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蓝鱼》 1、001甜心 第1章 甜心 今年冬天特别冷,从入冬开始就一直在下雪,纪思榆从卫生所出来时天色灰灰的,他怀里抱了个橙黄的牛皮纸袋,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东西。 道路两旁光秃秃的树枝看上去快被压弯,他踩着厚厚的积雪,连着打了两个喷嚏,风里夹着的细雪吹在他白皙的脸上,很快就红了一片,他揉揉鼻子,把下半张脸缩进围巾里。 一到冬天卫生所的病人就会减少,他这几天一直很闲,总想着得找点事来打发时间,脚底踩着根断掉一节的树枝,他低头把脚抬起来,身后全是他留下的脚印,他向后退了两步,抿起唇眨巴着两只眼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最后直接从那根树枝上跳了过去。 今天忘记戴帽子了,以至于他两只耳朵都快被冻僵,天色一旦暗下来后,气温会越来越低,回家的后半段路他是用跑的。 长河边的玫瑰已经枯萎,蔫巴巴的,被积雪覆盖,连成一片远看像是堆好的雪人,结冰的河面上散落着数不清的石子,纪思榆心想,等他下次早点回家正儿八经堆个雪人。 索菲亚家的门依旧敞开,暖黄的灯从里面照出来,他熟门熟路地跑过去,进门前刻意把鞋底的雪跺干净,索菲亚听着声音已经走了出来,看见是他一脸惊喜地说:“甜心,你来了?” 纪思榆笑着点头,随即把怀里的牛皮纸袋递过去,“索菲亚,这个给你。” 按照索菲亚的要求,他已经很久不喊阿姨了,索菲亚说喊阿姨人会变老,她才不想变老。 索菲亚好奇地探过身子,看到了牛皮袋里装着的水果,她哇了声,问纪思榆:“你买的?” 她身上的长裙跟家里灯光一个颜色,裙摆处绣着花纹,上半身披了件厚厚的外套,把纪思榆从屋外拉进去,随即关上门,寒冷被阻隔,纪思榆一下子就感受到屋内的热气。 “不是,一个病人送的。” 索菲亚有些不怀好意的笑,肩膀挨着他:“又是谁呀?怎么老有人给你送东西。” 纪思榆刚想跟他解释,索菲亚就揶揄道:“我们甜心长大了,有追求者也很正常。” 十九岁的纪思榆是个非常漂亮的Omega,索菲亚总喜欢像小时候那样逗他。 “索菲亚。”纪思榆脸颊微红,睫毛上的碎雪此刻微微化开,睫毛濡湿着,他说:“不开玩笑,是个爷爷送的,他年纪很大了,是个老士兵,一个人来卫生所看病,我照顾了他两天,所以才买水果给我。” “哦。”索菲亚深表遗憾:“那好吧,对了,年他们还没有回来吗?” “嗯,得要下周。” 索菲亚说:“早知道我也跟着去岛城了。” 纪思榆笑着回她:“好呀,下次一定。” 牛皮纸袋里的水果,索菲亚没有全拿走,留了一半给纪思榆带回去,她习惯性地跟人拥抱告别,用脸颊贴着纪思榆的侧脸,“晚安,甜心。” “晚安,索菲亚。” 外边的天快黑了,纪思榆越过索菲亚家后边细细长长结冰的河流,小跑着回了家。 那是一座两层楼房,天黑以后并不起眼,一楼的光源蔓延至二楼,才显出房子的模样,纪思榆先是回房间换了身衣服,然后才跑去厨房,他对着牛皮纸袋里的水果数了数,一共是4个苹果,2个橘子,他把这些水果整齐地放在一边,然后拿了瓶果酱,用勺子抹在面包片上,晚饭就这么解决了,但最后还是给自己削了个苹果。 洗漱完之后,还是觉得很冷,这几天已经习惯家里只有他一个,便钻进被窝里看书,床头有盏新买的台灯,他没看一会儿就觉得困,今年冬天也不知道小雀回不回来,之前写的几封信没有具体提到回家的日期,他不好意思总是追问,在军队很忙,要训练要做任务,总之肯定不像他,待在卫生所也觉得无聊。 要不还是写封信再问问好了? 纪思榆红着脸从被子里钻出来,伸出一截手臂想去捞笔,却又想起来,纸和笔都在窗边的书桌上,便又放弃了。 大晚上的,写这个干嘛?该回来总是会回来的,催又催不出什么。 他强迫自己睡觉,兴许是怀念起小雀临走前那个晚上来,开始失眠。 依据联盟惯例,Alpha成年后必须参军,小雀也不例外,他是春天末尾走的,纪泱南早就安排好送他的车子,那个晚上,纪思榆有些不舍,小雀倒是跟平常没什么两样,洗过澡后,就往他房间里一躺,身上还沾着水汽,把他的床铺都弄得湿乎乎的。 “纪思榆,你还不睡吗?” 十八岁的Alpha占满了他整张床,他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无从下脚,最后还是被小雀拉着手腕拽到床上去的。 他们从小就分享很多东西,比如食物,比如玩具,也比如这张床,但他几乎都是主动的,小雀是他名义上的弟弟,他愿意跟弟弟分享所有他拥有的东西,而这些本来就都是小雀的。 “我不困。” 他两手搭在小雀肩膀上,仰着脸自下而上地看小雀脸部的阴影,成年后的Alpha五官轮廓变得愈发深刻清晰,浓密乌黑的睫毛垂在眼底,揽在自己腰上的手又紧又热,纪思榆浑身都开始发烫,这种自然而然的动作过分亲密,心脏都贴在一起,他能很清晰地闻见小雀身上的信息素。 他突然发现小雀已经比他高很多了,不仅肩膀比他宽,腿也比他长,包括他腰上的手也比他大一圈。 什么时候的事?纪思榆纳闷,他们明明也才差一岁。 “什么时候回来啊?”纪思榆问。 “不知道。”小雀看上去累了,闭着眼说:“反正有假期啊,抽空就回来。” 纪思榆心跳个不停,窝在他怀里,嗡嗡地说:“嗯,不要受伤就好。” “你干嘛?” 纪思榆思维一滞,“什么?” Alpha微微张开眼,翘着嘴角说了句:“我还没走呢,你不会就想我了吧?” 纪思榆没反驳,睁着潮湿的眼朝他看。 “真是。”小雀又闭上眼,上半身动了下,两个人贴得更近了,“没人陪你玩是无聊了点,但你要习惯。” 纪思榆就是有点不舍,眼睛也开始发红,但为了不让小雀发现,便低头埋在他肩上,“知道。” 关灯以后,他根本睡不着,腰上的手也总是不安分地动,他觉得痒,想叫Alpha别乱动了,结果下一秒就被人双手拖着一整个搂起来。 “你”他被抱着趴在小雀身上,被子底下的双腿不得不跟对方缠在一起,心跳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做、做什么?” 小雀的手还在他腰上比划,疑惑道:“你怎么这么瘦?” 纪思榆的脸红透了,幸亏屋里漆黑看不见,只能惊魂未定地随便解释着说:“Omega都是这样的。” “哦。”小雀松开了他,“那也得多吃点。” 纪思榆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细若蚊吟地回:“好。” 明明说有空就会回来的,结果就是春天过去到现在冬天了,也没有回来。 一个人睡怎么都捂不热,纪思榆揉着眼睛,翻来覆去,最后手脚蜷缩着,大半夜才睡着。 【📢作者有话说】 大半夜发章试读,两个小宝是在冬天相识,那也应该在冬天让爱情萌芽《 》 2、002山蓝鸲 第2章 山蓝鸲 纪思榆是被冻醒的,四肢冰凉,整个人都蜷成一团,脚都不敢伸开,外面天刚蒙蒙亮,他今天不用去卫生所,虽然被窝像冰窖,但还是赖了会儿床。 他八点准时下楼,穿好衣服去厨房找了点吃的,今天没有给自己安排任务,先是把家里打扫了一遍,收拾厨房的时候在角落里发现了当初纪泱南一直使用的铁制酒罐子,外表已经生了锈,里边已经空了,这个酒罐子现在基本用来装点酒炒菜用,纪思榆偶尔下厨,他听人家说喝点酒浑身血液就会烧起来,体温升高以后就不觉得冷,莫名其妙有点心动,他不会喝酒,但吃点用酒炒的菜应该效果也不错。 今天出门前没有忘戴帽子,白色的毛线帽罩着他圆乎乎的脑袋,额前的碎发留了几缕,他怕冷,一出门就被风吹得哆嗦,便把帽子往下拉了拉,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 屋外的天气依旧不够好,夜里下了雪,地上的积雪更加厚,索菲亚应该还没起床,大门紧闭,他揣着酒罐子慢吞吞往酒馆走。 一路又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通红的鼻尖,幸好没流鼻涕,不然要是感冒就麻烦了。 白天的酒馆比家里还冷,就老板一个坐在放满酒瓶的木桌后面,脸上的疤痕随着年月的增长看上去更深了。 “是你?”酒馆老板直起身,笑起来的时候皮肤纹理扯着伤疤,伴随着眼部的皱纹看上去有些可怖,但纪思榆并不害怕。 “叔叔,我买点白酒。”他把酒罐子递过去,老板顺手接过。 “你父亲呢?好几天没见他了。” 纪思榆说:“陪我妈妈去岛城了,过段时间再回来。” 酒馆老板年纪大了,可能还有些老花,给他装酒的时候手不稳,洒了一些出来,老板粗犷惯了,旋好盖子后随手在自己腰间的衣服擦了擦,然后还给纪思榆。 “不用给钱,就这么一点。” 纪思榆不肯,依旧是放了几枚硬币在桌上,“要的,您收着,我先走了。” 酒罐子被他放在上衣的口袋里,天色依旧是灰的,风也大,看上去要不了多久又要下雪,纪思榆走不快,他还想捡几根树枝回家堆雪人。 酒馆斜对面曾经的废弃墙根早就被拆了,前两年建了所小房子,没人住,专门用来放酒,平日里依旧只有小孩在这里玩,今天也不例外,他们在打雪仗,叽叽喳喳吵得很,围着房子跑,纪思榆顺势看了几眼,也觉得高兴,眼角瞥见几个大人,三五成群朝他这边走过来,他想直接离开,便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纪思榆。” 纪思榆双脚陷在雪坑里,向那人看过去。 是个Alpha,这么冷的天只穿了身棕色的夹克,头发偏短,像是不怕冷,说话时嘴里直冒白气。 “好久不见,你这是要回家了吗?” 纪思榆愣愣的,随即反应过来说:“童尧,你回来了?” 叫童尧的Alpha身后还跟着几个人,他们都不说话,聚在一起,只有等童尧说了之后才会附和几句。 “嗯,前天到的。”童尧说。 纪思榆脑袋有几秒空白,随即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拔腿就要走。 “诶等会儿。”童尧连忙拉住他,啧了声:“我有话跟你说呢。” 纪思榆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向后退两步,“怎么了?” “哦,也没什么。”童尧咳了两声,不太自然地挠挠头,纪思榆的脸在灰蒙蒙的光线下依旧是挡不住的漂亮,他有些不好意思看,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个东西给他。 纪思榆垂眼看,是几颗包装精致的糖果,躺在童尧带着粗糙茧子的掌心里。 他有些为难地说:“我很久不吃了,你还是留着吧。” “我留着做什么。”童尧好不容易回来见他一回,被拒绝肯定不高兴,直接走到纪思榆面前把手里的糖塞到Omega的口袋里,“从联盟带回来的,很多人买,一定好吃。” “我”纪思榆想拿出来还他,童尧直接摁住他的手不让他动,然后接着说:“我家新买了辆车,不是货车,你有没有时间,带你去兜兜风,或者咱们可以直接去岛城,我请你吃个饭。” 纪思榆清澈透亮的瞳孔里什么都没有,他眨眨眼睛还是拒绝道:“不好意思啊,我明天要去卫生所,可能没空。” “最近卫生所很忙吗?” 纪思榆咬着嘴巴,“还好。” “那也没事,反正我这次从军队回来会呆很久,我等你。” “哎呀,纪思榆,尧哥想约你就这么难嘛。”童尧身边的朋友开始插嘴:“你今天没去卫生所,不用看病人,那晚上可以一起吃个饭啊。” 童尧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我让你说话了吗?” 那人颤颤巍巍地闭上嘴,纪思榆想告诉他自己并没有要出去吃饭的打算,张口的同时不知道是谁从身后砸了个雪球在脚底,不过没砸到他,正好落在童尧的脚上。 童尧皱着眉不耐烦地朝始作俑者看过去,纪思榆也回过头。 耳边风声呼啸,一瞬间心跳都停止了。 白茫茫一片的雪地里站着个人,离他不远,套了件长款的黑色粗呢大衣,每一颗扣子都扣得好好的,手里还攥着一个雪球,勾着嘴角又往童尧这边扔。 “他说他不去,你耳朵聋了?” 童尧咬着牙,愤愤道:“安山蓝你什么毛病?” “我没毛病啊。”他一边说一边朝这儿走,视线落在纪思榆潮湿的睫毛上,随即又看向童尧。 “都说了不去,你想干嘛?经过我同意了吗?” 童尧绷着脸说:“我问纪思榆,为什么要经过你同意?就算他是你哥,你凭什么替他做主?” “那怎么了,我替他决定了,你以后的邀约通通拒绝。” 安山蓝漫不经心的语气把童尧气得不轻,但偏偏现在又不是小时候,不能说打就打,他深吸口气想忽略掉安山蓝去跟纪思榆讲话, 结果Omega直接被人拉着从他面前走了。 俩人留在雪地里的脚印一前一后交错,童尧一肚子气撒不出,把刚刚安山蓝砸的雪球踩了个粉碎。 纪思榆被拽住的手腕火辣辣的,但不觉得疼,离开酒馆几里路,安山蓝才松开他。 “你跟他说什么话,又不是不知道他什么人。” 纪思榆看着Alpha在他眼前气鼓鼓的模样,从眉眼到鼻尖,深邃清晰的轮廓都跟记忆里没什么差别,但他却感到有几分陌生。 “什么时候回来的?”纪思榆仰着脸看他,胸腔很软,有水流过,眼睛眨都不眨地说:“小雀,你是不是又长高啦?” “有吧,这不是重点,我刚到没多久,在家没看见你,顺着脚印找到酒馆,就看到你跟童尧讲话。”他还是觉得不爽。 纪思榆主动拉住他手,眼睛亮亮的,“我也不知道他在那里,回家吧。” 安山蓝也不会一直跟他置气,被他牵着向前走,又想起件事来,把纪思榆往回拉。 “你怎么又忘了。”他皱皱眉说。 纪思榆懵懵的,“什么?” “不要再叫我小名了。” 是有这回事,纪思榆想起来,不知道几岁起,小雀就不同意在外面被喊小名,他说他已经长大了,尤其是现在,一个成年的Alpha被叫小名是件羞耻的事,他不接受。 “好吧。”纪思榆有点为难,他一时半会儿改不了,便对着许久不见的Alpha说:“那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作者有话说】 让哥哥叫叫小名怎么了~《 》 3、003酒味苹果 第3章 酒味苹果 “雀?” 索菲娅老远就看见了安山蓝,她出来倒水,水盆都顾不上,随手往台阶上放,然后提着裙子朝他跑过来,她的眼角多了几抹皱纹,细细的,掩藏在她金色浓密的卷发下,被风一吹就看见了,对着安山蓝的第一句话跟纪思榆一样,她问:“天呐,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不再是围着她宽宽的裙摆打转调皮的小孩,已经是个需要她仰着头看的Alpha了。 安山蓝任由她摆弄自己的双手,然后被她像打量什么稀罕物品似的转了圈。 “索菲娅,我又没有多长出只手,也没有少只脚,不要看了。” 索菲娅拍了下他肩膀,碧绿的瞳仁里印着皑皑的雪,揶揄道:“不错嘛,现在不是小男孩了。” 安山蓝理所当然地应着:“那当然。” 索菲娅说:“你爸妈不在,今天中午来我家吃饭怎么样?” 他们自然没有拒绝,索菲娅的午餐准备得还算丰盛,但其实大家都吃不了太多,她煎了块牛排,还是上周简买回来的,简也许久没见安山蓝,特意从房间里拿了瓶红酒,说他现在长大了,已经到了可以跟人喝酒的年纪。 “简叔叔,他还是不喝了。”纪思榆替他拒绝,但简还是往透明的玻璃杯里稍稍倒了一点,不到半杯,一口就没的量,安山蓝不轻不重地把纪思榆的手拖着往后拽了下,接过那杯红酒。 “喝呗,我在军队也喝过。” 纪思榆侧脸朝他看过去,眼里有惊讶,轻声问:“为什么在军队还要喝酒?” 安山蓝故作高深地看他一眼,讲悄悄话般凑到纪思榆耳边说:“你猜。” 有股热气往纪思榆耳蜗里钻,他不经意间心跳都停了一秒,随即没说话安静低头吃饭。 回家的时候,安山蓝先出门,索菲娅叫住了纪思榆。 “甜心。”她手里拿了袋饼干,“我新做的,带回去跟雀一起吃。” 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做了好吃的东西第一时间就让他们分着吃。 纪思榆双手捧着接过来,对索菲娅笑道:“好,那我先走了。” “去吧。” 安山蓝早就看到纪思榆拿在手里的东西,他很久没吃索菲亚的饼干,纪思榆拿出两块给他,俩人边走边吃。 “爸妈呢,他们去哪了?” 纪思榆最后拿出一块饼干,主动喂安山蓝,Alpha顺其自然地张开嘴咬住,饼干咀嚼的声响跟脚下的踩雪声一样闷闷的,纪思榆告诉他:“去岛城了,乔叔叔的Omega过生日,他们去参加聚会。” “聚会?”安山蓝问:“你怎么没去?” 风有点大,纪思榆微微缩着脖子说:“卫生所虽然不忙,但是也走不开。” 不过他想,幸好没去,不然小雀回来只有一个人,那多孤单。 “对了,家里还有几个苹果。”俩人走到门口,纪思榆掏钥匙开门,不忘转头说:“一会儿洗了给你吃,这两天很冷,还没来得及给你房间铺床。” 安山蓝哦了声说:“没事啊,睡你那好了。” 纪思榆拿着钥匙的手有些僵硬,睫毛微颤,“一起睡吗?” “是啊。”安山蓝走进屋里,原地转了一圈说道:“以前不都是一起睡的,干嘛浪费时间铺床。” 好像也是,纪思榆咬着唇把门关上,他突然让小雀自己睡是有点莫名其妙,他们从小时候起分床睡的几率就很低,经常性玩着玩着在一张床上倒头就睡,睁眼的时候俩人互相抱着,很多时候纪思榆也不习惯独睡,尤其是冬天,他太怕冷,手脚冰凉的话根本睡不好。 他不喜欢冬天,更加不喜欢只有寒冷的冬天。 纪思榆回家习惯先换衣服,从去卫生所养成的习惯,病人多的地方会携带很多脏东西,所以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换掉外套,他把衣服放在楼上的卧室,换了件厚重的棉袄,厨房剩下的苹果他只削了一个,切成块放进盘子里,端着上楼时,屋外正好下雪,楼梯口的小窗户上掉落了好几片雪花,纪思榆心情很好,转身就往房间跑。 安山蓝背对着他站在书桌边不知道在干什么,等他靠近了Alpha才转过身,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表情。 “小雀” “好啊纪思榆,你竟然偷偷买酒喝。” 他手里拿着纪思榆今天刚灌回来的酒,后腰靠在桌边,侧着脑袋看眼前还一头雾水的Omega。 “我说怎么跑去酒馆呢,你怎么这样?医务工作者私底下喝酒,这个行为非常严重,需要严惩。” 他说得一本正经,纪思榆着了急,解释道:“我没有,我没打算喝,只想着做饭也许会用到,才去买的。” “是吗?” “嗯。”纪思榆把装着苹果的盘子放在桌上,想要把酒罐子拿回来,安山蓝把手举得高高的,他垫着脚也够不到。 “小雀,你别闹,我真的没想喝。”他漂亮的脸都皱到一块儿,还有些心虚,虽然确实没打算直接喝,但也是自己主动想要靠酒精取暖的,耳朵根都发烫。 看着Omega心急如焚的模样,安山蓝在心里笑,面上还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他把酒罐子放回去,然后随手拿起一块切好的苹果往嘴里塞。 苹果的汁水很足,也够甜,口感很脆,他又拿起一块对着咬了口,纪思榆站他面前,眼底到脸颊那一块透着绯红的血色,不知道是难过了还是生气了,他低低叹口气,把自己吃剩的那块苹果喂纪思榆吃。 “开玩笑嘛,你还当真了。” 苹果沾着一股红酒的香气,纪思榆眼皮都开始跳,安山蓝带着凉意的手指尖就靠在他唇边,他进退两难,最终还是把那块带着酒味的苹果吃进嘴里。 “没有生气。”纪思榆垂下眼睛,脸颊因为苹果块而鼓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酒精似乎钻进了他的舌尖,他觉得有点麻。 两个人把一个苹果分着吃完,安山蓝嫌困了,脱下外套就往他床上躺,说要睡个午觉,纪思榆本来不想睡,被他硬拽着上了床。 安山蓝睡觉不安分,总是四肢乱动,还喜欢把人绞着,纪思榆觉得很热,脑袋都有点冒汗。 “小雀,你松开一点。”他被身后的Alpha抱在怀里,像个玩具,后背贴着人胸口,能感受到剧烈的心跳。 “啧。” 安山蓝不满意他的称呼,故意把他抱得更紧,“你刚刚还说会改的,说好不叫小名。” 纪思榆啊了声,他想说不是答应给他一点时间吗,没有说立马让他改,怎么要求变严格了。 房间光线昏暗,很长时间里只有两个人沉闷的呼吸声,怀里的Omega比安山蓝想象中还要清瘦,裸露在外的脖子白皙又修长,不过这个角度贴得太近他看不见腺体,倒是闻到了一股信息素的味道。 “小雀。”纪思榆又在动。 安山蓝把脑袋靠过去,嘴巴贴着他耳朵尖,声音很小,但语气有点恶劣,他故意学索菲亚喊了声:“甜~心~” 果不其然,纪思榆像是被什么东西点着了似的,表情慌乱,从他怀里扭过来,脸已经红透了,眼睛都像是在滴水。 “你不准这么叫。”他几乎不会命令安山蓝做任何事,这是第一次。 安山蓝挑着眉,威胁起他来:“你叫我一次小雀,我就喊你一次甜心,很公平吧。” 纪思榆哑口无言,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过速的心跳频率让他没有办法好好思考,以至于他有一瞬间认为安山蓝说的还挺有道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纪思榆妥协了,他靠在安山蓝怀里说: “我不习惯叫你的名字,不是从小就叫小名吗,那不然,在家里叫小雀,在外面” “拒绝。”安山蓝毫不留情地说。 纪思榆闭着眼,睫毛根都在抖,“好吧,我尽量。” 被窝的温度很高,浑身血液不断在迅速流通,纪思榆度过了这个冬天温度最高的一个下午。 【📢作者有话说】 用一个小名换一次甜心,这个交易很划算呀,从哪学的呀你小子《 》 4、004雪夜 第4章 雪夜 冬天的夜晚寒冷又孤寂。 安山蓝的房间依旧是空着的,连灯都没开,整座屋子只有二楼的一间卧室亮着灯,拉了一半窗帘,窗台的积雪已经很厚一层,纪思榆在睡觉前把窗帘彻底拉上了。 “你这个书怎么看不懂,还有人体呢,这上面是肌肉吗?”安山蓝换了身睡衣趴在他床头,台灯也开着,这件睡衣是去年春天安年专门给他俩做的,一人一套,但是布料偏薄,所以冬天里纪思榆不怎么穿。 “你不冷吗?”纪思榆还穿着外套,往床沿坐。 安山蓝不明所以地抬头,同时朝他伸手,“冷什么,你摸。” 他说得坦荡,直接抓住纪思榆的手,果然滚烫。 不知道是不是Alpha都这样,好像不怕冷似的,纪思榆打心底有点羡慕,但是指尖触碰的地方有些糙,他皱着眉把安山蓝的掌心翻开,在他记忆里,小雀的手一直都没什么茧子,什么时候长的? “你这哪来的?”纪思榆摸着他虎口,那里的茧比别的部位稍稍厚了些,还带着结痂脱落后新长出的皮肉,颜色明显不同。 安山蓝显然没当回事,他躺在床上,纪思榆却不肯松手,他就那么举着。 “握枪都会长啊。” 纪思榆突然想起来,童尧的掌心里好像也长了茧子。 他心里不是滋味,小雀的手本来长得不错,手指修长,皮肤也白,但现在跟他自己的相比,肤色似乎深了一度。 “疼吗?”他两手捧着,小心翼翼地去摸结痂的地方。 安山蓝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偏偏纪思榆要去摸,Omega的指尖白皙柔软,感觉怪怪的,他不太自然地把手抽回来。 “当然不疼,很正常啊。” 床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一动不动,许久纪思榆才默默说:“好吧。” 安山蓝也不是个傻的,纪思榆明显情绪不好,他从床上坐起来,像小时候那样躺在纪思榆大腿上,整个人都仰着,纪思榆身体背光,只有床头的台灯照着他漂亮的脸。 “你怎么了?”安山蓝故意逗他:“纪思榆,那不然你给我看个病吧,医生医生,我手上长茧子了,你看看怎么治比较好。” 纪思榆垂着头,鼻尖翘翘的,乌黑浓密的睫毛很慢很慢地眨了两下,然后看着安山蓝故意装作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说: “快点啊,不然伤口愈合了,哎呀,太晚了,已经长好了。”他把手凑到纪思榆眼睛底下,几乎要把Omega的脸都给挡住,笑着说了句:“你快看啊。” 纪思榆没忍住,跟着他一起笑,Alpha在他腿上动来动去,他觉得很痒,摁着人脑袋不让乱动。 “我怕你受伤嘛。”纪思榆说,语气里不知怎么带着点委屈。 这个理由安山蓝也能理解,但是参军怎么可能一点意外不出,而且他这只是因为长久训练才磨出的茧子而已。 “别担心了,倒是你。” 纪思榆愣了楞,“我怎么了?” “童尧比我早两天回来,他约你去吃饭,不会是想追你吧?” 纪思榆的手正好穿过安山蓝的发丝,他慢吞吞动了下,没有直接回答。 他不是什么不懂事的Omega,自然知道童尧的心思,这种Alpha他经常在卫生所遇见,他们会借着看病的名义跟他聊天,又或者是送他礼物,但他并没有跟任何Alpha有更多接触的想法。 “我不喜欢他。”纪思榆摇摇头说。 安山蓝听了很满意,闭着眼在纪思榆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说道:“那最好,你找谁都不能找童尧。” 这话说的是没什么问题,纪思榆也知道,小雀不喜欢童尧,其实自己也是,对童尧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但哪里不对呢,说不上来,心里就是觉得有些怪异。 “知道了。”他轻轻碰了下安山蓝的眼皮,“睡吧。” 纪思榆以为安山蓝睡了,结果没几秒腿上的Alpha突然睁开眼,幽深的瞳孔里仿佛缀着汹涌的海水,快要把他拖下去。 “怎、怎么了?”他有点心悸。 安山蓝一脸思考着说:“纪思榆,你别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着,今天已经好几次这样了,他也分不清缘由,脸颊慢慢开始升温,摇着头说:“当然没有,你好好的问这个做什么。” “问问嘛。”他又闭上眼,打了个哈欠,“你要是有喜欢的人会告诉我吗?” 纪思榆像是真被他这个问题问倒了,抿着唇闷闷说:“没有喜欢的人” “知道了,睡觉。” 房间的灯关了之后变得很安静,屋外的风却很大,像是要把窗户撞开,按照平常这个时候,纪思榆一定被冻得睡不着,今天被窝里暖呼呼的,安山蓝就躺在身后,呼吸声听得一清二楚,也不知道睡没睡着,他现在倒是很清醒。 稍稍翻了个身,脚就碰上了身后人的小腿,下一秒就被安山蓝一整个抱住,Alpha略带疲惫的声音钻进他耳朵里。 “你不睡觉干嘛呢?” 纪思榆不好意思地跟他道歉,“我睡不着。” “怎么了?” “没,就是不困。” 安山蓝瓮声瓮气地说:“我吵你了?” “没有。”纪思榆安抚性地拍拍他搂在自己腰上的手。 屋子里有股淡淡的香味,不知道是从哪来的,纪思榆还以为出现错觉了,后来越闻越熟悉,发现是自己信息素的那刻身子都僵了,动也不敢动,不确定安山蓝到底有没有睡着,就那么一直被抱着,Alpha深沉的呼吸就落在他后颈柔软的腺体上,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开关,纪思榆浑身都有点软。 “小雀” 他想叫人松开,但安山蓝没什么反应,就直接在Alpha怀里换了个面对面的姿势,碰不到腺体应该就没那么难受,但是安山蓝睡得离他太近,转过来时正好碰着他鼻尖,呼吸交缠的下一秒,纪思榆闻见了对方的味道。 是苦橙叶的气味。 安山蓝的信息素。 【📢作者有话说】 爱情正在萌芽中《 》 5、005可恶的纪思榆 第5章 可恶的纪思榆 纪思榆其实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Alpha的信息素直往他内心深处钻,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着,仿佛在迎接这种气味,熟悉到极致,竟让他产生一种陌生感,他闻了几乎整个晚上的苦橙叶气味,最后是累到不行才勉强入睡的。 今天没有被冻醒,相反四肢的血液吸收了过高的温度,血管好像都快要爆开,尤其是腺体。 纪思榆从被窝里伸出只手,细长白嫩的手臂露出一截,想要去开床头的灯,身后的安山蓝此刻不像昨晚上紧贴着他,窗帘没拉开,屋里光线实在太暗,他不知道现在几点,揉揉眼睛,然后强迫自己从床上起来,被子从身上滑落,瞬间感到一阵凉意,他缩着肩膀想要去捞衣服,结果下一秒就被人从后面搂着腰拖回了被子里。 “啊” 与炙热的胸腔一并而来的是剧烈的心跳,纪思榆甚至分不清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睡意驱散,他一下子清醒。 “你这么早起来干嘛?”安山蓝整个脑袋都埋在他颈窝,因说话而呼出的气息烧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再睡会儿。” 纪思榆刹那间屏住呼吸,之后又皱着鼻子闻了闻,空气里的苦橙叶气味淡了些,他稍稍放松了点,拍拍安山蓝的背说道:“我今天要去卫生所,现在得起了,不然要迟到。” 安山蓝在他怀里缓缓睁开眼,眼神不清明,像在发呆,他不太情愿地松开纪思榆,裹着被子又闭上眼,“行吧。” 纪思榆坐在他身边,上半身的衣服因为一晚上的翻来覆去变得皱巴而松垮,露着两条平直凹陷的锁骨,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安山蓝散在枕头上的黑发,心里一团乱麻。 他还在出神,安山蓝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说话时嗓音带着清晨没睡好的沙哑:“你看我干嘛?要我送你去吗?” “什么?”纪思榆还没反应过来。 安山蓝自然而然越过他去开床头的灯,可能确实还没彻底醒困,他把下巴磕在纪思榆肩膀上,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你等我会儿。” 纪思榆脑子一热,这才意识到他说的话,连忙拒绝道:“不用,我不是这个意思。” 灯被打开,纪思榆被刺激得眯起眼,好半天才适应,他缓了缓才说:“你睡,没让你送我,我刚刚就是看” 他话还没说完,安山蓝就直接朝他脸贴过来,苦橙叶的味道袭来,他的心跳又开始失衡。 “怎么了?” “纪思榆,你病了吗?”安山蓝用手指背部碰他的脸,皱着眉说:“脸怎么这么红啊?” 纪思榆身子一僵,脸往旁边转,轻声道:“应该是太热了。” “热?”安山蓝不明所以说:“有吗?” “嗯。”纪思榆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点,他把衣服穿好,然后对安山蓝说:“真没生病,别担心。” “那好吧。” 他其实还很困,在家睡觉比在军队舒服得多,他还想再躺躺,纪思榆替他把被子盖好,关了灯才走的。 外面下了一夜的雪,白茫茫一片,纪思榆戴着围巾跟帽子,潮湿的空气不断往他鼻子里钻,很痒,总想打喷嚏,从家里到卫生所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纪思榆挺享受这段路程的,数数雪地里的脚印子也不枯燥,只是今天在路上,他想着,或许不应该再跟小雀睡一张床了。 他已经十九岁,小雀也已经成年,即使是关系再亲密的兄弟,这样似乎也不太对。 尤其是Alpha的信息素会诱导他,这种感觉很陌生,但他知道,Alpha的信息素对Omega来说是有吸引力的,小雀也不例外。 他们是亲人,小雀是弟弟,所以更加不该这样。 隔着围巾摸了摸后颈的腺体,他总觉得经过昨晚,腺体好像肿了,又热又胀。 纪思榆站在原地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最后朝着卫生所走去。 卫生所是五年前医疗站改的,面积不大,人员也不多,平日里算不上忙,纪思榆在这里什么都做,只不过最近清闲,今天一早,便在这里看见了童尧。 童尧跟昨天一样的打扮,他好像真的不怕冷,夹克都是敞开的。 “纪思榆。”他手里拿了个塑料袋,看样子是来买药。 纪思榆愣了愣,见他从卫生所门前的台阶上下来,便说:“早上好,你病了?” 童尧摸了摸耳朵说:“是我妈,有点发烧,我来买药。” “发烧了?”纪思榆提醒道:“那你回去记得把家里通通风,不要捂着,不然难退烧。” 面前的Omega脸颊微红,是从白皙皮肤里面透出的颜色,双眸明亮,一脸关心地提醒他,他难免心跳加速,一时半会儿也不想走,又找不到话题,只能接着昨天的话说:“你什么时候有空?” 纪思榆眨眨眼,说道:“可能都不太有时间。” “这么忙啊?” 纪思榆为难道:“卫生所离不开人。” “行吧。”童尧找不到什么借口留下来,他从台阶上下来,走两步又回过头喊:“纪思榆。” “怎么了?” 童尧直白地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纪思榆模样愣怔,这个问题昨晚小雀也问过他,他当时回答的是没有,确实是没有的,只是童尧问出同样的问题时,他脑子里莫名想的是小雀。 没几秒,纪思榆简短地回他:“没有。” 童尧看上去很开心,说了声:“那行,我先走了。” 雪在下午就停了,纪思榆的午餐是用面包解决的,吃的时候在想,不知道小雀在家吃的什么,是自己做还是去索菲娅家蹭饭,不过小雀不怎么做饭,所以十有八九是去索菲娅那里吃的。 吃的什么呢? 想不到,晚点回去问问好了。 下午三点他从卫生所离开,他是最后一个走的,心情还不错,门口的台阶是跳着下去的。 “纪思榆。” 耳后是熟悉的声音,纪思榆一回头,就看见了安山蓝,他惊讶地睁大眼睛,习惯性地喊了声:“小雀!” Alpha穿了件蓝色短袄,去年冬天买的,他总喜欢穿蓝色,在皑皑白雪里一眼就能看到。 “甜” 纪思榆动作很迅速,二话不说就跑过去捂住他的嘴,安山蓝不甘示弱,把他手拽下来,眯着眼威胁他:“你还叫不叫了?” “我改不过来嘛。”纪思榆睫毛微颤,耳朵也发烫,甜心两个字只有索菲亚叫时他才能接受。 “那也得改,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纪思榆拉着他手说好,仍旧答应他会尽量,至于这个时间是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 “你怎么过来找我了?”纪思榆问。 “太无聊。”安山蓝被他牵着往前走,边走边说:“反正没事做,就来接你咯。” 纪思榆回头看他一眼,他胸前的拉链拉到底,但脖子还露着,他想了想,接着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给他戴上,关心道:“冷吗?” “不冷啊。” Omega的围巾有股香味,安山蓝轻轻嗅了嗅,这个动作让纪思榆微微红了脸,有些后悔把围巾给他了。 围巾贴着他的腺体,应该是沾上了信息素,正好被安山蓝闻见了。 他突然有种被窥探了秘密的羞耻感。 “回家吧。” “晚上吃什么?”