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崇祯,看我如何中兴大明!》 第127章 绝地烽烟 第一百二十七章 绝地烽烟 九月初十,酉时三刻,霍山北门。 周奎亲手推开了城门闩。铜制的门闩在暮色中发出沉重的摩擦声,像垂死巨兽的最后喘息。他身后站着三百多家丁和部分被蛊惑的守军,这些人举着火把,照亮了城门洞里每一张或惶恐、或贪婪、或麻木的脸。 “老爷,清军……清军真的会守信吗?”管家声音发颤。 “守信?”周奎冷笑,“老夫要的是活路,不是他们的承诺。等清军入城,咱们就说是擒拿崇祯有功。多尔衮总要用人治理江南吧?老夫这江南士绅之首,他不用我用谁?” 说话间,城外传来了马蹄声。 不是散乱的马蹄,是整齐划一的轰鸣。一支约千人的清军骑兵出现在火光边缘,领头的是个镶白旗参领,叫鄂硕——他是鳌拜的副将,此刻眼中燃着复仇的火焰。 “开门者何人?”鄂硕用生硬的汉语喝问。 “老朽周奎,崇祯国丈,愿献霍山城,归顺大清!”周奎跪在城门口,双手捧着一卷白绫——上面是他亲手写的降书。 鄂硕策马入城,马刀在火光下泛着寒光。他没有看降书,而是盯着周奎:“崇祯何在?” “在……在城南,正欲从南门突围!” “带路。”鄂硕的声音不容置疑。 周奎心中一喜,连忙起身。但就在这时—— “周奎!叛贼——!” 一声暴喝从城门内传来。吴三桂浑身是血,提着断了一半的长刀,带着最后几十个靖难营士兵从街巷中杀出。他显然刚经历恶战,甲胄破碎,左肩插着一支箭,但眼神凶厉如狼。 “拦住他!”周奎尖叫。 家丁们一拥而上。但这些乌合之众哪里是百战老卒的对手?吴三桂如虎入羊群,断刀所过之处血肉横飞。他根本不管围上来的敌人,眼睛死死盯着周奎,一步一步向前。 鄂硕饶有兴致地看着,没有插手。对他来说,汉人自相残杀,再好不过。 “吴三桂!你也是降过清的人,何必……”周奎边退边喊。 “老子降清是为活命,叛明是为自保。”吴三桂劈翻最后一个拦路的家丁,已到周奎面前三步,“但开城献君,卖主求荣……这种脏事,老子做不出来!” 刀光一闪。 周奎的人头飞起,脸上还凝固着惊愕的表情。血喷了吴三桂一身。 鄂硕鼓掌:“好刀法。吴将军,鳌拜章京死前,最想杀的就是你。现在我给你个机会——放下刀,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吴三桂抹了把脸上的血,笑了:“老子这辈子,最恨别人施舍。” 他转身,对着身后那几十个伤痕累累的士兵:“弟兄们,陛下……走远了没有?” 一个断臂的士兵咧嘴:“刚收到信号,南门已破,陛下突围了!” “那就好。”吴三桂点头,看向鄂硕,“鞑子,知道老子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 鄂硕皱眉。 “是崇祯二年,在山海关,老子没把你们这些建州野人杀干净!”吴三桂嘶吼着,提刀冲向清军骑兵。 几十人对着千人发起的冲锋,像扑向礁石的浪花。 浪花碎了。 但礁石上,也留下了血痕。 --- 同一时辰,鹰嘴岩。 朱慈烺站在悬崖边,看着最后一批百姓通过那三尺宽的险道。夕阳把山岩染成血色,风在峡谷中呼啸如鬼哭。下面百丈深处,淠河水在暮色中泛着暗光。 “殿下,清军轻兵追上来了!”了望哨嘶声喊道。 东面山脊上,果然出现了人影。不是大队骑兵,是约五百人的轻装步兵——这些人卸了盔甲,只带短兵和弓箭,正沿着猎人小道快速接近。 “放滚石!”朱慈烺下令。 事先准备好的几十块巨石被推下山坡。巨石沿着陡坡翻滚而下,带起漫天尘土。清军慌忙躲避,但仍有数十人被砸中,惨叫声在山谷中回荡。 但五百人只损失了不到一百,其余人依然在逼近。 “弓箭手准备!”朱慈烺抽出佩剑。 淮扬营仅剩的三百弓箭手拉开弓弦。他们都是黄河边血战过的老兵,虽然疲惫,但手很稳。 “放!” 箭雨抛射。清军举起简陋的木盾,继续冲锋。距离在拉近——二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 “火铳队!” 一百杆燧发铳同时开火。这次是近距平射,铅弹撕碎了清军前排的盾牌和人墙。但清军实在太近了,倒下一排,后面的人踩着尸体继续冲。 “殿下,撤吧!”亲卫拉着朱慈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朱慈烺看向身后——最后一批百姓刚通过鹰嘴岩,正沿着山道往岳西方向蹒跚而行。如果他们现在撤,清军追上百姓,就是一场屠杀。 “不能撤。”少年太子咬牙,“长矛手,列阵!” 残存的两百长矛手站成三排,矛尖斜指前方。这是淮扬营在黄河边练出的阵型,简单,但有效。 清军冲到了五十步内。能看见他们狰狞的脸,能听见他们粗重的喘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为了陛下——!”朱慈烺第一个挺矛冲出。 “为了陛下——!” 明军发起反冲锋。两支疲惫之师在鹰嘴岩最狭窄处撞在一起,瞬间挤成一团。这里地形太窄,人多反而施展不开,成了最残酷的肉搏战。 朱慈烺一矛刺穿一个清兵的喉咙,但马上被另一个清兵用刀劈中左肩。甲胄挡住了大部分力道,但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他踉跄后退,又被第三个清兵从侧面撞倒。 “殿下!”几个亲卫拼命冲过来。 但更多的清兵围了上来。刀光剑影中,朱慈烺看见自己的亲卫一个个倒下。他挣扎着爬起来,捡起地上掉落的刀,准备做最后一搏。 就在这时—— 西面山道上,突然传来号角声。 不是清军的牛角号,是……明军的海螺号? 一支约千人的部队从暮色中杀出。这些人衣衫杂乱,但队形严整,冲在最前面的是个独臂将领——正是张天禄! “太子殿下莫慌!末将来也!” 张天禄虽然断了一臂,但单手挥刀依然凶悍。他带来的这千人,是原九江参将旧部,后来被张献忠打散,流落山野。听说皇帝在霍山,特意赶来勤王。 生力军的加入瞬间扭转了战局。清军本就苦战,见又有援兵,士气崩溃,开始后撤。 朱慈烺被亲卫扶起来,左肩血流如注。他看着张天禄:“张将军……你怎么……” “末将一直在附近山里藏兵。”张天禄单膝跪地,“听说陛下和殿下在此,特来效力!殿下,快走!清军大队马上就到!” “可是百姓……” “末将断后!”张天禄起身,“殿下快去岳西与陛下会合!记住——过了岳西,往西南走,有个叫‘天堂寨’的地方,易守难攻,可暂避锋芒!” 朱慈烺重重点头,在亲卫搀扶下,带着残部撤向岳西方向。 张天禄看着太子远去的背影,又看看重新集结、准备再次冲锋的清军,咧嘴笑了。 “弟兄们,”他对身后那千人说道,“咱们这些残兵败将,今天……总算能干件正经事了。” 他举起刀: “为了大明——!” --- 戌时,霍山城南十里,山道。 崇祯趴在马背上,左肋的旧伤在颠簸中彻底崩裂,血浸透了绷带和衣袍。他身边只剩不到百骑——都是靖难营最后的精锐,个个带伤。 “陛下,前面……前面有火光!”王承恩嘶声道。 崇祯勉强抬头。前方山道拐弯处,果然有火把的光亮,约莫数百人。是清军?还是…… “是郑森将军!”前哨兴奋地喊道。 郑森率着五百骑兵从火光中冲出,滚鞍下马:“陛下!末将奉太子之命,特来接应!” 崇祯心中一松,差点从马背上栽下来。郑森急忙扶住,触手全是血。 “陛下,您的伤……” “死不了。”崇祯咬牙,“太子呢?” “殿下在鹰嘴岩断后,应该……应该快撤下来了。”郑森声音发涩,“陛下,岳西城守不住了。末将来时,清军一支偏师已到城下,约三千人。咱们这点兵力……” “不去岳西。”崇祯打断,“去天堂寨。” “天堂寨?” “张天禄说的。”崇祯看向西南方向那片黑黢黢的山影,“那里是三省交界,山高林密,清军骑兵进不去。传令,所有残部,往天堂寨集结。” “可百姓……” “百姓能跟上的就跟,跟不上的……”崇祯闭上眼睛,“各自逃命吧。” 这是最残酷的命令,但也是最现实的。乱世之中,能活一个是一个。 队伍转向西南。郑森分出一百骑兵,沿路收拢散兵和百姓,指引方向。他自己率四百人断后。 夜色渐深。 霍山方向的大火,把半边天都映红了。 --- 同一夜,南京城外。 张献忠站在紫金山顶,看着脚下这座灯火稀疏的城池。二十万大西军已经完成了对南京的合围——东面是长江,北面是玄武湖,西面南面全是他的营寨。 “大王,探子回报,南京城里……没多少兵。”孙可望低声道,“吴三桂走时带走了精锐,剩下的都是老弱残兵,加上些士绅家丁,最多两万。” “两万?”张献忠咧嘴笑了,“老子吐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们!传令,明日辰时,四面攻城!告诉弟兄们——破城之后,三日不封刀!金银财宝,女人粮食,谁抢到是谁的!” 众将欢呼。 只有汪兆麟皱眉:“大王,多尔衮那边……” “多尔衮在打崇祯,顾不上咱们。”张献忠挥手,“等老子拿下南京,坐稳了龙椅,他多尔衮来了也得叫一声陛下!” 他望向北方,那里是霍山的方向: “崇祯啊崇祯,你种你的地,老子……坐老子的江山。看谁笑到最后!” 狂笑声在夜风中飘散。 而在南京城里,钱谦益正跪在孝陵前,老泪纵横。 他身边跪着几十个江南士绅,都是当初迎接吴三桂入城的人。如今吴三桂跑了,崇祯远了,张献忠来了,他们……成了弃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列祖列宗在上,”钱谦益叩首,“不肖子孙钱谦益,无能守土,无颜见君。今日……唯死而已。” 他起身,对身后众人:“诸公,各自回家吧。城破之时,是降是死……自己选。” 有人痛哭,有人沉默,有人眼中闪过异光。 这一夜,南京城无人入眠。 --- 九月十一,子时,长江口。 郑芝龙的船队借着夜色,驶近了澎湖列岛。三百艘战船,其中五十艘是荷兰式夹板船的仿制品,侧舷装了新式火炮——那是汤若望根据崇祯提供的图纸改良的,射程比荷兰原装货还远半里。 “大当家,荷兰人的炮台在妈宫屿上,有二十四磅炮八门。”郑彩指着海图,“揆一吃了崇明的亏,把剩下的战舰都集中在这里了,约二十艘。” “二十艘?”郑芝龙冷笑,“老子三百艘船,堆也堆死他。传令,分三队——一队佯攻妈宫屿,吸引炮火;二队绕到侧翼,抢滩登陆;三队……直接冲港,烧船!” “可荷兰人的炮……” “炮再厉害,也得有人开。”郑芝龙眼中闪过狠色,“老子今晚,就要让这些红毛夷知道——这东海,姓郑!” 炮声在子时三刻响起。 不是荷兰人先开炮,是郑家船队抢先齐射。改良火炮的射程优势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荷兰炮台还没进入射程,郑家的炮弹就已经砸过来了。 “轰!轰轰!” 妈宫屿上火光冲天。荷兰守军慌乱还击,但炮弹大多落在海面上,激起徒劳的水柱。 与此同时,一百艘快船借着炮火掩护,冲进了澎湖湾。船上载的不是兵,是浇了鱼油的柴草——火船。 “点火!放!” 火船顺风漂向荷兰战舰。有些被击沉,但更多的撞上了敌船。火焰在木质船体上迅速蔓延,荷兰舰队陷入一片火海。 揆一在旗舰上嘶声下令:“转向!冲出港湾!” 但港湾出口,已经被郑家主力船队堵死了。 “总督阁下,我们……”副官声音发颤。 揆一看着四周的火光,看着那些正在沉没的战舰,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他想起离开阿姆斯特丹时,东印度公司董事们的嘱托:“打开中国的门户,让荷兰的旗帜飘满东方。” 可现在…… “投降吧。”揆一颓然坐下,“告诉郑芝龙,我们……愿意谈判。” 副官愣了:“总督,这……” “这什么?”揆一苦笑,“你以为我们还有选择?要么死在海上,要么……像葡萄牙人那样,租块地,做做生意。选吧。” 东方泛起鱼肚白。 郑芝龙站在船头,看着荷兰旗舰升起的白旗,眼中没有喜悦,只有深深的疲惫。 这一仗他赢了。 但赢了的代价是——从此以后,郑家和荷兰,再无转圜余地。 他望向西北方向,那是大陆的方向。 “崇祯啊崇祯,老子把身家性命都押给你了。你可……千万别输啊。” --- 九月十一,黎明,天堂寨山道。 崇祯被抬进山寨时,已经陷入半昏迷。军医撕开他的衣服,倒吸一口凉气——左肋的伤口深可见骨,感染化脓,高烧已经烧得他脸颊凹陷。 “陛下……陛下您撑住啊!”王承恩哭得像个孩子。 山寨里一片混乱。陆续撤到这里的残兵和百姓加起来不到五千人,个个带伤,缺医少药,粮食也只够三天。 朱慈烺是午时赶到的。他左肩的刀伤草草包扎,脸色苍白如纸。看到父皇的模样,少年差点晕厥。 “父皇……父皇……” 崇祯在昏迷中似乎听到了儿子的声音,艰难地睁开眼。他嘴唇干裂,声音微弱:“慈烺……百姓……百姓来了多少……” “来了……来了三千多。”朱慈烺强忍泪水,“其他的……走散了,或者……” 他没说下去。 崇祯闭上眼睛,良久,才又开口:“吴三桂……李定国……张天禄……” “吴将军战死在霍山北门。李将军……下落不明。张将军在鹰嘴岩断后,应该……”朱慈烺说不下去了。 崇祯沉默。 阳光从山寨木窗的缝隙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个曾经意气风发、要“开新天”的穿越者,此刻看起来像个真正的末路君王。 “慈烺,”他忽然说,“朕……可能撑不过去了。” “父皇!” “听朕说完。”崇祯握住儿子的手,“如果朕死了,你就是皇帝。记住三件事:第一,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第二,百姓在,国就在;第三……” 他艰难地喘了口气: “第三,别学朕。朕太贪心,什么都想要,结果……什么都没守住。” 朱慈烺泪如雨下。 就在这时,寨外突然传来喧哗。一个浑身是血的斥候冲进来,跪倒在地: “陛下!殿下!南京……南京急报!” “说。” “张献忠……张献忠攻城了!钱谦益……钱谦益开城投降!南京……南京破了!” 崇祯浑身一颤,一口血喷出,染红了身上的薄被。 “父皇——!” 朱慈烺的嘶喊声,在山谷中回荡。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北京,多尔衮接到南京城破的战报时,摔碎了最喜欢的玉杯。 “张献忠……好,好得很。”他咬牙切齿,“传令全军,放弃追击崇祯,调头南下!本王要在南京城下……会会这个大西王!” 九月初十到十一,这两天一夜。 霍山血战,南京城破,澎湖海战。 天下的棋局,在这一刻,彻底乱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完) 喜欢重生崇祯,看我如何中兴大明!请大家收藏:()重生崇祯,看我如何中兴大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8章 黎明前夜 第一百二十八章 黎明前夜 九月十二,寅时,天堂寨。 崇祯的意识在黑暗中沉浮。左肋伤口传来的剧痛像烧红的烙铁,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高烧让他的视线模糊,耳边嗡嗡作响,但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现在还不能倒下。 “陛下……陛下您醒了!”王承恩惊喜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崇祯艰难地转动眼球。简陋的木屋里挤满了人:朱慈烺跪在床边,脸上泪痕未干;郑森、杨洪、还有几个军医都围在一旁。烛火在晨风中摇曳,把所有人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水……”崇祯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 朱慈烺急忙端来温水,小心地喂父亲喝下。水流过干裂的嘴唇,崇祯感到一丝清明回归。他看向儿子,看到少年左肩包扎处渗出的血迹,心中一痛。 “慈烺……你的伤……” “儿臣没事。”朱慈烺强忍泪水,“父皇,您一定要撑住,军医说只要熬过今天……” “军医还说什么?”崇祯打断他,语气异常平静。 屋里瞬间死寂。军医战战兢兢跪倒:“陛下……伤口化脓已入肌理,若……若今夜高烧不退,恐有……恐有血毒之危。” 血毒——败血症。崇祯心中了然。在没有抗生素的十七世纪,这几乎是死刑判决。 但他穿越而来,本就多活了两年。从煤山那棵槐树下开始,每一刻都是赚的。 “你们都出去。”崇祯说,“慈烺留下。” 众人迟疑,但在皇帝的眼神逼视下,还是默默退了出去。王承恩最后一个离开,轻轻带上门。 屋里只剩父子二人。 “慈烺,扶朕起来。”崇祯说。 朱慈烺小心地扶父亲靠坐在床头。这个动作让崇祯额角渗出冷汗,但他咬牙忍住了。 “地图。”崇祯指向枕边的油布包。 朱慈烺打开,里面是那张标注着秘密路线的羊皮地图。崇祯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从天堂寨到巢湖,再到长江入海口。 “这条路……是朕两年前就准备好的。”崇祯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当时朕想,若南京守不住,就带你们从海上走。三宝太监下过西洋,郑和去过南洋……大海那边,有咱们汉人的活路。” 朱慈烺握紧地图,指节发白。 “可是父皇,现在咱们还有兵,还有杨堂主带来的两千人,还有……” “还有三千残兵,五千百姓,粮食只够三天。”崇祯接话,眼中是超越痛苦的清明,“慈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告诉朕,按常理,现在该怎么办?” 朱慈烺沉默片刻,低声道:“按常理……该分散突围,各自逃命。” “对。”崇祯点头,“可朕不想按常理来。” 他握住儿子的手,那只手因为高烧而滚烫:“这两年来,朕一直在想——如果当年朕在煤山真的死了,大明会怎样?李自成坐不稳北京,多尔衮会入关,张献忠会屠川,然后……满清坐天下,汉人剃发易服,再过两百年,洋人用炮舰轰开国门。” 朱慈烺听不懂最后一句,但前面的话让他浑身发冷。 “可现在不一样了。”崇祯眼中燃起某种近乎疯狂的光,“朕活着,你活着,咱们还有兵,还有船,还有……海。” “父皇的意思是……” “去海上。”崇祯的手指重重点在长江入海口,“但不是逃。是去海上——建国。” 这两个字让朱慈烺瞳孔骤缩。 “陆上咱们打不赢了。”崇祯苦笑,“张献忠二十万,多尔衮五万精锐,吴三桂死了,李定国失踪……再在陆地上纠缠,咱们这点家底迟早拼光。但海上不一样——”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不得不停顿片刻才继续: “郑芝龙有船,有懂航海的人;汤若望会造炮,会看星象;朕在武英殿密室里留的那些图纸,能造出比红毛夷更好的船。咱们去台湾,去吕宋,去……去所有汉人去过的地方。在海上练兵,在海上种粮,等十年,二十年,再打回来。” 朱慈烺呆呆地看着父亲。这个想法太疯狂,太……不可思议。 “可是父皇,海上风浪,海上孤岛,海上……” “海上才有活路。”崇祯的眼神无比坚定,“慈烺,你记住——这天下最大的错误,就是把眼光只盯着中原这片地。大海那边,有比中原大十倍、百倍的世界。郑和去过,但他只是去看看。咱们……要去占住。” 屋外传来脚步声,杨洪的声音响起:“陛下!