼻涕痂的男孩,整个人又黑又瘦,见陌生人走近,就一溜烟跑开了,活像是只警惕的流浪猫; 最小的那个女孩连路都走不利索,软手软脚地靠着姐姐,倒是比哥哥姐姐白了一点,但也只有一点,两颊同样被风雪吹得皲红。 秦二柱家里还有个老头,这是秦二柱的爹,最近过来帮二儿子打几个木头柜子。 这是早就该打的,可两年前分家钱用来盖房,已经不够了,都是借了亲戚朋友的,所以家里的家具就一直没补齐。 人手是够的,手艺嘛,在男耕女织的时代,想要方便过日子,就得各种手艺都会一点,所以做家具的手艺秦家也有。 只是结实木料不容易得,这边山少,离得远,而且多是有主的,你去打个猎摘个野菜,主人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树可不能砍,这是要卖钱的。 倒是听说有些地方会给成丁多分块林地,提供百姓从生到死需要用到的东西——床、结婚的新家具、棺材板。 可秦西县没有,没有就没有吧,农耕民族的百姓向来是最温顺的,只要还有一口饭吃,很多事糊里糊涂就忍下来了。 说回秦二柱家,秦老头正一头一身的木头屑地做柜子,耳朵有点不中用了,也没听到来客的声音。 宋念的爹是木匠,手艺肯定比秦老头高一些,可浑身木头屑地用手摩挲粗糙木头面的样子,却很像,他有点怀念地驻足,宋老太太同样,其他人就不好催促了。 就这么等着秦老头被跟进门的孙女们围住,指手画脚地告诉他情况,他才诧异地抬了头。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64章 宣传土豆 秦家是想好好招待客人的,哪怕他们并不知道这行人的身份,但也隐约觉得是“大人物”。 只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秦二娘子去灶房一看,除了半筐子干菜,见底的粮食,还有一条过年时送给公婆又被公婆送回来的肉干,别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想整治几盘绿叶子蔬菜,都做不到, 沈氏早就料想到秦家的为难,所以在秦二娘进了灶房后,她也跟了进去,递过去一串钱。 不多,多了反而让秦家人诚惶诚恐不敢收,也就是支撑他们去买点足够这么一行人吃的酒肉粮食,还剩下几十文,就当是辛苦钱了。 在女人们去置办食物的时候,宋念也开始和秦老头以及秦二柱子聊天。 儿子不善言辞,当爹的大概率也是如此,秦老头张着双粗糙的大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直到宋念问起田里的事儿,老庄稼把式的自豪感才压过了他的认生,开始絮絮地讲述起来。 怎么存种,怎么育苗,怎么看天时,怎么选时点,怎么种怎么除草怎么加肥加水,这些事,是在座的多数人都不懂的。 这点地里的学问,可不是埋在故纸堆里能学来的,靠的是汗滴八瓣摔进地里听不到声响的付出,靠的是一粒粮食掉地里都得弯腰捡起来的珍惜。 宋念越听越佩服,能把一件事钻研得这么透彻的人,即使只是老农,也是值得敬重的。 他原本就想找几个当地农户去分析一下土豆换了土壤气候后的种植模式,这件事虽然田家兄弟俩也在做了,但到底没有当地人更了解。 此时碰到秦老头,也算是缘分,恰好他的确种地种得好,那就干脆加他一个吧。 此时,被秦二娘子大手笔收购食物行为震惊到的村民,听说秦家来了贵客,又很是和善,纷纷赶过来围观,但也不敢进门,就是隔着低矮的土墙往里瞅。 宋念见来人围观了,就放大了声量,尽量用更直白的语言去宣传: “是从外国传过来的粮种,叫土豆,在土里长出来的,有拳头那么大。” 有个豁牙老头急性子,见宋念态度好,探着头问了一句: “官爷,这外国的粮,在咱们的地里能长出来吗?” 这是个好捧哏,宋念很高兴有人认真听自己的说话并进行了思考,连忙解释: “没错,刚发现土豆的时候,我们也怕种不出来呀,特意试种了。如今在晋州府已经种了三轮以上。春天种,秋天起出来,或者秋天种,冬天起出来,都成。不过咱们秦西县冷一点,我估计只有春天才能种。” 对于这种情况,百庄村的农户没有意见,他们这里从来都不是一年两三熟的鱼米之乡,没有拥有过,自然也没落差。 比起一年种几轮,他们更关注的是产量。 这不,别人一看宋念耐心回答问题,也都踊跃提问: “官爷,能产多少?有大豆产得多吗?” 终于聊到重点了,这都不用宋念说话,宋老太太先急急帮忙回答了: “多,比大豆还多呢,得是麦子的两三倍。而且除了前期需要多浇水,其他时候都不用怎么管。 从地里起出来,抹掉泥巴直接扔灶膛烤就成,上面的锅里还能煮稀饭、烧水。水烧好了,土豆也熟了,扒掉薄薄的一层皮就能吃。” 宋老太太可太能理解这些人的心情了,也能猜到土豆的产量会多让人兴奋,这样的荣光,她当然要享受一下啦。 果不其然,一听这么多产量,还这么容易做,大家都纷纷交头接耳地讨论了起来。 这个时候,朝廷的公信力还是挺强的,也没什么人觉得宋念是在骗人,他们一穷二白的,除了一身力气,还能被骗什么? 至于力气嘛,只要能种出东西来,用就用了呗。 