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诡录》 第193章 意识归墟 白。 不是光的白,不是雪的白,是概念被抹去、存在被质疑的“无”之白。 陆文渊的五感在那一刻被彻底剥离。看不见,听不见,嗅不见,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意识像一叶浮萍,被抛入一片绝对虚无的、连“上下左右”都失去意义的纯白之海。 没有声音,但某种超越听觉的、来自存在根基处的“悲鸣”与“撕裂”感,直接冲击着灵魂。那是“源初之眼”——这个季元辰耗费百年心血、熔铸了太多非自然力量的畸形造物——在核心规则被破坏、内外能量冲突达到极限后,从最根本层面发生的……崩塌。 不是爆炸,是“归墟”。 如同一个精致却充满裂纹的琉璃盏,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不是碎成片,而是整个“存在”的概念,连同它内部强行束缚的一切,开始向内坍缩、湮灭、回归于某种原始的“无”。 陆文渊的意识在这片纯白的虚无中飘荡。他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感觉不到同伴的存在,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思考”。只有无数混乱的、破碎的、光怪陆离的“信息碎片”如同海啸般冲刷而过—— 他看到一片幽深的水底,古老的石质衙署沉默矗立,穿着不同朝代服饰的模糊人影在其中穿梭,面无表情,重复着机械的仪式……(水底衙的千年沉积) 他看到方九霄站在某个山巅,夜风吹动他的长衫,他望着脚下灯火零星的城市,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疲惫与孤独,手中捏着的戏文册子边缘,已经起了毛边……(方九霄的百年孤独) 他看到季元辰(或许还年轻)在昏暗的油灯下,疯狂地演算着无数复杂的公式和阵图,眼中燃烧着某种令人心悸的、混合了绝望与狂热的火焰,地上散落着写满“为何?”“凭什么?”“必须改变!”的废纸……(季元辰的执念根源) 他看到无数张面孔在眼前闪过,惊恐的,茫然的,贪婪的,痛苦的……都是在百年岭南诡事中,被卷入、被吞噬的普通人。他们的恐惧、怨念、残存的求生欲,汇成一股污浊却庞大的精神暗流……(被吞噬的众生愿力,哪怕大多是无意识的) 他还看到……一些更加古老、更加模糊、仿佛镌刻在这片土地血脉深处的画面:先民筚路蓝缕,刀耕火种,对着山川河流祭祀祈祷;巫师戴着狰狞的傩面,在火光中舞蹈,与冥冥中的存在沟通;龙舟竞渡的鼓点,祠堂袅袅的香烟,粤剧悠扬的唱腔……(岭南大地本身的人文与灵性积淀) 所有的碎片,所有的光影,所有的意念,都在这片纯白的“归墟”中被搅拌、撕裂、又似乎要强行融合成某种无法形容的怪诞整体。 陆文渊的意识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想要理解什么,想要……保持“自我”的边界。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这无穷无尽的信息洪流彻底冲散、同化的瞬间—— 一点温润的、熟悉的触感,从意识深处传来。 不是来自外界,是来自他自身血脉与灵魂的最底层。 是那枚已经彻底碎裂的玉佩?不,玉佩是媒介,是钥匙。真正被触动的,是玉佩所连接的那个“本源”——方九霄留在他血脉深处的、那一缕“镇”之真意,以及……他自己这一路走来,不断感悟、融合、生长出的“平衡”之心。 “镇”,是框架,是边界,是“定”的力。 “衡”,是流转,是调和,是“动”的智。 在这片一切都在崩塌、混合、归于“无”的“归墟”之中,这两种特质,如同黑暗中自然而然亮起的烛火,护住了陆文渊意识核心最后一点清明。 他“看”向那无穷无尽的混乱信息流。 不再试图去“理解”每一个碎片——那是不可能的。 也不再试图去“对抗”这整体的湮灭趋势——那是以卵击石。 他忽然“想起”了陈景瑞最后时刻的眼神,那卜尽天机、洞悉“滞涩”之点的透彻;想起了在昆仑虚影中,感悟到的“规序”并非死板条文,而是万物生灭流转中自然呈现的“韵律”。 “归墟”……或许并非终结。 毁灭的极致,是否也蕴含着……新生的“可能”?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他近乎停滞的思维。 他没有力量去“创造”新生。 但他或许可以……去“感知”那湮灭过程中,自然析出的、最原始的“差异”与“趋向”。 就像混沌初开,清浊自分。 陆文渊放弃了所有抵抗,任由意识彻底“沉入”这片纯白的、混乱的信息洪流中。但他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将自身那点“镇”与“衡”的意念,如同最灵敏的探针,如同古琴师最轻柔的指尖,去“触碰”,去“分辨”洪流中那无穷无尽、稍纵即逝的“微澜”。 他“听”到了。 那冰冷坚硬的秩序碎片在哀鸣,它们渴望重组,却因根基破损而相互冲突。 那疯狂怨毒的诡物本源在咆哮,它们渴望宣泄,却找不到稳固的依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厚重磅礴的地脉龙气在躁动,它们被强行抽取又突然释放,本能地想要回归自然的脉络。 那零星却坚韧的众生愿力(哪怕是恐惧)在颤抖,它们渴望安宁,渴望被“看见”。 还有这片土地更深处,那些古老、沉默、却从未真正消失的人文灵性积淀,如同深埋的矿脉,在这剧变中被扰动,散发出微弱却恒久的“光”。 它们彼此冲突,彼此湮灭,也在这种极致的混乱碰撞中,产生出无数奇异而短暂的“瞬间”——某个秩序碎片恰好与一缕相对平和的龙气碎片接触,产生极短暂的“稳定”;某个疯狂的怨念撞上一丝坚韧的求生愿力,竟奇异地被“中和”了一丝;一点古老的土地灵性,无意中裹挟了几片破碎的规则,形成了某种简陋却自然的“纹路”…… 这些“瞬间”太短暂,太微弱,在整体的湮灭洪流中,如同狂风中的烛火,一闪即灭。 但陆文渊“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是用他那融合了“镇”(定见)与“衡”(感应)的独特灵觉。 他看到了一条路。 一条不是“对抗归墟”,而是在“归墟”的洪流中,寻找、捕捉、引导那些自然诞生的、微弱却蕴含着“秩序可能”与“生机趋向”的“瞬间”,让它们相互连接、相互增强,如同在荒漠中寻找零星的水滴,试图将它们汇成一条细细的溪流…… 这条路艰难到几乎不可能。需要超越常理的灵觉,需要精准到毫巅的控制,更需要一种近乎与这片“归墟”同频共振的……“理解”与“接纳”。 陆文渊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 但他知道,这是陈景瑞用命换来的机会,是武胜在外拼死创造的条件,是叶知秋、阿King、沈琬在别处奋战支撑的信念所系。 他没有退路。 意识深处,那点温润的“本源”光芒,陡然变得明亮而坚定。 他开始尝试。 将一缕即将被混乱冲散的、相对稳定的龙气碎片,用“镇”之意轻轻“定”住一瞬。 同时,捕捉到附近一缕无意识寻求“规则”依附的、相对温和的众生愿力,用“衡”之意引导它们,与那定住的龙气碎片,进行极其细微的“接驳”。 成功了!一个比尘埃还要微小的、稳定的“节点”出现了,虽然下一刻就可能被洪流再次冲垮。 陆文渊的精神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这种微观层面的精细操作,消耗远超蛮力对抗。 但他没有停。 一个节点,两个节点,三个节点…… 他如同最耐心的织工,在毁灭的洪流中,用神识为梭,以那些自然析出的“差异”为线,艰难地编织着一张脆弱无比、却真实存在的“网”。 这张“网”没有去阻挡洪流,它只是存在于洪流中,遵循着洪流内部那些细微的“势”,顺势而为,借势成形。它过滤掉最狂暴的毁灭性能量,让相对温和、蕴含着“结构可能”的碎片,得以短暂存留、甚至彼此结合。 渐渐地,以陆文渊的意识为核心,在这片纯白的“归墟”中央,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不那么“白”的区域。 这里依旧混乱,能量依旧狂暴,但开始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规律的“脉动”。像一颗在狂风中艰难跳动的心脏。 就在陆文渊的意识越来越专注,与这片“归墟”的感应越来越深,那张脆弱的“网”似乎有了一丝扩张迹象的刹那—— 一股冰冷、暴怒、充满了毁灭与不甘的意志,如同隐藏在水下的恶鲨,猛然撞入了这片刚刚有了一丝“秩序雏形”的区域! 是季元辰! 他同样被卷入了“归墟”,但他并未像陆文渊那样尝试去“理解”或“引导”这种湮灭。他凭借百年积累的庞大力量和对“秩序规则”的深刻理解(哪怕是扭曲的),强行在“归墟”中维持住了一个相对稳固的“自我存在泡影”。 他看到了陆文渊所做的一切。 不是惊讶,是彻底的、被亵渎般的狂怒! “你……你在做什么?!”季元辰的意念波动如同冰风暴,冲击着陆文渊刚刚构筑的脆弱网络,“你在利用‘归墟’?!你在这些垃圾和残骸里……挑挑拣拣?!你想用这些破碎的、劣质的、毫无价值的东西……构建什么?!笑话!天大的笑话!” 他的意念中充满了极致的厌恶与不屑。在他眼中,陆文渊的努力,就像一个人在垃圾堆里寻找尚能使用的零件,试图拼凑出一件仪器,而他所追求的,是用最纯净的材料、最完美的设计,铸造神器。 “这才是浪费!这才是对‘力量’和‘秩序’最大的亵渎!”季元辰的“存在泡影”在纯白背景中剧烈扭曲,他调动起自己所能控制的、残存的秩序力量与诡物怨念,化作一道冰冷污秽的洪流,不再是无差别攻击,而是精准地、恶毒地,朝着陆文渊刚刚编织出的那些脆弱“节点”冲刷而去! 他要摧毁这些“劣质品”,他要证明,只有彻底的毁灭,然后按照他的蓝图重建,才是唯一正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小心!”陆文渊的意念发出警报,他竭尽全力调动刚刚凝聚的微小网络去“疏导”、“偏转”这股攻击。但季元辰的力量层次和对规则的理解毕竟远超他,即便在“归墟”中受到削弱,这股针对性的破坏力也极其可怕! “噗噗噗……” 刚刚艰难形成的几十个“节点”,如同被沸水浇过的雪堆,瞬间崩灭了一大半!陆文渊的意识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那张脆弱的“网”剧烈动荡,濒临彻底崩溃。 “看到了吗?无谓的挣扎!”季元辰的意念带着残忍的快意,“在真正的力量与意志面前,你那套东拼西凑、妥协软弱的把戏,不堪一击!归墟之后,唯有我的‘新秩序’才能诞生!你,和这些垃圾,都只配成为奠基的尘埃!” 更狂暴的攻势在凝聚。 陆文渊的意识在剧痛中颤抖,刚刚看到的一线希望,似乎就要被掐灭。 难道……真的不行吗? 难道在绝对的力量和纯粹的毁灭意志面前,这种试图在废墟中寻找生机的道路,真的只是幻想? 不。 就在陆文渊的意识因节点被毁、网络动荡而出现短暂涣散的瞬间,他“看”到了。 在那些被季元辰力量摧毁的节点碎片周围,在因剧烈冲突而变得更加混乱的能量旋涡边缘……自然而然地,又析出了一些新的、更加细微、性质却更加“中性”甚至“温和”的能量微粒。 它们并非来自某一种力量,而是多种力量在极致冲突、湮灭后,残留的、失去了原本强烈“属性”和“意念”的……“基础元素”。 就像把不同颜色的油彩疯狂搅拌后,最终可能会得到一片混沌的灰,但在这片灰中,或许能找到最原始的三原色颗粒。 季元辰的毁灭性攻击,在摧毁陆文渊网络的同时,也在客观上,加剧了这片区域能量的“研磨”与“提纯”过程! 这个发现,如同黑暗中的又一缕微光。 陆文渊强忍剧痛,稳住即将溃散的意识核心。 他不再试图去“保护”那些脆弱的节点。 他甚至……主动引导季元辰攻击的余波,去冲击自己网络中还相对“稳固”的部分。 同时,他将全部灵觉提升到极致,不再专注于“编织”,而是全力去“捕捉”——捕捉那些在毁灭与新冲突中,新析出的、更加“基础”、更加“中性”的能量微粒,以及……周围那庞大“归墟”洪流中,自然存在的、更加宏观的“能量流走向”。 他在做一个更疯狂、也更精妙的尝试: 利用季元辰的攻击作为“锤”和“火”,加速这片区域内能量的“淬炼”与“分化”。 同时,自己则作为“模具”和“引导”,捕捉那些淬炼出的“基础元素”,并借助“归墟”本身的宏大流势,将它们“搬运”、“组合”到更合适的位置。 不是对抗季元辰,是……利用季元辰,利用“归墟”! 这需要难以想象的计算、预判和操控力,更需要将自身意识与这片混乱天地更深层次的“共鸣”。 陆文渊做到了。 或许是因为生死关头的极致潜力,或许是因为昆仑感悟与自身道路的契合,或许是因为陈景瑞、武胜、以及所有同伴信念的支撑。 他的意识,仿佛化作了“归墟”本身的一部分律动。 季元辰的每一次攻击,都像是在帮他“断打”。 “归墟”的每一次能量潮涌,都像是在帮他“搬运”。 渐渐地,在季元辰狂怒的猛攻之下,在陆文渊意识核心的周围,一片新的、更加微小却更加“致密”、性质更加“中正平和”的区域,非但没有被摧毁,反而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精钢,一点点地……成型了! 它不再是脆弱的“网”,而是一个极其微小的、缓缓旋转的“涡旋”。这个涡旋自发地吸引着周围那些中性的基础能量微粒,并按照某种极其自然、和谐的韵律排列组合。它不再强烈排斥任何性质的残余能量,而是以一种包容的、缓慢转化的方式,将它们纳入自身的运转体系。 这个“涡旋”本身散发出的波动,微弱,却带着一种季元辰那冰冷秩序和狂暴怨念所不具备的……“生机”与“适应性”。 季元辰的攻击,落在这个新生的微小“涡旋”上,效果大打折扣。它不再是被轻易摧毁的节点,反而像一颗坚韧的种子,在狂风暴雨中深深扎根,吸收着冲击带来的“养分”。 “这……这是什么?!”季元辰的意念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动摇和……一丝恐惧。不是对力量的恐惧,是对“未知”,对某种超出他毕生理解范畴的“存在形式”的恐惧。 陆文渊没有回答。 他的全部心神,都已经与这个新生的、脆弱的“平衡涡旋”融为一体。 他能感觉到,这个涡旋还很弱小,远不足以对抗季元辰,更不足以平息整个“归墟”。 但他也感觉到,这条路……是对的。 毁灭的尽头,不一定是重建一个死板的“完美”。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也可以是……孕育一个更具包容性与生命力的“开端”。 就在他体悟到这一点的瞬间—— “嗡……” 整个纯白的“归墟”世界,剧烈一震! 那无声的、湮灭一切的“白”,开始急速褪去! 不是被驱散,而是……“归墟”的过程,似乎达到了某个峰值,开始由极致的“湮灭”转向一种新的、未知的“状态”! 空间、光线、声音、物质的质感……如同退潮般重新涌现! 陆文渊猛地“睁开眼”。 他发现自己依旧单膝跪在那冰冷光滑的黑曜石地面上,手中紧紧握着量天尺。武胜倒在离他不远处,浑身是血,气息微弱但依旧顽强。陈景瑞躺在更远的地方,无声无息。 四周,那十二根巨大石柱依旧耸立,但表面的浮雕大多碎裂、模糊,石柱本身也布满裂痕。穹顶的星光黯淡混乱。 而空间中央…… 那直径超过十米的“源初之眼”球体,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直径只有不到两米的、缓缓旋转的、混沌色的能量旋涡。它不像“源初之眼”那样光芒璀璨、规则森严,它显得暗淡、内敛,内部光影流转缓慢,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尘埃与未定的可能。但隐隐的,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包容的力场,以它为中心散发开来,虽然微弱,却让这片饱经摧残的空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稳定感”。 季元辰站在距离旋涡不远的地方。 他身上的中山装破碎不堪,露出下面爬满暗紫色纹路的皮肤。他半边脸上理性与疯狂交织的扭曲表情凝固了,那只浑浊的黄瞳死死盯着新生的混沌旋涡,充满了难以置信、暴怒、以及一丝更深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茫然。 他身后的能量狂潮已经消散大半,残余的部分也混乱不堪,不再受他如臂指使。 “归墟”结束了。 “源初之眼”崩塌了。 但结局,并非他预想的彻底毁灭后由他重塑。 也不是陆文渊等人被碾碎。 而是一个……谁也无法预料、谁也无法掌控的、混沌的新局面。 季元辰缓缓转过头,看向刚刚从“归墟”意识中回归、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异常清亮的陆文渊。 他的目光,如同两把淬毒的冰锥。 “你……毁了它……”季元辰的声音嘶哑干涩,仿佛声带被砂纸磨过,“你毁了我百年心血……用这种……卑劣的、妥协的、不伦不类的方式……” 陆文渊拄着量天尺,艰难地站起身,抹去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他的身体几乎到了崩溃边缘,但精神却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与通透状态。 “不,师叔。”他摇了摇头,声音平静却坚定,“是你自己毁了它。当你试图用扭曲的规则强行束缚一切,当你的‘秩序’容不下一丝人性的复杂与自然的混沌时,它的崩塌,就已是注定。” “我只是……”陆文渊看向那个缓缓旋转的混沌旋涡,“在废墟上,捡到了一棵……或许能长成新树的种子。” “种子?”季元辰像是听到了最荒谬的笑话,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疯狂而凄厉,“一颗混沌的、无用的、不知道会长出什么怪胎的种子?!这也能算‘结果’?!这也配?!”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决绝。 “不。这不算结束。” “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的意志还在……” “真正的‘秩序’,就必须被建立!” “既然‘源初之眼’没了,那就用我自身……作为最后的基石!” 话音未落,季元辰身上残存的暗紫色纹路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他不再试图控制外部的混乱能量,而是将残存的所有力量——秩序规则的碎片、诡物本源的怨念、甚至他自身百年积累的生命力与偏执意志——全部向内压缩、燃烧、献祭! 他要……将自己化作最后一枚,也是最绝绝的一枚“炸弹”! 一股远比“源初之眼”崩塌前更加危险、更加不稳定的毁灭波动,从他身上疯狂攀升! 他要引爆自身,引爆这片空间,引爆那个该死的混沌旋涡,引爆一切! 既然他的“完美新世界”无法诞生,那么,就让一切,连同这个让他失望透顶的旧世界,一起彻底湮灭! 陆文渊瞳孔骤缩。 他能感觉到,季元辰这是真正不惜形神俱灭的最后一搏!其威力,或许不足以毁灭整个广州塔,但足以将这片核心空间,连同他们所有人,以及那个新生的混沌旋涡,彻底从世界上抹去! 怎么办?! 阻止他?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几乎不可能! 逃离?武胜重伤,陈景瑞……而且那个混沌旋涡……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最后关头—— “嘀嗒。”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水珠滴落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 不是真实的声音。 是直接响在陆文渊和季元辰意识深处的声音。 来源是……那个缓缓旋转的混沌旋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旋涡旋转的速度,似乎微微加快了一丝。 混沌色的光芒,明暗交替的节奏,也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吸力”,从混沌旋涡中传来。 不是物理上的吸力。 是针对……能量,尤其是那些混乱的、不稳定的、充满毁灭倾向的能量的……一种奇异的“牵引”与“安抚”。 季元辰身上疯狂攀升的毁灭波动,被这股吸力触及,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一滞。 就像狂暴的野兽,被一根轻柔却无法挣脱的羽毛,拂过了鼻尖。 季元辰的狂怒表情凝固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而陆文渊,则在那声“嘀嗒”响起的瞬间,福至心灵。 他猛地看向那个混沌旋涡,又看向即将自爆的季元辰,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异想天开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他没有力量阻止季元辰自爆。 但那个新生的混沌旋涡……或许可以! 它不是在吸收“有序”能量,它似乎对“混乱”与“冲突”,有着某种本能的“消化”与“转化”倾向! “师叔!”陆文渊用尽最后力气,朝着季元辰嘶声喊道,不是劝阻,而是……指向那个混沌旋涡,“看看它!看看你亲手参与‘锻造’出来的这个东西!” “它不是你的‘新秩序’!” “但它也不是毫无价值的‘垃圾’!” “它在‘吃’你的混乱!它在试图……理解你的毁灭!” 陆文渊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你追求了一辈子的‘秩序’,恨透了这个世界的‘混乱’……现在,有一个东西,正在用它的方式,去‘处理’你最厌恶的‘混乱’!你难道不想看看……它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吗?!” “你难道……真的甘心,就这么带着你所有的疑问、所有的执念、所有的‘未完成’,像个输不起的疯子一样,砰地一声,把自己炸成虚无,什么也不留下吗?!” “至少……留点什么下来!哪怕是作为被‘消化’的养料,去亲眼见证一下……这个‘混乱’中诞生的‘未知’,到底会走向何方!!” 这番话,如同毒刺,又如同最诱人的诱饵,狠狠扎进了季元辰那颗已经偏执疯狂到极致的心灵深处。 留点什么? 见证未知? 作为……养料? 季元辰身上狂暴的毁灭波动,剧烈地起伏、震荡起来。