安山蓝说:“要不还是去索菲亚家吃。” 纪思榆埋着头,脚下的积雪被他踩出一个个坑,“不麻烦她,我来做。” 安山蓝想蹭也没得蹭,今天索菲亚没在家,他们走过被雪掩盖的玫瑰地跟结冰的河,把寒冷关在门外。 冬天吃得少,也容易犯困,安山蓝说想吃蘸果酱的面包,纪思榆就跟他把家里剩下的面包吃了,还有剩下的苹果跟橘子,其实家里还有两颗土豆,但安山蓝不想吃,上次索菲亚给的饼干还剩下一点,被纪思榆拿进了房间。 安山蓝晚上躺在纪思榆床上吃饼干,Omega不知道干嘛去了,老晚才进来。 “小”雀字硬生生被纪思榆咽进喉咙里,他走到床边,安山蓝正好把手里的饼干朝纪思榆递过去。 “吃。” 纪思榆弯腰把饼干吃了,他挡着一点光,影子正好落在安山蓝脸上,他做了点心理准备才说:“我给你把床铺好了。” 安山蓝仰躺着,纪思榆的脸是倒着的,Omega还含着他刚喂的饼干,结果却对他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给谁铺床?铺什么床?” 纪思榆咬咬嘴巴,说道:“你房间,给你睡的。” 安山蓝饼干也不吃了,从床上一跃而起,眉头紧皱,“我为什么要回我房间睡?” 纪思榆其实想过安山蓝可能会不愿意,但是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他耐心解释着:“是因为因为,两个人,我觉得会睡不好。” “我睡得挺好的。” 纪思榆沉默不语,安山蓝不悦地死死盯着他,一张帅气的脸明显不高兴了,“你睡不好?我吵你了?” “不是。”纪思榆有些后悔,也很心软,他从来没要求过安山蓝在哪睡,从小到大都没变过,突然提这个是有点莫名其妙,可是他又想到昨晚上因为信息素让他彻夜难眠的事。 苦橙叶的味道仿佛已经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如此以往,很有可能某一天会直接诱导他fq,这样绝对不行。 “小雀,成年的Alpha跟Omega不该睡一起。”纪思榆说这话时没跟他对视,视线落在地上的影子,心脏跳得很慢。 “那怎么了。”安山蓝连小名都不跟他纠正了,问他:“纪思榆,你不是我哥吗?” 他虽然不怎么喊纪思榆哥,但谁不知道纪思榆是他哥,他们都一起睡了这么多年了,哪有突然分开的道理,跟自己哥哥睡怎么就不行了? 可纪思榆看上去很为难,脸色也泛着白,睫毛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弯弯垂在眼底,最后,他低低叹口气。 “算了,那行吧,我自己睡。” “小雀” 纪思榆没拦住他,安山蓝回房间看到了纪思榆给他铺的床,他就是不太高兴,他怕纪思榆生病专门去卫生所接人,还给纪思榆喂饼干吃,结果连觉都不让睡了。 越想越气,可恶的纪思榆。 【📢作者有话说】 气死雀了《 》 6、006高热不止 第6章 高热不止 房间关上灯以后,屋外下雪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纪思榆蜷缩在被子里,很冷,翻来覆去,最后又把台灯打开,他发现今晚没拉窗帘,但现在也不太愿意下床,就那么盯着玻璃窗发呆。 台灯只照亮他床头这片,他看不清窗外的雪,只知道被窝怎么都捂不热,腺体的肿胀感在慢慢消失,他把手绕到颈后摸了摸,心里涌起股酸胀感,也有点想小雀,他也不确定这么做对不对,只是理智告诉他,应该是没错的。 他已经十九岁,有了成熟且规律的fq期,怎么都没办法接受来自一个同样成年的Alpha信息素的侵扰,小雀是他亲近的家人,又怎么能在弟弟面前随意散发自己的信息素,他觉得这是种丑态。 床头的台灯不断被开启又熄灭,白炽灯的光打在柔和的面部,照出短短细小的绒毛,在纪思榆最后一次重复这个动作的时候,他决定睡觉。 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小雀离开他将近三个季节,从春天到冬天,这些时日他好像已经慢慢适应独睡,可是炙热的心跳跟温度又总是趁他不注意爬上来,像堆在窗台的积雪,越来越深。 安静又孤单的晚上,他依旧没有去找小雀。 次日清晨依旧被冻醒,纪思榆躲在被窝里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然后强迫自己起床,下楼之前他刻意朝小雀的房门口看了眼,没有任何动静,他默默去厨房准备早餐。 家里的食物已经不多,纪思榆心想,等今天从卫生所回来,要是小雀愿意的话那他们两个就一起出趟门。 小时候他们经常就这样跑出去,纪泱南会给足够的零花钱,可以买很多想要的零食跟玩具,不过他并不缺什么,大多数时候都是留着钱给小雀花。 小雀总是问他:“纪思榆,你为什么都给我,你自己不要吗?” 他的回答每次都一样,他说:“小雀是弟弟,想要的都可以给你。” 起初他并不太习惯弟弟这个称呼,第一次说的时候脸颊都发红,他是后来才知道,小雀会在童尧他们打趣自己的时候生气,会叫他们闭嘴,然后告诉他们纪思榆是哥哥。 准备早餐也很心不在焉,纪思榆熬了锅粥,等待的时间里,他还是去了小雀的卧室。 敲了两声门,没人应,他便在门外问:“我可以进去吗?” 门内依旧寂静无声,不知道里面的人是没醒还是没消气,纪思榆不确定,有点无措地在门外站着。 没过两分钟,他决定离开时,隔着门板有道沉闷沙哑的声音在喊他名字。 “纪思榆。” 有那么瞬间,纪思榆觉得眼睛跟鼻子都很酸。 “那我进来了。” 小雀的卧室跟他那间没什么区别,只不过靠窗的书桌永远空荡荡的,从来不放书,一大早光线也不好,屋子里很暗,纪思榆慢吞吞往床边走。 空气里依旧有很淡的苦橙叶气味。 小雀两个字没喊出口,纪思榆不习惯叫他全名,干脆就把称呼略了。 “怎么了?”他默默往人床边坐,看见Alpha把被子卷得像蚕蛹,大半张脸都埋进去,只露个形状好看的饱满额头。 纪思榆早就心软了,细声细气问他:“你怎么不说话?” 被子被拉下去一点,安山蓝把眼睛露出来,不知道是不是纪思榆的错觉,Alpha的睫毛有点湿,像沾了水又擦不干,一小撮黏在一块儿,看上去可怜兮兮。 许久,安山蓝才问他:“你昨天睡得好吗?” 纪思榆心都往下坠了坠,他点头又摇头,最终说了句:“还好。” “哦。” 安山蓝的语气没什么精神,他彻底把被子掀开,纪思榆感到一股热气,即使光线暗淡,也依旧看见了安山蓝异常泛红的脸颊。 他在卫生所工作一年,大病虽见得不多,但感冒发烧这种小病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二话不说,连忙用手背去试Alpha额前的温度,但他手太凉,根本试不出什么,想抽回来,却一下子被摁住。 安山蓝的手更烫,不让他拿开,闭着眼舒了口气说:“好凉快” 纪思榆语气着急道:“怎么发烧了?” “啊?”安山蓝睁开眼,懵懵道:“不知道啊,醒了就不舒服。”他还想跟纪思榆开玩笑说可能水土不服呢,可Omega显然没心情,说话甚至都严肃起来。 “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叫我?” Omega起身把房间的灯打开,然后对他说:“我去给你拿退烧药,你别乱动。” 安山蓝闷闷地嗯了声,还想说点什么,但纪思榆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再一次推门而入时手里不仅多了盒药,还有一袋小袋面包。 “你还给我拿吃的了?” 纪思榆抿着唇没回,他又出去了一趟,这次回来手里端了杯水,他把水放在安山蓝床头,然后撕开面包袋。 “先吃点垫垫,然后再吃药。” 因为发烧浑身没什么力气,安山蓝从床上坐起来,顺口就把纪思榆拿在手里的面包咬了,他吃得慢,还抬眼观察了下纪思榆的表情,却看见Omega微微潮红的眼角。 在他的记忆里,纪思榆从小就是爱哭鬼,可是长大后的纪思榆很少哭,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纪思榆的眼泪。 他不会安慰人,也不知道纪思榆是因为什么哭,只好叹口气把脑袋往Omega肩上靠,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甜心,你这是怎么了?”他一副索菲亚讲话的口气:“怎么好端端这么难过,告诉我,是发生了什么?” 纪思榆脑子反应也快,侧过头,碰到了他滚烫的耳朵跟脸颊,微微愣怔过后,垂着眼低低反驳了句:“我没喊你小名。” 为什么要喊甜心。 “没有吗?”安山蓝从鼻子里哼了声:“你昨晚上喊了。” 昨晚?纪思榆没印象了,有吗? 安山蓝就知道他不记得,明明别的事都能记得一清二楚,这个事总忘,他不高兴似的咬了下纪思榆肩膀的衣服,说道:“你把我赶走的时候说的。” 纪思榆此刻不跟他争执这些,Alpha过高的体温从他们触碰的皮肤不断传递,他很轻地拍拍安山蓝的背,让他起来,然后把剩下的面包喂他吃完。 “退烧药吃了以后,你就再睡会儿。”纪思榆趁他不注意揉揉眼睛,说道:“等药效起了就不会太难受,我去趟卫生所,请个假,很快回来。” “你请假做什么?” “照顾你。” 安山蓝皱皱眉:“不用,发烧而已,你都说了吃药就行,我在军队发烧还训练呢。” 纪思榆一听他这话,心都提起来,“不休息吗?” 安山蓝无所谓道:“休息影响进度,不需要。” 纪思榆又开始沉默,安山蓝歪着头去看他:“怎么了?” Omega眼睛变得更湿,对着他摇头,“没,你睡吧。” “噢。” 纪思榆又把灯关上,关门声也很轻,他连早餐都没吃,戴上帽子跟手套去了卫生所,他花了四十分钟,带着一身寒气风雪回家。 到家第一件事仍旧是换衣服,然后才去厨房稍稍把肚子填饱,最后上楼去了安山蓝房间。 应该是退烧药起效了,Alpha睡得很熟,房间里的苦橙叶味道变得比之前浓一些,纪思榆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安山蓝的手露在外面,手指修长,无力地微微蜷着,纪思榆一开始只敢用指头尖去碰,最后确认自己的掌心的温度慢慢回升,才把那只裸露在外地手捧在手里。 他有些愧疚地把Alpha的手放在自己脸侧,像小猫似的蹭了蹭。 “早知道不让你一个人睡了。”纪思榆瓮声瓮气地自言自语。 他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很久,也没打算松开,睡着的安山蓝还算安分,没怎么动,纪思榆想起来自己还带了体温计,可是Alpha没醒,他依旧只能自己去试温度。 手有点麻,感觉不出来什么,他就小心翼翼地把安山蓝的手塞进被子里,然后弯下腰,上半身几乎贴在Alpha胸前,但保留了一点距离,他把自己的额头贴上去,专心致志地感受来自另一个人的体温。 还是热,像是没怎么退,他眼睛变得很酸,腺体也随着他的情绪而躁动,自己的信息素气味裹挟在空气中的苦橙叶里。 外面又在下雪。 纪思榆闭眼时,眼泪滚落,还没来得及去擦,就被人摁着后颈,起不来,他眼泪不止,闻着苦橙叶的气味心都酸软。 “纪思榆。”安山蓝嗓音疲惫,纪思榆不敢睁开眼,怕自己出丑,俩人额头贴额头,鼻尖对鼻尖,交换了所有的呼吸跟体温。 安山蓝闻见一阵花香,不知道是不是纪思榆的信息素,其实他现在脑子昏昏沉沉的,分不清,只觉得好闻,身上的Omega无声掉泪,泪珠的温度比他体温高,他不舒服。 他不想纪思榆哭了,用了点力把Omega往自己身上压,花香味变得很浓,紊乱交缠的呼吸似乎让他把这股味道吸进肺里。 纪思榆趴他身上,拼命想忍住泪,他也觉得自己掉泪莫名其妙,在以为俩人的距离不会再靠近的时候,Alpha却微微扬起下巴碰上了他的唇。 是个很轻很轻的吻,轻到都还没有俩人的心跳声重。 纪思榆睁眼的瞬间,安山蓝又吻了他一下,这次是嘴角,他听见Alpha轻声说: “你别哭了。” 【📢作者有话说】 俩人的信息素,一个是苦橙花,一个是苦橙叶《 》 7、007 kiss的意义 第7章 kiss的意义 早上七点,天色还算不上亮,冬天总是这样,河边干枯的树枝上是成堆挂满的积雪,空气潮湿,晨雾弥漫,家里六点多就开了灯,安山蓝知道是纪思榆,从楼梯拐角能看见Omega在撕一袋新买的面包。 他小时候就喜欢吃这些,他说沾了果酱后会非常甜,或许是因为跟着安年的五年里不常吃到,所以偶然得来的美味就难以忘记。 家里常常会备着果酱跟面包,还有苹果,冬天很冷,但他并不讨厌这个季节,跟纪思榆睡的每一个晚上都很温暖,小时候的纪思榆爱哭又怕冷,虽然长大后改掉了爱哭的这个习惯,但是怕冷怎么都变不了。 他习惯性地往纪思榆房间跑,跟他一起睡,不管几岁,也喜欢跟他分享一天里发生的所有事,纪思榆教他写字读书,他听着犯困,趴桌上就能睡,他虽然不喊纪思榆哥,但心里早已经把他当亲人,理所应当地认为跟自己哥哥一起睡没什么大不了。 被纪思榆赶走的那个晚上,怎么都睡不好,被窝里滚烫,他把被子掀开,心里在想,纪思榆难道不怕冷了?可纪思榆告诉他,成年的Alpha跟Omega应该保持距离,他仔细想了想,似乎没什么毛病,可内心依旧接受得很困难。 十几年的习惯一个晚上又怎么改得掉,那天夜里他几乎没睡,明明很困,却根本无法进入睡眠,翻来覆去,最终在凌晨发了烧。 他小时候不怎么生病,但纪思榆不一样,他记得认识纪思榆之后,Omega第一次生病也是在一个冬天,他们照旧一起睡,那是他们搬进新家后的第一年,他跟纪思榆就睡在此时一墙之隔的床上,他白天还跟童尧斗嘴,要不是纪思榆拦着,又差点打起来,晚上纪思榆缩在被子里发抖,他顺手一摸,Omega一额头的冷汗,他着了急,想要下床找安年,但是纪思榆告诉他说没事,他睡一觉就好。 可是生病光睡觉怎么能好,要吃药要看医生,他没经验,听了纪思榆的话,抱着比他大一点的Omega,很小声地问他:“生病是不是很难受?” 他们这一带冬天常年下雪,夜里风声不断,纪思榆抖着身体下意识靠着他,说话时的呼吸都烫烫的。 “小雀,生病并没有很难受。”纪思榆在黑漆漆的晚上,湿润的睫毛刮着他的脸,“等白天起来吃药就可以。” 他小时候不懂,后来才知道,纪思榆即使跟着纪泱南长大,但他依旧很怕麻烦Alpha,怕成为累赘,成为拖累。 他是在纪思榆睡着后才偷偷摸摸下床敲响了安年的房门,告诉纪泱南跟安年,纪思榆病了。 不知道怎么莫名想起这件事,安山蓝脑袋昏沉,只觉得纪思榆也会骗人,因为生病就是很难受。 他在半梦半醒间闻到了纪思榆的信息素,清新恬淡,他很喜欢,觉得身体都轻了,他感受到了纪思榆的眼泪,他很怕纪思榆哭,上一次对Omega感到愧疚还是六岁那年,因为跟童尧打架波及到纪思榆,导致他流鼻血,虽然后来看医生说并不是因为被打到而是因为过敏,可他怎么也忘不掉纪思榆拦着他劝架被童尧一把推在地上,所以他要求童尧写悔过书,他也对自己要求,不能再让纪思榆受伤。 在高烧跟信息素的驱使下,他吻了纪思榆的唇,Omega似乎真的止住了眼泪。 他对亲吻唯一的概念来自于小时候索菲亚告诉他:kiss只存在于夫妻之间,是爸爸跟妈妈的关系。 因发烧而混沌的脑子无法细想,他就开始陷入沉睡。 纪思榆吃完早餐后就离开了,他走之前在客厅停留许久,然后默默朝楼梯口看,安山蓝隐匿在拐角的阴影里,纪思榆看不见。 关门声响起,安山蓝十分钟后下了楼,把纪思榆吃剩的面包吃了,干巴巴的,尝不出什么味,他的烧还没彻底退,可他也不想睡了,穿好衣服就跑出去堆雪人。 穿着那间短款的蓝色棉袄,后面连着帽子,他一并戴上了,越过结冰的河面,捡了好几根树枝,然后在以前住处的门口滚起了雪球,小时候矮,自以为堆的雪球很大,实际现在想来不过小小一个。 早上雪就停了,但是风很刺骨,他不怕冷,只不过因为生病打了好几个喷嚏,索菲亚这两年没以前那么爱起早,八点多开门就见他在不远处堆雪人,手里的树枝一边插了一个,她搓搓手心,然后慢吞吞走过去。 “雀?你不是病了吗?现在好了?” 安山蓝拍拍雪人头顶,脸颊还带着高烧遗留的红血丝,看见索菲亚时他叹口气,闷闷不乐地说:“没有。” “那你出来做什么?”索菲亚紧皱眉头拉着他一边的胳膊说:“赶紧回家去,甜心呢?他去工作了吗?” “嗯。” 索菲亚从小看着安山蓝长大,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难过,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捋着胸前金色的卷发,关心道:“你怎么了?” 安山蓝垂着眼,“没什么。” “没什么不就是不高兴?”索菲亚笑着打趣:“能有什么事把你难倒?告诉我听听?” 安山蓝不停叹气又吸气,说话嗓音还有点沙哑,他站在堆好的雪人边,额前发丝被风吹着,终于感到一丝冷意。 “索菲亚。”他说。 索菲亚嗯了声,安静听他说。 “简现在还咬你吗?” 索菲亚一头雾水:“咬我什么?好好的他干嘛咬我?” “哎呀,就是就是”安山蓝把额前的头发顺到后面,不太自然地说:“就是,kiss。” 索菲亚反应了好一会儿,笑得很大声说:“我们是夫妻,当然会kiss,雀,你怎么想到问这个?明明小时候还不知道kiss是什么呢,果然长大了。” 安山蓝被她说得耳朵根都发热,“就问问。” 早晨的光线越来越亮,也不知道今年冬天的雪要下多久,安山蓝把手插进上衣的口袋里,说道:“哦,夫妻,那兄弟也可以kiss吗?” “啊?”索菲亚显然没听明白,她甚至往安山蓝边上靠了靠,“你说什么?兄弟?” 安山蓝转过头看着她,皱起眉:“你那么大声干嘛?” 索菲亚对着他说了声抱歉,然后盯着他问:“谁家哥哥弟弟会亲吻?这当然不行。” 安山蓝心跳一滞,低喃着自言自语道:“不是故意的。” “哎呀。”索菲亚很用力地拍了他一下:“你说话大声一点嘛,我年纪大了听不见。” “你年纪哪里很大。” “肯定不比以前啦。”索菲亚打着哈欠,“我得回去了,该死的天气真的太冷,你别在外面呆了,赶紧回去。” “哦。” 他还是被索菲亚拽着走的,困意很快袭来,他又回家补起了觉,再次醒来时,外面又在下小雪,他盯着雾蒙蒙的窗台许久,最终起床穿衣,拿了把伞去卫生所。 今天也不知道来得早还是来得晚,正好在卫生所门口碰到穿戴整齐要走的纪思榆。 Omega戴着米白色的毛线帽跟手套,还有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就露了张粉白的脸,像极了他今天堆好的雪人。 纪思榆半张着嘴,没喊他名字,一脸担忧地跑过来,他把人往自己伞底下带。 “我猜你没带伞。”他说。 纪思榆抿着唇,小声道:“忘了,还以为今天不会下雪。” “走吧。” 伞不够大,俩人紧紧挨着,纪思榆很努力地跟他说话,问他退烧没有,问他还有没有不舒服,还问他今天在家午餐怎么解决,可就是没有用手去试探他额头的温度。 “纪思榆。”他想了想还是叫了Omega的名字,他想说点什么,纪思榆下半张脸缩在围巾里,白皙的眼皮被风吹得发红。 “生病好得很快啊,我没不舒服了,今天午餐在索菲亚那吃的。” “嗯。”纪思榆点点头,“那就好,等回去量下体温,你没好透,不应该出来。” 雪地里的脚印大小差得有点大,安山蓝没回,俩人撑着一把伞走了许久,雪顺着伞面砸下来,纪思榆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也被砸了一块。 “晚上想吃什么?”他问:“家里应该还有两颗土豆,好像还有块熏肉。” “我不想吃。” 纪思榆转头问:“怎么了?还是不舒服?” 安山蓝沉默着摇头,一路上没什么人,风都是寂静的。 “纪思榆。” “小雀。” 俩人异口同声,安山蓝紧接着又喊他:“怎么了甜心,你又忘。” 纪思榆红着脸,意识到自己确实老是不记得这回事,干脆闭了嘴。 一直到家的这段路,纪思榆没有闻见苦橙叶的气味,可能是Alpha穿得多,又或者是信息素被冰冻在空气里。 没人提起那个晚上的吻。 【📢作者有话说】 这就是少男心事吧《 》 8、008苦橙花 第8章 苦橙花 卫生所的休息日并不固定,纪思榆因为照顾生病的安山蓝请了两天假后,在周六的下午回了家,现在岛城的信可以送到卫生所附近的公用邮箱,纪思榆在那里拿到了纪泱南从岛城寄来的信件。 这周又下了场大雪,温度奇低,纪思榆把信揣在上衣口袋里,吹着冷风回家。 小雀在索菲亚家门口堆的雪人已经被前两天的大雪掩盖,圆滚滚的身子像是裹了件厚重的外衣,插在上面的树枝已经掉落一根,不知道被风吹到哪里,纪思榆路过雪人时,心里觉得可惜,没有回家,而是回头在河边的玫瑰地里扒开厚重的积雪,从里面找了根树枝,重新插在雪人的另一边。 他蹲在雪人跟前,脸颊跟睫毛都铺着几片薄薄的雪,眨眼时偶尔会掉进眼睛里,他就用手揉一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雾蒙蒙的。 “你说我该怎么做?”他语气落寞,透着难过,“跟小雀最近好奇怪,其实我是哥哥,不应该在意这些,可是” 他说话又轻又慢,纠结极了。 “也不是闹矛盾,就是不小心亲了。” 纪思榆温温吞吞地说:“我们也没有继续一起睡,但就是哪里怪怪的。” 没有小雀的每一个晚上都很冷,他睡不好。 “要是爸妈回来就好了。” 可能就不会这样尴尬。 他在雪人前沉沉叹气,最后搓着脸起身。 小雀的病好得差不多,最近天气不好,不停下雪,纪思榆其实不建议他大病初愈就外出,但又怕Alpha在家无聊,所以今天出门前还跟他说要是没事做可以出去逛逛,但他们这儿也没什么可玩的,从小长到大的地方,早就熟透了。 “再见。”他拍拍雪人的脑袋,又跟它挥挥手,依依不舍地告别。 准备晚餐的时候纪思榆把纪泱南的信给了安山蓝,告诉他:“爸爸说因为大雪需要在岛城再停留几天,车子开不过来。” 安山蓝盘子里的土豆泥被他搅来搅去,用勺子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嗯了声,他往纪思榆那边看,Omega坐他对面,吃东西很斯文,垂眼盯着餐盘,睫毛又长又密,皮肤更是白的透明,吃东西时候嘴鼓起来,嘴巴红红的,他突然想起来小时候,他问索菲亚,为什么要叫纪思榆甜心,索菲亚跟他说,因为纪思榆看上去清纯又可爱,当然要叫甜心。 他还以为所有Omega索菲亚都会叫甜心呢。 “小雀。” “嗯,怎么了甜心。”他脱口而出。 纪思榆懊恼似的咬了咬嘴巴,“我会改的。” 安山蓝吃得差不多,点点头说:“那等你改了我也改。” 餐桌不大,头顶的灯光照出俩人的影子,却偏偏不重叠,纪思榆摸着耳朵问他:“你这次回来,要待多久啊?” “到一月份。” 纪思榆有些意外,也有些高兴,“真的?” 安山蓝挑起眼,故作神秘地说:“你猜。” 怎么又猜,纪思榆泄了气,肩膀都耷着,“猜不到嘛。” 看他这样,安山蓝倒是高兴了,勾着嘴角说:“当然是真的,纪思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Alpha的笑意里含着纪思榆不敢直视的东西,他低下头,闷闷嗯了声,心跳个不停。 夜里九点,纪思榆在一楼洗漱完回房间,却看到好几天不曾踏入他卧室的安山蓝。 Alpha依旧穿了件单薄的睡衣站他书桌边,他连忙跑过去,下意识去摸他手上的温度,关心道:“你多穿点呀,不然又感冒了。” “不会,哪有那么容易。” “你上次不就病了。” 安山蓝沉沉看他很久,纪思榆意识到自己可能反应过激了,吞了吞口水,把手松开了。 他还没来得及问安山蓝怎么过来了,Alpha便说:“我无聊,想来你这里找本书看。” 纪思榆点头,“你想找什么样的?我拿给你。” “我刚刚翻了下,都看不懂。” 纪思榆自然而然地说:“我给你讲就好了呀。” “好啊。” 这话说完,俩人都是一愣,纪思榆也不想反悔,他把椅子上搭着的衣服给安山蓝披上,又从桌上找了本平日里解闷的小说书带着安山蓝往床上坐。 纪思榆脖子上还挂着几颗没擦干的水珠,安山蓝在他坐下时就看到了,白皙修长的脖颈像是他小时候绘本里的天鹅,纪思榆的被子冷得不行,也不知道这几天他怎么睡的。 纪思榆穿戴整齐地坐在床边,脚上穿着棉拖鞋,脚踝细细一截,Omega喜欢给他读书,嗓音温柔缓慢,像在哄他睡觉,可他没有丝毫睡意。 心思不知道飘到哪,他双手插在纪思榆外套的口袋里,摸到了个东西,拿出来一看,发现是几颗包装精美的水果糖。 “你什么时候买的?”他像是发现秘密一般,凑到纪思榆身边悄悄说:“你这么大了还吃糖啊?还藏起来。” 纪思榆愣愣盯着那几颗糖果,想起来是小雀回来那天,童尧塞进来的,他解释道:“是童尧给的。” “什么?!” 纪思榆重复了一遍:“是童尧给的。” 安山蓝看上去有些生气,“你好好的收他的糖干嘛?你不是说你不喜欢他吗?为什么要吃他的糖?” 纪思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释,安山蓝却已经要从他床上下来,他把人拉住,急切道:“我没吃,是你回来那天他给我,我不想收,可是你带我回家,后来就忘记这回事了。” Omega的掌心带着湿润的柔软,安山蓝被他安抚了,又坐回去,但心里怎么都气不过,想来想去,当着纪思榆的面剥了颗糖吃进嘴里。 小雀两个字闷在心里,纪思榆木木地看着安山蓝狠狠把糖咬碎,看他反应这么大,还想着再跟他解释两句,谁知Alpha愤愤道:“你下次告诉他,这糖给我吃了,气死他。” 纪思榆忍着笑,“那你要全吃光吗?” “当然不,难吃死了。”喉咙里甜滋滋的,开始发腻,他问纪思榆:“你真不喜欢他?” 纪思榆眨眨眼睛,抿着唇说:“当然不喜欢。” “哦。” 也不明白为什么问完这个问题又不说话了,纪思榆琢磨不透,半张着嘴想转个话题,他抬起一条腿放在床上,下一秒安山蓝就迅速凑上来,距离太近,带起阵风,鼻尖直接贴着他唇,对方的温度一下子传过来,纪思榆像是被冰冻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Alpha小狗似的不停闻他嘴里的味道,他身子都僵了,四肢的血液一下子活过来,“怎、怎么了?” 安山蓝一脸狐疑地问:“你真没吃这个?” “没有。” 纪思榆又闻见了苦橙叶的气味,腺体开始隐隐不安。 “我不信。”安山蓝说。 “可是我真没有吃。”他早就忘了还有糖果这回事。 安山蓝生怕他吃了童尧的东西,两手一伸搂着纪思榆的腰把他抱过来,“我再闻闻。” 纪思榆怕痒,他掐得又紧,下意识想挣脱,腰部的痒意过电般窜到纪思榆的脑子,他被安山蓝压在床上,衣服下摆因为动作而撩起,纤瘦柔嫩的腰肢露出来,被Alpha用力摁住,显出几道红印。 “我真、真没吃。”他求着安山蓝放过他,把手搭在Alpha肩上,蜷缩着想跑,可就是跑不掉。 安山蓝从他的嘴巴闻到脖子,高挺的鼻尖拂过他暴露的皮肤,他的心脏因为超负荷运转而开始感到缺氧。 “小雀……”他脑子空空,又开始叫人小名。 安山蓝离开他的脖子,威胁性地说:“真的吗甜心。” 纪思榆死死拽着床单,从喉咙里嗯了声。 “好吧。” 安山蓝确认没有闻到糖果的甜味才罢休,可灵敏的嗅觉闻到了另一种清甜气息,他又嗅着鼻子开始闻,等他反应过来是什么味道时他还坐在纪思榆身上,身子底下的Omega双颊绯红,胸口因为呼吸不稳而起伏。 房间里的信息素悄然交融,纪思榆搭在床沿的长腿正好踩在安山蓝的影子上。 “纪思榆。” 安山蓝背着光,居高临下地看着Omega,纪思榆视线模糊,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安山蓝沉声问他:“你信息素,什么味道的?” 纪思榆显然僵住了,很久没回,不知道是不是安山蓝的错觉,总感到Omega的眼尾湿湿的。 他迟钝地看到纪思榆赤裸在外的腰,喉结无意识滚了滚,然后别过脸,替人把衣服拉下。 “我” 他从纪思榆身上起来,却看见Omega转过大半张脸埋进厚厚的被子里,红透的耳朵尖从发丝里冒出来。 他以为纪思榆不想告诉他,就慢吞吞下床,床上的Omega翻了个身,像只没什么依靠的小动物,他想跟纪思榆说声晚安,可纪思榆闷声告诉他:“是苦橙花。”声音几乎快听不见。 苦橙花气味愈加浓郁。 安山蓝摁住后颈的腺体,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前两天纪思榆不愿意跟他一起睡。 【📢作者有话说】 让我们说一声:谢谢你,童尧《 》 9、009kisskiss 第9章 kisskiss 信息素的异常让纪思榆不安地想要把自己裹起来,与此同时,安山蓝几乎算得上狼狈地逃离他的房间,什么都没剩,只留下浓郁到让纪思榆腿根发软的味道。 苦橙叶的气味甚至在此刻具象化,像一株株藤蔓从脚底将他缠绕,他顾忌不得仓皇离开的安山蓝,只能难耐地死死捂住腺体,燥热的气息从体内蔓延出来,毛孔里沁出的汗珠快要烧干他的身体,他什么都控制不了,不舍跟委屈爬满他的胸腔,又觉得自己有些不可理喻,最后忍到极致,强迫自己从床上起来硬生生打了针抑制剂。 不论是不是fq他都不敢赌,所以注射抑制剂是最好的做法。 体内的高热降得很慢,纪思榆撑不住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房间里灯如白昼,他闭了闭眼,往被子里钻,他把灯关了,脑子却清醒得很,苦橙叶的味道挥之不去,其实这会儿开窗是最明智的选择,或许是不舍,没有Alpha的陪伴,遗留的信息素是他唯一的慰藉。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后悔又爬满纪思榆的心,自从他拒绝跟安山蓝一起睡之后他们之间的相处就很怪,今天Alpha说,他会在家待到一月份,可现在已经十一月底,Alpha最多也就只能待一个月。 他们就一个月的相处时间,没有必要为了这一点别扭而闹不愉快。 小雀是弟弟,跟自己弟弟睡也没什么不对,他明明想做什么都可以。 纪思榆越想越睡不着,又把床头的台灯打开,现在还不到十二点,纪思榆思来想去,最后简单地穿上衣服下了床。 台灯的光源暗淡,只能从敞开的门缝里透出来一点,他踩着这点微弱的光线轻轻地敲响了安山蓝的房门。 “睡了吗?” 腿还是有点软,慢吞吞蹲下去,他抱着膝盖,也不知道Alpha是睡了还是醒着,就想说说话。 “你还好吗?”纪思榆更像是在自言自语:“烧刚退,不能着凉,晚上不要穿太薄了,明天我整理一下书,挑你爱看的。” 他说话慢,中间停顿了会儿,房间外的冷空气不停往他脖子里钻,他缩着肩膀看安山蓝门内没有动静就打算回去,可下一秒就听见隔着门板传来的声音。 “纪思榆,你睡觉吧,我没事。” 安山蓝的声音很浅,像是在克制着什么,一门之隔纪思榆听得不真切,他还是不免担忧:“我能进来吗?给你看看。” “看什么?我没病。” 纪思榆皱着眉,想起了Alpha躁动而浓郁的信息素,跟平日里闻见的完全不同,那是种带着焦躁跟紊乱的波动,他不放心。 “小雀” 安山蓝打断他:“甜心,你怎么总是不长记性。” 纪思榆已经放弃跟他争这些,安山蓝不停地拒绝他,他就越担心。 “那我自己进来了。”纪思榆扶着墙起身,“我给你量个体温就走。” 门很快从里边被打开,苦橙叶的气息铺面而来,纪思榆眉心一跳,差点站不住。 眼前杵着一道高大的黑影,他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到Alpha身后那扇没拉窗帘的玻璃窗,窗外漆黑幽静,窗台还堆着化不掉的积雪。 他很快反应过来,摸着黑牵住安山蓝的手,又去摸对方的脸,找不准位置,微凉的指尖碰到了安山蓝干燥的唇。 “你先躺回去,我去拿体温计。” “纪思榆。”安山蓝把他手拉下,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道:“一起睡吗?” 纪思榆愣住了,他仰着脸,听见安山蓝哑着嗓子说:“我睡不好,不舒服。” 一听他不舒服,纪思榆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扣紧他的手说:“过来。” 他还是给安山蓝量了体温,确认没什么异常才在他房里睡觉。 Alpha的被窝比他热得多,他睡里面,安山蓝睡外面,俩人面对面侧躺着,倾听对方闷声沉重的呼吸,心跳又开始异常。 “你不舒服要叫我。”他提醒道。 “嗯。” 砰—— 砰—— 心跳剧烈而沉闷,纪思榆闭上眼全当听不见。 “纪思榆,你一个人是不是也睡不好?”安山蓝问。 眼睛陡然变得有些热,纪思榆半张脸压在枕头上,点点头,诚实道:“嗯。” 安山蓝看不见他的动作,笑了笑,语调都扬起,“早这样不就行了,纪思榆。” “怎么了?” 安山蓝说:“晚安。” 纪思榆鼻子发酸道:“嗯” 隔了不到一周,他们还是一起睡了,只不过比以前安分,安山蓝应该是累了,入睡很快,纪思榆却不行,可能是因为抑制剂的缘故,整个脑袋都很清醒。 他稍稍往前凑,膝盖不小心碰到安山蓝的腿,他往后躲,却很快被人抱着搂进怀里。 熟悉的味道跟体温让他不禁红了眼眶,也不知道到底在较什么劲,明明这几天都可以这样好好的。 他叹气,圈着安山蓝脖子,把自己往对方胸口贴,两条修长的腿搭在Alpha小腿上,脸埋进肩膀。 “小雀。” 他把安山蓝放在他腰上的手挪到胸前,紧紧抓着,一点点触摸上面的茧子,温柔细致地呢喃:“别生病。” 又稍稍从安山蓝怀里撑开了点距离,在没有月光的暗淡夜晚里,很轻很轻地吻了下Alpha的指尖。 【📢作者有话说】 在豹豹猫猫回来之前,会经历一些少男少男的青涩,比如标记嘿嘿《 》 10、010苦橙叶 第10章 苦橙叶 安山蓝开始断断续续发起了低烧,不严重,就是折磨人,纪思榆找不到他生病的缘由,既担心又着急,已经连着好几天都没去卫生所。 “不用管我,我又没事。” 纪思榆不让他出门,说外面太冷,前天又下了场雪,虽然不大,但气温很低,那天本来安山蓝已经体温正常,纪思榆准备下午就去卫生所,结果一个午觉起来,安山蓝又起烧,他一度怀疑是家里的体温计坏了,躺在床上把纪思榆搂着,泄愤似的说:“都怪你,非让我自己睡,现在好了,这病一直不好。” 他不说还好,一说纪思榆就心疼,Omega比谁都难受,眼眶红红,愧疚性地用鼻尖去蹭他的脖子,“对不起……” 安山蓝没想要他的道歉,这也不是他的目的,只不过他不明白,怎么好好的这个烧就是反反复复,在军队这么久他就生过一次病,当时还绕着训练场跑了两圈,睡一晚就好了,怎么这次越拖越麻烦,而且病了之后他的嗅觉变得格外灵敏,纪思榆的信息素总是闹得他睡不好。 窗外一片白茫,雪停以后,他堆的雪人彻底倒了。 “纪思榆,等你回来咱们重新堆个雪人。” 卫生所不能老是请假,纪思榆今天得过去一趟,他把帽子围巾戴好,应道:“可以是可以,但得等你好透了才行。” 安山蓝不愿意,跟他狡辩,“就是因为老是不出门才把病闷出来的。” 纪思榆知道他无聊了,想他好好养病的同时也希望他心理健康,所以犹豫之下还是同意了,“好,那你等我回来。” 安山蓝趴在窗前的书桌上,无精打采地眨眼,“哦知道了。” 