就连沉默寡言的秦家父子二人,都激动地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秦老头更是切身相关,他只觉得有点不真实,难道,这样好的粮种,他真的能提前摸到? 有人比较现实,声音不高不低地说了句: “又好种,产量又高,肯定不好吃吧。” 这时秦二娘子也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怀中还抱着个胖菜坛地从人群中挤进来了,听了这话,还没弄明白前因后果,就怼回去了: “如果好种又产得多,难吃又怎么了?反正我愿意种,你不愿意就把种子给我。” 宋筠都觉得冤枉了,土豆诶,它在前世的世界是什么地位呢?是在美食荒漠的大嘤帝国,都是为数不多的能被外国游客接受的美味。 这是大嘤帝国的菜谱好吗?不,是土豆本身好吃。 再说了,土豆如果不好吃,她当年会囤积那么多吗?又不是预知到穿越了才特意买的,纯粹是好吃又好做,自炊族根本离不了。 她忍不住替土豆抱屈: “才不会难吃呢,在晋州府那边不知道多少大户人家想高价买回去呢,但晋王爷想着多留一些,就能多一些做粮种,这才留住了,不然根本等不到我们秦西县种,早就被瓜分了。” 不同于农户的全然信任,跟着宋念上山下乡走基层的几个官吏就各有心思了。 和宋念还别着苗头的张县丞,听宋念这话说得忒满的小闺女越说越离谱,脸上的肉都不了控制地抖了好几下,心想: 新粮种嘛,倒是听说过,也知道这宋大人来秦西县的主要任务就是推广粮种。 朝廷都认了,我也信这新粮种的确有点能耐,只不过又是好种又是好吃又是高产的,那可是见了鬼了。 这东西这么好,凭什么先在他们秦州府种?别的不说,京城那么多官员,难道不会为自家争取好处? 这想法倒也没错,真要有天大的好处,肯定是层层剥削,哪里轮得到偏远州府。 只不过土豆这事儿还有些不同,一方面是本来就由晋州府的官员协助晋王种植出的这么多留种的土豆,别人再能抢,东西在晋王手里,也不是那么好抢的。 而且西北地区正在打仗,边关的奏章一封接一封地上,今天是士兵穿的衣服太薄冻死了不少,明天是军粮紧张需要支援,后天又是兵器质量不过关。 当然了,军饷嘛,被上下其手是大家默认的一件事,赶上紧急时期,政治又清明,就少揩几下油,总之是不会全须全尾地送过去。 这一点,将领们也是心知肚明,自然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打仗的时候截留一部分收获充当军饷也是应有之义。 形成默契的事儿,周家突然诉苦,那自然不是真的想把相关官员给得罪完,更可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所以,对很多官员来说,高产的作用还没有让他们眼见为实的土豆,就成了拿去安抚西北地区的一块小肥肉。 张县丞能想到的事,李主簿和祁县尉也能想到。 不过,李主簿是觉得新认的老大有后台,抢点好处再同意来他们秦西县受苦,也是应该。 而祁县尉的聪明脑袋瓜,就想得很多了。 一会儿要推断宋念的背后势力是否比他所知的更复杂,一会儿又觉得晋王深不可测,还要觉得把土豆种在他们这边,是周家在下一盘大棋。 怪不得他身体不好呢,就是计算机,超负荷运转都容易烧坏CPU,更何况人脑了。 不管这些人精怎么多想,其他人都很满意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 宋念这么走了一圈,当地大致的情况他了解了,土豆的宣传也做了,即使其中只有一半的人信了,那也是不小的支持。 到时候他回县里再找笔杆子们帮忙宣传一拨,能再争取一部分可信可不信的中间势力,有这么多人对土豆抱有期待,后续的推广就方便很多了。 想想时间,也该回去处理其他事情了,宋念在沿途的村落抛下大消息后,就施施然的带着一行人离开。 他们离开后,秦老头想到他不日后就要去县城帮官爷做事,合该好好庆祝一下。 他想到自家那头快要寿终正寝的瘸腿老驴,想咬咬牙和村长家租来他家健驴拉着车去县城。手指在腰带里塞着的几枚铜板里摩挲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舍得。 最后秦老头也只是给老驴的饲料里加了十几颗盐粒子,当做是给它长途跋涉的路费了。 第二日天还没大亮,一个黑瘦的老头,赶着一只瘸腿老驴慢悠悠拉着的破板车,就这么迎着初生的太阳去县城了。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65章 吃饱 从乡下走访回来后,春分已过,只不过,时令是仲春的时令,温度却还是还是初春的温度。 秦老头已经来县城待了三四天,他是和田家两兄弟,以及其他乡镇的种地老手们一起住的。 鉴于他们的工作性质,住在县衙就不太方便了,所以沈氏特意在附近租了户独门独户的小院,关上门随便他们做实验。 生活上的事也不用他们操心,像有的老农来县里的时候衣服穿得薄,鞋还露脚后跟,宋家也都提供了新的供他们穿用。 就连吃饭,也是每天让李婆子早中晚地送饭。 