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我的版图有点大》 第143章 陶釉改良成,皇室用器换新颜 “牛马神医”马援平定牛疫,活牛无数,安定了关中根本,使得天工院“利国利民”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 而在天工院东南隅那处僻静而忙碌的“材釉所”内,另一项始于“雅玩”、却终于“大用”的技艺革新,也在屈炎及其团队孜孜不倦的探索下,迎来了硕果累累的收获季节,其影响甚至直达天听,悄然改变着皇室宫廷的日用器具体系。 自屈炎以楚地“秘色釉”技艺惊动始皇,获赐“星汉釉”之名,并受命主持“材釉所”以来,这位沉默寡言的陶匠,便将其全部的精力与才华,投入到了两方面的研究中:一是继续精进家传秘色釉,探索其艺术表现的极致,完成始皇“使国之重器,亦可得此‘星汉’之光华庇佑”的期许;二是将釉彩之术从纯粹的审美领域,大力推向实用领域,尤其是满足天工院自身对功能性涂层的迫切需求。 在艺术釉方面,屈炎并未满足于“星汉釉”的成功。 他深知,釉色之妙,在于对矿物、温度、窑变不可控因素的精准把握与偶然天成。 在禽滑厘推荐的几位精通矿物学的墨家弟子协助下,他对“星汉釉”的配方进行了更加精细的分析与调整,尝试引入更多种类的微量呈色矿物,并严格控制窑内不同区域的温度与气氛,以期获得更稳定、更多样、更具表现力的釉色。 经过数百窑的试验,失败者众,成器者稀,但每一次失败都积累了宝贵的经验。 终于,在夏末的一次烧制中,屈炎得到了数件令他自己也惊叹不已的精品。 一件梅瓶,通体施以一种他新调制的“雨过天青”釉,釉色澄澈如秋日晴空,又仿佛蕴着一层江南烟雨般的朦胧水汽,釉面光滑如镜,却又在转折处自然形成如冰裂又如流霞的微妙纹理,清雅绝伦。 一件弦纹尊,则披上了浓烈如火焰、却又在火焰深处透出隐隐金丝的“霁红”釉,炽热奔放,华贵雍容,仿佛凝聚了落日熔金的最后辉煌。还有几件小杯,釉色或如嫩芽初绽的“豆青”,或如深海幽光的“秘蓝”,或如蜜蜡凝脂的“娇黄”,皆温润可人,各具风姿。 这些器物,不仅釉色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其造型也融入了秦风提出的一些简洁、大气的理念,去除了繁复的堆饰,更注重线条的流畅与整体的气韵,与瑰丽变幻的釉色相得益彰,呈现出一种既古雅又新颖的皇家气派。 与此同时,在实用釉的研发上,材釉所更是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针对军械防锈需求,屈炎团队在“铁釉”的基础上,通过调整配方和烧成工艺,成功研制出了附着更牢、硬度更高、耐腐蚀性更强的“二代强化铁釉”。 经测试,涂覆此釉的铁制零件,在模拟恶劣环境中,其防锈寿命延长了数倍。 韩信得知后大喜,立即要求在所有新造弩机关键部件、骑兵甲片连接处等易锈部位,推广使用此釉。 针对耐高温需求,材釉所与冶铁坊合作,开发出了专门用于高炉、冶炼坩埚内壁的“耐火衬釉”,显着提高了这些高温容器的使用寿命,减少了因炉衬损坏导致的整修停工时间,间接提升了冶炼效率与安全性。 更令人惊喜的是,屈炎在一次尝试将釉料与不同粘结剂混合,以期获得低温固化涂层时,无意间将一种特定矿物粉、桐油和生漆混合,涂在木板上,待其阴干固化后,竟形成了一层坚硬、光亮、且具有一定防水能力的漆膜。 虽然与真正的釉彩原理不同,但这启发了材釉所探索“非烧制功能性涂层”的新方向。 他们尝试将一些具有防虫、防霉、甚至微弱荧光特性的矿物粉末,掺入漆、胶之中,制成特种涂料,用于仓库木架、重要文书匣、甚至夜间需识别的标记物上,也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当秦风与萧何巡视材釉所,看到那些美轮美奂的艺术釉精品,以及琳琅满目的实用釉样品、测试数据和初步应用报告时,皆是赞不绝口。 “屈先生化腐朽为神奇,化雅玩为大用,实乃我天工院之瑰宝。” 秦风感慨道,“此等成就,当奏明陛下,使天下知我‘格物’之学,亦可增辉于宫阙,利国于无形。” 萧何深以为然:“正当如此。艺术釉可显天工之巧,悦陛下圣心;实用釉可证天工之实,强军国之基。二者并举,方显我院宗旨。” 于是,秦风命人精心挑选了那件“雨过天青”梅瓶、“霁红”弦纹尊,以及“豆青”、“秘蓝”、“娇黄”小杯各一对,又以锦匣盛放了“二代强化铁釉”处理过的弩机零件、“耐火衬釉”样品、以及新研制的特种涂料样本,连同详细的说明奏章,再次呈送御前。 这一次,始皇在章台宫偏殿,召见了秦风、屈炎,以及闻讯好奇前来的长公子扶苏。 当内侍将那几件釉彩夺目的瓷器呈上时,整个殿内似乎都明亮了几分。 扶苏年少,对美物感受最为直接,忍不住低声赞叹:“美哉!恍若天成,鬼斧神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始皇的目光,久久流连在那“雨过天青”梅瓶与“霁红”弦纹尊上,手指轻轻拂过光滑沁凉的釉面,眼中也流露出欣赏之色。 他虽雄才大略,威严深重,但于艺术之美,亦有感知。 此等釉色,确已超越了他所见过的任何宫廷用器,包括昔日六国宫室搜罗的珍宝。 “此釉色,可有名目?”始皇问。 屈炎躬身,一一介绍。 “雨过天青,霁红,豆青,秘蓝,娇黄……”始皇缓缓念出这些名字,点了点头,“名实相副,甚好。此等技艺,可堪为国器。” 他又看向那些实用釉样品,听取秦风关于其在防锈、耐火等方面功效的简要汇报,神色更加郑重。 “化瑰丽为实用,尤可贵。 此等釉彩,于强兵利器,助益非小。 屈炎,你之功,不仅在悦目,更在实用。朕心甚慰。” 始皇沉吟片刻,对侍立一旁的少府令道:“传朕旨意。自即日起,宫中膳饮、祭祀、陈设诸器,凡需新制或更换者,优先选用天工院材釉所烧制之器。 制式、纹饰,可由将作监与天工院共商,然釉色,当以此等新釉为范。 旧有粗陋之器,可渐次汰换。 另,赐屈炎爵‘公乘’,仍领天工院材釉监事,专司御用及军国用釉彩之事。” “公乘”已是二十等爵中的第八等,地位尊崇。屈炎以一匠人出身,得封此爵,实属异数。他激动得浑身颤抖,伏地谢恩。 少府令连忙应诺,心中却是波涛翻涌。这意味着,今后皇室用器的供应格局,将发生重大变化。 天工院不仅涉足军械,如今连宫廷用器的“颜面”,也要由其执掌了。 可以想见,那些原本把持宫廷器物制作的将作监匠官、以及与少府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各地官窑,必将受到巨大冲击。 但皇帝金口已开,无人敢违。 旨意传出,朝野再次震动。 天工院“材釉所”与屈炎之名,响彻京师。 很快,将作监便派员前来,与天工院协商御用器物的制式、数量与交货期限。 少府也拨出专款,用于采购新釉瓷器汰换旧器。 咸阳城内外的达官显贵、富商巨贾,闻风而动,无不以能拥有一两件“天工院秘釉”瓷器为荣,一时间,“屈窑”、“天工釉”成了最炙手可热的珍品代名词,价昂难求。 材釉所不得不扩大规模,增加窑口,招募熟练陶工,在屈炎的指导下,开始小批量生产供应宫廷与高层的“御釉”瓷器。 同时,实用釉的生产线也全面铺开,以满足院内军械生产和外部的日益增长的需求。 皇室用器换新颜,不仅仅是器物表面的更迭,其背后,是始皇对天工院“格物致用”全方位成果的充分肯定与支持,也意味着天工院的影响力,已从最初的军事技术领域,成功渗透到了帝国政治生活的象征层面与日常用度领域。 屈炎以他精湛的技艺与务实的探索,为天工院打开了一扇通往更广阔天地的大门,也让“格物”之光,照亮了帝国最尊崇的宫殿,悄然改变着这个时代对“技艺”与“实用”的认知与审美。 喜欢大秦:我的版图有点大请大家收藏:()大秦:我的版图有点大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4章 天工院大比,百工争鸣竞风流 夏去秋来,天工院在经历了一年的狂飙突进、人才汇聚、硕果累累之后,迎来了始皇特旨恩准、院内筹备已久的盛事——首届“天工院百工大比”。 此议最初由萧何提出,旨在全面检验“考功法”推行后的实际成效,选拔各领域顶尖匠师,激励创新,交流技艺,并对外展示天工院“格物致用、人才辈出”的全新气象,可谓一举多得。 此议深合秦风之意,奏报始皇后,立刻得到了“可。 着即筹办,务求实效,朕当亲临观览”的朱批。 皇帝将亲临观览!此讯如同烈火烹油,让原本就备受瞩目的“大比”,瞬间升温至沸点。 不仅天工院内部摩拳擦掌,咸阳朝野、乃至邻近郡县的能工巧匠、好奇士民,无不翘首以盼。 这已不仅仅是天工院内部的技艺比拼,更是一场向帝国最高统治者、向天下人展示“新学”力量与“匠人”价值的宏大舞台。 大比日期定于九月初九,重阳佳节,寓意登高望远,技艺更上一层楼。 场地设在天工院东侧新辟出的、足有百亩的“竞艺场”。 场内提前搭建了十数个高大的彩棚,作为不同项目的比试区与陈列区。 工政司全员动员,在萧何的统筹下,与将作监、少府、卫尉等衙门密切协作,负责场地布置、安全保卫、宾客接待、赛程安排、评审组织等一应繁杂事务,井井有条,忙而不乱。 大比项目设置,充分体现了天工院“博”与“专”结合的特点。共分两大类:“常科大比”与“奇技竞逐”。 “常科大比”面向院内各主要工坊的匠人,设“金工”、“木工”、“营造”、“陶釉”、“矿选”、“畜医”等十余科。 每科比试内容又分“基本功”、“创意制作”、“难题破解”三场。 “基本功”考验该工种最核心的标准化操作能力,如金工之锻打均匀、淬火得当;木工之榫卯严丝合缝、制图精准;陶釉之配釉准确、火候掌控等。 “创意制作”则给予相同主题,由匠人自由发挥,限时完成作品,考察其创新思维与综合工艺水平。 “难题破解”则是由各科大匠与军械战略所联合出题,提出一个实际研发中遇到的真实技术难题,由参赛者现场分析,提出解决方案,并尽可能进行简易验证或说明。 “奇技竞逐”则面向院内所有人员,不限工种,任何自认为有特殊才能、奇思妙想者,皆可报名。 项目五花八门,有“巧力机关”、“辨材识矿”、“速算神技”、“异兽驯养”、“格物新说”等等,甚至还有“最佳流程优化建议”、“最有效成本节约方案”等管理类项目,旨在发掘那些隐藏在普通岗位上的偏才、怪才、鬼才。 评审团阵容空前豪华。 由秦风、萧何、韩信、禽滑厘、腹?、屈炎、马援、巴岩等院内核心重臣与大匠组成核心评审组,并特邀了将作监、少府、太仆等衙门的顶尖匠官、博士宫通晓实学的博士,以及数位德高望重的退隐老匠师作为特邀评审,确保评审的专业性、权威性与公正性。 奖励更是令人眼热。各科“状元”不仅将获得“御赐金匾”、“天子亲题”的无上荣耀,更能直接晋升两级,俸禄翻倍,并获得参与重大项目的优先权与独立研究室资格;“榜眼”、“探花”亦有重奖。 所有优胜者的事迹与作品,都将载入正在编纂的《天工院英华录》。 而“奇技竞逐”的优胜者,除了丰厚奖赏,更有可能被破格纳入相应研究序列,获得专项资源支持。 消息公布,天工院上下彻底沸腾。 匠人们夜以继日,苦练基本功,琢磨创意,演练难题破解;吏员们则精心准备自己的“奇技”或优化方案。 各工坊主官更是亲自督战,将其视为展示本坊实力、争夺院内资源与话语权的关键一役。 一股“比、学、赶、帮、超”的热潮,席卷全院,平日里就热火朝天的工坊,如今更是灯火通明,讨论声、试验声不绝于耳。 九月初九,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竞艺场外人山人海,咸阳城万人空巷。 有头有脸的文武百官、宗室贵戚、名流士子,在卫尉郎官的引导下,有序入场,在预设的观礼台就座。 普通百姓则被允许在外围特定区域远远观看,虽不能近前,亦能感受那热烈的气氛。 辰时三刻,净街锣响,仪仗威严。 始皇嬴政的御辇,在黑龙旗与精锐郎卫的簇拥下,缓缓驶入竞艺场。 秦风率天工院全体署令以上官员、大匠,于场门跪迎,扶苏公子亦随驾在侧。 “平身。” 始皇的声音透过御辇珠帘传出,平稳而充满威仪。 他在内侍搀扶下,步下御辇,目光扫过眼前整齐肃立的人群,以及远处那一片旌旗招展、彩棚林立的宽阔场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简单的开场仪式后,大比正式开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首先进行的是“常科大比”。 各个彩棚内,很快便响起了富有节奏的敲击声、锯木声、拉坯声、以及参赛者沉稳的指令与解说声。 金工科彩棚内,炉火熊熊,火星四溅。 参赛匠人们赤膊上阵,在规定的时辰内,要将一块标准铁坯,锻打成指定尺寸、形状,且需经过淬火、回火,最终测试其硬度、韧性。 只见铁锤翻飞,汗水如雨,匠人们全神贯注,仿佛手中不是顽铁,而是有生命的璞玉。最终,一位来自弩机坊的年轻工匠,以其锻打的均匀度、淬火时机把握的精准,以及成品测试数据的全面优异,拔得头筹。 其创意作品“可快速更换箭头的三棱破甲锥”,构思巧妙,制作精良,也得到了评审团的一致好评。 木工科彩棚则是另一番景象,空气中弥漫着木料的清香。 匠人们或伏案绘制复杂的机括图,或手持刨凿,精心加工着细小的零件。 一位擅长微雕的老匠师,在现场用硬木雕刻出了一整套微缩的“雷霆车弩”模型,不仅各部件俱全,甚至弩弦可张,机括可动,惟妙惟肖,引来阵阵惊叹,毫无悬念地夺得“创意制作”头名。 陶釉科的比试最为赏心悦目。 一排排新出窑的瓷器,在阳光下闪耀着“雨过天青”、“豆青”、“娇黄”等绚丽釉色,件件精美。 而“难题破解”环节,屈炎亲自出了一道关于“防止大型陶坯在烧制中变形”的难题,一位平日默默无闻的年轻陶工,提出了一种“内部支撑骨架法”和“分段慢烧法”结合的方案,并现场用泥坯进行了简易演示,其思路之新颖合理,令屈炎也抚掌称善,被破格评为该环节最优。 矿选科的比试颇具野趣。 场地一角堆放着数十种未曾标记的矿石、土壤样本。 参赛者需在规定时间内,辨识其种类、大致成分、可能用途,并评估其价值。巴岩亲自坐镇。 最终,一名其貌不扬、跟随巴岩勘探巫山归来的年轻墨家弟子,凭借其敏锐的观察力、丰富的矿物知识以及对“龙脊峪”矿石的熟悉,几乎全数辨识正确,并在评估中准确指出了几种有特殊价值的伴生矿,一举夺魁。 畜医科的比试则牵动人心。 现场有几头被故意制造出轻微伤病的牛马,参赛者需诊断病因,并现场进行处理。马援作为主审,目光如炬。 一位来自马政所的年轻兽医,在面对一匹“突发腹痛”的战马时,冷静沉着,通过触诊、听诊,迅速判断为“肠痉挛”,并采用马援所传的按摩穴位与灌服温药草汁相结合的方法,很快使马匹症状缓解,其诊断之准、处置之稳,赢得了满堂彩。 “奇技竞逐”区更是热闹非凡,奇人异士各显神通。 有墨家弟子展示了利用光影与镜面反射传递复杂信号的“光讯器”;有年轻吏员现场演示他改良的“复式记账速算法”,效率惊人;有来自驯兽组的匠人,指挥着一只经过训练的猎隼,准确地将小物件投送到指定地点;甚至还有一位痴迷“格物”的年轻工匠,试图用一套简陋的装置,演示“水流之力可转化为旋转之力”的原理,虽不成熟,却让禽滑厘等墨家大师眼前一亮。 