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铁血山河》 第176章 张煌言 文士压低声音,语气中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振奋: “线报称,虏酋暂住许昌,已身受重伤,弹片嵌入胸胁,距心脉极近。” “清廷急召名医数十人会诊,皆束手无策。”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冷光: “如今那鞑子皇帝每日只能卧于软轿之中,由八人抬着勉强挪动,连坐立都不得。” 张煌言闻言,双目骤然一亮。 他仰天大笑: “好!好!好!天夺其魄,人丧其胆——此乃天亡胡虏之兆也!” 笑声未落,那文士亦被这张阁老久违的豪情所染。 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连声音都轻快了几分。 “据说,岳乐所部撤离时,沿途丢弃盔甲火炮,邓名正派人收缴。” “如今天下震动,湖广、江西,河南,南直隶,甚至北方诸省,皆有义军兴起。” 张煌言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抚须望向西方海天相接之处,那里是大陆的方向。 良久,他感慨道: “邓名此人,真乃我大明中兴之砥柱也!” “三年前,其人才方崭露头角,我只知其乃普通一川将,哪知此人用兵奇诡,尤擅火器。” “此番邓城之役,便是以铳炮精良压制虏酋,逼其签城下之盟。” “火器……” 张煌言若有所思,眼神却忽然黯淡下来, “当年若有足够红夷大炮,京师未必不能守住…先帝亦或不至殉国。”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焦灼: “西南呢?永历天子……可有新讯?” 文士神色凝重,微微摇头: “已遣三拨探子,自滇南、黔西、缅北三路潜入打探。” “只是路途遥远,山高水险,又值清军严控边隘,至今未有回音。最快也需一月方能返报……眼下,尚无确信。” 张煌言沉默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旧剑的剑柄。 那是弘光朝时御赐之物,剑鞘早已斑驳,却从未离身。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决然之色: “无消息,未必是坏消息。只要未闻凶讯,便当以为圣驾尚在!我等一日不死,大明一日不亡!” 他走下礁岩,大步回到临时搭建的草棚营帐,脚步比往日急促,胸膛起伏不止。 他猛地将目光投向海图,手指从舟山疾划向长江口。 再溯江而上,重重落在湖广之地,仿佛要将那片山河攥入掌中。 “清军此败,必元气大伤!主力仓皇北撤,中原防线摇摇欲坠——江浙沿海,如今正是空虚之机!” “阁部之意是?” 亲信部将忍不住问。 “咱们困守海岛多少年了?七年?八年?” 张煌言霍然转身,眼中精光迸射,声音陡然拔高,几近嘶吼。 “不就为等这一天——陆上有义师奋起,虏廷首尾难顾!” “如今邓名已为我等劈开一线天光,若再坐视,岂非愧对先帝、愧对百万死难同胞?!” 他一把掀开砚盖,墨汁飞溅也浑然不顾,铺纸研墨,手腕如风。 一封信飞速写就,命福建旧部火速探查清军水师动向; 另一封直书浙东山中义军首领,力劝其趁势而出,袭扰卫所、断其粮道、扩我声势! 笔落,掷毫于地,他大喝一声:“来人!” 亲信部将快步入内。 “快船两艘,即刻出发!这两封信,哪怕船沉人亡,也得送到!” “另传令全军——所有能战之船,三日内集结完毕!火炮擦亮,火药备足,帆索整新!” “阁部……是要出海?” 部将声音微颤。 “出海?!” 张煌言仰天大笑,笑声中竟带哽咽。 “不出海,难道要在这孤岛之上,眼睁睁看着中兴之机从指缝流走?!” 他大步冲出草棚,立于崖边,任海风狂卷衣袍,呼呼作响。 暮色苍茫,浪涛拍岸如鼓。 远处,舟山群岛的隐秘港湾里,十几艘战船正悄然聚拢。 水手搬运火药,炮手擦拭炮膛,甲板上传来低沉而急促的号子——那是久违的、属于大明水师的战前节奏! 张煌言紧攥那张密报,纸角已被汗水浸透、揉烂。 他望向西南方向,喃喃道: “陛下……纵隔千山万水,臣心未敢稍离。” “但使残躯尚在,必以东海一隅,牵制虏寇,为西南留一线生机!” 老泪纵横,却脊梁如铁。 东方海平面上,第一颗星悄然亮起—— 那是启明星,亦是复国之光。 ... 十二月初八 两江总督郎廷佐坐在签押房里。 盯着手中那份刚从兵部衙门加急送来的密咨,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窗外冬雪纷飞,无声地覆盖着庭院中的芭蕉与石阶。 天地一片素白,却压不住他胸腔里那团越烧越旺的惊怒。 “…邓城条约…岳乐军留甲卸炮...三路大军北返……” 每一个词都像淬毒的针,扎进眼睛。 他反复看了三遍,终于将咨文重重拍在紫檀案上,震得茶盏一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荒唐!”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幕僚周师爷垂手立在侧边,小心翼翼道: “东翁,兵部的意思很明白——此事绝不能张扬。” “咨文最后那句‘江南财赋重地,尤须安靖’,就是让咱们压住消息,稳住局面。” “压?怎么压?” 郎廷佐冷笑。 “这会儿怕是扬州、镇江的茶楼里,都已经有人传遍了!” 他站起身,在屋里急促踱步。 海青色官袍的下摆扫过青砖地面。 “皇上为何…” 他顿住脚步,声音低了下来,带着难以置信的艰涩。 “为何签这种条约?还承认了伪明的年号和帝号!糊涂啊!” 周师爷赶紧左右张望。 生怕被旁人听到消息。 他小声道: “密咨里虽未明言,但‘圣体违和,暂返许昌将养’这句……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郎廷佐猛地转身: “你的意思是——” “东翁想想,” 周师爷凑近半步,声音压得更低。 “若非情势危急到一定程度,皇上岂会签这等条约?” “岳乐郡王是何等人物?鳌少保又是何等骁勇?竟要‘留甲弃炮’而走……这明摆着是战场吃了大亏,不得已为之。” 窗外雪落无声,屋内炉火微弱。 郎廷佐缓缓坐回太师椅。 许久,他才开口,声音里透着疲惫: “江宁将军那边知会了吗?” “已经递了帖子,申时过府商议。” “绿营各镇总兵呢?” “暂未惊动。依学生浅见,绿营知道得越少越好——这些人本就心思浮动,若闻此讯,怕生变故。” 郎廷佐点头,目光又落回那封密咨上。 朱红的兵部大印刺目得很,像一摊未干的血。 “师爷,” 他忽然问。 “你说……这个邓名,会不会顺势东进?” 周师爷沉吟道: “条约限一月为期,他若明智,当趁此间隙整军备武,巩固地盘。但此人用兵向来不循常理……难说。” “江宁城。” 郎廷佐喃喃道。 “还有这江宁城,可经不起再来一次围城了。” 两人对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深深的忧虑。 ... 同一场冬雪,落在秦淮河畔,却仿佛裹着另一种温度。 画舫灯火透过雪幕,晕开一团团暖黄的光。 丝竹声、调笑声、劝酒声混着雨声,从一扇扇雕花窗里飘出来,在河面上袅袅荡荡。 “赵爷,再饮一杯嘛~” 玉春楼二楼的雅间里,穿着石青色镶貂边比甲的姑娘软绵绵偎过来。 纤手捧着青瓷酒盏,眼波流转。 赵良栋没接。 他斜靠在窗边的铺着虎皮褥子的炕榻上。 外罩一件深灰鼠皮镶边的靛蓝缎面长袍。 胡茬丛生,眼窝深陷,脸上浮着酒气熏出的红,却掩不住眼底的倦与冷。 “没劲。” 他摆摆手,声音沙哑。 “唱来唱去都是这几句。” 姑娘撅起嘴,搁下酒盏,转到琴案后坐下: “那赵爷想听什么?《霸王别姬》?《长坂坡》?” 赵良栋没答。 他望着窗外,雪花在灯笼光里如絮飘落,秦淮河面浮着薄冰,画舫划过,碎成细纹。 河对岸就是旧院——前明教坊司所在,如今依旧是笙歌不夜之地。 再往远些,能望见贡院的飞檐轮廓,黑沉沉地压在雪夜里。 一年前,他还是督标中军副将,麾下数万精兵,出入前呼后拥。 而今…只能说时过境迁。 他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辛辣从喉咙烧到胃里,却暖不了那颗越来越冷的心。 自从被邓名俘虏,随后又释放,回到江宁那天起,他就知道前程完了。 总督衙门只给了他一句“忠勇可嘉,且先休养”,便再没召见过。 昔日同僚或避而不见,或言语敷衍。 连以前的旧部,见他时眼神都躲躲闪闪。 一个被俘过的将领,在八旗眼里,骨头上已经刻了“不洁”二字。 他试过辩解: 不过是兵败被俘了,并不是投降。 可谁听呢? 满城文武关心的只有一件事: 你赵良栋,为什么能全须全尾地回来?邓名为什么独独放了你? 有些话不必明说,眼神就够了。 “赵爷?” 姑娘见他发怔,轻轻唤了一声。 赵良栋回过神,自嘲地笑了笑: “唱吧,随便唱。” 琵琶声起,叮叮淙淙,是江南柔媚的小调。 他却听不进去,脑子里翻来覆去。 还是两个多月前,在武昌码头看到邓名和孔时真的那一幕。 仿佛就如同昨日。 …… “砰!” 雅间的门忽然被撞开,一个浑身湿透的汉子踉跄冲进来,带进一股寒气。 “哥!出大事了!” 来人是他堂弟赵二虎,在总督衙门当个跑腿的差役。 琵琶声戛然而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姑娘识趣地退了出去。 赵良栋皱眉: “慌什么?天塌了?” “差不多!” 赵二虎反手关上门,喘着粗气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 “在邓城……邓名在邓城,把顺治爷给逼得签了和约!” 赵良栋手里的酒盏“当啷”掉在榻上,残酒泼了一身。 “你说什么?!” “千真万确!” 赵二虎眼珠子瞪得溜圆。 “衙门里都传疯了!说岳乐郡王败得惨,盔甲火炮全丢给邓名了!” “皇上……皇上好像还受了伤,撤回许昌了!” 赵良栋手中的酒盏“当啷”落地,残酒泼了一身。 雪夜寂静,笙歌远去。 他僵在原地,心口如遭重锤。 不是狂言。 不是侥幸。 那人真的……撼动了天下! “还有更邪乎的。” 赵二虎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条约说,一个月内两边都不许动兵。现在江南附近的各地流民土匪、还有舟山的张煌言,全都蠢蠢欲动。” “衙门里已经下了封口令,可哪封得住……” 赵良栋慢慢坐直身体。酒意全醒了。 一股寒意却从脊梁骨爬上来,混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灼热的战栗。 他想起被俘那些天,在明军营中见到的景象: 兵卒操练的火铃阵列整齐划一,炮手测算弹道的熟练,粮秣转运的井然有序。 那根本不是他印象中流寇似的明军残部。 当时他不愿承认,只当是邓名运气好,捡了些能打的兵。 可如今看来—— “哥?” 赵二虎见他脸色变幻不定,有些担心。 “你……你没事吧?” 赵良栋没回答。 他起身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 大雪劈头盖脸打进来,激得他一哆嗦。 秦淮河上,画舫依旧流光溢彩。 笙歌穿过白雪,甜腻得发虚。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教他读《史记》,读到项羽垓下之围,虞姬自刎,楚歌四起。 父亲叹道: “盛世笙歌,乱世兵燹,从来只隔一层纸。” 那时他不解。如今站在这“盛世”的笙歌里。 却仿佛已经听见了遥远北方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 纸要破了。 “二虎,” 他忽然开口,声音异常平静,目光仍落在窗外纷扬的雪幕里。 “你说……是江南好,还是咱甘肃老家好?” 赵二虎一愣,搓了搓冻红的手,想了想,咧嘴笑道: “当然是江南好啊!有楼有船,有酒有肉,冬天也不算太冷——比咱那黄土坡上刮刀子似的北风强多了。” 他顿了顿,眼神却忽然飘远,语气软了下来: “不过…老家也还不错。我想念老家的瓤了,热腾腾的羊肉臊子面。” “浇上辣子油,再撒一把青蒜苗…这边可惜没有。” 说完,他挠挠头,又狐疑地看向兄长: “哥,你问这个干啥?你想…回老家?” 赵良栋没答。 他望着西方,雪夜沉沉,什么也看不见。 但他知道,邓名就在那个方向。 赵良栋关上窗,将笙歌与暖色隔绝在外。 雅间里重归寂静。 他弯腰捡起榻上的空酒盏,握在手里,慢慢攥紧。 “邓名……”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 窗外,江宁城的冬夜还很长。 喜欢明末:铁血山河请大家收藏:()明末:铁血山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7章 各地烽火 时间回退到十一月十九日。 长沙城下,尚可喜的六万围城大军与李星汉坚守的长沙城已对峙十余日。 这十余天里,湖广南部乃至整个江西的局势都在快速演变。 自南昌被邓名麾下明军收复的消息传开后,江西全境震动。 长期压抑的反清情绪如雨后春笋喷发。 各地义军闻风而起,声势大振,又掀起一波起义小高潮。 十一月初,瑞州府(今江西高安)乡绅率民众起事,攻占府衙,打开粮仓,招募壮丁数千。 几乎同时,临江府(今江西樟树)的洪门势力联合当地佃农,围攻府城。 袁州府(今江西宜春)的明室旧部与矿工联合,也竖起了反清复明的大旗。 起义的烽火迅速蔓延。 在江西中部,吉安府的泰和、庐陵两县乡民攻破县城,处决清廷委派的知县; 抚州府宜黄、乐安两县的棚民(山区移民)与本地佃农联合,占领了数个重要集镇; 建昌府南丰、广昌的民众则控制了通往福建的隘口。 赣北地区虽离安庆府最近,清军控制相对较强。 但星子、都昌等地也出现了小规模暴动,袭击清军巡逻队和粮队。 整个江西,除九江、赣州等少数几个重兵驻防的府城外,处处可见反清的旗帜。 与此同时,湖广南部的局势也随之波动。 在长沙城被明军坚守,拖住数万清军的鼓舞下。 衡州府(今湖南衡阳)的山区爆发了瑶民起义,他们占据险要,袭击清军后方补给线。 永州府(今湖南永州)的义军在地方士绅支持下,聚众数千,围攻零陵县城。 宝庆府(今湖南邵阳)的天地会组织开始频繁活动。 在武冈、新化等地制造骚乱,牵制当地清军。 这些消息通过各种渠道,陆续传到长沙城下的尚可喜耳中。 对他而言,江西和湖广南部日益恶化的局势意味着后勤补给线受到威胁。 然而,这些蜂拥而起的义军虽士气高昂、人数众多。 却普遍缺少攻城所需的火炮、云梯等重器械,火器更是匮乏。 面对退守城池、凭坚防御的清军守兵,往往攻势凌厉却难以破城。 各地的清军官员不约而同地选择放弃了小县城,而选择拒守坚城。 紧闭城门,凭城拒守,义军虽声势浩大,却一时无可奈何,战局陷入僵持。 但是清军也失去了活动的空间,各地联系几乎断绝。 ... 这天清晨,长沙城头雾气未散。 李星汉照例巡视防务,在城南段城墙,他遇到了正在观察敌情的凌夜枭。 “凌将军,清军今日动向如何?” 李星汉问道。 凌夜枭指着城外: “与前几日无异,仍是深沟高垒,巡逻严密,未见大规模调动的迹象。不过……” 他略作停顿。 “昨夜我方哨塔坛子回报,清军似乎向湘潭方向派出了数批传令兵。” 李星汉点头,目光投向远方连绵的清军营寨。 与此同时,清军大营中军帐内,尚可喜正对着刚送来的几份急报皱眉不语。 这些来自湖广南部,及江西的求援文书,字里行间透着惶恐。 虽然江西大部分州府虽还在清军手中。 但城外义军越聚越多,城内粮草渐乏,军心浮动。 许尔显侍立一旁,见尚可喜久不言语,忍不住道: “王爷,江西糜烂,若再不派兵救援,恐生大变。是否从围城兵马中抽调一部,先解江西之困?” 尚可喜摇头,手指敲着地图上的长沙: “我军顿兵坚城之下,十余日寸功未立,若再分兵,不仅前功尽弃,李星汉必乘虚出击。” “到时长沙未下,江西亦失,局面将不可收拾。” 他顿了顿,又道: “况且,那些乌合之众,缺粮少械,不过是仗着一时血气。” “各府城池坚固,守军只要不出差错,坚守一两个月当无问题。” “待我军拿下长沙,站稳脚跟,再回师江西,扫荡那些乱民不迟。” 话虽如此,尚可喜心中并非没有忧虑。 湖广南部,江西局势恶化,意味着他期望从江西获得粮草补给的可能性大大降低。 而漫长的补给线从广东延伸至此,压力日增。 更重要的是,各地义军的兴起,会极大鼓舞湖广本地的反抗势力,长沙攻防战的外围环境正在变得复杂。 “报——” 亲兵入帐,呈上一封密信。 “王爷,京师八百里加急。” 尚可喜拆信一看,脸色微沉。 信中,朝廷催促他尽快攻克长沙,打通长江中游通道。 并提及已严令耿继茂加速进军,务必尽快与平南王大军会合。 信末还强调,江西乱起,东南震动,长沙战事不宜久拖。 许尔显察言观色,试探道: “王爷,是否要加紧攻城?” 尚可喜将信收起,沉吟良久: “强攻伤亡必大。李星汉防备周密,火器犀利,硬拼非上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走到沙盘前,目光落在长沙城西的湘江之上。 “还是要从水道做文章。我军无水师,虽是我们的弱点,但未必不是我们的机会。” 他转头下令: “许尔显,你继续督造拦江设施,加固沿岸壁垒。” “同时,多射招降信,许以重利,李星汉不愿意投降,他手下的将领未必不愿。” “末将领命!” ... 而在长沙城内,李星汉也在召集众将,分析当前形势。 参将赵武彪率先出列,抱拳禀道: “将军,虽被围城十余日,然清军无水师、缺战船,终究未能彻底封锁我长沙城与湘江水域。” “眼下我们获知的各地义军蜂起之讯,都是借水路传入城中的——此乃我军一线生机。” 李星汉神色凝重,缓缓点头: “话虽如此,但尚可喜早已看破此节。” 他语气陡然转冷。 “这几日,他正将红衣大炮陆续移至湘江西岸,打算轰击我潮宗门、通货门等沿江码头。” “如果此贼奸计得逞,我船只出入怕是会极为艰险,稍有不慎,便砸沉砸伤。” 他站起身,踱步至窗边,望向远处江面隐约腾起的硝烟,声音低沉却如铁: “尚老贼此乃‘以陆制水’之毒计——他不争江面,却要砸烂我倚江之手!” 随即转身,目光如电: “传令沿江各门守军:加固码头工事,多备沙袋、湿棉被、厚木楯,严防炮火;” “另命水营所有船只化整为零,分散隐蔽于浏阳河、南湖港及各支流汊港。” “非万不得已,不得集结于主码头,以免遭敌一网打尽!” 