早晨稠米粥管饱,几大盆小菜,以咸菜酱菜为主,这时节新菜还没下来,偶尔有卖的,也很贵,真是提供不起。 好在咸菜酱菜是宋家发家的手艺了,食材简单,味道却很不错。 李婆子也算是给自己找了点能压过胡家婆媳一头的重要任务来做——毕竟,胡家人来得晚,没赶上宋家开卤味铺子的时候,自然是不会做的。 中午是顿干饭,不是纯细粮,但也比他们在家里吃得要好不少,为此,还有人想留下一些口粮晒成干,给家里人拿回去。 对此,田家兄弟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体力足够好好干活,那他们愿意少吃一口就少吃一口吧,谁还没个牵挂的人呢。 晚上吃得最为丰盛,有饭,有小菜,有鸡蛋,隔三差五还有点肉。 其实不仅宋筠知道晚上不宜吃得过多,如今有养生观念的人同样提倡晚餐少吃甚至不吃。 但要考虑实际情况,鉴于如今照明条件不够好,所以多数人会抓紧白天的功夫干活,晚上再慢悠悠地吃个饭,做点家务。 所以,既然找人来干活了,自然要保证人家中午吃饱,晚上吃好,不然岂不是成了周扒皮? 不仅如此,这些人的还有宋筠他们最近在捣鼓的奶制品中的失败品。 说是失败品,倒不是坏了臭了,主要是步骤操作不当,过些时候想改良却没成功,所以成品不如宋筠想象中的那样好。 有的不够好吃,有的做出来不好保存,因为经常有这类产品,自家也吃不了,干脆拿给劳作比较繁重的这群人吃了。 秦老头每天的午饭晚饭吃一半,剩下的留着晒干,饶是如此,他的两颊也在日日的三餐供应下,逐渐丰盈了起来。 他在家的时候,随着老迈而逐渐在家庭劳作中丧失主导地位,就自觉自发地少吃了饭,吃饭少了,整个人没力气,恶性循环,干活更不顶用,秦老头就越发觉得自己活得没意思了。 在家的时候,秦老头口口声声“活够了,时候到了,不能拖累孩子”,来了县里,吃了几天饱饭,他又觉得,活着还挺好的。 原来自己的牙口还嚼得动肉、啃得了骨头,原来吃饱了饭睡觉是这么舒服,原来他还能给家里人挣来口粮。 “如果能天天吃饱饭就好了。” 某一日,双手粘满泥的秦老头忍不住感慨道。 “会有那么一天的,只要土豆能顺利种下去,收起来。” 宋念穿着便服背着手走了进来,正好听到秦老头的感慨。 宋念最近也忙碌得很,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看情况。 从乡下回来,他就马不停蹄地接见了当地的读书人。 读书人和农户不同,多读了书,有了更多见识,就不是给口饱饭就能安抚的了,说不得人家还会愤然甩袖,不吃嗟来之食。 如果按马斯洛需要层次理论来分析,农户的第一层需求——也就是生理需求,食物和衣服,还没有得到完全满足,最多再追求一下安全感和社交满足感,再多就不敢想了。 而读书人,前几项基本得到了满足,如今追求的则是知识、尊严、理想、个人价值的实现等。 这正是每个官员赴任都要重视文教的理由,一方面是应对政绩考核,另一个方面也是为了安抚手握笔杆子能发声能骂人的读书人。 对此,宋念自然不能怠慢,亲切友好地接待了当地的读书人,其中又隐隐分了两派,一派是曾随父兄来宋家赴宴的富n代官n代,一派是寒门子弟。 宋念明面上自然是一视同仁,各考较了一番,又鼓励了几句,这才一边选了两个人,当做破格提拔的文秘工作人员使用。 之后,宋念又去县学参观,又是一番安抚鼓励帮扶拨款工作,终于把这些事解决得暂时告一段落,这才急冲冲地去关注土豆和秦西县土壤的配适情况。 秦老头吃到了难得的饱饭,其他人何尝不是如此呢。所以都卯着劲儿努力干活,生怕对不起宋念给提供的好条件。 即使没有任何科学理论的指导,也没有仪器进行数据分析,这群人到底还是凭借经验和尝试摸索出了在秦州府种植土豆和在晋州府种植的不同要求。 差不多同一时间,宋念之前安排下去通知各乡镇领导前来县衙开会的小吏也带着人回来了。 这意味着,土豆,要正式在秦西县的历史舞台上亮相了,也必将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一笔有多重呢?重到很多很多年以后,那个时候魏朝的皇室逸闻已经能被翻来覆去地进行同人创作了,土豆已经被研发出几十种各有侧重的新品种,秦西土豆依然是最受认可的存在。 而即使是新品种,也会被命名为“秦西二号”“秦西三号”,作为这个长久与饥饿作斗争的民族,对天赐般出现在贫瘠土地上的土豆进行的纪念。 1秒记住114中文: 第366章 放下架子、俯下身子、迈开步子 这日一大早,若是有人去秦西县的城门口去看,就能发现: 土墙还是那个半塌不塌的土墙,路还是那条被日积月累压实的土路,空气还是那有车碌碌行过就满是土腥味的空气,可还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比如,一向并不热闹的城门口,此时排了条长长的队,队伍里的人有的交头接耳,有的伸长脖子张望,但无一例外地,脸上都带着憧憬的神色。 这是各乡各村选出来的前来运送土豆的壮年村民。 在此之前,经过宋念的亲自走访,又有小吏下乡宣传,之后又是里长村长回去进行通知,这么三趟下来,就是再悲观的村民,也开始相信,真的有这样的粮种出现,并且要发给他们去种。 