始皇在秦风、扶苏等人的陪同下,移步换景,逐一巡视各比试区。 他看得非常仔细,不时驻足询问。 在金工科,他拿起那枚优胜的三棱破甲锥,掂了掂分量,又仔细看了看锋刃与血槽,微微颔首。 在木工科,他对那微缩的“雷霆车弩”模型颇感兴趣,详细询问了其构造。 在陶釉科,他欣赏着那些美轮美奂的新釉瓷器,对屈炎道:“釉色又有精进,甚好。” 在矿选科,他听闻那年轻墨家弟子对“龙脊峪”伴生矿的评价,对秦风道:“此子可堪造就。” 在畜医科,他看到那匹被迅速治好的战马,对马援道:“杏林妙手,后继有人。” 巡视至“奇技竞逐”区,始皇的兴致似乎更高。他在“光讯器”前停留许久,询问其通讯距离与保密性;对“复式记账法”的效率提升表示赞许;看到那猎隼投送,眼中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而对那试图演示水力转化的简陋装置,他并未因粗糙而轻视,反而问那年轻工匠:“此力,可能用于提水、推磨?” 那年轻工匠激动得语无伦次:“回、回陛下,理、理论上应、应可!只、只是需、需更大装置,更、更精巧机括……” 始皇点头,对秦风道:“此等奇思,纵不成熟,亦当鼓励。可予其资源,令其深研。” 整整一日,竞艺场内气氛热烈,精彩纷呈。 夕阳西下,所有比试项目方才全部结束。 经过评审团紧张而公正的合议,各科“状元”、“榜眼”、“探花”及“奇技竞逐”的优胜者名单,最终确定。 在万众瞩目下,秦风代表天工院,宣读了获奖名单。 每一名优胜者被唱名上台,从萧何手中接过代表荣誉的金质奖章、绶带与获奖文书,并向御座方向行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始皇则微微颔首,或赐以嘉勉之语。当那制作微缩“雷霆车弩”的老木匠、辨识矿石的年轻墨家弟子、迅速诊治马匹的年轻兽医等人上台时,更是赢得了全场最热烈的欢呼与掌声。 他们用自己的双手与智慧证明,工匠不再只是“奇技淫巧”的代名词,而是可以凭借实实在在的技艺与贡献,获得至高荣耀的“国之大匠”! 颁奖完毕,始皇起身,环视全场。喧闹的竞艺场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今日之观,朕心甚慰。” 始皇的声音,在晚风中清晰传出,“朕见金铁成兵,见木石成器,见陶土生辉,见牛马健硕,更见巧思迭出,新理萌发。此非独匠人之巧,实乃‘格物’之道昌明,务实之风蔚然之果!” 他目光扫过台下那些激动得满脸通红的优胜者,以及天工院全体人员:“天工院立院未久,然聚英才,研实学,出利器,佑民生,今日百工竞流,英才辈出,足见其道不谬,其势已成!望尔等,戒骄戒躁,精益求精,使此‘格物’星火,燎原天下,强我大秦,利我万民!” “陛下圣明!天工院谨遵圣谕!强秦佑民,万死不辞!”以秦风为首,天工院上下,山呼海啸,声震云霄。 始皇微微抬手,示意安静,最后道:“今日优胜者,除院内封赏,朕另赐所有‘状元’爵升一级,‘榜眼’、‘探花’赏金加倍。并着将今日大比盛况与优胜者事迹,刊布天下,以彰实学,以励来者!” “谢陛下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声中,首届“天工院百工大比”圆满落幕。 但其所激起的波澜,却远远没有结束。 它不仅是一次技艺的展示与人才的选拔,更是一次对“工匠”价值的重新定义,一次对“实学”精神的全民宣导。 经此一比,“天工院”与“格物致用”的理念,如同那颗在竞艺场上空缓缓升起的璀璨信号焰火,深深地烙印在了所有见证者的心中,也必将随着他们的口耳相传,照亮帝国更广阔的疆域,吸引更多怀才不遇、心怀梦想的能工巧匠、奇人异士,汇聚到咸阳,汇聚到天工院这面“务实创新,强国利民”的大旗之下。 百工争鸣竞风流,大秦的“格物”时代,由此掀开了更加辉煌、也更具活力的一页。 喜欢大秦:我的版图有点大请大家收藏:()大秦:我的版图有点大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5章 阴嫚送古籍,秦风夜读见心意 秋雨淅淅沥沥敲着天工院后园的芭蕉叶时,秦风的书房还亮着灯。 案头堆着大比后待批的匠人晋升文书,墨迹在羊角灯下泛着湿润的光。 他正提笔勾画“矿选科状元当擢为探矿副使”的批语,门外传来极轻的叩门声——三急两缓,是宫中来人的暗号。 开门时,檐下水雾裹着桂香涌进来。 门外站着个披黛色斗篷的宫女,怀里抱着个尺余长的青玉匣子。 她不说话,只将匣子递过来,斗篷帽子滑落半寸,露出耳垂上一枚朱雀衔珠的金坠子——那是长乐公主近侍才有的饰物。 秦风接过,入手沉得惊人。 玉匣无缝,只在正面阴刻着连绵的云气纹。 他指尖沿着纹路摸索,触到某处凹陷时轻轻一按。 “咔”一声轻响,匣盖自中线分开,露出里面码放整齐的七卷帛书。 最上一卷展开三寸,松烟墨的篆字映入眼帘: 《考工记·辑佚》 周室东迁,典籍散佚。 鲁哀公三年,桓公庙灾,南宫敬叔抢出此卷,藏于夹壁。 今据齐太史处残本、楚守藏室断简,并参以墨家《经说》传抄,辑校成帙。 内载失传水碓机括图三式、吴越青铜淬火秘法九条、公输般攻城车遗稿十一篇。 秦风呼吸一滞。 他轻轻抽出这卷,下面依次是: 《甘石星经勘误补注》,密密麻麻的朱批夹注,竟修正了二十八宿距度的三处千年讹传; 《禹贡山川矿物考》,在“荆州厥贡砺砥”旁添了小字:“今南阳独山玉脉,实为闪玉与透辉石共生,可试制研磨具”; 最底下压着薄薄一册《齐民要术未刊稿》,记载着代田法在关中实施的实测数据——那是五十年前秦国农官绝不敢记录的东西:“泾水东岸,亩产较常法增一斛二斗,然三年后地力衰,当轮种豆菽……” 帛卷边缘已经起毛,显然被人反复摩挲翻阅。 每处关键旁都有簪花小楷的批注,时而引《周髀算经》证其数,时而据《山海经》考其地。 在“公输般转射机”那张潦草的复原图旁,批注者用极细的笔触重绘了传动齿轮,在旁边写:“观天工院‘雷霆车弩’转向机构,似与此理相通。 然彼用铁,此用木,力损其三成。若以熟铁为齿,铜为轴,脂膏为润……” 字迹停在这里,一滴墨渍在“润”字上泅开,像是笔者忽然想起什么,笔尖在空中停留太久。 秦风的目光定在那滴墨渍上。 他想起两个月前,在兰台石室偶然提及“雷霆车弩转向仍嫌滞涩”;想起十天前大比时,公主在弩机工棚前驻足最久,还向徐夫子问了齿轮咬合的间隙;想起今日午后,少府来人闲聊时说“长乐公主这半月,每日在石室待到宫门下钥”…… 雨声忽然大了。 他放下帛卷,走到窗前。 秋雨把远山的轮廓洗成淡墨,咸阳宫的檐角在雨雾中只剩下朦胧的影子。 那个总穿着月白深衣、发间只簪一根玉簪的女子,此刻是在灯下校勘另一卷竹简,还是倚着兰台的栏杆,看雨打湿庭中那棵她亲手移栽的丹桂? 玉匣底部有东西滑出来。 是张对折的洒金笺,上面只有一行字,墨色新鲜,应是今日才写的: “闻君善解机括,此间或有可参详处。 长夜劳形,望珍重。” 没有落款。 但“长夜劳形”四字的最后一捺,起笔时墨饱锋锐,收笔处却轻轻提起,在笺纸上留下个几乎看不见的颤抖——像是写字的人,在“劳形”二字上迟疑了一瞬。 秦风拿着洒金笺站了很久。直到灯花“啪”地爆开,他才发觉自己竟不自觉地用手指抚过那行字。 触感平滑,可指尖却仿佛触到写信人握笔时,虎口因长年翻阅竹简磨出的薄茧。 他将洒金笺仔细对折,放进贴身的锦囊——那里面装着玄鸟令的仿制副牌、韩信最新送来的北疆地形勘误图,现在多了这张轻如羽的纸。 转身回到案前,他推开晋升文书,就着灯光展开《考工记·辑佚》。 在“水碓机括图”旁,公主批注中提到“若以水车为力源,可省人力三之有二”。 他提笔在旁边空处写下: “已命水工坊试制。然渭水秋浅,水车力道不足。闻蜀郡有‘简车’,以竹筒汲水上行,或可改良为垂直传动。附草图于后。” 他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示意图,忽然停下笔。 这卷帛书,明日该以什么名义还回去? 若说“谢公主赐书”,未免生分;若说“批注精到,臣受益匪浅”,又太过公事公办。 他盯着自己画的简车图,墨迹在灯下慢慢干涸。 最后他只是将洒金笺重新取出,在背面极小心地添了一行小字: “古籍明珠,蒙尘久矣。今得拂拭,光华照眼。 水利图三日后可成,当奉呈一览。” 写罢,他怔了怔,忽然自嘲地笑了笑——这算什么? 说古籍蒙尘,是说书,还是说人? 说光华照眼,是赞批注精妙,还是…… 他将洒金笺夹回帛卷,把七卷书仔细收回玉匣。 扣上机关时,指尖在云气纹上停留了片刻。 那纹路蜿蜒盘绕,最终汇聚在匣子正中,形成个隐约的鸟形——不是玄鸟,是朱雀。 朱雀,南方之神,属火,对应夏季。可现在是秋天。 秦风吹熄了灯。 雨还在下,书房里只剩下玉匣在黑暗中泛着极淡的青光,像某种温润的、沉默的注视。 喜欢大秦:我的版图有点大请大家收藏:()大秦:我的版图有点大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6章 儒生发难谗言起,公主轻语解危机 朔日大朝,寅时三刻,天还黑着。咸阳宫前殿的蟠螭铜灯已经全部点燃,火光在七十二根楠木柱上投出晃动的影。 文武百官按爵位序列跪坐两侧,朝笏在膝前摆成森森的林子。 御座下三足夔纹香炉里,苏合香的青烟笔直上升,到藻井处才缓缓散开。 秦风跪坐在“客卿、特进”区域的首位。他能感觉到无数目光黏在背上——好奇的、审视的、忌惮的、怨毒的。 天工院大比的风头太盛了,盛到让有些人睡不着觉。 果然,议完河内郡饥荒赈济事宜后,博士仆射周青臣清了清嗓子。 这个以注解《仪礼》出名的老儒生,今日特意换了崭新的深衣,腰间玉组佩叮当作响: “陛下,臣闻治国之道,在敦教化、明人伦。今有司专务奇技,以匠作之术乱法度,以机巧之物惑民心,此非长治久安之策也。” 殿中一静。几个博士官悄悄挺直了腰。 周青臣捧起笏板,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礼记》云:‘奇技奇器以疑众,杀。’何也?恐民舍本逐末也。 今所谓‘天工院’,聚百工、冶铜铁、研火药,使农夫弃耒耜而慕轮机,使学子废诗书而逐算术。长此以往,礼崩乐坏,国将不国!” 他越说越激动,花白胡子簌簌发抖:“更甚者,此院网罗墨家余孽。 墨者,无父无君之徒也!其术或可用于一时,其学实为天下害。 昔孟子斥之为‘禽兽’,今乃奉为上宾,此岂非……” “周博士。”御座上的声音很平静。 周青臣一颤,伏地:“臣在。” 始皇没看他,指尖在漆案边缘缓缓划过。 那是张新换的紫檀案,边缘嵌着金丝勾勒的云纹。 “你方才说,天工院使农夫弃耒耜。去岁关中增垦田亩几何?因新式犁具省力而多耕的农户,占几成?” 周青臣语塞:“这……臣……臣掌管典籍教化,农事非……” “你说学子废诗书。” 始皇继续问,声音甚至温和了些,“兰台石室这半年的借阅记录,涉及《考工记》《禹贡》《周髀算经》的,较往年增了几倍?这些,算不算‘诗书’?” 老儒生额头见汗:“陛下,那些是、是末流小技……” “小技?”始皇终于抬起眼。 目光扫过殿中,在秦风身上停了极短的一瞬,又移开。 “北疆军报,新式马具使骑兵伤亡减两成。泾阳牛疫,天工院兽医救活耕牛四千三百头。你管这叫‘小技’?” “臣……臣是说,治国当以仁义为本……” “仁义?”始皇忽然笑了。 很淡的笑,却让周青臣浑身一哆嗦。 “赵高乱政时,满口仁义的博士们,可有谁持笏拦过他的车?匈奴叩边时,仁义可能挡得住箭矢?” 殿中死寂,几个想附议周青臣的博士,死死低下头。 但儒生集团显然有备而来。 坐在周青臣下首的博士淳于越直起身——他是齐地大儒,以敢谏闻名:“陛下!纵然天工院有些微末之功,然其势太盛,已非国家之福! 院中匠人受爵者有之,乘车马、衣锦缎者有之,此僭越也! 更闻其内部设‘考功法’,吏员升黜竟不由朝廷,而由院内自决,此乃国中之国!” 这话太毒了,僭越、国中之国——每个字都能诛九族。 秦风感觉到李斯的目光瞥过来,带着某种复杂的考量。 冯去疾皱着眉头,显然在权衡。 蒙毅手按在了剑柄上——他是郎中令,有护驾之责,此刻却更像在压抑怒火。 就在始皇手指在漆案上敲出第三下时—— “淳于博士此言差矣。” 声音从御座侧后方传来。清凌凌的,像玉磬相击。 珠帘轻响,赢阴嫚从屏风后缓步走出。 她今日穿着正式的曲裾深衣,玄色为底,朱红缘边,长发绾成高髻,簪着九支凤头金步摇。 但脸上未施脂粉,只在眉心贴了枚小小的火焰形花钿。 她走到御座阶下,朝始皇盈盈一拜,然后转身面向百官。 步摇垂下的金穗纹丝不动。 “妾在兰台整理典籍,偶见《管子》一篇。” 她声音不高,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楚,“‘圣人之处国者,必于不倾之地,而择地形之肥饶者。 乡山左右,经水若泽,内为落渠之写,因大川而注焉。’——此言治国当重地利、水利,可是?” 淳于越皱眉:“公主所言虽是,然与今日之议……” “博士方才说,天工院使匠人僭越。” 赢阴嫚打断他,语气依然平和,“妾愚钝,敢问博士:昔公输般为楚造云梯,楚王以何待之?” “这……待以上宾。” “欧冶子为越王铸剑,越王以何礼遇?” 淳于越额头冒汗:“赐……赐金帛府邸。” “然也。” 赢阴嫚颔首,“鲁班、欧冶,皆匠人也。 其受尊崇,非因爵位,乃因能利国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今陛下赐天工院匠人爵禄,是赏其功、励其能,何来‘僭越’之说?莫非在博士眼中,唯有熟读诗书者可享尊荣,办实事、解实难者反该埋没?”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博士:“至于‘国中之国’——妾听闻,天工院一切章程,皆报丞相府、少府备案;钱粮用度,经将作监稽核;匠人授爵,依《军功爵制》而行。 其所设‘考功法’,不过是为在专业之事上,让通晓者评议通晓者,避免外行掣肘内行。 此乃务实之举,何罪之有?” 淳于越张了张嘴,一时竟找不到话驳。 他擅长的是“三代之法”“先王之道”,对这种紧扣具体事务的诘问,反而无从下手。 赢阴嫚却不再看他,转向御座,又是一礼:“妾妇人,本不该干政。然近日整理前朝档案,见一旧事,心中惕然。” 始皇看着她:“讲。” “孝公时,有宗室重臣阻商君变法,言‘祖宗之法不可变’。 商君对曰:‘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 故汤武不循古而王,夏殷不易礼而亡。’” 她抬起头,目光清澈,“今匈奴为患,边民涂炭;各地水旱频仍,仓廪时虚。 当此之时,凡有利于强兵富民者,皆当试之、用之。 若因‘古无此制’‘儒者不齿’便弃之如敝屣,岂非如孝公时那些守旧宗室一般,徒慕虚名而忘实利?” 话音落,殿中落针可闻。 李斯垂下眼,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冯去疾若有所思。蒙毅松开了剑柄。 周青臣和淳于越脸色灰败。 