房里安静了会儿,安山蓝以为纪思榆走了,结果没几秒就见Omega走过来蹲他眼前,漂亮的脸蛋透着红晕,帽子跟围巾裹着他大部分裸露的皮肤,只有眼睛跟鼻子在外面,他说话时候把围巾往下拉了拉,红嫩的唇一张一合的,似乎能看见里面的舌头。 “那就明天,好不好?”纪思榆捧起他手揉了揉,然后起身,“我很快就回来了。” “哦。” 还是不高兴的样子,他越这样,纪思榆就越不放心。 “不要这样嘛……”房间里若有似无的苦橙叶味道让他产生一种留恋感。 最后还是纪思榆妥协了。 “那你可以出去透透气,但是要很快回来,可以吗?” 安山蓝抬眼看他许久,Omega白里透红的脸清纯又严肃,还带了些关心的讨好,他勾着嘴笑,“可以。” 桌上的手套被安山蓝拿过来,他拉起纪思榆的手替他戴上,戴好后裹着Omega的双手握在掌心拍了拍。 “走了,不怕迟到?” 纪思榆摇头,说不要紧,又叮嘱了他几句才离开。 二楼的玻璃窗被打开后,积雪垂直掉落,在地上狠狠砸出个雪坑,安山蓝看着纪思榆从家里出去,一步两蹦地不停往前走,围巾有些松散,尾巴被风吹着飘起来。 他决定明天给雪人也系条围巾。 就用纪思榆的这条好了。 躺床上眯了会儿,以为昏睡很久,结果睁眼才半小时,浑身不舒服,穿上衣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就准备出门。 他先是去了索菲亚家里,索菲亚又在烤新的饼干,还穿着新裙子,墨绿色的,裙摆有漂亮的蕾丝边,胸前是沾着浅污的白色围裙。 “嘿,不准吃!” 他才不管,直接往嘴里塞了两块,软趴趴的,口感不好。 “没烤好吗?” 索菲亚瞪着他说:“还要再烤一遍呢,你这个家伙,馋死你了。” 安山蓝百无聊赖地往索菲亚家餐桌边一坐,问她:“简呢?” “忙工作。”索菲亚头也不回。 “那他不陪你,你就做饼干吗?” 索菲亚:“我的事情可多了,不是只有做饼干这一件,好吗?” 看来就他自己闲着没事干,安山蓝叹口气,说道:“那等你烤完了我再来。” 索菲亚心说哪次没给你多吃,结果转个身安山蓝就不见了。 “这小子,干嘛呢。” 安山蓝出来后就乱晃,路过当年纪泱南住的小旅馆,他在门口逗留,旅馆在去年重新装修过,只不过冬天依旧生意不好,但也正常,一般人不来他们这里荒无人烟的地方。 他又走去旅馆,空气里的冷风夹着小雪,冻得他脸僵,也不知道会不会下大,他准备去酒馆打发时间,等到点就去卫生所接纪思榆,前脚还没踏进酒馆门,后脚就跟着一阵嘈杂声。 回过头便入眼一辆深蓝色小型货车,底盘很高,轮胎上是被污泥沾满的厚雪。 安山蓝面无表情地看着童尧还有他那两个跟班从上面下来,几个人撞见后面面相觑。 “你这么在这?”童尧问他。 安山蓝懒得理他:“你管我呢。” 被莫名怼了一句的童尧心里不服气,但又无可奈何,只能无视,越过安山蓝往酒馆里走。 童尧身上有股难闻的味道,应该是信息素,他穿得又少,飘出来直往他鼻子里钻,他觉得恶心得很。 他就在门口站着,双手插在衣服兜里,童尧没几分钟走出来,依旧当做没看见他似的往车边走,开门后在原地停留几秒,转过身问:“纪思榆最近去哪里了?”他已经连着两天没在卫生所碰到Omega了。 安山蓝淡淡瞥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童尧不爽他的回答,砰的一声把车门关上。 “我惹你了吗?能不能好好说话。” 安山蓝啧声道:“你脾气好大啊,我也没惹你啊。” “我不过就是问你纪思榆而已,你至于吗?” 安山蓝:“我为什么告诉你?” 童尧碰了一鼻子灰,车上的朋友还催他赶紧走,他不耐烦道:“有病。” 他们离得不算近,这会儿闻不到童尧身上的气味,Alpha之间本就信息素排斥,并且他之前就说过了,纪思榆喜欢谁都行,就不能是童尧。 “少打他主意。” 童尧握着拳,不顾朋友的阻拦,指着安山蓝的鼻子道:“什么意思?” 安山蓝不悦地皱起眉,觉得童尧分不清好赖,这都听不懂。 童尧气愤的是安山蓝差点把他配不上纪思榆这话摆脸上了,他们从小就不对付,进了军队以后打架的次数变少,有些事情能忍就忍,加上上次他想约纪思榆吃饭也被安山蓝拒绝了,今天怎么都忍不了。 他一把攥住安山蓝衣领,“你是不是管太多了,你真把他当你哥?就算是亲兄弟,你也管不了吧,更何况他不……” 安山蓝猛地朝他脸颊挥了一拳,童尧吃痛向后退了两步准备要还手,结果被人从后面拽着两条胳膊。 “你们他妈的干什么,松开!” 他两个朋友一脸急切地让他别冲动,劝道:“哎哟尧哥,你这是干什么呢,你跟他打起来,就算赢了也没用啊,万一被他爸知道,咱们就遭殃了。” 童尧气得太阳穴直跳,谁不知道安山蓝在军队里是关系户,大家都不敢惹,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滚开。”他用力把人甩开。 安山蓝踩着积雪一步步朝他走过来。 “童尧,你从小就打不过我,拿什么跟我比,还有。”安山蓝阴沉着脸,一副居高临下的口气道:“跟我道歉。” 童尧一字一句:“不可能。” 纪思榆是将近七点到的家,第一件事是开了灯后往楼上跑,冷得要命,他连帽子都还没摘就直接推开卧室门。 随之而来的是浓郁到根本无法忽视的苦橙叶气息,他大脑一空,扶着墙才保证自己没因为腿软栽倒。 房间里黑漆漆一片,连窗帘都拉得死死的。 “小雀?”他喘着气问:“你在哪?怎么不开灯?” 耳朵里有很沉的呼吸,他摸着黑往床边走,被一道粗粝暗哑的声音制止。 “别过来,你先出去。” 纪思榆怎么可能就这样离开,连忙要去开灯。 “你是不是又发烧了?你这样不行,等我一会儿。” “不准开。” 纪思榆拿他没办法,现在顾忌不得别的,转身就往外走,等拿着药跟毛巾回来时,房门已经从里面被锁上了。 “小雀!”他焦急不安地敲门,“你做什么?到底怎么了?” 安山蓝的语气隔着门板带上了点无奈: “我不舒服,你……你今天自己睡。” “我不要。”纪思榆急得要哭,生病才更应该让他来照顾啊,为什么要把他赶走。 “哎呀纪思榆,你真是的。”他恳求道:“别为难我了……” 无论纪思榆怎么在门外喊,安山蓝都没再理他。 他执拗地蹲坐在门前,眼泪成串地掉,想着要去找钥匙开门,结果起身时又闻见了Alpha的信息素,他愣在原地,泪水濡湿睫毛,他木讷地盯着那一截细细的门缝。 门从里面被打开,纪思榆在那刻感受到了完全不属于冬天这个寒冷季节的炽热。 “小雀……” 安山蓝站在黑暗里,一副拿他没办法的语气,“你就不能让我好好休息一下,我好累。” 跟童尧打了架后一直不舒服,腺体难受得厉害,房间里的味道怎么都散不去,纪思榆晚上睡的被窝跟枕头残留的信息素好像快消失了,他闻不到就更难受,偏偏Omega还在门口哭。 楼下的灯光从楼梯口蔓延过来,像不知何时疯狂生长的杂草,绕在纪思榆泪痕斑驳的脸上。 Omega小巧的鼻头红透了,脑袋上还顶着今天出门时的毛线帽,跪坐在地上一脸茫然地跟他对视。 “小雀。”纪思榆嘴巴微微张开,睫毛根部一颤一颤,他脑子空洞又紧绷,过了许久才问Alpha: “你是不是易感期了?”《 》 10-20 第11章 可爱的纪思榆 安山蓝的易感期来得很迟,这是第一次。 他对这个没有具体的概念,所以从前两天开始,一直以为自己是发热的后遗症,他赖纪思榆,认为如果不是Omega非要跟他分开睡,他就不会生病,其实从小时候起,他偶尔也会这样,用一些乱七八糟非常牵强的理由让纪思榆妥协,但纪思榆从来不会说他无理取闹。 门悄然关上,房间再次陷入黑暗,月亮也不露头,他把纪思榆搂进怀里,Omega温热的体温变成冬日夜晚里缓解他身体燥热的良药。 纪思榆的眼泪似乎总是流不完,他从Omega溢出的信息素里闻见了愧疚,纪思榆用湿透的脸颊蹭他颈窝,泪水从他裸露在外的脖子滴进皮肤里。 纪思榆又跟他说:“对不起。” 他脑子很胀,意识也不够清醒,苦橙花的气味团团裹住他的身体,他不明白为什么纪思榆要跟他道歉,他没怪纪思榆,也永远不会真正责怪纪思榆。 他七八岁时的冬天总喜欢竖着耳朵站在冰天雪地里去听下雪的声音,他跟纪思榆打赌,可下雪时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他嘴硬说就是下雪声,可实际上他根本搞不清到底是不是,就像现在他也弄不明白苦橙花跟苦橙叶真正的关系。 纪思榆从书本上学习到,进入易感期的Alpha会没有理智,没有思考,但安山蓝好像除了昏睡跟发热没有别的症状,他怎么可能不后悔,从他拒绝跟安山蓝一起睡开始,Alpha就一直在受罪,他认为是自己考虑得不够周到,安山蓝才会生病,他打了抑制剂,避免了自己fq,可也许是没控制好信息素,才导致了Alpha突然的易感期,连着发了那么多天低烧,他一次都没有发现。 Alpha跟Omega的抑制剂有所差别,纪泱南用的会另外放在储物间,他得去找,可安山蓝并不打算让他离开,事实上,他也早就被信息素留在了这间房里。 安山蓝呼吸很沉,在他耳边跟他说话,让他别走。 “纪思榆。” 安山蓝的每一分痛苦都会把纪思榆的心撕开一点。 “为什么我这么难受?” 他闷声告诉纪思榆:“你的信息素很好闻,我想多闻一点。” 纪思榆像哄小孩一样拍拍他的背,心脏跳动的频率快到他无法正常呼吸,他把帽子摘了,脱掉外套,将厚重的毛衣往下拉,刻意露出自己敏感的腺体。 苦橙花的气味甜美而青涩,被安山蓝面对面抱着去床上时,他不敢想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神态。 他从小就告诉自己,小雀是弟弟,是纪泱南亲生的孩子,他想要什么都可以,玩具、零食,他只要有,都愿意毫不吝啬地分享,所以现在也包括他的信息素。 从门口到床铺,短短一两米的距离,安山蓝觉得累,就抱着他撒娇,四肢缠住他,更不让他乱跑。 “纪思榆,易感期都这么难受吗?” 纪思榆想去摸他的脸,奈何环境太黑,指尖恰好碰到Alpha因说话而滚动的喉结,被炙热的温度烫得没敢动,随即缓缓向上,摸到了人的下巴。 “嗯,很快就会好了。”他柔声安抚,闭上眼拿额头贴在安山蓝颈部,“别怕。” “你在卫生所也是这样安慰病人的么?”安山蓝突然问他,似乎还在笑。 纪思榆点头又摇头,“有时候会有小朋友过来看病,对他们比较有耐心,大人的话就不用。” 安山蓝沉沉应了声,说:“那我可不是小孩。” “我知道。”纪思榆顺着他说话:“你现在是大人了,是个成年的勇敢的聪明的Alpha。” 即使看不见安山蓝的表情,纪思榆也知道,他现在的尾巴应该快要翘到天上去。 “纪思榆。”安山蓝的声音充满疲惫,他说:“我好累。” 纪思榆将他搂进,交织融合的信息素仿佛在周围形成一道屏障,他尽量让自己贴着Alpha,柔软的唇差一点就要触碰到对方凸起的喉结。 “睡吧,我陪你。” 在这个不下雪的夜晚,睡了一场并不安稳的觉。 苦橙花在这天晚上悄然盛开。 纪思榆再一次睁开眼时,依旧漆黑一片,后颈传来的潮湿跟黏腻让他整个人都脱力,他被安山蓝从后面抱着,想意识想伸手去摸不舒适的腺体,结果半空被人死死抓住把手扣在胸前。 “小雀。” 他也开始变得不舒服,身体本能地开始渴望来自Alpha信息素的入侵,可偏偏安山蓝只是在他腺体周围舔舐,像是在吃以往过生日时的奶油蛋糕。 脖子传来一阵钝痛,在尖利的牙快要刺破皮肤时又松开,苦橙叶霸道地往他身体里钻,他剧烈喘息着,安山蓝仿佛不知疲倦,只舔不咬。 太折磨人。 衣服已经所剩无几,身后烫到不可思议,安山蓝的手从他腰部挪到胸前,他只能把声音压在喉咙里。 安山蓝似乎已经不清醒,一会儿喊他纪思榆,一会儿又喊他甜心,易感的高热比发烧难受的多,这种痛苦是持续性的,迷茫的,伴随着难以言喻的羞耻感,会不断冲击自己的理智,造成的后果就是比起自己受罪会更想推开身边的人。 “可以咬的。” 纪思榆将安山蓝双手牢牢握住,手指钻进对方的指缝里,十指紧扣地缠着。 他怕安山蓝没听清,便又重复了一遍:“可以咬的。” Alpha的唇离开了他的腺体,取而代之的是高挺盖着湿气的鼻尖,暧昧不舍地来回蹭。 “会疼。”他说:“纪思榆,你会疼。” 纪思榆又开始掉泪,毫无征兆。 “没关系。”纪思榆捧起他手柔柔轻吻,眼泪洇湿枕头,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接受来自Alpha的标记。 标记能让易感期的Alpha减轻痛苦,他从小到大的愿望不过就是希望小雀健康平安无痛无灾。 身后的安山蓝没再有任何动作,他用枕头擦干净眼泪,稍稍在Alpha怀里转了个身,试图在黑暗里描绘清楚对方的轮廓,如果说上一次因为高烧而触碰到的亲吻是不小心,那这次纪思榆带着目的的亲吻无疑起到了安抚作用。 明明是想浅尝辄止,可安山蓝觉得不够,蜻蜓点水的吻慢慢变成了冬日清晨里浓重晨雾下的露珠,纪思榆很快觉得舌头都痛,却不舍得推开。 有什么关系呢? 小雀很快又要走了,他们只有短短两个月的相处时间,又或者,以后见面的机会更少,就像Alpha问他说,以后会不会喜欢别人一样,小雀也会有喜欢的Omega,他们的距离终究会渐行渐远。 珍惜现在就好了。 他缓缓捧着安山蓝的脸,交换亲吻跟呼吸,用气音喊对方小名,安山蓝咬他嘴巴,迷糊疑惑地喊他:“甜心?” 纪思榆心脏都快停止,他闭上眼又主动跟人亲。 屋外薄雾弥漫,笼着纪思榆的心,他在安山蓝怀里转过身去,重新向Alpha露出腺体,像献出自己的心脏,他生来就什么都没有,从来也不跟小雀争任何东西,他所拥有的一切都该是小雀的,包括纪思榆这个名字。 纪思榆三个字应该属于纪泱南跟安年真正的小孩。 Omega的信息素不断刺激着安山蓝脆弱的神经,在纪思榆把他手放在胸腔感受心跳的那刻,在自己浓郁到极致的苦橙叶包裹下,弥漫出来的是苦橙花味。 他咬破了纪思榆的腺体,伴随着一股血腥气,纪思榆像极了一只落单的可怜的猎物,却心甘情愿被他逮捕,没做任何反抗动作。 甘甜的气味过后,感到一阵苦涩,带着一点酸,安山蓝皱眉,把纪思榆脖子上流出的血一一舔干净。 天光微亮时,他们在薄雾散开前接吻,热烈、缠绵。 怀里的Omega温顺又乖巧,不会拒绝他,更不会把他赶走。 是很可爱的纪思榆。 【📢作者有话说】 就这么纯爱 第12章 雪人围巾 安山蓝重新在小河对面堆了个雪人,依旧是自己一个人堆的,在雪人两边插上捡来的树枝,然后把从家里带来的围巾系在雪人脑袋下面。 是纪思榆的围巾。 他的易感期持续了四天,纪思榆陪了他四天。 易感的高热跟发烧不同,他无法保持清醒跟理智,但他知道他标记了纪思榆。 残存意识里的Omega既温顺也体贴,苦橙花的味道缓解了他体内不断上升的燥热。 他跟纪思榆接了很久的吻。 被欲念吞噬时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浑身都仿佛被烧干,纪思榆给他喂水,有时候是杯子,有时候是嘴。 口腔的温度比拥抱滚烫,他又想起索菲亚跟他说什么是kiss 易感期的观念里仿佛没有白天跟黑夜,他只是不想放纪思榆离开。 可是纪思榆又在哭。 眼泪变成屋外缓缓飘落的雪,化在他心底,他分不清纪思榆是难受多一些还是心疼多一些。 “纪思榆。”他想给Omega抹掉泪水,长久不开灯的房间里信息素还在翻涌,他朝纪思榆伸手,问他是不是很疼。 Omega被他咬破的腺体翻出糜烂的颜色,血液在他唇边炸开,肯定很疼。 “我把你弄疼了。”他很自责,就像小时候因为打架牵连到纪思榆一样,他不愿意Omega承受这些。 可纪思榆捧着他的手放在脸侧,轻轻磨蹭他虎口的茧。 “不疼的,小雀,很快就好了。” 他告诉纪思榆,苦橙花很好闻,Omega裹着他的味道在他怀里颤抖。 其实不仅仅是喜欢纪思榆的信息素,也喜欢纪思榆的亲吻跟拥抱。 只要纪思榆掉一滴泪,他就吻得更深一点。 做的最过分的事也就这些了。 在寂静的毫无纷扰的雪天里,纪思榆的陪伴,让他安全度过了第一次易感期。 “这不是甜心的围巾吗?” 索菲亚今天闲着无聊,雪停之后气温又降了好几个度,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脖子上围着厚厚一圈毛领,说话时嘴里不停冒白气。 “嗯。”安山蓝戴了副手套,怕把围巾松太紧被风吹跑,又怕系太紧把雪人脑袋拧掉了。 “他人呢?”索菲亚看着雪人也很满意的样子,白嘟嘟胖滚滚的,她问安山蓝:“好几天没见到甜心了,他去哪了?” 安山蓝盯着随风扬起的围巾发呆,许久才说:“生病了,不舒服。” 索菲亚忍不住担心,问道:“是不是你把他传染了?”她可记得纪思榆为了高烧不退的安山蓝连卫生所都不去,专门留在家照顾人。 安山蓝沉默不语,不知道是被风吹得还是怎么了,咳了两声,索菲亚怕他又生病,赶紧让他回家去。 “知道。” 索菲亚可挨不了冻,她总说她现在不年轻了,得好好养身体才行,跺跺脚缩着肩膀就转身要走,见安山蓝还是无动于衷,便说:“雀,你明天来我家拿饼干,简买回来新的牛奶,我要加进去,一定好吃。” 安山蓝从喉咙里嗯了声,对索菲亚说:“你还不回家,冻死你。” 索菲亚气鼓鼓地就要来抓他,被安山蓝躲了,她只能用少给他一些饼干来威胁,然而可能也没什么作用。 安山蓝在走之前重新看了下雪人围巾,确认应该不会掉后才打算离开。 地上的积雪很厚,他走得很慢,没走几步又回过头往家的方向看去,房子坐落在河的另一边,背靠着小山,小时候喜欢带纪思榆爬山捡树枝,也会玩捉迷藏,偶尔碰上讨人厌的童尧就打一架,最后大获全胜回家。 他的视力极好,老远能看见纪思榆窗台上厚重的雪,也不知道Omega在房间里做什么,可能是在看书,纪思榆最喜欢看书了。 他把蓝色短袄后面的帽子戴上,然后绕过旅馆后边的小路去了集市,前两年这里改建,多了些做小买卖的摊贩,他买了几颗苹果跟土豆,用牛皮袋装起来捧着回家,纪思榆说家里的熏肉没吃完,那今晚吃也行。 回去路上碰到了好几天没见的童尧,看样子是从卫生所的方向来的,安山蓝默不作声地看他从自己面前经过,他也全当看不见,单手捧着牛皮纸袋往家走,脚下的雪坑一踩一个,童尧在前面停下,转过身来。 “纪思榆怎么样了?” 童尧穿了双黑色的皮质短靴,鞋面的雪陷在表皮的褶皱里。 “生病还没好吗?” 安山蓝面无表情看他一眼:“你管那么多?” “架也打了,你还想怎么样?”童尧不服气道。 “我没想怎么样,你离他远点。” 童尧气得不行:“我看多管闲事的是你。” 他说完就走,看样子是再不肯对安山蓝多讲一句。 安山蓝冷笑一声,走了另一条路回家。 下午不到四点,安山蓝把买来的苹果削皮切好,像纪思榆往常那样放进盘子里,他自己吃根本不会这么麻烦,但现在也没办法,上楼前又狠狠叹口气,模样惆怅。 纪思榆的房门紧闭,安山蓝在外面敲了敲,门很快就从里面被打开,纪思榆贴着门板,睁着一双潮湿的眼睛看他。 “给。”安山蓝把手里的盘子递过去,纪思榆眼睛亮亮的。 “你去买的吗?” 安山蓝垂着眼皮,“嗯。” 纪思榆双手接过去,轻声说了句:“谢谢。” “纪思榆。”安山蓝叫住他:“我能进去吗?” 易感期之后,纪思榆就不让他进房间了。 是种很微妙的关系。 Omega看山去很为难,他穿得不多,看上去应该是刚从床上下来,嘴巴微微泛红,没有再肿了。 “临时标记过两天就会褪掉。”纪思榆睫毛微颤,他们现在最好不要再呆一起,好不容易熬了这几天,不然又功亏一篑。 “你不难受吗?”安山蓝问。 纪思榆怔住,表情茫然道:“我没事。” 可安山蓝今天并没有打算就这样离开,纪思榆说易感期给他的标记是意外,好吧,他承认,那天晚上的行为好像是不对,可是他既然标记了纪思榆,总不能就这样把Omega独自留在房间里,他又不是傻子,被标记的Omega不是更需要Alpha的陪伴吗? 起码,在标记存在期间,他应该照顾好纪思榆。 “小雀” 纪思榆眼睁睁看着安山蓝推门进来,然后又将门关上,安山蓝这次不跟他计较叫小名的事,替他把手里装着苹果的盘子端过来,径直走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回过头对身后还在发愣的Omega说:“你过来。” 纪思榆的挣扎跟纠结在安山蓝坐在他窗前的椅子上时被洪流冲散,他的腺体上有着Alpha的临时标记,而这个Alpha就离他一步之遥,不论是心里还是身体,他都做不到拒绝,这些天他忍了那么久,不断告诫自己,跟小雀之间的关系只能仅此而已,等标记消失之后,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可是想念是真实的,他只能强迫自己逃避。 他对生理知识很熟悉,知道信息素的驱使会让Omega对Alpha产生依赖,这是本能,可越是这样他就越不安,偏偏双腿不听使唤地向安山蓝走过去。 Alpha抓住他的手向前拉,把他往怀里带,他以为会摔倒,但被抱得很紧,安山蓝摁着他腰让他坐在自己腿中间,一整个将他揽在怀里,信息素的气味席卷而来,纪思榆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在标记消失之前,我都会陪着你。” 近到后背贴着胸口的距离,安山蓝看见了纪思榆修长白皙后颈上红肿的腺体,消退的印记并没多少,他下嘴没轻重,咬出了很多血,现在还留着牙印,他用食指指尖轻轻碰了碰,换来纪思榆微不可闻的颤抖。 “你吃吧。” 苹果块被他切得奇形怪状,随手捏起一块喂纪思榆,Omega慢吞吞张嘴咬住,温热的唇碰上他凉透的手指,他不太自然地抽回手。 纪思榆对温度也很敏感,连忙将他手抓过来捂,关心道:“怎么这么凉?” “堆雪人了。”他用另外只手向外面指了指,“能看见吗?就在索菲亚家门口那边,咱们小时候住的地方。” 纪思榆伸着脖子看,只看到一条红色的围巾在飘。 “你还给它系围巾了?” “可爱吗?” 纪思榆的心快化成一滩水,“嗯。” 苦橙叶的气味不断从纪思榆身上飘过来,几乎快盖住本身苦橙花的味道,安山蓝刻意屏住呼吸,Omega柔软的头发不停刮挠着他下巴,痒得很,憋不住了,只能长舒口气。 “小雀,你怎么了?”纪思榆苹果没吃几块,觉得凉不太想吃,安山蓝的心跳又沉又重,总往他背上砸,转头时,鼻尖先是擦过Alpha的下巴,随之充斥而来的是非常浓郁的信息素,他心跳很快,完全不受控制,安山蓝视线一点点向下移,距离实在太近了,鼻息间呼出的热气几乎快要让他睁不开眼。 他根本不敢跟人对视,浓密修长的睫毛不安地眨动,扫过安山蓝嘴侧的皮肤。 “纪思榆。” 安山蓝用气音喊他名字,纪思榆眼皮都在抖,不断缩短的距离,两张唇轻飘飘似吻非吻地碰了下,是纪思榆反应过来后连忙把身子转了回去。 苦橙花开的时候,也并不需要浇灌。 “你这两天就在房间里看这些书吗?”安山蓝敲敲把手从纪思榆腰上挪开,哑着嗓子问。 “嗯。”纪思榆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点,随手拿过一本,“你要看吗?我教你。” “不要,你讲了也看不懂。” “怎么会?”纪思榆侧过脸,总是习惯性讲话时去看对方的表情,眼神瞬间被安山蓝下颌结的痂吸引住。 “这儿怎么了?”他到底是担心,捧着安山蓝的脸仔细看,“又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安山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顺着他的手摸了摸,随口道:“哦,可能之前跟童尧打架弄的吧。” “你们又打架了?”纪思榆整个身体都从他怀里转过来,一脸焦急地问。 “就易感期那天啊。” “为什么打架?” 安山蓝不以为意地说:“我跟他不是从小就这样。” 纪思榆的情绪太敏感,可能是因为标记,总之白皙的眼皮上红血丝都起来了,看上去似乎像是要掉泪,他给纪思榆喂苹果,Omega不吃,跟他说话,也不理,他有点没辙了。 “纪思榆,你生气了吗?” 他觉得生闷气的纪思榆很有趣,原来临时标记还有后遗症。 “好了,你理理我。”安山蓝唉声叹气的,“童尧就是欠揍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我跟他打架不会输,不用担心我。” 他重新搂上纪思榆的腰往怀里带,椅子就那么大,生怕人掉下去,可Omega双手捧着书迟迟不说话,他别无他法,绞尽脑汁想了个哄人的办法。 “我给你写悔过书行吧?” 他在桌上翻了本笔记,顺便又拿了支钢笔,用嘴把笔帽咬了,当着纪思榆的面就开始写,想着不对,悔过书这玩意儿他还逼着童尧也写过,他才不写跟童尧一样的东西,就用钢笔把悔过书三个字划了,最后写了另外一份给纪思榆。 “你看看,别生气了。”他用膝盖轻轻撞了下纪思榆的大腿。 纪思榆其实没有生气,他只是很担心,安山蓝脖子上结的痂面积不算小,从即将脱落的状态看似乎伤口很深,周围还有细细的抓痕,一看就是指甲划的,可前几天因为易感期他没注意到,后来有了临时标记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到现在才发现。 他自己也奇怪,好端端的不理人算怎么回事,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眼底是安山蓝推过来的笔记,是他平常看书时怕遗忘做的注释。 在看清那行字的一瞬间,心脏在以一种根本无法计量的速度跳动。 有些潦草,可又分外清晰。 Alpha守则第一条:不惹纪思榆生气! 【📢作者有话说】 所有人拿起智能手机,给这个山蓝鱼投喂一点海星(拜托 第13章 牛奶饼干 纪思榆腺体上的临时标记一天天淡了下去,有时候夜里安山蓝会刻意去检查,纪思榆害臊,想躲,又被抓回来。 “不准跑。” 他们用标记做借口,来掩藏悄然生根发芽的情愫。 纪思榆趴在床上,把一览无余的后颈给安山蓝看,牙印渐渐褪去,白皙柔嫩的皮肤光滑无比,他忍着身子的轻颤,还不忘对安山蓝说:“临时标记最多不会存在超过一周的。” 没几天了,很快,属于安山蓝留在他身上的印记就要消失,他会舍不得,但知道这个结果无法改变。 相拥而眠的每一个夜晚,苦橙叶陪着他入睡,他想他会永远记得这个味道,等标记消失,小雀就会变回弟弟。 为了公平,安山蓝观察完他的腺体之后,他也要去看Alpha因为打架而受伤的部位,结痂的地方已经脱落,露出崭新的红色皮肉,指尖很轻地在上面划过,随后又收回,他抬起眼看安山蓝高挺的鼻尖,床头台灯照来的光影暗淡,安山蓝摁着他肩膀让他睡觉。 俩人第二天约着出门,纪思榆早早在床上睁开眼,窗外风声呼啸,十二月的第一天,他依旧是在安山蓝怀里醒来。 他找出家里最厚的外套,戴上平日里的毛线帽,可偏偏找不到围巾,安山蓝把自己的围巾给他系上,“你的我堆雪人时候拿出去了。” 纪思榆跟他面对面站着,任凭他拿着围巾在自己脖子上缠来缠去,上面还残留着Alpha的信息素,纪思榆悄悄低头,鼻尖戳进柔软毛线里闻了闻,耳根烫得发红。 “好吧,雪人也怕冷。”他笑着说。 安山蓝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最后两手插在兜里:“这样应该可以。” 肯定可以,纪思榆想,裹得这么严实,没人会发现他被标记了,外面这么冷,也不会有人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在家太无聊,他现在很理解因为生病而不得不在家休养的小雀,他感觉他要是再不出门肯定也会闷坏。 下楼之前,安山蓝将手套给纪思榆套上,俩人牵着手从家里越过结冰的河流,直直跑到索菲亚家门口。 索菲亚一副刚睡醒的模样,身上裹着又长又厚的毛毯,一头金发乱糟糟的,打着哈欠开门,不满道:“雀!就你嗓门大。” 安山蓝大声笑道:“哎呀,你不是让我来拿饼干吗?” 索菲亚瞪他一眼,“只有甜心的,没你的份!” “切。”安山蓝抬着下巴,头发在冷风中扬起,“你给纪思榆,也是我吃。” 索菲亚骂他无赖,然后对着一旁的纪思榆说:“你不准给他吃。” 纪思榆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纠结万分地杵着,索菲亚转身回家,没多会儿又出来,发现这俩人已经跨过台阶走到她家门口了。 纪思榆腼腆地朝她笑:“索菲亚,我们一会儿去集市,你有什么要买的吗?” 索菲亚思考道:“没有,你病好了也不能在外面呆太久。” 纪思榆脸红得很心虚,点头说:“好。” 他接过索菲亚手里的饼干,“谢谢。” “不准给这个坏家伙吃。”嘴上这么说,可从来也没少过安山蓝的份。 一旁的坏家伙拉着纪思榆要走。 “索菲亚,你继续睡吧。” 索菲亚不免担心,“你们俩这会儿就去集市,是不是太早了?” “不早,纪思榆在家闷坏了,带他出去玩。” “下雪可要回来。”索菲亚提醒道。 “知道,又不是小孩。” 俩人跑得没影,索菲亚摇头叹气,羡慕道:“我年轻时候也没这么有精神。” 说是要去集市,其实也没什么可买,纪思榆身上带了些钱,说想给安山蓝买糖吃,安山蓝不乐意。 “童尧给你的糖不是还没吃完?” 纪思榆眨眨眼,问他:“你还要吃?” “那倒也不是,回去就扔掉。” 纪思榆笑笑:“行呀,下次我会跟他说清楚的。” 安山蓝没回,只是突然有点想问纪思榆,准备跟童尧说清楚什么,是说清楚不要他的糖,还是不喜欢他?不论哪一种,好像都有点怪怪的。 算了,随便纪思榆怎么说,反正童尧离纪思榆远点就行。 俩人一前一后走着,漫无目的,纪思榆踩在安山蓝留下的脚印里往前走。 “小雀。” “干嘛啊甜心。”安山蓝头也不回。 纪思榆抿着唇,又忘记不能喊小名这回事,他想了想,然后说:“我也想堆雪人。” 安山蓝停下脚步,回过头来,Alpha的脸颊被风吹得有些干燥,他说:“好啊,今天?其实明天也行。” “那我们今天做什么?” 小时候的安山蓝总是有玩不尽的把戏,长大后似乎也一样,他带纪思榆去了酒馆,Omega还以为他要去买酒,结果安山蓝要带他爬酒馆斜对面的矮墙,他爬得费劲,是Alpha先上去后再把他拽了上去。 两人并排坐,悬着半条腿,雪地里的脚印密密麻麻,开始分索菲亚给的饼干吃。 “真是牛奶味。”安山蓝连着吃了好几块,意犹未尽。 “嗯。”纪思榆吃得比他斯文多,吃完一块才会吃下一块,牛奶的香气淡淡的,填满了空空的胃。 “在军队的时候,会这样休息吗?” 纪思榆主动给他喂饼干,安山蓝张口就吃,边吃边说:“会啊,不过少,很累的,天天都是训练训练,有时间我就要睡觉。” “那吃的呢?吃得饱吗?” “当然。”安山蓝说:“这没什么可担心。” 纪思榆想起件事,担忧道:“你上次说,在军队还喝酒,是真的吗?” 安山蓝朝他转过脸,勾着唇笑:“我干嘛骗你,都是成年的Alpha,肯定会喝啊。” “这样吗?”纪思榆盯着他脸发呆。 安山蓝双手撑在腿侧,晃着两条长腿,懒懒散散地说:“有时候训练会打赌,输了就喝。”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纪思榆听了不是滋味,“那你也输过?” “不是经常,偶尔吧。” 纪思榆还是觉得喝酒不太好,“那你以后可不要喝了。” 安山蓝不同意,“这可不行,人家都喝,我不喝多不合群啊,你放心吧,我又不是酒鬼,偶尔喝一点没事的。” 觉得他说的也对,纪思榆就这么被哄好了。 两人把索菲亚的饼干吃得七七八八,还剩一点被安山蓝团成一团塞进了上衣口袋里,他率先从矮墙上跳下去,然后转过身来朝还在上面的纪思榆张开手。 “下来。” 纪思榆犹豫几秒,纵然一跃,稳稳被他接在怀里。 有瞬间他突然觉得不是很想回家,想让这一刻永远定格在冬天寒冷的风雪里,跟他的信息素一起。 俩人在回家前又去捡了几根树枝,安山蓝不满意他挑的,说形状不够完美,纪思榆就听他的话,拿着Alpha选中的完美树枝回了家。 安山蓝堆的雪人围巾散开了点,纪思榆跑过去给它系紧。 他们打算回去吃饭,睡个午觉再出来,所以把捡回的树枝放在一边,纪思榆怕被风吹跑,专门用厚厚的雪将它们盖住。 家对面的小河边停了辆车,深绿色,底盘很高,漆黑的轮胎上是杂乱脏污的积雪,安山蓝对这种车很熟悉,是军队专用,一旁的纪思榆默默愣在原地,安山蓝往前走了几步,有个男人从车里下来。 身高腿长,穿了一身黑,粗呢布料的肩头还沾着早晨的露水,男人侧身看向迟迟归家的纪思榆跟安山蓝。 “去哪了?” 第14章 正轨 安年在岛城生了病,普通感冒,天气又很冷,吃了药依旧好得不彻底,纪泱南担心才拖了点时间回来,安年是被他抱着下车的,穿了件明显不合身的黑色大衣,皮肤一瞬间被风吹得泛红,脖子上还围着一圈棕色毛领。 “到家了?”安年在纪泱南怀里睁开眼,Alpha挡住了所有视线,看不清周围是不是有人。 “小雀跟思榆呢?” 安山蓝拉着纪思榆跟在纪泱南屁股后面进屋。 “在这啊,妈妈,岛城好玩吗?我都好久没去了,下次我也要去。” 纪思榆看着安年从纪泱南怀里下来,隐藏在围巾里的腺体陡然猛跳了下,他变得有些紧张,随后像小时候那样,跟安年说欢迎回来。 安年给了他一个拥抱,身上有着很浓的属于纪泱南的味道,语气温柔地说:“车里有从岛城带回来的东西,还有乔影让我给你的信。” 纪思榆微微睁大眼睛,有些惊喜:“乔影他最近还好吗?” “当然。” 安年转头去看一旁无所事事的安山蓝,说道:“他不是跟小雀一同去的军队,应该经常见才对。” “是吗?”他说:“那倒不是经常见,跟他不在一个队伍,但我知道,他还是很爱哭。” 安年替乔影解释了句:“哪有你说的这样,你过来我看看。” 安山蓝从小就听安年的话,走上前去。 “你快跟你爸爸一样高了。”安年语气感慨,伸手摸了摸安山蓝的头发,将近半年多没见,从小在身边带到大的孩子头一次离家这么久,怎么可能不想念。 小雀刚离开的那一个月,怕他受伤,怕他不习惯,每晚都睡不好,后来是纪泱南答应他去军队看两眼,确认没问题才放心。 可是小雀总要长大的,或许哪一天要离开他,自由的鸟应该飞向广阔无垠的天。 “什么时候回来的?” 安山蓝思考了下:“也没多久。” 他转头去问纪思榆,“我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忘记日期了。” 纪思榆被他问得一懵,“应该还不到半个月。” 安山蓝就重复了一遍:“不到半个月。” 在安年面前还是一副小孩子模样。 纪泱南把带回的东西从车里拿回来,纪思榆跑去门口替他接着。 “爸爸,买了什么?”纪思榆眼睛很亮,甚至带了几分期待,小时候出门,纪泱南都会给他跟小雀买很多吃的跟玩具,每次都不例外,可他依旧觉得惊喜,像在家里等待投喂的小鸟。 “一些吃的,还有。”纪泱南在他身边停下脚步,皱起眉陡然问了句:“你身上什么味道?信息素?” 纪思榆整个人都僵了,Alpha深沉的目光像是砸在他身上,死死抱紧怀里的东西,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坚硬的角戳着他掌心,传来一阵钝痛。 “是”纪思榆强装镇定道:“应该是小雀的围巾,他拿我的去堆了雪人,所以把他的给了我。” 纪思榆脖子上的灰色围巾看上去很柔软,纪泱南认得,是去年安年买的,跟纪思榆一人一条,他没再多问,只说:“下次让他拿自己的。” 纪思榆抿着嘴巴回:“好。” 整理东西时,纪思榆有些心不在焉,安年偷偷拉着纪泱南说悄悄话:“你是不是凶思榆了?” 