他那只理性的右眼死死盯着混沌旋涡,里面翻涌着无数复杂的情绪:暴怒、不甘、疑惑、探究、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未知结果”的扭曲好奇。 他准备了百年,计算了百年,坚信自己的道路是唯一真理。 而现在,一切都被毁了,出现了一个完全超出他计算与理解的“东西”。 就这么自爆,彻底消失,好像……确实有点…… 像是……逃避?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像毒藤一样缠绕住他最后的决绝。 就在他心神剧烈动荡、自爆进程出现致命迟疑的这万分之一秒—— 陆文渊动了!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光芒黯淡的量天尺,朝着季元辰和混沌旋涡之间的某个“点”,奋力掷出! 不是攻击季元辰。 也不是攻击混沌旋涡。 量天尺划出一道微弱的轨迹,尺身上最后一点星辰刻痕亮起,它仿佛成为了一个“路标”,一个“桥梁”,短暂地贯通了季元辰身上那狂暴混乱的毁灭能量场,与混沌漩涡那奇异的“消化”力场之间的……联系! “嗡——!” 混沌旋涡的旋转猛地加速! 那股微弱的“吸力”骤然增强了数倍,仿佛一个初生的婴儿,嗅到了最浓郁、也最“对口”的“奶源”! 季元辰身上的毁灭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被这股增强的吸力疯狂扯动、牵引,不由自主地朝着混沌旋涡涌去! “不——!!!”季元辰发出惊怒交加的嘶吼,想要重新掌控力量,想要中断自爆,想要挣脱吸力。 但晚了。 他自身的迟疑,陆文渊的“路标”,混沌漩涡本能的“渴望”……三者叠加,形成了一个他无法瞬间挣脱的“势”! 大量的、充满毁灭与混乱意念的暗紫色能量,如同百川归海,滚滚涌入那混沌色的旋涡之中!旋涡的光芒明暗闪烁得更加急促,体积似乎微微膨胀,旋转也带上了些许不稳定的震颤,仿佛吃得太急,有些“消化不良”。 而季元辰的身体,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下去,他脸上的纹路迅速黯淡,眼中的神采(无论是理性还是疯狂)急速消散。 “你……算计我……”他死死瞪着陆文渊,声音如同风中的残烛。 陆文渊瘫倒在地,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平静地回视着他。 “不,师叔。”他轻轻说,“是这条路……选择了你。” “作为‘混乱’的一部分……被‘平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季元辰最后的表情定格在一种极度的不甘与一丝诡异的茫然上。 随即,他最后一点形体,连同残余的意念,也被混沌旋涡彻底吞噬、吞没。 旋涡又旋转了几圈,光芒剧烈闪烁了一阵,体积膨胀又收缩,最终缓缓恢复了相对平稳的旋转,只是颜色似乎比之前更加深沉了一些,内部的混沌光影,也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的“规则感”与暴戾的“怨念底色”,但整体,依旧保持着那种混沌的、未定的、包容的基调。 它静静悬浮在那里。 吞噬了“源初之眼”的残骸,吞噬了季元辰这个“创造者”与“毁灭者”,吞噬了这片空间大半的混乱能量。 它是什么? 未来会变成什么? 没有人知道。 陆文渊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最直接的毁灭危机,暂时解除了。 他勉强转过头,看向武胜的方向。武胜似乎恢复了一点意识,正努力想要爬起来。 他又看向陈景瑞……陈景瑞依旧静静躺着。 陆文渊的视线开始模糊,耳朵里嗡嗡作响,身体各处传来无法忍受的剧痛和极致的虚弱。 但在他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他仿佛听到,怀里的通讯符石(竟然还没完全损坏)传来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杂音,夹杂着叶知秋焦急的呼喊,阿King语速极快的电子合成音,还有沈琬努力保持镇定的指令声…… 外面的战斗……还没结束吗? 五大节点……同伴们…… 这个念头,成了他最后一点牵挂。 然后,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疲惫,彻底淹没了他。 塔顶核心,重归寂静。 只有那个缓缓旋转的混沌旋涡,散发着幽幽的、未知的光。 像一枚刚刚埋入沃土(或废墟)的种子。 像一颗刚刚开始跳动的心脏。 像一个……等待被书写的,全新的。 喜欢岭南诡录请大家收藏:()岭南诡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4章 回声 黑暗。 粘稠、沉重、仿佛要将灵魂也一并冻结的黑暗。 陆文渊的意识在其中沉浮,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像沉在万米海底,连思考都显得奢侈。 偶尔,一些破碎的光影会划过这片意识的深海——季元辰最后那张混合了不甘与茫然的脸,陈景瑞倒下时嘴角那抹安详的弧度,武胜浴血奋战时眼中燃烧的火焰,还有……那个缓缓旋转的、混沌色的漩涡,它沉默地吞噬着一切,带着某种令人心悸的、原始的生命力。 种子……还是怪物? 这个念头像水底的泡泡,刚浮起,就又破碎在更深的黑暗里。 然后,他听到了声音。 一开始极其微弱,仿佛隔着厚厚的冰层,从遥远的地表传来。 是……呼喊声? “……渊……陆文渊!听得到吗?!回话!” 是叶知秋的声音。清冷,此刻却带着无法掩饰的焦灼,甚至有一丝……罕见的颤抖。 紧接着,是阿King那特有的、带着电子质感的急促语调,但背景音里充满了刺耳的电流杂音和类似金属扭曲的尖锐摩擦声:“能量读数……塔顶……骤变……不稳定……无法解析……干扰太强……坚持住……我们……” 还有沈琬的声音,比平时更高,更紧绷,像是在对抗着巨大的压力下达指令:“……节点压力……剧增……能量脉冲……来自塔顶……所有人……固守阵线……支援马上……滋啦……” 声音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却像一根根烧红的针,刺入陆文渊麻木的意识深处。 同伴们…… 外面的战斗……还没结束…… 五大节点……他们还在苦战……在等待……在支撑…… 这个认知,像一剂强心针,猛地扎进他近乎停滞的灵魂! “唔……” 一声极其轻微、近乎无意识的呻吟,从陆文渊干裂的嘴唇间逸出。 他沉重的眼皮颤动了几下,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 首先涌入视线的,是模糊的、扭曲的光影。过了好几秒,视线才艰难地对焦。 他依旧躺在冰冷光滑的黑曜石地面上,身下是干涸的血迹和自己的汗渍。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拆散了又重新草草组装起来,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着抗议,内脏更像是移了位,火烧火燎地疼。之前强行引导能量、对抗“归墟”、最后掷出量天尺的透支,此刻化作了席卷全身的可怕反噬。 但他还活着。 意识,在缓慢而坚定地回归。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首先看向武胜的方向。 武胜趴在不远处,一动不动,背上、手臂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几乎染红了他身下大片地面。但他的手指,似乎……微微动了一下。紧接着,一声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吸气声响起,武胜的身体猛地一颤,哇地吐出一大口带着内脏碎块的淤血,然后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嗽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格外刺耳,却也格外……令人振奋。 他还活着!这个如同钢铁铸造般的汉子,硬是扛住了! 陆文渊心头一松,随即又是一紧,他立刻用尽力气,偏头看向陈景瑞躺着的方向。 陈景瑞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姿势都没有变过。胸口不再起伏,脸上最后那丝安详的笑意凝固着,在周围幽幽的、来自那个混沌漩涡的微光映照下,显得有些虚幻。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也没有任何生命的灵光。 陆文渊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他肺叶生疼,却也让他更加清醒。 他知道,陈景瑞……回不来了。 那个总是算计着天机、捂着心口咳嗽、关键时刻却比谁都决绝的半仙,用他自己的方式,走到了卜算的终点,也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痛吗?当然痛。一种钝钝的、沉甸甸的痛,压在心头。 但现在,不是沉溺悲痛的时候。 陆文渊咬紧牙关,用颤抖的手臂支撑起上半身,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冷汗瞬间浸透了破碎的衣服。他摸索着,在身边找到了那柄量天尺。尺身暗淡无光,上面的星辰山川刻痕几乎完全磨灭,入手冰凉,仿佛耗尽了所有灵性。 他紧紧握住尺柄,将它当作拐杖,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将自己从地上“撬”了起来。双腿软得如同面条,几乎无法支撑身体,他不得不将大半重量压在量天尺上,才勉强站稳,摇摇晃晃,像个蹒跚学步的婴儿。 他看向空间中央。 那个混沌色的漩涡,依旧在那里,缓缓旋转着。体积似乎比之前又缩小了一点,直径大约只剩一米五左右,旋转的速度也更加平稳。它散发出的光芒幽暗而内敛,不再剧烈闪烁,内部混沌的光影流转也显得规律了许多,隐隐形成一种缓慢脉动的节奏。 它“消化”了季元辰和“源初之眼”的残骸,似乎暂时“饱”了,进入了一种相对稳定的状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但陆文渊能感觉到,这稳定之下,蕴含着更加庞大、更加复杂的能量和……“信息”。那是被吞噬的一切,在漩涡内部进行着某种难以理解的整合与演变。它不再对外界表现出强烈的“吸力”或攻击性,但那种深沉的存在感,却比之前更加令人心悸。 它像一个沉睡的巨兽,也像一个正在孵化的……未知之卵。 陆文渊的目光从漩涡上移开,扫视四周。 十二根巨大的石柱损毁严重,许多浮雕彻底剥落,石柱本身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似乎随时会崩塌。穹顶的星光黯淡混乱,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缺口,露出后面冰冷的钢铁结构。整个核心空间一片狼藉,到处是能量冲击留下的焦痕和裂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味、焦糊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于雨后泥土与金属混合的奇异气息。 这里,已经不再是那个充满冰冷秩序感的“神坛”,而是一片真正的废墟。 而他们,是这片废墟中,仅存的活物。 “咳……咳咳……老陆……”武胜虚弱的声音传来。他也艰难地翻过身,仰面躺着,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他尝试了几次,都没能坐起来,最终放弃,只是偏过头,看向陆文渊,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还……还没死透……那老王八蛋……呢?” 陆文渊拄着量天尺,一步步挪到武胜身边,靠着一根破损的石柱慢慢坐下,喘息着回答:“被那个漩涡……吞了。” 武胜瞪大眼睛,看向那个混沌漩涡,看了几秒,啐出一口血沫:“吞得好……妈的,便宜他了……就该让他魂飞魄散……” 他说着,又剧烈咳嗽起来,脸色灰败。 陆文渊从怀里摸索出最后两张皱巴巴的、叶知秋给的“止血回春符”,虽然灵力所剩无几,但聊胜于无。他撕开一张,拍在武胜胸前最严重的伤口上,另一张犹豫了一下,看向陈景瑞的方向,最终还是收回,自己没用,小心地收好。 符箓微微亮起青光,武胜伤口的流血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了一些,他长长舒了口气,虽然依旧虚弱,但眼神清亮了不少。 “外面……”武胜看向陆文渊,眼中是同样的担忧。 陆文渊点点头,再次尝试激活怀中那枚布满裂痕、几乎要碎裂的通讯符石。符石表面闪过几丝微弱的灵光,断断续续的声音再次传来,比刚才清晰了一些,但干扰依然严重。 “……能量冲击减弱……但节点压力未解除……‘水底衙’残余力量在疯狂反扑!” 是沈琬的声音,带着鏖战后的沙哑和凝重,“叶顾问,你那边情况如何?” 叶知秋的声音立刻响起,气息有些不稳,背景音里能听到呼啸的风声和某种金石交击的脆响:“阵基稳固……但‘营造司’的机关傀兽数量太多……阿King的干扰有效,但它们在用血肉消耗阵法能量……我需要时间清理!” 阿King的电子音插入,语速快得像在爆豆子:“数据层面压制……完成度78%……实体傀兽核心控制信号已干扰……但物理破坏……仍需叶顾问解决……沈科,东北节点能量波动异常!有‘提刑司’高阶战力突破防线迹象!” 沈琬:“收到!武胜小组预备队,分出一半支援东北节点!不惜代价,守住!” 武胜小组?陆文渊和武胜对视一眼,看来沈琬把武胜留在外围的一些手下也编入了战斗序列。 通讯中的战斗紧张激烈,显然塔顶的剧变虽然重创了“水底衙”的核心,但散落在外的三司残余力量,尤其是“提刑司”那些杀戮机器和“营造司”的傀兽大军,并未立刻崩溃,反而在失去最高控制后,可能依照预设指令或陷入某种疯狂,发起了更凶猛的反扑。 五大节点,依旧岌岌可危! “妈的……”武胜咬牙切齿,又想挣扎着起来,却牵动伤口,疼得直抽冷气。 陆文渊按住他,自己则再次试图站起来,目光坚定地看向那个混沌漩涡,又看了看周围残破的空间。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陆文渊的声音嘶哑却清晰,“塔顶的能量剧变,肯定影响了整个大阵的根基,也影响了那些依靠大阵能量或指令行动的傀兽和‘提刑司’杀手。但显然,影响还不够彻底,或者有延迟。” 他看向武胜:“你现在的状态,出去也是送死。留在这里,尽量恢复,守住……陈景瑞。”他说出最后三个字时,声音低沉了一下。 武胜张了张嘴,想反驳,但看着自己几乎无法动弹的身体,又看了看远处陈景瑞的遗体,最终颓然点头,眼中布满血丝:“……你他娘的小心点!别也死在外头!” 陆文渊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个混沌漩涡。 他能感觉到,自己与这个新生的、吞噬了季元辰的“东西”之间,存在着一丝极其微弱、难以言喻的联系。不是因为他是“创造者”,更像是因为他最后那番话,那个“路标”,以及他自身力量中蕴含的“平衡”特质,与漩涡此刻某种内在的“趋向”产生了共鸣。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有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能自取灭亡的想法。 这个混沌漩涡,蕴含着恐怖的能量和未定的规则。它现在相对稳定,但谁能保证它会一直稳定?谁能保证它不会变成下一个“源初之眼”,甚至更糟? 而且,外面同伴们苦战所需的支援……或许,钥匙就在这里。 他要……尝试与这个漩涡沟通,或者说,引导它。 不是控制——他绝对没有那个力量,也绝不会走季元辰的老路。 而是像之前“归墟”中那样,去“感知”它的律动,去“理解”它的需求,然后……为它“指明”一个方向,一个既能释放它内部过于庞大的混乱压力,又能对外界战局产生积极影响的“出口”。 这无异于与虎谋皮,在悬崖上走钢丝。 但他别无选择。 陆文渊深吸一口气,拄着量天尺,一步一顿,朝着那个缓缓旋转的混沌漩涡走去。 随着靠近,一种奇异的“场”笼罩了他。不是压迫,不是吸力,而是一种……包容的、混沌的、仿佛蕴含着无数可能性的“氛围”。他身上的伤痛,内心的焦灼,似乎都被这股氛围轻柔地包裹、稀释了一些。 他停在漩涡边缘,距离那混沌色的光晕只有一步之遥。 他能“看”到漩涡内部更深处了。那里不再是纯粹的能量乱流,似乎开始形成一些极其简陋、不断生灭的“结构”——像星云初凝,像胚胎发育最原始的细胞分裂。无数细微的、代表着不同性质能量和规则信息的“光点”在其中沉浮、碰撞、组合、分离。 其中,最大的一团“光点”,呈现出冰冷的暗金色和暴戾的暗紫色,不断试图扩张、固化,散发出季元辰那偏执秩序的余韵和诡物的怨毒,但总被周围更多混沌的、中性的“光点”冲击、消磨、融合。 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淡金色“光线”,如同经络般在混沌中隐约延伸,那是……地脉龙气被初步梳理、接引的痕迹? 陆文渊闭上眼,将最后残存的一缕灵觉,小心翼翼地向漩涡内部探去。 没有强行突破,没有试图烙印。 只是……轻轻地“触碰”,如同用手指去感受水流的温度与方向。 一瞬间,无数杂乱无章的信息碎片、情绪残响、能量脉冲涌向他的意识—— 季元辰最后的不甘与疑问…… “源初之眼”崩塌时的规则悲鸣…… 无数被吞噬诡物的尖啸呢喃…… 地脉龙气躁动而厚重的脉动…… 甚至还有一丝丝,来自陈景瑞最后那口精血中蕴含的、指向“相位节点”的决绝意念…… 这些信息洪流几乎要再次冲垮陆文渊脆弱的意识。 但他稳住了。 他将自身那点“平衡”的意念,化作最轻柔的“涟漪”,荡入这片混沌的信息海。 他没有发出任何具体的“指令”或“请求”。 他只是……将此刻外界的“景象”,将他通过通讯符石感知到的、同伴们在五大节点苦战、能量冲突激烈、无数生命在挣扎与毁灭边缘的景象…… 将他内心的焦灼、守护的意志、以及对“平衡”与“生机”的信念…… 如同绘画,如同讲述,将自己此刻最真实的“感受”与“认知”,不加修饰地,“映照”进这片混沌之中。 他在告诉这个新生的、懵懂的、充斥着矛盾与可能的“存在”: 你看,这就是外面的世界。 混乱,危险,充满了痛苦与牺牲。 但也有人在奋力守护,在黑暗中点燃微弱的灯火。 这个世界不完美,但它真实,它复杂,它……值得存在下去。 然后,他将意念微微“引导”,指向这片混沌漩涡内部,那些最为躁动、最不稳定、蕴含着毁灭性能量的区域(尤其是那些带有季元辰和诡物强烈印记的部分),同时又隐约勾连起那丝被初步梳理的地脉龙气“经络”。 一个模糊的“意象”在他意念中形成: 将这些内部过于狂暴的、不稳定的压力……通过这些龙气“经络”,或者通过漩涡本身与外界尚未完全切断的、残留的能量联系……以一种相对“温和”的、扩散的方式……“释放”出去。 不是爆炸,不是冲击。 更像是……一次深沉的“呼吸”,一次能量的“潮汐”。 释放的目标,不是具体的某人或某地。 而是……这片空间之外,那五个正在发生激烈能量冲突的“节点”。 用一次混沌的、却相对“中和”的能量冲刷,去干扰、压制、甚至瓦解那些依赖于特定能量频率或阵法的“水底衙”残余力量。 这很难。 需要漩涡本身的“配合”,需要它对陆文渊传递的“意象”有所“回应”,更需要它内部能量恰好能在那个时刻、以那种方式达成短暂的“协调”。 陆文渊不知道会不会成功。 他只是在尝试,像一个对着初生婴儿哼唱安眠曲的疲惫父亲,期望那无意识的律动能带来一丝安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逝。 陆文渊保持着那个姿势,闭着眼,额头抵在量天尺冰凉的尺身上,全部心神都维系在那一丝微弱的联系上。他的身体因为透支和伤痛而微微颤抖,脸色白得吓人。 武胜靠坐在石柱下,一边艰难地运转微薄的内息疗伤,一边死死盯着陆文渊和那个漩涡,拳头捏得发白。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几个世纪。 那个一直平稳旋转的混沌漩涡,忽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爆炸的前兆。 更像是一次……悠长的、自内而外的“律动”。 紧接着,漩涡旋转的速度,肉眼难以察觉地加快了一丝。 混沌色的光芒,明暗交替的节奏,也出现了细微的调整。 内部那些杂乱的光点,似乎受到某种无形的牵引,开始朝着几个特定的“方向”微微偏转、聚集。 然后—— “嗡……” 一声低沉到极致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嗡鸣,从漩涡核心传来。 没有恐怖的能量喷发。 只有一圈极其淡薄的、几乎透明的、混合着混沌色与淡金色泽的“涟漪”,以漩涡为中心,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 涟漪穿过陆文渊的身体,他只觉得一股温和却磅礴的、带着安抚与调和意味的力量拂过,身上的剧痛似乎减轻了一分,疲惫的精神也为之一振。 涟漪继续扩散,掠过残破的石柱,掠过狼藉的地面,然后……仿佛穿透了某种无形的屏障,朝着塔顶空间之外,朝着那五个遥远的“节点”方向,弥漫开去。 这股“涟漪”并不强烈,甚至不如之前季元辰随手一击的十分之一威力。 但它蕴含的能量性质极其特殊——混沌、中和、包容,带着一丝新生的、未定的“规则”气息,以及被初步调和过的地脉龙气的厚重。 它不像攻击,更像是一次……温柔的“覆盖”,一次对特定能量频率的……“干扰”与“再平衡”。 塔顶之外,五大节点战场。 东北节点,一处废弃的古老码头。数名“提刑司”的黑衣杀手,周身缠绕着血腥的煞气和冰冷的规则残光,正疯狂冲击着由武胜手下精锐和沈琬调派的特别行动队员组成的防线。队员们凭借现代火器和简单的驱邪装备苦苦支撑,防线岌岌可危。 就在这时,那股无形的、混沌的涟漪悄然漫过。 黑衣杀手们动作齐齐一滞!他们身上那依靠特定阵法加持的煞气和规则残光,仿佛遇到了克星,剧烈地波动、闪烁起来,威力骤降!而队员们虽然也感到一阵轻微的心悸和晕眩,但影响远小于对手! “机会!开火!”指挥员敏锐地抓住战机,怒吼道。 火力瞬间倾泻!失去能量护持的黑衣杀手们顿时被压制,出现了伤亡! 西南节点,一片榕树林立的祠堂区。叶知秋手持罗盘,脚踏禹步,周身清光缭绕,正与数十只由废弃金属、石块和怨念肉膜拼凑而成的“营造司”傀兽缠斗。