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修真》 第1章 死囚背上的碑文 大秦,始皇帝三十七年冬。 咸阳城的雪下得很大,像是要把这座天下第一城彻底掩埋。夜色如墨,只有城西黑狱方向传来断续的梆子声,三更了。 赢尘裹紧身上单薄的狱卒皂衣,呵出的白气在油灯昏暗的光里迅速消散。他沿着湿滑的石阶向下走,脚步声在幽深的甬道里回荡,两侧铁栏后传来粗重的呼吸和锁链摩擦声。 这是咸阳死牢的第三层,关押的都是待决的死囚。 “小尘子,该巡夜了。”老狱卒王伯提着一串钥匙从转角晃出来,浑浊的眼睛在赢尘苍白的脸上扫过,摇了摇头,“你这身子骨,真不知怎么混上这差事的。这下面的寒气,一般人可受不住。” 赢尘勉强笑了笑,没接话。他自己也不明白,三天前一场高烧后,脑子里就多了些乱七八糟的记忆——高楼铁马,会发光的板子,还有个自称“考古学家”的人生。更奇怪的是,他发现自己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比如现在,第三层最深处那间牢房上方,就飘着一层淡淡的黑气。 “王伯,甲字三号关的什么人?”赢尘状似无意地问。 老狱卒脸色一变,压低声音:“别提,那是廷尉亲自押来的。背上刻满了古怪文字,邪性得很。前两个送饭的都疯了,你可别靠近。” 赢尘点点头,接过巡夜簿,心里却有种奇怪的冲动——他必须去看看。 子时过半,王伯撑不住去偷睡了。赢尘提着油灯,独自走向甬道深处。越往里走,寒气越重,那不是冬天的冷,是透进骨髓的阴寒。两侧牢房出奇地安静,连最凶悍的囚犯都缩在角落,不敢出声。 甲字三号牢门是精铁铸的,上面贴着一张褪色的黄符。 赢尘凑近观察孔。 里面没有床铺,只有四根从天花板垂下的铁链,锁着一个赤裸上身的男人。犯人垂着头,长发披散,但赢尘的目光瞬间被他背上的东西吸引了—— 那不是刺青,是某种深可见骨的刻痕,组成一幅诡异的图案:一座倒悬的碑,碑文是流动的暗金色,在昏暗光线下微微发亮。更诡异的是,那些文字赢尘竟然认识几个! 不,是他脑子里那些“前世记忆”认识。那是西周金文的一种变体,他在“前世”的青铜器上见过类似的。 “镇……魔……”赢尘不自觉地念出了声。 囚犯猛地抬头! 那是一张扭曲的脸,瞳孔完全是漆黑的,没有眼白。他咧嘴笑了,嘴角咧到耳根:“你能看懂?” 铁链骤然绷紧!囚犯后背的碑文开始蠕动,像活过来的虫子,黑气喷涌而出,瞬间充满了整个牢房。黄符无风自燃,化为灰烬。 赢尘想后退,脚却像钉在了地上。他眼睁睁看着那些黑气从观察孔涌出,化作一只骷髅手掌,抓向自己的面门! 就在这一刻,他胸口突然一热。 是那块从小戴着的黑色石牌——据说是他早逝的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石牌在衣内发烫,然后一道暗金色的光芒炸开! “啊——!”囚犯发出非人的惨叫。 赢尘看见,自己胸前浮现出一座虚影——和囚犯背上一模一样的倒悬碑,只是大了十倍!虚影旋转着,产生恐怖的吸力,将黑气连同囚犯背后的刻痕一起扯了出来! 那些流动的文字脱离囚犯的身体,在半空中挣扎、变形,最后化作一道黑光,投入赢尘胸前的石牌。 囚犯瘫软下去,背上只剩狰狞的伤疤。 赢尘脑中嗡的一声,无数信息涌入: “黑狱镇魔碑,九重封印,第一重已解。” “获得神通:噬灵(初级)——可吞噬无主灵气及妖魔本源。” “获得功法:《基础炼气诀》残篇。” “镇压目标:‘画皮鬼’(炼气一层)。可提取其‘拟形’能力(每日限一次,维持三个时辰)。” 他靠着冰冷的石墙滑坐在地,大口喘气。油灯早就灭了,但牢房里的黑气消散后,墙角的萤石发出微光。赢尘低头看向胸前,石牌已经恢复原状,只是上面多了一道浅浅的金纹。 脚步声从甬道另一端传来,是王伯被刚才的惨叫惊醒了。 “小尘子!出什么事了?” 赢尘迅速爬起,脑中念头飞转。他看向牢内,那囚犯已经没了气息,但诡异的是,尸体正在快速干瘪,最后化作一具披着人皮的骷髅。 “我……我不知道,”赢尘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惊恐,“我刚才巡到这里,听见里面有怪声,凑近一看,他、他就变成这样了……” 王伯提灯照向牢内,倒吸一口冷气。 那具骷髅保持着死前的姿势,背后空荡荡的皮肤搭在骨架上,像件不合身的外套。 “画皮……”老狱卒脸色惨白,“真是妖物!快,快上报!” ------ 两个时辰后,黑狱灯火通明。 廷尉丞李焕亲自来了,这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面容冷峻,穿着黑色官服,腰间佩剑的剑柄上刻着法家的“法”字。他蹲在尸体旁检查了很久,又抬头看向赢尘。 “你说,你只是路过?” “是,大人。”赢尘垂首,“小人巡夜至此,听见异响,然后就看见他……” “他背上的刺青呢?” “刺青?”赢尘茫然状,“小人没注意,当时吓坏了……” 李焕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伸手按在赢尘肩上。一股冰冷的气流钻进赢尘体内,沿着经脉游走。赢尘心里一紧——这就是炼气?他努力压制胸口石牌的异动,任凭那股气在体内转了一圈。 片刻,李焕收回手,眉头微皱:“经脉淤塞,体质虚浮,确实无法修炼。” 但他没注意到的是,当他探查时,赢尘体内有股微不可查的吸力,悄悄吞噬了他探入的那丝灵气。虽然只有头发丝那么细,却让赢尘精神一振,连日的疲惫都消散不少。 “王五,”李焕转向老狱卒,“此事封口,按‘囚犯暴毙’上报。赢尘,你今夜有功,赏钱五百,调任甲字区看守长。” “谢大人!”赢尘连忙行礼。 李焕最后看了一眼那具骷髅,低声自语:“第三只了……黑狱之下,到底镇着什么?” 众人离去后,赢尘回到狱卒房。这是间狭小的石室,除了一床一桌,别无他物。他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才让急促的呼吸平复下来。 抬起手,意念微动。 指尖泛起一层淡淡的黑气,皮肤开始变化,片刻后竟变成了李焕的手——连指节处的老茧都一模一样。但维持了三息就恢复了原状。 赢尘额头冒汗,感到一阵虚弱。“拟形”消耗的是他体内那丝可怜的灵气,刚才吞噬李焕的那点,只够用这么一下。 他坐在床边,从怀中掏出黑色石牌。在油灯下细看,石牌非金非玉,触手温凉。正面是那座倒悬碑的浮雕,背面原本空白,此刻却多了一行小字: “镇魔一重,噬灵初开。炼气化己,吞天食地。” 赢尘闭上眼,脑中那篇《基础炼气诀》自然浮现。文字古奥,但他竟然能懂——前世考古学家的记忆在发挥作用。这是最粗浅的引气法门,教人如何感应并引导天地灵气入体。 他尝试按法门静坐,呼吸渐缓。 起初什么都没有,但半柱香后,胸口石牌微微发热,一丝极细微的气流从牌中溢出,顺着经脉游走。所过之处,原本郁结的经脉竟有松动的迹象。 更神奇的是,赢尘“看见”了自己体内的情况——不是用眼睛,是某种内视的能力。十二条主经脉大多闭塞,只有胸口到丹田的一小段勉强通畅。而那丝灵气,正在缓慢地拓宽这条通道。 “这就是……炼气?” 赢尘睁开眼,眸中闪过精光。他能感觉到,虽然只有一丝灵气,但浑身充满了力量,连咳嗽的老毛病都好多了。 窗外传来鸡鸣,天快亮了。 赢尘将石牌贴身收好,推开狱卒房的木窗。外面雪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咸阳城的轮廓在晨雾中渐渐清晰。远处,阿房宫的飞檐在晨曦中闪着金光。 大秦的咸阳,天下之中。 赢尘忽然笑了。前世他是个在故纸堆里刨食的学者,今生是个在牢狱里等死的小卒。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黑狱镇魔碑,炼气长生路。 还有这具身体的身世之谜——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为什么会有母亲留下这等神物? “慢慢来,”赢尘对自己说,“先在这黑狱里,活下去,变强。” 他推门走出,寒风扑面,却不再刺骨。 甬道深处,又传来囚犯的哀嚎和铁链声。但赢尘听出了别的东西——在黑狱的最底层,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胸前的石牌。 那感觉,像是饥饿。 ------ 当天下午,赢尘搬进了甲字区看守长的单间。房间不大,但有一扇小窗,能看到黑狱的高墙。他整理东西时,在床下发现了一本落满灰的册子。 《黑狱志异》,看笔迹是前任看守长留下的。 赢尘随手翻看,大多是些鬼怪传说。但其中一页,让他动作顿住了: “始皇二十八年,有陨星坠于东郡,刻文曰‘始皇死而地分’。帝怒,遣使查之,于陨坑得黑石三十六,分置天下三十六郡大狱,以镇不详。咸阳黑狱所得最大,形如碑,遂置狱底,囚妖邪……” 后面几页被撕掉了。 赢尘合上册子,看向脚下。黑狱有七层,他只在第三层。下面还有什么? 这时,敲门声响起。 “赢看守,有新人送来了。”门外狱卒说。 “什么人?” “说是从骊山陵工地抓的,擅闯皇陵禁地,本该就地格杀,但廷尉说要亲自审。” 赢尘推门出去,看见两个兵士押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老者低着头,花白头发散乱,但赢尘注意到他的手——虽然脏污,却修长白皙,不像做苦力的。 “关甲字七号。”赢尘说。 老者被推搡着经过时,忽然抬头看了赢尘一眼。 那双眼睛,清明得不似囚徒。 然后赢尘听见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直接在他脑中响起: “小友,你身上有黑狱碑的味道。有兴趣做个交易吗?我知道这监狱下面,埋着什么。” 赢尘瞳孔微缩。 老者已经被押着走远,但那个声音留下的余音还在耳边: “以及,你为什么会被安插到这里。” 雪又下了起来,一片雪花从窗户飘进,落在赢尘手背,冰凉。 第2章 狱底密谈与鬼面案起 老者被关进甲字七号牢房的声音在甬道尽头回荡,铁门合拢的闷响像是敲在赢尘心上。 他站在原地,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口。石牌在衣襟下微微发烫,像是与某种东西产生了共鸣——来自黑狱更深的地方,也来自那个刚刚被押走的老者。 “赢看守,还有吩咐吗?”狱卒小心翼翼地问。 赢尘回过神,摆了摆手:“去忙吧,我亲自去七号看看。” 他走向甲字区深处,脚步不疾不徐,脑子里却飞速运转。老者用传音入密的手段,至少是凝脉期的炼气士,甚至可能更高。这样的高手,怎么会轻易被抓进黑狱?骊山陵……始皇陵墓的工地,那里有什么? 七号牢房是甲字区最靠里的一间,比其他牢房更窄小,墙壁上渗着水珠,地上铺着发霉的稻草。老者盘坐在角落,闭目养神,完全不像个囚犯。 赢尘示意守卫退到甬道口,自己站在铁栏外,沉默地看着。 “小友倒是沉得住气。”老者没睁眼,声音却直接在赢尘脑中响起,“不问问老夫知道什么?” “你想交易什么?”赢尘压低声音。 老者终于睁眼,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竟泛着淡淡的青光:“先自我介绍一下,老夫徐元,阴阳家外门执事。至于为什么在这里——我是自愿进来的。” 自愿?赢尘眉头微皱。 “骊山陵下,有东西醒了。”徐元的声音透着凝重,“三个月前,开凿地宫西侧的工匠陆续发疯,见人就咬,力大无穷。廷尉府派人处理,表面说是‘疫病’,实则全都秘密押到了这里。老夫混进去查探,发现那些人体内都有一丝魔气。” “魔气?” “上古时期,天地间不止有灵气,还有魔气、妖气、鬼气。始皇一统六国后,以十二金人镇封神州灵脉,也把那些秽物一并镇压了。但这些年封印松动,各地都有异象。”徐元盯着赢尘,“咸阳黑狱,就是其中一处镇压节点。而小友你胸前的黑狱镇魔碑,是开启封印的钥匙之一。” 赢尘心头一跳,表面不动声色:“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徐元笑了,抬起枯瘦的手指凌空一点。 赢尘胸口石牌骤然发烫!一股吸力不受控制地爆发,牢房四壁竟浮现出暗金色的纹路,那些纹路像活过来的藤蔓,在石壁上蔓延、交织,最后组成一幅巨大的阵图。 阵图中心,是一座倒悬碑的虚影——和赢尘石牌上的一模一样。 “黑狱镇魔碑共有九块,分散天下。咸阳这块是主碑,镇着地底最深的东西。”徐元的声音带着某种蛊惑,“小友,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偏偏是你得到了它?为什么你一个体弱多病的小狱卒,会被调到甲字区看守长这个位置?” 赢尘沉默。这也是他想知道的。 “因为有人想让你死在这里。”徐元缓缓道,“但又不想亲自动手。黑狱这些年死了十七个看守长,有吓疯的,有暴毙的,有失踪的。每一个,都接触过这块碑——或者说,被这块碑选中过。但他们都没能真正唤醒它,直到你。” 赢尘想起《黑狱志异》里被撕掉的那几页。 “谁想让我死?” “那就要问小友得罪过什么人了。”徐元重新闭眼,“老夫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交易很简单:你带老夫下到黑狱第七层,老夫教你真正的炼气法门,并告诉你这块碑的来历。如何?” 赢尘没有立刻回答。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信息,也需要验证徐元的话。 “我考虑考虑。” 转身离开时,徐元的声音最后传来:“小友,你时间不多。今夜子时,地底的‘那个东西’会再次躁动。到时候,整个甲字区都会受影响。若没有应对之法,你会是第十八个看守长。” ------ 赢尘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吐了口气。 信息太多,真伪难辨。但他胸口的石牌确实在发烫,而且越是靠近牢房深处,温度越高。这印证了徐元的部分说法。 他坐到床上,取出石牌仔细端详。吸收了“画皮鬼”后,碑面多了一道浅浅的金纹。按照前世记忆,这很像某种封印的解锁进度。如果真有九重封印,现在只解开了第一重。 “噬灵魔体……”赢尘喃喃自语。他想起徐元说“被这块碑选中”,难道这体质和碑有关? 他闭目内视,那丝从石牌中流出的灵气正在体内缓缓运转。比起昨夜,它粗壮了一分,已经能清晰感受到在经脉中流动的轨迹。《基础炼气诀》在脑中自动运转,引导灵气沿着特定路线循环。 三个周天后,赢尘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伸出手,意念微动,掌心浮现出一团鸡蛋大小的黑气。这是“画皮鬼”的拟形能力,但赢尘发现,他不仅可以改变外形,还能让黑气离体——虽然只有一尺距离,而且维持不到三息。 “还是太弱。”赢尘散去黑气,“得尽快提升实力。” 他想到了甲字区关押的其他囚犯。《黑狱志异》里提到,这里关的不全是凡人,有些是“身怀异术”者。如果能用镇魔碑吸收他们的能力……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赢看守,出事了!”狱卒的声音很急。 赢尘开门,看见一个年轻狱卒脸色惨白地站在外面:“王伯……王伯他……” “带路。” 两人快步来到第三层狱卒休息的耳房。推开门,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王伯倒在血泊中,胸口被剖开,心脏不翼而飞。但诡异的是,他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眼睛瞪得老大,瞳孔里倒映着一张鬼脸——没有五官,只有三个黑洞。 赢尘强忍恶心,蹲下检查。尸体还是温的,死亡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伤口边缘整齐,像是被利刃切开,但耳房里没有刀。 “谁发现的?” “是、是我。”年轻狱卒颤抖着说,“我来找王伯换岗,就看见……” “封锁现场,所有人不得进出。”赢尘起身,“去请廷尉府的人。” “已经去请了,但……”狱卒欲言又止。 “但什么?” “但最近廷尉府人手紧张,说这种小事让咱们自己处理……” 赢尘眼神一冷。小事?在黑狱里挖心杀人,还是小事?他忽然想起徐元的话——有人想让他死在这里。 “知道了,你出去吧,我看看。” 屏退狱卒,赢尘关上门,重新检查尸体。他前世是考古学家,对尸体不陌生,但眼前这具……太诡异了。 王伯脸上的笑容,是死后肌肉松弛形成的,但那鬼脸倒影是怎么回事?赢尘凑近,发现那倒影不是画上去的,而是瞳孔表面浮现的一层黑气,组成了鬼脸的形状。 他下意识地催动胸口石牌。 石牌微微震动,王伯瞳孔里的黑气竟被缓缓吸出,没入赢尘掌心。一股微弱的、阴冷的气息顺着经脉流入石牌,碑面的金纹又亮了一丝。 同时,一些破碎的画面在赢尘眼前闪过: ——一只苍白的手,指甲漆黑,刺入胸膛…… ——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凑得很近,三个黑洞盯着猎物…… ——低语声,像无数人在耳边窃窃私语…… 画面戛然而止。 赢尘额头上渗出冷汗。那不是人类的记忆,是残留在黑气中的执念碎片。凶手不是人,至少不完全是。 他想起《黑狱志异》里的一段记载:“始皇二十九年,有鬼面人现于咸阳,夜取人心,凡七七四十九颗。廷尉擒之,囚于黑狱深处,后不知所踪。” 鬼面人。鬼面案。 赢尘深吸一口气,看来这事他躲不掉了。不管背后是谁在推波助澜,他都必须解决这个案子——否则下一个被挖心的,可能就是他自己。 ------ 廷尉府的人直到傍晚才来,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黑色劲装,腰间佩剑,神情倨傲。 “你就是新来的看守长?”年轻人上下打量赢尘,眼神带着轻蔑,“我是廷尉府巡查使,李焕大人的侄子,李明。听说这里死了人?” “是,死者王五,狱卒,死于今晨丑时至寅时之间,胸口被剖,心脏失踪。”赢尘平静地汇报。 李明皱了皱眉:“带我去看。” 看完现场,李明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蹲在尸体旁检查,手指在伤口边缘抹过,放在鼻尖闻了闻,脸色一变:“有妖气。” “妖气?” “你一个凡人不懂。”李明起身,语气不耐,“这事你们处理不了,我会上报,让专门的‘清理队’来处理。在这之前,加强戒备,夜里多派人巡逻。” 说完就要走。 赢尘叫住他:“李巡查,敢问清理队何时能到?” “少则三天,多则七天。”李明头也不回,“怎么,你有意见?” “三天时间,可能还会死人。” 李明转身,冷笑:“那又如何?几个狱卒而已。赢看守,我提醒你,黑狱这地方,死人是常事。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赢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渐冷。 他大概明白为什么有人想让他死了。李焕,廷尉丞,白天还亲自来看过“画皮鬼”的尸体,晚上他侄子就来敷衍了事。而且这个李明身上,有淡淡的灵气波动——虽然很弱,但确实是炼气士。 法家的炼气士。 回到房间,赢尘取出纸笔,开始梳理线索。 一、凶手可能是“鬼面人”,四十多年前的旧案重现。 