纪泱南不明不白被冤枉,不悦道:“那你是不是在凶我?” “我没有啊。”安年说。 纪泱南:“我也没有。” 安年还是不放心:“可我觉得思榆好像闷闷不乐。” 纪泱南转头看向客厅里围着纪思榆转,非缠着要吃东西的安山蓝,默默说了句:“没事,可能恋爱了。” “什么?”安年语气稍稍拔高,随后又捂住自己嘴说:“真的吗?” “猜的。” 纪泱南说这话没什么把握,纯粹是直觉,纪思榆身上的信息素很淡,但能确定是来自Alpha,苦橙叶的气味不够清晰,或许真的是纪思榆说的那样,只是戴了小雀的围巾才有的味道。 晚餐由纪泱南跟安年一起准备,没让安山蓝添乱,纪思榆独自回了房,他专门找来一卷医用胶布,还有备在家里的纱布,房间里很冷,脱掉外套后,冷空气钻进毛孔里瞬间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他缩着肩膀微不可查地抖了下,随后用剪刀剪下一小段胶布贴在后颈,以此来盖住被标记的腺体。 被标记之后,他其实就不怎么闻到自己的信息素了,苦橙叶的味道在他体内融合,已经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 贴完胶布后,他依旧觉得不放心,用白色的纱布将脖子缠了两圈,直到觉得万无一失,他才撕开尾部。 纱布像是扼杀掉了他腺体的生命特征,纤细脆弱的脖颈像只垂落的天鹅,他重新穿上衣服。 “纪思榆,你在干嘛?”安山蓝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右手搭着门把,不明所以地盯着纪思榆被纱布缠裹的脖子。 “你受伤了?”他深深皱起眉:“是我把你咬坏了?你为什么之前不说?你” “没有。”纪思榆打断他,从床上起身把他拉进来,同时将门轻轻关上。 “小雀。”他身上此时就穿了件单薄的白色毛衣,领口敞开,露着平直漂亮的锁骨,或许是纱布缠得紧了,他说话都紧绷。 “不能让爸妈知道我被标记了。”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直直地看向安山蓝,标记了他的Alpha显然不同意他的做法。 “为什么?你就说是我” 纪思榆捂住他的唇,Omega冰凉的带着柔软的掌心擦过他嘴部的皮肤,他没再说话。 “当然不可以。” 纪思榆漂亮的眼睛里像是笼了层雾。 这是不对的,他想这样告诉小雀,但又怕小雀问得深,他答不上来。 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其实他自己也分不清。 陪伴Alpha度过易感期的那几天,他并不后悔,又或者, 被标记之后把自己关在房里的那几天他也并没有感到难过,只不过小雀说要陪他的时候,他确实难以克制地感到开心。 给了自己标记的Alpha同时又说要给自己陪伴,像是冬天壁炉里燃起的火苗,从很早起,他单纯就只是想着每一年冬天能够不要被冻醒就好了。 他跟小雀之间不该有什么改变。 亲人这层关系才是长久且永恒的。 安山蓝把他手拉下,看着他:“纪思榆,为什么,你告诉我。” 纪思榆叹口气笑了笑,耐心道:“就是不该说,标记要不了两天就会消失,是意外嘛。” 纪思榆竟然说是意外,好吧,可能也没什么不对,如果他不是易感期确实不会发生标记这种事,可他突然有些愧疚跟自责,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行为所以最终还是给纪思榆造成了麻烦。 可他也想告诉纪思榆,他不觉得这是麻烦,标记本来就是他的,这有什么不对? 隐瞒跟撒谎才是不对的。 “小雀?”纪思榆晃晃他的手,眼里的担忧跟急切藏不住。 安山蓝哦了声,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转身准备下楼。 “知道了,你把衣服穿好,下来吃饭。” “小雀。” 安山蓝向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 脖子缠着纱布的Omega像极了受伤的无精打采的玩偶,眼睛却很湿。 “你又忘,不要再叫我小名了。” 纪思榆呆呆地站了许久,最后失魂落魄地穿好衣服下楼。 【📢作者有话说】 会不会被发现呢? 第15章 情窦 纪思榆穿了一件平日里不常穿的棉服外套,里面是一件纯白色半高领毛衣,正好遮住他裹着纱布的脖子。 “思榆,生病是不是还没有好?” 回来之后去找了索菲亚,索菲亚说纪思榆前两天感冒了许久没出门,安年还是不免有些担心,自己的感冒都还没有好彻底,要是家里人再生病,总归不是什么好事,都怪冬天天气太冷,但现在刚刚到十二月,按照往年惯例,应该还是有场大雪要下的。 岛城的气候一向如此,冬天格外难熬。 纪思榆咬着筷子,睫毛根部轻轻在颤,纪泱南跟安年坐在对面,注视而来的目光让他抑制不住的紧张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仿佛又从自己身上闻见一股淡淡的苦橙叶气味。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妈妈。”不小心咬到了舌头,既麻又痛,他抿着唇朝安年笑笑:“不用担心我,爸爸说你也病了,有好点吗?” “我没事,他小题大做。”安年说。 纪思榆心里没底,他从来不说谎,欺骗的话语让他整个人都如坐针毡,安山蓝坐他身边,若无其事地吃饭,纪泱南问他这次回来会待多久,他随口道:“一个多月吧。” 纪思榆微微侧过脸看向身旁的Alpha,灯光剪影下的面部轮廓看上去有些模糊,五官却很立体,小时候的安山蓝长得无比像安年,长大后褪去稚气便没那么像了。 他只看一眼便回过头,垂眸盯着自己还剩一半食物的碗,标记让他没法在家人面前自如地交谈,不然按照平常,一定也是会问纪泱南跟安年在岛城有没有发生有趣的事,也会跟他们分享自己的日常,只是今天做不到,却也清楚,早早吃完饭走人有些不礼貌。 “要是不舒服,就先去休息。”纪泱南突然说道。 纪思榆愣怔几秒,内心涌起一丝愧疚,“我” 其实安年也发现了,自从让小雀去叫思榆下来吃饭,俩人之间的氛围就很微妙,充斥着一种尴尬的、刻意的回避。 “去吧,思榆。” 安年没让他继续吃,难受的时候食欲是会下降的,而本来纪思榆性格就敏感,偏偏又只会顾着别人。 心里的愧疚更深,但纪思榆说不出拒绝的话。 躺到床上的那一刻,甚至有些讨厌向家人撒谎的自己。 晚餐的碗是安山蓝洗的,也是心不在焉,纪泱南问他纪思榆这两天是不是都在家,还问他有没有出去见过别的Alpha,安山蓝脑子转得快,一下子就想到童尧,随即立马否定掉。 纪思榆是见过童尧,但那都是自己刚回来时候的事了,这几天因为他易感期俩人形影不离,后来被他标记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哪还有时间去见别的Alpha。 要是真有,他一定把纪思榆抓回来。 “没吧。” 他现在的个子是真快赶上纪泱南了,两个人并排站在厨房,头顶的灯把两道影子拉得很长,纪泱南转个身,后背靠在厨房台面的边缘,默不作声地看向默默刷碗的安山蓝。 纪泱南一直在看他,安山蓝感觉得到,说不出的奇怪,浑身都不自在。 “干嘛?” 纪泱南淡淡道:“没什么。” “哦。” 他其实一点都没想过隐瞒标记纪思榆这件事,往坏了说,本来就是他自己易感期不清醒干的事,顶多被骂一顿,再坏一点,惩罚他也行,他都接受,可是纪思榆想隐瞒他其实不是很理解,或许是索菲亚说的那样,兄弟之间是不可以接吻的。 所以他跟纪思榆只能偷偷摸摸的。 也不对。 哎,好烦。 说实话,纪思榆把腺体上的标记藏起来是有一点让他不开心,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东西,遮遮掩掩的算什么,好像见不得人一样。 “真的这么见不得人吗?” 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被纪泱南听去了,“谁见不得人?” 安山蓝埋头不语,过一会儿才说:“没什么。” 纪泱南离开厨房后,又转过身看了眼背对着他的安山蓝,随后才上楼。 晚上纪思榆嫌冷,小雀没再出现,他心里说不上来的落寞,一个人窝在被窝里看书,但冰凉的四肢还有混乱的思绪让他根本没发集中好精神,上半身的毛衣没脱,脑子里全是小雀。 一开始从未想过跟小雀的关系会变成这样,以至于现在太苦恼,他根本处理不好。 安年敲门时,他正趴在枕头上发愣,随即连忙穿好衣服去开门。 “你晚饭没吃什么,我给你拿了点饼干跟苹果。”安年坐他床边,把盘子放在床头柜上,卧室里只开一盏台灯,幽暗冰冷的光显得周身更加冷清。 纪思榆不太敢靠安年太近,怕被闻见安山蓝的信息素,但安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冒的原因,所以嗅觉有些迟钝,他没发现任何异常。 “谢谢妈妈。” 饼干是索菲亚给的,苹果是安年削好皮端上来的,纪思榆心里酸胀,觉得自己亏欠于安年,眼睛红红地靠在安年大腿上。 “怎么啦?”安年问他:“是不开心吗?还是卫生所最近忙不过来?” 纪思榆在他腿上摇头,抿着唇不说话。 安年还是觉得当时应该带着纪思榆一起去岛城,起码还能散散心,把孩子一个人留在家,不仅无聊还不放心。 纪思榆从小就是乖宝宝,温顺且听话,他不透露内心,有时候安年也猜不透,Omega长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再正常不过,可是担心也是在所难免。 “思榆。” “嗯。” 安年的指尖从纪思榆的头发缓缓落到他的脖子,一瞬间纪思榆像是被冻住了,雪人似的僵硬着不敢动,后颈的腺体仿佛带着心跳,快要从他被纱布紧紧缠绕的皮肤里猛地蹦出来。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安年也不是好奇这个,十九岁的Omega情窦初开喜欢Alpha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他就是不知道对方是谁,所以还是会害怕纪思榆被骗、被欺负。 安年的手重新摸到他的头顶,纪思榆有一种犯错被揪住的无措跟茫然,有那么一瞬间想告诉安年,他就是做错事了,他在小雀的易感期没有给Alpha打抑制剂,而是陪了他好几个夜晚,他现在的腺体上还有着属于小雀的临时标记。 这种关系本来就是错的,不该存在于家人之间。 他犯了天大的错。 “没有” 说话没有底气,愧疚大于害怕,他喜欢小雀,可至于是家人间的喜欢还是爱人间的喜欢,他不知道,书上也没教。 “真的没有吗?”安年轻声问。 纪思榆咬着嘴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童尧问过,小雀也问过,可他都是回答没有,所以也只能同样回答安年。 “嗯,没有的。” 他抬起头,仰着脸看向安年:“妈妈,喜欢是什么呢?” 台灯照过来的微弱光线让安年看上去比以往更加温柔。 “喜欢就是,想每天跟他在一起,会担心,会思念。”安年轻轻抚摸他的脸,说话时自己也觉得有些腼腆:“会心跳加速,大概是这样。” 纪思榆脸颊微红,维持着仰躺的动作,眼睛亮得像是黑夜里的繁星,从下而上地看向安年,想起陪伴小雀易感期的每一个夜晚,还有不经意的深吻跟无数次的亲吻。 他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新这么早,有没有夸奖呢(捂嘴偷笑) 第16章 纪思榆大骗子 原本约好跟安山蓝一起堆的雪人,最后是纪思榆一个人完成的。 他穿着厚厚的衣服,带着帽子跟手套,挖出了上次埋在雪地里的树枝,今天温度又降了些,在户外不到半个多小时,已经被冻得鼻尖通红,藏在手套里面的手指尖都快僵硬。 安山蓝老远就看见他了,去索菲亚家拿牛奶的时候,正巧看见Omega费劲地捧着圆鼓鼓的雪球往另一个上面摞,不到一百米的距离,纪思榆看上去却芝麻大点一个,脖子上还戴着他的那条围巾。 “嘿,你在这儿发什么呆?”索菲亚最近嫌冷已经连着好几天没出过门,她顺着安山蓝的视线看见了堆雪人的纪思榆,捋着耳边的金色卷发问道:“你跟甜心吵架了?” 明明前几天还手拉手去逛集市,怎么今天连堆个雪人都没在一起。 安山蓝转过脸看她,语气郁闷至极:“我跟他吵什么架。” “那我哪里知道。”索菲亚摊着手,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看看他又看看不远处的纪思榆,眯着眼睛说:“一看就有鬼。” 刺骨的风把索菲亚的脸都吹到毫无知觉,她用手搓了搓,并肩膀撞了下安山蓝说:“雀,你从联盟军队回来,那里一定有不少优秀的Alpha吧?” “你问这个干嘛?”安山蓝说:“再优秀又比不上我,我是那儿最厉害的。” “你怎么一点也不懂事。”索菲亚恨不得戳戳他的脑袋,“光会自恋。” 安山蓝本来最近心情就不好,这会儿更没心思跟索菲亚斗嘴,唉声叹气道:“索菲亚,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让你给甜心介绍个优秀的Alpha。”索菲亚一本正经地说:“童尧吧” “童尧不行。”安山蓝想也不想就拒绝了,索菲亚气得用手指弹了他脑门一下,“我还没说完呢,童尧一看就想追求甜心,可不止童尧,甜心在卫生所也有不少Alpha示好的。” 安山蓝不懂索菲亚好端端跟他说这个干什么。 纪思榆堆的雪人倒了,Omega手忙脚乱地又开始重新滚雪球,脖子上的围巾尾巴随着风不知道要飘到哪里,他心里开始变得有些烦躁。 “那怎么了。”安山蓝垂下眼,闷声说道:“纪思榆说他没有喜欢的人。” 索菲亚显然不信,双手环胸给自己取暖,外面太冷了,她缩着脖子说:“可我看甜心像是恋爱了。” “什么?”安山蓝反应很大,一点也不信索菲亚的话:“你哪里看出来的,不要胡说。” “看这个有什么难的?” 索菲亚才不跟不开窍的臭小子解释,打了个哈欠说道:“你管那么多,甜心有喜欢的人你应该高兴才是。 他捧着索菲亚给的牛奶回家,经过纪思榆,Omega明显发现了他,双手拿着树枝朝他笑,弯弯的眼睛让他想起来消失很久不见的月亮,他转身就回家,把纪思榆甩在后头。 还没走到小河边,抱着几瓶牛奶又跑回来,纪思榆背对着他过了许久才转过身,眼睛红红的,问他:“怎么了?” “纪思榆。” “嗯。” “你堆雪人为什么不找我?” 他觉得自己很幼稚,纪思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也不用经过他同意,尤其是堆雪人这种小事,纪思榆自己想堆多少个都行,可他就是生气,爸妈回来之前说好了的,睡个午觉就起来,在他的雪人旁边堆一个更大更可爱的,可是现在纪思榆一个人堆好了。 这算什么? 算食言,他想。 纪思榆骗他。 两个人又开始长时间的沉默,纪思榆半张脸都埋在灰色的围巾里,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苦橙叶味道,他耷着薄薄的眼皮,心跳又变得有些快,难以遏制的,更不知如何是好。 今天出来堆雪人是因为明天打算去卫生所,没叫小雀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开口,他觉得事情变得有一点糟糕。 晚上也睡不好,记忆总是停留在陪小雀过易感期的那几天,他被Alpha抱在怀里亲吻,每一次想到这里他的心脏都会变得紧绷,又疼又胀,说不清道不明。 他也羞于启齿,不敢告诉对方自己是抱着脖子上的围巾睡觉的。 这种只存在于更为亲密关系里的行为让他只想逃避。 他不明白自己对于小雀的依赖是正常的还是因为标记作祟,或许等标记彻底消失他就能确定了。 脑子乱乱的时候他就想一个人呆着,但是听见小雀只问他为什么一个人堆雪人时又不自觉感到愧疚,跟人约好的事情做不到,尤其对方是从小长到大的弟弟,怎么想都是他不对。 “那我们现在一起堆好吗?”他把树枝朝安山蓝递过去,“给。” 安山蓝不接,纪思榆就主动走过去,双脚陷在积雪里,轻轻用树枝戳了戳他。 “别生我气。” 安山蓝突然问他说:“纪思榆,你是不是讨厌我?” 纪思榆愣住了,没明白他怎么这样问,安山蓝向后退了好几步,纪思榆往前追,他就又向后退,他说:“你别过来。” 纪思榆就没动了,一直被攥紧的心脏好像快要从他身体里蹦出来,眼泪莫名涌起,很突兀的,想起来小时候小雀说他是爱哭鬼这件事,其实他才不是爱哭鬼,他只是怕,怕孤单,怕被丢下,小时候怕纪泱南离开他,现在又怕小雀哪一天不在他身边。 Alpha去军队之后,他就总是变得提心吊胆。 他接受不了这种事。 他喜欢小雀是他弟弟,而亲人是永远不会分开。 “因为我易感期标记你了,咬你的腺体,你很疼是吗?”安山蓝突然说。 树枝粗糙凸起的枝节从毛线手套戳进纪思榆的掌心,他想告诉安山蓝根本不是因为这个,选择被标记是他的决定,他在意的是不该被爸妈发现标记这件事。 他跟小雀是亲人、是兄弟,这种事怎么可以光明正大。 纪思榆跟安山蓝又变不成恋人。 风都快把他吹到耳鸣,安山蓝走之前说了最后一句话。 “早点回家。” 小雀两个字被纪思榆含在嘴里,独自一人在原地站到腿麻,最后转过身,把树枝插进雪人的身体里,他还想把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但是没舍得。 “我回家了。” 他拍拍雪人圆乎乎的脑袋,把自己的额头靠过去,很轻地碰了下。 “再见哦。” 夜里睡觉的时候安年怕他冷给他用透明的玻璃瓶灌满了热水,并且在外面裹了一层厚厚的布料防止他烫到。 他刚洗漱过,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贴身衣物,脖子一圈空荡荡的,还带着水汽,有些慌乱地想要找衣服把自己盖上,又怕自己这些怪异的举动显得过于欲盖弥彰,最后就只好那么呆愣愣坐着,好在安年没发现什么异常。 他把暖水瓶抱在怀里,对安年说:“谢谢妈妈。” 安年习惯性地要跟他拥抱说晚安,纪思榆身体有些僵硬,他以为Omega是被冻的,一如既往在后背拍了拍,安抚道:“早点睡,不要看书了。” 纪思榆贴着他的肩,细若蚊吟地说:“好。” Omega的脖子纤长,他一低头便看见了纪思榆裸露在外的腺体,但是背对着光源视线着实不好,他又没戴眼镜,只是觉得纪思榆的腺体似乎有些奇怪,周围像是多了几个很浅很浅的凹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视力太差的错觉,怎么那么像标记的残印。 松开纪思榆之后,用手揉揉他的脸,“晚安。” “嗯,晚安妈妈。” 安年很轻地把纪思榆房间门关上,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纪泱南拿眼镜。 “等会儿。” Alpha似乎从来不怕冷,穿了件单薄的睡衣坐在床边用棉布给他擦眼镜,手指修长,但掌心又长了茧子,摸上去有些糙。 安年一脸愁容地往纪泱南身边坐,纪泱南没几秒就把擦好的眼镜架在他鼻梁上。 “烦恼什么?” 安年皱着眉,转头看他,欲言又止道:“思榆,可能真的恋爱了。” 但也许,是比恋爱更严重。 纪泱南反应很淡,他把安年搂在怀里准备睡觉,不准人乱动,但安年还在纠结,不知道该不该把纪思榆可能被标记这件事告诉他,最后还是放弃了。 “算了。”安年趴在纪泱南心口说:“我应该是看错了。” “你去找小雀没有?”纪泱南问。 “没,他最近心情不好的样子,连房间都不让进。”安年也很郁闷:“一个个的,都怎么了。” “明天我去找他。” “思榆?还是小雀。”安年提醒道:“你可别凶。” 纪泱南不悦地掐着安年的腰,另只手摸在他早就被标记的后颈。 “睡吧。” 第17章 错章 纪思榆总在清晨醒,睡不好,还会做梦,断断续续,但大多都跟安山蓝有关。 梦见第一次叫安山蓝弟弟,是索菲亚开玩笑,小雀比他小一岁,说他得叫人弟弟,现在看来,也或许并不是玩笑,大家都这么认为。 其实记不清几岁,只知道是夏天,家门口沿着河边种的玫瑰早就遍地开了花,有时候跑过去花瓣就会掉,他觉得很可惜就会一瓣瓣捡起来,至于能拿来做什么也不知道,就用铁罐装着,可是时间一久全枯萎了,他会难过很久。 那会儿年纪还是不大,在索菲亚的怂恿下,对着小雀叫了声弟弟,当时索菲亚笑得很大声,以至于小雀脸都红了,追着索菲亚就跑,他说讨厌索菲亚, 也讨厌纪思榆。 “你不准听索菲亚的话!” 小雀这么告诉他。 那天晚上很热,小雀跟他躺在一张床上,小小的Alpha个子早就比他高出不少,洗了澡后头发湿哒哒的往他腿上躺,水珠濡湿裤腿,钻进他的皮肤里,他就拿着书给人扇风。 他知道小雀在气自己叫他弟弟的事,想道歉,也想让他不要讨厌纪思榆,可小雀跟他说,在外面不可以这么叫,偷偷摸摸凑到他耳边像在说什么秘密,既然纪思榆叫他弟弟,那他也得叫哥哥,可他不好意思。 他就答应小雀,以后不在别人面前叫。 可事实上,他们之间不论是人前还是人后,从来没这样互相称呼过,以至于到长大,小雀都不愿意让人叫他小名。 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纪思榆是哥哥,要照顾好弟弟。 关于小雀的记忆是鲜活的,可醒来枕头却湿了。 他一点也不想跟弟弟闹矛盾,疼得心都不舒服。 腺体的标记要消失了,他用围巾把自己裹起来,下楼时外面天蒙蒙亮,安年给他做了早餐。 “这两天太冷了,思榆,你多穿点。” “好。” 牛奶是索菲亚家里拿来的,安年热了给他喝,他捧着杯子,冒出的热气熏着眼睛跟睫毛,他问安年小雀是不是还在睡,安年说是。 “那我先走了妈妈。” 安年替他把门打开,陡然窜进的寒风不断钻进脖子里,安年给他重新把围巾从后面绕紧,顺便给他搓搓脸。 “早点回来。” 纪思榆白皙脸颊泛起红晕,有些腼腆地回答:“嗯。” 他依旧像小时候那样乖,围巾遮住半张脸,依依不舍地跟安年告别,然后转身逐渐走进清晨缭绕的雾气里。 纪泱南在早上不到七点把安山蓝喊醒,让他吃过早饭后跟自己出去一趟,安山蓝眼底泛着乌青,一看就没睡好,安年同样给他倒了杯热过的牛奶。 “你干嘛了,晚上不睡觉的?” 安山蓝愁眉苦脸闷声说:“没睡好嘛。” 他偶尔也还会像安年撒娇,这次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太冷了,纪思榆呢?他还没起床吗?” 纪泱南瞥他一眼,没说话,安年告诉他:“思榆一早就去卫生所了,很辛苦。” “哦。”表情很失落,耷拉着眼皮也开始变得沉默。 两个小孩都心事重重,最担心的人是安年,好几次嘴巴都张开想要直接问,被纪泱南拦住,Alpha用手在他手背轻轻拍了拍,他也只能叹气闭嘴。 “吃饱了?”纪泱南开口,跟安山蓝说:“走吧。” “哦。”安山蓝随意把嘴一擦,起身就要跟着他走,安年表情担忧,想一并跟着,纪泱南劝他:“在家等思榆,我很快回来。” 安年只好作罢。 小时候的安山蓝犯错纪泱南会单独跟他沟通,安年并不是特别担心,毕竟小雀从小到大犯的错不过也就是爱跟人打架。 只不过这次,一等就是一天。 安年难免心慌,准备晚餐时候不小心把手指切破,恰好被回来的纪思榆撞见,连忙给他消毒。 “不能沾水了,晚饭我来做就好。”他给安年的手指缠了点纱布裹住。 “思榆。”安年用受伤的手碰了下纪思榆的脸,厨房的灯暗黄昏沉,他柔声跟纪思榆说:“我没事。” 纪思榆眼睛有点泛红,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被风吹的,手也很凉,安年双手帮他捂着,两人坐在厨房外面的长凳上,肩靠着肩,影子都叠在一起。 上次夜里纪思榆问的问题,安年就猜到他应该是有喜欢的人,只是很多事情刨根问底没有结果,纪思榆不想说,他追问也没有意义,他不想逼迫纪思榆去告诉他所认为的秘密。 他一直都知道,纪思榆从来都不像纪泱南,像的是白榆,那个敏感又脆弱的Omega,是从前的自己,可是纪思榆比他聪明,也比他勇敢。 “妈妈。” “嗯?” “爸爸呢?” 安年替他把帽子跟围巾摘了,厚厚的毛线离开紧贴柔嫩的皮肤让纪思榆身子都瑟缩起来,还是会有些紧张,但消退的标记应该是看不到了,而且他里面穿的毛衣也遮住了大部分脖子。 “出去了,大概还得再等一会儿才回来。” “好吧。” 纪思榆接替了安年做晚餐,他跟安年说,今天的卫生所来了个生病的小孩,闹着不肯打针,他抓都抓不住,尖锐的针管差点就要扎到小孩的大腿,安年笑着说:“小雀小时候不就这样?不过他好像不怎么生病。” 纪思榆眼睛亮亮的,纠正道:“没有,一年起码要感冒两次,不过去军队之后就不知道了。” 安年眉眼弯弯,欣慰地说:“你记得比我清楚呢。” 纪思榆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像犯了错,转过身时,刻意把指尖贴在冰凉的刀面上,心跳很快停滞了。 “思榆。” “怎么了?” 安年声音还是很轻,又像极了喟叹,他说:“你如果有喜欢的人可以告诉我吗?” 纪思榆背对着,影子看上去孤零零的,从喉咙里出声道:“好。” 纪泱南跟安山蓝并没有在晚餐时回家,纪思榆早早回了房,安年独自在楼下等,夜里近十一点,门外才传来脚踩积雪的步伐声。 安年连忙去开门,俩人都穿着早晨出门时的衣服,纪泱南摘下手套,让安山蓝进来,脚下的残雪全落进了屋里。 “小雀” 安山蓝站着一动不动,他脸色很差,皮肤白得透明,双唇紧闭,微微阖上的眼睫还挂着水汽,像结了冰。 “年年,家里还有热水吗?”纪泱南问。 安年去牵安山蓝的手发现僵得像块石头,满眼震惊地看向纪泱南,而Alpha只说让他洗个澡早点睡。 沉寂幽深的冬天夜晚,连颗星都没有。 安年推开卧室的门,纪泱南正好把手里的信封好,Alpha知道他想问什么,拉过他往自己腿上坐。 “小雀睡了?最好给他吃个药。”纪泱南问。 “吃过了。” 纪泱南低头,下巴擦过安年柔软的头发,“你生气了?” 安年缩在他怀里摇头,双手将他抱着,“泱南哥哥,小雀要是真做错事,受罚是应该的。” “我可没罚他。” 纪泱南不满地捏着安年耳垂,叹道:“平常话比谁都多,这回怎么都撬不开他的嘴。” “到底怎么了?” 安年不想瞒了,从纪泱南怀里起来,皱着眉说:“我在思榆腺体上看到标记了,可我不确定,但很像,他应该是有喜欢的Alpha,可他不说我也不好问,只是还没见过面,这样是不是太快了,他才十九岁。” 纪泱南搂在他腰间的手顿了顿,抬眸看他,眼神很沉,最后重新抱住他。 “那应该是看错了。” 安年不信,“真的吗?” “嗯。” 他发现了安年受伤的手,用指腹摸上面的纱布。 “疼吗?” 安年回他不疼,只是做饭不小心,纪泱南有些后悔,应该早点带小雀回来,他把安年抱着,额头磕在人肩膀,“他长大了,我以为他心思很好猜,但不是,年年,不论是小雀,还是思榆,都已经不是小孩了。” 安年不知道怎么,鼻腔里涌起一股酸胀感,他抱着纪泱南的脑袋,充斥着白发的根部偶尔会掺着几根黑色的发丝,他说:“我知道呀。” 可是纪泱南才三十八岁,他觉得还是很年轻呢 纪思榆这几天夜里看不了多会儿书眼睛就很累,兴许是没睡好,打算今天早些睡,躺到床上时本想着再等会儿,等小雀跟爸爸回来,结果眼睛再睁开时已经半夜,他台灯还没关。 被窝里像火炉,后知后觉发现有些不对劲,苦橙叶的味道一阵阵往鼻子里飘,心跳陡然加快,他侧躺着转身,直接被人面对面搂进了怀里。 额头闷闷撞着对方的心口,上半身紧贴,一瞬间眼睛就开始发酸。 “小雀。”嗓子都是抖的。 “纪思榆。” 安山蓝浑身都很烫,说话声音沙哑,提不起什么力,整个人都往纪思榆身上靠,呼出的炙热气息一股脑儿全喷在Omega赤裸的脖颈。 “你不让我说,我就没说。” 像邀功似的,起皮的干燥嘴唇擦过纪思榆额头,带起一阵颤栗。 纪思榆从来都不笨,知道安山蓝在说什么,他蜷着腿,膝盖碰到Alpha,他睁着眼睛问:“爸爸问你什么了?” 安山蓝闭着眼,不论是从神态还是语气看,他都很累,可是却把自己抱得很紧。 “他问我你是不是跟人恋爱了,问我是不是被标记,我跟他说才没有,他不信,可我就是不告诉他,我说纪思榆才没有恋爱,也没有人喜欢纪思榆的。” 他苦巴巴地皱着眉,浓密的睫毛缓缓掀开,纪思榆看见深黑瞳孔里印着的倒影,很模糊,却也知道是谁。 安山蓝的心跳几乎快要跟自己重合,他开始感到耳鸣。 Alpha又重新靠上来,埋在他脖子里,说话也很执拗。 “有很多人喜欢纪思榆。” 像是烧糊涂了,讲话开始胡言乱语。 他说:“你不想被知道,我就不说,你要夸我,不准再不理我了。” Alpha哪里都是烫的,可他却说冷,纪思榆就把自己贴上去,他呼吸很沉,开始入睡,怎么叫都不醒。 纪思榆眼泪又开始掉,情不自禁去吻他,从下巴到唇角。 “你是最聪明最勇敢的Alpha。”像小时候那样哄他,“谁都比不过你。” 安山蓝背着身后的台灯,怎么都看不清脸,只依稀看见一点脸上的绒毛,纪思榆用脸颊蹭他不断上下滚动的喉结,眼泪像是滴进身体里,心悸感几乎让他说不出话。 上升的体温跟下不去的心跳,让他确定自己犯了大错。 在这个寂静的只有台灯照着的夜里。 纪思榆一整晚没睡。 他想,他就是喜欢小雀。 是恋人间的喜欢。 【📢作者有话说】 让思榆接受小雀从弟弟变成恋人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他就是很敏感很容易想太多,小时候会因为觉得自己跟爸爸妈妈长得不像而难过,长大了也会因为在跟小雀之间的关系转变而痛苦,但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呀~每个人都要学会做人生的选择,所以思榆跟小雀会短暂地分开一段时间,就一小段 第18章 小雪天 卫生所斑驳的墙面挂着一个陈旧的钟,时间不是特别准,在每天下午三点左右卫生所的人就会特别少,纪思榆会选择在将近四点回家,深冬的天色暗得很快,他提前跟卫生所的老医生打了申请,今天会带两盒退烧药回家,并留下了钱。 “岛城医院,下了一份通知,你可以拿回去看看。” 那份通知单上黑纸白字,盖着来自岛城政府的红色印章,他从老医生布满皱纹跟斑点的手里接过,只大致地扫了几眼,便说:”好。“ “回去跟你父母商量下。” “嗯。” 纪思榆把通知单整齐叠好塞进上衣口袋里,戴好围巾跟手套,小雀的烧还没彻底退下去,他得早点回家。 外面的天暗沉沉的,估计再要不了半小时就得黑了,冷风冻着他脸颊,他一脚踩进深厚的积雪里。 “纪思榆。” 卫生所外边的墙上贴了很多早已破烂的字条,摇摇欲坠,童尧从拐角的地方出来,今天穿得比以往厚了些,头发也长长一点,柔和了面目轮廓。 “童尧,你怎么在?” 纪思榆站在原地,睫毛都被风吹得杂乱,童尧向他走过来,两手插在上衣棉服的口袋里,”我等你好一会儿了,一起回去呗。“ 纪思榆表情为难,知道童尧十有八九是有话要对自己说,而自己也应该要把一些话说明白讲他垂下眼说:“好。” 俩人隔了一米多距离向家的方向走,纪思榆走得慢,童尧刻意放缓脚步等他。 “等过完十二月,差不多就要回军队了,最近天气也不好,老是下雪。”他话里带着抱怨,对纪思榆说:“一直约你,你也没空,前段时间生病好透了吗?” “好了呀,你之前也来找过我吗?” “嗯。”童尧往前跳了一大步,飞溅起来的雪花崩在纪思榆的小腿上,他也不会拐弯抹角,跟纪思榆又是从小就认识,什么都不会藏心里。 “你说你没喜欢的人,不能给我个机会吗?” 非常直白的话,纪思榆当场愣在原地,指头尖被手套裹着,他微微蜷了蜷。 “童尧。”额前的发丝有几根落在睫毛上,风一吹就要进眼睛,他很用力地眨了好几下,睁开时带了点湿润。 “我不喜欢你。”他说话很轻,拒绝的意思却足够明显。 童尧下意识就问了句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也没比别的Alpha差在哪,这个小镇本来人就不多,当初一块儿长大的几个小孩还有哪个比得上他吗? 还是说纪思榆早就心有所属了? 他不甘心。 “可是我们都没怎么正式相处过,说不定” “我有喜欢的人了。”纪思榆说。 童尧像块冰雕,直直杵着,许久才不可置信道:“你明明之前还说你没有。” “喜欢是一瞬间就能确定的事。” Omega眉眼间漂浮着他看不懂的情愫,他知道纪思榆是漂亮的,温柔的,被人喜欢再正常不过,所以他想,他得快一点,再快一点,不然被人捷足先登他一定会后悔,可为什么他还是慢了一步? “我不明白。” 纪思榆想告诉他,有很多事本来就是想不明白的,就像他跟小雀做了十几年的亲人,在确认自己的心意的晚上,他想的仍然是只要发烧生病的小雀健康平安就好。 有没有对应的情感回馈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只知道拥有亲人跟家庭来之不易,从福利院到联盟再到岛城,纪思榆终于有了家。 “童尧,很抱歉。” 小雀高烧不退的第三天,又下了场小雪。 索菲亚偷偷跟安年说,她看见甜心跟童尧一起回家,她很纳闷,甜心不应该会喜欢童尧,但要是真喜欢也没办法,还要打趣似的问安年会不会阻挠,安年觉得她在胡说八道。 “好了好了,开玩笑,我也不同意童尧追求甜心。”索菲亚跟他讲悄悄话:“但甜心应该是有喜欢的人,不知道是哪个小子这么幸运。” 安年一脸愁容地问:“你也看出来了?” “甜心十九岁,是个成熟的Omega了。”索菲亚感慨道。 安年叹口气说:”我先回家了。“ 冬天纪泱南也不怎么会出门,一家四口就窝在上下两层的房子里,他最近写了封信可一直没寄出去,那天小雀跟他出去回来就发烧,安年到现在依旧不知道原因。 “我不是不让思榆恋爱,是怕他被骗。” 纪泱南坐在书桌边,朝安年转过身,不明所以道:“谁会骗他?” “就Alpha啊。” 这里跟纪思榆同龄的Alpha就那么几个,没一个靠谱的。 “不会。” “你怎么这么肯定?” “年年。” “嗯?“ 纪泱南说:“我感觉你变笨了。” 安年不满他这样说,自暴自弃似的转过脸:“我本来就不聪明。” 心里的猜测无法落实终究让纪泱南感到些许不安,他对孩子的教育在某些方面比不上安年,但也知道,逼迫起不到任何结果。 总不能真是他想的那样?如果真是,那是意外? 安山蓝已经连着好几天没从卧室出来,饭都是安年送上去给他吃的,这天夜里,纪思榆把晚餐跟药一并端着送进安山蓝房里,发现他仰躺在床上吃饼干,被子也不盖,怕是还嫌感冒好得快。 “不准这样。”纪思榆难得有些生气,连忙把被放在一旁的外套给他披上。 “其实我觉得有点热。” “那也不可以。”纪思榆从他手里没收掉饼干,眉头蹙得死死的,看Alpha还一副没所谓的模样,心都皱着。 接二连三的生病,让安山蓝瘦了点,精气神一般,偏偏还非要逗纪思榆,“干嘛生气?” 他弯着腰,侧过脑袋,用指头戳戳纪思榆的脸,笑起来时眼尾微微弯着,一股子少年气,“我在等你呢。” 纪思榆把筷子递给他,“等我做什么?” “等你喂我吃饭。”