他顿了顿,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尚可喜想逼我水师出战,与他岸炮硬拼?我偏不上当。” 此时,一直沉默的孙延龄上前一步,拱手道: “将军,末将这些日倒也未闲着。我军之前缴获的岳阳、长沙原来的清军水师大型福船共计五艘。” “每艘原仅配小型佛郎机数门,火力贫弱。” 末将已命水师工匠先行改装船体,于船舱侧舷加固开孔安装了不少虎蹲炮。同时中部预留主炮位。 李星汉眉头微皱: 你打算把破虏炮拉上船?但是长沙城防可不能削弱了。 孙延龄从容解释道: 将军明鉴,长沙城头原有清军红衣大炮多门,经修复后仍有十余门可用,守城火力绰绰有余。” “而我军的破虏炮,重量比清军的红衣大炮轻,但是威力和射程不减。如果拉上船,作为舰炮是绝佳的利器。 末将已令工匠在五艘福船上备好炮架,只需将军一声令下,可以随时把破虏跑拉上船充作舰炮。” 孙延龄眼中闪过锐光。 届时,五艘战船一字排开,侧舷齐射,可覆盖江面百步!可以充作战舰使用! 李星汉眼中闪过赞许: “孙将军用心了!到时候这些战舰肯定可以用的上。” 凌夜枭听到他们讨论战船火炮,于是他上前一步,拱手道: “将军,若任其这般把炮驾我门口,我水路命脉终将断绝。与其坐待咽喉被扼,不如主动出击!” 李星汉闻言,眉头微蹙,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大步走到墙上的长沙府舆图前。 目光紧紧锁住那条自南向北的湘江水道,久久不语。 良久,他忽然低声道: “…倒也不是全无机会。只是险得很。” 他猛地转身,眼中精光迸射,扫视帐中诸将: “这些日子,我总想着如何守城、如何耗敌,却忘了,一味死守,只会被活活困死!” “如今水路尚未完全断绝,正是我军最后的战机!” “与其坐等尚可喜把炮口推到江心之时,不如趁其立足未稳,先给他一刀!” 赵武彪双眼一亮,脱口而出: 将军已有妙策? 李星汉深吸一口气,抚了抚鬓角,难得久违地享受到了被部下崇拜的目光。 他语气斩钉截铁: 正是!我们可利用水路,投送一支精锐,在清军防御空虚之处登岸。” “找到其粮草仓库,来个烧粮行动! 孙延龄沉吟道: 此计可行,但是施行起来有很大风险。我军水师大型战船只不多,载兵有限。” “若登陆部队陷入重围,或被敌察觉,极易被切断退路,全军覆没。 李星汉点头: 孙将军所虑极是。故此战关键在于与。地点、时机、兵力,都需反复推演,务求一击必中,而后迅速脱离。 他示意众将围拢到地图前,手指点在湘江两岸: 凌将军,你豹枭营队员近日侦察,清军沿江布防,何处最为薄弱?” “其粮道、营垒,何处离江岸最近,且守备松懈? 凌夜枭俯身细看地图,手指落在两处关键节点: 回将军,据周围义军及我豹枭营队员的连日侦察,清军在暮云镇设有一处重要补给点。 他指向地图上一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此处名为车马行,是清军战马集中之地,约有数百匹战马,守军数百人。” “这些马匹每日需大量草料,故在车马行后方三里处,建有一座大型粮仓,囤积军粮数万石,守军八百。” “两处相距不远,互为犄角。 李星汉眼中精光一闪: 妙!我有一计——声东击西!先派人在车马行大张旗鼓佯攻,引出守军。” “再派精锐乘夜色直扑后方粮仓!敌军必以为我军意在战马,不料我真正目标是其粮草! 孙延龄立即道: 末将建议,直接调集大型战船,连夜运送我军精锐直抵暮云附近的湘江登陆。” “我水师战船火炮可先行压制岸上哨所,确保登陆顺利。 李星汉听后却摇头: 孙将军此计虽好,却有一虑。城外清军水师哨船日夜巡江,若见我军大型战船集体出港,必会警觉。” “尚可喜多疑,一旦察觉我军调动,加强暮云防备,此计便难成功。 他指着地图上曲折的江岸线: 依我之见,当用小舟细船,分批运送精锐。” “乘夜色掩护,分乘多艘小舢板,沿江汊隐蔽前行。” “大船则在下游十里处待命,待小船得手,再顺流而下接应。” “如此,既避开了清军哨船耳目,又能确保撤退时有足够运力。 孙延龄恍然: 将军高明!小船灵活,可穿行于芦苇荡与暗湾,清军哨船难以察觉。待得手后,大船接应,又能迅速撤离。 赵武彪踏前一步,抱拳道: 末将愿领偷袭暮云之任!只需三百精兵,定能一举焚毁敌仓! 李星汉正欲开口,凌夜枭已上前一步,沉声道: 赵将军勇猛,末将佩服。但此乃特种作战,非寻常攻城略地。” “需在夜色中潜行数十里,无声无息剪除哨岗,精准突袭后迅速撤离。 他转向李星汉,目光坚定: 将军,我豹枭营,专为此类任务而设。我手下有十名队员,皆精通夜战、潜行、暗杀。此次行动,正需如此精锐。 李星汉眼中闪过思索之色,凌夜枭继续道: 若由末将领队,只需十名豹枭营为先锋,再挑选两百名飞虎军精锐辅助即可。人少则动静小,更易隐蔽。” “然赵将军则率三百步卒佯攻暮云仓,声势浩大,方能吸引敌军主力。 孙延龄点头附和: 凌将军所言极是。此类渗透突袭,确非寻常将领所能胜任。我水师小船可载这两百精兵悄然上岸,不留痕迹。 李星汉沉吟片刻,眼中闪过赞许之色: 好!凌将军既如此有把握,本将岂有不信之理?” “就依你所请——你们两人总率五百精锐偷袭清军粮仓,务求一击必中! 他双手扶起凌夜枭,又拍了拍赵武彪的肩膀道: 记住,都给我活着回来,才是真正的胜利。长沙城,等你们凯旋! ... 十一月二十日,夜幕降临,计划悄然展开。 孙延龄指挥的佯动船队首先在浏阳河口方向制造出较大动静。 十余艘小船满载柴草,点燃后推向河口浅滩。 同时擂鼓呐喊,火光映红了一片江面。 对岸清军沿河堡垒果然被惊动,警锣乱响,号角频吹。 大批守军被吸引至下游防线,火把光点乱晃,朝着下游虚张声势的明军小船放箭、开炮。 与此同时,上游的主力船队——三十余条特选的快桨梭船。 载着凌夜枭,赵武彪及其麾下十名豹枭营精锐,以及五百飞虎军精锐。 借着下游的喧闹和越来越浓的初冬江雾。 如同幽灵舰队,静默地往上游的目标江湾划去。 喜欢明末:铁血山河请大家收藏:()明末:铁血山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8章 水路袭击 江水无声流淌,载着这些将士的决心,悄然滑向沉睡的清军防线背后。 凌夜枭立于首船船头,夜风带着江水特有的腥气扑面而来。 他抬手示意,船队缓缓停下。前方约百步处。 一道黑影横亘江面——清军设置在湘江的拦江铁索。 清军在此设卡,意在防范明军船队从上游渗透。 “队长,铁索粗如儿臂,两端固定在岸边木桩上。” 一名豹枭营队员低声禀报,他刚从水中潜回,浑身湿透。 “东西两岸各有哨棚一座,每棚约有五人值守。” 凌夜枭目光扫过两岸。 东岸哨棚隐约可见灯火。 西岸哨棚则隐在芦苇丛后,更显隐蔽。 他略一沉思,没有看向身后的赵武彪。 而是微微偏头,对身侧两名豹枭营精锐做了个手势,又向西岸方向一指。 两人会意,身影滑向船尾,准备执行佯动任务。 凌夜枭随即对赵武彪道: “赵将军,派两艘快船,载二十名嗓门大的弟兄,配合我的人向西岸佯动。不必接战,制造声响即可。” 他习惯于将具体的兵力调配交给飞虎军军官。 自己只专注于下达豹枭营队员的战术指令。 “好!” 赵武彪抱拳,旋即安排。 凌夜枭又转向另外两名豹枭营好手,低声道: “你们俩,带两个人,解决东岸哨兵。干净些。” 他没有说“潜水上岸”,因为那对他们来说是默认技能; 也没说“清除”,因为那意味着不留任何活口与声响。 四名黑衣汉子无声点头,检查了一下腰间行囊的装备。 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船舷边。 不过一盏茶功夫,西岸方向传来刻意放大的喊杀声。 金铁交击声与火箭射空的尖啸——佯攻开始了。 东岸哨棚里的清军果然被惊动,纷纷探头向西张望,还有人举起了弓。 就在此时,哨棚背面的阴影里,仿佛从地底渗出般出现了四道身影。 没有喊叫,甚至几乎没有金属闪光。 几声极其轻微的“噗噗”声后,夹杂着一两声短促的闷哼。 五名清军哨兵以各种扭曲的姿势瘫倒在地,咽喉或心口处的血才开始缓缓渗出。 一名豹枭营队员向东岸船队方向打出猫头鹰的呼哨。 另一人已经像狸猫般窜到系留铁索的木桩旁,用剪钳卡住了铁链。 凌夜枭听到信号,立刻对赵武彪道: “破索了,可通过。” 赵武彪立即指挥水中力士行动。 沉重的铁索“哗啦”一声坠入江中,闷响被西岸的喧嚣掩盖。 船队迅速通过缺口,继续向上游目标江湾驶去。 然而,就在最后一艘船通过后不久。 西岸突然亮起更多火把,马蹄声杂沓——清军巡夜的骑兵小队到了! 原来尚可喜对水道防务极为重视,虽无水师。 但他为了严控湘江,已在关键节点设置了水陆联防。 西岸芦苇丛后不远便有一条驿道,有骑兵定时巡逻。 佯攻虽短暂引开了哨棚注意,却意外引来了更麻烦的骑兵。 “江中有船!铁索破了!” 清军骑兵的呐喊和示警的响箭划破夜空。 凌夜枭面色一沉。 行踪暴露了。 他当机立断: “全速前进!目标江湾不变,登陆后行动必须提前,更要快!” 他并不慌乱,暴露本就是夜间渗透常见的风险,关键在于后续应变。 船队在江面上加速划行,身后传来清军追击的号角声和沿岸零星的箭矢。 好在夜色与浓雾提供了绝佳掩护,清军骑兵在岸上难以精准射击,更无法下水追击。 船队凭借对水道的熟悉和快桨优势,逐渐将追兵甩开。 ... 约莫丑时初刻,船队终于抵达预定江湾。 此处远离主航道,江岸芦苇丛生,乱石嶙峋,在浓重夜色中格外僻静。 “下船!甲、乙、丙三队,按序集结,动作要快!” 凌夜枭压低的声音带着紧迫感,他第一个跃上河岸。 他立即对紧随其后的水师哨官下令: “你率船队立刻原路返回长沙,速报孙延龄将军!湘江江面上你们是安全的,清军缺少水师,无法阻拦你们。” 哨官神色一凛: “遵命!那将军您们如何撤离?” 凌夜枭语速快而清晰: “请孙将军接报后,立即派遣水师战船,沿湘江下行,至昭山以北江面巡弋随时接应。” “我等焚仓得手后,将竭力向江边突围。若见发出火箭信号,便是接应之时。”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 “到时,清军注意力必被暮云仓大战吸引,水路返程及接应反而安全。速去!” “得令!” 哨官不再多言,返身指挥。 十名豹枭营精锐紧随其后。 迅捷地散入四周的芦苇荡与岩石之后,瞬间建立起一道警觉的防线。 五百飞虎军精锐依次登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迅速将随船携带的几门轻便虎蹲炮、火药桶以及众多火油罐搬运上岸。 赵武彪快步走到凌夜枭身侧,脸色凝重: 凌将军,之前我们的行踪已被清军哨骑发现,暮云镇方向已见火光,守军恐怕必已戒备! 凌夜枭点头说道: 原计划已不可行!清军既知我来,暮云必成死地! 他边说边从怀中取出小心收藏的牛皮草图,就着朦胧月色展开。 手指点向图上另一处标记: “我还有备用计划。敌之重兵既被吸引于暮云,他处防备必有疏漏。” “我们之前得到义军的情报,清军这里其实不止一处粮仓。” “我们还可以继续向南,绕过暮云。” “更南边通往湘潭的驿道旁,清军另设有一处中转仓库,叫昭山仓库,距此长沙城约五十里。” “那里主要停放车驾,囤积部分草料与火药,用以支应前沿围攻部队。守军不会太多。” “昭山仓?” 赵武彪目光跟随着凌夜枭的手指,眉头微皱。 “将军之意是……” 凌夜枭的手指倏地移回图中暮云仓的位置,轻轻一叩: “声东击西。你率四百弟兄,大张旗鼓,继续佯攻暮云仓。” “务求声势浩大,杀声震天,将仓内守军乃至可能从长沙、湘潭方向来援之敌的注意力。” “牢牢吸住,能拖多久是多久。但是千万不可与敌真正交战。” 他略微停顿,目光扫过身边那十名静默的豹枭营下属,继续说道: “我率剩余两百名敢死之士,沿山间猎径小路直插昭山仓侧后。” “那里背靠陡峭山坡,守备必然薄弱。焚毁昭山仓,断其输送,乱其军心,方是此战根本目的。” 赵武彪听罢,不禁再次倒吸一口凉气: “分兵两路,皆需深入敌后,风险何其大也!” “昭山仓纵使守备稍弱,亦非百人可轻取,若被缠住……” 凌夜枭眼中锐光一闪,打断了他: “兵贵精,不贵多。粮仓重地,守军主力必集中于正面栅门与通畅之路。” “我豹枭营和百名精锐可乘乱骤发,以火器与猛火油直破仓门,焚毁即走,并非要与守军缠斗决胜。” “成败关键,一在我等动作是否够快够狠。” “二便在于你在暮云仓前,能否造出足够大、足够真的混乱。” “让清军确信你那里才是我军全力一击所在。” 他凝视着赵武彪,语气加重: “赵将军,此计之要,皆系于你身。必须打得狠,打得真,让清军无暇他顾。” 赵武彪胸中一凛,随即豪气涌起,重重抱拳,斩钉截铁道: “放心,我必叫那暮云仓前地动山摇!” “好。” 凌夜枭颔首,继续叮嘱细节。 “记住,暮云仓得手,或造足声势后,不可恋战。立即转向,先带着敌人绕一下。” “再往南边的将军渡方向撤退,我们到时候会在那里汇合。” “沿途多设疑兵,做出欲从下游觅船或泅渡北逃的假象,迷惑追兵。” “那凌将军你们呢?” 赵武彪最关心的仍是此节。 “昭山仓一旦火起,清军必四方合围,你们百余人如何脱身?” 凌夜枭安慰他道。 “不用担心,我们会趁敌人反应之前撤离,到时候我们在将军渡集合便是。” 计划至此交代完毕,夜色深沉,时间紧迫。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决绝。 不再多言,两队人马在渔湾子的夜幕下悄然分道。 赵武彪率领四百飞虎军,转身没入南方的沉沉山岭。 凌夜枭则引十名豹枭营并百名敢死之士,沿更为隐秘嶙峋的山路。 向着清军更南边的粮仓侧后,悄然袭去。。 ... 长沙城帅府内,李星汉立于城防图前,目光如炬,紧锁湘江水道。 凌夜枭率部深入敌后,虽信心满满。 但李星汉心中仍如压着巨石,难以平静。 “报——” 一名亲兵快步走入,却呈上一封没有署名的密信,信封已被汗渍浸得微潮。 李延汉展开信笺。 信的内容极其简短,却字字惊心: “城中有将,暗藏尚可喜白日射出的招降书,心存观望,其心可诛。” 落款处,画着一枚模糊的箭头,指向城南方向。 李星汉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围城日久,外无必救之援,内有粮秣消耗的危险。 尚可喜又是惯用金银攻势的老手,若说城中铁板一块,无人动摇,那才是怪事。 关键不在于有没有人动摇,而在于如何处置。 他想起了之前义父以前遇到这种事的先例。 对于这种事,事情未到无可挽回之前,需要以安抚为主。 他想起来之前看到的一首诗词。 顿时,他心中有了计较。 他面沉如水,缓缓将信纸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 火焰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击鼓,升帐。” 李星汉的声音平静得出奇。 “召集所有守备以上将领,至帅府前厅议事。” 很快,二十余名中高级将领齐聚前厅,烛火通明。 有人强打精神,有人难掩疲惫,亦有人眼神游移,不敢与主位上的李星汉对视。 李星汉一身整齐甲胄,立于主位之前,并未落座。 烛火将他挺拔如松的身影投在墙壁上,威严如岳。 他没有立刻说话,目光如沉静的深潭。 缓缓扫过每一张熟悉或略显不安的面孔。 厅中落针可闻,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诸位,” 李星汉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在每个人心坎上。 “凌夜枭将军率敢死之士,晚上深入敌后,搏命一击,至今尚无消息。” “城外,尚可喜六万大军,铁壁合围,欲摧我城垣,磨我意志。” “城内,粮草日蹙,箭矢有数,每一日,我们都在消耗着最后的底气。”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沉: “我知道,有人心里在打鼓,在盘算,在夜深人静时,望着黑漆漆的城外。” “想着家小,想着性命,想着……若是城破,该如何自处。这心思,不丢人,是人,皆会如此想。” 这话过于直白,甚至有些残酷。 几名将领脸色微变,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或死死盯住面前的地砖,厅中气氛愈发凝滞。 李星汉话锋却在此刻又是一转,声音里染上了一层沉郁悲怆的色调: “可是,诸位可曾想过,若是我们心生怯意,若是这城墙真的倒了,我等与满城百姓,会面临什么?” 他环视众人,缓缓吟道: “夫妇年饥同饿死,不如妾向菜人市。得钱三千资夫归,一脔可以行一里。” 此诗句古朴,却字字泣血 是出自岭南义士屈大均的《菜人哀》。 厅中一些听过这首诗的的将领,顿时身体一震,脸上血色褪去。 李星汉的声音继续,带着悲痛: “十余年前,尚可喜、耿继茂麾下清军破广州城后,发生了惨绝人寰的惨剧!” “繁华岭南,顿成人间地狱,百姓被屠戮者,据载逾七十万!” “ 尸塞珠江,血染阡陌。父母卖儿鬻女,只求一餐;。” “饥民易子而食,谓之‘菜人’……诗中妇人自卖于市,割肉换钱。” “只为让丈夫能多走一里逃命路,这是何等的绝望,何等的惨绝人寰!” 他每说一句,厅中众人的呼吸便沉重一分。 那血腥的历史,仿佛透过话语,压在了每个人肩头。 一些年轻将领的拳头捏得发白,眼中喷火。 李星汉猛地踏前一步,目光如电,直视众人: “诸位可知尚可喜是什么人?他就是制造‘菜人’惨剧的帮凶!” “吴三桂、尚可喜、耿精忠,此三藩乃是引清兵入关、裂我山河的罪魁祸首!” “他今日许下的高官厚禄,每一锭都浸着广州、嘉定、扬州等等屠城血案无数同胞的鲜血!” “他承诺的身家平安,能抵得过赣州城破时婴孩被挑在枪尖的哭嚎吗?” “能洗得净江阴八十一日、全城俱焚的焦土吗?!” 喜欢明末:铁血山河请大家收藏:()明末:铁血山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9章 昭山仓库 他的声音并不咆哮。 却因承载着如山如海的民族血债而重若千钧,砸得每个人心头剧震。 那些原本目光闪烁的将领。 脸上已不是羞愧,而是被唤醒的、混杂着沸腾的怒意。 李星汉的目光扫过全场。 在负责城南防务的游击将军韩顺脸上有了极短暂的停留。 韩顺如遭雷击,浑身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额角冷汗涔涔而下。 那封藏在贴身处的帛书,此刻仿佛化作了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五脏俱焚。 “我李星汉,” 李星汉收回目光,挺直脊梁,声音斩钉截铁。 “自从我起兵抗清以来!便已将此身许国,许给这天下亿兆不甘为奴的汉人百姓!” “长沙在,我与城同在;长沙破,我惟有一死,以谢天下!此心此志,神明共鉴!”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放缓郑重道: “我深信,我飞虎军麾下将士,皆是有血性、知荣辱的好男儿!” “绝对不会为了一己苟活,去做那亲者痛、仇者快,死后也无颜见列祖列宗的糊涂事!” “然而,人非圣贤,孰能无惑?” “我知道围城压大,鞑子诡计多端,若有人一时糊涂,收了不该收的东西,心生了一丝不该有的犹豫…” 他目光澄澈,扫过每一个人: “只要他此刻,能主动站出来,将其付之一炬,我李星汉以性命与名誉立誓,往事绝不追究!” “你我仍是背靠背托付性命的袍泽兄弟,共抗外侮,生死同衾!” 话音落下,厅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 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火把油脂燃烧的细微噼啪。 那沉默中,惊涛骇浪在每个人胸中冲撞。 汗水已浸透游击将军韩顺的内衫,他脸色惨白如纸,牙齿将下唇咬出血痕。 李星汉的话,尤其是那《菜人哀》的诗句和随后血淋淋的控诉。 将他心中那点侥幸与贪婪凿得粉碎,只剩下无边的羞愧和愧悔。 “噗通!” 一声闷响,负责城南的游击将军韩顺主动走出队列,随后双膝砸在地砖上。 他以头抢地,浑身抖如筛糠,涕泪横流,嘶声哭喊: “李将军!是末将糊涂!末将罪该万死!辜负将军信任,愧对死难同胞啊!!” 他哆嗦着手,从贴胸处扯出一封揉皱的帛书。 高举过头顶,那黄色的缎面在烛火下异常刺眼。 满厅哗然! 惊愕、愤怒、鄙夷、痛心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韩顺身上。 李星汉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 他大步上前,接过那封帛书,看也不看,径直伸向身旁熊熊燃烧的火盆。 火焰猛地蹿高,帛书化为灰烬。 照亮了厅中每一张众将的脸。 火光跃动间,不知是谁,低吼了一声。 “血仇不共戴天!杀鞑子!” 随即,这压抑已久的悲愤与同仇敌忾。 在厅中爆发出来,其他将领都一起发出怒吼: “血仇不共戴天!杀鞑子!” 声浪之中,李星汉扶起瘫软的韩顺,沉声道: “迷途知返,善莫大焉。诸位——” 他转向所有将领,声如金铁交鸣。 “前事已毕,往后如何,皆在今日抉择!” “望诸位与我,同心戮力,不负天地,不负苍生!” 韩顺泣不成声,唯有重重叩首。 ... 凌夜枭与十名豹枭营精锐在小径山路上迅速移动。 百名精选的飞虎军精锐之士紧随其后。 虽不及豹枭营特种战士那种灵活轻盈,但也是军中的精锐了。 他们可以咬牙紧跟,无人掉队。 连背着的猛火油罐与火药包都未碰出多少声响。 夜色与山影是他们最好的掩护。 北方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喧嚣。 那是赵武彪率领的四百飞虎军,按原计划对暮云仓库发起了声势浩大的佯攻。 喊杀声、短暂的铳炮轰鸣、以及逐渐腾起的火光,打破了后半夜的寂静。 瞬间吸引着暮云仓库周围清军警戒力量的注意。 凌夜枭等人,疾行了一个时辰之后。 终于到了目的地所在。 众人伏在一处山石后休整,一边吃喝携带的干粮和饮水。 一边用锐利的目光借着月光,俯瞰下方山谷。 那里,便是此行的终极目标——清军昭山粮仓。 仓区依山而建,背靠他们所在的陡坡,正面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坡地。 建有木栅、望楼,灯火明显多于别处,可见守军主力确如所料。 集中于便于防御和交通的正面与侧翼。 而他们所在的仓后陡坡,仅有两处低矮的哨棚。 灯火稀疏,巡逻的梆子声也间隔较长。 “前方守备警惕心不高。” 一名豹枭营精锐凑近,声音几不可闻。 凌夜枭点头,眼中冷静无波。 他打了个手势,十名豹枭营成员立刻分为两组。 一组五人,如同溶入阴影的流水,向最近的那个哨棚滑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另一组五人,则散向侧翼,负责清除可能的暗哨并监视通往正面的小径。 几声极其轻微、如同夜枭扑食的动静后,哨棚内重归寂静。 “清除。” 耳畔传来同伴的低语。 凌夜枭不再犹豫,向身后等待的飞虎军敢死队头目打了个“进攻”的手势。 豹枭营精锐悄然潜入仓区后方营房,短刀寒光闪烁。 数十名在睡梦中的清兵甚至未及睁眼,便已命丧黄泉。 包衣奴才的窝棚中,有人被惊醒,却被豹枭营战士捂住嘴,低声道: 汉人兄弟,莫要声张,我们是长沙来的义军! 这些被强征的汉人苦力纷纷点头,有人甚至主动指认清军军官的住处。 正当行动顺利进行之际。 一名清军小校起夜如厕,撞见同伴尸体,惊恐大喊: “敌袭!后山!后山有敌!” 他刚敲响警锣,便被凌夜枭一箭穿喉。 警报已发,隐秘行动宣告结束。 强攻!凌夜枭低喝。 百名飞虎军精锐立刻从潜伏处跃出。 三人一组,两人持盾牌与刀斧在前。 一人背负火油罐或火药包在后,沿着陡坡直扑下方仓区。 很多清军尚在睡梦中,听到警锣后,顿时一片大乱。 但也有不少精锐急匆匆从营房和工事后涌出,仓促迎战。 包衣奴才们有胆小的缩在窝棚里瑟瑟发抖。 也有胆大的则暗中操起身旁的扁担或者木棍,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箭矢开始零星射来,钉在盾牌上噗噗作响。 火铳手,压制!第一队,破门! 飞虎军头目周铁山嘶吼着。 盾牌手迅速蹲下,后排的燧发长枪手已架枪瞄准。 砰!砰!砰!一排齐射,将仓门附近的清军压制得抬不起头。 刀斧手趁机前冲,猛力劈砍仓廒的门锁和栅栏。 背负火油的士兵则将罐体砸向木质仓壁和茅草屋顶。 杀贼啊! 一声暴喝从侧面巷道传来! 数十名披甲清军在一名把总带领下,如同决堤洪水般涌出。 这些是王守备的亲兵营,甲胄齐全,刀枪森然,嚎叫着反冲过来。 就在这时,一直游离在战场边缘的凌夜枭动了。 他带着三名豹枭营成员,身形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悄无声息地沿着仓廒阴影疾行,几个呼吸间便绕到了那伙反扑清军的侧后方。 短铳,快。 凌夜枭低语。 四人半跪于矮墙后,铳管架在麻袋上,对准了不到二十步外的清兵。 四声爆响汇作一声惊雷。 清军把总胸前炸开血花,颓然倒地。 反扑之势为之一滞。 火铳手,转向! 飞虎军把总周铁山抓住机会大喝。 飞虎军迅速调整队形,二十支燧发长枪同时瞄准巷道。 又是一轮齐射,铅弹如雨,将反扑的清军打得人仰马翻。 快!杀进去! 飞虎军趁势猛冲。 几乎同时,主仓方向传来兵器交加声与凄厉惨叫。 守粮主将王守备正挥刀督战,被两名飞虎军悍卒夹击。 战刀格开第一击,却被第二柄长枪从甲胄缝隙刺入肋下。 他瞪大双眼,口喷鲜血轰然倒地。 主官骤亡,清军立时如断首之蛇,阵脚大乱。 那三百多绿营兵本就在睡梦中被惊醒,此刻更是乱作一团。 黑夜中不知敌军虚实,只闻燧发枪的轰鸣与四面喊杀,恍若千军万马压境。 仓廒之间,火光摇曳,人影幢幢,惊惶的呼喊此起彼伏: 明军杀进来了! 后山也有! 王大人死了! 百余包衣奴才更是如炸窝的蚁群,哭嚎着四散奔逃。 有人抱着头缩在粮袋后瑟瑟发抖,有人慌不择路撞翻火把,引燃了堆在仓外的草料; 更有甚者趁乱抄起扁担棍棒,反向追打溃散的清兵。 这些被强征来的汉人苦力,早已恨透了欺压他们的主子。 混乱中,包衣与溃兵相互践踏,有人被推入刚点燃的火堆,凄厉的惨叫刺破夜空。 明军却如虎入羊群,十人一队,专挑清军集结之处突袭。 飞虎军精锐手持浸湿棉被制成的简易盾牌。 三人一组成锋矢阵,刀斧手开路,火铳手居中,背负火油者殿后。 豹枭营更是如鬼魅般穿梭于仓廒阴影之间,专斩清军头目。 此消彼长之下,三百多绿营兵竟被这百余明军杀得溃不成军。 “破了!仓门破了!” 狂喜的呼喊从前线传来。 一座最大的仓廒那厚重的包铁木门,终于被斧头和撞木合力破开。 里面堆叠如山的粮袋暴露在火光之下。 “火油!掷进去!” 飞虎军士兵奋力将早已备好的火油罐投掷入内。 陶罐碎裂声此起彼伏,刺鼻的火油味瞬间弥漫开来。 凌夜枭见此,知道最关键的一击时机已到。 他不再恋战,低喝道: “信号,撤。”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名豹枭营成员立刻取出特制号箭,就着附近的火把点燃引信。 “咻——啪!” 一支拖着醒目炽白尾焰的火箭尖啸着撕裂夜空。 在昭山上空爆开一团明亮的绿色光晕。 即便在下方仓廒开始燃起的火光映照下,这信号依然清晰夺目。 这是给所有袭粮部队的撤离指令。 也是给湘江上接应船队的告捷与召唤。 “点火!” 飞虎军头目嘶声怒吼。 几支火把被奋力扔进了泼满火油的粮山。 “轰——!!!” 烈焰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惊醒,轰然爆燃! 火舌以惊人的速度窜升,疯狂舔舐着一切可燃之物: 干燥的粮袋腾起冲天烈焰,木质的梁柱、隔板噼啪作响,迅速被火海吞没。 滚滚浓烟裹挟着灼热的气浪冲天而起! 这仿佛是序幕的拉开。 紧接着。 “轰轰轰”! 几座堆放火药与火油的粮仓和火药仓接连爆燃,震耳欲聋的巨响中。 碎木砖石裹着燃烧的谷物如火雨般倾泻。 最大的火药仓轰然炸裂,橘红色火球腾空而起。 气浪将数十步内的人影尽数掀翻。 桃花岭瞬间沦为火海,冲天烈焰映红十数里夜空。 浓烟如黑龙升腾,十里外的长沙城头清晰可见。 撤!将军渡! 凌夜枭厉声喝道,手中短铳再次喷出火光。 将一名试图逼近指挥拦截的清军哨总撂倒。 任务已然达成,此刻唯一的要务就是活着撤离。 飞虎军敢死队毫不恋战,搀扶起受伤的同伴。 紧紧跟随凌夜枭和豹枭营的身影,向着湘江方向的将军渡迅速退去。 身后,是照亮夜空的焚天大火。 是清军气急败坏的怒吼。 ... 深夜,尚可喜的中军大帐内烛火摇曳。 他尚未卸甲,正听着亲兵汇报。 关于更早时关于暮云仓的军报。 脸上带着一丝掌控局面的冷峻。 “禀王爷,果然如您所料,伪明水师趁夜出动。” “其一部已在暮云仓外现踪,但见我守备森严,只敢在外围虚张声势。” “他们不过数百人,只是放了几阵铳,吆喝了几声后,现下已向北边的林子里溃退了。” “陆参将已派兵追击。” “嗯。” 尚可喜微微颔首,手指敲了敲地图上的暮云位置。 “李星汉黔驴技穷。又想扰我粮道,乱我军心?传令追击部队,务必咬住,驱其远离江岸,若能歼之则更佳。” 他话音方落,正欲解下胸甲。 帐外却陡然传来截然不同。 近乎凄厉的呼喊与急促马蹄声,由远及近,直冲大帐! “王爷!紧急军情!昭……昭山仓遭袭!大火!全是大火!” 喜欢明末:铁血山河请大家收藏:()明末:铁血山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0章 撤离 一名探马连滚爬入帐内,面如死灰,声音嘶哑破裂: “不是佯攻!是主力火攻!昭山仓……守备王大人战死,粮草火药……怕已不保!” “什么?!” 尚可喜如遭千斤重锤猛击胸口,那刚刚浮现的从容瞬间粉碎。 他猛地撑住帅案,才稳住身形,目光死死钉在地图更南方的“昭山”二字上。 随即不可抑制地投向北面的“暮云”。 一股被戏耍的暴怒与冰寒的后怕,骤然攥紧了他的心脏。 “昭山……他们打的是昭山?!” 他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怒。 “好一个声东击西!好一个李星汉!竟敢如此!” 他早断定明军必救长沙,首要目标定是威胁最大的前沿屯粮点暮云仓。 为此甚至从中军大营中抽调了部分警戒兵力以加固暮云防线。 万没想到,明军竟以暮云为饵,反手一记致命的闷棍。 狠狠砸在了他自以为是的判断盲点上! “蠢材!王守备是蠢材!本王……本王亦是!” 他狂怒地一掌拍下,帅案上的笔架砚台蹦跳而起。 帐内烛火剧烈晃动,将他因暴怒和惊悸而扭曲的脸映照得明暗不定。 昭山仓存有大量为长期围城准备的草料与火药,此失非比寻常! “王爷,许将军、班将军帐外求见!” 亲卫急报。 “进!快让他们进来!” 尚可喜几乎是吼出来的。 许尔显与班志富疾步而入,显然也已得知噩耗。 许尔显脸上带着惊愕与懊恼,班志富则面色铁青,沉稳的目光中亦难掩凝重。 “王爷,” 许尔显率先抱拳,语速极快。 “末将方才得报,袭击暮云之敌溃退极快,形同诱饵。” “现下看来,伪明主力已间道急袭昭山得手!” “末将请令,即刻率轻骑南下追击,断其归路!” 班志富沉声补充: “王爷,昭山火起,明军必从水路撤退。” “此刻江雾未散,须立刻封锁昭山至长沙段所有江面可能登船之处,尤其昭山以北江湾滩涂。” “请许将军陆路追歼,末将愿率军沿江拦截,两路并进,或可将其堵在江岸!” 尚可喜胸口剧烈起伏,目光在地图上的暮云、昭山与湘江之间急速逡巡。 片刻死寂后,他眼中迸出骇人的凶光: 许尔显! 末将在! 你即刻点齐一千精锐骑兵,分三路搜索昭山以北山道!” “重点排查白骨滩、黑石岭、铜钱坳三处险要。明军携带伤员,不可能走得太快。” “记住,不求速战,务求全歼!每一条小径,每一处岩洞,都要给我翻个底朝天! 遵命! 班志富! 末将在! 你率两千步卒,即刻沿湘江西岸布防!” “自昭山脚下至长沙城外三十里,所有江湾、滩涂、芦苇荡,都要设卡巡逻。” “特别留意水浅可涉之处,多备弓弩火铳。” “若见船只,不论大小,先射后问!江面亦要派哨船昼夜巡弋,绝不能放一人一船返回长沙! 末将明白! 传令陆参将! 尚可喜厉声道。 命他与许尔显部会合!三方务必形成合围之势,不给明军任何喘息之机! 亲兵急忙领命而去。 二将凛然,抱拳领命,旋风般转身出帐。 许尔显出帐时,已开始安排传令兵联络陆参将,调整追击路线。 大帐内重归寂静,只余尚可喜粗重的呼吸和远处隐约传来的。 象征着他严重误判与巨大损失的噼啪火声。 他独自立于巨大的地图前,拳头紧握,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这一夜,他先输一着。 但狩猎,才刚刚开始。 ... 当凌夜枭率部抵达将军渡时,天色已微明,晨雾弥漫江面。 这支精锐之师虽经过连续奔袭加战斗,仅折损飞虎军数人。 且豹枭营只有一人只受了点轻伤。 他们一路且战且退,凌夜枭在山涧设下疑兵。 留下几堆篝火与数面军旗,又命两名精通口技的豹枭营士卒藏身山涧,仿作大军调动之声。 追击的清军果然中计,分兵包抄,给了他们从容脱身的机会。 赵武彪早已在此等候,见凌夜枭等人疲惫却整齐的队列,急忙迎上,简短禀报: 凌将军!我等按计划佯攻暮云仓后,一路将追兵引向北面铜钱坳,绕了个大圈才摆脱。” “昨夜三更便在附近芦苇荡藏好船只,连夜挖了防御工事,就等将军! 凌夜枭略一点头,锐利的目光扫过此处地形。 所谓的将军渡,实则是一片怪石林立、水流湍急的狭窄江岸。 浑浊的江水拍打着黝黑的礁石,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他沉声道: 追兵很快会到。立刻布防,准备接应! 赵武彪早已着手准备,闻言立即指挥士兵以礁石为掩体,构筑起一道背水临江的弧形防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五门轻便虎蹲炮被精准部署在关键制高点,炮口对准来路; 两百余名燧发枪兵分成三列,轮流装填射击,可以保持形成连绵不断的火力网。 同时,凌夜枭派一名豹枭营精锐爬上最高处的岩石。 点燃了特制的绿色信号烟火——这是给孙延龄的紧急召唤。 不到半个时辰,地平线上便扬起了遮天蔽日的尘土。 许尔显、班志富与陆参将率领的清军大队出现在视野尽头。 许尔显一马当先,身后是黑压压的骑兵混合步兵洪流,如同决堤的怒涛。 向着这小小的渡口席卷而来。 炮手准备——放! 赵武彪目眦欲裂。 轰!轰!轰! 五门虎蹲炮几乎同时喷出火焰与铅弹,霰弹呈扇形扫向骑兵前锋。 冲在最前的五十余骑顿时人仰马翻,清军的冲击势头为之一挫。 明军火铳手、弓箭手也趁势开火,三百步外便精准点杀清军骑兵。 许尔显见势不妙,急忙高举令旗。 他曾在吃过明军火器的亏,深知冒进只会徒增伤亡。 清军迅速后撤,依托小丘重新集结。 许将军!为何不强攻? 陆参将策马奔来,脸上带着愤怒与疲惫,盔甲沾满尘土。 显然刚经历了一场长途追击。 他狠狠一拳砸在马鞍上,怒骂道: 那些个伪明狗崽子,遛了老子一整晚!” “从暮云仓到铜钱坳,从铜钱坳到黑石岭,老子的步兵追着他们的尾巴跑了几十多里!” “结果呢?连根毛都没捞着!他们就像泥鳅一样滑不留手,每次眼看要抓住,就又溜了!” “末将带着千余精锐,硬是被这股小股敌军牵着鼻子走! 许尔显摇头: 陆参将息怒。这正是明军声东击西之计。” “他们以小股部队佯攻暮云仓,引开我军主力,真正的目标是昭山粮仓。我等都中了李星汉的调虎离山之计。 三人退至后方土坡,班志富仔细观察明军阵地,沉声道: 王爷已派火器营和红衣大炮前来,只是路途崎岖,还需一个时辰才能抵达。 正是, 许尔显点头。 我观敌军火力虽猛,但弹药必然有限。” “我军可分三路轮番骚扰,消耗其弹药。” “待红衣大炮一到,轰开其防线,再行总攻,必能全歼! 陆参将恍然: 许将军高明!末将率部从左翼佯攻,消耗其火力! 我从右翼包抄, 班志富道。 切断其可能的退路。 许尔显眼中闪过寒光。 一个时辰,只需再一个时辰,这些明军便是瓮中之鳖! 清军调整战术,不再正面强攻,而是分三路轮番骚扰。 每次出动两百人,以盾牌掩护,弓箭压制,一触即退。 明军虽火力精准,但弹药消耗极快。 接近一个时辰过去,燧发枪的射击频率明显降低,虎蹲炮的轰鸣也变得稀疏。 清军伤亡不过百人,但是明军弹药已近枯竭。 省着打!每一颗子弹都要命中! 凌夜枭的声音在硝烟中响起,但形势已不容乐观。 孙延龄的船队迟迟未到。 而他们的弹药已经严重不足。 就在此时,清军阵中号角齐鸣。 一队身着特殊甲胄的士兵列阵而出——尚可喜的火器营先到了! 他们推着六门佛郎机炮和数十架三眼铳,迅速占据有利地形。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炮声打破了短暂的僵持。 砰!砰!砰! 清军火器营的齐射如暴雨倾盆,明军第一道防线瞬间被压制。 石屑纷飞,两名燧发枪兵被弹片击中,惨叫着倒下。 退至第二道防线! 凌夜枭果断下令。 