殿下!山下有白莲教弟兄送来急报!” “进来。” 杨洪推门而入,独眼中满是血丝:“陛下,张献忠昨日破了南京,钱谦益开城投降。多尔衮大军已到滁州,最迟明日兵临南京城下!” 意料之中的消息。崇祯反而笑了:“好……好得很。让他们狗咬狗。” “陛下,咱们现在……” “杨卿,”崇祯看向这位白莲教老人,“你带来的两千人,加上寨里原本的,总共多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能战者两千八百,另有百姓三千余。” “够用了。”崇祯挣扎着想下床,朱慈烺急忙扶住。他站在地上,虽然摇摇欲坠,但腰杆挺得笔直: “传令全军:第一,即刻整队,午时出发;第二,目标不是海上——是南京。” 所有人都愣住了。 “陛下,您刚才不是说……” “朕是说最终要去海上。”崇祯眼中闪过锐利的光,“但不是现在。现在张献忠刚破南京,军纪涣散;多尔衮急于争功,轻敌冒进。这两条恶狗要在南京城下打架……咱们不去凑个热闹?” 他走到墙边,手按在那幅简陋的江淮地图上: “杨卿,你熟悉南京地形。咱们三千人,趁乱潜入城中,放火,传谣,制造混乱。等张献忠和多尔衮打得两败俱伤……” 他转身,看向儿子: “慈烺,你带主力在城外埋伏。等时机一到,杀进城中。不要守城——拿下皇宫,抢了张献忠抢来的金银财宝,然后……从水门撤走,顺长江直下出海。” 朱慈烺心脏狂跳:“父皇,这太冒险了!您还重伤……” “所以朕不跟你们去。”崇祯平静地说,“朕留在天堂寨,给你们当饵。” “父皇!” “听朕说完。”崇祯坐回床上,伤口又开始渗血,但他毫不在意,“多尔衮若知道朕在此,必会分兵来攻。天堂寨易守难攻,朕带五百人,至少能拖住他一万兵力三天。这三天——就是你们拿下南京、撤往海上的时间。” 屋里死寂。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皇帝要以身为饵,换太子和主力一线生机。 “陛下不可!”杨洪跪下,“老臣愿代陛下守寨!” “你不行。”崇祯摇头,“只有朕在这里,多尔衮才会信。只有朕在这里,他才会以为咱们主力也在,才会放心去打南京。” 他看向朱慈烺,眼神变得无比柔和: “慈烺,这两年,朕教了你很多——怎么打仗,怎么治国,怎么收买人心。但今天,朕要教你最后一课:为君者,有时候得把自己当棋子。下棋的人若舍不得弃子,这盘棋……就赢不了。” 朱慈烺泪流满面,却说不出话。 “别哭。”崇祯伸手抹去儿子的眼泪,“你是太子,马上就是皇帝了。皇帝……不能当着臣子的面哭。” 他转向众人,声音恢复威严: “杨洪听令!” “老臣在!” “白莲教众两千,并入淮扬营,由太子统率。今日午时出发,按朕的计划行事。” “郑森听令!” “末将在!” “你带一百精锐,护送太子。若太子有失,你提头来见。” “末将……遵旨!” “王承恩。” “老奴在。”老太监早已哭成泪人。 “你跟着太子。等到了海上……替朕看着他,别让他太累。” 安排完毕,崇祯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重新躺回床上。高烧又开始肆虐,他的意识渐渐模糊。 “都出去吧……朕睡会儿。” 众人默默退出。朱慈烺最后一个离开,在门口回头,看见父亲闭着眼睛,嘴唇翕动,似乎在说什么。 他凑近听,听见极轻的几个字: “别学朕……要做得……更好……” --- 午时,天堂寨前。 三千将士列队完毕。朱慈烺站在最前,已经换上一身轻甲,左肩的伤重新包扎过。少年脸上还有泪痕,但眼神已变得坚毅。 杨洪将一面折叠整齐的旗帜双手奉上:“殿下,这是老臣连夜赶制的……请您过目。” 朱慈烺展开。那是一面明黄大旗,旗上绣着一条五爪金龙,但龙身周围不是祥云,是海浪。旗角绣着四个大字: 海国大明 “海国……”朱慈烺喃喃道。 “陛下说,陆上的大明或许会亡,但海上的大明……要千秋万代。”杨洪老泪纵横,“殿下,此去凶险,但老臣……信陛下,也信您。” 朱慈烺重重点头,将旗帜交给旗手。然后他转身,面对三千将士: “弟兄们!陛下重伤在身,不能亲征。但陛下有令——此去南京,不为守土,不为争霸,只为告诉天下人:大明还有人!大明的太子还在!大明的旗……还没倒!” 他拔出佩剑,剑指东南: “等咱们从海上再打回来那天,朕要在这长江边上,给战死的弟兄们——立碑!让子孙后代都记得,有一群不要命的人,在所有人都说大明亡了的时候,还敢去打南京!还敢……去海上开国!” “海国大明——!”郑森第一个高呼。 “海国大明!海国大明!” 吼声震天。三千人,像一柄出鞘的利剑,刺向那座即将成为炼狱的城池。 而在山寨最高的了望塔上,崇祯被王承恩搀扶着,目送队伍远去。 “陛下,您真的……”王承恩泣不成声。 “承恩,你猜朕现在想什么?”崇祯忽然问。 “老奴……不知。” “朕在想,”崇祯望着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的队伍,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若是那个在煤山上吊的崇祯,看到今天这一幕……会怎么想?” 他顿了顿,自言自语: “他大概会说——朱由检,你这条命,没白活。” 高烧再次袭来。崇祯眼前一黑,倒在王承恩怀中。 而在他视线最后消失的方向,初升的朝阳正刺破晨雾,把长江染成一条金色的龙。 (第一百二十八章完) 喜欢重生崇祯,看我如何中兴大明!请大家收藏:()重生崇祯,看我如何中兴大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9章 海国序章 金陵火 第一百二十九章 海国序章·金陵火 天堂寨的清晨被浓雾包裹,五百残兵沉默地包扎伤口、打磨刀刃。 潘云鹤跪在崇祯榻前,用沾湿的布巾擦拭皇帝滚烫的额头。这位河工专家的双手因连日挖掘泄洪道而布满血泡,此刻却颤抖得更加厉害——高烧已持续三日,左肋伤口处黄白色的脓液浸透了层层绷带,腐坏的气味弥漫整个军帐。 “陛下……”他低唤着,声音带着绝望。 榻上的人猛然睁开眼。 那眼神让潘云鹤浑身一颤——不是崇祯惯有的焦灼决绝,也不是数月前在铜瓦厢堤坝上那种近乎狂热的专注,而是一种近乎冰封的清明,仿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几时了?”声音嘶哑,却异常平静。 “九月十三,卯时三刻。”潘云鹤急忙答道,“陛下,您昏迷了两日,太子殿下已率部出发——” “朕知道。”崇祯挣扎着要坐起,肋下剧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却还是咬牙撑起身子,“扶朕起来。寨中还有多少能动的人?” “能执兵器的……三百二十一人,其余皆是重伤。白莲教的杨堂主给留了些草药,但……”潘云鹤垂下眼,“败血症已入脏腑,若无良药,恐怕……” “三日。”崇祯打断他,目光投向帐外迷雾,“只需要三日。清军到哪里了?” “昨夜探马来报,多铎部前锋已至霍山北麓,距此不过三十里。但奇怪的是,他们扎营不前,似乎在等什么。” “等多尔衮攻下南京的消息。”崇祯冷笑,从枕下摸出那面折叠整齐的“海国大明”旗,“潘先生,取笔墨来。朕要留几句话。” --- 同一时刻,南京通济门外。 朱慈烺伏在芦苇丛中,左肩的刀伤仍在隐隐作痛,但他的目光死死盯住城门进出的车队。十六岁的少年脸上已褪去最后一丝稚气,取而代之的是与年龄不符的沉肃。 三百丈外,南京城墙在晨雾中若隐若现。这座他四个月前仓皇逃离的都城,如今插满了大西军的黄色旌旗。城门口守卫懒散,几队衣衫褴褛的士兵正在盘查运送粮草的车队——与其说是盘查,不如说是明抢。 “殿下,看那里。”身旁的郑森低声道,指向城墙一角。 朱慈烺顺着方向望去,瞳孔骤缩。 通济门内侧的粮仓区,竟有黑烟升起。 “内应动了。”他深吸一口气,转向身后三名队长,“按原计划:第一队随我潜入,目标皇宫和武英殿;第二队由郑森率领,烧毁通济、三山、石城门三处粮仓;第三队在杨洪堂主指挥下,控制水西门码头。记住,我们不是来夺城的——是来放火的。” “可是殿下,”一名淮扬营老兵犹豫道,“若能擒杀张献忠,岂不是大功一件……” “张献忠若死,二十万大西军立时溃散,多尔衮将兵不血刃占领南京。”朱慈烺摇头,从怀中取出父亲昏迷前交给他的密信,“父皇说得明白:我们要的是一场‘可控的混乱’。张献忠必须活着和多尔衮耗下去,至少要耗三天。” 他展开信纸,崇祯的字迹因高烧而颤抖,却字字清晰: “慈烺吾儿: 若见此信,朕或已不存。然‘海国大明’之策不可废。切记三事: 一、勿杀张献忠。留此人牵制清军,为我等入海争取时日。 二、勿恋战。劫得粮草、火药、工匠即走,尤其汤若望所荐之西洋技师名录上之人,务必带走。 三、破城时务必散播谣言:‘清军入城,三日不封刀’。此语可乱大西军心,亦可激江南士民抗清之志。 陆上江山已不可为,海上方有生路。朕若死,汝即‘海国大明’监国。郑芝龙可用不可信,施琅可招不可纵。 后来者……善之。” 朱慈烺折起信纸,最后三个字让他心头一颤。“后来者”——父皇不止一次在昏迷呓语中提及这个词,仿佛在向某个看不见的存在交代后事。 “殿下,时候到了。”郑森指向城头。 只见粮仓方向黑烟渐浓,隐约传来叫喊声。城门守军开始骚动,一队人马仓皇向内城奔去。 “走!” 三百黑衣精锐如鬼魅般从芦苇荡中跃出,混入慌乱的人群,涌向洞开的城门。 --- 天堂寨,午时。 崇祯拄剑立于寨门箭楼,面色苍白如纸,额上却不断渗出虚汗。五百伤兵已列阵于寨墙之后——与其说是列阵,不如说是勉强站立。潘云鹤站在他身侧,手中紧握一卷河工图,那是他祖父潘季驯留下的最后遗产。 远处尘烟起。 先是地平线上出现黑点,继而连成线,最后汇成一片移动的黑色潮水。八旗骑兵的铠甲在稀薄阳光下反射冷光,马蹄声如闷雷滚滚而来。 “陛下,是正白旗的认旗!”了望哨嘶声喊道,“多铎亲至!” 寨中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清军最精锐的部队,来了。 崇祯却笑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转身面对那些伤痕累累的面孔,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诸位,怕吗?” 沉默。 “朕怕。”崇祯坦然道,引来惊愕的目光,“怕死,怕败,怕华夏衣冠就此断绝。但更怕——死得无声无息。” 他展开那面连夜绘制的旗帜:海浪纹环绕的巨龙,龙首昂然向东,望向大海。 “五百对五万,此战必死。但我们的死,要让朱慈烺的三千人活,要让郑芝龙的船队来得及接应,要让‘海国大明’的种子能飘洋过海,生根发芽。” 他剧烈咳嗽,一口黑血喷在旗帜上,却依然挺直脊梁: “朕是天子,本该与社稷同殉。但今日,朕要换一种死法——不为守这寸土,而为争一线生机。你们可愿随朕,为后来者……争这三日时光?” 长久的沉默后,一名断臂老兵率先跪下: “愿随陛下!”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五百残兵尽数跪倒,无一人退缩。潘云鹤也缓缓跪下,手中河工图落地展开,露出黄河九曲的脉络。 崇祯望向东方,那是南京的方向。 “慈烺,看你的了。” --- 南京皇城,坤宁宫。 张献忠一脚踹翻紫檀木案几,玉器珍玩碎了一地。 “他娘的!哪个龟儿子放的火?!老子的粮草!” 殿内将领噤若寒蝉。孙可望硬着头皮上前:“义父,是三处粮仓同时起火,定是有人捣鬼。儿臣已派人去查——” “查个屁!”张献忠拔出腰刀,刀尖直指殿外,“老子二十万大军进城才几天?就有人敢在老子头上拉屎!钱谦益呢?把那个老秀才给老子提来!”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探马连滚爬入: “报!清军!清军到江东门了!” 殿中哗然。 张献忠先是一愣,随即狂笑:“好!好个多尔衮,来得正好!老子正愁南京城里的娘们儿不够分,他就送人头来了!” “义父,”李定国——此时他还是张献忠养子李宁——沉声道,“粮仓被烧,我军存粮不足五日。清军此来,恐是早有预谋。” “预谋?”张献忠狞笑,“老子打仗从不靠粮草!传令:开城门,老子要亲自会会那个多尔衮!” “不可!”孙可望急道,“清军骑兵犀利,我军新占南京,民心未附。不如据城死守,待其粮尽——” “守你娘!”张献忠一脚踹翻孙可望,“老子纵横天下,什么时候当过缩头乌龟?开城!迎战!” 众将不敢再劝,纷纷领命而出。 唯有李定国留在最后,眉头紧锁。他望向殿外弥漫的黑烟,又想起霍山断后时,那个明军小将塞给他的纸条: “若见南京火起,速至水西门。” 落款是一个奇怪的符号,似龙非龙,似浪非浪。 --- 通济门粮仓区,火势已冲天。 朱慈烺隐在一条小巷暗处,看着大西军如无头苍蝇般乱窜。他的第一队已分作十组,每组三十人,正按照汤若望提供的南京城防图,向皇宫、武库、匠作监等要地渗透。 “殿下,第二队得手。”杨洪浑身烟灰地摸过来,“三处粮仓全着了,至少烧掉大西军一半存粮。” “工匠呢?” “按名录抓了十九人,都是会造炮、造船的好手,家眷也一并‘请’来了。”杨洪低声道,“就是动静大了点,惊动了守军。” “无妨,越乱越好。”朱慈烺望向皇宫方向,“第三队准备的船只如何?” “水西门码头已控制,缴获粮船十五艘,皆可出海。但……”杨洪犹豫道,“施琅的长江水师有船队在附近游弋,恐怕瞒不了多久。” 朱慈烺正要开口,忽然一阵喧哗从街口传来。 只见一队大西军押着数十名衣衫华贵的人走来,为首者白发苍苍,正是钱谦益。 “快走!大王要见你!” 钱谦益踉跄几步,忽然抬头,与巷中朱慈烺的目光撞个正着。 那一瞬间,朱慈烺心脏几乎停跳。 但钱谦益只是愣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对押送士兵叹道:“诸位军爷,老朽年迈,可否容我歇息片刻?” 士兵骂骂咧咧,却真的停了下来。 朱慈烺明白这是机会,正要示意杨洪撤退,钱谦益却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巷中: “《永乐大典》正本,可能在武英殿地窖。另外……施琅昨夜密会过荷兰人。”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随士兵走了。 朱慈烺浑身冰凉。 武英殿地窖——《永乐大典》正本失踪百年,竟在南京? 施琅私会荷兰人——这意味着长江水师可能已倒向清军,甚至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勾结? “殿下,怎么办?”杨洪也听懂了言外之意。 朱慈烺咬牙:“计划不变。但加一个目标——武英殿。杨堂主,你带人去,无论找到什么,一炷香内必须撤离。” “那殿下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去会会施琅。”朱慈烺望向长江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父皇说过,施琅可招不可纵。如今他若真与荷兰人勾结,就必须……除掉。” --- 天堂寨外,血战已持续两个时辰。 寨墙多处坍塌,尸体堆积如山。明军五百残兵已战死过半,剩余者也大多带伤。清军同样损失惨重——多铎没想到这些残兵竟如此顽强,更没想到崇祯皇帝会亲自立于阵前。 箭楼上,崇祯倚着垛口,手中燧发铳枪管滚烫。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开了多少枪。现代军事知识让他在布防时充分利用地形,将寨门设计成死亡漏斗,每一发子弹都带走一名清军。但人力终有尽时,火药将罄,箭矢用尽,连寨中的石头都砸完了。 “陛下!西墙破了!”潘云鹤嘶声喊道,手中举着一把缴获的腰刀,刀身染血。 崇祯望去,只见一股清军从缺口涌入,与守军展开白刃战。他正要下令增援,肋下剧痛猛然爆发,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陛下!” 恍惚间,他听见一个声音——不是潘云鹤,也不是任何熟悉的人。 “后来者,你的时间不多了。” 声音苍凉古老,仿佛穿越时空。 崇祯强撑精神,低声问:“你究竟是谁?” “我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洪武秘录是我留的,郑和海图是我补全的,甚至你来到这里……也是我耗尽最后气运换来的机会。” 声音顿了顿,带着无限疲惫: “大明陆运已终,海运当兴。但记住,海洋不是退路,而是新途。若你们只求偏安一隅,终将重蹈覆辙。必须走出去,走得更远……走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开枝散叶。” “你到底是——”崇祯还想追问,声音却渐渐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震天的喊杀声。 多铎终于亲自上阵了。 这位清军名将白马银甲,率最精锐的巴牙喇护军直冲寨门。守军最后的防线开始崩溃。 崇祯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最后一件东西——一颗改良过的“万人敌”,引线极短。 “潘先生,带还能走的人,从密道撤离。” “陛下!您——” “朕是皇帝。”崇祯平静道,“皇帝可以败,可以死,但不能逃。更何况……朕要为他们再争取一点时间。” 他望向南京方向,仿佛能穿透山河,看见那座烈火中的城池。 “慈烺,活下去。带着我们的文明……活下去。” 然后,他点燃引线,迎着冲来的多铎,一步踏出箭楼。 爆炸的火光吞没了寨门。 --- 南京水西门码头。 朱慈烺单膝跪地,肩头新添一道刀伤,鲜血浸透衣衫。他面前,施琅的副将尸体横陈,不远处是五艘燃烧的战船。 “殿下,清除了。”郑森收刀入鞘,脸色凝重,“但施琅本人不在船上。据俘虏说,他今早去了荷兰人的据点。” “荷兰人在南京有据点?” “在城外燕子矶,表面上是个商栈。”郑森递过一张沾血的地图,“殿下,我们还截获了这个。” 朱慈烺展开地图,瞳孔骤缩。 那是一张东海布防图,标注着郑芝龙舰队的位置、航线、补给点……详尽得可怕。右下角盖着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火漆印,还有一行小字: “事成之后,台湾归荷兰,闽浙归大清。” “叛国……”朱慈烺牙关紧咬。 忽然,西方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所有人转头望去,只见天堂寨方向升起一团巨大的黑云,久久不散。 朱慈烺手中的地图飘落在地。 他怔怔望着那团黑云,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直到杨洪浑身是血地奔来,怀中抱着一个铁匣: “殿下!武英殿地窖!我们找到了——” 朱慈烺机械地接过铁匣。匣盖上刻着八个字: “后来者启之,洪武遗诏” 他颤抖着手打开铁匣。 里面没有诏书,只有一张泛黄的羊皮纸,上面绘着从未见过的星图,以及一行朱砂小字: “荧惑守心之日,海国当立。向东三万里,有新土待垦。