二、凶手取心脏,可能和某种邪术或仪式有关。 三、李明知道是妖物所为,却拖延处理,要么是故意的,要么是无能。 四、徐元说今夜子时地底的东西会躁动,可能和凶案有关。 五、自己被人盯上了,对方想借刀杀人。 窗外的天完全黑了,风雪又起。 赢尘吹灭油灯,盘坐在黑暗中。他需要提升实力,越快越好。而最快的方法,就是利用镇魔碑吸收妖魔——或者炼气士的能力。 他想起甲字区还关着几个“特殊”的囚犯。其中一个,是三天前送来的,罪名是“以邪术蛊惑百姓”。据送押的士兵说,那人能在掌心生出火焰。 火焰…… 赢尘睁开眼,黑暗中,他的眸子亮得惊人。 子时将至,他起身整理好衣袍,将石牌贴身藏好,推门走入甬道。 今夜,他要主动出击。 ------ 甲字五号牢房关着那个能生火的人。是个中年道士,道袍破烂,披头散发,手上戴着特制的镣铐——据说能封锁灵气。 赢尘屏退守卫,独自站在牢门外。 道士抬起头,眼神浑浊:“大人……给口水喝……” 赢尘没说话,他正在感受胸口的石牌。靠近这个道士时,石牌果然有了反应,但不是对妖魔的那种渴望,而是一种……共鸣? “你修炼的是什么功法?”赢尘问。 道士愣了愣,苦笑:“贫道修炼的是《离火诀》,只是粗浅的法门,大人若感兴趣,我愿献上,只求……” “你施展一下。” 道士犹豫片刻,艰难地抬手。镣铐发出轻微的嗡鸣,但一簇小火苗还是在他掌心浮现,黄豆大小,摇摇欲坠。 赢尘盯着那簇火苗,胸口石牌的吸力突然爆发! “啊!”道士惨叫一声,火苗熄灭,整个人萎顿在地,脸色惨白,“你、你吸我灵气……” 赢尘也愣住了。他没想到石牌会主动吸收道士的灵气,而且速度极快。一股温热的气流顺着经脉流入石牌,又反哺回他体内,比之前从石牌中获得的灵气精纯数倍! 更神奇的是,他脑中多了一段信息: “获得残篇:《离火诀》(人阶下品)。可凝聚离火,焚物伤敌。是否融合?” 赢尘心念一动:“融合。” 石牌上的金纹闪烁,那段信息涌入脑海,化作完整的功法运行路线。赢尘下意识地抬手,意念集中—— “噗。” 一簇火苗在指尖燃起,比道士的更大,更稳定。 道士瞪大眼睛,像是见了鬼:“你、你怎么会……” 赢尘散去火苗,看着瘫软的道士,心里有了计较。镇魔碑不仅能吸收妖魔,也能吸收炼气士的功法和灵气,但似乎会伤及对方本源。这手段,有些邪性。 “对不住了。”赢尘取出随身的水囊扔进去,“这功法,我会善用。” 道士抱着水囊,眼神复杂,最终叹了口气:“大人若真有心,小心地底的东西……它醒了,需要血食。人心,是最好的祭品。” 赢尘心头一震:“你说清楚。” “黑狱下面,镇着一尊古魔。每四十九年,需要四十九颗人心献祭,否则就会破封而出。”道士声音发颤,“今年,是第四十九年。鬼面人,就是它的使者。” 赢尘还想再问,整个牢房突然震动起来! 不是地震,是某种有节奏的震动,从地底深处传来,像巨兽的心跳。与此同时,所有牢房里的囚犯都开始尖叫、哀嚎,疯狂撞击铁栏。 赢尘胸口的石牌烫得惊人,暗金色的光芒透衣而出。 他看向甬道深处,那里,有什么东西睁开了眼睛。 而甲字七号牢房里,徐元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小友,它醒了。交易还作数吗?” 赢尘握紧拳头,指尖离火吞吐。 “作数。” 今夜,他要下到黑狱之底,看看下面究竟镇着什么。 也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想要他的命。 第3章 地底魔影与阴阳之秘 地底的震动持续了大约十息。 当一切重归死寂时,黑狱里已经乱作一团。囚犯的哭喊、铁链的撞击、狱卒的呵斥混成一片。甬道墙壁上渗出的水珠,在震动中凝结成冰,挂在石壁表面,在火把映照下泛着诡异的光。 赢尘稳住身形,深吸一口气,对脑中徐元的声音回应道:“怎么下去?” “甲字区最深处的牢房,东北角,第三块地砖是空的。”徐元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下面有暗道,但被阵法封着。你手里的碑,是钥匙。” 赢尘没犹豫,转身奔向甬道尽头。途中遇见几个惊慌的狱卒,他厉声喝道:“慌什么!回各自岗位,加强戒备!有敢作乱者,杀!” 声音里灌注了刚炼化的一丝灵气,竟带着某种震慑力。几个狱卒下意识挺直身体:“诺!” 赢尘来到甲字区最深处——这里其实是条死胡同,三面石墙,只有来时的路。按照徐元所说,他走到东北角,蹲下身敲击地砖。 叩、叩、叩。 第三块砖的回声明显不同。 赢尘拔出腰间的短刀——狱卒标配,刀刃薄而锋利。他沿着砖缝撬动,石板应声而起。下面果然是空的,一股阴冷腥臊的风涌上来,带着铁锈和腐肉的味道。 他举起火把照下去,一道石阶向下延伸,没入黑暗。 “小友,动作要快。”徐元的声音再次响起,“地底那东西只是打了个盹,子时三刻它会完全醒来。届时需要活人精血献祭,整个甲字区的人,都是祭品。” 赢尘心头一凛,不再迟疑,持火把踏入暗道。 石阶陡峭,盘旋向下。墙壁上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但很粗糙,像是仓促完成的。走了大约百级台阶,前方出现一扇石门,门上刻着繁复的纹路——和牢房里看到的阵图相似,但更复杂。 赢尘胸口的石牌开始发烫。他抬手按在石门中心,暗金色的光芒从掌心透出,与门上的纹路产生共鸣。石门无声滑开,露出一条更宽阔的通道。 通道两侧不再是石墙,而是一种暗红色的岩壁,触手温热,像是某种生物的腔道。赢尘前世考古时见过类似的火山岩,但这里的“岩壁”在缓慢蠕动,像是有生命。 “这是古魔的血肉所化。”徐元解释,“黑狱建在它身上。小心,别碰那些墙壁,会被吸干精血。” 赢尘屏住呼吸,贴着通道中央快步前行。他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也在微微起伏,像在呼吸。前方有微弱的光,还有水声。 通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赢尘站在洞口,瞳孔骤缩。 眼前是一个足球场大小的洞穴,洞穴中央是一座深不见底的黑池,池水粘稠如墨,表面咕嘟咕嘟冒着气泡。池边立着四十九根石柱,每根石柱上都用铁链锁着一具尸骨——有的已成枯骨,有的还残留着腐肉。 而最震撼的,是洞穴穹顶上倒悬的东西。 那是一座碑。 高十丈,宽三丈,通体漆黑,上面刻满暗金色的文字,此刻正发出微弱的光芒。碑身从洞顶垂下无数条锁链,锁链末端没入黑池,像是在拴着什么。 赢尘胸口的石牌剧烈震动,几乎要破衣而出。他能感觉到,倒悬碑在呼唤他。 “这就是黑狱镇魔碑的本体。”徐元的声音带着某种敬畏,“不,应该说是碑灵栖身之所。你手里那块,只是钥匙,是碑灵的碎片。” 赢尘仰头看着那倒悬的巨碑,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是前世在博物馆看到的一块残碑拓片,上面的文字和这个很像。当时教授说,那是西周时期的“诅楚文”,内容是诅咒楚国君主。 难道…… “小友,没时间感慨了。”徐元催促,“看池边。” 赢尘顺着他的提示看去,黑池边缘,有个人影正在忙碌。 那人穿着狱卒的衣服,背对赢尘,正从怀里掏出一颗东西,扔进黑池——是心脏,还在跳动的心脏。心脏入水,黑池顿时沸腾,池水翻涌,一张模糊的鬼脸在水面浮现,张开大口将心脏吞下。 那人转过身,脸上戴着张白板面具,只有三个黑洞表示眼鼻。 鬼面人。 赢尘屏住呼吸,躲在洞口阴影里。他看到鬼面人脚下躺着两具尸体,都是狱卒打扮,胸口被剖开。加上刚才那颗,已经三颗心脏了。 “他在完成仪式。”徐元沉声道,“四十九颗人心,唤醒古魔。现在还差四十六颗,但子时三刻一到,地脉阴气最盛,献祭效率会提升。他可能会用别的东西替代——比如,整个甲字区的活人精魂。” 赢尘计算着距离。从洞口到池边大约五十步,中间无遮无拦。他只有一次偷袭的机会。 他催动《离火诀》,指尖凝聚出一团拳头大的火焰。但犹豫了一下,又散去。离火动静太大,会惊动对方。 对了,拟形。 赢尘心念一动,体表浮起一层黑气,身形在阴影中模糊,气息收敛到极致。这是从“画皮鬼”那里得到的能力,虽然初级,但足够潜行。 他像幽灵一样贴着洞壁移动,脚下无声。每一步都踩在岩壁蠕动的间隙,避开那些可能发出声响的地方。前世考古时在古墓中躲避机关的技巧,此刻派上了用场。 三十步,二十步,十步…… 鬼面人忽然转头,三个黑洞“看”向赢尘的方向。 被发现了! 赢尘不再隐藏,身形暴起,短刀在手,直刺鬼面人后心! 刀尖刺入肉体的手感不对——不是人肉,像是扎进了朽木。鬼面人回身,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拍向赢尘胸口。 赢尘急退,胸口石牌光芒大放,在身前形成一道暗金色的屏障。 鬼面人的手掌拍在屏障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他怪叫一声,缩回手,掌心已经焦黑。 “镇魔碑……”鬼面人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你得到了钥匙……正好,用你的心脏,效果更好!” 他摘下脸上的白板面具。 面具下,没有脸。 不,应该说,脸是空的,只有三个黑洞在蠕动,里面是无尽的黑暗。从黑洞中伸出无数细小的黑色触手,在空中挥舞。 赢尘胃里一阵翻涌。这不是人,甚至不是妖魔,是某种更扭曲的东西。 “小心,这是‘无面鬼’,古魔的仆从。”徐元快速说道,“它本体是怨念和魔气的结合,普通物理攻击无效。用离火,或者用镇魔碑镇压!” 赢尘不再保留,双手一合,全力催动《离火诀》。 轰! 他掌中腾起一道手臂粗的火柱,颜色不是普通的红黄,而是带着淡淡的金色——是石牌中的灵气在加持。火柱喷向无面鬼,将它整个吞没。 洞穴里响起凄厉的尖啸。火焰中,无面鬼的身体在融化,但那些黑色触手疯狂挥舞,竟将火焰一点点撕开、扑灭。 “不够!你的灵气太弱了!”徐元急道。 赢尘咬牙,看向胸口的石牌。他能感觉到,碑灵在渴望,渴望吞噬这个鬼物。 赌一把! 赢尘不退反进,冲向正在扑灭火焰的无面鬼。对方显然没料到这个人类敢近身,一愣神的功夫,赢尘已经撞进它怀里,双手死死抱住它的“身体”。 胸口石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倒悬的巨碑仿佛被唤醒,穹顶上的碑体震动,锁链哗啦作响。一道暗金色的光柱从碑底射出,笼罩了赢尘和无面鬼。 “不——!”无面鬼发出最后的尖啸,身体在金光中像冰雪般消融,化作黑烟,被石牌疯狂吸收。 赢尘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磨盘,每一寸血肉都在被碾碎、重组。庞大的魔气和怨念涌入体内,又被石牌过滤、炼化,反哺出精纯的灵气。这灵气比从道士那里吸来的庞大了十倍、百倍! 他体内原本淤塞的经脉被暴力冲开,十二正经一条接一条贯通。灵气在经脉中奔涌,最后汇聚到小腹丹田,在那里形成一个气旋。 引气中期,引气后期,凝脉前期! 赢尘的气息节节攀升,直到凝脉前期巅峰才停下。他睁开眼,眸中有金芒一闪而逝。 脑中出现新的信息: “镇压目标:‘无面鬼’(炼气三层)。提取能力:‘鬼影步’(初级)——短距离瞬移,消耗灵力。‘无面拟形’(中级)——可完全模拟他人形貌气息,维持一个时辰。” “黑狱镇魔碑第一重封印解锁度:20%。” “获得传承记忆碎片(一):大禹镇九州,铸九鼎以镇山河。后鼎失其四,魔气泄露,天下大乱。周室仿制镇魔碑九座,分镇九处魔穴。此为咸阳碑,镇‘饕餮’残躯。” 饕餮?赢尘心头一震。上古凶兽,贪食无厌,传说中龙生九子之一。如果黑狱底下镇的是这东西…… “小友,快看池子!”徐元的声音将赢尘拉回现实。 黑池正在发生剧变。无面鬼被吞噬,献祭仪式中断,池水疯狂翻涌,水下的东西似乎被激怒了。整个洞穴开始震动,倒悬碑上的锁链一根接一根崩断! “糟了,古魔要提前苏醒!”徐元声音发颤,“必须加固封印!小友,用你的血,滴在碑座基石的凹槽里!” 赢尘看向倒悬碑底部,那里有个石座,上面确实有个凹槽,形状和他胸口的石牌一模一样。他冲到碑座前,咬破手指,将血滴入凹槽。 血滴入槽的瞬间,倒悬碑光芒大放!所有文字亮起,一道光柱冲天而起,穿透洞穴穹顶,直上地面。 赢尘感觉自己的血在燃烧,生命力在飞速流逝。他体内的灵气被碑座疯狂抽取,几个呼吸间,刚刚突破的凝脉前期境界就摇摇欲坠,要跌回引气期。 “坚持住!”徐元吼道,“用噬灵魔体,反向吸收碑里的灵气!” 怎么吸收?赢尘不知道。他本能地催动石牌,将手掌按在碑座上。 吞噬,吞噬,吞噬! 石牌像饿疯了的凶兽,不再是被动吸收,而是主动从碑座中抽取力量。倒悬碑震颤,碑体深处涌出更庞大的灵气,灌入赢尘体内。这次不是魔气,是精纯的、中正平和的天地灵气,还带着某种古老沧桑的意志。 赢尘的境界重新稳固,然后继续攀升。 凝脉中期,凝脉后期! 直到丹田内的气旋凝实到极致,几乎要液化,才缓缓停下。 筑基只差一线。 倒悬碑的光芒渐渐收敛,黑池也恢复平静,只是水面下那双猩红的巨眼,不甘地闭上了。锁链重新垂下,但已经断了一半。 赢尘瘫坐在地,浑身被汗水浸透。刚才那一瞬间,他差点被抽干。而吞噬碑灵灵气的行为,也让他的意识接触到了某些碎片—— 他看见数千年前的画面:一个身穿冕服的男人,站在咸阳原上,指挥百万民夫挖开大地,将一具山岳般的兽尸埋入地下。又在上面建造城池,以人间烟火气镇压魔气。 那是……始皇帝? 不,比始皇帝更古老,服饰是周天子的规格。 画面又变:一个白衣女子,抱着婴儿站在黑狱外,将一块黑色石牌塞进襁褓。女子低头亲吻婴儿的额头,泪水滴在石牌上,渗入其中。 “尘儿,活下去……” 那女子的脸,赢尘很陌生,但那双眼睛,他在水盆倒影中见过无数次——他自己的眼睛。 “小友?小友!”徐元的呼唤将赢尘从幻象中拉回。 赢尘甩甩头,撑着碑座站起。他感觉自己和倒悬碑之间建立了某种联系,能模糊感知到碑的状态——封印很脆弱,最多还能维持三个月。 “刚才那是……”赢尘问。 “是镇魔碑的记忆。”徐元的声音带着感慨,“看来你果然是碑灵选定之人。好了,该履行交易了。放老夫出来,老夫传你真正的炼气法门。” 赢尘走到洞口,看着来时的通道,忽然问:“徐前辈,你真是自愿进来的?” 徐元沉默片刻,笑了:“小友心思缜密。不错,老夫是被人逼进来的。阴阳家内斗,有人想借黑狱除掉我。但我也确实想查清这里的秘密——骊山陵的异动,和黑狱有关。始皇陛下这些年大兴土木,阿房宫、长城、皇陵,都建在特定的地脉节点上。有人怀疑,陛下在以山河为阵,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 “什么事?” “不知道,但肯定和灵气复苏有关。”徐元说,“小友,这世道要变了。上古炼气士的时代将重新降临,届时百家争鸣,妖魔横行。你是想做个随波逐流的蝼蚁,还是……” 他没说完,但意思明确。 赢尘走回通道,准备离开。在洞口,他回头看了一眼倒悬碑。碑体上,有一个新出现的图案——是个婴儿的襁褓,里面放着石牌。 那是刚才幻象中的画面。 “我会再来。”赢尘低语,转身没入黑暗。 ------ 回到甲字区,天已经蒙蒙亮。 狱卒们看到赢尘从最深处走出来,都吓了一跳——他们以为看守长在房间里休息。 “赢、赢看守,您……” “加强戒备,任何人不得靠近甲字区深处。”赢尘吩咐,“昨夜动静太大,可能会有贼人潜入。发现可疑者,格杀勿论。” “诺!” 回到房间,赢尘关上门,立刻盘膝打坐。刚才的突破太猛,境界不稳,需要巩固。运行《离火诀》三个周天后,他睁开眼,摊开手掌。 掌心,一缕金红色的火焰跳跃。这不是普通的离火,里面融合了石牌的暗金色灵气,温度更高,消耗更小。 他又施展“鬼影步”,身形一闪,出现在房间另一头,距离三丈,消耗大约十分之一的灵气。以他现在的境界,全力施展能瞬移十次左右。 “无面拟形”也试了试,可以完美变成任何见过的人,连声音气息都能模仿。但维持需要持续消耗灵气,大约一个时辰就会耗尽。 这三个能力配合,再加上凝脉后期的修为,赢尘有信心在炼气中期以下无敌。但还不够,地底那东西三个月后可能破封,鬼面人背后可能还有同伙,还有想害他的人…… 敲门声响起。 赢尘散去法术,恢复本来面貌:“进。” 是昨天那个年轻狱卒,脸色比昨天还白:“赢看守,廷尉府的李巡查又来了,还带了人,说是要提审昨夜那个老道。” “哪个老道?” “就是甲字五号,能放火的那个。” 赢尘眼睛微眯。李明昨天对王伯的死毫不在意,今天却特意来提审一个无关紧要的囚犯?有问题。 “带路。” 来到甲字区门口,李明果然在,身边还跟着两个人。一个黑衣劲装,腰佩长剑,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是外家高手。另一个穿着灰色道袍,手持拂尘,闭目养神,身上有微弱的灵气波动——炼气二层左右。 “赢看守,昨夜动静不小啊。”李明似笑非笑,“我回去查了卷宗,发现甲字五号那老道牵扯一桩大案,需要提走重审。这是提押文书。” 他递过一份竹简。赢尘接过扫了一眼,确实是廷尉府的公文,印章齐全。 “可以,但需要登记,并派人随行押送。”赢尘公事公办。 李明笑容一冷:“怎么,信不过我?” “规矩如此。”赢尘不为所动。 两人对视,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道袍老者忽然睁眼,看向赢尘,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他显然看出了赢尘的修为——凝脉后期,远高于他。 “李巡查,按规矩办吧,不急这一时。”老者开口,声音沙哑。 李明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赢尘让人去提老道,自己则在登记簿上签字。这时,道袍老者忽然传音入密: “小友年纪轻轻,竟有凝脉后期修为,不知师承何处?” 赢尘笔尖一顿,同样传音回去:“自学。” 老者瞳孔一缩。自学能到凝脉后期?要么是天纵奇才,要么是得了大机缘。他深深看了赢尘一眼,不再说话。 老道被带出来了,看见李明和道袍老者,脸色大变:“是你们!你们还想——” 话没说完,道袍老者拂尘一甩,一道白光射入老道口中。老道顿时失声,只能瞪大眼睛,满脸恐惧。 “他涉及机密,需要禁言。”老者淡淡解释。 赢尘看在眼里,没说话。他大概猜到了,这老道可能知道某些秘密,李明和他背后的人要灭口。至于为什么之前不杀,可能是顾忌黑狱的阵法——这里镇压妖魔,也对炼气士有压制。 “人带走,告辞。”李明一挥手,黑衣高手押着老道离开。 道袍老者走在最后,经过赢尘时,袖中滑落一物,掉在地上。他像没看见,快步离去。 赢尘等他们走远,才弯腰捡起。是一枚玉简,触手温凉。 他输入一丝灵气,玉简亮起,浮现一行小字: “今夜子时,城南土地庙,关乎你性命。莫带旁人。” 玉简化作粉末,从指间流散。 赢尘看着掌心残留的玉粉,眼神渐冷。 鬼面人刚除,新的麻烦就来了。这咸阳城,比他想的还要水深。 但他没注意到,不远处屋顶上,一只黑色的乌鸦正静静地看着他。乌鸦眼中,闪动着人性的光芒。 乌鸦振翅飞起,掠过咸阳城上空,飞入皇城,落在一座宫殿的窗沿。 窗内,一个身穿玄色冕服的男人正在批阅奏章。他头也不抬,淡淡问: “如何?” 乌鸦口吐人言,声音尖细:“回陛下,种子已发芽,比预想的快。昨夜他下到第七层,见了那东西,修为已至凝脉后期。” 男人笔下不停:“可堪用否?” “心性沉稳,杀伐果断,但重情义。