明军且战且退,有序撤至后方预设的第二道石墙后。 清军火器营见状,欢呼着冲入第一道防线,以为胜券在握。 许尔显在后方观战,眉头微皱: 小心有诈!这些明军撤退太过从容。 话音未落,凌夜枭已从石墙后探身,燧发枪精准瞄准第一道防线某处不起眼的岩石。 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刹那间,轰隆! 一声巨响,那处岩石下埋藏的火药罐被引爆,火焰与碎石如利刃般四散。 十余名刚冲入第一道防线的清军火器营精锐当场毙命。 其余人惊魂未定,以为处处是陷阱,顿时乱作一团。 稳住! 许尔显厉声喝道,策马冲至前线。 他们这是黔驴技穷了!他们只有一处炸药,若真有埋伏,早就用上了!继续推进,不留喘息之机! 陆参将更是怒不可遏,挥刀高呼: 为死去的兄弟报仇!杀光这些狡诈的南蛮! 清军重整旗鼓,在火器营的掩护下步步紧逼。 明军第二道防线在密集的炮火下摇摇欲坠,伤亡激增。 就在此时,后方传来震天欢呼: 红衣大炮到了!红衣大炮到了! 只见六门巨大的红夷大炮被数十匹战马拖拽而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报——! 一骑快马冲破烟尘,炮营参领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向许尔显行礼: 卑职炮营参领何兴腾,奉王爷军令,率红衣大炮六门、炮手一百二十员前来听候调遣! 许尔显眼中精光一闪: 何参领来得正是时候!速速准备,今日定要让这些南蛮见识我大清神威! 何兴腾抱拳领命,迅速转身指挥安置火炮。 明军阵中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知道,等这些红衣大炮准备好的时候,将是他们生命的终章。 一名飞虎军老卒,用布条胡乱缠着伤口。 挣扎着爬到凌夜枭和赵武彪所在的巨岩后,眼神却异常明亮: 凌将军,赵将军!船……怕是等不到了。” “清狗的火器营来了!他们来带了红夷大炮。等会红夷大炮开炮。咱们更跑不了了。” “让我们这些伤重的兄弟留下吧!把剩下的火药集中起来,等他们靠近,够他们喝一壶!” “你们……你们水性好的,赶紧想办法泅渡,能走一个是一个! 对!留下我们! 跟狗日的拼了! 周围几名伤势不轻的士兵也红了眼睛,纷纷嘶哑地附和,带着一种诀别的、近乎狰狞的勇气。 悲壮而绝望的气氛,瞬间弥漫在硝烟与血腥味之中。 赵武彪虎目含泪,握刀的手青筋暴起,看向凌夜枭。 他猛地站起身: 传我军令!全员撤至最后防线——江岸礁石阵!” “伤员优先转移,轻伤员搀扶重伤员,一个都不能落下! 他一把抓住那老卒肩膀: 老兄弟,你的命是大明的,不是用来在这里白白牺牲的!” “我们还有仗要打,长沙城里的百姓还等着我们! 可是将军... 老卒还要争辩。 没有可是! 赵武彪精神一振,挥刀高呼: 伤员先撤!快! 明军阵中顿时忙碌起来。 轻伤士兵架起重伤战友,互相搀扶着向江岸撤退。 两名年轻士兵抬着一块门板做成的简易担架,上面躺着腹部中弹的火铳手。 那火铳手脸色惨白,却仍紧握着自己的燧发枪不放。 凌夜枭一边指挥撤退,一边心中默念: 鞑子的红衣大炮需要时间准备,这是我们最后的时间了。” “若孙将军再不到...恐怕我们真的只能泅渡过江了... 他的目光不时扫向江面弥漫的晨雾。 ... 许尔显在后方土坡上看得真切,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这些伪明军弹药将尽,军心已乱。再有一会,红衣大炮一旦架设好!他们必死无疑。 只是红衣大炮需要时间准备。 陆参将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快!再快些! 他被明军戏耍了一整夜,此刻恨不得立即看到这些南蛮在炮火中灰飞烟灭。 这些狡诈的伪明贼子,遛了老子一整晚,今日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班志富则更加冷静,指挥士兵在炮位周围堆砌沙袋,防止明军趁机突袭。 喜欢明末:铁血山河请大家收藏:()明末:铁血山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1章 滩头强攻 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撕裂了江雾。 陆参将等得焦躁,竟亲自督促一门红衣大炮仓促开火。 黑沉沉的铁弹呼啸着划过半空,却在明军石墙前五十步处轰然砸地。 泥土混杂着碎草冲天而起,又暴雨般落下。 虽未直接命中,那骇人的冲击波仍将两名伏在墙后的明军士兵震得踉跄后退。 口鼻渗出鲜血,耳中只剩下尖锐的嗡鸣。 “废物!” 许尔显暴怒,策马直冲到炮位前,马鞭几乎戳到炮手脸上。 “本将要的是敲开他们的乌龟壳!不是听个响!王爷的军令,一炷香内必须踏平此地!” 负责炮队的何兴腾面色惨白,急急辩解: “将军息怒!红衣大炮非同小可,仰角、装药、乃至当下风向,皆需精密测算,差之毫厘便谬以……” “闭嘴!” 我岂不知? 许尔显突然打断,声音压低却更显狰狞,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他猛地指向江面,声音陡然拔高: 可你看,若让他们登船逃脱,你我皆是死罪! 他环视众人,额头青筋暴起: 本将宁可冒险一搏,也不愿坐视战机溜走!” “延误战机,便是死罪!立刻给老子轰!” 许尔显最终决定还是赌一把。 何兴腾咬牙,转身嘶吼: “一炮、二炮——校准放!” 轰!轰! 两团炽热的火光自炮口喷涌,炮弹携着刺耳的尖啸再次扑向明军阵地。 第一枚擦着石墙上沿掠过,狠狠砸进后方正抬着同袍伤兵后撤的两名明军中间。 “嘭”的一声闷响,人体瞬间四分五裂,破碎的肢体与染血的衣甲残片抛洒开来,浓重的血腥气顿时弥漫。 第二枚炮弹则不偏不倚,正中最厚实的一段石墙。 垒砌的巨石在巨响中崩解,碎石如无数致命的飞蝗激射。 三名依托墙垛抵抗的飞虎军战士哼都未哼一声便被埋入乱石。 鲜血自石缝间汩汩流出,防线被硬生生撕开一道触目惊心的缺口。 “好!” 许尔显挥拳狂吼。 “就这么打!继续!别让他们喘气!” 何兴腾却望着炮身上升腾起的缕缕青烟,急道: 将军!炮管已赤热,必须停射浇水冷却,否则必有炸膛之危啊! 陆参将脸色铁青,握刀的手青筋暴起,眼中闪过挣扎。 他狠狠一跺脚,对着呆若木鸡的炮手们怒吼: 还愣着干嘛?快冷却啊!要等它炸了把老子们都送上天吗?! 炮手们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提来水桶。 滚烫的炮身遇水,发出的刺耳声响,白雾瞬间升腾而起, 就在这时,低沉而穿透力极强的螺号声。 骤然从江心的迷雾深处传来! “是我们的号!水营!孙将军的船来了!” 滩头石墙后,几乎已被绝望笼罩的明军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嘶喊。 许多带伤士卒挣扎着望向江面,眼中重新燃起光芒。 许尔显脸色骤变,猛地拔刀指向江雾: 快!所有炮,给老子齐射!绝不能让他们接应上! 将军!不可啊! 何兴腾扑跪在地。 炮管刚冷却,膛内火药残渣未清,再静置半柱香才能安全发射,否则仍有炸膛之危! 放屁! 陆参将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何兴腾衣领,眼中凶光毕露。 你当这是在自家后院摆弄火炉?明军战船就在眼前,让他们接应成功,你我人头都要落地! 何兴腾还要再劝。 “滚开!” 许尔显一脚将他踹翻。 “贻误战机,老子杀你全家!点火!” 炮手们面无人色,却不敢违抗,手忙脚乱地再次装药填弹。 三门炮的引信被同时点燃,滋滋的火花迅速没入药室。 轰!轰轰! 震天动地的巨响带着不祥的颤音。 左侧一门炮因膛内过热,炮弹甫一出膛便轨迹诡异。 斜斜砸进不远处清军自己的步兵队中,顿时一片惨嚎。 中间那门更是直接在炮口处炸开,炽热的碎片横扫四周。 五名炮手及附近数名清军顷刻毙命,残肢断臂飞落。 唯有右翼一门炮射出的弹丸,带着凄厉的呼啸。 堪堪擦过刚刚露出桅杆尖顶的明军领头战船侧舷。 激起数丈高的浑浊水柱,船身剧烈摇晃,却未击中。 “废物!全是没用的废物!” 许尔显目眦欲裂,挥刀就要劈向瘫软在地的何兴腾。 被班志富死死架住手臂: “将军!此刻追杀为上!他们登船需要时间,还有机会!” 眼前这片狭窄的滩头阵地,正是明军最后构筑的阵地了。 地面看似平坦,实则暗藏不少挖的坑洼和残留的木桩断刺,极其不利于骑兵驰骋冲锋。 强行驱策骑兵去冲他踏这片区域,去冲击明军阵地。 且不说明军火器依然还有一些弹药。何况是在敌方战船火炮的威胁下。 无异于驱良驹赴火海,徒增伤亡。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念及此处,他压下动用骑兵的念头,将满腔焦躁与怒火倾泻向步兵,嘶声狂吼: “火铳营!快压上去!贴住他们!挤到江边打!” ... 凌夜枭看到远处清军似乎又有异动。 他脸色一沉,看向赵武彪: 赵将军,我们的燧发枪还有多少弹药? 赵武彪咬牙道: 每人不到三发了。 快!先全部集中起来,敌人马上要再次上来了! 凌夜枭果断下令。 给最准的射手,瞄准他们的火铳营!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一百余名燧发枪兵迅速集结,将剩余弹药集中分配。 他们背靠礁石,填充弹药和瞄准远方。 .... 呜咽的号角声中,清军阵后快速涌出数百名火铳兵。 前排持重型火绳枪,后排则为鸟铳,在军官的厉声催促下。 并未如常列阵,而是呈散乱而密集的冲锋队形。 嚎叫着向正在组织撤退的明军扑去。 清军火枪兵深知己方火绳枪射程不及明军燧发枪。 唯有快速拉近距离,方能发挥数量优势。 “稳住!” 凌夜枭伏在残破的石墙后,目光锐利紧盯着漫滩而来的清军铳兵。 他清晰看到对方尚未进入寻常鸟铳的有效射程,立刻向身旁的赵武彪低喝: “就是现在!让燧发枪队,打远处那些扛火绳枪的!给登船的弟兄挣出时间来!” 赵武彪脸上硝烟与血污混作一团,嘶声传令: “燧发枪手!自由瞄准,专打持大火铳的鞑子!放!” 清军火器兵进入了八十步。 砰!砰!砰砰砰! 明军阵中,那些依托残垣断壁的老练燧发枪手率先开火。 白烟次第升起,清脆的击发声远比清军火绳枪的轰鸣要迅捷。 此时清军前锋距离明军阵地尚有一百数十步。 这已在许多优质燧发枪的精准杀伤范围内。 却远非清军手中火绳枪和普通鸟铳能够可靠命中的距离。 冲在最前的清军火绳枪手顿时遭殃。 他们肩扛沉重的火绳枪正埋头猛冲,根本来不及点燃火绳瞄准。 铅弹破空而来,不断有人惨叫着扑倒,沉重的火绳枪砸在滩石上,或是落入浅水。 一名清军把总挥刀催促,话音未落,一枚铅弹便洞穿了他的皮甲,在胸前炸开血花。 “不许停!冲过去!他们的弹药少!” 清军带队军官面目狰狞,挥刀砍倒一名犹豫的士卒。 “冲到六十步内,咱们的枪就能要他们的命!冲啊!” 在血腥的督战下,清军火铳兵顶着明军燧发枪的精准点射。 踏着同伴的尸体,疯狂向前涌。 每一步前进都伴随着伤亡,滩头上倒下越来越多身披红色号褂的身影。 但他们人数众多,冲锋线虽被削薄,却依然在迅速逼近。 七十步!部分清军鸟铳手已能勉强瞄准。 “点火——放!” 清军阵中终于爆发出第一轮还算齐整的火铳轰鸣,硝烟大片腾起。 虽然在这个距离上准头堪忧,但铅弹形成的散幕仍给明军造成了威胁。 一名正低头为燧发枪装填的明军士兵被流弹击中脸颊,哼都没哼便向后仰倒。 另一发弹丸打在石墙上,溅起的碎石击伤了一名刀盾手的眼睛。 “第二队上前,轮射!压制他们!” 赵武彪眼睛通红,嘶吼着。 明军燧发枪手利用射速较快的优势,开始进行稀疏但持续的轮番射击。 竭力阻止清军完全站稳脚跟齐射。 然而清军实在太多,后续者不断填补空缺,更多的火绳被点燃,鸟铳也被架起。 六十步!这个距离已进入清军火器,尤其是重型火绳枪的有效射程。 “放!” 砰砰砰砰! 更为密集的铳声从清军方向爆响,铅弹如雨点般泼洒向明军最后的防线。 两名正架着重伤员向水边挪动的明军军士后背同时中弹。 扑倒在地,伤员也滚落泥泞。 凌夜枭身旁一名燧发枪手刚探身瞄准,便被数颗铅弹击中胸腹,燧发枪脱手飞出。 “他们的弹药快没了了!压上去!混战!” 清军军官敏锐地发现了明军反击火力的减弱,狂喜大吼。 此刻,孙延龄率领的五艘战船,正艰难逆流逼近浅滩。 船头,水兵们奋力划桨稳住船身。 抱歉来迟了一步! 孙延龄站在最前头的主舰船头。 声音带着自责,大声喊道。 他是因为了给这些战船加装了主炮。 另外路上遇到了一些鞑子的哨船纠缠,所以才耽误了时辰。 “左舷佛郎机,霰弹,覆盖滩头清军——放!” 孙延龄怒吼下令道,声音透过江风传来。 轰轰轰! 战船侧舷喷出火焰与浓烟,装备的轻型佛郎机炮射出大量铅子铁渣。 如同死神挥出的镰刀,横扫滩头上密集冲锋的清军火铳兵。 顿时一片人仰马翻,惨嚎声震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清军凶猛的冲锋势头为之一滞,队列出现巨大混乱。 “快!趁现在!交替掩护,伤员先上船!” 赵武彪嘶吼着,嘴角溢血。 残余的明军爆发出最后的气力,刀盾手在前结阵,长枪手护住两翼。 燧发枪手和普通士卒则拼命搀扶、背负、甚至拖拉着重伤员。 涉过浅水,扑向那几艘如同生命之舟的战船。 许尔显眼见即将到口的猎物要飞。 又见己方火铳营在舰炮轰击下损失惨重,几乎疯狂。 他夺过一杆长枪,对身边家丁与残余骑兵吼道: “下马!步战!跟着老子冲!挤也把他们挤死在江里!杀一个南蛮,赏银十两!” 重赏与主将的癫狂驱散了部分对舰炮的恐惧。 清军再次集结起一股亡命之徒,混杂着部分从炮击混乱中恢复过来的火铳兵,嚎叫着发起最后冲锋。 他们不再追求齐射,而是杂乱地一边前冲一边胡乱放铳。 甚至投掷短矛、飞斧,不顾一切地想要缠住明军后卫。 盾牌!长枪! 明军后卫圆阵发出怒吼。 最后几十名悍卒死死钉在齐膝深的水中,用血肉之躯构筑堤坝。 盾牌承受着冲击,长枪不断捅刺,刀光闪烁。 双方在冰冷浑浊的江水中贴身肉搏,每分每秒都有人倒下,江水迅速被染红。 赵武彪为掩护大家等人撤离,挺身挡在最前方。 一颗流弹呼啸而至,狠狠穿透他的左肩,鲜血瞬间浸透战甲。 他咬牙挥刀砍翻一名冲上来的清兵,又坚持了几个呼吸,直到失血过多。 意识开始模糊,才被凌夜枭和两名豹枭营队员架起,拖入江中。 战船上的水兵岂会坐视? 五艘战船的甲板上,仍有百余名燧发枪手,他们靠近在船沿边,轮番射击。 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压过江水的咆哮,清军冲锋队列前排瞬间倒下一片。 孙延龄亲自指挥左舷六门小型虎蹲炮炮,炮口喷出火光,霰弹如雨点般倾泻而下。 每一发都能在密集的冲锋队列中犁出一道血肉沟壑。 碎石、泥土与断肢残甲混杂着腾空而起,硝烟瞬间笼罩了滩头。 杀光这些伪明贼!别让他们跑了! 陆参将一马当先,手中长刀直指明军船队。 他身后是数百余清军精锐,踏着同袍的尸体向前猛冲。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从战船高处传来。 陆参将身形猛地一滞,额头上赫然出现一个血洞。 他眼中的凶光尚未褪去,身体却已如断线木偶般从马背上栽落,溅起一片血色水花。 战马受惊嘶鸣,前蹄高扬,将周围清兵撞得东倒西歪。 参将大人! 亲兵们嘶声哭喊,不顾一切地扑向倒地的主将。 这一乱,冲锋阵型顿时溃散。 孙延龄抓住战机,厉声喝道: 集中火力!打乱他们的阵脚! 六门佛郎机炮再次齐鸣,炮弹在溃散的清军中炸开,血雾弥漫。 清军伤亡激增,冲锋势头为之一滞。 保持距离!别让他们靠近! 孙延龄赤红着眼睛下令。 战船上的弓弩手也加入战斗,箭矢如蝗,压制清军后方的火铳营。 清军被死死挡在百步之外,只能隔着这段死亡距离与明军战船对射。 时不时有流弹击打在船板上发出闷响,留下弹痕,却难以造成致命伤害。 江面上,十余名刀盾兵已自发组成最后断后阵型。 圆盾相扣,在齐腰深的水中筑起一道移动城墙。 为首的什长老陈赤红着眼,嘶声高喊: 大家快撤!这里交给老子! 呼啸而过的子弹不停的打在盾牌上,发出砰砰的响声。 “噗。” 年轻的刀盾兵小武口吐鲜血,一枚流弹穿过盾牌中间的缝隙,击中了他的胸口。 他却用最后力气将盾牌死死插入江底的泥沙。 身体倚着盾牌缓缓跪倒,竟还保持着防御姿态。 小武! 老陈的惊呼被枪声淹没。 老陈目眦欲裂,抓起小武掉落的盾牌顶在身前,吼声震天: 盾阵不破,寸步不退! 断后士兵在清军密集的火力下寸寸后退,每退一步,江水便红一分。 一名刀盾兵被三发子弹同时击中,盾牌脱手的瞬间。 旁边战友立即补上缺口,甚至来不及看他最后一眼。 快撤! 凌夜枭见断后士兵已不足五人,他用力背起昏迷的赵武彪,借着硝烟掩护向战船移动。 老陈最后一个撤离,回望时,最后三名刀盾兵已被清军火力吞没。 他们的盾牌漂浮在血色江面,像三座无字的墓碑。 凌夜枭咬紧牙关,奋力向前。 终于,他们够到了最大那艘战船抛下的绳索和竹梯。 船上水兵奋力拉扯,将几人连同其他最后一批断后士兵拽上甲板。 一名刚跳上甲板的飞虎军士兵,却被流弹击中,顿时闷哼一声,从船上跌落水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凌夜枭身形一晃,迅速踏上甲板,便直奔船头,孙延龄正指挥若定。 他抹去脸上的江水与血污,指着东方某处急声道: 孙将军!那边!鞑子的红衣大炮正在冷却,若让他们再次开火,我军船只必遭重创!速速将其摧毁! 孙延龄眼中精光一闪,高声下令: 所有战船,主炮对准滩头炮阵!集中火力,轰掉那几门红衣大炮! 砰砰砰,主炮开火,数枚沉重的铁球呼啸着飞越滩头。 覆盖的砸向那几门红衣大炮所在位置。 其中一枚正中炮架,木屑横飞中,一门沉重的大炮轰然歪倒。 将旁边试图抢救的另一门炮也带翻。 清军炮兵参领何兴腾正指挥部下试图将炮推回,结果一枚炮弹砸在附近。 溅起的碎石如雨点般击中他,他惨叫一声,肩头血肉模糊,倒地不起。 孙延龄看到最后一人已经上船,赤红着眼睛下令赶紧撤退。 五艘战船,载着满船伤残与疲惫的将士,桨橹并用。 艰难但坚决地脱离浅滩,逆流而上,驶向江心浓雾。 甲板上,伤兵的呻吟与水兵的号子交织,血水顺着船板缝隙流入江中。 许尔显站在及踝的冰冷江水中,望着逐渐模糊的船影。 脚下是漂浮的尸体和染红的江水。 他浑身颤抖,不知是愤怒还是江水寒冷。 那柄伴随他多年的精钢腰刀。 