他摸摸肚子,“饿死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给你送?“ “猜的。” Alpha吃饭也不安分,吃一半说盛得多,用咬过的筷子夹给纪思榆,湿润的木质顶端碰碰Omega柔软的唇,“张嘴。“ 纪思榆耳朵发烫,还是张开了。 “我吃过。” “那怎么了?陪我再吃一点呗。” 说得也没什么问题,纪思榆便跟他把剩下的一块儿吃了,说是一块儿,实际全被喂进自己肚子里。 “小雀。” 安山蓝吃饱喝足往他腿上躺,看来是病好得差不多,又有心思跟他计较称呼问题了。 “你又不听话哦甜心。” 纪思榆抿着嘴巴,犹豫道:“爸爸带你出去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啊,就是问我你是不是被哪个Alpha标记了,有没有喜欢的人。” 他仰躺着,深邃透亮的瞳孔就印在纪思榆眼底。 “我没告诉他。” “他罚你了?”纪思榆追问。 “没有,是我自己。” “什么意思?” 安山蓝故作高深地说:“你猜。” 不喜欢猜,纪思榆默默盯着他不说话,安山蓝手一伸,勾着他脖子就按下来,两人一下子靠得很近。 四目相对,呼吸缠绕。 “甜心,我还算听你的话吧?” 纪思榆不想被知道的事,他就不说,他不想总跟Omega冷战,他也不想让纪思榆知道,因为不想说实话,他用惩罚来跟爸爸做交易。 这很公平,是纪泱南从小就教他的。 纪思榆素白的指尖略过他额前的发丝,抖着眼皮说:“我没有叫你小名,你不能这样喊我。” 可小雀耍起了无赖,他用力把纪思榆往他脸上摁,俩人额头贴着额头。 “你管我呢,平常你喊得还少吗?”他说:“纪思榆,你以后不准再莫名其妙不理我,因为一点小事,多伤感情啊。” 睫毛都要绕一块儿,纪思榆闭上眼睛,答应他:“好。” 安山蓝又喊他名字,一向清澈的眼里漫了层雾。 “我可能在家呆不到一个月了。”他说:“我得提前回军队。”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他一点不知道? 纪思榆表情茫然,心跳开始变得很缓慢。 “联盟下的命令。” 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纪思榆都阻止不了安山蓝做任何事,说不上遗憾,更谈不上可惜,Alpha有自己的追求,他从来不会觉得去军队是一件苦差事,十八岁坐上去联盟的军车也只有安山蓝自己感到兴奋跟期待。 Alpha的前途还有未来从不属于这里。 纪思榆闭着眼拿自己额头蹭了蹭他的脸,强忍着不舍说:“好。” 分别是他比较擅长的事,这次也一样。 【📢作者有话说】 今天很早啊,不准说我是鸽子 第19章 漫长的冬天 乔影寄来的信,纪思榆在雪停之后的一个下午才抽空给他回,这天特意休了假,独自在房间拿了新的笔和纸,他有许久都不见乔影,心里也很想念,信写到一半开始思索什么时候有时间去趟岛城跟人见一面,抬眼的瞬间正好从透明的玻璃窗看见了在不远处捣鼓雪人的安山蓝。 Alpha穿着蓝色的棉袄,不知何时把他的围巾从雪人身上取了回来,这会儿围在自己脖子上,长长的尾巴随风飘荡,他烧退了以后就总往外跑,前些天堆的雪人被风吹倒,他说要去修复,至于修不修得好也不清楚,总之,等他离开这里去军队,纪思榆也没法保证这两个雪人的完整。 还是会感到遗憾,他没有如愿跟安山蓝一起在这个冬天堆雪人。 中午吃饭时候,纪思榆问纪泱南什么时候要再去岛城,顺便帮他把信带给乔影,纪泱南告诉他,小雀回联盟军队是一定会经过岛城的,到时候可以提前过去,也不用寄信,当面找乔影就可以。 纪思榆觉得这样也不错,便朝纪泱南笑笑,说:“好的爸爸。” 给乔影的信被纪思榆收了起来,放在书桌的抽屉里,他看到了自己的笔记,一页页翻过,小雀给他写的Alpha守则还停留在第一条。 刹那间的心悸感让他呼吸都停了好几秒,他用指尖小心翼翼描绘着那行字,从第一个开始,潦草散漫,想起来小时候安山蓝不喜欢写字,可是每次都会被爸爸逼着跟他一起学,安山蓝没什么耐心,总是写一会儿就要跟他说话,问他今天的晚餐好不好吃,明天要去哪里玩,以至于长大到现在,还是一手乱七八糟的字。 他把笔记收起来,跟自己的书放一块儿,从卫生所带回的文件被他放在抽屉的最角落里,属于岛城政府的红色印章已经显得有些模糊,他又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最终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准备明天带去卫生所。 老医生说应该跟家里人商量,但他觉得,有些事商量也没结果,他想自己做决定,爸爸说,人要为自己所有的行为负责,他觉得他做得到。 纪思榆从来不是一个胆小的Omega。 安山蓝闯进他房间,说今天不下雪要带他出去玩,纪思榆知道,所谓的玩,不过就是从家里跑到河边,跟雪人说说话,再逛到酒馆,爬到矮墙,聊些有的没的,又或者一路捡些树枝,最后去索菲娅家跟她斗嘴,吃她做的饼干。 纪思榆想,他也应该跟索菲亚学着做饼干,给安山蓝在去军队的途中吃。 “可以,那我要很多很多。” 安山蓝牵着他从结冰的河面走,鞋底很滑,走不稳,安山蓝找了个木板让纪思榆坐上去,他从后面推,第一次失败了,纪思榆直接从上面滚下来,狼狈地脸都红了。 “就说不要坐嘛。”他不好意思说自己屁股疼,只敢偷偷摸摸背着Alpha揉了揉。 “好吧好吧,是我的错。”安山蓝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把脖子上的围巾拿下来给纪思榆攥手里,咧起嘴角笑:“你抓紧了。” “啊?” 纪思榆死死抓着,两条腿蜷起来一整个缩在木板上,屁股还疼着呢,安山蓝就开始拽着围巾往前拉,粗糙的木板擦过厚重的冰面,发出一阵刺耳噪声,纪思榆仰着脸,Alpha高高的背影就在他眼前不停奔跑,沿岸枯败的树木不断从他身边划过,风刮过他白皙的脸,他开始耳鸣。 “小雀。”他大声喊。 “干嘛?” 安山蓝跑得累了,就开始停下慢慢走,这条河明明不长,但他们却走了很久。 “纪思榆,哦不对。”他转过身,倒着拉纪思榆,表情威胁,“甜心,我劝你最好长长记性。” 纪思榆眨眨眼,心口仿佛变成冰面底下缓缓流淌的河,今天难得有点叛逆,不想听话,当着Alpha的面又喊了声小雀。 安山蓝气得不行,手里围巾拉得变形,他随手一甩,直直走到纪思榆面前用手揉了的脸。 Omega的脸皮薄得很,没几下就红透,他还戴着皮手套,也没刻意用力,怕把人弄痛了。 纪思榆把他双手扣住,拉下来,隔着手套给他搓,“冷吗?” “不啊,不信你摸摸。” 说完就把手套摘了,纪思榆敏锐地发现他掌心通红一片,主动把人两手捧过来,觉得不够又把自己脸贴上去,边笑边说:“是挺热呢。” 安山蓝面色有点不太自然,啧了声:“就跟你说不冷的,骗你干嘛?” 他把纪思榆从板子上拉起来,最后一段路俩人并排走。 “什么时候去岛城呢?”纪思榆说:“到时候我先去见乔影,顺便看下时春叔叔,等送完你去军队,我再跟着爸爸妈妈回来。” “可以啊。” “乔影也要提前走吗?”他突然想起来,童尧那天还跟他说要在家待一个月不急着走呢。 “应该吧,我不确定。” 纪思榆埋着头,“好吧,那什么时候回来?半年?还是一年?” “纪思榆。” 安山蓝从河面上往岸上跳,然后回头叫他名字,双手张开,“过来。” 纪思榆也学着他跳,奈何体能终究比不上Alpha,差点滑倒,安山蓝搂着他腰把他拽上来,他勾着Alpha脖子,心贴着心,谁也没松开。 “我跟你说实话。”安山蓝一向吊儿郎当的面部表情变得很认真,他说:“联盟的决策总是在变,今年刚参军的时候明明说每两个月都可以休假,到后来我只能半年才回来,这次临时下的命令,虽然没有明说,但我想没个半年肯定也回不来,又或者是一年。” 跟他猜的差不多,纪思榆歪着脑袋看他,依依不舍的模样,说话时嘴里的白气直冒。 “也没事,你注意安全就好。” 这种话对安山蓝来说不怎么受用。 “放心吧,我还能让自己受伤么?”他一脸臭屁的表情,“你是不是会想我?” “那就好。”纪思榆一双眼睛像极了冬天夜里消失许久的星,他一字一句道:“我会想你的。” 纪思榆决定,除了生日,他在平日里也会开始做祷告,祈祷他的小雀健康平安。 俩人在回家前去看之前堆好的雪人,索菲亚在家门口不停叫他甜心甜心,他便跟安山蓝说:“等我一会儿。” “你去吧,索菲亚一定是想跟你分享好吃的。”安山蓝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记得多拿一点。” 果然被他猜对了,索菲亚给了他一瓶酒还有几颗糖,不过没有饼干。 “哪里来的呀?” 天气太冷,索菲亚打了个喷嚏,才跟他说:“酒是简朋友那里多拿的,你回去给你父亲,至于糖,前面那户人家送我的,但我可不是小孩,你跟雀分着吃。” 纪思榆笑笑:“我们也不是小孩。” “怎么不是?”索菲亚指着他说:“就是。” 纪思榆腼腆起来,不说话,索菲亚撞了下他的手臂,他把视线从不远处的安山蓝身上收回来,轻声问:“怎么了?” “甜心。” “嗯?” “你现在有喜欢的人?” 纪思榆僵了好一会儿,睫毛被风吹乱,他缓缓闭眼,又睁开,转脸看向索菲亚,这次完全直面自己的心。 “嗯,有。” 索菲亚很夸张地捂住嘴巴,“天哪,我就说。” 她在原地转了一圈,还是很震惊,“好吧,我很想问是谁,但你不愿意讲也没关系,我早晚会知道。” 纪思榆捧着怀里的酒以及掌心里的糖果,垂眸不语,额前发丝凌乱,雾气弥漫的眼睛没什么光彩,他突然跟索菲亚说:“好希望冬天快点过去。” 索菲亚拍拍他的肩说:“甜心,冬天不会很长的,你需要一点耐心。” 第20章 不眠夜 安山蓝去联盟军队的日子逐渐接近,舍不得的不只有纪思榆一个,明明这个新年还没到,又要送他离开,他会跟着岛城的队伍一同离开这里,安年在他即将出发前往岛城的前一周给他做了副新手套,挑了个清晨又带他去集市,总说把该买的都买齐,剩下的要是带不走就留在家里等他回来用。 纪思榆最近在卫生所呆的时间越来越久,经常得要忙到将近七点才能到家,冬天夜里黑得快,安年给了他一个手电,打着光回来也不用怕,索菲亚门前的两个雪人已经无暇顾及,孤零零地七倒八歪,他尝试重新给它们堆好,但奈何夜里光线实在不清晰,费了好大劲也没能恢复成原样,他就只能蹲在残败的雪人面前踩着自己的影子叹气。 脚下深厚的积雪还没有淹没他的小腿,等安山蓝离开,岛城最严寒的冬天才会来临。 这样也好,不用在这里度过难捱的寒冬。 夜里空余的时候总想着给安山蓝做点东西,学着安年用家里剩下的布料缝了块手帕,纯白色的棉布在最角落里用深蓝色的丝线钩着安山蓝的名字,还有一只鸟,只不过鸟花了他很长时间,总是钩不好,不停拆了缝,缝了拆,好在最后结果还算满意,他小心翼翼把手帕收起来,跟写着Alpha守则第一条的笔记本放在抽屉里。 最近都没有再一起睡,即使被窝里有着灌满热水的玻璃瓶依旧会在半夜被冻醒,突然间很想念小雀的怀抱,靠着回忆里的体温才勉强继续入睡。 安年最近似乎总有话对他说,但每次他耐心等待时安年就朝他笑笑说没事。 分别在即,纪思榆满腔的不舍还带着莫须有的委屈,让他紧紧抱住安年,湿润的眼睛在对方肩头擦过,安年此时就会拍拍他的背问他怎么了,他只会轻轻摇头然后喊妈妈。 他已经喊了安年好久好久的妈妈,从那张黑白照片起,无数次想象过妈妈会长什么样,是会很温柔还是会在他犯错时发脾气,他都接受,也都喜欢,那是他期待了很久的家人,可安年从来没对他发过脾气,因为安年总说,思榆是乖小孩,怎么可以对乖小孩生气? 就像小时候不断祈祷自己一定要长的像爸爸或者妈妈一样,纪思榆不知道从何时起开始祈祷自己要永远留在这里,他要做安年一辈子的乖小孩。 可是只要一想到他可能无法兑现承诺,心脏就像被人剜了一刀,血液流经他的肺部跟喉管,总忍不住想哭。 岛城医院送来的文件已经签上他的名字,或许就在小雀离开岛城后不久,他也要离开。 纪思榆再也不是一个乖小孩。 但他仍旧希望,不论是纪泱南还是安年,都能够原谅他。 早出晚归的作息让纪思榆很少能跟安山蓝有独处的机会,安山蓝离开前的最后一个周末,他在周六下午三点回了家,卫生所的老医生跟他说,这段时间可以在家休息,就不用过来了,再有两天会新来一个Omega医生,他不用这么累,纪思榆想把自己手头的事情交代好,等新医生过来他再走。 待了近两年的卫生所,是他舍不得的第二个地方。 回去路上耳朵快被冻僵,他用戴着手套的双手捂着跑,路过前些天跟小雀一起划过的冰河,自己想也没想,就跳了上去,没有小雀,怎么都划不动,鞋底摩擦冰面只有刺耳难听的声音,他便放弃了。 家里大门敞开,纪思榆在门口看见了靠墙抽烟的纪泱南。 在他印象里,纪泱南好些年不抽烟了,偶尔索菲亚的Alpha会给他几根烟他也都会拒绝,直觉让纪思榆感受到纪泱南今天应该心情不好。 缭绕的烟雾缓慢钻进纪思榆的鼻腔,他忍不住想咳嗽。 “爸爸” 纪泱南抬眼看他,面色冷淡,他不由得心惊肉跳,有种偷偷犯错被抓包的羞耻感,低着头不敢说话。 纪泱南把烟扔在雪里,用脚尖踩灭,从他的动作幅度来看充斥着很大的不悦。 “你进来。” 纪思榆攥紧掌心,“好。” “门关上。” 纪思榆心跳一滞,听话地关了。 “妈妈跟小雀呢?他们不在家吗?” 纪泱南背对着他,没几秒转过身,“在索菲亚那里,说要烤蛋糕。” “噢。”纪思榆勉强扯出个笑来,期待地说:“那我一会儿能去看看吗?” 屋子里开始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纪思榆开始感到不安,直到纪泱南绷着下颌从大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痕迹十分严重的纸张,然后啪地一声甩在桌上,他的心都跟着往下坠。 其实并不害怕,纪思榆反而有一种解脱感,终于不用再隐瞒,也不用绞尽脑汁去想到时间该怎么解释。 爸爸两个字还被他含在喉咙里没来得及说出口,纪泱南隐忍的怒意已经快抑制不住,他伸手指着桌上那张白纸黑字签着他名字的文件,红色的印章在还未开灯的屋里显得格外模糊,像某种没擦干的血迹。 “谁准你签字的?”纪泱南质问他:“谁允许你去的?卫生所的人是不是让你回来商量?你现在长本事了是不是?瞒着我擅自做决定,你以为我不会知道是吗?” 纪思榆酝酿了很久的话最终说出口的却只是喊了纪泱南一声爸爸。 纪泱南微不可查地开始发抖,他试图拿起桌上的文件,但失败了,他看着纪思榆,停顿又停顿,一字一句问他:“你知道巴别塔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那里离家多远吗?你到底在想什么?纪思榆,你告诉我。” 纪思榆做了点准备,轻轻呼吸,然后故作轻松地说:“岛城医院下的通知,他们需要一名医生,卫生所里没人能去,他们年纪都大了。” “没有人愿意去!”纪泱南微微弯着腰,语气很急,呼吸也是,“因为是个苦差事,所以岛城医院把文件下放到卫生所,找个倒霉蛋,你怎么还上赶着了?巴别塔常年冬天,比岛城冷得多,路途又远,你在那怎么过?” 纪泱南的苦口婆心带着很明显的无奈,纪思榆眼眶通红,“我” “因为小雀吗?”纪泱南陡然开口。 被冰冻的血液仿佛瞬间活了过来,纪思榆愣怔地看向纪泱南,好几次尝试开口,可喉咙都像是被堵住,那瞬间脑子一片空白,他什么都听不见。 “他标记过你。”纪泱南说。 纪思榆下意识反驳,“没有。” “纪思榆,你骗不了我。” 可能是因为觉得自己犯了错,带着答案去看问题的时候总认为纪泱南看他的眼神里包含失望,他忍不住想掉泪。 那会儿脑子里想的却是,纪思榆果然是个爱哭鬼。 “我没有”他重复了好几遍,最后自暴自弃地说:“对不起。” 他耷拉着肩膀,像河边早就枯萎的玫瑰苗,他诚实告诉纪泱南:“小雀回来后没多久就突发易感期,我没有给他打抑制剂,陪了他几晚。” “你喜欢他?” 纪思榆思绪开始不由抽离。 是喜欢的,可他能当着索菲亚的面,也能当着童尧的面承认他有喜欢的人,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是谁,现在他却没法跟纪泱南承认他喜欢小雀,喜欢自己从小长大的弟弟,这种违背常理的感情不断让他自责。 “你不说,我去问他。”纪泱南说完就越过他,看样子像是下一秒就要冲进索菲亚家里把安山蓝拽过来问个清楚。 “爸爸!” 纪思榆从后面死死拉住他的手,恳求道:“不要。” 纪泱南侧过身体,有一半的脸隐匿在晦暗的光线里,有瞬间他自己都想选择逃避,不敢承认他从小带在身边的小孩学会了隐瞒,就在前几天他还跟安年说,小雀跟思榆都长大了,他们有自己的人生跟秘密,可当他真正直面这些的时候他又觉得无措。 “你觉得我会阻拦你,还是觉得我会责怪你?”纪泱南闭了闭眼,沉沉叹道:“我早猜到了。” 小雀根本不会撒谎,非要用惩罚自己的笨拙方式来证明没有犯错,护着纪思榆,可这是犯错吗?他气得不过就是隐瞒而已。 “没有。” 纪思榆松开他,局促不安地站他眼前,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还需要他抱着哄的小Omega。 “爸爸,很抱歉瞒着你,只是我自己也是最近才想明白。”纪思榆轻声说:“我知道你不会怪我,是我自己的原因,小雀要离家去军队,一年半载不一定回来。” 纪泱南沉默不语,纪思榆笑了笑说:“你也很讨厌等待对不对?” 他比谁都了解纪泱南跟安年的性格,所以更加没办法理所应当地接受跟小雀情感关系的转变,他需要时间让这份情愫生长,是发芽还是枯萎,终究会有个结果,他喜欢小雀,那小雀呢?是依旧把他当做哥哥还是其他?他不知道,不确定的事会害怕去追问,还不如顺其自然。 选择去巴别塔是他深思熟虑的,听说巴别塔的雪很美,玫瑰也不仅仅只存在于家门口的河边。 安山蓝跟安年回来时,正巧看见纪思榆把桌上的纸张叠成小小一块塞进上衣的口袋里,眼皮跟鼻尖还红着,纪泱南一言不发上了楼。 晚餐时饭桌上的氛围尤其沉默,安山蓝在桌子底下用腿轻轻撞了下纪思榆,亲声耳语道:“干嘛呢?不说话。” 纪思榆抿着唇摇头,找了个借口,“有点不舒服,嗓子疼。” “怎么回事?你病了?” “没有,可能风吹多了。” 纪泱南让安山蓝去洗碗,他洗完就要去找纪思榆,结果被命令从今天起不准进纪思榆房间,安山蓝一脸震惊,“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多大了,不能自己睡?” 安山蓝有苦难言,瓮声瓮气地说:“我已经好几天没跟他睡了。” 安年看出来从他回来后纪泱南就心情不好,总不能当着孩子面落他面子,便对安山蓝说:“说的也对,你们都大了,思榆又是Omega,别总往他房间跑。” 安山蓝郁闷得不行,“哦。” 夜里在卧室,安年才终于得空问纪泱南到底怎么了。 “你对两个小孩撒什么气?” 纪泱南头也不回,看样子着情绪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安年从身后抱住他问:“发生什么了?” “年年。” “嗯。” 纪泱南嗓音有些沙哑:“你之前不是说看见思榆腺体的标记吗?” 安年愣了下,松开他,担忧起来,“你也看到了?索菲亚说思榆就是有喜欢的人了,但不知道是谁,不行,我得去问问,怎么能这样一声不吭把思榆标记。” 被子一把被掀开,纪泱南把安年拉住,长叹口气,“你想知道是谁吗?” 安年皱着眉,苦思冥想,不确定地问:“是童尧吗?” 纪泱南突然笑了声,安年一头雾水,“我猜对了?” 俩人四目相对,安静了将近快一分钟,纪泱南淡淡说了句:“是小雀。” “什么?”安年整个人都迟钝了,脑子都开始停摆。 纪泱南认输般说道:“你没看错,思榆的腺体上确实存在过标记。” 安年开始卡壳,“小雀标记了他?” “嗯。” 一时间,安年有些无措,不太自然地又掀起被子坐回去,没多会儿又转过脸来问纪泱南,带着急切:“什么时候的事啊?他们怎么不说?不行,我得去找小雀,他怎么能做这种事?” “回来。” 纪泱南没让安年离开,摁着人肩膀,语重心长道:“哪种事?思榆自愿的。” 安年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喜欢,小雀?” “是。”纪泱南想告诉他,纪思榆是喜欢小雀,但是小雀似乎没往这方面想,易感期的Alpha是没有意识的,他只知道纪思榆陪着他安全度过了第一次易感期,至于喜欢,从小就没心没肺的小孩,哪里分得清 纪思榆现在总是睡很晚,夜里临时决定在手帕上再另外绣只鸟,眼睛酸得疼,他才关了灯睡觉。 寂静沉闷的房间传来低低的开门声,随之而来的是许久都不曾闻见的苦橙叶气味,被子里陡然钻进一阵冷空气,他一下子缩起身,床边凹了一块,随之而来的事剧烈的心跳。 “纪思榆。” 安山蓝凑到他耳边说话,后背贴着人炙热的体温,他轻轻转过身。 “你怎么来了?”难免觉得惊喜,黑夜里的眼睛都亮了。 “还不是怕你生病难受。” 纪思榆心跳太快了,胸腔都软着,他说:“没有病。” 安山蓝学着他平常的样子,用手背给他额头试温度,“好像真没有。” 纪思榆轻笑:“本来就没有。” “哦~你骗我。” 他开始惩罚纪思榆,用手挠他痒痒,纪思榆不敢笑得太大声,挣扎间被安山蓝抱进怀里,Alpha的手拖着他后脑,下巴磕他脑袋上。 “你惹爸爸生气了?” 纪思榆愣了好几秒,默默摇头,柔软的发丝刮过安山蓝下巴。 “我想你应该不会惹他,可能是他自己心情不好吧。”他偷偷摸摸说:“还不准我进你房间,那我就偷偷来。” 纪思榆从他怀里仰起脸,小腿被他夹着,“被发现了怎么办?” “那就你替我受罚去。” “好。” 他答应得太干脆,安山蓝皱起眉,扣着他脖子强迫他抬头贴上来,呼吸交缠间,混着俩人杂乱的心跳。 “我不准。” 纪思榆觉得他这人善变,跟他开起了玩笑,“明明你说让我去。” “那怎么了?我反悔不行吗?” “小雀。”纪思榆在犹豫之下,还是悄悄把手搭在安山蓝肩上,他把那些话不断在心里反复,勇敢直白的意念冲破禁锢枷锁,他问:“你离开家,会想我吗?” 其实不想也没关系,起码问出口不觉得遗憾。 安山蓝不知道为什么笑,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抖动的肢体能感受到他的愉悦,纪思榆莫名有种迟来的害臊,Alpha却贴上来说:“当然了,甜心。” 甜心,甜心。 纪思榆头一回想再多听几遍。 他窝在安山蓝怀里,闻着对方的信息素昏昏欲睡,却陡然惊醒,睁眼依旧一片漆黑,身体紧贴的温度从未降下去,还有沉稳有力的心跳。 安山蓝平稳的呼吸就在他耳边,他闭着眼,用纤长的睫毛轻轻蹭对方的面颊,半梦半醒间,不舍从心底涌来,双手攀在Alpha肩膀,微微仰起脸,在黑暗里贴上心爱之人的唇。 如果离别无法避免,请让他记住亲吻的温度。 冬日的雪夜又浓又沉,在寂静无声的卧室里,安山蓝缓缓睁开眼,唇部属于纪思榆的触感正在慢慢消退,可窝在他怀里的Omega像是个火炉。 心跳变得很快,甚至有种心悸感。 纪思榆为什么偷亲他?是因为舍不得吗? 好吧,他也舍不得纪思榆。 就再陪他睡一晚吧。《 》 20-30 第21章 眼泪的十四行诗 偷来的吻纪思榆一直以为安山蓝不知道,他谁也没说。 挑了个时间去索菲亚家里做饼干,按照索菲亚教的步骤得到的成果还不错。 索菲亚真心夸赞他,说他很聪明,学一遍就会,纪思榆红着脸,腼腆地不说话。 “甜心,雀要走了。”索菲亚叹气道:“我也很舍不得他,不知道下次回来会是什么时候。” 纪思榆垂下眼,柔软纤长的睫毛铺在他眼底,最近没怎么睡好,泛着乌青。 “应该很快的。”他笑笑说:“索菲亚,明明你还让我有点耐心。” “哎,说得简单,做到很难,对了甜心。” 索菲亚双手撑在桌面上,上半身往他肩膀靠,跟他讲悄悄话。 “你也要走是不是?” 纪思榆一愣,转过脸,索菲亚会心一笑,金色的卷发晃了晃。 索菲亚叹气道:“年最近心情不好,跟我聊了很久,你知道,我们关系好,在你跟雀这么点大的时候,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纪思榆不置可否,双目出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很愧疚。 索菲亚拉着他坐在长凳上,俩人紧紧挨着。 “我能理解你,所以我跟年说,他也得理解你,你现在是一个成年的Omega了,有自己的理想跟追求,你很优秀,不可能永远待在落后的小小的卫生所。” “他们都不觉得巴别塔是什么好地方,但是谁知道呢?”索菲亚耸耸肩,“所有的路都得自己走一遍才算数。” 纪思榆低头沉默,手指尖上还沾着残留的面粉,一点点去抠,怎么都扣不干净。 索菲亚的头发贴上他的脸颊,他才意识到索菲亚已经凑到他耳边来。 “甜心。”她轻声问:“你是不是喜欢雀?” 那一刹那,纪思榆感到自己再也没有了秘密。 索菲亚抱住他,像抱小孩一样晃。 “我真的是猜的,没有人告诉我,你不要生气,也不要觉得害羞。” 纪思榆抿着唇,握住索菲亚的手,满心积攒的泡泡越来越大,可当被戳破,他会觉得遗憾。 “你们都知道。” “这有什么,甜心,喜欢一个人太正常了。” 从小在她眼前长大的孩子,又怎么会看不出。 索菲亚跟他脑袋贴着脑袋,说:“你们啊,一个一个都要走,真的变成天上的鸟了。” 她说:“真好,其实年应该替你们感到高兴。” 索菲亚开始跟他讲安山蓝的悄悄话。 “你知道吗?前段时间他还问我,兄弟能不能kiss。” 纪思榆有些好奇,睁着眼睛看她,索菲亚昂着脑袋说:“兄弟当然是不行的,可是夫妻可以呀。” “雀太笨了。”索菲亚安慰他:“但是没关系,总有一天会知道。” 索菲亚突然开始沉默,纪思榆轻轻抚过她的手背,发现她在偷偷抹泪。 他回抱住索菲亚,想替她擦泪,但索菲亚已经没想藏了,干脆跟他面对面,深吸一口气,哽咽起来:“好吧,我也很舍不得你甜心,你要去多久,我们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 纪思榆把她的卷发撩到肩后,忍着心里涌起的酸胀,“一年,索菲亚,我只去一年。” 天气变得很冷,但好在没有下雪,十二月中旬,安年又得了场感冒,纪泱南带着两个小孩去岛城,装在后备箱里的东西全是安年精心准备的,纪思榆跟索菲亚一起做的饼干用塑料袋装起来放在车里随时能够到的地方,而纪思榆把自己早就缝好的手帕放在了贴身的口袋里。 离开的清晨,安年一直都睡不好,总是咳嗽,纪泱南给安年盖好被子,叮嘱道:“等我回来。” 安年缩在留有余温的被窝里,卧室灯光昏黄。 “好。” 从家到岛城的这段路,没人比纪泱南更熟悉。 小时候的纪思榆跟着他不断往返,后来有了新家,就总带着他们两个来玩,买玩具、买食物,小雀总会看上各种稀奇古怪的玩具,而纪思榆却只想着把手里拥有的再多给小雀一份。 直到如今都不曾变过,他们长成了大朋友,一个十八岁,一个十九岁。 时间从来留不住任何人。 包括他的孩子。 在安山蓝登上联盟军队的车之前,纪思榆才把随身携带的手帕给他。 “你什么时候做的?” Alpha穿着冬日的军装,外面还套了件厚重的大衣,纪思榆替他把手套戴上,依依不舍的在他掌心摸了摸。 “没多久,就想送给你。” 安山蓝勾着唇笑,把纪思榆手抓着,自上次夜里偷偷跟纪思榆睡过之后也一直没找到机会独处,他都还没来得及问纪思榆偷亲他是什么意思呢。 因为总觉得这个吻不一样。 他的心像是病了,总是不太舒服,就比如现在,Omega的手被他握在掌心里,心跳就很快,他突然也想像别的Alpha一样能够旁若无人地跟送别的人亲吻。 可他知道,不可以。 像离家时车窗外起的雾,横亘在他跟纪思榆中间。 “纪思榆。” “怎么了?” 安山蓝看着他的眼睛说:“等下一次见面,我想问你个问题。” 纪思榆忍着泪点头,“好。” 这是安山蓝成年后第二次离开家,纪思榆在车队渐行渐远后还跟着向前跑了好几米,最后被纪泱南带着坐回车里。 “爸爸,小雀他” 纪泱南知道他想问什么。 “他不知道。” 纪思榆不喜欢欺骗跟隐瞒,可人生也总是会伴随着谎言。 “对不起。”纪思榆跟他道歉,他依旧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乖小孩。 纪泱南轻声告诉他:“纪思榆,照顾好自己。” 眼泪从纪思榆的六岁结束,又开始于他的十九岁。 在安山蓝离开的第二十天,纪思榆踏上了去往巴别塔的路。 安年给他缝了厚厚的手套,说了很多很多话,离别时的千言万语终究也抵不过一句一路平安。 “思榆,早点回来。” 小时候的小雀喜欢说纪思榆是个爱哭鬼,开心也哭,难过也哭,他的眼泪好像永远也流不完。 那天的早餐是很简单的三明治,泪水掉在面包片上,纪思榆一口口吃进嘴里。 安山蓝总是跟他说,吃饭的时候不能哭,眼泪掉在饭里会药死人。 如果这是真的,他并不害怕,如果是假的,那他可以在离别时尽情流泪。 眼泪可以宣泄掉他的所有情绪,告别对他来说太难了。 书上说巴别塔只有雪,那里很冷很冷,他从家里出发,还拿上了最后一颗苹果。 路过家门口那片衰败的玫瑰地,不知道巴别塔能不能撒上玫瑰种子,在即将到来的下一年,他很有可能再也看不到玫瑰盛开。 【📢作者有话说】 什么时候相遇呢?知道思榆擅自离开的小雀又会是什么心情呢? 你有爱人的能力,也会有接受很多人爱你的底气 第22章 巴别塔 巴别塔流传着一种很古老的传说,昼夜交替之际,在废弃的高塔里许愿,上帝会赋予人非同寻常的能力。 “什么能力呀?” 年轻娇小的Omega穿着臃肿,他戴了两层厚厚的手套,帽子几乎要将他整张脸盖住,只留一双滴溜溜的圆眼睛。 他才来基地不久,这里Alpha又多,各个都五大三粗的,冰天雪地的巴别塔什么都没有,好不容易空闲的时间里就喜欢跟着带他一块儿出诊的Omega坐在雪山脚下的小木屋聊天。 巴别塔不仅仅只有军人,还有为数不多无法迁移的原住民,他经常在很多个凌晨的夜里跟着漂亮的Omega上门给人看病。 上次还有个孕妇半夜破羊水,几个人慌慌张张给人接生,好在母子平安,他觉得自己来这里就没睡过几个好觉,天天都冻得像冰雕。 “思榆,你还没说是什么能力呢?”他捧着脸歪过脑袋,天真又好奇:“怎么这个上帝这么小气嘛,都不肯给一点实际的东西,比如钱什么的。” 叫纪思榆的Omega拍拍他帽子上碎掉的雪花,身后的木屋门被风吹开,哐当一声,炉子的火都差点被熄灭,纪思榆起身重新将门关上,用根木棍插在中间。 “应该也有吧。”纪思榆坐回他身边,垂眸笑道:“每个人许的愿不一样嘛。” “那好,我也要去许愿,让上帝赐予我赚钱的能力。”他握着拳头信心十足地发誓,可没几秒又像泄气的皮球,“算了,那个塔太高了,也不让外人进。” 有太多人罔顾规定私自偷偷上塔,就为了探寻传言的真相,死了不少人,联盟早就安排军队驻守,违者是要被处罚的。 “哎。” 他转过脸,看见纪思榆缓缓闭上了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像两片安静的羽毛,他悄悄靠过去。 “思榆,你累了吗?” 纪思榆闻言睁开,眼睫无神地眨了两下,转过脸很轻地说话:“应该是,我等下睡一会儿。” “我觉得你应该要学会偷懒。”他忿忿不平道:“基地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医生,为什么要跟着他们徒步走雪山。” 纪思榆大概是累极了,眼角通红,被他揉得出了点泪水。 “我年轻,怕什么。” “那我还比你更年轻呢。” 纪思榆忍俊不禁,对着他嘘了声,“知知,别说这种话,不怕被人知道啦?” “这里只有我和你怕什么。”任知然小孩子脾性,偷改年龄跑到基地,又管不住嘴告诉了纪思榆,也幸好是纪思榆,换成别人早被抓走八百回了。 纪思榆不断闭眼睁眼,酸胀难忍,依旧耐心劝道:“要小心。” 任知然说话瓮声瓮气,不放心地催促他:“知道啦,你快回去休息。” “基地有点吵,我在这里眯一小会儿。” 这间小木屋以前是用来给士兵补给用的,后来新造了补给站就废弃了,纪思榆来基地之后,图安静就会过来,里边有张木床,收拾收拾也能睡。 他衣服也没脱,侧身躺下,眼睛太累了,但脑子又很清醒,炉子里的火噼里啪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烧烬,听着安心,任知然打了好几个喷嚏,还是没忍住跟他说话。 “思榆,思榆” 纪思榆无奈笑起来:“怎么啦?” 任知然蹲着挪到他床边,像只青蛙。 他用手轻轻拨弄纪思榆的睫毛,问他:“你还要在这里呆多久呢?如果你走了,我怎么办呀,我也想跟你一起走。” 纪思榆愣了下,睁开眼,瞳孔有些不聚焦,任知然的脸也不够清晰。 “现在几月份了?” 任知然掰着指头数了数,回答道:“刚过十一月。” 此时木门跟门框剧烈相撞,砰的一声将任知然吓一大跳,而窝在床上的纪思榆却无动于衷。 任知然回过头来,Omega白皙漂亮的脸上不知何时掉了几滴泪,他无措地要去擦,戴着手套太过笨重便摘下来,用僵硬的指尖一点点替他抹去。 Omega的脸不像看上去那样柔软光滑,常年在这种极端天气里早就变得有些粗糙,一双柔水的眼睛无神地睁着,里面弥漫着他看不懂的东西,像是雪山上散不开的雾。 “思榆,你、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太吵了?”任知然很愧疚,憋着嘴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说话了,你快睡。” “没有。” 纪思榆抓过他的手,柔柔拍了拍,安抚道:“只是感慨时间过得真快,我来这里快要一年了。” 再一个月,就要到他的二十岁生日。 已经有这么长时间没再见到小雀,突然很想他而已。 今年孤身一人,他用巴别塔的雪做了蛋糕,拿树枝当蜡烛,独自给小雀庆祝了他的十九岁生日。 十九岁的安山蓝一定是健康平安的。 累极的时候梦里什么都没有,包括他心心念念的Alpha,只有漫天的大雪以及家门河对岸早就歪倒的雪人,还有手里曾经拽着的那条红围巾。 小雀抓那头,自己抓这头。 巴别塔太冷了,极寒的天气将他记忆都冲散,他都有点记不清亲吻跟拥抱。 真是的。 他在梦里责怪自己。 这也能忘。 任知然一直等到他睡醒,青蛙变成兔子,委屈巴巴地跟在他屁股后面,纪思榆停下脚步,转身跟他手牵手,天色已经很暗了,再不回去连饭都吃不上。 “笨蛋知知,我又没怪你,干嘛不高兴。” 周围人影都没一个,任知然满脸忍不住哭的表情,“你不能不理我。” “我当然不会不理你。” 他就是个小孩,纪思榆也耐心哄他,带他回去吃饭,俩人从雪山脚下徒步回基地宿舍,晚上睡觉时任知然也要缠着他一起睡,纪思榆一般不会拒绝,他怕冷,有人陪着总比冻得浑身哆嗦好。 可他睡不着,身边的任知然呼吸平稳,偶尔还说梦话,他替人把被子盖好,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给任知然留了张字条,前两天有几名受伤的士兵需要重新做体检,晚点会去小木屋,他可以提前在那等。 