傀兽源源不绝,动作僵硬却力大无穷,不断冲击着他布下的阵法光幕,光幕明灭不定。 混沌涟漪扫过。 那些傀兽核心处控制它们行动的怨念肉膜和能量节点,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荡漾起来!不少傀兽动作瞬间变得混乱、迟缓,甚至相互碰撞!叶知秋压力一轻,眼中精光一闪,手中法诀一变:“破!” 清光暴涨,数只陷入混乱的傀兽被当场击碎核心! 其他节点,类似的情况也在发生。 那股源自塔顶混沌漩涡的“涟漪”,如同一次精准的、无差别的“电磁脉冲”,对依赖特定能量结构和阵法支持的“水底衙”残余力量,造成了显着的干扰和削弱。而对于依靠自身意志、血气、或相对“自然”力量(如叶知秋的道法)作战的陆文渊团队一方,影响则要小得多。 此消彼长之下,五大节点的战局压力,为之一缓! 通讯符石中,立刻传来了反馈。 沈琬(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节点压力减轻!敌方能量波动出现紊乱!发生了什么?塔顶?!” 叶知秋(气息平稳了一些,带着探究):“一股奇特的……中和性能量场掠过,干扰了傀兽的核心控制。源头……是塔顶。陆文渊,是你做的?” 阿King(电子音带着高速运算后的肯定):“能量谱分析……与之前塔顶剧变残留波形部分吻合……但性质发生转变……趋向‘稳定’与‘调和’……推测为可控能量释放……成功率为……无法计算,但效果显着。” 听着同伴们惊疑却带着希望的声音,靠在石柱上的陆文渊,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看向那个似乎消耗了一些能量、旋转略微放缓、但整体依旧稳定的混沌漩涡,嘴角终于扯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极其疲惫的弧度。 他做到了。 不是控制,是引导。 不是命令,是共鸣。 这颗在废墟中诞生的、混沌的“种子”,第一次对外面的世界,发出了它的……“回声”。 虽然微弱,虽然可能只是本能,但这是一个开始。 一个与季元辰截然不同的开始。 陆文渊脱力般滑坐在地,背靠着冰冷的石柱,望向远处陈景瑞安睡的方向,又看向咬牙支撑着试图站起来的武胜,最后,目光落回那枚布满裂痕、却依旧传来同伴声音的通讯符石上。 他拿起符石,用尽最后的力气,沙哑地、却清晰地说了三个字: “还活着。” 喜欢岭南诡录请大家收藏:()岭南诡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5章 连线 “还活着。” 三个字,嘶哑,轻微,却像一道穿透厚重乌云的闪电,劈开了通讯符石那头漫长煎熬的沉默。 紧接着,是叶知秋明显松了一口气、却又强行压制的急促呼吸声:“陆文渊!你们怎么样?塔顶情况?陈景瑞呢?武胜呢?” 阿King的电子音几乎同时切入,带着高速扫描般的质感:“生命信号检测……两个微弱,一个……消失。能量读数……塔顶存在高能聚合体,性质未知,波动趋于平缓……刚才是你们引发的能量释放?” 沈琬的声音依旧保持着指挥官的镇定,但语速明显加快:“陆文渊,报告状态和战场影响。刚刚的能量波动干扰了敌方,各节点压力骤减,但残余敌人仍在,需确认是否可持续。” 一连串的问题,承载着关切、焦虑与亟待确认的战局信息,透过那枚布满裂痕的符石涌来。 陆文渊背靠着冰冷的石柱,喘了几口气,才对着符石,尽量清晰地回答:“武胜重伤,但能撑住。陈景瑞……”他停顿了一瞬,声音低沉下去,“牺牲了。” 符石那头,骤然一静。只有隐约的风声和远处零星的战斗杂音。 几秒后,叶知秋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冷,却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知道了。继续说塔顶。” 陆文渊快速将情况概述了一遍:“‘源初之眼’崩毁,季元辰……被新生的能量漩涡吞噬。漩涡目前相对稳定,我刚尝试引导它释放了一次中和性能量,应该就是你们感受到的干扰。”他略去了“归墟”中的凶险和引导过程的细节,那不是现在需要详述的。“塔顶核心空间损毁严重,但暂时没有崩塌风险。我和武胜需要时间恢复,无法立刻支援。” “能量漩涡?吞噬季元辰?”沈琬的声音带着震惊与警惕,“危险性评估?” “未知。”陆文渊坦然道,“但至少目前,它没有表现出攻击性,似乎趋向于某种……内部的平衡与整合。刚才的释放,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呼吸’或对压力的调整。”他补充了一句关键的判断,“我认为,它与季元辰那条‘绝对秩序’的路,已经不同。”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显然外面的三人在消化这个惊人的信息。 阿King的声音率先响起,带着分析后的结论:“逻辑吻合。能量谱显示释放波形具备‘混沌调和’特征,与季元辰此前‘有序冰冷’或‘诡物怨毒’的频谱差异显着。初步判断,该聚合体对依赖特定结构的外部能量存在天然干扰倾向。建议:维持观察,避免刺激,可尝试建立低强度信息交互,引导其成为不稳定因素。” “阿King说得对。”叶知秋接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理智,“当务之急是彻底肃清节点残余敌人,稳定防线。塔顶既然暂时无虞,你们抓紧时间恢复。那个漩涡……稍后再说。” 沈琬立刻做出决策:“同意。陆文渊,武胜,你们原地休整,尽可能恢复战力,保持通讯畅通。叶顾问,阿King,配合各节点守军,乘敌方受到干扰、阵脚大乱之机,发起反击,务求歼灭或驱散残余之敌,巩固节点控制权!” “明白!”叶知秋和阿King同时应道。 通讯暂时转向外部战场的具体指挥协调,符石中传来快速而简短的指令交换、位置报告和战术确认。 陆文渊松了口气,至少暂时,外部的同伴们稳住了阵脚,并且抓住了战机。他将符石小心放在身边,看向武胜。 武胜已经勉强靠坐着,正在撕下破烂的衣袖,试图包扎身上几处较深的伤口,动作笨拙却带着一股狠劲。他的脸色依旧惨白,但眼神已经重新燃起斗志。 “妈的,听见没?外面要反击了!”武胜啐了一口血沫,咧嘴想笑,却扯痛了脸上的伤口,嘶了一声,“咱们倒好,在这当起观众了……” “能当观众,说明最危险的阶段过去了。”陆文渊轻声说,目光扫过陈景瑞的方向,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沉痛,“先把命保住,恢复点力气。战斗……还没完全结束。” 他挣扎着坐直身体,开始尝试运转体内那近乎枯竭的力量。一丝微弱的暖流从丹田升起,缓慢地游走于破损的经脉之间,所过之处带来针扎般的刺痛,却也带来一丝丝生机。他引导着这丝力量,优先修复着内脏的损伤和稳住心脉。 同时,他分出一缕心神,始终关注着那个混沌漩涡。 漩涡依旧在不远处缓缓旋转,释放出那次“涟漪”后,它似乎消耗了一些能量,体积又略微缩小了一点,光芒也更加内敛。那种奇异的、包容混沌的“场”依然存在,笼罩着这片废墟般的空间。 陆文渊能感觉到,自己与漩涡之间那丝微弱的联系并未断绝。它像一根极细的、无形的丝线,轻轻搭在漩涡那庞大的、不断演化的意识(如果那能称之为意识)边缘。通过这根“丝线”,他能隐约感知到漩涡内部能量的流动趋向,那种缓慢的、自发的梳理与整合过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它似乎在“消化”吞噬进去的一切,将其打散、研磨、尝试重组。这个过程充满了不确定性,但整体趋向,似乎确实在朝着某种更加“稳态”、更加“内聚”的方向发展,而非向外扩张或爆发。 这印证了他之前的判断。这个新生的存在,走的不是季元辰那种强行规定秩序、排斥异己的道路,而更像是一种……在混沌中自发涌现秩序,在冲突中寻求共存的路径。 虽然前路未知,但至少眼下,它暂时不是敌人。 时间在寂静与远处隐约传来的能量嗡鸣、战斗余音中流逝。 陆文渊和武胜都闭目凝神,竭尽全力恢复着。武胜主要依靠武者强悍的体魄和意志力硬抗,陆文渊则靠着微薄的力量运转和昆仑感悟带来的些许恢复加成。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半小时,也许更短。 通讯符石再次传来沈琬的声音,这次带着明显的疲态,却也有一丝如释重负:“各节点汇报,反击作战基本结束。‘提刑司’残余杀手大部分被歼灭,少数溃散潜入城市,已安排追踪搜捕。‘营造司’傀兽群失去统一指挥和能量支持后,已基本被摧毁或失去行动能力。五大节点控制权已稳固,反制网络运行正常。” 成功了! 陆文渊和武胜同时睁开眼睛,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振奋。 “干得漂亮!”武胜忍不住低吼一声,牵动伤口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叶知秋的声音接着响起,清冷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显然刚才的战斗消耗也极大:“节点阵法已重新稳固,并开始接引地脉龙气,对塔顶区域形成能量封锁与监测。阿King正在全面扫描塔身结构,评估损伤和潜在风险。” 阿King的电子音带着大量数据流过的背景音:“塔身主体结构稳固,受损主要集中在顶部核心区及部分外部装饰。能量残留检测……高能聚合体(指混沌漩涡)仍存,活性平稳。未发现其他大规模生命或异常能量信号。建议:派遣小组进入塔顶核心区,进行最终确认和善后处理。” 沈琬沉吟片刻:“可以。但需谨慎。叶顾问,你与阿King远程监测支援。我亲自带一支精锐小组,从备用检修通道进入,与陆文渊、武胜汇合。” “沈科,你坐镇指挥中枢更重要。”叶知秋反对,“我和阿King可以……” “不必争论。”陆文渊的声音忽然插入,他对着符石说道,“外部局势初定,需要沈科统筹全局,防范可能的后继问题。叶顾问和阿King也需要时间恢复和稳固阵法。塔顶这里……”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那个混沌漩涡,又看了看身边重伤的武胜和远处陈景瑞的遗体。 “暂时没有即时危险。我和武胜虽然虚弱,但足以自保,并……看守这里。”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请给我们一点时间。有些事……需要在这里了结。稍后,我们会发出安全信号,再请你们接应。” 符石那头沉默了片刻。 沈琬率先开口,声音严肃:“陆文渊,确认塔顶环境安全?那个能量聚合体……” “目前安全。”陆文渊肯定地回答,“我与它……有某种联系。我能感知到它的状态。它需要时间‘沉淀’,我们也需要时间……处理同伴的后事,以及思考下一步。”他加了一句,“请相信我的判断。” 叶知秋清冷的声音传来:“我相信你的判断。但务必小心,保持通讯,有任何异常,立刻通知。” 阿King:“持续监测中。能量读数无突变。已标记安全等待协议。” 沈琬最终妥协:“好吧。陆文渊,武胜,你们注意安全。我们会保持最高警戒,随时准备接应。陈景瑞……”她的声音低沉下去,“……请妥善安置。他是个英雄。” 通讯暂时转为静默待机状态,只维持着最基本的连接。 塔顶核心空间重归寂静,只有混沌漩涡旋转时发出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嗡嗡”声,以及两人粗重不均的呼吸声。 武胜看向陆文渊,瓮声瓮气地问:“老陆,你想干啥?有啥要‘了结’的?” 陆文渊没有立刻回答。他扶着量天尺,再次艰难地站了起来,目光缓缓扫过这片废墟,看过陈景瑞,看过残破的石柱,最终定格在那个混沌漩涡上。 “武胜,”他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这一路走来,我们见过太多‘诡’,斗过太多‘恶’。南洋的龙王,昆仑的虚影,还有这里的季元辰……他们都很强,走的道路看似不同,但本质上,都试图用自己的‘理’,去强行规训这个世界,或者从它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武胜皱眉听着,似懂非懂。 “陈景瑞不一样。”陆文渊的声音低沉下去,“他算尽天机,知道代价最大,却还是选择了那条最窄、最险的路。他不是为了掌控什么,他只是在‘卜算’之后,选择去‘践行’那个唯一可能的好结果。哪怕代价是自己的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季元辰想当神,当造物主。我们……我们只是想当个‘人’,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守护一些同样为‘人’的同伴,和这片养育了我们的土地。” “这个漩涡,”陆文渊指向那混沌色的存在,“它吞噬了季元辰的‘神梦’,也吞噬了无数混乱与痛苦。现在,它像个初生的婴儿,或者一颗刚发芽的种子。它未来会变成什么,谁也不知道。可能无害,可能成为新的威胁,也可能……成为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新的存在形式。” 武胜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变得锐利:“你想……处理掉它?趁它现在‘虚弱’?” 陆文渊却摇了摇头。 “不。”他看着漩涡,眼神复杂,“季元辰失败了,因为他只想消灭‘混乱’,只接受他定义的‘秩序’。陈景瑞成功了,因为他接受了代价,在绝境中找到了那唯一的‘生门’。” “我在想……或许我们面对这个‘未知’,也可以有第三条路。”陆文渊的声音带着一种探索的意味,“不是消灭它——我们未必做得到,也未必应该。也不是放任它——那是对外界的不负责任。” “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和它‘谈谈’。”陆文渊说出了一个近乎荒谬的想法,“不是用语言,是用……意念,用共鸣,用我们这一路走来,所理解、所坚持的那些东西——对生命的尊重,对平衡的追求,对‘人’之世界的守护。” “就像我刚才引导它释放能量一样。那不是控制,是……沟通与协作的尝试。” 武胜瞪大了眼睛,像看疯子一样看着陆文渊:“跟这玩意儿‘谈谈’?老陆,你脑子没被炸坏吧?它连个脑子都没有!它就是一团……能量!” “它或许没有我们意义上的‘脑子’。”陆文渊平静地说,“但它有‘存在’,有‘趋向’,有内部不断演化的‘信息结构’。它吞噬了季元辰的执念、‘源初之眼’的规则、无数诡物的残响、还有地脉龙气……这些信息并没有消失,只是在被重新整合。就像一锅熬煮中的浓汤,食材的味道还在,只是混合成了新的滋味。” 他看向武胜:“我们无法预测这锅汤最终的味道。但如果我们能在这熬煮的过程中,投入一些我们自己的‘调料’——不是去强行改变它,而是让我们的‘味道’,也成为一种它可能吸收、理解的‘信息’呢?” “你想给它‘洗脑’?”武胜更懵了。 “不。”陆文渊再次摇头,他寻找着更准确的词汇,“是……‘留下印记’。是告诉它,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季元辰那种极致的‘秩序掌控’和诡物那种纯粹的‘混乱毁灭’,还有一种选择,叫做‘平衡共存’与‘有温度的守护’。就像在它的‘信息汤’里,滴入一滴代表我们信念的‘露水’。” “这听起来更玄乎了……”武胜嘟囔着,但看着陆文渊认真的眼神,他挠了挠头,“不过……你总是有些怪主意,但最后好像都挺管用。反正现在咱俩也打不动了,外面也稳住了,你爱试就试吧。需要我干啥?给你护法?虽然我现在也护不了啥……” 陆文渊笑了笑,那笑容苍白却温暖:“你好好休息,尽快恢复力气,就是最大的帮助。还有……”他看向陈景瑞,“替我……照看他一会儿。” 武胜神色一肃,重重点头:“放心。” 陆文渊再次深吸一口气,拄着量天尺,一步一步,走向混沌漩涡。这一次,他走得更近,几乎要踏入那混沌色光晕的边缘。 他闭上眼睛,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那恢复了一丝的力量中,再次触动那根连接着他与漩涡的、无形的“丝线”。 这一次,他没有传递外界的“景象”,也没有引导能量的“释放”。 他开始“编织”一段“信息”。 不是语言,不是图像。 是一种更加抽象、更加本质的“感受”与“认知”的集合—— 是方九霄百年守护的孤独与坚持中,那份未曾磨灭的对“人世间”的眷恋。(源自血脉传承) 是他自己从破妄到抉择,一路见证悲欢离合、诡谲人心后,对“平衡”与“理解”的领悟。(源自自身经历) 是叶知秋叛出家族却携传承归来,那份对“道”与“义”的清醒选择。 是武胜阳刚血勇之下,对同伴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守护。 是阿King以数据驾驭诡物,在理性与玄学间开辟新路的探索精神。 是沈琬以官方身份周旋,在规则内寻求最大守护空间的坚韧。 是陈景瑞算尽天机、慨然赴死,用生命践行卜算的决绝与牺牲。 还有,那些他们在历次事件中遇到的普通人——他们的恐惧、希望、贪婪、善良、在灾难面前的挣扎与互助……所有构成了这个复杂、矛盾、却又真实无比的“人间”的点点滴滴。 陆文渊将所有这些“感受”,提炼成一种纯粹的精神“印记”,一种关于“选择”、“责任”、“共存”、“希望”与“有限却珍贵之温暖”的……“味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然后,他通过那根“丝线”,将这一滴凝聚了众人信念与历程的“露水”,轻轻地、毫无侵略性地,“滴”入了那片混沌翻涌的“信息汤”中。 没有期待立刻的回应。 没有试图改变漩涡的运转。 只是……留下一个标记,播下一颗或许永远不会发芽、也或许会以某种意想不到方式成长的“种子”。 做完这一切,陆文渊的精神力几乎彻底耗尽,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连忙用量天尺撑住。 他睁开眼,看向漩涡。 漩涡依旧在旋转,光芒依旧幽暗内敛,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但陆文渊能感觉到,自己刚才传递过去的那个“印记”,并没有被立刻排斥或湮灭。它像一滴油,融入了那锅浓汤,虽然微不足道,但确实存在于那里,成为了漩涡内部那庞大复杂信息结构的一部分,等待着被未来的演化过程所触碰、所参考,或者……所忽略。 这就够了。 他转过身,蹒跚地走回武胜身边,靠着石柱慢慢坐下,疲惫得连手指都不想动。 “完了?”武胜问。 “嗯。”陆文渊点头,“剩下的,交给时间,交给它自己。” 武胜看着那个似乎毫无变化的漩涡,又看看虚脱的陆文渊,咂咂嘴:“神神叨叨的……不过,感觉你好像又干了件了不得的事儿。” 陆文渊没有回答,只是望着陈景瑞的方向,轻声道:“景瑞用命换来的‘变数’,我们接住了。未来的路,得我们自己,带着他的那份,一起走下去。” 武胜也沉默下来,看向陈景瑞,眼神沉重。 过了一会儿,陆文渊重新拿起通讯符石,注入一丝微弱的灵力。 “沈科,叶顾问,阿King。”他对着符石说道,“塔顶暂无异常。陈景瑞遗体需要妥善移送。我和武胜需要医疗支援。可以……安排接应了。” 符石那头立刻传来回应。 沈琬:“明白!支援小组已就位,正在进入通道。坚持住!” 叶知秋:“阵法已为你们开辟安全路径。能量监测持续稳定。” 阿King:“导航信号已发送至你们通讯符石。预计接触时间:十二分钟。” 陆文渊放下符石,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 他望向头顶残破的穹顶,透过裂缝,隐约能看到外面深沉的夜空,以及……遥远天际,似乎泛起的一丝极淡的鱼肚白。 长夜将尽。 而他们这条由信念、牺牲与选择“连线”而成的路,还将继续延伸。 喜欢岭南诡录请大家收藏:()岭南诡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6章 余烬 等待的时间,在身体的剧痛与精神的极度疲惫中,被拉得无比漫长。 陆文渊靠着石柱,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火烧火燎的疼痛。力量近乎枯竭,灵觉也透支得厉害,只剩下最基础的感官,还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中运作。 武胜的情况稍好一些,武者强悍的生命力让他已经开始缓慢地恢复行动能力。他撕下更完整的布条,笨拙却有效地包扎了几处关键伤口,至少止住了血。此刻他盘坐着,闭目凝神,运转着微薄的内息,脸色依旧惨白,但气息逐渐平稳。 两人都没有说话。目光偶尔交汇,又各自移开,望向不同的方向。 陆文渊看着那个混沌漩涡。它像一个沉默的宇宙之卵,静静悬浮在破碎空间的中央,缓缓自转,幽暗的光晕吞吐不定。他能感觉到,自己投入其中的那滴“信念露水”,已经彻底融入了漩涡内部庞杂的信息洪流中,无法再被单独辨识。但它确实存在,成为那片混沌底色中,一个或许微不足道、却又独一无二的“变量”。 季元辰留下的,是冰冷的秩序与狂暴的怨念。 而这漩涡自身,似乎正本能地尝试着某种混沌的调和。 现在,又多了他们这一路走来的“人间温度”与“平衡之念”。 最终会孕育出什么? 陆文渊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做了当下能做的、认为正确的事。剩下的,交给时间和这“存在”自身的选择。 他移开目光,落在不远处陈景瑞安卧的地方。半仙的脸上仿佛还带着那最后一丝洞悉天机后的释然,嘴角微扬,与他身下冰冷的黑曜石地面,以及周围战斗留下的狼藉焦痕,形成了刺目的对比。这个总是小心翼翼捂着心口咳嗽、眼神里藏着太多算计与悲悯的男人,最终选择了最轰轰烈烈的方式,燃尽了自己,为同伴撬开了唯一的生门。 陆文渊心头再次泛起钝痛,但这一次,痛楚中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感。景瑞的卜算没有错,他看到了那条最险的路,也践行了它。现在,路走通了,活着的人,必须走下去。 武胜也时不时看向陈景瑞那边,拳头捏紧又松开,眼神复杂,有悲痛,有怒火,还有一种武人对于这种“算尽生死、慨然赴之”行为的纯粹敬意。 “嗒……嗒……嗒……” 轻微而规律的金属敲击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核心空间的绝对寂静。 不是战斗的声音,更像是有节奏的、谨慎的叩击或探测声。 陆文渊和武胜同时精神一振,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他们进来时通过的、通往极速云霄设备通道的那扇厚重合金门。 