一声,自无力的手中滑落,沉入江底。 喜欢明末:铁血山河请大家收藏:()明末:铁血山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2章 耿继茂 孙延龄率领着载着凌夜枭和飞虎军幸存士兵的船队,顺流而下,向长沙城撤退。 一路上,依然遭遇了数股清军哨探小舟的袭扰。 这些小船轻快,试图靠近放箭或纵火,但在明军高大的战船和尚未用尽的侧舷火力面前,终究是蚍蜉撼树。 几轮霰弹和火铳齐射过后,江面上便只剩下清军小舟的残骸和挣扎的落水者。 大船航速虽受拖累,却坚定地破开江水,将追击者远远甩在身后。 当这支承载着血战余生的船队终于抵达长沙西城水门时。 李星汉早已亲自在城头等候多时。 看到船身遍布焦痕箭创,甲板上满是疲惫带伤的将士。 却仍高举着未曾倒下的旗帜,李星汉紧握的拳头才微微松开。 “开闸!迎接王师凯旋!” 李星汉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 沉重的闸门缓缓升起,战船鱼贯驶入水门。 岸上,闻讯赶来的军民挤满了码头和城墙。 当他们看到将士们互相搀扶下船,看到担架上重伤却仍存活的同袍。 看到那一张张烟火熏黑却目光灼灼的脸庞时,压抑已久的情绪轰然爆发。 “万胜!飞虎军万胜!” “万胜!” 欢呼声、呐喊声、夹杂着对伤员的急切慰问与找到熟人的喜极而泣,瞬间席卷了整个码头区域。 消息像野火一样传遍全城: 咱们的人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还狠狠捅了尚可喜一刀,烧了他不少命根子似的粮草军械。 更是在他数万大军眼皮子底下,硬生生杀了出来! 此战,虽自身亦损失不小,但毁敌仓储、挫敌锐气、全师而还。 在强敌环伺之下,无疑是一场提振人心的大捷。 长沙城连日来的凝重气氛为之一扫,军民士气空前高涨。 ... 与长沙城的欢腾截然相反,二十里之外的清军大营。 此刻笼罩在一片压抑的阴霾之中。 尚可喜的中军大帐内,气压低得骇人。 许尔显和班志富盔甲不整,身上血迹与尘土未干。 直挺挺地跪在帐中,额头触地,久不敢起。 陆参将的尸体已被找到。 “所以……” 尚可喜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冰冷刺骨。 “折损兵马,劳而无功,损我粮械,更让那帮残兵在我的合围之下,乘船走了?陆参将还搭了进去?” 许尔显浑身一颤,艰涩开口: “王爷……末将无能……南蛮子负隅顽抗,地利险要,其火器尤其犀利……” “闭嘴!” 尚可喜猛地一拍案几,震得笔架倾倒。 “休要再提‘地利’、‘火器’!本王只要结果!结果就是你们败了!丧师辱军!” 班志富忍着身上的伤,以头抢地: “末将等罪该万死,请王爷责罚!” 责罚? 尚可喜胸膛剧烈起伏。 他何尝不想立刻砍了这两个废物以正军法。 但许尔显、班志富皆是麾下老人,陆参将已死,再斩大将,于眼下军心何益? 更重要的是,粮仓被焚、弹药受损的消息。 已经如同瘟疫般在营中悄悄蔓延开来。 他甚至能听到帐外远处,士兵们压低的、充满不安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咱们的粮草被烧了不少……” “火药库也响了……” “这仗还怎么打?接下来怕是要饿肚子了……” “飞虎军这么凶,长沙怕是块硬骨头……” 军心动摇,这才是比一场前哨战失利更可怕的事情。 若不能尽快稳住局面,恐生大变。 就在尚可喜怒火与焦虑交织,帐内空气近乎凝固之际。 帐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探马的高声禀报: “报——!” 一名风尘仆仆的探马被引入帐中,单膝跪地。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振奋: “禀王爷!靖南王(耿继茂)大军前锋已抵达吉安府!” “并已击溃围困吉安的一股流民匪军,吉安之围暂解!” “靖南王传信,大军正兼程而来,不日即可与王爷会师!” 这个消息,如同阴霾天空的一道裂痕,透下了一丝微光。 尚可喜紧绷的脸色稍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有对援军将至的如释重负,也有对依赖他部的不甘,但更多是一种稳住阵脚的底气。 他看了一眼仍跪伏在地的许尔显和班志富,冷哼一声: “滚起来!死罪暂记,戴罪立功!” “耿藩大军即至,给本王整顿兵马,安抚军心!若再出差池,两罪并罚,绝不容情!” “谢王爷不杀之恩!” 许尔显二人重重磕头,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心中却因这援军的消息,升起一丝绝处逢生的希望。 大帐之外,关于靖南王援军将至的消息,也开始迅速传播。 稍稍压住了营中那股浮动不安的暗流。 然而,大战的阴影,并未真正散去。 ...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关于耿继茂出兵之事,还得从两个月前说起。 九月末(农历八月末),福州靖南王府。 急促的马蹄声划破黎明,一名满身尘土的信使滚鞍下马,双手捧着黄绫包裹的圣旨直入王府。 耿继茂刚起身梳洗,尚未用早膳,便被这突如其来的朝廷特使惊动。 圣天子敕命靖南王耿继茂:平南王尚可喜已率大军自广东北上,进取湖广。” “伪明叛逆祸乱湖广,朕命尔即刻率精兵北上,与平南王合兵一处,共讨伪明叛军。” “湖广乃国家腹地,若为贼所据,则江南震动。” “尔等皆朕倚重之臣,当戮力同心,早奏凯歌。若再迁延观望,军法从事,断不宽贷! 耿继茂跪接圣旨,额头触地,心中却如惊涛骇浪。 这已是半月内第三道催促出兵的圣旨。 上一道更是由顺治帝亲笔朱批: 若再按兵不动,即革去王爵,押解来京,交部议罪,家产抄没! 送走钦差,耿继茂立即召集最核心的几名心腹密议。 他首先秘密召见的,是跟随耿家多年的老班底,真正的心腹臂膀。 第一位是 曾养性。 此人乃耿继茂父亲耿仲明的旧部,耿家两代的铁杆嫡系。 现任藩下左翼总兵官,统领最为精锐的“老耿营”兵马。 他作战勇悍,对耿家忠心不二,是耿继茂在军中最可倚仗的基石。 第二位是 白显忠,藩下右翼总兵官。 他同样出身耿氏旧部,沉稳多谋,擅长营伍布置与后勤调度。 与曾养性一攻一守,相得益彰,是耿继茂掌控军队的左右手。 第三位仍是心腹师爷 陈轼。 这位福州本地名士,崇祯年间举人,清军入闽时率乡绅开城迎降,深得耿继茂信任。 他不仅是耿家的谋主,更是靖南王府的总管,连耿继茂的几个儿子都要尊称他一声。 密室之中,烛火昏暗,仅此三人与耿继茂对坐。 耿继茂将圣旨内容及严峻形势道出,沉声道: “朝廷催逼甚急,已是刀架脖颈。北上,则福建空虚;不北上,则立招大祸。诸位皆我腹心,有何良策?” 曾养性浓眉一拧,抱拳道: “王爷,朝廷猜忌日深,此乃削藩前兆。按兵不动必死无疑,唯有遵旨北上,或可凭战功稍缓朝廷之心。” “末将愿率本部为前锋,为王爷开路!” 白显忠沉吟道: “养性所言甚是,北上势在必行。然福建乃我根本,不可不防。” “郑森虽率军东渡攻略台湾,与红毛鬼交战,但其子郑经仍踞厦门,水师犹存,不可不虑。” “大军北上后,留守兵力、防务布置需极其周密,尤要防备有人内通外联。” 他话中未点名,但在场几人都明白所指是如施琅这般与郑氏有旧者。 陈轼捋须,缓缓道: “两位总兵所言皆切中要害。当前局势,北上避祸求功为主,保境安藩为辅。” “王爷可明面上大张旗鼓,遵旨筹备北上,以安朝廷之心。” “暗地里,则需筹划一套万全的留守方略。” “此方略需真真假假,即便有人窥探或通风报信,亦难辨虚实,更能借此考验与敲打某些心思浮动之人。” 耿继茂目光闪烁,缓缓点头: “陈师所言深合我意。北上之行,养性、显忠,你二人需精心挑选本部精锐,随我出征。” “福建留守……不能全然依赖一人,尤其不可令可能与旧主暗通款曲者掌全盘防务。” 次日,耿继茂升帐,召集包括施琅在内的福建各地主要将领,宣布奉旨北上之事。 帐中气氛肃穆。 耿继茂端坐王位,朗声道: “皇命浩荡,催促进剿湖广叛逆。本王决意亲率大军北上,与平南王会师。” “福建防务,关系重大,尤以海疆为要。” 他的目光扫过帐下诸将,在施琅身上略有停留,随即移开,开始部署: “江元勋听令!命你统筹福州及周边要害地域防务,总督留守各营,稳镇根本。” “刘进忠听令!你部加强潮汕沿海巡防,与广东留守兵力互为犄角,严防残明水师滋扰。” 最后,他才看向施琅,语气平稳却不容置疑: “施琅总兵。” 施琅出列抱拳: “末将在。” “你熟知海情,擅御舟师。命你仍镇同安,专注厦门当面郑经所部。” 耿继茂顿了一顿,加重语气。 “你的重任是 锁住厦门,监视台海。务必确保郑贼无法趁我大军北上之际,袭扰福建沿海。” “所需兵员、战船,依目前编制,务必谨慎行事,无令不得擅自出击,亦不可松懈防备。” 这个安排,看似重用施琅的专业所长,实则将其职权严格限定在同安一隅和应对厦门郑经上。 并未让其参与整体留守布局的决策与核心区域的防务。 既用其能,又防其变。 耿继茂只与最核心的几位心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曾养性、白显忠、陈轼及留守总督江元勋——敲定最终方案。 他指着地图部署道: 首先,沿海明面加强巡逻工事,虚张声势。 真正要害,在于福州至泉、漳一线隐秘处设九处密哨,由绝对忠诚的家兵把守。 配独特信号,仅江、白二人通晓。 寻常烽火示警为障眼法,紧急军情方用此密线,半日可传至福州。 其次,留守事务分权制衡。 江元勋总揽军事,钱粮则由陈轼亲信掌管,互相牵制。 对施琅部,维持其基本供应以执行防务,但暗中监视,对其增兵扩权之请一律驳回。 最后陈轼补充,派细作赴台厦散布谣言,称清军正谋划渡海攻台。 或言福建沿海伏有重兵诱敌,以乱郑氏心神,使其不敢妄动。 耿继茂眼中寒光闪动,厉声道: “此间安排,限此室五人知晓。北上后,福建根本托付诸位。若有半分泄露……” 他手按桌案,杀意凛然。 “无论何人,九族尽灭,绝不姑息!” 十月初五(农历:九月十一日) 耿继茂率八万大军自福州北上。 临行前,他亲往城隍庙祭拜,又在府衙设宴款待留守将领。 最令人意外的是,他竟将自己的长子耿精忠留在福州。 名义上是镇守藩府,实则是以亲子为人质,向朝廷表明忠心。 ... 起初,耿继茂信心满满。 他很早就收到军报,得知尚可喜很早就出发了。 但是大军却才刚进入湖广郴州以南。 他不禁冷笑: 诸位,尚可喜行军迟缓,磨磨唧唧的,从广州到郴州竟走了整整一月!” “本王断定,他是怕了邓名。待本王率军北上,定叫伪明余孽知晓天命所归。 行军之初,耿继茂催促部队日夜兼程。 从福州到浦城,八百里路程,大军仅用十三日便至。 沿途将领都感叹靖南王用兵神速,比那尚可喜强上数倍。 传令下去, 耿继茂在浦城扎营时对曾养性道。 加快行军速度。本王让天下人知道,平定湖广的功劳,不该让畏首畏尾的尚可喜一个人独占。 十一月初,耿继茂驻马信江岸边,望着对岸焦土般的县城废墟,面色铁青。 进入江西以来,他也才得知噩耗: 南昌已失,江西巡抚董卫国竟已倒戈投靠邓名。 更令人心惊的是,江西各地流民军虽旗号不一。 却多打出驱逐鞑虏,恢复神州,反清复明等旗号。 与占据了川湖广大部的邓名麾下伪明军遥相呼应。 王爷明鉴, 陈轼指着远处山岭中的炊烟。 自朝廷入关,此地征伐未休。圈地令、逃人法,件件催命;” “前明辽饷未除,上月,朝廷又加剿饷、练饷,层层盘剥。百姓如涸辙之鲋,邓名不过投薪入沸鼎罢了。 耿继茂握紧马鞭,眉头紧皱。 他在福州之时,已知川湖战事不利,却未料邓名势大至此,连巡抚都望风归附。 郑森远遁海外,不过是疥癣之疾。这邓名坐拥川湖两省,已控大江上游,才是动摇国本的心腹大患! 十一月中旬,耿继茂兵临吉安城外三十里。 登高望去,赣江两岸营盘密布。 义军以渔船、舢板封锁水路,将吉安围得水泄不通。 这些人衣衫褴褛,见清军援兵抵达,围城部队初时慌乱,却未立即撤退。 反而依托营寨试图抵抗,且悍不畏死。 耿继茂正需一胜提振士气,当即下令骑兵两翼包抄,火炮营正面轰击。 义军虽人众,却指挥混乱、装备低劣,在清军步炮协同下迅速溃散。 耿继茂不令深追,只求速解吉安之围,打通了前往湖广的道路。 喜欢明末:铁血山河请大家收藏:()明末:铁血山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3章 尚耿会师 吉安城门大开,知府于嗣昌率残存官员跪迎,形销骨立,涕泪横流: 王爷!九江,南昌早已陷落,江西巡抚董卫国已经归附了逆贼,西路断绝。吉安孤悬贼中,日夜受攻。” 尚有军情禀报:平南王大军被阻于长沙城下多日,攻城不克,损兵折将。” “那伪明守将李星汉,乃是邓名义子,用兵诡谲。如今平南王进退维谷。 耿继茂闻言,嘴角扬起一丝讥讽: 尚可喜是老了,素来自诩善战,当年在辽东不过是个马贩子,如今竟被一个毛头小子困在长沙城下。” “难怪朝廷催本王北上,原来是指望不上这位平南王 当夜府衙设宴,烛火摇曳。 于嗣昌举杯敬酒,手仍颤抖: 王爷一路可见,朝廷连年用兵,民力早竭。” “那邓名散布三年不征均田免粮之语,饥民便如影随从。” “下官虽竭力安抚,然库空如洗,无粮可赈,无兵可派...... 耿继茂饮尽杯中酒,目光扫过堂外夜色: “于知府所言,本王一路看来,深有同感。朝廷……亦有朝廷的难处啊。” “东南用兵,西南剿抚,哪一处不用钱粮?” “然今日之势,已非寻常流贼可比。” “邓名此贼到处均田免赋,颇得人心,已成朝廷心腹大患。” “那李星汉能将尚可喜困在长沙,绝非等闲之辈。此人用兵不拘一格,倒是个劲敌。” 夜深,耿继茂独自登上残破的城楼。 朔风凛冽,他望向西方深邃的黑暗,那里是湖广。 “邓名义子李星汉,就让本王来会会你!” 他低声自语,仿佛在与那个未曾谋面的对手对话。 “这天下,终究要看谁能站稳脚跟,谁能掌控大势。” “还有邓名,你想学李闯,还是想做刘邦?本王…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 十一月二十四日 长沙东南四十里,浏阳河附近。 南下的北风卷起干燥的尘土,掠过枯黄的草甸。 地平线上,先是旌旗的顶端在尘土中隐约显现。 随后是如林般缓缓移动的长枪矛尖,最后是滚滚而来、仿佛望不到尽头的行军队伍。 耿继茂的八万大军,出吉安府之后,经过数天的跋涉。 终于抵达了与平南王尚可喜约定的会师之地。 与此同时,西边的方向也扬起了遮天的烟尘。 尚可喜亲率一队骑兵出迎,前来会合。 耿继茂骑在一匹雄健的青海骢上。 身披青紫色织金蟒纹棉甲,外罩石青色亲王行褂。 他今年年近三十,眼神锐利,身躯挺拔。 他望着对面渐近的“尚”字大纛旗,以及旗下那位须发已见斑白的老王爷,竟有些错愕。 不过短短数月未见。 只觉得此人好像更老了一点。 尚可喜已六旬,是大清四位汉人异姓王中资历最老者之一。 眉宇间凝聚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沉郁。 长沙城下的挫败、粮仓被焚的耻辱。 显然令这位久经沙场的老王颜面受损,压力倍增。 两王在亲卫簇拥下于阵前相会。 依照礼制,耿继茂虽同为亲王。 但尚可喜封王更早,且是长辈,耿继茂率先于马上拱手: 平南王亲自出迎,本王不敢当啊。 耿继茂翻身下马,快步上前。 尚可喜须发皆白,面容憔悴,却仍挺直腰板。 他拱手行礼,声音沙哑: 靖南王远道而来,解本王燃眉之急,老夫岂敢怠慢? 他目光扫过耿继茂身后整齐的军队和威武的炮队,眼中闪过一丝羡慕与苦涩。 老夫在长沙城下蹉跎多日,损兵折将,粮草被焚,若非王爷及时赶到,怕是要成朝廷罪人了。 耿继茂连忙扶住尚可喜手臂: 平南王言重了。那李星汉乃邓名义子,用兵诡谲,一路而来,连本王在多处听闻其事迹,也为之侧目。” “非战之罪,实乃对手狡诈。 两人携手入营,尚可喜的中军大帐内,早已备下酒宴。 然而菜肴虽然丰盛,酒肉皆有,但是隐隐透着寒酸。 尚可喜面露愧色: 军中粮草不济,只能委屈靖南王了。 耿继茂不以为意,反而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 平南王不必自责。本王一路行来,见江西糜烂,人心思变。” “朝廷连年加征,百姓不堪重负,这才给了邓名、李星汉之流可乘之机。 酒过三巡,尚可喜的亲兵捧来一个黄绸包裹的木匣。 尚可喜郑重打开,取出一份圣旨: 靖南王,这是十日前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圣谕,着你我二人亲启。 耿继茂整衣跪拜,与尚可喜一同聆听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已命三路大军,共讨伪明逆贼。” “川陕总督李国英率兵十万攻重庆;安亲王岳乐统兵十万,进取襄樊;。” “辅政大臣鳌拜领兵十万,攻取信阳。三路并进,如猛虎搏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朕命尔靖南王耿继茂、平南王尚可喜,合兵一处,共取武昌,平定湖广。” “此乃朕南征北战之关键一环,尔等当戮力同心,不得推诿。” “湖广平定之日,朕当亲临,与尔等共饮庆功酒。若再迁延,军法从事,绝不宽贷!钦此! 圣旨字字铿锵,尽显朝廷对湖广战局的重视。 耿继茂心中暗惊: 三路大军齐发,这是要毕其功于一役啊! 尚可喜合上圣旨,叹道: 靖南王,朝廷此次是动了真格了。只是...... 他苦笑一声。 老夫在长沙城下受阻,实非战之罪。那李星汉掌握湘江水道,我军无水师可用。” “前些天竟被他派水师溯江而上,偷袭了我军在昭山的粮仓。” “数万石军粮及不少火器弹药,一夜之间化为灰烬。” “如今军粮全靠从广东转运,千里迢迢,杯水车薪啊。 耿继茂恍然大悟: 难怪平南王顿兵不前。这李星汉确是个人才,知我军弱点,专攻要害。 他眼中闪过精光,缓声道: “此次北上,本王特从福建调来四十八门红衣大炮,并精选五千惯习水战、精通炮术的老兵随行。” 尚可喜闻言,猛地抬眼,脸上难掩震惊: “四十八门?!” 他太清楚这个数字的分量——这几乎是倾一藩之力调集的重器。 他围城半月,所持重炮尚不及此数之半。 耿继茂颔首: “正是。炮队经西人教士调校,弹药充足。” 尚可喜脸上的震惊化为激动,重重一拍大腿: “好!靖南王思虑周全,真乃雪中送炭!有此重器精兵,何愁长沙不破?李星汉依江逞凶的日子到头了!” 多日来的憋闷似一扫而空。 帐中将领亦为之振奋。 两位藩王对视间,胜算似又添了几分。 