今天的眼睛稍微好了点,但在室外久了依旧会不自觉流泪,比谁都熟悉的路竟然走错了个岔口,到木屋时任知然已经在雪山脚下堆了个雪人,围着跑了好几圈,很兴奋的样子。 “什么时候堆的?” 纪思榆好奇地盯着雪人,脑袋竟然比身体胖了一圈,看样子是上下两个雪球放反了,还插着树枝,但树枝不算完美,从中间断了一截。 任知然啊了一声,笨拙地扶了下自己的帽子,说道:“不是我呀,我还以为是你堆的呢,真可爱。” 纪思榆表情茫然,说话都愣愣的,“也不是我。” 任知然一脸惊喜,双手张开,在雪地里像只小狗熊。 “我知道了!是巴别塔的传说!” “那天你跟我讲了以后,我就许愿,我要一个很大很大的雪人!” 第23章 纪念品 任知然坚定认为惊现的雪人是上帝为他实现的愿望,纪思榆每天都去看它。 他最近眼睛的不适感很强,不仅畏光,还总是轻而易举不自觉就流泪,在一个闲暇的午后,他把雪人上下的两个雪球重新按照大小调换了位置,同时把树枝也移上来,任知然说这样看着更顺眼了,巴别塔的基地没有任何能消磨时间的娱乐,一个雪人就能让他感到兴奋。 木屋,雪人,两个渺小的人影是雪山脚下唯一的活物。 说话都有回音。 “思榆。”任知然吸着红彤彤的鼻子说:“这儿这么冷,会把它冻坏吗?” 雪人怎么会怕冷,但纪思榆又不忍心打碎任知然的纯真,便说:“明天带条围巾来,给它系上,这样就不冷。” 任知然心动了,觉得这真是个好主意,恨不得现在就跑回基地拿围巾。 纪思榆的眼睛又开始痛了,眼前的景象溃散,出现重影,他用力闭上又睁开,痛感不减反增,风从耳边袭过,眼前骤然泛起一道白光,他什么都看不见。 “思榆?” 看着猛然蹲在雪地里的纪思榆,任知然愣怔过后连忙拉着他臂弯想要扶他起来。 “思榆,思榆!”他焦急地喊着。 纪思榆开始耳鸣,没过太长时间任知然的声音逐渐清晰,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一下下敲着他耳膜。 他依旧闭着眼,眼尾潮湿。 “知知,我眼睛不舒服,带我回基地。” 他还算冷静,但任知然又紧张又无措:“噢,好、好的,要不我背你吧。” 他在纪思榆面前蹲下,双手向后伸要去勾纪思榆的腿,Omega轻轻推开了,手掌从他手臂慢慢挪到掌心,然后紧紧抓住。 “说什么呢。”纪思榆眼皮红得过分,任知然甚至能看到他皮肤上冒出的青色血管,睫毛像是被水洇湿了,软趴趴垂在下眼睑,然后在极低的气温里很快就要结冰。 纪思榆缓慢起身,尝试睁眼,然而依旧是模糊的残影。 “知知。” “我在!” 他让任知然在前面带着他走,俩人一前一后踩着来时的脚印回基地。 “到底怎么了?”任知然急得要命,走得很慢,还不忘时时回头看,“我找别的医生给你看看。” 纪思榆把左手手掌盖住双眼,手套上的残雪接触温热的眼皮后迅速化开,一滴滴渗进他的皮肤里,他好受了些。 “从雪山下来后就这样。”纪思榆比他沉稳得多,解释道:“休息一阵子就没事。” “你早该休息了!” 任知然气鼓鼓的,脸颊像只河豚,停下来对纪思榆说:“那座雪山海拔高,又难爬,气候差得要命,你跟那群Alpha怎么比嘛。” “好了,不说这个。” 纪思榆晃着他的手,柔声道:“回去吧,我睡会儿。” 巴别塔的基地掩在雪山后,从小木屋步行差不多得要近半小时,今天因为纪思榆的意外情况,他们整整走了五十分钟。 视觉被剥夺的时候,听力会变得很敏感,基地在整点敲钟,纪思榆听见了一阵踏步声,人数应该不多,跟往日里的士兵训练完全不同,不够紧张,也不够整齐。 有很轻的交谈声,任知然在前面停下,纪思榆毫无知觉,撞在他后背。 “思榆等一下。” 没有经雪折射过的光,纪思榆没有那么难受,再一次试着睁开眼,道道人影一晃而过,他摇摇头,又用手套用力揉了揉眼睛,泪水模糊视线,只见成群结队的Alpha背影逐渐远离。 不是这里的人,他们穿的军服并不来自巴别塔的军事基地。 “好像是昨晚上到的联盟军。” 任知然伸着脖子好奇张望,“好端端的为什么又派人过来?” 巴别塔不安生,极端恶劣的天气注定了这里物资匮乏,原住民会为了抢夺食物而斗争,治安是这里最难管辖的部分。 “是因为前段时间的暴乱吗?”任知然轻声说:“好多Alpha受了伤。” “应该吧。”纪思榆轻叹口气,他现在很累,需要休息,便对任知然说:“时间不早,你先去吃饭,我回宿舍。” “好啊。” 任知然这才回过头,看见纪思榆双眼通红,担心道:“没事吧,我去找医生。” “不麻烦了。”他知道什么毛病。 “知知,一会儿吃完饭,帮我个忙,打壶热水来我宿舍。” “我知道了。” 任知然还是不放心,亲自送他回宿舍看着人躺下才安心。 “思榆,你先睡,我一会儿给你把吃的还有水送过来。” “麻烦你了。” 任知然不乐意听这种话,“不麻烦。” 他走后很轻地关了门,纪思榆一向觉得基地宿舍像冰窖,不如他的小木屋,面积小,还漏风,窗边放着他的书桌,离床一步之遥,窗帘也是他来之后自己找了块废弃布料装上的,士兵的训练场离Omega宿舍太近,看书时候就能听见Alpha吵闹的声音。 闭上眼睛,想起任知然说现在已经十一月,他很久很久没有梦到小雀了。 不知道Alpha有没有回家,回家后没见到自己,是生气多一点,还是想念多一点。 他每次都用想念多一点来安慰自己,这样能睡个好觉。 巴别塔种不了玫瑰,也见不到他的小雀。 他蜷缩在被子里,侧身躺着,再也睡不着,熟练地将手钻进枕头底下,捞出他从家里带来的笔记。 闭着眼都能翻到他想看的那一页。 打开床头的灯,僵硬的指尖在平滑纸张上略过,熟悉的字迹了然于心,眼睛又开始酸痛,闭上眼在再熟悉不过的位置临摹。 一笔一划。 心跳是想念的声音。 这本笔记自跟他来到基地,他一个字都没在上面写过,小时候跟着纪泱南每到一个地方,都喜欢带一样东西回家。 而这是属于他的唯一纪念品。 任知然给纪思榆送吃的,微弱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来,他踩着影子轻手轻脚进屋,又看见纪思榆捧着笔记发呆。 漂亮的眼睛没有焦点,台灯把他脸上的绒毛都照得一览无余。 “思榆,你又在看这个。” 他慢吞吞捧着碗筷蹲在纪思榆床边,以前就问过笔记本的由来,那会儿跟纪思榆还不是特别熟,Omega只告诉他很重要,他猜测肯定是纪思榆在上面写了很重要的东西。 “知知。” “嗯?” 侧卧在床上的纪思榆眨了眨眼睛,可能是因为干涩,很艰难地才眨第二次,血丝悄无声息从他瞳孔里蔓延出来,任知然看到了他眼下微微湿透的枕头,突然觉得,今天的纪思榆似乎特别难过。 “我有点想他。” 任知然也很难过。 “想谁呢?” 纪思榆没说话,很轻很轻地吻了下怀里的笔记,整个人都缩起来。 第二天,任知然特意让纪思榆多睡会儿,没有叫他,不到七点,拿了条围巾跑到小木屋,气喘吁吁地发现,出现了第二个雪人。 【📢作者有话说】 之前说过小雀跟思榆只会分开一小段时间,意思是小雀从来没有离开过思榆 第24章 好人 “真的,我没有骗你。” 任知然坐在纪思榆桌前的椅子上,十分夸张地用手在胸前画了个圆,告诉他:“上帝真的实现了我的愿望,连着送给我两个雪人,但是我只有一条围巾,它失策了。” 床上的Omega穿着整齐,被子盖住了他下半身,双手被抵在侧脸下,毫无精神气地眨了两下眼睛,嘴唇却呈现出笑意。 “你戴我的。” “不用,我不冷。” 任知然细心地注意到纪思榆外衣扣错了一颗纽子,想提醒他一下,Omega却闭上了眼,神情疲惫地说:“知知,你帮我去接一盆冷水来。” “什么?” 任知然惊讶着,这种天气哪里来的冷水,全都是冰水,手指头碰一下都能被冻坏。 他担心道:“思榆,你怎么了?我还是找医生给你看一下,等我啊。” “没事的。” 任知然猛地从椅子上起身,凳脚擦过地面,刺啦一声,他眼见着纪思榆眉心拧紧。 “怎么可能没事?” 纪思榆喘息声很重,“我有点看不清。”Omega面色有些痛苦,他说:“眼睛很痛。” 任知然虽然年纪小,来巴别塔的时间是这里最短的一个Omega,但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纪思榆很明显是眼睛出毛病了。 “你是雪盲症吗?”任知然小心翼翼地问。 巴别塔的气候不是所有人都能适应,来这里的第一天,还不认识纪思榆的时候,队伍里的年长Omega就叮嘱过他,不要长时间在室外,巴别塔的雪白得晃眼,这里天气严寒,在冰雪层层覆盖之下根本不知道是土壤还是冰河。 他又气又急,纪思榆明明是个很有经验的医生,怎么还能把自己搞成这样,他跺跺脚,说道:“等我一下。” 纪思榆喊了他一声名字,任知然却没有回头,门被风关上,躺在床上的纪思榆打了个冷颤。 他无数次闭眼又睁眼,然而眼前的视线一次比一次模糊,他蜷缩起来,用早已冻僵的双手捂住眼睛,不自觉的泪水划过眼角,他开始发抖。 明明没多长时间了,怎么偏在这时候看不见。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去看任知然口中说的另外一个雪人。 早知道自己也该跟着任知然一起许愿。 巴别塔的基地永远都严肃穆静,任知然迟迟不回,大风拍打着他宿舍的玻璃窗,寒气从细缝里溜进来,纪思榆忍着眼睛的酸胀,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 他看不见光了,眼前一片漆黑。 门被打开的瞬间,席卷而来的狂风将他头发都吹得散乱。 “知知?” 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很沉,不是任知然平时穿的那种鞋,更像是偏厚且坚硬的皮质鞋底摩擦地面的沉闷声。 纪思榆在空气里闻不见来自另一个人的任何味道,巴别塔太冷了,厚重的衣物以及极低的气温根本无法让信息素溢出,他也基本只会在任知然跟他睡的晚上,才会闻到一点点Omega信息素。 “你” 来人力气很大,摁着他肩膀让他往床上躺。 “好痛”他又跌回枕头里,睫毛都在打颤,而那人下意识用指尖碰了下他的脸,随即立马抽开后许久都没再碰他,他听见了混乱的来回踱步声。 基地军队里有好几个Beta医生,他们个子都很高,年纪虽然不大,但是有些体力并不比Alpha差。 “你是哪位?”他往床里侧挪了挪,解释道:“很抱歉我认不出,是知知叫你过来的吗?” 空气很安静,他还是一直沉默。 纪思榆像重新爬起来,又被摁下去,没多会儿传来阵水声,稀里哗啦,接着有人盖住他的眼睛。 是一双带着粗糙茧子的手。 纪思榆的心跳有好几秒的停滞,他用鼻尖嗅了嗅,依旧什么都闻不到。 “你怎么不说话?” 沾着冰水的毛巾被覆盖在他眼皮上,纪思榆冷得倒吸口气。 他想用手去抓,但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眼部的酸胀滞涩感经过冰敷有所缓解,纪思榆没再感受到周围有任何动作,仿佛宿舍里从没来过第二个人。 纪思榆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军医里面有谁不会讲话。 是新来的? 他的好奇心一向不重,对方不想说,他自然不会步步紧逼。 “谢谢。” 那人给他换了第二次毛巾,指腹擦过他眼部周围时,敏感的皮肤不自觉缩紧。 “你回去以后手千万不要立马泡热水。”纪思榆提醒他:“不然很容易长冻疮。” 他不说话,只用指节敲了两下书桌,很沉很闷,让纪思榆以为他不高兴。 “好吧,我多嘴了。” 纪思榆自己把湿毛巾往上拉了拉,两只手的指头勾在一起,看上去像是犯了错的小孩。 “抱歉。” 任知然跑回宿舍,正见有人从宿舍出来,即使穿着厚重也掩盖不住修长的身形,他不是基地的人,还穿着联盟军的军服,黑色长靴。 “你是谁呀?”任知然一脸好奇地挡住他,“怎么从思榆屋里出来?” 看样子是个Alpha,只是他闻不见信息素,倒也正常,这冰天雪地里能闻见气味才奇怪。 “你怎么不说话?是新来的医生?” Alpha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衣领一圈还围着毛绒绒的动物皮毛,衬得脸倒是很英俊。 “你是哑巴吗?” 任知然见他依旧不说话,开始自言自语:“我才刚去过医疗站,他们就派人过来啦?这效率也太高了。” Alpha并不搭理他,越过他的肩一脚踏进身后的积雪里。 任知然摸着脑袋,一头雾水,心想算了,还是回去陪纪思榆要紧,结果刚离开不久的Alpha突然转过身叫住他。 “啊?怎么啦?” 那人站在宿舍前空旷的场地上,周围白皑皑的雪。 任知然摸着脑袋,一头雾水,心想算了,还是回去陪纪思榆要紧,结果刚离开不久的Alpha突然转过身。 “怎么啦?” 那人站在宿舍前空旷的场地上,周围白皑皑的雪。 他欲言又止,从嘴唇张开的弧度来看,说得似乎是:“你照顾好他。” 任知然回:“我当然知道。” 任知然觉得这从联盟来的新医生人还怪好的,转身回屋去找纪思榆,却发现Omega躺在床上睡着了。 眼上盖着湿漉漉的毛巾,桌上一盆凉水。 “真是个好人啊。” 【📢作者有话说】 任知然:你们城里人真是热心肠~ 第25章 梦 纪思榆做了个梦。 梦里的安山蓝在跟他生气,皱着好看的眉头跟他说再也不想理纪思榆。 在纪思榆的记忆里,他们几乎从来不吵架,所有事他都会让着Alpha,以前的小雀是他弟弟,现在的小雀也是他的爱人。 暂且让他用爱人这个词吧,反正是在梦里。 巴别塔确实条件艰苦,可纪思榆并没有后悔来这里,只不过玫瑰无法盛开的地方还是让他感到遗憾。 驻守的军队每天任务繁重,住进基地的第一个月,因为无法适应气候产生了很严重的排斥反应,高烧不退的日日夜夜,他抱着那本笔记无数次在心里念着安山蓝的名字熬了过来。 第二个月,他给安年写信,告诉妈妈他一切都好,但没有在信里提到小雀的名字。 第三个月,他开始慢慢适应这里极寒的环境,跟着驻守的军队出诊。 第四个月,他给安年的信才寄出。 第五个月、第六个月,他没有收到任何回信。 或许是丢件了,他猜测。 不过没关系,他很快就要回家。 他答应过索菲亚,只出来一年,他还想跟索菲亚在充满烘烤香气的屋子里烤饼干。 小时候他会偷偷在纪泱南的阁楼里偷看妈妈的信,也会偷看纪泱南留在钱夹里的黑白照片,而现在只能对着留有小雀字迹的笔记怀念当初坐在Alpha怀里的温度跟拥抱。 思念比回忆更加漫长,时间将他冻在寒冷的巴别塔,他开始责怪自己为什么非要在这时候生病,雪盲导致的失明他不知道会持续多久,头一回希望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不要在他可以回家的时候让他留在这里。 更不想让自己用这幅模样去见小雀。 可是他的小雀一直不理他,即使在梦里。 他想要个拥抱,也想要个亲吻,他在梦里说:“亲亲我,好不好?” 嘴巴被咬的很痛,偏偏一声不吭,全身心往Alpha怀里缩,像从前在一起睡的每一晚,揽着对方的脖子,然后用鼻尖去蹭Apha的脸。 “我好想你。” 他一遍遍说:“我好想你。” 分别不断让他回忆起当初共同分享的温暖被窝,一起吃的饼干,还有切好的同一块苹果。 以及陪伴小雀度过的易感期。 被标记一点都不疼,他也从来都不怕疼,他只是快忘记苦橙叶的味道,可今天在梦里却隐隐闻见,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上帝听见了他的祷告,他不是很想醒。 任知然的声音断断续续,纪思榆睁眼依旧一片漆黑,不清楚现在几点,他喘着气,闻见了自己的信息素。 “思榆,你怎么了?脸这么红啊?” 任知然伸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呢喃道:“总不能是发烧了,还好呀,不热,真是的,又吓我。” “我” 纪思榆哪里愿意讲自己刚刚做梦了,梦的内容他也不好意思说,只能平稳着呼吸:“睡迷糊了。” “那就好,他们说雪盲症不能见光,要多休息,你这几天哪也不要去,知不知道?” 纪思榆抿唇笑道:“我看不见能去哪里?” “我就是提醒你一下。” “思榆。”他敲敲凑到纪思榆床边,轻声说:“联盟新来的医生好像是个哑巴。” 纪思榆一愣,想起昨天那人来。 “是吗?” “嗯。”任知然煞有其事地点头道:“长得那么好看,不会说话好可惜。” 纪思榆想起来,任知然起身扶他,顺便给他倒了杯水塞掌心里给他捂着。 “今天还有多出来的雪人吗?”纪思榆突然问。 任知然哎呀一声,说道:“太忙了都没来得及去看呢,明天再去吧。” 纪思榆垂下眼,很慢很慢地眨着柔软的睫毛,双目无神,很空洞,任知然时常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以为他伤心难过,也怕他无聊。 “你是想去看吗?” 杯子里直冒的热气熏着纪思榆的眼,他闭了闭,伸手揉,语气可惜:“我又看不到。” 任知然心软,他这么一说,心想确实,都病了,还老待在这冷冰冰的宿舍,真的很可怜,他思来想去,对着纪思榆说:“我带你过去怎么样?” 纪思榆没这个意思,短暂性失明并不想麻烦任何人,但任知然很坚持。 “包在我身上。” 不知道他想的什么法子,纪思榆对时间的流逝很敏感,门被打开又关上,他微微闭起眼侧着身子往床里侧转,可寒冷的空气还是冻得他僵住。 “知知?” “我在呢。” “做什么去了?” 任知然找了件厚重的外套给他穿上,把纽扣一颗颗扣好,头发蹭在纪思榆下巴上。 “嘿嘿,找了个帮手。” 纪思榆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任知然边说边给他把额前的头发捋顺,随后一块柔软温凉的东西紧贴在他眼部,任知然绕过他肩膀,脑袋凑到他后边,嘴里哼哼唧唧在念着什么歌谣似的。 “好了。”他拍拍手:“这样就不会见到光了,你等我一下,我去叫他过来。” 纪思榆很懵,“谁呀?” “就是联盟来的医生啊,他个子高力气大,背你过去不成问题。”任知然叹口气,有些愧疚:“对不起啊思榆,我不够强壮,背不了你。” 纪思榆无奈笑笑,“不是这个问题,不用麻烦他。”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我看他很乐意呢。” 任知然拍拍他手安慰道:“等我,马上来。” 他风一样跑了出去,就留纪思榆一个呆滞坐床上。 眼睛上似乎是块手帕,带着若有似无的香气,刚刚开水的热气通了他的鼻子,但还是不太确定是不是任知然的味道,他指尖的触感更清晰,一点点摸下来,质感其实算不上特别好,但是味道很特别,垂坠下来的布料搭在他挺翘的鼻梁上,他摸到了上边细细的针线。 记忆霎时翻涌。 几乎没什么犹豫,纪思榆直接扯了下来,半睁着无神的眼,小心翼翼地将手帕凑到鼻尖下。 他闻得很仔细,然而味道很淡。 心跳一瞬间快得几乎要从胸腔蹦出来。 他把手帕摊开,方方正正地扑在自己腿上,凭着本能去摸四个角,食指摸不出来,就换拇指,毛糙的细线他甚至能想象出颜色。 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任知然的呼喊声猛地又传过来。 “思榆!” 纪思榆一脸无措地攥着手帕朝声源处转过脸,任知然连忙跑过来,“哎呀,怎么掉了。” 他重新给纪思榆把眼睛蒙上,然后转头对着外边说:“你可以进来啦!” 依旧是非常沉闷的脚步声,踩着纪思榆的心跳。 任知然说:“麻烦你了。” 屋子里很安静,可贴着纪思榆眼皮的手帕却被悄悄洇湿。 【📢作者有话说】 还嫌我字数少吗?嗯?说话。 第26章 生斑 除了牵手、拥抱、亲吻,纪思榆跟安山蓝还有一种亲密接触。 Alpha会在每一次的天黑之前背他回家。 他说自己是Omega,跑不快,为了不耽误吃饭,会在他面前蹲下身,背着他跑,他怕掉下去,死死搂着小雀的脖子,怕他摔,就叫他慢点。 “纪思榆,再慢回家吃不上热饭了,不然爸爸又要说我。” 跑过玫瑰地,花香萦绕,小雀会踩着洒落一地的花瓣跟郁郁葱葱的枝叶带他越过潺潺的小河。 鼻尖擦过小雀后颈,流出的汗液里都是Alpha的信息素。 那个时候想,有家真好,有小雀真好。 他想做小雀一辈子的哥哥。 风太大了,从宿舍出来后,纪思榆的眼睛一直有着轻微的痛感,睫毛是湿的,耳朵里伴随着沉闷又柔和的踩雪声,还有任知然的叽叽喳喳。 “思榆,我感觉今天一定会出现第三个雪人。” 他戴着厚厚的手套,向前跑了好几步,随即又转过身,看着Alpha背上的纪思榆,大声说道:“肯定特别特别可爱!” 纪思榆轻轻嗯了声,不知道任知然听不听得见。 Alpha从头到尾都很沉默,纪思榆攀着他肩膀,心跳声闷闷的,自言自语地说:“会有的吧” 没人理他,纪思榆有些难过,吸着鼻子,也开始沉默。 任知然率先跑到小木屋,失望的声音传过来。 “哎呀,今天没有。” 他双手叉腰,绕着两个雪人跑了一圈,脸蛋像红透的苹果。 “思榆,我跟你描述一下,右边的雪人比左边的要胖一点,也高一点,脑袋圆圆的,树枝长长的。” 纪思榆心思根本不在这儿,木木地嗯了声,任知然以为他不舒服,叫Alpha先背他回小木屋,他说小木屋里有床有被子,可以先休息。 Alpha没什么犹豫,转身往木屋里走,就留任知然一个。 “我要写个雪人观察日记!” 平常连工作日志都懒得写的人,突然给自己定了个目标,也算好事。 木屋门被推开,吱呀吱呀一摇一晃,全落在纪思榆敏感的耳朵里,他被Alpha轻轻放在小床上,眼睛上的手帕还没摘,任知然叠得很宽,几乎盖住他小半张脸,底下是挺翘的鼻尖跟湿润的唇,还带着轻微的牙印,像是咬了好一会儿。 “这里有炉子,可以点火。” 不论他说什么,都得不到任何回应,纪思榆紧张地绞着手,有瞬间几乎想脱口而出,问他:“是你吗?” “你来看我了。” “在不在生气?” “可不可以理理我呢?” 门再一次被打开,随即又关上。 他离开了,淹没在风声里。 纪思榆听见任知然在问:“你去哪儿啊?” “怎么又不说话!” “随便你!” “你要回来背思榆回宿舍啊!我背不动!” 纪思榆不喜欢等待,可也最擅长等待。 他不断用指尖触摸眼睛上的手帕,像是抚摸他的爱人。 这辈子都忘不掉的苦橙叶味道,是长在他生命上的斑纹。 Alpha回来得很快,纪思榆听见了很明显的喘气声。 “怎么了?”他往床边挪了挪,用手拍拍身旁的座位,语气里难掩担心:“休息一下。” 没有回应,纪思榆抿着唇,微微垂着脑袋,“过来。” 像是独角戏,纪思榆觉得伤心,便扯着嘴角笑笑,“好吧。” 唇边贴着块冰凉的东西,纪思榆僵了一瞬,他微微张唇,Alpha把东西直接塞他嘴里,算不上粗鲁,纪思榆温顺地吃了,汁水瞬间在口腔里炸开。 冻得他皱起眉。 “苹果?” 他感到惊喜,说道:“是苹果。” “哪来的呀,这里买不到苹果。”纪思榆心脏发软,柔声问:“是从联盟带来的吗?可是从那边过来要很长时间,没有坏吗?” 任知然从外面跑进来,跺着脚底的雪,“冷死了,你们在吃什么,我也要吃。” 他分到了一块苹果,兴奋得都舍不得嚼。 “好吃好吃好吃~” 他一屁股往椅子上坐,顺便伸了个懒腰。 炉子里的火噼里啪啦,三个人围着取暖,只有任知然话最多。 “你从联盟带来的苹果,能从联盟带玫瑰吗?” Alpha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像是不太高兴的样子,他不明所以,问道:“思榆喜欢玫瑰,可是这冰天雪地的,连根草都养不活,怎么可能种花呢。” 他叹道:“我还没见过玫瑰,思榆说很漂亮。” “要是我也能看一眼就好了。” “我随口说的,没想过在这里种。”纪思榆的解释显得有些无力,任知然笑话他:“你在梦里说的,思榆,你会说梦话呢。” 纪思榆感到脸红,反驳道:“我没有。” 苹果还剩一半,大部分是任知然吃的,纪思榆嫌冷,吃不下太多,休息够了,任知然又跑出去玩,椅子倒在地上,Alpha也要跟出去,纪思榆下意识想拉他,在空中胡乱摸索,最后被一把抓住。 心脏都停止了,那瞬间,纪思榆恨不得脱口而出小雀两个字。 Alpha戴着手套,纪思榆能想象到掌心的触感,皮肤的纹理厚重又温暖。 “去哪里?” 手腕处被拍了两下,像是安抚,纪思榆忽然松开了他,“好。” 他就乖乖等。 任知然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看雪人,他的围巾有些短,像是要被风吹跑,重新紧了紧,突然出现在身后的Alpha吓了他一跳。 “你干嘛?” Alpha像幽灵,任知然想抱怨两句,谁知这人突然开口。 “谁让你吃我的苹果?” 任知然惊恐地睁大眼睛,“你不是哑巴啊?” Alpha皱着眉,俊俏的脸看上去实在不爽,对着任知然警告道:“下次我给纪思榆吃的东西你不准吃。” “为什么?”任知然不服气,“思榆会给我吃的。” “从联盟带来的苹果就那几个,纪思榆得了雪盲症,需要维生素,你吃了他吃什么?” 任知然听他这么一解释,生出愧疚,低头不语,好久才说:“那好吧,抱歉,我下次不吃了,你早说嘛。” “你不是医生吗,这个都不懂?” “谁跟你说我是医生了?我就是个打杂的。”他鼓着脸,想起什么来,控诉道:“你明明会说话,好端端装什么哑巴。” “你管得那么多,我从来没说我是哑巴。” “我”好像是这样,任知然没有给自己解释的借口,“好吧好吧,是我的错行了吧。” “等会儿你先回去。”Alpha说。 任知然不解道:“为什么?” “我会带纪思榆走,你回去先准备点吃的。” 只要扯到纪思榆,任知然就会听话,“知道了知道了。” 他重新走回木屋,Omega侧躺在小床上,可两条腿还搭在床沿,没脱鞋,他一动不动,手放在脸侧,看样子像是睡着了。 手帕松松垮垮,露出纪思榆右侧的眼睛,眼皮上青色的血管明显得好像快爆开,睫毛上还沾着水汽。 他走过去,蹲在木床前,很轻很轻地将手帕往上提,手套不经意间碰到Omega的睫毛,他很轻地抖了下。 纪思榆根本没睡,在Alpha给他重新系手帕的时候,悄悄用鼻尖蹭了下对方靠近时的衣襟。 带着寒冷的冰冻的气息,纪思榆又没忍住泪。 好吧,他承认,纪思榆确实是个爱哭鬼。 【📢作者有话说】 我需要很多评论来回血,还有海星T.T 第27章 哥哥 任知然离开之前专门跑到小木屋。 “思榆醒了吗?” 他伸着脖子往小床上看,Alpha不知何时把椅子搬到了床边坐着,炉子也被挪过去,纪思榆安静地侧躺着,脸颊晕红,看样子是热透了。 “那我先走了,你们等一会儿回去,我给思榆准备吃的。” 纪思榆终于有机会说话,再也不用装睡,他撑着床慢慢起身。 “不一起走吗?” 任知然惊讶道:“你醒了呀?” “嗯。” 任知然有些不高兴,嘟着嘴,小声控诉道:“有人让我先走咯。” 他觉得纪思榆大概是觉睡多了,变得笨笨的,Omega问了句:“谁啊。” “没什么。”他拍拍手,能屈能伸,打算回宿舍以后好好跟纪思榆讨伐一下这个联盟新来的Alpha。 “思榆,我在宿舍等你哦。” “好。”纪思榆不忘叮嘱:“路上小心。” 任知然转身跑了出去,大声喊道:“知道啦!” 安静狭小的木屋又只剩下两个人。 巴别塔的风跟雪一样,从来没停过,不知道时间,见不到光,可却能听见来自另一个人的呼吸。 温热的,柔和的,来自小雀的呼吸。 时间的流逝不知不觉,祈祷此刻过得再慢一点。 纪思榆的眼睛在手帕下缓缓睁开,布料压着他睫毛,反戳进他皮肤里。 “你饿不饿?” 他有些拘谨地坐在床沿,“现在几点了?” 炉子里燃烧的柴火噼里啪啦,他得不到任何回应。 “我我叫纪思榆。” 他突然说出自己的名字,眼睛有点酸。 椅子拖地声很刺耳,伴随着脚步声,纪思榆感到他像是要离开,急切地起身,喊道:“你去哪里?” 脚步声止住了。 纪思榆攥着拳头,思念早就在心底疯长,他接受不了再一次分别。 “不带我走吗?”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似乎有些莫名其妙,他看不见,僵硬地想抓住什么。 空气是凉的,轻飘飘,像他小时候在阁楼偷看的信纸,许多人都夸他聪明,可纪泱南却说,纪思榆要做个勇敢的Omega。 他并不勇敢,起码在喜欢小雀这件事上。 离家前希望爸爸妈妈能够原谅他,现在希望小雀能理理他。 他把手收回来,像只原地迷路的动物。 “我” 杂乱沉重的脚步声又响起,小雀真的要走了,他什么都顾不得,想跟上去,凹陷的木板绊了他一脚,痛感却没在意料中传来。 紧接着下一秒,汹涌而来的吻让他几乎快要窒息。 他们从未接过带着疼痛的吻。 记忆里的亲吻永远都是绵密柔和的,带着黏人缭绕的暧昧跟体温,小雀从来不舍得咬他。 今天却尝到了很重的血腥味。 “纪思榆。” 听见声音的那刻,他一下子哭了,眼泪来得太凶猛,唇上的血渗出来,手都在抖。 “你就这样随便跟人走。”安山蓝气得要命,死死拽着Omega的手腕,把人往自己胸前带,说两句话就得喘气,“能不能有点防备心。” “别人背你你就给人背。” “主动找人说话。” “还介绍起自己名字来了。” “让人带你走?” “你想干嘛?” 眼泪洇湿手帕,多余的泪珠从面颊中心掉落,纪思榆凭着记忆想去牵他的手,但都失败了。 他想喊人小名,但没给他这个机会,安山蓝捧着他脸,又吻上来,纪思榆根本不反抗,手帕在跌跌撞撞间掉落,空洞的眼里看不见他的爱人。 呼吸太乱了,纪思榆被抱着放回床上。 “小雀。” 安山蓝不回,不知道他在哪,纪思榆又叫了声,“小雀。” “干嘛?” 好像就在眼前,他伸着手摸,触碰到了人脸。 “纪思榆。”他说:“不准你碰我。” 纪思榆整个人僵住了,迟钝地收回手。 “你生气了。” “我生不生气重要吗?”语气里像是有怨念,“你瞒着我离开家的时候,有想过我会不高兴吗?” 其实现在应该道歉,但比起说对不起纪思榆更想要一个拥抱。 “抱抱我好不好?” 抱抱他,他就可以说很多很多遍对不起,他什么都会说的。 “我不喜欢你这样。”安山蓝站起身,他比坐着的纪思榆高很多,Omega闻声抬头,原本漂亮的眼睛此刻灰扑扑的,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啃食,脑袋一低,又亲了上去。 这次吻得很慢也很轻,唇瓣相触,他轻轻含住了纪思榆被他咬破的唇,用舌尖舔了下渗血的部位。 Omega在他眼底颤抖,却下意识要凑上来,他抓过纪思榆的手,不准他乱动,说话是气音,鼻尖贴着他。 “你早就知道是我?” 纪思榆无神地眨眼,点点头:“嗯。” “怎么会?” 纪思榆很轻很轻蹭他的脸,“手帕,有你的味道。” 还有他绣着的两只鸟。 安山蓝皱着眉摸了下后颈,隔着厚重的衣物根本感受不到腺体的存在,更别提他还贴了胶带。 他是故意的,故意不想让纪思榆认出他来,Omega从小就没受过罚,但他觉得偷偷背着他来巴别塔怎么都该受点教训。 可他又舍不得,他也很想纪思榆。 算了,他现在暂时不想跟一个病人计较,时间不早了,他得带人回去,想拉着人起来,结果纪思榆勾着他脖子就缠上来。 他看不见,亲得也乱七八糟。 共振的心跳频率让他根本推不开纪思榆。 “为什么亲我?”他绷着下颌,终于有机会仔仔细细地看纪思榆的脸。 “我现在可不是发烧,也没有易感期。” 他用指尖碰了下纪思榆红透的眼皮,“纪思榆是哥哥,怎么能亲我。” Omega落寞地垂下头,跟他分开了点距离,湿哒哒的睫毛变成记忆里飘在家门口的残絮,他想,纪思榆有什么好委屈的。 偷亲的是他,擅自离开的也是他,他没有资格流泪。 但纪思榆是爱哭鬼,从小就是。 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两张脸的距离又开始贴近,交缠的呼吸证明他们从未分开,额头贴着额头,他深深叹口气。 “我讨厌你,纪思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简单阐述一下雀知道思榆离开家时的心情吧(嘻嘻 第28章 雪玫瑰 离开家去军队的第一个月,是安山蓝做梦最频繁的一段时间,他在梦里无数次穿越回纪泱南开车送他去岛城的那天凌晨。 寒冷的气温,弥漫的大雾,还有一旁沉默的纪思榆。 纪思榆给他的手帕从来都被他贴身放在心口,心脏是人体最重要的部位,他的第一次易感期,记住的只有心跳、体温、还有纪思榆的眼泪。 军队里的Alpha开他玩笑,问他是不是恋爱了,不然为什么这么宝贝这块手帕。 他们根本不懂,纪思榆的手帕又柔软又干净,还带着浅淡的信息素,最重要的是,如果他不保存好,随意乱放的话,纪思榆知道一定会很难过。 纪思榆从小就是爱哭鬼,长大了也是,他一定会哭的。 可是这个玩笑导致他一直在想离家前的最后一个晚上纪思榆偷亲的吻,索菲亚说兄弟之间不可以这样,他跟纪思榆做了那么多年亲人,在他休假回家的那段时间里,他们亲了很多很多次。 他不怎么喊纪思榆哥哥,他喜欢跟纪思榆亲吻。 这好像不是一个充满矛盾的问题,可他仍旧决定回家一趟。 春天过去一半,他向联盟提交了申请,联盟允许他休假,但需要他在一周内返回,时间很紧迫,他当天晚上便坐上了离开军队的车。 目的地是岛城,途经连绵不绝的山,想起小时候安年独自带他坐车回联盟,摇摇晃晃的车身总让他睡不好,年纪小就只顾着吃的喝的睡不睡的饱,空余时间里就看着窗外壮阔的景色惊叹,回家跟出门的心事不同,现在就只想着纪思榆。 他从岛城花钱叫人送他回家,却直奔卫生所,记得很清楚,距离中午十一点还有十五分钟,他要第一个看见纪思榆。 他以为是Omega请假在家,可卫生所的老医生告诉他,纪思榆离开卫生所有一段时间了,顺便让他把信带回去。 那封信千疮百孔,沾水又风干,字迹来自纪思榆。 他二话不说在卫生所门口打开。 他带着信回家,安年在做饭,看见他一脸惊讶。 “你怎么回来了?” 当时手很抖,拿不住信,轻飘飘掉在地上,他问安年:“为什么不告诉我?” 安年没明白,“你在说什么?” 地上的信被捡起,纪泱南从楼上下来,像是猜到了,没什么波动,“先坐下。” “他什么时候走的?” “我让你先坐。” “为什么不回答我!” 安年头一回见他这样,想劝,被纪泱南护到身后,“小雀,稍微冷静一点,这件事是思榆的决定。” “所以为什么我不能知道?” 他红着眼睛,感到被欺骗,还有被抛弃,原来问会不会想他,是这个意思?因为要离开,所以想确认自己的思念存不存在。 纪泱南并没有对他的斥责感到愤怒,而是问他:“你知不知道他喜欢你。” 他所有的思绪像是变成转瞬即逝的泡沫,那些泡沫是他跟纪思榆偷偷戳破的,在安年倒满皂角粉的洗衣盆里,五光十色,纪思榆说像彩虹。 他走了出去,索菲亚知道他回来,非要拽着他回去叫他吃饼干。 “我不吃。” 他被索亚拉着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想着原来眼泪会传染,抹干净了又出现。 全怪纪思榆。 “雀,你这样不公平。” 他不说话,索菲亚也是帮凶。 “你自己去军队一去就是一年半载,让甜心留在这里等你吗?”索菲亚问他:“有没有想过他会很孤单?” 他很倔,不肯看索菲亚,“爸爸妈妈在这里,这是他的家。” “这不一样。” 索菲亚深深吸口气,她的卷发似乎剪短了些,只到肩膀,说话时候脑袋跟着摇,“你笨死了,你到底知不知道kiss的意义。” kiss的意义是什么?到底为什么要追求意义?