门已经被破坏,此刻,门后的黑暗通道里,亮起了几道稳定的、偏冷色调的战术手电光芒。光芒谨慎地扫过门框边缘,然后,几个穿着黑色特战服、佩戴着防毒面具和夜视仪、全副武装的身影,贴着门框边缘,依次侧身进入。 他们动作干练迅捷,进入后立刻呈扇形散开,枪口指向不同方向,警戒着这片陌生的、充满破败和诡异气息的空间。手电光柱扫过残破的石柱,扫过地面焦黑的痕迹,扫过那个静静旋转的混沌漩涡时,明显停顿了一下,持枪的手指也瞬间扣紧,显然是接到了关于这个“高能聚合体”的警告。 “安全!” “未发现即时威胁!” “发现目标!” 几声短促清晰的报告后,一个身影越众而出,摘下了防毒面具和夜视仪,露出一张清丽却难掩疲惫与紧张的脸——正是沈琬。她身上也穿着类似的战术背心,但外面罩着一件皱巴巴的制服外套,头发有些凌乱,眼中布满血丝,显然外部的指挥和后续作战也耗费了巨大心力。 她的目光迅速锁定陆文渊和武胜,看到两人虽然狼狈不堪、浑身是血,但确实还活着时,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即,她的视线扫过陈景瑞,瞳孔微微一缩,嘴唇抿紧,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着身后做了几个手势。 两名队员立刻上前,其中一人蹲下检查武胜的伤势,手法专业地进行了快速评估和紧急处理。另一人则来到陆文渊身边,看到他手中紧握的量天尺和苍白如纸的脸色,没有贸然触碰,只是低声询问:“陆先生,能自己行动吗?需要担架吗?” 陆文渊摇了摇头,哑声道:“扶我一把就行。” 队员小心地搀扶他起身。另一边,武胜也在队友的帮助下站了起来,虽然脚步虚浮,但拒绝使用担架。 沈琬快步走到两人面前,目光在陆文渊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确认他的精神状态,然后才沉声问:“情况简报已经收到。那个就是……吞噬了社长的能量聚合体?”她看向混沌漩涡,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探究。 “嗯。”陆文渊点头,“目前稳定。暂时不要靠近,也不要试图用能量或探测手段刺激它。” 沈琬点点头,没有追问细节,而是立刻转向更实际的问题:“其他支援正在清理外围通道,确保撤离路线安全。叶顾问和阿King在节点阵法中枢监控全局。你们需要立刻接受治疗。”她顿了顿,“陈景瑞顾问的遗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一起带走。”陆文渊的声音不容置疑,“不能留他在这里。” 沈琬颔首:“明白。已经准备了裹尸袋和担架。”她挥了挥手,另外两名队员立刻上前,动作极其轻柔且带着敬意,开始小心地收敛陈景瑞的遗体。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旋转的混沌漩涡,似乎因为多了这些“外来者”和他们的活动,又或者是内部整合到了某个阶段,再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变化。 它的旋转速度,几乎难以察觉地放缓了一丝。 混沌色的光芒,微微向内收敛。 漩涡的中心,那最深邃黑暗之处,似乎……亮起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分辨的光。 不是之前那种混杂的、变幻的光影,而是一种更加恒定、更加“纯”的光。非常暗淡,介于淡金与月白之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润而包容的质感。 这一点微光只出现了不到一秒,就再次隐没于混沌之中。 但在它亮起的瞬间,陆文渊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漩涡之间那根无形的“丝线”,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波动”。那不是能量的波动,更像是一种信息的传递,一种模糊的……“确认”或“回应”? 就像一颗遥远的星辰,在无垠的黑暗宇宙中,朝着注视它的人,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沈琬和周围的队员都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异常,瞬间全部进入高度戒备状态,枪口下意识地指向漩涡。 陆文渊却抬起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他闭上眼睛,仔细体会着那一闪而逝的波动。 波动中,他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不是具体的意念或图像。 是一种更加基础的……“趋向”。 一种对“结构”的朦胧渴望。 一种对“平衡”状态的微弱共鸣。 还有一丝……极其淡薄的、仿佛来自不同源头却被强行糅合在一起的“暖意”?其中似乎有地脉的厚重,有他投入的那滴“露水”的微温,甚至……还有一丝被极度稀释、几乎不可辨的,属于季元辰理性思维中,对“确定性”的执着残响,但已经被混沌磨去了所有的偏激和冰冷,只剩下最原始的“寻求稳定”的本能。 这感觉太模糊,太短暂,陆文渊无法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或者是过度消耗后的臆想。 但无论如何,漩涡没有表现出攻击性,甚至刚才那点微光,给人一种……奇异的“安宁”感。 “它……似乎在变化。”陆文渊睁开眼,对沈琬低声道,“朝着更内敛、更……稳定的方向。刚才那一下,不像威胁。” 沈琬紧紧盯着漩涡,作为特别行动部门的负责人,她对一切未知的超自然存在都抱有最高的警惕。但她也信任陆文渊的判断,尤其是在这种专业领域。 “你的建议?”她问。 “维持现状,继续观察,但不必过度紧张。”陆文渊思考着说,“它现在更像是一个需要时间‘沉淀’的……‘新生儿’。过度的刺激和敌意,反而可能引发不可预测的反弹。或许……可以尝试建立一种长期的、低强度的监测机制,但以‘观察’和‘记录’为主,避免干涉。” 沈琬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我会上报,并建议将此区域暂时划为最高级别‘观察区’和‘禁入区’。在它性质完全明确、风险可控之前,隔离是最好的选择。”她看向陆文渊,“这方面,可能需要你和叶顾问、阿King后续提供更多专业意见。” “没问题。”陆文渊答应下来。这正是他希望的,给这个新生的“存在”一个不被外界干扰、自行演化的空间和时间。 这时,陈景瑞的遗体已经被妥善安置在担架上,盖上了特制的裹尸袋。队员们抬着他,动作庄重而平稳。 看到这一幕,陆文渊和武胜的眼神都黯淡了一瞬。 “走吧。”沈琬轻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先离开这里。外面……天快亮了。” 在几名队员的护卫和搀扶下,一行人开始沿着来路撤离。陆文渊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混沌漩涡。 它依旧在那里,缓缓旋转,幽暗混沌,中心那点微光再也没有亮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陆文渊知道,那不是幻觉。 一颗种子已经埋下,在废墟与混沌的余烬之中。 它需要时间。 他们也需要时间,去疗伤,去告别,去消化这一夜的惨烈与失去,去思考……未来。 撤离通道比进来时感觉漫长了许多。每一步都伴随着疼痛和虚弱,但至少,脚下是坚实的、通往人间的路。 当他们终于穿过最后一道破损的密封门,重新踏上那个高悬于五百米空中的检修平台时,凛冽的晨风扑面而来,带着都市黎明前特有的、混合着尘埃与湿气的清冷味道。 东方天际,那片鱼肚白已经扩散开来,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橘红与金边。珠江对岸,城市的轮廓在渐亮的天光中逐渐清晰,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晨曦,偶尔有早班车的灯光在街道上划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长夜终于过去。 直升机早已在附近空域待命,看到他们出现在平台,立刻平稳地靠近,悬停,放下绳梯和吊索。 登上直升机,舱门关闭,引擎的轰鸣和螺旋桨的气流声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机舱内,医疗兵立刻上前为陆文渊和武胜进行更细致的检查和初步处理。陈景瑞的担架被小心固定在一旁。 沈琬坐在对面,通过加密频道与地面指挥中心及叶知秋、阿King保持联系,快速交换着情况。 陆文渊靠在座椅上,透过舷窗,看着下方越来越远、渐渐缩小的广州塔。塔顶那片区域,在他的灵觉中,依旧笼罩着一层混沌而深沉的能量场,如同一个尚未愈合的伤口,又像一个正在孵化的秘密。 “其他节点情况?”陆文渊轻声问沈琬。 沈琬结束一段通话,揉了揉眉心,回答道:“基本稳定。叶顾问和阿King正在配合后续部队,进行彻底的清理和阵法加固。‘水底衙’三司的残余力量已经溃散,正在全城范围内进行拉网式搜捕和清除。官方层面……会有一些解释和善后工作,但大致可控。” 她顿了顿,看向陆文渊:“这次的事情太大了,塔顶的能量爆发和后续的异常波动,瞒不过一些敏感的眼睛和仪器。高层会有很多疑问。你和你的团队……恐怕需要准备一份详细的报告,并且可能接受一些……询问。” 陆文渊点点头,对此并不意外。与官方合作,必然要面对这些。 “另外,”沈琬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根据初步审讯一些被俘的低级成员和外围人员,以及阿King从‘营造司’部分未损坏服务器中恢复的零散资料来看……‘水底衙’在岭南乃至周边地区的渗透和布局,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还要久。这次虽然摧毁了其核心和大部分有生力量,但肯定还有不少潜伏的暗桩、未激活的产业、以及……可能流落在外的危险物品或知识。” 她看着陆文渊:“这意味着,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岭南这片土地上,恐怕依旧不会太平。那些失去控制的‘诡’,那些残留的‘术’,那些被‘水底衙’搅动起来的阴暗面……都需要有人去处理,去平衡。” 陆文渊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官方的力量有其界限和规则,不可能面面俱到,尤其涉及到这些玄之又玄、游走于灰色地带的事情。 “所以,”陆文渊平静地说,“需要一个‘平衡事务所’。” 沈琬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也有一丝如释重负:“看来你已经想好了。这个名字……很贴切。” “不是我一个人。”陆文渊看向昏迷中的武胜,又仿佛透过舱壁,看到了在别处忙碌的叶知秋和阿King,最后,目光落在陈景瑞的裹尸袋上,“是我们所有人。景瑞用命换来的‘平衡’,我们不能让它再轻易倾斜。” 直升机朝着市区方向飞去,下方城市的灯火在晨曦中渐次熄灭,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明亮的天光,和逐渐苏醒的市井喧嚣。 新的秩序尚未建立,旧的阴影也未完全散去。 但至少,他们守住了今夜。 守住了这片土地,和其上生活的人们,又一个平凡的黎明。 而他们自己,这些从诡谲长夜中走出来的人,身上带着伤,心里装着逝去的同伴,眼中却映着初升的朝阳。 路还很长。 但既然选择了,就要走下去。 以“平衡”为名。 喜欢岭南诡录请大家收藏:()岭南诡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7章 疗伤 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仪器规律的滴滴声,构成了医院特有的、冰冷而秩序化的背景音。 单人病房里光线明亮,透过百叶窗滤成一条条柔和的、倾斜的光带,落在洁白的床单和浅灰色的地板上。窗外是医院内部的小花园,几株老榕树郁郁葱葱,蝉鸣声隐约传来,带着夏日午后的慵懒与燥热。 陆文渊半靠在升起的病床上,手上打着点滴,透明的液体顺着软管一滴滴注入静脉。他身上缠满了绷带,脸上还贴着几块医用胶布,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刚从塔顶下来时那副随时会断气的样子,已经好了太多。至少,眼神恢复了清明。 体内的力量依旧枯竭得厉害,经脉像是被彻底犁过一遍的土地,干涸皲裂,每一次尝试引动微弱的灵气循环,都带来针扎般的刺痛。医生说他有严重的内出血、多处骨裂和软组织挫伤,还有中度脑震荡和不明原因的能量透支症候群,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必须绝对静养。 “奇迹……”陆文渊扯了扯嘴角,目光投向床头柜。上面除了医院标配的水杯和呼叫铃,还放着一部崭新的加密手机(沈琬提供的),以及……一把尺子。 量天尺。 尺身黯淡无光,那些星辰山川的刻痕几乎完全磨灭,拿在手里轻飘飘的,感觉不到任何灵性,就像一截普普通通的、有些年头的木尺。它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彻底陷入了沉睡。或者说……“死亡”? 陆文渊轻轻握住尺身,冰凉粗糙的触感传来。他想起了陈景瑞最后将它塞到自己手里的情景,想起了自己用它点破阵眼节点、引导混沌漩涡的瞬间。这把尺子,陪伴陈景瑞卜算天机,也见证了他的牺牲。 房门被轻轻敲响,然后推开。 沈琬走了进来。她换下了那身沾满灰尘和汗渍的战术服,穿着一套合体的浅灰色女士西装,头发也重新梳理过,挽在脑后,显得干练而清爽。但眼下的青黑和眉眼间挥之不去的疲惫,显示出她这几日同样未曾好好休息。 她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还有一个文件袋。 “感觉怎么样?”沈琬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声音比平时柔和一些。 “死不了。”陆文渊简单回答,目光落在文件袋上,“有消息了?” 沈琬点点头,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将文件袋打开,抽出几份报告。 “首先是你们的身体状况。”她翻开第一页,“武胜恢复得比你快,他底子好,虽然外伤更重,但武者体魄强悍,昨天已经能下床走动,嚷嚷着要出院,被医生按住了。叶知秋和阿King主要是精神力和计算力透支,有些虚脱,但没受什么严重外伤,在另一处安全屋休养,明天应该能过来看你。” 陆文渊松了口气,同伴们都还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陈景瑞顾问的遗体……”沈琬的声音低沉下去,“已经由专业团队进行了初步处理和保存。按照相关规定和他的……生前可能意愿,我们暂时没有通知他的直系亲属(如果还有的话)。后续如何安排,想听听你的意见。” 陆文渊沉默了片刻。陈景瑞孑然一身,以问事馆为家,以卜算为业,似乎从未提过家人。他想了想,说:“先妥善保存。等叶知秋和阿King过来,我们一起商量。景瑞他……应该希望和熟悉的人,好好道个别。” “好。”沈琬记录下来,然后翻到下一份报告,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关于广州塔顶事件,官方的初步调查报告和对外口径已经定下来了。” 她将一份打印件递给陆文渊。上面是措辞严谨的官方通报,大意是广州塔顶部设备间因老旧电路短路引发火灾,并意外引燃了少量违规存放的化学品,导致小范围爆炸和能量异常波动,现已扑灭,无人员伤亡(对外宣称),具体原因正在进一步调查中。塔顶区域暂时封闭维修。 “很标准的处理方式。”陆文渊扫了一眼,没什么意外。涉及超自然事件,尤其闹出这么大动静,遮掩和冷处理是常规操作。 “高层内部有更详细的报告,但仅限于极小范围。”沈琬压低了声音,“‘水底衙’的存在和此次事件的性质,已经被最高层知晓。震动很大,但也达成了共识——此类事件必须严格控制在隐秘战线,避免引起社会恐慌。因此,你们团队在此次事件中的作用和贡献,会被记录在案,但不会公开表彰。相应的,一些资源和权限,会以更隐蔽的方式提供。” 她看着陆文渊:“这是我能为你们争取到的最好条件。官方认可你们的价值,但希望你们继续在暗处行事。‘平衡事务所’的构想,上面原则同意,可以作为非官方的、有特殊能力的民间协作机构存在,在遇到特定事件时,我们会进行委托或合作。但前提是,必须遵守基本法律框架,并且……不能闹出太大的、无法遮掩的动静。” 陆文渊点点头。这在意料之中,甚至比他预想的要好。有了官方的默许和有限支持,他们未来的行动会方便很多,至少不用像以前那样完全靠自己摸索和硬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另外,”沈琬抽出另一份文件,眉头紧锁,“这是阿King这几天紧急复原和梳理的,关于‘水底衙’残余网络的部分信息。很不乐观。” 陆文渊接过文件,快速浏览。上面列出了数十个疑似与“水底衙”有牵连的岭南本土企业、社团、民间信仰场所、甚至个别偏远村镇。涉及的领域包括古董收藏、殡葬服务、民间借贷、水产运输、草药贸易等等,五花八门。有些明显是外围掩护,有些则可能深度参与了一些非法或危险的“业务”。 “三司的核心力量虽然被打掉了,但百年经营,盘根错节。这些外围网络很多只是拿钱办事,或者被蒙在鼓里,并不清楚‘水底衙’的真正面目。现在树倒猢狲散,有些人会销声匿迹,但也可能会有一些人,趁机攫取那些流落出来的‘资源’——危险的古籍、未完成的邪术材料、甚至是封印着诡物的器物。”沈琬语气沉重,“就像一栋大厦倒塌,砖石瓦砾会飞溅得到处都是,每一块都可能伤人。” “还有那些失去控制的‘诡’。”陆文渊补充道,“‘水底衙’之前一定程度上维持着某种黑暗的‘秩序’,压制或利用着许多诡物。现在这个‘秩序’崩了,一些被镇压的,或者之前被‘圈养’的诡物,可能会失去束缚,重新活跃起来。岭南大地本身沉积的阴祟之气,也需要时间慢慢平复。” “没错。”沈琬点头,“未来一段时间,岭南各地,尤其是那些历史悠久、阴气较重或者民俗传说多的地方,发生‘异常事件’的频率可能会显着上升。我们的常规力量处理普通案件尚且吃力,面对这些东西……” 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清楚。官方需要“平衡事务所”这样的存在,去处理那些他们不方便、也没能力处理的“脏活累活”。 “我们接。”陆文渊放下文件,目光平静而坚定,“这就是‘平衡事务所’存在的意义。清理余毒,梳理地气,帮助那些被卷入的普通人,也防止那些危险的东西落到更不择手段的人手里。” 沈琬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钦佩,也有担忧:“我知道你们会接。但你们现在……伤成这样。武胜还好说,叶知秋和阿King也需要恢复。陈景瑞更是……”她顿了顿,“你们需要时间。” “我们会抓紧时间恢复。”陆文渊说,“但也必须尽快开始行动。有些东西,拖延不得。”他想起了那个混沌漩涡,想起了自己投入其中的那滴“信念露水”。外界的平衡被打破,或许也会间接影响到那个正在“沉淀”的未知存在?他无法确定,但总觉得,尽快行动起来,稳定外部的“人间”,也是在为内部的“混沌”创造一个更稳定的演化环境。 沈琬似乎看穿了他的部分想法,轻叹一声:“我就知道劝不住你。好吧,我会尽可能为你们提供情报支持和后勤保障。但行动层面,必须谨慎,量力而行。你们现在不是一个人,是一个团队,而且……刚刚失去了一位重要的成员。” 提到陈景瑞,病房内的气氛再次沉重下来。 “叶知秋和阿King明天过来,我们初步商量一下接下来的方向和事务所的具体架构。”陆文渊转移了话题,“另外,关于塔顶那个漩涡……有什么新的监测数据吗?” 沈琬从文件袋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解锁后调出一系列图表和数据流,递给陆文渊。 “能量读数持续平稳,活性极低。它似乎进入了某种深度‘休眠’或‘整合’状态。外部探测显示其能量场边界稳定,未出现扩张或收缩迹象。对周围环境的影响也降至最低,除了塔顶那片区域依旧存在较强的能量残留干扰常规电子设备外,没有发现其他异常外泄。”沈琬指着屏幕上的曲线,“阿King说,它现在的状态,很像一颗进入‘滞育期’的种子,或者一个封装严密的‘黑箱’,内部在发生什么,完全无法探测。我们建立的监测站会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监控,有任何变化会立刻通知你。” 陆文渊看着那些平稳到近乎一条直线的数据,点了点头。这或许是最好的情况。给它时间,也给他们自己时间。 “还有一件事。”沈琬收起平板,神色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道,“关于季元辰……或者说,社长。我们检索了所有能找到的历史档案和‘水底衙’内部零散记录,关于他早年的信息极少。只能大致推测,他确实是百年前方九霄的师弟,天赋极高,但性格偏执。似乎因为目睹了某些惨剧,或者自身经历了重大挫折,导致理念发生剧变,最终走上了那条路。他留下的那些关于‘新秩序’的理论手稿和实验数据,已经被列为最高机密封存。里面的一些东西……很危险,也很有诱惑力。” 她看着陆文渊:“你要小心。你打败了他,吞噬了他力量的‘种子’也与你建立了某种联系。他的某些执念或者理论碎片,可能会以某种方式……影响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陆文渊默然。他回想起在“归墟”中感受到的那些混乱信息,回想起季元辰最后的不甘与质问,也回想起混沌漩涡中那丝被极度稀释的、对“确定性”的执着残响。 “我知道。”他缓缓说道,“他的路是错的,但他提出的某些问题……关于混乱与秩序,痛苦与完美,个体的渺小与整体的存续……这些问题本身,或许值得思考。只是不能像他那样,用毁灭和强制去寻求答案。” “你能这么想就好。”沈琬似乎松了口气,“保持清醒,别忘了你们自己的路。” 她又坐了一会儿,交代了一些医疗和后续安排的细节,便起身告辞,她还有堆积如山的工作要处理。 病房里重归安静。 陆文渊拿起那把沉睡的量天尺,手指摩挲着上面的刻痕。它曾经是陈景瑞窥探天机的眼睛,也是他最后决断的武器。