而且最让人安心的是什么呢? 县衙还特意保证,只要按他们给出的种植方法种出来,那县衙都会以不低于麦子的价格进行高价收购。 高价不高价的,村民们也不敢想得太好,但只要能以麦子的价格收购,他们种这一场,就绝不会亏。 毕竟,前几天的宣讲他们可听得真真儿的,这新粮种不仅好种、皮实,产量还大。 各村都有像秦老头这种,被宋念选去参与土豆催芽工作的村民,这段日子,完成工作后,他们已经陆陆续续地回家,都说新种子是真的很好种。 一个人可能说谎,这么多人总不会人人都说假话吧,没有个十成十,也有个七八成。 因此,县衙一说要各村派人来领取本村的粮种,一下子就都热闹了起来。 最有力气、最稳妥的男人被选出来了。 但别人也不放心,还怕他们嘴巴笨挑不上最好的呢,于是,能说会道的老婆子也跟来了。 又有那心思窄的,还怕去的这几个人达成一致,偷摸藏几个土豆留给自家,于是招呼都不打地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守在了村口, 而像各村的村长,即使自己不来,也要派自家会识字的儿子孙子过来一趟,就怕村里人大字不识一个,和官吏沟通不好,从而耽误了事儿。 这还不止,到最后,想顺便去凑个热闹,再进城转转的村民也出动了。 于是,到了城门口,一边是壮年男人在排队等待领取粮种,另一边是大姑娘小媳妇,老太太小孩子,在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县城里的小商小贩嗅觉最灵敏了,不过是一早晨的功夫,就在城门口形成了个松散的临时的小集市,卖点针头线脑之类的。 而在这些人附近,宋筠和宋策宋箴正在“代老爹巡狩”。 宋念无法时时刻刻关注这件事,但又怕没人出面看着,会影响这件事的顺利进行。 别的倒也没什么担心的,主要是怕小吏拿着鸡毛当令箭,借此机会吃拿卡要,把好好的事办坏。 听听从古至今对小吏的称呼就知道了,酷吏、狡吏、猾吏、诟吏、悍吏、豪吏…… 几乎没有一个好词。 不可否认的是,什么行业都有好好办事的人,但鉴于种种客观原因和官场风气影响,小吏中还是有问题的人更多一些。 这不,宋念不放心,就派孩子们来分忧了,顺便也是长长见识,了解了解民间疾苦。 宋筠作为一个小少女,脑瓜子转得再快,为土豆的推广做了再多贡献,不认识的人见到会下意识忽视掉,谁让——身边跟了两根竹竿呢。 宋策宋箴兄弟俩如今个子窜得很快,看脸还是小少年模样,看身高已经隐隐有成年人的姿态了。 尤其是宋策正处于发育期,又高又瘦,个头有时候显得比宋念都要猛一些了,难怪会被城门口的这些人当做大人看待。 其实倒也没错,要知道,以宋策如今的年龄,有的人家已经开始给儿女准备婚事了,说是半个成年人也不为过。 宋筠如今站在这个哥哥身边,都觉得安全感十足,可以分分钟去“横行霸道为祸乡里”了。 三个人下了马车,溜溜达达地走到了排队的人群附近,站定,然后三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就盯着站在队伍最前端的三五个小吏。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当着这三人的面作妖啊。 一瞬间,这几个人无论是心里有鬼的,还是心里没鬼的,都有些无奈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吊儿郎当挂在身上的夹衣穿齐整了,一脚朝前伸,还要不住抖抖抖的站姿也像是半开的圆规“啪”地一下合拢了。 紧接着,几个人都迅速行动起来—— 一个微弯着腰站在最前方,提前开始给推车上的土豆进行划分;一个穿梭在人群之中,回答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询问;还有一个迈开步子,正在整理队伍秩序。 很好,宋筠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基层工作人员应有的姿态嘛,就是要放下架子、俯下身子、迈开步子。 ------题外话------ 感谢柠陌一号,书友20220728,从前以为,书友20220401,yhyh1166,3631122,醉花阴在本月的打赏。今天加更两章 今天加更 我们这边静默管理了……昨天打听了一晚上消息,今天又早早爬起来从网上订吃的,目前也没订上,一直也没抽出时间写文,昨天说好的加更改成今天更吧,三章,嗯。 《带着房子穿古代》今天加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带着房子穿古代》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67章 事故 其实每个人能分到的作为粮种的土豆并不多,属于是一捧就能捧走的那种,即使是一个村子的都放一起,也不过一车而已。 可大家还是闹哄哄地凑过头,想要从里面挑出个头更大的、质量更重的。 事关粮食,真是一分一毫都舍不得少。 