——刘基 绝笔” 羊皮纸下,压着一枚铜钥匙,钥匙上刻着汤若望的名字。 朱慈烺抬起头,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但他没有哭出声,只是缓缓站起,从怀中取出那面“海国大明”旗,系在长矛上,高高举起。 “传令:所有人员登船,即刻出发。” “殿下,去哪?”郑森问。 朱慈烺最后望了一眼南京城,望了一眼西方那团渐渐消散的黑云。 “向东。”他声音嘶哑,却无比坚定,“去找郑芝龙,去找汤若望。然后……去三万里外的新土。” 船队扬帆起航时,南京城中响起震天杀声——张献忠打开了城门,二十万大西军与五万八旗精锐,在这座六朝古都的城墙下,开始了决定中原命运的决战。 而在天堂寨的废墟中,潘云鹤从密道爬出,怀中紧紧抱着一面染血的旗帜。他回头望了一眼被清军占领的寨子,转身消失在皖西的群山之中。 长江之上,一支小小的船队顺流而下,驶向大海,驶向未知的黎明。 船头那面龙绕海浪的旗帜,在夕阳余晖中猎猎作响。 海国大明,就此启航。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完) 喜欢重生崇祯,看我如何中兴大明!请大家收藏:()重生崇祯,看我如何中兴大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0章 天机初启·生者与渡海者 第一百三十章 天机初启·生者与渡海者 崇祯没有死。 当那颗“万人敌”在寨门前炸开时,多铎的坐骑受惊将他甩落,而气浪将崇祯掀回了箭楼废墟。碎木和土石成了意外的掩体,待清军在一片混乱中冲上寨墙时,他已被人拖进了寨后的密道。 拖他的人是潘云鹤。 “陛下……陛下!”潘云鹤的声音在颤抖,他几乎感觉不到崇祯的鼻息。左肋的伤口在剧烈冲击下完全崩裂,鲜血浸透了半边衣袍。但当他颤抖着手去探颈脉时,指尖传来一丝微弱但坚韧的搏动。 他还活着。 密道狭窄潮湿,仅容一人匍匐通行。潘云鹤撕下自己的衣襟,用尽河工绑扎木桩的力气捆扎伤口。他记得汤若望教过的急救法——压迫止血,保持体温。没有药,他嚼碎了几株沿途辨认出的止血草药,敷在伤口上。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出现微光。出口在一片瀑布后的岩缝里,瀑布的水声掩盖了一切动静。潘云鹤背着昏迷的崇祯涉过齐腰深的潭水,在暮色中藏进一处猎人遗弃的木屋。 那一夜,崇祯发着高烧,断断续续说着胡话。 “燧发枪……膛线……” “防疫……隔离区要设在上风向……” “郑和的海图……纬度……经度……” “后来者……后来者要记得……” 潘云鹤听不懂大部分词汇,但他跪在简陋的木板床边,一字一句记在心里。这是帝王的遗言,也是某种超越时代的嘱托。 直到第三天清晨,崇祯睁开了眼。 眼神先是涣散,随即迅速聚焦。他看见茅草屋顶,看见潘云鹤憔悴的脸,看见了透过破窗照进来的晨光。 “朕……没死?”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陛下洪福齐天。”潘云鹤跪倒在地,泪水夺眶而出。 崇祯艰难地转动脖颈,感受着浑身撕裂般的疼痛,尤其是左肋——每一次呼吸都像被刀子割过。但他确确实实还活着。 “多久了?” “三天。今日是九月十六。” 崇祯闭上眼睛,脑海里飞速计算。三天……如果一切顺利,朱慈烺应该已经潜入南京,开始制造混乱。郑芝龙的船队应该已经在长江口待命。 “旗呢?”他忽然问。 潘云鹤一愣,随即从怀中取出那面染血的“海国大明”旗:“臣拼死带出来了。” 崇祯看着旗帜上龙绕海浪的纹样,那是他亲手设计的。陆上的龙被困在方寸之间,海上的龙才能腾跃九天。 “好。”他深吸一口气,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意志撑住了身体,“潘云鹤,扶朕起来。我们得离开这里。” “陛下,您的伤——” “死不了。”崇祯咬着牙,“既然老天让朕活下来,那‘海国大明’就不能只是一个构想。它必须成为现实。” --- 同一时刻,南京城。 朱慈烺站在水西门码头一座废弃的望楼上,看着这座陷入双重混乱的城池。 东面,通济门粮仓的大火仍在燃烧,黑烟遮蔽了半边天空。那是杨洪的杰作——白莲教众在放火上确有天赋。 西面,江东门外杀声震天。张献忠的二十万大西军和多尔衮的五万八旗精锐正在血战。两股陆上最强的力量互相撕咬,为他的行动提供了完美的掩护。 但最让他心惊的是城内的变化。 “散播谣言”的命令执行得过于成功了。“清军入城,三日不封刀”这句话像瘟疫一样蔓延。富户开始藏匿细软,百姓拖家带口往城南逃窜,甚至有大西军士兵脱下号衣,混入逃难人群。 混乱在失控。 “殿下,工匠和家眷已全部登船。”郑森快步走来,脸上沾着烟灰,“共二十七户,一百三十九人。按汤神父的名册,还差三人——两个炮匠被大西军抓去修城墙了,一个船师三天前病死了。” “够了。”朱慈烺点头,“武英殿那边呢?” 杨洪此时也从巷口闪出,怀里抱着一个用油布裹着的长匣:“殿下,找到了!不只《永乐大典》,还有这个——” 他掀开油布一角。匣子里是十几卷古籍,最上面是一本薄薄的册子,封面无字,翻开后全是古怪的符号和图形。 朱慈烺瞳孔微缩。他认得这种图形——父皇在深夜独自演算时,偶尔会在纸上画出类似的东西。父皇说,这叫“几何”,叫“力学”,叫“科学”。 “全部带走。”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地窖里所有带字的东西,一卷不留。” “那皇宫那边……”郑森压低声音,“探子回报,张献忠可能要跑。他在往水门集结船只。” 朱慈烺望向皇城方向。此刻擒杀张献忠易如反掌,但父皇的叮嘱在耳边回响: “勿杀张献忠。留此人牵制清军。” “让他跑。”朱慈烺做出决定,“张献忠若下海,还能牵扯郑芝龙的精力。海上……需要制衡。” 这是十六岁少年第一次做出如此冷酷的权衡。但他知道,这就是父皇所说的“帝王之术”——没有对错,只有利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传令所有人,半个时辰后,船队出发。目的地:崇明岛。” “那施琅的水师……” 朱慈烺望向江面。施琅的舰队确实在巡弋,但似乎心不在焉——探子发现,这些船只在刻意避开荷兰商船活动的区域。 “施琅在观望。”朱慈烺看穿了那位水师将领的心思,“他在等,等谁赢了南京,等郑芝龙开出什么价码。这种人不值得拉拢,但也不必现在就撕破脸。我们从南岸走,绕开他的防区。” 命令传下,码头忙碌起来。十二艘粮船缓缓驶离泊位,船上的“货物”是二百七十名精锐士兵、一百三十九名工匠家眷,以及从南京带出的最后一点文明火种。 朱慈烺站在首船船头,最后望了一眼南京。 这座城,他四个月前仓皇逃离,今天又要仓皇离去。不同的是,上次是逃命,这次是带着使命离开。 他从怀中取出那面旗帜,系在桅杆上。 龙绕海浪,迎风展开。 --- 海上,镇海号。 汤若望的病情恶化了。连续多日的奔波和江风侵蚀,让这位年过半百的传教士咳出了血。郑芝龙将他安置在最好的舱室,但所有人都知道,汤若望的时间不多了。 “钥匙……”汤若望在昏迷中反复说着这个词。 郑成功守在床边,手里拿着那枚铜钥匙。他研究了三天,没看出任何特别——就是一枚普通的铜钥匙,只是做工精细些,上面刻着古怪的花纹。 “他在说什么?”郑芝龙走进舱室,眉头紧锁。 “好像是说,钥匙要交给‘应命之人’。”郑成功答道,“父亲,这些东西……太玄了。刘伯温死了两百多年,怎么可能算到今日?” 郑芝龙沉默地看着汤若望憔悴的脸。他纵横海上三十年,什么怪事没见过?妈祖显灵、海市蜃楼、甚至西洋人说的“幽灵船”。但这一次,不一样。 这不是怪力乱神,这是……传承。 一种跨越两百年的、从洪武皇帝到崇祯皇帝、再到他们这些海上漂泊者的传承。 “不管玄不玄,”郑芝龙最终开口,“汤若望拼死带出这把钥匙,就有它的道理。等朱慈烺到了,交给他便是。” 正说着,了望哨高喊: “西南方向!船队!挂着咱们没见过的旗!” 郑芝龙快步冲上甲板。望远镜里,十二艘粮船正排成纵队驶出长江口,船头飘扬的正是那面“龙绕海浪”旗。 旗下一少年,挺拔如松。 “来了。”郑芝龙深吸一口气,“传令各船,升旗,迎客。” 郑家舰队的三百艘战船同时升起旗帜——不是大明的黄龙旗,也不是郑家私用的黑鲨旗,而是一面崭新的蓝底金浪旗。 这是郑芝龙三天前下令赶制的。他说,既然要下海,就要有海上的规矩。陆上的龙旗太沉重,该换换了。 朱慈烺的船队在镇海号旁缓缓停下。搭板放下,少年踏上郑家旗舰的甲板时,所有水手肃立。 没有跪拜,只是肃立。这是海上的礼仪。 “郑将军。”朱慈烺抱拳。 “太子殿下。”郑芝龙同样抱拳还礼,“一路辛苦。” 简单的寒暄后,朱慈烺直奔主题:“父皇……可有消息?” 郑芝龙摇头:“天堂寨炸了,多铎退兵了,但生死……尚无确讯。” 朱慈烺袖中的手紧握成拳,但面上不动声色:“汤神父呢?” “在舱里,不太好。”郑芝龙顿了顿,“他有东西要交给殿下。” 舱室内,汤若望看见朱慈烺,浑浊的眼睛忽然亮了。 “殿……殿下……”他挣扎着要起身。 朱慈烺快步上前扶住他:“神父请躺好。” “钥匙……钥匙……”汤若望颤抖着手,指向枕边。 郑成功递上那枚铜钥匙。汤若望接过,郑重地放在朱慈烺掌心: “这是第三把……开‘天机匣’的……三把钥匙齐了……就能打开……” “天机匣在哪?”朱慈烺问。 汤若望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缓过气:“在……在崇明岛……贫道埋在了炮台下……三丈深处……有石板标记……” 他忽然死死抓住朱慈烺的手,力气大得惊人: “殿下……刘基当年说……荧惑守心之日……东风起……当乘之东去……三万里外……有新土……汉家的……新土……” 说完最后一句话,汤若望的手松开了。他靠在枕上,闭上了眼睛,胸口还在微弱起伏,但已陷入深度昏迷。 朱慈烺握着那枚温热的钥匙,沉默良久。 “郑将军,”他终于开口,“去崇明岛。” --- 皖西山区,九月十八。 崇祯在潘云鹤的搀扶下,艰难地行走在山路上。每走几百步就要停下休息,伤口时不时渗出血迹,但他拒绝停下。 他们要去安庆。 这是崇祯计算后的选择。安庆有长江码头,有水师旧部,更重要的是——那里可能还有忠于大明的力量。 “陛下,前面有村落。”潘云鹤指着山坳里的炊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心些。”崇祯低声道,“清军可能已经贴出悬赏。” 两人扮作逃难的父子——这倒不用怎么扮,潘云鹤年近四十,崇祯虽然只有三十六,但重伤后面色苍老,加上多日未剃须,确实像一对落难父子。 村口果然贴着告示。但出乎意料的是,告示上通缉的不是崇祯,而是“白莲教妖首杨洪”和“伪太子朱慈烺”。赏银高达万两。 而对“伪帝崇祯”,只有一行小字:“已毙于霍山,枭首传示九边。” “他们以为朕死了。”崇祯低声道,不知是庆幸还是悲哀。 “这是好事,陛下。”潘云鹤说,“至少这一路会安全些。” 在村里,他们用最后一点碎银换了干粮和草药。卖药的老郎中还多给了他们一包金疮药:“看你们伤得不轻,这药自家配的,管用。” 临别时,老郎中忽然低声说:“二位要是往东去,小心点。听说安庆那边在抓人,凡是识字的、会手艺的,都被水师带走了。” “水师?”崇祯心头一动,“哪个水师?” “还能有哪个?施总兵的水师呗。”老郎中摇头,“说是要出海,缺工匠。唉,这世道……” 出海。 崇祯和潘云鹤对视一眼。 施琅在搜罗工匠出海——这意味着什么?他要投靠郑芝龙?还是要自立门户? 但无论如何,这证实了崇祯的判断:海上,正在成为新的权力场。 离开村落,崇祯坐在路旁石头上休息。潘云鹤为他换药时,忍不住问:“陛下,臣有一事不明。” “说。” “您为何如此笃定要下海?陆上……就真没有一点希望了?” 崇祯望向层层叠叠的远山。秋色已浓,山林尽染,这是华夏最美的季节,也是最后的季节。 “潘云鹤,你治河多年,可知黄河为何总是改道?” “河道淤积,水势无常。” “不。”崇祯摇头,“是因为中原大地,已经承载不起这条河了。千年来,我们在这片土地上耕种、筑城、繁衍,土地累了,河也累了。它想换个地方流淌,就像我们……也该换个地方活下去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 “陆上文明,已经走到尽头。王朝更替,不过是同一块土地上重复的悲剧。要想跳出这个循环,就必须走出去——走到海上去,走到陆权触不可及的地方,建立一套新的规则。” 潘云鹤似懂非懂。但他想起祖父临终前的话:“云鹤啊,咱们潘家看了三代河,越看越觉得……人不能跟河较劲。该让它走的时候,就得让它走。” 也许,陛下说的是对的。 “那我们现在去安庆……” “找船,下江,入海。”崇祯站起身,肋部的剧痛让他额头冒汗,但他的眼神无比坚定,“朱慈烺需要时间集结力量,郑芝龙需要一面旗帜来凝聚人心。而朕……需要活着到达海上,去主持这场千年未有的大迁徙。” 他望向东方,望向长江,望向大海的方向。 “刘基算到了今天,汤若望准备了钥匙,郑和留下了海图。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方向——出海。这不是逃亡,是启航。” 潘云鹤扶住他,两人继续向东走去。 山路崎岖,前途未卜。 但崇祯知道,他必须走下去。因为他是穿越者,是后来者,是连接两个时代、两种文明的桥梁。 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要活着看到“海国大明”升起第一面朝阳下的旗帜。 --- 长江口,崇明岛炮台。 朱慈烺站在汤若望所说的石板标记处。那是一块普通的青石板,只是上面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和汤若望钥匙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挖。”他下令。 士兵们轮番上阵,挖到三丈深时,铁锹碰到了硬物。 是一个铁匣,长三尺,宽两尺,厚一尺。匣身锈迹斑斑,但锁孔依旧完好。那是三个锁孔,排列成三角形。 朱慈烺取出三把钥匙。 第一把,是汤若望交给他的铜钥匙。 第二把,是父皇在南京武英殿密室中找到的银钥匙。 第三把……他愣住了。 没有第三把。 “怎么会……”郑森也愣住了,“汤神父没说需要三把啊。” 朱慈烺忽然想起父皇昏迷前塞给他的另一件东西——那枚他一直随身携带、却不知用途的玉坠。 他取出玉坠。羊脂白玉,雕成龙形,龙口处……有一个小小的凹槽。 他试探性地将玉坠按向铁匣。没有锁孔的地方,玉坠竟严丝合缝地嵌入,然后—— “咔嗒。” 玉坠旋转了九十度,从龙口中吐出一截细小的金钥。 第三把钥匙,一直就在他身上。 朱慈烺手在颤抖。父皇早就料到了今天,早就把最后一把钥匙交给了他。 三把钥匙同时插入,同时旋转。 铁匣发出沉闷的机括声,缓缓开启。 没有金光万丈,没有奇珍异宝。匣子里只有三样东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一卷海图,比郑和海图更加详尽,标注着从未见过的海域和陆地。 一本笔记,封面写着《洪武三十五年·航海志》。 还有一封火漆密封的信,信封上写着: “致后来者——当你打开此匣,陆上大明已亡。勿悲,勿悔,向东去。” 朱慈烺展开海图。图上的大陆轮廓古怪,但有一行小字标注: “此去东行三万里,有洲纵横万里,土肥水美,可容千万之众。——三宝太监郑和,永乐二十二年记” 郑和去过了。 早在八十年前,郑和的船队就到达过那里,并留下了这张图。 而笔记里,记录着更惊人的内容:航线、季风规律、沿途补给点、甚至与当地土着的交往记录。 这不是传说,是确凿的航行日志。 朱慈烺抬起头,看向甲板上等待的众人,看向更远处的茫茫大海。 东风渐起,吹动他手中的海图猎猎作响。 “十月初一,”他朗声道,声音传遍整个舰队,“荧惑守心,东风正盛。我们——” “出海!” 三百艘战船同时升起风帆,蓝底金浪旗在风中招展。 而在遥远的内陆,崇祯终于望见了长江。江面上,施琅的巡逻船来来往往,但更远处,一支庞大的船队正在集结。 那是他的儿子,他的臣民,他的文明。 他们将跨海而去,寻找新土。 而他将追随而去,完成这场跨越时空的交接。 后来者,终将抵达彼岸。 --- (第一百三十章 完) 喜欢重生崇祯,看我如何中兴大明!请大家收藏:()重生崇祯,看我如何中兴大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1章 东风起·千帆竞渡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东风起·千帆竞渡 崇祯十七年九月二十五,安庆城外。 江风裹挟着水腥气和淡淡的硝烟味,吹过这座扼守长江要冲的重镇。城墙上,施琅的水师旗与清军龙旗并列飘扬——这是一种暧昧的宣告,既不完全降清,也不再尊明。 崇祯和潘云鹤藏身在城外一处破败的龙王庙里,从漏风的窗棂窥视码头。 码头上正在上演一场惨烈的筛选。 “识字的,站左边!会手艺的,站右边!啥都不会的,滚蛋!”水师军官的吆喝声粗暴刺耳。 难民排成长队,在刀枪威逼下分流。一个老书生颤巍巍站到左边,立刻被拖上船;一个木匠带着工具站到右边,也被粗暴推上甲板。有个农妇抱着孩子哭求:“军爷,我家男人会打铁,病在路上了,能不能等等……” “等?船不等!”军官一脚踹开她,“下一个!” 潘云鹤看得攥紧拳头:“陛下,施琅这是在……” “在搜罗人才,准备出海。”崇祯脸色苍白地靠在墙上,肋下伤口又开始渗血,“他在赌,赌海上比陆上更有前途。但他缺一面大义之旗,缺一个名分。” “那我们还进城么?” “进。”崇祯咬牙站起身,“但换个法子进。” 他撕下袍角,蘸着香炉灰抹在脸上,又将头发扯乱。潘云鹤会意,两人混入傍晚时分回城的难民队伍。 城门口盘查森严,但重点在搜刮财物。崇祯将最后一点碎银塞给守军,顺利入城。城内景象比城外更触目惊心——商铺大多关门,街上只有巡逻的水师士兵和零星逃难者,秦淮河畔的桨声灯影早已化作死寂。 “去水师大营。”崇祯低声道。 “陛下!那是自投罗网——”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崇祯眼中闪过锐光,“施琅现在最想找的,是一个能给他名分的人。而朕,恰好能给他这个名分。” 潘云鹤还想劝阻,但崇祯已经朝江边走去。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身影虚弱却笔直,像一根不肯倒下的旗杆。 --- 同一时刻,崇明岛外海。 郑家舰队的三百艘战船完成集结,在长江口铺开十里海面。最大的福船如移动城堡,最小的哨船如游鱼穿梭,居中则是二十艘装备了新式火炮的“神机舰”——这是汤若望临终前设计的最后一批战船,船舷两侧各装八门可旋转的铜炮,射程达五百步。 镇海号的指挥舱内,朱慈烺正在与郑芝龙及其核心将领议事。 海图在长桌上展开,那是从天机匣中取出的郑和海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着新的航线:从长江口出发,借冬季东北季风,先至琉球,再转东南,经“万里石塘”(南海诸岛),而后进入一片标注为“无涯海”的广阔洋面,最终抵达一处形如新月的大陆——“新杭州”。 “这航线……”郑芝龙手指敲击着海图上的“无涯海”,“按图上比例,这段至少两万里,中间没有岛屿标注。船队若遇风暴,连个避风处都没有。” “郑和当年走通了。”朱慈烺平静道,“航海志记载,永乐二十二年,宝船队二百艘,载军士两万八千,曾抵达此地,并停留三月,与土人易货。既有人能去,我们就能去。” “可那是八十年前!”郑家老将郑鸿逵忍不住开口,“当年宝船多大?长四十四丈,阔十八丈!咱们最大的福船才二十丈!海上颠簸,淡水粮食如何保障?病患如何处置?” 舱内一阵沉默。这些问题很现实——远洋航行不是儿戏,饥饿、干渴、坏血病、风暴,每一样都能让整支舰队葬身鱼腹。 朱慈烺环视众人,从怀中取出一本薄册:“这是汤神父留下的《航海备要》。”他翻开册页,上面是工整的拉丁文与汉文对照: “防坏血病法:船上需储柠檬、酸橙,或发芽豆类。每三日,船员需食鲜蔬或果物。” “淡水储备:以陶瓮储之,每瓮加银币一枚可防腐。另可设冷凝法取淡水。” “风暴应对:船队宜呈雁阵,首尾以铁索软连,免散失。遇飓风,当卸主帆,只留三角帆控向……” 一条条,一款款,全是汤若望三十年航海经验的精华。 郑芝龙仔细翻阅,越看越心惊。有些方法他知道——比如柠檬防坏血病,西洋水手常用;但有些闻所未闻,比如“冷凝法取淡水”。 “这是……”他指着那一条。 “汤神父说,取铜管盘绕,一端通海水,一端置空桶,以火烤铜管,水汽上升遇冷凝结,可得淡水。”朱慈烺解释,“虽产量不高,但紧要时可救命。” 郑芝龙深吸一口气,看向朱慈烺的眼神变了。这少年不仅带来了旗帜和名分,还带来了活下去的知识。 “十月初一出发,只剩五天。”他最终拍板,“各船立即按此册准备物资。淡水按每人每日三升储备,至少备足百日;粮食以米面为主,辅以腌肉、豆类;药材、火药加倍储备。还有——每船必须带至少十盆泥土,种上菜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命令层层传达,整支舰队如一台精密机器开始运转。 但私底下,郑芝龙把儿子郑成功叫到舱室。 “一官,你看这位太子如何?” 郑成功沉吟:“有胆识,能纳谏,但也……太信那些神神道道的东西。刘基的天机匣,汤若望的预言,总觉得不踏实。” “不踏实就对了。”郑芝龙笑了,“陆上人讲天命,海上人只信手里的帆和舵。他信他的天命,咱们看咱们的海路。只要大方向一致,不妨碍。” “父亲的意思是……” “海上不是陆上,没有皇帝坐在龙椅上发号施令。”郑芝龙望向窗外忙碌的码头,“风浪来了,谁能让船不沉,谁就是爷。这位太子要想真正坐稳‘海国监国’的位置,得先过了远洋这一关。过了,咱们郑家奉他为主;过不了……” 他没说完,但郑成功懂了。 海上,只认实力。 --- 九月二十八,安庆水师大营。 施琅坐在签押房里,盯着桌上一封密信,眉头紧锁。信是南京来的,多尔衮亲笔: “施总兵:闻君收拢工匠,有意出海。本王可许台湾为君封地,岁赐十万两。若执意从明,则江南水师尽出,君之船队片板难下海。望慎思。” 赤裸裸的威胁与利诱。 施琅捏着信纸,指节发白。他当然想出海,想有一片自己的天地。但台湾现在在郑芝龙手里,多尔衮空口许诺,无非是驱虎吞狼。可若拒绝,清廷真的调集水师围剿,他这几十条船确实难挡。 正烦躁间,亲兵来报:“总兵,营外有两人求见,自称……自称是故人。” “什么故人?” “不肯说姓名,只递了这个。” 亲兵呈上一枚玉佩。施琅接过一看,瞳孔骤缩——那是蟠龙玉佩,只有皇室才有! 他猛地起身:“带他们进来!不,我亲自去!” 营门外,崇祯负手而立。三日休养,伤口稍愈,但脸色依然苍白。潘云鹤紧张地护在一旁,手按在腰间短刀上。 施琅快步走出,看见崇祯的瞬间,整个人僵在原地。虽然面容憔悴、衣衫破旧,但那身形、那眼神…… “臣……臣施琅,叩见陛下!”他单膝跪地,声音颤抖。 “起来吧。”崇祯平静道,“进去说话。” 签押房门紧闭,亲兵守在外围。施琅跪地不起:“陛下,臣以为……以为陛下已经……” “以为朕死了?”崇祯在椅子上坐下,肋下疼痛让他微微皱眉,“多尔衮是这么说的,对吧?枭首传示九边?” 施琅额头冒汗。 “你不必紧张。”崇祯摆摆手,“你若真忠心于清,现在就该绑了朕去领赏。万两黄金,封侯拜将,多好的机会。” “臣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想?”崇祯盯着他,“施琅,朕知道你。崇祯十五年,你随郑芝龙在料罗湾大破荷兰人,身中三箭不退;崇祯十六年,你上疏请建长江水师,防流寇顺江而下。你若真想降清,早该在南京开门了,何必等到现在?” 施琅抬起头,眼中情绪复杂:“陛下……陆上大局已定。南京破了,张献忠跑了,左良玉死了,江北四镇降的降、散的散。臣这三千水师,能做什么?” “所以你想出海。”崇祯点头,“这没错。但你想过没有,孤身出海,算什么?海盗?流寇?郑芝龙容得下你?荷兰人容得下你?还是多尔衮会真的把台湾给你?” 一连串问题,句句诛心。 施琅沉默了。 “朕给你一条路。”崇祯缓缓道,“带着你的船和人,跟朕走。不是投降,是合作。海上建新朝,需要水师,需要战船,需要你这样懂海战的人。朕许你‘靖海侯’,许你一支独立舰队,许你开府建牙——只要你能把朕和这些人,安全送到该去的地方。” “该去的地方?”施琅疑惑。 崇祯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那是他凭记忆临摹的天机匣海图的一角。 “这里。”他手指点在图上一片空白海域,“郑和去过,刘基预言过,汤若望用命换来了钥匙。现在,朱慈烺已经打开天机匣,十月初一就要启航。你赶得上,就是开国元勋;赶不上,就一辈子在长江上当个看门狗。” 施琅看着那张简陋却清晰的海图,看着图上的航线标注,看着那片未知的“新土”。 野心,像野火一样烧起来。 “陛下……当真?” “君无戏言。” 施琅深吸一口气,重重叩首:“臣施琅,愿随陛下出海,效死力!” “好。”崇祯起身,“给你一天时间准备,九月三十清晨,船队出发,去崇明岛会合。” “那多尔衮那边……” “给他回信,就说你答应了。”崇祯冷笑,“先骗他些粮草火药,能骗多少骗多少。出海之后,他还能追到天涯海角不成?” --- 九月三十,长江口。 黎明前的黑暗最深沉,但崇明岛外的海面上,灯火如星。四百余艘战船完成最后补给,淡水的木桶堆满底舱,粮食麻袋垒成小山,火药桶用油布仔细包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镇海号甲板上,朱慈烺正在检查一份名单——这是将要随船出海的所有人员名录,共计两万三千七百五十一人。其中有郑家水师一万八千人,施琅部三千人,杨洪的白莲教众两千人,工匠及家眷一千余人,还有沿途收拢的明军残部、难民子弟。 两万多人,两万多个家庭的命运,系于这次航行。 “殿下,东北风起了。”郑成功走上甲板,语气带着兴奋,“按汤神父的推算,这股风会持续至少三个月,正合我们东行。” 朱慈烺抬头看帆——风帆已经半张,在海风中猎猎作响。 “各船准备如何?” “都已就位。只是……”郑成功犹豫道,“有些老水手在传,说这次航行太远,是去送死。虽未哗变,但士气……” “告诉他们。”朱慈烺打断他,“不愿去的,现在可以下船,发十两银子,自谋生路。但一旦起航,再有动摇军心者——斩。” 命令传下,果然有百余人选择离开。朱慈烺如数发放银两,目送他们乘小船上岸。留下的,都是决心已定的人。 午时,了望哨突然高喊: “西面!船队!是施总兵的旗!” 朱慈烺心头一紧。施琅此时来,是敌是友? 但当他用千里镜看清为首那艘船船头站立的人时,手中镜筒险些掉落。 那人虽然憔悴消瘦,虽然需要旁人搀扶,但那身姿、那面容…… “父皇……”他喃喃道。 崇祯也看见了儿子。隔着数百步海面,父子目光交汇。没有言语,但千言万语都在这一眼里。 施琅的船队缓缓并入大舰队。崇祯登上镇海号时,朱慈烺跪地迎接,身后众将跪倒一片。 “儿臣……儿臣以为……”朱慈烺声音哽咽。 “以为朕死了?”崇祯扶起儿子,拍拍他的肩,“朕答应过你,要一起看到海国大明的朝阳。君无戏言。” 他转身看向郑芝龙、施琅、杨洪等将领,朗声道: “诸位!今日我们聚在这里,不是逃亡,是启航!不是避难,是开拓!陆上江山已尽,海上天地正宽!刘基预言,郑和探路,汤若望铺桥——现在,轮到我们,去把预言变成现实,把海图变成疆土!” 声音在晨风中传开,各船水手将士翘首聆听。 “从今天起,没有大明皇帝,只有‘海国’监国与执政!”崇祯举起朱慈烺的手,“朕为执政,统筹全局;太子为监国,总理实务。郑芝龙为靖海公,统率水师;施琅为靖海侯,副之;杨洪为安民将军,统辖陆战部众。其余官职,待抵达新土后,论功行赏!” 新的权力架构,简单却清晰。既承认郑芝龙的势力,又确立皇室权威;既给施琅名分,又用杨洪制衡。 郑芝龙率先单膝跪地:“臣领命!” 众将随之:“臣等领命!” 崇祯走到船头,面向东方无垠大海。晨光正刺破云层,将海面染成金红。 “十月初一,荧惑守心,东风正盛——”他拔出佩剑,剑指东方,“启航!” “启航——”命令在各船间传递。 锚链哗啦啦收起,风帆次第张开。四百余艘战船如巨鲸群,缓缓调转船头,迎向初升的朝阳,迎向浩渺的太平洋。 船队最前方,镇海号桅杆上,那面龙绕海浪的“海国大明”旗在东风中完全展开,猎猎狂舞。 而在舰队末尾,一艘不起眼的哨船上,李定国望着远去的帆影,将怀中那十二卷《永乐大典》抄本抱得更紧。 他也选择了出海——但不是以张献忠养子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无名士卒的身份。 陆上的一切,恩怨情仇,王图霸业,都随着船队离岸而渐渐模糊。 前方只有海,只有风,只有未知。 但未知,意味着希望。 --- 当船队驶出长江口,进入东海深水区时,了望哨突然发出急促警报: “东北方向!敌舰!是荷兰人的三色旗!” 郑芝龙抓起千里镜——镜筒里,至少三十艘西洋战舰正排成战列线,横挡在航线上。最大的那艘,正是东印度公司远东舰队的旗舰“科恩亲王号”。 “果然来了。”他冷笑,“传令:舰队变阵,呈锋矢阵!神机舰前出,装填火药——让他们尝尝,咱们新式火炮的滋味!” 海战,一触即发。 而崇祯站在镇海号船头,望着逐渐逼近的敌舰,脸上没有恐惧。 他经历过北京围城,经历过南京逃亡,经历过天堂寨爆炸。 海上的炮火,不过是另一场考验。 他回头看了一眼儿子。朱慈烺已经拔出佩剑,眼神坚定。 父子相视一笑。 然后,崇祯转回头,面向大海,面向敌舰,面向不可知的未来。 “来吧。”他轻声说,“让世界看看,汉家人——是怎么在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的。” 东风更劲,千帆竞渡。 海国大明的时代,从这一刻,真正开始。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完) 喜欢重生崇祯,看我如何中兴大明!请大家收藏:()重生崇祯,看我如何中兴大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2章 深蓝试炼·炮火与瘟疫 第一百三十二章 深蓝试炼·炮火与瘟疫 崇祯十七年十月初二,东海,鸡骨礁以东三十里。 晨雾正在散去,荷兰东印度公司远东舰队三十一艘战舰的轮廓在薄雾中逐渐清晰。这支舰队的核心是七艘三层炮甲板的“战列舰”,每艘配备五十门以上重炮;其余则是航速较快的巡航舰和纵火船。 旗舰“科恩亲王号”的舰桥上,远东总督安东尼·范·迪门举着单筒望远镜,紧盯着远处那支规模惊人的中式舰队。 “四百艘……上帝啊,郑芝龙把他所有的家底都搬出来了。”范·迪门喃喃道,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但为什么都是货船和福船?战列舰呢?” 副官亨德里克指着舰队中段:“阁下,看那些——二十艘左右,船型古怪,像是把福船和戎克船结合了。两侧炮窗很多。” 范·迪门调整焦距。确实,那些船的吃水线附近有一整排炮窗,比他见过的任何中式战船都多。但他很快嗤之以鼻:“装再多炮有什么用?他们的火炮射程不超过三百码,精度更是笑话。传令:舰队组成T字横队,抢占上风位,用链弹攻击桅杆和帆索。先把他们变成海上棺材,再慢慢收拾。” 命令通过旗语迅速传达。荷兰舰队训练有素地展开阵型,三十一艘船如展开的扇形,试图将船体侧面对准东方来敌,发挥侧舷火力最大优势。 --- “镇海号”上,郑芝龙也举着望远镜。 “荷兰佬要玩T字战术。”他冷笑,“欺负咱们火炮射程不够。可惜啊,汤神父的新炮,他们还没见识过。” 朱慈烺站在一旁,手心微微出汗。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大规模海战,而且是在茫茫大海上,无路可退。 “郑公,火炮射程真的能到五百步?” “试试就知道了。”郑芝龙转向炮位,“传令神机舰前出!各舰注意,目标敌旗舰及两侧战舰,装填实心弹,先打水线!” 二十艘神机舰脱离主队,呈楔形前突。这些船比传统福船更窄长,航速更快,船身两侧各有八个炮窗。每门炮都是汤若望设计的新式铜炮,采用整体浇铸、镗孔精加工,炮膛更光滑,装药更规范。 测距手站在桅杆望斗里,手持六分仪和测距尺,不断报数: “敌舰距离——八百步!” “七百五十步!” “七百步!” 郑芝龙咬着烟斗,一动不动。他在等。 “六百步!” “五百五十步!” “五百步——进入射程!” “开火!”郑芝龙猛地挥手。 二十艘神机舰,一百六十门火炮同时怒吼。 那一瞬间,东海的海面似乎都震颤了一下。炮口喷出的白烟连成一片,实心铁弹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 范·迪门在望远镜里看到那些炮口闪光时,第一反应是轻蔑——这么远就开火,根本打不中。 但下一刻,他脸上的轻蔑凝固了。 至少三十发炮弹精准地砸在荷兰舰队前列三艘战舰的水线附近!木屑炸裂,船体剧烈摇晃!“海神号”的右舷被打出三个大洞,海水疯狂涌入! “这不可能!”范·迪门失声惊呼,“这个距离——” 话音未落,第二波齐射又至。这一次炮火更加密集,荷兰舰队的阵型被彻底打乱。一艘巡航舰的桅杆被直接击断,船帆如断翅的鸟般瘫落。 “还击!还击!”范·迪门嘶吼。 荷兰火炮开始咆哮,但大多数炮弹都落在神机舰前方数十步的海面,溅起一道道水柱——他们的有效射程确实只有三百步左右。 郑芝龙笑了:“继续射击!装填链弹,打他们的帆!” 火炮战术迅速切换。实心弹换成由铁链连接的两个半球形弹体,这种炮弹专为破坏帆索设计。第二轮齐射,荷兰舰队半数以上战舰的主帆被撕裂,航速骤降。 “好!”朱慈烺忍不住喝彩。 崇祯这时才缓缓走上舰桥。他没有看战场,反而望向更东方的海天交接处。 “父皇,我们占了上风!”朱慈烺兴奋道。 “嗯。”崇祯点点头,“但海战不是陆战,打赢一场没用。关键是要能一直打下去。” 他转向郑芝龙:“郑公,火药储备如何?” “每门炮备弹一百发,够打三天。”郑芝龙答道,“但若天天这么打,到不了琉球就用完了。” “所以不能恋战。”崇祯望向开始溃散的荷兰舰队,“击溃即可,不必全歼。节省弹药,我们要走的路还长。” 郑芝龙会意,下令:“传令各舰,集中火力打沉那三艘受创最重的敌舰,其余不必追击。舰队保持航向,继续东行!” 命令执行得果断。神机舰的第三轮齐射集中在“海神号”和另外两艘受损严重的战舰上。短短半个时辰,“海神号”开始倾覆,另外两艘也燃起大火。 荷兰舰队被迫撤退。范·迪门看着三艘正在沉没的战舰,脸色铁青:“追!他们船多速度慢,我们绕到前方截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阁下,我们的帆……”副官苦涩道。 范·迪门这才注意到,半数战舰的帆索都被链弹摧毁,航速只有平时的一半。 而郑芝龙的舰队已经调整风帆,借助强劲的东北风,以整齐的队形继续向东驶去,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 海战胜利的消息传遍整个舰队,欢呼声在各船之间此起彼伏。但崇祯没有庆祝,他回到舱室,召来随军郎中。 “伤亡如何?” “回陛下,阵亡十七人,伤四十三人,都是跳弹和碎木所伤。”郎中答道,“但……” “但什么?” 郎中犹豫了一下:“‘福宁号’上开始有船员发烧,上吐下泻。今天早上已经躺倒八个了,像是……像是霍乱。” 崇祯心头一沉。海上的瘟疫,比敌人的炮火更可怕。 “立即隔离病患。所有接触者单独安置观察。患病船只与其他船保持百步距离,用旗语联络。”他快速下达指令,“还有,检查淡水储备,是不是有船只用了不干净的水?” 命令刚传出,又有坏消息传来:不止“福宁号”,至少五艘船上都出现了类似症状。 “传杨洪来。”崇祯下令。 半刻钟后,白莲教青莲堂主杨洪匆匆赶到。这位江湖汉子此刻也面色凝重——他的教众分散在各船,若瘟疫扩散,损失将难以估量。 “杨堂主,你手下可有懂医的?” “有!白莲教里有几个老郎中,专治时疫。”杨洪立刻道,“但药材……” “药材从各船调配,优先保障病患。”崇祯顿了顿,“还有一事——你们教里有没有‘隔离防疫’的经验?” 杨洪一愣,随即点头:“有!当年山东大疫,我们设过‘避疫营’,健康人与病患分开,进出都要熏艾草、用石灰水洗手。” “好!”崇祯眼睛一亮,“就按这个办法,在所有船上实行。你和你的人负责监督执行,有不从者,军法处置!” “遵命!” 防疫措施迅速铺开。患病船只被隔离在舰队外围,健康船只组成内圈航行。各船甲板每日用石灰水冲洗,船员饭前必须用烧开的水洗手,每人发一块煮过的布当口罩。 但疫情还是在蔓延。 到十月初五,出现症状的船只增加到十二艘,病患超过两百人,死亡二十七人。 更糟糕的是,恐慌开始蔓延。 --- “镇海号”下层船舱,一场紧急会议正在召开。 郑芝龙拍着桌子:“必须抛弃病船!让他们自生自灭!否则整支舰队都得完蛋!” 施琅反对:“那上面有八百多人!还有二十多个工匠!扔了他们,人心就散了!” “不扔,大家一起死!”郑芝龙吼道,“郑某在海上三十年,见过多少次瘟疫?一旦传开,整船整船地死!到时候别说新土,连琉球都到不了!” 杨洪阴沉着脸:“郑公的意思,我白莲教的弟兄就该死?”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杨洪猛地站起,“病船上有我七十多个弟兄!你要扔了他们,先问问老子手里的刀答不答应!” 舱内气氛剑拔弩张。郑家亲兵和白莲教众的手都按在了刀柄上。 “够了。” 崇祯的声音不高,但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他缓缓走到舱室中央,肋下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站得笔直。 “病船不扔。” 郑芝龙张嘴欲言,被崇祯抬手制止。 “但也不能任由疫情扩散。”崇祯环视众人,“传令:所有病患集中到三艘船上,由杨堂主的人照料。这三艘船用长索拖行,与其他船保持两百步距离。健康船只每日三次用旗语联络,传递指令。” 他看向郑芝龙:“郑公,你抽调三十艘快船,前出探路,寻找岛屿。一旦发现合适的无人岛,就将病患送上岛隔离治疗,等病情控制后再派船接应。” 