现在,它沉寂了,像它的主人一样。 但陆文渊觉得,它或许没有真正“死亡”。就像那颗混沌的种子,只是需要时间,或者在等待某个契机。 他将尺子小心地放回床头柜,然后拿起了那部新手机。屏幕是锁着的,他尝试着输入了自己的生日,不对。想了想,输入了陈景瑞的生辰八字(他依稀记得陈景瑞某次闲聊时提过),还是不对。 最后,他试着输入了广州塔顶决战的日期——那个七星连珠的子夜。 屏幕亮了。 桌面很干净,只有几个基础应用和一个加密通讯软件。通讯软件里,已经有了几个联系人:沈琬(官方对接),叶知秋,阿King,武胜(估计是沈琬提前加好的)。还有一个群组,名字很简单:“平衡”。 陆文渊点开群组,里面空空如也,还没有任何聊天记录。 但他看着这个名字,看着那几个并排的头像(武胜的头像居然是一把刀,叶知秋是一枚古朴的玉佩,阿King是一个不断旋转的二进制代码图案,沈琬是特别行动科的徽章,而他自己,沈琬帮他设置了一个简单的“渊”字),仿佛能看到未来,一条条信息在这里交汇,一个个案件在这里讨论,一次次支援在这里协调。 这条路,不会轻松。充满了危险、未知、伤痛,甚至可能再次面临牺牲。 但这就是他们选择的,在诡谲与现实的夹缝中,寻找并维系那脆弱的“平衡”。 窗外,蝉鸣依旧,阳光正好。 病房的门再次被敲响,这次声音很大,很不客气。 “老陆!老子来看你了!妈的这破医院规矩真多!”武胜粗豪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虽然中气还不足,但那股子蛮横劲儿已经回来了。 陆文渊放下手机,脸上露出一丝真正的、放松的笑意。 “进来吧,门没锁。” 疗伤,不只是治疗身体的创伤。 更是让疲惫的灵魂得到喘息,让牺牲的价值被铭记,让离散的同伴重新聚拢。 然后,带着伤痕,带着回忆,带着未尽的责任,再次出发。 为这人间,守一份清明,持一份平衡。 这就是他们的路。 刚刚开始。 喜欢岭南诡录请大家收藏:()岭南诡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8章 合流 武胜推开门的架势,和他砍人时差不多——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蛮横。 他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病号服,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缠满绷带、肌肉线条依旧贲张的小臂。脸色还是有点发白,但走路已经虎虎生风,只是偶尔眉头会因牵动内伤而微皱一下。他手里居然还拎着个果篮,包装精美,但被他像提包袱一样随意抓着。 “啧啧啧,看看你这小身板儿。”武胜把果篮往床头柜上一墩,差点砸到那把量天尺,自己一屁股坐在沈琬刚才坐过的椅子上,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上下打量着陆文渊,“躺了两天还这德行?老子都能打一套拳了!” 陆文渊看着他生龙活虎的样子,心里那点担忧散去不少,嘴角微扬:“你那是皮糙肉厚。医生没说你内腑移位、经脉受损,需要绝对静养?” “静养个屁!”武胜大手一挥,“躺着浑身骨头痒!再说,那些穿白大褂的懂个球!咱练武的,就得动,气血通了伤才好得快!”他瞅了一眼陆文渊手上的点滴,“这玩意儿能比得上咱自己运功疗伤?” “双管齐下吧。”陆文渊没跟他争辩,看向那个果篮,“你这探病还挺讲究?” 武胜表情有点不自然,粗声粗气道:“楼下小护士非让买的!说空着手不像话!娘们儿唧唧的……哦,对了,老叶和那小子明天过来是吧?商量啥?是不是有活儿干了?” 他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显然安静养伤的日子对他来说比受伤还难受。 “算是吧。”陆文渊点点头,将沈琬带来的信息和“平衡事务所”的构想简单说了一下。 武胜听得两眼放光:“好事儿啊!以后咱就算有编制了?不对,半编制?管他呢!反正名正言顺了!那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看老子怎么一个个把他们揪出来捶扁!”他摩拳擦掌,随即又想到什么,眼神黯淡了一下,“就是……景瑞那小子看不到了。妈的,算得那么准,咋就没给自己算条活路……” 病房内的气氛随着这句话再次沉静下来。窗外的蝉鸣似乎也识趣地低了下去。 “他用他的方式,给我们铺了路。”陆文渊轻声说,“所以,我们得更把这条路走稳,走宽。” “那肯定!”武胜重重一拍大腿,又疼得龇牙咧嘴,但眼神坚定,“对了,景瑞留下的那破……那问事馆,咋整?还有他那些瓶瓶罐罐、破书烂纸?” 这是个实际问题。陈景瑞孑然一身,问事馆就是他全部的家当,也是他多年经营的据点,里面很可能有不少与卜算、风水、乃至对付诡物相关的物品和资料。 陆文渊思考片刻:“那是景瑞的心血。沈琬已经派人暂时保护起来了。等叶知秋和阿King过来,我们一起去看看。有些东西可能需要处理或封存,但那里……或许可以作为‘平衡事务所’的第一个落脚点。” 武胜眼睛一亮:“这个好!那地方虽说破旧了点,但地段还行,关键是……有景瑞的味儿。咱在那儿干活,也算接着他的班儿!”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主要是武胜在说,抱怨医院的伙食淡出鸟来,吐槽护士管得太宽,又说起外面新闻里对广州塔事件的种种猜测,说得绘声绘色。陆文渊大多安静听着,偶尔插一句,感觉身体里那股沉重的疲惫和伤痛,在武胜这粗粝却充满生气的唠叨中,似乎被冲淡了一些。 这就是同伴。不需要多少安慰的话语,仅仅是存在,仅仅是这种毫不掩饰的、带着烟火气的关(骚)切(扰),就能让人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还连接着真实的人间。 武胜待了快一个小时,直到护士来赶人,说病人需要休息,他才不情不愿地起身,临走前又叮嘱陆文渊好好养着,别瞎琢磨,等能下床了带他去楼下花园“活动筋骨”。 病房再次安静下来。陆文渊却没了睡意。他拿起那部新手机,点开“平衡”群组,看着那几个头像。犹豫了一下,他发了一条信息出去。 陆文渊:“明天几点到?需要接吗?” 几乎立刻就有了回复。 叶知秋:“上午十点。不用接,沈科安排了车。” 阿King:“同步到达。已规划最优路径。携带部分分析设备及初步整理资料。另:武胜的体能恢复数据已建模,建议调整其康复训练方案,当前其活动强度超出安全阈值17.3%。” 武胜(估计是刚回到自己病房):“老子好得很!用不着你个小屁孩建模!老陆你别听他的!” 叶知秋:“武胜,静养。” 武胜:“……哦。” 看着屏幕上快速跳动的对话,陆文渊无声地笑了笑。虽然隔着屏幕,虽然才刚刚经历生死劫难、痛失同伴,但那种熟悉的、属于他们这个小团队的节奏和氛围,已经悄然回归。 这就是“合流”。个体的溪水,因为共同的经历、信念和目标,汇聚成一股更有力量、更能抵御风浪的河流。 第二天上午九点五十,陆文渊已经换下了病号服,穿着一身沈琬派人送来的便装(简单的棉麻衬衫和长裤),坐在病房靠窗的沙发上。点滴已经撤掉,医生又进行了一次检查,勉强同意他在有人陪同的情况下进行短时间、低强度的活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十点整,病房门被准时敲响。 叶知秋和阿King走了进来。 叶知秋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样子,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改良中式衣衫,长发用一根木簪简单绾起,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明亮锐利,周身气息沉静。她手里提着一个古旧的藤编药箱,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阿King则是一身标志性的黑色连帽卫衣和工装裤,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战术背包,手里还拎着一个银色的金属手提箱。他脸色也有些憔悴,眼窝深陷,但镜片后的眼睛依旧快速扫视着房间,最后落在陆文渊身上,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气色比预想的好。”叶知秋走到近前,目光在陆文渊脸上停留片刻,语气平淡,但陆文渊能听出一丝关切。 “死不了。”陆文渊用同样的句式回答,指了指沙发,“坐。” 阿King将背包和手提箱小心放在墙角,然后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立刻打开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手指快速滑动:“这是过去48小时,岭南全境异常能量波动及疑似相关事件的初步监测报告。频率比去年同期平均值上升了315%,且呈扩散趋势。这是‘水底衙’网络崩溃后的预期影响,但实际数据仍超出模型预测上限12%。” 他将平板转向陆文渊和叶知秋。屏幕上是一幅岭南地图,上面标记着数十个闪烁的红点,分布在各处,城市乡村都有,密度明显高于正常值。 “这么快就开始了吗……”陆文渊眉头微皱。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叶知秋声音清冷,“失去了最高层的压制和统筹,下面那些牛鬼蛇神,要么想趁乱捞一把,要么自身难保露出马脚,要么就是以前被压制的阴祟之物开始反噬。乱象初显而已,后续可能会更严重。” 阿King补充道:“已筛选出其中七起事件,能量特征明显,可能涉及实体威胁或危险物品泄露,建议优先处理。”他调出另一份列表,“另外,从部分被查封的‘水底衙’外围据点服务器中,恢复出一些加密的任务日志和物品清单。交叉比对显示,至少有四件被标记为‘高危’、‘未完成’或‘失控’的物品或实验体,目前下落不明。清单描述模糊,但危险性评级很高。” 他将平板递给陆文渊,上面是几行简短的加密记录和模糊的扫描图像,有的像扭曲的雕像,有的像盛放着不明液体的容器,有的干脆就是一团马赛克般的光影。 压力扑面而来。战斗结束了,但战争远未停止,甚至以另一种更加琐碎、却同样危险的形式扩散开来。 “沈琬那边怎么说?”陆文渊问。 “官方力量主要集中在大城市和重点区域的维稳,以及追捕已知的‘水底衙’骨干成员。对于这些零散的、隐蔽的、或者涉及超常规力量的事件,他们人手和经验都严重不足。”叶知秋说道,“所以,‘平衡事务所’的建立迫在眉睫。我们需要尽快搭建起基本架构,建立信息渠道,培养应对能力,然后……开始接活儿。” 她说“接活儿”这个词时,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担当。 “架构方面,沈琬给了原则性支持,也暗示会有一些隐蔽的经费和情报支援。但具体怎么运作,需要我们自己定。”陆文渊看向两人,“我的想法是,以陈景瑞的问事馆为基础,那里本来就有一定的‘行业’知名度,也有基本的布置。我们需要将其改造升级,既要满足日常办公和资料存储的需求,也要兼顾一定的防御和应对突发情况的能力。” 叶知秋点头:“风水布局我可以调整,增加一些防护和预警的阵法。需要采购一些特定的材料和法器。” 阿King接口:“安防系统、信息处理中心、远程通讯和监控设备由我负责。需要将现有的一些探测技术和数据分析手段与玄学监测方式结合,建立我们自己的预警网络。另外,物资采购、财务管理、对外联络等行政事务,也需要有人负责。”他说着,看向陆文渊和叶知秋,意思很明显——这些杂事,你们谁干? 陆文渊揉了揉眉心:“这些琐事……恐怕得我们轮流来,或者看看以后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外围人员帮忙。初期只能先克服一下。” “武胜呢?”叶知秋问,“他恢复后,可以负责一部分外勤和安保,他擅长这个。” “嗯,武力担当和部分对外交涉可以交给他。”陆文渊同意,“另外,关于景瑞的遗物和问事馆里的东西,需要叶知秋你来甄别处理。哪些能用,哪些需要封存或销毁,哪些可能有潜在危险,都需要专业判断。” “交给我。”叶知秋应下,“我这两天会先过去清理和评估。” “阿King,”陆文渊看向技术顾问,“除了技术建设,情报分析是我们的眼睛。你需要持续监控岭南乃至更大范围的异常动态,建立事件档案,评估威胁等级,为我们选择和处理案件提供依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已在构建数据库和算法模型。”阿King推了推眼镜,“但初期数据样本不足,需要更多实战案例进行校准。另外,与官方情报系统的有限对接通道,需要沈琬协调建立。” “这个我会跟她沟通。”陆文渊记下。 初步的分工和方向就这么定了下来。没有太多慷慨激昂的宣言,只有面对现实问题的务实讨论。经历过生死与共,有些默契已经不需要过多言语。 “对了,”叶知秋从藤编药箱里取出两个小巧的玉瓶,递给陆文渊,“这是用我叶家古方调配的‘养脉丹’和‘安神散’,对你现在的内伤和神识损耗有好处。按时服用,配合静养调息。” 她又拿出一个稍大的瓷瓶,看向阿King:“这是给你的‘清心露’,缓解计算力透支带来的神思紊乱。每次三滴,溶于温水。” 最后,她顿了顿,看向武胜病房的方向,眉头微蹙,又取出一个黑乎乎、散发着淡淡辛辣气味的药膏:“这是‘生肌续骨膏’,外敷。你……转交给他。告诉他,不想留下暗伤影响以后动武,就老老实实每天敷一次。” 陆文渊接过药瓶,心中微暖。叶知秋就是这样,看似冷淡疏离,实则心思细腻,将同伴的安危都记在心上。叛出家族后,她携带的传承和资源,如今成为了团队宝贵的共同财富。 阿King也接过瓷瓶,认真道谢,然后补充了一句:“根据武胜的身体数据模型,建议配合使用我编写的阶段性康复训练程序,效果可提升28%。” 陆文渊几乎能想象武胜听到这话时会跳脚的样子。 正事谈得差不多了,气氛稍微轻松了一些。但一个无法回避的话题,终究要面对。 “景瑞的后事……”陆文渊缓缓开口,“我们怎么安排?” 叶知秋和阿King都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叶知秋才轻声说:“按老规矩,道家有度亡科仪,佛家有往生法事。但景瑞他……并非单纯的释道中人。他精研易理,窥探天机,走的是卜算之道,求的是人间一份清明。或许,不需要那些繁文缛节。” 阿King调出一份资料:“根据陈景瑞顾问生前在‘水底衙’秘密档案库(已部分破解)中留下的零星个人信息,以及他问事馆内的物品分析,他并无明确宗教信仰。其生辰八字及命理推算显示,他命格孤奇,亲缘淡薄,似早有‘漂泊无根,以算为寄’之象。” 意思很明白,陈景瑞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什么直系亲属或紧密的社会关系。问事馆和卜算,就是他全部的人生锚点。 陆文渊思考良久,说道:“那就按他自己的方式来。问事馆是他一生的心血,也是他战斗到最后的地方。我想……将他的一部分骨灰,留在问事馆。不是供奉,而是让他以另一种方式,继续‘看着’这个地方,看着我们如何将他未竟之事做下去。另一部分……找个清净的、能俯瞰城市或江河的地方,洒了吧。他算尽天机,也该归于天地自然了。” 这个提议,让叶知秋和阿King都微微动容。 “不留碑,不立冢。”叶知秋轻声重复,“以馆为念,化入风尘……这倒真像是他会喜欢的结局。” 阿King也点了点头:“数据删除,但算法精神永存。类似逻辑。” 事情就这么初步定了下来。具体的仪式细节,还需要等武胜恢复一些,大家一起去问事馆后再商议。 又聊了一会儿,叶知秋和阿King便起身告辞。他们也有不少事情要忙,叶知秋要去问事馆清理和评估,阿King要回去搭建初步的技术框架。 临走前,叶知秋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陆文渊一眼,眼神清亮而认真。 “陆文渊,”她叫了他的全名,语气郑重,“‘平衡事务所’……这条路不容易。我们面对的,不仅是残余的诡物和恶人,还有整个岭南因为‘水底衙’崩溃而失衡的地气与人心。甚至……可能还要面对来自其他地域、其他势力的窥探和麻烦。”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季元辰虽然失败了,但他提出的某些问题,就像毒刺,会留在很多人心里。对力量的渴望,对秩序的偏执,对长生的妄想……这些东西不会消失,只会换一种形式出现。我们选择‘平衡’,就意味着我们要同时面对混乱与秩序的两端,要在夹缝中寻找那条最窄、也最艰难的路。” “我知道。”陆文渊平静地回应,目光清澈而坚定,“所以我们需要彼此扶持,需要像景瑞那样,在关键时刻有牺牲的觉悟,也需要像现在这样,在伤痛之后有重新集结的勇气。” 他看向叶知秋和阿King:“这条路,我一个人走不了。需要我们所有人,一起。” 叶知秋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转身离开。阿King也对着陆文渊比了个“OK”的手势,跟了出去。 病房里再次剩下陆文渊一人。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走动的病人和家属,看着更远处城市喧嚣的车流与人潮。 阳光明媚,岁月看似静好。 但他知道,在这平静的表面之下,暗流已经开始涌动。那些红点标记的异常,那些下落不明的危险物品,那些失去了压制开始躁动的阴祟,还有……那个在塔顶废墟中沉睡的、未知的混沌种子。 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他,战斗远未结束。 只是换了一个战场,换了一种形式。 他拿起床头柜上那把沉睡的量天尺,轻轻摩挲。 “景瑞,你看到了吗?”他低声自语,“我们聚起来了。你的问事馆,会成为新的起点。你的牺牲,不会白费。” 尺身冰凉,没有任何回应。 但陆文渊仿佛能听到,遥远的地方,似乎有风穿过古老的街巷,有算珠轻响,有一个总是捂着心口咳嗽的声音,在轻轻叹息,又似乎在微笑。 合流已成,前路已明。 纵有千难万险,此身已在途中。 为平衡,为人间,也为那些逝去和活着的……所有值得守护的一切。 喜欢岭南诡录请大家收藏:()岭南诡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9章 基石 清晨六点,天光未大亮,城市还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泛着青灰色的雾气里。老城区纵横交错的巷弄静悄悄的,只有早起觅食的麻雀在生着苔藓的屋檐上跳跃,偶尔发出清脆的啁啾。 陆文渊站在“问事馆”那扇略显斑驳的木门前,手里拎着一个简单的行李袋,里面是几件换洗衣物和叶知秋给的药。他没有立刻敲门,只是静静站着,目光扫过门楣上那块风吹日晒、字迹已经有些模糊的匾额,扫过门边那对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石鼓,最后落在门槛前那块被踩得光滑凹陷的青石板上。 这里,是陈景瑞经营了不知多少年的地方。是他卜算天机、窥探命运、也与无数带着困惑、恐惧或隐秘欲望的来访者打交道的据点。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线香燃烧后的淡淡余味,混杂着老木头、旧纸张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时间的陈旧气息。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叶知秋站在门口,她已经换上了一身便于活动的深蓝色棉麻衣裤,头发利落地束在脑后,额角沾着一点灰尘,显然已经忙活了一阵。 “来了。”她侧身让开,“进来吧。” 陆文渊点点头,踏入问事馆。 馆内比想象中要宽敞一些,但光线幽暗。进门是一个小小的天井,种着一株叶子有些发黄的老石榴树,树下有一口盖着石板的老井。天井两侧是厢房,正对着的是一间堂屋,也就是陈景瑞平时接待客人和进行卜算的地方。 堂屋里陈设简单,一张厚重的老榆木方桌,几把同样质地的靠背椅。靠墙是一排顶到天花板的博古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新旧不一的物品:罗盘、铜钱、龟甲、竹签、线装古籍、一些用红布或黄纸包裹的看不清形状的东西,还有许多造型奇特的瓶瓶罐罐。东西虽多,却并不显得杂乱,反而有一种奇异的秩序感,似乎每一样物品都被精心放置在特定的位置。 此刻,堂屋正中,那张老榆木方桌上,摆放着一个样式古朴的黑色陶罐。陶罐不大,表面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种沉郁的光泽。罐口用一块暗红色的绸布仔细封着。 那是陈景瑞的骨灰。 阿King正坐在桌旁,面前摊开着他的笔记本电脑和几个便携式仪器,屏幕蓝光映在他专注的脸上。他手边还放着一个打开的银灰色金属箱,里面是各种探测探头和数据线。 “能量残留扫描完成。”阿King头也不抬地说,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馆内存在多种复合能量场,来源包括:长期风水布局形成的稳定地气场、卜算仪式残留的信息扰动力场、部分具有特殊性质的物品散发的微弱辐射场,以及……”他顿了顿,“陈景瑞顾问生前长期活动留下的、与卜算之力深度纠缠的个人精神印记场。最后一个场正在缓慢衰减,但核心区域(主要指这张桌子和博古架前方)仍较显着。” 他推了推眼镜,看向陆文渊和叶知秋:“建议将核心工作区设在堂屋。这里的能量场经过长期‘驯化’,相对稳定且具备一定的信息敏感性和防护性,有利于后续的阵法加固和仪式进行。但需要对博古架上的部分物品进行重新鉴定和分类,其中三件检测到不稳定或危险的能量波动。” 叶知秋走到博古架前,目光扫过那些物品,清冷的脸上露出些许凝重:“交给我。景瑞留下的东西,有些可能连他自己都未必完全了解其全部特性。需要仔细甄别。” 陆文渊将行李袋放在角落,走到方桌前,目光落在那个黑色陶罐上。罐子沉默无声,却仿佛有千钧之重。 “武胜呢?”他问。 “在后面厢房收拾。”叶知秋指了指天井右侧,“他说那里以前好像是堆放杂物的,要清理出来当练功房和临时休息室。” 话音刚落,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叮咣乱响,夹杂着武胜的嘟囔:“这都什么破烂玩意儿……咦?这破木头疙瘩还挺沉……” 陆文渊和叶知秋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武胜的恢复力确实惊人,精力也旺盛得过头。 “先不管他。”