再加上今天一向颇为蛮横的小吏们难得地态度很好,这就让村里人的胆子更大了。 如果他们是县城里的居民,可能还会考虑一下日后被穿小鞋的后果,可他们祖祖辈辈在村里,怕是半年都进不了一趟城,而且人这么多,胆气也更足,于是场面很快就混乱了起来。 好不容易整理好的队伍也乱了,胆子大的一些人争着往前凑,想做头一个挑选的那个,其他人也有点蠢蠢欲动的样子。 什么事,人一多,再一乱,都容易引发事故,而且这时候的百姓,应急意识安全意识,的确还挺匮乏的,也就一瞬间的功夫,就有人被挤倒了,还恰恰好是个前来助阵的老妇人。 本来体力就不如年轻人,因为营养匮乏还缺钙,这么一摔,宋筠几乎都能听到“咔嚓”一声骨头断掉的声音。 然后往前挤的还在往前挤,又有老妇人同村的人要去扶她起来,还有人挥着拳头要找把她撞倒的人麻烦,情形一时间更乱了,即使小吏们扯着嗓子开始训斥,也仅仅让局势僵了一瞬。 这叫什么事儿啊……宋筠看有人好心地拉老妇人起来,只觉得额头的血管都要突突地跳—— 现代人多数都知道,受了外伤的人不能轻易挪动,骨头如果移位了,后续的治疗就麻烦了。 宋策也着急,这种新事物最怕前期出事,很容易被人带歪节奏,但他又怕自己离开后,弟弟妹妹会被人冲撞了。 兄妹三人简单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由宋策留在这里先控制局面,宋筠和宋箴去找人帮忙。 宋筠语速又急又快地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把自己能想到的事情嘱咐给宋策: “最好是找个担架把受伤的老人挪到一边,不要让她自己走,尤其是不要让她的腿移动。” 宋策好歹也是沈家的外孙,多少有点了解,对此没有疑虑,点头。 “还有,是不是先找出各村有威望的人,比如村长家的人,或者村里的读书人,族长族老家的人,让他们先把自己村里的人管住。” 这办法其实有点理想化,闹成这样,他们也挑不出来谁是能管事的人,而且他们如果真的在村民中有这样的威望,那也闹不起来了。 宋策还是点头,不过他也有要嘱咐的: “你俩不要分开,本来我们出来的时候就没有带人,你们再分开走就更不安全了。先去找爹……” 宋箴却有不同意见: “找爹也没用,他现在还忙着呢,身边肯定很多官吏,到时候让张县丞知道了,怕是要幸灾乐祸了。我们还是回去找表哥他们吧,我们家里的人也够用了。” 这是什么话,这种事原本是公事,如果拿自家的人手去处理,到时候有个冲突算谁的责任? 公器私用,私器公用,都容易出问题,所以还是得找宋念,让他从县衙分派人手。 但倒是可以让沈诚来一趟,这种时候,以县令的名义派来的大夫,名声可比县令家的“打手”强多了。 三人很快达成一致,一个留下来统领全局,剩下两个去搬救兵。 宋念正在县衙里和人僵持: 在他原本的计划中,城门的修缮,可以放在土豆收获之后——这时候已经过去好几个月,收了夏税、秋税,可以稍微留一部分钱拿去修缮城门。 这当然是不完全合法合规的,毕竟这时候的税收可不存在什么上交一部分、当地财政留一部分之类的说法,都要统一上交,然后等待户部分配。 而一般来说,交上去之后,像秦州府这种偏远又没太多存在感的州府,就很难得到多少财政拨款了。 至于秦西县,那就更是想都不要想了。 毕竟,目前来说秦西县的战略意义就是给整个魏朝种出更多的新粮种,那不就是就是个种地的嘛。 种地的还想用财政收入去建设基础设施,那你让天子脚下的笼袖骄民们拿什么去提升幸福感和优越感? 人和人到底是不同的。 但上有政策,下也有对策,对于不受重视的地方,父母官也有一套办法,反正天高皇帝远,也很难派人去现场调查,而且税收入账这种事,可做的猫腻太多了。 如今一个最为常见的潜规则就是——提前截留挪用一部分。 胆子小一点的,截留之后就卖卖惨哭哭穷,说百姓过得苦,税实在收不上来,然后保证分摊到日后的税收慢慢补齐。 胆子大一点或者有后台的,可以从黄册上做文章,而且鉴于如今的税收不仅仅收银钱,还有麻、绵绢、粮食、盐、茶、矿物之类的东西,这在兑换和运输过程中,就很容易有损失了。 宋念胆子没那么大,甚至连第一种办法都不想用,可惜他又不能真的傻乎乎地到手多少税收就上交多少,那让其他县令怎么想,就你会拍马屁喽? 和光同尘嘛,也算是为政智慧了。 所以宋念决定用第一种方法,截留一部分,先把城门修缮了,然后尽量在两年内把这部分挪用补上去。 他相信两年的时间,也够秦西县的经济发展一些了。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收到一封信后,宋念只能改变主意了。 恢复更新 前段时间在参加培训,密闭的,电脑一直没连上网,而且上课上到十点多,所以一直没办法写,今天刚出来,可以恢复更新了,晚上。 《带着房子穿古代》恢复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带着房子穿古代》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68章 吵 具体什么事,暂且不提,目光回到目前的县衙,宋念正在因为修城门的事和张县丞battle。 