又看向施琅:“施总兵,你带船队护航,确保那三艘病船不被荷兰人偷袭。” 最后看向朱慈烺:“慈烺,你负责统筹各船物资调配,尤其是药材和干净淡水。记住,分配要公平——病船的人也是人。” 一套方案,既保全了人命,又控制了风险,还照顾了各方情绪。 郑芝龙沉默片刻,抱拳:“臣……遵命。” 杨洪也单膝跪地:“陛下仁德!” 施琅深深看了崇祯一眼——这位皇帝,和传闻中那个刚愎自用、多疑善变的崇祯,判若两人。 会议散去,崇祯独自走上甲板。朱慈烺跟了出来。 “父皇,您累了吧?伤还没好……” “累,但不能歇。”崇祯望着波涛汹涌的海面,“慈烺,你记住:海上航行,最大的敌人不是风暴,不是敌舰,而是人心。两万多人挤在几百条船上,一点点火星就能引发大火。所以做决定要快,要果断,更要……有人情味。” 朱慈烺认真听着。 “郑芝龙没错,从理性角度,抛弃病船是最佳选择。杨洪也没错,从道义角度,不能放弃兄弟。”崇祯轻声道,“领袖要做的,不是选择对错,而是在对与对之间,找出一条大家都还能接受的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拍拍儿子的肩膀:“这条路找到了,人心就稳了;找不到,舰队就散了。” 朱慈烺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了望哨传来惊喜的呼喊: “前方有岛!有岛!” 所有人涌上甲板。东北方向的海平线上,确实出现了一片黑点——是岛屿!而且不止一个,是一片群岛! 郑芝龙抓起望远镜,仔细辨认后,激动得声音发颤: “是钓鱼屿!我们到钓鱼屿了!” 钓鱼屿,中国古籍中的岛屿,位于台湾东北,琉球以西。这意味着他们航行方向正确,也意味着——病患有了安置的地方。 “天不亡我大明!”杨洪热泪盈眶。 崇祯也松了口气。但他心里清楚,这只是第一个考验。前方还有万里航程,还有无数未知的危险。 他看着欢呼的人群,看着儿子充满希望的脸,看着郑芝龙指挥船队调整航向。 然后,他望向更东方那片深蓝色的、无边无际的海洋。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 当天傍晚,舰队在钓鱼屿主岛背风处下锚。三艘病船被拖到一处偏僻的海湾隔离,杨洪亲自带两百名白莲教众上岸,搭建临时营地。 郎中们迅速开展工作,用岛上采集的草药熬制汤剂。崇祯下令从各船调拨粮食和药品,确保病患得到最好的照顾。 郑芝龙则派快船环绕群岛侦察,确认没有荷兰人或海盗据点。 夜深了,崇祯躺在“镇海号”的舱室里,听着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久久不能入睡。 他起身点亮油灯,摊开那张郑和海图。手指沿着航线滑动:钓鱼屿、琉球、宫古海峡、然后进入太平洋深处…… “三万里。”他喃喃自语。 以现在的航速,就算一帆风顺,也要走三四个月。这期间会有多少人生病、多少船损坏、多少人绝望? 但他没有退路。 陆上,大明已经亡了。海上,是唯一的机会。 舱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 潘云鹤端着一碗药进来:“陛下,该喝药了。” 崇祯接过药碗,苦涩的汤药让他皱了皱眉,但还是一饮而尽。 “潘先生,你相信我们能到吗?” 潘云鹤沉默片刻:“臣相信陛下。” “不是相信我。”崇祯摇头,“是相信……文明本身。汉家文明延续了三千年,经历过五胡乱华,经历过蒙元入主,但都挺过来了。这一次,不过是换个地方延续。” 他望向舷窗外,月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刘基算到了,郑和探过了,汤若望准备了。现在轮到我们,去把先人的预言和足迹,变成现实。” 潘云鹤深深一躬:“臣愿追随陛下,至死方休。” 崇祯笑了。很淡的笑,但很坚定。 舰队在钓鱼屿修整了三天。疫情得到控制,新增病例减少,部分轻症患者开始康复。十月初八,舰队再次启航。 离港时,杨洪站在岸上,带着三百名自愿留下的白莲教众,向船队挥手告别。 “陛下!臣等在此照料病患,待他们痊愈,便驾船东追!您一定要等我们!” 崇祯站在船头,郑重抱拳回应。 船队驶出港湾,驶向深蓝。 而在舰队末尾,那艘不起眼的哨船上,李定国默默记录着这一切。他在航海日志上写道: “十月初八,离钓鱼屿。病患三百四十七人留岛治疗,留护卫三百。舰队减员六百四十七人,尚余两万两千一百零四人。士气尚可,粮水充足。然前路漫漫,祸福难料。” 他停下笔,望向东方。 海天交接处,朝霞如血。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完) 喜欢重生崇祯,看我如何中兴大明!请大家收藏:()重生崇祯,看我如何中兴大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3章 深蓝浩劫·分合之间 第一百三十三章 深蓝浩劫·分合之间 崇祯十七年十月十五,北纬二十五度,东经一百三十度,太平洋黑潮主干流。 船队离开钓鱼屿已七日,航行顺利得令人不安。东北季风稳定强劲,每日能走一百五十里以上;海面平静如镜,连常见的白头浪都少见。老水手们开始窃窃私语——海上太平静,未必是好事。 “镇海号”的航海室内,郑芝龙、施琅、朱慈烺围在海图前。图上用炭笔标注着船队当前位置:已穿过琉球群岛,进入太平洋开阔水域。 “按郑和海图记载,接下来半个月都是开阔水域,没有岛屿。”施琅手指划过一片空白,“直到这里——图上标注为‘千岛环礁’,但位置很模糊,只说‘东行三十日可见’。” “三十日……”朱慈烺计算着,“以现在的速度,二十五日左右能到。但淡水储备只够四十天,若找不到补充点……” “必须找到。”郑芝龙语气斩钉截铁,“太平洋不比东海,这里的水不能喝,喝了会得怪病。当年三宝太监的船队就吃过这个亏。” 舱门被推开,崇祯走进来。他脸色依然苍白,但步履已稳了许多。 “陛下。”三人行礼。 崇祯摆摆手,走到海图前:“朕刚看过各船补给报告。淡水消耗比预计快,按现在速度,三十天后就会见底。” 众人心头一沉。 “原因是什么?”崇祯问。 “有几艘船的淡水瓮密封不严,漏了不少。”朱慈烺答道,“还有……有些水手偷偷用淡水洗澡,虽然严令禁止,但总有胆大的。” “杀一儆百。”郑芝龙冷冷道,“抓几个典型,当众鞭笞,看谁还敢。” “不妥。”崇祯摇头,“越到艰难时刻,越要收拢人心。惩罚要有,但不能只靠惩罚。” 他想了想:“传令各船:即日起实行‘节水令’。普通船员每日淡水配额减为两升,军官三升,病患四升。节省下来的水,单独存放,作为应急储备。同时,推广汤若望的冷凝法——每艘船必须搭建简易冷凝装置,日夜取水,计入配额。” “两升……”施琅皱眉,“勉强够喝,但天气炎热,怕有人中暑。” “所以军官要带头。”崇祯看向朱慈烺,“从朕开始,从太子开始,从各位将军开始,所有人都按配额取水。让船员们看见,上下一心,共渡难关。” 命令传达下去,果然引起不小骚动。但当水手们看见太子亲自拿着木勺,在淡水桶前排队领取自己那份两升水时,抱怨声渐渐小了。 “陛下这招高明。”郑芝龙私下对儿子郑成功说,“不是靠刀枪让人服,是靠以身作则让人跟。” 郑成功若有所思:“所以父亲当年在海上立威,也是身先士卒?” “不一样。”郑芝龙望着远方海面,“我那会儿是提着刀冲在最前面,谁敢退就砍谁。陛下这是……站到队伍里,说‘我和你们一起挨饿受渴’。你说哪个更难?” 郑成功沉默了。 --- 十月十八,变故突生。 清晨时分,了望哨发现天象异常——东方天际出现一道诡异的紫红色霞光,云层低垂如铅,海面泛起不正常的灰白。 “要变天了!”老舵手惊呼,“是飓风!快!收帆!下锚!” 但这里是太平洋深处,水深超过千丈,根本没有下锚的条件。 郑芝龙冲上甲板,只看了一眼天色,脸色就变了:“是台风!至少十二级!全体准备抗风!” 命令通过旗语、号角、快船层层传递。四百余艘船只开始紧急应对:降下主帆,只留小三角帆控制方向;所有货物加固绑扎;火炮用铁链锁死在炮位上;人员全部进入舱室,只留必要操帆手。 崇祯站在“镇海号”指挥舱内,透过舷窗看着迅速变暗的天空。他经历过陆上的风风雨雨,但海上的风暴还是第一次。 “陛下,请您去底舱避难。”朱慈烺劝道。 “朕就在这儿。”崇祯摇头,“舰队主帅若躲起来,军心就散了。” 第一阵风在午时袭来。 那不是风,是墙——一堵看不见但无比坚实的空气之墙,狠狠撞在船身上。“镇海号”剧烈倾斜,桌上的海图、罗盘、测量仪器哗啦啦摔落一地。甲板上传来木头断裂的脆响和人员的惊呼。 “稳住舵!”郑芝龙的吼声在风啸中几乎听不见。 暴雨随后而至。那不是雨,是天上开了闸,整片海洋被倒扣过来。视线瞬间归零,能见度不足十步。海浪从四面八方涌来,不是一波一波,而是整个海面都在疯狂起伏。 “传令各船:以铁索软连!不要散开!”施琅的声音嘶哑。 这是汤若望《航海备要》中的应急之法——用包着麻绳的铁索将船只首尾相连,形成整体,避免被风浪打散。但实际操作困难重重:浪高超过三丈,小船抛索根本够不到大船;即使连上了,巨大的拉力也可能把船体拉裂。 崇祯死死抓住舱壁的扶手,感受着船体如树叶般在风浪中翻滚。每一次从浪峰跌入浪谷,胃部都像被狠狠揪起;每一次被巨浪拍击,骨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父皇!”朱慈烺扑过来扶住他,少年脸上全是水,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 “朕没事。”崇祯咬牙,“去看伤员!统计损失!” 就在这时,一声惊天动地的断裂声传来。 “铁索断了!‘安平号’漂走了!” “‘振武号’桅杆折了!” “‘长风号’在漏水!”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风暴中,旗语完全失效,只能靠传令兵在摇晃的甲板上爬行传递信息。好几次,传令兵被大浪直接卷下海,连呼救声都来不及发出。 这场风暴持续了整整六个时辰。 从正午到黄昏,从黄昏到深夜。当风力终于开始减弱时,整支舰队已经面目全非。 --- 十月十九,黎明。 海面恢复了平静,那种死寂的平静。天空湛蓝如洗,仿佛昨日的疯狂从未发生。但海面上漂浮的碎木、破帆、散落的货物,无声诉说着那场浩劫。 “镇海号”甲板上一片狼藉。主桅杆裂了一道大口子,勉强支撑;三门火炮被甩出炮位,砸坏了舷墙;更触目惊心的是人员伤亡——十七人被浪卷走,四十三人重伤,轻伤不计其数。 崇祯包扎着额头的伤口——那是被飞起的罗盘砸的。他站在船头,举着千里镜环视海面。 视野里,船只稀稀拉拉。 “清点船只。”他声音沙哑。 两个时辰后,初步统计出来:完整无损的船只剩一百二十七艘,受损但能航行的八十三艘,完全损毁或失踪的……一百九十五艘。 近半船只不见了。 “失踪船只名单。”朱慈烺递上一张纸,手在颤抖。 崇祯扫了一眼,心头一沉——施琅的旗舰“靖海号”不见了,杨洪留下的那几艘白莲教战船不见了,还有七艘装载工匠和典籍的货船,也不见了。 “找。”他只说了一个字。 舰队开始收拢、整修、搜寻。幸运的是,大多数失踪船只并未沉没,只是被风浪吹散了。接下来的三天里,一艘艘破损的船陆续归队,带着惊魂未定的船员和惨重的损失。 施琅的“靖海号”在第三天下午被发现——桅杆全断,船舱进水,全靠水手拼命舀水才没沉没。施琅本人左臂骨折,吊着绷带登上“镇海号”汇报: “陛下,臣失职……我部四十二艘船,只找回二十八艘。损失十四艘,约一千两百人……” “人还在就好。”崇祯扶住他,“船没了可以再造,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但并非所有消息都这么“好”。 十月二十二,一艘侦察快船带回噩耗:发现三艘沉没的货船残骸,其中一艘确认是装载《永乐大典》等典籍的“文渊号”。打捞上来的只有几片碎木板和几卷被海水泡烂的书。 “典籍……全完了?”潘云鹤脸色惨白。 打捞队长跪地痛哭:“只捞上来三箱,其余都沉到海底了……至少……至少两千卷……” 舱内死寂。那些书,是华夏文明三千年积累的精华,是刘基、郑和、汤若望一代代人留下的火种。现在,火种被大海吞噬了。 崇祯闭上眼,良久才睁开:“捞上来的三箱,好生晾晒修复。沉没的……标记位置,将来若有机会,再来打捞。” 他知道这希望渺茫。太平洋深处,数千米的海底,以这个时代的技术,根本不可能打捞。 但总要留个念想。 --- 十月二十三,更大的危机爆发。 “淡水!淡水快没了!” 各船陆续传来报告。风暴中,许多淡水瓮破裂,储备损失惨重。加上之前节水的配额,现在全舰队淡水储量,只够支撑十五天。 而按照郑和海图,最近的淡水补给点“千岛环礁”,至少还要二十天才能到达。 “五天差额。”郑芝龙面色凝重,“而且前提是环礁真有淡水。若没有……” 若没有,整支舰队两万多人,将在海上活活渴死。 “冷凝法呢?”崇祯问。 “效率太低。”朱慈烺摇头,“晴天一日,每船能取水三五斗,杯水车薪。若遇阴天,更少。” 舱内再次陷入沉默。这次连郑芝龙都拿不出办法——海上缺水,是无解的难题。 就在这时,传令兵冲进来:“报!东偏南方向发现陆地!不是岛,是……是一片礁盘!” 所有人冲上甲板。 千里镜里,海平线上确实有一抹淡绿色。不是高耸的岛屿,而是低平的环状礁盘,在阳光下泛着翡翠般的光泽。 “是环礁!”施琅激动道,“环礁中间常有泻湖,泻湖里可能是淡水!” 希望重新燃起。舰队调整航向,朝着那片绿色驶去。 但靠近后,希望又蒙上阴影——环礁周围密布着尖锐的珊瑚礁,船只根本无法靠近。唯一可能的入口在西北侧,但那里水道狭窄曲折,暗礁丛生,大船进去就是找死。 “派小船探路。”崇祯下令。 三艘舢板载着十二名精干水手出发,潘云鹤主动请缨同行——河工对水道有天生的敏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个时辰后,舢板返回。潘云鹤浑身湿透,却满脸兴奋: “陛下!进去了!环礁中间确实有泻湖,而且……而且水是淡的!是淡水!而且……” 他喘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块石板: “而且泻湖边的礁石上,刻着字!是汉字!” 所有人围拢过来。石板不大,表面被海水冲刷得光滑,但刻痕依然清晰。是三个大字,隶书体: “郑和泊”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大明永乐二十二年三月,三宝太监郑和船队经此,取水休整七日。留字为记,后来者知。” 一百零四年前,郑和的船队曾到过这里,在这片茫茫太平洋中的孤礁上,留下了华夏的印记。 “天不亡我大明……”郑芝龙喃喃道,这位海上枭雄第一次红了眼眶。 崇祯抚摸着石板上深刻的字迹,仿佛能触摸到百年前那些乘风破浪的祖先。他们也曾在这片无垠的蓝海上航行,也曾面临缺水的绝境,也曾找到这片生命的绿洲。 然后,他们留下了标记。 为了后来的同胞。 “传令。”崇祯的声音在海风中清晰坚定,“组织敢死队,用小船运送淡水。各船轮流进入泻湖补充,二十四时辰内,必须完成补给。同时——” 他顿了顿:“拓印这块石刻。每一艘船,都要保存一份拓本。让所有人知道:一百年前,我们的祖先到过这里;一百年后,我们沿着他们的足迹,继续前行。” 命令迅速执行。小船队在珊瑚礁间穿梭,将一桶桶宝贵的淡水运回大船。虽然效率不高,但至少解了燃眉之急。 朱慈烺亲自带人拓印石刻。当宣纸覆盖在石板上,墨拓显现出那苍劲的“郑和泊”三字时,少年忽然明白了父皇一直强调的那句话: “我们不是逃亡,是沿着祖先的足迹,继续向前。” --- 十月二十五,舰队完成补给,准备离开环礁。 淡水危机暂时缓解,但另一个问题浮出水面:船队损失惨重,许多船只需要大修。而这里没有木材,没有船厂,甚至连块像样的平地都没有。 “至少需要修整十天。”郑芝龙评估后说,“但十天耗粮巨大,且夜长梦多。荷兰人若追来……” “分兵。”崇祯做出决定,“受损严重的七十三艘船留下,在此修整。其余一百三十七艘状态较好的船,继续东行。” “分兵?”施琅皱眉,“力量分散,若遇敌……” “但我们拖不起。”崇祯指向东方,“现在是十月底,再拖下去,东北季风减弱,航行更困难。必须有一支先遣队,尽快找到‘千岛环礁’,确认航线安全,建立前进基地。” 他环视众人:“谁愿留下修整?谁愿继续东行?” 沉默片刻后,施琅率先开口:“臣留下。臣的船受损最重,且伤员多,需要时间休养。” 郑芝龙点头:“臣带主力继续东行。但……陛下您?”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崇祯身上。 按常理,皇帝应该留在相对安全的修整船队中。但崇祯摇了摇头: “朕随东行船队。” “父皇!”朱慈烺急道,“您的伤——” “朕的伤在好转。”崇祯平静道,“而且,必须有人代表皇室,抵达第一块新土。那个人,只能是朕。” 他看向朱慈烺:“慈烺,你留下,协助施总兵修整船队。待船只修复,便率队东行,与我们会合。” 这是将太子置于相对安全的后方,自己亲赴险境。 朱慈烺想争辩,但看到父皇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低下头:“儿臣……遵命。” 分兵方案就此确定。十月二十六清晨,两支船队在环礁外分离。 东行船队扬起风帆,驶向深蓝。留下的人们站在船头,久久凝望。 施琅忽然对身旁的朱慈烺说:“殿下,您有一位了不起的父亲。” 朱慈烺望着渐渐远去的帆影,轻声说: “不。是我们所有人,都有了一位了不起的领航者。” 海风猎猎,吹动“郑和泊”石刻上的尘埃。 一百零四年前,郑和在这里取水。 今天,另一支华夏船队在这里分兵。 前方,还有万里航程。 但至少此刻,他们知道:祖先来过,他们不是第一批,也不会是最后一批。 文明的航程,永不停歇。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完) 喜欢重生崇祯,看我如何中兴大明!请大家收藏:()重生崇祯,看我如何中兴大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4章 沧海孤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沧海孤帆 崇祯十七年十一月初三,北纬二十二度,东经一百四十度,太平洋深处。 东行船队离开“郑和泊”环礁已八日,航行异常顺利。东北季风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强劲,每日航程超过一百八十里。但越是顺利,郑芝龙眉间的忧虑就越深。 “镇海号”舰桥上,这位海上枭雄举着六分仪测量太阳高度,嘴里喃喃计算着纬度。放下仪器后,他转身对崇祯道: “陛下,我们可能偏离航线了。” 崇祯正俯身查看海图,闻言抬头:“偏离多少?” “按郑和海图标注,此刻我们应该在北纬二十一度左右。但实际测量是二十二度半,偏北了。”郑芝龙手指点在海图空白处,“这一带没有岛屿参照,只能靠星象和太阳定位。若持续偏北,可能会错过‘千岛环礁’。” “原因?” “海流。”郑芝龙面色凝重,“我们遇上了一股强劲的向北暖流,船在不知不觉中被推离了航线。这股流……海图上没有标注。” 崇祯沉默片刻。