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安:血色江山与倾城》 第119章 燕州重逢 景泰元年四月初五,未时三刻。 燕州城南门在望时,萧望舒几乎要从马背上跌落。连续两日两夜的疾驰,左肩箭伤虽经简单包扎,但一路颠簸早已让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浸透银甲内衬,每一下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但她咬紧牙关,目光死死盯着那座在暮色中巍然屹立的城池。 城墙上有明显战火痕迹——垛口多处坍塌,箭楼焦黑,几面残破的旗帜在晚风中无力飘摇。但城头仍飘扬着大晏的玄色龙旗,守军身影在城墙上来回巡视,一切显示着这座城池仍在坚守。 “郡主,到了!”张怀远的声音里透着疲惫与兴奋。 守城士兵显然早已发现这支疾驰而来的队伍,城门缓缓打开一道缝隙。一名校尉带兵迎出,见到萧望舒时明显一怔,随即单膝跪地:“未将参见郡主!大元帅有令,郡主若至,即刻请入城!” “大元帅何在?”萧望舒的声音因干渴而沙哑。 “正在南门敌楼议事。” 萧望舒不再多言,策马入城。燕州城内的景象让她心头一紧——街道两侧随处可见临时搭起的伤兵营,呻吟声不绝于耳;百姓们面色惶恐,行色匆匆;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焦糊的气味。这座刚刚收复不久的城池,再次沦为战争炼狱。 南门敌楼前,她翻身下马,脚步踉跄了一下。张怀远急忙扶住,她却摆手示意无妨,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踏上石阶。 敌楼内,烛火通明。沈青崖背对门口站在沙盘前,玄甲未卸,左臂缠着绷带,血迹已透出布面。几名将领围在四周,正激烈争论着什么。 “大元帅,末将认为当趁夜再次袭营!北狄新败,正是军心涣散之时——” “不可!左贤王虽伤,右贤王主力尚在。昨夜袭营已折损千人,不能再冒险了!” “那难道就坐等北狄再次攻城?我们的箭矢只够支撑三日了!” 争论声在萧望舒踏入敌楼的瞬间戛然而止。所有将领回头,看到门口那个浑身浴血、银甲残破却背脊挺直的女子时,都愣住了。 沈青崖缓缓转身。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时间仿佛凝固。 他看到她苍白脸上被血污遮掩的容颜,看到她左肩处明显塌陷下去的银甲,看到她眼中深藏的疲惫与坚韧。她也看到他缠满绷带的左臂,看到他眼底的红血丝,看到他下巴上新生的胡茬。 三日不见,如隔三秋。在这生死一线的战场上,每一刻都漫长得像一生。 “望舒……”沈青崖的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 萧望舒想说什么,喉头却像被什么堵住。她一步步走向他,脚下虚浮,却坚持不让人搀扶。走到他面前三步处停住,她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吐出两个字:“青崖。” 这一声呼唤,让沈青崖所有的克制瞬间瓦解。他大步上前,不顾众将目光,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动作太大牵动了左臂伤口,他闷哼一声,却抱得更紧。 萧望舒的脸埋在他肩甲上,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与汗味,还有独属于他的、令人安心的气息。她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 敌楼内鸦雀无声。将领们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出声打扰这难得的重逢时刻。张怀远默默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很快,敌楼内只剩下相拥的两人。 “你受伤了。”沈青崖松开她,低头查看她左肩的伤势,眉头紧锁。 “你也是。”萧望舒抬手轻触他臂上绷带,指尖颤抖。 “我没事。”沈青崖握住她的手,发现她掌心冰冷,“你的伤必须马上处理。军医!” 守在门外的军医匆匆进来。当卸下银甲,剪开内衬时,军医倒吸一口凉气——箭伤深可见骨,伤口周围已开始溃烂,显然是连日奔波未能妥善医治所致。 “郡主伤势严重,必须立刻清创缝合,否则恐有性命之忧。”军医沉声道。 沈青崖脸色铁青:“马上治!” “大元帅,”军医犹豫,“军中麻沸散已用尽,清创之痛,非常人所能忍……” “我能忍。”萧望舒打断他,声音平静,“开始吧。” 她看向沈青崖:“你出去。不要在这里。” 沈青崖不动:“我陪你。” “出去。”萧望舒重复,目光坚定,“你在这里,我会分心。” 四目相对片刻,沈青崖终于转身走出敌楼。门在身后关上,他背靠墙壁,听着里面传来压抑的闷哼声,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状的血痕。 半个时辰后,军医满头大汗地开门出来:“大元帅,伤口已处理完毕。郡主失血过多,身体极度虚弱,需要静养。” 沈青崖冲入敌楼。萧望舒已换上干净衣衫,靠坐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清明。见他进来,她虚弱地笑了笑:“我说过,我能忍。” 沈青崖在她榻边坐下,握住她的手,久久无言。 “燕州情况如何?”萧望舒轻声问。 沈青崖这才回过神来,神色凝重:“不太好。昨夜虽重伤耶律雄鹰,但完颜宗望的主力未损。今日探马来报,北狄已退兵三十里重整,但随时可能卷土重来。城中箭矢火药只够三日之用,若朝廷补给不能及时送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送来了。”萧望舒道,“曹谨押送三百车军械,已入居庸关。最迟明日午时,第一批箭矢火药就能运抵燕州。” 沈青崖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可完颜宗望已知补给线路,必会派兵拦截。从居庸关到燕州这八十里路,恐怕……” “所以我让张怀远的一千骑兵留在居庸关,与曹谨的五百金吾卫共同护送。”萧望舒道,“另外,我已传信给父亲,让他按计划行动。” 提到北靖王,沈青崖精神一振:“岳父那边有消息了?” “今晨收到飞鸽传书。”萧望舒从怀中取出一张字条,字迹因血迹浸染而模糊,但仍可辨认,“父亲已率一万精骑离开黑石城,绕道阴山北麓。按行程,五日后可抵达北狄王庭三百里外。” 沈青崖快速计算着时间:“五日后……那时北狄大军应已再次攻城。若岳父能在那时突袭王庭,完颜宗望必会分兵回援。届时燕州压力可减,我们或许能寻机反攻。” “正是此意。”萧望舒点头,“所以燕州必须再坚守五日。青崖,我们能守得住吗?” 沈青崖没有立即回答。他起身走到沙盘前,凝视着燕州周边的地形,良久才道:“守得住要守,守不住也要守。望舒,你可知燕州若失,意味着什么?” “知道。”萧望舒也望向沙盘,“燕州一失,居庸关门户洞开,北狄铁骑可直扑京城。二十年前的一幕将会重演。” “不止。”沈青崖的声音沉重,“更重要的是,若燕州失守,大晏军民将再无抵抗北狄的信心。届时各地守军望风而降,北狄可轻易吞并整个北方。所以,燕州不能丢,哪怕战至最后一人。” 萧望舒挣扎着起身,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那就战至最后一人。青崖,我与你同在。” 沈青崖转头看她,烛火在她苍白的脸上跳跃,那双清澈眼眸中燃烧着与他同样的决绝。他突然想起多年前的那个月夜,他们初次相遇时,她也是这样看着他,眼中映着月光,明亮而坚定。 那时他不知她是北靖郡主,她不知他是沈家遗孤。两个背负着各自命运的少年人,在乱世中相遇,谁曾想竟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望舒,”他握住她的手,“等这一仗打完,等天下太平,我带你回江南。我们在西湖边建一座小院,种满兰花,就像你闺房窗前那盆一样。我们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这是承诺,也是期许。在这血腥的战场上,在这生死未卜的时刻,这样的许诺显得如此奢侈,却又如此珍贵。 萧望舒眼中泛起泪光,却笑着点头:“好。我等你带我去江南。”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一刻的温情。副将的声音响起:“大元帅!斥候急报!” 沈青崖神色一凛:“进来。” 副将推门而入,脸色难看:“大元帅,探马来报,北狄大军正在集结,看动向是要夜袭!” “夜袭?”沈青崖皱眉,“完颜宗望向来谨慎,怎会刚败就再次进攻?” “末将也不解。但探马亲眼所见,北狄营中炊烟四起,士兵饱餐后整装备战,显然是准备大规模行动。” 萧望舒突然开口:“现在什么时辰?” “酉时三刻。” “今日是初五,”萧望舒喃喃道,“月黑风高,正是夜袭良机。但完颜宗望刚经历左贤王重伤,理应整顿军心才是,为何如此急迫?” 她沉思片刻,猛然抬头:“除非……他知道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消息。” 沈青崖与她四目相对,两人同时想到一种可能。 “京城的消息?”沈青崖沉声道。 “或是……”萧望舒的声音更冷,“燕州城内有内应。” 话音落下,敌楼内气氛骤冷。若燕州城内有北狄内应,那一切就说得通了——完颜宗望之所以敢在败后立即再攻,是因为他知道城内虚实,知道守军已到强弩之末。 “查。”沈青崖一字一顿,“从今日起,全城戒严。所有进出人员严加盘查,将领级以上官员的行踪每日上报。若有可疑,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是!”副将领命而去。 萧望舒却道:“这样大张旗鼓,会打草惊蛇。” “那你的意思是?” “引蛇出洞。”萧望舒眼中闪过冷光,“既然对方是内应,必然在等一个关键时机。我们不妨给他制造一个机会。” 她走到沙盘前,指着城南一处:“这里是粮仓所在。我们可以放出消息,说朝廷补给已到,今夜要秘密运入粮仓。若城内有内应,必会设法将消息传出,或直接破坏粮仓。” 沈青崖明白了:“你是要设局?” “对。”萧望舒道,“我们可以准备一批假粮车,入夜后从南门运入,直奔粮仓。同时暗中布下埋伏,看谁会来查看,谁会传递消息。一旦发现可疑之人,立即拿下。” “风险很大。”沈青崖皱眉,“万一对方不上当,反而暴露了我们的意图。”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那我们就再加一层保险。”萧望舒指向城西,“这里地势较高,可以布置伏兵。若北狄真来夜袭,这里是最佳进攻路线。我们可以在这里设下陷阱,同时放出假消息说此地防守空虚。完颜宗望若真得内应消息,很可能会主攻此处。” 沈青崖仔细推演这个计划。真假虚实,层层设套,这确实符合萧望舒一贯的风格——看似冒险,实则步步为营。 “好,就按你说的办。”他最终点头,“但现在有一个问题——谁去执行?” “我去。”萧望舒毫不犹豫。 “不行!”沈青崖断然拒绝,“你伤成这样,怎能涉险?” “正因为我受伤,对方才更不会怀疑。”萧望舒冷静分析,“所有人都知道我刚到燕州,身负重伤,理应卧床休养。若我出现在粮仓附近,内应很可能会放松警惕,认为我只是巡视,而非设局。” 沈青崖还想反对,萧望舒按住他的手:“青崖,这是最好的办法。我们时间不多了,必须在北狄再次攻城前揪出内应,否则燕州必破。” 四目相对,沈青崖看到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知道,一旦她下定决心,九头牛也拉不回。就像当年她执意要嫁给他,就像如今她执意要来燕州。 “答应我两件事。”他终于让步,“第一,张怀远必须全程保护你。第二,若有危险,立即撤退,不可逞强。” “我答应你。” 计划定下,整个燕州城像一部精密的机器开始运转。假消息通过不同渠道悄悄散播出去——有的说朝廷补给车队午夜入城,有的说城南粮仓空虚需要增防,有的说城西守军已调往东门…… 夜幕降临,燕州城笼罩在诡异的寂静中。 萧望舒在张怀远的搀扶下登上城南粮仓附近的哨塔。她换上了一身普通士兵的皮甲,脸上涂抹烟灰,若非特别熟悉之人,很难认出她就是北靖郡主。 从哨塔望去,粮仓区灯火稀疏,只有几队巡逻士兵来回走动。更远处,街道漆黑一片,今夜实行宵禁,百姓不得出门。 “郡主,您确定内应会上钩吗?”张怀远低声问。 “不确定。”萧望舒实话实说,“但这是唯一的机会。完颜宗望若真在城内安插了眼线,今夜就是他们传递消息的最佳时机。” 时间一点点流逝。子时将近,街道上依然寂静。就在萧望舒开始怀疑计划是否失败时,粮仓西侧突然闪过一道黑影。 “有人!”张怀远低喝。 黑影动作敏捷,避开巡逻队,悄无声息地靠近粮仓围墙。他在墙根处停下,从怀中取出什么,塞进砖缝,然后迅速离开。 “追!”萧望舒下令。 张怀远带人悄声跟上。黑影显然对地形极为熟悉,在巷道中穿梭自如,最终消失在城西一片民宅区。 “是那里。”萧望舒指向一栋不起眼的小院,“包围它,不要打草惊蛇。” 士兵们悄然散开,将小院围得水泄不通。张怀远带人破门而入时,院内三人正在烧毁信件,见官兵冲入,一人当即咬碎口中毒丸,七窍流血而死;另一人拔刀反抗,被当场格杀;只剩一个年轻男子束手就擒。 “带回去。”萧望舒冷冷道。 审讯在敌楼下的密室进行。男子起初一言不发,直到萧望舒取出从他院中搜出的密信——信上用北狄文字写着燕州布防详情,以及今夜“粮车入城”的假消息。 “你还有什么话说?”萧望舒坐在他对面,烛火映着她苍白的脸。 男子抬头看她,突然笑了:“郡主果然名不虚传。但你以为抓到我们几个,就能扭转战局吗?太晚了。完颜宗望的大军已经行动,今夜,燕州必破。” 萧望舒心中一沉:“什么意思?” “意思是,”男子笑得诡异,“你们中计了。粮仓是假目标,城西也是假目标。真正的攻击点在——” 话音未落,城外突然传来震天的战鼓声! 沈青崖冲进密室:“望舒!北狄攻城了!” “哪个方向?”萧望舒急问。 “东门!”沈青崖脸色铁青,“完颜宗望主攻东门,同时分兵佯攻南门和西门。我们被耍了!” 被俘男子哈哈大笑:“现在明白了吗?粮仓的消息是我们故意放出的,为的就是引开你们的注意力。完颜宗望将军早就看穿了你们的把戏,将计就计!” 萧望舒霍然起身,却因动作太猛牵动伤口,眼前一黑。沈青崖急忙扶住她:“你留在这里,我去东门!” “不,”萧望舒咬牙,“我跟你一起去。” “你的伤……” “死不了。”萧望舒推开他,目光扫向被俘男子,“把他押下去,严加看管。等打退了北狄,再审。” 东门战况惨烈。 完颜宗望显然做了充分准备,投石机、云梯、冲车一应俱全。北狄士兵如潮水般涌向城墙,箭矢遮天蔽日。守军虽然奋勇抵抗,但兵力分散的弊端此时暴露无遗——东门只有八千守军,而北狄主攻兵力至少三万。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沈青崖和萧望舒登上东门敌楼时,正看到一架云梯搭上城墙,北狄士兵蜂拥而上。守军拼死抵抗,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火炮!用火炮!”沈青崖怒吼。 但火炮早已过热,连续发射后需要冷却。仅有的几门能用的火炮开火后,虽然炸翻了冲车,却无法阻挡源源不断的敌军。 “大元帅,箭矢快用完了!”一名校尉满身是血地跑上来。 沈青崖看向城外黑压压的敌军,又看向城内疲惫不堪的守军,眼中闪过决绝:“传令,组织敢死队,准备出城反冲!” “不可!”萧望舒拉住他,“敌众我寡,出城等于送死!” “那你说怎么办?”沈青崖红着眼,“坐等城破吗?” 萧望舒没有回答。她死死盯着战场,脑中飞速运转。完颜宗望用兵向来谨慎,今夜却一反常态地猛攻,这其中必有缘故。除非…… 她猛然想起被俘男子的话:“你们中计了。” 中计?中什么计? 除非完颜宗望的目标根本不是攻破东门,而是—— “声东击西!”萧望舒脱口而出,“青崖,他的真正目标是粮仓!” 沈青崖一愣:“什么?” “你想想,”萧望舒急声道,“若他真想破城,为何不集中兵力攻一处,反而分兵三路?东门虽为主攻,但攻势并不比其他两门猛烈多少。这说明他是在分散我们的兵力,让我们以为他要强攻,实则另有图谋!” 她指向城南:“粮仓!他真正的目标是烧毁粮仓!燕州粮草若失,守军不战自溃!”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城南方向突然火光冲天! “粮仓起火了!”有士兵惊呼。 沈青崖脸色剧变:“中计了!完颜宗望这老狐狸!” “现在怎么办?”张怀远急问。 沈青崖当机立断:“张怀远,你带两千人去救火,无论如何要保住粮仓!其余人,随我死守东门!” “不。”萧望舒突然道,“青崖,我们不能再被动防守了。” “你有什么主意?” 萧望舒指向城外北狄中军大旗所在的方向:“擒贼先擒王。完颜宗望以为我们兵力分散,不敢出击。我们偏要反其道而行之——组织所有骑兵,突袭他的中军!” 沈青崖倒吸一口凉气:“太冒险了!我们骑兵不足三千,而完颜宗望中军至少有万人护卫。” “正因为冒险,他才想不到。”萧望舒目光灼灼,“青崖,这是唯一的机会。粮仓起火,军心已乱。若不能一举扭转战局,燕州今夜必破!” 沈青崖看着她,又看向城外。火光映照下,北狄士兵如蚁群般涌向城墙,守军节节败退。再这样下去,城门失守只是时间问题。 赌,还是不赌? 他想起师父谢先生的教诲:“用兵之道,虚实相生。你以为是陷阱,或许正是机会。” “好!”沈青崖终于下定决心,“张怀远,你带两千步兵死守东门,能守多久守多久!其余骑兵,随我出城!” “我也去。”萧望舒道。 “不行!” “我必须去。”萧望舒握住他的手,“突袭中军需要有人指挥调度,你冲锋在前,我来坐镇后方。青崖,这是我们共同的战斗。” 沈青崖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再劝无用。他重重点头:“跟紧我,不要离我太远。” 一刻钟后,东门悄然打开。沈青崖一马当先,率两千五百骑兵如离弦之箭冲出城门。他们没有直接冲向敌军,而是绕道城南,借着夜色和地形的掩护,迂回向北狄中军侧翼。 萧望舒在队伍中段,左肩伤口因剧烈颠簸再次崩裂,鲜血浸透衣衫,但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惊鸿剑已出鞘,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北狄中军大旗下,完颜宗望正听着战报。当听到粮仓起火时,他抚须而笑:“沈青崖啊沈青崖,任你智勇双全,今夜也要栽在我手里。” 话音未落,侧翼突然传来震天喊杀声! “怎么回事?”完颜宗望脸色一变。 “将军!有骑兵突袭!”副将仓皇来报。 “多少人?” “看声势,至少两三千!” 完颜宗望心中一惊。沈青崖哪来这么多骑兵?难道他早就看穿了自己的计谋,将计就计? 不及细想,沈青崖已率军杀到。大晏骑兵如一把尖刀,直插北狄中军心脏。沈青崖长枪如龙,所向披靡,转眼间已连挑十余名北狄将领。 “拦住他!”完颜宗望急令。 但为时已晚。沈青崖已冲破层层护卫,直扑大旗下。完颜宗望拔刀迎战,两人刀枪相交,战在一处。 萧望舒在后方指挥骑兵分割敌军。她虽负伤在身,但头脑清醒,指令明确。大晏骑兵在她的调度下,如臂使指,将北狄中军冲得七零八落。 然而北狄兵力毕竟占优,很快从最初的慌乱中恢复过来,开始组织反击。沈青崖被重重包围,虽勇猛无比,但双拳难敌四手,渐渐落入下风。 萧望舒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她环顾战场,突然眼睛一亮——完颜宗望的大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所有人,目标敌军大旗!”她高呼。 大晏骑兵立即调整方向,齐冲大旗所在。北狄士兵拼死保护,但大晏骑兵抱着必死之心,攻势如潮。终于,一名骑兵冲到旗下,一刀砍断旗杆。 “大旗倒了!大旗倒了!” 北狄军中一片哗然。在古代战场上,大旗倒下往往意味着主帅战死或败退,对军心是毁灭性打击。北狄士兵开始慌乱,攻势顿减。 完颜宗望见大势已去,长叹一声,下令撤退。 北狄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满地尸骸。沈青崖勒马回望,只见萧望舒在火光中策马而来,猩红披风猎猎作响,脸上血迹斑斑,眼中却闪着胜利的光芒。 他们在战场上相会,周围是未熄的战火和死去的将士。没有言语,只是对视,却胜过千言万语。 这一夜,燕州守住了。 但付出的代价是惨重的——守军伤亡四千余人,粮仓虽保住大半,但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存粮。更糟糕的是,箭矢火药几乎耗尽,若北狄卷土重来,燕州将无以为继。 黎明时分,沈青崖和萧望舒并肩站在城头,望着北狄退去的方向。晨光熹微,照亮了满目疮痍的战场。 “我们还能守多久?”萧望舒轻声问。 沈青崖没有回答。他看向北方,那是北狄王庭的方向。 “四日。”他终于开口,“岳父还有四日才能抵达王庭。我们必须再守四日。” 四日,在平时不过弹指一瞬。但在此时此刻,却漫长得像四个世纪。 萧望舒握住他的手:“那就再守四日。青崖,我陪你。” 晨风吹过,带来硝烟与血腥的气息。但在那气息之中,似乎又隐隐透着一丝希望——那是远在千里之外,北靖王率领的一万铁骑,正踏破晨雾,向着北狄王庭疾驰而去。 希望虽渺茫,但总归是希望。 喜欢晏安:血色江山与倾城请大家收藏:()晏安:血色江山与倾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0章 绝境四日 景泰元年四月初六,辰时初刻。 燕州城内的血腥气尚未散尽,晨雾中混杂着焦糊与死亡的气息。沈青崖站在东门城楼上,看着士兵们清理战场。尸骸堆积如山,既有北狄人的,也有大晏将士的。昨夜一战,燕州守军伤亡四千三百余人,其中战死者逾两千,重伤者一千余,轻伤不计其数。 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压在沈青崖心头。燕州原有守军三万,经连日苦战,如今能战者已不足两万两千人。而城外的完颜宗望,还有至少十五万大军。 “大元帅,”副将的声音打断他的沉思,“粮仓火势已扑灭,但损失了约三成存粮。现存粮食,按当前消耗,最多支撑十日。” “箭矢火药呢?” “昨夜消耗殆尽。从居庸关运来的补给,最快也要今日午后才能抵达。而且……”副将犹豫了一下,“斥候来报,北狄在通往居庸关的必经之路上设了三道防线,补给车队恐怕难以通过。” 沈青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无半分动摇:“传令下去,从今日起,所有将士口粮减半。箭矢省着用,北狄不进入百步内,不得放箭。火药集中保管,非紧急情况不得使用。” “大元帅,这……” “执行命令。”沈青崖的声音不容置疑。 副将咬牙领命而去。 沈青崖转身走下城楼,往南门敌楼走去。萧望舒正在那里处理军务,她的伤需要静养,但她执意要参与守城指挥。沈青崖知道劝不住她,只能尽可能减轻她的负担。 走进敌楼时,萧望舒正俯身在地图上标注着什么。烛火映着她苍白的侧脸,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那是强忍伤痛的表现。张怀远守在一旁,想帮忙却又插不上手。 “望舒。”沈青崖轻声唤道。 萧望舒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却仍强打精神:“青崖,你来了。我刚算了算,父亲现在应该已经过了狼牙谷,最多再有三日,就能抵达王庭外围。” “三日……”沈青崖走到地图前,“岳父只有一万骑兵,王庭守军至少三万。就算突袭成功,恐怕也难以久持。” “所以我们需要在燕州制造足够的压力。”萧望舒指向地图上几个点,“完颜宗望的主力都在燕州城下,王庭空虚。若父亲突袭成功,完颜宗望必会分兵回援。那时,就是我们反击的机会。” “前提是,我们能撑到那时候。”沈青崖实话实说,“望舒,你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况。两万伤疲之军,箭矢火药几乎耗尽,粮草也只能支撑十日。完颜宗望若再发动一次昨夜那样的猛攻,燕州必破。” 萧望舒沉默片刻,突然问:“那个内应,审出什么了吗?” 提到被俘的年轻男子,沈青崖眼中闪过寒光:“嘴很硬。用了刑,也只供出几个无关紧要的名字。但可以肯定的是,城内不止他们这一伙内应。” “所以完颜宗望对我们的情况了如指掌。”萧望舒道,“他知道我们缺粮缺箭,知道我们兵力不足。昨夜他故意猛攻东门,烧粮仓,就是要耗尽我们的最后一点力量。”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城外北狄大营的方向:“青崖,你觉得完颜宗望接下来会怎么做?” 沈青崖沉吟道:“以他的谨慎,不会立刻再发动全面进攻。昨夜他虽未破城,但也试探出了我们的虚实。接下来,他可能会围而不攻,断我们补给,让我们自乱阵脚。” “或者,”萧望舒接话,“他会用更阴毒的办法。”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士兵慌慌张张跑进来:“大元帅,郡主,不好了!城西……城西出现疫情!” “什么?”沈青崖和萧望舒同时变色。 --- 城西民巷内,景象触目惊心。 数十名百姓躺在临时搭起的草席上,面色潮红,浑身发烫,口中喃喃说着胡话。几个军医正在查看,见沈青崖和萧望舒到来,连忙行礼。 “怎么回事?”沈青崖沉声问。 为首的军医脸色难看:“大元帅,是瘟疫。症状像是‘热症’,传染极快。从今早发现第一例到现在,已经有四十七人病倒。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病者多为青壮男子,症状比寻常热症更凶险。末将怀疑,这不是自然发生的疫病。” 萧望舒心中一惊:“你是说,有人投毒?” 军医点头:“极有可能。这种热症虽然常见,但传染速度不会如此之快,症状也不会如此一致。更可疑的是,发病者都集中在城西三处水井附近。” 沈青崖立刻下令:“封锁城西所有水井,派人严加看守。所有患者隔离治疗,接触者也要单独安置。另外,查清楚这些水井的水源来自哪里。” 命令迅速执行。但疫情扩散的速度远超预期。到午时,病患已增至近百人,而且开始出现死亡病例。城中人心惶惶,谣言四起。 “是北狄人投的毒!他们要让我们不战自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听说这病无药可治,染上必死!” “城门为什么还不开?让我们出去逃命啊!” 恐慌在城中蔓延。甚至有士兵开始怀疑,自己喝的水是否也有毒。军心开始动摇。 敌楼内,沈青崖和萧望舒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选择——是否要公开疫情真相? “如果公开,恐慌会进一步加剧。”萧望舒分析,“但如果不公开,谣言会更甚。百姓会认为我们在隐瞒什么,反而更加不信任。” 沈青崖在房中踱步:“公开,但要说明我们已经控制了水源,疫情不会扩散。同时,要揪出投毒者,给百姓一个交代。” “怎么揪?”萧望舒苦笑,“城内还有北狄内应,他们既然能投毒,就能继续制造混乱。” 就在这时,张怀远带着一个人进来:“大元帅,郡主,这个人说他知道投毒者的线索。” 来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穿着粗布衣衫,面容憔悴,眼中却透着精明。他跪地行礼:“小人刘老三,是城西的井夫,负责看守三号水井。” “你知道什么?”沈青崖问。 刘老三道:“今早天还没亮,小人起夜时,看到一个人影在井边鬼鬼祟祟。小人当时没在意,以为是打水的人。现在想来,那人身形魁梧,不像普通百姓,而且手里拿着一个罐子。” “你看清他的脸了吗?” “没有,天太黑。但小人记得,那人左腿有点跛,走路一瘸一拐的。” 左腿跛行——这个特征太明显了。沈青崖立刻下令全城搜查左腿有残疾的人。一个时辰后,士兵在城南一处废弃民宅内,抓到了一个左腿残疾的中年男子。 男子被押到敌楼时,一脸平静,甚至带着几分嘲讽。 “谁指使你的?”沈青崖问。 男子冷笑:“没有人指使。是我自己要投毒,杀光你们这些汉狗。” “你不是汉人?”萧望舒敏锐地察觉到他话中的异样。 男子昂首:“我乃北狄鹰扬部勇士,十年前潜入燕州,就是为了今日!” 话音未落,他突然咬向衣领。张怀远眼疾手快,一把掐住他的下巴,但已经晚了——男子嘴角流出黑血,眼睛迅速失去神采。 “服毒自尽了。”张怀远检查后道。 沈青崖脸色铁青。一个北狄细作,竟然在燕州潜伏了十年,而他们毫无察觉。这城中,到底还藏着多少这样的人? 更糟糕的是,投毒者虽然找到了,但疫情仍在扩散。到傍晚时分,病患已增至两百余人,死亡十七人。城中药草短缺,军医束手无策。 夜色降临,燕州城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中。百姓闭门不出,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哭声,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 萧望舒不顾沈青崖的反对,坚持要去疫情区查看。她换了身粗布衣衫,用布巾蒙住口鼻,在张怀远的陪同下,走进隔离区。 景象比想象中更惨烈。病患躺在地上,有的在痛苦呻吟,有的已经奄奄一息。几个军医忙得焦头烂额,却无济于事。 “郡主,您不该来这里的。”一个老军医劝道,“这病传染性极强,您身上有伤,更容易感染。” 萧望舒摇头:“我是监军使,不能看着百姓受苦而置之不理。告诉我,这病真的无药可治吗?” 老军医叹息:“热症本有药可治,但这次的疫病似乎比寻常热症更凶猛。而且城中药材短缺,尤其是黄连、金银花这几味主药,已经用尽了。” 萧望舒沉思片刻,突然问:“如果用城外野生的草药呢?我记得燕山一带生长着不少草药。” “确实有,”老军医道,“但现在城外被北狄围困,如何能去采药?” 这确实是个难题。萧望舒正思索间,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郡……郡主……” 她低头看去,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脸色潮红,眼中却闪着光:“我……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悄悄出城……我爹是采药人,我从小跟他上山,认得那些草药……” 萧望舒蹲下身:“小路在哪里?” “城北……断崖下面,有一条隐秘的缝隙,可以通到城外。但……但很危险,要攀爬……” “你还能走吗?”萧望舒问。 少年摇头,眼中涌出泪水:“我……我走不动了。但我知道那些草药长在哪里……金银花喜欢长在向阳的崖壁上,黄连在背阴的溪边……” 萧望舒握住少年的手:“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石头。” “小石头,谢谢你。”萧望舒郑重道,“我会派人去采药,救你们,也救全城的人。” 离开隔离区后,萧望舒立刻找到沈青崖,说明了情况。 “那条小路我知道。”沈青崖道,“确实可以通到城外,但极其险峻,稍有不慎就会坠崖。而且,北狄在城外布置了大量游骑,就算出了城,也很难不被发现。” “那也要试一试。”萧望舒坚持,“青崖,疫情若控制不住,不用北狄攻城,燕州自己就会崩溃。我们必须冒这个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沈青崖看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知道自己又劝不住她了。每次都是这样,她认定的路,九头牛也拉不回。 “好。”他终于点头,“但你不能去。你的伤还没好,不能攀爬悬崖。” “我不去,但我要在城墙上指挥。”萧望舒道,“采药队需要有人接应,也需要有人观察北狄的动向。” 计划定下。当夜子时,一支二十人的采药队悄悄出发。领队的是个老采药人,熟悉燕山地形。士兵们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身手敏捷。 萧望舒和沈青崖站在城北断崖上方的哨塔里,目送采药队消失在夜色中。月光黯淡,星光稀疏,正是夜行良机。 “他们会成功的。”萧望舒轻声说,不知是在安慰沈青崖,还是在安慰自己。 沈青崖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凉:“望舒,等这一仗打完,我们一定要离开这里。去江南,去一个没有战争、没有死亡的地方。” “好。”萧望舒靠在他肩上,“我等着那一天。” 时间在等待中缓慢流逝。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采药队还没有回来。 萧望舒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就在她几乎要绝望时,断崖下方突然传来三声鸟鸣——这是约定的信号。 “他们回来了!”萧望舒精神一振。 很快,采药队员一个个从崖缝中钻出,每人背上都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老采药人最后一个上来,虽然疲惫,但眼中闪着兴奋的光:“郡主,采到了!金银花、黄连、板蓝根……够用了!” 萧望舒长舒一口气。但她的喜悦只持续了片刻——清点人数时,发现少了三个人。 “他们呢?”她问。 老采药人神色黯然:“在北山采药时,遇到了北狄游骑。为了掩护我们撤退,他们……他们没回来。” 二十人去,十七人回。用三条人命,换回了救命的草药。 萧望舒闭上眼睛,心中涌起深深的无力感。战争就是这样,每一点希望,都是用鲜血换来的。 草药很快被送到隔离区。军医们连夜熬药,分发给病患。到次日清晨,疫情终于得到控制——新发病例减少,重症患者症状缓解,死亡人数没有再增加。 燕州城暂时逃过一劫。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危机还在城外。完颜宗望不会给他们太多喘息的时间。 --- 四月初七,清晨。 完颜宗望站在营帐前,望着燕州城的方向。昨夜城内似乎有动静,但他派出的游骑没有发现异常。这个沈青崖,确实难对付。 “将军,”副将禀报,“左贤王伤势恶化,恐怕撑不了几日了。” 耶律雄鹰重伤,对北狄军心是个打击。但完颜宗望心中并无多少悲戚——耶律雄鹰狂妄自大,屡次不听号令,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 “传令下去,左贤王部暂时由我直接指挥。”完颜宗望道,“另外,派人回王庭,请示大汗下一步指示。” “将军,我们不继续攻城吗?” “攻,当然要攻。”完颜宗望眼中闪过精光,“但不是强攻。沈青崖现在缺粮缺箭,城内还有疫情。我们只要围而不攻,最多十日,燕州不战自溃。” “可是大汗那边……” “大汗要的是燕州,不是一堆废墟。”完颜宗望道,“强攻损失太大,就算拿下燕州,我们也会元气大伤。围困才是上策。”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围困也要有围困的办法。传令,从今日起,每日在城外骂阵,羞辱沈青崖和萧望舒。我要让他们军心涣散,士气低落。” 副将领命而去。 完颜宗望回到帐中,摊开地图。他的目光越过燕州,望向南方。居庸关,京城,那才是最终的目标。只要拿下燕州,大晏北方门户洞开,二十年前的荣光将再次重现。 但他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沈青崖不是寻常将领,萧望舒也不是寻常女子。这两人联手,总能做出出人意料之事。昨夜城内的动静,会不会又是什么诡计? 还有北靖王萧景琰。探马来报,萧景琰率一万骑兵离开黑石城,去向不明。他会去哪里?是来增援燕州,还是…… 完颜宗望突然想到一个可能,脸色骤变。 “来人!”他厉声喝道,“立刻加派探马,往阴山方向搜寻!我要知道萧景琰的准确位置!” 如果萧景琰绕道阴山,突袭王庭……那后果不堪设想。王庭守军只有三万,而且多是老弱。若被萧景琰突袭成功,他必须回师救援。 “不会的,”他安慰自己,“萧景琰只有一万骑兵,不敢冒险深入草原。他应该是来增援燕州的,只是绕道避开我们的防线。” 但这个理由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萧景琰用兵向来大胆,当年曾率三千骑兵突袭北狄后方,烧毁粮草无数。这样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完颜宗望坐不住了。他走出营帐,望向北方。草原的方向,王庭的方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将军,”一个谋士悄声道,“若萧景琰真去突袭王庭,我们该如何是好?” 完颜宗望沉默良久,缓缓道:“那就要在萧景琰得手之前,攻下燕州。只要燕州在手,大汗就算丢了王庭,也能以此为据,南下中原。” 话虽如此,但他知道这几乎不可能。燕州城坚墙厚,沈青崖又善守。强攻损失太大,围困需要时间。而萧景琰的骑兵,最迟四五日就能抵达王庭。 时间,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 同一时间,阴山北麓。 北靖王萧景琰勒住战马,望着前方茫茫草原。一万精骑在他身后,人衔枚,马裹蹄,悄无声息。 他们已经连续疾驰三日,人马皆疲。但萧景琰知道,不能停。每多耽搁一刻,燕州就多一分危险,女儿就多一分危险。 “王爷,”副将策马上前,“探马来报,前方五十里就是北狄王庭外围牧场。守军约五千人,都是老弱。” 萧景琰点头:“传令下去,休息一个时辰。吃饱喝足,检查兵器。今夜子时,突袭牧场。” “王爷,我们不直接攻击王庭吗?” “王庭守军三万,我们只有一万,强攻不智。”萧景琰道,“先打牧场,烧毁粮草,制造混乱。北狄王庭必会派兵救援,那时我们再寻找机会。” 这是围魏救赵之计。攻击王庭是假,制造混乱、迫使完颜宗望分兵回援才是真。只要完颜宗望分兵,燕州压力就会减轻,女儿和女婿就有机会反击。 副将明白过来,领命而去。 萧景琰下马,走到一处高坡上,望向南方。燕州在那个方向,女儿在那个方向。 望舒,再坚持几日。为父来了。 他想起女儿小时候,总喜欢骑在他肩头,要他带去看大营里的战马。那时她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丫头,如今却已能独当一面,甚至亲赴战场。 作为父亲,他既骄傲,又心痛。骄傲女儿巾帼不让须眉,心痛女儿要承受这乱世之苦。 “王爷,”亲兵送来干粮和水,“您吃点东西吧。” 萧景琰接过,却没什么胃口。他心中算着时间——从燕州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四日。望舒信中说,燕州粮草箭矢只够支撑十日,如今已过去六日。 还有四日。他必须在四日内,让完颜宗望感受到足够的威胁,迫使他分兵。 时间紧迫。 夜幕降临,草原上星光璀璨。萧景琰的一万骑兵如幽灵般在夜色中行进,马蹄包着棉布,几乎无声。他们绕过牧场的哨岗,从侧翼悄然接近。 子时整,火光突然在牧场四处燃起。 “敌袭!敌袭!” 北狄守军从睡梦中惊醒,仓促应战。但他们面对的是北靖王麾下最精锐的骑兵,这些百战之师如狼入羊群,所向披靡。 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五千守军死伤过半,余者溃散。牧场粮草被焚毁大半,牛羊马匹被驱散。 萧景琰没有恋战,得手后立即率军撤离。他知道,用不了多久,王庭的援军就会赶到。 果然,天刚蒙蒙亮,三万王庭守军赶到牧场。但萧景琰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片狼藉。 “追!”北狄将领怒吼。 但草原茫茫,到哪里去追?萧景琰的一万骑兵化整为零,分成十队,在草原上游弋。今天袭击这个部落,明天烧毁那个粮仓,神出鬼没,防不胜防。 消息传到燕州城外的北狄大营时,完颜宗望脸色铁青。 “萧景琰果然去了王庭!”他狠狠一拳砸在桌案上,“这个老狐狸!” 副将小心翼翼地问:“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王庭危急,大汗连发三道金牌,命我们速速回援。” 完颜宗望盯着地图,眼中闪过挣扎。燕州唾手可得,只要再围困几日,必破。但王庭若失,北狄将元气大伤,甚至可能分裂。 两难抉择。 良久,他终于做出决定:“分兵五万,由你率领,回援王庭。我率十万大军,继续围困燕州。” “五万……够吗?”副将担忧,“萧景琰有一万精骑,又擅长游击。王庭守军虽然有三万,但多是老弱,恐怕……”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完颜宗望冷冷道,“我给你五日时间,击退萧景琰,稳定王庭。五日后,无论成败,都要回来复命。” “末将领命!” 当日下午,五万北狄大军拔营北上。燕州城头的守军看到这一幕,欢呼雷动。 “北狄退兵了!北狄退兵了!” 消息传到敌楼,沈青崖和萧望舒相视一笑。他们知道,父亲成功了。 “岳父果然厉害。”沈青崖感慨,“仅凭一万骑兵,就逼得完颜宗望分兵五万。” “但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萧望舒冷静道,“完颜宗望还有十万大军,而我们能战者不足两万。兵力对比依然悬殊。” “但压力减轻了。”沈青崖眼中闪过精光,“望舒,我们或许可以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萧望舒一愣,“以两万对十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不是正面决战。”沈青崖指向地图上的一处,“你看这里,北狄大营的粮草囤积地。完颜宗望分兵后,这里的守备必然空虚。