这是个有点憋屈的对峙,对双方来说都是如此。 对宋念而说,他收到了消息,自然是希望尽快做出应对之策,他又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怎么就不被理解呢? 当然,多少有一点,毕竟他们全家都在秦西县住着呢,如今也一下子送不走,那修缮城墙对他也有点好处。 而对张县丞来说,那就是: 好啊,装了没两个月,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这种工程,往往是最容易捞钱的地方。 一样料,用了差的,或者好坏参杂着用,账上记成好的,钱就多出来了;工期、人工费用,同样有手脚可做。 张县丞倒不是说不该修城墙,只是宋念这么急哄哄地修,难免让人觉得别有心思。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县衙里的确拿不出太多的钱,而且征调民夫的话,一旦误了农时,无疑会使得本不宽裕的财政雪上加霜。 宋筠和宋箴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她还怕出现人挤人踩踏事件,跑得那叫一个着急。 中途碰到辆马车,车上坐的人还曾来宋家赴宴过,虽然宋筠他们也不太记得对方的名字,还是厚着脸皮蹭了车。 好不容易赶到县衙,就见宋念和张县丞大眼瞪小眼,其他人则是站在两侧低着头偷偷眉来眼去。 宋箴也顾不上他们在做什么,一进去就急忙说: “城门口那边抢起来了,还有人受了伤,大哥正在维持秩序,我们回来找人帮忙。” 然后偷偷使眼色的人停住了,正在对峙的两个人也双双扭过了头。 给农户发放本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重要的是前期的宣传和安排,以及在种植过程中保证这些土豆不会被人高价收了去。 至于发土豆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派出几个衙役,宋念再把自家孩子派出去盯着,那也就差不多了。 有争抢这种事,在预料之内,但控制不了局面,却是预料之外的了。 宋念扭头看向一个人,这人宋筠有点印象,算是衙役里的小头目了,姓温,长得很有特色,双眼有点凸出,眼白比较多,俗称死鱼眼。 其实这种眼型,前世不算少见,戴眼镜戴久了,尤其是高度近视的,很容易长成这种眼型。 不过在古代的确挺特别,所以宋筠见了一次就记住了。 而且他的地位也比较有趣,身份不高,但掌握了部分武装力量,横向对比一下,类似《水浒传》里的都头一职,也就是武松的那个身份。 总之,出了事,宋念下意识去看对方,属实是明确划分职责了。 温头领大概是觉得冤枉,发放土豆的人,的确是他手下,但这种事,他不觉得有多难做,嘟囔了一句: “一群废物,有人闹事,挑几个刺头绑起来抽一顿不就成了……” 宋筠心里有点不舒服,这说得也太傲慢了,控制住抢得最厉害的几个是对的,事后罚款关押都可以再审,但犯不上打人吧。 她有点硬邦邦地说: “温头领,目前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怎么培训衙役是您事后要做的安排,如今还是先派人去控制情况吧。” 温头领有点被噎住了,心说听县令的话,那是尊卑有别,听个丫头的话算怎么回事,总不能县令一家子都要在他们面前作威作福吧。 不过宋念也皱了眉,张县丞更是比宋念还快一步地呵斥道: “没错,这么大的人了,连宋家的小姐也不如?不知道什么更要紧吗?快点去点人,你也跟着去。” 宋念想了想,也决定去看看情况,他如今对温头领的立场也挺嘀咕的。 这种事,他没多少经验,可温头领总是有的,那些衙役一向是百姓心里不能惹的存在,怎么这时候掉了链子? 而且从宋筠宋策进来告知出事后,温头领可没表现出足够的应急能力,如果不是真的能力不足,那就是心里有鬼了。 宋念怕对方过去耍小动作,宋策一个半大孩子看不出来,干脆也要跟着去。 他一去,宋筠他们也就不想回家了,也要跟过去看情况。 大概是前世听了太多安全意识讲座,宋筠的想象中真的是各种踩踏事件的后果,可到了一看,却满不是那么回事了。 也不知道是宋策能力强,还是这时候的百姓真的挺温顺,等他们十几号人——其中包括了八九个壮实青中年男人,急急赶到的时候,并没有出现互殴、踩踏之类的情况。 反而是该发的土豆都发了,人却几乎没有走。 一堆人中间围了个小推车,一共有好几堆这种形式松散的保护土豆联盟,动作是警惕的,眼神和表情却充满了好奇、激动,一副吃瓜的表情。 而在中间的空地上,宋策有点尴尬地站在一旁,看上去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又不好不管的样子。 而最中间,则是两只扑扇着翅膀原地蹦跶、一边指指点点、还要互相吐口水的“老鹅”。 这是个比喻,准确地说,是两个老奶奶,精瘦却又精神利索得很,往起一蹦,屁股一拍,另一只手往前一指,口中就拖长着调子互骂了起来。 