昨夜为救狱卒,冒险下到第七层。” 男人终于停笔,抬起头。烛光映出一张威严的脸,眼如鹰隼,鼻梁高挺,正是大秦始皇帝,嬴政。 “继续看着,不要插手。朕要看他能走到哪一步。”嬴政顿了顿,“胡亥那边有什么动静?” “二殿下昨日去了赵高府上,密谈两个时辰。内容不详,但有魔气波动。” 嬴政眼中寒光一闪:“妖魔小丑,也敢觊觎朕的江山。让蒙毅盯紧点,必要时……清理掉。” “诺。” 乌鸦飞走。嬴政起身走到窗边,看向黑狱方向,低声自语: “尘儿,让朕看看,你能否担起这镇魔重任,能否……” 后面的话,消散在风里。 窗外,雪花又开始飘落。 第4章 庙中会蒙毅,朝堂起暗涌 城南土地庙早已荒废多年。 赢尘踏着积雪来到庙前时,子时已过一刻。破败的庙门半掩,里面黑洞洞的,只有月光从屋顶的破洞漏下,在积满灰尘的地上投出斑驳的光斑。 他站在庙外十步处,没有立刻进去。前世考古的经验让他养成了谨慎的习惯——陌生的古建筑,尤其是这种荒庙,往往暗藏危险。 凝脉后期的感知力散开,方圆三十丈内的风吹草动都在掌握中。庙里有三个人的呼吸声,一个沉稳绵长,两个急促微弱。没有埋伏,至少庙里没有。 赢尘推门而入。 月光下,庙内景象映入眼帘。土地神像早已倒塌,碎成一地泥块。神案旁站着一个人,背对门口,身形挺拔如松,穿着玄色劲装,腰间佩剑,剑鞘上刻着繁复的云纹。 另外两个人被捆在柱子上,嘴里塞着破布,正是白天被李明提走的老道,以及……王伯?不,是王伯的尸体,但此刻竟在微微扭动,胸口被剖开的地方有黑色的肉芽在蠕动。 “来了。”背对的人转身,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国字脸,浓眉虎目,眼神锐利如刀。他打量赢尘片刻,抱拳道:“禁军中郎将,蒙毅。” 赢尘心头一震。蒙毅,蒙恬之弟,始皇帝最信任的武将之一,禁军统领。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抓了老道和诈尸的王伯? “黑狱看守长,赢尘。”赢尘回礼,不卑不亢,“蒙将军深夜相约,不知有何指教?” 蒙毅不答,走到老道面前,扯掉他嘴里的破布。老道大口喘气,看见赢尘,眼睛一亮:“大人,救我!他们要灭口,我是被逼的……” “说清楚。”赢尘冷冷道。 “是、是李焕!廷尉丞李焕让我在黑狱里布阵,吸引地底那东西的注意,制造混乱。他说事成之后给我自由,还传授完整的《离火诀》。但我没想到他们要献祭整个甲字区……”老道语无伦次。 蒙毅接话:“李焕背后是赵高。罗网在收集人心修炼邪功,黑狱地底的古魔是他们最好的‘材料来源’。鬼面人就是罗网的爪牙,可惜被你杀了。” 赢尘盯着他:“蒙将军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陛下让我查。”蒙毅走到王伯的尸体旁,剑鞘一挑,撕开尸体胸口的衣服。那里,心脏的位置被一团黑色的肉瘤取代,肉瘤上有张模糊的鬼脸,正在无声嘶吼。 “这是‘尸傀’,用魔气将尸体炼成活尸。罗网用它们来收集心脏,避免暴露活人身份。”蒙毅剑鞘一点,一道金光没入肉瘤,鬼脸惨叫一声,化作黑烟消散。尸体彻底不动了。 “至于为什么找上你——”蒙毅转身,目光如炬,“赢尘,你可知道自己的身世?” 来了。赢尘心中一紧,表面平静:“孤儿,被狱卒收养长大。” “是吗?”蒙毅从怀中取出一卷帛书,展开。月光下,上面是娟秀的字迹,还有一方红色印玺——是宫廷专用的凤钮印。 “这是十五年前,一个女子托人送到我蒙府的信。信中说,她将不久于人世,请蒙家照顾她的孩子。那孩子胸口有块黑色石牌,名‘尘’。”蒙毅念道,“信末署名:阿房。” 赢尘如遭雷击。阿房,阿房宫的那个阿房?传说中始皇最宠爱的女子,楚国王室之后,在阿房宫建成前就病逝了。难道…… “你是阿房夫人的儿子,始皇陛下的血脉。”蒙毅一字一顿,“但你的出生被列为宫廷绝密,因为夫人是楚人,而当时陛下正全力灭楚。为保你性命,夫人将你送出宫,交给心腹抚养。没想到那心腹途中遇袭,你流落民间,最后被黑狱的老狱卒收养。” 信息量太大,赢尘需要时间消化。但前世考古学家的思维让他迅速抓住重点:如果这是真的,那想害他的人范围就缩小了——要么是忌惮楚系势力的秦廷重臣,要么是其他皇子。 “蒙将军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认祖归宗?”赢尘问。 “不。”蒙毅摇头,“是陛下让我来问你,可愿为大秦效力,为陛下分忧。” 赢尘没立刻回答。他在权衡利弊。认了这个身份,就有了靠山,但也会成为众矢之的。不认,继续当个小看守,但地底的秘密、罗网的追杀、还有三个月后可能破封的古魔……他一个人扛得住吗? “陛下需要我做什么?”赢尘最终问。 “两件事。”蒙毅竖起手指,“第一,坐稳黑狱看守长的位置,查明地底封印的完整情况,找出加固之法。第二,以黑狱为据点,暗中组建一支力量,专门对付妖魔和修炼邪功者。这支力量,暂时叫‘镇魔卫’,直属陛下,不受任何衙门节制。” 赢尘心头一动。这正合他意。镇魔碑需要吞噬妖魔成长,组建镇魔卫可以名正言顺地猎杀妖魔。而且直属始皇,意味着有天子背书,行事方便。 “我能得到什么?” “身份保密,但享有公大夫爵位待遇,可调用部分禁军资源。每月灵石十块,功法阁三层以下任意阅览。”蒙毅顿了顿,“以及,陛下的庇护。” 赢尘沉思片刻,抬头:“我答应。但有三个条件。” “说。” “第一,黑狱人事任免由我全权负责,廷尉府不得插手。第二,镇魔卫初期需要高手坐镇,我要徐元——就是甲字七号那个老者。第三,我要查阅所有关于上古炼气文明和镇魔碑的典籍。” 蒙毅笑了:“前两个可以答应。第三个,需要陛下特许。不过我可以先给你一部分。”他从怀中又取出一枚玉简,“这是《基础炼气诀》的完整版,以及凝脉期到筑基期的修炼心得。另外,三日后午时,陛下会在章台宫偏殿见你。做好准备。” 赢尘接过玉简,入手温润,里面信息庞大。这诚意足够了。 “这个道士怎么处理?”赢尘看向老道。 “他是人证,我要带走。至于王伯的尸体,我会处理干净。”蒙毅解开老道的绳子,“你现在的任务是回去稳住黑狱。李焕发现老道失踪,一定会有所动作。小心李明,他修炼了《血神经》残篇,虽然只是引气期,但邪功诡异。” 赢尘点头,忽然想起一事:“蒙将军,徐元说骊山陵的异动和黑狱有关,这是真的吗?” 蒙毅神色凝重起来:“陛下这些年的大工程,确实都在地脉节点上。但具体目的,连我也不全知。你只需记住,陛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秦江山永固,为了天下苍生。”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赢尘听出了言外之意——始皇在下一盘大棋,他们这些棋子,还没资格知道全貌。 离开土地庙,赢尘没有直接回黑狱。他在咸阳街头绕了几圈,确认无人跟踪后,拐进一条小巷。 小巷尽头是家通宵营业的汤饼铺,热气蒸腾。赢尘要了碗热汤饼,坐在角落里慢慢吃。脑子里却在飞速整理信息。 身世之谜解开了一半,但母亲阿房夫人是怎么死的?真是病逝?送他出宫的心腹遇袭,是谁下的手?这些蒙毅都没说,要么不知道,要么不能说。 罗网,赵高。这个秦朝著名的特务头子,果然在修炼邪功。鬼面人是他的人,那地底古魔的骚动,是不是也和他有关?他想放出古魔?为什么? 还有徐元。阴阳家外门执事,混进黑狱查探真相。蒙毅答应放人,但阴阳家内部什么情况?徐元的敌人是谁? 一碗汤饼吃完,赢尘心里有了计较。当务之急是提升实力,掌控黑狱,组建镇魔卫。其他事,慢慢查。 他付了钱,起身离开。刚出巷口,就感觉到有人在窥视。 不是一个人,是三个,呈品字形埋伏在屋顶。气息隐蔽,但赢尘凝脉后期的感知力还是捕捉到了——都是炼气士,两个引气后期,一个凝脉前期。 罗网的人?这么快就找来了? 赢尘不动声色,继续往黑狱方向走。路过一条更黑的小巷时,他闪身进去。 三个黑影如鹰隼般扑下,封住巷口和屋顶。动作干净利落,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赢看守,跟我们走一趟吧。”为首的是个蒙面人,声音嘶哑,“李大人想见你。” “哪个李大人?”赢尘背靠墙壁,暗中运转灵气。 “去了就知道。”蒙面人挥手,另外两人一左一右扑上,手中短刃闪着幽蓝的光——淬了毒。 赢尘动了。 他没有用离火,也没有用鬼影步,而是用了最朴实无华的一招——前冲,出拳。 《基础炼气诀》里有一套拳法,叫“开山拳”,名字土气,但将灵气灌注双拳后,威力惊人。赢尘凝脉后期的灵气何等雄厚,双拳泛起淡金色光芒,后发先至,轰在两个杀手胸口。 “噗!”“噗!” 两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墙上,胸口凹陷,当场毙命。他们的短刃离赢尘还有三尺。 蒙面人瞳孔一缩。情报有误!这哪里是体弱多病的狱卒,分明是凝脉期的高手! 他反应极快,身形暴退,同时甩出三枚黑色飞镖。飞镖出手就爆开,化作三团黑雾,雾气中鬼哭狼嚎,无数怨魂扑向赢尘。 邪道法器。 赢尘不躲不闪,胸口石牌震动,一道暗金色的光罩浮现。怨魂撞在光罩上,发出凄厉惨叫,如冰雪消融。黑雾散去,蒙面人已经逃到巷口。 “留下吧。”赢尘鬼影步发动,瞬间出现在蒙面人身后,手掌按在他后心。 噬灵魔体发动! “啊——!”蒙面人惨叫,感觉浑身精血和灵气如决堤般涌出,被那只手掌疯狂吞噬。他想挣扎,但身体像被钉住,动弹不得。 三息后,蒙面人瘫软在地,修为全废,形如枯槁。 赢尘收手,掌心多了一团血色灵气,里面混杂着怨念和邪气。石牌自动炼化,反哺出精纯的灵气,又让他的修为精进了一分。 “《血神经》残篇,果然邪门。”赢尘搜了蒙面人的身,找到一块腰牌,上面刻着蜘蛛网图案,中间一个“罗”字。还有个小瓷瓶,里面是三颗血色丹药,散发着腥甜的气味。 他将尸体处理掉——用离火烧成灰,撒进阴沟。然后快速离开现场。 回到黑狱时,天已微亮。 狱卒们看见赢尘回来,都松了口气。昨夜赢尘不在,他们提心吊胆了一晚,生怕再出命案。 “赢看守,您可回来了!昨夜、昨夜又死了两个兄弟!”一个狱卒哭丧着脸。 赢尘心头一沉:“带我去看。” 还是第三层,耳房隔壁的休息室。两具尸体,死状和王伯一模一样——胸口被剖,心脏失踪,脸上带着诡异的笑,瞳孔里有鬼脸倒影。 “什么时候的事?” “丑时左右。两人一起巡夜,走到这里就没了动静。我们发现时,已经……”狱卒说不下去了。 赢尘检查尸体,瞳孔里的鬼脸倒影比王伯的淡很多。他催动石牌吸收,得到的魔气也微弱。看来尸傀被蒙毅破掉后,这些“子体”也弱化了。 但问题是,尸傀怎么进来的?黑狱有阵法防护,寻常妖邪进不来,除非…… “昨夜有谁来过?”赢尘问。 “没、没外人。只有廷尉府送来一批新囚犯,关在了乙字区。” “带我去看。” 乙字区关的是普通囚犯。赢尘挨个牢房检查,在最后一间,他停下了。 里面关着三个囚犯,都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但赢尘的感知告诉他,中间那个“囚犯”没有心跳,只有微弱的魔气波动。 尸傀,而且是比较高级的,能伪装成活人。 “你,出来。”赢尘指着中间那个。 囚犯低着头,慢慢挪出来。就在跨出牢门的瞬间,他猛地抬头,脸上浮现鬼脸,双手指甲暴长,抓向赢尘喉咙! 赢尘早有准备,一指点出,离火凝聚成针,没入尸傀眉心。尸傀动作一僵,眼眶、口鼻中喷出火焰,瞬间烧成灰烬。 另外两个囚犯吓得尖叫。 “闭嘴。”赢尘冷喝,检查灰烬,里面有一小块黑色骨片,上面刻着符文。他捡起骨片,入手冰凉,符文是古篆,意思是“替身”。 有人用替身傀儡术,将尸傀伪装成囚犯送进来。能瞒过狱卒检查,说明施术者修为不低,而且熟悉黑狱的阵法漏洞。 “这批囚犯谁送来的?”赢尘问狱卒。 “是、是李巡查的手下。说是从城外抓的流民,犯了宵禁。” 李明。果然是他。 赢尘将骨片收起:“加强戒备,所有新来的囚犯单独关押,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还有,从现在起,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进出黑狱,包括廷尉府的人。” “可、可是廷尉府那边……” “照做,有事我担着。”赢尘转身离开。 回到房间,他取出骨片研究。符文很古老,但结构上有规律可循。前世学过的密码学知识派上了用场——这符文像是一种加密文字,每个符号代表一个意思,组合起来是“子时,东三,替”。 子时是时间,东三是方位,替是替身傀儡。这是一道指令,让尸傀在子时去东边第三个位置,执行替身任务。 东边第三个位置……赢尘展开黑狱地图,手指移动。东边是乙字区,第三个位置是乙字三号牢房。那里关着谁? 他调来卷宗。乙字三号,关的是个老书生,罪名是“诽谤朝政”,已经关了两年。很普通的一个囚犯,为什么会被盯上? 赢尘决定亲自去看看。 子时将至,赢尘藏在乙字三号牢房对面的阴影里,气息收敛到极致。他在等,看谁会来。 子时一刻,甬道里传来脚步声。 是两个人,都穿着狱卒衣服,但走路姿势僵硬。赢尘感知一扫,没有心跳,是尸傀。 两具尸傀走到乙字三号牢门前,掏出钥匙开门——他们怎么有钥匙? 牢里的老书生惊醒,看见来人,吓得缩到墙角:“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尸傀不说话,一左一右抓住老书生,其中一具尸傀身体开始融化,变成粘稠的黑色液体,从老书生的口鼻耳朵钻进去。老书生剧烈挣扎,但很快不动了,眼睛翻白,瞳孔里浮现鬼脸。 夺舍?不对,是寄生。 完成寄生的“老书生”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发出嘶哑的笑声:“这具身体不错,读书人的精气就是纯净。可惜年纪大了,用不了多久。” 另一个尸傀开口,声音是李明的:“少废话,完成任务要紧。东西找到了吗?” “老书生”从怀里掏出一物,是个巴掌大的青铜盒,上面锈迹斑斑,但隐约可见云雷纹。“找到了,就藏在他鞋底的夹层里。这老东西,倒是会藏。” “东西给我,你继续潜伏,等下一步指令。” “老书生”递过铜盒,李明接过,正要离开,赢尘从阴影中走出。 “李巡查,深夜来访,怎么不打声招呼?” 李明脸色大变,但很快镇定下来:“赢尘?你在这里做什么?我奉廷尉大人之命,提审要犯。” “提审需要变成尸傀?需要用邪术夺舍?”赢尘步步逼近,“李巡查,不,或许我该叫你,罗网的走狗。” 李明眼神一厉,知道事情败露,不再伪装。他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苍白年轻的脸,但眼窝深陷,嘴唇发黑,显然修炼邪功已深。 “既然你知道了,那就死吧。”李明扔掉铜盒,双手结印,周身血雾弥漫,“能死在我的《血神经》下,是你的荣幸!” 血雾化作三条血蟒,扑向赢尘。腥风扑面,带着腐蚀神魂的力量。 赢尘不闪不避,胸口石牌光芒大放,一道暗金色光罩笼罩全身。血蟒撞在光罩上,发出嗤嗤声响,迅速消融。而光罩中伸出一只金色大手,抓向李明。 “镇魔碑!你是碑主!”李明骇然失色,转身就逃。 但已经晚了。金色大手抓住他,石牌的吞噬之力发动。李明惨叫,浑身精血和修为被疯狂抽取,几个呼吸就变成一具干尸。 赢尘收手,掌心多了一团浓稠的血色灵气,里面有一篇残缺的功法——《血神经》前三层。石牌炼化后,反哺的灵气让他直接突破到凝脉后期巅峰,距离筑基只差一层窗户纸。 他捡起铜盒,入手沉重。盒子上有机关,但难不倒前世考古学家。摸索片刻,他找到了暗扣,按下。 铜盒打开,里面没有宝物,只有一卷帛书。 赢尘展开帛书,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开头一句就让他心头狂震: “臣徐福谨奏:东海有三仙山,名曰蓬莱、方丈、瀛洲,其上多仙人,有不死药。然仙山外有结界,需以九鼎之气、十二金人之力、三十六镇魔碑为引,方可开启通道。今九鼎失其四,金人未全,镇魔碑散落,时机未至……” 这是徐福给始皇的奏章!里面详细记载了寻找不死药的计划,以及需要的前置条件。而其中一段,提到了黑狱镇魔碑: “咸阳碑镇饕餮残躯,可聚地脉阴气,炼为‘玄阴真水’,乃筑基至宝。然碑有灵,需血脉纯净者方能御使。臣观天象,陛下血脉中有契合之人,当在民间……” 赢尘的手在颤抖。 他明白了。始皇让他坐镇黑狱,不光是镇压妖魔,更是要他用镇魔碑炼制“玄阴真水”。而他的身世,他的血脉,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他是棋子,但也是执棋者之一。 窗外,天色渐亮。新的一天开始了。 赢尘收起帛书,看向东方。那里,皇城的方向,章台宫在晨曦中巍峨耸立。 三日后,他要见那位千古一帝。 届时,是该做一枚听话的棋子,还是…… 第5章 章台宫对,黑冰暗卫 三日后,午时。 咸阳宫巍峨的轮廓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肃穆。赢尘跟着一个内侍,穿过一道又一道宫门。每过一道门,守卫的甲士就增加一倍,到章台宫前时,两侧已林立着上百名黑甲卫士,个个气息沉凝,眼神锐利如鹰。 这些不是普通禁军。赢尘能感觉到,他们体内有微弱的灵气流转,虽然只是引气期,但百人成阵,气势连成一片,足以压制筑基期修士。 “赢先生,请在此稍候。”内侍在殿前止步,声音尖细。 章台宫偏殿的门敞开着,里面光线昏暗,只能看见一个高大的背影站在窗边,负手望着窗外。殿内没有其他人,连个侍从都没有。 赢尘整理了一下衣袍——这是蒙毅让人送来的,黑色劲装,面料普通,但剪裁合体,适合行动。他深吸一口气,迈过门槛。 “臣赢尘,拜见陛下。”他依照蒙毅教导的礼仪,单膝跪地。 窗边的人没有转身,声音低沉而威严:“起来吧。走近些,让朕看看。” 赢尘起身,走到殿中站定。这时始皇才缓缓转身。 四目相对。 赢尘心头一震。这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眉如刀裁,眼如深潭,不怒自威。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痕迹,但那双眼睛里的光芒,比年轻人还要锐利。最让赢尘心惊的是,他竟在始皇身上感觉不到丝毫灵气波动——要么是修为远高于他,要么是有秘法遮掩。 “像,真像。”始皇打量着赢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眼睛像你母亲,鼻子和下巴像朕。” 这话等于承认了赢尘的身份。但赢尘没有接话,只是垂首而立。 “听蒙毅说,你破解了鬼面案,还杀了罗网的几个爪牙。”始皇走到御案后坐下,指了指对面的蒲团,“坐。跟朕说说,你是怎么发现地底封印的?” 赢尘坐下,略去镇魔碑认主的细节,只说了发现暗道、遭遇无面鬼、以及倒悬碑的异状。但他提到了从碑灵记忆中看到的画面——周天子埋葬兽尸,白衣女子送石牌。 始皇静静听着,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等赢尘说完,他才开口:“你看到的周天子,是穆王。他征西戎时,在昆仑山下斩杀饕餮,但凶兽不死不灭,只能分尸镇压。咸阳这块,是头颅。” “那头……”赢尘想到黑池下的猩红巨眼。 “至于送你石牌的女子,确实是阿房。”始皇的声音有一丝波动,但很快恢复平静,“她是楚国王女,也是阴阳家百年一遇的天才。十五年前,她预感大限将至,将你送出宫。