如果我们能烧掉他的粮草……” 萧望舒明白了:“断其粮道,迫其退兵?” “对。”沈青崖点头,“完颜宗望十万大军,每日消耗粮草无数。若粮草被烧,他要么退兵,要么强攻。但强攻损失太大,他不敢。” “风险很大。”萧望舒沉吟,“要穿越北狄防线,深入敌后,烧毁粮草,再安全撤回。这需要一支精锐的敢死队。” “我去。”沈青崖毫不犹豫。 “不行!”萧望舒反对,“你是主帅,不能轻易涉险。” “正因为我是主帅,才必须去。”沈青崖握住她的手,“望舒,这是唯一的机会。错过了,燕州还是守不住。” 萧望舒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知道劝不住。就像她劝不住父亲冒险突袭王庭,就像父亲劝不住她亲赴燕州。 他们这一家人,都是一样的倔脾气。 “我跟你一起去。”她说。 “不行!” “要么一起去,要么都别去。”萧望舒态度坚决,“青崖,我们说过要并肩作战的。” 四目相对,沈青崖看到她眼中的不容置疑。最终,他长叹一声:“好,一起去。但你要答应我,若有危险,立即撤退。” “我答应你。” 计划定下。当夜,一支三千人的敢死队集结完毕。沈青崖亲自带队,萧望舒在队伍中段指挥。张怀远留守燕州,以防万一。 子时整,燕州西门悄然打开。敢死队如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出城门,消失在夜色中。 这一夜,将决定燕州的命运,也将决定大晏北境的命运。 星光黯淡,前路未卜。 喜欢晏安:血色江山与倾城请大家收藏:()晏安:血色江山与倾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1章 烈火焚粮 景泰元年四月初八,子时三刻。 燕州城西门在寂静中悄然开启一道缝隙,三千敢死队如暗夜中流淌的水银,无声无息地滑出城门。沈青崖一马当先,玄甲在月光下泛着幽暗光泽,长枪用黑布紧紧包裹,只露出一截闪着寒光的枪尖。萧望舒紧随其后,左肩的伤处用皮带牢牢固定,惊鸿剑悬在腰间,猩红披风换成了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深灰斗篷。 队伍没有走大路,而是沿着城墙阴影向北迂回。城外的北狄大营灯火稀疏,显然完颜宗望没有想到,在经历了连番苦战、兵力捉襟见肘的情况下,沈青崖还敢主动出击。 “停。”沈青崖举起左手,整个队伍立即静止,连呼吸声都压到最低。 前方五十步外,一队北狄巡逻兵举着火把走过。十人小队,步伐松散,显然认为燕州守军已无力出城袭扰。沈青崖打了个手势,三名斥候如猎豹般悄声潜出,片刻后,巡逻兵倒地的闷响传来,火把被迅速踩灭。 “继续前进。”沈青崖低声下令。 萧望舒策马上前,与沈青崖并辔而行:“青崖,按地图标注,粮草囤积地应在北狄大营东北五里处。但完颜宗望用兵谨慎,很可能设了暗哨。” “我知道。”沈青崖点头,“所以我们要分兵。我率两千人正面突袭,你带一千人从侧翼包抄,清除暗哨,截断援军。” “不,”萧望舒反对,“你目标太大,完颜宗望若发现是你亲自带队,必会全力围剿。我率两千人正面佯攻,你带一千精锐绕后烧粮。” 四目在黑暗中相对,沈青崖看到了萧望舒眼中的坚决。他知道,这是最合理的安排——完颜宗望不会想到萧望舒会亲自带队袭营,更不会想到她一个女子敢承担如此危险的任务。出其不意,正是兵法要义。 “答应我,”沈青崖握住她的手,“若事不可为,立即撤退。烧粮不成,我们还可以想其他办法。” “我答应你。”萧望舒回握他的手,掌心温热,“你也要小心。” 两人在夜色中分开。沈青崖率一千精锐转向东北,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萧望舒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两千敢死队员。 “诸位,”她的声音在寂静中清晰可闻,“今夜之战,不为破敌,不为斩将,只为烧毁北狄粮草。粮草若失,北狄十万大军不战自溃。此战若成,燕州可保,北境可安。若败……”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在月光下坚毅的脸:“若败,我等皆为忠魂,青史留名。” “愿随郡主赴死!”两千人低声齐喝,声音压抑却充满力量。 萧望舒翻身上马,惊鸿剑出鞘:“出发!” --- 北狄大营东北五里,一处隐蔽的山谷中。 完颜宗望确实谨慎。粮草囤积地选在三面环山、易守难攻的山谷内,谷口设三重木栅,栅后布置了三百守军。山谷两侧山崖上,还埋伏了数十名弓箭手。这样的布置,寻常袭扰根本难以奏效。 但完颜宗望没有想到两点:第一,沈青崖敢在兵力悬殊的情况下主动出击;第二,他亲自绘制的地图,早已被燕州城内的北狄细作复制,而那细作被捕后,地图落入了沈青崖手中。 此刻,沈青崖率一千精锐潜伏在山谷南侧的山林中。从高处望去,谷内灯火通明,粮垛如山,粗略估计至少够十万大军食用半月。若能烧毁这些粮草,完颜宗望不退兵也得退兵。 “大元帅,”副将低声道,“谷口守备森严,强攻伤亡太大。不如用火箭远程射击?” 沈青崖摇头:“距离太远,火箭难以精准命中粮垛。而且谷内必有防火措施,零星火箭起不了作用。” 他指向山谷西侧:“你看那里,有一条溪流穿谷而过。粮垛为了防火,必然远离水源。但正因如此,靠近溪流这一侧的守备相对薄弱。” “您的意思是……” “声东击西。”沈青崖眼中闪过精光,“派两百人佯攻谷口,吸引守军注意。我率八百人从西侧突入,直扑粮垛。” “太危险了!”副将急道,“您不能亲自去!” “我必须去。”沈青崖不容置疑,“烧粮之事,关系燕州存亡,不容有失。执行命令!” 话音刚落,北狄大营方向突然传来震天喊杀声——萧望舒开始行动了。 火光冲天而起,战鼓声、号角声、喊杀声混杂在一起,在夜空中回荡。谷口的北狄守军明显骚动起来,不少人向大营方向张望。 “就是现在!”沈青崖一声令下。 两百敢死队冲向谷口,弓弩齐发,箭雨倾泻。守军仓促应战,木栅后的三百人全部被吸引到正面。与此同时,沈青崖率八百精锐如鬼魅般从西侧山林中杀出,直扑溪流边的防线。 这里的守军只有五十余人,且被大营方向的动静分了心。等他们发现时,沈青崖已率军杀到。长枪如龙,所向披靡,转眼间就突破了防线。 “敌袭!敌袭!”北狄士兵惊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但为时已晚。沈青崖已冲入谷内,八百精锐紧随其后。他们不恋战,不追击,目标明确——粮垛。 “放火!”沈青崖怒吼。 敢死队员们掏出随身携带的火油罐,砸向粮垛,火折子点燃,扔出。刹那间,数处粮垛同时燃起大火。火借风势,迅速蔓延,整个山谷很快陷入一片火海。 “撤退!”沈青崖见目的达到,立即下令。 但就在这时,山谷入口处突然传来密集的马蹄声——完颜宗望的援军到了! “中计了!”副将脸色大变。 沈青崖望向谷口,只见黑压压的北狄骑兵如潮水般涌来,至少三千人。完颜宗望果然老辣,他在粮草囤积地附近埋伏了重兵,就等有人来烧粮。 “大元帅,怎么办?”副将急问。 沈青崖环顾四周。山谷三面环山,只有谷口一条出路。如今谷口被堵,他们已成瓮中之鳖。 “上山!”他当机立断,“从西侧山崖爬上去!” “山崖陡峭,如何能爬?” “能爬多少是多少!”沈青崖厉声道,“总比困死在这里强!” 敢死队立即向西侧山崖转移。但北狄骑兵已经杀到,箭雨如蝗,不断有人中箭倒地。沈青崖挥舞长枪,拼命抵挡,为战友争取时间。 “大元帅,您先走!”副将拼死护在他身前。 “一起走!”沈青崖咬牙。 但形势已经恶化到极点。北狄骑兵越来越多,将敢死队团团围住。八百人,转眼间只剩下不到五百,且个个带伤。 就在这危急时刻,山谷外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一支骑兵如利刃般切入北狄军阵,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是萧望舒! 她率两千敢死队杀到了! “青崖!”萧望舒在乱军中高呼。 沈青崖精神一振,长枪横扫,挑飞两名北狄骑兵:“望舒,我在这里!” 两支队伍在火海中会合。萧望舒浑身浴血,惊鸿剑上滴着敌人的鲜血,左肩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衫。但她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背脊挺得笔直。 “你怎么来了?”沈青崖又惊又喜又忧。 “佯攻得手,北狄大营已乱。”萧望舒快速说道,“我见山谷方向火光冲天,知道你得手了,就率军来援。” “太冒险了!”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萧望舒指向谷口,“我们必须冲出去!” 两人并辔而立,望着谷口密密麻麻的北狄骑兵。三千对三千,兵力相当,但北狄是生力军,他们却是苦战后的疲兵。 “只能硬冲了。”沈青崖沉声道。 “不,”萧望舒摇头,“你看那里。” 她指向山谷东侧。那里火势最小,因为靠近溪流,地面潮湿。但更重要的是,那里的北狄守军已被调往谷口,防守空虚。 “从东侧突围,沿溪流而下,可以绕到北狄大营后方。”萧望舒道,“完颜宗望想不到我们会反向突围。” 沈青崖眼睛一亮:“好计!” 命令迅速传达。敢死队调整方向,向东侧冲去。北狄骑兵果然措手不及,等他们反应过来时,沈青崖和萧望舒已率军冲破防线,消失在溪流下游的黑暗中。 --- 完颜宗望站在大营了望塔上,望着东北方向冲天的火光,脸色铁青。 粮草被烧了。 虽然只烧毁了约三成,但足以让十万大军军心动摇。更让他愤怒的是,沈青崖和萧望舒竟然在他眼皮底下烧了粮草,还成功突围。 “将军,”副将战战兢兢地禀报,“沈青崖和萧望舒率残部沿黑水溪南下,可能是想绕回燕州。” “追!”完颜宗望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调五千骑兵,务必追上他们,生死不论!” “可是将军,燕州那边……” “燕州跑不了!”完颜宗望怒吼,“沈青崖和萧望舒若逃回燕州,军心大振,更难攻破。必须在他们回城前截杀!” “是!”副将领命而去。 完颜宗望望着夜色,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沈青崖和萧望舒这对夫妻,比他想象中更难对付。一个勇猛善战,一个智谋过人,两人配合默契,总能出奇制胜。 更让他担忧的是王庭那边。萧景琰的一万骑兵在草原上神出鬼没,已经烧毁了三个牧场,劫掠了五个部落。王庭守军疲于奔命,却连敌人的影子都抓不到。 分兵五万回援,这个决定是否正确?完颜宗望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将军,”谋士悄声道,“大汗又发来金牌,催问燕州战况。我们是否……如实禀报?” 完颜宗望沉默良久,缓缓道:“告诉大汗,燕州指日可破。粮草虽有损失,但无碍大局。至于萧景琰……就说已被击退,不日可擒。” 这是谎报军情,但完颜宗望别无选择。若让大汗知道实情,他的帅位不保,甚至可能被治罪。 谋士犹豫片刻,还是领命而去。 完颜宗望独自站在了望塔上,夜风吹拂着他的须发。四十八岁的年纪,他已经为北狄征战三十年,从一个小卒做到右贤王,位极人臣。但今夜,他第一次感到力不从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沈青崖,萧望舒,萧景琰……这三人就像三根钉子,牢牢钉在燕州,让他进退两难。 “将军,”亲兵来报,“追击的骑兵已出发。” 完颜宗望点头,眼中闪过狠色:“传令全军,明日拂晓,强攻燕州。不管付出多大代价,必须破城!” 他要赶在沈青崖和萧望舒回城之前,攻破燕州。只要燕州在手,一切都还有转机。 --- 黑水溪下游,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沈青崖和萧望舒率残部在溪边休整。清点人数,三千敢死队,如今只剩下一千八百余人,且大半带伤。但他们的战果辉煌——烧毁北狄三成粮草,搅乱大营,更重要的是,大大提振了燕州守军的士气。 “你的伤怎么样?”沈青崖查看萧望舒的左肩,伤口又裂开了,鲜血不断渗出。 “没事。”萧望舒脸色苍白,却强打精神,“倒是你,左臂的伤……” 沈青崖的左臂在昨夜突围时中了一箭,箭矢已被拔除,但伤口深可见骨。军医简单包扎后,血暂时止住了,但若不好好医治,恐有后患。 “我还撑得住。”沈青崖握住她的手,“望舒,我们成功了。粮草被烧,完颜宗望要么退兵,要么强攻。但强攻损失太大,他不敢。” “未必。”萧望舒摇头,“完颜宗望是个赌徒。他既然分兵五万回援王庭,就说明他敢冒险。如今粮草被烧,他更可能狗急跳墙,强攻燕州。” 沈青崖心中一沉。确实,以完颜宗望的性格,很可能会选择强攻。而燕州守军经过连番苦战,已到强弩之末,能否挡住北狄全力一击,还是个未知数。 “我们必须尽快回城。”沈青崖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但回城的路不好走。”萧望舒摊开地图,“完颜宗望必会派兵拦截。从黑水溪回燕州,有两条路:一条是官道,平坦但容易被伏击;一条是山路,险峻但隐蔽。” “走山路。”沈青崖毫不犹豫,“我们现在伤兵太多,走官道等于是送死。” 计划定下,队伍立即出发。但刚走出不到三里,后方就传来马蹄声——北狄追兵到了! “快走!”沈青崖厉声道。 敢死队加快速度,但伤兵拖慢了行进。很快,北狄骑兵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黑压压一片,至少两千人。 “你们先走,我断后!”沈青崖调转马头。 “不行!”萧望舒拉住他,“你伤得比我重,断后也是我来!” “别争了!”副将突然开口,“大元帅,郡主,你们带主力先走。末将率三百兄弟断后!” 沈青崖看着副将,这个跟了他五年的老部下,眼中满是决绝。 “末将知道,断后是死路一条。”副将笑道,“但能为大元帅和郡主争取时间,死得其所。只求大元帅一件事——守住燕州,守住大晏北境!” 沈青崖眼眶一热,重重点头:“我答应你。” “谢大元帅!”副将抱拳行礼,转身高呼,“不怕死的,跟我来!” 三百伤兵站出来,人人带伤,却个个挺直腰板。他们调转方向,面向追来的北狄骑兵,举起了手中的刀枪。 沈青崖和萧望舒带领剩余的一千五百人,含泪离去。身后很快传来震天的喊杀声,那是三百勇士用生命为他们争取时间。 山路崎岖,队伍艰难行进。萧望舒的伤越来越重,几次差点从马背上跌落。沈青崖索性将她抱到自己马上,两人共乘一骑。 “青崖,”萧望舒靠在他怀里,声音虚弱,“如果……如果这次回不去,你后悔娶我吗?” “不后悔。”沈青崖的声音坚定,“娶你,是我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 “可是我总给你添麻烦。”萧望舒苦笑,“如果不是我坚持要来燕州,你或许……” “没有或许。”沈青崖打断她,“望舒,如果没有你,我守不住燕州。是你的智谋,你的勇气,支撑着我走到今天。我们是夫妻,更是战友。生死与共,永不分离。” 萧望舒眼中泛起泪光。她想起多年前的那个月夜,他们初次相遇。那时她还是个懵懂少女,他还是个落魄少年。谁曾想,命运会将他们紧紧绑在一起,共同经历这乱世的风雨。 “青崖,等这一仗打完,我们真的去江南吗?” “真的。”沈青崖承诺,“我们在西湖边买一座小院,种满兰花。春天看花,夏天泛舟,秋天赏月,冬天围炉。我们再也不分开,再也不打仗。” “那父亲呢?” “岳父也来。我们一起住在江南,过太平日子。” 美好的憧憬在战火中显得如此奢侈,却又如此珍贵。萧望舒闭上眼睛,想象着江南的烟雨,西湖的垂柳,小院的兰花……那样的日子,真的会来吗? 身后又传来马蹄声。北狄追兵突破了三百勇士的阻拦,又追上来了。 “快走!”沈青崖催马疾驰。 但山路难行,速度提不起来。眼看追兵越来越近,前方突然出现一道断崖——路断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怎么回事?”沈青崖勒住马,脸色大变。 地图上明明标着这条路可以通到燕州西侧,怎么会有断崖? “大元帅,”一个熟悉地形的士兵道,“去年山洪冲垮了山路,这里确实过不去了。要想回燕州,只能绕道,但绕道至少要半天时间。” 半天?北狄追兵转眼就到,他们哪有半天时间? 前有断崖,后有追兵,真正的绝境。 沈青崖环顾四周。断崖高约十丈,崖下是湍急的河流。崖壁陡峭,但并非完全不能攀爬。只是伤兵太多,如何能爬下去? “大元帅,你们走!”伤兵们纷纷站出来,“我们拖住追兵,你们从崖上爬下去!” “不行!”沈青崖断然拒绝,“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大元帅!”一个老兵跪地,“燕州不能没有您!您若死了,燕州必破,北境必失!为了大晏江山,为了千万百姓,您必须活着回去!” 一千五百人齐刷刷跪地:“请大元帅和郡主先行!” 沈青崖看着这些浴血奋战的将士,眼中含泪。他知道,他们说得对。燕州不能没有主帅,他必须活着回去。 “我沈青崖在此立誓,”他声音哽咽,“今日若得生还,必为诸位立祠祭祀,让子孙后代永记诸位忠烈!” “谢大元帅!” 沈青崖不再犹豫,抱起萧望舒,走向断崖。几个身手敏捷的士兵用绳索先下去探路,确认安全后,沈青崖将萧望舒绑在背上,开始攀爬。 崖壁湿滑,沈青崖左臂有伤,每一下都钻心的疼。但他咬牙坚持,一寸寸向下移动。萧望舒趴在他背上,能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 “青崖,放我下来。”她轻声道,“你自己走,还能快些。” “别说傻话。”沈青崖咬牙,“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我说过的。” 萧望舒不再说话,只是紧紧抱住他。泪水无声滑落,滴在他的颈间。 崖上传来喊杀声。留下来的伤兵与北狄追兵交上手了。喊杀声、惨叫声、刀剑相交声,在黎明前的山谷中回荡,声声泣血。 沈青崖终于爬到崖底,解开绳索。萧望舒站不稳,他扶住她,两人望向崖顶。战斗已经结束,一千五百勇士,全部战死。北狄骑兵正在崖边张望,发现他们后,开始寻找下崖的路。 “走!”沈青崖拉起萧望舒,跳入湍急的河流。 河水冰冷刺骨,两人顺流而下。北狄骑兵在岸上追击,箭矢不断射来。沈青崖将萧望舒护在怀中,用身体为她挡箭。 一支箭射中他的右肩,两支箭射中他的后背。他闷哼一声,却抱得更紧。 “青崖!”萧望舒惊呼。 “没事……”沈青崖咬牙,“抱紧我,别松手……” 河水越来越急,前方出现一道瀑布。沈青崖和萧望舒被水流裹挟,从瀑布上坠落,落入深潭。 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分开。沈青崖挣扎着浮出水面,四处寻找萧望舒。 “望舒!望舒!” 没有回应。 他潜入水中,在昏暗的水底摸索。终于,他摸到了一只冰冷的手。是萧望舒!她已经昏迷,气息微弱。 沈青崖抱着她游上岸,将她放在岸边。萧望舒脸色苍白如纸,左肩伤口泡得发白,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望舒,醒醒!望舒!”沈青崖拍打她的脸,按压她的胸口。 一口水从萧望舒口中吐出,她咳嗽着醒来,看到沈青崖,虚弱地笑了笑:“我……我还活着……” “对,我们都活着。”沈青崖紧紧抱住她,泪水终于落下。 远处传来马蹄声。北狄骑兵绕路追来了。 沈青崖抱起萧望舒,望向东方。天际已经泛白,黎明将至。燕州城在那个方向,还有三十里。 三十里,平时骑马不过半个时辰。但现在,两人都身受重伤,后有追兵,前路茫茫。 “望舒,还能走吗?”沈青崖问。 萧望舒点头:“能。” 两人搀扶着,向东方走去。身后,北狄骑兵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前方,燕州城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希望就在前方,但能否抵达,尚未可知。 喜欢晏安:血色江山与倾城请大家收藏:()晏安:血色江山与倾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2章 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景泰元年四月初九,卯时初刻。 晨雾如乳白色的纱幔笼罩着燕山北麓,三十里外的燕州城在薄雾中若隐若现,仿佛海市蜃楼般虚幻。沈青崖搀扶着萧望舒,两人在泥泞的乡间小路上艰难前行。每一步都留下带血的脚印,身后远处,北狄骑兵的马蹄声如同催命的鼓点,越来越近。 萧望舒的左肩已经彻底麻木,伤口浸泡过河水后开始溃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楚。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呻吟,但额角不断滚落的冷汗暴露了她的痛苦。沈青崖的情况更糟,背上两支箭矢虽然已经折断箭杆,但箭头仍深嵌肉中,每走一步都牵扯着伤口,鲜血早已浸透了他的衣衫。 “青崖……”萧望舒喘息着开口,“把我放下,你自己走。” “不可能。”沈青崖的手臂紧紧揽住她的腰,声音嘶哑却坚定,“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可是这样我们谁都走不了!”萧望舒试图挣脱,却因虚弱而无力,“你是燕州主帅,你不能死在这里!” 沈青崖停下脚步,转头直视她的眼睛:“望舒,你听着。如果这世上没有你,我沈青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二十年前,沈家满门抄斩时,我就该死了。是你让我活了下来,是你让我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他的眼中泛起血丝,但目光灼灼如炬:“所以,不要再让我丢下你。无论生死,我们都在一起。” 萧望舒的泪水终于决堤,她不再挣扎,只是将头靠在他肩上:“好……我们在一起。” 两人继续前行。晨雾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十丈。这既是掩护,也是阻碍——他们看不清前方的路,追兵也看不清他们的踪迹。但马蹄声越来越近,北狄骑兵显然已经散开搜索,像一张大网正在收紧。 前方出现一片茂密的竹林。沈青崖眼睛一亮:“进竹林!竹子密集,马匹进不去!” 两人踉跄着钻进竹林深处。竹叶茂密,遮天蔽日,光线顿时昏暗下来。沈青崖将萧望舒安置在一处竹丛后,自己则守在入口处,拔出腰间短刀。 “你休息一会儿,”他低声说,“他们追进来需要时间。” 萧望舒靠在竹竿上,闭目喘息。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忽冷忽热,这是伤口感染发炎的征兆。她知道,如果不尽快得到医治,自己撑不了多久。 “青崖……”她喃喃道,“如果……如果我真的不行了……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守住燕州……一定要活下去……” “你不会死的。”沈青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不会让你死的。” 竹林外传来马蹄声和北狄士兵的呼喝声。他们果然追来了,但竹林茂密,马匹无法进入,只能下马搜索。脚步声杂乱,至少有数十人。 沈青崖握紧短刀,屏住呼吸。透过竹叶缝隙,他看到三个北狄士兵小心翼翼地向竹林深处走来。他们手持弯刀,警惕地扫视四周。 就在三人经过沈青崖藏身之处时,他突然暴起!短刀如毒蛇出洞,瞬间割断第一人的咽喉;第二人尚未反应过来,已被一刀刺中心脏;第三人惊呼出声,刚要举刀,沈青崖已欺身而上,左手捂住他的嘴,右手短刀从他肋下刺入,直透心脏。 整个过程不过三息。三个北狄士兵无声倒地,鲜血染红竹叶。 沈青崖迅速将尸体拖到竹丛后,扒下一套相对干净的北狄军服,回到萧望舒身边。 “望舒,换上这个。”他将军服递给她,“我们扮作北狄士兵混出去。” 萧望舒强打精神,在沈青崖的帮助下换上北狄军服。衣服宽大,正好遮掩她女子的身形。沈青崖自己也换了一套,将两人的染血衣衫埋在土中。 “能走吗?”他问。 萧望舒点头,扶着竹竿艰难站起。但刚迈出一步,左腿一软,险些跌倒。沈青崖连忙扶住她,发现她的腿伤比想象中严重——左小腿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不知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我背你。”沈青崖蹲下身。 “不行,你背上的伤……” “别争了。”沈青崖不容分说,将她背起,“抱紧我。” 萧望舒不再坚持,双臂环住他的脖子,脸贴在他背上。她能感受到他背肌的颤抖,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这个男人,为了她,已经拼尽了全力。 两人扮作北狄士兵,一瘸一拐地走出竹林。外面的北狄骑兵果然没有起疑——他们看到的只是两个受伤的“同袍”,互相搀扶着寻找队伍。 “喂!你们是哪个营的?”一个北狄百夫长策马过来,用北狄语问道。 沈青崖精通北狄语,立即低头回答:“回大人,我们是左贤王部的,昨夜追击汉军时受伤掉队了。” 百夫长皱眉打量他们:“左贤王部?耶律将军不是重伤了吗?你们怎么还在外面?” “我们……我们奉命追击一股残兵,追到这片竹林,中了埋伏。”沈青崖编造着理由,同时暗中握紧了藏在袖中的短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百夫长似乎相信了,挥手道:“快归队吧,将军有令,所有人在前方三里处集合,准备进攻燕州。” 进攻燕州?沈青崖心中一震。完颜宗望果然要强攻了! “是,我们这就去。”他低头应道,背着萧望舒快步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后,萧望舒在他耳边低语:“青崖,完颜宗望要强攻燕州,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去。” “我知道。”沈青崖咬牙,“但现在我们这个样子,怎么突破防线回城?” 前方就是北狄大军的集结地。黑压压的军队正在整队,旗帜如林,刀枪如海,十万大军集结的场面令人窒息。完颜宗望站在一处高坡上,正在对将领们训话。距离太远,听不清说什么,但可以看到将领们神情肃穆,显然是战前动员。 沈青崖和萧望舒混在伤兵队伍中,慢慢向燕州方向移动。但越靠近前线,盘查越严。当他们试图通过一道哨卡时,被守军拦住了。 “站住!你们要去哪里?”哨兵厉声问。 “我们……我们要回营治伤。”沈青崖答道。 “治伤应该去后方伤兵营,往前线走什么?”哨兵狐疑地看着他们,“把腰牌拿出来!” 沈青崖心中暗叫不好。他们哪来的北狄军腰牌?正想着如何应对,萧望舒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几乎从沈青崖背上滑落。 “我兄弟伤得很重,”沈青崖趁机道,“必须尽快找军医,否则性命不保!” 哨兵看着萧望舒苍白如纸的脸,犹豫了一下。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号角声——进攻开始了! “快走快走!”哨兵不耐烦地挥手,“别挡着路!” 沈青崖如蒙大赦,背着萧望舒快速通过哨卡。两人不敢停留,沿着战场边缘向燕州城方向移动。前方已经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北狄大军如潮水般涌向燕州城墙。 完颜宗望果然选择了强攻。而且不是试探性进攻,是全力一击!投石机、云梯、冲车、箭楼……所有攻城器械全部出动。北狄士兵如蚁群般扑向城墙,箭矢遮天蔽日,炮火震耳欲聋。 燕州城头,守军拼死抵抗。但兵力悬殊太大,两万对十万,而且守军已是伤疲之师。很快,就有北狄士兵攀上城墙,与守军展开白刃战。 “张怀远!”沈青崖看到了城头上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正挥舞长刀,与爬上城墙的北狄士兵殊死搏杀。但北狄人太多了,杀了一个,又上来两个,源源不断。 “青崖,快看东门!”萧望舒突然惊呼。 沈青崖望向东门,只见城门处浓烟滚滚,显然是北狄用冲车在撞击城门。城门虽然坚固,但在连续撞击下,已经开始摇晃。 “城门要破了!”沈青崖心中一沉。 如果城门被破,北狄骑兵长驱直入,燕州就真的守不住了。 “我们必须进城!”沈青崖咬牙,背着萧望舒向战场冲去。 这是一个疯狂的决定。战场中央箭矢如雨,炮火轰鸣,随时可能丧命。但他们别无选择。燕州城危在旦夕,他们是主帅和监军使,必须回到自己的位置。 一支流箭擦着沈青崖的脸颊飞过,留下一道血痕。他不管不顾,继续向前冲。萧望舒伏在他背上,惊鸿剑已经出鞘,为他格挡从侧面射来的箭矢。 两人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在战场上艰难前行。周围是厮杀的人群,是倒地的尸体,是飞溅的鲜血。战场的惨烈远超他们的想象,每一刻都有人倒下,每一刻都有生命消逝。 终于,他们冲到了护城河边。吊桥已经收起,城门紧闭。城头上的守军发现了他们,但距离太远,看不清是谁。 “我是沈青崖!开城门!”沈青崖用尽全身力气高喊。 城头上的人似乎听到了,但不敢相信。大元帅怎么会出现在城外?还穿着北狄军服? “真的是大元帅!”一个眼尖的校尉认出了沈青崖,“快放吊桥!开城门!” 吊桥缓缓放下,城门开了一道缝隙。沈青崖背着萧望舒冲过吊桥,冲进城门。刚进城门,身后就传来巨响——北狄的冲车再次撞击城门,整座城门都在颤抖。 “关城门!快关城门!”守军奋力推动城门。 沈青崖将萧望舒放下,立刻登上城楼。张怀远见到他,又惊又喜:“大元帅!您回来了!” “情况如何?”沈青崖一边问,一边观察战场。 “很糟。”张怀远满脸是血,左臂缠着绷带,“北狄全力进攻,东门已经三次被攻上城墙。箭矢快用完了,火炮也过热了。更糟的是……粮仓又起火了。” 沈青崖望向城内,果然看到城南方向浓烟滚滚。完颜宗望这个老狐狸,一边强攻,一边派内应放火,这是要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 “我带人去救火!”张怀远道。 “不,你守在这里。”沈青崖按住他,“我去。” “可是大元帅,您的伤……” “执行命令!”沈青崖厉声道,转身对守军高喊,“所有能动的,跟我去救火!燕州存亡,在此一举!”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数百守军跟着沈青崖冲下城楼,直奔粮仓。萧望舒也想跟去,但刚走两步就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郡主!”亲兵连忙扶住她。 萧望舒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城楼下的临时医帐里。军医正在为她处理伤口,见她醒来,松了口气:“郡主,您失血过多,必须静养。” “青崖呢?”萧望舒急问。 “大元帅去救火了。”军医道,“您别动,伤口刚敷了药。” 萧望舒挣扎着坐起,左肩传来剧痛,但她咬牙忍住:“扶我上城楼。” “郡主,您不能……” “这是命令!”萧望舒眼神凌厉。 军医不敢违抗,只好扶着她登上城楼。城楼上的景象触目惊心——到处都是尸体,有北狄的,有大晏的。鲜血染红了每一块墙砖,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守军虽然还在抵抗,但明显已经力不从心。 萧望舒望向城外,北狄大军如潮水般一波波涌来,似乎永无止境。完颜宗望这是要用人海战术,耗尽守军最后一点力量。 “郡主,”张怀远走过来,脸色难看,“东门守军伤亡过半,快要守不住了。” 萧望舒望向东门,那里的战斗最为激烈。北狄士兵不断攀上城墙,守军拼死抵抗,但人数越来越少。 “调西门守军增援东门。”萧望舒果断下令。 “可是西门也有敌军进攻……” “西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留一千人足够了。”萧望舒道,“东门若破,全城皆失。快去!” “是!”张怀远领命而去。 萧望舒又望向城南。粮仓方向的浓烟已经减弱,看来火势得到了控制。她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中的忧虑更甚——粮草若失,就算守住城,也撑不了多久。 城下的战斗更加惨烈。北狄士兵架起数十架云梯,如蚂蚁般向上攀爬。守军搬起滚木擂石向下砸,用开水、热油浇泼,用弓箭射击。每一刻都有人从城墙上坠落,每一刻都有人惨叫着死去。 这就是战争,最残酷、最血腥的战争。没有浪漫,没有荣耀,只有死亡和毁灭。 萧望舒握紧惊鸿剑,尽管左肩剧痛,尽管身体虚弱,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她是监军使,是北靖郡主,是沈青崖的妻子。她要替他守住这座城,等他回来。 “郡主!北狄在撞城门!”有士兵惊呼。 萧望舒望向城门处,只见巨大的冲车在盾牌掩护下,一次又一次撞击城门。城门已经出现裂缝,摇摇欲坠。 “倒火油!”萧望舒下令。 守军将一桶桶火油倾倒下去,火箭射出,城门前顿时燃起熊熊大火。北狄士兵惨叫着在火中打滚,冲车也被点燃。但很快,又一架冲车推了上来。 完颜宗望是铁了心要破城。 时间一点点流逝,从清晨到正午,从正午到傍晚。燕州守军已经连续战斗六个时辰,人人疲惫不堪,但北狄的攻势丝毫没有减弱。完颜宗望是要用十万大军的车轮战,活活耗死这两万守军。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城墙上到处是尸体,守军已经不足万人,且大半带伤。箭矢用尽,滚木擂石用尽,连开水热油都用尽了。北狄士兵又一次攀上城墙,守军只能用刀枪肉搏。 萧望舒也加入了战斗。惊鸿剑在她手中化作一道道寒光,所过之处,北狄士兵纷纷倒地。但她毕竟有伤在身,渐渐力不从心。一个北狄士兵趁她喘息之机,一刀劈来,她举剑格挡,却被震得倒退三步,左肩伤口崩裂,鲜血喷涌。 “郡主!”亲兵拼死来救。 但更多的北狄士兵攀上城墙,守军节节败退。东门,终于要守不住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城下突然传来震天的马蹄声!一支骑兵如利刃般切入北狄军阵,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是沈青崖!他救火归来,率三百骑兵从北狄侧翼杀入! “大元帅回来了!大元帅回来了!”守军欢呼。 沈青崖一马当先,长枪如龙,在敌阵中左冲右突。他背上的箭伤还在流血,但他仿佛不知疼痛,眼中只有敌人,心中只有守护。 三百骑兵虽然人数不多,但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北狄大军攻城一日,已经疲惫,突然遭到侧翼袭击,阵型大乱。攀上城墙的北狄士兵见后方生变,军心动摇,被守军趁机反扑,纷纷坠落城下。 沈青崖杀到城下,仰头高喊:“开城门!让我进去!” 吊桥放下,城门打开。沈青崖率三百骑兵冲入城中,城门随即关闭。他跳下马,快步登上城楼,看到浑身浴血的萧望舒,心中一痛。 “望舒,你……” “我没事。”萧望舒强撑笑容,“粮仓怎么样了?” “火扑灭了,损失不大。”沈青崖将她拥入怀中,“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晚,正好。”萧望舒靠在他肩上,“青崖,我们守住了今天。” 是的,他们守住了今天。但明天呢?后天呢?守军已经不足万人,箭矢粮草都快用尽。而城外的完颜宗望,还有近十万大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夜色降临,北狄终于停止了进攻。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燕州城如一座孤岛,矗立在血海之中。 敌楼内,烛火摇曳。沈青崖和萧望舒相对而坐,中间是燕州地图。张怀远站在一旁,脸色凝重。 “大元帅,今日守军伤亡四千余人,能战者已不足八千。箭矢彻底用尽,滚木擂石也所剩无几。”张怀远禀报,“更糟的是,城内又发现三处水源被投毒,虽然及时控制,但百姓已经开始恐慌。” 沈青崖沉默良久,缓缓道:“完颜宗望明日必会再攻。以我们现在的兵力,恐怕……” 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燕州守不住了。 “岳父那边还没有消息吗?”沈青崖问。 萧望舒摇头:“最后一次传信是四日前,说已抵达王庭外围。之后就再没消息了。” “四日……”沈青崖苦笑,“王庭距此千里,消息传递本就缓慢。但若岳父得手,完颜宗望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为何还不退兵?” 三人陷入沉默。唯一的希望,似乎也破灭了。 “大元帅,”张怀远突然单膝跪地,“末将有一计,或许能救燕州。” “什么计?” “末将愿率五千死士,今夜出城,突袭北狄大营。”张怀远眼中闪着决绝,“若能斩杀完颜宗望,北狄必乱。届时大元帅可率军出城,一举击溃敌军。” 沈青崖摇头:“这是送死。完颜宗望大营戒备森严,五千人突袭,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这是唯一的机会!”张怀远激动道,“否则明日城破,所有人都得死!” 沈青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五千将士去送死,更不能让张怀远去冒这个险。张怀远跟了他多年,亲如兄弟。 “再等等。”萧望舒突然开口,“也许……也许还有转机。” “什么转机?”沈青崖问。 萧望舒没有回答,只是望向北方。她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父亲一定成功了。那个在北境征战二十年的北靖王,不会让女儿失望。 夜渐深,城外的北狄大营灯火通明,显然在准备明日的进攻。城内的燕州,却是一片死寂。百姓闭门不出,士兵抓紧时间休息,连伤员都忍着不发出呻吟,生怕影响军心。 沈青崖和萧望舒并肩站在城头,望着北方星空。 “青崖,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萧望舒轻声问。 “记得。”沈青崖握住她的手,“那是个月夜,你在湖边弹琴,我在林中练剑。琴声剑鸣,相映成趣。” “那时我还不知道你是沈家公子,你也不知道我是北靖郡主。”萧望舒微笑,“如果早知道会有今天,你还会靠近我吗?” “会。”沈青崖毫不犹豫,“就算知道会经历这么多苦难,我还是会选择你。望舒,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萧望舒靠在他肩上,眼中含泪:“我也是。” 两人相拥而立,在星空下许下无声的誓言——无论生死,永不分离。 就在这时,北方天际突然亮起一道火光。不是一点,而是一片,如燎原之火,照亮了半边夜空。 “那是什么?”萧望舒惊呼。 沈青崖眯起眼睛,突然激动起来:“是烽火!是王庭方向的烽火!岳父得手了!” 没错,那是北狄王庭方向的烽火。按照草原传统,王庭遇袭,会点燃烽火向各部求援。如今烽火燃起,说明萧景琰的突袭成功了! “快!把这个消息传遍全城!”沈青崖下令,“告诉将士们,北靖王已攻破王庭,北狄必退!” 消息很快传开。原本低迷的士气顿时高涨,守军欢呼雷动。是啊,王庭被破,完颜宗望还能安心攻城吗?他必须回师救援! 城外的北狄大营也看到了烽火,顿时一片混乱。完颜宗望站在了望塔上,望着北方的火光,脸色惨白如纸。 完了,全完了。王庭被破,大汗生死未卜,他这个右贤王就算拿下燕州,也是罪臣。 “将军,”谋士颤声道,“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完颜宗望闭上眼睛,良久,缓缓睁开:“传令,退兵。” “退兵?那燕州……” “燕州已经不重要了。”完颜宗望苦笑,“王庭若失,北狄将分崩离析。我们必须立刻回师,稳定局势。” 命令下达,北狄大军开始拔营。虽然心有不甘,但王庭的烽火如同催命符,让他们不得不退。 燕州城头,沈青崖和萧望舒看着北狄大军如潮水般退去,相视而笑。 他们守住了。燕州守住了。 但这胜利的代价太大——三万守军,如今只剩八千。满城百姓,十室九空。燕州城,已成废墟。 但无论如何,他们赢了。用鲜血和生命,守住了大晏北境的门户。 晨光熹微,照在残破的城墙上,照在血染的土地上,照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新的一天开始了。战争结束了,但重建才刚刚开始。 而远方,北靖王萧景琰站在王庭废墟上,望着南方。他知道,女儿守住了燕州。他知道,这场持续二十年的战争,终于要结束了。 “望舒,为父做到了。”他喃喃自语,眼中泛起泪光。 草原的风吹过,带来血腥与焦糊的气息。但在这气息中,似乎又隐隐透着一丝希望——和平的希望。 喜欢晏安:血色江山与倾城请大家收藏:()晏安:血色江山与倾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3章 战后余生 景泰元年四月初十,黎明。 当第一缕晨光照进残破的燕州城时,守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城外的北狄大军真的退兵了。昨日还如潮水般涌来的敌军,如今只剩下满地狼藉的营寨和尚未熄灭的篝火。远方的烽火仍在燃烧,那是北狄王庭方向传来的求救信号,也是燕州得以幸存的原因。 沈青崖和萧望舒并肩站在城楼上,望着北方天际那片越来越亮的火光,两人都没有说话。这场胜利来得太突然,太侥幸,以至于让人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三天前,他们还深陷绝境,命悬一线;三天后,敌军退却,危局解除。 但这胜利的代价,沉重得令人窒息。 “大元帅,”张怀远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上城楼,声音嘶哑,“清点完毕。