陆文渊收回目光,“阿King,继续。除了能量场,馆内的结构安全、日常运行的基本需求,评估得怎么样?” 阿King调出另一份报告:“建筑主体为砖木混合结构,年代久远,但主体框架还算稳固。主要问题:电路老化严重,存在安全隐患;排水系统不畅,天井雨季易积水;门窗防盗及隔音性能差;缺乏现代化的通风、消防和安防设施。改造建议:全面更换电路,修缮排水,加固门窗并加装隐蔽防盗措施,安装独立的新风、消防喷淋系统,以及由我设计的集成化安防监控网络。预算初步估算……” 他报出了一个让陆文渊眼皮微跳的数字。 “资金方面,沈琬那边能提供一部分启动经费,但肯定不够这么全面的改造。”陆文渊揉了揉眉心,“先解决最紧迫的安全和基本办公需求。电路、排水、基础的安防监控优先。其他的,慢慢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明白。我会制定分阶段改造方案。”阿King记录下来。 叶知秋也开口道:“风水布局需要调整。以前这里是纯卜算之地,气场以‘静’、‘敛’、‘通幽’为主。现在要兼做事务所,需要增加‘聚’、‘稳’、‘御’的格局。我会重新布置几个关键节点,并设置简单的预警和防护阵法,材料清单晚点给你。” 陆文渊点头,感觉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建立一个据点,远不是找间房子那么简单。从硬件改造到软件布置,从安全保障到日常运营,千头万绪。而他们现在人手紧缺,资金有限,还都带着伤。 但这就是起点。无法回避,必须一步步夯实。 “先把堂屋清理出来,作为临时指挥和会议中心。”陆文渊定了定神,“阿King,你的设备先架设在这里。叶知秋,博古架的东西,我们今天一起初步分类。武胜那边,让他先收拾着,累了自然消停。” 分工明确,三人立刻行动起来。 陆文渊负责整理堂屋的桌椅和地面。叶知秋戴上特制的手套,开始小心翼翼地从博古架上取下物品,一件件放在铺了软布的方桌上,仔细观察、感应,偶尔用指尖划过某些符文或质地,然后进行分类:可用的、待研究的、危险的、需要销毁的。 阿King则开始从他那仿佛无底洞般的背包和箱子里往外掏设备:小巧的服务器机箱、多屏显示器、各种传感探头、天线、还有一堆叫不出名字的电子元件。他动作麻利地在堂屋一角开始搭建临时的工作站,线路很快像蜘蛛网一样铺开,但在他手中却显得井井有条。 问事馆里渐渐有了新的声响:搬动桌椅的摩擦声,仪器启动的轻微嗡鸣,叶知秋偶尔低声念出的物品名称或疑惑,以及后面厢房持续传来的、武胜与不知名杂物搏斗的声音。 阳光慢慢升高,透过天井上方的玻璃瓦(后来加装的)和堂屋敞开的雕花木门照射进来,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灰尘在光柱中飞舞,仿佛被这新生的忙碌惊扰了百年的沉睡。 陆文渊擦去额角的细汗,直起腰,看着逐渐变得整齐的堂屋,看着叶知秋面前分门别类的物品,看着阿King那边已经亮起好几块屏幕的工作站雏形,一种奇异的充实感慢慢取代了最初的沉重。 这里不再是陈景瑞一个人孤独守望的“问事馆”。它正在被注入新的生命,新的气息,新的……“念”。 中午时分,武胜终于从后面晃了出来,浑身灰扑扑的,脸上还带着几道黑印,但精神头十足。他手里居然还提着两把锈迹斑斑、但看起来颇为沉重的铸铁哑铃。 “嘿,看看我找到了啥!景瑞这小子还藏着这玩意儿!”武胜炫耀似的晃了晃哑铃,“后面那屋子清理得差不多了,空间不小,就是味儿有点大。不过通风散几天就好了。” 他看到堂屋的变化,吹了声口哨:“可以啊你们!这地方这么快就像个样了!”他的目光扫过桌上那个黑色陶罐,笑容收敛了一些,走过去,粗大的手掌轻轻在罐身上拍了拍,动作有些笨拙,却带着一种武者特有的、沉默的哀悼。 “景瑞,瞅瞅,咱给你这儿收拾利索了。”武胜低声说,像是在对老友念叨,“以后咱就在这儿,接着你的事儿干。你在地下……不,你大概在天上瞅着呢,放心,亏不了。” 简单的话语,却让堂屋里的其他三人都静了下来。 叶知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阿King敲击键盘的手指也微微一顿。 陆文渊走到武胜身边,也看着那个陶罐,缓缓开口:“这里以后,就是‘平衡事务所’了。景瑞是这块基石的第一块。我们,是后来的搭建者。” 他转向其他三人,目光从叶知秋清冷的脸上,移到阿King镜片后专注的眼睛,再落到武胜沾满灰尘却眼神坚定的面容。 “地方简陋,百废待兴。前路艰难,强敌环伺。我们各有各的伤,各有各的过往和负担。”陆文渊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在堂屋里回荡,“但既然走到了这里,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有些话,我想说在前面。” “我们不是圣人,也不是救世主。我们只是一群偶然(或许也是必然)聚在一起,见识过黑暗,也渴望留住光明的人。” “我们处理诡事,梳理地气,帮助那些被卷入超常事件的普通人,也防范那些危险的东西为祸人间。” “我们寻求‘平衡’。不是在善恶之间和稀泥,而是在混乱与秩序、人性与超常、现实与诡谲之间,找到那条能让‘人间’继续安稳存在的、虽然狭窄却必须存在的道路。” “这条路,可能会很孤独,不被理解,甚至会再次面对牺牲。” “所以,”陆文渊的目光变得极其认真,“在这里,在这个刚刚起步的‘平衡事务所’里,我希望我们能做到几点。” 他竖起一根手指:“第一,坦诚。面对任务,面对危险,面对彼此的能力和局限,不隐瞒,不逞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二根手指:“第二,信任。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同伴,相信对方的判断和选择,哪怕有时候看起来并不那么‘正确’。” 第三根手指:“第三,尊重。尊重彼此的道路、理念和私密空间。我们不求完全一致,但求目标相同下,能求同存异。” 最后,他握紧了拳头:“第四,也是最重要的——我们是一个整体。一人之事,即众人之事。一人之敌,即众人之敌。‘平衡事务所’的招牌立起来,我们每个人,都是这块招牌的一部分。” 说完,他看向其他三人:“这是我的想法。你们呢?如果有不同意见,或者补充,现在就说出来。这块基石,需要我们一起夯。” 堂屋里安静了片刻。 武胜第一个咧嘴笑了,拍了拍胸脯,灰尘飞扬:“没说的!老陆你这几条,对我胃口!咱爷们儿在一起,讲的就是个实在和义气!以后打架我在前头,动脑子你们来,谁要是对咱们自己人玩阴的,老子第一个不答应!” 叶知秋微微颔首,清冷的嗓音响起:“理应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同舟,自当共济。叶家传承,此后亦是事务所传承的一部分。我会尽力。” 阿King推了推眼镜,屏幕光映在他的镜片上:“逻辑成立。团队协作效率高于个体总和的前提,是信息共享、目标统一与风险共担。我已将上述原则录入核心协议。补充:建立标准化事件处理流程、档案管理系统及贡献评估机制,有利于长期稳定运行。另外,”他顿了顿,看向陆文渊,“关于那个混沌能量聚合体的长期监测数据接入和共享权限,需要明确。” 陆文渊点头:“所有与任务相关的信息,包括塔顶漩涡的监测数据,在事务所内部完全共享。但涉及个人极度私密或可能带来不可控风险的信息,分享与否,由个人决定,但需提前说明其可能对团队造成的潜在影响。” “可以接受。”阿King记录下来。 没有歃血为盟,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就在这间陈旧、刚刚开始整理的堂屋里,在陈景瑞的骨灰罐前,四个人,用最朴实的话语,达成了最初的共识,奠定了这块名为“平衡事务所”的基石。 它还很粗糙,还很脆弱。 但它已经存在。 “好了,”陆文渊拍了拍手,打破略显肃穆的气氛,“基石有了,接下来该砌墙了。午饭怎么解决?我请客,附近有什么吃的?” 武胜立刻来了精神:“我知道!巷子口有家烧腊饭,味道正,分量足!老子快饿死了!” 叶知秋微微蹙眉:“卫生条件……” 阿King已经调出了地图和点评数据:“距离127米,评价三星半,推荐叉烧饭。可订购外卖,预计送达时间25分钟。” 最终,四人决定叫外卖。在等待的间隙,他们继续手头的工作。叶知秋开始对着博古架和堂屋结构,用朱砂笔在纸上勾画新的风水阵图。阿King继续搭建他的工作站,屏幕一块块亮起,各种监控画面和数据流开始出现。武胜则拿起抹布,开始吭哧吭哧地擦拭那些刚搬动过的桌椅。 陆文渊走到天井里,看着那株老石榴树。树叶在午后的微风中轻轻摇曳,投下细碎的影子。 他忽然想起陈景瑞曾经说过的话,那是在一次处理完棘手事件后,半仙一边咳嗽一边看着夕阳说的: “这世间啊,就像一锅永远熬着的汤。有人想把它熬成甜的,有人想熬成咸的,还有人想把它熬成一锅谁也认不出的怪味。其实啊,最好的汤,就是让每种食材都还有自己的味儿,但又都融在一块儿,喝着熨帖,不扎喉咙。” “平衡……”陆文渊喃喃自语。 或许,陈景瑞早就明白了。只是他用的是卜算的语言,而他们,要用行动去诠释。 外卖很快送到,是简单的烧腊饭。四人就在刚刚清理出来的方桌上,围着那个黑色的陶罐,吃了一顿简陋却热气腾腾的午饭。武胜吃得啧啧有声,叶知秋细嚼慢咽,阿King一边吃一边还在看屏幕上的数据流,陆文渊则慢慢吃着,感受着这份劫后余生、同伴在侧、前路虽艰却有所依的踏实感。 饭后,稍作休息,工作继续。 下午,沈琬来了。她没穿制服,也是一身便装,提着一个公文包。看到问事馆内的变化,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露出赞许的神色。 “效率很高。”她将公文包放在桌上,“这是第一批资料。包括官方掌握的、与已崩溃的‘水底衙’网络可能相关的部分线索,一些近期上报的、疑似涉及超常力量的民间事件初步汇总,以及……你们‘平衡事务所’的临时备案文件和基础权限说明。” 她又拿出一个信封:“这是首期活动经费,不多,但应该能应付初期的基本开销和这次的部分改造费用。后续会根据任务完成情况和实际需要酌情拨付。” 陆文渊接过信封和资料,沉甸甸的。这不仅是物质支持,更是一种正式的、沉甸甸的认可与责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另外,”沈琬的表情严肃起来,“有一件事,需要你们优先处理。不在资料里,是刚刚收到的、高度加密的线报。”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看向她。 沈琬压低声音:“‘水底衙’崩溃时,除了那些明面上的外围网络和危险物品,还有一个更加隐蔽的‘传承序列’可能流出了。根据零碎信息拼凑,这个序列涉及到‘水底衙’核心秘术——尤其是‘营造司’机关傀兽核心炼制技术和‘提刑司’部分杀戮禁术——的原始图谱和关键心得。这些资料,很可能被某个或某几个原‘水底衙’的中高层人员,在崩溃前秘密转移或拷贝了。” “得到这些资料的人,或许没有社长那样的实力和野心,但一旦他们试图复原甚至改进那些危险的技术……”沈琬没有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新的、可能更加疯狂和不可控的“继承者”? 陆文渊的心沉了下去。这确实比那些零散的诡物或危险物品更加棘手。 “有线索吗?”他问。 “非常模糊。”沈琬摇头,“只提到可能流向了‘西边’,或者与‘滇缅’一带的某些古老传承或势力有关。需要你们在后续处理事件时,多加留意相关迹象。我会继续动用我的渠道追查,有消息立刻同步给你们。” 西边?滇缅?陆文渊想起了阿King之前接到的那个来自东南亚的加密信息——“九霄龙吟,岂止岭南?” 难道这么快就有联系了? 压力,无形中又增加了一重。 送走沈琬,天色已经近黄昏。夕阳的余晖给问事馆陈旧的门窗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红色。 一天的忙碌下来,堂屋已经初具模样。阿King的工作站基本搭建完成,几块屏幕显示着不同的监控画面和数据。叶知秋已经清理和分类了大部分博古架物品,并开始在关键位置布置新的风水阵基。武胜把后面的厢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甚至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张旧竹床,擦洗后摆在了里面。 四人再次聚在堂屋,都有些疲惫,但眼神却比早上更加明亮。 “今天先到这里吧。”陆文渊说,“大家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开始,我们正式‘开业’。” 他走到方桌前,看着那个黑色陶罐,又看了看周围焕然一新的同伴们,最后目光投向门外逐渐暗淡的天色,和更远处开始次第亮起的万家灯火。 “从明天起,‘平衡事务所’,接活儿。” 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 涟漪,将从这间古老的问事馆开始,一圈圈扩散开去。 融入这岭南的夜色,也融入那未可知的、诡谲与真实交织的未来。 喜欢岭南诡录请大家收藏:()岭南诡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0章 风雨同舟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堪堪越过老城区鳞次栉比的瓦片屋顶,将温暖却并不灼人的金色,涂抹在“问事馆”那扇刚刚重新刷过清漆、显得精神几分的木门上。 门楣上,那块古旧的匾额依旧,只是旁边多了一块新制的、样式简洁的铜牌,上面是四个筋骨遒劲的楷体字——“平衡事务所”。字是叶知秋写的,墨色沉凝,透着一股清正之气。没有花哨的装饰,没有联系方式,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挂在那里,像一句沉默的宣告,又像一个安静的等待。 馆内,已然大变了模样。 天井里那口老井的石板盖被移开了些,旁边新砌了一个小小的流水槽,引自暗渠的活水汩汩流过,带着清冽的凉意和细微的哗啦声,让原本略显沉闷的庭院多了几分灵动生气。老石榴树也被精心修剪过,枯枝败叶尽去,剩下虬劲的枝干和郁郁葱葱的新叶,在晨光中投下错落有致的影子。 堂屋是变化最大的地方。原本的博古架被重新整理过,危险或不明的物品已被叶知秋妥善收存或处理,剩下的多是一些基础的法器、资料和具有研究价值的古物,分门别类,井然有序。那张老榆木方桌被擦拭得锃亮,如今上面除了那个沉默的黑色陶罐,还多了一台阿King组装的多屏工作站,几个屏幕或显示着不断刷新的数据流,或分割成不同的监控画面(覆盖了问事馆内外关键角度及沈琬共享的部分城市交通节点),或运行着复杂的能量图谱分析程序。 靠墙新增了两个顶天立地的书架,暂时还空着一大半,等待被未来的案例卷宗和参考资料填满。角落里,多了一个小小的茶台和几把舒适的椅子,算是休息区。 空气里,淡淡的线香味被一种更加清新的、混合了草药(叶知秋调配的安神香料)和电子设备散热风的独特气息所取代。新旧交织,竟有一种奇异的和谐感。 陆文渊站在堂屋门口,手里端着一杯刚泡好的清茶,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的身体恢复了大半,内伤虽然还需时日温养,但日常行动已无大碍。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沉静,气息内敛,经历塔顶生死、融合力量、建立据点这一系列剧变后,整个人仿佛被淬炼过的精铁,少了几分最初的锐利青涩,多了几分沉稳厚重。 武胜正赤着上身,在天井里“活动筋骨”。他没有打什么复杂的套路,只是最基本的站桩、缓慢出拳、拧腰转胯。动作看似简单,却带着一股沉凝的力道,浑身的肌肉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伤疤纵横的皮肤上蒙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在晨光下闪着健康的光泽。他的恢复速度确实惊人,虽然内伤未愈,不能全力爆发,但筋骨之力已恢复了七八成。 叶知秋坐在茶台边,面前摊开一本线装古籍和几张画满符文阵图的宣纸。她手里拈着一支细毫小楷,不时在纸上添改几笔,神情专注。阳光透过雕花木格窗,在她清冷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竟少了几分平时的疏离感,多了几分静谧的书卷气。 阿King则完全沉浸在他的数字世界里,手指在键盘和触控板上飞快跳跃,眼镜片上反射着瀑布般流淌的代码和图表。他面前的几个屏幕分别显示着:岭南全境异常能量热点分布图(比昨天又新增了几个闪烁的点)、一个正在自动演算优化的安防程序界面、以及一份不断被填充的“事务所标准作业流程(SOP)草案”。 这就是“平衡事务所”正式“开业”第一天的清晨。没有锣鼓喧天,没有宾客盈门,只有四个伤痕未愈、背景各异的人,在这间刚刚完成初步改造的老宅里,各司其职,安静地准备着迎接未知的风雨。 陆文渊喝了口茶,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丝熨帖的暖意。他走到方桌前,目光扫过阿King屏幕上那些闪烁的红点。 “今天有什么值得优先关注的?”他问。 阿King头也不抬,手指一点,将其中一个红点的信息放大:“凌晨三点十七分,荔湾区旧船厂区域,监测到短暂但强烈的阴性能量爆发,伴随有扭曲的金属摩擦声和精神干扰场报告,波及范围约半径五十米,有三名夜钓者出现短暂昏厥和幻觉,现已送医,无生命危险。能量特征与已知‘水底衙’常见手法有40%相似度,但更加……‘原始’和‘混乱’。现场残留影像模糊,捕捉到类似‘锈蚀人形’的轮廓。” “旧船厂……”陆文渊沉吟,“那里荒废多年,临近珠江岔口,水汽重,阴气积郁,以前也出过一些怪事。‘水底衙’崩溃后,可能有些被压制的东西跑出来了,或者……有别的什么被吸引了过去。” 叶知秋放下笔,清冷的声音响起:“‘锈蚀人形’,听起来像是‘物老成精’或‘怨念附物’的变种。金属、水流、久远的废弃之地,再加上可能的血腥过往(旧船厂早年据说出过不少事故),形成这种精怪的条件很充分。需要实地勘察,确定其性质、范围和潜在威胁等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武胜收了功,抓起搭在井栏上的毛巾擦了把汗,瓮声道:“那还等啥?去看看呗!正好活动活动,躺了几天骨头都锈了!” 陆文渊看向阿King:“有其他更紧急的吗?” 阿King快速扫描其他热点:“其余多为能量轻微扰动或疑似自然现象,暂无即时危害报告。旧船厂事件能量峰值最高,且已造成平民受影响,建议优先等级:高。” “好。”陆文渊放下茶杯,“准备一下,半小时后出发。叶知秋,需要带什么特定法器或材料?” 叶知秋起身,走向后面一间已被改造成临时物资储藏室的厢房:“我去准备。可能需要一些镇水、驱锈、安魂的符箓和材料。阿King,把现场坐标和已知数据发到我终端。” “已发送。”阿King同时调出旧船厂的卫星地图和三维结构模型(尽可能还原的),“建议路线已规划,避开早高峰拥堵路段。现场无官方封锁,但已被辖区派出所设置警戒线,沈琬已协调,我们可以以‘民俗事务调查员’身份进入。” 身份掩护也有了。陆文渊点点头,沈琬的支援确实周到。 半小时后,四人整装出发。 武胜换上了一身便于活动的黑色作训服,外面套了件宽大的夹克,遮掩住腰间那柄用布包裹的厚背砍刀。叶知秋背着她那个古旧的藤编药箱,手里多了一根看似普通、实则刻满细密符文的枣木手杖。阿King则背着他那个似乎永远装不满的战术背包,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导航和实时数据。 陆文渊只带了一把匕首(沈琬提供的军用款式)和几枚叶知秋画的应急符箓。最重要的“武器”,是他自身逐渐恢复的力量和那柄沉睡的量天尺——尺子被他用布包好,随身携带,虽然暂时无法动用,但握在手中,仿佛能感受到陈景瑞留下的一丝余温,也提醒着他肩上的责任。 问事馆的门被轻轻带上,新制的铜牌在晨光中微微反光。 他们的第一单“活儿”,开始了。 旧船厂位于荔湾区一片即将被改造的滨江地带。巨大的废弃厂房、锈迹斑斑的龙门吊、横七竖八的钢架和混凝土残骸,在晨雾中勾勒出一副工业文明的末世景象。江风带着水腥味和铁锈味吹过,空荡荡的厂区内回荡着呜呜的风声,显得格外荒凉阴森。 辖区派出所的民警已经接到通知,看到陆文渊四人出示的“特别民俗事务调查科”证件(沈琬特批的临时身份),没有多问,只是指了指里面:“就在三号船坞那边,江边。人已经送走了,里面我们也没敢细看,感觉……有点邪门。你们小心点。” 谢过民警,四人穿过破损的铁丝网,踏入厂区内部。 脚下的地面是碎裂的水泥和丛生的杂草,偶尔能看到干涸的黑色油污。巨大的钢铁结构投下沉重的阴影,空气潮湿阴冷,光线昏暗。 阿King手中的能量探测器立刻发出轻微的蜂鸣,屏幕上代表阴性能量和精神扰动的数值开始爬升。 “能量残留清晰,指向性明确。”阿King低声道,“就在前方船坞方向。精神干扰场仍有微弱残留,普通人进入可能会有轻微不适,如头晕、耳鸣、产生被窥视感。” “保持警惕,不要分散。”陆文渊走在最前,灵觉如水波般缓缓向前铺开,感知着周围环境的细微变化。力量恢复后,他的灵觉也变得更加敏锐和精细。 越靠近江边的三号船坞,那种阴冷潮湿的感觉就越发明显,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层看不见的、带着铁锈味的薄雾。耳朵里开始出现若有若无的、如同老旧齿轮强行转动般的摩擦声,时远时近,搅得人心烦意乱。 武胜皱了皱眉,握紧了刀柄,浑身气血微微鼓荡,那股阳刚之气自然散发,驱散了一些萦绕身周的不适感。叶知秋手中枣木杖的尖端,开始泛起一丝极淡的青光,如同夜航的灯塔,稳定着周围一小片区域的气场。 船坞是一个半封闭的巨大水泥空间,一侧敞开面对浑浊的江水。里面光线更加昏暗,地上积着浅浅的、散发异味的水洼,横陈着几段巨大的、锈蚀严重的废旧船体部件,像搁浅的钢铁巨兽的残骸。 阿King的探测器蜂鸣声变得急促。 “能量源就在里面!有活动迹象!” 几乎同时,陆文渊的灵觉捕捉到了一股冰冷、滞涩、充满怨恨与腐朽意味的“视线”,从船坞深处某个阴影中投来! “来了!”陆文渊低喝。 话音刚落,只见前方一段半埋在积水里的、锈蚀得千疮百孔的船体钢板后面,缓缓“站起”了一个“东西”。 它大致呈人形,约有两米高,但身体完全由各种锈蚀、扭曲、粘连在一起的金属碎片构成——断裂的钢筋、变形的铁皮、齿轮、螺栓、链条……所有零件都覆盖着厚厚的、暗红色的铁锈,还在往下簌簌掉落着锈渣。