他们可以引经据典驳斥秦风,却无法反驳公主这番“以史为鉴”——尤其她举的例子,是让大秦崛起的商鞅变法。 始皇沉默了很久,久到香炉里那炷香烧尽了,青烟彻底散开。 “退朝。”他说。 百官如蒙大赦,匍匐行礼。 起身时,秦风看见赢阴嫚正转身往屏风后去。 步摇轻晃,那枚火焰花钿在灯下一闪。 经过他身边时,她脚步未停,只极轻地说了两个字。 唇几乎没动,声音散在衣袂窸窣声里: “……小心。” 秦风垂目,朝她离去的方向,深深一揖。 散朝出殿时,秋阳正好。 光线刺眼,秦风眯了眯眼,看见博士们三三两两走远,背影有些佝偻。 淳于越在台阶下回头看了一眼,目光复杂。 “秦院主。” 蒙毅走过来,与他并肩下阶,声音压低,“今日之后,明枪暂歇,暗箭恐多。天工院树大招风。” 秦风点头:“谢郎中令提醒。” 蒙毅拍拍他肩膀,走了。 李斯从后面赶上,与他擦肩时,淡淡说了句:“公主今日,很是为你费心了。” 秦风没接话,只是拱手。 他独自走出宫门。 天工院的马车等在远处,车夫正靠着辕打盹。 秦风没急着过去,站在宫墙的阴影里,抬头看天。 秋空高远,一行雁正往南飞。 他想起刚才殿上,赢阴嫚说“妾妇人,本不该干政”时,那微微低垂的睫毛。 想起她说“心中惕然”时,袖中手指无意识捻着衣角的细微动作。 她本可以不出来的,躲在屏风后,谁也不会知道她听了全场。 她本可以只说《管子》,不说商君。她本可以点到为止,不必句句绵里藏针,把博士们逼到墙角。 可她出来了,穿了正式的朝服,簪了九支步摇——那是公主参与重大仪典的规格。 她站在那儿,以整理典籍的女史身份,说的却是最犀利的政论。 “……小心。” 那两个字,此刻还在耳边。 秦风从怀中取出锦囊,摸了摸里面那张洒金笺。 边缘已经有些起毛了,是他这几日反复取看的缘故。 他走向马车,上车前,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咸阳宫。 飞檐斗拱在秋阳下泛着金光,那么近,又那么远。 “去天工院。”他对车夫说。 车轮轧过青石板,辘辘声里,他闭上眼。 殿上的情景一帧帧闪过:周青臣激动的胡子、淳于越毒辣的眼神、李斯深不可测的表情、始皇敲击漆案的手指…… 还有她。站在大殿中央,玄衣朱缘,像一朵墨色莲花开在森严的庙堂。 步摇稳如磐石,声音清如击玉。 车窗外,市井喧哗渐起。 卖胡饼的吆喝、孩童嬉闹、车轮马蹄、风吹酒旗——这是活生生的咸阳,是靠着“奇技”“机巧”才一天天更好的咸阳。 秦风睁开眼,掀开车帘。 天工院的烟囱已经能望见了,正吐出淡淡的青烟。 那是冶铁坊在开炉,是陶窑在烧坯,是“格物致用”四个字,最具体的模样。 他放下车帘,坐直身体。 暗箭?那就来吧。他有弩。 喜欢大秦:我的版图有点大请大家收藏:()大秦:我的版图有点大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7章 秦风染风寒,阴嫚亲送御医至 寒露这日,咸阳下了第一场透雨。 雨从后半夜开始,起初淅淅沥沥,到天亮时已成滂沱之势。 天工院各工坊的屋顶在雨幕中连成灰蒙蒙的一片,只有冶铁坊的烟囱还顽强地吐着白汽,瞬间就被雨浇散。 秦风醒来时,觉得头重得像灌了铅。 喉咙里仿佛塞了把沙,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他撑着坐起来,眼前黑了一瞬,耳边嗡嗡作响。 是昨日在试验场淋了雨。 为测试“雷霆车弩”在雨天环境下的可靠性,他在露天场地盯了整整两个时辰。回来时里衣湿透,只换了外袍就继续批阅文书,直到子夜。 他掀开被子下床,脚刚沾地,一阵眩晕袭来,险些栽倒。 扶住床柱缓了片刻,才勉强走到窗边。 推开窗,冷风夹着雨丝扑在脸上,他打了个寒噤,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得撕心裂肺,肺叶像要炸开。他弓着身,手撑在窗台上,指节发白。 “院主?”门外传来亲卫的声音,带着迟疑。 秦风想应声,一张口又是一串咳嗽。 他摆摆手,示意无事,却忘了对方在门外看不见。 等这阵咳勉强压下去,他才哑着嗓子道:“……无妨。去打盆冷水来。” 亲卫应了声,脚步声远去。 秦风靠在窗边,看着院中那棵老槐树。 雨水把最后几片枯叶也打落了,湿漉漉地贴在青石板上。 檐下的铜铃在风里叮咚作响,声音闷闷的,像隔了层棉絮。 冷水打来了,他浸了布巾敷在额上,冰凉的刺激让他清醒了些。 坐到案前,想继续批昨日没看完的“马政所扩建方案”,可字迹在眼前晃,墨团团似的化开。 笔提起,落下时却歪了,在竹简上拖出一道难看的墨渍。 他扔下笔,靠进椅背,闭上眼。 昏沉中,听见门外有说话声。 是亲卫在拦人:“院主身体不适,今日不见客……” “是宫里来的。” 另一个声音,尖细,是内侍特有的调子,“长乐公主遣我们来送些东西。” 秦风猛地睁开眼,又是一阵头晕,他扶住桌案。 门开了,进来两个小内侍,披着油衣,手里各捧着一个漆盒。 后面跟着个穿青色官袍的老者,须发皆白,背着一个药箱——秦风认得,是太医令夏无且,始皇最信任的御医。 夏无且上前,也不多礼,直接道:“秦院主,伸手。” 秦风下意识伸出手腕。夏无且三指搭上,闭目凝神片刻,又让他张口看了舌苔,问了几句症状,这才捋须道:“风寒入肺,兼有劳累过度、心火旺盛。需静养,不可再劳神耗力。” 他打开药箱,取出纸笔,龙飞凤舞写了张方子,递给内侍:“速去太医署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今日服两剂。”又对秦风道,“老朽这就为院主行针,先退热。” 银针细长,在灯下闪着冷光。 秦风褪去外衣,趴在榻上。 针扎进穴位时,轻微的刺痛之后,是酸麻的扩散感。 夏无且手法极稳,下针如飞,片刻间,秦风背上已多了十余根颤巍巍的银针。 “院主近日是否常觉心悸、夜寐不安?”夏无且一边捻动针尾,一边问。 秦风含糊应了声。 “思虑过甚,伤及心脾。” 老御医叹息,“秦院主,国事虽重,亦需惜身。你这身子,看着强健,内里已虚了。若再这般熬下去,恐生大患。” 秦风没说话,脸埋在软枕里。 枕面是细葛布的,带着阳光晒过的气味,可他现在浑身发冷,只觉得那点暖意隔了千山万水。 行针两刻钟。 起针时,秦风觉得背上出了一层细汗,头晕似乎轻了些。 夏无且又留下两包药粉,嘱咐加入汤药同服,这才收拾药箱告辞。 内侍却没走,他们打开带来的漆盒。 一个盒里是满满的药材,参茸燕窝、茯苓黄芪,都分门别类包在桑皮纸里,上面贴着红签。 另一个盒里,上层是几卷帛书,下层—— 秦风目光一凝。 那是个鎏金铜手炉,巴掌大小,镂空雕着缠枝莲纹。 炉里已填好了炭,上面盖着一层香灰。 内侍小心翼翼地捧出来,放在秦风榻边的小几上。 暖气混着一缕极淡的、清冷的香气漫开来,像是雪后松林的味道。 “公主吩咐,这几卷是兰台新整理的《黄帝内经·灵枢》篇,内有调理五脏、导引养生之法,或可一观。” 内侍恭敬道,“手炉里的炭,掺了安息的苏合香、西域的乳香,公主说……咳,说可宁神静气,助院主安眠。” 秦风盯着那手炉。 炉身还烫着,暖意透过空气,拂在他搭在榻边的手背上。 很轻,很稳的暖,不像炭火那样燥,倒像……像那日大朝,她经过时,衣袖带起的微风。 “替我……” 他开口,嗓子哑得厉害,清了清才继续,“谢公主厚意,秦某惭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内侍应了,垂手退到门边,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公主还说,天工院诸事,自有萧司正、韩先生等人操持。院主既病,便安心休养,切莫……”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原话,“切莫强撑,反误了长远。” 秦风怔了怔,缓缓点头。 内侍这才行礼退下。 门关上,屋里静下来,只剩雨声和手炉里炭火细微的“哔剥”声。 秦风伸手,轻轻碰了碰手炉。 鎏金表面光滑微烫,缠枝莲的纹路在指尖下清晰可辨。 他摩挲着那片莲叶,忽然想起,大朝那日她裙裾上的刺绣,也是这样的缠枝莲。 只是她的莲花,是墨线绣在玄色底上,远看几乎看不见。 要走近了,在特定的光线下,才能发现那些暗纹,低调而繁复,像她这个人。 他收回手,靠在榻上。 夏无且的针似乎起了效,热度退了些,四肢不再那么酸软。 他侧过头,看着小几上的手炉,白汽从镂空的花纹里袅袅升起,带着松木与乳香混合的气息,丝丝缕缕,钻进呼吸里。 很奇异地,他竟觉得有些困了。 连日的疲惫、病中的昏沉、还有这暖而稳的香气,织成一张柔软的网,把他往下拉。他闭上眼,意识开始飘散。 朦胧中,仿佛又回到大朝那日。 她站在殿中,玄衣朱缘,步摇纹丝不动。 她说“妾妇人,本不该干政”,可每个字都像小锤,敲在那些儒生的软肋上。 她说“心中惕然”。 她在惕然什么?惕然儒生攻讦太甚?惕然他功高招嫉?还是惕然……他这般不知爱惜身子? 手炉的暖气,一阵阵,熨在心上。 同一时刻,咸阳宫,兰台石室。 赢阴嫚坐在靠窗的案前,手里拿着一卷竹简,目光却落在窗外。 雨打芭蕉的声音,在寂静的石室里格外清晰。 铜鹤香炉里燃着和苏合香,青烟笔直,到梁间才散开。 “东西送到了?”她没回头,轻声问。 侍立在侧的宫女低头:“送到了。夏太医行了针,留了方子。秦院主……看着病得不轻,咳嗽得厉害。” 赢阴嫚“嗯”了声,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竹简边缘。 简牍用久了,边缘光滑微凉。 “他……可说了什么?” “说谢公主厚意,他惭愧。” 赢阴嫚沉默片刻,将竹简轻轻放下。 她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道缝。 冷风夹着雨丝灌进来,吹动她鬓边一缕散发。 远处,天工院的方向,雨幕厚重,什么也看不见。 “那手炉,”她忽然问,“他收下了?” “收下了。就放在榻边小几上。” 赢阴嫚没再说话。 她望着雨,良久,极轻地叹了口气。 那叹息散在风里,几乎听不见。 宫女悄悄抬眼,看见公主侧脸在窗光里,睫毛垂着,在下眼睑投出淡淡的影。 眉心那枚火焰花钿,被雨天的暗光衬着,像一簇将熄未熄的火苗。 “把窗关上吧。” 赢阴嫚说,“有些冷。” 宫女连忙上前关窗。转身时,瞥见公主已回到案前,重新拿起竹简。 可她拿着简,半晌没动,只是望着简上那些古老的篆字,眼神却是空的。 石室里安静下来。只有雨声,和竹简偶尔翻动的沙沙声。 赢阴嫚的目光,落在简上一行字: “上工治未病,不治已病。” 她指尖抚过“未病”二字,久久不动。 窗外,雨势渐小。 檐水滴在石阶上,叮,咚,叮,咚,像更漏,数着光阴。 天工院里,秦风在药力和手炉暖意的包裹下,沉沉睡去。 这是数月来,他第一次在白天入睡,且无梦。 醒来时,已是黄昏。 雨停了,西天露出一线暗红的光,从窗格里斜斜照进来,落在手炉上。 炉里的炭该是添过了,依然暖着,只是香气淡了些,混进了药汤的味道。 亲卫端着药碗进来,黑褐色的汤药,热气腾腾。 秦风坐起身,接过药碗。很苦,他皱眉一口口喝完。 放下碗时,看见小几上那几卷《灵枢》,最上面一卷摊开着,正是“四气调神大论”篇。 旁边有朱笔批注,簪花小楷,写着: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逆之则伤,顺之则昌。” 批注的墨色,和那夜洒金笺上的一模一样。 秦风看了许久,伸手,将帛卷慢慢卷起。 动作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窗外,最后一线天光也暗下去了。 夜幕降临,咸阳宫的方向亮起星星点点的灯。 他屋里的灯也点上了,昏黄的光,把手炉的影子投在墙上,放得很大,花瓣状的镂空,微微摇曳。 他靠在榻上,没再看文书,也没想天工院的任何事务。 只是看着那影子,听着更漏一声,一声。 夜还长。 但有了这暖意,这苦药后的回甘,这帛卷上熟悉的字迹—— 长夜似乎,也不那么难熬了。 喜欢大秦:我的版图有点大请大家收藏:()大秦:我的版图有点大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8章 共研水利图,指尖相触心微动 病愈后的秦风,被始皇一道口谕召进宫中。 传旨的内侍说得含糊,只道“陛下关心水利事,请秦院主携天工院所绘关中渠堰新图入宫,与博士宫诸贤共议”。 秦风踏进兰台偏殿时,才发现殿中只有两人。 始皇坐在上首的紫檀榻上,正翻阅一卷竹简。 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摆摆手:“坐。阴嫚,你把那张图展开。” 赢阴嫚应了声,从殿侧巨大的檀木图架上,取下一卷丈余长的帛图。 两名内侍上前帮忙,将图轴两端固定在特制的木架上。 帛图缓缓垂落——是幅极其详尽的《关中水系与历代渠堰总览图》,泾、渭、洛、沮四条大河及其百余条支流纤毫毕现,历代开凿的郑国渠、白渠、龙首渠等如血脉般交织其间。 但吸引秦风目光的,是图上那些新鲜的、朱红色的标记与批注。 在泾水东岸一片区域,有人用朱笔画了个圈,旁注:“此处地势低洼,雨季易涝,然土质肥沃。 若开支渠引流,可化害为利,增溉田千顷。” 在渭水一段河道弯曲处,又有批注:“水流至此缓滞,泥沙淤积,每岁需征发民夫疏浚。可试制‘清河龙’(一种简易清淤船)否?” 字迹挺拔秀丽,是赢阴嫚的笔迹。 但批注的内容,却涉及具体的水文、土质、工程估算,显然做过大量实地资料的查阅。 “这幅图,阴嫚整理了三个月。” 始皇放下竹简,语气听不出喜怒,“她把少府、将作监、乃至前朝郡县档案里所有关于关中水利的记录,都翻出来核对了一遍。有些地方,和你们天工院勘察的数据对不上。” 秦风心头一凛,上前细看。 始皇所指,是泾水与冶峪水交汇处的一片标注。 图上原有的渠道路线,与天工院水工坊最新勘测的河道走向,偏差了近百丈。 赢阴嫚在旁用朱笔写了行小字:“据元年初(始皇元年)泾阳县报,此处曾地动,河床西移。旧图未改。” “陛下明鉴。” 秦风躬身,“天工院水工坊去岁重新勘测时,亦发现此处河道有异。询问当地老农,方知是二十年前一次地动所致。臣已命人修正了新图。”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较小的帛图,正是天工院绘制的《关中水利改良新图》。 内侍接过,呈给始皇。 始皇展开看了看,又递给赢阴嫚:“你看看。” 赢阴嫚接过,走到大图旁,将两幅图并列比对。 她微微蹙眉,看得极认真,时而用指尖在图上虚划,时而对照旁边堆积如山的简牍记录。 殿中安静,只有她翻动简牍的沙沙声,和铜壶滴漏单调的“嗒、嗒”声。 窗外是深秋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在光洁的金砖上投出窗棂的格子。 细微的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这里。”