燕州守军原有三万,如今能战者八千一百二十七人,重伤者三千四百余人,轻伤不计其数。城中百姓……百姓伤亡过半。” 沈青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三万守军,只剩八千。这座曾经拥有十万人口的城市,如今恐怕连五万人都不到。每一座房屋都曾有人居住,每一条街道都曾有孩童嬉戏,而现在,到处都是废墟,到处都是死亡。 “粮草呢?”萧望舒轻声问。 “粮仓虽然保住了,但存粮只够支撑半月。”张怀远顿了顿,“而且……城中水源多处被投毒,虽然及时封堵,但百姓已有恐慌。更糟的是,疫情开始扩散,今日又发现三十七例热症。” 沈青崖猛然睁开眼:“疫情控制不住吗?” “军医们已经尽力,但药材短缺,人手不足。”张怀远摇头,“而且……很多百姓家中都有死者,天气渐热,尸体若不及时处理,恐怕……” 恐怕会爆发更大的瘟疫。这话张怀远没有说出口,但所有人都明白。 “传令,”沈青崖的声音沉重而坚定,“所有将士,除重伤不能动者外,全部参与救灾。第一,清理战场,焚烧敌我双方尸体;第二,修复城内水井,确保饮水安全;第三,搭建隔离区,集中收治病患;第四,开仓放粮,安抚百姓。” “是!”张怀远领命而去。 萧望舒望着满目疮痍的城池,轻声道:“青崖,我们赢了战争,但可能输给疫病。” “不会的。”沈青崖握住她的手,“我们已经守住了燕州,就一定能守住百姓。望舒,你信我。” 萧望舒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是啊,这个男人总是能在最绝望的时候,给人希望。从二十年前沈家灭门,到如今燕州血战,他从未真正倒下过。 “我信你。”她轻声说,“但你的伤……” 沈青崖背上两支箭矢的箭头还在肉中,虽然军医已经处理过,但若不尽快取出,恐有性命之忧。而萧望舒自己的左肩伤口已经溃烂,高烧不退,也需要及时医治。 “等处理完紧急事务,”沈青崖道,“我们就去治伤。但现在,百姓更需要我们。” --- 接下来的三天,燕州城开始了艰难的重建。 士兵们分成三班,日夜不停地工作。第一班清理战场,他们将敌我双方的尸体分开,大晏将士的尸体用白布包裹,抬到城外统一安葬;北狄士兵的尸体则就地焚烧。这项工作既沉重又危险,很多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散发着恶臭。但没有人抱怨,因为每个人都明白,若不及时处理,疫病将席卷全城。 第二班修复基础设施。工匠们带领士兵和百姓,修复被破坏的城墙、城门、箭楼,疏通被堵塞的水井,修补被烧毁的房屋。工作繁重,但进展迅速——在生死存亡面前,所有人的力量都被激发出来。 第三班照顾伤员病患。军医们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但病人还是源源不断。疫情扩散的速度远超预期,到第四天,城中已有近千人患病,死亡人数超过两百。 更糟的是,药材用尽了。 “大元帅,城中所有药铺的药材都已征用,但还是不够。”军医首领面色憔悴,“尤其是黄连、金银花、板蓝根这几味主药,已经断供三日。如果再没有补给,疫情将彻底失控。” 沈青崖站在临时搭建的隔离区外,看着里面躺满的病患,眉头紧锁。这些百姓都是无辜的,他们在战争中幸存下来,却可能要死在疫病手中。 “从居庸关调运药材需要几日?”他问。 “最快也要五日。”张怀远道,“而且路途上可能还有北狄残兵袭扰。” 五日,太久了。按照现在的扩散速度,五日后患病者可能超过五千人,死亡将过千。 “不能再等。”沈青崖下定决心,“我带人出城,去燕山采药。” “不行!”萧望舒和张怀远同时反对。 萧望舒抓住他的手臂:“青崖,你的伤不能再拖了。而且你是主帅,不能轻易涉险。” “正因我是主帅,才必须去。”沈青崖看着她,“望舒,你知道的,如果不尽快控制疫情,燕州就算守住了,也是一座死城。那些百姓,那些将士,他们信任我,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萧望舒眼中含泪,她知道劝不住他。这个男人,总是把责任看得比性命还重。 “那我跟你一起去。”她说。 “不行!”这次是沈青崖反对,“你的伤比我还重,必须在城中休养。” “我可以休养,但百姓等不起。”萧望舒坚持,“我认识草药,可以帮你们辨认。而且……”她顿了顿,“如果我们两个都去了,将士们会更卖力。他们会知道,他们的主帅和监军使,和他们同生共死。” 四目相对,沈青崖看到她眼中的坚决。最终,他长叹一声:“好,一起去。但你要答应我,若有不适,立即返回。” “我答应你。” 计划定下。沈青崖挑选了一百名身手敏捷、熟悉山林的士兵,组成采药队。萧望舒不顾军医反对,坚持随行。她换上一身轻便的布衣,将惊鸿剑用布包好背在身后,左肩的伤口用绷带紧紧固定。 出发前,沈青崖将张怀远叫到一边,低声嘱咐:“若我们三日内没有回来,你就带剩余将士撤往居庸关。燕州……可以放弃,但人必须活着。” 张怀远眼眶一红:“大元帅……” “这是命令。”沈青崖拍拍他的肩,“记住,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 燕山南麓,四月正是草木繁茂的时节。 采药队避开大路,沿着山间小径行进。沈青崖和萧望舒走在队伍中间,两人都强忍着伤痛,不让自己拖慢队伍的速度。士兵们看在眼里,心中既敬佩又心疼——他们的主帅和监军使,伤得这么重,还在为百姓奔波。 “郡主,您看这是什么?”一个年轻士兵指着一株开着黄色小花的植物问。 萧望舒蹲下身仔细辨认,眼睛一亮:“这是黄连!正宗的野黄连!快,小心挖出来,不要伤到根茎。” 士兵们立刻动手,小心翼翼地将黄连挖出。萧望舒又指着不远处一片藤蔓:“那是金银花,花期正好,药效最佳。” “那边溪边的紫色小花是板蓝根。”她又指向另一个方向。 有了萧望舒的指导,采药工作进展顺利。不到两个时辰,已经采集了足够治疗五百人的药材。但萧望舒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青崖,我们需要往更深的山里去。”她说,“外围的草药已经被之前的采药队采得差不多了,只有深山老林里,才有足够的药材。” 沈青崖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群山,眉头微皱。深山意味着危险——不仅有野兽出没,还可能有北狄残兵。但他也知道,萧望舒说得对,外围的草药确实不多。 “好,往山里走。”他下令,“但所有人都要跟紧,不要掉队。” 队伍继续深入。山路越来越崎岖,林木越来越茂密。阳光透过层层树叶,投下斑驳的光影。鸟鸣声声,溪水潺潺,若不是身负重任,这倒是一次难得的山间漫步。 但萧望舒的状态越来越差。她的高烧虽然暂时退了,但伤口感染严重,每走一步都牵动着伤处,剧痛难忍。汗水浸湿了她的衣衫,脸色苍白得吓人。 “望舒,休息一下吧。”沈青崖心疼地说。 “不用,我还能坚持。”萧望舒摇头,“时间不等人,城中百姓等不起。” 正说着,前方突然传来一声虎啸! “有老虎!”士兵惊呼。 只见一只吊睛白额大虎从林中窜出,拦在路中央。它体长丈余,威风凛凛,显然是把这群人当成了猎物。 “保护大元帅和郡主!”士兵们立刻结成防御阵型。 老虎低吼一声,作势欲扑。沈青崖将萧望舒护在身后,拔出腰间长刀。他背上箭伤未愈,不能剧烈运动,但此刻顾不了那么多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老虎右眼!老虎惨叫一声,翻身倒地,挣扎几下就不动了。 众人惊愕地望向箭矢飞来的方向。只见一个白发老者从林中走出,手持强弓,腰悬药篓,正是沈青崖的师父谢先生! “师父!”沈青崖又惊又喜。 谢先生走到近前,看看沈青崖,又看看萧望舒,摇头叹息:“你们两个啊,伤成这样还敢进山,真是不知死活。” “师父,您怎么在这里?”沈青崖问。 “我听说燕州疫情,就知道你们会来采药。”谢先生道,“这山里我熟,跟我来,我知道哪里有足够的药材。” 有谢先生带路,采药工作事半功倍。不到半日,就采集了足够治疗两千人的药材。更让沈青崖惊喜的是,谢先生还找到了几株极为罕见的百年灵芝。 “这灵芝对伤口愈合有奇效。”谢先生将灵芝递给萧望舒,“丫头,回去后立刻煎服,你的伤不能再拖了。” 萧望舒感激地接过:“谢前辈。” “别谢我,”谢先生摆摆手,“要谢就谢你们自己。若不是你们死守燕州,救了千万百姓,我老头子也不会管这闲事。” 他顿了顿,又道:“青崖,你的箭伤也需要处理。箭头再不取出来,你这辈子就废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沈青崖苦笑:“城中事务繁多,实在抽不开身。” “现在就有空。”谢先生不容分说,“跟我来。” 他将沈青崖带到一处山洞,让士兵们在洞外守着。洞内干燥整洁,显然是谢先生平时采药时的落脚处。 “躺下。”谢先生命令。 沈青崖依言躺在一块平整的石板上。谢先生取出刀具,在火上烤了烤,然后划开他背上的伤口。剧痛传来,沈青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萧望舒守在旁边,握着他的手,眼泪无声滑落。 谢先生动作熟练,很快就取出了两支箭头。伤口深可见骨,血肉模糊,看得萧望舒心惊肉跳。 “你这小子,命真硬。”谢先生一边上药一边说,“这两支箭头再深半分,就会伤到脊柱,到时候神仙也救不了你。” 处理好沈青崖的伤,谢先生又为萧望舒重新包扎了左肩伤口,敷上特制的药膏。药膏清凉,疼痛顿时减轻不少。 “这药膏每日换一次,十日后伤口就能愈合。”谢先生嘱咐,“但这十日,绝不可再劳累,否则留下病根,后悔莫及。” 萧望舒点头:“晚辈记住了。” 谢先生看看两人,突然叹了口气:“青崖,望舒,有句话我要告诉你们。” “师父请讲。” “这场战争虽然结束了,但朝中的斗争才刚刚开始。”谢先生神色严肃,“你们在燕州立下不世之功,功高震主,必遭猜忌。回京之后,一定要小心谨慎,不可锋芒太露。” 沈青崖和萧望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他们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自古功高震主者,少有善终。 “多谢师父提醒。”沈青崖道,“但青崖行事,但求问心无愧。若皇上猜忌,青崖愿解甲归田,与望舒隐居山林。” “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谢先生摇头,“罢了,这是你们的路,要自己走。我只能提醒你们,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好自为之。” 采药队在日落前返回燕州。带回来的药材,足够治疗全城的病患。军医们连夜熬药,分发给百姓。到次日清晨,疫情终于得到控制——新发病例明显减少,重症患者症状缓解。 燕州城,终于看到了生机。 --- 五日后,居庸关的补给车队抵达。除了粮草军械,还有朝廷派来的钦差——宰相李慕白亲自来了。 “沈大元帅,北靖郡主,二位辛苦了。”李慕白看着残破的燕州城,眼中含泪,“老夫代皇上,代天下百姓,谢过二位!” 沈青崖和萧望舒躬身还礼:“此乃臣等本分。” 李慕白带来了皇上的旨意:封沈青崖为“镇国公”,加太子太保衔;封萧望舒为“镇国夫人”,赐一品诰命;北靖王萧景琰封“靖北王”,世袭罔替。此外,朝廷拨银一百万两,用于燕州重建。 荣耀加身,赏赐丰厚。但沈青崖和萧望舒心中并无多少喜悦。他们看到的,是满城的废墟,是失去亲人的百姓,是战死沙场的将士。 “李相,”沈青崖道,“封赏之事暂且不提。燕州急需重建,百姓急需安置。还请朝廷尽快调拨工匠、粮草、药材。” “已经安排好了。”李慕白道,“工部已抽调五千工匠,不日即到。户部调拨的粮草,足够燕州百姓食用一年。太医院也派了三十名太医,协助治疗伤患。” 沈青崖松了口气:“如此甚好。” 当晚,李慕白在临时府邸设宴,为沈青崖和萧望舒接风洗尘。说是宴席,其实只有简单的四菜一汤——燕州物资紧缺,即便是宰相,也不能奢侈。 席间,李慕白屏退左右,低声道:“青崖,望舒,有件事要告诉你们。皇上……要召你们回京。” 沈青崖心中一沉:“燕州重建刚刚开始,此时回京,恐怕不妥。” “皇上的意思,是让你们回京受封,接受百官朝贺。”李慕白道,“而且,朝中有些人,对你们的功劳颇有微词。你们若不回京,恐生变故。” 萧望舒明白李慕白的意思。功高震主,历来是君臣大忌。他们若不回京,那些嫉妒他们功劳的人,就会在皇上面前进谗言,说他们拥兵自重,图谋不轨。 “我们何时动身?”她问。 “十日后。”李慕白道,“这十日,你们处理好燕州事务,安排好人手接管。张怀远将军可暂代北境都督,负责燕州防务。” 沈青崖沉默良久,终于点头:“好,十日后回京。” 接下来的十日,沈青崖和萧望舒日夜忙碌。他们巡视全城,安抚百姓;他们慰问伤兵,发放抚恤;他们安排重建事宜,规划城池布局。每一件事都亲力亲为,因为这是他们的责任,也是他们对这座城市的告别。 百姓们得知大元帅和郡主要回京,纷纷前来送行。有的送来鸡蛋,有的送来布鞋,有的甚至跪地磕头,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 “大元帅,郡主,你们一定要回来啊!”一个白发老妪拉着萧望舒的手,老泪纵横,“没有你们,燕州就没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萧望舒眼眶湿润:“老人家放心,我们会回来的。” 但他们都明白,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京城那个权力漩涡,一旦卷入,就很难脱身。 临行前夜,沈青崖和萧望舒登上城楼,最后一次眺望这座他们用生命守护的城池月光如水,洒在残破的城墙上,洒在重建的工地上,洒在安睡的百姓屋顶上。 “青崖,你说我们还能回来吗?”萧望舒轻声问。 “一定能。”沈青崖握住她的手,“等朝局稳定,等天下太平,我们就回燕州,在这里安度晚年。” “可是父亲还在草原……” “岳父已经传信,说他正在返回的路上。”沈青崖道,“王庭被破,北狄内乱,二十年内无力南侵。岳父的任务完成了,他可以回家了。” 萧望舒眼中泛起泪光。父亲,那个在北境征战了二十年的北靖王,终于可以卸下重担,安享晚年了。 “青崖,”她靠在他肩上,“等父亲回来,我们就去江南,好不好?像你说的,在西湖边买一座小院,种满兰花。春天看花,夏天泛舟,秋天赏月,冬天围炉。我们和父亲,还有将来的孩子,一起过太平日子。” “好。”沈青崖将她拥入怀中,“等这一切结束,我们就去江南。” 月光下,两人相拥而立,许下对未来的期许。他们不知道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不知道京城有多少明枪暗箭,但只要彼此相守,就有勇气面对一切。 远处传来鸡鸣声,黎明将至。 新的一天,新的旅程,即将开始。 喜欢晏安:血色江山与倾城请大家收藏:()晏安:血色江山与倾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4章 荣归京城 景泰元年四月二十,辰时三刻。 燕州南门,送别的队伍绵延数里。百姓们扶老携幼,自发前来为沈青崖和萧望舒送行。尽管城中仍处处是断壁残垣,尽管许多人身上还缠着绷带,但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着感激与不舍的光芒。 沈青崖一身玄色常服,未着甲胄,却难掩一身沙场磨砺出的锋锐之气。萧望舒则是一袭月白色长裙,外罩浅青色披风,左臂用绷带固定在身前——她的伤口虽然已经愈合大半,但还不能随意活动。两人并肩而立,身后是宰相李慕白和暂代北境都督的张怀远。 “大元帅,郡主,”张怀远单膝跪地,声音哽咽,“末将必不负所托,定会守好燕州,待二位归来。” 沈青崖扶起他,用力拍了拍他的肩:“怀远,燕州交给你了。记住,守城先要守心,善待百姓,严明军纪。若有难处,随时传信回京。” “末将领命!” 沈青崖又看向前来送行的百姓,目光扫过那一张张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这里有曾在城头并肩作战的士兵,有在疫病中失去亲人的老者,有被他们从废墟中救出的孩童。每个人都在用目光诉说着感激与不舍。 他深吸一口气,朗声道:“诸位父老乡亲,沈某此番回京,乃奉皇命,不得不行。但请大家放心,燕州是大晏的燕州,是诸位的家园。朝廷已拨银百万两用于重建,工匠、粮草、药材已在路上。不出一月,燕州必能恢复生机。沈某在此立誓,待京城事务了结,必回燕州,与诸位共度太平!” 话音落下,百姓们齐刷刷跪地:“恭送大元帅!恭送郡主!” 萧望舒的眼眶湿润了。她走到一个老妇面前,亲手将她扶起:“大娘,您的药要按时服用,天凉记得加衣。” 老妇紧紧握住她的手:“郡主,您一定要保重身体。等您回来,老婆子给您做最拿手的燕州豆腐。” “好,我一定回来吃。” 李慕白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千。他宦海沉浮三十年,见过无数功臣名将,但像沈青崖和萧望舒这样深得民心的,却是凤毛麟角。这既是荣耀,也是危险——功高震主,民心所向,历来是君王大忌。 “时辰不早了,”他轻声提醒,“再不走,天黑前赶不到驿站。” 沈青崖和萧望舒最后望了一眼燕州城,转身上了马车。车队缓缓启程,身后是百姓们久久不散的目送。 马车内,萧望舒靠在软垫上,脸色略显苍白。连日劳累让她的伤势恢复得很慢,此刻颠簸的路途又让伤口隐隐作痛。 “疼吗?”沈青崖关切地问。 “还好。”萧望舒勉强笑了笑,“倒是你,背上的伤……” “谢先生的药很管用,已经好多了。”沈青崖握住她的手,“望舒,回京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记住——我们的家在江南,不在京城。等一切结束,我们就走。” 萧望舒点头,心中却隐隐不安。她知道,京城不是燕州,那里的斗争不见刀光剑影,却比战场更加凶险。 --- 五日后,车队抵达京城。 距离京城十里处的官道上,已经站满了迎接的官员。为首的是曹国公曹彬和他的儿子曹谨,身后是六部九卿的官员,黑压压一片,足有数百人。更远处,还有无数自发前来迎接的百姓,举着“欢迎镇国公凯旋”、“恭迎镇国夫人回京”的牌子,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沈青崖和萧望舒下马车时,迎接的官员们齐刷刷躬身行礼:“恭迎镇国公、镇国夫人凯旋!” 曹彬上前一步,笑道:“青崖,望舒,你们可算回来了。皇上已在宫中设宴,为你们接风洗尘。快随我进宫吧。” 沈青崖拱手还礼:“有劳曹公亲自迎接,青崖愧不敢当。” “哪里的话,”曹彬拍拍他的肩,“你们守住燕州,就是守住了大晏北境,这是不世之功。皇上说了,要给你们最隆重的欢迎。” 车队继续前行,进入京城。街道两侧挤满了百姓,欢呼声、掌声、鞭炮声此起彼伏。人们争相向前,想要一睹镇国公和镇国夫人的风采。 “看!那就是沈大元帅!好年轻啊!” “旁边就是萧郡主吗?果然是天仙般的人物!” “听说他们在燕州以三万对二十万,守了整整一个月!” “何止啊,我还听说萧郡主亲自带兵烧了北狄粮草,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赞美之词不绝于耳,但沈青崖和萧望舒心中并无多少喜悦。他们知道,这些荣耀的背后,是无数将士的鲜血,是满城的废墟,是再也回不来的人。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沈青崖和萧望舒换乘宫中准备的轿辇,一路抬到太和殿前。殿前广场上,文武百官已经列队等候,景泰帝李璋亲自站在殿前台阶上,一身明黄龙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极高的礼遇——皇帝亲迎功臣,在本朝历史上寥寥无几。 沈青崖和萧望舒快步上前,跪地行礼:“臣沈青崖(臣女萧望舒),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李璋快步走下台阶,亲手扶起两人:“爱卿快快请起!你们是国之功臣,不必行此大礼。” 他仔细打量着沈青崖和萧望舒,眼中满是赞赏:“朕在京城,日日担忧燕州战事。得知你们以三万守军抵挡北狄二十万大军,坚守月余,最终逼退敌军,朕心甚慰!此战之功,足以彪炳史册!” “此乃皇上洪福,将士用命,臣等不敢居功。”沈青崖恭敬道。 “不必过谦。”李璋笑道,“走,进殿说话。朕已备好宴席,为你们接风。” 太和殿内,宴席已经摆好。李璋坐在正中龙椅上,沈青崖和萧望舒被安排在左手第一席,与宰相李慕白相对。这是仅次于皇帝的位置,可见恩宠之隆。 宴席开始,歌舞升平,觥筹交错。百官纷纷向沈青崖和萧望舒敬酒,说着恭维的话。但沈青崖敏锐地察觉到,在这些笑脸背后,隐藏着复杂的情绪——有敬佩,有嫉妒,有警惕,也有算计。 酒过三巡,李璋放下酒杯,正色道:“沈爱卿,萧爱卿,今日除了为你们接风,朕还有一事要宣布。”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李璋从内侍手中接过两道圣旨,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公沈青崖,忠勇双全,功勋卓着,特加封为‘辅国大将军’,总领天下兵马,赐尚方宝剑,可先斩后奏。镇国夫人萧望舒,智勇兼备,巾帼英豪,特加封为‘一品镇国夫人’,赐凤冠霞帔,可随时入宫面圣。钦此!” 两道圣旨,将沈青崖和萧望舒推向了权力的巅峰。辅国大将军,这是武将的最高官职,总领天下兵马,权倾朝野。一品镇国夫人,这是女子所能得到的最高封号,位同亲王。 百官哗然。有人面露喜色,有人脸色难看,有人低头不语。 沈青崖和萧望舒跪地接旨:“臣(臣女)领旨谢恩!” 但两人心中都明白,这不是恩宠,而是枷锁。权位越高,越容易成为众矢之的。皇上此举,既是奖赏,也是试探——他要看看,这对功高震主的夫妻,是否会得意忘形。 宴席继续,但气氛已经变了。沈青崖能感觉到,许多目光变得复杂而深沉。他想起师父谢先生的告诫:“功高震主,必遭猜忌。” 果然,很快就有人发难了。 吏部尚书王明阳起身道:“皇上,臣有一事不明,想请教沈大将军。” 李璋点头:“王爱卿请讲。” 王明阳转向沈青崖:“沈大将军,听闻燕州之战,您曾下令斩杀三千北狄降兵,可有此事?” 殿内顿时一片死寂。斩杀降兵,这是有违道义的行为,传出去会严重损害沈青崖的声誉。 沈青崖面色不变,起身答道:“确有此事。但王大人可知,那三千降兵并非真心归降?他们在投降后暗中串联,意图在夜间打开城门,放北狄大军入城。若非及时发现,燕州早已城破。臣杀他们,是为保全城数万军民性命。” “可有证据?”王明阳追问。 “有降兵口供为证,还有他们私藏的兵器、密信。”沈青崖道,“这些证据已随战报呈送兵部,王大人若不信,可去查验。” 王明阳语塞,悻悻坐下。 但紧接着,都察院左都御史刘文正又站起来:“沈大将军,下官还有一事请教。听说您在燕州期间,曾私自任命官员,甚至将一些平民直接提拔为校尉、千户,这恐怕于法不合吧?” 这次,连李璋都皱起了眉头。私自任命官员,这是越权行为,严重的话可以论罪。 萧望舒突然起身,接过话头:“刘御史此言差矣。燕州被围,与朝廷音讯断绝,城内官员死伤过半。若不大胆用人,如何组织守城?那些被提拔的‘平民’,都是在战场上立下战功的勇士。他们用性命守住了燕州,难道不该得到应有的奖赏吗?” 她顿了顿,环视百官:“再者,妾身奉皇上之命,任监军使,有权任免千户以下将领。沈大将军的任命,都在妾身职权范围之内,何来‘于法不合’之说?” 刘文正哑口无言。他忘了,萧望舒不仅是镇国夫人,还是钦命监军使,确实有这个权力。 李璋笑道:“好了好了,今日是接风宴,不谈这些。沈爱卿,萧爱卿在燕州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守住城池,保住大晏江山。有些非常之举,也是情有可原。来,朕敬你们一杯!” 皇帝亲自打圆场,百官不敢再多言。但沈青崖和萧望舒都明白,这只是开始。朝中反对他们的势力,已经开始行动了。 宴席散后,李璋将沈青崖和萧望舒单独留下。 “今日之事,你们不必放在心上。”李璋道,“王明阳、刘文正那些人,不过是嫉妒你们的功劳。有朕在,他们不敢怎样。” “谢皇上维护。”沈青崖躬身道。 李璋摆摆手:“朕知道你们的忠心。但有一事,朕要提醒你们——朝中有些人,可能会拿你们的出身做文章。” 沈青崖心中一凛。他的父亲是前太傅沈文渊,二十年前因谋逆罪被满门抄斩,他是唯一的幸存者。这个出身,始终是他仕途上的隐患。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臣明白。”他沉声道,“臣之父冤案,先帝已有定论。臣不敢有怨言,只愿为皇上,为大晏,鞠躬尽瘁。” “朕相信你。”李璋点头,“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回京后,行事要更加谨慎。尤其是你,望舒。” 萧望舒抬头:“皇上请讲。” “你是北靖王之女,身上流着前朝皇室的血。”李璋缓缓道,“这个身份,太过敏感。朝中有些人,可能会借此生事,说你心怀故国,图谋不轨。” 萧望舒脸色微变。这个身份,是她最大的秘密,也是最大的隐患。 “臣女自嫁与青崖之日起,便是沈家的人,是大晏的臣民。”她坚定道,“前朝已亡六十载,臣女心中只有大晏,只有皇上。” “朕知道。”李璋叹道,“但人心难测。你们回去后,好好休养。这段时间,尽量不要与朝臣过多往来,以免授人以柄。” “臣遵旨。” 离开皇宫时,已是傍晚。夕阳西下,将宫墙染成一片金黄。沈青崖和萧望舒并肩走在宫道上,身后跟着一队侍卫——这是皇上特赐的护卫,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青崖,”萧望舒轻声说,“皇上今天的话……” “我明白。”沈青崖握住她的手,“他在提醒我们,也在警告我们。功高震主,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 “那我们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沈青崖道,“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低调行事,不给任何人抓住把柄的机会。等风头过去,再想办法辞官归隐。” “辞官?”萧望舒惊讶,“你刚被封为辅国大将军……” “正因为如此,才更要辞官。”沈青崖苦笑,“望舒,你看到今天宴上的那些目光了吗?嫉妒、警惕、算计……我们在燕州流血拼命,换来的不是尊重,而是猜忌。这样的朝堂,不值得留恋。” 萧望舒沉默了。她何尝感受不到那些目光中的恶意?只是没想到,沈青崖已经做好了辞官的准备。 “好,”她最终点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两人回到皇上赐予的镇国公府。这是一座占地广阔、气势恢宏的府邸,原是前朝亲王的王府,经过修葺后赐给他们。府中仆役成群,侍卫林立,极尽奢华。 但沈青崖和萧望舒却感到一种深深的不安。这座府邸太豪华了,太招摇了。这不像恩赐,更像是一个华丽的牢笼。 “大元帅,郡主,”管家迎上来,“府中一切已安排妥当。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沈青崖点头:“有劳了。我们旅途劳顿,需要休息,不要让任何人打扰。” “是。” 回到主院,关上门,两人才松了口气。萧望舒坐在床边,疲惫地揉着额角:“青崖,我总觉得……京城比燕州更危险。” “因为这里的敌人看不见。”沈青崖走到她身边坐下,“在燕州,我们知道敌人在哪里,知道该怎么应对。在这里,我们不知道谁会是敌人,不知道他们会从哪个方向攻击。” 他握住她的手:“但不管怎样,我们在一起。只要我们同心,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萧望舒靠在他肩上:“嗯,我们在一起。” 夜色渐深,京城万家灯火。镇国公府外,看似平静的街道上,暗流已经开始涌动。 --- 三日后,早朝。 太和殿内,文武百官列队而立。沈青崖作为辅国大将军,站在武将首位。萧望舒作为一品镇国夫人,本不必上朝,但李璋特旨允许她参与朝会,这是极大的殊荣。 今日朝会的主题是论功行赏。燕州之战的有功将士,都要得到封赏。这本是例行公事,但却引发了激烈的争论。 “皇上,”兵部尚书出列,“燕州之战,守军将士有功,理应封赏。但臣以为,封赏不宜过厚,以免将士骄纵,日后难以管束。” “此言差矣!”曹国公曹彬反驳,“燕州将士以少敌多,坚守月余,保住北境门户,这是不世之功。若封赏太薄,岂不寒了将士的心?” “曹公说的是,”吏部尚书王明阳接话,“但封赏也要有度。臣听说,燕州守军中,有些原本是平民,甚至还有罪囚之后。若对他们封赏过厚,恐怕会破坏朝廷法度,让那些出身清白、苦读诗书的士子寒心。” 这话明显是针对沈青崖在燕州大胆用人的做法。朝中顿时议论纷纷。 沈青崖正要开口,萧望舒却先站了起来:“王大人此言,妾身不敢苟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一个女子在朝堂上发言,这是极少见的事情。 萧望舒神色平静,声音清晰:“敢问王大人,当北狄大军兵临城下时,是那些‘出身清白、苦读诗书’的士子守住了燕州,还是那些‘平民、罪囚之后’用性命守住了城池?” 王明阳语塞。 萧望舒继续道:“妾身在燕州亲眼所见,那些被王大人看不起的‘平民’,在城头与北狄士兵肉搏,用身体堵住缺口;那些‘罪囚之后’,组成敢死队,夜袭敌营,烧毁粮草。他们没有问自己的出身是否清白,没有问朝廷会给他们什么封赏。他们只知道,身后是家园,是亲人,必须守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的声音逐渐激昂:“敢问王大人,当他们在流血拼命时,您在做什么?当他们在忍饥挨饿时,您在做什么?当他们在用生命守护大晏江山时,您又在做什么?” 一连三问,问得王明阳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朝堂上一片寂静。许多官员都低下了头,因为他们确实没有资格质疑那些用生命守城的人。 李璋眼中闪过赞赏,开口道:“镇国夫人说得对。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是朝廷法度。无论出身如何,只要立下战功,就该得到应有的封赏。兵部,按功勋簿,对所有有功将士进行封赏,不得有误。” “臣遵旨。”兵部尚书躬身领命。 但争论并未结束。都察院右都御史陈平又站了出来:“皇上,臣还有一事要奏。” “讲。” 陈平指向沈青崖:“沈大将军在燕州期间,曾私自调拨军粮,用于救济百姓。按律,军粮专款专用,不得挪作他用。沈大将军此举,是否该追究?” 又是一个刁难。沈青崖正要解释,李璋却先开口了:“此事朕知道。当时燕州被围,城内缺粮,百姓饿死无数。沈大将军拨军粮救民,是权宜之计,也是仁政之举。事后,他已从自己的俸禄中补足了军粮。此事,不必再提。” 陈平不甘心,还想说什么,李璋却摆了摆手:“今日朝会到此为止。退朝!” 百官退下时,沈青崖和萧望舒走在最后。曹彬悄悄靠过来,低声道:“青崖,今日朝会,你们看到了吧?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们要小心。” “多谢曹公提醒。”沈青崖点头,“我们心中有数。” 走出宫门,阳光刺眼。沈青崖望着繁华的京城街道,心中涌起一种深深的疲惫。在燕州,虽然艰苦,但人心齐;在京城,虽然安逸,但人心险。 “望舒,”他轻声说,“我想燕州了。” 萧望舒握住他的手:“我也想。但我们现在回不去。” 是啊,回不去了。从他们踏入京城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卷入了一个更大的战场。这个战场没有刀光剑影,却更加凶险;没有明枪明箭,却更加致命。 但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向前。 远处,一辆马车缓缓驶来。车帘掀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是北靖王萧景琰! “父亲!”萧望舒惊喜地跑过去。 萧景琰跳下马车,将女儿拥入怀中:“望舒,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又看向沈青崖,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好小子,没让我女儿失望。” “岳父,”沈青崖行礼,“您回来了。” “回来了。”萧景琰望着皇宫方向,眼中闪过复杂神色,“草原的事处理完了,该回来处理京城的事了。” 他压低声音:“我听说,朝中有些人不太安分。你们要小心。” 沈青崖和萧望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连远在草原的岳父都听说了,看来京城的局势,比他们想象的更复杂。 “先回府再说。”萧景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三人上了马车,驶向镇国公府。车窗外,京城繁华依旧,但车内的三人,心中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新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喜欢晏安:血色江山与倾城请大家收藏:()晏安:血色江山与倾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5章 京城暗流 镇国公府,书房。 烛火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门窗紧闭,萧景琰亲自检查了四周,确认无人窥听后,才在太师椅上坐下。 “京城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浑。”萧景琰端起茶盏,却没有喝,目光锐利如鹰,“我在草原时就收到密报,朝中有人与北狄余孽暗通款曲。” 沈青崖与萧望舒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岳父是说……”沈青崖压低声音,“朝中还有奸细?” “不止是奸细。”萧景琰放下茶盏,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这是我在草原截获的。你们看看。” 沈青崖接过密信,展开。信是用北狄文字写的,但他多年戍边,早已精通。越看,他的脸色越凝重。 “这……”萧望舒凑过来看,也倒吸一口凉气。 密信上详细记录了北狄大军在燕州战败后,残余势力的动向。但最令人震惊的是,信中提到了“京城贵人”的许诺——只要北狄能在边境制造事端,牵制沈青崖的精力,“贵人”就能在朝中运作,让沈青崖失去圣眷。 “这‘京城贵人’是谁?”萧望舒问。 萧景琰摇头:“信中未提具体姓名,只以‘主人’代称。但我可以肯定,此人在朝中地位极高,至少是尚书级别的大员。” 沈青崖沉默片刻,将密信放在烛火上点燃。火光跳跃,映着他冷峻的侧脸。 “岳父截获此信,可曾走漏风声?” “我亲自带人截杀的北狄信使,除我之外,只有两个心腹知道。”萧景琰道,“但那两个心腹,一个在回京途中‘意外’坠马身亡,一个在入京前夜突发急病暴毙。” 书房内气氛骤然一冷。 “这是灭口。”萧望舒轻声道。 “不错。”萧景琰眼中闪过寒光,“对方知道密信被截,所以杀人灭口。这说明什么?说明朝中那个‘主人’,手眼通天,连我身边的亲信都能渗透。” 沈青崖站起身,在书房内踱步。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随着脚步晃动,如同暗夜中的鬼魅。 “燕州之战,北狄二十万大军压境,朝廷援军迟迟不到。”他缓缓道,“当时我就怀疑,朝中有人故意拖延。现在看来,这个‘主人’不仅想借北狄之手除掉我,还想借机消耗北境兵力,削弱大晏边防。” 萧望舒接道:“然后他再在朝中运作,让青崖因‘作战不利’获罪。如此一来,既能除掉青崖这个眼中钉,又能让北境防线出现空缺,为北狄卷土重来创造条件。” “一石二鸟。”萧景琰冷笑,“好毒辣的计策。” 沈青崖停下脚步,看向岳父:“岳父回京,皇上可知?” “我已递了奏折,明日一早入宫面圣。”萧景琰道,“但密信之事,我暂时不打算禀报。” “为何?”萧望舒不解。 “因为没有证据。”沈青崖替岳父回答,“仅凭一封密信,指证不了任何人。反而会打草惊蛇,让那个‘主人’更加警惕。” 萧景琰点头:“青崖说得对。我在明,敌在暗。现在揭穿此事,只会让那个‘主人’藏得更深。不如假装不知,暗中调查。” “可我们在京城根基尚浅。”萧望舒担忧道,“青崖的‘青崖阁’主要分布在边关和江南,京城的情报网刚刚建立,恐怕难以查出那个‘主人’。” “所以我们需要盟友。”沈青崖坐回椅子上,“曹国公曹彬,可以信任。还有宰相李慕白,此人虽然圆滑,但忠于皇上,忠于大晏。必要时,可以与他合作。” 萧景琰沉吟:“曹彬没问题,他与我多年交情。李慕白……此人确实忠于朝廷,但他太过谨慎,未必会冒险卷入这种事。” “那就先找曹彬。”沈青崖道,“明日下朝后,我约他过府一叙。” 三人又商议了许久,直到子夜时分,萧景琰才起身告辞。 送走岳父后,沈青崖和萧望舒没有立刻回房,而是并肩站在院中,仰望夜空。 四月的京城,夜空清澈,星河璀璨。但两人心中,却笼罩着厚厚的阴云。 “青崖,”萧望舒轻声说,“我有些怕。” 沈青崖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凉。 “怕什么?” “怕这京城,会吃人。”萧望舒靠在他肩上,“在燕州,敌人是明刀明枪。在这里,我们不知道敌人在哪,不知道谁会突然捅我们一刀。这种看不见的危险,比战场上更可怕。” 沈青崖搂紧她:“别怕。无论敌人是谁,无论他们用什么手段,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没什么好怕的。” “可是你的伤还没好。”萧望舒抬头看他,“背上的箭伤,每逢阴雨天就疼。我的手臂也还没痊愈。我们带着伤回京,却要面对这样的局面……”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沈青崖知道,她不是怕自己受伤,而是怕他再陷入危险。 “望舒,看着我。”沈青崖捧起她的脸,认真道,“我沈青崖从边城小卒走到今天,历经生死,早就看淡了。但有一点我从未变过——我要守护的,从来不是功名利禄,而是你,是那些信任我、追随我的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所以无论京城有多危险,无论敌人有多狡猾,我都会活下去,都会保护好你。”他的声音坚定如铁,“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去江南,看小桥流水,看烟雨楼台。这个承诺,我绝不会食言。” 萧望舒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不是害怕,而是感动。 “我也是。”她擦去眼泪,展颜一笑,“无论前路如何,我都会陪着你。生一起生,死一起死。” “不,”沈青崖摇头,“我们要一起活,活到白发苍苍,儿孙满堂。” 两人相视而笑,心中的阴霾似乎散去了些。 但他们都明白,这只是暂时的慰藉。真正的风暴,还没有到来。 次日早朝,太和殿。 今日朝会的主题是“新政”。景泰帝李璋登基三年,一直想推行改革,革除前朝积弊。但朝中保守势力强大,改革举步维艰。如今沈青崖回京,李璋想借这位功臣的威望,推动新政实施。 “众卿,”李璋坐在龙椅上,环视百官,“朕登基以来,目睹国家积弊:吏治腐败,军备松弛,土地兼并,百姓困苦。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故朕决意推行新政,革故鼎新。” 他顿了顿,继续道:“沈爱卿在燕州时,曾上《强兵富民策》,朕览之,深以为然。今日,就请沈爱卿为众卿详解新政方略。” 沈青崖出列,躬身行礼:“臣遵旨。” 他走到殿中,展开早就准备好的奏折,朗声道:“臣之《强兵富民策》,共分四纲十二目。四纲为:整军备,清吏治,均田亩,兴工商。” 朝堂上一片寂静,百官神色各异。 “整军备,乃当务之急。”沈青崖继续道,“此次燕州之战,暴露出我军诸多问题:兵器陈旧,训练不足,兵员短缺,粮草不济。臣建议:一,改革军制,裁汰老弱,招募精壮;二,更新兵器,设立军器监,研制新式火器;三,加强训练,恢复春秋两操;四,屯田养兵,减轻朝廷负担。” 话音未落,兵部尚书就站出来反对:“沈大将军,改革军制牵涉甚广,恐引起军心不稳。且更新兵器、加强训练,都需要大量银两。如今国库空虚,哪来这些钱?” 沈青崖早有准备:“钱从何处来?从清吏治、均田亩中来。” 他转向吏部尚书王明阳:“王大人,如今朝廷官员,有多少是凭真才实学上来的?有多少是靠门第、靠贿赂上来的?官员贪腐,层层盘剥,朝廷十两银子拨下去,到百姓手中只剩一二两。这中间的损耗,若都能省下来,何愁无钱整军?” 王明阳脸色难看:“沈大将军此言,是在指责吏部选官不公?” “臣不敢。”沈青崖不卑不亢,“臣只是陈述事实。若吏治清明,官员廉洁,朝廷政令畅通,又何至于今日之局面?” 他又转向户部尚书:“还有均田亩。如今土地兼并严重,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百姓失去土地,或沦为佃户,或流离失所,成为流民。流民一多,则盗贼蜂起,天下不安。臣建议:清丈天下田亩,按户授田,限制土地兼并。如此,百姓有田可耕,安居乐业,国家税赋也能增加。” 户部尚书立刻反驳:“沈大将军可知,清丈田亩会触动多少人的利益?那些世家大族,王公贵族,谁家没有千顷良田?你要动他们的土地,他们岂会答应?” “所以需要皇上圣断,需要朝廷决心。”沈青崖抬头看向李璋,“新政之难,不在于法,而在于人。若皇上决心已定,臣愿为马前卒,披荆斩棘,万死不辞!” 李璋眼中闪过赞赏之色,但表面不动声色:“沈爱卿继续说。” “最后是兴工商。”沈青崖道,“农为本,商为末,这是古训。