三个月后,她在阿房宫病逝。” “病逝?”赢尘抬头。 始皇与他对视,眼神深邃:“太医是这么说的。但朕查了三年,发现她中的是‘岁月枯’,一种巫蛊咒术,中者生机缓慢流逝,无药可解。下咒的人,朕至今没找到。” 赢尘握紧拳头。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你想报仇?”始皇看穿他的心思,“朕也想。但敌人藏得很深,可能是六国余孽,可能是百家中的某些人,也可能是……”他顿了顿,“朕的身边人。” 殿内陷入沉默。窗外有鸟飞过,翅膀拍打的声音格外清晰。 “陛下召臣来,不只是为了说这些吧?”赢尘打破沉默。 始皇笑了,笑容里有欣赏:“不错。朕需要你办三件事。第一,坐镇黑狱,在三个月内炼制出至少三滴‘玄阴真水’。第二,组建镇魔卫,朕给你半年时间,要看到一支能剿灭普通妖魔的队伍。第三……”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按动机关。墙壁滑开,露出一间密室。密室里没有珍宝,只有一排排木架,上面摆满了竹简、帛书、玉简。 “第三,研读这些典籍。这是朕这些年收集的,关于上古炼气文明的所有记载。你要从中找出加固封印之法,以及……灵气彻底复苏后,大秦该如何应对。” 赢尘走进密室,随手拿起一卷竹简。上面是蝌蚪文,但他竟然能看懂——是镇魔碑带来的能力。内容记载的是夏朝时的一次“天变”,星辰移位,灵气喷发,妖魔横行,大禹治水的同时也在镇压妖魔。 “这些典籍,很多是孤本。百家之所以反对朕,除了理念不合,也是因为他们祖上的传承被朕收来了。”始皇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们认为朕在断绝道统,却不知,朕是在为更可怕的事做准备。” “什么事?” “你刚才看到的‘天变’,每隔三千六百年会发生一次。上一次是商周之交,姜子牙封神。下一次……”始皇看向窗外,“就在这三五年内。” 赢尘心头剧震。封神演义是神话传说,难道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接下来的时代将是炼气士的黄金时代,也是乱世的开端。 “陛下想怎么做?” “集举国之力,培养大秦的炼气士。以长城为阵,以十二金人为眼,以三十六镇魔碑为基,布下‘周天星斗大阵’。”始皇眼中闪过狂热,“届时,灵气复苏的洪流将被大阵引导,优先滋养大秦疆土。我大秦将士,人人可修炼,人人可长生!” 赢尘倒吸一口凉气。这计划太疯狂了,但也太有魄力了。如果成功,大秦将拥有无敌的修真军团,真正实现江山永固。如果失败……灵气失控,妖魔暴动,整个神州都可能成为炼狱。 “徐福的奏章你看过了。他说的仙山不死药,朕也想要,但不是为了朕一人长生,是为了找到彻底解决灵气潮汐的方法。”始皇转身,目光如炬,“赢尘,你愿意助朕吗?不是为了朕,是为了这天下苍生。” 赢尘沉默良久。他前世是考古学家,见过太多王朝兴衰。始皇的计划风险极大,但如果不做,灵气复苏后百家争鸣,诸侯并起,战乱只会更惨烈。 “臣需要什么,陛下都给?” “合理范围内,都可。” “那臣有三个要求。”赢尘竖起手指,“第一,镇魔卫独立于所有衙门之外,只听命于陛下和臣。第二,臣需要查阅所有囚犯卷宗,从中挑选可用之人。第三,如果臣找到了下咒害母亲的人……” “朕准你便宜行事。”始皇打断他,“只要证据确凿,先斩后奏。” “谢陛下。” 始皇走回御案,取出一枚令牌。令牌非金非玉,通体黑色,正面刻着“冰台”二字,背面是一条盘旋的黑龙。 “这是黑冰台玄字令。持此令,你可调动咸阳城内所有暗卫,也可查阅除朕寝宫外的所有档案。每月初十,蒙毅会与你联络,传递朕的旨意和资源。” 赢尘接过令牌,入手冰凉,里面蕴含着淡淡的灵气波动,是某种识别法阵。 “朕不会公开你的身份,至少现在不会。胡亥、赵高,还有其他皇子,都盯着储君之位。你若暴露,会成为众矢之的。”始皇顿了顿,“但朕会给你该有的待遇。从今日起,你爵位升至五大夫,岁俸八百石。黑狱扩建的事,朕已下旨,工部会配合你。” “臣遵旨。” “去吧。三个月后,朕要看到玄阴真水。”始皇挥手,重新看向窗外,背影如山。 赢尘行礼退出。走出章台宫时,阳光刺眼,他眯了眯眼,握紧手中的令牌。 黑冰台玄字令,五大夫爵位,还有组建镇魔卫的权力。始皇给的比他预想的还多,但代价也更大——他要站在风口浪尖,与整个暗处的敌人为敌。 “赢先生,请随我来。”内侍又出现了,引着他往宫外走。 路过一座宫殿时,里面传来琴声和女子的笑声。赢尘瞥了一眼,宫殿匾额上写着“兰池宫”。 “那是胡亥公子的住处。”内侍小声说,“公子最近迷上了音律,常召乐师入宫。” 赢尘点头,正要离开,宫门忽然开了。一个穿着锦袍的年轻人走出来,面色苍白,眼窝深陷,手里把玩着一块玉佩。他看见赢尘,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这位是?” 内侍连忙行礼:“回公子,这位是黑狱新任看守长赢尘,奉诏入宫觐见。” “哦?黑狱……”胡亥上下打量赢尘,眼神像毒蛇在审视猎物,“我听说黑狱最近不太平,死了不少人。赢看守可要小心,别步了前任们的后尘。” “谢公子关心,臣会小心。”赢尘不卑不亢。 胡亥走近两步,压低声音:“李焕是个人才,可惜不懂分寸。他侄子李明更蠢,居然死在了外面。赢看守,你说这咸阳城,是不是很危险?” 赢尘心头一凛。胡亥知道李明死了,还知道死在外面。消息够灵通的。 “咸阳是天子脚下,有陛下在,自然安全。”赢尘平静回答。 胡亥笑了,笑容阴冷:“说的好。那本公子就祝赢看守,在陛下庇护下,长命百岁。” 说完,他转身回宫,宫门重重关上。 内侍擦了擦汗:“赢先生,快走吧。胡亥公子脾气古怪,还是少接触为妙。” 赢尘深深看了一眼兰池宫,转身离开。他能感觉到,宫里有不止一道目光在注视他,其中一道充满了恶意和……魔气? 看来胡亥确实和妖魔有牵扯。赵高,罗网,胡亥,这三人勾结在一起,想干什么?篡位?还是更可怕的事? ------ 回到黑狱,已是傍晚。 蒙毅在等他了,身边还站着徐元。老道士换了身干净道袍,精神了不少,看见赢尘,拱手笑道:“小友,不,现在该叫赢大人了。多谢搭救。” “徐前辈客气了。”赢尘还礼,“以后镇魔卫还要仰仗前辈。” “好说好说。”徐元捋着胡子,“老夫在阴阳家混了几十年,别的本事没有,辨识妖魔、布置阵法还算在行。赢大人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吩咐。” 蒙毅递给赢尘一份名单:“这是我从禁军中挑选的二十人,都修炼过粗浅功法,忠诚可靠。另外,工部的人明天会来,商议黑狱扩建事宜。陛下有旨,地下部分要扩建到第九层,地上部分要建成军营规格。” 赢尘接过名单扫了一眼,都是二十到三十岁的壮年,修为在引气中期到凝脉前期之间。不错,是支可用的力量。 “有劳蒙将军。扩建的事,我会亲自盯着。”赢尘收起名单,“徐前辈,地底封印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徐元神色严肃起来:“老夫下去看过,封印破损了三成。倒悬碑的锁链断了一半,池下的饕餮头颅已经苏醒了一部分意识。它现在在积蓄力量,等四十九根锁链全断,就会破封而出。” “三个月内,有办法加固吗?” “有,但需要三样东西。”徐元竖起手指,“第一,至少三滴玄阴真水,这是修复碑体的核心材料。第二,四十九块‘镇魔石’,要镶嵌在锁链断裂处。第三,需要一场祭祀,以纯阳之血浇灌碑座,唤醒碑灵的全部力量。” 赢尘皱眉:“镇魔石哪里找?纯阳之血又是什么?” “镇魔石是炼制镇魔碑的边角料,天下三十六镇魔碑,每块碑周围都有散落的碎石。咸阳这块的碎石,应该就在这附近的地下。至于纯阳之血……”徐元看向赢尘,“就是你的血。你是始皇血脉,又得了碑灵认主,你的血是激活碑灵最好的引子。” “需要多少?” “至少一碗。”徐元叹气,“但抽血会伤及本源,你现在的修为,抽一碗血至少要休养一个月。所以当务之急是提升实力,最好能筑基成功,届时气血旺盛,损失一碗血影响不大。” 赢尘点头。看来一切都指向了快速提升修为。他有噬灵魔体和镇魔碑,只要吞噬足够多的妖魔,筑基不难。但去哪里找那么多妖魔? “妖魔的事,我有办法。”蒙毅忽然开口,“长城那边最近不安宁,北方的妖兽频繁南下。兵部正在组织剿杀,我可以安排你带队去。但那边危险,你要有心理准备。” “什么时候?” “十天后。这次是例行清剿,规模不大,但对付的都是成精的妖兽,很适合练手。”蒙毅说,“另外,我收到消息,赵高那边有异动。李明死后,他派了新的负责人来黑狱附近,你最近出入要小心。” “知道是谁吗?” “罗网天字杀手,影蝠。此人擅长潜伏暗杀,修为是筑基中期,精通遁术和毒功。他可能会亲自出手试探你。”蒙毅叮嘱,“如果真的对上,不要硬拼,发信号,我会立刻赶到。” 赢尘眼中闪过寒光。筑基中期,比他高一个大境界。但有了镇魔碑和几种神通,未必没有一战之力。何况,他正需要强大的对手来提升修为。 “我心里有数。” 送走蒙毅,赢尘和徐元来到地下第七层。倒悬碑的光芒比三天前更微弱了,黑池的水面不时冒出气泡,池底那双猩红的眼睛,似乎睁开的时间更长了。 “它等不及了。”徐元忧心忡忡,“赢大人,炼制玄阴真水的方法,老夫这就传你。但需要地脉阴气最盛的子时,以镇魔碑为引,抽取池中魔气,炼化成水。这个过程很危险,稍有不慎,魔气反噬,轻则走火入魔,重则被饕餮意识侵蚀。” “今晚就试。”赢尘盘坐在池边,“我需要尽快掌握方法。徐前辈为我护法。” 徐元点头,取出几面阵旗,在赢尘周围布下防护阵法。他自己也盘坐阵外,闭目调息。 子时将至,地脉阴气开始上涌。黑池沸腾,魔气弥漫。赢尘胸口的石牌自动飞出,悬浮在池水上空,碑体上暗金色的文字逐一亮起。 他按照徐元传授的法诀,双手结印,引导魔气向石牌汇聚。魔气如黑色潮水,疯狂涌入石牌,在里面被炼化、提纯,最后从碑底滴落—— 滴答。 一滴暗黑色的液体落下,被赢尘用玉瓶接住。液体粘稠如墨,但散发着精纯的阴属性灵气,正是玄阴真水。 但炼制过程比想象的更艰难。魔气中混杂着饕餮的残存意志,疯狂的嘶吼、嗜血的欲望、无尽的饥饿,不断冲击赢尘的心神。若非有镇魔碑镇压,他早就迷失了。 一个时辰,只炼出三滴。赢尘脸色苍白,浑身被冷汗浸透。他收起玉瓶,停止炼制。 “够了,第一次就能成功,已经很好了。”徐元撤去阵法,递过一颗丹药,“这是养神丹,可恢复精神损耗。” 赢尘服下丹药,调息片刻,才缓过来。他看着玉瓶中的三滴真水,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庞大能量。这东西对修炼阴属性功法的人来说是无价之宝,对其他人则是剧毒。 “徐前辈,镇魔石的位置,你能测算出来吗?” “老夫需要一天时间布阵勘探。”徐元说,“不过赢大人,老夫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说。” “始皇陛下的计划,太过宏大,也太过危险。”徐元压低声音,“集全国灵气供养大秦,等于断了百家的路。届时百家必然反扑,加上六国余孽,大秦恐有大乱。你身为陛下血脉,又执掌镇魔碑,会成为众矢之的。” 赢尘沉默。他何尝不知。但始皇的意志不可动摇,他只能在这盘大棋中,尽量为自己争取生存空间。 “先解决眼前的危机吧。三个月后的事,三个月后再说。” 徐元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两人离开地下。回到地面时,天已蒙蒙亮。赢尘回到房间,正要休息,忽然心头警兆大作。 窗户无声滑开,一道黑影如蝙蝠般倒挂在窗外。黑影没有脸,只有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赢尘。 “影蝠?”赢尘手按剑柄。 黑影发出尖细的笑声:“赢尘,有人出高价买你的命。是你自己了断,还是我动手?” 话音未落,黑影已化作一团黑雾,从窗户涌入,瞬间充满整个房间。黑雾中伸出无数触手,抓向赢尘。 赢尘不退反进,胸口石牌光芒大放,一道暗金色的光罩护住全身。触手撞在光罩上,发出嗤嗤声响,但这次没有立刻消融,反而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筑基中期的实力,果然不是凝脉期可比的。 赢尘眼中闪过厉色。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鬼影步!” 身形一闪,赢尘出现在窗外屋顶。但黑雾如影随形,也跟了出来,在空中凝聚成一道人影。人影瘦高,穿着紧身黑衣,脸上戴着蝠形面具,正是影蝠。 “逃不掉的。”影蝠声音嘶哑,“我盯上的人,从没活过三天。” 他双手一扬,无数黑色飞镖如雨点般射来。飞镖在空中分裂,一变二,二变四,眨眼间铺天盖地,封锁了赢尘所有退路。 赢尘不躲不闪,双手结印,《离火诀》全力运转。 “离火焚天!” 轰!金色火焰从他体内爆发,化作一道火环扩散。飞镖撞上火环,纷纷融化。但影蝠已趁机近身,一爪抓向赢尘咽喉。爪上黑气缭绕,腥臭扑鼻,显然有剧毒。 赢尘侧身避开,但肩膀上还是被划出一道血痕。伤口迅速发黑,毒素蔓延。他闷哼一声,运功逼毒,但影蝠的攻击又到了。 筑基中期对凝脉后期,是碾压性的优势。短短十招,赢尘已险象环生,身上多了七八道伤口。若非有镇魔碑的护体金光,他早就倒下了。 “就这点本事?”影蝠冷笑,“看来不用我全力出手了。” 他身影一晃,一分为三,从三个方向攻来。每个分身都气息真实,难辨真假。 赢尘瞳孔一缩。这是分身术,而且每个都有本体七成实力。三个筑基中期的围攻,他绝无生路。 但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镇魔碑,镇压!” 胸口的石牌脱体飞出,迎风而长,瞬间化作三丈高的巨碑虚影,轰然砸下。碑底的金色文字亮起,形成一个巨大的镇封领域。 影蝠的三个分身动作同时一滞,像是陷入了泥潭。他脸色大变:“这是……镇魔碑本体投影!你怎么可能……” “噬灵魔体,开!” 赢尘不再隐藏,全力催动体质。镇魔碑的吞噬之力暴涨,疯狂抽取影蝠的修为和生机。影蝠想逃,但被碑影镇住,动弹不得。 “不——!”他凄厉惨叫,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筑基中期的庞大灵气,如江河入海般涌入赢尘体内。 赢尘的气息节节攀升,凝脉后期巅峰的瓶颈,一冲即破! 丹田内的气旋疯狂旋转,灵气从气态压缩、液化,最后化作一滴金色的灵液。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筑基前期,成! 与此同时,镇魔碑传来信息: “镇压目标:影蝠(筑基中期)。提取能力:‘影遁术’(中级)——可在阴影中穿梭,日行百里。‘百毒真经’残篇——可修炼百毒之体,万毒不侵。” “黑狱镇魔碑第一重封印解锁度:30%。” “获得传承记忆碎片(二):周室衰微,九鼎失散。秦得雍州鼎,镇压咸阳。始皇欲聚九鼎,重启周天星斗大阵,需以……” 后面的信息模糊不清,似乎被什么力量遮蔽了。 碑影收回,重新化作石牌没入赢尘胸口。地上只剩一具干尸,和一块黑色令牌——罗网天字令。 赢尘捡起令牌,又搜了影蝠的身,找到几个毒药瓶、一本《影杀术》秘籍,还有一封信。信是赵高写给影蝠的,内容很简单:杀赢尘,取回李明身上的东西,处理干净。 他把东西收好,看向东方。天已大亮,新的一天开始了。 十天后的长城之行,将是镇魔卫的第一次实战,也是他筑基后的第一战。 而赵高的报复,绝不会就此停止。 赢尘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坚定。 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他倒要看看,这大秦的天,最终会变为何种颜色。 第12章 琅琊点兵,初战东海 琅琊港,大秦东出第一港。 赢尘站在港口高台上,看着下方旌旗如林。三万禁军分列三个方阵,黑甲森森,长戈如林,肃杀之气直冲云霄。更远处,是五十艘楼船巨舰,每艘可载五百人,船头都架着巨型弩机,弩箭上刻着破甲符文。 这是大秦最精锐的水师,也是始皇为他准备的底气。 “大都督,三军已集结完毕。”蒙毅身着戎装,抱拳禀报。他亲自率三千亲卫前来助阵,这是始皇的旨意——蒙氏与赢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赢尘点头,目光扫过台下。除了禁军,还有各方势力派来的高手: 左侧是阴阳家队伍,以月璃为首,三十名弟子皆着黑白道袍,手持罗盘、符箓。月璃突破金丹后气质越发清冷,但看向赢尘时,眼中有一丝暖意。 右侧是道家天宗,领队的是个年轻道士,名叫清虚子,金丹中期修为,背负长剑,神色淡然。道家与阴阳家素来不睦,但此次奉师门之命前来,倒也守规矩。 中间是墨家机关师,十人,都穿着粗布短打,背着大大小小的木箱。为首的是个独臂老者,人称“鲁大师”,精通机关傀儡术。墨家本不愿参与朝堂之事,但听说要对付上古妖魔,这才派了人来。 此外还有法家、兵家、医家等各派代表,加起来也有百余人。诸子百家,竟在此刻因大义而聚。 “诸位。”赢尘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今日我等齐聚琅琊,不为私利,不为权势,只为守护这神州大地,亿万苍生。” 台下寂静,只有海风呼啸。 “徐福,上古炼气士,夺舍重生,欲开归墟封印,释放域外天魔。胡亥,大秦皇子,被天魔附体,已成魔傀。此二人不除,神州必遭大劫。”赢尘顿了顿,“我知道,诸位中有许多人对大秦、对陛下心存芥蒂。但今日,请暂且放下成见。因为我们要面对的,是比王朝更替、百家争鸣更可怕的敌人——灭世之灾。” 他抬手,镇魔碑虚影在身后浮现,暗金色的碑光照耀港口:“我赢尘在此立誓,此去东海,不破徐福,誓不还朝。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不破徐福,誓不还朝!”三万将士齐声高呼,声震百里。 月璃看着高台上的赢尘,眼中闪过异彩。这个男人,从黑狱的小小狱卒,一路走到今天,统率三军,领袖群伦。或许那个梦境,真的会成真。 “登船!”蒙毅一声令下,大军有序登舰。 赢尘、月璃、蒙毅、清虚子、鲁大师等主要人物登上旗舰“镇海号”。这是墨家最新研制的战舰,长五十丈,宽十丈,有三层甲板,装备三十六架弩机,船身还用精铁加固,可抗风浪。 “出发!” 五十艘巨舰扬起风帆,驶出港口。岸上,无数百姓自发前来送行,跪拜祈祷。他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知道这些人是要去对付妖怪,保护他们。 赢尘站在船头,望着渐行渐远的海岸线,心中感慨。这一去,不知多少人能回来。 “大都督,有情况。”瞭望台上的士兵高声报告。 赢尘抬头,只见前方海面上,出现一片黑压压的影子。不是船,是……鱼群?不,是妖兽! “是海妖!”鲁大师脸色一变,“东海妖族果然和徐福勾结了!” 那些海妖形态各异,有长着人脸的巨鱼,有八爪挥舞的章鱼怪,有背生双翼的飞鱼,密密麻麻,足有数千之众。为首的是一个手持三叉戟的巨人,身高三丈,皮肤靛蓝,额生独角。 “海夜叉,金丹后期海妖,东海妖族三大将之一。”月璃沉声道,“看来徐福是铁了心要拦住我们。” “列阵!”蒙毅喝令。 五十艘战舰迅速变换阵型,呈锥形突进。弩机上弦,符文亮起。 