赢阴嫚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她指着新图上渭北一片区域:“天工院计划在此新开三条支渠,引洛水溉田。 但据我查到的记载,孝公时曾在此开渠,因土质多沙,渠成后不过三年,即被渗漏、淤塞废弃。 新渠设计,可有应对之法?” 秦风走到她身侧,隔着一尺距离,看向她所指之处。 能闻到她身上极淡的香气,不是熏香,像是书卷和松墨混合的味道。 “公主所虑极是。” 他指向图上标注的几处符号,“此次设计,渠底与渠壁拟采用‘夯土夹衬碎石’法,并掺入一定比例的黏土与石灰。 水工坊做过试验,此法可大幅减少渗漏。至于清淤……” 他手指向旁边一处小图例,“计划在渠首设简易沉沙池,并每岁农闲时,以公主所提的‘清河龙’初步清理。具体样式,臣已让工匠试制模型。” 他的手指修长,因长期绘图和摆弄器械,指腹有薄茧。 点在帛图上,稳而准。 赢阴嫚顺着他所指看去,目光落在“清河龙”的图例上。 那是个简单的侧视图,能看出船形,带有可升降的耙犁状装置。 “此物动力何来?人力?畜力?水力?” “初版计划用人力绞盘。 但臣观公主在《考工记》批注中提及‘以水车为力源’,深受启发。 水工坊正在尝试,可否在渠首水位落差较大处,设小型水轮,带动链条齿轮,为清淤装置提供动力。 如此可省人力,且能持续作业。” 秦风说着,指尖不自觉地在大图上虚划了一条线,从渠首引至“清河龙”可能的停泊处。 赢阴嫚的视线跟着他的指尖移动。 当他的手指划过图上表示“夯土夹衬”的剖面符号时,她的指尖也几乎同时,轻轻点在了旁边标注的“石灰烧制温度”数据上。 “石灰烧制,天工院是用新窑?”她问,目光仍停留在图上。 “是。陶釉所屈炎先生改进了窑温控制,所出石灰质更细,活性更强,用于水利工程,黏合效果应优于旧法。”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秦风答着,手指很自然地移到标注石灰产地的位置。 两人的指尖,在巨大的帛图上,隔着不过寸余的距离。 他指东,她看西;她提问,他解答。 帛图厚重,朱墨的线条在光下微微凸起。 他们的指尖偶尔在移动中,蹭过同一道墨线,或指向同一个注记。 没有真正触碰,但那寸许的空间里,仿佛有微不可察的气流在交换,温热,带着各自的气息。 始皇靠在榻上,手里拿着竹简,目光却落在下方那对并肩站在巨图前的男女身上。 他看了片刻,垂下眼,继续看简,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还有此处。” 赢阴嫚的声音低了些,她指向洛水上游一段峡谷,“旧载,此处每逢山洪,水势凶猛,常冲毁下游田舍。天工院新图在此标了‘蓄水库’三字,是何构思?” 秦风微微倾身,以便更清楚地指向峡谷地形:“公主请看,此处两山夹峙,谷口狭窄。臣与韩信先生商讨过,若在此以巨石、三合土筑一拦水坝,坝高十五丈,可于雨季蓄洪,旱季放水。 不仅可防洪,亦可为下游提供更稳定的灌溉水源。 坝体设计,参考了墨家的一些堤坝技艺,并计划采用天工院新研的‘强化灰浆’砌筑。” 他的手臂越过她面前,去指峡谷上方的山体轮廓。 衣袖带起微风,拂动她颊边一丝碎发。那发丝轻轻飘起,又落下。 赢阴嫚没有动。 她的目光跟着他的手指,落在那虚拟的“十五丈高坝”上,仿佛能看见巨石垒砌的雄伟轮廓。 然后,她的视线微微偏转,落在他近在咫尺的侧脸上。 病后初愈,他脸色还有些苍白,下颌线比之前更清晰了些。 但眼睛很亮,盯着舆图时,专注得像是要把每一道水系、每一寸地形都刻进脑子里。说话时,喉结轻轻滑动。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 “筑坝工程浩大,耗费必巨。库区淹没之地,可有村落?移民安置如何解决?”她移开目光,重新聚焦于图上的实际问题,声音平稳依旧。 秦风收回手臂,站直身体:“初步估算,需淹没三个小村落,约两百户。 天工院已协同当地县府勘察,拟在坝址下游十里处,择地新建村舍,并划拨田地。所需钱粮,已列入明年预算草案,由少府与天工院共担。 至于村民,除补偿外,参与筑坝工程者,可按天工院雇工标准领取酬劳。” 他顿了顿,补充道:“此事关乎民生,臣不敢轻忽。具体安置细则,萧何正在拟定,务求公允,不使百姓流离失所。” 赢阴嫚轻轻“嗯”了声,目光在“淹没区”和“新址”之间来回看了几遍,才道:“秦院主考虑周全。” 她抬起眼,看向他,这是进入偏殿后,两人第一次真正对视。 她的眼睛在窗光下,是极深的褐色,像秋日的潭水,平静,却映着光。 “只是,筑坝蓄水,固是良法。然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坝体安危,关乎下游万千生灵,监测、维护,需有万全之策。” “公主所言极是。” 秦风迎着她的目光,郑重道,“坝体将设多处观测孔,内置简易水位、渗流监测装置。 日常维护,计划由天工院培训专职工匠,常驻坝区。 并制定详尽的《水坝维护规例》与《险情应急章程》,定期演练。 此坝若成,当为后世立一范例,绝不容有失。” 他说得坚定,眼中是毫无犹疑的笃信。 那是属于开拓者的眼神,明知前路艰险,却相信人力可胜天,相信“格物”能为生民开出一条新路。 赢阴嫚看着他眼中的光,片刻,微微颔首。 她转过脸,重新看向巨图,手指轻轻拂过图上“蓄水库”三个朱砂小字,低声道:“但愿此坝,真能如院主所言,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她的指尖停留在“库”字的最后一点上。那一点朱红,鲜艳夺目。 秦风的指尖,也正点在坝址所在的那个黑圈上,墨迹浓黑。 两点之间,隔着山河脉络,隔着田畴阡陌,隔着未来可能因这座大坝而改变的无数人生。 也隔着,这深秋午后,偏殿里浮动的微光和尘埃,隔着两人衣袖间,那不足一尺,却仿佛咫尺天涯的空气。 滴漏又响了一声。时间在走。 始皇终于放下竹简,清了清嗓子。 两人同时收回手,后退半步,转向御座。 “看来,你们谈得不错。” 始皇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巨图上,“秦风,你病刚好,此事也不急在一时。 水利图及方略,三日后,连同预算、安置细则,一并呈报。 阴嫚,你既对此事上心,后续博士宫与天工院的对接,你来协调。” “儿臣遵命。”赢阴嫚敛衽一礼。 “臣遵旨。”秦风躬身。 “都退下吧。”始皇挥挥手,重新拿起另一卷简。 两人行礼退出偏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沿着长长的回廊往外走,脚步声在空旷的廊间回响。 阳光从廊柱间一格一格地照进来,明暗交替,落在他们身上。 一路无话。 直到宫门在望,赢阴嫚才停下脚步,侧过脸,轻声说:“秦院主病体初愈,水利事虽重,亦请……量力而行。” 秦风停步,转身,对着她深深一揖:“谢公主关怀。臣省得。” 赢阴嫚看着他弯腰的身影,沉默了一瞬,道:“那日送去的《灵枢》,望有空时一观。调养之法,贵在坚持。” “公主所赐,臣已拜读,受益良多。” 秦风直起身,目光与她一触即分,“那些批注,尤为精辟。” 赢阴嫚微微别开脸,看向宫门外渐斜的日影:“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院主慢走。” 她不再多言,转身,朝着兰台的方向走去。 玄色的深衣下摆,在光滑的金砖上拖出细微的窸窣声,渐渐远去。 秦风站在宫门口,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廊柱尽头。 秋风拂过,带来远处丹桂最后的残香。 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指尖。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触摸舆图时,朱砂与墨迹混合的、极其微妙的触感。 不,或许还残留着别的什么。 一丝若有若无的,松墨与书卷的香气。 一丝来自另一个人的,克制而熨帖的温度。 他放下手,走出宫门。 天工院的马车等在阶下。 上车前,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咸阳宫巍峨,飞檐刺向高远的秋空。 兰台在哪一个角落,他分辨不出。 但他知道,那里有个人,正对着一卷巨大的江山脉络图,用朱笔,一点点勾勒着“水旱从人,不知饥馑”的未来。 而他,会把她勾画的未来,用夯土、石灰、巨石、齿轮,还有无数工匠的汗水与智慧,一寸一寸,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变为现实。 马车启动,辘辘驶向天工院。秦风靠在车壁上,闭上眼。 指尖,似乎还微微发热。 喜欢大秦:我的版图有点大请大家收藏:()大秦:我的版图有点大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9章 宗室非议天工院,公主宴席巧周旋 宗室秋宴,设在桂宫临水的“撷芳殿”。 殿外曲廊环水,廊下悬着数百盏新制的琉璃宫灯,灯罩上绘着四时花卉,烛光透过琉璃,在粼粼水面上投出斑斓晃动的影。 殿内,编钟与笙箫合奏着舒缓的雅乐,衣着华美的宗亲子弟、外戚命妇们三两聚坐,低声谈笑,空气中弥漫着桂花酿的甜香和脂粉气。 秦风本不愿来。 是始皇特意让内侍传话:“宗室中于天工院有微词者众,卿当往,使其知卿,亦使卿知彼。” 话说到这份上,是君命,也是回护。 他被安排在靠前的席位,左邻是太仆,右首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宗正,据说是昭襄王的庶孙,辈分极高。 老人只在他入席时掀了掀眼皮,鼻子里“嗯”了一声,便转过头,与另一边的一位侯爵谈论起今年上林苑的鹿群繁衍情况,仿佛秦风是团空气。 宴过三巡,酒意微醺时,话头终于被引了过来。 发难的是坐在秦风斜对面的一位中年宗室,封号“泾阳君”,是始皇的堂弟,素以“维护礼法、崇尚古道”自诩。 他端着酒爵,晃晃悠悠起身,声音不大,却让临近几席都静了下来: “听闻秦院主近日,又在筹划什么……‘拦河筑坝’的大工程?” 秦风放下酒爵,颔首:“确有此事。为调控洛水,防洪溉田。” “防洪溉田?” 泾阳君嗤笑一声,“洛水自有其道,千百年来如此。人力强改天道,就不怕触怒河伯,招来灾祸?” 他环视左右,几个宗室子弟配合地发出低笑。 “君侯,”秦风语气平静,“昔年李冰父子筑都江堰,化岷江水患为天府之国。 郑国开郑国渠,引泾水溉泽卤之地四方余顷。 此皆‘人力改天道’,可曾触怒神灵?只见沃野千里,民富国强。” 泾阳君被噎了一下,脸色微沉:“那是先贤大智!岂是寻常匠作可比?何况……” 他拖长声音,目光扫过秦风案上造型简洁、却明显出自天工院新窑的瓷酒具,“如今有些人,仗着些奇技淫巧,便妄自尊大,不将祖宗法度放在眼里。 听闻天工院里,匠人乘车马,衣锦绣,与士人同席而坐——这成何体统?” 这话就重了。 席间许多目光投来,有玩味,有担忧,有幸灾乐祸。 老宗正闭着眼,仿佛睡着了,可耳朵分明动了动。 秦风正要开口,殿外忽然传来内侍清亮的通传: “长乐公主到——” 乐声稍歇。 众人望去,只见赢阴嫚自殿外缓步而入。 她今日未着朝服,穿了一身藕荷色的曲裾深衣,衣缘绣着银线缠枝纹,长发绾成慵懒的随云髻,只簪了支点翠蝴蝶步摇,随着步履轻颤,在琉璃灯下流光溢彩。 脸上薄施脂粉,眉心的火焰花钿换成了更小巧的梅花形状。 她走到御阶下,向御座上的始皇行礼,又向宗正、几位长辈问了安,这才在预留的席位坐下——恰好在秦风与泾阳君的视线之间。 “方才进殿时,仿佛听到君叔在说‘祖宗法度’?” 赢阴嫚接过宫女奉上的蜜水,浅啜一口,抬眼看向泾阳君,唇角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晚辈的浅笑。 泾阳君对她倒是客气几分:“公主来得正好。臣正与秦院主论及,治国当重礼法,不可一味崇尚奇巧,乱了尊卑。” “哦?” 赢阴嫚微微偏头,似在思索,“阴嫚愚钝,记得《礼记》有云:‘礼,时为大。’又云:‘三代不同礼,五帝不同乐。’ 可见这‘礼’与‘法度’,也需因时制宜,并非一成不变。君叔以为然否?” 泾阳君皱眉:“祖宗之法,自有深意,岂可轻变?” “君叔说得是。” 赢阴嫚从善如流地点头,话锋却一转,“不过阴嫚近日整理典籍,倒想起一桩旧事,与今日之议,或有相通之处。” 殿中安静下来,连御座上的始皇也放下酒爵,看了过来。 “孝公之前,秦国行的是什么法?” 赢阴嫚声音清润,不疾不徐,“是‘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的旧贵胄之法。结果呢?私斗成风,国力疲弱,山东诸国视秦为蛮夷。” 她目光扫过席间一些年长的宗室,“后来商君入秦,行新法,奖耕战,明赏罚。 其时反对者众,言其‘悖逆古道,苛虐百姓’。 可正是这‘悖逆古道’的新法,使秦国富兵强,始有东出之基。” 她顿了顿,拿起面前一枚天工院新窑烧制的、釉色温润的青瓷碟:“便说这器物。 百年前,宗室宴饮,用的是青铜重器,那是礼制。 可青铜何来?需千百匠人采矿、冶炼、铸造,耗费巨万,寻常百姓终其一生,或不得一窥。 而今,”她指尖轻抚瓷碟边缘,“有了新窑新釉,瓷器洁净美观,造价不及青铜十一,寻常富户亦可用之。 这是坏了‘礼’,还是让‘礼’之所及,更为宽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泾阳君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瓷器比青铜“贱”,这是事实。 可说瓷器让“礼”更广,这道理……听起来别扭,细想却似乎没错。 赢阴嫚却不给他细想的时间,继续道:“再说天工院匠人待遇。 君叔可知,去岁关中推广新式犁具,多收的粮食,可多养多少兵马? 今岁扑灭牛疫,救活的耕牛,可多垦多少荒地?这些匠人,一双手,一颗心,都在为强兵富民出力。 他们造出的弩机,护的是边疆将士;改良的农具,养的是天下百姓。 如此功臣,乘车马、衣锦绣,与有功将士同赏,何错之有? 难道非要他们衣衫褴褛、食不果腹,才合‘尊卑’?” 她语气依然平和,甚至带着笑,可字字清晰,落在寂静的殿中。 有几个年轻宗室偷偷点头,被身旁长辈瞪了一眼,赶紧低下头。 “至于触怒河伯……” 赢阴嫚轻轻摇头,看向泾阳君,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君叔,洛水泛滥,淹的是百姓田舍,死的是大秦子民。 河伯若有灵,难道不愿见百姓安居,反而乐见洪水肆虐?昔年西门豹治邺,投巫婆于河,河伯可曾降罪? 只见漳水安宁,邺城富庶。 可见事在人为,不在鬼神。” 她端起蜜水,向泾阳君微微一敬:“阴嫚妄言了。 只是觉得,祖宗法度,其精髓在‘强国利民’。 凡有利于此者,纵与旧制稍异,亦当变通。 