但如今时代不同,若只重农抑商,则国家财富难以增长。臣建议:鼓励工商业发展,降低商税,保护商旅,开通商路。商业繁荣,则税收增加,百姓就业机会也多,此乃富民之道。” 工部尚书皱眉:“沈大将军,商人逐利,若鼓励商业,恐百姓皆弃农从商,农田荒废,粮食减产,到时天下饥荒,如何是好?” “所以需要引导。”沈青崖道,“朝廷可以设立工商司,制定规章,引导工商业健康发展。同时提高农业技术,兴修水利,让务农者也能致富。如此,农工商各得其所,国家才能真正富强。” 一番话说完,朝堂上鸦雀无声。 沈青崖的新政,触及了太多人的利益。整军备会触动武将集团的利益,清吏治会触动文官集团的利益,均田亩会触动地主贵族的利益,兴工商会触动传统士大夫的利益。 可以说,他几乎把朝中所有势力都得罪了。 但李璋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需要一把锋利的刀,斩断旧有的利益链条。沈青崖功高盖世,威望正隆,正是最合适的持刀人。 “众卿以为如何?”李璋缓缓问道。 朝堂上一片沉默。没有人敢第一个表态。 终于,宰相李慕白站了出来:“皇上,沈大将军的新政,立意高远,切中时弊。然变法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需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话说得圆滑,既不得罪沈青崖,也不得罪保守派。 曹国公曹彬也出列:“臣以为,新政可试行。先选一两处地方试点,若有效果,再推广全国。若无效果,也可及时调整,避免天下动荡。” 这是稳妥之策。 但保守派们不答应。都察院右都御史陈平大声道:“皇上,万万不可!祖宗之法不可变!沈大将军的新政,看似有理,实则祸国殃民!整军备需钱,钱从何来?必加赋税,苦的是百姓!清吏治,动的是百年世家,恐引起朝局动荡!均田亩,更是与天下士绅为敌,届时天下大乱,谁人可制?” 他跪下叩首:“臣恳请皇上,收回成命,维持旧制,以安天下!” 紧接着,十几个官员齐刷刷跪下:“臣等附议!” 李璋脸色沉了下来。 沈青崖却笑了。他走到陈平面前,俯视着这位跪地的御史:“陈大人说新政祸国殃民,那我问你:不改革,继续维持现状,就不是祸国殃民了吗?” “你……”陈平抬头,怒视沈青崖。 “吏治腐败,贪官横行,民不聊生,这不是祸国?”沈青崖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军备松弛,边防空虚,北狄屡屡犯境,这不是殃民?土地兼并,百姓流离,盗贼蜂起,天下不安,这不是祸国殃民?” 他转身,面向百官:“诸位大人,你们身处庙堂之高,可曾去过民间,看看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可曾去过边关,看看将士们用的是什么兵器,吃的是什么粮草?可曾想过,若再不改革,大晏还能撑几年?” 朝堂上一片死寂。 沈青崖继续道:“是,改革会触动一些人的利益。但那些人的利益,是建立在百姓痛苦之上的!是吸着民脂民膏肥起来的!动他们的利益,就是救百姓于水火,就是保大晏江山!” “说得好!”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众人看去,竟是北靖王萧景琰。 他今日入宫面圣,正好赶上朝会。刚才一直沉默,此刻终于开口。 萧景琰走到殿中,向李璋行礼:“皇上,臣刚从草原回来。北狄虽然新败,但元气未伤,正在重整旗鼓。若我大晏不抓紧时间强兵富民,等北狄卷土重来,拿什么抵挡?靠那些贪官污吏?靠那些兼并土地的士绅?还是靠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百姓?” 他环视跪地的官员:“有些人,嘴上说着忠君爱国,心里想的却是自己的田产、自己的官位。国家危亡,与他们何干?百姓死活,与他们何干?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利益不能受损!” “北靖王,你血口喷人!”陈平气得浑身发抖。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你自己清楚。”萧景琰冷笑,“陈御史,你在京城有良田三千亩,在江南有庄园五处,在山西有煤矿两座。这些产业,凭你区区御史的俸禄,几辈子能攒下来?” 陈平脸色煞白:“你……你调查我?” “我不但调查你,还调查了很多人。”萧景琰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双手呈给李璋,“皇上,这是臣这些年暗中调查所得,记录了朝中一百二十七位官员的非法所得。请皇上过目。” 李璋接过册子,翻开一看,脸色越来越冷。 朝堂上,许多官员开始冒冷汗。 “好,很好。”李璋合上册子,目光如冰,“朕没想到,朕的朝堂上,竟有这么多蛀虫。” 他看向沈青崖:“沈爱卿,新政必须推行。朕命你全权负责,谁敢阻挠,以抗旨论处!” “臣遵旨!”沈青崖躬身领命。 李璋又看向跪地的官员:“你们都起来吧。新政之事,朕意已决,不必再议。退朝!” 百官退下时,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许多官员看向沈青崖和萧景琰的目光,充满了怨毒。 三日后,夜。 沈青崖从枢密院回来时,已是亥时。新政推行千头万绪,他这几日几乎住在衙门,今日总算理出些眉目,可以早些回府。 马车在寂静的街道上行驶,车夫老赵是跟了他多年的老兵,驾车技术娴熟,马蹄声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萧望舒本来要等他,但被他劝去睡了。她的伤需要好好休养,不能熬夜。 马车行至朱雀大街中段时,沈青崖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这是多年沙场生涯养成的直觉——有危险! “老赵,加快速度!”他低喝。 “是!”老赵扬鞭。 但已经晚了。 两侧屋顶上,突然冒出数十个黑衣人。他们手持弩箭,在月光下拉弦。 “嗖嗖嗖——” 箭雨倾盆而下! “大元帅小心!”老赵怒吼一声,猛地勒马。 马车急停,沈青崖撞在车厢壁上,背上的伤口一阵剧痛。但他顾不上这些,拔剑出鞘,一剑劈开车厢顶部,纵身跃出。 几乎同时,数十支弩箭射入车厢,将车厢射成了刺猬。 若他还在里面,必死无疑。 沈青崖落在车顶,环视四周。黑衣人已经跳下屋顶,从四面围了上来。他们动作迅捷,配合默契,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你们是谁派来的?”沈青崖冷声问。 无人回答。黑衣人直接扑了上来。 刀光剑影,杀机四伏。 沈青崖挥剑迎敌。他虽负伤在身,但武功高强,剑法凌厉,一时间竟逼得黑衣人无法近身。 但对方人多,且都是高手。很快,沈青崖就陷入苦战。 背上的伤口裂开了,鲜血浸湿了衣衫。左臂被划了一刀,深可见骨。但他不能退,退就是死。 老赵也拔刀加入战团。这位老兵虽年过五旬,但勇猛不减当年,一刀就劈翻了一个黑衣人。 “大元帅,快走!”老赵挡在他身前,“我拖住他们!” “要走一起走!”沈青崖咬牙道。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 一队骑兵疾驰而来,为首之人正是曹谨——曹国公之子,京城卫戍营统领。 “何方贼子,敢在京城行凶!”曹谨怒吼,弯弓搭箭,一箭射穿了一个黑衣人的咽喉。 骑兵冲入战团,局势顿时逆转。 黑衣人见势不妙,开始撤退。但他们训练有素,撤退时也不慌乱,互相掩护,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曹谨要追,沈青崖拦住他:“穷寇莫追,小心埋伏。” “沈叔,您受伤了!”曹谨跳下马,扶住沈青崖。 “皮外伤,不碍事。”沈青崖摇头,看向老赵,“老赵,你怎么样?” 老赵肩上中了一刀,鲜血直流,却咧嘴笑道:“没事,这点伤算什么。当年在边关,比这重的伤多了去了。” 曹谨立刻命人给两人包扎伤口,同时派人搜查附近。 “沈叔,可知是谁下的手?”曹谨问。 沈青崖摇头:“他们训练有素,不是普通盗匪。应该是专业的杀手组织。” “会不会是朝中那些人……”曹谨压低声音。 “没有证据,不可妄言。”沈青崖道,“先回府再说。” 回到镇国公府时,萧望舒已经醒了。看到沈青崖浑身是血,她脸色煞白,却强作镇定,亲自为他处理伤口。 “我没事。”沈青崖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在颤抖。 “还说没事。”萧望舒眼圈红了,“背上的伤口全裂开了,左臂这一刀再深一点,就伤到筋骨了。还有这些淤青……” 她说不下去了,眼泪掉下来。 “别哭。”沈青崖擦去她的眼泪,“我真的没事。在战场上,比这重的伤多了去了。” “可这里不是战场!”萧望舒哽咽道,“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敢当街行刺辅国大将军!这还有王法吗?” 曹谨在一旁道:“婶婶放心,我已经下令全城搜捕,一定要抓住那些刺客。” “抓不住的。”沈青崖摇头,“那些人既然敢在京城动手,肯定早就安排好了退路。现在恐怕已经出城了。” 萧望舒突然想起什么:“青崖,你说会不会是那个‘主人’?” 沈青崖沉默。他也想到了。 新政触动了很多人的利益,那些人不敢明着反对皇上,就想暗杀他。只要他死了,新政自然推行不下去。 “不管是谁,这笔账我记下了。”沈青崖眼中闪过寒光,“曹谨,今晚的事,暂时不要声张。” “为何?”曹谨不解,“您遇刺是大事,应该禀报皇上,让皇上严查。” “皇上知道了,又能怎样?”沈青崖苦笑,“没有证据,查不出真凶,反而会打草惊蛇。不如装作无事,让幕后之人放松警惕。” 曹谨想了想,点头:“我明白了。但您要加强护卫,不能再单独出行了。” “我知道。”沈青崖道,“你先回去吧,今晚多谢了。” 送走曹谨后,萧望舒扶着沈青崖回房。她小心翼翼地为他换药,重新包扎伤口。 烛光下,她的侧脸温柔而坚定。 “望舒,”沈青崖突然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出了什么事,你就带着孩子去江南,隐姓埋名,不要再回京城。” 萧望舒手一颤,药瓶差点掉在地上。 “你说什么胡话。”她瞪着他,“你不会有事,我也不会让你有事。” “我是说万一……” “没有万一。”萧望舒打断他,握住他的手,目光坚定如铁,“沈青崖,你听好了:你若死,我绝不独活。所以为了我,你必须活着。” 沈青崖看着她的眼睛,良久,笑了。 “好,为了你,我一定活着。” 这一夜,两人相拥而眠。窗外月色如水,窗内温情脉脉。 但他们都明白,从今夜起,京城的斗争,已经从不流血的朝堂博弈,升级到了你死我活的厮杀。 次日,沈青崖带伤上朝。 他刻意没有包扎左臂的伤口,让鲜血浸透衣袖,看起来触目惊心。背上的伤也让他的步伐有些蹒跚。 果然,一上朝,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沈爱卿,你这是……”李璋惊讶道。 沈青崖跪地行礼:“回皇上,臣昨夜回府途中,遭遇刺客袭击,受了些轻伤,不碍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朝堂上一片哗然。 “什么?刺客?” “天子脚下,竟有人敢行刺辅国大将军?” “这还有王法吗?” 李璋勃然大怒:“岂有此理!曹谨!” 曹谨出列:“臣在!” “你是京城卫戍营统领,京城治安由你负责。昨夜沈爱卿遇刺,你可知道?”李璋质问。 曹谨跪下:“臣知道。昨夜臣巡逻时正好遇到,已击退刺客,并全城搜捕。但刺客狡猾,未能抓获。” “废物!”李璋拍案,“堂堂辅国大将军,在京城遇刺,你这个卫戍营统领是干什么吃的?” “臣知罪!”曹谨叩首。 沈青崖却道:“皇上息怒。刺客训练有素,显然是专业杀手,非普通盗匪。曹统领能及时赶到救臣,已属不易。请皇上不要怪罪他。” 李璋脸色稍缓:“即便如此,京城治安也必须加强。曹谨,朕命你增派人手,日夜巡逻,务必保证京城安全。再发生此类事件,朕唯你是问!” “臣遵旨!”曹谨领命。 李璋又看向沈青崖:“沈爱卿,你可有怀疑之人?” 沈青崖摇头:“臣不知。但臣推行新政,触动了一些人的利益,或许因此招来杀身之祸。” 这话说得巧妙,既没有指名道姓,又暗示了可能的方向。 果然,朝堂上许多官员脸色微变。 李璋眼中寒光一闪:“好,很好。有些人,明着不敢反对新政,就暗地里下黑手。朕倒要看看,是他们厉害,还是朕的刀厉害!” 他扫视百官:“传朕旨意:即日起,凡阻挠新政者,杀无赦!凡行刺朝廷重臣者,诛九族!” 杀气腾腾的话,让整个太和殿气温骤降。 “臣等遵旨!”百官齐声应道,但许多人的声音都在颤抖。 下朝后,沈青崖被李璋单独留下。 御书房内,李璋屏退左右,亲自给沈青崖倒茶。 “爱卿受苦了。”李璋叹道,“朕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猖狂。” “皇上,新政触动利益太大,有人狗急跳墙,也是意料之中。”沈青崖道。 李璋点头:“所以新政必须加快推行。只有尽快见效,让百姓得到实惠,新政才能站稳脚跟,那些反对者才无话可说。” “臣明白。”沈青崖道,“臣已拟定了详细方案,准备先从京畿地区开始试点。” “好。”李璋拍了拍他的肩,“爱卿放心,有朕在,没人敢动你。你的安全,朕会亲自过问。” “谢皇上。” 从皇宫出来,沈青崖没有回府,而是去了枢密院。新政千头万绪,他必须抓紧时间。 但刚进衙门,就接到了坏消息。 “大元帅,不好了!”一个属官匆匆跑来,“京兆府来报,今晨在城外发现三具尸体,都是我们派去清丈田亩的官员!” 沈青崖心中一沉:“怎么回事?” “说是……说是遇到了山贼。”属官声音颤抖,“但那些官员都有护卫,怎么可能被普通山贼所杀?而且尸体上……有刑讯的痕迹。” 沈青崖握紧拳头。这是警告,赤裸裸的警告。 “尸体在哪?” “已经运回京兆府了。” 沈青崖立刻赶往京兆府。仵作正在验尸,看到沈青崖来,连忙行礼。 “不必多礼。”沈青崖走到尸体旁,“查出死因了吗?” 仵作低声道:“三位大人都是被折磨致死。指甲被拔,牙齿被打落,身上有多处烙伤。最后……是被活活勒死的。” 沈青崖看着那三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心中怒火升腾。 这三人,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年轻官员,有才干,有热血,一心想要为国家做点事。他派他们去清丈田亩,是给了他们建功立业的机会。 没想到,却把他们送上了死路。 “可查到凶手线索?”沈青崖问京兆尹。 京兆尹摇头:“现场很干净,没有留下任何证据。附近村民说,昨晚听到惨叫声,但不敢出来看。” 沈青崖沉默良久,道:“厚葬三位大人,抚恤家属。他们的仇,我会报。” 离开京兆府时,沈青崖的心情沉重到了极点。 新政还没正式开始,就已经有人死了。这只是开始,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牺牲。 回到枢密院,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一个下午没有出来。 傍晚时分,萧望舒来了。她带来了食盒,还有一壶酒。 “我听说了。”她坐在沈青崖对面,给他倒酒,“那三位官员的事。” 沈青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是我害了他们。” “不,是那些凶手害了他们。”萧望舒握住他的手,“青崖,这条路很难,很危险,但你没错。那些官员也没错,他们是为国捐躯。” “我知道。”沈青崖又倒了一杯酒,“但我还是难受。他们那么年轻,本来可以有美好的前程,可以娶妻生子,可以安享晚年。可现在……” 他说不下去了。 萧望舒起身,走到他身后,轻轻抱住他:“青崖,你知道我为什么爱你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沈青崖一愣。 “因为你心中有百姓,有责任。”萧望舒轻声道,“那些官员为什么愿意跟着你?因为他们也心中有百姓,有责任。他们选择这条路的时候,就知道可能会死。但他们还是选择了,为什么?因为他们相信,他们的死,能让更多人活。” “所以你不能消沉,不能退缩。你要带着他们的遗志,继续走下去。只有新政成功了,百姓过上好日子了,他们的死才有价值。” 沈青崖转身,将妻子拥入怀中。 “望舒,谢谢你。” “我们之间,还用说谢谢吗?”萧望舒笑了,“来,吃点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战斗。” 这一夜,沈青崖在妻子的陪伴下,重新振作起来。 他知道,前方的路还很长,很艰难。但他不能退,因为身后是无数人的期望,是三个年轻官员的性命,是大晏江山的未来。 五日后,沈青崖收到了一封来自江南的信。 信是“青崖阁”江南分舵送来的,用的是最高级别的加密。沈青崖在密室中译了半个时辰,才将信文译出。 看完信,他脸色大变。 信中说,江南近期出现了一股神秘势力,正在大量收购粮食、布匹、药材等物资,运往北方。这股势力财力雄厚,背景深厚,与江南各大世家都有勾结。 更令人震惊的是,信中提到,这股势力的幕后主使,可能与京城某位大人物有关。 沈青崖立刻想到了那个“主人”。 北狄需要粮食、布匹、药材,而这些正是战争所需。那个“主人”在朝中为北狄提供情报,在江南为北狄筹集物资,这是要全面配合北狄啊! 他不敢耽搁,立刻进宫面圣。 御书房内,李璋看完密信,脸色铁青。 “好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李璋将信拍在桌上,“朕待他不薄,他竟然敢通敌卖国!” “皇上,现在怎么办?”沈青崖问。 李璋沉思片刻:“不能打草惊蛇。那个‘主人’在朝中势力庞大,若没有确凿证据,动不了他。” “那江南那边……” “你亲自去一趟。”李璋道,“以巡视新政试点为名,暗中调查那股神秘势力。务必查出他们的幕后主使,找到通敌的证据。” 沈青崖迟疑:“臣若离京,新政……” “新政让李慕白暂时代管。”李璋道,“他是宰相,有他坐镇,那些人不敢太过分。你此去江南,一是调查通敌之事,二是为新政探路。江南富庶,若能先在江南推行新政成功,全国推行就顺利多了。” “臣遵旨。”沈青崖领命。 李璋又叮嘱:“此去危险,多带人手。那个‘主人’既然敢在京城行刺你,在江南也可能下手。务必小心。” “谢皇上关心,臣会小心。” 回到府中,沈青崖将此事告诉萧望舒。 “你要去江南?”萧望舒皱眉,“可你的伤还没好。” “不得事。”沈青崖道,“此事关系重大,我必须亲自去。” 萧望舒沉默片刻,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沈青崖断然拒绝,“江南危险,你不能去。” “正因为危险,我才要跟你一起去。”萧望舒坚持,“青崖,我们成亲时说过,生死与共。你在哪,我就在哪。” “可是你的伤……” “我的伤已经好多了。”萧望舒活动了一下左臂,“你看,能动了。而且江南气候温暖,有利于养伤。京城反而阴冷潮湿,对伤口不好。” 沈青崖还想说什么,萧望舒却捂住他的嘴。 “别说了。你若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你知道,我说到做到。” 沈青崖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劝不动了。 “好吧。”他叹道,“但你要答应我,一切听我安排,不能擅自行动。” “我答应。”萧望舒笑了。 两人开始准备南行事宜。沈青崖以“巡视江南新政试点”为名,向朝廷报备。李璋准奏,并拨了一支五百人的卫队随行。 三日后,一切准备就绪。 出发前夜,北靖王萧景琰来了。 “听说你们要去江南?”萧景琰问。 “是。”沈青崖道,“岳父有事?” 萧景琰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这是我北靖王府的令牌。江南有我一些旧部,你若遇到难处,可持此令牌去找他们。他们会全力相助。” 沈青崖接过令牌:“谢岳父。” “还有,”萧景琰压低声音,“江南水很深,八大世家盘根错节,关系复杂。你此去调查通敌之事,必定会触动他们的利益。要小心,他们比京城那些人更难对付。” “我明白。”沈青崖点头。 萧景琰又看向女儿:“望舒,照顾好自己。江南虽好,但人心险恶,不比京城简单。” “父亲放心,我会的。”萧望舒道。 萧景琰叹了口气:“本想留你们在京城多住些日子,但国事为重。去吧,早去早回。” 送走岳父后,沈青崖和萧望舒站在院中,看着满天的繁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崖,你说江南是什么样子?”萧望舒问。 “我也没去过。”沈青崖道,“只听说是水乡,小桥流水,烟雨楼台,很美。” “那等事情办完了,我们在江南多住些日子,好不好?” “好。”沈青崖握住她的手,“等天下太平了,我们就在江南买一处宅子,临水而居,种花养鱼,过安静的日子。” “还要生几个孩子。”萧望舒脸红了,“男孩像你,女孩像我。” “都依你。”沈青崖笑了。 这一夜,两人畅想着未来,暂时忘记了眼前的危险。 但他们都知道,江南之行,绝不会轻松。 那个神秘的“主人”,那些盘根错节的世家,还有北狄的阴谋,都在等着他们。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要去。 为了查清真相,为了推行新政,为了大晏的江山,也为了他们自己的未来。 出发前,沈青崖做了周密的安排。 他将“青崖阁”京城分舵的事务交给了副手林风。林风是跟了他十年的老部下,忠诚可靠,能力出众。 “我走之后,京城的情报网由你全权负责。”沈青崖叮嘱,“重点关注朝中动向,尤其是那些反对新政的官员。有什么异常,立刻传信给我。” “属下明白。”林风道,“大元帅,江南那边,是否需要加派人手?” “江南分舵现在有多少人?” “明面上三十七人,暗线一百二十三人。”林风道,“如果需要,可以从其他地方调人过去。” 沈青崖想了想:“暂时不用。人多容易暴露。江南那边,我会见机行事。” 他又叫来了曹谨。 “曹谨,我走之后,京城的安全就交给你了。”沈青崖道,“尤其是皇上那边,一定要加强护卫。我怀疑那个‘主人’可能会对皇上不利。” 曹谨肃然:“沈叔放心,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皇上出事。” “还有,”沈青崖压低声音,“帮我盯着几个人。” 他递过一张名单,上面写着十几个名字,都是朝中反对新政最激烈的官员。 “这些人,若有异动,立刻告诉我。”沈青崖道。 “是。”曹谨接过名单,小心收好。 最后,沈青崖去见了宰相李慕白。 宰相府书房,李慕白亲自泡茶。 “沈大将军此去江南,任重道远啊。”李慕白叹道。 “所以京城这边,就拜托李相了。”沈青崖道,“新政推行,阻力重重,还需李相多多费心。” 李慕白苦笑:“沈大将军这是把最难啃的骨头留给我啊。” “能者多劳。”沈青崖笑道,“况且李相是三朝元老,德高望重,有您坐镇,那些人不敢太过分。” “话虽如此,但新政触动利益太大,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李慕白正色道,“沈大将军,老夫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相请讲。” “新政虽好,但推行不可过急。”李慕白道,“治国如烹小鲜,火候要掌握好。火太大,容易烧焦;火太小,又煮不熟。如今朝中反对势力强大,若逼得太紧,恐生变乱。” 沈青崖沉默片刻,道:“李相所言,青崖明白。但北狄虎视眈眈,国家积弊已深,若再不改革,等北狄打过来,就什么都晚了。” “老夫不是反对改革,只是提醒你,要注意方法。”李慕白道,“有时候,退一步,是为了进两步。锋芒太露,容易折断。” “谢李相指点。”沈青崖拱手,“但有些事,不能退。退了,就再也进不了了。” 李慕白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想起二十年前的沈文渊,也是这般锐气,这般执着。最后的结果,是满门抄斩。 他不希望沈青崖重蹈覆辙。 “沈大将军,”李慕白缓缓道,“你父亲沈文渊,是老夫的至交好友。当年他蒙冤而死,老夫未能救他,至今引以为憾。如今看到你,就像看到当年的他。所以老夫多嘴一句:在朝为官,不仅要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还要懂得保护自己。只有活着,才能做更多的事。” 沈青崖动容:“谢李相关心。父亲的案子,皇上已有定论,青崖不敢有怨言。但李相的话,青崖记下了。” “记下就好。”李慕白点头,“去吧,江南之事,放手去做。京城这边,有老夫在。” 从宰相府出来,沈青崖心中暖流涌动。 李慕白虽然圆滑,但关键时刻,还是站在了他这边。这让他对新政的推行,多了几分信心。 回到府中,萧望舒已经收拾好了行李。 “都安排好了?”她问。 “安排好了。”沈青崖道,“明日一早出发。” “那今晚早点休息。”萧望舒道,“这一路山高水长,需要养足精神。” 夜深人静,两人躺在床上,却都没有睡意。 “青崖,你说我们这次去江南,能查清那个‘主人’是谁吗?”萧望舒问。 “尽力而为。”沈青崖道,“如果查不清,至少也要切断他们为北狄输送物资的渠道。”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那个‘主人’在朝中位高权重,若真的查出来,皇上会怎么处置?” 沈青崖沉默。 是啊,会怎么处置?若那个“主人”是尚书级别的重臣,甚至是亲王、国公,皇上会为了他一个臣子,处置自己的亲信吗? “不管皇上怎么处置,真相必须大白于天下。”沈青崖道,“否则,对不起那些死在燕州的将士,对不起那些被折磨致死的官员,也对不起天下百姓。” 萧望舒翻身,抱住他:“青崖,无论结果如何,我都陪着你。” “我知道。”沈青崖吻了吻她的额头,“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两人相拥而眠。 窗外,月色如水,繁星满天。 明天,将是新的征程。 景泰元年五月初三,晨。 镇国公府前,车队已经准备就绪。五百人的卫队整齐列队,盔明甲亮,旗帜飘扬。 沈青崖一身玄色劲装,外罩黑色披风,腰佩长剑。萧望舒则是一身月白色骑装,外披浅青色斗篷,头发束成男子发髻,英气逼人。 曹谨亲自带兵护送他们出城。 “沈叔,婶婶,一路保重。”曹谨拱手。 “京城就交给你了。”沈青崖拍拍他的肩。 车队缓缓启程,驶出城门。 城楼上,李璋站在阴影中,目送车队远去。他身边站着太监总管王德。 “皇上,沈大将军此去,能查清真相吗?”王德低声问。 “朕相信他。”李璋道,“沈青崖从没让朕失望过。” “可是江南水太深,八大世家盘根错节,沈大将军初来乍到,恐怕……” “所以朕才派他去。”李璋眼中闪过锐光,“只有他这样的锐气,才能搅动江南这潭死水。也只有他这样的能力,才能查清通敌之事。” 王德不敢再多言。 车队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官道尽头。 李璋转身下楼,边走边吩咐:“传朕旨意:即日起,京城实行宵禁,加强巡逻。凡有可疑之人,一律严查。” “是。” “还有,派人盯紧那几个老家伙。”李璋冷笑,“朕倒要看看,沈青崖一走,他们会有什么动作。” “奴才明白。” 车队在官道上疾驰。 马车内,萧望舒掀开车帘,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 “我们多久能到江南?”她问。 “快的话,二十天。”沈青崖道,“慢的话,一个月。” “这么久。” “江南距京城两千里,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沈青崖笑道,“怎么,想早点到?” “嗯。”萧望舒点头,“我想看看江南是什么样子,是不是真的像诗里写的那样美。”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沈青崖握住她的手,“不过现在,先好好休息。这一路不会太平,我们要保持体力。” 萧望舒靠在他肩上,闭上眼睛。 马车颠簸,但她很快就睡着了。这些日子,她太累了。 沈青崖看着妻子熟睡的侧脸,心中涌起无限柔情。他轻轻为她盖好披风,自己也闭上眼睛养神。 但他知道,自己睡不着。 江南之行,充满了未知和危险。那个神秘的“主人”,那些盘根错节的世家,还有可能出现的刺客,都在前方等着他。 但他不后悔。 这条路是他选的,他就要走下去。为了查清真相,为了推行新政,也为了给妻子一个太平盛世。 马车外,五百铁骑护卫着车队,在官道上扬起滚滚烟尘。 前方,是江南,是未知的战场。 但沈青崖无所畏惧。 因为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 他有忠诚的部下,有支持的皇上,有爱他的妻子。 这些,就是他最大的力量。 车队在官道上疾驰,向着江南,向着新的征程。 喜欢晏安:血色江山与倾城请大家收藏:()晏安:血色江山与倾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6章 江南行 马车在官道上行进了七日,终于抵达大运河最北端的通州码头。 按照计划,沈青崖一行人将在此换乘官船,沿运河南下。运河比陆路平稳快捷,且沿途有朝廷设立的驿站和水军巡逻,相对安全。 通州码头,千帆竞发,百舸争流。作为南北漕运枢纽,这里的繁华不亚于京城。粮船、商船、客船密密麻麻停靠在岸边,码头工人扛着货物来往穿梭,小贩的叫卖声、船工的号子声、牲口的嘶鸣声交织成一片。 沈青崖的官船早已在此等候。这是一艘三层楼船,长二十丈,宽五丈,船身漆成朱红色,悬挂着“钦差巡视”的旗帜,在众多船只中格外显眼。 “大元帅,船已备妥,随时可以启程。”卫队长赵虎前来禀报。 沈青崖站在码头,目光扫过江面。他的伤在途中已好了七八分,但左臂仍用绷带吊着。萧望舒的伤势恢复得更快些,只是左肩还不能用力。 “检查过船只了吗?”沈青崖问。 “仔细检查了三遍,船体完好,船工都是枢密院调来的老兵,可靠。”赵虎道。 沈青崖点头:“上船吧。” 五百名护卫分批登上随行的五艘护卫船,将官船保护在中间。沈青崖和萧望舒登上楼船顶层,这里布置成了临时的书房和卧室,视野开阔,可以俯瞰整个江面。 午时三刻,船队启程。 随着船帆升起,楼船缓缓驶离码头,进入宽阔的运河主航道。两岸杨柳依依,农田阡陌,远处村舍炊烟袅袅,一派江南水乡的宁静景象。 萧望舒站在船头,任由江风吹拂发丝,眼中满是新奇:“这就是大运河?果然气派。” 沈青崖走到她身边:“前朝修建此河,耗资巨万,征调民夫百万,死者不计其数。但建成后,南北贯通,漕运便利,确实功在千秋。” “只是代价太大了。”萧望舒轻叹。 “治国就是这样,”沈青崖道,“有时候为了长远利益,不得不牺牲眼前。就像新政,推行过程中必然会有阵痛,会有人牺牲。但若成功,受益的是千秋万代。” 萧望舒转头看他:“青崖,你变了许多。” “哦?哪里变了?” “在边关时,你满心想着复仇,想着杀敌。现在,你想的是治国,是百姓。”萧望舒道,“这种变化,很好。” 沈青崖握住她的手:“是你改变了我。遇到你之前,我活着只为复仇。遇到你之后,我才知道,这世上还有值得守护的东西。” 两人正说着,赵虎匆匆上楼。 “大元帅,前方三十里是杨柳镇,按计划今晚在那里停靠过夜。但刚才收到消息,杨柳镇码头昨夜发生火灾,烧毁了大半船只,恐怕无法停靠。” 沈青崖皱眉:“火灾?可查清原因?” “当地官府说是意外,但据我们的人暗中查访,火灾前夜,曾有一批黑衣人出现在码头附近。”赵虎压低声音,“而且,杨柳镇知府是都察院右都御史陈平的姻亲。” 陈平,正是朝中反对新政最激烈的官员之一。沈青崖眼神一冷。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在杨柳镇停靠。”萧望舒道。 “不止如此,”沈青崖道,“杨柳镇是运河上的重要节点,若不能在此停靠补充物资,我们就必须连夜航行到下一个码头。而夜间行船,正是偷袭的好时机。” 赵虎脸色一变:“大元帅的意思是,这场火灾是冲着我们来的?” “十有八九。”沈青崖走到船舷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传令下去:船队加速前进,不在杨柳镇停靠。同时加强警戒,今夜所有人不得卸甲,弓弩上弦,准备迎敌。” “是!”赵虎领命而去。 萧望舒担忧道:“青崖,你的伤……” “不得事。”沈青崖道,“我倒要看看,他们敢在运河上动手,到底有多大本事。” 夜幕降临,船队驶过杨柳镇。远远望去,码头果然一片狼藉,烧焦的船骸还冒着青烟。镇上的灯火稀疏,与往日的繁华形成鲜明对比。 船队没有停留,继续南下。 江面上雾气渐起,月光被云层遮蔽,能见度越来越低。各船都点亮了灯笼,在雾气中犹如一串明珠。 沈青崖没有回舱休息,而是披着披风站在船头。萧望舒陪在他身边,手中握着一把短剑——这是她父亲送的防身利器。 “望舒,你先去休息。”沈青崖道,“今夜恐怕不会太平。” “我睡不着。”萧望舒摇头,“而且,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沈青崖知道劝不动她,便不再多说,只是将她往身边拉近了些。 子夜时分,雾气最浓。 前方探路的快船突然传来急促的锣声——这是遇袭的警报! “敌袭!备战!”赵虎的吼声响彻江面。 几乎同时,两侧浓雾中冲出数十艘小船。这些船体狭长,速度极快,船上人影绰绰,手持弓弩,向着官船疾驰而来。 “放箭!”护卫船上的军官下令。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箭雨呼啸而出,射向那些小船。但小船上的人显然早有准备,举起藤牌遮挡,同时向官船发射火箭。 一支支火箭划过夜空,钉在官船船帆和船舷上。所幸船体做过防火处理,火箭未能引燃。 “保护大元帅!”赵虎带人冲到顶层。 沈青崖却拔剑出鞘:“不必管我,守住各层!决不能让敌人上船!” 话音未落,几艘小船已经贴近官船。黑衣人手抓绳索,如猿猴般攀援而上。 战斗瞬间爆发。 沈青崖守在楼梯口,一剑劈翻第一个冲上来的黑衣人。萧望舒站在他身后,短剑护住他的侧翼。 这些黑衣人武功高强,配合默契,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但沈青崖的亲卫也都是百战老兵,个个悍不畏死,双方在狭窄的船舱通道内展开血腥搏杀。 刀剑碰撞声、惨叫声、落水声响成一片。 沈青崖左臂有伤,只能单手持剑,但他剑法精妙,每一剑都直取要害,转眼间已连杀三人。萧望舒虽武功不如他,但胜在灵巧,专攻敌人下盘,也刺伤了好几个黑衣人。 “大元帅小心!”赵虎突然大喊。 沈青崖回头,只见一个黑衣人从船舱窗户翻入,手持短弩,正对准萧望舒。 来不及多想,沈青崖猛扑过去,将萧望舒推开。 “嗖!” 弩箭射中沈青崖右肩,入肉三寸。他闷哼一声,反手一剑,将那黑衣人刺穿。 “青崖!”萧望舒惊叫。 “不得事!”沈青崖咬牙拔出弩箭,鲜血喷涌,“继续战斗!” 就在这时,江面上传来号角声——朝廷的水军赶到了! 浓雾中,五艘战船破浪而来,船头火炮齐鸣。炮弹落在小船上,顿时炸得人仰船翻。 “是水军!撤!”黑衣人首领见势不妙,下令撤退。 剩余的小船迅速分散,消失在浓雾中。 水军战船没有追击,而是靠拢官船。一个身着四品武官服的中年将领登上官船,单膝跪地:“末将运河巡防水军参将周勇,救驾来迟,请沈大元帅恕罪!” 沈青崖捂着伤口,沉声道:“周将军请起。你们来得正好,何罪之有。” 周勇起身,看到沈青崖肩上的伤,大惊:“大元帅受伤了!快叫军医!” “皮外伤,不得事。”沈青崖摆摆手,“周将军,今夜袭击我们的,是什么人?” 周勇面露难色:“末将不知。但近来运河上确实不太平,常有水匪出没。只是如此规模、如此训练有素的袭击,末将也是第一次见。” “水匪?”沈青崖冷笑,“哪家水匪会用军制弓弩,会懂得火攻战术,会如此熟悉运河水文?” 周勇额头冒汗:“这……末将一定严查!” “查是要查的,”沈青崖道,“但更重要的是,周将军要保证我们从现在到金陵这一段航程的安全。若再出问题,本帅唯你是问!” “末将遵命!”周勇抱拳,“末将亲自率军护航,定保大元帅平安抵达金陵!” 军医为沈青崖处理了伤口。弩箭没有伤到骨头,但失血不少,需要静养。 萧望舒坚持要亲自照顾他,沈青崖拗不过,只好由她。 船舱内,烛光摇曳。萧望舒小心翼翼地为沈青崖换药,眼圈又红了。 “又让你为我受伤了。”她哽咽道。 “我是你夫君,保护你是应该的。”沈青崖笑道,“再说了,这次只是小伤,比在京城那次轻多了。” “可你的伤还没好利索,又添新伤。”萧望舒道,“这一路南下,还不知道有多少危险等着我们。” 沈青崖握住她的手:“正因为有危险,我才更要保护好你。望舒,等到了金陵,我安排你先住进安全的地方,调查的事,我一个人……” “不行!”萧望舒打断他,“我说过,你在哪,我就在哪。你要查案,我陪你查;你要冒险,我陪你冒险。总之,别想甩开我。” 沈青崖看着她倔强的眼神,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只好叹道:“好吧,但你要答应我,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先保护好自己。” “我答应。”萧望舒展颜一笑,“你也一样。” 两人正说着,赵虎在舱外禀报:“大元帅,周将军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 “让他进来。” 周勇进舱,神色凝重:“大元帅,末将在清理战场时,发现了一些东西。” 他递上一块腰牌,还有几件兵器。 腰牌是铜制的,正面刻着“漕”字,背面有编号。兵器则是制式横刀,刀柄处刻着小小的“武库”印记。 沈青崖接过腰牌,眼神一凝:“这是漕运衙门的腰牌。” “正是。”周勇道,“而且编号显示,持有者是漕运衙门的押运官。至于这些横刀,都是朝廷武库打造的制式兵器,按理说不该出现在水匪手中。” 萧望舒皱眉:“漕运衙门的人,为什么要袭击钦差船队?” “不是漕运衙门,”沈青崖缓缓道,“是有人假借漕运衙门的名义,或者,是漕运衙门中有人被收买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看向周勇:“周将军,漕运总督是谁的人?” 周勇迟疑片刻,低声道:“漕运总督刘琨,是户部尚书王明阳的门生。而王尚书……与都察院陈御史交情匪浅。” 线索连起来了。 陈平反对新政,王明阳也反对新政。沈青崖离京调查通敌之事,触动他们的利益,所以他们要阻止。 但动用漕运衙门的人袭击钦差,这胆子也太大了。 “周将军,此事你怎么看?”沈青崖问。 周勇跪下:“末将不敢妄言。但末将以为,此事关系重大,必须彻查。只是……漕运衙门势力庞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大元帅若要查,需从长计议。” 沈青崖明白他的意思。漕运关系到京城百万人的粮食供应,关系到朝廷财政,背后的利益网络盘根错节。贸然动手,可能会引发更大的动荡。 “本帅自有分寸。”沈青崖道,“周将军,今夜之事,还有这些证物,暂时不要声张。你继续护航,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末将明白。”周勇领命退下。 萧望舒担忧道:“青崖,漕运衙门牵扯太大,我们真的要查吗?” “查,但不是现在。”沈青崖道,“我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江南通敌案。漕运衙门的事,先记下,等江南事了,再回头收拾他们。” 他顿了顿,冷笑道:“不过,他们既然敢动手,就要付出代价。赵虎!” “在!” “传信给京城林风,让他暗中调查漕运总督刘琨,还有户部尚书王明阳。记住,要暗中调查,不要打草惊蛇。” “是!” 又行了十日,船队终于抵达金陵。 金陵,江南第一重镇,六朝古都,大晏南都。城墙高耸,城门巍峨,城内街道纵横,商铺林立,人流如织,繁华程度甚至超过了京城。 官船在金陵码头靠岸时,当地官员早已等候多时。 为首的是金陵知府李文渊,五十来岁,面容清癯,三缕长须,一身四品文官服穿得整整齐齐。他身后跟着金陵各级官员,还有江南八大世家的代表。 “下官金陵知府李文渊,率金陵文武,恭迎钦差大人!”李文渊率众行礼。 沈青崖下船,虚扶一下:“李大人免礼。本帅奉旨巡视江南,考察新政试点,叨扰各位了。” “钦差大人言重了。”李文渊道,“行辕已备妥,就在城西的栖霞苑。那是前朝皇家园林,景致宜人,最宜休养。请钦差大人移步。” 沈青崖点头,在众人的簇拥下上了马车。 萧望舒扮作随行文书,也上了另一辆马车。这是沈青崖的安排——在查清江南局势前,不公开她的身份,以免成为靶子。 车队缓缓驶入金陵城。 街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那就是沈大元帅?好年轻啊!” “听说他在燕州打败了北狄二十万大军,是个大英雄!” “可他是来推行新政的,新政要清丈田亩,咱们这些有地的……” “怕什么,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八大世家都不急,你急什么?” 马车内,沈青崖听着窗外的议论,面色平静。 李文渊陪坐在侧,小心翼翼地道:“大元帅一路辛苦,下官已备下接风宴,八大世家的家主都会出席,为大元帅洗尘。” “不必了。”沈青崖道,“本帅有伤在身,需要静养。接风宴取消,改日再与各位相见。” 李文渊一愣:“这……下官已经安排好了,八大世家也都到齐了。若取消,恐怕……” “恐怕什么?”沈青崖看向他,“李大人,你是金陵知府,不是八大世家的管家。本帅说取消,就取消。” 李文渊额头冒汗:“是是是,下官这就去安排。” 到了栖霞苑,果然景致极佳。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奇花异草,处处透着江南园林的精致。只是规模宏大,非一般园林可比。 沈青崖被安置在主院“听涛轩”,萧望舒住在隔壁的“望月楼”。五百护卫驻扎在外围,将整个栖霞苑守得水泄不通。 安顿好后,沈青崖立刻召集心腹开会。 书房内,除了沈青崖和萧望舒,还有赵虎和几个从京城带来的亲信。 “江南分舵的人到了吗?”