海夜叉挥动三叉戟,掀起百丈巨浪,朝舰队拍来。赢尘冷哼一声,镇魔碑虚影暴涨,化作十丈巨碑,轰然砸向巨浪。碑光所过,巨浪崩散。 “杀!”海夜叉怒吼,数千海妖蜂拥而上。 战斗瞬间爆发。 弩箭如雨,射向海妖群。但海妖皮糙肉厚,普通弩箭只能造成轻伤。而海妖的攻击则凶猛得多,章鱼怪的触手缠住船舷,用力拉扯;飞鱼从空中扑下,口喷毒液;人脸巨鱼则撞击船底。 “用火攻!”赢尘下令。 士兵们点燃火箭,射向海妖。海妖畏火,攻势稍缓。但海夜叉再次掀起巨浪,将火箭浇灭。 “擒贼先擒王。”赢尘看向月璃,“你配合我,拿下海夜叉。” 月璃点头,两人御空而起,直扑海夜叉。清虚子见状,也御剑跟上:“算我一个。” 海夜叉见三人扑来,不屑一笑,三叉戟横扫。戟风化作三道水龙卷,呼啸而来。赢尘运转《炎帝真火诀》,张口喷出三昧真火。真火与水龙卷相撞,蒸汽弥漫。 月璃趁机祭出阴阳镜,镜光定住海夜叉一瞬。清虚子剑诀一指,背后长剑化作流光,刺向海夜叉心口。 叮!长剑刺中海夜叉胸口,却只入肉三寸,被生生卡住。海夜叉肉身强悍,远超同阶修士。 “人类,你们太弱了!”海夜叉狞笑,一把抓住长剑,用力一折。清虚子闷哼一声,本命飞剑受损,神魂受创。 赢尘眼神一厉,施展《镇魔经》第三层——碑镇山河。镇魔碑虚影落下,化作百丈领域,将海夜叉笼罩。领域内,海夜叉动作一滞,实力被压制三成。 “就是现在!”赢尘鬼影步发动,瞬间出现在海夜叉身后,一掌拍向他后心。掌心暗金碑文流转,噬灵魔体全力运转。 “啊!”海夜叉惨叫,感觉浑身妖力疯狂涌出,被那只手掌吞噬。他想挣扎,但被碑镇山河压制,又被月璃的阴阳镜定住,动弹不得。 “不……魔尊大人……救……”话未说完,海夜叉已化作干尸,从空中坠落。一颗拳头大的蓝色妖丹飞出,被赢尘一把抓住。 首领一死,海妖群龙无首,开始溃散。禁军趁机掩杀,斩获无数。 战斗持续了一个时辰,海面漂满海妖尸体,海水染成暗红。禁军也伤亡数百,三艘战舰受损严重,不得不返航维修。 “清点伤亡,救治伤员。”赢尘下令,自己则回到旗舰,开始炼化海夜叉的妖丹。 金丹后期海妖的妖丹,蕴含庞大妖力。赢尘用噬灵魔体吸收,修为从金丹前期稳步提升,直逼中期。更让他惊喜的是,妖丹中蕴含一丝水之法则碎片,让他对水属性法术的领悟大增。 “这或许是个机会。”赢尘若有所思。东海妖族无数,若能一路杀过去,吞噬妖丹,说不定能在抵达归墟前突破到元婴期。 但月璃泼了冷水:“别想得太美。海夜叉只是三大将之一,上面还有东海妖王,至少是元婴期。而且徐福既然能驱使妖族,说明妖王很可能已经投靠了他。” “妖王什么实力?” “三百年前,妖王就是元婴后期,现在不知是否突破化神。”月璃神色凝重,“如果真是化神,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对手。” 赢尘沉默。化神期,那是能移山填海的存在。整个大秦,明面上也只有始皇可能是化神,但从未证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蒙毅走进船舱,“现在想太多无用。当务之急是尽快赶到归墟,在徐福打开封印前阻止他。” “还有多远?” “按海图,至少还要航行十天。但这十天,肯定不会太平。”蒙毅指着海图上的几个标记,“这些是已知的妖族巢穴,我们很可能要一路打过去。” 赢尘点头:“传令下去,全速前进。遇到妖族,能避则避,不能避就打。不要恋战,我们的目标是归墟。” 命令传达,舰队调整方向,避开几个大型妖族巢穴,全速向东航行。 接下来的三天,相对平静。只遇到几波小型海妖袭击,都被轻松击退。赢尘趁机巩固修为,参悟《神农九针》。 《神农九针》不仅是医术,更是杀伐之术。九针对应九窍,可救人,也可杀人。修到高深处,九针齐出,可定生死,逆阴阳。赢尘现在只能施展前三针,但已威力不俗。 这日,赢尘正在船舱修炼,忽然心神一动,取出母亲留下的双鱼玉佩。玉佩微微发烫,表面浮现一层光晕。 “这是……”赢尘注入灵力,玉佩中传来母亲的声音,但比上次更加清晰: “尘儿,当你听到这段话时,应该已经前往东海了。有些事,是时候告诉你了。” “你不仅是我的儿子,还是……镇魔碑选定的‘守碑人’。三十六镇魔碑,每一座都有一名守碑人,代代相传。咸阳碑的守碑人,必须是楚国王室与始皇血脉的结合。所以,你的出生不是偶然,是注定。” 赢尘心头剧震。守碑人?代代相传? “上一任守碑人,是你外祖父,楚怀王。但他被徐福暗算,临死前将碑灵封印在你体内。徐福想要镇魔碑,就必须得到你。所以他用‘岁月枯’折磨我,想逼我交出你。但我宁可死,也不让他得逞。” “尘儿,记住,镇魔碑的使命是镇压凶兽,守护封印。但徐福想用碑打开归墟,释放天魔。你不能让他得逞。如果……如果实在无法阻止,就毁掉镇魔碑。碑毁,封印可再续百年。百年时间,或许能有转机。” 声音到此结束,玉佩恢复平静。赢尘握着玉佩,心中翻江倒海。 原来如此。母亲不是病逝,是为了保护他而死。徐福不止想要打开封印,还想要镇魔碑。而毁掉镇魔碑,是最后的选择。 “赢尘,出事了!”月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焦急。 赢尘收起玉佩,推门而出。月璃脸色苍白,指着前方:“你看。” 赢尘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海天相接处,出现了一片奇异的景象:天空是暗红色的,海水是黑色的,中间有一个巨大的漩涡,缓缓旋转。漩涡中心,隐约可见三座岛屿的轮廓。 归墟,到了。 但此刻的归墟,与海图上记载的不同。漩涡上方,悬浮着密密麻麻的黑点,是……船!还有无数海妖在空中盘旋,其中几道气息强大,不弱于海夜叉。 而在漩涡边缘,一艘巨舰格外醒目。舰首站着两个人,一老一少。老者道袍飘飘,仙风道骨;少年锦衣玉带,面色苍白,眼中漆黑。 徐福,胡亥。 “他们提前到了。”蒙毅沉声道,“看来是故意等我们。” 赢尘深吸一口气:“准备战斗。” 舰队在距离漩涡百里处停下,与徐福的舰队遥遥对峙。徐福那边有近百艘船,但大多是简陋的木船,只有中间那艘巨舰能与大秦楼船媲美。不过海妖数量众多,粗略估计有上万。 “赢尘,你终于来了。”徐福的声音遥遥传来,清晰地在每个人耳边响起,“老夫等你多时了。” “徐福,你勾结天魔,祸乱神州,罪该万死。”赢尘朗声道,“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回头?”徐福大笑,“老夫谋划数百年,等的就是今日。归墟封印将开,天魔即将降临。届时,老夫将以天魔之力重塑肉身,成就无上魔尊。这神州大地,将是老夫的猎场!” “痴心妄想!”清虚子御剑上前,“诸位道友,随我斩妖除魔!” 道家弟子纷纷御剑而起,杀向海妖。阴阳家、墨家等也各展神通,加入战团。大战瞬间爆发。 赢尘没有动,他盯着徐福身边的胡亥。胡亥也看着他,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容。 “皇兄,我们又见面了。”胡亥开口,声音嘶哑,像两个人同时在说话,“上次在咸阳,没能杀了你,我很遗憾。不过今天,你不会再有好运了。” “你不是胡亥。”赢尘冷冷道,“你是天魔。” “不错,本座乃魔尊座下第七魔将,幽影。”胡亥,不,幽影咧嘴笑了,“胡亥那个废物,被本座夺舍时还在求饶。不过他的身体确实好用,毕竟是始皇血脉,能承载本座三成实力。” “三成?”赢尘心中一凛。只是三成实力,就有金丹后期,那本体该有多强? “本座的真身还在封印中,不过快了。”幽影看向漩涡,“等封印一开,本座真身降临,第一个就吃了你。你的镇魔碑,正好做本座的战利品。” 话音未落,幽影已化作一道黑光扑来。速度之快,远超海夜叉。赢尘来不及闪避,只能硬接。 轰!拳掌相交,气浪翻滚。赢尘倒退三步,手臂发麻。幽影却纹丝不动,眼中闪过诧异:“金丹前期,竟能接本座一拳?有意思。” “有意思的还在后面。”赢尘运转《百草锻体术》,肉身泛起玉色光泽。这是锻体术小成的标志,肉身强度堪比法宝。他再次扑上,与幽影战作一团。 另一边,徐福也没闲着。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咒,漩涡开始加速旋转。漩涡中心,隐约出现一道裂缝,裂缝中传出令人心悸的嘶吼。 “他在强行打开封印!”月璃惊呼,想冲过去阻止,但被两个金丹期海妖拦住。 蒙毅率禁军结阵,与海妖大军厮杀。但海妖数量太多,又有主场优势,渐渐落入下风。墨家的机关傀儡、道家的飞剑、阴阳家的符箓虽然厉害,但消耗巨大,难以持久。 “必须速战速决。”赢尘心念急转,忽然卖了个破绽。幽影一爪抓向他心口,赢尘不闪不避,任由他抓中。但同时,他施展《神农九针》第一针——定魂针。 一道金光从指尖射出,没入幽影眉心。幽影动作一滞,眼中闪过茫然。赢尘趁机一掌拍在他丹田,噬灵魔体疯狂运转。 “啊!”幽影惨叫,体内魔气疯狂外泄。他毕竟只是分身,实力有限。而赢尘的噬灵魔体专克魔气,此消彼长,幽影很快支撑不住。 “魔尊大人……救……”幽影化作黑烟消散,只留下一颗黑色的魔核。赢尘抓住魔核,一股精纯的魔气涌入体内,修为瞬间突破到金丹中期。 “赢尘,小心!”月璃的惊呼传来。 赢尘抬头,只见徐福不知何时出现在他头顶,手中托着一个罗盘。罗盘上指针疯狂旋转,最后指向赢尘。 “镇魔碑,该物归原主了。”徐福冷笑,罗盘射出一道金光,罩向赢尘。 赢尘想躲,但金光如影随形,瞬间将他罩住。金光中传来恐怖的吸力,要将他体内的镇魔碑强行剥离。 “你休想!”赢尘咬牙,全力运转镇魔碑。碑光与金光对抗,僵持不下。 “没用的,这是‘夺灵盘’,专门克制碑灵。”徐福加大灵力输出,“你母亲当年就是被此盘所伤,才中了‘岁月枯’。今日,你也会步她后尘!” 赢尘双目赤红。原来害死母亲的,是这件法器! 愤怒中,他忽然灵光一闪。母亲玉佩中说,毁掉镇魔碑可续封印百年。那如果……主动献出碑灵呢? 他不再抵抗,反而主动引导碑灵离体。镇魔碑从他胸口飞出,迎向金光。徐福大喜,以为赢尘放弃了抵抗。 但就在碑灵即将被金光收走的瞬间,赢尘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碑上。同时,他运转母亲玉佩中记载的秘法——守碑人最后的禁术:碑灵献祭。 “以吾之血,唤碑之灵。以吾之魂,镇封天地。碑灵,爆!” 镇魔碑剧烈震动,碑体浮现无数裂痕。徐福脸色大变:“你疯了!碑灵自爆,你也会魂飞魄散!” “那就一起死!”赢尘狂笑,引爆碑灵。 轰——!!! 暗金色的光芒冲天而起,化作一道光柱,直冲漩涡。光柱所过之处,海妖灰飞烟灭,海水蒸发。徐福的夺灵盘首当其冲,瞬间炸裂。徐福本人也被震飞,口喷鲜血。 而漩涡中的裂缝,在光柱冲击下,竟然开始……愈合! “不——!”徐福目眦欲裂。他谋划数百年,眼看就要成功,却功亏一篑。 光柱持续了十息,渐渐消散。海面恢复平静,漩涡消失,三仙山的轮廓也隐去。只有漂浮的船骸和尸体,证明刚才发生了什么。 赢尘从空中坠落,被月璃接住。他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但还活着。 “你……你没事?”月璃又惊又喜。 “碑灵自爆,但我有噬灵魔体,强行留下了一缕碑灵本源。”赢尘虚弱道,“不过镇魔碑暂时不能用了,我也重伤,需要长时间修养。” “没关系,活着就好。”月璃泪流满面。 蒙毅清点战场,大秦水师损失过半,但海妖全军覆没,徐福重伤逃走,胡亥(幽影)被灭。最重要的是,封印暂时保住了。 “我们赢了。”蒙毅露出笑容,但很快又凝重起来,“不过徐福逃了,他一定会卷土重来。而且封印只是暂时加固,最多维持十年。” “十年,够了。”赢尘看着东海深处,“十年时间,足够我修炼到元婴,甚至化神。到时,我会亲自找到徐福,了结一切。” 舰队返航,带着胜利,也带着伤痛。 赢尘站在船头,望着越来越近的海岸线,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徐福未死,天魔未灭,这只是开始。 但他相信,十年后,他会更强。到时候,无论是徐福,还是天魔,都将被他斩于剑下。 海风拂面,带着咸腥的气息。 赢尘握紧拳头。母亲,您看到了吗?我守住了封印。您的仇,我一定会报。 第13章 养伤咸阳,张良来访 东海归来已三月。 赢尘坐在镇魔司后院的亭中,望着池中残荷。深秋的咸阳已有寒意,他却只着单衣,脸色依旧苍白。镇魔碑自爆的损伤远比想象中严重,不只是修为跌回筑基中期,根基也出现裂痕。太医令说,若无大机缘,此生恐怕难再结丹。 但他并不后悔。封印得以续存十年,这十年,够做很多事了。 “大都督,药熬好了。”侍女端来药碗,黑褐色的汤药散发着刺鼻的气味。这是徐元以《神农本草经》为基础,结合阴阳家秘方调配的续脉汤,每日三碗,已喝了九十天。 赢尘接过一饮而尽,苦涩在舌尖蔓延。放下碗时,他看见月璃从廊下走来,手中捧着几卷竹简。 “今日感觉如何?”月璃将竹简放在石桌上,自然地搭上他的手腕探查脉息。自东海归来后,她便常驻镇魔司,美其名曰“监察封印”,实则是放心不下赢尘的伤势。 “好多了。”赢尘任她探查,目光落在竹简上,“这些是?” “阴阳家搜集的诸子百家近况。”月璃收回手,眉间忧色未减,“你经脉中的裂痕修复了七成,但丹田的破损……除非找到‘补天丹’或者‘造化仙莲’,否则……” “否则终身止步筑基。”赢尘平静接话,“我知道。” 月璃咬了咬唇,没再说话。她知道赢尘表面平静,内心定是煎熬。修士断了道途,比凡人断了双腿更残忍。 “说说百家近况吧。”赢尘转移话题。 月璃展开竹简:“自东海一战后,诸子百家震动。儒家在鲁地召开‘稷下学宫’重开大典,宣称要‘尊周礼,复古制’,实则聚拢六国遗族,蓄势待发。墨家机关城封闭,谢绝一切访客,但据暗线回报,墨家巨子亲自出关,似在研制某种大型机关。道家天宗与人宗决裂在即,为争夺《道德经》真解已起冲突三次……” 赢尘静静听着。诸子百家,看似超然物外,实则都在等待时机。始皇以法家治国,压制百家修炼,早已引起不满。如今灵气复苏在即,谁都想在新时代分一杯羹。 “还有这个。”月璃抽出一封密信,“张良派人送来的。” 赢尘接过。张良,韩国贵族之后,博浪沙刺秦的主谋之一,也是道家这一代最杰出的传人。信很短,只有八个字: “三日后,骊山北麓,一会。” “张良想见我?”赢尘挑眉,“他与我素无交集,为何突然邀约?” “或许与道家内斗有关。”月璃分析,“张良虽是人宗弟子,但向来主张‘道法自然,无为而治’,与天宗的‘替天行道’理念不合。如今两宗矛盾激化,他可能需要外援。” 赢尘将信放在石桌上,指节轻叩:“始皇知道吗?” “黑冰台已经报上去了。陛下的意思是……你可以去见见。”月璃顿了顿,“陛下还说,张良此人,可用但不可信。若能收服,于大秦有益;若不能,则需早除。” 赢尘了然。始皇这是要他试探张良,若能为大秦所用最好,若存异心,就趁早铲除。帝王心术,向来如此。 “那就去见见。”赢尘起身,忽然一阵眩晕。月璃连忙扶住他,温香软玉入怀,两人都是一愣。 “我没事。”赢尘站稳,不着痕迹地退后半步。 月璃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恢复清冷:“你伤势未愈,不宜远行。我陪你去。” “不用,镇魔司需要你坐镇。”赢尘摇头,“徐元前辈在骊山勘测地脉,我正好去与他汇合。有他在,安全无虞。” 月璃还想说什么,院外传来脚步声。蒙毅一身戎装大步而来,脸色凝重。 “赢尘,出事了。”蒙毅开门见山,“陛下要见你,现在。” ------ 章台宫偏殿,炉火正旺。 始皇赢政披着玄色大氅,坐在案前批阅奏章。他比三个月前苍老了些,鬓角已见霜白。东海一战虽胜,但大秦水师损失惨重,国库空虚,朝中反对之声渐起。 “儿臣拜见父皇。”赢尘行礼。 “免了。”始皇放下朱笔,抬眼看着赢尘,“伤如何了?” “已无大碍,谢父皇挂怀。” “无大碍?”始皇冷笑,“太医令说,你丹田破损,道途已断。这叫无大碍?” 赢尘沉默。 始皇起身,走到窗前。窗外秋雨绵绵,打湿了庭中银杏。“朕记得,你母亲说过,你生来就不是凡人。镇魔碑选了你,大秦的将来系于你一身。你若废了,朕这十年的布局,就成了笑话。” “儿臣定会寻到修复之法。”赢尘沉声道。 “朕已下令,在全国搜寻‘补天丹’和‘造化仙莲’的消息。但此二物乃天地奇珍,可遇不可求。”始皇转身,目光锐利,“所以,朕给你指另一条路。” 他走回案前,抽出一卷帛书:“道家天宗,有一秘法名为‘金丹重铸术’,可修复破损金丹。人宗则有‘道胎种玉诀’,能在丹田中重修道基。张良邀你,必有所图。你此去,不仅要试探他,更要拿到这两门秘法。” 赢尘接过帛书,上面详细记载了天宗与人宗的矛盾,以及两派核心人物的信息。显然,黑冰台对道家的渗透,比他想象中更深。 “张良想要什么?”赢尘问。 “他想借大秦之力,整合道家两宗,成为新一任道尊。”始皇淡淡道,“但他势单力薄,需要外力支持。你代表大秦,是最好的选择。不过,此人智计超群,你需小心,莫被他当了棋子。” “儿臣明白。” “还有一事。”始皇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与赢尘那枚双鱼玉佩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一黑一白,“这是你母亲留下的另一枚玉佩。她说,若你道途受阻,可持此佩去楚地云梦泽,寻一位故人。那人或许有办法救你。” 赢尘接过玉佩,入手温热,与自己的那枚产生共鸣。他能感觉到,两枚玉佩合一,会揭示某个秘密。 “云梦泽……”他想起母亲是楚国王女,楚地或许真有母亲的故交。 “去吧。张良那边,见机行事。楚地……等你从骊山回来再说。”始皇挥挥手,重新坐回案前,继续批阅奏章。 赢尘行礼退出。走出宫门时,蒙毅在等候。 “陛下都交代了?”蒙毅问。 赢尘点头。 蒙毅拍拍他的肩膀:“张良此人,我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聪明绝顶,但太过理想。他若真心助秦,是社稷之福;若存异心……你当断则断。” “我明白。”赢尘顿了顿,“蒙将军,东海之战阵亡将士的抚恤……” “都已办妥。”蒙毅神色黯然,“只是朝中那些酸儒,又在弹劾你‘擅启边衅,劳民伤财’。陛下压下了,但堵不住悠悠众口。赢尘,你现在是众矢之的,行事需更加谨慎。” 赢尘默然。他何尝不知,朝中那些人对他的敌意。法家视他为异类,儒家骂他“佞幸”,兵家嫌他分权,宗室怨他得宠……若不是始皇力保,他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多谢蒙将军提醒。” 离开皇城,赢尘没有回镇魔司,而是去了城南的一处宅院。这是徐元在咸阳的落脚处,一个不起眼的小院,但内有乾坤。 推开院门,迎面是一座假山,山石嶙峋,暗合阴阳八卦。穿过回廊,后园中徐元正在打坐,面前摆着一副星盘,星盘上星光流转,映照着漫天星辰。 “徐前辈。”赢尘拱手。 徐元睁眼,眼中星光隐去:“大都督来了。可是为了张良之约?” “前辈神算。” “不是神算,是观星。”徐元指着星盘,“你看,紫微星旁有客星犯主,主近期有贵人到访,但此贵人亦带煞气。张良就是那颗客星。” 赢尘凝神看去,果然见代表帝星的紫微星旁,有一颗明亮的星辰忽明忽暗,时而靠近,时而远离。 “他既想借势,又怕被吞并,所以犹豫不决。”徐元捋须道,“此去骊山,你需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什么条件?” “助他夺得道尊之位,但道家需奉大秦为国教。”