若固守陈规,眼见弊病而不改,才是真正辜负了列祖列宗创业维艰之心。 君叔,您说是么?” 一番话,引经据典,以史为鉴,又紧扣现实,最后把“辜负列祖列宗”的大帽子轻轻巧巧反扣了回去。 泾阳君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握着酒爵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公主……博闻强识,臣……受教了。” 他仰头灌下杯中酒,重重坐下,再不言语。 席间气氛有些微妙。 老宗正这时才仿佛刚睡醒,慢悠悠道:“公主年纪虽轻,见识不凡。 这治国啊,就像调理身子,老方子或许稳当,可遇上新症候,也得用新药。 陛下,” 他转向御座,“老臣觉得,天工院这事儿,可以办。只要真能利国利民,有些小节,不必过于拘泥。” 始皇微微一笑,举杯:“宗正所言甚是。来,共饮此杯。” 众人连忙举杯附和。 乐声重新响起,舞姬翩跹入殿,气氛仿佛又恢复了和乐。 只是再无人提起“奇技淫巧”“祖宗法度”的话头。 赢阴嫚安静地坐着,小口啜饮蜜水,偶尔与邻座一位郡王夫人低声说两句闲话,仿佛刚才那番绵里藏针的言论不是出自她口。 只是目光偶尔掠过对面席位的秦风时,会极快地停留一瞬。 秦风垂目看着案上的酒。 澄澈的酒液里,倒映着琉璃灯的光,和她鬓边点翠蝴蝶微微颤动的影子。 宴至中途,始皇起身更衣。 席间走动稍多。 赢阴嫚也离席,带着宫女,似是往水榭方向去赏夜景。 秦风坐了片刻,趁无人注意,也悄然离席,走出撷芳殿。 夜风带着水汽和残桂香,拂面微凉。他沿着曲廊,走向水榭。 水榭临湖,三面敞开,只悬着竹帘。 赢阴嫚独自凭栏而立,望着黑暗中波光粼粼的湖面。 宫女守在廊下远处。 听见脚步声,她没回头。 秦风在她身后三步处停下,拱手,深深一揖:“臣,谢公主今日解围。” 赢阴嫚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我并非为你解围。只是觉得,他们说的没道理。” 她转过身,倚着栏杆,夜风吹动她鬓边碎发和步摇的流苏,“秦国能走到今天,不是靠守着旧规矩。 这个道理,有些人总是忘了,或者……不愿记起。” 廊下的琉璃灯光,透过竹帘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条纹。 她今日的妆容比平日稍浓,唇上点了淡淡的胭脂,在昏暗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柔软的、近似花瓣的色泽。 “公主的话,振聋发聩。” 秦风由衷道,“尤其是关于‘祖宗法度精髓’之论。臣,受益匪浅。” 赢阴嫚看着他,忽然笑了笑。 那笑容很淡,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秦院主何必自谦。这些道理,你岂会不懂?只是有些话,你说不合适,我说……反倒无妨。” 因为她是公主,是女子,是“局外人”? 还是因为,她比他更懂得,如何在这些宗亲贵戚的言语机锋中,找到那最柔软的缝隙,轻轻一刺,便让对方溃不成军? 秦风不知该如何接话。 夜风吹过湖面,带来潮湿的水汽,和远处隐约的乐声。 “水利图的事,”赢阴嫚转回身,重新面向湖面,“博士宫那边,我已打过招呼。 他们不会再刻意刁难。 预算和安置细则,你尽快呈报,陛下那里,我自会分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有劳公主费心。” 秦风顿了顿,“公主对水利事务,为何如此……关切?” 赢阴嫚静默片刻,才缓缓道:“我幼时随父皇东巡,见过洪水过后,百姓流离,易子而食。 也见过大旱之年,赤地千里,饿殍遍野。” 她的声音很轻,飘散在风里,“那时我便想,若是能管好水,该多好。 水旱从人,不知饥馑……那该是什么样的光景。” 她抬起手,似乎想指向远处的黑暗,又放下。 “后来在兰台,看到那些水利典籍,一代代人想方设法,开渠、筑坝、导流……可总是力有未逮。 直到天工院出现,直到你带来那些新法子、新器物。 我觉得,或许……或许真的能看到那一天。” 秦风望着她的侧影。 藕荷色的深衣在夜色中近乎墨色,只有衣缘的银线缠枝纹,偶尔被远处的灯光映亮,一闪,又暗下去。 她站得很直,脖颈的线条优美而脆弱,仿佛一折就断。 可就是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刚才在宴席上,以言辞为刃,为他,为天工院,挡下了最恶意的攻讦。 “那一天,会来的。” 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坚定,“臣,必竭尽全力。” 赢阴嫚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黑暗中,她的眼睛很亮,像倒映了星子的湖。 “我信你。”她说。 三个字,很轻。 落在秦风耳中,却重逾千斤。 廊下传来脚步声,是宫女低声提醒:“公主,陛下回席了。” 赢阴嫚“嗯”了声,对秦风微微颔首,转身,沿着曲廊往撷芳殿方向走去。 藕荷色的身影,很快融入灯火与夜色交织的朦胧中。 秦风没有立刻跟上。 他站在水榭边,看着湖心的月影,被晚风吹碎,又聚拢。 指尖,似乎又回忆起下午在兰台偏殿,触摸舆图时,那朱砂与墨迹的粗糙触感。 而此刻,夜风微凉,拂过指尖,却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暖的坚定。 他抬头,望向撷芳殿的方向。 琉璃灯璀璨,乐声悠扬,那是另一个世界。 而他,该回到那个世界去了。 带着她的信任,带着“水旱从人”的愿景,带着必须去实现的承诺。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迈步,走向那片光华流转的喧嚣。 身后,水波荡漾,月影重圆。 喜欢大秦:我的版图有点大请大家收藏:()大秦:我的版图有点大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0章 秋夜观星象,并立露台语渐深 子时三刻,咸阳宫万籁俱寂。秦风提着盏素绢灯笼,独自登上西侧高台的“灵台”。 这是太史令观星之所,平日少有人至。石阶被夜露浸得湿滑,泛着幽暗的光。 他一步步向上,脚步声在空旷的石阶间回响,惊起檐角宿鸟,扑棱棱飞入深蓝的夜空。 登至台顶,视野豁然开朗。 整座咸阳宫在脚下铺展开去,连绵的殿宇屋顶在月光下泛着青灰的冷色,如沉睡的巨兽脊背。 远处渭水如带,倒映着稀疏的星子和一弯残月。 夜风极大,带着深秋刺骨的寒意,将他宽大的袍袖灌得猎猎作响。 他来,是因为日间与太史令商讨修订历法之事。 天工院新制的“水运浑天仪”需校准星象基准,太史令邀他夜观天象,指认几处关键星宿。 可此刻台上空无一人,只有那座巨大的青铜浑仪静静矗立在台心,在月光下投出狰狞而优美的影子。 浑仪环圈交错,上刻二十八宿、黄道十二宫,中央的“玉衡”直指北极,纹丝不动。 秦风走近,指尖拂过冰凉的铜环。 环上阴刻的星宿名称细小如蚁,在月光下勉强可辨。他抬头望天。 秋夜星空格外澄澈,银河斜贯天际,如一道乳白色的轻纱被谁随手抛洒。 北斗七星在正北低垂,斗柄西指,正是“斗柄西指,天下皆秋”的时节。 “秦院主也通星象?” 声音从身后传来,清凌凌的,被夜风切得有些碎。 秦风倏然回身。 赢阴嫚披着件银灰色狐裘,站在台边檐角的阴影里,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未带宫女,独自一人,手里也提着盏绢灯,灯罩上绘着星图,烛光透过细绢,将二十八宿的图案投在地上,微微晃动。 “公主。” 秦风拱手一礼,“臣不通星象,只是来寻太史令,校准浑仪。不想惊扰公主清静。” 赢阴嫚走出阴影,狐裘下露出月白深衣的一角。 “太史令年纪大了,亥时便回值房歇息。是我让他不必等的。” 她走到浑仪另一侧,仰头望着星空,“秦院主既来了,可认得那几颗?” 她抬手指向东方天际。 那里,一颗赤红色的亮星低悬,光华夺目,周围四颗稍暗的星组成不规则的四边形。 “心宿二,大火星。” 秦风顺着她所指望去,“其色赤,主兵燹。旁为心宿一、三、四,合称‘心宿’。” “大火星今夜格外亮。” 赢阴嫚轻声道,目光仍凝在天际,“《左传》有云:‘心为大火,星孛入北斗,兵起。” 她转过头,看向秦风,绢灯的光映在她眼里,跳动着小小的火苗,“北疆……最近可有异动?” 秦风沉默片刻。 蒙恬最新军报,匈奴右贤王所部确有异常集结的迹象,但此乃机密。 “星象之说,虚无缥缈。北疆防务,蒙将军素有准备,公主不必过虑。” 赢阴嫚笑了笑,那笑意很淡,未达眼底。 “是了,你信的是格物,是人力,不是天命。” 她不再看星,转而望向浑仪中央那根直指北极的“玉衡”,“这浑仪,也是人力窥天之器。你说,它真能测尽天道运行么?” “浑仪测的是星辰行度,是‘数’。天道……” 秦风也望向玉衡,“臣以为,天道或许就在这‘数’之中。日月星辰,运行不辍,自有其规。格物所求,便是明其规,用其力。就像这浑仪,知其规,便可制历法、定农时、导航行。这,或许便是人以智窥天、以用顺天。” “以用顺天……” 赢阴嫚喃喃重复,伸手,指尖虚虚点向浑仪上代表“黄道”的铜环,“所以你们筑坝蓄水,不是逆天,是顺水之性而导之;改良军械,不是嗜杀,是顺金铁之利而御敌。一切‘逆天’之举,其实都是找到了‘顺天’的那个‘数’,是么?” 秦风心中微震。 她总能如此精准地抓住他话语中最核心的意象。 “公主明鉴。” 夜风骤急,将她狐裘的毛领吹得翻飞。 她瑟缩了一下,下意识拢紧裘衣。 秦风这才注意到,她只穿了深衣,未着夹袄,在这高台夜风里,定然极冷。 “公主,此处风大,不如……” “你看那里。” 赢阴嫚却打断他,指向正南天际一组呈“十”字形排列的亮星,“南十字。 少时听南越来的使者说,在他们那里,这组星终年可见,是航海的指引。 一直想亲眼看看,可咸阳纬度太高,只有秋冬之交的深夜,才能在极南地平线上窥见片刻。” 秦风顺着她所指望去。 那四颗星果然低悬南天,光芒微弱,几乎淹没在银河的光辉里。 他从未注意过这个不起眼的星座。 “那位使者说,循着南十字的指引,他们的船队曾抵达日出之地的尽头,那里有巨鸟翔空,有赤土千里,有会流出黑色油脂的河流。” 赢阴嫚的声音在风里有些飘忽,带着向往,“那时我就在想,这苍穹之下,到底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天地?大秦的疆域,在舆图上看已然无边,可放在这星图之中,或许……不过一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转过身,背靠着冰凉的青铜浑仪基座,仰头望着浩瀚星河。 狐裘的银灰色在星空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她整个人仿佛要融进这片清冷的辉煌里。 “公主心在四海。”秦风轻声道。 “心在四海?” 赢阴嫚低笑一声,那笑声里有些自嘲,“不过是困在兰台方寸之地,对着故纸堆幻想罢了。 真正能踏出那一步的,是蒙将军,是出使西域的使团,是将来……或许还有驾着你们天工院所造巨舰的航船。” 她看向秦风,眼中星辉闪烁,“秦院主,你们能造出‘雷霆车弩’,能筑高坝,将来……能造出远航巨舰么?能造出让人飞上云端,离这些星辰更近的器具么?” 这个问题太大,太远。 秦风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他想起后世那些钢铁巨轮、翱翔天际的机械,那中间隔着两千年光阴。 “臣……不知。但格物之道,本就在不断探索未知。今日之弩,源于昔年之弓;今日之坝,源于昔年之堤。一步步走下去,或许……真有抵达星辰之日。” “一步步走下去……” 赢阴嫚重复着,目光重新投向星空,良久,极轻地叹息一声,“那该是很远很远的将来了。我看不到那天了。” 她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深切的怅惘。 秦风心中一紧,脱口道:“公主何出此言?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赢阴嫚转过头,看着他,眼神在星月与灯影交织下,复杂难明,“秦风,我是大秦公主,是父皇的女儿。我的‘来日’,在礼法之中,在宫闱之内,在这咸阳城的四方天地里。纵有星海之志,也不过是……井底之蛙,望天兴叹。”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有时,我羡慕你。 羡慕天工院的匠人,甚至羡慕那些能随军出征的士卒。 他们脚下有路,手中有事,眼前有方向。 哪怕那路险,那事艰,那方向尽头是血与火……至少,他们是在‘走’。 而我……” 她没说完,只是摇了摇头,将脸半埋进狐裘柔软的毛领中,只露出一双映着星月的眼。 夜风呜咽,穿过浑仪的铜环,发出低沉悠长的鸣响,如远古的埙声。 远处传来巡夜郎卫整齐的脚步声,金铁相击,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最后消失在南边的宫阙深处。更漏声依稀可闻,子时正了。 秦风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倚着浑仪,银灰狐裘在夜风中微微颤动。 万千话语涌到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安慰?他拿什么安慰一个拥有星辰之志却被身份禁锢的公主? 承诺?他有什么资格承诺? 说天工院将来能造巨舰,能让人飞天?那太过虚无缥缈。 最终,他只是解下自己外罩的深色披风,上前两步,轻轻披在她肩上。 披风还带着他的体温,在寒夜里显得格外温暖。 赢阴嫚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没有回头,也没有推拒。 “公主,”秦风退后一步,声音在风里有些发沉,“星海虽远,其光可达。 公主身在兰台,手不释卷,心系水利,智解朝争,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行’? 公主所阅典籍,所校勘误,所提良策,或许正在为将来某个匠人、某位将军、某艘航船,照亮一寸前路。 这天下之路,从来不是一人独行。 有人踏出第一步,有人铺就第一程,有人……在后方点亮第一盏灯。” 他顿了顿,望着她被夜风吹乱的发丝:“公主,便是那点灯之人。” 赢阴嫚缓缓转过身。 披风对她来说过于宽大,几乎将她整个裹住,只露出一张素净的脸。 她眼中有什么情绪迅速闪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是惊讶?是触动?还是别的什么? “点灯之人……” 她低声咀嚼着这四个字,唇角慢慢弯起一个极淡、却真实了许多的弧度,“秦院主很会安慰人。” “臣所言,发自肺腑。”