航海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前人的经验突然失效,面对完全未知的海域。 “能修正吗?” “可以,但要增加航程。”郑芝龙计算着,“需先向东行驶,脱离这股海流影响区,再折向东南。至少要多走五天。” 五天,意味着淡水粮食的额外消耗,意味着与后方船队会合时间的推迟,更意味着……风险。 “就按你说的办。”崇祯果断决定,“传令各船,调整航向为正东。” 命令刚下达,了望哨的惊呼就传来了: “西南方向!船帆!是西洋船的帆!” 所有人扑到船舷边。千里镜里,西南海平线上确实出现了点点白帆,数量不多,只有七八艘,但船型高耸,正是荷兰战舰的典型特征。 “阴魂不散。”郑芝龙啐了一口,“传令:舰队进入战备!神机舰前出警戒!” “且慢。”崇祯按住他的手臂,“先看清虚实。若只有七八艘,不像是主力舰队,倒像是……侦察分队。” 果然,那几艘船并未直冲过来,而是在五里外开始迂回,明显是在观察。 “他们在确认我们的实力和航向。”施琅虽留在后方,但他的副将陈永华此刻分析道,“荷兰人吃了上次的亏,这次学聪明了,不贸然进攻,只跟踪监视。” “那就让他们看。”崇祯冷笑,“传令:各船保持航向,不必理会。但火炮装填,随时准备。” 这是一种微妙的心理博弈——既展示实力,又不主动挑衅。荷兰侦察船果然不敢靠近,只远远吊着,如影随形。 接下来的三天,这支“尾巴”始终跟在船队西南方向,距离保持在四到六里。夜里,他们甚至会点燃火把,明目张胆地宣示存在。 “这是在施加压力。”郑芝龙分析,“让我们时刻紧张,消耗我们的精力和物资。” “那就给他们点压力看看。”崇祯忽然道,“郑公,你之前说过,汤若望还留下一种‘水底雷’,对吧?” 郑芝龙眼睛一亮:“陛下是说……” “今夜月黑风高,正是时候。” --- 十一月初六,子夜。 海面漆黑如墨,只有星光稀疏。三艘小型快船悄悄从船队中驶出,每艘船上载着四枚“水底雷”——这是汤若望改良的版本,用密封木桶装填火药,内置燧石发火装置,可在预定深度爆炸。 水手们都是郑家豢养的死士,精熟水性。他们潜入冰冷的海水,将水底雷布置在荷兰侦察船可能的航线上,然后用浮标标记位置——浮标很小,在夜色中几乎看不见。 任务完成后,快船返回。黎明时分,船队突然调整航向,朝东南疾驰。 荷兰侦察船果然跟进。他们保持着安全距离,却不知已经驶入雷区。 辰时三刻,第一声闷响从海底传来。 轰—— 水柱冲天而起,一艘荷兰巡航舰的船底被炸开大洞。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八枚水底雷先后引爆,三艘荷兰船当场失去航行能力,其余船只惊慌失措地转向。 “打旗语。”崇祯站在“镇海号”船头,淡淡道,“告诉他们:再跟,下次炸的就是旗舰。” 旗语打出后,剩余的荷兰侦察船果然停止追击,开始救援落水同袍。船队趁机加速,很快将他们甩在身后。 “陛下神算。”郑芝龙由衷赞道。 “不是朕神算,是汤若望神算。”崇祯望着渐渐远去的荷兰船影,“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所以准备了这些后手。我们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话虽如此,但危机并未解除。荷兰人既然派出了侦察船,主力舰队很可能就在附近。而更紧迫的问题是—— “陛下,淡水又告急了。”朱慈烺虽未同行,但他的副手前来汇报,“虽然从环礁补充了淡水,但航行消耗太大,加上多走的航程……现在存量只够十二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千岛环礁还要多久?” “按现在的航向和速度,至少还要……十八天。” 六天的差额。 崇祯闭上眼睛。这已经超越了节水和冷凝法能解决的范围。两万多人,每天至少需要四百石淡水,六天就是两千四百石——相当于二十艘船的载重量。 “传令各船船长,来‘镇海号’议事。” 一个时辰后,一百三十七艘船的船长聚集在甲板上。听完情况通报,所有人都沉默了。 “只有一个办法。”一位老船长艰难开口,“减少配给。从每日两升降到一升半,甚至一升。或许……能撑到。” “一升水?”另一个年轻船长反对,“这种天气,一升水连命都保不住!会死人的!” “那你说怎么办?等着全船队渴死?” 争吵声渐起。海上男儿性子直,生死关头更是寸步不让。 “肃静!”郑芝龙一声暴喝。 甲板安静下来。所有人看向崇祯。 崇祯缓缓走到众人面前,没有长篇大论,只问了一个问题: “诸位,你们当初为什么选择出海?” 沉默。 “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是因为想搏个前程?还是因为……”他顿了顿,“相信华夏文明不该就此断绝,想为子孙后代找一条新路?” 一位满脸风霜的老舵手忽然开口:“陛下,小的不懂什么文明不绝。小的只知道,郑和公公当年下西洋,带回来胡椒、琉璃、狮子,让咱们知道天下之大。小的就想……就想看看,海的那边是什么。” 很朴实的理由,却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好奇心。探索欲。对未知的渴望。 这是人类文明最原始也最强大的驱动力。 “好。”崇祯点头,“那朕问第二个问题:若此刻调头返回,你们甘心吗?” “不甘心!”这次回答整齐划一。 已经走了几千里,经历了风暴、瘟疫、海战,眼看就要到达传说中的新大陆,这时候调头? 死也不甘心。 “那第三个问题。”崇祯环视众人,“若必须用一部分人的牺牲,换取大部分人抵达新土,谁愿牺牲?” 这个问题太残酷,甲板上再次陷入死寂。 良久,郑芝龙单膝跪地:“臣愿率敢死队,乘快船寻找水源。若找不到……臣不回来。” “臣也愿往!”陈永华跪倒。 “还有我!” “算我一个!” 陆陆续续,三十多位船长跪了下来。 崇祯扶起郑芝龙:“郑公的心意朕领了。但你是舰队统帅,不能轻动。” 他转向众人:“朕有一个折中之法——不是让谁去牺牲,而是让所有人……共同承担。” “请陛下明示。” “从今日起,全船队实行‘阶梯配给’。”崇祯朗声道,“身体强健者,每日一升半;老弱妇孺,每日两升;病患,每日两升半。所有军官,包括朕和郑公,每日一升。” 阶梯配给,区别对待,但区别的标准不是身份,是需求。 更重要的是——皇室和军官主动承担最低配额。 “同时,”崇祯继续道,“组织十艘快船,前出侦察。不要求找到环礁,只要求找到任何可能的淡水线索——降雨云团、海鸟聚集、甚至海水的盐度变化。找到线索者,重赏。” “若找不到呢?”有人问。 “那就继续找。”崇祯声音平静,“直到最后一滴淡水用尽,最后一艘船沉没为止。但朕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命令传达下去。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几乎没有反对声。或许是因为皇帝以身作则,或许是因为有了明确的希望,或许只是因为……别无选择。 当日下午,十艘快船满载着最好的水手和观测设备,如离弦之箭般驶向前方。 船队继续向东。 --- 十一月初九,奇迹出现了。 不是快船带回了好消息,而是天空。 清晨时分,东方的云层开始堆积,不是常见的白色积云,而是厚重的、铅灰色的雨云。海风带来湿润的气息,经验丰富的老水手嗅了嗅空气,激动得浑身颤抖: “要下雨了!是淡水雨!” 整个船队沸腾了。所有人涌上甲板,拿出所有能装水的容器——木桶、陶瓮、锅碗、甚至衣服。 崇祯也站在雨中,仰头感受着久违的淡水打在脸上的感觉。雨水微咸,带着海风的腥气,但确实是淡水——太平洋上的降雨,是海水蒸发后凝结而成,盐分极低。 “快!接水!所有帆布展开接水!”郑芝龙声嘶力竭地指挥。 这场雨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船队像一群干渴的巨鲸,贪婪地吞饮着天降甘霖。每艘船的甲板都成了临时蓄水池,水手们用一切手段将雨水引入储存容器。 雨后清点,收获惊人:全船队共收集淡水约一千五百石,足够支撑四天。 “四天……”郑芝龙看着统计数字,眼神复杂,“还是不够。” “但给了我们四天缓冲。”崇祯抹去脸上的雨水,“而且证明了一点——太平洋上并非完全没有淡水来源。只要找到降雨规律,我们就能活下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就在这时,一艘快船返回了。 不是十艘中的任何一艘,而是一艘陌生的中式帆船——船身破损严重,帆上打着补丁,但桅杆上挂着一面令所有人心脏骤停的旗帜: 龙绕海浪旗。 是后方船队的船! “陛下!是‘安民号’!杨堂主的船!”了望哨惊呼。 小船艰难地靠近。杨洪被人搀扶着登上“镇海号”,这位白莲教首此刻面色蜡黄,左臂缠着渗血的绷带,但眼睛亮得吓人。 “陛下……臣……臣找到了……”他气喘吁吁,从怀中掏出一块用油布层层包裹的东西。 是一块木牌,海水浸泡得发黑,但上面的字迹依稀可辨: “东北三百里,有巨岛,淡水丰沛。永乐二十二年四月,郑和立。 木牌背面,还有一幅简陋但清晰的海图——标注着当前位置、巨岛方位,甚至还有一条……洋流路线。 “这木牌哪来的?”郑芝龙急问。 “在……在一个荒岛上。”杨洪喘息道,“我们修船时发现的。那岛上……还有郑和船队留下的石灶、陶片……这个木牌插在最高处,一百多年了……” 崇祯接过木牌,手指抚过那些深刻的字迹。 郑和又一次,在一百年前,为后来者留下了生路。 “东北三百里……”他看向海图,快速计算,“以现在的航速,一日夜可到。若真有淡水……” “一定有!”杨洪肯定道,“木牌保存完好,说明那岛有人维护过。臣怀疑……郑和船队当年在那里设过补给站,甚至可能留了人。” 这个猜测太大胆,但并非不可能。郑和七下西洋,在沿途设立补给点、留下留守人员,是史书有载的常规操作。 “传令全队:调整航向,东北偏北,全速前进!”崇祯果断下令。 希望,在绝境中再次燃起。 --- 十一月初十,黄昏。 当那座“巨岛”出现在视野中时,所有怀疑都烟消云散。 那不是岛,是群岛——一片由数十个大大小小岛屿组成的群岛,主岛目测有上百里长,岛上绿意葱茏,显然植被茂盛。更重要的是,岛屿周围盘旋着成群的海鸟,这是有淡水源的明确标志。 “找到了……”郑芝龙喃喃道,这位见惯风浪的海上枭雄,此刻竟有些哽咽。 船队驶近群岛,在最宽阔的海湾下锚。侦察小队迅速登陆,一个时辰后带回振奋人心的消息: 岛上有溪流!不止一条,是三条淡水溪,水量充沛,水质清澈! 更惊人的是,他们在溪边发现了人工遗迹——石砌的水池、破损的陶管,甚至还有一块石碑,碑文已被苔藓覆盖大半,但依稀能辨出“大明”、“永乐”等字。 “真的是郑和补给站……”潘云鹤抚摸着石碑,热泪盈眶。 崇祯站在沙滩上,看着欢呼着冲向溪流的水手们,看着他们像孩子般捧起淡水痛饮,看着那些因干渴而憔悴的脸上重新焕发光彩。 他弯腰掬起一捧溪水,喝了一口。 甘甜,清冽,带着土地的气息。 这是活下来的味道。 “陛下,”郑芝龙走过来,低声道,“荷兰人的侦察船……可能也跟来了。” 崇祯望向西南海面。暮色中,确实有几个黑点若隐若现。 “让他们跟。”他平静道,“正好借他们的口,告诉欧洲人——太平洋,不是只有他们能来。” 他转身,面向正在补充淡水的船队,面向这片陌生的土地,面向无尽的海洋: “传令:在此修整五日。补充淡水、食物,修复船只。五日后——” 他顿了顿,声音在海风中清晰传开: “我们继续向东。向着郑和地图上的‘新杭州’,向着刘基预言的‘新土’,向着……华夏文明的新家园。” 夕阳沉入海面,将大海染成血一般的红色。 但东方,星辰正在升起。 那是导航的星辰,是希望的星辰,是文明永不熄灭的星辰。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完) 喜欢重生崇祯,看我如何中兴大明!请大家收藏:()重生崇祯,看我如何中兴大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5章 龙骨屿秘录 第一百三十五章 龙骨屿秘录 崇祯十七年十一月十二,北纬二十一度,东经一百四十五度,无名群岛。 船队在这片被崇祯命名为“龙骨屿”的群岛已休整三日。得名源于主岛海湾处那具巨大的鲸鱼骨架——长达二十余丈的脊椎如一道白色拱桥横陈沙滩,肋骨如巨帆般刺向天空。水手们视之为吉兆,说这是海神为远航者铺就的骨骼之路。 但吉兆之下,暗流汹涌。 “镇海号”的船长室内,崇祯正借着鲸油灯的光,仔细研读杨洪从岛上带回的郑和遗物。除了那块指路木牌,还有几卷用油布密封的航海日志。密封极好,百年海水湿气竟未浸透。 日志用的是工整的馆阁体,墨迹已褪色,但字迹清晰: “永乐二十二年四月初八,船队二百艘泊于此岛。此地土人称‘拉鲁凯’,意为风神庇护之地。岛有淡溪三条,果木丰茂,可作补给……” 崇祯一页页翻阅。日志记载详实:航线测量数据、星象观测记录、与土着交易明细(用瓷器换新鲜蔬果)、甚至还有植物标本图——一种结红色浆果的灌木被重点标注:“土人用以治坏血病,效甚佳”。 他翻到最后一卷时,手指顿住了。 这一卷的笔迹不同,更苍劲,也更……仓促。 “……六月十七,飓风过后,船队损毁严重。宝船‘清和号’触礁沉没,损典籍三百箱,匠户四十七人殁。余命立碑记之,埋航海图副本于岛东白石下,待后来者取……” “……七月初三,土着酋长示余古图,云其祖传。图绘东方巨陆,形如新月,标注‘秦那’(China)字样。土着云,其先祖来自彼处,乘独木舟越洋而来,已传三十代……” “……七月初九,余病重,恐不支。留此卷并信物,若后来者至,当知:东行四十日,可见新陆。其上已有我先民苗裔,可往依之……三宝太监郑和,绝笔。” 绝笔二字,墨迹深重,力透纸背。 崇祯合上日志,久久沉默。窗外传来海浪声,与百年前郑和听到的,应是同一片涛声。 “陛下,”潘云鹤轻声问,“可有什么发现?” 崇祯将日志推过去:“你看这段——‘其上已有我先民苗裔’。郑和说,新大陆上,早就有华夏先民了。” 潘云鹤快速浏览,瞳孔骤缩:“这……这可能吗?太平洋浩渺无际,古人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崇祯望向窗外星空,“台湾的先民可以乘独木舟跨越黑潮,波利尼西亚人可以靠星象导航纵横太平洋。华夏先民中,难道就没有敢于出海的勇士?” 他想起了前世读过的那些假说:殷人东渡、徐福求仙、甚至更早的“亚洲人美洲迁徙说”。或许,那些不只是传说。 “如果真如郑和所言,”潘云鹤声音发颤,“那我们去新大陆,就不是开拓,而是……回归?” “是回归,也是新生。”崇祯站起身,肋下伤口已结痂,动作不再受限,“但这事暂时保密。当务之急是——” 话音未落,舱门被急促敲响。 “陛下!太子殿下和郑公……吵起来了!” --- 主岛溪畔的空地上,两派人马正在对峙。 一边是朱慈烺和以陈永华为首的少壮派军官,另一边是郑芝龙及其麾下老将。中间摊开着一张巨大的海图——不是郑和海图,是郑芝龙私藏的、标注着南海至马六甲航线的私密海图。 “郑公此言差矣!”朱慈烺面红耳赤,十六岁的少年第一次如此激烈地反驳长辈,“既已到此,就该按郑和航线继续东行,寻找新大陆!岂能半途而废,转道南下?” 郑芝龙面色阴沉:“殿下年轻,不知海上凶险。郑和海图所标‘新杭州’,虚无缥缈,且要横穿整个太平洋!而我这张图,”他手指点向马六甲方向,“从此南下,经吕宋、婆罗洲,可至满剌加(马六甲)。那里有现成的港口、汉人聚落、贸易网络!我们这两万人去了,立刻就能站稳脚跟!” “那是寄人篱下!”朱慈烺寸步不让,“满剌加是葡萄牙人和荷兰人的地盘,我们去了,是客,是佣兵,甚至是流寇!而新大陆——” “新大陆有什么?”郑芝龙打断他,“蛮荒之地,生番野人!就算找到了,要开垦多少年?要死多少人?殿下,咱们拖家带口两万多人,不是来送死的!” 周围将领噤若寒蝉。这是航向之争,更是理念之争——是冒险寻找未知的新家园,还是退而求其次,投奔已有的海外汉人社区。 崇祯走到场中时,空气几乎凝固。 “吵完了?”他声音平静。 所有人跪倒:“陛下……” “起来。”崇祯走到海图前,看了看郑芝龙的那张图,又看了看朱慈烺手中的郑和海图,“郑公想南下,是因为安全;慈烺想东行,是因为理想。都没错。”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但你们忘了一件事——我们为什么出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无人应答。 “是因为陆上没活路了。”崇祯自问自答,“不是因为活不下去,而是因为活得不甘心。不甘心文明断绝,不甘心子孙为奴,不甘心……华夏三千年,到此为止。” 他指向东方:“所以我们必须去新大陆。因为只有在那里,我们才能从头开始,建立一套没有满清、没有流寇、没有党争的新秩序。南下满剌加?是,能活下来,但活成什么样?给葡萄牙人当打手?给荷兰人当买办?还是像南洋那些汉人社区一样,一代代当二等公民?” 郑芝龙想反驳,但崇祯抬手制止。 “郑公,朕知道你的顾虑。两万多人,不是小数。但正因为人多,我们才必须去新大陆——只有足够大的土地,才能容纳足够大的梦想。”他语气放缓,“而且,郑和日志里提到,新大陆上,可能有我们先民的苗裔。这不是开拓,是认亲。” 这话一出,连郑芝龙都愣住了:“先民苗裔?当真?” 崇祯示意潘云鹤拿出日志。郑芝龙快速翻阅,看到“其上已有我先民苗裔”时,这位海上枭雄的手竟微微颤抖。 “若真如此……”他喃喃道,“那确实……确实该去。” “但郑公的顾虑也有道理。”崇祯话锋一转,“所以我们不能蛮干。朕建议:分两步走。” 他手指在海图上划出一条线:“主力船队按郑和航线继续东行,寻找新大陆。同时,派一支分舰队南下,由郑公你亲自率领,前往满剌加和南洋各汉人聚居地。” 众人疑惑地看着他。 “南下不是为了定居,是为了三件事。”崇祯竖起手指,“第一,联络海外汉人,告诉他们新大陆的存在,愿意来的,欢迎;第二,采购我们急需的物资——良种、农具、药材,尤其是治疗坏血病的柠檬和柑橘;第三……” 他眼神锐利起来:“打探欧洲人的动向。荷兰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他们在太平洋到底有多少据点?会不会对新大陆构成威胁?这些情报,至关重要。” 这是一个两全之策——既坚持了东进大方向,又尊重了郑芝龙的务实考虑,更将南洋汉人势力纳入了未来蓝图。 郑芝龙沉思良久,单膝跪地:“陛下深谋远虑,臣……遵命。” 朱慈烺也跪倒:“儿臣鲁莽,请父皇责罚。” “都起来。”崇祯扶起两人,“海上航行,意见相左是常事。但记住——吵完了,还得同舟共济。” 风波暂时平息。但崇祯知道,分歧的种子已经埋下。郑芝龙这样的枭雄,绝不会甘于永远做臣子。 他需要时间,需要在新大陆站稳脚跟,需要……培养起足以制衡的力量。 --- 当夜,郑芝龙的座船“飞龙号”舱室内,一场密谈正在进行。 “父亲真要去南洋?”郑成功低声问。 “去,为什么不去?”郑芝龙把玩着一枚荷兰银币,眼神深邃,“陛下说得对,南洋有我们需要的东西——人,货,还有……情报。” “那东行之事……” “东行要找新大陆,没那么快。”郑芝龙冷笑,“太平洋这么大,找一块陆地谈何容易?少则半年,多则一两年。这段时间,够咱们在南洋做很多事了。” 