沈青崖问。 “到了。”一个亲信道,“分舵主已经在外面等候。” “让他进来。” 片刻后,一个三十多岁、相貌普通、扔进人堆就找不着的男子走进书房,单膝跪地:“青崖阁江南分舵主刘隐,参见大元帅!” “起来说话。”沈青崖道,“刘舵主,说说江南的情况。” 刘隐起身,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这是江南八大世家的详细资料,请大元帅过目。” 沈青崖接过册子,翻开。 江南八大世家:顾、陆、朱、张、周、吴、郑、王。这八家都是百年望族,有的甚至在前朝就是江南士族领袖。他们掌控着江南七成的土地、六成的商业、五成的科举名额,势力盘根错节,连朝廷都要忌惮三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通敌的线索,查到哪一家了?”沈青崖问。 刘隐道:“回大元帅,根据我们的调查,大量收购粮食、布匹、药材运往北方的,主要是三家:顾家、朱家、张家。但幕后是否有联合,目前还不清楚。” “顾家……”沈青崖沉吟,“顾家的家主,是不是叫顾恺之?” “正是。”刘隐道,“顾恺之,六十五岁,顾家家主,同时也是江南文坛领袖,门生故旧遍天下。他的长子顾炎武是金陵通判,次子顾炎文是苏州知府,三子顾炎修在京城国子监任职。顾家可谓满门朱紫。” 萧望舒插话:“这样一个书香门第,为何要通敌?” 刘隐苦笑:“夫人有所不知。顾家表面是书香门第,实际掌控着江南三成的粮食贸易。这两年江南收成不好,粮价飞涨,顾家囤积居奇,赚得盆满钵满。若新政推行,朝廷平抑粮价,顾家的利益会受损。” “所以他们要通敌,借北狄之手阻止新政?”沈青崖问。 “恐怕不止如此。”刘隐道,“我们还查到,顾家与朝中某些大人物有密切联系。具体是谁,还在查。” 沈青崖合上册子:“另外两家呢?” “朱家主要做布匹生意,掌控江南织造业。张家做药材生意,江南六成的药铺都是张家开的。”刘隐道,“这两家与顾家是姻亲,利益一致。而且,朱家的二公子朱明轩,与北狄商人有过接触,我们的人亲眼所见。” “有证据吗?” “暂时没有。朱明轩很谨慎,每次与北狄商人见面,都在自家别院,守卫森严,我们的人进不去。” 沈青崖沉思片刻,道:“继续查,重点是这三家。但要小心,不要打草惊蛇。” “属下明白。” 刘隐退下后,沈青崖对萧望舒道:“望舒,你怎么看?” 萧望舒想了想,道:“如果只是利益受损,他们反对新政可以理解。但通敌卖国,这是灭族的大罪,他们为什么要冒这个险?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们与北狄之间,有更深的勾结。”萧望舒道,“比如,北狄许诺了他们什么天大的好处。或者,他们有什么把柄在北狄手中。” 沈青崖点头:“有道理。看来,我们得想办法接近这三家,探探虚实。” 正说着,赵虎来报:“大元帅,金陵知府李文渊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 沈青崖与萧望舒对视一眼。 “让他进来。” 李文渊进书房时,脸色很不好看。 “李大人,何事如此匆忙?”沈青崖问。 李文渊拱手道:“大元帅,出事了。今日午后,城南发生民变,数百百姓围堵知府衙门,要求降低粮价,开仓放粮。” 沈青崖皱眉:“粮价为何上涨?” “这个……”李文渊支吾道,“今年江南收成不好,粮商们囤积居奇,所以……” “所以你们知府衙门就坐视不管?”沈青崖语气转冷,“李大人,朝廷有令,地方官员有平抑物价之责。你任由粮价飞涨,引发民变,该当何罪?” 李文渊噗通跪下:“大元帅恕罪!下官……下官不是不管,是管不了啊!” “为何管不了?” “江南的粮食生意,八成掌握在顾、朱、张三家手中。这三家同气连枝,下官若强行平抑粮价,他们立刻断供,到时候金陵百万人断粮,那才是大乱子。”李文渊哭丧着脸,“下官也是左右为难啊!” 沈青崖冷冷看着他:“所以你宁愿看着百姓饿死,也不敢得罪那三家?” 李文渊不敢接话。 萧望舒轻声道:“青崖,李大人也有苦衷。当务之急是解决民变,安抚百姓。” 沈青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李大人,民变现在如何了?” “下官已调集衙役和守军,暂时控制住了局面。但百姓情绪激动,要求三天内必须降低粮价,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就要冲击粮仓。”李文渊道,“顾家在城南有三大粮仓,存粮足够金陵百姓吃半年。百姓们已经盯上那里了。” 沈青崖站起身:“带本帅去现场。” “大元帅,您的伤……” “不得事。” 城南,知府衙门前。 数百名百姓聚集,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举着木棍、锄头,高喊着:“降低粮价!开仓放粮!” 衙役和守军组成人墙,将百姓挡在衙门外,双方推推搡搡,气氛紧张。 沈青崖的马车到来时,人群一阵骚动。 “是钦差!钦差大人来了!” “钦差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我们要吃饭!我们要活命!” 沈青崖下车,在护卫的簇拥下走到衙门前的高台上。他没有穿官服,只着一身玄色常服,但身姿挺拔,不怒自威。 百姓们渐渐安静下来,都看着这位传说中的大元帅。 “乡亲们,”沈青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是沈青崖,奉旨巡视江南。你们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人群中有人喊道:“知道了有什么用?你能让粮价降下来吗?” “我能。”沈青崖道,“但我需要时间。” “时间?我们等不起了!”一个老者颤巍巍地走出来,“我儿子在码头扛活,一天工钱五十文,现在一斗米要三百文,他干六天活才能买一斗米,还不够一家人吃三天!再这样下去,我们全家都要饿死!” 沈青崖看着老者深陷的眼窝、佝偻的背,心中一阵刺痛。 “老伯,你叫什么名字?” “老汉姓陈,大家都叫我陈老汉。” “陈老伯,”沈青崖走下高台,走到老者面前,“我向你保证,三天之内,粮价一定会降下来。如果降不下来,我沈青崖自掏腰包,买粮分给大家。” 人群哗然。 陈老汉愣愣地看着沈青崖:“你……你说真的?” “军中无戏言。”沈青崖道,“但我也需要大家给我三天时间。这三天,请大家先回家,不要闹事。我保证,三天后,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百姓们议论纷纷,都有些动摇。 陈老汉忽然跪下:“钦差大人,我们不是要闹事,我们只是想活命啊!既然大人给了承诺,我们就信大人一回!” 其他百姓也纷纷跪下:“信大人一回!” 沈青崖扶起陈老汉,对众人道:“大家都起来吧。这三天,知府衙门会开设粥棚,每日施粥,保证大家不饿肚子。现在,都先回家去。” 在衙役的疏导下,百姓们渐渐散去。 李文渊这才松了口气,擦着额头的汗:“大元帅英明,暂时安抚住了。可是三天后……” “三天后,粮价必须降。”沈青崖道,“李大人,你现在就去顾家,请顾恺之过府一叙。” “这……下官去请,顾老未必肯来。” “那你就告诉他,”沈青崖冷冷道,“如果他不来,本帅就亲自去顾家粮仓‘借’粮。到时候,场面恐怕不太好看。” 李文渊一哆嗦:“是是是,下官这就去。” 回到栖霞苑,萧望舒已经准备好了药箱,等着为沈青崖换药。 “伤口又裂开了吧?”她心疼地说。 “一点点,不得事。”沈青崖脱下外衣,露出包扎着绷带的肩膀,果然有血迹渗出。 萧望舒小心地为他重新包扎,道:“你今天不该许诺的。三天时间,要让顾家这样的地头蛇低头,太难了。” “难也要做。”沈青崖道,“百姓已经快活不下去了,我不能看着不管。而且,这也是个机会——正好借此事,探探顾家的底。” “你想怎么做?” “顾家不是囤积居奇吗?那我就让他们囤的粮食卖不出去。”沈青崖眼中闪过冷光,“江南不是只有顾家有粮。我已经让刘隐去联系其他粮商,同时传信给曹彬,让他从湖广调粮支援。只要外粮一到,顾家囤的粮食就成了死货,到时候他不降价也得降。” 萧望舒眼睛一亮:“好主意!可湖广的粮食运过来,最快也要十天,来不及啊。” “所以需要一些手段。”沈青崖道,“顾家之所以敢囤积居奇,是因为他们垄断了金陵的粮食市场。但如果突然出现一个竞争对手,价格比他们低,品质比他们好,你说百姓会买谁的?” “可上哪找这样的竞争对手?” 沈青崖笑了:“你忘了?我们手里有粮。” 萧望舒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你是说……军粮?” “不错。”沈青崖道,“我这次南下,带了五百护卫,他们的军粮足够吃三个月。先拿出一部分来,以低于市价的价格出售,打破顾家的垄断。等湖广的粮食到了,再补上缺口。” “可军粮动不得啊!”萧望舒担忧道,“万一有事……” “所以这只是权宜之计。”沈青崖道,“三天,只要撑过三天,湖广的粮食就能到。而且,我让曹彬走的是漕运,用最快的船。” 萧望舒想了想,道:“还有一个问题:顾家如果知道我们在卖粮,可能会派人捣乱,甚至动武。” “那就让他们来。”沈青崖冷笑,“我倒要看看,在金陵城里,他们敢不敢对钦差动手。” 正说着,赵虎来报:“大元帅,顾家家主顾恺之到了。” “哦?这么快?”沈青崖有些意外,“请他到花厅,我马上过去。” “是。” 沈青崖重新穿好衣服,对萧望舒道:“你留在房里,不要露面。” “你小心。” 花厅内,顾恺之已经就座。 这位江南文坛领袖、顾家家主,看起来更像一个儒雅的学者。他年过六旬,须发皆白,但面色红润,眼神清澈,一身青色儒袍,手持折扇,颇有仙风道骨之感。 见沈青崖进来,顾恺之起身,不卑不亢地拱手:“草民顾恺之,见过钦差大人。” “顾老先生免礼。”沈青崖在主位坐下,“请坐。” 两人落座,仆人上茶。 “顾老先生可知,本帅今日为何请你来?”沈青崖开门见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恺之微微一笑:“可是为了粮价之事?” “正是。”沈青崖道,“如今金陵粮价飞涨,百姓怨声载道,今日甚至爆发民变。顾家掌控江南粮市,对此有何看法?” 顾恺之摇着折扇,慢条斯理道:“粮价上涨,乃市场供需所致,非人力所能为。今年江南雨水不调,收成减产,粮价自然上涨。我顾家虽有些存粮,但也要为长远计,不能轻易抛售。” “为长远计?”沈青崖冷笑,“顾老先生的长远,就是看着百姓饿死?” “钦差大人言重了。”顾恺之神色不变,“我顾家世代书香,最重仁义。每逢灾年,都会开设粥棚,救济灾民。今年也不例外,金陵城外的粥棚,就是我顾家所设。” “施粥能救几人?”沈青崖道,“顾老先生,本帅不想绕弯子。三天之内,粮价必须降到正常水平。你顾家要么主动降价,要么本帅帮你降。” 顾恺之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恢复平静:“钦差大人这是要强买强卖?” “不,本帅是在维护市场秩序。”沈青崖道,“朝廷有令,地方官员有平抑物价之责。若顾家不肯配合,本帅只好动用非常手段。” “什么非常手段?” “开仓放粮。”沈青崖一字一句道,“顾家在城南的三大粮仓,存粮足够金陵百姓吃半年。本帅会以钦差的名义,开仓售粮,价格定为市价的一半。顾老先生觉得如何?” 顾恺之终于变了脸色:“钦差大人,那是我顾家私产,你无权动用!” “私产?”沈青崖站起身,走到顾恺之面前,“顾老先生,本帅问你:你顾家的粮食,是从哪里来的?是从百姓手中收购来的。你收购时压价,出售时抬价,这一进一出,赚的是百姓的血汗钱。如今百姓饿肚子,你囤积居奇,这叫什么仁义?”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本帅怀疑你顾家囤积粮食,不只是为了赚钱,而是另有所图。” 顾恺之心中一凛:“钦差大人何出此言?” “本帅收到密报,江南有人大量收购粮食,运往北方,疑似通敌。”沈青崖盯着顾恺之的眼睛,“顾老先生,此事你可知情?” 顾恺之的手微微一颤,但很快稳住:“草民不知。我顾家做生意,向来合法合规,绝不触碰朝廷禁令。” “那就好。”沈青崖坐回座位,“既然顾家清白,那配合朝廷平抑粮价,更是义不容辞。这样吧,本帅给顾家两个选择:第一,主动降价,本帅记你顾家一功;第二,本帅开仓售粮,到时候顾家损失的可不只是钱财,还有名声。” 顾恺之沉默良久,缓缓道:“钦差大人,粮价之事,非我顾家一家能定。江南粮市,牵涉众多,需从长计议。” “本帅没时间从长计议。”沈青崖道,“三天,只有三天。三天后若粮价不降,别怪本帅不客气。” 顾恺之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既如此,草民告辞。粮价之事,容草民回去与族人商议。” “请便。”沈青崖端起茶盏,送客之意明显。 顾恺之走后,萧望舒从屏风后走出。 “这个顾恺之,城府很深。”她道,“你那样逼他,他居然还能保持镇定。” “能在江南屹立百年,自然不是简单人物。”沈青崖道,“不过他最后那句话,暴露了他的心虚。” “哪句?” “‘非我顾家一家能定’。”沈青崖道,“这说明,囤积居奇的不止顾家,而是江南粮商的联合行动。顾家只是明面上的代表。” 萧望舒点头:“那我们该怎么办?如果江南粮商联合抵制,就算我们开仓售粮,也撑不了多久。” “所以要从内部瓦解他们。”沈青崖道,“江南八大世家,表面同气连枝,实际上各有算计。顾家势大,其他几家未必服气。只要我们找到突破口,就能打破他们的联盟。” “突破口在哪?” 沈青崖想了想,道:“刘隐说,朱家和张家与顾家是姻亲,但朱家的二公子朱明轩与北狄商人有接触。这件事,顾家知不知道?如果知道,他们是什么态度?如果不知道,我们是否可以借此离间他们?” 萧望舒眼睛一亮:“你是说,把朱家通敌的消息,透露给顾家?” “不止。”沈青崖道,“我们还要让顾家知道,朝廷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顾家如果聪明,就该知道取舍——是保一个可能通敌的姻亲,还是保自家百年基业。” “可我们并没有确凿证据啊。” “所以需要演一场戏。”沈青崖道,“赵虎!” “在!” “你去找刘隐,让他安排一下,明天本帅要去一趟朱家的绸缎庄。记住,要大张旗鼓地去,让所有人都知道。” “是!” 萧望舒不解:“你去朱家绸缎庄做什么?” “买布。”沈青崖笑道,“本帅的夫人要添置新衣,自然要去最好的绸缎庄。顺便,会一会那位朱二公子。” 次日,沈青崖果然大张旗鼓地去了朱家的“锦绣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是金陵最大的绸缎庄,三层楼阁,装潢奢华,往来客人非富即贵。掌柜的听说钦差大人亲至,连忙迎出来。 “小人锦绣庄掌柜朱福,恭迎钦差大人!”掌柜的四十来岁,圆脸微胖,一脸精明相。 沈青崖摆摆手:“不必多礼。本帅今日陪夫人来选些衣料,你带我们看看。” “是是是,大人夫人请随小人来。” 萧望舒今日恢复了女装,虽只是淡妆素服,但容颜绝世,气质清冷,一路走来引得众人侧目。 掌柜的将两人引到二楼雅间,命人端来最好的绸缎。 “这是苏州宋锦,一寸锦一寸金,最适合做礼服。” “这是蜀锦,质地厚实,花纹精美。” “这是云锦,皇家御用,小店也只有这几匹……” 萧望舒认真挑选着,沈青崖则坐在一旁喝茶,看似随意地问:“朱掌柜,你们东家今日可在?” 掌柜的忙道:“在的在的,二公子今日正好在店里查账。大人要见他吗?” “既然来了,就见见吧。”沈青崖道,“久闻朱二公子精明能干,本帅也想结识一下。” “小人这就去请。” 片刻后,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走进雅间。他身穿宝蓝色锦袍,腰系玉带,相貌俊朗,只是眼神有些飘忽,透着几分轻浮。 “草民朱明轩,见过钦差大人,见过夫人。”朱明轩行礼,态度恭敬,但眼神在萧望舒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沈青崖眼中闪过不悦,但表面不动声色:“朱公子免礼。本帅今日陪夫人选衣料,打扰了。” “大人说哪里话,大人能来,是小店的荣幸。”朱明轩笑道,“大人夫人看中什么,尽管拿去,算草民一点心意。” “那倒不必。”沈青崖道,“本帅奉旨巡视,一切用度自有朝廷安排,不能收受民间馈赠。” 朱明轩碰了个软钉子,笑容有些僵硬:“是是是,大人清廉,草民敬佩。” 萧望舒选了几匹布料,让掌柜的包好。沈青崖付了钱,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对朱明轩道:“朱公子,本帅初到江南,对江南风物不太熟悉。听说朱公子见多识广,可否陪本帅聊聊?” 朱明轩受宠若惊:“大人有问,草民知无不言。” 两人在雅间坐下,萧望舒借口累了,先去马车等候。 “朱公子,”沈青崖抿了口茶,“本帅听说,朱家的生意做得很大,不仅江南,连北方都有涉足?” 朱明轩心中一紧,面上笑道:“都是些小生意,不值一提。” “小生意?”沈青崖道,“本帅在京城时,就听说江南朱家的绸缎,远销塞外,连北狄贵族都以穿朱家绸缎为荣。这可不是小生意啊。” 朱明轩额头冒汗:“这个……确实有些北方的生意,但都是合法合规的。” “本帅没说你不合法。”沈青崖笑道,“只是好奇,北狄与我大晏时战时和,朱家是如何打通这条商路的?” “这个……主要是通过中间商。”朱明轩道,“我们与塞外的回纥商人做生意,他们把货物运到北狄。具体怎么操作,草民也不清楚。” “回纥商人?”沈青崖若有所思,“本帅在燕州时,倒是见过一些回纥商人。他们精明得很,抽成也高。朱家与他们合作,利润恐怕不多吧?” 朱明轩干笑:“利润确实薄,但生意嘛,薄利多销。” 沈青崖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朱公子可认识一个叫哈森的回纥商人?” 朱明轩手一颤,茶盏差点掉在地上。 “大……大人何出此问?” “哦,本帅在燕州时,抓了几个北狄奸细。他们供认,有一个叫哈森的回纥商人,专门为北狄采购物资。”沈青崖盯着朱明轩,“据他们说,这个哈森与江南某些商家有联系。本帅就想,朱家既然做北方生意,或许认识这个人。” 朱明轩脸色煞白,强作镇定:“草民……草民不认识。回纥商人那么多,重名的也多,可能不是一个人。” “可能吧。”沈青崖站起身,“本帅就是随口一问,朱公子不必紧张。好了,时候不早,本帅该回去了。” “草民送大人。” 送走沈青崖后,朱明轩回到雅间,浑身已被冷汗湿透。 他跌坐在椅子上,脑中一片混乱。 沈青崖为什么突然提到哈森?是巧合,还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不行,必须立刻通知哈森,让他暂时避避风头。还有顾家那边,也要通个气…… 他正想着,掌柜的匆匆进来:“二公子,顾家来人了,说是顾老爷请您过府一叙。” 朱明轩心中一凛:“现在?” “是,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朱明轩有种不祥的预感,但不敢不去。 顾家宅邸,书房。 顾恺之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朱明轩进来时,他睁眼,眼中寒光一闪。 “明轩见过顾伯父。”朱明轩行礼。 “坐。”顾恺之淡淡道,“听说今日钦差去了你的锦绣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是,陪夫人选衣料。” “只是选衣料?”顾恺之盯着他,“我听说,沈青崖问了你关于北方生意的事,还提到了一个叫哈森的回纥商人?” 朱明轩心中一惊:顾家的眼线好快! “是……是问了几句,但草民都敷衍过去了。” “敷衍?”顾恺之冷笑,“沈青崖是什么人?燕州一战,他能识破北狄二十万大军的诡计,能看不出你在敷衍?” 朱明轩额头冒汗:“那……那该怎么办?” 顾恺之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朱明轩:“明轩,你老实告诉我,朱家与北狄的生意,到底做到什么程度了?” “顾伯父,您这话……” “别跟我装糊涂!”顾恺之转身,目光如刀,“我早就知道,朱家通过回纥商人,与北狄有往来。以前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大家利益一致。但现在,沈青崖已经盯上你们了,你还想瞒着我?” 朱明轩噗通跪下:“顾伯父恕罪!朱家……朱家确实与北狄有些生意,但只是买卖货物,绝没有通敌啊!” “买卖货物?”顾恺之冷笑,“粮食、布匹、药材,这些都是战争物资。你卖给北狄,就是在资敌!这事若被沈青崖查实,朱家满门抄斩都是轻的!” 朱明轩浑身发抖:“那……那该怎么办?顾伯父,您要救救朱家啊!” 顾恺之看着他,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良久,他叹道:“起来吧。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朱明轩爬起来,颤声道:“顾伯父,现在只有您能救朱家了。只要您肯帮忙,朱家以后唯顾家马首是瞻!” 顾恺之沉吟片刻,道:“为今之计,只有两条路:第一,立刻切断与北狄的一切联系,销毁所有证据;第二,配合沈青崖,降低粮价,争取他的信任。” “可粮价一降,损失巨大啊!” “损失钱财,总比丢性命强!”顾恺之道,“沈青崖此人,手段狠辣,但言出必行。只要我们配合他平抑粮价,他或许会放朱家一马。” 朱明轩咬牙:“好,我听顾伯父的。可是哈森那边……” “哈森不能留了。”顾恺之眼中闪过杀机,“他知道的太多,一旦落到沈青崖手里,我们都得完蛋。” “您的意思是……” “让他永远闭嘴。”顾恺之冷冷道,“这件事,你亲自去办,要做得干净利落。” 朱明轩心中一寒,但不敢违抗:“是……” 第三天,顾家果然宣布降低粮价,从每斗三百文降到一百五十文,降了一半。 消息一出,全城轰动。 百姓们涌向粮店,排队买粮。知府衙门也配合开设了五个售粮点,以每斗一百文的价格出售军粮。 粮价一降,民怨自然平息。 李文渊终于松了口气,对沈青崖佩服得五体投地:“大元帅真乃神人也!三天时间,就让顾家低头,下官佩服!” 沈青崖却没什么喜色:“顾家只是暂时低头,未必真心服气。而且,他们降价的时机很巧妙。” “巧妙?” “今天是第三天,他们卡在最后期限降价,既给了本帅面子,又显得是被逼无奈。”沈青崖道,“这说明,顾家还在观望,还在算计。” 萧望舒道:“那你觉得,他们会真心配合新政吗?” “不会。”沈青崖斩钉截铁,“这些人,骨子里就不认同新政。他们现在妥协,只是因为势不如人。一旦有机会,一定会反扑。” 正说着,赵虎匆匆进来:“大元帅,出事了!” “何事?” “顾家在城南的三大粮仓,昨夜失火,烧毁了近半存粮!”赵虎道,“顾家说是意外,但我们的眼线看到,起火前有可疑人影进出。” 沈青崖眼神一冷:“好一招釜底抽薪。粮仓失火,存粮被毁,顾家就有了不继续降价的理由。而且,还能博取同情——你看,我家都遭灾了,你们还逼我降价?” 萧望舒皱眉:“他们宁可烧掉粮食,也不愿降价出售?” “对这些人来说,控制市场比赚钱更重要。”沈青崖道,“粮食烧了,损失的是钱财;但市场垄断被打破,损失的是权力。他们宁愿损失钱财,也要保住权力。” “那现在怎么办?粮价会不会又涨上去?” 沈青崖沉思片刻,道:“赵虎,你去查查,顾家还有多少存粮。另外,湖广的粮食什么时候能到?” “湖广的粮食最快还要五天。”赵虎道,“至于顾家的存粮,除了那三个粮仓,他们在城西还有两个秘密仓库,存粮不少于五十万石。” “五十万石……”沈青崖冷笑,“够金陵百姓吃一年了。顾恺之啊顾恺之,你还真是深藏不露。” 他站起身:“备车,本帅要去顾家‘慰问’。” 顾家宅邸,一片愁云惨雾。 粮仓失火,损失巨大,顾家上下人心惶惶。顾恺之却表现得很镇定,正在书房写字。 “父亲,沈青崖来了。”长子顾炎武进来禀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顾恺之笔锋不停:“请他到正厅,我稍后就到。” 正厅内,沈青崖看着顾家奢华的陈设,心中冷笑。 顾恺之进来时,一脸悲戚:“钦差大人亲至,草民感激不尽。只是家中遭此大难,恐招待不周,还请大人见谅。” “顾老先生节哀。”沈青崖道,“本帅听说粮仓失火,特来慰问。不知损失如何?” “三个粮仓,烧毁了两个,损失存粮三十万石。”顾恺之叹道,“这都是我顾家多年的积蓄啊!一把火,全没了!” “真是可惜。”沈青崖道,“不过本帅听说,顾家在城西还有两个仓库,存粮不少。有这些粮食在,顾家应该能渡过难关吧?” 顾恺之脸色微变:“大人听谁说的?城西的仓库早已废弃,哪有什么存粮。” “哦?是吗?”沈青崖似笑非笑,“那可能是本帅听错了。不过顾老先生,粮仓失火,虽是意外,但影响重大。如今金陵粮价刚稳,若因此事再起波动,恐怕不好交代啊。” 顾恺之道:“大人放心,我顾家虽遭大难,但绝不会趁机涨价。只是……存粮不足,供应可能会紧张,价格小幅上涨,也在情理之中。” “小幅上涨?”沈青崖道,“涨多少?” “这个……要看市场。”顾恺之含糊道。 沈青崖笑了:“顾老先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烧粮仓,无非是想逼本帅让步。但本帅告诉你:不可能。” 他站起身,走到顾恺之面前:“粮价,必须稳住。你顾家存粮不足,本帅可以帮你——湖广的粮食五天后就到,足够支撑到秋收。这五天,你顾家必须按现有价格供应粮食。若敢涨价,本帅就开仓放粮,到时候你那些秘密仓库里的粮食,可就真成废品了。” 顾恺之终于变了脸色:“大人这是要赶尽杀绝?” “不,本帅是在救你。”沈青崖道,“顾老先生,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与朝廷作对没有好下场。新政推行是大势所趋,你顾家若能顺应时势,配合朝廷,将来还有一席之地。若执迷不悟……”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沈某在燕州杀过二十万北狄人,不介意再多杀几个奸商。” 这话杀气腾腾,顾恺之不禁打了个寒颤。 “大人言重了。”他强笑道,“顾家世代忠良,岂会与朝廷作对?粮价之事,顾家一定配合。” “那就好。”沈青崖转身,“五天后,湖广的粮食到了,本帅会亲自监督分配。顾老先生,好自为之。” 送走沈青崖后,顾恺之跌坐在椅子上,脸色灰败。 顾炎武担忧道:“父亲,沈青崖如此强势,我们该如何是好?” 顾恺之沉默良久,缓缓道:“此人比我想象的更难对付。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而且手握兵权,深得皇上信任。硬碰硬,我们不是对手。” “那就这么认了?” “当然不。”顾恺之眼中闪过寒光,“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沈青崖不是要查通敌案吗?那就让他查,不过查到的,可就不一定是真相了。” “父亲的意思是……” “朱家不是有把柄吗?那就让朱家当替罪羊。”顾恺之冷冷道,“通知朱明轩,让他处理干净哈森的事。同时,准备一些‘证据’,指向朱家通敌。等沈青崖查到朱家时,我们主动配合,大义灭亲。” 顾炎武倒吸一口凉气:“这……朱家是我们的姻亲啊!” “姻亲?”顾恺之冷笑,“在家族存亡面前,姻亲算什么?再说了,朱家自己作死,怪不得我们。用朱家一条命,换顾家平安,值得。” 顾炎武不敢再多言。 顾恺之望向窗外,喃喃道:“沈青崖,你想在江南推行新政,想查通敌案,我就陪你玩。看看最后,是谁笑到最后。” 深夜,金陵城外,乌衣巷。 这里是回纥商人的聚集地,街巷狭窄,房屋低矮,空气中弥漫着香料和牲畜混合的异味。 一家客栈的二楼房间内,烛火昏暗。 哈森,一个四十来岁的回纥商人,正焦躁地踱步。他身材矮胖,满脸络腮胡,一双小眼睛透着精明和不安。 下午,朱明轩派人传来口信,让他立刻离开金陵,走得越远越好。他本想今夜就走,但城门口突然加强了盘查,说是要抓北狄奸细。 他不敢冒险,只好先躲在这里。 “该死的朱明轩,”哈森咒骂道,“当初说得天花乱坠,现在一出事就想甩掉我。没那么容易!” 他走到床前,从床板下取出一个铁盒,打开。里面是厚厚一叠银票,还有几封信。 这些信,是他与江南几家商户往来的凭证,其中就有朱明轩的亲笔信。这是他的护身符,万一出事,可以拉那些人垫背。 正看着,窗外突然传来轻微声响。 哈森警觉地抬起头:“谁?” 无人应答。 他心中不安,吹灭蜡烛,摸到窗边,掀开一条缝往外看。 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远处传来打更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27章 黄河渡口 八月初五,子夜。 黄河渡口上游三十里,一处隐秘的河湾。 沈青崖站在岸边高地上,玄色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身后,两百精锐亲卫悄无声息地潜伏在芦苇丛中,人人身着深色劲装,脸上涂着泥浆,与夜色融为一体。更远处,三千江南驻军已在沿岸布下三道防线,只等猎物入网。 “大帅,探子回报,顾家船队已过徐州,预计初七黄昏抵达渡口。”副将陈策低声禀报。 沈青崖望向东方,天际微白:“接应的人呢?” “北岸发现骑兵踪迹,约两千人,应该是北狄精锐。南岸也有动静,一批黑衣人昨日潜入渡口镇,约三百人,看身手不像普通江湖客。” “南北夹击,好算计。”沈青崖冷笑,“若我们只盯着江面,必被这两股力量从背后捅刀。” 陈策担忧道:“大帅,我们只有三千两百人,对方明面就有两千五,加上船队护卫,总数恐怕超过四千。而且北狄骑兵野战无敌,我们……” “兵力不足,可以借势。”沈青崖指向黄河,“你看这水流。” 八月初的黄河,正值汛期。浑浊的河水奔腾咆哮,浪涛拍岸,声如雷鸣。因连日大雨,水位比往年同期高出三尺,河面宽达两里,漩涡处处。 “如此水势,船队行舟不易,骑兵更难渡河。”沈青崖道,“北狄人要接应物资,必须渡河到南岸。而渡河之时,正是他们最脆弱的时候。” 陈策眼睛一亮:“大帅要在他们渡河时半渡而击?” “不止。”沈青崖展开地图,“渡口这一段,北岸是悬崖峭壁,只有三处浅滩可渡。南岸是渡口镇,地势平坦,易攻难守。若我是北狄统帅,必会先派小股部队渡河,控制南岸,建立桥头堡,再让大部队过河。” 他手指点在地图上一处:“这里,老龙湾,水流相对平缓,河底有暗沙,最适合渡河。北狄人一定会选这里。” “那我们就在老龙湾设伏?” “不,”沈青崖摇头,“让他们过河。” 陈策愣住:“让他们过河?” “对,放第一批北狄人过河,约五百人。等他们与南岸的黑衣人汇合,自以为控制南岸时,我们再动手。”沈青崖眼中寒光闪烁,“先吃掉南岸这一千人,再转头对付北岸的北狄主力。” “可若是北岸主力趁机渡河支援……” “所以要快。”沈青崖道,“南岸战斗必须在一刻钟内解决。陈策,你带一千五百人埋伏在老龙湾南岸三里处,等我的信号。记住,不用留活口,要打得狠、打得快,让北岸的北狄人以为南岸有重兵。” “是!” “另外,”沈青崖指向渡口镇,“镇上那三百黑衣人,必须提前解决。我带两百亲卫去办,你派五百人配合,务必在初七日落前,悄无声息地拿下渡口镇。” 陈策有些犹豫:“大帅,您亲自去太危险了。不如让末将……” “不必多言。”沈青崖打断他,“渡口镇情况复杂,我去更稳妥。执行命令吧。” “……遵命。” 天色渐亮,沈青崖带着两百亲卫,化装成商队,向渡口镇进发。 黄河渡口镇,因漕运而兴,常住人口不过两千,却聚集了南来北往的商客、船工、脚夫,鱼龙混杂。镇子沿河而建,三条主街呈“川”字形分布,房屋多为土坯木构,简陋但结实,能抵御黄河汛期的狂风暴雨。 沈青崖等人分成十队,从不同方向进入镇子。他本人扮作药材商人,带着八名亲卫,住进了镇东的“平安客栈”。 客栈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瘦削汉子,姓马,眼神精明,说话带笑,但指关节粗大,虎口有茧,显然练过武。 “客官是第一次来渡口镇吧?”马老板一边登记一边搭话,“看您气度不凡,是做大事的。” 沈青崖笑道:“小本生意,贩些药材去北边。听说最近不太平?” 马老板叹了口气:“可不是嘛!往年这时候,正是漕运旺季,镇上热闹得很。今年倒好,北边打仗,漕运断了七成,生意难做啊!” “哦?北边打仗,跟咱们南边有什么关系?” “客官有所不知,”马老板压低声音,“听说朝廷要查通敌案,江南那边抓了好些人。这节骨眼上,谁敢往北边运货?万一被扣上个通敌的罪名,那可是掉脑袋的!” 沈青崖故作惊讶:“这么严重?那我这药材……” “客官要是信得过我,不如把货存在小店里,等风声过了再运。”马老板道,“小店后院有仓库,安全得很,保管费也不贵。” “那就多谢老板了。”沈青崖拱手,“对了,我听说镇上最近来了些生面孔?” 马老板眼神微变,随即笑道:“渡口镇哪天没生面孔?客官多虑了。您先歇着,有事吩咐伙计。” 说完匆匆离开。 亲卫队长低声问:“大帅,这老板有问题?” “问题大了。”沈青崖道,“一个客栈老板,却对朝堂动向如此清楚,不合常理。而且他手上茧子的位置,是常年握刀形成的,不是干粗活的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是黑衣人一伙的?” “十有八九。”沈青崖推开窗户,看向街道,“你们看,街上那些摊贩,虽然打扮普通,但眼神锐利,不停打量路人,明显在放哨。还有那个卖烧饼的,摊子摆了半个时辰,一个烧饼没卖出去,也不着急,反常。” 亲卫们仔细观察,果然发现多处异常。 “大帅,何时动手?” “不急,等天黑。”沈青崖道,“先摸清他们的据点和人手分布。陈策的五百人今晚子时到,我们里应外合。” 黄昏时分,沈青崖带着两名亲卫上街“闲逛”。 渡口镇不大,一个时辰就能走遍。沈青崖发现,镇子西北角有一处大宅院,门楣上挂着“周府”的匾额,但门环锈蚀,显然久无人居。然而宅院周围,却有三处暗哨,屋顶还有人影晃动。 “就是这里了。”沈青崖在一处茶摊坐下,低声吩咐,“传令下去,所有人准备,子时行动。重点目标:周府。” “是。” 夜色渐深,渡口镇陷入沉睡。 只有周府,灯火通明。 大厅内,三十余名黑衣人聚在一起,为首的是一名独眼汉子,左脸有一道狰狞刀疤,从眉骨直到嘴角。 “老三那边有消息吗?”独眼汉子问。 一个瘦高个答道:“刚收到飞鸽传书,顾家船队已过徐州,一切顺利。北岸的兄弟们也准备好了,只等初八交易。” “江南那边呢?沈青崖可有异动?” “沈青崖五天前离开金陵,说是回京城复命。顾家已经接管朱家生意,正在全力筹集物资。” 独眼汉子皱眉:“总觉得太顺利了。沈青崖此人,诡计多端,在燕州时就把大汗耍得团团转。他会这么轻易离开江南?” 瘦高个道:“老大放心,咱们在江南的眼线回报,沈青崖确实走了,只留萧望舒在金陵。一个女人,翻不起什么浪。” “萧望舒……”独眼汉子沉吟,“北靖王的女儿,也不是简单人物。告诉江南的兄弟,盯紧她,一有异动,立刻……”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明白。”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哨声——遇袭警报! “怎么回事?”独眼汉子拔刀而起。 一个黑衣人踉跄冲进来:“老大,有人攻进来了!至少上百人,身手极好,弟兄们挡不住!” “妈的,中计了!”独眼汉子怒吼,“所有人,从密道撤!老二,你带人断后!” 然而已经晚了。 沈青崖亲率两百精锐,从三个方向同时攻入周府。这些亲卫都是百战老兵,配合默契,刀法狠辣,黑衣人虽然武功不弱,但仓促应战,很快被分割包围。 独眼汉子带人冲向后院,那里有一条通往河边的密道。 刚进后院,一道剑光闪过,冲在最前的两个黑衣人瞬间倒地。 沈青崖持剑而立,玄衣染血,眼神冷冽如冰。 “阁下就是‘独眼狼’贺彪吧?”沈青崖淡淡道,“北狄暗卫副统领,擅长潜伏刺杀,曾潜入燕州刺杀我边防将领七人,成功五次。本帅找你很久了。” 贺彪瞳孔骤缩:“沈青崖!你……你不是回京城了吗?” “兵不厌诈,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沈青崖一步步逼近,“说吧,你们主子是谁?除了顾家,朝中还有谁参与了?” 贺彪狞笑:“想知道?去阴曹地府问吧!” 话音未落,他猛地掷出三枚毒镖,同时挥刀扑上。他身后的黑衣人也一拥而上,试图以多欺少。 沈青崖侧身避过毒镖,长剑一挑,荡开贺彪的刀,左手闪电般拍出,正中贺彪胸口。贺彪闷哼一声,倒退三步,嘴角溢血。 “一起上!”贺彪嘶吼。 黑衣人蜂拥而上。沈青崖剑光如练,每一剑都精准地刺中要害,转眼间连杀五人。他带来的亲卫也冲进后院,与黑衣人混战在一起。 贺彪见势不妙,虚晃一刀,转身就往密道口跑。 “想走?”沈青崖纵身追上,一剑刺向贺彪后心。 贺彪回身格挡,刀剑相击,火花四溅。他左手的匕首却悄无声息地刺向沈青崖肋下——这是他的成名绝技,阴毒狠辣,不知多少高手死在这一招下。 然而沈青崖仿佛早有预料,左手二指如钳,精准地夹住匕首,右腿横扫,将贺彪踢飞出去。 贺彪重重撞在墙上,肋骨断了三根,吐血不止。 沈青崖的剑尖抵在他咽喉:“最后问一次,主子是谁?” 贺彪惨笑:“沈青崖,你赢了又如何?主子的大计,你阻止不了。八月初八,黄河渡口,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说完,他猛地咬牙——齿间藏有毒囊。 沈青崖想阻止已经来不及,贺彪七窍流血,气绝身亡。 “大帅,其他人怎么处理?”亲卫队长问。 沈青崖看着满院尸体,沉声道:“搜查整个宅院,所有文书信件,片纸不留。尸体就地掩埋,不要留下痕迹。” “是!” 半个时辰后,陈策带兵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周府内,青崖阁的人正在仔细搜查。沈青崖站在书房里,看着桌上的一叠信件,脸色凝重。 “大帅,发现了什么?”陈策问。 沈青崖递过一封信:“你看这个。” 信是写给贺彪的,落款只有一个“月”字。内容很简单:八月初八,物资交接后,斩杀顾炎武及所有船工,焚毁船只,不留活口。 陈策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要灭口?顾家不是他们的盟友吗?” “在这些人眼里,没有盟友,只有棋子。”沈青崖道,“顾家知道太多秘密,一旦事发,会成为指证他们的证据。所以必须灭口,嫁祸给朝廷——你看最后一句:伪造成朝廷兵马所为。” “好歹毒!”陈策怒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沈青崖沉思片刻:“计划不变,但要做些调整。既然他们想灭口,我们就将计就计。” 他走到地图前:“初七黄昏,顾家船队抵达渡口下游十里处,按惯例会停泊过夜。贺彪已死,黑衣人群龙无首,但北岸的北狄人不知道。陈策,你派一队人扮作黑衣人,去给船队送信,就说计划有变,让他们初八清晨在老龙湾交易,理由是避开朝廷耳目。” “北狄人会信吗?” “贺彪已死,我们拿到他的令牌和密语,由不得他们不信。”沈青崖道,“等船队开到老龙湾,北狄人渡河接应时,我们按原计划发动攻击。不过,要留顾炎武一命,他是重要人证。” 陈策眼睛一亮:“大帅是想让顾炎武亲眼看到北狄人翻脸,逼他倒戈?” “对。”沈青崖点头,“顾家虽是卖国贼,但顾恺之老谋深算,未必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顾炎武若知道主子要杀他灭口,为了保命,很可能会反水。有他指证,通敌案就能钉死了。” “妙计!”陈策佩服道,“那北岸的北狄主力怎么办?” “按原计划,等他们渡河到一半时,半渡而击。”沈青崖指向地图上老龙湾北岸,“这里水流湍急,渡河速度慢。等他们一半人过河,一半人还在河中时,我们用火攻。” “火攻?” “对,”沈青崖道,“我已让人准备了五十艘快艇,装满干柴火油,藏在老龙湾上游。初八清晨,东南风起时,点燃快艇,顺流而下,撞向北狄渡河船队。届时河面一片火海,北狄人进退不得,必乱。” 陈策兴奋道:“届时我们三面夹击:南岸吃掉先头部队,河面火攻渡河部队,北岸再派兵袭扰他们的营地。北狄人再精锐,也难逃此劫!” “正是。”沈青崖道,“传令下去,所有人做好准备,初八拂晓前进入预定位置。此战,许胜不许败!” “遵命!” 同一时间,千里之外的金陵。 栖霞苑,望月楼。 萧望舒站在窗前,望着夜空中那轮残月,心中莫名不安。已是八月初五,距离沈青崖离开整整七天,却只收到两封平安信,内容简短,只说一切顺利。 她了解沈青崖,越是风平浪静,越是暗藏凶险。 “夫人,赵虎求见。”侍女轻声禀报。 “让他进来。” 赵虎快步走进,神色凝重:“夫人,刚收到江南分舵密报,顾家有异动。” “说。” “顾恺之今日突然召集族人,宣布要举家迁往苏州祖宅,说是为避祸。但实际上,顾家核心子弟和重要财物,早在三天前就开始秘密转移。”赵虎道,“而且,顾家在钱庄提取了巨额现银,总数超过一百万两。” 萧望舒眼神一冷:“他想跑?” “看样子是。”赵虎道,“另外,我们的人发现,顾家与一伙神秘人有联系。那些人行踪诡秘,武功极高,不像江南本地势力。” “什么时候发现的?” “今天傍晚,顾恺之在‘醉仙楼’密会一人,那人全身裹在黑袍里,看不清面容。但他们交谈时,提到了‘黄河’‘八月初八’等字眼。我们的人想靠近,却被对方护卫发现,交手之下,死了两个弟兄。”赵虎声音低沉,“对方身手极狠,用的都是军中搏杀术。” 萧望舒转身,眼中寒光闪烁:“军中的人……果然,朝中还有更大的鱼。” 她走到书案前,提笔疾书:“赵虎,你立刻派人将这份密信送往京城,交给林风。记住,必须亲手交到他手里,中途不得停留,不得经他人之手。” “是!” “另外,”萧望舒又道,“调集所有人手,严密监控顾家。一旦发现他们有逃离金陵的迹象,立刻抓捕,不惜一切代价。” 赵虎犹豫:“夫人,顾家在江南势力庞大,若强行抓捕,恐怕会激起变故。而且大帅走前吩咐,要等黄河那边动手后,我们这边才能收网。” “计划赶不上变化。”萧望舒道,“顾恺之老奸巨猾,他既然准备逃跑,说明已经察觉到危险。若等他逃出金陵,再想抓他就难了。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抓捕要讲究方法。顾家不是以诗书传家自诩吗?那就用文雅的方式——以‘聚众谋反’的罪名,请顾恺之到知府衙门‘协助调查’。