秦风郑重道。 两人相对而立,中间隔着那座沉默的青铜浑仪,和满地摇曳的星图灯影。 夜风似乎小了些,星河在头顶无声流转。 大火星依旧赤红,南十字已沉入地平线之下。 “秦院主,”赢阴嫚忽然问,声音很轻,“若有一日,你那天工院真造出了可远航的巨舰,你会……亲自登船,去看看南十字下的世界么?” 秦风一怔,随即认真思索片刻,摇头:“臣未必能等到那一日。 但若真有那一天,臣希望登船的是最优秀的舟师、最勇敢的探险者、最睿智的学者。 臣的职责,是在他们出发前,造出最坚固的船,绘出最精确的图,备好最充足的粮。 然后,在陆地上,等他们带回新世界的消息。” 赢阴嫚静静听着,眼中光影流动。“那你呢?你不想亲眼看看?” “想。” 秦风坦白,“但臣更想看到,因臣与同僚们所做的一切,让后来者能走得更远、更稳、看到更多。这,或许便是臣的‘星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赢阴嫚久久凝视着他,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 许久,她轻轻颔首:“我明白了。” 她将身上的披风解下,递还给秦风。“夜已深,风露寒重,秦院主也请回吧。浑仪校准之事,我明日会告知太史令。” 秦风接过犹带她体温和一丝清冷香气的披风,拱手:“谢公主。公主也请保重凤体。” 赢阴嫚“嗯”了声,提起星图绢灯,转身向台阶走去。 走了几步,又停住,未回头,只轻声道:“秦院主,你方才说,星海虽远,其光可达。” 她侧过脸,月光勾勒出她优美的下颌线。 “你……也是光。” 说罢,她不再停留,提着那盏绘满星图的灯,一步步走下高台。 光影随着她的步伐在石阶上明明灭灭,渐行渐远,最终融入下方宫殿深邃的黑暗里。 秦风独自站在观星台上,握着犹有余温的披风,望着她消失的方向。 夜风重新大了起来,吹得他衣袍翻卷。他抬起头,漫天星辰冰冷璀璨,亘古不变。 大火星依旧赤红。 南十字已然不见。 但他心里,却仿佛亮起了一盏小小的、温暖的灯。 灯光不耀目,却足以照亮这寒夜高台,照亮前路茫茫。 他系好披风,提起素绢灯笼,最后看了一眼那座沉默的浑仪,转身,走下高台。 石阶湿滑,夜露浓重。 但这一次,他的脚步,稳了许多。 喜欢大秦:我的版图有点大请大家收藏:()大秦:我的版图有点大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1章 秦风遇刺惊魂夜,阴嫚守候至天明 子时,天工院。 秦风是被一股极其尖锐的破空声惊醒的。那声音短促刺耳,像是毒蛇吐信,瞬间撕裂了深秋夜的宁静。 常年军旅(前世记忆与今世熏陶)养成的本能,让他在意识清醒前,身体已先一步做出反应——猛地向床内侧翻滚。 “夺!” 一声闷响,几乎贴着他耳畔炸开。 有什么东西深深钉入了他刚才头枕的柏木床板,尾羽犹自剧烈震颤,发出“嗡嗡”的低鸣。 弩箭!三棱破甲锥! 秦风背心瞬间被冷汗浸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他没有丝毫犹豫,滚下床榻,蜷身躲入床与墙壁形成的狭窄死角。 眼睛急速适应黑暗,只见靠近书案的窗纸上,破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冷风正“呜呜”地灌进来。 月光从破洞漏入,在地上投出一小方惨白的光斑,光斑边缘,那支弩箭的阴影斜斜拉长,箭镞深深没入木板,露在外面的箭杆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 刺客在外!有同伙?目标明确,直取卧室!秦风大脑飞速运转。 亲卫呢?院中巡夜呢? 几乎同时,门外传来厉喝、兵刃交击声、闷哼、重物倒地声!打斗激烈,但短暂。 不过几个呼吸,门外便安静下来,只剩风声呜咽。 “院主!院主!”是亲卫队长陈伍嘶哑急切的呼喊,伴随着猛烈拍门。 “我没事!”秦风扬声,声音因紧绷而有些变调,“刺客?” “一死一逃!逃的那个往西墙去了,弟兄们去追了!” 陈伍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后怕,“院主,您千万别出来,属下等排查清楚!” 秦风背靠冰冷的墙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心跳仍未平复,肾上腺素带来的战栗感还残留在四肢百骸。 他盯着那支近在咫尺的弩箭。箭杆是上好的柘木,箭羽是雕翎,工艺精良,绝非寻常盗匪所能有。 箭镞是三棱锥形,带血槽,是天工院为“雷霆车弩”特制的破甲箭缩小版——弩机所内部测试用过,并未外流。 内部?外部?谁要杀他?儒生?宗室?六国余孽?还是……他挡了谁的路? 门外传来杂沓脚步声,更多亲卫赶到。 陈伍的声音再次响起,沉稳了许多:“院主,门外安全了。但为防万一,还请移步隔壁厢房,属下等要彻查此屋及周边。” 秦风定了定神,从死角走出。 他赤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走到窗边,小心避开那支箭,从破洞向外望去。 庭院中火把通明,人影幢幢,亲卫们已控制住局面,地上似乎倒着个人影,一动不动。 远处传来犬吠和追赶的呼喝声。 他打开门。 陈伍和数名亲卫全身甲胄,手持利刃,将他团团护住。 陈伍脸上有一道新鲜的血痕,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四周。 “院主,请。” 秦风被护送至隔壁厢房。 这里陈设简单,但床铺俱全。 亲卫迅速检查了房间每个角落,确认安全,留下四人守在门外廊下,四人守在院内,呈犄角之势。 “死了的那个,什么来历?” 秦风坐下,接过亲卫递来的热汤,手还有些微颤,但他强迫自己镇定。 “黑衣,蒙面,身手极好。用的是军中搏杀术,但刻意隐藏了路数。” 陈伍沉声道,“身上没有任何标识,兵刃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普通环首刀。 但……” 他顿了顿,“但他中刀倒地后,属下撕开他衣袖,发现小臂内侧有个旧疤,是箭疮愈合的痕迹——形状和位置,很像北军制式手弩造成的伤口。” 北军?秦风瞳孔微缩。 蒙恬的兵?不,不可能。 那会是谁?军中旧人?被收买的退伍士卒? “逃的那个呢?” “翻西墙走了,墙外是条暗巷,通向南市。已派两队人去追,也通知了卫尉,封锁了附近街巷。” 陈伍咬牙,“是属下失职!竟让人摸到院主窗外放箭!” “他们有心算无心,防不胜防。” 秦风摆摆手,此刻不是追究的时候,“加强全院警戒,尤其是工坊、仓库、图纸档案室。另外,此事暂不外传,尤其不要惊动宫中,等卫尉消息。” “诺!” 陈伍领命而去。 秦风独自坐在厢房内,听着外面细微的声响:亲卫压低嗓音的交谈、远处隐约的犬吠、风吹过屋檐的呼啸。 手中的热汤渐渐凉了,他一口未喝。 目光落在自己微微颤抖的手上。 不是怕,是劫后余生的生理反应。 死亡,离他只有一线。那支箭若偏上半寸,此刻他已是一具尸体。 是谁?为什么?天工院触及了谁的核心利益? 北伐在即,是有人不想看到新式军械送上战场? 还是他本人,成了某些人眼中必须拔除的钉子? 思绪纷乱,他强迫自己冷静,开始逐一分析可能。直到—— “院主!”陈伍去而复返,脸色异常凝重,手中捧着一方素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绢上染着暗红色的血,但依稀可见上面用朱砂写着字。 “在死者贴身内袋找到的,被血浸透了大半。”陈伍将绢布小心放在案上。 秦风凑近。 血迹斑驳,字迹残缺,但关键的几行还能辨认: “……腊月前,必除秦风。此人不去,新法难废,旧贵难安。 ……联络宫中内应,寻机动手。弩箭、毒药,已备妥。 ……事后可推于六国余孽或墨家内讧。 ……若成,泾阳君承诺,保尔家族富贵……” 泾阳君! 秦风脑中“轰”的一声。 秋宴上那个讥讽“奇技淫巧”的宗室!竟然是他!而且,宫中还有内应! “这绢布……”秦风声音发紧。 “应是刺客与上线联络的凭证,或是行动计划的一部分。 ”陈伍眼神冰冷,“院主,此事……已非寻常刺杀。涉及宗室,涉及宫闱……” 秦风盯着那“宫中内应”四个字,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刺客能摸到他的卧室窗外,弩箭是天工院内部流出的形制,现在又有宫中内应……这是一张早已编织好的网! “陈伍,”秦风猛地站起,“你亲自带人,持我令牌,立刻去弩机所,封存所有箭矢样本和制作记录,核查近期领取、损耗情况!同时,秘密排查近期与泾阳君府有过来往的院内人员,尤其是能接触到核心图纸和物料的!” “诺!”陈伍转身欲走。 “等等!” 秦风叫住他,深吸一口气,“还有……想办法,秘密递个消息进兰台,给长乐公主。不必说详情,只说……‘今夜遇袭,侥幸无恙,恐宫中不宁,望珍重。’” 陈伍深深看了他一眼,重重点头:“属下明白!” 陈伍离去。 秦风重新坐下,看着那方染血的素绢,只觉得浑身发冷。 这不是结束,只是开始。 对方一击不中,必有后手。 而且宫中内应……公主会不会有危险? 这个念头让他坐立难安。 丑时,咸阳宫,兰台。 赢阴嫚并未入睡。 她在偏殿整理白日未校完的几卷水利典籍。 烛火跳动,将她伏案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 忽然,殿外传来极轻微的、有规律的叩窗声——三长两短,停顿,再三短。 赢阴嫚执笔的手一顿。这是她与个别绝对心腹宫人约定的暗号,非紧急大事不用。 她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 冷风灌入,外面是她最信任的掌事宫女阿蘅,脸色在廊下宫灯映照下有些发白。 “公主,”阿蘅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很快,“天工院陈护卫长秘密递进来的消息,秦院主一个时辰前遇刺,刺客用弩,一死一逃。秦院主无恙,但……” 她凑得更近,气息微促,“让提醒公主,恐‘宫中不宁’,望您珍重。” 赢阴嫚握着窗棂的手猛然收紧,指甲陷进木头里。 遇刺?弩箭?宫中不宁? 寒意瞬间席卷全身,比窗外的夜风更冷。 秋宴上泾阳君那怨毒的眼神,朝堂上儒生们不甘的攻讦,还有近日宫中某些角落里诡异的安静……无数碎片在脑中飞速拼凑。 “阿蘅,”她声音出奇地冷静,却带着冰碴,“立刻去查,今夜宫中各门值守,可有异常?尤其是西侧通向外朝的几道门。 还有,近日有哪些宫人,与宫外宗室、特别是泾阳君府,有过不明接触。要秘密,绝不能打草惊蛇。” “诺!”阿蘅领命,悄无声息退入黑暗。 赢阴嫚关上窗,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得肋骨生疼。 遇刺……弩箭……他险些就…… 她闭上眼,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 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 他没事,他让人传信提醒,说明他已有防备,也察觉了宫中可能有问题。 她必须冷静,必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替他扫清一些障碍。 可是……万一呢?万一那箭偏一点点?万一刺客不止两人?万一…… 她不敢想下去。 从未有过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她的心脏。 她才发现,不知不觉间,那个人的安危,已经如此紧密地和她的心跳联系在一起。 她猛地站起,走到案前,想继续看那些水利图,可字迹在眼前晃动,模糊成一片。 她扔下笔,在殿中来回踱步。 更漏声滴滴答答,每一滴都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 寅时初。 阿蘅回来了,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气。 “公主,查到了。戌时三刻,西侧‘永巷门’当值的一名郎卫,与一名外出采办的宦官交接时,离岗约一刻钟。那名宦官,是……是负责泾阳君生母、太妃宫中用度的。 另外,三日前,有宫人看见太妃宫中的一名老内侍,在御花园僻静处,与一个面生的侍卫打扮的人低声交谈过。” 线索连上了,赢阴嫚眼神冰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果然是宫里有人伸手了,借着太妃的由头。 “那名离岗的郎卫,控制起来,秘密审问,但别惊动太妃宫。那个老内侍,派人盯着。” 她快速下令,“另外,加强兰台周围巡查,尤其是后窗、偏门。从我们信得过的宫女中,挑两个会些拳脚的,明日起近身随侍。” “诺。” 阿蘅迟疑了一下,“公主,此事……要不要禀报陛下?” 赢阴嫚沉默片刻,摇头:“父皇日理万机,北疆战事已让他劳神。此事尚无铁证,贸然禀报,若打草惊蛇,反而不美。我们……先自己查清楚。” 阿蘅领命而去。 赢阴嫚重新坐下,却再也无法静心。 她望着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仿佛能穿透宫墙,看到天工院那个刚刚经历生死一线的院落。 他此刻在做什么?是否也在排查内鬼?是否也彻夜未眠?肩上、胸口的旧伤(她听夏无且提过,秦风早年游历时有旧伤),可会因这番惊悸牵动? 种种念头纷至沓来,搅得她心乱如麻。 寅时三刻,天工院。 陈伍回报:弩机所箭矢样本齐全,记录也未有明显疏漏,但有一名负责箭杆打磨的工匠,三日前告假归家,至今未归,家人在其家乡也未见其人。 而排查与泾阳君府的关联,发现仓曹一名书佐,其堂姐是泾阳君妾室的陪嫁丫鬟。 线索越发清晰,却也越发凶险。对方在宫中、院内都有眼线,且行事周密。 秦风坐在厢房,毫无睡意。 肩上旧伤果然开始隐隐作痛,是紧张和寒气共同作用的结果。他揉着额角,思考下一步。 直接禀报始皇?证据还不够确凿,且容易引发朝局动荡。 暗中收集更多证据?时间不等人,对方一击不中,恐怕会狗急跳墙。 “院主,”陈伍低声道,“卫尉那边传来消息,逃走的刺客……找到了。在南市一处废弃货栈,服毒自尽,身上同样干净。” 死无对证,秦风心一沉。 对手比想象的更狠辣,更谨慎。 “继续秘密调查,不要声张。尤其是那个失踪的工匠和仓曹书佐,找到他们,要活的。” 秦风沉声吩咐,“另外,从今日起,我的饮食、用药,必须经你或绝对可靠之人亲验。院内各要害部门,加双岗,换防时间改为不定时。” “诺!” 陈伍退下。 秦风独自坐在昏黄的灯下,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神经却依然紧绷。 他望向窗外,天色依旧漆黑,离天亮还早。 