耿继茂放下酒杯,突然想起一事,神色变得凝重: 平南王,本王听闻李星汉用兵诡谲,其麾下明军装备精良,可有此事?” “特别是火器方面,是否真如传言那般犀利? 尚可喜长叹一声: 靖南王问到关键了。这些天的交战,老夫最头疼的便是伪明军的火器。” “他们不似寻常流寇,所用火器竟比朝廷绿营还要精良。 他拍了拍手。 来人! 帐外亲兵抬进一个木箱,打开后取出一柄完好无损的燧发枪。 枪身乌黑发亮,黄铜配件在烛光下熠熠生辉,握把处雕刻着精细的花纹。 耿继茂眼中精光一闪,立即起身走近。 他出身将门,祖父耿仲明便是火器营出身,对火器颇有研究。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燧发枪,手指抚过枪身,感受着金属的冰凉。 好枪! 耿继茂惊叹道。 只见此枪枪身修长,工艺考究,最引人注目的是那结构巧妙的燧发击机。 尚可喜在旁道: “伪明军之精锐火器营,多配此类燧发枪。其机括乃自来火,无需火绳,风雨亦堪使用。” “且这火枪还能拆卸成为零件,便于携带和维护。” 他顿了顿,语气转沉。 “伪明军中还有一种专门用来刺杀袭扰的鬼兵,所用是一种短管燧发枪,更利近战暗袭。” 耿继茂手指轻抚过冰冷的金属机括,又反复端详枪管与榫接之处。 良久,方叹道: “工艺竟精湛至此……严丝合缝,枢纽灵活。” 他抬头看向尚可喜,语气沉重。 “这种自生火枪,其射程、射速、乃至临阵可靠性,恐怕都远胜我军普遍装备之火绳枪与鸟铳。” 他抬头看向尚可喜。 突然问道: 平南王,伪明军的火器竟然如此精良,那么其火炮威力如何? 尚可喜神色凝重 伪明军的火炮....有一种名曰破虏炮,其炮架较为轻便,且移动颇为灵活。” “射程比红衣大炮略微远些,但是数量不多,他们主要靠的当初夺下长沙城缴获的红衣大炮...... 耿继茂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优势还在我们这里。本王带来的多门红衣大炮,胜在数量庞大。” “若能集中火力轰击城墙一处,必能破城! 他放下燧发枪,转向尚可喜: 平南王,本王听闻邓名三年间从夔东崛起,席卷湖广,其人究竟如何?可有更多消息? 尚可喜捋须沉吟: 靖南王问得好。这邓名非同寻常,他不似一般流寇只知劫掠。” “据细作回报,他在武昌开设幕府,招贤纳士,设立官员;设立军事学堂,专门培养军事人才;” “更在扩建了兵工厂,日夜赶制火器。他麾下军官,必定要求读书识字。 耿继茂神色凝重: 竟有此事?我只听闻邓名的官身不过区区一介两省提督,竟敢自设学堂、工坊,招募官员?俨然诸侯之相。” “那伪明朝廷就容得下他?没有人弹劾他僭越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尚可喜冷笑一声,语带讥讽: “这朱由榔自身难保,窜身缅甸荒山,哪还有朝廷体统?” “伪明文武或死或降,星散零落,如今谁还能管得了他邓名?正是无人掣肘,他才敢如此放手施为。” 耿继茂长叹一声,忧色深重: “原来如此……难怪皇上此次决意倾力南下,三路大军并进。” “此人若不早除,必成心腹大患。他岂止善战,更有聚才、治政之能。” “若任其坐大,恐非第二个李闯,张献忠之流,而是…更棘手。” 尚可喜沉重地点头: “老夫这些时日反复思量,也深觉此子所图非同小可。” “他不仅懂得收揽人心,更深谙经营之道。” “所占之地,减赋济贫,恢复农桑,竟颇能安抚地方,渐积人望。” “观其作为,与昔日李闯确有相似,但其谋划之深、根基之筑,恐怕…犹有过之。” 耿继茂望向帐外沉沉的夜色,眼中忧虑: “此人....朝廷若不能速平湖广,任其稳固根基,推广新政,革新军备……” “假以时日,其势将一发不可收拾...” 帐中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位藩王凝重的面容。 他们面对的,不仅是军事上的强敌,更是一个懂得收买人心的政治对手。 三路大军虽强,但要真正平定湖广,恐怕远非易事。 耿继茂他沉吟片刻,目光再次落回那柄燧发枪上,忽然开口道: “平南王,此火枪……可否暂借一柄予我?本王想令随军匠人仔细参详,或有所得。” 尚可喜压爽朗笑道: 靖南王莫小看此枪。那邓名的火器兵军规极严,士兵宁死不落武器于敌。” “哪怕是临死之前,必先毁火器,或拆散抛江,或砸毁机簧。” “不过,靖南王放心,老夫费尽心力,仅得数把完好的。我已命人收存,靖南王尽可拿去钻研。” 他顿了顿,笑容微敛。 “只是,我亦寻匠人看过,皆言其簧片、燧石夹、乃至枪机内里几个精巧部件。” “锻造与淬火工艺非同一般,仿制极难。纵有样品,恐也需耗费不少时日反复试造,非旦夕可成。” 耿继茂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燧发枪放回木匣: “谢过平南王,若有此实物,总好过凭空揣摩。时间的确是个难题。不过,我相信会解决的!” 夜深人静,耿继茂回到自己的营帐。 心腹陈轼早已等候多时: 王爷,朝廷三路大军齐发,此乃百年难遇之局。圣上对我等汉人藩王,既是重用,也是试探啊。 耿继茂望向北方: 陈师所言极是。皇上对邓名此人极为重视。。” “此战,不仅为朝廷,更为耿家前途。若能助朝廷平定湖广,我耿家在朝廷的地位,将再无人可撼动。 喜欢明末:铁血山河请大家收藏:()明末:铁血山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4章 李茹春伤愈 十一月二十五日 长沙城衙署内,初冬的阳光透过窗棂,映在沙盘上,勾勒出山川城池的轮廓。 李星汉独自立于沙盘前,目光沉凝。 晨间起,城头观察哨便接连回报: 围城清军各营动向频繁,号角声此起彼伏,原本因久攻不下而略显低迷的士气。 似乎一夜之间重新高涨起来。 这种变化逃不过李星汉的眼睛——必有清军怕是有强援已至。 午后,附近的义军绕过清军封锁从湘江水路方向,送来了确切消息。 来人不仅带来了东面的军情。 也汇总了近日江西、湖广各地的战况。 “将军,” 信使是个精瘦的汉子,身上带着江风与水汽。 “满清靖南王耿继茂亲率大军,号称近十万,已于昨日在城东五十里处,与尚可喜部成功会师。” “据传,随军运到的,还有数十门重型火炮及大量辎重。” 李星汉心头一沉。 近十万生力军,大量重炮——这是他自领军以来,从未面对过的清军绝对优势兵力。 他面上不动声色,示意信使继续说。 信使顿了顿,语气转为沉重: “此外,江西方面……吉安府义军前几日猛攻府城,因缺乏云梯、大炮等攻坚利器,久攻不克,伤亡颇重。” “而后遭遇耿继茂大军介入,义军已败退入山林。” “其余如瑞州、临江、袁州等地,义军兄弟虽声势浩大,夺了些县城集镇。” “但清军官吏多已弃守小城,收缩兵力于府城、要隘,凭坚城固守。。” “我义军缺少重械,一时也奈何他们不得。” 他抬眼看了看李星汉的脸色,继续道: “湖广南部衡州、永州、宝庆等地情形相类。清军避而不战,据城死守。” “各地义军兄弟虽奋勇,然刀矛难破砖石,眼下…眼下各处战事大抵陷于僵持,清军不出,我军难进。” 帐内一时沉默。 李星汉沉思半晌。 片刻,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却坚定: “兄弟们辛苦了。各地义军弟兄以血肉之躯,持简陋之械,能掀起如此声势,牵制大量清军。” “使其不能全力东顾,已是大功一件,壮哉!” 他走到信使面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你回去后,转告各路义军首领:攻坚不易,不必强求。” “清军龟缩不出,正说明其胆怯!诸位可一面围困要点,断其粮道联络;” “一面巩固已占州县,发动百姓,蓄积力量。” “长沙未下,我大明大军仍在,局势远未至绝望。” “我长沙守军在此一日,便牵制尚、耿主力一日,便是为各地弟兄减轻一分压力。” “我义父邓提督早已得知此间战事,预计很快会率师回援。援军不日即到,望诸位坚持!” 信使原本有些沮丧的神情振奋起来,抱拳郑重道: “将军之言,小的必定带到!长沙将士浴血坚守,天下皆知!各路兄弟无不翘首以盼邓提督率军南下之日!” 李星汉颔首,沉声道: “今日所报耿继茂大军已至之事,暂不得外传。切勿走漏风声。” “将军放心,小的明白。” 信使退下后不久,衙署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赵武彪大步走入,胸前仍缠着绷带,但面色红润,眼中精光奕奕。 “将军!” 他抱拳行礼,声若洪钟。 “末将已能开得硬弓,挥得大刀,请将军准我复归战位!” 李星汉看着他,微微点头: “赵将军恢复神速,实乃我军之幸。且稍待,今日确有要事相商。” 话音未落,门外又一人至。 老将李茹春一身素净青衣,脸色虽仍有些苍白,但步履已稳,眼神清澈坚定。 他走到李星汉面前,郑重抱拳: “将军,末将伤势已愈,恳请重归行伍,为守城尽一份力。” 李星汉端详他片刻: “李将军,你内伤颇重,本当再多将养些时日。” “城危如此,末将安能静卧?” 李茹春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 “况且,末将熟知火器布防、城防工事,此时正当效力。” 李星汉见他意坚,终于颔首: “好。你来的正是时候。” 他略一沉吟,问道: “李将军,你曾在清营多年,对尚可喜、耿继茂这两人用兵之道,想必有所了解。” “依你之见,此二人各有什么长短?两军合流,又会如何?” 李茹春闻言,目光微凝,似在回忆。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种久历行伍的洞察: “回将军。尚可喜此人,末将所知较深。他是辽东老将,作战经验极丰。” “其用兵特点,首重‘稳’字。善结硬寨,打呆仗,步步为营,极少行险。” “当年平定广东,便是靠此蚕食之法,耗尽了李定国、杜永和等部的锐气与粮草。” “其长处在于韧性强,后劲足,一旦形成包围,极难打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但短处也在此——机变不足,行动偏缓,若遇突发剧变或需快速决断之时,往往迟疑。” 他顿了顿,继续道: “至于耿继茂,末将虽未直接在其麾下,但闻其名久矣。此人承袭其父耿仲明旧部,根基在福建,麾下多闽兵。” “闽兵善用火器,尤擅炮术。耿继茂用兵,与其父一脉相承,讲究‘狠’与‘快’。” “喜集中火炮猛轰一点,打开缺口后,即以精锐突进,扩大战果。” “其这些年平定闽浙沿海诸多山寨、岛屿,多用此法,攻坚破垒,颇为犀利。” 李茹春走到沙盘前,手指虚点长沙城外形势: “二人合兵,势大却难同心。尚可喜资历老,耿继茂兵强气锐,必有主次之争。” “战法上,一个欲围困消耗,一个恐急躁强攻,日久必生龃龉。” “我军当下之策,首在挫其锐气,尤要击退耿部初来时的猛攻。彼时敌隙自现,方可寻机破之。” 李星汉听得专注,眼中闪过思索之色: “如此说来,敌虽势众,却非铁板一块。” “正是。” 李茹春肯定道。 “我军当下之策,首在挫其锐气。” “耿继茂初来,必欲逞威,很可能择我城防一处,以重炮狂轰,继以精锐蚁附强登。” “若能将其首次猛攻击退,予其重大杀伤,则其内部必生嫌隙,士气受挫。” “届时,再寻机出击,或攻其衔接薄弱之处,或扰其粮道后勤,方有隙可乘。” 李星汉缓缓点头,手指轻叩桌案: “李将军此番剖析,如拨云见日。知其将,方能料其行。” 他看向李茹春,目光中带着信任与倚重。 “既如此,往后的城防方面,还得多多拜托李将军了。” “你对敌将用兵习惯的把握,至关重要。” 李茹春肃然抱拳: “末将必竭尽所能。守长沙,非独为一家一姓,乃是为这满城不愿再遭鞑虏蹂躏的百姓。” “此心此志,与将军、与诸位同袍,并无二致。” 说话间,孙延龄、凌夜枭等核心将领陆续到齐。 众人见李茹春在列,都有些意外,随即纷纷上前问候。 “李老将军!?” “身子可大好了?” 孙延龄拱手关切道: “前日去探望,还见将军卧床静养,今日便能起身议事,真乃虎将风骨!” 李茹春一一还礼,神色平和: “多谢诸位挂怀。伤势已无大碍,不敢再偷闲养拙。”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一位面容沉静、眼神锐利的年轻将领身上。 此人气度沉稳,与帐中其他将领的豪迈气质略有不同。 李茹春此前未曾见过。 李星汉见状,笑着引见: “李将军,这位是我义父直属麾下豹枭营的队长——凌夜枭凌将军,豹枭营专司侦谍与特别行动以配合我飞虎军。” “前几日奇袭昭山,焚毁尚可喜大批粮草的,便是凌将军带队。” 李茹春眼中闪过一丝讶色与赞赏。 不由得多看了凌夜枭几眼,抱拳道: “豹枭营!老夫之前早就听说过了,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豹枭营不愧是精兵强将!” “凌将军那一把火,烧得好!老夫在病榻上听闻捷报,亦觉痛快。将军用兵奇险果决,佩服。” 凌夜枭微微欠身,语气平淡: 李将军过誉。末将份内之事。 李星汉又笑道: 何止此次。当初我军能速取荆州,凌将军亦是首功。 正是他在城内潜伏多日运筹,令荆州城内的镇守八旗之间彼此猜忌,内斗不休,我军方得乘隙破城。” “可谓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妙手。 李茹春肃然起敬,重新郑重拱手: 竟有如此之功!今日方知,邓军门能纵横湖广,非是侥幸。能得凌将军这般人才效死,方是根本。” “满清朝廷虽坐拥大半天下,却无人能及邓军门识人用人之明。此战我军虽处劣势,有凌将军在,胜算已增三分! 凌夜枭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仍平静道: 李将军言重了。邓军门常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鞑虏入关以来,屠我百姓,毁我衣冠,凡有血性者,岂能坐视?末将不过是尽一介武夫的本分罢了 李茹春闻言,眼中精光闪烁,抚须长叹: 好一个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他缓缓起身,整肃衣冠,向李星汉及众将深深一揖,声如洪钟: 有邓军门以天下为己任,有李将军以百姓为心腹,更有凌将军和诸位等忠义之士舍生忘死!” “想必,我大明中兴之日,就在眼前! 帐中气氛为之一肃。 赵武彪大步上前,用力扶住李茹春双臂,朗声道: “老将军说得好!咱们这里,不论先前是何出身,如今都是同心守城的兄弟!” 孙延龄、凌夜枭等将领也纷纷颔首致意,目光交汇间,尽是彼此认可的凝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李星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此时方沉声开口: “老将军、诸位兄弟,心意相通,最为可贵。” “然强敌已至城下,空言无益。守住长沙,靠的是我等同心合力,各尽其责,共赴生死。” 众将凛然,齐声抱拳: “谨遵将军令!” 李星汉示意亲兵严守门户,准备开始商议应对耿继茂大军的紧要军务。 “诸位,我刚得密报,耿继茂大军已与尚可喜会师,兵力号称近十万,携重炮众多,不日即将兵临城下。” 帐中气氛骤然凝重。 虽然众将早有预料,但听到如此规模的援军抵达,仍不免心头震动。 李星汉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继续道: “敌军势大,且耿部擅用火炮,此诚前所未有之危局。然——”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诸将。 “我军连战皆捷,士气正旺;长沙百姓经此月余,深知尚可喜当年在广东的滔天罪行。” “清军破城必行屠戮,长沙民心可用,与我同心。” “此乃我军根基所在。” 赵武彪一拍大腿,朗声道: “将军说得是!咱们前几日刚杀得尚可喜老贼丢盔弃甲,弟兄们现在信心足得很!” “管他来多少援兵,长沙城可不是纸糊的!” 孙延龄此时接口道: “还有一利。这几日我水师战船频繁出击,沿湘江袭扰清军沿岸营垒。” “清军暂无水师,面对我军改装后的福船战舰,其岸防小炮射程不及。” “只能被动挨打,已不敢在江边扎营,只得后撤监视。我军水上通道,暂时仍握有主动。” 李茹春沉吟片刻,缓缓道: “此确为利好。然耿部既至,必会加强江防。” “我需继续加固城防,尤以沿江城墙为要。” “此外,当继续以小股精锐袭扰其粮道、疲其兵力,不可令其安心架炮攻城。” 凌夜枭则道: “豹枭营小队可伺机而动出城,侦察敌军新营布置及火炮阵地,寻其破绽。” 李星汉点头,沉声道: 诸位所言皆在理。湘江水上优势,乃我军生命线,必须保持。 孙将军,水师继续采取袭扰战术,但需更加谨慎,防备敌军在岸上预设重炮伏击。 他顿了顿,环视众将,声音压低: 另有一事,十余日前,我已密遣信使赴武昌,请求援军。然路途遥远,敌势重重,援军何时能至,尚未可知。 孙延龄不解问道: 将军,岳阳尚有我军近万精锐,何不调来一用? 李星汉摇头: 不可!岳阳乃我军北面屏障,我之前严令秦长旭率部镇守,正是防备清军绕道袭我后路。” “清军大军来袭,若分兵北上攻击,岳阳首当其冲。若调岳阳之兵来援,恐岳阳与长沙皆失! 赵武彪点头道: 将军所虑极是!清军狡诈,不可不防其绕路偷袭我岳阳! 见众将虽知大敌当前,却无一怯战,反而纷纷献策。 李星汉心中稍慰。 喜欢明末:铁血山河请大家收藏:()明末:铁血山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5章 攻城准备 他眼中闪过坚定之色: 诸位,长沙城在,湖广在;长沙城破,湖广危矣。此战,为的是身后三十万长沙百姓! 众将齐声应道: 愿随将军死战! 等待众人情绪平复后。 他环视众将: “清军耿继茂援军已至之消息,暂不宜广传军中,以免动摇军心。” “各营仍按先前部署,加固工事,操练备战。可对手下兵士说,邓军门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了。” 众将领命。 李星汉最后部署: “各门守军轮值加倍警惕,夜间多设哨火,防敌突袭。” 军议散后,李茹春特意留步。 李星汉看向他,语气关切: “李将军,守城非一日之功,你伤势初愈,万不可过度劳损。” 李茹春淡然一笑: “将军放心。