它的“头颅”是一个半融化的铁桶,上面两个黑漆漆的窟窿像是眼睛,下方一道扭曲的裂缝如同嘴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它没有脚,下半身浸泡在积水中,与更多的金属残骸和水底淤泥连接在一起,移动时发出刺耳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和挤压声。 浓郁的阴气、金属的腐朽气、还有一股淡淡的、仿佛来自久远过去的血腥和绝望的怨念,混合在一起,形成令人作呕的污秽气息。 “果然是‘物老成精’,而且是极凶的‘锈蚀傀’!”叶知秋眼神一凝,“此地金属堆积,水汽侵蚀,又积年累月沾染了亡者的怨气(船厂事故),再加上‘水底衙’崩溃后可能泄露出的一丝混乱能量催化,催生出了这种东西!它没有灵智,只有吞噬活物精气、扩散锈蚀的本能!” 那锈蚀傀“看”到了闯入者,空洞的眼窟窿里似乎有暗红色的微光一闪。它发出一声低沉嘶哑、如同锈铁摩擦的吼叫,猛地从积水中“拔”起,带起一片污浊的水花和铁锈,挥舞着由尖锐铁片构成的“手臂”,朝着最前面的陆文渊狠狠砸来!动作不快,但势大力沉,带着一股沉甸甸的、仿佛要碾碎一切的腐朽力量! “老陆小心!”武胜怒喝一声,一个箭步抢上,手中砍刀迎着那砸来的铁臂悍然劈出!他没用花哨招式,就是最简单直接的一记力劈华山! “铛——!!!” 刺耳到极点的巨响在空旷的船坞内炸开,震得人耳膜生疼! 武胜的刀砍在锈蚀傀的手臂上,竟然没能将其斩断,只是砍进去一小半,就被无数锈蚀粘连的金属死死“咬”住!更可怕的是,一股阴冷腐朽的气息顺着刀身飞速蔓延上来,刀锋接触的部位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生出暗红色的锈斑! “妈的!这鬼东西会锈蚀兵器!”武胜发力抽刀,竟感觉刀身被一股黏稠的力量吸住,一时难以挣脱!而锈蚀傀的另一只“手臂”已经横扫过来,目标直指他的腰腹! 就在此时,叶知秋手中枣木杖在地上轻轻一顿! “清光镇邪,疾!” 杖尖青光骤然大盛,化作一道凝练的光束,精准地打在锈蚀傀横扫而来的手臂关节连接处!那里锈蚀最厚,但也最脆弱。 “嗤啦!” 青光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进朽木,那手臂关节处的锈蚀层瞬间崩开,内部粘连的金属碎片哗啦散落了一地!锈蚀傀的动作猛地一滞,横扫之势顿消。 武胜趁机暴喝一声,浑身气血如烘炉般燃烧,硬生生将砍刀从锈蚀傀的手臂中拔出,带起一蓬锈渣!他迅速后退两步,看了一眼刀身上蔓延的锈斑,心疼得龇牙咧嘴。 陆文渊没有上前硬拼。他的灵觉牢牢锁定着锈蚀傀的核心——在那铁桶头颅的深处,一团不断明灭的、暗红色的怨念聚合体。同时,他也在快速感知着周围的环境:潮湿的水汽、浓郁的金属锈蚀之气、地下可能的水脉、还有这船坞本身积存的阴性能量…… “阿King!分析它的能量结构和弱点!叶知秋,干扰它的怨念核心!武胜,牵制它,别让它靠近水域或吸收更多金属!”陆文渊迅速下达指令。 “明白!”阿King的平板电脑对准锈蚀傀,快速扫描,“能量结构松散但极具侵蚀性!核心怨念与金属锈蚀、水汽深度结合!弱点:极度畏火、畏强光、畏纯净的‘生’之气!建议:分离其与水域和金属环境的联系,以阳火或净化类能量攻击核心!” “收到!”叶知秋手指翻飞,迅速从药箱中取出几张赤红色的符纸和一小包金红色的粉末(似乎是某种矿物和药草的混合物)。她口中念念有词,将符纸和粉末混合,用枣木杖一引,符纸无风自燃,化作数团拳头大小、却散发出炽热纯净气息的火焰,如同有灵性般绕过锈蚀傀的挥舞,精准地射向它的铁桶头颅! 锈蚀傀似乎对火焰极为忌惮,发出更加尖利的摩擦声,挥舞手臂试图拍打火焰,但那些火焰极其灵活,总能找到空隙钻入它头颅的孔洞裂缝! “嗤嗤嗤……” 火焰灼烧怨念和锈蚀的声音响起,铁桶头颅内暗红色的光芒剧烈闪烁、明灭不定!锈蚀傀的动作变得更加狂乱,但威力却开始下降。 武胜看准机会,不再用刀硬砍,而是将磅礴的阳气灌注刀身,让刀锋泛起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然后专门劈砍锈蚀傀身体连接处和支撑点。虽然依旧会被锈蚀,但附着阳气的攻击能更有效地破坏其结构,延缓锈蚀蔓延速度。 陆文渊则开始调动自身的力量。他没有去攻击锈蚀傀本身,而是将手按在潮湿的地面上,灵觉如同根系般向下延伸,感知着地下的水脉和地气。 昆仑感悟让他对“规序”和“流转”有了更深的理解。岭南水网密布,此地近江,水汽丰沛。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锈蚀傀借水汽和金属怨念而生,那么……能否“疏导”这里过于郁结的阴湿水汽,暂时改变此地的局部环境,削弱它的力量源泉? 他闭上眼睛,心神沉浸。体内那融合后的、温润而包容的力量,开始以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呼吸般的节奏,与脚下的土地、与不远处浑浊的江水,建立起一种若有若无的联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不是强行控制——他没有那个力量,也不该那样做。 而是……“沟通”与“引导”。 像一位老练的医师,轻轻按摩着淤塞的经脉,引导气血重新顺畅流动。 渐渐地,以陆文渊为中心,周围一小片区域(大约半径十米)的空气,似乎发生了一些极其微妙的变化。那种粘稠阴冷的湿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梳理,不再那么凝滞。地面浅浅积水下的水脉,也似乎被“安抚”,流动略微加快了一丝。 这种变化极其微弱,对自然环境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对于依赖特定环境能量的锈蚀傀来说,却像是被抽走了部分“氧气”! 它头颅内的火焰灼烧得更“痛”了,身体的锈蚀粘连似乎也变得不那么稳固,武胜的刀更容易劈开它的结构连接点! “有效!”阿King看着探测器上代表环境阴湿能量场的数值曲线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短暂的“凹陷”,立刻报告。 “就是现在!”叶知秋清叱一声,枣木杖猛地刺入地面一个她早已算好的方位(船坞风水的一个“眼”位),杖身青光大放! “地脉清灵,驱邪缚魅!镇!” 一股更加清正、浑厚的力量从地底被短暂引动,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缠绕上锈蚀傀的下半身,将它与水域和金属残骸的联系强行削弱、禁锢! 锈蚀傀发出一声不甘的、如同金属断裂般的哀鸣,动作彻底僵住! 陆文渊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身影一闪,已出现在锈蚀傀正前方。他没有用匕首,也没有动用体内所剩不多的“规序”之力。他只是伸出手指,指尖凝聚了一点极其精纯的、源自他自身领悟的“平衡”意念——不是毁灭,不是镇压,而是一种更加柔和的、仿佛能“化解”与“安抚”的力量。 一指点在锈蚀傀铁桶头颅的正中心,那团暗红色怨念核心最明亮的一点。 没有爆炸,没有光芒四射。 只有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噗”声。 指尖那点“平衡”之力,如同最温柔的溶剂,渗入了怨念核心。不是强行击碎,而是引导着核心内部那疯狂、混乱、充满锈蚀与怨恨的意念,在极短的时间内,走完它们“自然消散”的过程。 就像一块坚冰,在阳光下迅速融化,变成无害的水。 铁桶头颅内的暗红色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剧烈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熄灭。 构成锈蚀傀身体的无数金属碎片,失去了那股怨恨能量的强行粘连,哗啦一声,彻底散架,变成一堆毫无生气的、锈蚀的废铁,重新落回积水和淤泥中。 只有一缕极其淡薄的、灰白色的烟气,从废墟中升起,在空中盘旋了半圈,似乎在朝着某个方向(也许是江心,也许是更远的天空)微微颔首,然后便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船坞内,那令人不适的阴冷湿气和金属摩擦声,也随之迅速退去。虽然依旧荒凉破败,但少了一种令人心悸的“活”的恶意。 战斗结束。 从开始到结束,不过几分钟时间。 武胜喘着粗气,看着刀身上那些暗红色的锈斑,心疼地直嘬牙花子:“这鬼地方……真他娘的费刀!” 叶知秋收回枣木杖,脸色微微发白,刚才引动地脉清气的法术消耗不小。她走到那堆废铁前,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再无残留邪气,才松了口气:“处理得还算干净。核心怨念已被陆文渊‘化’去,不会再生。但这片区域阴湿积郁太重,长久来看,还是需要从风水上慢慢调理,或者……彻底改造。” 阿King已经蹲在一边,用各种探头扫描着战斗区域和锈蚀傀的残骸,收集数据,完善他的“异常实体数据库”。“战斗数据已记录。能量消耗、战术配合、环境利用效率分析中……初步评估:团队协同作战效能良好,但武胜的武器耐久度问题需解决,叶知秋的法力消耗与地脉借用需优化模型,陆文渊的环境引导能力数据不足,需更多案例验证。” 听着阿King一板一眼的分析,武胜翻了个白眼,叶知秋则若有所思。 陆文渊站在原地,微微调息。刚才那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指,实则消耗了他不少心神。引导和化解那种纯粹的怨念,比单纯的力量对抗更加精细和费力。但他感觉很好,这是一种验证,验证他选择的道路——以“平衡”与“化解”为主,而非单纯的“镇”与“灭”——在实践中是可行的。 他看着那堆再无威胁的废铁,又看了看外面逐渐明亮起来的天色,以及远处江面上开始繁忙起来的船只。 “第一桩活儿,算是完成了。”陆文渊开口道,声音平静,“虽然对手不算太强,但我们配合得不错。也暴露出一些问题,比如装备的损耗,法力的持续作战能力,情报的实时性等等。回去后,我们需要总结,改进。” 武胜把刀收回布套,挠挠头:“总结啥,干就完了!不过这刀是真得弄弄,不然下次再遇到这种锈蚀鬼,就没得用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叶知秋点点头:“我会调配一些防锈蚀、辟邪祟的药水,浸泡兵器应该有效。另外,我们需要采购一些制式的基础装备和消耗性符箓材料。” 阿King:“已将装备需求和优化建议加入待办清单。旧船厂事件档案建立完成,威胁等级评定:丙等(区域性、可控制)。已同步发送至沈琬处备案。” 四人简单清理了一下现场(主要是抹去一些不该留下的痕迹),然后走出船坞。 外面的阳光更加明媚,驱散了厂区里的阴霾。远处传来城市的喧嚣声,江面上轮船的汽笛悠长。 站在废弃的厂区边缘,回望那片刚刚发生战斗的阴暗船坞,再看向眼前生机勃勃的城市与江河,一种强烈的对比感和使命感在陆文渊心中升起。 他们所做的,就是在这些阳光照不到的阴影角落里,清理污秽,维系平衡,让更多的人可以安心地活在阳光下。 “走吧,”陆文渊说,“回去。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我们。” 回去的路上,车厢里很安静。武胜在心疼他的刀,叶知秋在闭目调息,阿King在快速整理和分析数据。 陆文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忽然开口:“阿King,之前你收到的那条信息,‘九霄龙吟,岂止岭南’,有进一步线索吗?” 阿King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发送源经过多重加密和跳转,最终模糊定位指向东南亚某地,无法精确。信息内容本身没有后续。但结合今天沈琬提到的‘传承序列’可能流向‘西边/滇缅’,以及东南亚与滇缅地区的复杂联系,存在关联可能性,概率约67%。” 叶知秋也睁开了眼睛,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锐光:“南洋一带,巫蛊降头、古曼童、养小鬼等邪术盛行,历来是各种阴暗力量交汇之地。如果‘水底衙’的某些危险传承真的流落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武胜哼了一声:“管他南洋北洋,敢伸爪子过来,照样剁了!” 陆文渊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远方天际。岭南的诡事尚未平息,更广阔世界的风雨,似乎已在地平线上隐隐酝酿。 但他不再像最初那样感到茫然或恐惧。 因为他有了同伴,有了据点,有了清晰的道路。 平衡事务所,今天算是真正迈出了第一步。 未来纵有千难万险,风雨同舟,他们也将一并前行。 为这人间烟火,守一寸清明,持一份平衡。 车窗外,阳光正好,城市安然。 而他们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喜欢岭南诡录请大家收藏:()岭南诡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1章 沉淀 旧船厂带回来的铁锈味和江风的水腥气,似乎还萦绕在鼻尖。但推开“平衡事务所”那扇重新上过漆的木门,扑面而来的,是堂屋里线香、草药、以及电子设备散热风混合而成的、属于他们自己的独特气息。 一种莫名的“归来”与“安定”感,悄然熨帖着刚刚经历过战斗、尚有些紧绷的神经。 “可算回来了!”武胜第一个嚷嚷着挤进门,将用布包裹的砍刀小心翼翼(对他而言)放在方桌上,然后一屁股瘫进茶台边的椅子里,长长舒了口气,“那鬼地方,湿气重得能把人骨头都泡酥了!” 他嘴上抱怨着,眼睛却瞥向桌上那把刀,心疼地龇牙咧嘴。 叶知秋没说话,径直走向后面她临时开辟出来的“丹房兼工坊”,片刻后端着一个铜盆出来,里面是半盆散发着淡淡硫磺和草药混合气味的暗绿色液体。她将铜盆放在武胜脚边:“刀。” 武胜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抓起桌上的刀,连布套一起就要往盆里扔。 “布拿掉。”叶知秋声音清冷。 “哦哦。”武胜手忙脚乱地扯掉布套,露出刀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暗红色锈斑。他将刀身小心地浸入铜盆的液体中。 “嗤……” 一阵轻微的、如同冷水滴入热油的声音响起,液体表面冒出细密的气泡,那些锈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软化、然后从刀身上剥离、溶解。原本精光闪烁的刀身重新显露出来,只是被锈蚀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些浅浅的、难以完全消除的蚀痕。 “这药水……神了!”武胜瞪大了眼睛,又有些惋惜地看着那些蚀痕,“就是这印子……” “能保住刃口和基本结构就不错了。”叶知秋淡淡道,“此乃‘化锈清灵散’,专克五金锈蚀邪气。浸泡三个时辰,再以阳气小心温养三日,应可恢复七八成锋利。但材质已有损伤,日后需勤加养护,遇类似邪物,最好辅以纯阳符箓或换用特殊兵刃。” 她说着,又从药箱里取出几张黄纸朱砂符,递给武胜:“‘纯阳辟邪符’,下次出任务前,贴于刀镡或握柄处,可暂时阻隔阴邪锈蚀之气侵蚀。效力约一炷香。” 武胜如获至宝,连忙接过,小心收好,看向叶知秋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敬意:“谢了,老叶!还是你靠谱!” 叶知秋微微颔首,没再多说,转身开始清理自己随身携带的法器和消耗的符箓材料。 阿King已经坐在他的工作站前,十指如飞,将旧船厂收集到的战斗数据、能量读数、现场影像以及锈蚀傀残骸分析报告,分门别类地录入新建的“异常事件档案库”。屏幕上快速滚动着代码和图表。 “事件档案 ‘荔湾旧船厂-锈蚀傀’ 建立完成。威胁等级:丙下。处理方式:物理破坏结合能量净化与环境疏导。消耗评估:符箓三张,特制药液一份,常规兵器轻度损伤,人员法力/体力中度消耗。经验获取:团队协同初显成效,对环境能量利用及特殊邪物弱点认知加深。建议:补充常规消耗品,研发针对金属/锈蚀类邪物的专用装备或符箓,优化近战人员的抗腐蚀防护。” 他推了推眼镜,看向正在茶台边烧水泡茶的陆文渊:“陆队,战斗录像和数据分析已同步至内部服务器,可供复盘。另外,根据战斗中的能量波动和锈蚀傀的生成条件,我初步构建了一个‘岭南工业废弃地异常事件风险评估模型’,输入地理位置、废弃年限、历史事故记录、附近水文金属条件等参数,可粗略预测类似邪物滋生的概率和等级。目前准确度有待验证,需要更多数据样本。” 陆文渊将泡好的茶倒入几个素瓷杯中,闻言点点头:“很有用的工具。沈琬那边应该能提供一部分官方掌握的废弃地数据,可以作为初始输入。后续我们处理类似事件时,注意收集更详细的环境参数,帮你完善模型。” 他把茶杯分别递给走过来的叶知秋和仍在埋头看数据的阿King,自己端起一杯,慢慢啜饮。温热的茶汤入喉,带着淡淡的回甘,让他因战斗和灵力消耗而有些翻腾的气血,渐渐平复下来。 堂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阿King敲击键盘的轻微嗒嗒声,和武胜摆弄他那把泡在药水里的刀时发出的细微水声。阳光透过天井,斜斜地照进来,在磨得光滑的青石地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光斑里尘埃浮动。 一种战后特有的、混杂着疲惫、放松与隐隐亢奋的平静,在空气中弥漫。 这就是他们“开业”第一单之后的日常。没有欢呼庆祝,只有务实的善后、总结与准备。战斗只是过程,而维持这个小小的据点,提升自身,应对未来更多的挑战,才是常态。 陆文渊的目光扫过堂屋。博古架上分类整齐的物品,书架上半空的状态,阿King屏幕上不断流淌的数据,叶知秋工坊里隐约传来的药草味,还有武胜那大大咧咧却透着认真的侧影……这一切,都在短短几天内,从无到有,渐渐成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平衡事务所”,不再仅仅是一个名字或构想。它正在一点一滴,被他们的汗水、经历和共同的信念,填充出血肉,塑造出骨骼。 “对了,”武胜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那个什么‘九霄龙吟’的线索,还有沈科长说的‘传承序列’,有啥新动静没?” 这个问题让堂屋内的气氛微微一凝。 阿King调出另一个加密界面:“关于‘九霄龙吟’信息,无进一步直接通讯。但对信息来源的逆向追踪和关联分析有进展。”他将屏幕转向其他人,上面是一幅复杂的网络关系图,中心是那条加密信息,延伸出许多线条,连接着一些模糊的地点、代号和事件标签。 “结合沈琬提供的‘水底衙’残余网络信息碎片,以及我通过非公开渠道收集的东南亚部分地下势力活动情报,发现几个间接关联点。”阿King指着其中一个被高亮显示的节点,“缅北边境地区,近半年有数起关于‘古法降头失控’、‘疑似中原秘术外流’的模糊传闻,在当地黑市和少数隐秘论坛有提及,但语焉不详,可信度待考。” 他又指向另一个节点:“粤西、桂东南一带,与滇、黔、越交界区域,近期官方记录的‘民俗纠纷’、‘疑似诈骗利用封建迷信’案件数量有异常上升,部分案件描述中提及‘新面孔’、‘手段古怪’、‘索要特定老旧器物或地点信息’。” “这些线索太零散了。”叶知秋微微蹙眉,“像是有人故意撒下的迷雾,或者只是崩溃后自然的余波。” “可能性都有。”陆文渊放下茶杯,沉吟道,“但‘九霄龙吟’这句话,指向性太强。‘九霄’可能指代方九霄,也可能泛指某种高层次的力量或境界。‘岂止岭南’,明显是在说,事情不会只在岭南结束。”他看向那个黑色的骨灰罐,“景瑞最后也没提到这个,或许他也没算到这一步,或者……他觉得时候未到。” 武胜挠挠头:“那咱现在咋办?干等着?” “不。”陆文渊摇头,“两条腿走路。一方面,继续处理岭南本地的‘余毒’,稳固根基,提升我们自己。沈琬给的线索列表,阿King的监测模型,都是我们的方向。把家门口打扫干净,力量积累够了,才有资格和底气去应对更外面的风雨。” “另一方面,”他看向阿King,“对这些外围线索,保持监测和有限度的调查。尤其是与我们已知的‘水底衙’危险传承可能相关的部分。但切记,不要贸然深入,不要打草惊蛇。我们现在的能力和情报网,还支撑不起跨区域的主动出击。一切以稳为主。” 阿King点头:“明白。我会设定关键词监控和风险预警阈值,一旦有高相关性或高威胁性信息出现,会第一时间警报。” 叶知秋也道:“岭南本地的梳理至关重要。地气失衡,人心浮动,才是滋生一切邪祟和野心的土壤。稳定一方,即是削弱八方。” 正说着,陆文渊放在桌上的那部加密手机震动起来。是沈琬的来电。 陆文渊接通,打开免提。 “陆文渊,旧船厂事件报告我收到了,处理得很干净。”沈琬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赞许,但更多的是凝重,“不过,找你们是有另外两件事。” “请说。” “第一件事,关于广州塔顶那个能量聚合体。”沈琬顿了顿,“过去72小时,监测站记录到三次极其微弱的、规律的能量脉冲,间隔大约24小时,强度逐次递减。脉冲性质与你们之前描述的‘涟漪’类似,但更加微弱和‘有序’,像是……心跳?或者某种规律的‘自检’?专家团队无法解释,但一致认为,它的‘活性’在以一种缓慢、平稳的方式恢复或转变。目前依旧稳定,无外泄风险,但……值得持续高度关注。” 塔顶的“种子”在发生变化?陆文渊心中微动。那种奇异的联系感似乎隐约增强了一丝,但依旧模糊不清。 “我们知道了。会保持关注。”陆文渊回应。 “第二件事,”沈琬的声音压得更低,“关于‘传承序列’。我们截获了一段非常破碎的、疑似‘水底衙’残党之间的加密通讯残留信号,破译难度极大,只得到几个关键词:‘货’、‘滇南道’、‘老祠堂’、‘九月初九’。时间指向两个月后。地点模糊,但‘滇南道’很可能指代历史上通往滇缅的某条古道区域。结合你之前提供的‘九霄龙吟’信息,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们。” 滇南古道?九月初九?重阳节?陆文渊眼神一凝。这两个时间地点组合在一起,在玄学上往往有特殊含义,尤其是涉及祭祀、传承或某些隐秘仪式。 “信息可靠度?”他问。 “无法完全确认,但信号来源和加密方式与之前掌握的‘水底衙’残余通讯特征高度吻合。”沈琬道,“我已经安排人手暗中排查‘滇南道’沿线可能的可疑地点和近期异常人员流动。但你们知道,那边地形复杂,民族众多,三教九流混杂,官方力量渗透有限。