人生那么长,所有事情都要追求意义吗? 他只知道岛城离别时的再见是纪思榆的谎言。 他回家没有见到纪思榆,Omega去了巴别塔,他们没有再见。 原定一周内返回联盟,他在第二天就去了岛城,纪泱南在他小时候就告诉过他,用谎言交换谎言是很公平的一件事,可他想见纪思榆不准备用任何谎言。 “我会去找他。” “你想清楚就好。” 他跟安年道歉,跟他说自己不该随便发脾气,安年在摸摸他的脑袋,欣慰地说:“没关系,照顾好自己,还有思榆。” 军队转去巴别塔的调遣文书是他自己写的,由纪泱南上交到联盟,离巴别塔的路程越近,气候就越冷,他花了近两个月才到达这个地方。 那么怕冷的纪思榆,晚上睡觉手脚都冰凉,却已经在这里呆了这么久。 他恨不得立马把人抓过来,质问他到底在想什么,却又不敢,他承认,有时候自己也并不是一个勇敢的Alpha,纪思榆喜欢他,却要离开,自己来找他,却不敢去见他。 他穿着巴别塔基地厚重臃肿的军服混在队伍里,观察着纪思榆的一举一动。 第一个月,纪思榆不知道什么原因生了病,在基地宿舍住了一周。 第二个月,纪思榆大病初愈,却依旧只能在基地里无聊发呆。 第三个月,纪思榆认识了个小不点,他终于有了朋友。 第四个月,纪思榆跟着基地的队伍进了雪山。 第五个月,纪思榆看不见了,他说他很想我 想念跟喜欢一样,在他这里好像没什么道理,但是纪思榆一定会说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会想念,前因后果哪有那么重要,他生气纪思榆的离开,那他就亲自找过来。 纪思榆喜欢他却不告诉他,自己一个人偷偷前往巴别塔,索菲亚说兄弟间不可以亲吻,可他喜欢亲吻,兄弟不行,那就做别的,他从来没打算让纪思榆离开,Omega到天涯海角都不能从自己眼前消失。 如果这就是喜欢,那他喜欢纪思榆。 巴别塔这么冷,冷到他常常忘记时间,今夕何夕,他统统不知道,只想每天看住纪思榆。 可恶的纪思榆,可爱的纪思榆,爱哭的纪思榆。 时间没有任何参照物,他只认纪思榆的眼泪 他背纪思榆回宿舍前,空旷无垠的天际一片暮色,纪思榆乖乖地趴在他背上,问他小木屋前的两个雪人是不是他堆的。 “当然了。” 纪思榆紧紧搂着他,说很开心,安山蓝停住不走了,转过头问:“你想不想看玫瑰?” “嗯?” 纪思榆声音闷闷的,唇上破皮的部位还隐隐作痛,他伸着舌头舔了舔,“这里哪来的玫瑰,而且我又看不到。” 像在撒娇,安山蓝把他放下来,牵着他手让他跟自己并排蹲下,肩膀挨着的时候呼吸都能听见。 “你等我一下。” “去哪里?” 纪思榆有些不安,但Alpha很快回来,耳边是清脆酥软的雪声,干枯的树枝被折断,他问:“你在做什么?” 微弱昏暗的仅存天际光线,安山蓝用雪捏了支玫瑰,底下戳了根树枝,是他从雪人身上拔下来的。 “拿着。” 他拉过纪思榆的手,“可别掉了。” 纪思榆小心翼翼地举着手里的东西,心跳又沉又闷。 “小雀”眼泪又开始掉,凝结在几乎透明的皮肤上。 安山蓝重新把Omega背起来,“纪思榆,我可以给你很多玫瑰。” 巴别塔可以种玫瑰,他也很喜欢纪思榆。 【📢作者有话说】 写这章的我也掉了一点点眼泪 第29章 晚安甜心 雪里的脚印第二天估计就会被淹平,纪思榆乖得像是小时候刚见面认识的那个小Omega,会跟在纪泱南屁股后面跑,也会坐在酒馆的门口啃面包。 天色太暗了,看不见光,他凭着记忆回基地,一望无际的天空下似乎只有他跟纪思榆。 他又喊了编纪思榆的名字。 “嗯?” 身后的Omega双手搂紧几分,凑上来想听他说话,冷冰冰的脸颊贴着他,“小雀,你刚刚说什么了?” 他起了坏心思,“听不见算了。” 纪思榆着急,语气都乱了,“再说一遍吧,我想听。” “不说。” 纪思榆用侧脸来回蹭他耳朵,“求求你。” 但安山蓝似乎铁了心不想再说一遍,纪思榆就只能失落地趴在他肩膀,难过地像是被收回奖励的小朋友。 “知道了。” 安山蓝语调一转,“你知道什么你就知道了?” “没有嘛。”纪思榆说:“你在生我气,所以不告诉我。” “知道就好。” 纪思榆很轻很轻地用嘴巴碰了下他耳垂,像在发誓:“以后不会了” 基地宿舍的廊下灯光苍白,空无一人,安山蓝背着纪思榆进屋,雪玫瑰被他插在宿舍门前的雪地里。 窗边的桌上放了盛满饭菜的碗跟一张写了字的纸条。 “知知留的?”纪思榆没什么规律地摸着桌子,那张字条早就被安山蓝拿在手里。 “思榆。” 心跳今天超负荷太久,安山蓝突然这样喊他,实在让他有些无措。 “我今天要值夜,只能先离开。” 纪思榆这才意识到他在读任知然留下的字条,脸红得不行,耳根子滚烫。 “你们真是的,也不早点回来,我明天来找你。” 纪思榆感到安山蓝坐在他身边,挨得很近。 “等我一下。” “去哪里?”他现在很怕小雀又要走。 “饭凉了,我去热一下。” 悬着心又被他吞进肚子里,“好。” 没去多久,可能十分钟都没到,安山蓝就推门进来,听脚步就知道是他。 铁质的勺子抵在他唇边,其实有些烫了,但硬是一声没吭,安山蓝眼见着他唇色变得嫣红,皱着眉把下一口塞进自己嘴里。 “纪思榆,这么烫也不说。” Omega的睫毛看上去湿乎乎的,又柔软,直直地垂在眼底,他微微张着唇,里头的舌尖也红透了。 “没有很烫。”他一点都不会撒谎,“我就是饿了。” 可安山蓝没有再喂他吃,纪思榆等了很久,上半身往前凑,“怎么啦?又不说话。” 他伸出手,正好碰到Alpha厚重的军服外套,比他的手凉得多。 “小雀。” “甜心。” 太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纪思榆所有的感官都开始变得敏感起来,因为看不见,下意识侧过脸,用耳朵去听。 “把嘴张开。”安山蓝说。 他以为又要给他吃饭,便听话地张开嘴。 不是他想象中的食物,是炙热的、湿润的、柔软的吻。 碗筷被放在一旁的桌上,不轻不重的声响,听上去像是倒了,纪思榆顾不得那么多,被亲得晕头转向。 结束的时候,才闻到了一点点的苦橙叶气味。 他舍不得这个吻,安山蓝似乎也是,抱着他往腿上坐,像从前在家那样。 “小雀。”他喘着气问:“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不知道这个问题是很难回答还是安山蓝不想回答,狭小的宿舍里很长时间都只有沉闷的呼吸声。 “纪思榆。” “嗯?” “我吃你剩的就行。” 纪思榆感到一阵闷热,抖着睫毛说:“好。”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亲你?”Alpha突然问。 纪思榆脑子空了一下,没往别的方面想,只说:“你做什么,都可以的。” “因为你是我哥吗?” 纪思榆抿着唇笑笑:“嗯。” “哦。” 他很轻地哼了声,抱着纪思榆,闷闷不乐地把碗里的剩饭吃完了。 夜里,安山蓝提着纪思榆宿舍里的水壶打了热水,用毛巾给他擦脸,Omega乖得像只猫,温热的水珠溅在他的头发上,湿哒哒地黏在额头,安山蓝照顾人的经验很少,十分手生地将他额前的碎发捋到后面。 一张漂亮的、带着红晕的脸就露在他眼前,靠的又近,能看见纪思榆根根分明的睫毛。 那么白的皮肤,还没用力就有红印子,明明已经很克制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 “洗干净了吗?”纪思榆问:“还要不要再洗一遍?” 他把毛巾一扔,“不洗了。” “小雀。”纪思榆有些不安:“你不回去吗?现在很晚了,队伍里有门禁的吧。” 安山蓝没所谓地说:“我偷跑出来的啊。” 纪思榆果然上当,“这不太好,要不你” 安山蓝不理他,帮他把外套脱了,还要去脱他里面的毛衣,甚至是裤子。 “小雀!” “干嘛?”他蹲在窗前,坏心眼似的,“你不睡觉,我怎么走?” 纪思榆拽着裤子,不可能放手,“我自己来。” “不行。” 他一拒绝,纪思榆就没辙,怕人生气,就松开手。 这里太冷,就算是睡觉也会穿很多,平时跟任知然两个人睡也是会穿着毛衣,今天都被安山蓝脱干净了。 信息素难以遏制地散出来,纪思榆有种赤身裸体的错觉。 安山蓝用被子将他盖好,他想应该说句晚安,但Alpha却凑到他耳边,燥热的呼吸声喷得他很痒。 “纪思榆,想一起睡。” 其实比起紧张,纪思榆听到这句话时更多的是恍惚,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在一起睡了,当初在家因为这个闹矛盾、冷战,还让安山蓝发烧,但纪思榆永远都会满足安山蓝所有的要求。 “好。” 安山蓝没有立马上床,纪思榆听见了乱七八糟的水声,等Alpha贴上来时,感受到了一阵潮湿。 “怎么是凉的?” 他要起来,安山蓝一把将他摁住没准他动,“用的你剩水。” 纪思榆担心道:“有热水啊,生病了怎么办?” “你给我看呗。” 安山蓝不知何时又贴上来,“反正现在纪思榆是个好医生,什么病都能看。” “不行的。”纪思榆看上去很难过:“我看不见,治不了你。” “那我死了算了。”他直接往旁边一躺。 纪思榆听不得这种话,混乱中摸到他的手,上边的茧子比记忆里的更粗糙更厚,什么都顾不得,直接坐起来。 他贴身的里衣很单薄,领口松松垮垮,起身时往一边歪,露着漂亮的锁骨,安山蓝直接用被子将他裹住。 “冻死你。” 其实一点都不冷,不知道宿舍的灯关没关,纪思榆感受不到,被抱着躺下时,一整个都缩在安山蓝怀里。 没有厚重衣物的遮挡,Alpha的信息素味道既清晰又深刻。 安山蓝说:“我明天一早就走。” 纪思榆闭着眼感受他身体的温度,“好。” 他将Alpha两只手贴在自己心口,摸他上面的茧,心跳声呼之欲出,谁都没说话。 不知道是谁主动的,又开始接吻,像是怎么也不腻,纪思榆的上衣都快被卷到胸部,敏感得一碰就发抖,安山蓝也从来不会越界,替他把衣服往下拉。 他声音很沉,“睡吧。” 缠绕的信息素似乎太过混乱,谁都没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 “好”嗓子眼都在颤,纪思榆揽着他肩膀,轻声说了句:“晚安。” 很久很久,安山蓝才亲吻着他的额头。 “晚安甜心。” 【📢作者有话说】 还没有很快完结,因为还有fq期,还要过生日,确认关系后才会正式完结,我们雀榆走的每一步都很纯爱,不出任何差错(偷笑,意思就是后面都是甜的 第30章 岛 任知然一大早就跑到纪思榆宿舍来,把门敲得咚咚响,天色其实才透出一点光,他值完夜就来了。 “还没有醒吗?” 嘴巴里嘟嘟囔囔想着要是Omega还没起床那他就先回去补觉了,他打了个喷嚏,厚厚的手掌裹在手套里冻得快没什么知觉,宿舍门从里面被打开,一脸红晕的纪思榆从门缝里露出来,他的衣服穿得乱七八糟,看上去是着急忙慌下才胡乱套上的。 “知知?”声音有点飘,大概太冷,眼睛依旧不聚焦。 “是我呀。”他揉揉鼻子,问纪思榆:“我忙完就来找你了,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准备吃的,你等我一下。” 纪思榆连忙叫住他,想去牵他的手,还是任知然自己抓上来的。 “不用管我,值夜很累,你快回去休息。” “没事啊,反正我也要吃的。”嘴上这么说,但是哈欠不停,他不好意思起来。 “知知,听话,先去睡觉。” 任知然点点头,问他:“那今天那个Alpha会来照顾你吗?” 迎面吹来一阵风,纪思榆微微闭起眼,抿着唇嗯了声。 “那就好。” 任知然放下心,“那我先走,晚点来找你怎么样?” “好啊。” 任知然赶紧让纪思榆回屋去,贴心地主动替他把门关上,自己转身就走,心情不错的样子,一蹦一跳地往宿舍门前的雪里赶,眼角瞥见个陌生东西,定睛一看。 “哇——” 他蹲下身,稀罕起来,“这是什么?” 还是头一次见这种玩意儿,底下是树枝,枝丫上雕着纯白剔透的花瓣,像水晶。 “真漂亮。”抬头四处张望,“谁放这儿的?是思榆吗?” 不管了,晚点来问他吧,现在他得睡觉去了。 门外厚重沉闷的奔跑声渐行渐远,纪思榆从后面被人搂住重新抱回床上。 “小雀。”他刻意压着嗓子,跟Alpha睡了一晚,总感觉屋子里全是苦橙叶的味道,“你你还睡吗?” 安山蓝原本闭着眼磕在他胸口,此时不满地抬起眼来。 “现在才几点?你不困吗?” “我觉得”他说话莫名有些磕巴,“该起床了。” 安山蓝重新埋他颈窝里,嗓音闷闷的,“再睡会儿。” 呼吸的热气洒在皮肤上有些痒,他缩着肩膀,双手在人面部来来回回抚摸。 “你摸什么呢?” 好像是不太爽的样子,但一动不动给人摸。 “我看不到你。”纪思榆从他饱满的额头顺着向下,摸到鼻尖跟嘴唇,轻声说:“好像没有变。” 安山蓝感到心跳异常,Omega清瘦漂亮的脸近在咫尺,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脸颊红得像他从联盟带来的苹果,稍稍向前凑了凑,故意用鼻尖蹭他,纪思榆的睫毛又长又翘,不安地上下碰在一起,不自觉也想朝他靠近,但他偏偏又往后撤,纪思榆快速地眨了两下眼睛,然后不太自然地伸着舌头舔舔嘴巴。 他这才吻上去。 现在学会了用舌头舔吻,纪思榆好像很喜欢,每次都非常乖巧地任他舔。 “等会儿吃完早饭,我再带你出去。” “嗯” 跟小雀在一起,去哪里都是好的。 解决完早餐,要不了多长时间,安山蓝无所事事地待他宿舍里,将近十点多的时候,有人过来,是找安山蓝的。 “我出去一趟。” 纪思榆嘴里还吃着Alpha塞给他的苹果,汁水从嘴边落下,被人用手指抹去。 “好。” 门被打开又关上,纪思榆坐在椅子上,双手扶着书桌,侧过耳朵听见了窗外的声音。 “你到底要干嘛?昨天都没回去,我帮你撒谎很累的好不好?要是被发现,我才不要跟你一起受罚。” “能受什么罚,你害怕了?” 纪思榆抿着唇偷笑,这一听就是小雀会说的话,不过另一个人的声音有点熟,就是不太想得起来。 “好了,出事我担着。” “哼,随你,还有啊,我想” 安山蓝毫不留情地拒绝:“不准。” 后面俩人说的话纪思榆就没听见了,没几分钟安山蓝走了进来,带回一身寒气,他想给人捂手,安山蓝哪需要他捂。 “我又不冷。” “把手给我。” 还算听话,主动把手给纪思榆送过去。 “刚刚是谁啊?我怎么听着声音有点耳熟?” 安山蓝许久不说话,纪思榆将他双手放自己脸上,有些不安:“怎么了?” “没什么。”安山蓝又开始像以前那样跟他打哑谜:“你猜咯,猜不出就算,反正我不说。” “猜不到嘛。” “撒娇没用。” 纪思榆的脸一直都红着,还很烫,掌心紧贴的皮肤像是出了层汗,安山蓝想把手抽回来,但Omega却在自己手心处很轻很轻地吻了下。 “不说就不说。” 安山蓝翘着尾巴说:“你还威胁我了?” 纪思榆一直摇头,他闻见了很浓郁的Omega信息素。 心跳太快,有种被信息素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纪思榆,你把味道收一收,这样怎么出门。” Omega像是被火烧了一样,尴尬地应了声,“好。” 俩人把剩下的一小半苹果留给任知然。 “他跟你告状了?”安山蓝不满道。 “没有,知知年纪小。”纪思榆说:“条件也不好,没吃过苹果。” “平时能给他,但是我本来带的就不多,最后一个不能分他了。” 纪思榆又开始讨好他,“知道啦。” 出门前,安山蓝依旧用那块手帕蒙住纪思榆的眼睛,今天没有背他,而是紧紧牵着他手,一步步走到了小木屋。 小雀又给他堆了个雪人,只可惜看不见,Alpha便抓着他手去摸。 “跟去年家里的一样。”安山蓝说。 “也有围巾吗?” “那倒没有。” 两个人几乎快要淹在漫天的雪地里,后来实在太冷,纪思榆又总是一副犯困的样子,安山蓝才抱着他跑回木屋里去。 他花了点时间生火,炉子被点燃,纪思榆半躺在小床上睡觉,不知道是做梦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额前的发丝被汗浸湿,他开始慢吞吞往床内侧挪,窄小松垮的木板嘎吱嘎吱响,纪思榆开始解自己外衣的扣子。 “你干嘛纪思榆,不准脱衣服。” 安山蓝走过去给他扣紧,纪思榆却已经开始喘气,唇间的白气像一片雾,模糊掉了纪思榆的脸。 “你怎么了?” “我” 纪思榆在抖,并着两条腿想离安山蓝远一些,脑袋昏昏沉沉,哪里都热得不行。 “小雀。” 喊出的小名莫名带了些黏黏糊糊的暧昧,“帮我拿抑制剂。” 眼皮沾上的绯色蔓延到颈侧。 他说:“我可能fq了。” 【📢作者有话说】《 》 30-35 第31章 融化 安山蓝从雪山下的木屋跑到纪思榆的宿舍,然后又跑去了医疗站,Omega的抑制剂被他放在外套的口袋里,他跑了很久很久,天色昏昏沉沉,明明还是早上,他踹开木屋的门,裹着风雪看见纪思榆很痛苦地跪趴在床上,厚重的外套掉在木床边,Omega只穿了件毛衣,裤子脱掉一半,露着纤细白嫩的大腿,后背都湿透了。 他往前一步,纪思榆的信息素直冲他脑门,脑子里的每一根神经似乎都在断裂。 “小雀” 床上的Omega侧过耳朵去听来自门边的声音,看不见的眼睛扩大了他的不安,一直在喊自己的名字。 安山蓝直接跑上前,在他即将从床上跌下来时抱住他,接着用木床上的毯子将他盖住。 “你乖乖等我就行了,下来干嘛?” 纪思榆被他一整个搂在怀里,坐在Alpha腿上时才感受到一丝丝安全感。 他身上全是黏湿的汗,双手伸出来搂着安山蓝脖子,用额头蹭对方下巴,说话都带着股湿黏。 “我看不到你。”他说:“等你回来,好久,很想你。” 发情期的纪思榆比平日里坦诚直白得多,安山蓝一低头就能看见他掩在毛衣底下的精致锁骨,凹陷的部位上盛着细密的汗,亮晶晶,像是晨雾里的露珠。 “把手给我。” 纪思榆还有意识,颤颤巍巍挪着只手,软绵绵搭在安山蓝肩上,每个指节上都沁着粉,抖得不成样子。 冰冷的针管刚戳在纪思榆柔软的皮肤上。 “怎么回事?” 安山蓝发现,抑制剂上冻了,他用力来回甩了甩。 怀里的纪思榆一动不动,裤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全脱了,从毯子里漏出两只脚,安山蓝瞥了一眼,心跳不稳,又给他盖上。 “等我一下。” 炉子还在烧,噼里啪啦,像是烧在纪思榆身上,他难受得开始呜咽。 安山蓝摘掉手套,一手抱着纪思榆,一手解开自己军装外面的扣子,想要把抑制剂往自己衣服里面塞,Omega却从他怀里抬起头。 “小雀,你在做什么?” 视力不清的纪思榆也不影响他的漂亮,湿润的眸子是一条从未结冰的河,他自己往上探了探,整张脸都泛起一股异常的绯色,“小雀。” 安山蓝有些受不了他现在这个味道,“不要一直叫我。” 纪思榆却贴了上来,额头撞到他下巴,痛感袭来,手里的抑制剂掉在木板的缝隙里,安山蓝摁住他,有些生气:“纪思榆,你一点都不听话。” “对不起,痛不痛?” 明明自己额头都红了,还要胡乱去摸安山蓝的脸确认他的安全。 “我看你一点也不难受。” 木屋里唯一的光亮大概就是炉子里的火,纪思榆整个身子都无力靠在安山蓝怀里,两条腿都蜷起来。 “你抱抱我,就不难受。” “你又撒娇。”明明一直都在抱。 “小雀,小雀。” “怎么了?” 纪思榆挪着身子,想闻Alpha身上的味道,炙热交缠的呼吸还有拥抱让他想起跟安山蓝在家的点点滴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瞒着你来巴别塔。”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纪思榆又开始掉泪。 “我只是觉得我做错了事。” “你去军队要好久好久,我不喜欢等。” 等待是他唯一讨厌的事。 安山蓝一愣,问他:“你做错什么了?因为喜欢我?” 纪思榆在他怀里发抖,“小雀是弟弟。” 纪泱南收养他,给他取名纪思榆,带他去岛城,找到妈妈跟小雀,是为了安家,他的喜欢远远不如亲人来得重要。 唇上一痛,安山蓝咬了他好几口。 “纪思榆,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 “就因为这个。” “谁又说哥哥不能喜欢弟弟了?” “而且。”他很轻很轻地舔着纪思榆唇上刚刚被他咬过的地方,“我已经过了十九岁的生日,你还没有过二十岁。” 纪思榆懵懵的,脑袋被情热烧得快要糊涂,“嗯?” 安山蓝吻着他的眼睛。 “我们现在一样大。” “我也喜欢你。” 交缠的呼吸声越来越沉,信息素的指引以及缠绕让他们根本无法理智思考。 接吻是自然而然的,纪思榆说很热,上半身的毛衣被脱掉,只留一件非常单薄的贴身里衣,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安山蓝怕他冷,给他换了个姿势,双腿岔开坐自己身上,把纪思榆往自己心口摁,钻进自己的军装里。 汗液里裹挟的信息素也很浓郁,纪思榆仰着脸亲吻,下半部分紧紧贴在安山蓝腹部,军装的材质有些粗糙,磨得他腿根疼,觉得丢脸又羞耻。 “小雀。”吻还在持续,不再是很轻的、贴着皮肤的吻,而是带着潮湿以及体液的湿-吻。 “打抑制剂吧。”他有些崩溃,“很难受。” 苦橙叶的味道完全给不了他足够的安抚,不论贴得多近,还是觉得很燥热。 他需要更多别的进行安抚。 “抱抱,抱我” 眼泪滑过纪思榆的脸,安山蓝叫他爱哭鬼,还是拿他没办法。 “你以为我不难受,刚刚给你打,非乱动,现在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语气里全是无奈,纪思榆很瘦,一只手都能抱过来,掐着他腰用了力,Omega就抖。 “标记我吧。”纪思榆很小幅度地眨着眼,想去吻他唇,却吻上了喉结,心跳无法控制,像第一次陪Alpha度过易感期那样。 “可以咬的。” 说话声音像在飘,纪思榆的东西贴着他,带着心跳,他感到大腿都湿了。 “你标记我,你就不会难受。” 安山蓝垂眸,纪思榆像极了一只受伤落难的鸟,等人救援。 “那你呢。”他问。 “我也会好的。” 有些事情并不需要教,比如让纪思榆舒服这件事。 脱下的军装外套被堵在木门底下的缝隙里,接吻其实也不够熟练,第一次碰到舌头是不小心的,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很胀,很麻。 “纪思榆,你别乱动。” 安山蓝比他难受得多,“你疼不疼?” 他只摇头,眼泪混着汗,分不清。 他有些不满,“纪思榆,你又不说话。” 接吻是表达爱意最直接的方式,进入发情期的纪思榆真的很可爱,泪眼朦胧地说:“喜欢。” “什么?” “喜欢你。” 安山蓝就亲他。 炉中摇曳的火光铺在俩人紧贴的身体上,纪思榆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甜心。” 他不断喊:“甜心。” 纪思榆的味道是甜的,声音是甜的,吻也是甜的,包括眼泪。 他五岁起纪思榆就陪在他身边,他们分享了所有的东西,不论是食物还是玩具,哪怕是现在的体液跟信息素。 从决定来巴别塔的第一天起,他就决定以后的每一天也要陪纪思榆很久很久。 而现在,他终于能够彻底地拥抱纪思榆。 牙齿咬在Omega脆弱敏感的腺体上,他要纪思榆永远属于他。 第32章 最 将近夜晚的雪山,连影子都看不见,从不远处传来的踩雪声又闷又沉,还有轻微的争吵声。 “我这不是来找了嘛,你不要一直说!” 任知然故意把两边帽子拼命往下拉,盖住耳朵,他边说边回头,脚步不停,身后的Alpha讨人厌得很,怎么都甩不掉。“你干嘛一直跟着!” “谁跟着你?”Alpha看样子也不太高兴,穿了身联盟军服,脚下的雪从他长靴上滑落,他眼睛被风吹得有点红,“我来找人而已,你又不重要,我跟着你做什么?” 任知然顿住,在距离木屋不到两百米的距离停下,光线不好的时候习惯性眯眼,他问:“你也是联盟来的医生?” “谁跟你说是医生?我才不是。” 任知然双手叉腰,戴着手套的指头胖得像根萝卜,他疑惑道:“那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你还认识思榆?你们怎么认识的?我从来就没见过你。” Alpha说:“我跟思榆从小就认识。” “什么?” “我小时候还叫他哥哥呢。” “你是他弟弟?” “不算,但安山蓝是他弟弟。” 任知然脑子都疼,“什么乱七八糟的,安山蓝又是谁?” “你是猪吗?我跟你不就是来找他的吗?” 任知然这才尴尬地有所反应,他跟那个Alpha见过这么多次,从来也没问过名字,一是没想过要问,二是那人最开始装哑巴,他想问也问不了。 “他是思榆的弟弟?” “当然。” 任知然半信半疑,转身往小木屋走,心里还在盘算着这件事的真假,想起什么来,猛地转身对着身后的Alpha警告道:“你才是猪!要是再让我听见你这样说我,我不会放过你!” Alpha愣了下,表情陡然变得有些委屈,“我没见过你这样凶狠的Omega。” “那是你见识太少了。” 天色越来越暗,任知然想赶紧找到纪思榆,要是不在木屋,那可真的糟了,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他跑得很费劲,被雪掩盖的空旷地面仅有一座渺小的木屋,残留的缝隙里有着微弱的火光,任知然睁大了眼睛,悬着的心落了地,可还没能继续靠近时,有人从里面出来。 从身高跟依稀的穿着分辨,不是纪思榆。 “你们吵什么?” 任知然想反驳他,可刚张嘴一股子香气就扑面而来,他有瞬间晕了下,表情茫然:“什么味道?” 严寒的地方不怎么能闻到这种冷冽香气,他只对冒着浓浓热气的食物感兴趣。 “怎么像是思榆的信息素?”还混着另一种很陌生的气味,他像是接受不了似的闭着眼晃了晃脑袋。 身后的Alpha跑上前来,震惊之余,还知道把任知然往后拽,他显然也闻见了,但比任知然聪明,这种情况下,被别的Omega发现显然不太好。 这俩人真是。 “时间不早了,你得带思榆回基地宿舍,我们也是担心你,才找来的。” 他这一说任知然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立马理直气壮起来:“就是啊,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你自己乱跑就算了,思榆还生着病呢。” 安山蓝几乎严丝合缝地挡在木屋门前,完全看不见里面的状况,他嗓子很哑,没像以前那样跟乔影斗嘴。 “知道了,纪思榆睡着了,我马上带他走,你们先回去。” 任知然不同意,“我跟他一起走。” 安山蓝不跟他说太多,转身回木屋。“随便你。” 炉子的火明明灭灭,关门的瞬间,被风一吹就熄了,床上的人很轻地翻了个身,从毯子里露出半截白皙的胳膊,安山蓝把他半抱起来,Omega顺势就勾住他脖子往他怀里钻,身上依旧什么都没穿,不怕冷地贴着Alpha材质粗糙的外套。 “要回去了吗?”没睡醒的模样,本能寻找最让自己舒适的姿势。“小雀” 像是怎么都叫不够,从早上起就一直在喊。 安山蓝捞起地上的毛衣给他套上,纪思榆仰着脸,软绵绵地伸手,嘴唇贴上去又接了好久的吻,舌尖颤抖着收回,湿哒哒的睫毛黏在一起很久才睁开。 “你要走吗?还会陪我吗?” “我们不能睡在这里,会被冻死。” 纪思榆思维很滞涩,只想到了雪山脚下那两只圆滚滚的雪人,他抿着唇笑笑:“那也很好。” 安山蓝一边给他穿衣一边问什么很好,他说:“变成雪人也很好。” 就像去年在索菲亚家门口的那两只一样,手牵手,戴着围巾,风一吹围巾尾巴就扬起来,就算融化倒下也都是胡乱缠在一起,从来没分开。 他如果跟小雀变成雪人,也能这样就很好。 整理衣服时,安山蓝的指尖摸到纪思榆后颈被标记很深的软烂腺体,一碰Omega就抖,他身上沾的全是自己的味道。 “标记了。”纪思榆轻声说,他四肢使不上劲,被Alpha抬起腿穿裤子,虽然看不见,但觉得自己像个无法自理的小孩儿,羞耻感漫上来,别过脸往安山蓝胸前埋。 腺体被轻咬住,舌头舔舐带来的酥麻依旧让他战栗。 “唔” “这次几天会消失啊?” “很深。”纪思榆说话又软又黏腻,他微微闭着眼,不觉得疼,只感到害臊:“可能会长一点。” 好几次他都误以为会直接进入他的szq,但Alpha都会在他喊疼的时候停下。 可比痛苦更先到来的永远都是他的眼泪跟安山蓝的吻。 “没关系的。”他一直这么说,他会永远记住这一天,被泪水浇灌的苦橙花在寒冷的巴别塔盛开,他跟他的小雀再也不会分开。 穿好裤子以后,给纪思榆裹上外套,还有帽子跟围巾,严严实实,还不忘把他眼睛捂上。 安山蓝蹲在床边给他穿鞋,木板床变得更加不够牢固,稍微动一下仿佛随时都要散架。 纪思榆缓缓伸手,在黑夜里抚摸Alpha的脸,叹息像鱼游过的冰河表面,没有波澜。 “小雀。” “干嘛?” 他迟迟不说下一句,只喊他小名,是爱人间的低喃,安山蓝今天听得够多了,换做平时肯定跟他较真用喊相同次数的甜心讨个公平,但现在不想这样。 “纪思榆。” 他摁住Omega放在他脸颊上的手,用视线描绘着纪思榆的轮廓。 “我会陪着你。”他说:“等能够离开巴别塔,我带你回家。” 屋外的任知然等不及地开始催促,幸好有乔影拦着。 纪思榆不知觉间掉泪,抖着嗓子说好,“我想爸爸妈妈了。” 安山蓝不乐意道:“你只想他们。” 这有什么好比较,但纪思榆愿意依着他。 “我最想你。” “这还差不多。” 他背着纪思榆出去,任知然第一个跑上来,他先是满怀愧疚地道歉:“让你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任知然吸着鼻子说:“你饿不饿,回去吃东西。” 纪思榆笑笑:“好。” 小雀的肩膀是艘晃动的船,纪思榆又开始昏昏欲睡,可他又听见熟悉的声音。 “是乔影吗?”他闭着眼,裸露在围巾外的鼻头被冻得通红。 他说话声音太小,只有背他的安山蓝听得见。 “我好像听见他说话了,他也来了吗?” 安山蓝面不改色地说:“你听错了,他一个比你还喜欢掉眼泪的爱哭鬼怎么会来这里。” 任知然被乔影嘴里说的糖果吸引了所有注意力,说他既然说出口那肯定就要给他吃,所以他今天必须吃到,乔影最不喜欢这种特别自来熟又凶又不好讲话的Omega,早知道不帮安山蓝了,他来巴别塔这几天都还没跟纪思榆见面呢。 回去以后一定得跟纪叔叔告状。 越接近昼夜交替界限的巴别塔会越冷,雪地里的的脚印交错,安山蓝刻意避开,专挑没被踩过的地方下脚,雪地平软松厚,他背着纪思榆玩儿似的跑起来,雪太厚了,没多久就觉得累,Omega不由自主地往他脖子上靠。 “小雀。” “嗯。” “你有去过那座被废弃的塔吗?” 安山蓝知道那里,“没有,你想去?” 纪思榆摇头,情热暂时退去,可脑子还没有彻底清醒,“我听他们说在那里许愿,上帝会赋予人非同寻常的能力。” 安山蓝不以为意,“什么上帝,你信这个?” 他又问:“你想要什么能力?” 纪思榆的脑袋贴在他脸侧,呼吸拂过,“我小时候经常做祷告。” “嗯。” 他说:“祈祷爸爸每次出门都能够带着我,后来找到妈妈,也祈祷妈妈能够喜欢我。” 安山蓝背紧他,心跳一滞,觉得眼眶有些热,“他们本来就很喜欢你。” “我知道呀。” 纪思榆在笑,“但是我最喜欢你。” “最喜欢弟弟,最喜欢小雀。” 他掉不完的眼泪尘封了告别跟等待,从此以往,他只记得重逢。 第33章 花与神明 fq期过后,纪思榆的眼睛开始慢慢能看到一点光线,所有的人影是模糊的、重叠的,他分不清谁是谁,容易感到干涩,小雀在的时候会替他吹一吹,不在的时候就只能自己揉。 最后一个苹果烂了一半,纪思榆依旧跟任知然分着吃。 因为自己生病的缘故,他最近变得忙碌,早出晚归,告诉他联盟军得到了新的指令,说要在巴别塔替换一支新的军队。 “大家都想回家。”任知然没把这当一回事,继续吃他冻成冰的苹果,“用热水泡软的苹果不好吃,没有营养价值。” 纪思榆笑笑:“剩下的也给你吃。” “不要不要,对了思榆,你以前怎么不说你还有个弟弟啊?”。” 手里的笔记本带着体温被纪思榆缓缓合上,指尖抚平不小心卷起的角落,嘴唇张张合合,像是不好意思回答这个问题,任知然倒不是非想知道,只不过好奇罢了,他叹口气趴在桌子上,纪思榆宿舍里的信息素味道自他从小木屋回来起就变得怪怪的,带着让他陌生的气息,而床上的Omega像是一朵被浇灌成熟的花,他想起以前纪思榆跟他描述的玫瑰。 “但我觉得他跟你长得一点也不像。” 纪思榆愣住,侧过一点身子,问他:“是吗?” “对呀。”任知然托着脸,悠闲自在地说:“你比他漂亮。”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任知然会用漂不漂亮来定义长相的相似度,但纪思榆依旧被他突如其来的夸奖逗笑,“你想不想吃糖?” “你有吗?” 任知然眼睛发光,从椅子上跳下来快步坐到他床上,黏人精似的贴上来,“你哪来的糖?” 纪思榆从枕头底下掏出两颗包装精致的糖果,塑料的糖纸五颜六色,任知然拿过一颗,新奇地举起来看,皱褶的部位像极了绚烂的琉璃灯。 “哇,好漂亮” 语气感叹,却很珍惜地把糖果抓在手心,对着纪思榆说:“我不舍得吃。” “怎么了?” 纪思榆要把另外一颗也送他,但任知然没要,摁住Omega的手,语气可怜又委屈:“思榆,你实话说,等你的眼睛彻底好了,你是不是要走了?” 他没记错的话纪思榆在巴别塔的期限只有一年,每一个来这里的Omega就像是他小时候匆匆看过的童话书,一翻就是一页,见一面就少一面。 纪思榆借着眼前微弱的光线摸到任知然放在腿上的手,又凉又小,他紧紧抓着,任知然舍不得他,眼眶一红,扑上来就搂住他腰。 “我知道的,这很正常,虽然我总说我不想你离开,说要跟你一起走,但那只是说说而已,不过。”他偷偷抹泪,像个别扭又坦率的小孩:“思榆,你得告诉我你的地址,等到时候我去找你。” “好。”纪思榆顺着他头发生长的方向摸,然后安抚性地拍他后背,语气温柔:“我住在岛城一个偏僻的村落,信件会直接寄到那里的卫生所,我有个邻居叫索菲亚,会烤好吃的饼干跟小蛋糕,家门口河岸边是片玫瑰地,我爸爸种的,因为妈妈很喜欢。” 任知然好奇道:“你妈妈是不是跟你一样这么好?” “他比我更好。” “我也要吃饼干。” “嗯。”纪思榆答应他,等以后见面带他去吃索菲亚的饼干,“索菲亚最喜欢小孩。” 任知然趴他腿上反驳:“可我不是小孩。” 纪思榆将他的头发捋到耳后,轻声细语说:“不是小孩的话,很可惜,索菲亚的饼干只给小孩吃。” 这可不行,任知然爬起来,幻想中的饼干香气已经让他流口水了,怎么能说不吃就不吃。 “那我是小孩。” 转变态度这样快,自己都觉得害臊,闷头不说话,重新趴回纪思榆身边。 “思榆,我现在不难受了。”带有期望的日子让他盼着时间快点流逝,他说他也会变成一个好医生。 “知知一定做得到。” 任知然下午从他这里离开,他独自睡了一会儿,腺体标记带来的不适感在Alpha缺失的时间里变得深刻,睁开眼时的光线暗淡,他知道天又快黑了。 门在下一秒被打开,有人从外面进来,吹起一阵风,纪思榆眯起眼,被人抱进怀里。 “最近很忙是不是?” “还好。” Alpha像以前在家一样往他怀里钻,亲他的脸颊跟鼻尖,“先休息一会儿,等晚饭时间,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呀?” 