郑成功懂了。父亲这是要借南下之机,扩充实力,建立自己的基业。将来无论东行成败,郑家都有退路。 “那陛下那边……” “陛下是明主,我看得出来。”郑芝龙难得正经,“但他太理想了。新大陆?先民苗裔?这些听着美好,但海上儿郎,还是得脚踏实地。” 他站起身,望向舷窗外漆黑的海面:“一官,你记住:这世上没有永恒的主从,只有永恒的利益。陛下能给咱们的,咱们接着;陛下给不了的……咱们自己去拿。” 郑成功默默点头。他想起了汤若望临终前的话:“海上规矩和陆上不一样。” 或许,父亲才是对的。 --- 十一月十四,清晨。 船队即将分兵。郑芝龙率三十艘快船南下,都是航速最快、武装最精良的战船。崇祯率剩余一百零七艘船继续东行。 临别前,崇祯将一枚玉珏交给郑芝龙:“这是朕的信物。见玉如见朕,南洋汉人首领,当识此物。” 郑芝龙郑重接过:“陛下保重。臣此去,少则三月,多则半载,必率船队与陛下会合于新大陆。” “朕等你。”崇祯拍拍他的肩,“一路顺风。” 两支船队背向而行,渐行渐远。 朱慈烺站在父亲身边,望着南去的帆影,轻声问:“父皇,郑公他……真的会回来吗?” “会。”崇祯肯定道,“但不是因为忠诚,是因为利益。只有在新大陆,他才能从海上枭雄,变成开国公侯。这个诱惑,他抵抗不了。” 他转向儿子:“慈烺,你要记住:用人之道,不在于让人忠心,而在于让人不得不忠。利益捆绑,比誓言可靠。” 朱慈烺若有所思。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就在这时,了望哨的惊呼打破了晨间的宁静: “东北方向!陆地!是大陆!” 所有人冲上甲板。 千里镜里,东北海平线上,一道绵延无际的黑线横陈天际。不是岛屿的轮廓,是大陆才有的、漫长的海岸线! 而且,海岸线后隐约可见山脉起伏,最高处甚至有皑皑雪顶! “是大陆……真的是大陆!”潘云鹤激动得声音发颤,“郑和海图没错!新杭州……新杭州到了!” 船队沸腾了。经历风暴、瘟疫、干渴、内讧,在海上漂泊近两个月后,他们终于看见了陆地! 真正的,未知的,可能成为新家园的陆地! “传令全队,”崇祯的声音在海风中无比清晰,“保持队形,向海岸靠近。但不要贸然登陆——先派小船侦察。” 命令迅速执行。五艘哨船载着五十名精锐水手,由杨洪亲自率领,朝海岸驶去。 崇祯举起千里镜,仔细眺望那片土地。海岸是金黄色的沙滩,后面是茂密的森林,森林后是层层叠叠的青色山脉。没有炊烟,没有城池,一片原始静谧。 但他的心脏却在狂跳。 因为望远镜的视野边缘,沙滩上似乎有……人工建筑的痕迹? 几根竖立的木桩,排列成规则的形状。 像是码头?还是…… “陛下!”杨洪的哨船去而复返,这位白莲教首此刻脸色古怪,手里举着一件东西。 是一顶斗笠。 竹编的,典型的江南样式,边缘已经破烂,但形状完好。 “哪里来的?”崇祯问。 “沙滩上捡的。”杨洪声音发干,“不止这个……还有破渔网、碎陶片、甚至……一把锈蚀的锄头。” 所有人都愣住了。 斗笠?渔网?锄头? 这些,分明是汉人农民的用具! “难道……”朱慈烺的声音在颤抖,“郑和日志里说的先民苗裔……是真的?” 崇祯接过那顶斗笠。竹篾的编织手法,与他记忆中江南老农戴的,一模一样。 他抬起头,望向那片陌生的海岸。 海风吹来,带着森林的清香,带着泥土的湿润。 也带着……故乡的气息。 “登陆。”他缓缓道,“让我们去看看,这片土地上,到底住着什么样的‘先民’。” 船队调整风帆,朝海岸驶去。 而在他们视线不及的森林深处,一双双眼睛正透过树叶缝隙,警惕地注视着海面上那些巨大的帆影。 那些眼睛的主人们,皮肤黄褐,黑发束髻,身上穿着麻布衣物,手里握着石斧和竹弓。 他们的面容,有着与船上水手们相似的轮廓。 东方,朝阳完全跃出海面,将整片新大陆镀上金色。 一个新的时代,即将在这片古老而陌生的土地上,拉开序幕。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完) 喜欢重生崇祯,看我如何中兴大明!请大家收藏:()重生崇祯,看我如何中兴大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6章 地火焚城 第七十六章 地火焚城 兴武元年五月二十一,寅时三刻。 南京城内,东城兵马司的巡夜卒王二狗抱着长枪,蜷在听瓮旁打盹。听瓮是口埋入地底丈余的大缸,瓮口蒙牛皮,用来监听地下动静——这是陛下亲自吩咐设的,满城摆了上百口。 王二狗迷迷糊糊间,忽然感觉脚下传来轻微震动。他一个激灵趴到瓮边,耳朵贴紧牛皮。 咚……咚……咚…… 是刨土声,沉闷而有节奏,从东北方向传来,正在逼近。 “地老鼠!有地老鼠!”王二狗跳起来,抓起铜锣猛敲。刺耳的锣声撕裂了黎明前的宁静。 几乎是同时,朝阳门内街传来爆炸声——不是火炮,是地下的闷响。青石板路面拱起、碎裂,烟尘冲天而起。紧接着,第二处、第三处……连续五处地面炸开,火焰从裂缝中喷涌而出。 李维是被爆炸声惊醒的。他披甲冲出乾清宫时,远处天空已被火光染红。 “陛下!清军挖地道进城了!”李若琏浑身烟尘冲来,“朝阳门内街、大中桥、常平仓附近都发现出口!约有数百清军精兵已杀出地道,正在纵火!” “常平仓?”李维心头一紧——那里存着南京三分之一的军粮。 “倪元璐已带工部的人去救火,但火势太大……”李若琏咬牙,“神机营正在巷战,但清军分成数股,专挑狭窄街巷,我们的燧发铳施展不开。” 这就是地道战的毒辣之处——绕过城墙,直接在城市最脆弱的内脏里捅刀子。 “传令!”李维拔剑,“一、所有锦衣卫、五城兵马司兵丁,以坊为单位分割清剿,每条街巷都要封死。二、调五百京营去常平仓,粮食能抢多少抢多少,抢不走的……烧掉也不能留给清军。三、命王铁头水师分一半人上岸,从江边往城里打,把清军往城墙方向压!” 他顿了顿:“地道出口肯定还有人往外爬。李若琏,你带神机营去找主地道口,用火药灌进去炸塌它!” “臣领旨!” 朝阳门内街已成人间炼狱。 从地道涌出的清军巴牙喇护军,个个身披双层重甲,手持长柄斧、重锤,在狭窄街巷里横冲直撞。匆忙集结的明军守备队多是新兵,面对这些百战精锐,往往一个照面就被劈开阵型。 “结阵!结阵!”一个把总嘶声大喊,带着三十余人用长枪结成枪林。 三个巴牙喇冲来,重斧横扫,枪杆断裂声如爆竹。斧刃劈开胸甲,血喷起丈余高。明军阵型瞬间崩溃。 就在此时,街角传来整齐的踏步声。 “神机营!避让!” 溃兵慌忙向两侧翻滚。巷口出现三排燧发铳手,李若琏站在最前,令旗挥下。 “第一排——放!” 白烟喷涌,弹丸在二十步距离上击穿重甲。冲在最前的五个巴牙喇如遭重锤,踉跄倒地。但后面的清军毫不畏死,踏着同伴尸体继续冲锋。 “第二排——放!” “第三排——放!” 三段击的节奏精准如钟表。狭窄的巷道成了死亡走廊,燧发铳的弹幕将清军冲锋硬生生撕碎。但清军实在太多,倒下一批,地道里又涌出一批。 李若琏眼睛红了:“上火雷!” 神机营士兵取出拳头大小的陶罐——这是简易手雷,罐内装火药和铁片,引信只有三寸。点燃后投向巷道,爆炸声震耳欲聋,铁片四溅,清军惨叫着倒下。 但一个神机营士兵投雷时慢了半拍,引信在手中燃尽。 轰! 爆炸将他和他周围的三个同伴一起吞没。 李若琏牙关咬出血来:“推进!把鞑子压回地道口!” 常平仓方向。 倪元璐站在熊熊大火前,官袍下摆已经着火,他浑然不觉。老臣看着冲天烈焰,眼中是死灰般的绝望。 “大人!快退!”工部主事拼命拉他。 “退?往哪退?”倪元璐惨笑,“十万石军粮……够南京守军吃三个月的粮食……全烧了。没有粮,这城还怎么守?” 火光照亮他沟壑纵横的脸。这位崇祯朝的老臣,经历过北京陷落、南迁艰险、扬州血战,从未像此刻这般无力。他知道陛下推行改制、整军备战的种种不易,知道每一石粮食都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现在,全化作了灰烬。 “大人!清军杀过来了!” 一队巴牙喇突破防线,朝常平仓扑来。他们显然也是来抢粮的,见火势已无法控制,转而杀向救火的人群。 倪元璐抽出佩剑——那是柄文人用的装饰剑,从未饮血。 “工部诸君!”他嘶声喊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今日,便以这七尺之躯,报陛下知遇之恩!” 他第一个冲向清军。工部官员多是文弱书生,此刻却无人后退,有的拿铁锹,有的举火把,跟在老尚书身后。 刀剑入肉的声音,惨叫声,怒骂声。 倪元璐腹部中了一刀,踉跄跪地。他看见一个年轻的主事被重斧劈开头颅,看见自己的血洒在滚烫的青砖上,嘶嘶作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陛下……”他喃喃道,“臣……尽力了……” 武英殿。 李维接到了常平仓失守、倪元璐殉国的消息。他站在沙盘前,身体晃了晃,被王之心扶住。 “陛下节哀……” 李维摆摆手,喉咙发紧,却说不出话来。倪元璐——这个历史上在北京城破时自缢殉国的忠臣,在这个时空里,还是死了。只是死法不同,却同样壮烈。 “地道口找到了吗?” “找到了三处,已炸塌两处。”骆养性满脸烟灰,“但李指挥使说,至少还有一处主地道未发现。清军还在源源不断往外涌。” 必须找到主地道。否则,炸塌多少分支都没用。 李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原历史里明军应对地道战的方法。有了——水攻。 “传令:打开东水关闸门,引秦淮河水灌入朝阳门一带所有地下沟渠。再调一百架水龙车,往所有可疑的地缝里灌水!” 水能淹死地道里的清军,也能软化土质,引发塌方。 命令刚传出,殿外又传来急报:“陛下!江面上出现大批战船!是……是郑芝龙的旗号!” 郑芝龙?李维冲到殿外高台。晨光中,长江下游方向,帆樯如林,至少上百艘战船正逆流而上。为首的巨型福船桅杆上,“郑”字大旗猎猎作响。 是敌是友? “陛下,郑家船队打旗语了。”了望哨禀报,“他们要求靠岸‘勤王’,但……但要陛下亲自到江边相迎。” 要皇帝出城迎接?这是要挟,也是试探。 李维瞬间明白了郑芝龙的算盘:若自己出迎,等于承认需要郑家救命,日后郑家便可漫天要价;若不出迎,郑家便有借口“皇帝不见,非我不救”,坐视南京陷落。 好一个海盗的狡诈。 “告诉郑芝龙,”李维冷笑,“朕在朝阳门城楼等他。他若真来勤王,就从清军背后登陆,与朕夹击城内清军。若不敢——就滚回海上去!” 九江。 巷战从黎明打到午后。左梦庚的叛军终于攻破外城,但进城后,才发现真正的噩梦才开始。 每一条街巷都设置了路障,每一栋房屋都可能有冷箭射出。张天禄按朱慈烺的吩咐,将守军化整为零,以十人为一队,占据制高点、拐角、院落,用弓箭、火铳、乃至砖石瓦块袭扰敌军。 叛军骑兵在狭窄街巷里寸步难行,下马步战又不及九江守军熟悉地形。往往转过一个街角,就遭遇一阵箭雨;推开一扇门,就踩中竹签陷坑。 李国英气得暴跳如雷,下令放火烧屋。火焰在民房间蔓延,浓烟蔽日。 “殿下,火势太大,百姓……”张天禄满脸烟尘。 朱慈烺站在城中心钟楼顶层,看着四面火光,嘴唇咬得发白。他知道巷战残酷,但亲眼见到百姓房屋被焚,仍是心如刀绞。 “开西门,让百姓出城避难。”他最终下令,“告诉百姓,往鄱阳湖方向走,那里有金声桓安排的船只接应。” “那九江……” “我们继续守钟楼、府衙、粮仓这三个点。”朱慈烺拔出剑,“只要这三个点在,九江就没丢。左梦庚放火,烧的是他自己的粮道——他大军远来,粮草全指望九江补给。现在他把粮仓附近的民房烧了,我看他吃什么!” 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但也是唯一能让左梦庚疼的打法。 果然,午后,叛军攻势减弱。左梦庚发现城中粮仓早已被搬空,而自己后方的粮队又被鄱阳湖水寇袭击,终于意识到:这座九江城,是个陷阱。 “撤!”他咬牙切齿下令,“留五千人围城,其余随我回武昌——阿济格将军的援军快到了,等清军主力一到,再来收拾这小儿!” 叛军如潮水般退去。张天禄想追,被朱慈烺拦住。 “让他们走。”少年太子扶剑而立,左肩伤口又渗出血,染红衣襟,“我们赢了这一仗,但代价太大。整军,救火,统计伤亡……然后,准备迎战真正的敌人。” 他望向东北方向。阿济格的清军主力,此刻应该已经离武昌不远了。 黄昏,南京。 郑芝龙的舰队在江心抛锚,既不进攻清军,也不登陆助战,就那么静静看着城内厮杀。 李维站在朝阳门城楼上,与江中那艘巨大的福船遥遥相对。他知道郑芝龙在等——等南京守军和清军拼到两败俱伤,等一个最佳的入场时机。 但李维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陛下,主地道口找到了!”李若琏浑身是水冲上城楼,“在常平仓后身的枯井里!我们灌水进去,逼出了十几个清军工兵,从他们嘴里撬出来的!” “炸了它!” “已经炸了!但……”李若琏喘息道,“但清军在地道里埋了大量火药,像是……要炸城墙!” 李维瞳孔骤缩:“哪段城墙?” “朝阳门往北三百步!” 话音未落,脚下城墙传来剧烈的震动。 轰隆隆隆—— 不是一声,是一连串的闷响从地底深处传来。城墙开始倾斜、开裂、坍塌。砖石如雨坠落,守军惨叫着跌下城头。 朝阳门段城墙,垮了。 烟尘冲天而起,露出一个三十余丈宽的缺口。缺口外,多尔衮的主力骑兵已列阵完毕,战马嘶鸣,刀枪如林。 总攻,开始了。 李维从瓦砾中爬起,吐出口中沙土,看向江中——郑芝龙的舰队,终于开始移动了。 (第七十六章 完) 喜欢重生崇祯,看我如何中兴大明!请大家收藏:()重生崇祯,看我如何中兴大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7章 南舟夜话 第一百一十七章 南舟夜话 八月廿一,黎明时分。 船队在晨雾中驶入淮河与长江交汇的三角水域。这里河面开阔,两岸芦苇茫茫,是藏身的好地方。曾化龙下令所有船只分散隐蔽,只留两艘哨船在外围警戒。 李维躺在主船舱里——此刻他已完全融入崇祯皇帝朱由检的身份,那个从煤山之夜穿越而来的灵魂,在两年血火中早已与这具躯体、这个命运融为一体。肋下的绷带又渗出血迹。王承恩正小心翼翼地用烧酒擦拭伤口——这是李维带来的现代知识,虽然疼得他额角青筋暴起,但总比感染败血症强。 “父皇……”朱慈烺端着药碗进来,看见这景象手一抖,药汁差点洒出。 “无妨。”李维——或者说,崇祯——咬牙挤出两个字,“外面……怎么样了?” “船队都安顿好了。伤兵三百二十七人,重伤的八十九人,潘先生正带人采草药。”朱慈烺放下药碗,犹豫了下,“还有……高将军他……” 崇祯心中一沉:“说。” “伤势太重,寅时末……走了。”少年声音发涩,“走前一直念叨‘陛下保重’,还说……还说对不起当年在蓟镇没守住。” 舱内沉默。 高第,那个降清又反正的复杂将领,最终用命还了债。 “厚葬。”崇祯闭上眼睛,“记他首功,追封镇北侯,抚恤从优。若他还有家人在世……接到江南。” “是。” 朱慈烺舀起药汤,一勺勺喂给父亲。药很苦,但崇祯眉头都没皱一下——比起身体上的痛,心里的重负更折磨人。三千多条命,换一条泄洪道,值吗? “慈烺,”他忽然问,“如果你是朕,会怎么做?” 少年手一顿,认真想了想:“儿臣还是会炸闸。但……会提前疏散下游屯田村的百姓。” “怎么疏散?清军会允许吗?” “夜间偷渡,或者煽动村民暴动。”朱慈烺眼中闪过与年龄不符的冷冽,“总之,不能把他们的命当筹码。” 崇祯看着儿子。十六岁,放在他穿越前的时代还是个高中生,现在却已能冷静说出“煽动暴动”这样的话。乱世催人老,催人狠。 “你比朕果决。”他苦笑,“朕总想着两全,结果……往往两边都顾不上。” “父皇不是两全,是想全得太多。”朱慈烺难得反驳,“父皇曾教导儿臣,为君者要懂取舍。取舍不是残忍,是……是让该活的尽量多活。” 崇祯一愣,随即想起——是了,那是穿越后不久,在南京教太子理政时说的话。那时他还是个急于将现代理念灌输给儿子的穿越者,现在听儿子复述出来,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你说得对。”他喝完最后一口药,“传令,所有船队休整一日。傍晚召集所有百户以上军官、还有民夫里的头人,朕要议事。” --- 同一日,午时,南京城外。 吴三桂的大军如黑云般压到朝阳门外。三万精兵在城外列阵,旌旗猎猎,打的全是“驱除鞑虏”、“复我中华”的旗号。更绝的是,队伍最前方押着几百名被俘的满洲兵,个个剥了盔甲、反绑双手,在烈日下曝晒。 “城上的人听着!”吴国贵策马来到护城河边,对着城头大喊,“平西王奉太子密诏,率王师收复南京!尔等若还是汉家儿郎,速开城门!” 城头一片死寂。 过了约莫半刻钟,城门楼上出现一个人影。不是施琅,是个穿着文官服饰的中年人——南京留守、原南明礼部侍郎钱谦益。 “吴将军,”钱谦益的声音在城头飘下来,有些发颤,“你说奉太子诏,可有凭证?” 吴三桂亲自策马出列,高举一卷黄绫:“此乃太子朱慈烺亲笔手诏!盖有监国金印!钱侍郎若不信,可放吊篮下来查验!” 城头犹豫片刻,真的放下个竹篮。吴三桂将诏书放入,篮子吊上去。钱谦益展开一看,脸色变了——诏书是真的,笔迹、印玺都对,内容更是直白:“着平西王吴三桂节制江南兵马,收复南京,以图中兴。” 但这诏书……是何时写的? 吴三桂仿佛看穿他的心思,高声道:“诏书是太子殿下在铜瓦厢时所写!殿下亲口说,若他遭遇不测,江南事托付于本王!” 钱谦益额头冒汗。他当然知道铜瓦厢的事——施琅水师溃败、高第反正的消息昨天就传到了南京。如果太子真在铜瓦厢,那这诏书……确实可能。 但施琅呢? 像是回应他的疑问,城内突然传来喊杀声。紧接着,通济门方向浓烟滚滚——那是水师营地的方向! 钱谦益慌了:“吴、吴将军,城内……” “钱侍郎不必惊慌。”吴三桂笑了,“施琅负隅顽抗,本王已派精兵潜入城中,此刻正在清剿。你若开城,便是首功;若迟疑……”他语气转冷,“等施琅伏诛,你这开城之功,可就没了。”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钱谦益看着城外黑压压的大军,又看看城内升起的浓烟,咬牙:“开……开城!”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朝阳门缓缓打开。 吴三桂一马当先冲入城内。他根本不理会跪在道旁的钱谦益,直扑水师营地。那里,战斗已近尾声——施琅的几百亲兵被突然杀出的“细作”堵在营里,全军覆没。 但施琅本人……不见了。 “搜!”吴三桂脸色阴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士兵们翻遍营地,只在一间密室里找到件脱下的将军袍服,还有一封没写完的信。信是写给郑芝龙的,内容只有半句:“吴逆已反,速联荷兰,取舟山为……” 后面被血污了。 “跑了。”吴国贵低声道,“可能混在溃兵里出城了。” 吴三桂捏碎信纸:“传令,封锁所有城门,严查三天!还有,派人去镇江,接管施琅的水师残部——就说施琅叛逃,本王奉诏整编!” “是!” 命令刚下,一个亲兵匆匆来报:“王爷,孝陵卫那些老卒……在孝陵前跪了一地,说要见您。” 吴三桂皱眉,还是策马去了孝陵。 孝陵神道前,果然跪着百余名白发苍苍的老卒,都是当年朱元璋守陵军的后裔。为首的正是那个每日祭扫的老卫长,此刻双手捧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剑。 “平西王,”老卫长声音洪钟,“此乃洪武爷赐予孝陵卫的‘守陵剑’。老朽等在此守陵六十年,今日……想问问王爷。”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盯着吴三桂: “王爷打的旗号是‘驱除鞑虏’,可老朽听说,王爷去岁还帮多尔衮打李自成,前月还占了南京祭拜洪武帝。今日又说奉太子诏……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周围士兵手按刀柄,只要吴三桂一个眼神,这些老卒就会人头落地。 但吴三桂没下令。 他下马,走到老卫长面前,单膝跪下。 全场愕然。 “本王……不知道。”吴三桂的声音很低,但足够所有人听见,“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本王只知道,这天下乱了太久,百姓死得太多。多尔衮要掘黄河淹中原,本王拦了;崇祯皇帝要守堤救民,本王帮了;现在施琅占着南京勾结海寇,本王来收了。” 他接过那把锈剑,拔剑出鞘。剑身斑驳,但刃口依然锋利。 “老丈若信本王,就看着。看本王能不能让江南少死些人,能不能让这汉家衣冠……再传下去。” 老卫长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重重叩首: “老朽……信王爷一次。” 身后百名老卒齐刷刷叩首。 吴三桂扶起老人,翻身上马。走出神道时,吴国贵小声问:“王爷,刚才为何……” “为何不杀他们?”吴三桂望向紫禁城方向,“因为有些东西,刀砍不断。民心、大义、祖宗法度……你越杀,它越硬。”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 “崇祯就输在太硬,多尔衮输在太狠。本王……要又硬又软,才能活得久。” --- 傍晚,淮河口芦苇荡。 二十几条船的军官和民夫头人聚集在主船甲板上。约莫五十余人,挤在狭小空间里,汗味、血腥味、河腥味混在一起。 崇祯坚持要出来,被朱慈烺和王承恩一左一右搀扶着坐到椅子上。他脸色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常。 “今日召集诸位,只说三件事。”他开口,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竖起耳朵,“第一,论功行赏。所有参与守堤者,无论官兵民夫,皆记功一级。战死者,抚恤家人;伤者,朝廷养之。高第将军已追封镇北侯,其部将士皆升一级。” 人群响起低低的骚动。尤其是那些汉军旗出身的士兵,眼圈红了——他们降过清,本该是罪人,如今不但被赦免,还能得赏? “第二,”崇祯继续,“整编建制。现有七千余人,编为‘淮扬营’,设五哨,每哨一千四百人。哨长由公推产生,三日后公布。” 这更惊人了——让士兵自己推选长官?自古哪有这种事? “第三,”他看向那些民夫头人,“分田。” 两个字,像惊雷炸响。 “凡淮扬营将士,此战过后,每人授田三十亩,免税三年。若有战死,田由家人继承;若无家人,田归公学,供烈士子弟读书。” 死寂。 然后,一个满脸皱纹的老民夫颤抖着开口:“陛、陛下……当真?” “君无戏言。”崇祯一字一顿,“不仅授田,还要重修水利、引进新稻种、教你们堆肥轮作。朕要让三年后的淮北,家家有存粮,户户有余钱。” 人群爆发出压抑的欢呼。很多人哭了——他们本是快要饿死的流民,被抓去当民夫挖自己的坟墓,如今不但活了,还有田了! 朱慈烺看着这一幕,心中震撼。他忽然明白父皇为什么非要亲自来黄河——有些话,有些承诺,必须皇帝亲口说,亲眼让人看见。 “但是,”崇祯抬手压下欢呼,“田不是白给的。淮扬营要成为真正的精锐,要打仗,要死人。下一个目标——” 他手指向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安庆。” 众人安静下来。 “张献忠已破武昌,正顺江东下。左良玉旧部溃散,沿江州县无人守备。我们要抢在张献忠之前,拿下安庆,扼住长江咽喉。”崇祯扫视众人,“这一仗,会比守堤更难,死的人会更多。现在,愿意跟朕去的,站左边;想领了田回乡的,站右边,朕绝不怪罪。” 人群犹豫。 一个年轻民夫先站到左边:“我爹我娘都死在鞑子手里,我要报仇!” 第二个,是个断了一条胳膊的汉军旗士兵:“高将军说……说跟着陛下,能活得像个人。我信他。” 第三个、第四个…… 最终,左边站了四十多人,右边只有几个老弱。 崇祯点头:“好。三日后开拔。这三日,吃饱、养伤、练刀。潘先生——” 潘云鹤从人群中走出:“老臣在。” “你带不愿从军的乡亲,还有重伤员,乘船去崇明。那边有地、有船、有火器局,你去帮汤若望——如果他还在的话。” 潘云鹤郑重行礼:“老臣领命。” 议事结束,人群散去。 朱慈烺扶着父皇回舱,忍不住问:“父皇,分田之事……江南士绅那边,恐怕会反对。” “那就让他们反对。”崇祯躺回床上,声音疲惫但坚定,“朕要的兵,不是吃粮当差的兵,是有田有家、知道自己为谁而战的兵。士绅反对?等朕有了十万这样的兵,你看他们还敢不敢反对。” 少年若有所思。 夜深了,船外传来浪涛声。 崇祯忽然低声说:“慈烺,朕若有一天不在了……” “父皇!” “听朕说完。”崇祯握住儿子的手,“朕若不在,你就用这个法子。分田、练兵、抓民心。别学……别学那些只顾士绅不顾百姓的皇帝。要学……学太祖高皇帝。” “太祖?” “对,那个从乞丐到皇帝的人。”崇祯闭上眼睛,这一刻他说的不是套话,而是真正来自现代灵魂的历史认知,“因为他最懂一件事——这天下,不是士绅的天下,是千千万万种田人、打渔人、卖力气人的天下。抓住了他们,就抓住了天下。” 朱慈烺重重点头:“儿臣记住了。” 舱外,残月如钩。 而在千里之外的北京,武英殿内,多尔衮正把一份急报狠狠摔在地上。 “废物!都是废物!” 急报上写着:黄河掘堤失败,多铎败退,吴三桂反叛占南京,崇祯父子南逃。 大学士刚林跪在地上,颤声道:“王爷,如今……” “如今?”多尔衮狞笑,“如今该让那些汉狗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狠。” 他从御案下抽出一卷早已拟好的诏书: “传令:直隶、山东、河南三省,加征‘平南饷’,税赋翻倍。征发所有十六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男丁,编入‘绿营’,三月内练成二十万新军!” “还有,”他眼中闪过疯狂,“给蒙古诸部传信:凡南下助战者,所掠人口财货,皆归其所有。本王……要血洗江南!” 烛火跳动,在墙壁上投出扭曲的阴影。 这个秋天,注定要以更多的血来收场。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完) 喜欢重生崇祯,看我如何中兴大明!请大家收藏:()重生崇祯,看我如何中兴大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4章 乱中取栗 第一百零四章 乱中取栗 崇明岛,东滩大营。 八月初七的晨雾还未散尽,江风裹挟着咸湿水汽灌入军帐。李维披着件旧龙纹披风,鬓角新生的白发在油灯火苗映照下格外刺眼。他左臂的箭伤已结痂,但每次阴雨天仍会隐隐作痛,像在提醒他那场扬州血战的代价。 “陛下,韩将军的水师已整备完毕。”亲卫小王承恩掀帘入内,手里端着药碗,“太医说您今日还需服药。” 李维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让他眉头微皱。帐外传来操练的号子声,是神机营在演练新式燧发铳的速射阵列——三排轮替,每息一响,这已是当前工艺极限下的最强火力。 “太子那边……有新消息吗?”李维放下碗时,手指无意识地在碗沿摩挲。 王承恩垂首:“台州海商今晨传来口信,说见过打着日月旗的残船入港,约莫五六艘,但未见太子船队旗舰。” 李维闭上眼睛。舟山中伏,四千精锐折损大半,这消息像钝刀割肉。他想起南京突围时,那个十六岁少年跪在甲板上说“儿臣必不负父皇所托”的模样。如今两年过去,太子已能独当一面,却也尝到了败仗的滋味。 “传令给陈子龙,”李维睁开眼时,眸中已无半点犹豫,“让他动用所有江南暗线,务必确认太子安危。若太子真到了台州,让当地白莲教众全力接应。” “是。” “还有,”李维走到悬挂的巨幅舆图前,手指从崇明岛沿江而上,点在安庆位置,“韩武的奇袭舰队何时能出发?” “回陛下,韩将军说需等潮汛,最迟明日子时。” “太慢了。”李维摇头,“张献忠的前锋已破黄州,武昌最多再撑十日。吴三桂那边呢?” 王承恩脸色更苦:“南京来的密报说,吴三桂昨日在孝陵前又祭了一次洪武帝,当着数万百姓的面发誓‘此生必不负汉家衣冠’。可……”他压低声音,“多尔衮的第三道调令已到,限他十日内率军北上‘勤王’,否则以谋逆论处。” “演戏演全套。”李维冷笑,“吴三桂这出忠臣戏码,演给江南士绅看,演给麾下那些尚有汉心的将士看,也演给他自己看。但刀架脖子上时,戏总要收场。” 舆图上,长江如一条蜿蜒巨蟒。武昌在上游摇摇欲坠,南京在中游被吴三桂占据,崇明在下游如孤岛。而更东面的海上,郑芝龙的战船与荷兰人的巨舰已控制航路。 绝境。 但李维的嘴角却勾起一丝弧度——这种绝境他太熟悉了。两年前煤山自缢前夜是绝境,扬州城外被多铎铁骑合围是绝境,南京城破焚甲突围时更是绝境。 绝境从来不是终点,而是棋盘上最刺激的落子处。 “传韩武来见朕。”李维忽然道,“奇袭安庆的计划要改。” --- 同一时辰,东海,台州外海三十里。 破败的福船在晨雾中缓缓漂流,主桅折断,船身左侧有三处触目惊心的炮击破口,海水正从临时修补的木板缝隙渗入。朱慈烺坐在船舱里,肩头的箭伤因海水浸泡已溃脓肿痛,但他拒绝躺下。 “殿下,药。”唐赛儿端来捣碎的草药,这位白莲教青莲堂主的海战袍服也残破不堪,左颊有一道新鲜的血痕。 朱慈烺接过草药自己敷上,动作因疼痛而僵硬:“还剩多少人?” “能战的……四百二十七。”唐赛儿声音沙哑,“船只九艘,其中三艘已无法远航。郑森将军正在清点火药,大约还剩三十桶。” 舟山那一伏打得惨烈。郑芝龙算准了太子舰队会走穿山航道,八艘荷兰夹板船突然从岛礁后杀出,侧舷齐射的炮火瞬间覆盖了前队。若不是金声桓旧部李成栋拼死断后,用火船撞开一条血路,整支舰队都要葬在那里。 “郑森呢?”朱慈烺问。 “在舱外跪着,已跪了两个时辰。” 朱慈烺沉默片刻,起身推开舱门。晨雾中,郑森赤裸上身背负荆条跪在湿滑甲板上,背上已被粗糙的荆条磨出血痕。这个郑芝龙长子今年不过十九岁,舟山惨败后便以此方式请罪——是他力主走穿山航道,也是他低估了父亲与荷兰人的勾结程度。 “起来。”朱慈烺站到他面前。 “末将有罪……” “有罪的不是你,是朕。”朱慈烺打断他,“朕太急,急着要在海上打开局面,急着要证明离了父皇也能成事。你是献策者,朕是决策者,若论罪责,朕在你之上。” 郑森抬头,眼中布满血丝。 朱慈烺俯身扯掉他背上的荆条,扔进海里:“败了就是败了,跪到死也换不回那些沉船的弟兄。你现在该想的,是怎么带剩下的人活下去,怎么从你父亲手里讨回这笔血债。” 海浪拍打船身。远处雾中,另外几艘残船的身影若隐若现,像海上的孤魂。 “殿下,”张天禄从舵舱走来,这位原九江参将断了一臂,空袖管在海风中飘荡,“了望哨看见东面有船队,约莫二十艘,打的是郑字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甲板上瞬间死寂。 郑森猛地站起:“是我二弟郑渡!他定是来赶尽杀——” “未必。”朱慈烺望向东方,雾色正渐渐稀薄,能看见帆影幢幢,“若真要赶尽杀绝,昨夜我们漂流时他们就可动手。传令,所有船只挂白旗。” “殿下?!”唐赛儿惊道。 “挂。”朱慈烺转身看向众人,少年天子的脸上竟露出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深沉笑意,“郑芝龙派次子来,不是来打仗的。若是打仗,来的该是施琅的水师,或者荷兰人的巨舰。郑渡来……是来谈判的。”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或者说,是来招安的。” --- 舟山,定海港。 郑芝龙站在妈祖庙前的高台上,望着港内百艘战船。八艘荷兰夹板船泊在最外侧,红白蓝三色旗在桅顶飘扬,与郑家的“海天王”旗并列。 “大当家,二公子已接近台州外海。”心腹郑彩低声禀报,“按您的吩咐,只带了二十艘船,未挂战旗。” “森儿……当真跪了整夜?”郑芝龙问的是长子。 郑彩迟疑片刻:“探子回报,说看见大公子负荆请罪,后被太子亲自扶起。” 郑芝龙闭上眼睛。海风吹动他花白的鬓发,这个掌控东海二十年的海上枭雄,此刻脸上竟有一丝疲惫。长子叛投明朝,次子虽有才干却性急易怒,荷兰人表面上合作实则步步紧逼——租借鸡笼、淡水只是开始,那个荷兰总督揆一的信里,已暗示想要舟山本岛的一处港湾作为“补给站”。 “大当家,荷兰人的使者又来了。”另一名部将匆匆来报,“说若我们三日内不给答复,他们的舰队就要‘自行寻找合适锚地’。” 自行寻找——这是明抢了。 郑芝龙睁开眼,眼中恢复枭雄的锐利:“告诉揆一,舟山一寸土都不会给。他要补给,普陀山外岛可暂借,但需按船按日付银,一日一结。” “那太子那边……” “让渡儿去谈。”郑芝龙转身望向西面,那是南京方向,“告诉朱慈烺,我可以放他一条生路,甚至可以暗中资助粮械。条件有三:第一,朝廷正式册封我为‘闽浙海疆总督’,世袭罔替;第二,开宁波、泉州、广州三地为通商口岸,由我郑家专营;第三……”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我要吴三桂的人头。” 郑彩倒吸一口凉气。 “吴三桂占了南京,祭拜朱元璋收买人心,但他麾下那些辽东旧部,有多少真愿给他当狗?”郑芝龙冷笑,“多尔衮逼他北上勤王,这是死局。北上,他会被多尔衮吞掉;不北上,就是公开反清。我要他的人头,既是向明朝表忠心,也是……给森儿一个回来的台阶。” “大公子会回来?” “他是我儿子。”郑芝龙望向海天交接处,“血浓于水,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这乱世里什么君臣大义都是虚的,只有攥在手里的船、炮、银子才是真的。” --- 南京,紫禁城武英殿。 吴三桂坐在原本属于崇祯的龙椅上,手指摩挲着扶手上的鎏金龙首。殿内空无一人,只有烛火在穿堂风中摇曳。 多尔衮的第三道调令就摊在御案上,措辞已从“敦请”变成“严令”,末尾那句“尔若自绝于大清,勿谓言之不预”像淬毒的针。 殿外传来脚步声。 “王爷,”幕僚方光琛匆匆入内,这位崇祯年间的进士如今是吴三桂的首席谋士,“武昌急报,张献忠已破武昌外围三寨,守将王允成战死。武昌城……最多再守五日。” “左良玉旧部呢?” “散了大半,剩下的退往岳州。”方光琛压低声音,“还有一事,崇明岛那边传来消息,说崇祯……说兴武帝已派水师西进,目的地很可能是安庆。” 吴三桂猛地抬头:“他要卡张献忠东进的路?” “不止。”方光琛走到舆图前,“安庆若被明军占据,向西可威胁武昌方向,向东则扼守南京上游。更重要的是,若张献忠与明军在安庆交战,无论谁胜谁败,都为我们争取了时间。” 时间——吴三桂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多尔衮逼他北上,张献忠东进,崇祯在崇明虎视眈眈。三面受敌,而他这个“大明忠臣”的戏,已快演不下去了。 “王爷,该决断了。”方光琛声音更轻,“要么真北上,赌多尔衮不会在此时吞并我们;要么……真反。” 吴三桂忽然笑了,笑声在空荡的大殿里回荡:“光琛,你说我祭拜朱元璋时,洪武帝在天有灵,会不会笑我?” “……” “他不会笑。”吴三桂自问自答,“因为他知道,这乱世里能活下来的,从来不是最忠的,也不是最奸的,而是最会审时度势的。” 他起身,走到殿门外。南京城的暮色中,秦淮河的方向已亮起零星灯火,那是士绅富商们又开始夜夜笙歌——谁坐龙椅他们不在乎,只要还能做生意,还能吟诗作对,还能在画舫上搂着美人听曲。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传令。”吴三桂背对殿内,声音冷静得可怕,“第一,调两万精兵明日开拔,做出北上勤王的架势,但每日只行三十里。第二,派人密会张献忠,告诉他,若他愿与我共分江南,我可让开武昌东面的路。第三……” 他转身,眼中闪过狠厉:“让水师提督施琅来见我。他不是一直想报仇吗?我给他机会。” “报仇?” “崇明岛。”吴三桂一字一顿,“崇祯在崇明,太子在海上。若此时有一支水师奇袭崇明,你说那位兴武帝,还有没有命去卡安庆的位?” 方光琛呼吸一滞:“可施琅刚在崇明滩涂吃过败仗……” “所以他才更想报仇。”吴三桂走回御案,提起笔在纸上飞快书写,“告诉施琅,此战若胜,长江水师总督的位置就是他的。再告诉他,荷兰人能给郑芝龙的,我吴三桂加倍给。” 信写完,他用上自己的平西王印——不是大清赐的,是他自刻的,印文是“驱虏安汉大将军”。 “还有最后一件事。”吴三桂封好信,忽然问,“孝陵卫那些老卒,还在每日晨昏祭扫吗?” “在,风雨无阻。” “好。”吴三桂笑了,“让他们继续扫。告诉全城百姓,我吴三桂生是大明臣,死是大明鬼。至于多尔衮的调令……就说我已在筹备北伐,但粮草不济,请朝廷拨饷。” “这……” “拖。”吴三桂吐出这个字,“拖到张献忠与崇祯交手,拖到多尔衮与顺治内斗,拖到郑芝龙和荷兰人翻脸。乱世如沸鼎,我们要做的不是第一个跳出来,而是等所有人都跳累了,再捡那口最肥的肉。” 暮色彻底吞没南京城。 在这片承载了太多王朝兴衰的土地上,又一轮生死博弈的棋盘已摆开。而执棋者们都知道,这一次,不会有和局。 --- 崇明岛,子时。 韩武的水师舰队借着夜色驶离港口,三十艘战船顺流西进。按照修改后的计划,他们不再直扑安庆,而是先停靠芜湖——黄得功的水师残部在那里,若能合兵,才有足够兵力卡住长江咽喉。 李维站在滩头了望塔上,目送船队消失在江雾中。 “陛下,江风寒,回营吧。”王承恩为他披上大氅。 “小王,”李维忽然问,“你说若太祖高皇帝在世,看到今日这般局面——儿子在海上漂泊,臣子各怀鬼胎,外虏环伺,内乱不止——他会怎么做?” 王承恩低头:“奴才愚钝……” “他会杀人。”李维自顾自说,“杀到所有人都怕,杀到令行禁止,杀出一片干干净净的江山。” “那陛下为何不杀?” 李维沉默良久。 远处江面,最后一点帆影也看不见了。他转身下塔,声音飘散在夜风里: “因为杀出来的干净,终究是假的。人心里的脏,刀洗不净。” “那要如何洗?” “用火。”李维望向北方,那是北京的方向,“用一把烧尽旧山河的火,烧出个新天新地。至于这火会先烧死谁……就看各自造化了。” 滩涂上,潮水开始上涨。 新一轮的暗流,正在长江水下汹涌汇聚。而所有人——李维、朱慈烺、吴三桂、郑芝龙、多尔衮、张献忠,甚至远在巴达维亚的荷兰总督——都以为自己是那个纵火者。 却不知在真正的历史洪流面前,纵火者与薪柴,往往只有一步之遥。 (第一百零四章 完) 喜欢重生崇祯,看我如何中兴大明!请大家收藏:()重生崇祯,看我如何中兴大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