李文渊那边,我去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李知府会配合吗?他可是出了名的墙头草。” “他会配合的。”萧望舒冷笑,“因为他没得选。你去准备吧,我现在就去知府衙门。” 半个时辰后,知府衙门。 李文渊正在书房里踱步,愁眉不展。他刚刚收到京中座师的信,暗示他江南局势有变,让他“好自为之”。这没头没尾的四个字,让他心惊肉跳。 “大人,萧夫人求见。”师爷禀报。 李文渊一愣:“萧夫人?哪个萧夫人?” “就是沈大元帅的夫人,北靖王的千金。” 李文渊脸色一变:“快请!不,本官亲自去迎!” 他匆匆来到前厅,只见萧望舒端坐客位,一身淡青色衣裙,未施粉黛,却自有一股雍容气度。 “下官见过夫人。”李文渊躬身行礼。 萧望舒微微颔首:“李大人免礼。深夜打扰,实有要事相商。” “夫人言重了,请讲。” 萧望舒屏退左右,直截了当道:“李大人,顾家通敌卖国,证据确凿。本夫人奉大元帅之命,请大人即刻签发逮捕令,缉拿顾恺之及其核心族人。” 李文渊手一抖,茶盏差点掉地:“夫……夫人,此事非同小可,可有证据?” “有。”萧望舒取出一叠文书,“这是朱明轩的口供,指证顾恺之是通敌案主谋。这是青崖阁查获的顾家与北狄往来账目。这是顾家秘密转移资产的记录。” 她每说一句,就放下一份文书。李文渊看得冷汗直流。 “夫人,这些证据……下官需要核实……” “李大人,”萧望舒打断他,“你为官二十年,从七品知县做到四品知府,靠的是什么?是能力吗?不,是站队。” 她站起身,走到李文渊面前:“如今朝中局势明朗,皇上锐意改革,沈大元帅推行新政,这是大势所趋。顾家逆势而为,勾结外敌,已是秋后蚂蚱。李大人是聪明人,该知道如何选择。” 李文渊擦着汗:“可是……顾家在江南根深蒂固,门生故旧遍天下。若贸然动手,恐怕……” “正因为根深蒂固,才要连根拔起。”萧望舒语气转冷,“李大人,你可知顾家这些年,吞并了多少良田?逼死了多少百姓?江南赋税,十成有七成被他们以各种名目截留。这些事,你这个知府当真不知?” 李文渊扑通跪下:“夫人明鉴,下官……下官也是无奈啊!顾家势大,下官若与他们作对,别说乌纱帽,就是性命也难保!” “所以你现在更要戴罪立功。”萧望舒扶起他,“李大人,只要你能配合朝廷拿下顾家,本夫人保你无事,甚至有功。但若你首鼠两端,等大元帅回来,第一个问罪的就是你。” 软硬兼施之下,李文渊终于屈服。 “下官……遵命。” “好。”萧望舒道,“明日辰时,你以商议新政为名,请顾恺之过府。我会安排人在衙门内设伏,一旦他进入,立刻抓捕。同时,赵虎会带兵查封顾家宅邸,控制所有族人。” “那顾家在城外的势力……” “江南大营的三千兵马已经调动,会配合行动。”萧望舒道,“李大人只需做好分内之事,其他的,自有本夫人安排。” 李文渊心中震撼:这位萧夫人看着柔弱,行事却如此雷厉风行,不愧是北靖王之女。 “下官明白了。” 八月初六,黎明。 金陵城还笼罩在晨雾中,顾家宅邸已灯火通明。 顾恺之一夜未眠,坐在书房里,看着墙上的祖训“诗书传家,仁义为本”,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 诗书传家?仁义为本? 顾家能屹立百年,靠的从来不是诗书仁义,而是手段和算计。当年吞并陆家是如此,如今通敌卖国也是如此。 只是这一次,他隐隐觉得,要玩脱了。 “父亲。”长子顾炎武推门进来,眼中布满血丝,“船队已经过了宿迁,明天黄昏就能到渡口。但……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顾恺之问:“北边有消息吗?” “贺彪最后一次传信是两天前,说一切正常。但从昨天起,就联系不上了。”顾炎武道,“父亲,会不会出事了?” “有可能。”顾恺之缓缓道,“沈青崖此人,不能用常理揣度。他离开金陵太过突然,我始终觉得不对劲。”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取消交易?” “来不及了。”顾恺之摇头,“船队已经北上,北狄那边也准备好了。现在取消,得罪的不只是北狄,还有朝中那位‘主人’。两边都得罪,顾家必死无疑。”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为今之计,只有一条路走到黑。炎武,你立刻带着家眷和细软,从密道出城,去杭州。我们在那里有产业,足够隐姓埋名过一辈子。” 顾炎武大惊:“父亲,那你呢?” “我走不了。”顾恺之苦笑,“我若走了,顾家立刻就会暴露。我必须留下来,稳住局面,给你们争取时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可是……” “别说了。”顾恺之拍拍儿子的肩,“记住,顾家可以倒,但香火不能断。到了杭州,改姓埋名,好好培养子孙。将来若有机会……再图东山再起。” 顾炎武泪流满面:“父亲……” “快走!”顾恺之推开他,“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管家匆匆进来:“老爷,知府衙门派人来请,说是有紧急政务要商议,请老爷即刻过府。” 顾恺之眼神一凛:“来的什么人?” “是李知府的师爷,带了四个衙役。” “只带四个衙役……”顾恺之沉吟,“看来李文渊还没撕破脸。好,我去见他。炎武,你按计划行事。” “父亲小心。” 顾炎武从密道离开后,顾恺之整理衣冠,神色平静地走出书房。 半个时辰后,顾家马车停在知府衙门外。 李文渊亲自在门口迎接,笑容满面:“顾老驾临,有失远迎,快请进。” “李大人客气了。”顾恺之拱手,“不知大人召老夫前来,所为何事?” “是为新政推行之事。”李文渊道,“朝廷来了新文书,有些条款还需与顾老商议。请到后堂详谈。” 两人来到后堂,分宾主落座。仆人上茶后,李文渊屏退左右。 顾恺之端起茶盏,却未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拨着浮叶:“李大人,这里没有外人,有话不妨直说。” 李文渊干笑两声:“顾老快人快语,那下官就直说了。朝廷对江南通敌案查得很紧,沈大元帅离京前留下话,要下官……配合调查。” “哦?”顾恺之神色不变,“李大人要调查谁?” “这个……”李文渊额角冒汗,“有人举报,顾家与北狄有往来。下官也是奉命行事,还请顾老理解。” 顾恺之放下茶盏,缓缓道:“李大人,老夫与你相识二十年,也算有些交情。今日给你一句忠告:有些事,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 李文渊心中一寒,强笑道:“顾老说笑了,下官只是例行公事……” “例行公事?”顾恺之冷笑,“李文渊,你收受顾家贿赂三十万两,在任期间纵容顾家兼并土地五千顷,这些事若捅出去,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你……”李文渊脸色煞白。 “所以,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顾恺之站起身,“船若沉了,谁都活不了。李大人,你说是不是?” 李文渊擦着汗,眼神闪烁。 就在这时,后堂屏风后转出一人。 “顾老先生说得对,船若沉了,谁都活不了。所以,本夫人先请李大人下船。” 萧望舒一袭青衣,在赵虎和八名亲卫的护卫下,缓步走出。 顾恺之瞳孔骤缩:“萧望舒!你……你怎么在这里?” “顾老先生很意外?”萧望舒在李文渊的位置上坐下,“本夫人奉旨协理江南政务,自然该在这里。倒是顾老先生,涉嫌通敌卖国,该给朝廷一个交代。” 顾恺之很快镇定下来:“夫人说老夫通敌,可有证据?” “证据自然有。”萧望舒道,“朱明轩已经招供,指认你是通敌案主谋。顾家与北狄往来的账目,我们也查获了。还有,你秘密转移资产,准备潜逃,这些够不够?” 顾恺之心中一沉,但面上依然强硬:“这些不过是诬陷!老夫要见沈大元帅,要上京告御状!” “见大元帅?可以。”萧望舒淡淡道,“不过要等黄河渡口的事了结之后。至于现在……赵虎,拿下!” 赵虎带人上前。 顾恺之突然暴起,一掌拍向萧望舒——他年轻时也是武林高手,虽然年过六旬,但功力未失,这一掌若是拍实,萧望舒非死即伤。 然而萧望舒早有防备,身形疾退。同时,四名亲卫刀剑齐出,封死顾恺之所有退路。 顾恺之武功虽高,但毕竟年老,又寡不敌众,很快被制服。赵虎用特制镣铐锁住他手脚,那是沈青崖设计的“蛟筋锁”,专锁武林高手,一旦锁上,内力无法运转。 “萧望舒,你会后悔的!”顾恺之嘶吼,“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和谁作对!那位‘主人’的能量,远超你的想象!沈青崖也好,北靖王也好,在‘主人’面前,不过是蝼蚁!” 萧望舒走到他面前,俯身低声道:“你说的‘主人’,是不是陆明月?” 顾恺之浑身一震,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你……你怎么知道?” “果然是她。”萧望舒直起身,“二十年前陆家灭门案的遗孤,隐忍二十年,终于要复仇了。只是,她不该勾结外敌,更不该拿江山社稷当筹码。” 顾恺之惨笑:“你懂什么?陆家一百三十七口,一夜之间全死了!陆明月那时才十四岁,亲眼看着父母兄嫂被砍头,自己躲在尸堆里才逃过一劫。这样的血海深仇,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 “报仇可以,但不该卖国。”萧望舒道,“陆家若真是冤枉的,可以申诉,可以翻案。但勾结北狄,引狼入室,就算报了仇,陆家先祖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挥挥手:“带下去,严加看管。赵虎,你带兵查封顾家,所有族人全部收监,财物清点封存。记住,要找到顾炎武,他手里有重要证据。” “是!” 顾恺之被押走时,突然回头:“萧望舒,你以为你赢了吗?陆明月布局二十年,棋局早已铺开。黄河渡口只是开始,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萧望舒眉头微皱,心中不安更甚。 八月初七,黄昏。 黄河渡口下游十里,顾家船队在此停泊。 五十艘大船沿河排开,桅杆如林,帆影蔽日。最大的一艘楼船上,顾炎武站在船头,望着西沉的落日,心中忐忑不安。 昨天收到“贺彪”的密信,说计划有变,交易地点改在老龙湾,时间提前到明日清晨。信中有贺彪的令牌和密语,看起来没问题,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二公子,北岸有信号。”手下禀报。 顾炎武望去,只见北岸悬崖上燃起三堆烽火,这是约定的暗号——一切正常,按计划进行。 他稍稍安心,但随即又皱眉:“贺彪那边联系上了吗?” “还没有。不过北岸的兄弟说,贺统领可能已经过河,在渡口镇等我们。” “可能?”顾炎武不悦,“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说可能?再派人去渡口镇查看,必须见到贺彪本人!” “是。” 手下刚离开,船舱里走出一个青衫文士,约四十岁年纪,面容清癯,三缕长须,正是顾家首席谋士诸葛明。 “二公子还在担心?”诸葛明问。 顾炎武叹道:“先生,这次交易关系重大,不能有半点闪失。父亲让我全权负责,我压力很大。” 诸葛明道:“二公子的担心不无道理。沈青崖突然离开金陵,太过蹊跷。以他的性格,不该如此轻易放过顾家。” “先生也觉得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明日便知。”诸葛明望向北岸,“不过,我们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老夫已经安排好了退路,万一出事,船队可以顺流而下,直入东海。顾家在海外有岛屿,足以安身。” 顾炎武苦笑:“但愿用不上。” 夜色渐深,船队静静停泊在河面上。除了值守的护卫,大部分人都已入睡,为明天的交易养精蓄锐。 谁也没有注意到,下游三里处,十几艘小船悄无声息地驶入芦苇荡。船上的人全部黑衣蒙面,为首之人正是沈青崖。 “大帅,都准备好了。”陈策低声道,“五十艘火船已经就位,只等东南风起。” 沈青崖看了看天色:“寅时三刻,东南风必起。传令下去,所有人进入预定位置。记住,我们的首要目标是北狄骑兵,顾家船队交给陈将军处理。” “是!” 寅时初,天色最暗的时刻。 北岸,北狄大营。 统帅哈尔赤,北狄左贤王,年约五十,身材魁梧,满脸虬髯,此刻正擦拭着他的弯刀。这把刀随他征战三十年,饮血无数,刀身泛着暗红色的光泽。 “王爷,南岸还没动静。”副将禀报。 哈尔赤皱眉:“贺彪那边联系上了吗?” “没有。从昨天起就失联了。” “不对劲。”哈尔赤站起身,“贺彪做事向来谨慎,不会无故失联。传令下去,加强戒备。交易时间提前到卯时,让先头部队现在就渡河。” “现在?天还没亮……” “正因为天没亮,才安全。”哈尔赤道,“告诉勇士们,渡河后控制南岸,若有异常,立刻发信号。本王率主力随后渡河。” “遵命!” 半个时辰后,五百北狄精锐开始渡河。他们乘坐的是特制的羊皮筏子,轻便快速,每筏十人,五十筏同时下水,悄无声息地向南岸划去。 然而他们不知道,南岸的芦苇丛中,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们。 沈青崖伏在草丛里,看着河面上星星点点的火光——那是北狄人用的防风灯,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大帅,他们提前渡河了。”陈策低声道。 “意料之中。”沈青崖平静道,“传令,按计划行动。等他们过半时,点燃火船。” “是!” 河面上,北狄先头部队已经渡到中流。 领头的是千夫长巴特尔,一个三十岁的壮汉,以勇猛着称。他站在筏首,警惕地观察着南岸。夜色中的渡口镇寂静无声,只有零星灯火,看起来一切正常。 但多年的战场经验让他心生警惕。太安静了,安静得不正常。 “加速!”巴特尔下令,“尽快靠岸!” 然而就在这时,上游突然亮起一片火光! 五十艘火船顺流而下,船身燃着熊熊烈火,将河面照得如同白昼。火船速度极快,转眼间就冲到了北狄筏队中间。 “不好!中计了!”巴特尔大惊,“散开!快散开!” 但已经晚了。火船撞上羊皮筏子,瞬间引燃。羊皮遇火即燃,筏子上的北狄士兵惨叫着落水。更可怕的是,火船上的干柴中混有硫磺、火油,遇水不灭,反而在水面燃烧,形成一片火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放箭!”南岸传来一声令下。 顿时,箭如雨下。火箭、毒箭、破甲箭,各种箭矢倾泻而下,覆盖了整个河面。北狄士兵无处可躲,成了活靶子,惨叫声、落水声、火焰爆裂声响成一片。 巴特尔肩头中箭,咬牙吼道:“撤退!撤回北岸!” 但回头一看,北岸也亮起了火光——留守的北狄大营遭到了袭击! 哈尔赤站在北岸悬崖上,看着河面上的惨状,目眦欲裂。 “王爷,南岸有埋伏,至少三千人!”副将满身是血地跑来,“先头部队……全军覆没!” “沈!青!崖!”哈尔赤咬牙切齿,“传令,所有部队集结,强渡老龙湾!本王不信,他三千人能挡住我两千铁骑!” “可是王爷,火海阻路,现在渡河……” “用沙土船!”哈尔赤吼道,“把准备好的沙土船推下水,压灭火道!一刻钟内,必须打开通道!” 北狄人准备了二十艘沙土船,船身装满沙土,吃水极深。这些船被推入河中,朝着火海驶去。沙土覆盖火焰,果然压出了一条通道。 “勇士们,随我杀!”哈尔赤亲自上阵,率剩余的一千五百骑兵,乘大船渡河。 然而他们刚渡到一半,南岸突然响起震天战鼓。 沈青崖站在高处,令旗一挥。 埋伏在南岸的三千将士齐声呐喊,从三个方向杀出。与此同时,下游的顾家船队方向也传来喊杀声——陈策率五百人袭击了船队,正在激战。 哈尔赤心中冰凉:完了,全完了。 但他毕竟是沙场老将,临危不乱,吼道:“不要慌!集中兵力,冲击南岸中路!只要打开缺口,我们就能突围!” 北狄骑兵确实悍勇,即便身处绝境,依然拼死冲锋。他们弃船上岸,挥舞弯刀,朝着南岸军阵冲去。 沈青崖冷眼看着,再次挥动令旗。 军阵变换,前排放下盾牌,第二排架起长枪,第三排弓弩齐发。这是标准的克制骑兵阵型,北狄人冲了三次,死伤惨重,却无法突破。 “王爷,突围不出去了!”副将绝望道,“我们被包围了!” 哈尔赤环顾四周,只见己方士兵不断倒下,而大晏军队越围越紧。他知道,今天难逃一劫。 “沈青崖!”哈尔赤用生硬的汉语吼道,“本王要与你决斗!可敢一战!” 沈青崖纵马出阵:“有何不敢?” 两人在阵前相对。哈尔赤手持弯刀,沈青崖持长剑,四周将士自动让出一片空地。 “沈青崖,本王听说过你。”哈尔赤道,“燕州之战,你杀了我弟弟。” “战场之上,各为其主。”沈青崖淡淡道,“今日你败局已定,投降吧,本帅可饶你不死。” “北狄勇士,宁死不降!”哈尔赤怒吼,挥刀冲上。 两人战在一起。哈尔赤力大刀沉,招式凶猛;沈青崖剑法精妙,以柔克刚。转眼间交手三十余招,不分胜负。 但哈尔赤毕竟年长,久战之下,体力不支,一个破绽被沈青崖抓住,长剑刺穿他的右肩。 弯刀落地。 沈青崖的剑尖抵在哈尔赤咽喉:“投降,或者死。” 哈尔赤惨笑:“沈青崖,你赢了今日,赢不了明日。陆明月的大计,你阻止不了。她在朝中经营二十年,根基之深,远超你的想象。你以为打赢这一仗就完了?不,这才刚刚开始!” 沈青崖眼神一凝:“陆明月到底想做什么?” “你很快就知道了。”哈尔赤突然向前一扑,剑尖刺穿咽喉,自尽身亡。 “王爷!”北狄士兵悲吼。 主将战死,北狄军心崩溃,剩余的三百余人纷纷投降。 此时天色已亮,朝阳从东方升起,照在尸横遍野的河岸上。黄河水被染成暗红色,缓缓东流。 “大帅,顾家船队已经控制。”陈策满身血污地跑来,“顾炎武被擒,但他手下的护卫拼死抵抗,我们伤亡不小。” “顾炎武还活着?” “活着,只是受了轻伤。”陈策道,“另外,我们在船上搜到大量书信账册,还有……一封密信,是写给朝中某位大人的。” 沈青崖接过密信,拆开一看,脸色骤变。 信是顾恺之写给“主人”的,内容很简单:八月初十,江南起事,请“主人”在京城配合。 “八月初十……那就是三天后。”沈青崖心中一震,“快,清理战场,集结部队,我们立刻回金陵!” “大帅,俘虏怎么办?” “北狄俘虏全部押送京城,交给皇上处置。顾家船队的人,除顾炎武外,全部就地关押,等朝廷发落。”沈青崖翻身上马,“陈策,你带五百人留下善后。其余人,随我南下!” “是!” 两千余骑兵呼啸南下,扬起漫天烟尘。 沈青崖心中焦急:陆明月的目标不只是江南,还有京城!八月初十,江南起事,京城必然有变! 望舒,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八月初八,同一时间,京城。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皇宫,御书房。 景泰帝李璋正在批阅奏折,但心神不宁,朱笔几次悬空未落。 太监总管王德小心翼翼地问:“皇上,可是龙体不适?要不要传太医?” 李璋摇头:“朕没事,只是……总觉得要出事。” 他放下笔,走到窗前。窗外月明星稀,皇宫一片寂静,但这份寂静中,透着说不出的压抑。 “王德,沈卿有消息吗?” “回皇上,沈大元帅最后一份奏报是五天前,说已抵达黄河渡口,准备收网。算算时间,今天该有结果了。” “黄河渡口……”李璋喃喃道,“希望一切顺利。”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皇上!紧急军情!”兵部尚书曹彬疾步而入,脸色苍白。 李璋心中一沉:“讲。” “刚收到八百里加急,幽州、云州、朔州三地守将同时叛乱,宣布拥护……拥护废太子李璘!”曹彬颤声道,“三州叛军总数超过十万,正朝京城杀来!” 李璋眼前一黑,扶住桌案才站稳:“废太子……他不是被圈禁在皇陵吗?” “三天前,看守皇陵的三千禁军突然倒戈,救走了废太子。”曹彬道,“臣已调京营五万兵马前往拦截,但叛军来势凶猛,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京城兵力不足。”曹彬跪下,“皇上,为保万一,请移驾洛阳,暂避锋芒。” 李璋怒道:“朕乃天子,岂能临阵脱逃?曹彬,朕命你全权负责京城防务,务必守住!” “臣……遵旨。” 曹彬退下后,李璋跌坐在龙椅上,心中一片冰凉。 废太子李璘,他的异母兄长,三年前因谋反被废,圈禁皇陵。所有人都以为他再无翻身之日,没想到…… 等等,三州守将同时叛乱,皇陵禁军倒戈,这绝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的政变! 幕后主使是谁?谁有这么大的能量? 李璋脑中闪过一个名字:陆明月。 三年前废太子案,主审官就是陆明月的丈夫,前刑部尚书张之焕。张之焕在案发后突然暴毙,陆明月守寡至今。 难道…… “皇上,林风求见。”王德禀报。 “快传!” 林风匆匆进来,单膝跪地:“皇上,青崖阁收到江南密报,顾家已伏法,黄河渡口大捷。但……” “但什么?” “但顾恺之死前透露,陆明月将在八月初十于江南起事,配合废太子叛乱。”林风道,“另外,臣还查到,陆明月这三年暗中联络朝中大臣,至少有一半的六部官员与她有往来。” 李璋苦笑:“一半……好一个陆明月,好一个为夫报仇。她是要用整个大晏,来祭奠她的丈夫吗?” “皇上,现在当务之急是稳定京城。臣已调集青崖阁所有力量,监控可疑官员。但陆明月在暗,我们在明,防不胜防。” 李璋沉思片刻,道:“林风,朕给你一道密旨:京城之中,凡有异动者,你可先斩后奏。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 “臣遵旨!” 林风退下后,李璋望向南方。 沈卿,朕能相信的,只有你了。 快回来吧。 八月初九,金陵。 栖霞苑被重兵包围。 不是朝廷的兵,而是江南大营的叛军。 三天前,江南大营指挥使周武突然发动兵变,控制了金陵城防。随后宣布“清君侧”,要捉拿“蛊惑圣听、祸乱江南”的沈青崖和萧望舒。 萧望舒站在望月楼顶,看着外面黑压压的叛军,神色平静。 赵虎满身是伤,喘着气跑上来:“夫人,东门失守了!周武亲自带兵攻进来了!” “伤亡如何?” “护卫队还剩一百二十人,知府衙门的衙役和守军还有三百,但都带伤。叛军至少两千,我们撑不了多久。” 萧望舒点头:“知道了。传令,所有人退守栖霞苑核心区域,利用地形节节抵抗。另外,点燃烽火。” “烽火?”赵虎一愣,“夫人,烽火台在城外,我们……” “我让你点燃的不是城外烽火,是栖霞苑的烽火。”萧望舒指向楼顶的一座铜鼎,“那里有我准备的信号烟,点燃后,烟呈七色,十里可见。” 赵虎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 铜鼎点燃后,果然冒出七色彩烟,直冲云霄。 与此同时,金陵城外十里,一支骑兵正在疾驰。 正是沈青崖率领的两千精骑。他们日夜兼程,两天两夜跑了八百里,人困马乏,但没有人敢休息。 “大帅,看!”亲卫指着天空。 沈青崖抬头,看到金陵方向升起的七色彩烟,脸色大变:“是望舒的求救信号!快!全速前进!” 骑兵如离弦之箭,冲向金陵城。 而此时的栖霞苑,已经陷入血战。 周武亲自率军攻破了最后一道防线,冲进内院。他看着被护卫团团保护的萧望舒,狞笑道:“萧夫人,投降吧。看在北靖王的面子上,本将可以饶你不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萧望舒持剑而立,青衣染血,但眼神依旧清冷:“周武,你身为朝廷命官,却勾结叛逆,围攻钦差行辕,可知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诛九族?”周武大笑,“等废太子登基,本将就是从龙功臣!至于你……萧望舒,有人出十万两黄金买你的命。放心,本将会给你个痛快。” 他一挥手:“上!杀了她!” 叛军一拥而上。 护卫们拼死抵抗,但寡不敌众,不断倒下。赵虎护在萧望舒身前,连杀三人,但也被砍中数刀,血流如注。 “夫人……快走……”赵虎嘶声道。 萧望舒摇头:“走不了了。赵虎,能与你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 “夫人……”赵虎虎目含泪。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震天喊杀声! “沈大元帅回来了!” “援军到了!” 周武大惊,回头望去,只见沈青崖一马当先,率军杀入叛军阵中。两千精骑如虎入羊群,所向披靡。叛军本已疲惫,突然遭袭,顿时大乱。 “不可能!沈青崖应该在黄河渡口……”周武难以置信。 沈青崖一眼看到被围的萧望舒,目眦欲裂,纵马直冲过来。挡路的叛军如割麦般倒下,无人能挡他一剑。 “望舒!”沈青崖冲到萧望舒身边,翻身下马,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我来晚了。” 萧望舒泪如雨下:“不晚,刚刚好。” 周武见势不妙,转身想逃。 沈青崖放开萧望舒,纵身追上,一剑刺穿周武后心。 “叛国者,死。” 主将身亡,叛军溃散,或降或逃。 战斗很快结束。 沈青崖抱着受伤的萧望舒回到房中,军医急忙为她处理伤口。好在都是皮外伤,未伤及筋骨。 “青崖,黄河那边……”萧望舒虚弱地问。 “大获全胜,北狄全军覆没,顾炎武被擒。”沈青崖握着她的手,“你这边呢?顾恺之抓到了吗?” “抓到了,关在知府大牢。但他死前说,陆明月将在八月初十起事,配合废太子叛乱。”萧望舒焦急道,“今天就是初九,我们必须立刻回京!” 沈青崖脸色凝重:“我刚才收到京城飞鸽传书,废太子已叛乱,三州十万叛军正朝京城杀去。皇上命我速速率军回援。” “那江南怎么办?” “江南大营叛军已平,周武已死,剩下的人群龙无首,不足为虑。”沈青崖道,“我会留一千人给你,由陈策统领,稳定江南局势。我率其余人立刻北上。” 萧望舒抓住他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你的伤……” “皮外伤,不得事。”萧望舒坚持,“青崖,陆明月是我发现的,她的案子我最清楚。而且,我在京城长大,熟悉情况,能帮你。” 沈青崖看着她的眼睛,知道劝不动,只好叹道:“好,但你要答应我,不可再涉险。” “我答应。” 八月初十,黄昏。 沈青崖率两千骑兵赶到京城百里外的涿州时,遇到了曹彬派来的信使。 “大帅,京城危急!”信使满身血污,“叛军已攻破居庸关,兵临城下!曹国公率军死守,但兵力悬殊,恐怕撑不过三天!” 沈青崖问:“叛军统帅是谁?” “是……是陆明月。”信使声音颤抖,“她亲自披挂上阵,还打出了‘为夫报仇,清君侧’的旗号。更可怕的是,她手中有先帝密旨,说……说皇上得位不正,要废帝另立。” “先帝密旨?”沈青崖皱眉,“拿来我看。” 信使递上一份抄本。沈青崖看完,脸色大变。 密旨是真的,盖着先帝玉玺,内容是:若太子李璋德行有亏,可由废太子李璘继位,陆明月为辅政大臣。 日期是三年前,正是废太子案发之时。 “原来如此……”沈青崖喃喃道,“三年前,先帝已察觉太子有异,所以留下这道密旨,交给陆明月保管。但太子抢先下手,逼宫夺位,陆明月的丈夫因此而死。她隐忍三年,就是要等这个机会。” 萧望舒道:“可先帝既然留下密旨,为何不公之于众?” “因为时机未到。”沈青崖道,“先帝知道太子势力已成,若贸然废立,必生大乱。所以留下密旨,让陆明月在关键时刻拿出。但陆明月等不了,她要报仇,所以勾结北狄,引发外患,再趁乱起事。” 他收起密旨:“不管怎样,现在的皇上是李璋,我们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传令,全速前进,务必在明日拂晓前赶到京城!” “是!” 八月十一,黎明。 京城,德胜门外。 陆明月站在战车上,一身银甲,长发束起,虽年过三十,但风姿绰约,眉宇间却透着凛冽杀气。她身后,三万叛军列阵以待,刀枪如林。 城头上,曹彬面色苍白,守军只剩不到一万,且伤亡惨重。 “曹国公,开城投降吧。”陆明月朗声道,“本宫手中有先帝密旨,李璋得位不正,理应退位。你若执迷不悟,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第128章 月满人间 镇国公府的红绸在秋风中轻轻摇曳,喜庆的灯笼将整条街映照得如同白昼。宾客渐渐散去,府内恢复了宁静,只有屋檐下的风铃偶尔发出清脆声响。 新房内,红烛高烧。 萧望舒坐在床沿,凤冠已经取下,乌黑长发如瀑布般垂落肩头。她低头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白。虽然与沈青崖早已心意相通,生死与共,但真正成为夫妻的这一夜,仍然让她心跳如鼓。 门被轻轻推开。 沈青崖走进来,一身大红喜服衬得他面如冠玉。他反手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静静看着坐在烛光中的妻子。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这个清冷如月、聪慧绝伦的女子,从今往后就是他的妻子了。 “望舒。”他轻声唤道。 萧望舒抬起头,烛光在她眼中跳跃,像夜空中的星辰。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为他解开喜服外袍的扣子。动作有些生疏,指尖微颤。 沈青崖握住她的手:“我自己来。” “不,”萧望舒坚持,“今日起,我就是你的妻子。这是妻子的本分。” 沈青崖心中一暖,任由她为自己宽衣。当外袍褪去,露出里面的白色中衣时,萧望舒的脸颊已经红透。她转身想去倒合卺酒,却被沈青崖从身后轻轻抱住。 “望舒,”他在她耳边低语,“谢谢你愿意嫁给我。” 萧望舒靠在他怀中,感受着他胸膛的温暖和有力的心跳:“该说谢谢的是我。青崖,若非遇见你,我这一生或许就困在北靖王府的后院,或者成为政治联姻的棋子。是你让我知道,女子也可以活得这般精彩。” “是你改变了我。”沈青崖将她转过来,凝视着她的眼睛,“从前的我只知道复仇,是你让我看到这世间的美好,让我明白除了仇恨,还有爱,还有责任,还有想要守护的东西。” 两人相视而笑,眼中只有彼此。 喝过合卺酒,剪过同心结,按照礼数完成了所有仪式后,沈青崖吹熄了红烛,只留一盏小小的油灯。昏暗的光线中,两人并肩坐在床沿。 “青崖,”萧望舒忽然开口,“今日在太庙前,我听到了一些议论。” “什么议论?” “有人说,我毕竟是北靖王之女,身上流着前朝皇室的血脉。如今你功高盖世,我又成了镇国公夫人,只怕……”她顿了顿,“只怕皇上会忌惮。” 沈青崖握住她的手:“不必担心。皇上若是忌惮,今日就不会亲自为我们主婚。况且,新政推行需要你我,皇上是明白人。” “可是权力这东西,最是腐蚀人心。”萧望舒轻叹,“今日不忌惮,明日呢?后日呢?青崖,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你比我更懂。” 沈青崖沉默片刻,道:“等新政稳定,朝局稳固,我们就辞官归隐。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一定做到。” “嗯。”萧望舒靠在他肩上,“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要一起把该做的事情做完。新政要推行到底,那些贪官污吏要肃清,还有……陆明月虽然死了,但她的话,你当真不在意吗?” 提到陆明月,沈青崖的眼神暗了暗。 “她说我父亲是先帝派去调查太子的,结果被太子灭口。”沈青崖缓缓道,“这件事,我让林风暗中查了三年,确实有些蹊跷。但证据早已被销毁,无从查证。” “如果真是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害了你父亲,你会如何?” 这个问题很残忍,但萧望舒必须问。她了解沈青崖,知道这件事若不了结,会成为他一生的心结。 沈青崖闭上眼睛:“望舒,这些日子我也在想。如果真是皇上害了我父亲,我该如何?报仇?那这三年我为他平定边关、推行新政,又算什么?不报仇?那我父亲岂不是白死了?” 他睁开眼,眼中满是痛苦:“有时候,真相未必是好事。若真相会毁掉这来之不易的太平,我宁可不知道。” 萧望舒伸手抚摸他的脸:“青崖,你总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扛在自己肩上。但你要知道,你不是一个人。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站在你身边。” “谢谢你,望舒。”沈青崖将她拥入怀中,“这件事我会继续查,但不会公开。若真有冤情,我会用我的方式为父亲讨回公道,而不是用复仇的方式毁掉这个国家。” 这一夜,红帐低垂,春宵苦短。 窗外明月高悬,见证着这对历经磨难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婚后第三天,沈青崖恢复上朝。 太和殿上,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沈青崖站在武将首位,身着一品国公朝服,腰佩御赐宝剑,气势非凡。萧望舒虽未上朝,但受封一品诰命夫人,按制可在后宫行走,参与命妇朝会。 景泰帝李璋端坐龙椅,面色比前几日好了许多,但眼底仍有挥之不去的疲惫。陆明月叛乱虽平,但留下的烂摊子却需要大量精力去收拾。 “众卿有本奏来。”李璋道。 户部尚书王明阳出列:“皇上,臣有本奏。江南通敌案已结,顾家、朱家、张家财产已全部抄没,共计白银八百七十万两,良田十二万顷,商铺、宅院无数。如何处置,请皇上示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李璋看向沈青崖:“沈卿以为如何?” 沈青崖出列:“臣以为,抄没财产应分为三部分:一部分充入国库,填补平叛军费;一部分用于江南赈灾,今年水患严重,百姓流离失所;最后一部分,可用于新政推行所需。” “具体比例呢?” “臣建议四三三:四成入国库,三成赈灾,三成用于新政。”沈青崖道,“另外,抄没的良田,可按新政规定,分给无地或少地的农户,但需按年缴纳赋税,不可私相买卖。” 李璋点头:“准奏。此事由沈卿全权负责,户部、工部配合。” “臣遵旨。” 这时,都察院左都御史陈平出列:“皇上,臣有本奏。陆明月叛乱虽平,但其在朝中党羽众多,若不彻底清查,恐遗后患。臣请求成立专案,彻查陆党余孽。” 此言一出,朝堂上一阵骚动。 陆明月经营二十年,朝中过半官员与她有过来往。若真要彻查,只怕半数朝臣都要牵连其中。 李璋皱眉:“陈御史以为,该如何查?” “凡与陆明月有书信往来者,一律停职查办;收受其贿赂者,革职查办;参与其密谋者,按谋反论处。”陈平声音铿锵,“非常时期,当用重典!” 沈青崖心中冷笑。陈平此人,表面刚正不阿,实则排除异己。他早就想对政敌下手,如今借着清查陆党的名义,正好铲除异己。 “皇上,”沈青崖出列,“臣以为不妥。” “哦?沈卿有何见解?” “陆明月叛乱,罪大恶极,其核心党羽自当严惩。”沈青崖道,“但若扩大打击,牵连无辜,恐造成朝堂动荡。如今新政推行在即,边关初定,正是需要稳定之时。臣建议,只追究参与叛乱的核心成员,其余有往来但未参与密谋者,可从轻发落,令其戴罪立功。” 陈平立刻反驳:“镇国公此言差矣!除恶务尽,若不彻底清除,他日必成祸患!” “陈御史是要让朝堂半数官员都下狱吗?”沈青崖冷冷道,“若真如此,政务谁来处理?新政谁来推行?边关谁去镇守?” “这……” “好了。”李璋打断两人的争执,“朕以为沈卿所言有理。陆党要查,但要有度。传朕旨意:凡参与叛乱者,一律严惩;有书信往来但未参与者,罚俸三年,留职察看;其余人等,既往不咎。” “皇上圣明!”沈青崖躬身。 陈平脸色铁青,却不敢再争。 退朝后,沈青崖被李璋留了下来。 御书房内,李璋屏退左右,亲自为沈青崖斟茶:“沈卿,今日朝上,多谢你为朕解围。” “皇上言重了,臣只是就事论事。” 李璋苦笑:“陈平的心思,朕岂能不知?他是想借清查陆党之名,铲除异己,壮大自己的势力。但朕若不同意,又会落得个包庇叛逆的罪名。沈卿今日一番话,既保全了朝局稳定,又让朕有了台阶下。” 沈青崖道:“皇上,朝中党争自古有之,关键在于制衡。陈平势大,但并非不可制。臣建议,可提拔一些年轻有为的官员,培养新的力量。” “正合朕意。”李璋从案上拿起一份名单,“这是朕拟定的内阁人选,沈卿看看。” 沈青崖接过名单,上面共有七人:曹彬、王明阳、陈平、林风,以及三位年轻官员——翰林院编修张廷玉、礼部郎中李文渊、兵部侍郎周勇。 “皇上要设立内阁?”沈青崖惊讶。 “对。”李璋点头,“经此一乱,朕明白了一个道理:权力太过集中,并非好事。设立内阁,分君权,集众智,可避免一人独断。内阁七人,各司其职,遇大事共同商议,票拟后由朕批红。” 沈青崖仔细看名单:曹彬掌兵,王明阳掌财,陈平掌监察,林风掌情报,三位年轻官员分别掌文书、礼仪、军务。这个安排确实平衡。 “皇上圣明。只是……”沈青崖迟疑,“内阁首辅由谁担任?” “曹彬。”李璋道,“他资历最老,威望最高,且忠心耿耿。副首辅由王明阳和陈平担任,互相制衡。林风虽年轻,但能力出众,可为辅臣。三位年轻官员,先在内阁学习,日后可堪大用。” 沈青崖点头:“臣无异议。只是皇上,臣的名字……” “你不入内阁。”李璋看着他,“沈卿,朕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 “请皇上示下。” 李璋站起身,走到地图前:“你看,陆明月虽死,但她的残余势力仍在。幽州、云州、朔州三地虽已平定,但人心未附。朕要你以镇国公兼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身份,巡视北境,整顿边防,安抚百姓。” 沈青崖明白了。皇上是要他远离朝堂,避免卷入党争。同时,也是对他功高震主的防范。 “臣遵旨。”沈青崖单膝跪地,“不过,臣有一个请求。” “说。” “臣想带望舒同行。”沈青崖道,“她熟悉北境,且心思缜密,可助臣一臂之力。” 李璋笑了:“新婚燕尔,舍不得分开?准了。不过,你们要尽快出发,北境局势不稳,宜早不宜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臣谢皇上。” 回到镇国公府,沈青崖将北行之事告诉了萧望舒。 “巡视北境?”萧望舒正在修剪一盆兰花,闻言放下剪刀,“皇上这是要把你支开?” “也不全是。”沈青崖坐下,“北境确实需要整顿。陆明月叛乱时,三州守将倒戈,说明边防体系有问题。我去巡视,既是公事,也是避嫌。” 萧望舒走过来,坐在他身边:“何时出发?” “十日后。”沈青崖握住她的手,“这一去至少半年,可能要等到明年开春才能回来。望舒,你若不想去,可以留在京城……” “说什么傻话。”萧望舒嗔道,“我是你的妻子,自然要随行。再说,北境是我的故乡,我也该回去看看了。” 沈青崖心中一暖:“那这几日我们准备一下。轻车简从,只带五百亲卫。” “五百够吗?北境不太平。” “够了。”沈青崖道,“太多反而招摇。况且,北靖王府在北境还有驻军,若有需要,可以调动。” 两人正说着,管家来报:“国公爷,夫人,林风大人求见。” “快请。” 林风匆匆进来,神色凝重:“大帅,夫人,出事了。” “何事?” “陈平今日下朝后,去了刑部大牢。”林风压低声音,“他提审了顾炎武,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顾炎武突然翻供,说通敌案的主谋不是顾恺之,而是……而是大帅您。” 沈青崖眼神一冷:“顾炎武疯了?” “恐怕是被刑讯逼供。”林风道,“陈平的人下手极狠,顾炎武受不住,才胡乱攀咬。不过,陈平已经将供词呈给了皇上。” 萧望舒站起身:“皇上怎么说?” “皇上暂时压下了,但让陈平继续查。”林风担忧道,“大帅,陈平这是要对付您。通敌案是他翻身的唯一机会,若不能把案子办成铁案,他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就会一落千丈。所以,他必须找个替罪羊,而您是最合适的人选。” 沈青崖冷笑:“好一个陈平,手段够狠。不过,他太小看皇上了。” “大帅的意思是……” “皇上若真信了他的话,今日就不会让我巡视北境。”沈青崖道,“皇上这是在保我。让我离开京城,避开风口浪尖,等陈平查不出什么,自然就消停了。” 萧望舒却摇头:“只怕没那么简单。陈平既然敢动手,必定有后招。青崖,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夫人有何高见?” 萧望舒沉思片刻,道:“陈平的弱点是什么?” “好大喜功,刚愎自用。”林风道,“而且,他有个儿子叫陈继业,是个纨绔子弟,在京城横行霸道,犯了不少事,都被陈平压下了。” “就从这里下手。”萧望舒道,“林风,你派人盯着陈继业,收集他违法乱纪的证据。一旦陈平对青崖发难,我们就抛出这些证据,让他自顾不暇。” “妙计!”林风眼睛一亮,“我这就去办。” 林风走后,沈青崖看着萧望舒,眼中满是欣赏:“望舒,你越来越有谋略了。” “还不是跟你学的。”萧望舒笑道,“不过,这只是权宜之计。要想彻底解决陈平这个隐患,还需要更根本的办法。” “什么办法?” “让他自己犯错。”萧望舒道,“陈平这种人,权力欲极重,又自视甚高。只要给他机会,他一定会犯错。而我们要做的,就是给他这个机会,然后抓住把柄。” 沈青崖明白了:“你是说,在北境给他设局?” “对。”萧望舒走到地图前,“北境局势复杂,陆党残余、北狄奸细、地方豪强,各方势力盘根错节。陈平若想扳倒你,一定会派人监视,甚至暗中捣乱。我们正好将计就计,引他入瓮。” 两人商议到深夜,定下了详细的计划。 十日后,沈青崖和萧望舒启程北上。 送行时,李璋亲自到城门外,赐下御酒:“沈卿,此去北境,任重道远。朕等你凯旋。” “臣定不负皇上所托。”沈青崖饮尽御酒,翻身上马。 萧望舒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帘,回望京城。这座繁华的帝都,承载了太多的权谋与争斗。如今暂时离开,倒让她松了口气。 车队缓缓北行,五百亲卫护卫前后,旌旗招展。 没有人注意到,城楼上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那是陈平的心腹,奉命监视沈青崖的一举一动。 北行的路线是经河北、过山西、入幽州。这条路沈青崖走过多次,但带着萧望舒同行,还是第一次。 秋日的北方,天高云淡,原野上一片金黄。庄稼已经收割,农人们在田里忙碌,准备过冬。新政推行后,赋税减轻,百姓的脸上多了笑容,这让沈青崖感到欣慰。 “看来新政确实有效。”马车里,萧望舒看着窗外的景象,“往年这个时候,路上常有流民,今年却少了许多。” 沈青崖骑马跟在马车旁,闻言道:“这才刚开始。新政要真正见效,至少需要三年。而且,阻力也会越来越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你是说陈平那些人?” “不止。”沈青崖道,“地方上的豪强士绅,才是最大的阻力。他们占据大量土地,却通过各种手段逃避赋税。新政要清丈田亩,核定赋税,等于动了他们的命根子。” 萧望舒点头:“所以皇上让你巡视北境,也有震慑地方的意思。” 正说着,前方探路的亲卫快马返回:“大帅,前方十里是黑风岭,地势险要,恐有埋伏。” 沈青崖勒住马:“通知全军,加强戒备,缓速通过黑风岭。” “是!” 黑风岭,因山势险峻、林木茂密而得名。这里是河北与山西的交界处,向来是盗匪出没之地。虽然官府多次清剿,但山高林密,始终无法根除。 车队进入黑风岭时,已是午后。阳光透过密林,洒下斑驳光影。山路狭窄,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过,五百亲卫不得不拉成长队。 沈青崖策马走在最前,手按剑柄,警惕地观察四周。多年的战场经验让他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太安静了,连鸟叫声都没有。 “停!”他突然举手。 全军立刻停下。 “大帅,怎么了?”亲卫队长问。 沈青崖翻身下马,蹲下身查看地面。泥土上有新鲜的马蹄印,而且不止一匹。 “有埋伏。”他站起身,“传令,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原路退出黑风岭!” 然而已经晚了。 两侧山林中突然响起尖锐的哨声,紧接着,箭如雨下! “护驾!”亲卫队长大吼。 盾牌手迅速上前,组成盾墙,将沈青崖和马车护在中间。但箭矢太密,还是有不少亲卫中箭倒地。 沈青崖拔剑格挡箭矢,同时观察敌情。从箭矢的密度和方向判断,埋伏的人至少三百,而且训练有素,不是普通盗匪。 “是军队。”他对亲卫队长道,“看箭矢的制式,是边军的破甲箭。” “边军?谁敢袭击钦差?” “还能有谁。”沈青崖冷笑,“陈平的手伸得真长。” 这时,山林中冲出一队黑衣人,约百人,手持钢刀,直扑车队。他们的目标很明确——沈青崖的马车。 “保护夫人!”沈青崖纵身跃起,一剑刺穿冲在最前的黑衣人。 战斗瞬间爆发。 黑衣人身手不凡,显然是精锐死士。但沈青崖的亲卫也不是吃素的,双方在山道上展开血腥搏杀。 萧望舒在马车中,听到外面的喊杀声,心中一紧。她掀开车帘,看到沈青崖正被五个黑衣人围攻,险象环生。 “青崖小心!”她惊呼。 沈青崖闻声分神,一个黑衣人趁机一刀砍向他后背。千钧一发之际,萧望舒从马车中掷出一把短剑,正中黑衣人手臂。 刀锋偏了半分,只在沈青崖背上划出一道血口。 “望舒,不要出来!”沈青崖吼道,手中剑法更加凌厉,转眼间连杀三人。 但黑衣人太多了,而且悍不畏死。亲卫虽然勇猛,但地形不利,渐渐落入下风。 沈青崖知道不能恋战,必须突围。他连续几剑逼退敌人,跃上马车:“驾车,冲出去!” 车夫挥鞭,马车疾驰。沈青崖站在车顶,剑光如练,挡开射来的箭矢。亲卫们拼死护卫,且战且退。 眼看就要冲出黑风岭,前方突然出现一道绊马索! “小心!”沈青崖纵身跃起,一剑斩断绊马索,但马车也因此失控,撞向路边山石。 轰隆一声,马车翻倒。 沈青崖护着萧望舒从车中滚出,两人都受了轻伤。亲卫们围上来,将他们护在中间。 此时,黑衣人也围了上来,足足两百余人,将沈青崖等人团团包围。 “沈大元帅,束手就擒吧。”一个蒙面人走出,“我家主人说了,只要你认罪,可以留你全尸。” 沈青崖冷笑:“你家主人是陈平吧?告诉他,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我没用。” 蒙面人眼神一冷:“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上!格杀勿论!” 黑衣人一拥而上。 沈青崖护着萧望舒,且战且退。但敌众我寡,亲卫不断倒下,包围圈越来越小。 就在危急关头,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 一支骑兵疾驰而来,约五百人,为首者是一员年轻将领,身着边军铠甲,手持长枪。 “何方贼子,敢袭击钦差!”年轻将领大喝,一马当先冲入敌阵。 这支生力军的加入,立刻扭转了战局。黑衣人猝不及防,被杀得人仰马翻。 蒙面人见势不妙,吹响口哨,黑衣人迅速撤退,消失在密林中。 年轻将领下马,单膝跪地:“末将幽州守备张翼,救驾来迟,请大元帅恕罪!” 沈青崖扶起他:“张将军来得正好,何罪之有。你怎么会在这里?” “末将奉曹国公之命,前来接应大元帅。”张翼道,“曹国公说,北境不太平,恐有人对大元帅不利,命末将带兵护卫。” 沈青崖心中一动:曹彬果然料事如神。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曹国公现在何处?” “在幽州等候大元帅。”张翼道,“这里不安全,请大元帅随末将速往幽州。” 沈青崖点头,看向萧望舒:“没事吧?” “没事。”萧望舒摇头,但脸色苍白,显然受了惊吓。 沈青崖将她扶上张翼带来的马车,吩咐亲卫收拾战场,救治伤员。此战,亲卫死伤过半,只剩二百余人。 “大帅,这些黑衣人……”张翼指着地上的尸体。 沈青崖走过去,揭开一个黑衣人的面巾,又检查了他的武器和衣物。 “是边军。”他肯定道,“看这刀,是幽州军械所打造的制式横刀。还有这靴子,是边军的制式军靴。” 张翼脸色一变:“幽州军?不可能!幽州军纪严明,怎会……” “不是幽州军。”沈青崖道,“是有人假冒幽州军,想嫁祸给曹国公。张将军,此事不要声张,尸体就地掩埋,武器带走。” “是。” 沈青崖心中冷笑:陈平,你果然出手了。假冒边军袭击钦差,既能除掉我,又能嫁祸曹彬,一箭双雕。可惜,你算漏了曹彬早有防备。 车队继续北上,有了张翼的五百骑兵护卫,安全了许多。 马车里,萧望舒靠在沈青崖肩上,轻声道:“青崖,陈平这是要置我们于死地。” “我知道。”沈青崖握住她的手,“不过,他越急,破绽就越多。这次袭击,虽然凶险,但也给了我们反击的机会。” “你是说……” “黑衣人留下了不少证据。”沈青崖道,“那些制式兵器、军靴,虽然可以伪造,但追查下去,总能找到线索。而且,张翼亲眼目睹了袭击,他是曹彬的人,证词可信。” 萧望舒眼睛一亮:“你要反击?” “不,”沈青崖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要等,等陈平犯更大的错误。” 他看向窗外,目光深远:“北境之行,注定不会平静。但这也好,正好让我看清,这朝中有多少人想我死,又有多少人值得信任。” 五日后,车队抵达幽州。 幽州城,北境第一重镇,城墙高耸,戒备森严。因陆明月叛乱时,幽州守将倒戈,曹彬平定叛乱后,亲自坐镇幽州,整顿防务。 曹彬亲自出城迎接。 这位六十岁的老将,虽然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腰杆笔直,一身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沈大元帅,一路辛苦了。”曹彬拱手。 沈青崖下马还礼:“曹国公亲自迎接,折煞晚辈了。” “应该的。”曹彬看向从马车中下来的萧望舒,笑道,“这位就是萧夫人吧?果然倾国倾城,与沈大元帅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萧望舒行礼:“见过曹国公。” “不必多礼。”曹彬道,“府中已备好酒宴,为二位接风洗尘。请。” 曹彬的府邸设在幽州城中心,原先是幽州总兵的宅院,占地广阔,但陈设简朴,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宴席上,曹彬屏退左右,只留沈青崖、萧望舒和张翼。 “沈大元帅,黑风岭遇袭之事,张翼已经禀报我了。”曹彬面色凝重,“此事关系重大,你可有头绪?” 沈青崖道:“袭击者假冒幽州军,用的是幽州军械所的兵器,穿的是边军制式军靴。显然是有人想嫁祸给曹国公。” 曹彬冷笑:“除了陈平,还能有谁。此人阴险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沈大元帅,你要小心,他既然敢在路上动手,到了北境,只怕还有更多手段。” “晚辈明白。”沈青崖道,“不过,北境是曹国公的地盘,陈平的手能伸到这里?” “不能小看他。”曹彬道,“陆明月经营二十年,在北境的势力盘根错节。虽然陆明月死了,但她的残余势力仍在。陈平定是收买了这些人,才敢在北境动手。” 萧望舒问:“曹国公,陆党的残余,主要集中在哪些地方?” “主要是幽州、云州、朔州三地。”曹彬道,“这三州的官员、将领,有一半与陆明月有牵连。我虽然撤换了一批,但还有不少人藏在暗处。这些人就像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咬你一口。” 沈青崖沉思片刻,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引蛇出洞。” “哦?如何引?” “我这次巡视北境,明面上是整顿边防,安抚百姓。”沈青崖道,“但暗地里,可以放出风声,说我要清查陆党余孽,凡有牵连者,一律严惩。这样,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就会坐不住,要么逃跑,要么狗急跳墙。” 曹彬眼睛一亮:“好计策!不过,这样你会很危险。” “危险也要做。”沈青崖道,“不清除这些毒瘤,北境永无宁日。而且,这也是给陈平设的局——他一定会利用这些人来对付我,到时候,我们就能抓住他的把柄。” 曹彬点头:“需要老夫做什么?” “请曹国公配合我演一场戏。”沈青崖道,“明日开始,我会公开清查陆党余孽,凡有嫌疑者,一律收监审问。曹国公可表面上反对,与我发生争执,让外人以为我们不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是为何?” “让藏在暗处的人以为有机可乘。”萧望舒接过话,“他们若以为曹国公与青崖不合,就会主动接近曹国公,或者利用这个矛盾。到时候,我们就能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曹彬抚掌大笑:“妙!沈大元帅,萧夫人,你们夫妻二人,真是珠联璧合。好,老夫就陪你们演这场戏!” 接下来的日子,沈青崖果然开始清查陆党余孽。 他首先从幽州府衙入手,将三名与陆明月有书信往来的官员收监。接着,又查办了五名军中将领,都是陆明月叛乱时态度暧昧的人。 一时间,幽州官场人心惶惶。 曹彬按照计划,公开反对沈青崖的做法。在一次军事会议上,两人发生激烈争执,曹彬甚至拍了桌子,说沈青崖“滥用职权,扰乱军心”。 消息很快传开,所有人都知道,镇国公与曹国公不合。 这天深夜,一个神秘人悄悄来到曹彬府邸后门。 书房里,曹彬接见了他。此人四十来岁,相貌普通,是幽州府衙的一名书吏,名叫王全。 “小的参见曹国公。”王全跪地。 曹彬故作冷淡:“王书吏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王全低声道:“小的听说曹国公与沈大元帅不合,特来献计。” “哦?什么计策?” “沈青崖清查陆党余孽,弄得人心惶惶。曹国公何不联合那些被查的官员将领,一起反对他?”王全道,“小的知道,被查的人中,有不少是冤枉的。只要曹国公振臂一呼,定能一呼百应。” 曹彬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你是说,让老夫带头造反?” “不敢说造反,只是……自保。”王全道,“沈青崖此人心狠手辣,他既然要对陆党余孽赶尽杀绝,难保不会牵连无辜。曹国公若不早做准备,只怕……” “只怕什么?” “只怕兔死狗烹。”王全压低声音,“曹国公功高震主,皇上早就忌惮。如今派沈青崖来北境,明为巡视,实为监视。若曹国公不早做打算,恐怕……”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曹彬故作沉思:“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沈青崖手握尚方宝剑,又有皇上撑腰,老夫如何与他斗?” 王全眼睛一亮:“曹国公若信得过小的,小的有办法。” “什么办法?” “小的认识一些人,他们……他们与陈平陈大人有联系。”王全道,“陈大人说了,只要曹国公愿意合作,他可以提供帮助。” 果然引出陈平了。曹彬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陈平?他能提供什么帮助?” “钱、粮、人。”王全道,“只要曹国公需要,陈大人都可以暗中支持。而且,陈大人在朝中有人,可以在皇上面前为曹国公说话。” 曹彬假装心动:“此事关系重大,容老夫考虑考虑。你先回去,不要声张。” “是是是,小的明白。”王全千恩万谢地退下。 他走后,沈青崖和萧望舒从屏风后走出。 “果然如我们所料。”沈青崖道,“陈平的手已经伸到北境了。” 曹彬皱眉:“这个王全,只是个小角色。他背后的人,才是关键。” “那就顺藤摸瓜。”萧望舒道,“曹国公可以假意答应合作,看看陈平还有什么后招。” “好。”曹彬道,“不过,沈大元帅,你要小心。陈平既然敢收买北境官员对付你,说明他已经孤注一掷了。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平。” 沈青崖点头:“晚辈明白。” 十天后,沈青崖离开幽州,前往朔州巡视。 朔州地处北境最前沿,与北狄接壤,局势最为复杂。陆明月叛乱时,朔州守将杨雄是第一个倒戈的,虽然已被曹彬平定,但朔州官场仍有不少陆党余孽。 沈青崖抵达朔州时,受到了冷遇。 朔州知府赵广称病不出,只派了个通判迎接。朔州守备孙武虽然亲自出迎,但态度冷淡,明显不欢迎这位钦差大臣。 “看来朔州的水很深。”入住驿馆后,萧望舒对沈青崖道。 沈青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萧条的街道:“陆明月在这里经营多年,根基深厚。虽然杨雄死了,但他的旧部还在。我们要小心。” 次日,沈青崖召开军事会议,朔州所有将领必须参加。 会议在朔州守备府举行。沈青崖坐在主位,萧望舒以文书身份坐在他身后。下方,朔州将领分列两侧,个个面色不善。 “本帅奉旨巡视北境,整顿边防。”沈青崖开门见山,“朔州地处要冲,防务尤为重要。孙守备,请汇报朔州防务情况。” 孙武是个四十多岁的黑脸汉子,闻言起身,不卑不亢道:“回大元帅,朔州现有驻军八千,分驻三关五寨。近年来边关无事,防务松懈,但末将已加紧操练,随时可战。” “八千?”沈青崖皱眉,“兵部记录,朔州应有驻军一万两千。那四千人去哪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孙武面不改色:“回大元帅,那四千人是虚额,实际并不存在。这是边军惯例,为的是多吃空饷,补充军费。” “惯例?”沈青崖冷笑,“吃空饷是杀头的大罪,孙守备不知道吗?” “末将知道。”孙武道,“但这也是无奈之举。朝廷拨付的军费不足,若不吃空饷,将士们连饭都吃不饱,如何守边?” 这话引起了不少将领的共鸣,纷纷点头。 沈青崖知道,这是边军的老问题。朝廷腐败,层层克扣,到边关的军费十不存一。将领们为了维持军队,只能吃空饷、走私、甚至与北狄做交易。 但这不是理由。 “军费不足,可以上奏朝廷,不能违法乱纪。”沈青崖道,“从今日起,朔州驻军重新登记造册,虚额一律取消。军费不足的问题,本帅会向皇上奏明,请求增拨。” 孙武脸色一变:“大元帅,这……这恐怕会引起兵变!” “兵变?”沈青崖盯着他,“孙守备是在威胁本帅吗?” “末将不敢。”孙武低头,“只是……将士们不容易,请大元帅体谅。” “体谅?”沈青崖站起身,“本帅体谅将士,谁体谅边关百姓?你们吃空饷、走私、甚至通敌,这些罪状,本帅手里都有证据!” 他拿出一叠文书:“孙武,去年八月,你私自放行一支商队出关,那商队运的是生铁和药材,目的地是北狄王庭。这事,你怎么解释?” 孙武脸色煞白:“那……那是……” “还有,”沈青崖继续道,“今年三月,你麾下副将王猛,带兵劫杀了一队过往商旅,抢走财物三万两,杀人灭口。这事,你又如何解释?” “这……这都是诬陷!”孙武强辩。 “是不是诬陷,查过便知。”沈青崖下令,“来人,将孙武拿下!朔州防务,暂由副将李岩接管!” 亲卫上前,就要拿人。 突然,孙武猛地拔刀:“沈青崖,你别欺人太甚!” 他一动手,帐中七八个将领也同时拔刀,将沈青崖和萧望舒围在中间。 “怎么,要造反?”沈青崖面不改色。 孙武狞笑:“沈青崖,这里是朔州,不是京城!你既然不给我们活路,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他一声令下,帐外冲进数十名士兵,个个手持刀剑,杀气腾腾。 萧望舒心中一紧,握紧了袖中的短剑。她看向沈青崖,只见他依然镇定自若,仿佛早有预料。 “孙武,你可知谋反是什么罪?”沈青崖淡淡问。 “谋反是死罪,不谋反也是死罪。”孙武咬牙,“既然如此,不如拼个鱼死网破!沈青崖,只要你死在这里,朝廷查下来,我们可以推给北狄,说是北狄奸细刺杀。到时候,死无对证!” “好算计。”沈青崖点头,“不过,你算漏了一点。” “什么?” 沈青崖拍了拍手。 帐外突然传来震天喊杀声!紧接着,张翼率五百骑兵冲了进来,将孙武等人反包围。 “你……你早有准备?”孙武大惊。 “当然。”沈青崖道,“本帅既然敢来朔州,自然做好了万全准备。孙武,放下武器,或许可以留你全尸。” 孙武眼中闪过绝望,但随即变成疯狂:“兄弟们,横竖都是死,拼了!” 他挥刀冲向沈青崖。 战斗瞬间爆发。 孙武等人虽然人数占优,但张翼的骑兵训练有素,很快控制了局面。沈青崖护着萧望舒,剑光闪烁,连杀三人。 孙武见势不妙,转身想逃,被张翼一枪刺穿大腿,倒地不起。 一刻钟后,战斗结束。孙武及其党羽全部被擒,反抗者格杀勿论。 沈青崖看着满地的尸体和俘虏,面无表情:“将所有俘虏收监,严加审问。李岩!” “末将在!”一个三十来岁的将领出列。 “本帅任命你为朔州守备,暂代防务。立刻整顿军纪,清查空额,凡有违法乱纪者,一律严惩!” “末将领命!” 处理完朔州之事,沈青崖回到驿馆,萧望舒为他包扎手臂上的伤口——刚才混战时,他被划了一刀。 “青崖,今日太危险了。”萧望舒心疼道。 “危险,但值得。”沈青崖道,“朔州是陆党在北境的重要据点,今日一网打尽,断了陈平的一条臂膀。” “可是,孙武背后肯定还有人。”萧望舒道,“他一个小小的守备,敢谋害钦差,定是有人指使。” “审问就知道了。”沈青崖道,“张翼正在审,很快就会有结果。” 果然,半个时辰后,张翼匆匆进来:“大帅,孙武招了。” “说。” “指使他的是……朔州知府赵广。”张翼道,“赵广与陈平有联系,陈平许诺,只要杀了大帅,就提拔赵广为布政使,孙武为总兵。” 沈青崖冷笑:“果然是他。赵广现在何处?” “已经控制,关在府衙大牢。” “好。”沈青崖起身,“去府衙。”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朔州府衙大牢,赵广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里。这位五十多岁的知府,此刻面如死灰,看到沈青崖进来,扑通跪地。 “大元帅饶命!下官……下官都是被逼的!” “被谁逼的?” “陈……陈平陈大人。”赵广涕泪横流,“他抓住了下官的把柄,威胁下官,若不配合,就要下官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什么把柄?” 赵广支支吾吾,不肯说。 沈青崖冷冷道:“赵广,你贪污赈灾款三十万两,私通北狄走私药材,这些罪状,本帅已经查实。就算没有陈平,你也难逃一死。现在说实话,或许可以保你家人平安。” 赵广浑身颤抖,终于交代:“陈平……陈平在北境有一个秘密组织,叫‘明月会’,专门收罗陆党余孽,从事走私、刺杀、情报收集。下官……下官也是其中一员。” “明月会?”沈青崖皱眉,“首领是谁?” “不知道。”赵广摇头,“首领很神秘,从不露面,只通过密信指挥。但下官猜测,可能是……可能是陆明月的女儿。” 沈青崖和萧望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陆明月还有女儿? “陆明月的女儿不是早就死了吗?”沈青崖问。 “那是官方的说法。”赵广道,“实际上,陆明月当年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被秘密送走,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陆明月死后,这个女儿就继承了‘明月会’,继续为母报仇。” 沈青崖心中一沉。如果赵广说的是真的,那事情就复杂了。陆明月的女儿若还活着,且继承了明月会,那她的目标绝不仅仅是复仇,很可能还有更大的图谋。 “明月会有多少人?据点在哪里?” “具体人数不知道,但至少三百人,都是精锐。”赵广道,“据点……朔州城外三十里,有一处山庄叫‘明月山庄’,就是明月会的总部。孙武也是明月会的人。” 沈青崖立刻下令:“张翼,点齐一千兵马,随我去明月山庄!” “是!” 明月山庄建在一处山谷中,三面环山,只有一条路进出,易守难攻。山庄规模宏大,楼阁亭台,不亚于江南园林,在这荒凉的北境显得格外突兀。 沈青崖率军抵达时,已是黄昏。夕阳西下,将山庄镀上一层金色,美得如同仙境,却又透着诡异。 “大帅,怎么打?”张翼问。 沈青崖观察地形:“山庄只有一条路,强攻伤亡太大。而且,里面可能有无辜之人。先围起来,派人喊话,让他们投降。” 一名亲卫上前喊话:“里面的人听着!镇国公奉旨查案,立刻开门投降,可免一死!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山庄内一片寂静。 突然,山庄大门打开,一个白衣女子缓步走出。她约莫二十岁年纪,容貌绝美,与陆明月有七分相似,但眼神更加冷冽,如同冰雪。 “沈大元帅,久仰了。”女子声音清冷,“小女子陆清霜,家母陆明月。” 果然是陆明月的女儿。 沈青崖策马上前:“陆清霜,你母亲叛乱已死,你若现在投降,本帅可保你不死。” 陆清霜笑了,笑容中带着讥讽:“保我不死?然后呢?像对待我母亲一样,在朝堂上羞辱,再赐毒酒?沈青崖,你未免太天真了。” “你母亲是罪有应得。”沈青崖道,“她勾结北狄,引狼入室,害死无数边关百姓。你若识相,就该迷途知返。” “迷途知返?”陆清霜冷笑,“什么是途?什么是返?我陆家一百三十七口,一夜之间全死了!我母亲隐忍二十年,只为报仇,有什么错?错的是这个世道,是这个朝廷!” 她眼中泛起泪光:“沈青崖,你父亲沈文渊也是被这个朝廷害死的,你为什么不报仇?反而为仇人卖命?你才是真正的不孝!” 沈青崖心中一痛,但面色不变:“我父亲若是冤死,我自会为他讨回公道。但绝不会用勾结外敌、祸害百姓的方式。陆清霜,你母亲的仇是仇,边关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吗?” 陆清霜沉默片刻,缓缓道:“沈青崖,我敬你是条汉子,今日不与你为难。你走吧,带着你的人离开,我们就当没见过。” “不可能。”沈青崖道,“明月会是非法组织,必须解散。你若现在投降,我保证从轻发落。”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陆清霜转身,“沈青崖,你既然执意要送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走进山庄,大门缓缓关闭。 沈青崖知道谈判破裂,下令:“准备进攻!” 然而就在这时,山庄内突然响起琴声。琴声悠扬婉转,却透着一股诡异的力量。听到琴声的士兵,竟然眼神迷离,手中的武器纷纷掉落。 “不好!是摄魂琴!”萧望舒惊呼,“青崖,快让大家捂住耳朵!” 但已经晚了。琴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多的士兵陷入迷幻状态,有的甚至开始自相残杀。 沈青崖运功抵抗,但琴声无孔不入,他的内力竟然无法完全抵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望舒,你怎么样?”他看向萧望舒。 萧望舒脸色苍白,但眼神还算清明:“我没事,这琴声……好像对女子影响较小。青崖,必须找到弹琴的人!” 沈青崖点头,纵身跃起,施展轻功冲向山庄。他要亲手打断这诡异的琴声。 山庄内,陆清霜坐在亭中抚琴。她的琴技高超,每一拨弦都蕴含着内力,通过琴声扩散出去,控制人心。 看到沈青崖冲进来,她并不惊讶,琴声一转,变得更加凌厉。 沈青崖感到头痛欲裂,内力运转滞涩。但他咬牙坚持,一步步走向陆清霜。 “陆清霜,住手!”他吼道。 陆清霜不理,琴声更急。 沈青崖知道不能再拖,猛地拔剑,一剑斩向琴弦。 铛! 琴弦断裂,琴声戛然而止。 陆清霜被内力反震,嘴角溢血。她抬头看着沈青崖,眼中闪过惊讶:“你……你竟然能破我的摄魂琴?” “邪魔外道,不堪一击。”沈青崖剑指她,“投降吧。” 陆清霜凄然一笑:“沈青崖,你以为你赢了吗?不,你输了。” 她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号弹,射向天空。 信号弹在空中炸开,形成一轮明月图案。 “你在叫援兵?”沈青崖皱眉。 “不是援兵。”陆清霜道,“是告诉你,游戏才刚刚开始。” 话音未落,山庄四周突然燃起大火!火势迅速蔓延,转眼间就将整个山庄吞没。 “你疯了?!”沈青崖大惊,“山庄里还有你的人!” “他们都是死士,早就做好了殉道的准备。”陆清霜站起身,火光映着她的脸,美得惊心动魄,“沈青崖,今日之局,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礼物。接下来,还有更多惊喜等着你。” 她说完,纵身跃入火海。 “等等!”沈青崖想追,但火势太大,根本无法靠近。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清霜消失在火焰中。 “大帅!快撤!”张翼带人冲进来,“火太大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沈青崖咬牙,最后看了一眼熊熊燃烧的山庄,转身撤退。 等他们撤到安全地带时,整个明月山庄已经化为一片火海。烈火映红了半边天,也映红了沈青崖凝重的脸。 “大帅,山庄里的人……”张翼欲言又止。 “全部殉葬了。”沈青崖沉声道,“陆清霜用这种方式,向我示威。” 萧望舒走过来,握住他的手:“青崖,陆清霜没死。” “什么?” “我看到她跳进火海前,触动了机关。”萧望舒道,“火海下面应该有密道。她这是金蝉脱壳。” 沈青崖心中一凛。如果陆清霜真的没死,那她说的“游戏才刚刚开始”,就不是虚言恫吓了。 这个女子,比她母亲更狠,更决绝。 “清理现场,看看有没有线索。”沈青崖下令,“另外,传令北境各州府,通缉陆清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明月山庄事件后,沈青崖在朔州停留了十天,整顿防务,清查陆党余孽。期间,又揪出了十几个明月会成员,但都是小鱼小虾,陆清霜和明月会的核心成员销声匿迹。 十天后,沈青崖启程前往云州。 云州是北境最后一站,也是最关键的一站。云州守将周勇是曹彬的心腹,为人正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沈青崖不敢大意,陆清霜就像一条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咬一口。 这日傍晚,车队在野外扎营。 秋夜寒凉,篝火熊熊。沈青崖和萧望舒坐在火堆旁,张翼在周围布置警戒。 “青崖,你在想陆清霜?”萧望舒问。 沈青崖点头:“这个女子不简单。她能在我们眼皮底下逃走,说明明月会的势力比我们想象的更大。而且,她说的‘游戏才刚刚开始’,让我很不安。” 萧望舒沉吟道:“陆清霜的目标应该不只是报仇。如果只是报仇,她应该直接刺杀皇上或者你。但她没有,而是在北境搞出这么大动静,恐怕有更大的图谋。” “什么图谋?” “不知道。”萧望舒摇头,“但肯定与北境有关。青崖,我总觉得,陆明月虽然死了,但她留下的局还在继续。陆清霜继承了这个局,而且可能玩得更大。” 沈青崖正要说话,突然耳朵一动。 “有人!”他低声道。 几乎同时,黑暗中射来数十支弩箭! “敌袭!”张翼大吼。 亲卫们迅速组成盾墙,但弩箭太密,还是有人中箭倒地。 沈青崖护着萧望舒躲到马车后,观察敌情。袭击者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人数,但从弩箭的密度判断,至少五十人。 “是明月会的人。”萧望舒道,“看弩箭的制式,和明月山庄的一样。” 沈青崖点头:“张翼,带人从两侧包抄,我正面吸引火力。” “是!” 沈青崖纵身跃起,剑光闪烁,挡开射来的弩箭。他的身影在黑暗中快速移动,吸引了大半火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第129章 行路难 十一月的京城,寒风凛冽。 镇国公府门前,十辆马车整齐排列。这次巡视天下,沈青崖只带了两百亲卫,轻车简从。萧望舒将府中事务托付给老管家,只带了四名侍女随行。 临行前夜,沈青崖独自在书房坐了很久。他面前摊开的是李慕白给他的铁盒,里面的证据他看了不下十遍,每看一次,心中的天平就倾斜一分。 “还在犹豫?”萧望舒端着一碗参汤走进来,将汤放在桌上,轻轻按揉他的太阳穴。 沈青崖握住她的手:“望舒,若我……若我选择公开这些证据,你会如何看我?” 萧望舒在他身边坐下,认真地看着他:“青崖,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但我要问你一个问题:公开证据之后呢?” “为父平反,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然后呢?”萧望舒追问,“皇上会如何?朝廷会如何?天下会如何?” 沈青崖沉默。 “三年前,太子逼宫夺位,这是事实。但这三年来,他勤政爱民,推行新政,这也是事实。”萧望舒轻声道,“若你公开证据,皇上必然身败名裂,甚至可能引发朝局动荡,各地藩王借机起事。届时战火重燃,百姓遭殃,你父亲在天之灵,会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那我父亲就白死了吗?”沈青崖声音哽咽。 “当然不。”萧望舒握住他的手,“我们可以用另一种方式。不公开证据,但让皇上知道,你已经知道了真相。让他欠你父亲一个公道,也欠你一个交代。” 沈青崖抬起头:“你是说……私下摊牌?” “对。”萧望舒点头,“我们这次巡视天下,正好可以远离朝堂是非。等一年后回京,你再找机会与皇上单独谈。届时,看他如何选择。若他真心悔过,愿意为你父亲正名,那皆大欢喜。若他执迷不悟……” 她没有说下去,但沈青崖明白了。 “好,就按你说的做。”沈青崖将铁盒锁进暗格,“这证据,暂时不动。等一年后,再作定夺。” 次日清晨,车队出城。 李璋没有亲自来送,但派了曹彬和林风为代表,在城门外设酒饯行。 “沈大元帅此去,一路保重。”曹彬举杯,“老夫在京城,会盯着陈平那些人,不让他们搞小动作。” 沈青崖饮尽杯中酒:“有曹国公在,我放心。朝中之事,就拜托您了。” 林风上前,低声道:“大帅,青崖阁已经部署妥当。您每到一处,都会有我们的人接应。另外……陆清霜有消息了。” “她在哪?” “有人在江南见过她。”林风道,“她似乎去了杭州,但具体行踪不明。大帅此行南下,要多加小心。” 沈青崖眼神一凝:“知道了。继续查,有消息随时飞鸽传书。” “是。” 辞别众人,车队缓缓南行。 沈青崖和萧望舒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帘回望渐行渐远的京城城楼。这座承载了太多权谋与争斗的帝都,终于暂时远离了。 “第一站去哪?”萧望舒问。 “洛阳。”沈青崖展开地图,“洛阳是中原重镇,新政推行情况需要实地考察。然后南下经开封、徐州,入江淮,最后到江南。” 萧望舒靠在软垫上,轻叹:“终于可以看看这大好河山了。这些年,不是在边关打仗,就是在朝中周旋,都没好好看过这个国家。” 沈青崖握住她的手:“这一年,我陪你好好看。” 马车颠簸前行,车外是萧瑟的冬景,车内却暖意融融。 十日后,车队抵达洛阳。 洛阳知府周文远率众出城迎接。这位五十多岁的官员,是曹彬的门生,为人务实,在新政推行上颇为用心。 “下官洛阳知府周文远,恭迎镇国公,护国夫人。”周文远躬身行礼。 沈青崖下马扶起他:“周知府不必多礼。本官此行是巡视新政,不是摆架子。请起。” 周文远引众人入城。洛阳不愧为千年古都,街道宽阔,商铺林立,虽然时值寒冬,但街市依然热闹。更难得的是,街道干净整洁,乞丐流民很少见到。 “洛阳治理得不错。”沈青崖赞道。 周文远忙道:“都是新政之功。清丈田亩后,增加了税源;整顿吏治,减少了贪腐;兴修水利,提高了收成。如今洛阳府库充盈,百姓安居,这都是皇上的恩德,新政的成效。” 沈青崖点头:“带我去看看新政实施的具体情况。” 接下来的三天,沈青崖考察了洛阳的田亩清丈、赋税征收、学堂建设、水利工程等情况。周文远确实是个能吏,各项新政推行得井井有条,百姓口碑也很好。 但萧望舒在暗中走访时,却发现了一些问题。 这天傍晚,她回到驿馆,对沈青崖道:“青崖,我发现洛阳并非表面那么太平。” “哦?发现了什么?” “城西有一片贫民区,住的大多是失地农民。”萧望舒道,“新政规定,清丈田亩后,无地农民可以租种官田,租金优惠。但实际上,这些官田大多被地方豪强以各种名义占据,农民租不到地,只能进城做苦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沈青崖皱眉:“周文远知道吗?” “他应该知道,但不敢动。”萧望舒道,“我打听过了,占据官田的主要是洛阳三大豪族:王家、李家、赵家。这三家与朝中多位大员有姻亲关系,周文远一个四品知府,动不了他们。” 沈青崖冷笑:“动不了?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大的能耐。” 次日,沈青崖突然提出要视察城西的官田。 周文远脸色微变:“镇国公,城西偏远,路不好走,不如……” “本官奉旨巡视,哪里都要看。”沈青崖不容置疑,“周知府,带路吧。” 周文远无奈,只得带路。 城西的官田果然如萧望舒所说,大部分都被圈占了。肥沃的田地盖起了庄园,剩下的贫瘠土地,农民租种要缴纳高额租金。 沈青崖站在田埂上,看着远处豪华的庄园,问周文远:“周知府,这些庄园是怎么回事?” 周文远冷汗直流:“这……这是……是……” “是什么?”沈青崖冷冷道,“是王家、李家、赵家非法圈占的官田,对不对?” “镇国公明察……”周文远跪地,“下官……下官也是无奈。这三家势大,在朝中有人,下官若动他们,只怕乌纱不保啊!” 沈青崖扶起他:“周知府,新政要推行下去,就不能怕得罪人。这三家非法圈占官田,证据确凿,按律当没收田产,家主流放。你不敢动,本官来动。” 他转身对亲卫道:“传本官令:查封王家、李家、赵家所有非法圈占的官田,涉事人员全部收监。另,将这些官田按新政规定,分租给无地农民,租金减半。” “是!” 消息传出,洛阳震动。 三大豪族连夜派人进京求援。他们通过关系,找到了陈平。 京城,陈府书房。 陈平看着洛阳三大家族送来的求援信和厚礼,嘴角泛起冷笑。 “沈青崖啊沈青崖,你还真是不消停。”他自语道,“在北境搞出那么大动静还不够,现在又要在江南掀起风浪。好,既然你要玩,老夫陪你玩。” 他提笔写了两封信。一封给洛阳三大家族,让他们暂时隐忍,不要与沈青崖正面冲突,但可以暗中捣乱。另一封给江南的旧部,让他们在沈青崖南下途中设下陷阱。 “沈青崖,你不是要巡视天下吗?老夫让你有去无回。” 与此同时,沈青崖在洛阳的动作引起了朝中不少官员的不满。这些官员大多与地方豪强有利益勾连,沈青崖动了他们的钱袋子,他们自然要反击。 数日后,沈青崖收到曹彬的密信: “沈卿,朝中弹劾你的奏折如雪片般飞来,皆说你‘滥用职权,扰乱地方’‘借新政之名,排除异己’。皇上虽压下了,但压力很大。你在外要小心,陈平必有动作。” 沈青崖将信递给萧望舒:“果然来了。” 萧望舒看完信,沉思道:“陈平在朝中弹劾你,只是第一步。他真正的杀招,一定在路上。青崖,我们接下来要加倍小心。” “我知道。”沈青崖道,“不过,越是这样,越说明我们做对了。地方豪强与朝中官员勾结,盘剥百姓,这是新政最大的阻力。不打破这个利益链条,新政永远推行不下去。” 萧望舒担忧道:“可你一个人,如何对抗整个利益集团?” “不是我一个人。”沈青崖握住她的手,“有你在,有曹国公、林风在,还有千千万万受益于新政的百姓在。我不信,正义压不过邪恶。” 在洛阳停留半月后,沈青崖继续南下。 临行前,周文远亲自送别,感激涕零:“镇国公,您这一动,不仅解了洛阳之困,也给下官壮了胆。您放心,下官一定将新政推行到底,绝不敢辜负您的期望。” 沈青崖拍拍他的肩:“好好干,皇上看着呢。” 车队离开洛阳,向开封进发。 这一路,沈青崖明显感觉到暗中多了许多眼睛。每到一处驿站,总有人暗中观察;夜宿时,窗外常有可疑人影。 “陈平的人盯上我们了。”萧望舒低声道。 沈青崖点头:“让他们盯。我倒要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开封,黄河之滨,中原重镇。 沈青崖抵达开封时,正值腊月,天气严寒。开封知府刘裕是个圆滑的老官僚,表面上对沈青崖恭敬有加,但眼神闪烁,显然心中有鬼。 “镇国公一路辛苦,下官已备好接风宴,请。”刘裕满脸堆笑。 沈青崖摆手:“接风宴就免了。本官想看看开封的漕运码头,听说那里问题不少。” 刘裕脸色微变:“码头……码头一切正常,没什么好看的。镇国公不如先休息……” “本官说不累。”沈青崖盯着他,“刘知府,你好像很怕本官去码头?” “没……没有。”刘裕擦汗,“既然镇国公要看,下官这就带路。” 开封漕运码头,是南北漕运的重要枢纽。按理说应该繁忙有序,但沈青崖看到的却是萧条景象:船只稀少,工人无精打采,码头堆放着大量发霉的粮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是怎么回事?”沈青崖问。 刘裕支支吾吾:“这个……今年漕运不畅,所以……” “漕运不畅?”沈青崖冷笑,“本官一路南下,所见漕运皆畅通无阻,为何独独开封不畅?” 他走到一堆发霉的粮食前,抓了一把,闻了闻:“这是去年的陈粮,已经霉变。刘知府,这些粮食本该运往京城,为何堆在这里发霉?” 刘裕扑通跪地:“镇国公恕罪!下官……下官也是被逼无奈啊!” “被谁逼的?” “漕运衙门……还有……还有陈平陈大人。”刘裕哭道,“陈大人让下官扣下漕粮,拖延漕运,制造漕运不畅的假象,好弹劾曹国公治漕不力。这些粮食……都是故意搁置发霉的。” 沈青崖勃然大怒:“为了党争,你们竟敢拿漕运开玩笑!可知漕运关系到京城百万人的口粮!若漕运中断,京城断粮,你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刘裕磕头如捣蒜:“下官知罪!下官知罪!” 沈青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立刻清理码头,发霉粮食全部销毁,新鲜粮食即刻启运。另外,所有涉事官员,全部收监,等候发落。” “是是是……” 处理完码头之事,沈青崖回到驿馆,脸色依然难看。 萧望舒为他倒了杯茶:“消消气。陈平这一招确实毒,既打击了曹国公,又给你制造了麻烦。若漕运真出了问题,他就可以把责任推到你头上——是你巡视地方,干扰漕运。” 沈青崖冷笑:“可惜他算盘打错了。刘裕是个软骨头,一吓就招了。这下,我倒要看看陈平如何收场。” 正说着,窗外突然传来轻微声响。 沈青崖眼神一凛,抬手灭了灯,将萧望舒护在身后。 黑暗中,几支弩箭射入屋内,钉在墙上。紧接着,几个黑衣人破窗而入,刀光直取沈青崖。 “刺客!”沈青崖拔剑迎敌。 萧望舒也抽出短剑,守在门口。驿馆外的亲卫听到动静,立刻冲了进来。 刺客共八人,个个身手不凡,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他们的目标很明确——不惜一切代价杀死沈青崖。 沈青崖剑法精妙,但双拳难敌四手,渐渐落入下风。一个刺客瞅准机会,一刀砍向他后背。萧望舒惊呼,扑上去想挡,但已经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剑光从天而降,格开了刺客的刀。 一个青衫文士飘然落地,剑法飘逸如仙,转眼间连杀三名刺客。 “叶先生!”沈青崖惊喜。 来人正是叶孤鸿,沈青崖的授业恩师,江湖人称“剑圣”。三年前沈青崖入京后,叶孤鸿便云游四海,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 叶孤鸿剑不留情,剩下的刺客很快被清理干净。 “师父,您怎么来了?”沈青崖问。 叶孤鸿收剑入鞘,淡淡道:“听说有人要对我徒弟不利,就来看看。青崖,你惹的麻烦不小啊。” 沈青崖苦笑:“树欲静而风不止。” 叶孤鸿看向萧望舒:“这位就是你的妻子?不错,临危不乱,有胆识。” 萧望舒行礼:“见过叶先生。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不必客气。”叶孤鸿道,“青崖,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在江南游历时,发现了一个秘密组织,叫‘明月会’。他们的首领是个年轻女子,武功诡异,似乎在策划什么大事。” 沈青崖心中一凛:“陆清霜?” “你认识她?” “交过手。”沈青崖将北境之事简单说了。 叶孤鸿皱眉:“此女不简单。她在江南广招亡命之徒,囤积粮草军械,恐怕所图非小。青崖,你这次南下,一定要小心。” “师父,您能留下来帮我吗?” 叶孤鸿摇头:“江湖事,江湖了。朝堂之争,我不便插手。不过,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 “谁?” “杭州‘听雨楼’楼主,苏浅雪。”