徐元眼中闪过精光,“这是阳谋。他若答应,道家尽归大秦;若不答应,说明他并无诚意,你可顺势除去。” 赢尘沉吟。此法虽好,但太过霸道,恐适得其反。 “我还有一计。”徐元又道,“张良有个妹妹,名唤张素,体弱多病,药石难医。你若能以《神农九针》为她续命,他必感恩戴德。” “《神农九针》可治她的病?” “不能根治,但可续命三年。”徐元道,“三年时间,足够张良做很多事。而且,此女是张良唯一的软肋。” 赢尘记住了。软肋,有时候比利益更有用。 三日后,骊山北麓。 秋日的骊山层林尽染,枫叶如火。赢尘一身便装,独自登山。徐元在暗处跟随,以防不测。 山腰有座草庐,庐前溪水潺潺,一个青衫文士正在溪边煮茶。文士约莫二十七八岁,面容清隽,气质儒雅,若非腰间佩剑,更像一个书生。 “张良先生。”赢尘拱手。 “赢大都督。”张良起身还礼,笑容温和,“山野简陋,唯有清茶一杯,还请见谅。” 两人对坐。张良沏茶,动作行云流水,颇有道韵。茶是普通的山茶,但经他之手,别有清香。 “先生邀我来,不只是为了喝茶吧?”赢尘开门见山。 张良放下茶壶,笑意渐敛:“大都督快人快语,那良便直说了。良想与大都督合作,共谋大事。” “什么大事?” “重整道家,肃清妖邪,还天下一个太平。”张良目光炯炯,“如今天下,看似太平,实则暗流汹涌。百家争鸣本是好事,但有些人借修炼之名,行邪魔之事。东海一战,徐福勾结天魔,便是明证。” 赢尘不动声色:“先生想如何重整道家?” “天宗与人宗分立百年,理念之争已演变成门户之见。良欲整合两宗,取长补短,创‘新道宗’,以道法济世,以术法护民。”张良顿了顿,“但良人微言轻,需要大都督——需要大秦的支持。” “陛下以法家治国,恐难容道家坐大。” “非也。”张良摇头,“陛下雄才大略,要的不是一家独大,而是百家归心。法家治国,道家修身,墨家机关,兵家征战……诸子百家各司其职,方能开创盛世。良愿为陛下先驱,整合道家,以为示范。” 赢尘心中暗赞。张良果然聪明,看透了始皇的心思。始皇要的不是毁灭百家,而是统合百家,为大秦所用。 “条件呢?”赢尘问。 “良需要三样东西。”张良伸出三根手指,“第一,陛下亲笔诏书,承认新道宗为正统,赐予封地。第二,大都督以镇魔司之力,助良铲除天宗内的顽固派。第三……” 他看向赢尘,目光深邃:“良听闻大都督得神农传承,精通《神农九针》。良有一妹,先天不足,命在旦夕。恳请大都督出手,为她续命。” 果然。赢尘心中了然,徐元的消息没错。 “前两条,我可代为转达陛下。第三条,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赢尘道,“令妹现在何处?” 张良眼中闪过惊喜:“就在草庐中。大都督请随我来。” 草庐内室,榻上躺着一个少女,约莫十五六岁,面色苍白,呼吸微弱。赢尘把脉探查,眉头微皱。少女不是生病,是先天魂魄残缺,三魂七魄少了一魂一魄,所以体弱多病,活不过十八岁。 “如何?”张良紧张地问。 “能治,但需分三次施针,每次间隔一月。”赢尘取出金针,“今日我先为她稳住魂魄,后续两次,需等我伤势稍愈。” “大都督的伤……”张良这才注意到赢尘气息虚浮。 “东海一战,伤了根基。”赢尘淡淡道,手中金针已刺入少女穴位。 《神农九针》前三针,定魂、养魄、续命。赢尘虽只掌握前三针,但治这魂魄之症,足够了。一个时辰后,施针完毕,少女脸色红润了许多,呼吸也变得平稳。 张良跪地叩首:“大都督救命之恩,良没齿难忘。从今往后,良与道家,愿为大秦效犬马之劳!” 赢尘扶起他:“先生言重了。只是我有一事不解——令妹的魂魄,为何会残缺?” 张良神色一黯:“此事说来话长。十年前,家父因反对韩王暴政,被满门抄斩。良带妹妹逃亡途中,遭遇邪修追杀。为护妹妹,良以秘法将一魂一魄封入她体内,自己则魂魄受损,修为再无寸进。” 赢尘肃然起敬。分魂之术凶险万分,张良为救妹妹,不惜自损道途,此等情义,令人动容。 “那邪修……” “已被良手刃。”张良眼中闪过杀意,“但良怀疑,那邪修背后有人指使。因为家父生前,曾发现韩王室与某个神秘组织有勾结,那个组织……似乎在收集魂魄。” 赢尘心头一跳。收集魂魄?这让他想起赵高修炼的《血神经》,也需要魂魄。难道…… “先生可知那组织名号?” “只知他们自称‘黄泉’。”张良压低声音,“良这些年在暗中调查,发现‘黄泉’的触角已伸入诸子百家,甚至……秦廷之中也有他们的人。” 赢尘与徐元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赵高已死,但罗网未灭。如果罗网背后还有“黄泉”,那事情就复杂了。 “此事我会禀报陛下。”赢尘道,“先生继续暗中调查,有消息随时联系。” “良明白。” 离开草庐时,已是夕阳西下。张良送到山脚,赠给赢尘一块玉佩:“这是道家信物,持此佩可自由出入道家各派山门。另外,良已传信天宗与人宗,三日后在太乙山召开‘论道大会’,届时还请大都督莅临。” 赢尘接过玉佩,入手温润,刻着一个“道”字。 “我会准时到场。” 下山路上,徐元从暗处现身:“张良可信?” “七分真,三分保留。”赢尘道,“他救妹心切是真,想整合道家也是真。但他隐瞒了一些事,比如他的真实修为——他绝不是表面上的筑基期。” “你看出来了?”徐元惊讶。 “施针时我探查过,他体内有金丹气息,只是被某种秘法遮掩。”赢尘目光深远,“他在藏拙。不过无妨,只要目标一致,有些秘密可以容忍。” “那‘黄泉’……” “我会让黑冰台去查。”赢尘望向咸阳方向,“如果‘黄泉’真的存在,那赵高可能只是一枚棋子。这潭水,比我们想象的更深。” 回到咸阳时,华灯初上。赢尘没有回镇魔司,而是去了城西一处僻静的宅院。月璃等在那里,桌上摆着几样小菜,一壶的温酒。 “张良那边谈妥了?”月璃为他斟酒。 “基本妥了。”赢尘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包括“黄泉”的存在。 月璃听完,沉默良久:“我好像在哪里听过‘黄泉’这个名字……对了,是在阴阳家禁地的古籍中。记载很模糊,只说‘黄泉现,天下乱’,是比天魔更古老的恐怖。” “更古老?”赢尘皱眉。 “上古时期,有天魔入侵,也有‘黄泉’作乱。但‘黄泉’更为神秘,他们不追求毁灭,而是在收集什么。”月璃努力回忆,“古籍上说,他们收集灵魂、血肉、记忆……像是在拼凑什么东西。” 拼凑?赢尘忽然想起母亲玉佩中的信息。守碑人,三十六镇魔碑,周天星斗大阵……这一切,是否与“黄泉”有关? “看来,我们得加快脚步了。”赢尘饮尽杯中酒,“三日后太乙山论道,你与我同去。道家水很深,我们需要阴阳家的支持。” “好。”月璃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楚地那边有消息传来。云梦泽近日异象频发,有渔民说看到湖底有宫殿浮现。你要找的那位‘故人’,或许与此有关。” 云梦泽,楚地,母亲故人…… 赢尘握紧怀中玉佩。等太乙山事了,他必须去一趟楚地。不仅为了修复伤势,更为了解开母亲留下的谜团。 第14章 太乙论道,天人之争 太乙山,道家祖庭。 终南山深处,云雾缭绕,奇峰如剑。山道上,不时有道人御剑而行,或是乘鹤驾云。赢尘和月璃在山门处落下,早有道童等候。 “赢大都督,月璃宗主,这边请。”道童稽首行礼,引两人上山。 山路蜿蜒,两旁古木参天。行至半山腰,一座石台出现在眼前,方圆百丈,四面悬空,只以九根石柱支撑。石台正中,一道黑白太极图案缓缓旋转,散发着玄奥的道韵。 这便是“论道台”,道家举办重大集会之处。此刻台上已聚集了数百人,分为两大阵营。 左侧,天宗弟子皆着白袍,手持拂尘,神情倨傲。为首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名唤太玄真人,金丹后期修为,是天宗三大长老之首。他闭目养神,身周隐隐有剑鸣之声。 右侧,人宗弟子穿着青衫,腰悬葫芦,气质随和。张良站在最前,身后是妹妹张素——经过赢尘施针,她气色好了许多,但仍需人搀扶。人宗这边气势明显弱于天宗,但眼中都透着坚定。 赢尘和月璃的到来,引起了一阵骚动。尤其是赢尘,虽然脸色苍白,气息虚浮,但“镇魔司大都督”、“始皇之子”的身份,让所有人都不敢小觑。 “大都督来了。”张良迎上前,神色凝重,“情况不太妙。天宗以太玄真人为首,要求人宗交出《道德经》真解,并入天宗。否则……” “否则如何?” “否则就要‘清理门户’。”张良苦笑,“天宗认为人宗走错了路,离经叛道,必须纠正。” 赢尘看向天宗阵营。太玄真人睁开眼,目光如剑,直射过来。那是毫不掩饰的敌意。 “诸位道友。”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个中年道人,道家现任道尊青云子。他是中立派,试图调解两宗矛盾。 “今日论道,本为切磋交流,共参大道。切莫伤了和气。”青云子站在太极图中心,朗声道,“按规矩,论道分三场:讲道、辩法、证道。每场各派三人,三局两胜。胜者,可得道家正统之名。” 太玄真人起身:“青云师兄,规矩我们都懂。但人宗这些年研习旁门左道,已失了道家本真。今日论道,不只是切磋,更是要拨乱反正!” “太玄师弟此言差矣。”人宗一位长老站起,“大道三千,皆可证道。我宗研习符箓、丹药、阵法,正是为了以术载道,济世救民。何来旁门之说?” “符箓丹药,小道尔!”天宗另一位长老冷笑,“道家讲究清静无为,参悟天地至理。你们沉迷外物,已是舍本逐末!”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火药味越来越浓。赢尘默默观察,发现天宗那边,有几个人气息诡异——表面是道家正统,但灵力深处有一丝阴冷。这感觉,和赵高的魔气有些相似。 “月璃,你看看天宗左边第三个弟子。”赢尘传音道。 月璃凝神看去,很快发现异常:“他体内有‘噬魂咒’的痕迹!是‘黄泉’的手段!” “黄泉”果然渗透进了道家。赢尘心中一凛,看来今日之事,不只是理念之争。 “诸位!”青云子提高声音,“既然各执一词,那就按规矩来。第一场,讲道。请两宗各派一人,阐述道之本源。” 天宗这边,走出一位中年道士,名唤清虚子——正是之前东海之战中,与赢尘并肩作战的那位。他走到太极图前,盘膝坐下。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清虚子开口,声音平和中正,“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故修道者,当效法天地,清心寡欲,返璞归真。” 他讲的都是道家正统理论,条理清晰,但赢尘注意到,清虚子的眼神有些闪烁,似乎心神不宁。 轮到人宗。张良起身,但他没有亲自上场,而是扶着妹妹张素走到台前。张素虽然虚弱,但眼神清澈。 “道在屎溺。”张素开口,第一句话就惊住了所有人,“道无处不在,无物不容。天有天道,地有地道,人有人道。我宗所求,非离尘出世,而是入世行道。以符箓济人,以丹药救命,以阵法护民——此即人道,亦是天道。” 这话新颖,但也引来争议。天宗那边立刻有人反驳:“胡说!道是天地至理,岂能与凡尘污秽相提并论!” “敢问道兄,”张素反问,“若道高高在上,不涉凡尘,那修道何用?为长生?为逍遥?为超脱?若只为己身,与魔道何异?” “你……强词夺理!” 两方争论不休。赢尘却注意到,清虚子的神情越来越痛苦,额头渗出冷汗。他体内似乎有两股力量在冲突。 “月璃,清虚子不对劲。” “他中了‘噬魂咒’,但好像……在抵抗。”月璃仔细观察,“有人在控制他,但他不愿完全屈服。” 赢尘明白了。清虚子被“黄泉”控制,派来搅乱论道。但他本性不坏,所以在挣扎。这是个机会。 “青云道尊,”赢尘忽然开口,“晚辈有一事不明,想请教清虚子道长。” 青云子点头:“大都督请讲。” 赢尘走到清虚子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道长,您刚才讲‘清心寡欲,返璞归真’。但晚辈想知道,若是被迫违背本心,该如何返璞?如何归真?” 清虚子浑身一震,眼中闪过挣扎。 “比如,”赢尘继续道,“有人中了咒术,被控制去做违心之事。他心中痛苦,却无法挣脱。这种情况下,是该顺从咒术,还是该坚守本心?” 这话明着是请教,实则是提醒清虚子——也是说给控制他的人听。 清虚子脸色发白,汗如雨下。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显然,体内的咒术在强行压制他。 “道长?”赢尘又走近一步,“您怎么了?” 就在此时,天宗阵营中,一个黑袍道人忽然站起,手指结印,口中念咒。清虚子顿时惨叫一声,抱头翻滚。 “放肆!”青云子怒喝,“谁敢在论道台施咒!” 黑袍道人冷笑:“此乃清理门户!清虚子走火入魔,当诛!” 他话音刚落,太玄真人忽然一掌拍向清虚子天灵盖——竟是痛下杀手! “住手!”赢尘出手了。 他重伤未愈,无法硬拼,但镇魔碑虽不能用,碑灵印记犹在。他眉心浮现一道暗金符文,一道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 “镇魔印记,镇!” 这道波动对常人无害,但对魔气、邪咒有强烈克制。清虚子体内的噬魂咒被触及,惨叫停止。而黑袍道人如遭重击,连退三步,嘴角溢血。 太玄真人那一掌也受到影响,偏离了方向,只擦过清虚子肩膀。 “你……”太玄真人惊怒交加,“你敢干涉我道家内务!” “道长此言差矣。”赢尘收回印记,脸色更苍白了几分,“晚辈只是不忍看到有人被邪咒控制,无辜丧命。这论道台上,若有邪魔外道混入,搅乱清净,才是真正的亵渎道家。” 他这话说得很巧妙——没直接指责太玄真人,但意思大家都明白:清虚子中咒,天宗却要杀他灭口,这不合常理。 青云子脸色一沉:“太玄师弟,这是怎么回事?” 太玄真人咬牙:“此子走火入魔,与外人无关!” “是与不是,一查便知。”月璃走出,“晚辈阴阳家月璃,略通咒术。若道长不介意,晚辈愿为清虚子道长探查。” 太玄真人想拒绝,但众目睽睽之下,又找不出理由。他脸色变幻,最终冷哼:“查就查!若查不出什么,你们要给天宗一个交代!” 月璃走到清虚子面前,手按他额头,灵力探查。片刻后,她脸色一变。 “道长体内确有‘噬魂咒’,而且……”她看向黑袍道人,“施咒者的气息,与这位道兄同源!” 全场哗然。 黑袍道人见事情败露,转身欲逃。但青云子已经出手,一道青光将他定住。 “说!谁指使你的!”青云子怒喝。 黑袍道人惨笑:“你们……都会死……‘黄泉’已经……” 话未说完,他身体忽然爆开,化作一团黑雾,将整个论道台笼罩。黑雾中有无数厉鬼嘶吼,朝众人扑来。 “是‘黄泉噬魂阵’!”月璃惊呼,“他要与我们同归于尽!” 黑雾越来越浓,厉鬼越来越多。修为低的弟子已经支撑不住,惨叫倒下。 赢尘一咬牙,再次催动镇魔印记。但他伤势太重,印记刚浮现就黯淡下去。 “不行……撑不住……” 就在此时,张良忽然走到他身边,一掌按在他背上。精纯的灵力涌入赢尘体内,稳住了他摇摇欲坠的根基。 “张先生,你……” “别说话。”张良神色凝重,“我助你催动印记,破了这阵法。” 两人灵力合一,赢尘眉心的暗金印记重新亮起。这一次,不再是波动,而是一道金光射出,照亮黑雾。 金光所过之处,厉鬼消散,黑雾退散。黑袍道人残留的黑影在金光照耀下,像冰雪般融化。 “不——魔尊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最后一声惨叫,黑影彻底消失。 黑雾散去,论道台恢复清明。但地上躺着十几具尸体——都是刚才被厉鬼吞噬的弟子。 青云子脸色铁青:“‘黄泉’……竟敢渗透我道家!” 他转身看向太玄真人:“师弟,你可知道此事?” 太玄真人神色复杂:“贫道……有所察觉,但……” “但什么?” “但他们掌握了我天宗一些把柄。”太玄真人苦笑,“若不合作,天宗将……身败名裂。” 原来,“黄泉”早就开始布局。他们掌握了几位天宗长老修炼邪功、残害无辜的证据,以此要挟天宗配合。太玄真人为了保全天宗声誉,只能妥协。 “糊涂!”青云子痛心疾首,“与虎谋皮,只会被虎所噬!”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赢尘忽然道,“‘黄泉’既然敢在论道台动手,说明他们已经准备摊牌。接下来,恐怕会有更大的动作。” “大都督有何高见?”青云子问。 赢尘看向众人:“道家两宗之争,说到底都是道门内部的事。但现在有外部势力介入,想分裂道家,祸乱天下。当务之急,是放下成见,一致对外。” 太玄真人沉默片刻,叹道:“大都督说的是。天宗……愿与人宗和解,共抗‘黄泉’。” “人宗亦然。”张良表态。 青云子松了口气:“好!既然如此,老夫宣布:从今日起,道家天宗人宗合二为一,成立‘新道宗’。道尊之位……” 他顿了顿,看向张良:“张良师侄德才兼备,又得太上道祖传承,可为新任道尊。” 张良一惊:“师伯,这……” “不必推辞。”青云子摆手,“老夫年事已高,也该退位让贤了。新道宗交给你,老夫放心。” 太玄真人虽然不甘,但大势所趋,也只能点头:“贫道无异议。” 张良看了看赢尘,又看了看妹妹张素,最终抱拳:“良,定不负诸位所托!” 道家整合,就此达成。 但赢尘知道,这只是开始。“黄泉”的威胁,比想象中更大。他们不仅渗透了道家,恐怕还有别的布局。 论道结束后,赢尘和月璃正要离开,张良追了上来。 “大都督留步。” “张道尊还有事?” 张良取出一卷玉简:“这是天宗秘法《金丹重铸术》和人宗秘法《道胎种玉诀》。大都督伤势,或可用此二法修复。” 赢尘接过玉简,心中一暖:“多谢。” “另外,”张良压低声音,“良查到一些‘黄泉’的消息。他们似乎在收集九鼎碎片、金人核心,还有……镇魔碑灵。” “他们要这些做什么?” “据说,是要开启‘九幽之门’,接引‘黄泉之主’降临。”张良神色凝重,“九鼎镇九州,金人镇地脉,镇魔碑镇天魔。这三样东西,恰好对应天地人三才。若被他们集齐,后果不堪设想。” 赢尘心头沉重。徐福要开天门接引天魔,“黄泉”要开地门接引黄泉之主。这天地之间,竟有这么多恐怖存在觊觎神州。 “我知道了。”赢尘收起玉简,“多谢道尊告知。” “还有一事。”张良顿了顿,“大都督要去云梦泽?” “你怎么知道?” “是陛下传信给良,让良在道家古籍中查找云梦泽的资料。”张良道,“良查到了……那个地方,不简单。” 他取出一份古老的地图,上面标注着云梦泽的详细地形。地图中心,有一个漩涡状的标记。 “这是‘归墟’在陆地的投影。”张良指着漩涡,“传说,大禹治水时,曾将九州之水导入云梦泽,再通过地下河道汇入东海归墟。云梦泽下,有一条通往归墟的通道。” 赢尘心中一动。归墟……那里镇压着天魔。云梦泽下如果有通道,那是否意味着…… “那里镇压着什么东西?”他问。 张良点头:“上古时期,黄帝与蚩尤决战。蚩尤战败后,其残部逃入云梦泽,被大禹镇压。但具体镇压了什么……古籍语焉不详。只说‘非人非妖,非魔非仙’。” 非人非妖,非魔非仙?赢尘想起母亲玉佩中的信息。守碑人,楚国王室,云梦泽故人……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云梦泽下的秘密。 “多谢。”赢尘郑重收下地图。 离开太乙山,赢尘和月璃御空返回咸阳。路上,月璃忽然道: “赢尘,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什么?” “太乙山论道,‘黄泉’的暴露太刻意了。”月璃分析,“以他们的隐秘程度,不该这么轻易被发现。除非……” “除非是故意的。”