秦州府这边的方言,宋筠本来也不是很熟悉,如今加了调子,拖长了声音,更是听不懂了。 宋念也听不懂,又被震在原地不敢上前,只能左右问了一句: “她们这是在说什么呢?” 第369章 缘由 有个年轻点的衙役,反应也快,听宋念这么问,挤吧挤吧地凑到他身边,开始同声翻译起来。 先是嘴边有痣的老婆子认为包着头巾的老婆子故意用屁股怼了她,导致她没挑上最大的土豆。 然后包头巾的觉得对方是故意找茬,佐证是:去年两村争水的时候,嘴有痣的儿子打了包头巾的儿子,事后包头巾和嘴有痣要了一篮子鸡蛋,这就被记恨上了。 这还没完,嘴有痣记忆力也特好使,翻出十几年前的事: 说包头巾的儿子砍柴的时候抢了嘴有痣儿子的柴,此后俩儿子一直有矛盾,这才导致嘴有痣儿子在一年前争水的时候打了包头巾儿子…… 听起来很像绕口令,但这已经是简化版本了。其实还有杂七杂八的各种小矛盾,比如争了一把野菜撞倒一担水,牛车上抢了个座位,相看儿媳妇时多说了句坏话之类的…… 两个村子挨得很近,亲缘关系不少,但矛盾同样多。 主要矛盾就是资源上的矛盾。 这边山不算多,树也不多,气候又不好,冬天冷起来能有零下十几二十度,这又不是棉花种植大面积推广,还有暖气空调的现代,零下十几度足够冻死人了。 所以,在这样的生存需求面前,抢柴火真能结下仇来。 还有最重要的,就是水源。 春耕时候,一向是抢水的重点时期,俩村子共用一条河,河水并不丰沛,你用多了我用少了,体现到收获的时候,那就是你们家能吃半干的饭,我家只能吃稀饭。 可不就得通过全村械斗去争夺优先权。 这样的矛盾,在两个老婆子看似滑稽的对骂中,如此真实地显露了出来。 再一看站在两端隐隐有对峙之意的其他村民,似乎下一秒就要为本村人而打起来了。 可见,类似的矛盾,并不是一两家的特例,而是很多人的共识。 有时候大度啊、宽容啊,只有在自己有余的时候,才能闪现出类似的美德光辉来。 最起码目前来说,村民们都不觉得这俩老婆子闹起来有什么问题,柴火当然重要,水源更重要,就是一把野菜也不是轻易能让的。 很明显宋策也能理解,这才有些尴尬地站在一旁试图阻止,却没真的强硬地分出个谁对谁错来。 能说哪个对哪个错? 宋筠想了想自己早晨吃的有荤有素有细粮的早饭,有点愧疚,但又有些可耻地再次觉得庆幸,还好这次投胎的运气不坏啊。 像这些百姓的生活状况……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政策好不好,要看乡亲们是笑还是哭。” 如今百姓为了一筐柴几桶水这么愤怒,归根到底不还是日子不好过嘛。 还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是我们一切工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 百姓日子不好过,那不就是官府工作没做好嘛。 宋念也听明白了,争来争去,还是为了温饱。 这样的情况,他下乡的时候已经了解了一些,不过那时候很多农户面对陌生的、看着就身份不同的一群人,不会说得这么明白,而是很有生存智慧地遮掩一二。 如今直面这情况,宋念固然也很想多听听,多了解了解,但考虑到再这么吵下去很容易失控,那就破坏了宋策好不容易控制住的局势了,再加上他还有个很重要的事情还没处理完,于是宋念轻轻咳了一声,看了眼身边那个机灵的年轻衙役。 年轻衙役被这眼神看得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紧接着又有些惊喜和激动地小心问了一句: “那我去阻止一下?” 温头领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到了此刻才像是如梦初醒一样地连声说: “我来我来我来” “不用,就让他去吧,要多给年轻人锻炼的机会嘛。” 宋念指了指年轻衙役,并且认真看了几秒,重新记下了对方的名字和脸,不再是把他当做面目模糊的某个下属之一。 温头领也看了过去,准确地说,是瞪。 年轻衙役并不怕他,虽然对方的确是他的上司,但考虑到他们这个工作的特殊性—— 这是家族世代传承的。 祖祖辈辈都是体制内,你现在比我牛气,不代表你爹当年比我爹牛气,也不代表你以后还比我牛气。 这上上下下起起伏伏的,不就是靠家族深耕多年的人脉,以及最重要的——领导的喜好嘛。 周力,噢,也就是年轻衙役,自觉当年他大伯也是衙役中的一把手,也就是他爹差了点,才让温家的拔了头筹,如今时代却变了。 然后周力就雄赳赳气昂昂地挑了两个年龄和他相仿的关系不错的衙役,三五个人一起走到吵架现场,准备阻止矛盾。 也不用他们怎么阻止,皂靴往地上一停,周围人就自动降低了音量,然后有人顺着他们来的地方望过去,就见到不远不近的地方,站着宋念一行人。 一时间俯身的俯身,小声打听身份的打听身份,很快也跟着俯了下去。 其实宋念对他们来说也不算生面孔了,好歹也是走访了每个村子的人。 