末将此身早已许国,今日得以再上城楼,观敌了阵,心中只有快意,并无疲累。” 他顿了顿,望向窗外西斜的日光。 “况且,能与将军及诸位同袍共守此城,抗此强敌,乃平生大幸。” 黄昏时分,李星汉再次登上南城城楼。 远处清军营寨连绵,炊烟四起,较往日更为喧嚣。 更远的东方天际,尘土隐隐,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逼近。 湘江之上,可见孙延龄麾下两三艘福船正顺流而下,船舷炮口森然。 朝着西岸清军监视哨垒方向进行威慑性射击。 岸边清军旗帜晃动,人马向后避退,却无船可出江迎战。 城墙上,守军将士往来巡视,步伐稳健; 民夫抬运石木,加固雉堞,见了李星汉纷纷行礼,眼中并无惧色,只有一种经战火淬炼过的沉着。 李星汉手扶冰凉墙砖,极目远眺。 冬日的阳光将他的身影拉长,投在斑驳的城墙之上。 ... 耿继茂大营,中军帐内。 耿继茂指着地图上的长沙城道: “四十八门红衣大炮,已是本王此番北上的全部家底。自福建一路翻山涉水拖拽而来,着实不易。” 他话锋一转。 “但只要将这数十门重炮集中于一点,莫说长沙城墙,便是再坚的城墙,也足以给它轰开一个缺口!” 尚可喜抚须点头,接口道: “靖南王有此多的红衣大炮,何愁长沙不破?李星汉那小子,恐怕连一日都撑不过去。” 耿继茂却摆了摆手: “平南王莫急。我军远道而来,人困马乏,士卒需要休整,粮秣器械也需时间调配安置。” “暂且先休整几日,一面让将士恢复气力,一面赶造足够的云梯、楯车等攻城器具。” “万事齐备,方可一举破城。” 尚可喜闻言,压下心中即刻破城的迫切,: “确实如此,靖南王思虑周详,是该如此。稳妥为上。” 耿继茂俯身细看地图。 “平南王,恕本王直言,为何非要在此城下与李星汉死磕?” “如果是本王,或早分兵北上攻岳阳,或许局面已大为不同。” 尚可喜顿时一愣,随后苦笑道: “靖南王,不瞒您说,老夫何尝不想绕过这长沙硬骨头,直取岳阳!” “若真能断其后路,长沙便是孤城,日久必生内乱。” 随后他继续道。 “刚到长沙之处,我早已遣细作北上,据查,那岳阳城中,伪明军驻守兵马不下万人,城防亦颇严整。” “其守将虽非李星汉般骁勇善战,却是个稳妥持重之人。” “老夫若以久战疲敝之师,贸然北上攻坚,万一顿兵岳阳城下。” “而长沙李星汉又趁机出城袭我后路,或断我粮道,则我军腹背受敌,局势危矣。” 他叹了口气: “故而思之再三,仍觉需先拔除长沙这颗钉子,稳固后方,打通湘江航道。” “确保粮秣兵员可安全北运,届时再以全力扑向岳阳,方为万全之策。谁料……” 他顿了顿,语气中透出恨意。 “谁料李星汉这小子竟如此难缠,老夫攻城近一月,损兵折将,进展甚微。” “后来又遭其诡计,昭山粮仓被焚,虽暮云仓根基未失,不至立时断炊,但军心已受挫,更不敢轻言分兵远图了。” “这才不得不暂缓攻势,专待王爷大军前来,合力破此坚城。” 耿继茂听罢,缓缓点头,脸上露出理解的神色: “原来如此。平南王老成持重,思虑周详,确是该先稳后路。是本王思虑不周了。” 耿继茂端起茶盏,品了一口道: “本王此番北上,亦携有粮草二十万石,可先分拨与平南王,以解燃眉之急,稳固军心。不过...” 他语气却微微一顿,留下些许余地。 尚可喜何等人物,立刻听出这“不过...”背后必有下文。 他抬眼看向耿继茂,脸上笑容不变: “靖南王雪中送炭,老夫感激不尽。只是…王爷远道而来,麾下将士辛苦,老夫岂能白白受此厚赠?” “靖南王若有所需,但说无妨,只要老夫力所能及,必当协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耿继茂要的就是这句话。 他抚须沉吟片刻,仿佛经过一番思量。 才缓缓开口,语气颇为含蓄: “平南王言重了。你我同为朝廷镇守东南,理应互相扶持。” “说起来……福建与广东交界之地,海疆相连,民情相通。” “譬如潮州府一带,与本王治下汀州、漳州接壤,地理上本属一体。” “然如今分属两省,防务调度、缉私捕盗,常有鞭长莫及、呼应不及之患。” “若能……若能由一方统筹协调,或许于海防大局更为有利。” 尚可喜心中了然。 潮州府(含汕头等地)地处粤东,与耿继茂的福建相邻,地理位置重要,商税亦丰。 耿继茂这是借着援助粮草的由头,实则是在索要地盘。 所谓“统筹协调”,不过是委婉的说法。 尚可喜面上不露声色,呵呵一笑。 但他身旁的心腹许尔显有些按捺不住。 刚想上前说话。 尚可喜摆手制止许尔显,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靖南王所虑甚是。潮汕之地,确为海防要冲。” “此事……关乎朝廷疆土划分,你我俱是臣子,不敢擅专。” “不过,待此番合力拿下长沙,平定湖广,朝廷必有封赏。” “届时老夫必在奏章中,详陈王爷援手之功与协调闽粤防务之远见,想来皇上与朝廷诸公。” “亦会斟酌其中利害,做出妥帖安排。” 他没有直接答应,但也没有把话说死,而是将问题推后。 并以“合力立功后共同上奏”为由,暂时安抚耿继茂。 耿继茂听懂了尚可喜的潜台词。 现在先合力打仗,地盘的事,打完再说,而且需要两人“共同”向朝廷争取。 他心中虽未必满意。 但也知道这是目前能得到的最大承诺,逼得太急反而不好。 于是也露出笑容,举杯示意: “平南王老成谋国,思虑周详。那便如此说定,先破长沙,再议其他。愿你我精诚合作,早奏凯歌!” “精诚合作,早奏凯歌!” 尚可喜举杯相迎。 两只酒杯轻轻一碰,帐中响起清脆之音。 两人面上带笑,心中却各有盘算。 ... 尚可喜的大帐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 许尔显躬身进帐,声音压得极低: 王爷,靖南王并未食言,今日送来了很多粮草,军中士气大涨..只是..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这位靖南王借着粮草的由头,索要王爷管辖之地,分明是在试探王爷的底线。 尚可喜端坐案前,手指轻轻摩挲着一枚铜钱,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老夫驰骋沙场四十年,岂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 “耿继茂年轻气盛,以为老夫年迈好欺。 他将铜钱在指尖一转。 不过,他要的那点地方,若真能助我攻下长沙,给他又何妨?” “眼下最重要的,是拿下这座城池,向朝廷证明我平南藩的价值。 许尔显点头称是,又压低声音: 王爷,如今粮草充足,何不恢复我军昔日打法?” “当年广州城破之时,若非用流民先登消耗守军箭矢火药,我军伤亡必重。” “这长沙城防坚固,李星汉火器精良,若不用此法,恐难速取。 帐内烛火忽然爆了个灯花,映得尚可喜眼中寒光闪烁。 他缓缓放下铜钱,声音低沉: 老夫正有此意。当年在广东,多亏了这法子,方能建功。 他站起身,走到挂在帐中的长沙城防图前。 李星汉这小子,仗着一点火器,竟敢阻挡天兵。他以为守城是儿戏么? 尚可喜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冷酷: 来人,传令下去,立即派兵四处搜寻流民,不论男女老少,尽数收拢!” 帐外亲兵领命而去。 许尔显犹豫片刻,又问道: 王爷,若有人反抗...... 尚可喜简短地吐出一个字,转身凝视着地图。 城破之日,金银女子任将士取用。老夫只要李星汉的人头,祭奠我战死的儿郎。 ... 十一月二十六日 从一大早开始。 清军大营外,尚可喜的部下开始四处出击,到处抓人。 村庄田野,凡有活人踪迹,尽数掳来。 栅栏内很快挤满了惊恐的百姓,有逃荒的流民,有走散的商旅,甚至有附近村寨的百姓。 十一月二十七日 两日之间,尚可喜下令圈建的“流民营”内已聚集了三千余人。 这些人多是从周边村镇强行驱赶、抓捕而来的百姓与流民。 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被关在临时搭建的木栅栏里。 目光呆滞或惶恐,如同待宰的牲口。 尚可喜在许尔显陪同下亲自巡视。 他缓步走过栅栏外,视线扫过里面黑压压的人群,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对身旁的许尔显淡淡道: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人数还差得远。靖南王那边打造攻城器械尚需些时间,你抓紧时间,继续去抓。” “营里每日给些稀粥糙饭,吊着命别饿死就行,绝不可让他们吃饱——吃饱了,就容易生事,也没力气当先登了。” 许尔显立刻领会,脸上堆起惯有的谄笑,应声道: “王爷深谋远虑,末将明白。” “饿着肚皮,又有一线生机引诱,到时候驱使他们填壕攀城,才最是听话、最是拼命。” “您放心,末将这就再加派人手,定在总攻之前,给您凑足五千‘先登死士’!” ... 耿继茂在亲兵簇拥下,于营中高处远远望见流民营里拥挤褴褛的人群。 眉头不易察觉地微蹙了一下,对身侧的陈轼低语道: “抓捕民众,待攻城之日,驱民填壕,以血肉消磨守城锐气……此法终究有伤阴鸷。” “尚王爷当年在多地都用过,在此处再用,虽是实战练出的狠招,未免过于酷烈。” 陈轼是正经读书人出身,闻言心中一凛。 见王爷似有不忍,便试探着轻声劝道: “王爷既觉不妥,何不出言稍加劝阻?毕竟……此举大失仁和之气。” 耿继茂摇摇头,目光从流民营移开,投向远处长沙城头隐约的旌旗。 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权衡: “我不能劝。这是尚可喜的防区,他用他的法子,我若强行干涉,便是越俎代庖,徒增嫌隙。”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深沉务实。 “况且,战争本就是你死我活,容不得太多无用的仁慈。” “本王带来的福建子弟兵,训练精锐,耗费甚巨。” “他们的命得用在破城夺旗的关键刀刃上,而不是消耗在填平第一道壕沟上。” “尚可喜此法虽残忍,却能实实在在减少我本部兵马的折损。两害相权……只得如此。” 陈轼听罢,知王爷心意已决。 且所言确是基于冷酷的现实考量。 心中暗叹,不再多言,只低声道: “王爷深谋远虑,是老夫迂阔了。” 正此时,一名传令兵急匆匆奔来,单膝跪地急报,语气中带着惊惶: “王爷!刚得急报,我军设在浏阳河畔的一处粮草转运点遭明军水师突袭!” “三艘粮船被焚,损失粮草约两千石!” 耿继茂脸色骤然一沉: “浏阳河?李星汉的水师不是一直在湘江活动吗?如何到了浏阳河?” 传令兵回道: “禀王爷,贼寇似是乘小型快船,自湘江主航道悄然转入浏阳河支流。” “沿河而上,趁雾起之际,发动突袭,得手后即顺流疾退。” “我军在浏阳河沿岸哨卡稀疏,未能及时拦截……” “混账!” 耿继茂勃然大怒,方才那一点对流民的不忍瞬间被怒意取代。 “好个李星汉,竟敢寻隙钻到本王眼皮底下来放火!” 他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浏阳河是湘江重要支流,河道相对狭窄蜿蜒,两岸多处靠近清军屯粮要地。 若被明军水师以此路径频繁袭扰,后勤将永无宁日。 他眼中寒光凛冽,厉声下令: “传令!即刻加强浏阳河沿岸所有哨垒,增派巡骑。” “在河道几处关键隘口,给本王秘密架设轻型火炮,多备火把、硝磺,构筑伏击阵地!” “是!” 传令兵凛然应命,快步离去。 耿继茂余怒未消,望着长沙城与两条水道交汇的方向,对陈轼冷声道: “看见了吧,陈师。在这生死相搏的沙场上,一步疏漏,便可能满盘皆输。” “尚可喜行其酷烈之法于陆,我则需锁住这江河命脉于水。” “陆上驱民,水上锁江,皆是为达目的,不得不为的手段。一切,只为最终能拿下长沙。” ... 十一月二十八日 清军大营,攻城器械已全部备齐。 四十八门红衣大炮整装待发,云梯、冲车排列整齐。 尚可喜的流民营已增至四千人,每日都有新的流民被押入。 耿继茂检查完大炮部署,对尚可喜道: 一切都快准备完毕了,将士们士气高昂,明日辰时开始炮击,先轰东门两个时辰,再轰南门。” “午时后,平南王的流民先登,我军绿营随后,福建精锐最后突破。 尚可喜点头: 好!城破之后,老夫要屠城三日,让天下人知道与朝廷作对的下场! 耿继茂没有反对,只是道: 平南王按军中惯例行事即可。本王只求完成朝廷使命,早日平定湖广。 喜欢明末:铁血山河请大家收藏:()明末:铁血山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6章 意外消息 十一月三十日 天色将明之际 长沙城北的湘江水面上,几艘快船正试图借晨曦的雾气冲破清军封锁。 它们从湘江下游逆流而南行去。 因为耿尚二人深知水路的重要性,因此加强了湘江水路及支流的监视。 所以小舟自北面而来。 清军设置的拦江铁索与巡逻小舟很快发现了它们。 警锣响起,箭矢和火铳射向江心。 接战短暂而激烈。 一艘明军快船被钩住,另一艘被火箭点燃。 混乱中,几条黑影从一艘快船上跃入冰冷的江水,向长沙城西岸奋力游去。 约半个时辰后,长沙西城一处隐秘的水门之下。 守军垂下绳索,拉上来几个浑身湿透、几乎虚脱的人。 其中一人怀中紧抱的油布包裹,内层尚干。 里面是自北面星夜送来的密信。 消息火速送到府衙。 李星汉被唤醒,就着烛光看清帛书内容后,眼中骤然迸发出灼人的光彩,一拳击在案上: “太好了!援军已在路上!更有天大的捷报!” 他即刻召集众将。 赵武彪、孙延龄、凌夜枭,李茹春等将领匆匆赶到。 他们都知道清虏今日恐怕就要全面攻城了。 众将一时间接到召集的通知,心知可能有大消息发生。 顿时有些惊疑不定。 李星汉将密信放在桌上,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微颤,却字字清晰有力: “诸位,天翻地覆之变!我义父邓军门,在河南邓城与清军决战,大破岳乐十万大军,虏兵尸横遍野!” 他稍顿,吸了一口气,吐出的下一句话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更关键者,虏酋顺治亲临樊城前线督战,被我军火炮击中,身负重伤!” 帐内空气仿佛凝固了。李星汉环视众人,继续道: “正因虏酋重伤,性命垂危,虏廷震恐,方被迫与我义父签下这《邓城之约》!” 他展开密信,逐条宣告,每个字都重若千钧: “条约明载:岳乐、鳌拜、李国英三路清军,即日必须北撤。” “其中岳乐所部,除随身兵器和七日口粮外,所有甲胄、火炮、战马需尽数留下,形同缴械!” 念至此,他抬起头,眼中光芒锐利: “我义父信中言,观虏酋顺治之伤势,恐……不日将亡。虏廷中枢,顷刻有崩析之虞!” “不仅如此,” 李星汉语气转为激昂。 “义父早洞悉湖广南方长沙危局,十余日前,便已命熊兰、董大用二位将军。” “尽起湖广及江西可用之兵,组成五万援军,火速南下。” “算算时日,前锋不日即可抵湘阴,直插尚、耿二贼身侧!” 帐中先是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这接连的重磅消息——皇帝重伤将亡、三路大军北撤、五万援军兼程而来。 信息量太过巨大,冲击得众人一时难以反应。 随即,狂喜与振奋如火山般爆发。 赵武彪猛地站起,虎目圆睁,泪水却夺眶而出,他狠狠一拳砸在案上,嘶声道: “苍天有眼啊!鞑子皇帝也有今天!” 孙延龄抚掌连连,声音发颤: “这是……这是乾坤倒转之兆啊!” 凌夜枭虽未言语,但紧握的拳关节已然发白,眼中锐光如冰似火。 显然在急速思考这一切带来的战术与战略巨变。 李茹春的反应最为剧烈。 他听闻顺治重伤将亡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后退半步,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曾在清营为将,深知“皇帝”二字在八旗体系中的绝对分量。 那不仅是君主,更是维系满洲军事集团士气的至高象征。 皇帝重伤将亡,意味着整个清廷权力核心将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 其影响远比损失十万大军更为致命。 无边的震撼过后,一种混合着历史洪流冲刷的眩晕感淹没了他。 “此讯,乃是我全城军民坚守待援、绝地反击,乃至扭转乾坤的擎天支柱!” 李星汉的声音回荡在帐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与力量。 “立刻将此捷报及援军消息写成告示,多抄多备!” “组织可靠人手,敲锣打鼓,宣告全城每一条街巷!” “要让每一个父老乡亲、每一位将士都清楚:” “我们绝非孤城,邓提督已横扫北虏,迫其签下城下之盟!” “五万天兵正兼程来援,长沙之围,指日可解!今日更要让城外鞑子听听,我长沙军民,士气如虹!” ... 清晨,清军大营早已经开始忙碌。 炮兵阵地,士卒们将火药桶和铁弹从辎重车上卸下,仔细清理炮膛。 硫磺与铁锈的气味在寒风中弥漫。 工兵营内,匠人们正加固最后一批云梯和楯车,厚重的木板与铁皮在火把下泛着冷光。 尚可喜的流民营方向,传来压抑的呜咽。 五千余名被驱赶的百姓在皮鞭威逼下,被押往前线壕沟后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们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此刻,靖南王耿继茂与平南王尚可喜正并肩骑马。 在一众亲兵将佐的簇拥下,于营前高地缓缓而行,进行攻城前的最后一次阵前巡视。 耿继茂扬鞭指向远处长沙城墙的轮廓,沉声道: “合你我二军之力,红衣大炮六十余门,已分置三面。” “东门为主攻,集中三十门,务求一击破壁;南门置二十门,持续轰击,牵制并疲惫守军;” “北门及沿江地段置余下炮位,既可策应东、南,亦能封锁湘江水面,阻其水路交通。” 他稍作停顿,目光扫过城西那涛涛的湘江。 “至于西面,江面开阔,敌有水师之利,我军虽难以陆师合围。” “然沿江要隘均已设垒驻兵,并备有轻炮火筏,足以监视江面,防其大规模出入。” “此乃‘围三阙一’之势,待其人心动摇,或有突围之念,便可趁势歼敌于野。” 尚可喜凝神细听,捋须颔首: “王爷部署周详,正合兵法要义。老夫已加派斥候,沿江多设暗哨,并备快马,敌舟若有异动,顷刻可知。” 他望向远处流民营方向传来的隐隐悲声,语气转冷。 “那些驱往前沿的流民,便是撬开这坚城第一道缝的楔子。待炮火犁过,壕沟填平,便是他们派上用场之时。” 两人言谈间,清军大营正进行着最后的准备。 各炮位旁,士卒们正将沉重的弹丸与火药桶就位; 工兵区域,加固攻城器械的敲打声不绝于耳; 流民营方向,皮鞭声与哀鸣压抑地交织。 十多万大军如同上紧的发条,杀气凝结,只待总攻号令。 突然—— 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声浪从长沙城墙内猛然爆发! 欢呼、呐喊、锣鼓、甚至爆竹声汇聚成狂暴的洪流,冲天而起,狠狠撞向城外肃杀的空气! 正在作业的炮兵、工兵动作齐齐一滞,愕然抬头; 巡逻的骑兵勒住战马,侧耳倾听; 就连那些麻木的流民,也因这来自绝境中的狂喜喧嚣而显出一丝惊惶的骚动。 整个清军阵营的节奏,被这不合时宜的欢腾硬生生打断。 “前面是搞甚名堂?” 一个炮兵把总愣愣地抱着炮弹,望向同伴。 “里头的人,都吃了欢喜散了?” “噤声!” 哨官低声呵斥,但自己脸上也满是惊疑,不由望向高台上两位王爷的身影。 尚可喜勒住缰绳,脸上瞬间布满惊疑,他侧耳倾听: “李星汉在搞什么古怪?” 耿继茂也立刻稳住坐骑,目光望向向城墙方向。 只见长沙城头旌旗狂舞,明军士兵和百姓涌到垛口,激动地挥舞兵刃、旗帜,脸上洋溢着狂喜,吼声震天。 耿继茂神色凝重: 平南王,你看他们的神情。这是得了什么好消息不成?. 两人对视,同时想到这一点: “莫非邓名亲率援军已至不成?” 尚可喜不屑一顾的冷哼一声: 管他什么援军!你我军十余万精锐,六十余门红衣大炮在此,便是天兵天将来了,也得轰他个粉碎!” 耿继茂没有立刻回答,他极目远眺。 试图从墙内那片欢腾的浪潮中解读出更多信息。 .... 正在这满营惊疑、两位王爷心绪不宁之际。 一骑快马自营门外疾驰而入,直奔高台之下。 马上骑士滚鞍落马,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地高声禀报: “报——!王爷!八百里加急,圣旨到!” 耿继茂与尚可喜同时一怔,对视一眼。 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诧与一丝不妙的预感。 此刻圣旨到来,绝非寻常。 两人不敢怠慢,立即下马整冠。 很快,一名风尘仆仆、袍服破损甚至带着撕扯痕迹和污渍的太监。 在一队同样狼狈不堪、带伤挂彩的侍卫护送下,被引至面前。 那传旨太监帽子歪歪斜斜的,脸上犹有余悸,显然途中经历了极大凶险。 “王、王爷……奴婢总算到了……” 太监声音嘶哑,几乎带着哭腔。 “南下一路不太平,在湖广境内更遭大股乱民悍匪袭击,护军…护军损失惨重,奴婢拼死才保住旨意……” 他颤抖着从贴身处取出一个黄绫卷轴,虽沾污迹,封诰尚算完好。 耿尚二人心中疑云大起,但不及细问,连忙率众拂袖跪地接圣旨。 太监展开圣旨,宣读的声音带着疲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体念南方将士用命,征战辛苦。” “然天下事,当审时度势。今谕靖南王耿继茂、平南王尚可喜:” “湖广战事,关乎全局,宜持重为上,相机而动,不可冒进浪战,亦不可轻弃前功。” “各地军务,须妥为抚绥,固本培元。钦此。” 旨意宣读完毕,内容却让耿继茂和尚可喜面面相觑,心中疑窦更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持重为上,相机而动”、“不可冒进浪战,亦不可轻弃前功” 语意含糊,模棱两可,与先前一道紧似一道的催战严旨截然不同。 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怪异感。 两人趴在地上,顿时面面相觑。 皇上这是何意? 两人谢恩接旨后,耿继茂立刻将传旨太监请至一旁僻静帐篷,尚可喜紧随而入,屏退左右。 “公公一路辛苦。” 耿继茂面色凝重,低声道。 “只是这旨意……皇上究竟是何意?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太监见帐内再无旁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次是真的泣不成声: “王爷!奴婢……奴婢不敢隐瞒!北面的确是出大事了!” “皇上…皇上在邓城与那伪明逆贼邓名会面了,签了…签了条约了!” “什么?!” 耿、尚二人如遭雷击,猛地站起。 太监哆哆嗦嗦,将他所知之事,断断续续的全说了出来。 每听一句,耿继茂和尚可喜的脸色就白一分。 尤其是听到条约中并称“大清顺治十八年”与“大明永历十五年”时。 两人更是浑身剧震,这近乎是变相承认了伪明的正统年号! “皇上…皇上怎会应允如此…如此条款?” 尚可喜声音发颤,既是愤怒,更是难以置信的恐慌。 太监伏地痛哭: “奴婢离行前隐约听闻,皇上在邓城时……圣体欠安,情形一度颇为危急……” “那邓名兵势正盛,恐是……恐是不得不为之啊!” “皇上如今已启程回銮,但圣意忧惧,最担心的就是南方战事再起。” “给那邓名撕毁条约的借口,所以才严令奴婢星夜兼程,务必将这道持重旨意传到” “就是怕……怕两位王爷不知内情,猛攻伪明城池,酿成大祸啊!” 帐内死一般寂静。 只有太监压抑的抽泣声。 耿继茂和尚可喜呆立当场,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北方剧变,皇上被迫签约,甚至可能重伤……这一切的信息太过骇人,冲击得他们头晕目眩。 瞬间,他们明白了长沙城内那震天的欢呼从何而来——邓名必然已将大胜的消息传入了城中! 良久,尚可喜才沙哑着开口,让几乎虚脱的太监先去歇息用饭。 帐中只剩二人。 只有两张惨白而神色变幻不定的脸。 “皇上……这是受制于人,不得已啊。” 尚可喜喃喃道,老谋深算的他迅速消化着这惊天消息,试图理清头绪。 “但圣旨语焉不详,只让我们‘持重’、‘相机而动’,却未明令退兵……” “以老夫看来,皇上内心,未必不想我们继续出兵,挣回些颜面。” “但又怕我们打得狠了,真把邓名主力引来,条约破裂,局面更不可收拾。” 喜欢明末:铁血山河请大家收藏:()明末:铁血山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7章 继续进攻 耿继茂眼神锐利,接口道: “平南王的意思是,皇上这旨意,是进退两难之下的无奈之举?既想我们有所建树,又怕我们闯出大祸?” “正是!” 尚可喜拳头缓缓握紧,脸上重新浮现出惯有的狠厉与果决,尽管底色已是一片灰败。 “皇上旨意未明确令我等罢兵。眼下你我十余万大军云集,火炮齐备,箭在弦上,岂能不发?” “若是就此偃旗息鼓,不仅数月心血付诸东流,天下人将如何看我等?” “朝廷威严何存?必须打!而且要快打,狠打!” “在邓名可能腾出手来干预之前,拿下长沙!” “届时即便朝廷怪罪,我们也有‘不知内情,遵前旨力战’为辞,更有光复坚城之功可抵!” 耿继茂踱步沉思,眉头紧锁: “可若真如那太监所言,皇上圣体欠安,又已签约……我等强行攻城。” “万一……万一引来邓名主力,朝廷怪罪下来,说我们破坏大局……” “王爷!” 尚可喜打断他,目光灼灼。 “此刻退缩,便是坐失良机,日后必受朝廷轻视,亦为天下笑!” “唯有拿下长沙,手握实实在在的战功,我等才有说话的底气!” “皇上如今处境艰难,更需要一场胜利来稳住人心!” “这长沙,便是我们献给皇上的‘定心丸’!” “至于邓名……合约有期限,他未必敢立刻撕毁。我们速战速决,造成既定事实!” 两人目光交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与冒险。 巨大的震惊与屈辱感之后,一种赌徒般的狠劲被逼了出来。 退,则前功尽弃,颜面扫地; 进,虽风险剧增,却可能博得一线生机和主动权。 “好!” 耿继茂猛地一拍桌案,眼中寒光毕露。 “就依平南王之言!旨意既未明令禁止,我等便依原计划,午时准时发动总攻!一切后果,战后再说!” “传令各营!” 尚可喜对外厉声喝道。 “圣旨已至,皇上勉励我等奋勇破敌!一切按原计划进行,不得有误!午时,准时全面进攻!” 帐外的将领亲兵虽疑惑方才旨意内容似乎并非如此。 但见两位王爷杀气腾腾,哪敢多问,纷纷领命而去。 ... 决定既下,耿、尚二王重新披挂整齐,在亲兵簇拥下返回前线高地。 此刻已近午时,清军各营备战已至最后关头。 步卒列阵待发,流民被驱至壕沟边缘,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肃杀。 就在这时,长沙东面城头之上。 几名士兵迅速架起一个形制特别的器具。 那是一个用多层硬皮与竹篾扎箍而成的巨大锥形筒。 长约七八尺,大口径一端朝向城外,末端收缩为只容一人对着呼喊的小口。 筒身被牢固地支撑在一个木制三角架上,可以微调角度。 只见一位身形挺拔的将领走到传声筒末端,深吸一口气,将口对准小孔。 这是一个简易的传声筒。 于是,一个清晰洪亮的声音借助这个简易的传声筒,遥遥传向城外大军: “城下清军主帅听着!靖南王耿继茂、平南王尚可喜,二位可否上前答话?” 这突如其来的喊话,让清军阵前微微骚动。 尚可喜眉头立刻拧紧,面色不豫,低声对耿继茂道: “两军阵前,何须赘言?李星汉小儿,无非是想动摇军心,拖延时间。不必理会,按原定时辰进攻便是!” 耿继茂却抬手示意暂缓。 他望着城头那隐约可见的、被众多将领簇拥着的年轻身影,目光闪动。 他久闻李星汉之名,知其人不过二十余岁就能统军。 竟能将长沙守得铁桶一般,连尚可喜这样的沙场老将都久攻不克。 心中本就存有几分好奇与审视。 此刻对方公然邀话,他倒真想听听。 这个让己方陷入如此窘境的对手,究竟会说些什么。 “平南王稍安。” 耿继茂缓缓道。 “听听何妨?也好看看这李星汉,究竟是何等人物,有何凭恃,敢在此时与我等对话。知己知彼,总无坏处。” 他心中也有一丝考量: 若能趁对话之机,稍稍窥探城内虚实、士气,或能印证一些猜测。 尚可喜见耿继茂有意,虽不以为然,却也不好强行驳斥,只得哼了一声: “也罢,便看这黄口小儿能玩出什么花样。但需谨防其诡诈,拖延我军进攻时辰。” 耿继茂点头,示意亲兵向前传话。 不多时,清军阵前数名嗓门洪亮的军士齐声向城头喝道: “靖南王、平南王在此!城上何人喊话?有何事速讲!” 城头之上,李星汉的身影在垛口后清晰了一些。 他并未穿戴过于华丽的甲胄,但身姿挺拔。 面对城下十余万大军和森然炮口,声音依旧沉稳有力。 借助这个简易扩音的器械,大声喊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在下乃李星汉!今日邀二位王爷阵前一晤,非为叙旧,实有要事相告,亦可免去两军将士无谓之伤亡!” 他声音洪亮,传遍战场: “尔等可知?尔等身后之朝廷,尔等所效忠之皇帝,已然自身难保!” “安亲王岳乐十万大军已于邓城灰飞烟灭,虏酋顺治身受重伤,性命垂危!” “我大明邓提督已与尔朝顺治帝签下《邓城之约》,岳乐、鳌拜、李国英三路大军刻日北撤!” “尔等顿兵于此,不过是一支即将被弃的孤军,尚不知死期将至乎?!” 此言一出,清军阵前隐约传来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哗和骚动。 虽然军官立刻厉声喝止,但那话语中蕴含的信息太过震撼。 早已如野火般在士兵中开始蔓延。 尚可喜脸色铁青,勃然大怒,抢过身边亲兵的铁弓,虽然深知这个距离太远,是无用功。 但是他仍然想搭箭欲射,却被耿继茂一把按住手腕。 耿继茂面色阴沉得可怕,他抬头死死盯住城头那个年轻的身影。 终于亲眼见到了这个棘手对手的模样。 李星汉的话,印证了他最坏的猜想——北方惨败、皇帝重伤、条约签订的消息。 果然已为守军所知,并成为了他们鼓舞士气的利器! 这更说明,那所谓的五万援军,恐怕也非空穴来风。 “李星汉!” 耿继茂运足中气,声音虽不如对方借助器械洪亮。 却也清晰地传上城头。 “休得在此妖言惑众,乱我军心!本王奉皇命讨逆,麾下雄兵十余万,重炮如林!” “今日午时,便是尔等城破人亡之时!” “尔若识时务,早早开城归降,尚可保全满城性命!负隅顽抗,唯有玉石俱焚!” 城头,李星汉闻言,却是不屑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嘲讽: “耿继茂还有尚可喜老贼!尔等不过是困兽犹斗!我数万天兵已兼程南下,不日即至!” “尔等攻城器械,可能快过我援军刀锋?尔等粮道后勤,可能稳过我将士同心?” “顺治将死,三路已撤,尔等二王,不过是无根浮萍,冢中枯骨!” “我长沙军民,上下同心,众志成城,必让尔等在这城下,碰得头破血流!” “狂妄!” 尚可喜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挥手下令。 “全面进攻!给本王轰烂这城墙!看他还敢不敢口出狂言!” 耿继茂也知道,言语之争已无意义,李星汉此举,正是为了打击清军士气,拖延时间。 他眼中寒芒一闪,不再犹豫,厉声附和: “全军听令!午时已到,总攻开始!” 随着两位王爷一声令下,凄厉的号角声冲天而起。 清军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隆隆启动。 最初,战场呈现出一幅看似“静止”的对峙画面。 清军步兵方阵、骑兵游弋皆位于估算的明军火炮有效射程之外。 数十门红衣大炮被拖拽至预设阵地,这些阵地经过精心选择。 位于土垒或缓坡之后,理论上处于明军新式火炮射程边缘。 尚可喜之前领教过明军的破虏炮的射程。 耿继茂采纳了尚可喜的建议。 因此清军火炮阵地布置的稍微靠后些。 炮手们开始紧张地进行最后的装填和瞄准,沉重的炮口缓缓抬起,指向长沙东城墙。 ... 长沙城头内侧抬高的炮台上,孙延龄眯着眼,透过硝烟未起的晨雾,死死盯着清军炮阵方位。 他身旁数门“破虏炮”早已装填完毕,药量、射角皆经过反复测算。 “目标,敌东北角炮群,距离……二里又一百二十步。” 他冷静地对身旁的炮目说道。 “他们以为把火炮布置的够远就没事了?让他们再次尝尝咱们‘破虏炮’的滋味。” “预备——放!” 令旗挥下,点火手猛拉火绳。 “轰!轰!轰!” 数门破虏炮率先发出怒吼,炮身剧烈后坐。 改良的颗粒火药提供了更迅猛的推力,特制长身管赋予弹丸更平直快速的弹道。 实心弹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带着尖锐的呼啸划过天空,直扑清军自以为安全的炮兵阵地! 耿继茂那边的炮兵统领,正待己方炮火准备完毕,给予城墙第一轮重击。 突然,刺耳的破空声由远及近! “炮袭!规避!” 经验丰富的老兵嘶声大喊。 但为时稍晚。 “砰!咔嚓——哐当!” 一枚沉重的实心铁弹精准地砸入清军一处炮位侧后方。 不仅将两名正在搬运弹药的辅兵砸得血肉模糊,更余势不减地撞翻了炮架。 导致那门红衣大炮歪斜倒地,炮口杵进泥土,暂时废了。 另一枚炮弹则砸在另一门炮前方的护垒土堆上,激起漫天尘土。 虽然没有直接命中,但飞溅的土石碎块如霰弹般扫过炮组人员,引起一片惨呼混乱。 “怎么回事?!他们的炮怎么能打这么远?!”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耿继茂一直时刻关注着炮兵那边的动向。 看到此景,不由得又惊又怒,眼睁睁看着精心布置的炮阵还没开火就先遭损失。 尚可喜同样内心骇然。 怎么回事? 上一次伪明的新式火炮可没有打那么远。 难道上一次是藏拙了? 还是伪明军临时找到增加了射程的办法? 来不及细想,他反应很快,厉声吼道: “所有炮队,不必等待齐射!能动的立刻向前推进五十步!进入射程后自由轰击!盾车跟进掩护!快!” 清军庞大的炮兵体系在经历最初慌乱后,展现出其韧性。 清军火炮阵地遭受重创。 三门红衣大炮被直接命中,炮身炸裂,碎片四溅,当场造成二十余名炮手伤亡。 其余炮组在军官鞭打和死亡威胁下,十二人一组推动重达两千斤的炮车,在盾车掩护下向前推进三十步。 东南方向,那门正在转向的!快! 孙延龄声嘶力竭地指挥。 明军炮手迅速调整仰角,两门破虏炮同时开火,精准命中目标。 清军那门红衣大炮的木质炮架断裂,整门炮翻倒在地,压死了三名清兵。 清军炮兵不再等待统一指令,零星炮声开始响起。 但因仓促射击,前五轮炮击仅有七发炮弹击中城墙,且多打在女墙外侧。 尚可喜见状,急令后方预备炮队上前补位。 半个时辰内,清军付出七门火炮损毁、八十多人伤亡的代价。 终于将剩下的红衣大炮推进至距城墙三百五十步的有效射程内。 炮击密度骤增,每分钟超过三十发炮弹砸向东门城墙。 三处女墙被轰塌,露出后方守军。 李星汉立即调来三百民夫,冒着零星落下的砖石和箭矢,在炮火稍歇的间隙抢修工事。 “轰!” 一枚炮弹击中东门城楼左角,木屑横飞,两名旗手当场阵亡。 孙延龄虽未被直接命中。 但其身旁一位负责指挥一组红衣炮的部下被飞溅的碎砖击中面门。 惨呼倒地,鲜血淋漓。 “抬下去!快!” 孙延龄咬牙吼道,目光死死锁定城外。 “乙组炮,向左修正两度,目标那门刚喷过烟的!给我打掉它!” 明军城头火炮全力还击,重点打击暴露的清军炮位。 硝烟弥漫中,尚可喜令旗一挥。 五千被驱赶至前沿的流民,在清军刀枪威逼下,哭嚎着背负土袋柴捆,涌向宽大的护城壕。 清军弓箭手以密集的三段连射压制城头,箭矢如飞蝗般袭来。 看着城外那些衣衫褴褛,哭哭啼啼的流民身影,李星汉握剑的手骤然收紧。 他猛地跑到那个简易的传声筒旁边,对城外嘶声大喊: “城下的乡亲们!别过来!放下土袋,往两边跑!不要过来!” 他的呼喊在震天的杀声中显得微弱。 流民们或许听不清,或许在身后更近的钢刀逼迫下不敢不从,依旧哭啼着麻木地向前蠕动。 “将军!” 赵武彪急道。 “壕沟若被填平,鞑子器械就能直抵城下!慈不掌兵!” 李星汉双目赤红: “他们……也是我大明百姓……” “将军!” 李茹春此刻上前一步,他的声音沉稳却带着沉重力量。 “老夫深知将军仁心。正因他们是大明百姓,更不可使其成为鞑子破城的工具。” “此刻若因不忍而纵容壕沟被填,待鞑子破城,城中数十万生灵涂炭,那才是真正的罪孽!”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为大局计,必须阻止!” 李星汉胸口剧烈起伏,痛苦与决断在眼中激烈交战。 喜欢明末:铁血山河请大家收藏:()明末:铁血山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