不知怎的,他又想起观星那夜,她说的“你也是光”。 光……若他这道光今夜熄了,她会不会……难过?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微微一颤,随即涌起更多的警惕和后怕。 不,他不能倒。 天工院才刚刚起步,北伐在即,水利图还未实施,答应她的“水旱从人”还只是图上的线条……他不能倒。 还有,那暗处的敌人,必须揪出来。 为了他自己,也为了……不让她再为这样的事担惊受怕。 他握紧了拳。 卯时,天将破晓,兰台。 赢阴嫚坐在窗边,身上披着厚毯,望着东方天际渐渐泛起鱼肚白。 她一夜未眠,眼下一片淡淡的青影。 阿蘅几次劝她歇息,她都摇头。 她在等。 等天工院进一步的消息,等宫中暗查的结果,也等……那个确切知道他安然无恙的时刻。 终于,在晨光彻底照亮窗棂时,又一声暗号叩响。 阿蘅迅速取回一个蜡丸。 捏开,里面是极小的帛条,只有四个字: “安,勿念,慎。” 是秦风亲笔。 字迹略显潦草,但笔画有力。 赢阴嫚紧绷了一夜的心弦,骤然一松。 那口气吐出,才感到浑身的酸软和彻夜的疲惫。 她将帛条紧紧攥在手心,贴在心口,闭上眼。 安。他没事。 勿念。他知她在念。 慎。他在提醒她,宫中仍有危险。 泪水毫无征兆地涌上眼眶,又被她死死忍住。 不能哭,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 “阿蘅,”她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清明冷澈,“准备热水,我要梳洗。然后,去太医署,就说我昨夜偶感风寒,请夏太医来诊脉。” “公主?”阿蘅不解。 赢阴嫚起身,走到镜前,看着镜中苍白憔悴却眼神坚定的自己。 “夏太医常为秦院主诊治,他出宫,可掩人耳目。” 她拿起玉梳,慢慢梳理长发,“有些话,有些东西,需借他之手,带给该带的人。” 晨光熹微,照亮她沉静的侧脸。 一夜惊魂,守候至天明。 但战斗,或许才刚刚开始。 喜欢大秦:我的版图有点大请大家收藏:()大秦:我的版图有点大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2章 始皇察觉女心思,默许不过问 小雪节气,咸阳落下今冬第一场细盐似的雪粒。 章台宫暖阁里,兽耳铜炉烧得正旺,上好的银霜炭无声燃烧,散出融融暖意,将窗外那点寒意隔绝在外。 始皇嬴政披着件玄色暗纹常服,斜靠在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上,面前的长案堆积着如山的奏疏。 他手里拿着一卷,是北疆蒙恬送来的军报,目光落在字里行间,眉心微蹙,不知在思量什么。 郎中令蒙毅侍立在一侧,低声汇报着卫尉关于天工院刺杀案的初步调查结果:“……两名死者,身份仍在核查,兵器衣物无特异。逃遁者服毒,亦无线索。现场弩箭,确为天工院内部试验箭形制,但弩机所记录完备,近期并无失窃。秦风已加强院内戒备,并请卫尉协助排查周边。” 始皇“嗯”了一声,目光未离竹简:“他倒沉得住气。” 蒙毅顿了顿,继续道:“另有一事……今早,长乐公主称病,召了夏无且入兰台诊脉。夏无且出宫后,并未直接回太医署,而是绕道去了天工院,以‘复诊’为名,停留了约两刻钟。我们的人远远看着,夏无且离开时,手中多了一个锦囊。” 始皇执简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终于抬起眼,看向蒙毅。 目光平静,却深不见底,带着久居上位者洞悉一切的锐利。 “锦囊里是什么?” “未曾查看。但夏无且回太医署后,立刻将其锁入药柜最深处,钥匙随身携带。”蒙毅垂首,“需不需要……” 始皇摆摆手,打断他。 他放下竹简,身体向后靠了靠,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榻边光滑的紫檀木扶手。 笃,笃,笃……声音在寂静的暖阁里格外清晰。 蒙毅屏息静气。 他知道,陛下在思考时,不喜打扰。 窗外,雪粒渐渐变成轻柔的雪花,无声地飘落。 暖阁里炭火“哔剥”轻响,药香隐隐——那是始皇近来常服的调理汤药的味道。 良久,始皇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阴嫚……今年多大了?” 蒙毅一怔,迅速答道:“回陛下,公主腊月生辰,过了年,便二十有一了。” “二十一……” 始皇喃喃重复,目光投向窗外纷飞的雪,“时间过得真快。她母亲去的时候,她还不满十岁。” 蒙毅心头一凛,不敢接话。公主生母早逝,是宫中的禁忌话题之一。 “她自幼聪慧,性子却静,不喜脂粉钗环,只爱往兰台石室钻。朕由着她。” 始皇像是在对蒙毅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原以为,她就打算在故纸堆里过一辈子了。没想到……” 他顿了顿,指尖在扶手上划过一个无形的弧度:“没想到,这天工院一立,她倒像是换了个人。又是批注《考工记》,又是整理水利图,朝堂上跟博士们辩论,宴席上堵得宗亲无话……如今,连传递消息,安排太医,都如此缜密周到了。” 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钧。 蒙毅背上渗出冷汗。 陛下这是在问罪?可听这语气,又似乎并非全然不悦。 “陛下,公主或许只是……忧心国事,体恤能臣。秦院主于国有大功,此次遇险,公主……” “体恤能臣?” 始皇打断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眼神却深不见底,“蒙毅,你跟朕多少年了?” “自陛下继位,臣便侍奉驾前,至今二十有六年。”蒙毅恭声答。 “二十六年。” 始皇点点头,“那你告诉朕,朕的这些子女中,可有谁,曾为一个‘能臣’的安危,称病召医,暗中传讯,安排得如此滴水不漏?便是扶苏,对李斯、对你,可曾如此?” 蒙毅哑口无言。 扶苏仁厚,敬重贤臣,但绝无这般细腻缜密、甚至带着逾越之嫌的举动。 暖阁里再次陷入沉默。 只有雪花扑在窗纸上的簌簌声,和炭火偶尔的轻响。 始皇重新拿起那卷北疆军报,目光却似乎并未落在上面。 他望着虚空某处,眼神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 “那孩子,像她母亲。” 他忽然说,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罕见的、属于父亲的怅惘,“看着温顺,心里却有主意。认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 他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同样喜欢素衣、爱看竹简的女子。 她也是这样,平时安安静静,可一旦决定要护着什么,那眼神里的执拗和柔韧,让人无法拒绝。 “陛下,”蒙毅斟酌着词句,“公主与秦院主,皆是守礼之人。公主所为,或许……或许只是感念秦院主于国于民之功,加之此次刺杀蹊跷,恐涉及宫闱,才多有费心。未必……” “未必什么?”始皇抬眼看他,目光如电。 蒙毅一滞,低下头:“臣失言。” 始皇看了他片刻,那慑人的压力缓缓收起。 他重新靠回软榻,闭上眼,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 “秦风此人,”他慢慢说道,“有才,有能,有心胸,也有胆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天工院在他手中,确能为大秦开一新局。 北伐、水利、乃至将来诸多国策,或都需借他之力。 此人,可用,当用,亦需善用。” 蒙毅仔细听着,揣摩着圣意。 “至于阴嫚……” 始皇睁开眼,目光平静无波,“她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朕不怪她。 只要不逾矩,不损国体,不伤皇室颜面……由她去吧。” 最后四个字,说得极轻,却重若千钧。 是默许,是放任,也是一种无形的界限——不逾矩,不损国体,不伤颜面。 蒙毅深深一躬:“臣明白了。” “卫尉那边,刺杀案继续查,但不必大张旗鼓。重点是揪出宫内可能的不稳之人,以及……敲打敲打某些不安分的宗亲。” 始皇语气转冷,“让朕的朝堂,朕的宫闱,都清静些。北伐在即,朕没心思理会这些魑魅魍魉。” “诺!” “还有,”始皇拿起另一份奏疏,是少府关于明年预算的草案,“天工院明年的用度,在原议基础上,再加三成。告诉秦风,钱粮管够,但朕要看到实实在在的东西。弩机、战马、药材、河工……一样都不能耽误。” “臣遵旨。” 蒙毅领命,正要退下。 “蒙毅。”始皇叫住他。 “陛下?” 始皇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沉默片刻,缓缓道:“让夏无且……好生为公主调理。她身子骨弱,经不起忧思劳累。该用的药,该补的品,不必吝啬。另外……” 他顿了顿,终究没把后面的话说完,只摆了摆手:“去吧。” 蒙毅会意,再次躬身,轻手轻脚退出了暖阁。 暖阁里重新安静下来。 始皇独自坐在榻上,望着案头堆积的奏疏,却许久没有动作。 雪花无声飘落,覆盖了窗外的世界,一片素白。 他想起秋宴那夜,水榭边并肩而立的两个身影。 想起观星台回禀的内侍,描述公主与秦风并肩仰望星空的景象。 想起今日,她为那人称病召医,暗中传递的锦囊。 他的女儿,他了解。 那不是一个会轻易对谁敞开心扉的人。 兰台十年,她把自己活成了一卷行走的竹简,冷静,自持,与所有人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直到那个叫秦风的客卿出现。 他带来“格物致用”的惊雷,带来天工院的喧嚣,带来朝堂的争议,也带来……她眼中久违的、属于活人的光彩。 是好事吗?始皇不知道。 作为父亲,他乐于见到女儿走出自我禁锢的天地。 可作为帝王,作为这庞大帝国的主宰,他必须考虑更多。 秦风的身份、天工院的特殊、朝局的平衡、皇室的体统…… 但最终,他选择了默许。 或许是因为,在那双越来越像她母亲的眼睛里,他看到了同样的执拗和柔韧。 他知道,拦不住。 也或许是因为,秦风这个人,值得。 更或许,在这寒冷飘雪的冬日,在这堆积如山的国事与隐隐作痛的旧伤间隙,作为一个父亲,他内心深处,也希冀着那个自幼失母、在深宫典籍中独自长大的女儿,能抓住一丝人间的暖意。 哪怕那暖意,来自一个身份微妙、前路未知的臣子。 哪怕那未来,充满变数。 他重新拿起蒙恬的军报,目光变得锐利如刀。 北疆的烽火,才是当下最紧要的事。 儿女情长,宫闱心思,在帝国安危面前,都需让路。 但,默许,已是他能给予的最大宽容。 雪,下得更大了。暖阁里炭火正红,药香袅袅。 始皇埋首奏疏,不再言语。 窗外,雪落无声,覆盖一切痕迹。 喜欢大秦:我的版图有点大请大家收藏:()大秦:我的版图有点大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3章 冬雪覆咸阳,红炉煮茶论天下 腊月的大雪,下得毫无征兆,却又酣畅淋漓。 从后半夜开始,鹅毛般的雪片便密密匝匝落下,到清晨时,已积了半尺厚。 咸阳宫成了一片琼楼玉宇,飞檐斗拱都裹了厚重的白绒,庭中那几竿翠竹被雪压弯了腰,偶尔“咔嚓”一声轻响,抖落一团雪雾。 兰台石室东侧的暖阁里,却暖意如春。 地龙烧得旺,空气里浮动着清冽的茶香和一丝极淡的、属于书卷的陈墨气息。 临窗的榻上设了一张矮几,几上红泥小炉炭火正红,炉上坐着一把越窑青瓷铫子,水将沸未沸,发出细微的“松涛”声——那是茶人所谓的“蟹眼”将成之音。 赢阴嫚跪坐在榻一侧,穿着一身月白色夹绒深衣,外罩了件银鼠皮比甲,乌发松松绾了个堕马髻,只簪了支素玉簪。 她正专注地用小银匙从青瓷罐中舀出茶末,动作舒缓,眉目沉静。 秦风坐在她对侧,隔着氤氲的水汽和茶香。他今日未着官服,是一身苍青色棉袍,肩上还带着未拍尽的雪粒,在暖阁里慢慢融化成细小的水珠。 他面前摊开着半卷新绘的《北疆山川要塞详图》,墨迹犹新,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军镇、粮道、水源,以及几处用朱笔重点圈出的、可能是匈奴冬季营地的区域。 “陛下让我来看看公主,顺便……请教这图上几处标注。” 秦风开口,声音因屋内外温差而有些发涩。 这自然是托词。 刺杀风波后,始皇虽未明言,但默许了某种程度的往来。 今日大雪,宫中事简,他便“奉命”来了。 赢阴嫚抬眸看他一眼,唇角微弯:“秦院主何必客气。是阴嫚该谢你,那日让夏太医带来的安神香囊,很有效用。”她没说“那日”是哪日,彼此心照不宣。 秦风目光落在她腕间,那里戴着一串不起眼的木珠,正是香囊中附带的,据说有宁神之效。 “公主凤体安康,便是大秦之福。” 水沸了。 赢阴嫚提起铫子,先将沸水注入两只天青釉的兔毫盏中温杯,手法娴熟,姿态优雅。 水汽蒸腾,模糊了彼此的眉眼。 然后她将茶末投入另一只稍大的茶瓯,提起铫子,悬壶高冲。 沸水如银练注入,激得茶末翻滚,清香瞬间四溢。 她将冲好的茶汤,用竹杓分入两只温好的兔毫盏,七分满,双手捧起一盏,递到秦风面前。 “试试看,蜀地蒙顶,去岁秋茶,我存了些,用梅花上收的雪水烹的。” 秦风双手接过。 盏壁温润,茶汤青碧,细密的白色沫饽如积雪浮于盏面,久聚不散。 他低头啜饮一口,初时微苦,旋即回甘,喉间清润,齿颊留香,更有一种清寒的梅花冷韵,萦绕不去。 “好茶。” 他由衷赞道,“公主烹茶之艺,已得陆羽(此时陆羽未生,此为后世比喻)精髓。” 赢阴嫚微微一笑,自己也捧起一盏,小口品尝。 “不过是闲来无事,照着《荈赋》瞎琢磨。比不得秦院主,烹的是强国富民的‘大茶’。” 她语气轻松,带着调侃。 秦风也笑了:“臣那‘茶’,粗糙得很,有时还烫嘴。” 暖阁里气氛松快了些。 窗外雪落无声,屋内茶香袅袅,红炉融融,竟有种与世隔绝的安宁。 两人静静品了会儿茶。 赢阴嫚的目光,落在那半卷北疆舆图上。 “这图……比宫中旧藏详尽许多。这些朱笔圈出的地方……” “是韩信与蒙将军根据最新斥候回报,推测的匈奴右贤王部可能过冬的几处草场。” 秦风指着图上一处被群山环抱的谷地,“尤其是这里,‘野狐峪’。 地势背风,有温泉,水草丰美,去岁便有大批匈奴人在此过冬。 蒙将军打算,趁今冬雪大,匈奴人畜困顿之际,遣精骑斥候深入核实,若情报确凿,或可谋划一次奇袭。” 赢阴嫚凝神看图,指尖虚虚划过“野狐峪”周边的地形:“山高谷深,大雪封路,大军难行。奇袭……需多少兵马?粮草如何转运?袭成之后,又如何撤离?匈奴人报复必烈,边民如何防护?” 一连串问题,犀利而务实,直指要害。 秦风眼中闪过赞赏,挪开茶盏,指着图细细解释:“不需大军,只需三千最精锐的骑兵,一人双马,携带十日干粮、火油、炸药。 路线已选好,有一条鲜为人知的冰川故道,雪后反而好走。 袭扰目标并非歼灭,而是焚其粮草、惊其战马、射杀其首领。 