不过那时候宋念是便装,身边跟着老娘孩子,坐在村头大石头上就能一边用手指绕着草叶,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如今官服穿了,头上也戴了官帽,就显得挺有气势的,之前碰巧和宋念唠过嗑的村民都没声张什么,顺顺溜溜地就要跪下去。 周力还是挺机灵的,他是知道的,这些大人们,别管心里怎么想,做的事可没有他们这些衙役直白。 他们要享受特权就是真享受,要对百姓炫耀好茶好宅子也是真炫耀,没什么好遮掩的,他们“世袭罔替”,谁还能告倒了不成? 但大人们不一定,就像上任县令吧,一开始还说过年时要与民同乐,后来还不是雁过拔毛。 周力不太懂宋念是真心还是假意,假意又能装多久,他只是敏锐地觉得,就目前而言,宋大人肯定不想看着这些农村人畏畏缩缩跪一地。 于是他态度调整到从业以来最好,朗声说道: “大家不要跪,都起来都起来,哎老太太,你看你,我都说了不用跪,” 嘴有痣吵架的时候蹦跶得挺欢,这时候却有点腿抖。 她是运气不太好的那个,当时半个村子都去围观“贵客”,她正好在家偷摸数床底下藏着的鸡蛋,试图规划出一个既能让小孙子多吃几个、又能让快嫁人的女儿多补补身体的两全之法。 总之,这是她头一次见到这么多大人,跪下去的时候腿就抖,如今被周力这么一喊,一着急,更站不起来了。 还是包头巾伸出了援助之手,一边撇嘴一边往起拽老对头。 好不容易大家都东倒西歪地站了起来,讲究一点的还拍了拍膝盖上的土,宋念也走了过来,发表了一番讲话: 第370章 县令发话 第370章:发话 宋念说道: 父老乡亲们,大家好,请大家别吵闹,安静一下,我有话对大家说。 宋念穿过人群,仔细地打量着每一位村民,这些村民极其简朴,春寒的北方还是比较冷,他们穿的大抵是棉衣,一种没有外罩的粗布棉衣。上衣基本是大襟棉袄,下身穿着扎着裤角的宽腿棉裤。基本是一个色,灰色调 这一晚除了突然听见猫叫声,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顾浅羽她们一觉睡到了天亮。 又在山壁上悬挂了将近十多分钟以后,于一叶终于是脱离了险境。 安掌柜其人,她当然是想要留下来,以此为突破口来对付裁云坊了——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明白,安掌柜这次是被安期生和黄五娘,更确切地说,是被安期生给推出来做了挡灾和灭敌的炮灰了,黄五娘不过是胁从而已。 楚星渊腾一下坐起来,“不要,絮儿我错了,今日之事我希望给咱们二人找一个正当的借口,毕竟我不想你我明日出现在地下城,哪怕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要你受到一丁点儿闪失。 一个幻术投放到整个院落,梓瑶已经额头见汗,看来自己疏于修炼了,一个如此简单的幻术竟然费力至此,抓到一颗固元丹服下。 “轰”的一声,离得最近的一些丧尸已经冲着车厢疯狂地撞击而来,焱槿感觉到车厢一个猛烈的晃动,不过并没有脱离轨道,因为前后车厢全部都连连接到一起的关系,车厢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出事的。 彩霞街上,冯家成衣铺子里,张掌柜引着白氏和冯淑嘉检验着改造的结果。 郑薇薇就像没有见过男人一样,两只眼珠子,紧紧地贴在祝晗后背上,恨不得能被他抱起来,亲上几口,解解渴。 夜色迎面吹来,掀起他额头上漆黑的发丝,他身上的温柔气息,退的干干净净,变得幽暗,冰冷。 作为一名演员,她这么两年来早就将某些演技锻炼的炉火纯青,那种隐忍的,沉默的表情有时候其实是最难表现的,像这种反倒是容易一些。 娴妃盯着凤格,止不住的冷笑。她的冷却不仅仅是冲着凤格,那冷又何尝不是从她心窝子里压不住了流溢出来的? 顿时,凤倾城的内脏像是刀绞一般的痛了起来,她的身体在地上翻滚着,惨叫着,可是却没有换来自己的嫡母和妹妹的一丝同情。 早上练完剑的时候,凤倾城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一身玉色的袍子,衬着她乌黑透亮的眼眸和白里透红的脸蛋,很是好看。 顾建安眼神里冒着腾腾火星,一开始顾思芩对他还是不管不顾,面无表情,但现在却是变成了满满的嘲笑? 在大家看来,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在我这里,却好像吃饭喝茶一样简单。 令妃越是想这些事就越是心烦意乱,巨大的情绪波动令她腹部开始隐隐作痛,这是她翻身的一张王牌,更有可能是她日后的依仗,万万不能有任何差错,所以她急忙命腊梅去请太医来,谁知却得知所有的太医都去了坤宁宫。 可现在,眼前的田君豪如此年轻,几乎跟林奇差不多,却称呼田风乱为父亲,这关系未免有些乱套了吧。 连二嫂子似乎活得很是压抑,虽说往日见了她,亦不会说话,神色却是比平时要轻松些。若是她突然不去了,说不得那老夫人,又是要寻借口来折磨连二嫂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