叶孤鸿道,“此女虽身在江湖,但消息灵通,江南之事,没有她不知道的。你到杭州后,可以去找她。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说完,叶孤鸿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沈青崖望着师父离去的方向,心中感激。这位亦师亦父的老人,总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青崖,叶先生说的明月会……”萧望舒担忧道。 沈青崖握紧剑柄:“陆清霜果然在江南。看来,这场游戏还没结束。” 开封之事很快传到京城。 陈平得知刘裕招供,又得知刺杀失败,气得砸了书房里的古董花瓶。 “废物!都是废物!”他怒吼。 幕僚小心翼翼道:“大人息怒。沈青崖虽然逃过一劫,但我们还有后招。江南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只要他踏入江淮地界,定叫他有去无回。” 陈平冷静下来:“江南那边谁负责?” “是您的门生,江淮盐运使杜文轩。他已经联络了江南各大世家,只要沈青崖敢动他们的利益,就让他尝尝江南士族的厉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陈平点头:“告诉杜文轩,不惜一切代价,除掉沈青崖。事成之后,我保他入阁。” “是。” 与此同时,曹彬在朝中也没闲着。他联合林风等人,将陈平干预漕运、纵容门生贪腐的证据一一收集,准备在合适的时机给予致命一击。 朝堂上的暗流,随着沈青崖南下的脚步,越发汹涌。 腊月二十,沈青崖离开开封,继续南下。 越往南走,天气越暖。过了淮河,竟有了几分春意。路旁的柳树抽出了嫩芽,田里的冬麦一片青绿。 “江南快到了。”萧望舒望着窗外的景色,眼中有了光彩。她是北境人,很少来南方,对江南水乡充满向往。 沈青崖却无心欣赏风景。这一路,他看到了新政推行的成果,也看到了重重阻力。地方豪强、贪官污吏、还有陈平这样的朝中权臣,都在想方设法阻挠新政。 更让他担忧的是,陆清霜的明月会。这个神秘的女子,到底在策划什么? 这日午后,车队在徐州城外歇脚。 徐州知府是个老实人,新政推行得不错,百姓生活明显改善。沈青崖考察了一天,心情稍好。 傍晚时分,他独自在驿馆后院练剑。剑光如练,在夕阳下划出一道道寒芒。 突然,他收剑而立,看向墙角:“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墙角阴影中,走出一个黑衣人。此人蒙着面,但身形窈窕,显然是个女子。 “沈大元帅好耳力。”女子声音清脆,“小女子奉命传话。” “奉谁的命?” “我家主人,陆清霜。”女子道,“主人说,她在杭州恭候大元帅大驾。届时,有一份大礼相赠。” 沈青崖冷笑:“什么大礼?又是刺杀?” “非也。”女子道,“是一份真相,关于您父亲之死的真相。主人说,您手中的证据并不完整,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沈青崖心中一凛:“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您被骗了。”女子轻笑,“李慕白给的证据,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幕后黑手,藏得很深。主人愿意与您合作,揪出真凶,为您父亲报仇。” “条件呢?” “很简单。”女子道,“放弃新政,离开朝堂。主人可以保证,您和您的夫人平安归隐,安度余生。” 沈青崖握紧剑柄:“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您可能永远都不知道真相了。”女子道,“而且,您这一路南下,不会太平。主人已经在江南布下天罗地网,就等您入瓮。” 说完,女子纵身一跃,消失在暮色中。 沈青崖站在原地,眉头紧锁。 陆清霜的话,半真半假。但她说“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却让沈青崖心中起了波澜。难道李慕白还隐瞒了什么?或者,连李慕白自己都不知道全部真相? “青崖。”萧望舒从屋里走出,为他披上披风,“刚才有人?” “陆清霜的人。”沈青崖将对话告诉她。 萧望舒沉思道:“她在故弄玄虚。若真有什么真相,她直接说出来就是,何必绕这么大圈子?她这是在扰乱你的心神,让你自乱阵脚。” “我知道。”沈青崖道,“但她说的也不是全无可能。我父亲的案子,确实还有很多疑点。” 萧望舒握住他的手:“青崖,无论真相如何,我们都要保持清醒。陆清霜是敌人,她的话不能全信。等到了杭州,我们去找叶先生说的苏浅雪,她或许知道些什么。” 沈青崖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三日后,车队进入江淮地界。 这里是鱼米之乡,漕运枢纽,也是大晏的财赋重地。但同时,这里也是地方势力最盘根错节的地方。盐商、漕帮、士族,各方利益交织,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江淮盐运使杜文轩,是陈平的门生,也是这张网的核心人物之一。 沈青崖抵达江淮首府扬州时,杜文轩亲自出城迎接。此人四十多岁,面白无须,一副精明相,脸上堆满笑容,但眼神深处藏着算计。 “下官江淮盐运使杜文轩,恭迎镇国公。”杜文轩躬身,礼数周到。 沈青崖下马:“杜大人不必多礼。本官此行是巡视新政,还望杜大人配合。” “一定一定。”杜文轩笑道,“下官已在府中备好宴席,为镇国公接风洗尘。扬州虽不比京城,但也有几分江南风情,还请镇国公赏光。” 沈青崖本想拒绝,但萧望舒悄悄拉了他的衣袖。他明白,这是要探探杜文轩的虚实。 “那就叨扰了。” 杜府果然奢华。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比京城的王府也不遑多让。宴席上山珍海味,歌舞升平,一派纸醉金迷的景象。 席间,杜文轩频频敬酒,话里话外都在打探沈青崖此行的目的。 “镇国公,新政推行是好事,但也要因地制宜。”杜文轩道,“江淮地方,情况特殊。盐政、漕运,关系国家命脉,动一发而牵全身。若是改革过急,恐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恐怕什么?”沈青崖问。 “恐怕会出乱子啊。”杜文轩叹道,“前朝王安石变法,就是前车之鉴。镇国公年轻有为,还是谨慎些好。” 沈青崖听出了威胁之意,淡淡道:“杜大人多虑了。新政是皇上钦定,百官拥护,万民期待,不会重蹈覆辙。倒是杜大人,盐运使这个位置,责任重大,可要小心啊。” 杜文轩脸色微变,干笑道:“那是那是……” 宴席过后,杜文轩安排沈青崖住进扬州最好的客栈。表面恭敬,实则监视。 回到房间,萧望舒低声道:“这个杜文轩,不是善类。他府上的奢华,远超他的俸禄,肯定有问题。” 沈青崖点头:“盐政是天下第一肥差,他若不贪,反倒奇怪了。不过,我们此行的目的不是查盐政,而是考察新政。不要节外生枝。”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次日,沈青崖考察扬州新政推行情况时,遇到了麻烦。 首先是学堂。新政规定,各府县要设立官办学堂,教授贫寒子弟。但扬州的官办学堂,学生寥寥无几,夫子敷衍了事。 “这是怎么回事?”沈青崖问陪同的扬州知府。 知府支吾道:“这个……百姓不愿送孩子上学,觉得读书无用,不如学门手艺……” “胡说!”一个老农突然冲出来,跪在沈青崖面前,“青天大老爷,不是我们不愿送孩子上学,是上不起啊!” “上不起?”沈青崖扶起老农,“官办学堂不是免费的吗?” “名义上是免费,但实际上要交‘孝敬钱’‘书本费’‘笔墨费’,加起来比私塾还贵。”老农哭道,“我们这些穷苦人家,哪里交得起?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又不屑上官办学堂,都去私塾了。” 沈青崖脸色铁青:“这些钱,是谁收的?” 老农不敢说,只是磕头。 沈青崖明白了。官办学堂的经费,被人层层克扣,最后转嫁到百姓头上。而这背后,一定有杜文轩的影子。 接下来考察农田水利,问题更多。本该用于水利工程的款项,大多进了官员腰包,工程敷衍了事,一到汛期就溃堤。 沈青崖越看越怒。新政在扬州,几乎成了摆设。所有的好处,都被地方官员和豪强瓜分了,百姓没有得到任何实惠。 晚上回到客栈,沈青崖拍案而起:“岂有此理!杜文轩这些人,简直是在蛀空朝廷!” 萧望舒为他倒了杯茶:“消消气。这种情况,恐怕不止扬州一处。新政要推行下去,必须拿几个典型开刀。” “那就从杜文轩开始。”沈青崖冷声道,“他贪墨盐税,克扣新政经费,证据确凿。我这就写奏折,弹劾他!” “不可。”萧望舒按住他的手,“杜文轩是陈平的人,动他等于直接与陈平开战。而且,他在江淮经营多年,根深蒂固,没有确凿证据,扳不倒他。” “那就找证据。”沈青崖道,“我就不信,他做得天衣无缝。” 然而,还没等沈青崖找到证据,杜文轩就先动手了。 三日后,扬州突然爆发民变。 数百名盐工聚集在盐运使衙门前,高喊“提高工钱”“改善待遇”。杜文轩派兵镇压,双方发生冲突,死伤数十人。 消息传到沈青崖耳中时,他正在考察漕运码头。 “盐工暴动?”沈青崖皱眉,“为何突然暴动?” 亲卫道:“听说是因为盐运使衙门克扣工钱,盐工们活不下去了,才铤而走险。” 沈青崖立刻赶往盐运使衙门。 衙门前一片狼藉,血迹斑斑。杜文轩正指挥官兵清理现场,看到沈青崖,急忙迎上来。 “镇国公,您怎么来了?这里危险,快请回吧。”杜文轩一脸焦急。 沈青崖看着地上的血迹,冷冷道:“杜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一群刁民闹事,已经镇压下去了。”杜文轩道,“镇国公放心,下官一定会严惩首恶,以儆效尤。” “刁民?”沈青崖盯着他,“他们为何闹事?” “这个……”杜文轩支吾,“无非是想多要工钱,贪得无厌。” 沈青崖不再理他,走向被官兵围住的盐工。这些盐工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中满是绝望。 “乡亲们,我是镇国公沈青崖,奉旨巡视天下。你们有什么冤屈,可以跟我说。”沈青崖朗声道。 盐工们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一个老盐工突然跪下,哭道:“青天大老爷,您要为我们做主啊!盐运使衙门克扣我们的工钱,已经三个月没发了!我们实在活不下去了,才来讨要,结果他们……他们竟然杀人!” “老东西,胡说八道!”杜文轩怒喝,“来人,把他抓起来!” 官兵上前就要抓人。 “住手!”沈青崖挡在老盐工面前,“杜大人,事情没查清楚之前,谁敢抓人?” 杜文轩脸色难看:“镇国公,这是下官的职责所在……” “本官奉旨巡视,有权过问地方一切事务。”沈青崖冷声道,“这件事,本官管定了。来人,将涉事官兵全部收监,盐工们暂时安置在驿馆。本官要彻查此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杜文轩眼中闪过寒光,但不敢违抗,只得咬牙道:“是……” 沈青崖将盐工们安置好后,开始调查。这一查,查出了大问题。 盐运使衙门不仅克扣盐工工钱,还私吞盐税,走私私盐,数额巨大。更可怕的是,这些钱大部分流向了京城,进了陈平等人的腰包。 沈青崖看着手中的账本,手在颤抖。他知道盐政腐败,但没想到腐败到这种程度。每年数百万两的盐税,真正入国库的不到三成,其余都被贪官污吏瓜分了。 “青崖,这件事太大了。”萧望舒担忧道,“牵扯到朝中多位大员,尤其是陈平。你若是捅出去,只怕……” “只怕什么?”沈青崖抬头,眼中闪着坚定的光,“望舒,有些事,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这些贪官污吏,吸食民脂民膏,祸国殃民。我若不管,对不起这身官服,对不起天下百姓!” 萧望舒握住他的手:“我支持你。但你要想好,一旦公开这些证据,就是与整个利益集团为敌。到时候,我们可能……” “可能身败名裂,甚至丢掉性命。”沈青崖接道,“我知道。但若人人都因为害怕而沉默,这个国家就真的没救了。” 他站起身:“我要写奏折,将这些证据直达天听。皇上若真是明君,就该彻查此事,还天下一个公道。” 然而,奏折还没写完,变故就发生了。 当夜,驿馆突然起火。火势凶猛,转眼间就吞噬了整栋楼。沈青崖和萧望舒在亲卫的拼死保护下才逃出来,但所有的文书证据,包括盐税账本,全都葬身火海。 更糟糕的是,那些盐工全部失踪了。 沈青崖站在废墟前,脸色铁青。他知道,这是杜文轩的报复。 “好一个杜文轩,好一个陈平。”他咬牙道,“你们以为烧了证据,我就没办法了吗?” 萧望舒拉住他:“青崖,冷静。他们敢放火,就说明已经狗急跳墙了。这里不能久留,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扬州。” 沈青崖点头。他知道,杜文轩既然敢放火,就敢做更疯狂的事。 然而,已经晚了。 天刚亮,杜文轩就带着大批官兵包围了驿馆废墟。 “镇国公,下官怀疑您与盐工暴动有关,请随下官回衙门接受调查。”杜文轩面无表情。 沈青崖冷笑:“杜大人,你好大的胆子。本官是钦差大臣,你敢抓我?” “不敢。”杜文轩道,“但下官职责所在,不得不如此。镇国公若心中无愧,就跟下官走一趟。若真是冤枉,下官自会还您清白。” 话音未落,官兵一拥而上。 沈青崖的亲卫拔刀相向,双方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队骑兵疾驰而来,为首者高举令牌:“圣旨到!” 所有人跪下。 传旨太监下马,展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公沈青崖巡视江淮,有功于国。特赐尚方宝剑,准其先斩后奏,彻查盐政。江淮官员,无论品级,皆受其节制。钦此!” 杜文轩脸色煞白。 沈青崖接过尚方宝剑,起身,剑指杜文轩:“杜文轩,你贪墨盐税,克扣工钱,纵火灭迹,陷害钦差。该当何罪?!” 杜文轩瘫倒在地。 沈青崖挥手下令:“拿下!所有涉事官员,全部收监!盐运使衙门,查封!” 杜文轩落马,江淮震动。 沈青崖用尚方宝剑,一连查处了十几名贪官,抄没家产数百万两。这些钱,一部分充公,一部分用于补偿盐工,一部分用于新政推行。 江淮官场人人自危,那些原本阻挠新政的官员,纷纷转变态度,新政推行速度大大加快。 消息传到京城,陈平气得吐血。杜文轩是他的钱袋子,也是他在江淮的根基。沈青崖这一刀,直接砍断了他的一条臂膀。 更让他恐惧的是,沈青崖在查抄杜文轩家产时,发现了陈平与杜文轩往来的密信。虽然沈青崖暂时没有公开这些信,但陈平知道,这把刀已经悬在头顶了。 他必须反击,否则死路一条。 而沈青崖这边,虽然取得了胜利,但心情并不轻松。杜文轩的案子,牵扯太广,若要一查到底,恐怕半个朝堂都要震动。到时候,朝局动荡,绝非国家之福。 “青崖,你在想什么?”萧望舒问。 沈青崖站在扬州城楼上,望着远处的运河:“我在想,这官场就像这运河,表面平静,底下暗流汹涌。我虽然抓了一个杜文轩,但还有无数个杜文轩藏在暗处。新政要推行下去,难啊。” 萧望舒握住他的手:“但你已经迈出了第一步。杜文轩的倒台,让那些贪官污吏看到了你的决心,也让百姓看到了希望。这就够了。” 沈青崖点头:“是啊,这就够了。接下来,我们要去杭州了。陆清霜在那里等着我们,叶先生说的苏浅雪也在那里。杭州之行,恐怕不会太平。” “有你在,我不怕。”萧望舒靠在他肩上。 两人相视而笑。 夕阳西下,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前路漫漫,但有彼此相伴,便无所畏惧。 扬州之事告一段落,沈青崖继续南下。 而杭州,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等待着他。 喜欢晏安:血色江山与倾城请大家收藏:()晏安:血色江山与倾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0章 西湖烟雨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沈青崖和萧望舒的车队抵达杭州时,正赶上最热闹的灯会。运河两岸灯火如昼,画舫笙歌,游人如织。这座被誉为“人间天堂”的城市,在元宵之夜展露出它最繁华的一面。 “江南果然不同。”萧望舒掀开车帘,望着外面流光溢彩的街市,眼中闪烁着新奇的光芒。她生长在北境,看惯了风雪草原,这般温软繁华的景象,让她恍如隔世。 沈青崖却没有心思欣赏美景。扬州之事虽然了结,但杜文轩背后牵扯出的利益网络,让他深感朝局之复杂。而杭州,等待他的不仅有新政考察,还有陆清霜设下的局,以及叶孤鸿推荐的苏浅雪。 “我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沈青崖对亲卫队长道,“不要声张,以商队名义住店。” “是。” 车队在城南的“悦来客栈”住下。这家客栈规模不大,但干净整洁,且位置相对僻静,适合隐匿行踪。 安顿好后,沈青崖立刻派亲卫去打探“听雨楼”和“明月会”的消息。同时,萧望舒换上普通妇人的装束,带着一名侍女,悄悄出门了解杭州民情。 杭州街市的热闹远超萧望舒想象。丝绸铺、茶叶店、酒楼茶馆鳞次栉比,行人摩肩接踵。更让她惊讶的是,街上有不少女子抛头露面,或逛街购物,或茶馆听书,举止大方自然,与北方的拘谨截然不同。 “夫人,前面就是西湖了。”侍女小梅轻声道。 萧望舒抬眼望去,只见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在月光下泛着银辉,湖中画舫点点,丝竹声声。岸边杨柳依依,虽然还是正月,但江南气候温暖,柳条已抽出嫩芽。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萧望舒轻声吟道,这是她读过的前朝诗句,今日亲见,方知所言非虚。 正欣赏间,忽听前方传来喧哗声。一群书生模样的人围在一起,似乎在争论什么。 萧望舒走近几步,只听一个年轻书生激昂道:“新政推行,清丈田亩本是好事,可杭州府衙却借机敛财,每亩地多收二钱‘丈量费’!这哪里是推行新政,分明是盘剥百姓!” 另一人压低声音:“慎言!这话若让官府听见,小心惹祸上身。” “怕什么!”那书生更激动了,“镇国公正在江南巡视,连杜文轩那样的贪官都敢查办,还怕杭州这些蛀虫不成?我听说,镇国公已经到了杭州!”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萧望舒心中一凛。沈青崖的行踪已经暴露了?是有人故意散布,还是巧合? 她正欲离开,却见一个老者摇头叹道:“镇国公虽好,但强龙不压地头蛇。杭州的水,比扬州还深。陈、王、李三大家族,在杭州经营百年,根深蒂固。就算是镇国公,怕也……”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明。 萧望舒记下了“陈、王、李”三家的名字,悄悄退回客栈。 当晚,沈青崖听完萧望舒的见闻,眉头紧锁。 “杭州三大家族,陈、王、李。”他在地图上标注,“陈家是盐商,王家是丝绸巨贾,李家掌控杭州漕运。这三家与朝中关系密切,陈平就是陈家的远房族人。” 萧望舒担忧道:“看来陈平在杭州早有布局。我们此行,恐怕步步艰难。” “艰难也要走。”沈青崖道,“明日我先去拜访苏浅雪。叶先生说她是江湖消息最灵通之人,或许能给我们提供帮助。” 次日黄昏,沈青崖独自一人,按照叶孤鸿给的地址,找到了听雨楼。 听雨楼位于西湖之滨,是一座三层木楼,飞檐翘角,古朴雅致。楼前挂着一副对联:“听雨观澜知天下,煮酒论剑笑江湖”。门前没有迎客的小厮,只有两个青衣女子静静站立,气度不凡。 沈青崖上前,拱手道:“在下沈青崖,受叶孤鸿先生之托,前来拜访苏楼主。” 左侧的青衣女子微微颔首:“楼主已等候多时,沈大元帅请随我来。” 沈青崖心中暗惊。苏浅雪不仅知道他要来,还知道他的身份。此女果然不简单。 听雨楼内陈设清雅,一楼是茶室,几位文人雅士正在品茶论诗;二楼是琴室,隐约传来悠扬的琴声;三楼则是苏浅雪的居所。 青衣女子引沈青崖到三楼,推开一扇雕花木门:“楼主,沈大元帅到了。” 房间内,一个白衣女子背对房门,正在抚琴。琴声如潺潺流水,清澈空灵。她闻声停手,转过身来。 沈青崖见到苏浅雪的第一眼,心中便是一震。此女约莫二十五六岁,容貌绝美,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眼睛——清澈如秋水,却又深邃如寒潭,仿佛能看透人心。 “沈大元帅大驾光临,浅雪有失远迎。”苏浅雪起身,声音温和却自带威严,“请坐。” 两人在茶案前相对而坐。苏浅雪亲自沏茶,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深谙茶道。 “叶先生可好?”苏浅雪问。 “师父云游四海,一切安好。”沈青崖道,“他让我代问苏楼主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苏浅雪微微一笑:“叶先生还是这般潇洒。沈大元帅此来杭州,是为了新政,还是为了明月会?” 开门见山,直指要害。 沈青崖也不绕弯子:“两者皆是。苏楼主既然知道明月会,想必也知陆清霜此女。” “岂止知道。”苏浅雪放下茶盏,“明月会在我眼皮底下活动半年,我岂能不知?陆清霜此女,武功诡异,手段狠辣,在江南广招亡命之徒,囤积粮草军械,所图非小。” “她到底想干什么?” “复国。”苏浅雪吐出两个字。 沈青崖瞳孔一缩:“复什么国?” “前朝。”苏浅雪缓缓道,“陆清霜的母亲陆明月,是前朝皇室遗孤。陆清霜继承遗志,要恢复前朝江山。她之所以在江南活动,是因为江南曾是前朝最后的地盘,这里还潜伏着不少前朝遗民。” 沈青崖想起萧望舒的身世——她也是前朝皇室血脉。这个念头让他心中一紧。 “苏楼主如何得知这些?”沈青崖问。 苏浅雪轻笑:“听雨楼做的就是消息买卖。江湖事,朝堂事,天下事,只要我想知道,就能知道。不过……”她顿了顿,“这些消息,不能白给。” “苏楼主想要什么?” “一个承诺。”苏浅雪看着他,“将来若有一日,沈大元帅执掌大权,请给江湖人一条生路,莫要赶尽杀绝。” 沈青崖皱眉:“苏楼主何出此言?沈某从未想过要对江湖人不利。” “现在没有,将来未必。”苏浅雪道,“新政推行,朝廷对地方的控制越来越强。江湖门派,地方豪强,都是朝廷要整顿的对象。我不过是为江湖同道,求一个保障。” 沈青崖沉默片刻,道:“只要不违法乱纪,不祸害百姓,沈某保证,朝廷不会无故为难江湖人。” “好。”苏浅雪点头,“有沈大元帅这句话,够了。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仔细听。”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西湖夜景:“陆清霜在杭州有三个据点:城西的明月山庄,城南的漕运码头仓库,以及西湖上的‘不系舟’画舫。她手下有三百死士,都是江湖亡命徒,武功不弱。” “此外,她与杭州三大家族都有联系。陈家提供钱财,王家提供物资,李家提供漕运便利。这三家之所以帮她,是因为他们也是前朝遗民,只不过隐藏得更深。” 沈青崖心中震动。杭州三大家族竟是前朝遗民?那他们在朝中的人脉,岂不是…… “陈平知道这件事吗?”沈青崖问。 “知道一部分。”苏浅雪道,“他知道三家是前朝遗民,但不知道陆清霜的复国计划。他以为陆清霜只是为母报仇,所以暗中支持,想借她的手除掉你。但他没想到,陆清霜的野心远不止于此。” “陆清霜想利用陈平在朝中的势力,在合适的时机发动政变,里应外合,一举推翻大晏,恢复前朝。” 沈青崖倒吸一口凉气。这个陆清霜,果然比她母亲更疯狂。 “还有一件事。”苏浅雪转身,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关于你父亲沈文渊之死。陆清霜说你手中的证据不完整,这话是真的。” 沈青崖猛地站起:“苏楼主知道真相?” “知道一部分。”苏浅雪道,“三年前,先帝察觉太子李璋有异,暗中与北狄勾结。他派你父亲调查,你父亲查到了证据。但真正害死你父亲的,不是太子,而是另一个人。” “谁?” “前宰相,李慕白。” 沈青崖如遭雷击:“不可能!李相亲口承认,是太子害死我父亲,他只是迫于压力……” “他骗了你。”苏浅雪打断他,“李慕白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他早已投靠太子,你父亲查到的证据中,有一部分牵涉到他。为了自保,他抢先下手,伪造证据,陷害你父亲通敌。太子只是顺水推舟,借机除掉你父亲这个眼中钉。” 沈青崖踉跄后退,扶住桌子才站稳。这个真相,比李璋害死父亲更让他难以接受。李慕白,那个在他面前老泪纵横、忏悔罪过的老人,竟是真正的凶手? “为什么……”沈青崖声音嘶哑,“他为什么要告诉我那些,给我证据……” “为了自保。”苏浅雪道,“太子登基后,李慕白失势,被迫告老还乡。他手中握有太子的把柄,太子一直想除掉他。他给你证据,是希望你去对付太子。若你成功,他大仇得报;若你失败,他也可以撇清关系。无论如何,他都不亏。” 沈青崖闭上眼睛,痛苦地握紧拳头。他一直以为自己在为父亲讨公道,却没想到,自己从头到尾都在被人利用。 “这些,陆清霜也知道?”沈青崖问。 “知道。”苏浅雪道,“所以她才说,要与你合作揪出真凶。不过她的目的不是为你父亲报仇,而是利用你对付李慕白和皇上,搅乱朝局,为复国创造机会。” 沈青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苏楼主为何告诉我这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我不想看到江南陷入战火。”苏浅雪道,“陆清霜若起事,必引北狄南下,届时江南繁华将毁于一旦。沈大元帅,你能阻止她。” “如何阻止?” “先发制人。”苏浅雪走到地图前,“陆清霜计划在三月三上巳节起事。那天杭州有庙会,人流密集,她打算在西湖制造混乱,然后控制杭州府衙,宣布复国。” “现在是正月十五,还有一个半月。”沈青崖计算时间。 “对。”苏浅雪道,“你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布局。不过,你的对手不只是陆清霜,还有杭州三大家族,以及陈平在杭州的势力。” 沈青崖看着地图上标注的三个据点,眼神逐渐坚定:“多谢苏楼主。沈某知道该怎么做了。” 从听雨楼回来后,沈青崖一夜未眠。 苏浅雪的话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父亲之死的真相,陆清霜的复国计划,杭州三大家族的真实身份……这些信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网。 天亮时,萧望舒端着早餐进来,见他面色憔悴,心疼道:“一夜没睡?” 沈青崖将昨夜所得告诉她。萧望舒听完,也是震惊不已。 “李慕白竟是真凶……”她握紧沈青崖的手,“青崖,你打算怎么办?” “先解决眼前的事。”沈青崖道,“陆清霜的复国计划必须阻止。至于李慕白……等杭州事了,我再找他算账。” 他顿了顿,看着萧望舒:“望舒,有件事我要问你。你是前朝皇室血脉,这件事,你自己知道吗?” 萧望舒点头:“父亲告诉过我。但我从未想过要复国。前朝已亡六十余年,百姓早已安居乐业,何必为了一己私欲,再起战火?” 沈青崖松了口气。他就怕萧望舒也有复国之心,那他就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不过,”萧望舒犹豫道,“我母亲是前朝公主,她临终前留给我一块玉佩,说是前朝皇室信物。这件事,除了父亲,没人知道。” 沈青崖心中一紧:“玉佩在哪?” “我一直带在身上。”萧望舒从怀中取出一块羊脂玉佩。玉佩温润剔透,雕刻着凤凰图案,背面有一个古篆“萧”字。 沈青崖接过玉佩,仔细端详。这确实是前朝皇室之物,若被陆清霜知道,必会大做文章。 “收好,不要让人看见。”沈青崖将玉佩还给萧望舒。 正说着,亲卫来报:“大帅,杭州知府陈子敬求见,说是为镇国公接风洗尘,特设宴款待。” 沈青崖和萧望舒对视一眼。杭州知府陈子敬,正是陈家族人,陈平的堂弟。这宴,怕是鸿门宴。 “告诉他,本官旅途劳顿,需要休息,宴席就免了。”沈青崖道。 亲卫离去不久,又匆匆返回:“大帅,陈知府说,王家和李家的家主也来了,三位家主联名邀请,说是有要事相商。若大帅不去,他们就在客栈外等候。” 这是逼宫了。 沈青崖冷笑:“好,我去会会他们。望舒,你留在客栈,不要露面。” “小心。”萧望舒担忧道。 杭州最大的酒楼“望湖楼”,今日被陈子敬包下。三楼雅间内,三位家主早已等候多时。 沈青崖走进雅间时,三人起身相迎。 “下官杭州知府陈子敬,见过镇国公。” “草民王守仁,见过镇国公。” “草民李承运,见过镇国公。” 沈青崖扫视三人。陈子敬四十多岁,相貌与陈平有几分相似,但更圆滑;王守仁五十来岁,富态十足,一副商人模样;李承运最年轻,三十出头,眼神锐利,显然是个精明人物。 “三位不必多礼。”沈青崖在主位坐下,“不知三位找本官,有何要事?” 陈子敬笑道:“镇国公巡视江南,劳苦功高。我等作为杭州士绅,理当为镇国公接风洗尘。今日略备薄酒,还请镇国公赏光。” 沈青崖淡淡道:“接风就不必了。本官奉旨巡视新政,时间紧迫。三位若有事,直说无妨。” 三人对视一眼,王守仁开口:“既然镇国公快人快语,那草民就直说了。新政推行,本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杭州情况特殊,盐、丝、漕三业,关系数十万人生计。若改革过急,恐生变故。” “哦?”沈青崖挑眉,“王老板觉得,该如何改革?” “循序渐进,因地制宜。”李承运接话,“比如盐政,杭州盐商自有规矩,若强行打破,恐引发盐价波动,百姓受害。再如漕运,杭州漕帮掌控运河,若朝廷插手过深,恐漕运停滞,影响南北物资流通。” 沈青崖听明白了。这三家是来谈判的,要他在新政推行上让步,保全他们的利益。 “三位的意思,本官明白了。”沈青崖道,“但新政是皇上钦定,全国推行。杭州虽特殊,也不能例外。至于盐价、漕运,只要依法经营,朝廷自会保障。但若有人违法乱纪,囤积居奇,操控市场,那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 话中带刺,三人脸色微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陈子敬干笑道:“镇国公言重了。杭州士绅向来遵纪守法,岂敢违法乱纪。只是……新政推行,牵涉各方利益,还望镇国公体谅地方难处,奏请皇上,给予杭州一些宽松政策。” “宽松政策?”沈青崖冷笑,“扬州杜文轩也说要宽松政策,结果如何?贪墨盐税三百万两,克扣盐工工钱,纵火灭迹,陷害钦差。陈知府,你觉得这样的‘宽松’,朝廷能给吗?” 陈子敬额头冒汗:“这……杜文轩是罪有应得,但我杭州士绅……” “杭州士绅若清白,就不必害怕新政。”沈青崖站起身,“本官言尽于此。三位好自为之。” 说完,拂袖而去。 回到客栈,沈青崖对萧望舒道:“这三家已经急了。他们怕我像查杜文轩一样查他们,所以先来试探。” 萧望舒担忧道:“他们若狗急跳墙,与陆清霜联手,那就麻烦了。” “很有可能。”沈青崖道,“所以我们要抢在他们前面。望舒,你以商妇名义,去接触王家的丝绸生意,李家的漕运买卖。我要知道他们的底细。” “好。”萧望舒点头。 三日后,沈青崖收到一份请柬。 请柬是陆清霜派人送来的,邀他三日后在西湖“不系舟”画舫赴宴,说是“有要事相商,关乎令尊冤案真相”。 萧望舒看着请柬,皱眉道:“这是陷阱。” “我知道。”沈青崖道,“但也是机会。陆清霜主动邀约,说明她沉不住气了。我去见她,看看她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我陪你去。” “不行。”沈青崖握住她的手,“太危险。你在客栈等我,我会带亲卫同去。” 萧望舒摇头:“陆清霜若想害你,带再多亲卫也没用。她既邀你赴宴,就不会在宴上动手。让我去吧,或许我能看出些你看不出的东西。” 沈青崖犹豫片刻,最终点头:“好,但你答应我,若有危险,立刻离开。” 三日后,西湖“不系舟”画舫。 这艘画舫是杭州最大的游船,高三层,雕梁画栋,极尽奢华。今夜被陆清霜包下,灯火通明,丝竹声声。 沈青崖和萧望舒登上画舫时,陆清霜已在船头等候。她依旧一身白衣,在月光下如同仙子,但眼神中的冷冽,让人不寒而栗。 “沈大元帅,萧夫人,恭候多时。”陆清霜微笑,“请。” 三人进入画舫主舱。舱内陈设奢华,却空无一人,只有一桌酒席。 “沈大元帅放心,今夜只有我们三人。”陆清霜亲自斟酒,“有些话,人多了反而不好说。” 沈青崖坐下,开门见山:“陆姑娘邀沈某来,所为何事?” “两件事。”陆清霜道,“第一,我想与沈大元帅合作,共同揪出害死令尊的真凶。第二,我想请沈大元帅高抬贵手,放过江南士绅,莫要推行新政过急。” 沈青崖冷笑:“陆姑娘凭什么认为,沈某会与你合作?” “因为我知道真相。”陆清霜道,“李慕白给你的证据,只是冰山一角。真正害死令尊的,除了李慕白,还有一个人——当今天子,李璋。” 沈青崖面无表情:“陆姑娘有何证据?” “证据在这里。”陆清霜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推给沈青崖。 沈青崖打开信,是李璋三年前写给北狄大汗的密信,内容是许诺割让幽云十六州,换取北狄支持他夺位。信的末尾,提到了沈文渊:“沈文渊已查到朕与大汗往来,必须除之。” 字迹确实是李璋的,印章也是太子印。 沈青崖的手微微颤抖。他一直知道李璋参与了陷害父亲,但亲眼看到证据,仍是心如刀绞。 “这封信,你是从哪得来的?”沈青崖问。 “北狄王庭。”陆清霜道,“我母亲与北狄有联系,这封信是她留下的。沈大元帅,李璋害死你父亲,夺了你沈家的江山,你难道不想报仇吗?” 沈青崖收起信,冷冷道:“陆姑娘想让我如何报仇?” “很简单。”陆清霜眼中闪过狂热,“你我联手,在江南起事。你有兵权,我有江南士绅支持,还有北狄作为外援。只要拿下江南,就可北上讨逆,推翻李璋,为令尊报仇!” “然后呢?”沈青崖问,“让你复辟前朝?” 陆清霜笑了:“沈大元帅果然是聪明人。不错,事成之后,我可登基为帝,你为摄政王,共掌天下。萧夫人是前朝皇室血脉,可封为长公主,享尽荣华。” 萧望舒突然开口:“陆姑娘,你口口声声说要复国,可曾想过百姓?前朝已亡六十余年,百姓早已安居乐业。你为了一己私欲,再起战火,让江南陷入血海,这就是你想要的复国?” 陆清霜眼神一冷:“萧夫人,你身上流着前朝皇室的血,却甘为仇人之妇,不觉得羞耻吗?” “不觉得。”萧望舒坦然道,“我父亲教导我,为君者当以民为本。谁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谁就是明君。前朝亡于暴政,大晏兴于仁政,这是天道轮回。陆姑娘执意复国,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权力欲,何必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你!”陆清霜拍案而起。 沈青崖挡在萧望舒身前,冷声道:“陆姑娘,沈某今日来,不是听你高谈阔论的。你的‘好意’,沈某心领了。但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说完,拉着萧望舒就要离开。 “站住!”陆清霜喝道,“沈青崖,你以为你今天走得了吗?” 话音未落,画舫四周突然冲出数十名黑衣人,手持弩箭,对准沈青崖和萧望舒。 沈青崖护住萧望舒,冷笑道:“陆姑娘果然准备了鸿门宴。” “这是你逼我的。”陆清霜道,“沈青崖,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与我合作,共图大业;要么死在这里,尸沉西湖。” 沈青崖环视四周,弩箭密布,确实难以脱身。但他面不改色,反而笑了:“陆姑娘,你以为沈某会毫无准备就来赴宴吗?”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 突然,西湖四周亮起无数火把,数百名官兵将画舫团团包围。曹彬站在一艘快船上,手持令箭:“奉皇上旨意,捉拿叛逆陆清霜!反抗者格杀勿论!” 陆清霜脸色大变:“你……你早有准备?” “当然。”沈青崖道,“从收到请柬那一刻起,我就飞鸽传书给曹国公。陆清霜,你输了。” “未必!”陆清霜咬牙,“杀了他们!” 黑衣人正要动手,突然,画舫下方传来巨响——船底被凿穿了! 水从破洞涌入,画舫开始倾斜。黑衣人站立不稳,阵脚大乱。 “走!”沈青崖抱起萧望舒,纵身跃入湖中。 湖水冰冷刺骨,但沈青崖早有准备,他带着萧望舒游向曹彬的快船。曹彬放下绳索,将他们拉上船。 “曹国公,多谢。”沈青崖喘息道。 曹彬摆手:“老夫奉皇上之命,暗中保护你。陆清霜那边……” 话未说完,只见陆清霜也跳入湖中,几个起落就消失在水雾中。 “让她跑了。”曹彬叹道。 沈青崖望着陆清霜消失的方向,眼神深邃:“她跑不远。杭州已布下天罗地网,她插翅难飞。” 陆清霜逃走,但明月会的据点却暴露了。 沈青崖和曹彬兵分三路:一路查封明月山庄,一路控制漕运码头仓库,一路搜查西湖画舫。 明月山庄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下一些来不及带走的文书。漕运码头仓库里,囤积了大量粮草军械,足以装备三千人。最让人震惊的是西湖画舫,船底暗藏火药,若今夜沈青崖不赴宴,陆清霜原计划在三月三引爆画舫,制造混乱。 “好狠毒的女人。”曹彬看着查获的火药,心有余悸,“若让她得逞,西湖将成血湖。” 沈青崖却盯着那些文书,眉头紧锁。文书中有一份名单,记录了明月会在江南的成员。其中,杭州三大家族赫然在列,但还有几个名字,让他心惊。 “曹国公,你看这个。”沈青崖将名单递给曹彬。 曹彬一看,脸色大变:“这……这怎么可能?!” 名单上,除了陈、王、李三家,还有几个朝中官员的名字,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林风。 青崖阁阁主,沈青崖最信任的兄弟,竟是明月会的人? “不可能!”沈青崖斩钉截铁,“林风与我生死与共,绝不可能背叛!” “但名单在此……”曹彬犹豫。 沈青崖仔细看名单,突然发现端倪:“这名单是伪造的。你看,林风的名字墨迹较新,是后来添上去的。陆清霜想离间我们。” 曹彬凑近细看,果然如此,松了口气:“好险,差点中了她的诡计。” 但沈青崖心中却起了疑云。林风确实可疑——他在江南的眼线最多,却对明月会知之甚少;陆清霜多次逃脱,似乎总有人暗中报信…… 他摇摇头,将这些念头压下去。现在不是怀疑兄弟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抓住陆清霜,铲除明月会。 三大家族的末日来得很快。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陈子敬、王守仁、李承运无从抵赖。他们不仅参与明月会的复国计划,还贪墨巨额钱财,走私违禁物品,罪行累累。 沈青崖用尚方宝剑,将三家主犯全部收监,家产抄没。抄出的金银珠宝、田产地契,总值超过八百万两,震惊朝野。 消息传到京城,陈平吐血倒地,一病不起。他在江南的势力被连根拔起,朝中地位一落千丈。 而沈青崖,则因铲除叛逆、肃清贪腐之功,声望达到顶峰。杭州百姓敲锣打鼓,欢庆贪官落马,称他为“沈青天”。 但沈青崖心中并无喜悦。陆清霜依然在逃,父亲的冤案真相未明,而朝中,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三月三,上巳节。 本应是明月会起事的日子,但如今杭州一片太平。西湖边游人如织,踏青赏春,仿佛从未发生过那些惊心动魄的事。 沈青崖和萧望舒漫步在苏堤上,看着湖光山色,心情复杂。 “青崖,你在想什么?”萧望舒问。 “在想陆清霜。”沈青崖道,“她就像一条毒蛇,虽然被打断了七寸,但还没死。只要她还活着,就还有可能咬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萧望舒握住他的手:“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明月会被铲除,三大家族伏法,杭州百姓得以安宁。至于陆清霜,天网恢恢,她终有落网之日。” 沈青崖点头,但眉宇间的忧色未散。 “还有一件事。”他低声道,“皇上的密旨到了。” 萧望舒心中一紧:“说什么?” “让我即刻回京。”沈青崖道,“朝中出了大事。陈平病重,他的党羽趁机反扑,弹劾我的奏折堆满了御书房。皇上让我回去,稳定朝局。” “那杭州这边……” “曹国公留下善后。”沈青崖道,“我们三日后启程回京。” 萧望舒沉默片刻,轻声道:“青崖,这次回京,恐怕比杭州更凶险。陈平虽然失势,但他的党羽还在。你铲除了他们在江南的根基,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沈青崖望着远处的雷峰塔,“但该来的总会来。我沈青崖走到今天,靠的不是躲避,而是面对。” 他转身,看着萧望舒,眼中满是温柔:“望舒,这一路凶险,你怕吗?” 萧望舒摇头:“有你在,我不怕。” 两人相视而笑,十指紧扣。 夕阳西下,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西湖水波粼粼,倒映着天边的晚霞,美得如同画卷。 但沈青崖知道,这平静只是暂时的。京城的暗流,比杭州更汹涌;朝堂的争斗,比江湖更残酷。 而他,即将踏入那最凶险的战场。 三日后,车队离开杭州,北上回京。 杭州百姓夹道相送,呼声震天。沈青崖回头望去,这座美丽的城市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目光坚定地望向北方。 那里,有未了的恩怨,有待雪的冤屈,有必须面对的真相。 而他的路,还要继续走下去。 喜欢晏安:血色江山与倾城请大家收藏:()晏安:血色江山与倾城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