赢尘接话,“他们想让我们知道他们的存在,想让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在道家身上。” “然后呢?” “然后……”赢尘望向南方,“他们的真正目标,可能在其他地方。” 云梦泽?还是……咸阳? 赢尘心中不安。他感觉,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而这一次,可能不只是妖魔作乱,而是……天地巨变。 回到咸阳,赢尘立刻闭关,开始修炼《金丹重铸术》和《道胎种玉诀》。 但这两门秘法都极其艰深,他伤势又重,进展缓慢。而时间,不等人。 三天后,咸阳传来消息: 楚地云梦泽,异象频发。有百姓看见,湖中升起万丈霞光。有渔民捞起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古老文字: “九幽门开,黄泉归来。” 而就在同一天,始皇赢政忽然病倒。 太医束手无策。 赢尘出关,看着手中的玉佩。 母亲的故人,云梦泽的秘密,始皇的病倒…… 一切,都指向了楚地。 他必须去一趟云梦泽。 但咸阳这边,也不能不留后手。 “月璃,”赢尘做了决定,“你留在咸阳,协助蒙毅,稳住局势。我一个人去楚地。” “你伤势未愈,太危险了。”月璃担忧。 “顾不了那么多了。”赢尘望向南方,“我有预感,云梦泽下藏着的东西,可能关乎整个神州的命运。” “而且……”他握紧玉佩,“母亲的故人,或许知道一些真相。” 月璃看着赢尘坚定的眼神,最终点头:“好,我留下。但你答应我,活着回来。” “我答应。” 赢尘收拾行装,准备出发。 临行前,他去了一趟章台宫。 始皇卧病在床,气息微弱。看到赢尘,他勉强睁眼: “你……要去楚地了?” “是。” “小心……”始皇艰难地道,“云梦泽……藏着大秘密……可能与……你的身世有关……” “父皇,您……” “朕没事。”始皇闭上眼睛,“去吧,查出真相。大秦……靠你了。” 赢尘跪地一拜,转身离去。 走出皇城,秋风萧瑟。 第15章 云梦探秘,初会霸王 楚地,云梦泽。 浩渺八百里,水天一色。芦苇荡如海,荷叶接天,时有白鹭惊飞,没入氤氲雾气之中。赢尘孤舟泛于湖上,蓑衣斗笠,形似寻常渔夫。 距离咸阳已有十日。他一路南下,伤势在《金丹重铸术》与《道胎种玉诀》的调理下略有起色,但丹田裂缝依旧,金丹虚浮,只堪堪维持在筑基后期的修为。若非《百草锻体术》小成,肉身强度堪比金丹,这一路怕是要艰难得多。 舟行至泽心,雾气渐浓。赢尘取出母亲所留双鱼玉佩,玉佩微微发烫,黑白双鱼竟自行旋转,指向西南方向。他调转船头,朝那处驶去。 约莫半个时辰,前方雾气中隐约现出一座小岛。岛上无草木,唯有一块巨石矗立,石上刻着三个古篆:镜花岛。 “镜花水月,皆是虚妄……”赢尘喃喃,想起母亲曾哼唱的一首楚地歌谣,“云梦深处,镜花之岛,有女曰湘,守护遗宝。” 莫非母亲所说的故人,名叫“湘”?他系好小船,踏上岛屿。地面湿滑,青苔遍布,显然久无人迹。巨石前有一石台,台上放着一面青铜古镜,镜面斑驳,早已照不出人影。 赢尘将双鱼玉佩贴近古镜。玉佩光芒微亮,镜面忽然如水波荡漾,浮现出一幅画面: 一位白衣女子坐在水边抚琴,容颜绝美,眉目间与赢尘有几分相似。正是母亲阿房。她身后站着一名青衣女子,背负长剑,气质清冷如月。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但画面无声。 片刻后,青衣女子取出一卷帛书交给阿房,阿房郑重收起。接着画面一转,青衣女子独自立于巨石前,以指为笔,在石上刻下“镜花岛”三字,而后将古镜置于石台,转身投入湖中,消失不见。 画面至此消散。 赢尘沉默。母亲来过这里,见过这位青衣女子。后者投入湖中,是殉情?还是……镇守? 他拿起古镜,入手冰凉。镜背刻着一行小字:“湘君镇水于此,后人勿扰。” 湘君?楚地神话中的湘水之神?赢尘皱眉,将灵力注入古镜。镜面再次波动,这次映出的不是画面,而是一行文字: “后来者,若持双鱼玉佩至此,当为阿房之后。吾乃湘君一缕神念,镇守云梦水眼已三百载。今大限将至,特留此言:云梦泽下,封印蚩尤魔躯右臂。昔年禹王导水入泽,实为借水力镇压魔臂。今封印松动,魔气外泄,‘黄泉’之辈欲取魔臂,开九幽之门。汝既有缘至此,当承此任,加固封印,阻‘黄泉’阴谋。入水之法,滴血镜面。” 文字隐去。 赢尘心头震动。蚩尤魔臂!难怪张良说“非人非妖,非魔非仙”。蚩尤乃上古兵主,其魔躯被黄帝分镇五方,右臂竟在云梦泽! 他咬破指尖,一滴鲜血落在镜面。血液迅速被吸收,古镜绽放光华,笼罩赢尘全身。下一刻,天旋地转,他已不在岛上,而是身处一片幽暗水底。 四周是淡蓝色的水光,压力巨大,若非锻体术小成,怕是要被压成肉泥。前方有一座巨大的青铜宫殿,殿门紧闭,门上雕刻着蚩尤战黄帝的图案。宫殿四周,九根青铜柱环绕,柱上锁链延伸至宫殿内部,显然是在束缚着什么。 赢尘游近,发现宫殿门前立着一块石碑,碑文已模糊,勉强可辨:“禹王镇魔于此,后人切勿擅入。若魔臂苏醒,需以镇魔碑之力,辅以禹王九鼎之威,方可重新封印。” 镇魔碑……赢尘苦笑。他的镇魔碑自爆后只剩一缕本源,短期内根本无法动用。禹王九鼎更是传说中的神器,早已失散。 正思索间,身后水流涌动。赢尘警觉转身,只见三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不远处,呈三角之势将他围住。三人皆戴着青铜面具,气息阴冷,与太乙山上那黑袍道人同出一源。 “黄泉的人?”赢尘手按刀柄。 “交出玉佩,饶你不死。”为首的黑衣人声音嘶哑,像是砂纸摩擦。 “看来你们跟踪我很久了。”赢尘冷静道。从离开咸阳就被盯上了吗?还是说,黄泉在云梦泽早有布局? “赢尘,始皇私生子,镇魔司大都督,身怀镇魔碑本源。”另一个黑衣人如数家珍,“可惜,碑已碎,人已废。乖乖交出玉佩,我们可以给你个痛快。” 三人同时出手,三柄漆黑短刺破水而来,速度极快,角度刁钻。赢尘虽修为受损,但战斗意识仍在,鬼影步在水中施展略有滞涩,仍险险避开。但他很快发现,短刺上涂有剧毒,擦过的地方,水流都泛起黑色。 不能久战。赢尘当机立断,运转《炎帝真火诀》,张口喷出一道火焰。火焰在水中本该熄灭,但这三昧真火非凡火,竟在水中燃烧,化作三条火蛇缠向黑衣人。 黑衣人显然没料到赢尘还有这等手段,匆忙闪避。赢尘趁机冲向宫殿大门——既然来了,总要看看里面有什么。 “拦住他!”为首黑衣人厉喝。 三人结阵,短刺合一,化作一柄黑色巨剑,斩向赢尘后心。这一剑威势惊人,已有金丹中期水准。赢尘若硬接,必受重创。 危急关头,宫殿大门忽然震动,一道青光从门缝中射出,将黑色巨剑击散。紧接着,门内传来低沉的声音: “何方宵小,敢扰本座清梦?” 门,缓缓开了。 赢尘回头,只见门内站着一道虚影,青衣长剑,正是古镜画面中的湘君。但此刻的她,身形透明,显然只是一缕残念。 “湘君前辈!”赢尘抱拳。 湘君虚影看向他,目光落在他怀中的双鱼玉佩上,眼神柔和了一瞬:“阿房的孩子……你长大了。” “前辈认识家母?” “何止认识。”湘君叹息,“当年她为保你性命,将你托付于我。但我身负镇守之责,无法离开云梦泽,只能让她将你带走。这些年……苦了你了。” 赢尘鼻子一酸。母亲的安排,原来早已开始。 “闲话少叙。”湘君看向三个黑衣人,“‘黄泉’的杂碎,三百年前让你们逃了,今日还敢来犯?” “湘君,你不过一缕残念,还能撑多久?”为首黑衣人冷笑,“魔臂封印已松动,待我等取出魔臂,开启九幽之门,便是你的死期!” “狂妄。”湘君虚影抬手,青铜宫殿震动,九根铜柱上的锁链哗啦作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挣脱出来。 黑衣人脸色一变:“你想放出魔臂?疯了不成!魔臂出世,整个云梦泽都要遭殃!” “那也比落在你们手里强。”湘君决绝道,“赢尘,进去!宫殿深处有禹王留下的后手,或许能助你修复镇魔碑!” 话音未落,她虚影化作一道青光,没入宫殿深处。赢尘一咬牙,冲进门内。身后,黑衣人想追,但宫殿大门轰然关闭,将三人挡在外面。 门内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两侧墙壁刻满壁画,描绘着大禹治水、镇压魔臂的场景。赢尘快步前行,很快来到一座大殿。 大殿空旷,只有中央一座石台,台上放着一尊青铜鼎。鼎不大,三足两耳,鼎身刻着九州山川图,正是传说中的——禹王九州鼎! 鼎旁,湘君虚影已淡得几乎看不见。她指着鼎,声音微弱:“九州鼎……是镇压魔臂的核心。但三百年前一场地震,导致鼎身出现裂缝,魔气外泄……我的本体为补裂缝,已与鼎灵融合,即将消散……” 赢尘这才注意到,鼎身确实有一道细微的裂痕,丝丝黑气从中渗出。 “孩子,我时间不多。”湘君虚影愈发透明,“听好:禹王当年分镇蚩尤魔躯,右臂镇于云梦,左腿镇于昆仑,躯干镇于泰山,头颅……就是你黑狱下那个。要想彻底消灭蚩尤魔念,必须集齐四部分,以九州鼎炼化。” “但现在,封印松动,‘黄泉’想夺取魔臂,开启九幽之门。九幽之门一旦打开,幽冥界的鬼物将涌入人间,那将是比天魔降临更可怕的灾难。” “我能做的,是以最后的神念暂时封住裂缝,但最多只能维持三天。三天之内,你必须找到修补九州鼎的方法,或者……彻底摧毁魔臂。” 湘君虚影开始消散:“方法在鼎内……以你的血,可唤醒鼎灵……记住,你的使命,不止是守碑人……还是……禹王血脉的继承者……” 最后几个字几不可闻,湘君虚影彻底消失,化作点点青光,融入九州鼎。 赢尘怔在原地。禹王血脉?自己是禹王后人?那母亲阿房……难道也是禹王后裔?所以她才被选为守碑人? 他走近九州鼎,咬破手指,将血滴在鼎身。血液渗入鼎中,青铜鼎忽然震动起来,鼎身山川图亮起,一道虚影从鼎中升起。 那是一个头戴斗笠、手持耒耜的老者虚影,面容沧桑,目光睿智。 “禹王……”赢尘喃喃。 “非也,吾乃鼎灵,禹王一丝神念所化。”老者虚影开口,“孩子,你终于来了。” “前辈知道我要来?” “湘君三百年前便推算到今日。”鼎灵道,“她说,三百年后,会有持双鱼玉佩的少年至此,为禹王后裔,当承禹王遗志,补天裂,镇九幽。” 赢尘苦笑:“可我如今修为尽废,连镇魔碑都碎了,如何承担如此重任?” “镇魔碑碎,未必是坏事。”鼎灵语出惊人,“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体内的碑灵本源,可借九州鼎重塑。但前提是,你要找到‘补天石’和‘造化玉髓’。” “这两样东西何处寻?” “补天石,在墨家机关城。昔年女娲补天,遗落一块五彩石,被墨家先祖所得,藏于机关城核心。造化玉髓,在儒家圣地‘文庙’,供奉于至圣先师像前。”鼎灵道,“但你时间不多。三日内,你必须加固封印。我可暂借你禹王之力,但只能维持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内,你要击退‘黄泉’来人,修复裂缝。” “如何修复?” “以你之血,混合云梦泽底‘玄元重水’,涂抹裂缝,可暂封三年。三年内,你必须集齐补天石和造化玉髓,彻底修复九州鼎。否则魔臂破封,九幽门开,天下大乱。” 赢尘深吸一口气:“晚辈明白了。请前辈赐予禹王之力。” 鼎灵点头,虚影化作一道青光,没入赢尘眉心。刹那间,磅礴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那是一种厚重、苍茫的力量,仿佛承载着九州山河的重量。赢尘的气息节节攀升,瞬间突破金丹,直达元婴初期! 但这不是他自己的力量,而是暂时的借力。他能感觉到,这股力量在体内横冲直撞,若非《百草锻体术》强化了肉身,恐怕立刻就要爆体而亡。 “记住,你只有一个时辰。”鼎灵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赢尘握了握拳,感受着从未有过的强大力量。他转身,走向殿门。 门外,三个黑衣人正在合力攻击大门。见赢尘出来,都是一愣——此时的赢尘,气息与之前天壤之别。 “你……”为首黑衣人惊疑不定。 赢尘没有废话,抬手一掌。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掌,但掌风中蕴含着九州山河的意志。黑衣人想躲,却发现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锁定,动弹不得。 “不——!” 一掌落下,三个黑衣人连同他们的短刺,化作飞灰。 赢尘面无表情,走向宫殿外。湖底,又有数道黑影围拢过来,皆是“黄泉”派来的高手,其中甚至有金丹后期的存在。但在元婴之力面前,皆为蝼蚁。 赢尘如虎入羊群,拳掌所过,黑衣人纷纷陨落。他从未如此强大,也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到力量的流逝——每一个呼吸,禹王之力都在消散。 必须速战速决。 他冲向裂缝所在——宫殿正下方,那里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窟,黑气正是从洞窟中涌出。洞窟边缘,已聚集了十余名黑衣人,正在布置阵法,试图扩大裂缝。 “拦住他!”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是金丹巅峰,只差一步元婴的老怪物。 十余名黑衣人结阵,黑气化作一条巨蟒,扑向赢尘。赢尘不闪不避,一拳轰出。拳风过处,巨蟒溃散,布阵的黑衣人吐血倒飞。 “元婴?!”那老怪物终于色变,“不可能!你明明……” 赢尘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身形一闪,已至其面前,单手掐住他的脖子:“‘黄泉’的总部在哪里?谁指使你们的?” 老怪物狞笑:“你……永远……不会知道……”说完,头一歪,竟自断心脉而亡。 其他黑衣人见状,纷纷自杀,不留活口。 赢尘皱眉。“黄泉”的狠辣果决,远超想象。他不再耽搁,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混合着鼎灵传授的咒诀,化作一道血色符印,拍向裂缝。 “以吾之血,封!” 符印落在裂缝上,黑气顿时被压制。但裂缝只是缩小,并未完全闭合。赢尘能感觉到,裂缝深处,有一股恐怖的力量在挣扎,想要冲破封印。 那是蚩尤魔臂的意志。 “禹王镇你千年,还不安分!”赢尘厉喝,全力催动禹王之力。九州鼎虚影在他身后浮现,鼎中飞出道道青光,缠绕裂缝。 终于,裂缝勉强合拢,黑气不再外泄。但赢尘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最多三年。 做完这一切,禹王之力彻底消散。赢尘跌坐在地,浑身虚脱,比之前更加虚弱。但他眼中却有光芒——刚才借用禹王之力时,他隐约触摸到了一丝“道”的痕迹。那是对山河大地、对众生万物的理解,是远超他现在境界的感悟。 这感悟,或许比修复修为更重要。 休息片刻,赢尘起身,在洞窟附近搜寻。黑衣人虽然死了,但他们留下的东西或许有线索。很快,他找到一块令牌,非金非木,刻着一个“泉”字,背面是编号:亥三。 “亥三……意思是,至少还有十一个?”赢尘收起令牌,又在尸体上找到几张传讯符,但都已损毁,无法读取信息。 没有更多收获,他返回宫殿。九州鼎静静立在石台上,裂缝处贴着他的血符,暂时稳固。 “接下来,要去墨家机关城和儒家文庙了。”赢尘自语。但这两处地方,都不好进。墨家机关城隐秘无比,外人难寻;儒家文庙更是圣地,非儒家弟子不得入内。 正思索间,怀中玉佩忽然发烫。赢尘取出,发现玉佩上的双鱼活了过来,在玉佩中游动,指向某个方向。 是母亲留下的指引?赢尘顺着指引,来到宫殿后殿。这里空无一物,只有墙壁上刻着一幅地图。地图标注着两个点:一个是墨家机关城的位置,另一个是儒家文庙的位置。旁边还有一行小字: “尘儿,若你至此,说明封印已危。速去这两处,取补天石、造化玉髓。墨家那边,可寻巨子之女‘非攻’相助;儒家那边……娘已为你铺好路,去寻‘荀况’先生。” 荀况?赢尘一愣。那不是儒家大贤荀子吗?母亲竟然认识荀子? 来不及细想,殿外忽然传来打斗声,夹杂着怒吼和兵器碰撞。赢尘警觉,悄悄潜出,只见湖底不知何时又来了一拨人,正与残余的“黄泉”杀手交战。 这拨人约莫十来个,为首的是个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却生得虎背熊腰,手持一杆霸王枪,枪出如龙,每一击都势大力沉,竟有金丹初期的修为!更惊人的是,他战斗时身后隐隐浮现一尊巨人虚影,那是……霸王之体的异象! 少年身后,跟着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羽扇纶巾,正指挥其他人结阵御敌。文士修为不高,但阵法精妙,以筑基修为竟能困住金丹杀手。 “项籍,攻他左肋!”文士喊道。 少年——项籍,也就是未来的西楚霸王项羽——闻言长枪一转,直刺杀手左肋。杀手想躲,却被阵法所困,慢了半拍,被一枪穿胸。 “范增先生,这些杂碎不够看啊!”项羽收枪,豪迈大笑。 范增摇头:“莫要轻敌。此地凶险,速战速决。” 赢尘暗中观察,心中震撼。项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而且如此年轻就有如此实力。霸王之体,果然名不虚传。 正想着,一个“黄泉”杀手发现了他,悄无声息地潜来,短刺直刺后心。赢尘虽虚弱,但战斗本能仍在,侧身避过,反手一刀斩出。但那杀手修为在筑基巅峰,赢尘重伤之下,竟被震退数步。 “还有同伙!”项羽目光如电,一枪掷来,如雷霆破空。 赢尘想躲,但身体跟不上意识。眼看长枪就要刺中,范增忽然喝道:“项籍,住手!他不是敌人!” 长枪在赢尘咽喉前寸许停住,枪风刮得脸颊生疼。 项羽收枪,疑惑地看向范增:“先生认识他?” 范增上前,打量赢尘,目光落在他腰间的双鱼玉佩上,忽然躬身一礼:“可是赢尘公子?” 赢尘一愣:“先生认得我?” “阿房夫人曾对老朽有恩。”范增感慨,“当年老朽落魄楚地,得夫人赠金,才能活到今日。夫人说过,将来若遇持此玉佩的少年,便是她的孩子,让我多加照拂。” 竟有这等渊源。赢尘抱拳:“原来是范增先生,久仰。” 项羽挠挠头:“原来是恩人之子,失礼失礼!我叫项籍,楚国人。刚才差点伤了你,抱歉!” 赢尘看着眼前豪爽的少年,很难将他与后世那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霸王联系在一起。但那份天生的霸气,已初露锋芒。 “项兄弟不必在意。”赢尘道,“你们为何来此?” “我们是追踪‘黄泉’的人来的。”项羽道,“这些家伙在楚地杀人炼魂,无恶不作。我和范增先生一路追查,发现他们来了云梦泽。赢兄,你可知他们在图谋什么?” 赢尘沉默片刻,决定说实话:“他们在图谋蚩尤魔臂,想打开九幽之门。” “什么?!”项羽和范增同时色变。 赢尘将事情简要说了一遍,隐去了禹王血脉和九州鼎的细节,只说自己是受母亲所托来加固封印。 “原来如此。”范增神色凝重,“蚩尤魔臂若出世,楚地将首当其冲。项籍,此事我们须得相助。” “那是自然!”项羽拍胸脯,“赢兄,你需要什么,尽管说!我项籍最重义气,恩人之子的事,就是我的事!” 赢尘心中一动。项羽此人,勇武无双,又重情重义,若能结为盟友,将来必是一大助力。而且看范增的态度,似乎也有意交好。 “既如此,赢某就不客气了。”赢尘正色道,“我需去墨家机关城和儒家文庙取两样东西,修复封印。