纪思榆拉过被子替他盖上,手抚摸他的脑袋,想起还剩下的一颗糖果,拨开想往他嘴里塞,但他看不清,只能往前凑,指头碰上Alpha柔软的唇,“给你吃。” 安山蓝不是很高兴,他对这个东西可没什么好印象,抓着纪思榆手腕问他:“哪来的?” 纪思榆眨眨眼:“乔影给的。” 一听是这个名字,安山蓝才肯吃,“好吧。” “不然你以为是谁?” “我又没说是谁。” 纪思榆弯着眼睛笑,安山蓝又开始亲他,躺在纪思榆腿上的姿势不太方便,但Omega很温顺,他的手指可以直接放在纪思榆被他标记过的腺体上,这种感觉很奇妙,让他的心脏有点快。 一颗糖又被俩人分着吃,纪思榆觉得有点酸。 “那下次不吃了。” “如果乔影送的话还是得吃,不然多浪费。” 安山蓝哼了声,“给你那个小不点吃不就行。” 好像这样也不错,正好知知喜欢吃。 基地的钟在七点敲响,安山蓝在带着纪思榆偷溜出去前多给他套了件衣服。 “我们要去哪?” Alpha总有很多莫名其妙的鬼点子,他不免有些担心:“这么晚出去,回不来怎么办?” 纪思榆看不清,他就牵着人从基地后门旁被石头掩盖住的小道跑,Omega跑不快,他就把人背起来,脚下的雪太厚,纪思榆怕他太累,叫他慢些。 “不行,纪思榆,等他们吃完饭,就去不了了。” “到底是去哪里?” 安山蓝跟他卖关子:“你猜呗。” 纪思榆搂紧他,埋在他肩上:“猜不到嘛。” 眼前隐隐约约出现火光,他们距离基地越来越远,夜里太冷,纪思榆开始哆嗦,越过早就枯萎的树林,还有一望无际的雪地,雪山就在身后,纪思榆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蚂蚁。 “这里” 废弃的高塔高耸入云,白天都一眼望不到头,纪思榆眯着眼睛,依旧什么都看不到,安山蓝似乎对这里很熟悉,铁丝制成的围栏根本难不倒他,他让纪思榆从巨大的石头上一块儿跳下来。 “我会抱住你。” 果然,纪思榆跌入熟悉的怀抱,扑面而来的是苦橙叶的味道。 “你要带我上去?很危险的,要是被发现” 安山蓝捂住他的嘴,小心翼翼绕过值夜的士兵,“你小声点,谁说我要带你上去了?” “那你” “这个塔这么高,咱们摔死了怎么办?在底下许愿也一样。” 巴别塔的夜晚根本看不到月亮,纪思榆睫毛上都快结成霜,他舔着唇像做贼一样问:“真的不会被抓到吗?” “抓到就抓到,怕什么?”安山蓝压根不当回事:“有我呢。” 庄严肃穆的建筑在夜里有种阴森的诡异感,但纪思榆并没有感到害怕,安山蓝双手从他腋下穿过,直接将他抱起来,屁股坐在一块坚硬的石头上,穿得再多也硌得慌,纪思榆为了不让自己掉下去,双手抓着凹凸不平的表面。 “小雀。”他问:“你觉得许愿会成真吗?” 安山蓝不知道在干嘛,周围黑漆漆一片,许久他才攀着石头往上一跃,坐在纪思榆身边。 “不成真也得成真,不然我不是白跑一趟。” 纪思榆偷笑道:“那早知道不来了。” “你别管,纪思榆,快许愿。” “可是我”纪思榆不好意思道:“感觉,傻傻的。” 安山蓝被他这话气得不轻,“你现在觉得傻,你听人家说这个乱七八糟毫无根据的传言时候怎么不觉得傻了,不行,快点。” “好吧。” 他闭着眼,双手合十。 安山蓝下一秒凑上来,味道比温度更先让他感知到,心跳一滞,“怎么了?” “告诉我,许的什么愿?” “一定要说吗?”纪思榆为难道。 “当然。”安山蓝跟他做交易:“我有东西要送你,你说了我才给你。” 纪思榆心动了,反正许的愿望也不是什么秘密。 “我许愿我能永远陪着你。” 身体像陷进一个巨大漩涡,Alpha没有声音,纪思榆开始感到不安,“小雀,你怎么了?” 许久。 “纪思榆。”他的声音近在迟尺。 纪思榆慌乱的眨眼:“是你让我许愿的。” 手里被塞了什么东西,戴着手套感知不到,更看不见,他下意识想去闻,却碰了一鼻子冰凉的雪。 “是玫瑰。”语气既懊恼也可惜:“我把它弄坏了。” 安山蓝替他把雪掸干净,“坏就坏了,我再给你做就是了。” 他们贴的很近,穿着厚重的衣物也挨着肩膀,安山蓝牵着他手,声音在寒冷的空气里显得格外空旷。 “纪思榆,我有话想跟你说。” “好。” 安山蓝的呼吸声比以往都沉,纪思榆此刻的而过很敏感,他不自觉把人的手掌攥紧。 “等离开巴别塔,我带你回岛城,我会在那里找栋靠海的房子。” 纪思榆茫然道:“不回家吗?” “回啊。”安山蓝说:“我的意思是我们俩的房子,你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卫生所吧。” 风声静止,纪思榆冻僵的手微微发抖,“小雀” “你要做我妻子吗?” 黑夜掩盖了所有的羞涩跟惶恐,爱意的产生比信息素更热烈。 “虽然我觉得我们本来就不可能分开,但索菲亚说这是仪式感。” 直觉告诉他纪思榆又哭了,但他现在哄人的心得还是有的,他亲了亲纪思榆。 “其实我想说,你祈求上帝,不如求我,你要的玫瑰,许的愿望,我都可以实现。” 他果然吻到了纪思榆的泪,叹口气想吻更深,Omega却两手捧起他的脸,他还以为会得到一个亲吻,然而纪思榆只是缓缓凑上前,用鼻子蹭他的鼻尖。 刹那间有些懵,Omega湿润凉透的睫毛颤颤巍巍地发抖,心脏在一瞬间突然跳得很快。 纪思榆蹭完之后弯着腰向下挪,用额头触碰他的下巴,最后是脖颈。 脑子里飞快闪过很多东西。 五岁时第一次参加的喜宴,血红的玫瑰,消融的冰河,背着Omega回家的Alpha,还有纪思榆分他的喜糖。 现在他承认,有时候眼泪并不能证明是爱哭鬼。 他吻住纪思榆,同样也想告诉他,Kiss的意义在于神明会永远保佑他们这对恋人。 【📢作者有话说】 过完纪思榆二十岁的生日就要说再见了 第34章 二十岁 纪思榆二十岁生日当天,他向基地提交了调遣回岛城的申请。 医疗站的Omega都很舍不得他,呆了近一年的地方,没有感情感情是假的,那天下午,他带着任知然一道去了距离雪山将近五公里的村落,他的视力恢复得差不多,但每次出门都会刻意保护好眼睛,是小雀的要求,护目镜也是Alpha给的。 “思榆,我们是要去做什么?” 任知然玩心一向很重,手里抓着雪球,跑远了就扔一个,气喘吁吁地来来回回走,到最后扶着膝盖等纪思榆。 “上次我们接生的小孩,还记得吗?” 任知然眨着眼睛,直起腰说:“记得。” 纪思榆拉他手,俩人艰难前行,巴别塔的雪从来都不化,不长不短的路像是怎么也走不完。 “去给他做体检。” 任知然把捂着他嘴巴的围巾往下拉了拉,边说边看向纪思榆,说道:“那他现在是不是长大了点,那会儿他才” 他用手比划,“跟我的鞋差不多大。” 早产的小孩都是这样的,体型小、皮肤皱、哭声都很微弱,在巴别塔能活下来的婴儿少之又少,新鲜的生命是雪地里罕见的花,应该要被保护好。 纪思榆说:“现在应该是个可爱的小朋友。” 事实也确实如此,五公里的路他们走了四十分钟,这里的房屋每一家都相隔甚远,建筑为了抵御过低的气温像朵蘑菇,纪思榆敲门时,门后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你好。” 任知然也跟着他喊:“你好啊。” 女人赶忙让他们进屋,然后马不停蹄地要去倒水。 纪思榆摘下护目镜,笑着说:“不用的,孩子最近还好吗?你丈夫呢?” “他出去了。”女人穿着臃肿,屋子里点了两个火炉,任知然打了个喷嚏,蹲在炉子边取暖。 纪思榆说:“方便把孩子给我吗?我给他做个检查。” 给小孩体检很简单,他本来不是专业的,但跟着别的医生做过几次,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女人把小孩厚厚的包衣脱掉,纪思榆小心翼翼抱着,小孩儿软软的舌头正好伸出来舔嘴巴,圆溜溜的眼睛像黑曜石,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纪思榆伸出一根手指逗他玩,他就乐呵呵笑,一颗牙也没有。 任知然跑过来凑热闹,“我看看,我看看。” 女人端了张矮凳坐在一边,她很瘦,脸颊都微微凹陷,看孩子的目光却饱含着数不清的爱意。 “纪医生,他已经三个月大了,每天喝奶,只不过我奶水不多,有时候就喂他喝点米汤。” 她很内疚,初为人母,总想给孩子最好的,可是现在连基本的温饱似乎都有问题。 纪思榆勾着孩子柔软温热的指头,柔声安慰他:“没关系的,基地过两天会发物资,你要多补充营养,才有精力照顾孩子。” 女人用力点头,“嗯。” 简单的检查之后,纪思榆把小孩儿送回他妈妈的怀里,然后依依不舍地用手轻轻戳他红扑扑的脸蛋,眼看着他闭上眼,像是要睡觉的样子,任知然百无聊赖地跑出去玩,纪思榆才从兜里掏出一点钱给女人。 “你拿着,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女人一脸惶恐,坚决不肯要。 纪思榆就塞进小朋友的包衣里,“下次来检查就不是我了,我下个月要离开巴别塔。” 他说话很慢,语调很轻柔,带着笑:“我帮不了每一个人,只能尽力而为,我喜欢小朋友,他也很可爱。” “纪医生。”女人双眼泛红,有些无措地抱着孩子,“你是有Alpha了吗?” 纪思榆愣住,指尖僵硬地默默收回,“你” 孕育过孩子的人对信息素的感知会比普通人更加敏感,她腼腆地说:“你身上有Alpha的味道,我第一次见你是没有的。” 她问:“是不是要跟你的Alpha一起离开这里?” 纪思榆耳根发烫,却也坦诚,“嗯。” “以后纪医生,也会生自己的宝宝。” 这件事,纪思榆从来没想过,心跳剧烈,有些不太自然的去触碰小孩子露在外面的小手,“他叫什么名字?” 女人说:“伊桑。” 她低头,看向怀里睡熟的孩子,用低沉柔和的嗓音说:“象征新生与希望。” 任知然回来时,纪思榆正好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他脸颊被风吹得通红,纪思榆背着医药箱转身跟人告别。 “再见。” 回去路上,任知然开始犯困,说回去就要睡觉,他走在纪思榆前面,像一头勇往直前永不回头的小狮子。 “知知。” “啊?怎么啦?” 纪思榆停下脚步,可能是累了想休息会儿,任知然简身后一直没声,便回头,Omega站在离他不到五十米的地方,他皱着眉,向后跑去。 “思榆?” 纪思榆眼睛变得干涩,因为徒步喘息声也便重。 “有点累了。”他最近体力实在不好,可能是因为雪盲症休息时间太久,导致稍微走远一点就会透支。 “那我们休息一下。” 任知然走到他身边,他永远都有用不完的活力,开始滚小雪球,蹲在纪思榆身边时,瓮声瓮气地说话。 “思榆,我知道你下个月就要走了,其实我很舍不得,但是我又没办法,我听人家说,分别是在所难免的,如果能接受分别,就代表会长成一个很好的大人。” 他在雪地里抬起头,仰着脸看向纪思榆,笑眯眯地说:“我一定会长成一个很好的大人,去找你吃饼干。” 纪思榆慢慢伸出手,用戴着手套的指头碰了碰他厚厚的帽子,随即在他身边蹲下。 俩人靠着肩膀,纪思榆用脑袋贴着他的脑袋,任知然最受不了这种亲密动作,嘴巴一撇就委屈地抱上来,纪思榆几乎很少看到任知然哭,但今天小小的Omega却为他流了很多眼泪,泪水化开脚下的积雪,纪思榆替他把脸擦干净。 “不哭了知知。”他默默抚着人潮湿的脸,“走吧,我们去小木屋,我给你讲故事。” 任知然向来喜欢听他说话,俩人手牵手去了木屋短暂休息,任知然躺在木床上,纪思榆替他盖好毯子,跟他说起了自己小时候常听的故事。 屋外天色大亮,纪思榆在任知然睡着后也闭着眼休息。 他做了个长长的梦,走马灯似的匆匆闪过,等睁开眼,木屋里就只剩他一个人,连忙从床上起来,急切地喊着任知然的名字, 他推开门,入眼就是两个雪人,原本系在上面的围巾不知道是不是被任知然自己拿走了,他此刻没有心情顾及这个,往前跑了两步,却被人从身后抱住,身体接收信息素的反应远比脑子来得迅速。 “小雀?” 安山蓝捂住他眼睛像提孩子似的将他抱回小木屋。 “知知呢?”纪思榆焦急地问:“他怎么不在这里?我找不到他了。” “他能出什么事?”安山蓝松开他,有些不满道:“跟乔影回去了,说要吃糖。” 纪思榆长舒口气,视线落在Alpha裸露在外的双手上,十指冻到红肿,他心一揪,连忙捧过来,先是在自己掌心里搓了搓,然后对着哈气,可体温怎么都上不来,他又急又气,直接把Alpha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你干嘛?”安山蓝明知故问。 纪思榆的眼睛湿润又明亮,说话语调都像是谴责,“你怎么不戴手套?” “忘记了。”说得理所当然。 掌心底下的皮肤温度变成他体内缓缓流淌的血液,安山蓝顺势捧着纪思榆的脸弯下腰吻他。 只要亲多了,纪思榆话就会变少,会很像只温顺的猫。 “行了,你跟我来。” 纪思榆不肯,要把自己手套脱下来给他。 “你这个我戴不上。”他说:“我手套就在外边。” “那你为什么不戴?” 他不回答,拉着纪思榆跑出去,外边的脚印乱七八糟,俩人顺着他来时的印子一直跑,Alpha说有蛋糕,为了给他庆祝二十岁生日亲手做的,纪思榆真以为是能吃的蛋糕,还想问他哪来的烤箱,结果是跟雪玫瑰一样,用巴别塔雪山下的雪做的。 “不好看吗?”安山蓝语气很强硬地问。 纪思榆看他一幅很想要夸奖的表情,笑了笑,说:“好看呀。” 纯白的圆形蛋糕,还分了上下两层,上边插着小雀常说的形状完美的树枝。 “是蜡烛,许愿吧纪思榆。” 他直接跪坐在蛋糕旁,笑得很开心,非常给面子地双手合十开始许愿。 刚许完下一秒,Alpha就撞上他肩膀,他一转头就能看见安山蓝优越的下颌,恢复的视力让他能逐渐看清他的爱人,现在的他非常珍惜他的眼睛。 “许了什么愿,说我听听。” 以往的每一年生日,他的愿望从没变过,今年也一样。 “希望小雀健康平安、无病无灾。” 安山蓝说:“就知道。” “就知道什么嘛。” “哼。” 纪思榆心情特别好,寒冷的气候里眼皮都是红的,他把树枝蜡烛拔下来,换了个方向,把它当做小刀,小心翼翼地把蛋糕切成了四小份。 “小雀,请你吃蛋糕。” 安山蓝哦了声,不满意:“是我做的。” 纪思榆眨巴着眼睛,凑过身去亲他脸颊,“谢谢小雀。” Alpha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红了耳根。 “纪思榆。” 他替Omega理了下被风扬起的头发,“生日快乐。” 在吃蛋糕之前,纪思榆主动吻了他,是fq期那天,潮湿的、带着信息素缠绵热气的吻。 亲完之后,纪思榆害羞了,别过脸捧起一小块三角形的白雪蛋糕,然后假装开始吃,像小时候玩的过家家,现在陪在他身边的,虽然依旧是他的弟弟,他的小雀。 但也是他的Alpha。 纪思榆捧着蛋糕,在心里想,这是他非常开心幸福的二十岁。 但他没告诉安山蓝的是,贪心的纪思榆还许了第二个愿。 不论生老病死会永远跟他在一起。 永远。 【📢作者有话说】 二十岁的纪思榆生日快乐哦 (下一章完结了,山蓝鱼是完结入v的,谢谢大家陪伴雀榆还有我,爱你们,晚安) 第35章 only one 离开巴别塔的前一天,纪思榆在宿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任知然跟他睡了一晚,第二天眼睛红肿地走了,他没跟自己告别,头也没回地说:“告别是以后见不到才说呢,我们是一定会再见的。” 他从宿舍里跑出去,然而没多会儿又跑回来,站在窗外,对着纪思榆喊:“思榆!一路顺风!” 纪思榆那瞬间胸腔酸涩难忍,背过身,眼泪在掉下之前擦拭掉。 任知然是个工作生活都很努力的小孩,纪思榆最后仍然给他留了两颗糖果。 他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想带走那本写着Alpha守则的笔记。 安山蓝比他先两天离开基地,他需要在巴别塔下一个前往地点联系好回联盟的车子,基地的军车因为临时的任务留得不多,他只能自己想办法,他说过,要自己在这里等他。 Alpha从基地离开的前一晚,又在夜里偷偷给他送吃的,是一块又冷又硬,却有着甜甜果酱的面包。 “哪来的呀?” 他被安山蓝抱在怀里,俩人坐在一张椅子上,这么晚了其实不该吃东西,但安山蓝执意要他吃。 “任知然跟我说你今天都没怎么吃晚饭,你不饿的吗?” 他不明所以地抬头,微弱的台灯光线仿佛凝了层脂,将他脸上的细小绒毛都照得一清二楚。 “我吃过的呀。” 安山蓝垂头,盯着他眼睛看。 乌黑浓密的睫毛底下是双澄澈透亮的瞳孔,视力恢复之后,还是习惯性检查他的眼睛。 “不管了,反正都拿过来了,你吃点吧。” 纪思榆捧着面包,“那一起吃。” 巴别塔的夜晚没有月亮,安山蓝跟他一块儿分着吃了一小半面包,嘴角的果酱没来得及擦拭,他探着脑袋伸过去细细舔了。 fq期的标记在他身上存在了将近半个月,所有的亲密动作都自然而然。 不知道下一次标记是不是得等到下一次fq期,但他现在想要拥抱跟亲吻不需要等。 “纪思榆,你干嘛呢?”Alpha搂着他腰,交颈相贴,下巴磕在他肩膀,“我今晚不能住你这儿,最近查得严,乔影那家伙胆子小,再让他帮我打掩护,又要说我欺负他了。” “好,没关系。”他摸着Alpha的头发,温声问道:“那一会儿就走吗?” 安山蓝埋他脖子里,摇头的时候整个脑袋都摩擦着的皮肤,痒得他止不住笑,一想到第二天Alpha就要走,满心不舍,“小雀,抱抱我……” “不是一直再抱。” 他声音很闷地说:“不够。” 安山蓝从他身上起来,在他一脸茫然下双手伸到他腋下,随即像抱小孩儿似的将他拖提起来。 “小雀!”纪思榆哑着嗓子惊慌地喊,Alpha比自己高许多,双脚离地时下意识将膝盖曲起。 “放、放我下来。” 安山蓝故意吓他,松开双手,眼看着要落地,他双脚去够地面,结果被Alpha又抬起来。 “别闹了……” “甜心。”安山蓝不怀好意地说:“是你自己要抱的。” 他面红耳赤,解释不清,被抱起来的姿势能让他看清安山蓝眼里的自己。 慌张的、羞涩的、充满不舍跟爱意的纪思榆。 不过没持续太久,双脚沾地的下一秒就被Alpha摁着后脑亲。 绵密缠绵的吻比任何一次都要让他感到窒息,可能是即将到来的短暂分别,他依依不舍地把自己缩进安山蓝怀里。 脚底盘旋的影子像座鼓起的山丘,摇摇晃晃,嘴唇的肿胀感跟酥麻感让他一整颗心都吊着。 “我会等你的。”他说:“我不乱跑。” 嘴里残留的果酱变得更加甜腻,剩了一半的面包没有再吃。 小雀还是在他这儿待到了凌晨,俩人依偎在他宿舍小小的床上,脱了外套盖同一床被子,偶尔从门缝里溜进的寒风会让他打个寒颤,他就会往小雀身上躲。 Alpha一手搂着他,另只手跟他十指紧扣,掌心底下的茧子摩擦着他皮肤,带来的颤栗总让他心悸。 “爸爸妈妈,知道我们要回去吗?”他轻声问。 “不知道,我没说。”安山蓝用嘴吹了下他头发,柔软的发丝飘起来,他说:“反正回去不就知道了,而且你不是说你只来这里一年,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吧。” 他点点头,开始勾着安山蓝的手指玩。 “小雀。” “嗯?” “你什么时候来的巴别塔?”纪思榆向后转过脸,问他:“你跟乔影是一起被联盟调遣来的吗?” 安山蓝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自在地扣着他下巴让他把脸转回去,纪思榆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这个我拒绝回答。” “为什么呀?” 他不知道又在想什么鬼主意,纪思榆隔着衣物能感受到他平稳有力的心跳。 “你求我。” 果然。 他说:“求我,我就告诉你。” 这种话他小时候就常说,纪思榆依着他,把他双手捧在掌心,祈祷似的贴在心口,又把脸转过去,一脸虔诚地说:“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 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他还低头吻了下Alpha的手。 “求你啦。” 安山蓝心满意足,俊俏的脸看上去很骄傲,勾着唇笑,随即朝他贴过来,在他耳边说:“骗你的。” 纪思榆半张着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捏着脸颊吻。 就算被骗也不觉得委屈,一个吻就能哄好。 …… 乔影是联盟派过来的,来的第一天他当然哭了,安山蓝不在,他才能好好地跟纪思榆诉苦。 “我一点都不想来这里,但是我爸爸说,来这儿锻炼也挺好的。” 他说着说着就开始抹泪,“思榆,你都是怎么熬的,不过你放心,我能坚持,回去以后,你别跟他们说我哭行不行?” 纪思榆抿着唇笑,答应他:“好。” 乔影给了他一个简短的拥抱,抽抽噎噎地揉着眼睛,走得时候才想起来正事。 “我给忘了,安山蓝整理东西没带走这个,你一块儿给他吧。” 乔影给的同样是本笔记,不过比他那本厚得多,皮质封面,首页印着巴别塔基地工作手册字样,他收了下来。 “嗯,我知道了。” 乔影离开后,纪思榆先是回宿舍床上睡了会儿,突如其来想给妈妈写信,但是转念一想,马上都要回去了,到时候说不准他跟小雀人都到岛城了,信还没到。 不折腾了。 基地训练营里有Alpha嘈杂的声音,也没分开几天,思念就像潮水涌来,纪思榆不打算继续睡,穿好衣服,原本想出去逛逛,眼角瞥见了乔影送来的工作手册,手指搭在门把上迟迟没有拧下去,这么厚的东西,按照小雀的性格一定是嫌重,带着麻烦才故意留下的。 他想了想,走到书桌边,决定翻开这本手册。 他翻页的速度很慢很慢,因为从第一页起,泛黄的纸张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他的名字。 皱起的心脏像碎掉的玻璃,血肉疯狂生长,试图从他体内挣脱。 爱哭鬼纪思榆在离开巴别塔的最后一天依旧掉了很多眼泪。 泪水浸湿最后一行,被他用指尖轻轻抹去。 眼泪掉得更凶,视线模糊间,字迹显现: Alpha守则最后一条:永远爱纪思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故事的结尾,依旧是幸福的~《 》 【终章】 第36章 山蓝鱼 纪思榆跟着安山蓝在联盟呆了半个月,住在当初纪泱南留下的那栋房子里,门前的花圃到了春天杂草丛生,纪思榆喜欢在充满阳光的午后坐在阁楼发呆。 他给安年写信,说自己快要回家了,告诉他:妈妈,我很想你。 有时候太阳晒得眼晕,他会迷迷糊糊睡着,醒来时被小雀抱在怀里,从巴别塔回来后又经历了一次fq期,腺体上的临时标记还没退,闻着Alpha的信息素本能习惯地就往他怀里钻,然后找个最舒服的姿势睡觉。 “你是懒虫吗纪思榆?” 小雀虽然嘴巴上说他懒虫,但又会把他抱得很紧。 “我不是。” 小雀想看他的信,纪思榆不好意思,但小雀黏人得很,非要缠着他看,看就算了,还要读出来,他觉得害臊,像个长不大的小孩,说想妈妈,小雀没笑话他,只嘀嘀咕咕地说:“你想他,就不要乱跑。” 他在无数个夜晚发誓,他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他的小雀。 “你为什么总喜欢呆在这里?” 阁楼有股怪味道,长时间不住人,到处是灰,但纪思榆喜欢在这里晒太阳,盯着玻璃窗外的树枝发呆。 “我小时候经常偷偷背着爸爸上来。”Omega陷入了某种回忆里,贴着他心口说:“妈妈留下了很多信,我每一封都看过。” 那些文字充斥的痛苦,伴随着他成长,也让他更加理解纪泱南的过去。 安山蓝问他:“他小时候对你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会问这个,“好呀。” “那你怎么会是个爱哭鬼。” 纪思榆脸红道:“跟这个没关系。” “好吧。” 这地方他也来过,安年带他来的,只不过没呆太久,他更喜欢跟纪思榆从小长大的地方。 安山蓝又问他腺体还痛不痛,纪思榆摇头问他:“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手指被Alpha勾着,最后十指相扣。 “后天吧,很快的。” 脑袋磕在Alpha肩头,俩人说些有的没的,一会儿说想吃索菲亚做的饼干,一会儿又问不知道家门口的玫瑰开花没有,呼吸声在交谈中缠绕,安山蓝的唇贴上来时他正好抬头,坐他怀里,就着这个姿势吻了很久。 “小雀。”嗓子眼发颤,纪思榆说:“等下一次fq期,我想” 永久标记四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安山蓝咬不轻不重地咬他嘴巴,乌黑浓密的睫毛扫过他的眼皮。 “到时候再说吧,你总是说痛。” 纪思榆表情茫然,“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当然。”他骄傲得不行,“上次fq期你就说了啊,可是一直喊痛,我能怎么办。” 他表情无奈,故意对纪思榆说:“那下次我就不听你的了,说什么我都不管你。”Omega乌龟似的缩他脖子里,好半天才闷声说道:“不用管我的。” “纪思榆。” 他摁着纪思榆的肩膀,另只手卡住人下巴,强迫人抬起头来,眼睛微微眯起,说话带着点恶劣,像在故意逗他:“我就知道你很喜欢我。” 他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终身标记意味着什么,只不过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他并不需要用这种关系来绑住纪思榆。 他只知道,纪思榆永远属于他,他们的红线永远不会断。 “嗯。”纪思榆主动凑上来吻他,像许下某种誓言:“我很喜欢小雀。” 到岛城当天,安山蓝带着纪思榆去找了乔延,时春问他乔影在巴别塔有没有哭,纪思榆根本拦不住他。 “眼泪快要把人淹死了。” 时春唉声叹气,忍不住责怪乔延:“你非要让他去。” “有什么关系,很快就回来的。” 乔影是乔延一手带大的,他也很苦恼,Alpha不该这么脆弱,但转念一想,是时春生的,也说不出重话。 安山蓝跟纪思榆没留这儿吃饭,他们直接回了家- 河边的玫瑰落了一地花瓣,索菲亚喜欢捡回家晒干泡茶喝,简不爱喝这种东西,随口说的话被索菲亚听去俩人又吵了架,当天晚上,索菲亚跑到安年家里去,她身上还穿着新裙子,是安年做的,气鼓鼓坐在安年家客厅的椅子上,她说话语速又快,金色的卷发吃进嘴里,被她捞出来。 “年,联盟新出的政策,是可以离婚的对吗?” 安年手里还拿着削好皮的苹果,正准备给她吃,一听这话愣住了。 “是有这回事,可是你……” “简不跟我道歉,我就要跟他离婚。” “索菲亚,要不冷静一下,你今天要在我这儿睡吗?” 索菲亚转头看他,嗯了声:“他没了我,连饭都没得吃,饿死他。” 安年笑笑,心里清楚,要不了几个小时,简一定会跟索菲亚低头求饶。 “你Alpha呢?”索菲亚问。 “他在楼上。” “哦,行吧。” 索菲亚想起件事,她今天早上刚烤好的饼干还在家里,瞬间有些生气:“我还得回去一趟,他别把我饼干给吃光了。” 说完就提着裙摆跑了出去,纪泱南此时正好从楼上下来,从后面搂着安年的腰,抓着他手吃他手里的苹果,汁水漏在Omega掌心。 “滴下来了。”安年下意识舔了舔,纪泱南扣着他下巴不准他动。 “她要住这里?”纪泱南问。 安年点头,纪泱南把咬了一半的苹果塞他嘴里,很甜,汁水又多,咀嚼声也很脆,安年说:“不一定嘛,泱南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索菲亚跟简吵的次数多,但是和好也很快。” “我不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安年笑了笑:“你明明知道,说不定简今天又要找你喝酒。” 安年转身抱住他,担心道:“小雀跟思榆还会回来吗?我有点想他们了。” 纪泱南单手搂着他,另只手依旧喂他吃苹果,微微蹙眉道:“不回来去哪里?” 好像也是,只是思念充斥着安年的神经,两个孩子离家这么久,他怎么可能不想。 索菲亚提着饼干从家里出来,前边小河的玫瑰地人影攒动,几根枝叶摇摇晃晃,光影间又开始掉花瓣,前几天就有成群结队的小孩跑来摘花,硬生生将漂漂亮亮的玫瑰折断,安年知道后心疼得要命,又不舍得骂小孩,她可不一样,讨厌的小鬼就是要教育的。 “嘿!” 她快步走过去。 “你们最好现在就给我出来,摘了几朵就要打几下屁股。” “我可不会放过你们!” 河里被扔进去几颗小石子,泛起的波纹一圈圈往外晕,索菲亚站在原地,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索菲亚,你怎么这么粗鲁。” 有人从花丛里跳出来,穿了身联盟军装,脚底的靴子沾着泥,看上去脏兮兮。 “你不是淑女吗,好端端的打人屁股干嘛?” Alpha身高腿长,完完全全遮住她眼前的光,她仰起脸微微眯眼,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时,脑袋有瞬间空白。 随即,没过多久。 “雀!” 她笑容很大,围着安山蓝转了一圈,拉着他手像小时候那样看来看去。 “天呐,你又长高了是不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甜心呢?他在哪里?” 安山蓝一动不动任她看。 “去卫生所了。” “你就让他一个人去了?” “那没办法,我得先回来看你呀。” 嘴巴变甜了,索菲亚兴奋得要去亲他脸颊,安山蓝下意识向后躲,索菲亚打趣他:“雀,你现在是有Omega的人,很守德嘛,只不过,我这是见面礼仪,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吻。” “我当然知道。”安山蓝有些尴尬,只是他都这么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哪能说亲就亲。 索菲亚牵着他手要带他回家,边走边说:“正好我今天做了饼干,雀,你想不想吃?” 毕竟很久没见,安山蓝很给面子:“当然。” 索菲亚的嗓门老远就传过来,安年听见的时候连忙往外跑,隔着不到五十米的距离,在春天柔和的太阳里,小雀出现在他眼前。 “妈妈,我回来了。”- 纪思榆从卫生所出来后,按照记忆里熟知的路线回家,却碰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童尧?” Alpha依旧留着很短的头发,穿了件棕色夹克,他很显然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纪思榆,以至于当即没反应过来。 “你……” 纪思榆抿着唇,朝他笑笑,脸颊被太阳晒得晕红,难得跟他开起了玩笑:“怎么,你不认得我了?”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见,纪思榆比印象里还要漂亮。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今天。” 俩人并排走着,童尧离他一个身位,不知不觉想靠近他。 “真巧,我上周回来的。”童尧摸摸后脑,说道。 纪思榆轻轻嗯了声:“军队压力大吗?” “还好。” 纪思榆没再跟他讲话,气氛变得有些沉默,他比Omega高,低头的瞬间,在纪思榆雪白的后颈上看见了清晰深红的牙印。 “……纪思榆。” 他隐隐闻见了Alpha的信息素,在纪思榆的身上。 “嗯?” Omega侧过脸,看样子心情很好,“怎么了?” 他很想直接问纪思榆是不是被标记了,对象又是谁,可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多问一句似乎也没什么必要。 “你离开岛城之前,说你有喜欢的人。” 纪思榆眨眨眼,“是。” 童尧问:“是谁?可以告诉我吗?” 这个问题对现在的纪思榆来说并不难回答,他看着童尧,弯起眼睛。 “是小雀。” 他站在无比熟悉的路口。 “小雀现在是我的Alpha。”- 晚餐是索菲亚跟安年一起准备的,纪泱南要帮忙被索菲亚赶出了厨房。 “我有话要跟年说,你先不要进来。” 纪泱南被简拉着出去说一起喝酒,顺便喊上小雀。 “你什么时候会喝这种东西?”纪泱南有些疑惑,问他:“你在军队喝了?” 安山蓝没承认也没否认,只说:“差不多吧,随便喝喝。” “你小孩子喝什么?” “我不是小……” 简替安山蓝回答了,“他算什么小孩子,你这个年纪都做爸爸了。” “……”纪泱南纠正道:“并没有。” 安山蓝替简把红酒瓶捧着,嘻嘻笑了两声:“简叔叔,你现在酒量怎么样?能赢过我吗?” “反正比你爸爸强。” “那试试。” 纪泱南敲响了纪思榆卧室的门。 “爸爸?” 纪思榆换了身衣服,感觉有些不合身了,很大,空落落地罩在身上,离家的一年里他瘦了很多,可能是心底起了些愧疚,眼眶发酸,不怎么敢直视纪泱南。 腺体上的标记太显眼,纪思榆还没来得及遮,后知后觉想起来时已经晚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可事实也不需要解释。 纪泱南主动开口,语气很柔和。 “年年很想你。” 纪思榆闷闷应声道:“我也想妈妈。” “下来吃饭。” “好。” 一顿晚餐,六个人,喝了两瓶红酒,简看上去是兴致最高的,在餐桌上对着索菲亚单膝下跪,说他错了,以后再也不会惹她生气,索菲亚实在觉得丢人,拖着人就要回家。 “他发疯呢,就当没看见吧。” 安山蓝的酒量一点都不好,但是装成很好的样子,纪泱南带他回房间的时候基本已经睡死了。 厨房只剩纪思榆跟安年。 他从后面抱住安年的腰,小孩子似的贴在Omega后背抱了很久,然后才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糖。 “从联盟带回来的。”他说:“给妈妈吃。” 安年满眼欣喜,“这种,很久没吃了。” 纪思榆帮他剥好,糖纸被自己攥在手里,脚底的影子晃啊晃,安年跟他说:“欢迎回来,思榆。” 腺体的标记没有任何遮掩,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他的Alpha是谁。 他们现在是永远不会分开的一家人。 夜里,悄悄跑到小雀的房间,气温偏凉,他手脚都有些冷,Alpha下意识将他搂紧。 湿吻带着酒精气,舌尖酥麻,身体开始抖,纪思榆感觉自己也醉了。 “小雀,你醒醒。” 安山蓝不理他,咬他的脖子跟锁骨,苦橙花的味道变得很浓郁,他手伸进纪思榆衣服里,恶作剧似的揉捏。“别吵我,好困,明天带你去……” 去哪里也没说完,双腿被夹着,纪思榆想跟他聊会儿天来着。 算了,他深吸口气,吻了吻Alpha。 “晚安。” 他在心底对自己说: 欢迎回家,纪思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