得手后,立刻沿原路撤回,进入我方预设的接应区域。 至于边民,蒙将军已下令,入冬后便陆续内迁至新筑的堡垒之后……” 他讲得很细,从行军路线、装备配置、战术目标,到撤退方案、接应布置、后续防御。 赢阴嫚听得极认真,不时提问,有时甚至能指出图中某处等高线似乎有误,或提醒某段路程的水源在冬季可能冻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不仅看懂了图,更是在用她积累的地理、天文、乃至兵家典籍知识,在脑海中推演整个行动。 秦风发现,她的许多疑问,恰恰是韩信和蒙恬在推演中反复争论、尚未完全定论的难点。 “公主深通韬略,臣佩服。” 秦风叹道。 赢阴嫚摇摇头,目光仍停留在图上,轻声道:“我不过是纸上谈兵。真正要冒雪突进、浴血厮杀的,是那些将士。” 她抬起眼,看向秦风,“天工院的新式马具、防寒衣物、还有那些火油炸药……能多保住一个士卒的性命,便是功德无量。” “臣等必竭尽全力。”秦风郑重道。 茶汤渐凉。 赢阴嫚又续了热水,两人之间的矮几上,舆图、茶盏、还有一盘未动的点心,构成一幅奇异的画面——一边是冰冷的杀伐谋略,一边是温润的人间烟火。 “除了北疆,这天下……” 赢阴嫚忽然将目光从舆图上移开,望向窗外漫天飞雪,语气飘忽,“秦院主以为,该如何方能长久安宁?” 这个问题太大。 秦风沉吟片刻,缓缓道:“臣以为,无非‘内修政理,外固边防’。 内修政理,在轻徭薄赋,劝课农桑,兴修水利,使民富;在明法令,慎赏罚,选贤任能,使吏清;在开教化,重实学,使民智。 外固边防,在强兵甲,利器械,稳粮秣,使将士用命;在稳四夷,通商路,使远人宾服。 内外皆安,方是长久之计。” 赢阴嫚静静听着,指尖无意识地在温热的盏壁上画着圈。 “内修政理……谈何容易。 赋税重了,民不堪命;轻了,国库空虚。 法令严了,人说苛暴;宽了,纲纪废弛。 选贤任能,又有多少真正贤能,能不为门户、私利所囿?” 她叹了口气,“便说这水利,图上的渠堰坝闸,要化为现实,需要钱粮,需要民夫,会触动多少人的田产利益?会遭遇多少阻挠?纵然建成,日后维护、管理,又是多少纷争?” 她看得太透,故而忧思愈深。 秦风默然。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任何变革,都触及利益,都伴随阻力。 天工院能造出利器,能探得富矿,能改良工艺,可要将这些成果真正惠及天下,化为国泰民安的基石,需要的是更深层次的、制度与人心层面的变革。 那是一条比北伐、比筑坝更艰难、更漫长的路。 “所以,”赢阴嫚转回头,看向他,眼神清澈而坚定,“才更需要像天工院这样的地方,更需要像秦院主这样的人。 用实实在在的、看得见的‘利’,去一点点打破陈规,去证明新路可行。 用增产的粮食,去说服百姓尝试新农具;用少死的战马,去说服将士接受新训法;用多收的赋税,去说服朝臣支持新举措。”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却字字清晰:“这世上,最难改变的是人心。但最能打动人心的,也是‘利’——家国之利,生民之利。天工院做的,便是把这‘利’,做出来,摆到所有人面前。这或许很慢,很难,但……这是最扎实的路。” 秦风心中震动,望着她。 她坐在红炉旁,茶香氤氲中,眉眼沉静,可说出的话,却如此通透,如此有力量。 她不只是深宫公主,不只是博学女史,她是一个真正的思考者,一个看到了“格物致用”背后更深层意义的人。 “公主所言,如醍醐灌顶。”秦风肃然,“臣与同僚,定当牢记。” 赢阴嫚笑了笑,那笑容里有淡淡的疲惫,也有欣慰。 “我不过是说说罢了。行路之难,你在前,比我更清楚。” 她提起铫子,为他添茶,“茶凉了,再饮一杯暖暖身子。这雪,怕是要下到夜里了。” 果然,窗外雪势未减,反而更密。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将所有的喧嚣、纷争、谋略,都暂时掩盖。 暖阁里,红炉静静燃烧,茶香袅袅,舆图半卷,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绵长。 两人不再谈论天下大事,只随意说着些闲话。 说起巴岩探矿的趣闻,说起屈炎又烧出了一窑惊艳的“冰裂纹”,说起马援试着用天工院改良的饲料配方喂养御马……都是些琐碎的、温暖的细节,属于“人”的细节。 不知不觉,茶饮了三巡。 矮几一角,不知何时摆上了一副白玉围棋。 棋盘温润,黑白云子光泽内敛。 “可会?”赢阴嫚问。 “略知一二,但不精。”秦风答。 “手谈一局?” 她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不论胜负,只当消遣。” “臣,敢不从命。” 黑先白后。 秦风执黑,赢阴嫚执白。 棋子落在楸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与窗外雪落竹折的细微声响应和。 她的棋风,一如她为人,沉稳含蓄,布局绵密,不急于厮杀,却在看似平和的落子中,悄然构筑大势。 秦风棋力普通,但思路开阔,时有出人意表的奇招,却往往因后续计算不精,陷入被动。 棋至中盘,黑白犬牙交错,局势微妙。 秦风拈着一枚黑子,凝神长考。 赢阴嫚也不催促,端起微凉的茶,浅啜一口,目光落在棋盘上,又仿佛透过棋盘,看向更远的地方。 暖阁静谧,只有棋子声、煮水声、雪落声。 这一刻,没有公主与臣子,没有天下与苍生,只有一局棋,一炉火,一室茶香,和两个在漫长寒冬里,暂时卸下重担,偷得片刻安宁的人。 雪,还在下。 覆盖宫阙,覆盖街巷,覆盖来路与前程。 但暖阁里的这一点光和暖,或许足以融化些许寒意,照亮彼此眼中,那不易察觉的、细微的星火。 棋,终有尽时。 但有些东西,才刚刚开始。 喜欢大秦:我的版图有点大请大家收藏:()大秦:我的版图有点大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4章 年宴遥遥望,情愫暗生两不知 除夕的咸阳,雪后初晴。 暮色四合时,万家灯火次第亮起,与天际最后一抹绯红晚霞争辉。 炊烟裹着饭菜香气,和孩童零星的爆竹声,飘荡在大街小巷,驱散了岁末的严寒。这是属于团圆、守岁、除旧迎新的夜晚。 咸阳宫前殿广场上,却是另一番景象。 广场四周高悬着数百盏巨大的红绸宫灯,灯下流苏在晚风中轻摇,将汉白玉铺就的广场映照得恍如白昼。 广场中央,按爵位、品阶设下数百席,文武百官、宗室勋贵、外国使节,皆锦衣华服,按序入座。 御座设在北面高阶之上,张着明黄帷幔,尚未见始皇身影。 空气中弥漫着酒肉香气、脂粉味、以及一种盛大典礼特有的、矜持而喧腾的气氛。 编钟、笙、箫、埙合奏着庄严欢庆的雅乐,舞姬们身着彩衣,在广场中心随着乐声翩跹起舞,长袖翻飞,如云如霞。 秦风坐在“客卿、特进”区域的前列。 他今日穿着一身崭新的玄色深衣,领口袖缘以银线绣着简单的云纹,庄重而不失身份。 身旁是同僚的低声谈笑,对面是宗亲们矜持的举杯,一切都合乎礼仪,热闹非凡。 可他的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越过舞动的彩袖,越过攒动的人头,投向御阶之侧,那一片为皇室成员预留的席位。 那里,扶苏公子正与几位弟弟低声交谈,神态温和。 几位公主盛装华服,珠翠环绕,笑语盈盈。 但她不在。 秦风收回目光,端起面前的椒柏酒,浅尝一口。 酒液温热,带着花椒的辛麻和柏叶的清苦,是除夕特饮,寓意祛病延年。 可入喉之后,却只觉一片淡淡的涩。 他知道她在哪儿。 或者说,猜得到。 前几日,夏无且来天工院为他复诊时,“无意”中提起,长乐公主近日染了咳疾,虽不重,但畏寒怕风,太医署建议静养,除夕宫宴恐怕不便列席。 说这话时,老太医眼神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秦风当时只是“嗯”了一声,道了句“请公主保重”。 此刻坐在这喧腾盛宴之中,他才更清晰地感受到,那“不便列席”四个字背后,是怎样的疏离与静默。 她将自己从这最热闹、最象征皇室荣耀的场合抽离,宁愿独自守在清冷的兰台。 是因为病?还是因为……不喜这虚华的应酬,不愿见那些或探究或算计的目光? 乐声转急,一曲《云门》奏响,舞姬们的动作愈发迅疾曼妙,引来席间阵阵低低的喝彩。 秦风随着众人举杯,目光却再次飘向那片空着的席位。 忽然,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御阶侧后方,连接前殿与内宫的漫长回廊尽头,似乎有一点微弱的光,一闪而过。 那是兰台的方向。 回廊深邃,悬挂的宫灯在夜风中明灭不定,那点光太微弱,瞬息即逝,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秦风的心,却莫名地跳快了一拍。 他放下酒爵,借着起身向邻座敬酒的间隙,状似无意地望向回廊。 廊下光线昏暗,远处是连绵的宫殿阴影,什么也看不清。 是宫人提灯经过?还是…… 他缓缓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酒爵边缘。 席间喧哗依旧,笙歌鼎沸,可这一切仿佛都隔了一层,变得模糊而遥远。 他的心神,似乎已随着那一点可能的光,飘向了回廊尽头,飘向了那个有着浩瀚书卷、清冷药香、和红泥小炉的所在。 她在做什么?对着一室孤灯,翻阅那些永远也校勘不完的竹简?还是守着窗,看外面这片属于万家、却不属于她的灯火?咳疾可好些了?夏无且开的药,是否对症? 种种念头,纷至沓来,毫无道理,却挥之不去。 “秦院主,”身旁一位少府属官举杯相邀,脸上带着酒意的红晕,“今日盛宴,当尽兴!敬院主,愿来年天工院再创佳绩,为我大秦再添神兵利器!” 秦风敛起心神,举杯相迎:“谢吉言。愿天下太平,国泰民安。” 酒入喉,辛辣依旧。 他的目光,却再次不受控制地,掠过人群,投向那片幽深的回廊。 这一次,他好像看到了。 不是光,是一个模糊的、披着深色斗篷的身影,静静地立在回廊一根巨大的廊柱旁。 距离太远,灯火昏暗,根本看不清面目,甚至辨不出男女。 但那身影的姿态,那种与周遭喧腾格格不入的沉静与疏离,却让他心头猛地一撞。 是她吗?她出来了?站在那无人注意的角落,远远地看着这场盛宴? 为什么? 是想感受一丝年节的气息?还是……也想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于这茫茫人海中,寻见某个身影? 这个念头毫无根据,却让秦风握着酒爵的手,微微收紧。 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清醒了些。 他移开目光,强迫自己看向场中歌舞,与同僚寒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可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牵向那个方向。 那身影一直站在那里,许久未动。 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凝固在繁华与寂静的交界处。 御驾降临,山呼万岁。 始皇简短致辞,举杯共饮。宴会进入高潮,敬酒、谈笑、观赏百戏杂技……气氛愈加热烈。 秦风随着众人行礼、举杯、应和,举止无可挑剔。 可他的心神,却仿佛分成了两半。一半在这喧闹的盛宴中扮演着臣子的角色,另一半,却系在回廊下那个孤影之上,随着夜风,微微飘摇。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次用余光瞥去时,那身影已不见了。 廊柱旁空荡荡的,只剩宫灯投下的、摇晃不定的光影。 她回去了。 秦风心中蓦地一空,随即涌起一股淡淡的怅然,和一丝自己也说不清的庆幸。 怅然于那惊鸿一瞥的消失,庆幸于……她不必在那寒风中久立。 宴会仍在继续,子时将到,辞旧迎新的时刻将至。 宫人开始分发“压岁果”和“洗儿钱”,寓意祛邪祈福。欢声笑语几乎要掀翻殿顶。 秦风领了自己那份,握在手中。 铜钱冰凉,带着新铸的金属气味。 他抬起头,最后一次,深深地望了一眼回廊的方向。 灯火阑珊,人影杳然。 只有夜风穿过廊柱,发出低低的呜咽,像一声无人听见的叹息。 同一时刻,兰台。 赢阴嫚确实站在回廊下,不过不是秦风以为的廊柱旁,而是更靠里些、有一扇雕花漏窗的位置。 从这里,可以透过窗格,隐约望见前殿广场的辉煌灯火,和那片黑压压的、模糊的人影。 她披着一件厚厚的银狐裘,将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素净的脸。 咳疾未愈,脸色有些苍白,在狐裘毛领的映衬下,更显脆弱。 手中捧着一个鎏金铜手炉,正是秦风遇刺后她送去的那个,炉中炭火已不太旺,只余一点温热的慰藉。 她静静地站着,望着那片遥远的、不属于她的热闹。 乐声隐隐传来,被寒风切割得断断续续。 她能想象那里的推杯换盏,笑语喧阗,想象那些或真诚或虚伪的祝福,想象父皇坐在御座上的威严身影,想象……他坐在百官之中,是何种模样。 夏无且说他今日气色尚可,肩上旧伤也无大碍。 刺客风波后,天工院内外肃清,他应对得宜。 北伐筹备、水利规划,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他很好。 这就够了。 一阵冷风从漏窗缝隙钻入,她掩口低低咳嗽了几声,喉间泛起腥甜,又强行压下。 不该出来的,太医嘱咐静养。 可不知怎的,在这万家团圆的除夕夜,独自对着满室冰冷的竹简,忽然觉得那寂静,比寒风更刺骨。 鬼使神差地,她走到了这里。 隔着遥远的距离,看一眼那片光华,看一眼……或许能看见的人。 她知道他在那里。 在某个她看不清的角落,这就够了。 方才,似乎有那么一瞬,她感到一道目光,穿过重重人影与灯火,投向这个方向。 是错觉吧?这么远,这么暗,他怎么可能看见? 可她的心,还是轻轻悸动了一下。 阿蘅悄步上前,将一件更厚的毛毯披在她肩上,低声道:“公主,风大,回屋吧。药快煎好了。” 赢阴嫚“嗯”了一声,最后望了一眼那片璀璨灯火,转身,沿着昏暗的回廊,慢慢向兰台走去。 狐裘曳地,无声无息。手炉的暖气,透过掌心,一丝丝渗入冰凉的指尖。 廊外,不知哪座宫殿的檐角,悬着的铜铃被风吹动,叮咚作响,清越寂寥,淹没在远处传来的、模糊的爆竹声里。 旧岁将除,新年即至。 她在回廊的阴影里,他在盛宴的光华中。 中间隔着宫阙重重,人海茫茫,礼法如山,前程未卜。 可有些东西,如同深冬土壤下悄然孕育的种芽,如同雪夜天际偶然闪现的微光,不因距离而消散,不因无声而湮灭。 它就在那里。 生根,悄然。 生长,无息。 在这辞旧迎新的、盛大而孤独的夜晚。 情愫暗生,两不知。 喜欢大秦:我的版图有点大请大家收藏:()大秦:我的版图有点大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