但这两处都难进,想请项兄弟和范先生相助。” “墨家机关城?”项羽眼睛一亮,“我早就想去看看了!听说那里机关重重,正好去闯闯!范先生,你去不去?” 范增苦笑:“你都答应了,我能不去吗?”他看向赢尘,“赢公子,墨家那边,老朽倒是有个故人,或许能帮上忙。但儒家文庙……荀况先生脾气古怪,未必肯见外人。” “无妨,我自有办法。”赢尘想起母亲的安排,“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 “好!”项羽扛起霸王枪,“我先去收拾这些杂碎,赢兄稍等!” 说着,他冲入战场,如虎入羊群,片刻间将剩余的“黄泉”杀手清理干净。那份勇猛,连赢尘都暗自赞叹。 三人离开湖底,回到水面。夕阳西下,云梦泽泛起金光。 赢尘回头看了一眼镜花岛的方向。湘君前辈,你放心,我一定会修复封印,阻止“黄泉”的阴谋。 母亲,你的安排,儿子正在一步步完成。 前路漫漫,但有盟友相伴,便不孤单。 “赢兄,发什么呆?走了!”项羽在船上招手。 赢尘一笑,跃上小船。 第16章 墨家机关,非攻倾城 墨家机关城,藏于巴蜀群山之中。 赢尘三人跋涉七日,穿过险峻的栈道、弥漫毒瘴的峡谷,终于在一处绝壁前停下。前方是万丈深渊,云雾缭绕,不见对岸。 “范先生,你确定是这里?”项羽挠头,“这哪有城的影子?” 范增不答,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兼爱”二字。他将令牌按在崖壁上,口中念诵:“天下皆白,唯我独黑。非攻墨门,兼爱平生。” 崖壁震动,岩石滑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裂缝。裂缝内是向下延伸的石阶,深不见底。 “墨家尚俭,不事奢华,机关城建于山腹之中。”范增解释道,“这是外门入口,内中另有乾坤。随我来。” 三人鱼贯而入。石阶蜿蜒向下,两侧石壁逐渐出现人工雕凿的痕迹,凿出一个个壁龛,龛中放着陶俑,陶俑手中持着各式兵器,虽已蒙尘,但刃口仍寒光闪烁。 “墨家机关术,果然名不虚传。”赢尘赞叹。他前世见过不少古墓机关,但与这里相比,都显得粗陋了。 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豁然开朗。那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高近百丈,方圆数里,竟是一座完整的城池!城中有街巷、房舍、工坊,甚至还有河流穿城而过——那是地下暗河被引入。城中灯火通明,但不是烛火,而是一颗颗镶嵌在顶壁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 最令人震撼的,是城中随处可见的机关造物:木牛流马在街上运送货物,傀儡人在工坊中锻造兵器,还有巨大的齿轮在墙壁中缓缓转动,维持着整座城的运转。 “来者何人?”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街角转出一个青年,穿着粗布短打,腰间挂着工具袋,手中拿着一把奇形怪状的尺子。他看起来二十出头,面容普通,但眼神锐利,周身灵力波动竟有金丹初期。 “墨家弟子鲁明,见过范增先生。”青年对范增行礼,显然认得他。 “鲁明,多年不见,你已入金丹了。”范增微笑,“这位是赢尘公子,阿房夫人之子。这位是楚人项籍。我们有要事求见巨子。” 鲁明看向赢尘,目光在他腰间的双鱼玉佩上停留片刻,神色柔和了些:“原来是阿房夫人的孩子。家师常提起夫人,说夫人是墨家难得的知音。但……”他面露难色,“巨子正在闭关,冲击元婴,恐怕……” “我们有急事,关乎天下苍生。”赢尘上前一步,“请务必通报。” 鲁明犹豫片刻,咬牙道:“好,你们随我来。但巨子闭关之地机关重重,你们要跟紧我,一步都不能错。” 三人跟着鲁明穿街过巷。赢尘注意到,城中居民不多,大都穿着朴素,在各自的工坊中忙碌。他们看到外来者,只是抬头看一眼,又低头继续工作,显然对外人并不好奇。 “墨家弟子都这么……专注吗?”项羽小声问。 “墨家崇尚‘俭’‘勤’,弟子们除了修炼,就是钻研机关术、锻造术,很少理会外事。”范增道,“这也是墨家能保存至今的原因——不参与百家争斗,只专注于技艺。” 行至城中心,一座高塔矗立眼前。塔有九层,全由青铜铸成,塔身刻满繁复的符文,不时有流光闪过。 “这是‘天工塔’,巨子闭关处。”鲁明停下,“我只能送你们到塔前,塔内机关,我也不能随意开启。你们在此等候,我去禀报大师姐。” “大师姐?” “巨子之女,非攻。”鲁明神色敬仰,“她是墨家百年一遇的天才,机关术、锻造术、阵法无一不精,修为也已达金丹后期。巨子闭关期间,城中事务都由她主持。” 鲁明进入塔中。不多时,塔门打开,一个女子走了出来。 赢尘只看一眼,便愣住了。 那女子约莫双十年华,穿着一身素白劲装,不施粉黛,却明艳不可方物。她眉如远山,眼若寒星,鼻梁挺直,唇色淡樱,一头青丝简单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最特别的是她的气质——既有一份女子的柔美,又有一股匠人的专注与坚定,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在她身上完美融合。 “非攻见过范增先生。”女子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家父闭关,不便见客。诸位有何要事,可与我说。” 范增将事情简要说了一遍,重点提到“黄泉”的阴谋和补天石的重要性。 非攻听完,沉默片刻:“补天石,确是墨家至宝,藏于天工塔第九层。但非攻有一事不明——赢公子如何证明,你所言非虚?” 赢尘取出双鱼玉佩:“此玉佩为家母阿房所留,范先生可作证。另外……”他运转《百草锻体术》,体表泛起玉色光泽,“我修有神农传承,这锻体术,想必墨家有所记载。” 非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百草锻体术》……确是神农绝学。但仅凭这些,还不够。补天石事关重大,我不能轻易交出。” “那要如何才肯?”项羽忍不住道,“难不成要打一架?” “项公子说笑了。”非攻淡淡道,“墨家不好斗。但按规矩,想取墨家至宝,需通过三重考验:明理、知术、证心。三位可愿一试?” “怎么个试法?” “明理考见识,知术考技艺,证心考品性。”非攻道,“三关皆过,我可开启第九层,任你们取石。若有一关不过,便请回吧。” 赢尘与范增对视一眼,点头:“我们接受。” “好,随我来。”非攻转身入塔。 塔内别有洞天。第一层是个大厅,摆满了各种机关模型、图纸、半成品。非攻走到一个石台前,石台上放着一个木盒。 “第一关,明理。”她打开木盒,里面是三个零件:一个齿轮,一根连杆,一个滑块,“请三位在一炷香内,将这些零件组装成一个能运转的机关,并说出其原理。” 项羽傻眼:“这……我只会打架,哪懂这个?” 范增也皱眉:“老朽略通阵法,但对机关术……” 赢尘却眼睛一亮。他前世是考古学家,对古代机械颇有研究。这三样东西,分明是蒸汽机的雏形——齿轮传动,连杆转换,滑块往复运动。 “我来。”他走上前,仔细观察零件。齿轮有二十齿,连杆上有三个铰接点,滑块上有导轨。略一思索,他开始组装。 先将齿轮固定,连杆一端连接齿轮偏心点,另一端连接滑块。然后他做了个简单的动作——用手转动齿轮。 齿轮带动连杆,连杆推动滑块在导轨上来回运动。虽然简陋,但确实是个完整的往复运动机构。 “这是将旋转运动转换为直线运动的机构。”赢尘解释道,“齿轮为动力源,连杆传动,滑块做功。可用于水车、风车等自然动力机械,代替人力。” 非攻眼中闪过赞赏:“赢公子果然博学。但你可知道,此机构的最大缺陷是什么?” “效率低下,摩擦损耗大。”赢尘不假思索,“若在连杆铰接处加入轴承,滑块导轨涂抹润滑,可提升三成效率。若将齿轮改为斜齿,噪音更小,运转更平稳。” “你……”非攻难得地露出惊讶表情,“你从何处学来这些?” “家母曾留下一些古籍,其中有提及。”赢尘含糊带过。其实这是前世的基本机械知识。 “第一关,过。”非攻收起盒子,“第二关,知术。请随我来。” 第二层是个锻造工坊,炉火正旺,各种工具一应俱全。非攻指着一块铁锭:“请三位在一炷香内,将此铁锻造成一件兵器。要求:锋利、坚韧、轻便。” 这次项羽来劲了:“这个我在行!”他抡起铁锤,叮叮当当开始锻造。但很快发现不对——这铁锭非同一般,是掺杂了玄铁的“寒铁”,极难锻造。 范增试着以灵力辅助,但收效甚微。眼看一炷香过半,铁锭才勉强变形。 赢尘忽然道:“项兄弟,停一下。” “怎么?” “寒铁性寒,需以阳火淬炼。”赢尘运转《炎帝真火诀》,张口喷出三昧真火,裹住铁锭。在真火灼烧下,寒铁迅速软化。 项羽大喜,继续锻打。赢尘一边控火,一边指点:“锻打时注意纹理走向……对,这样可提升韧性……淬火要用寒潭水,但需分三次,温度递降……” 两人配合,竟有奇效。一炷香将尽时,一柄短刀成形。刀身修长,刃口泛着寒光,刀背有云纹,正是百炼钢的特征。 “好刀!”项羽爱不释手。 非攻接过短刀,屈指一弹,刀身发出清越龙吟。她挥刀斩向旁边的铁砧,嗤的一声,铁砧被削下一角,切口平滑如镜。 “锋利有余,坚韧不足。”她淡淡道,但眼中欣赏更浓,“不过以你们的条件,已算难得。第二关,过。” 第三层,是个静室。室内无灯,只有一颗夜明珠悬在顶上,洒下柔和的光。非攻在蒲团上坐下,示意三人也坐。 “第三关,证心。”她看着赢尘,“请赢公子回答三个问题。” “请问。” “第一问:若得补天石,修复镇魔碑后,你当如何?” “镇守神州,护佑苍生。但不止于此——我会集齐三十六镇魔碑,重布周天星斗大阵,彻底解决天魔、黄泉之患。” “第二问:若苍生与你至亲,只能救其一,你救谁?” 赢尘沉默良久:“我尽力两全。若真不能……我选苍生。因我至亲,亦愿我如此选择。” 非攻眼中闪过一丝波动:“第三问:墨家主张‘非攻’,反对一切不义之战。但如今大秦一统,以武力平天下,你如何看?” 这个问题很尖锐。赢尘是始皇之子,代表大秦。而墨家历来反对秦的武力征伐。 赢尘缓缓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战国百年,战乱不休,民不聊生。始皇一统,虽有杀伐,但结束了战乱,统一了度量衡、文字、车轨,于民有利。至于‘非攻’——非攻不是不战,而是不攻不义。若为护佑苍生而战,便是义战。” “那你认为,秦灭六国,是义还是不义?” “对六国贵族,是不义;对天下百姓,是义。”赢尘坦然道,“世间事,难有绝对对错。我能做的,是在我的位置上,尽力让这天下少些苦难,多些太平。” 非攻静静看着他,良久,起身:“第三关,过。” 她走到墙边,按动机关。墙壁滑开,露出一条向上的旋梯。 “随我来,取补天石。” 第九层,塔顶。 这里空无一物,只有中央一个石台,台上悬浮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石头呈五彩,光华流转,仿佛有生命在呼吸。正是补天石。 但石台周围,有九道光柱交织成网,将补天石笼罩。光柱上符文闪烁,显然是个极强的防护阵法。 “这是‘九宫锁灵阵’,家父所布。”非攻道,“要取石,需先破阵。但此阵与家父心神相连,若强行破阵,会惊动他,导致他闭关失败,甚至走火入魔。” 赢尘皱眉:“那如何取?” “除非……”非攻看向他,“除非有人能‘补阵’。” “补阵?” “此阵有缺。”非攻指着光柱交汇处,“当年家父布阵时,留了一处生门,本是为应急之用。但生门需以特殊手法开启,且开启者需有‘补天’之能——你的《百草锻体术》练出的‘玉体’,或许可以。” 赢尘明白了。墨家巨子布阵时留了后手,但开启后手需要特殊体质。而他的锻体术,正好符合。 “我该怎么做?” “将你的血,滴在生门位置。”非攻指着光柱交汇处的一个凹槽,“然后以灵力引导,暂时替代缺失的阵眼。我会趁机取石,但时间只有三息。三息内,你必须维持阵法不崩溃。” 这很危险。阵法反噬,轻则重伤,重则身亡。 “我来吧。”项羽道,“我皮糙肉厚,抗得住。” “不行。”非攻摇头,“必须是玉体。寻常肉身,触之即溃。” 赢尘深吸一口气:“我来。” 他走到凹槽前,咬破手指,滴入鲜血。血液渗入的瞬间,九道光柱剧烈震动,仿佛要崩溃。赢尘立刻运转《百草锻体术》,体表玉光大放,双手按在凹槽两侧,以自身灵力强行稳住阵法。 “快!”他低喝。 非攻身形如电,穿过光柱间隙,伸手抓向补天石。但就在她触到石头的瞬间,异变突生—— 塔外传来巨响,整座塔剧烈摇晃! “敌袭!”鲁明的惊呼从塔下传来。 非攻动作一顿,但咬牙抓住了补天石。就在她取石的刹那,九宫锁灵阵彻底崩溃,光柱炸开,狂暴的灵力席卷而来! 赢尘首当其冲,被震飞出去,撞在塔壁上,口喷鲜血。若非玉体护身,这一下就要毙命。 非攻也不好过,虽及时撑起护体灵光,仍被震得气血翻腾。她手中补天石光芒大放,竟要脱手飞出! “稳住!”范增出手,羽扇一挥,布下防御阵法,暂时挡住灵力冲击。项羽则冲上前,一把抱住赢尘:“赢兄,没事吧?” 赢尘勉强站起,看向塔外。透过窗户,只见机关城外,黑压压一片人影,正在攻击护城大阵。为首几人气息强大,竟都是金丹后期,甚至有一个元婴期的威压! “是‘黄泉’!”范增脸色难看,“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非攻将补天石塞给赢尘,脸色冰寒:“是内奸。护城大阵的阵眼,只有墨家高层知道。他们能精准攻击弱点,定是有人泄露。” 塔下传来厮杀声。显然,“黄泉”的人已经攻入城中。 “非攻姑娘,现在怎么办?”项羽急道。 非攻走到窗边,看着城中乱象,眼中闪过决绝:“启动‘天工塔’最终机关——‘万械朝宗’。” “不可!”鲁明冲了上来,浑身是血,“大师姐,‘万械朝宗’一旦启动,整个机关城将自毁!这是同归于尽啊!” “那又如何?”非攻冷冷道,“墨家祖训: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黄泉’想夺补天石,想毁我墨家基业,那就一起死!” “但城中还有数百弟子……” “顾不了那么多了。”非攻转身,走向塔心一处隐秘的机关,“赢公子,你们从密道离开。补天石不能落在‘黄泉’手中。” “那你呢?” “我留下,操控机关。”非攻平静道,“我是巨子之女,墨家传人,与城共存亡,是我的责任。” 赢尘看着手中的补天石,又看看城外黑压压的敌人,忽然笑了。 “非攻姑娘,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借我一物。”赢尘道,“天工塔的控制权。” “你要做什么?” “启动‘万械朝宗’。”赢尘眼中闪过疯狂,“但不是自毁,而是……御敌。” “你疯了?‘万械朝宗’是自毁机关,一旦启动就无法停止!” “我能控制。”赢尘取出母亲留给他的那卷帛书——在云梦泽时,他从玉佩中取出,一直未看。此刻展开,上面记载的竟是一套操控上古机关的法诀! “这是……”非攻瞳孔一缩,“《天工开物》?!失传已久的墨家至高典籍!你怎么会有?” “家母留下的。”赢尘简单解释,“时间紧迫,信我一次。” 非攻看着赢尘坚定的眼神,一咬牙,按下机关,将控制权交出:“塔心枢纽在那里,但最多只能控制三成机关。剩下的,会失控暴走。” “够了。”赢尘走到塔心枢纽前——那是一个复杂的青铜罗盘,上面有无数刻度、符文。他将手按在罗盘中心,运转《天工开物》中的法诀。 罗盘亮起,整座天工塔震动起来。塔外,城中的机关造物仿佛活了过来,木牛流马调转方向,傀儡人拿起武器,城墙上的弩机自动转向,瞄准了“黄泉”的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一个“黄泉”的金丹后期惊呼。 “墨家的机关……失控了?” 不,不是失控。是有控制的在反击。 赢尘通过罗盘,感知着整座城的机关。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他成了这座城的大脑,每一个机关都是他的肢体。他心念一动,城墙上的弩机齐射,百丈长的巨弩呼啸而出,将几个金丹修士钉在地上。 “撤!快撤!”那个元婴期的高手厉喝,但已经晚了。 赢尘操控着傀儡大军,如潮水般涌向“黄泉”的人。这些傀儡虽然单个实力不强,但数量众多,且不怕死,很快将“黄泉”的队伍分割包围。 更可怕的是,城中的防御机关全开:地面翻出陷坑,墙壁射出毒箭,房顶落下铁网……“黄泉”的人猝不及防,死伤惨重。 “小子,你找死!”那个元婴期高手怒喝,化作一道黑光,直冲天工塔。他要擒贼先擒王。 “保护赢兄!”项羽持枪挡在塔前。 “让开!”赢尘喝道,同时操控塔顶的巨型弩机——那是天工塔的最强武器,“诛神弩”。 弩机转动,锁定元婴高手。赢尘将所有灵力注入,甚至动用了《金丹重铸术》中激发潜力的秘法。诛神弩的箭槽亮起刺目的光,一道水桶粗的光柱射出! 元婴高手脸色大变,想躲,但被光柱锁定,避无可避。他怒吼一声,祭出一面黑色盾牌挡在身前。 轰——!!! 光柱与盾牌碰撞,爆炸的冲击波将方圆百丈的建筑夷为平地。元婴高手的盾牌碎裂,他本人也被震飞,口喷鲜血,显然受了重创。 “走!”他咬牙,带着残部仓皇逃窜。 赢尘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天工塔剧烈震动起来——他强行催动诛神弩,超出了控制极限,整座塔的机关开始崩溃。 “塔要塌了!快走!”非攻拉起赢尘,冲向密道。 四人冲入密道,身后传来隆隆巨响,天工塔轰然倒塌。烟尘弥漫,整座机关城都在震动。 密道很长,一路向上。当他们冲出地面时,已在数十里外的一处山谷。回头望去,机关城所在的山峰正在崩塌,烟尘冲天。 “城……毁了。”鲁明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非攻沉默地看着远方,良久,轻声道:“城可毁,传承不可断。只要墨家精神在,机关城随时可重建。” 她转身,看向赢尘:“赢公子,你救了我墨家,也毁了墨家。这份恩怨,该如何算?” 赢尘苦笑:“非攻姑娘想要如何?” “我要你答应三件事。” “请说。” “第一,补天石借你修复镇魔碑,但用完后需归还。第二,墨家重建,需要资源,大秦需提供支持。第三……”她顿了顿,“我要你帮我找一个人。” “谁?” “我弟弟,墨离。”非攻眼中闪过痛楚,“三年前,他外出游历,从此失踪。我查到他最后出现在儒家文庙附近。你既然要去文庙,帮我找到他,无论生死。” 赢尘郑重道:“我答应。” “好,那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非攻伸手,“从现在起,墨家与你,与大秦,是盟友。” 赢尘与她击掌为誓。 远处,夕阳西下,将崩塌的山峰染成血色。 项羽扛着枪,咧嘴笑道:“赢兄,接下来去哪?” “儒家文庙。”赢尘握紧补天石,“取造化玉髓,修复镇魔碑。然后……回云梦泽,加固封印。” “我陪你!”项羽拍胸脯。 范增摇着羽扇:“老朽也去凑个热闹。” 非攻忽然道:“我也去。” “你?” “墨家已毁,我留在这里也无用。”非攻淡淡道,“而且,我要去找弟弟。另外,我对你说的‘周天星斗大阵’很感兴趣——或许,墨家的机关术,能帮上忙。” 赢尘心中一暖。有这些伙伴相助,前路似乎不再那么艰难。 “那我们就……一起。” 四人相视而笑,迎着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