如果真有什么事情在酝酿,我们可能需要提前准备,甚至……可能需要你们在合适的时候,前往探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陆文渊沉默了几秒。两个月后,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他们进一步恢复和提升,但也意味着潜在的威胁在逼近。 “我们记下了。沈科,你们那边的排查有任何进展,请及时共享。我们会利用这段时间,尽快增强自身,并留意一切相关线索。” “好。保持联系。”沈琬说完,结束了通话。 堂屋里再次陷入沉默。刚刚放松一些的气氛,又因这两条消息而凝重起来。 塔顶的未知在悄然变化。 远方的暗流似乎在汇拢指向一个具体的时间和方向。 压力,无形无质,却真实地弥漫在空气中。 “两个月……”武胜掰着手指头算,“够老子把伤养利索,再把刀法磨一磨了!管他什么道,来了照样砍!” 叶知秋则是走到博古架前,目光扫过那些与滇缅、西南少数民族巫蛊相关的一些零星记载和器物标本(陈景瑞以前收集的),清冷的脸上若有所思:“滇南古道,苗疆巫蛊,东南亚降头……若‘水底衙’的传承真的与那些地方的古老邪术结合……确实麻烦。” 阿King已经调出滇南地区的卫星地图和历史交通路线图,开始进行地理信息和已知民俗传说数据的交叉分析:“任务 ‘潜在威胁-滇南古道’ 已创建。开始背景资料收集与风险评估模型初始化。” 陆文渊看着同伴们迅速进入状态,心中那丝凝重渐渐被一种坚定的责任感取代。是的,压力一直都在,未来也必然充满艰险。但他们不再是孤身作战,也不再是仓促应对。他们有了据点,有了同伴,有了初步的体系和目标。 “好了。”他拍了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情况大家都清楚了。塔顶的事,我们持续观察,但不过度忧虑,那是长远的问题。滇南的线索,我们记下,作为远期目标,但不过早介入,避免打草惊蛇。”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当前的核心,依然是岭南本地。沈琬给的清单,阿King模型预测的点,还有我们日常可能接触到的‘怪事’,都是我们打磨团队、积累经验、夯实基础的磨刀石。” “武胜,你的刀和身体恢复是首要。叶知秋,常规消耗品的制备和补充,以及针对不同类型邪物的专项研究,需要你多费心。阿King,数据库的完善、监测网络的扩展、以及情报分析,是你的主战场。” “而我,”陆文渊顿了顿,“需要一点时间,尝试进一步理解和掌控我现在的力量。昆仑的感悟,塔顶的经历,还有景瑞最后留下的‘量天尺’……我需要将它们真正融会贯通,找到更适合我们这条路的运用方式。” 他拿起桌上那把依旧沉睡的、黯淡无光的量天尺,手指拂过冰冷的尺身:“这把尺子,是景瑞的眼睛,也是他最后的寄托。或许……它也能成为我们‘平衡事务所’的一件‘镇物’。” 他的话语平静而清晰,为团队指明了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行动方向——沉淀,积累,稳固根基。 没有因为远方的威胁而慌乱冒进,也没有因为眼前的平静而松懈懈怠。 这就是“平衡”之道在团队运作上的体现。 武胜重重点头:“明白!老子这就去后面练功房活动活动,加速恢复!” 叶知秋收起看向博古架的目光:“我需要采购一批药材和特殊材料,清单晚点给你。另外,问事馆整体的防护阵法需要进一步加固,我画好图纸后大家一起动手。” 阿King:“收到。正在优化内部任务管理系统和通讯协议。预计明天可以试运行。外部情报监控网络扩展计划已制定,需要沈琬协助打通部分官方数据接口。” 各自的目标明确,众人便不再多言,开始分头行动。 陆文渊拿着量天尺,走到天井里,在老石榴树下盘膝坐下。他将尺子横放在膝上,闭上眼睛,心神缓缓沉入体内。 力量在经脉中缓慢而坚韧地流转,比之前浑厚了些许,也更加圆融。昆仑感悟带来的对“规序”的模糊认知,塔顶“归墟”中引导混沌的体验,与自身一直秉持的“平衡”信念,如同三条原本独立的溪流,正在尝试着汇合,寻找着共同的河道。 他不再刻意去区分哪些是方九霄的“镇”,哪些是自己的“衡”,哪些是外来的感悟。他开始尝试去理解力量更本质的“状态”与“趋向”。 尺子冰凉,没有任何回应。但他能感觉到,尺身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陈景瑞的“灵应”。那不是灵魂,更像是一种精神的烙印,一种对“卜算”与“抉择”的执着印记。 陆文渊尝试着,将自身那融合后的、温润包容的力量,极其轻柔地,如同春风吹拂柳枝般,拂过尺身,拂过那道残留的印记。 没有试图唤醒或激活什么。 只是……一种接触,一种告知,一种承续的意念传递。 仿佛在说:景瑞,你看,我们在这里。你的尺子,你的地方,你未竟的路,我们接下了。我们会用我们的方式,走下去。 尺身依旧冰凉。 但那道微弱的印记,似乎……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像深潭底部,被投下一颗极小石子所引发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陆文渊心中一动,但没有进一步动作。他知道,有些联系,需要时间和耐心去温养,去建立。就像塔顶那颗混沌的种子,就像团队彼此间的信任,就像他们正在打造的“平衡事务所”。 急不得。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将问事馆的天井染成温暖的橘红色。武胜在后院练功的呼喝声隐约传来,叶知秋在工坊里捣药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阿King在堂屋里敲击键盘的声音规律而持续。 陆文渊睁开眼睛,看着膝上横陈的量天尺,尺身在夕阳下泛着一层温润的光泽,虽然依旧没有灵性波动,但似乎……不再那么冰冷了。 他抬头,望向西边天际那绚烂的晚霞。 风雨欲来,但根基已筑。 他们需要这场“沉淀”。 为了迎接未来,那注定更加汹涌的浪潮。 喜欢岭南诡录请大家收藏:()岭南诡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2章 磨合 日子如同问事馆天井里那注新设的流水,看似平静,却在不知不觉中向前流淌了半个多月。 岭南的夏日正式展露出它湿热黏稠的脾性,蝉鸣从清晨吵到日暮,老榕树的须根在闷热的空气里都仿佛蔫了几分。但“平衡事务所”内部,却运转得渐渐有了章法。 堂屋一角,阿King搭建的工作站已经成了整个据点的信息中枢。几块屏幕二十四小时不同断地显示着内容:一块是经过沈琬授权接入的、有限的城市公共安全监控热点;一块是阿King自己编写的“异常能量波动监测网”的实时数据流,覆盖范围以问事馆为中心,逐渐辐射向周边几个城区,虽然精度和广度还远不能与官方系统相比,但对于特定频段的能量扰动的捕捉却更加敏锐;还有一块,则是不断滚动的内部任务清单、物资管理表和团队日程。 旧船厂事件被正式归档为“丙-003号”(前两个是更早发现但已自然平息的微小扰动),详细的报告、数据分析和战斗复盘记录都存储在内网服务器中,供随时调阅。阿King甚至根据那次战斗,初步完善了“锈蚀类异常实体应对流程V0.5”,虽然武胜对此嗤之以鼻,认为“打架哪有按流程来的”,但也不得不承认,里面关于武器防护和弱点攻击的建议挺实用。 叶知秋的工坊里,各类药材、矿物、符纸朱砂分门别类,储备渐丰。除了补充常用的安神、驱邪、止血类符箓和药散,她还根据阿King的风险模型预测,尝试配制了几种针对特定环境(如水域、金属废弃地、古墓阴宅)的防护和净化药剂。问事馆本身的风水阵法也已加固完毕,几个关键的阵眼处埋设了她特制的法器,寻常阴祟难以靠近,内部气场也越发清正稳定。 武胜的伤势恢复得七七八八,那把厚背砍刀在经过“化锈清灵散”浸泡和他自身阳气多日温养后,虽留有蚀痕,但锋芒重现,被他打磨得寒光烁烁。他大部分时间泡在后院那个被他称为“练功房”的厢房里,不是打熬筋骨,就是琢磨着如何将自身阳刚血气更有效地与实战结合,偶尔拉着阿King给他测试一些新想法的“数据支撑”,弄得阿King不胜其烦,却又不得不承认武胜某些基于本能的战斗直觉,有时确实能优化他的理论模型。 陆文渊则进入了某种半闭关的状态。他每天花大量时间在老石榴树下静坐调息,膝上横着那把量天尺。力量在稳步恢复,更重要的是,他对体内那融合后的、独特的“平衡”之力,有了更深的理解和掌控。它不像方九霄的“镇”那般刚猛霸道,也不似单纯的“疏导”那样温和无力。它更像一种“势”的运用,一种对环境中对立、冲突能量的“理解”与“再协调”。他尝试着将昆仑感悟中那点“规序”皮毛,以及塔顶引导混沌漩涡的经验,融入到这种力量运用中,虽进展缓慢,却方向明确。 量天尺依旧沉睡,但那丝属于陈景瑞的“灵应”印记,在陆文渊日复一日的温和气息浸润下,似乎变得……稍微“清晰”了一点点。偶尔,在他心神极度沉静时,仿佛能听到极远处传来一声模糊的、带着回响的叹息,或是算珠轻碰的脆响。他知道,这不是陈景瑞的灵魂归来,更像是他残留在尺子上的精神烙印,与自己的意念产生了某种微弱的共鸣。这种共鸣让他对卜算、对“选择”与“代价”有了更切身的体会,也让这把尺子,在“镇物”之外,多了一层精神传承的意味。 团队内部的磨合也在日常中悄然进行。武胜的大大咧咧和叶知秋的清冷细致难免有碰撞,阿King的数据至上和武胜的经验主义也常起争论,但大体都在陆文渊的调和与“以事练人”的原则下,转化为更有效率的协作模式。他们甚至制定了一个简单的轮值表,负责馆内日常清洁、物资采购和对外联络(目前主要是与沈琬对接)。 这天下午,闷雷在天边滚动,乌云聚拢,一场暴雨将至。 堂屋里,阿King面前的屏幕上,代表异常能量波动的曲线忽然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峰值,同时,内部通讯频道里,沈琬的信息也几乎同步抵达。 “荔湾区,龙津西路, ‘百年凉茶铺’后巷老宅,户主报案称连续数夜听到阁楼有异响,似孩童嬉笑哭泣,家中小儿受惊发烧,药物治疗效果不佳。辖区民警初步勘察无发现,但感觉‘气氛不对’,按流程上报。能量监测显示该区域有轻微但持续的阴性能量汇聚,符合‘宅祟’或‘地缚灵’初步特征。威胁等级预估:丙中至丙上。适合练手。” 沈琬的信息后面附上了详细地址、户主基本情况和现场照片。照片里的老宅是典型的西关大屋风格,青砖石脚,趟栊门,但门楣墙角有些地方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的灰黑色,显得颇为古旧,甚至有些阴森。尤其是阁楼那扇小小的、糊着旧报纸的窗户,在照片里像一个黑洞洞的眼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宅祟?地缚灵?”武胜凑过来看着屏幕,“听着比上次那铁疙瘩文明点?至少不是上来就砸。” 叶知秋扫了一眼照片和能量读数:“西关老宅,年代久远,住户更替,又临暴雨,阴气易聚。若有陈年旧怨或意外横死之灵滞留,形成宅祟并不奇怪。关键在于确定其性质、执念所在,以及是否具有攻击性。孩童易受惊扰,需尽快处理。” 阿King已经调出该区域更详细的地图和历史档案(部分来自沈琬共享的户籍和旧闻记录):“建筑建于清末民初,历经多次转手,最近十年由现户主(三代单传,做小生意)购得。历史记录中,该宅在四十年代和七十年代分别有过非正常死亡记录,一为女眷病故,一为幼童意外坠井,但年代久远,细节不详。近期能量异常始于约一周前,与户主所称异响时间吻合。” 陆文渊站起身:“准备一下,趁暴雨前过去看看。武胜,这次你主查,注意观察环境细节和异常点,非必要不动武。叶知秋,准备安魂、驱邪和防护类符箓,重点考虑对孩童灵体的温和处理方式。阿King,实时监测能量变化,建立现场模型,尝试追溯异常源头。” “明白!”三人应声,迅速开始准备。 十分钟后,四人乘车出发。天空已经阴沉得如同傍晚,闷热的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和碎纸。抵达龙津西路时,豆大的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砸落。 “百年凉茶铺”的招牌在雨幕中显得有些模糊,铺面已经打烊。按照地址,他们绕到后巷。巷子狭窄潮湿,两旁都是老旧的民居,雨水在坑洼的石板路上汇成浑浊的细流。 目标老宅的趟栊门紧闭着,门楣上的砖雕有些残缺。一个穿着汗衫、面色焦黄、眼带惊惶的中年男人正撑着伞在门口焦急张望,看到陆文渊四人下车走近,尤其是看到他们不同于普通民警的装束和气质(武胜的彪悍,叶知秋的出尘,阿King的科技感),连忙迎了上来。 “是……是民俗事务调查科的同志吗?”男人声音有些发颤,“我是户主刘生,电话是我打的!你们可来了!再不来,我屋企个仔(我家的孩子)都要被吓傻了!” “刘生,别急,慢慢说。”陆文渊示意他冷静,“我们进去看看。” 刘生忙不迭地打开趟栊门,引着四人进入。屋内光线昏暗,老式家具散发着淡淡的霉味和潮湿的气息。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抱着一个约莫四五岁、脸色潮红、昏昏欲睡的小男孩坐在厅堂的酸枝木椅上,看到来人,只是惶恐地点点头。 “就是阁楼!”刘生指着厅堂侧面一个狭窄的木楼梯,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动什么,“每晚大概子时前后,就有声音!有时候像细路仔(小孩子)跑来跑去的脚步声,有时候是笑,有时候又是哭!我们上去看过几次,什么都没有!但个仔(孩子)就是能听见,吓得整晚睡不着,这两天开始发烧,说胡话,总是喊‘有细路哥(小朋友)拉我玩’……” 武胜已经走到楼梯口,侧耳倾听,雨水敲打瓦顶的声音很响,但除此之外,并无异样。他吸了吸鼻子,眉头微皱:“有点味道……不是霉味,更淡,有点像……旧书本放久了,或者……香火味?” 叶知秋手中枣木杖的尖端,泛起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青光,她目光扫过厅堂和楼梯,清冷道:“阴气沉积,尤其楼梯上方。确有灵体滞留痕迹,但怨气不重,更多是……迷茫和依恋。” 阿King手里的便携式探测器屏幕亮起,显示着能量读数和简单的频谱分析:“阁楼方向有持续低频灵能波动,频谱特征显示情绪以‘悲伤’、‘孤独’为主,夹杂少量‘欢快’碎片。未检测到强烈恶意或攻击性频谱。建议:接触尝试,非驱逐。” 陆文渊点点头,对刘生夫妇道:“我们上去查看,你们和孩子先在楼下,无论听到什么声音,尽量不要上来,保持安静。” 刘生夫妇连连点头,抱着孩子缩到厅堂角落。 陆文渊率先踏上木楼梯,武胜紧随其后,叶知秋和阿King跟在最后。楼梯老旧,踩上去嘎吱作响,在寂静和雨声的衬托下格外刺耳。 阁楼很矮,需要弯腰才能进入。里面堆放着一些蒙尘的旧家具、箱笼和杂物,空气混浊,光线透过那扇糊着旧报纸的小窗,愈发昏暗。雨水打在瓦片上,声音在这里被放大,哗哗作响。 但除此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武胜瞪大眼睛,像猎犬一样扫视着每一个角落。叶知秋手中的青光更亮了一些,如同扫描般缓缓移动。阿King的探测器屏幕上的波动曲线,却随着他们进入阁楼,开始出现有规律的起伏。 “能量源在……那里。”阿King指向阁楼最深处,一个被旧床板和杂物半掩着的、靠墙的角落。 四人小心地靠近。角落里,放着一个布满灰尘的、小巧的藤编箱子,箱子上还放着一个褪色的布娃娃,娃娃缺了一只眼睛,衣服也破烂不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就在他们靠近藤箱约三步距离时—— “嘻嘻……”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幻觉般的孩童嬉笑声,突兀地在寂静的阁楼里响起!声音来源,似乎正是那个藤箱和布娃娃的方向! 紧接着,阿King探测器上的情绪频谱,“欢快”的碎片陡然增强,但转瞬又被更浓烈的“悲伤”覆盖。 武胜浑身肌肉绷紧,手按上了刀柄。叶知秋迅速取出几张淡黄色的、绘制着柔和符文的符纸。 陆文渊却抬起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他缓缓蹲下身,目光落在那藤箱和布娃娃上,灵觉如同最轻柔的水流,向那边延伸过去。 他没有感应到恶意,只有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执着的“念”——混杂着对“家”的眷恋,对“玩伴”的渴望,以及一种深沉的、被遗忘的孤独与委屈。 “是个孩子。”陆文渊轻声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很小的孩子。应该就是刘生提到的,几十年前意外坠井的那个。它没有离开,一直在这里,把这里当成它的‘家’,把那个布娃娃当成玩伴。最近可能是暴雨导致地气变动,或者这老宅本身的阴气循环出现了什么扰动,让它‘活跃’了起来,本能地想找新的玩伴……所以盯上了刘生的孩子。” 武胜松开刀柄,挠挠头:“那……咋整?跟它讲道理?让它别吓人?” “它未必明白自己在‘吓人’。”叶知秋看着那个破旧的布娃娃,清冷的眼中闪过一丝柔和,“它只是太寂寞了,想有人陪它玩。但它残留的灵体力量,对于活人,尤其是小孩,本身就是一种负担和干扰。” 阿King快速分析:“灵体强度微弱,结构不稳定,长期滞留可能导致其最终消散或扭曲。最佳方案:温和引导,助其解脱执念,回归自然循环。需要建立沟通渠道,了解其具体执念所在,并进行安抚。” 沟通?跟一个几十年前夭折的孩童灵体?武胜觉得这比打架难多了。 陆文渊思考片刻,对叶知秋道:“有能让它暂时‘显形’或者加强我们感知的方法吗?不需要太清晰,只要能大致传递意念。” 叶知秋点头,从药箱里取出一小撮暗银色的、仿佛星沙的粉末,又拿出一张特制的、近乎半透明的符纸。她用粉末在符纸上画了一个极其简洁的、类似于耳朵和波纹组合的符号,然后将符纸轻轻贴在自己的眉心。 “这是‘通幽粉’和‘聆心符’,能短暂增强对微弱灵体意念的感知和接收。”叶知秋解释道,她的声音似乎多了一丝空灵感,“但无法主动‘对话’,只能被动接收它散逸出的、最强烈的情绪和执念碎片。” 她闭上眼,将灵觉集中于藤箱方向。 阁楼里安静下来,只有雨声和叶知秋渐渐变得悠长的呼吸声。 过了约莫一分钟,叶知秋缓缓睁开眼,眉心符纸无风自燃,化为灰烬飘落。她脸色微微发白,显然消耗不小。 “它……很怕黑。”叶知秋的声音带着一丝怅然,“阁楼总是黑黑的,它想下楼,但楼梯好长,它不敢。它记得有阳光,有糖水,有妈妈哼的歌……但后来只有水,好冷好黑的水……它抓住了一个漂着的娃娃,然后就到这里了……它想有人陪它玩‘跳房子’,它在地上画了格子,但只有它一个人跳……它听到楼下有小朋友的声音,它好开心,它想一起玩……” 破碎的意念,简单的渴望,却透着令人心酸的孤独。 陆文渊沉默了一下,然后对阿King说:“有办法模拟‘跳房子’的格子光影,或者播放一些轻柔的、老式的童谣吗?不需要实体,能量投影或者声音都可以,要非常柔和。” 阿King立刻在平板上操作起来:“可以。利用便携全息投影模块和定向声场发生器,模拟简单光影图案和特定频率声波。数据库中有部分岭南传统童谣音频资料,可降频、柔化处理。” “武胜,”陆文渊又看向武胜,“你的阳气最盛,但需要极度收敛、转化为一种温暖的、安抚性的‘场’,像冬天的火炉,不要带任何攻击性或压迫感。能做到吗?” 武胜有些为难地挠挠头:“我试试……把劲收着,想象抱着个热水袋?”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回想受伤时叶知秋给他敷药时那种温和的药力,缓缓调整呼吸,将周身澎湃的阳气极力内敛、转化,尝试散发出一种微弱却持续的、令人安心的暖意。 陆文渊自己则再次将灵觉延伸出去,这次,他将自身那“平衡”与“包容”的意念,如同最轻柔的薄纱,缓缓覆盖向那个角落,不是驱赶,不是镇压,而是一种无声的告知与邀请:我们听到了,我们在这里,别怕。 准备工作就绪。 阿King启动了设备。一束极其柔和、近乎朦胧的淡黄色光线,从一个小巧的投影头射出,在藤箱前方的老旧地板上,投映出几个简单的、微微发光的方格图案,正是孩童玩的“跳房子”格子。同时,一阵经过处理的、仿佛从极遥远年代传来的、模糊而温馨的粤语童谣哼唱声,以极低的音量在阁楼里轻轻回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武胜努力维持着那股暖洋洋的“场”,额头微微见汗,这对习惯了大开大合的他来说,比打一套拳还累。 叶知秋再次取出一张符纸,这次是淡蓝色的,上面画着安眠与引导的符文,轻轻放在藤箱旁边。 陆文渊的意念则持续传递着安宁与接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起初,阁楼里只有光影、童谣和暖意。 但渐渐地,阿King探测器上的波动曲线发生了变化。“悲伤”和“孤独”的峰值开始缓慢下降,“欢快”和“安宁”的碎片开始增多。 然后,在朦胧的光影中,在轻柔的童谣声里,四人隐约“看”到,一个极其淡薄的、几乎透明的小小身影,从藤箱后面“浮现”出来。 那身影很小,穿着旧式的、模糊不清的衣衫,看不清面目,只是安静地“站”在跳房子的光影格子前,似乎在“看”着那些发光的线条。 它“抬起手”,似乎想触碰那光影,又有些胆怯。 童谣声轻轻哼唱着,带着岁月的温柔。 武胜散发的暖意如同无形的毯子,包裹着那片区域。 叶知秋那张淡蓝色的安魂符,无风自动,泛起微微的蓝光,如同夜晚平静的海面。 陆文渊的意念如同最稳定的港湾,提供着无声的支撑。 那小小的身影,终于“迈出”了一步,踩在了一个光格上。它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又小心翼翼地“跳”向了下一个格子。动作笨拙,却带着一种孩童独有的、简单的快乐。 它开始在那片小小的、由光影构成的“跳房子”格子上,独自却不再孤独地,跳了起来。 童谣声循环着,暖意持续着,安魂符的光芒温柔地闪烁着。 跳着跳着,那小小身影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身影也越发淡薄。 它最后“停”在格子中央,似乎“抬头”,朝着陆文渊四人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具体的五官,但四人仿佛都能感受到,那“目光”中,最后的迷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的、带着感激的释然。 然后,它如同晨曦下的露珠,悄无声息地,彻底消散在空气里。连同那淡淡的旧书本与香火混合的气息,也一并消失。 地板上,阿King投影的光影格子缓缓暗去,童谣声也停止了。 藤箱和破布娃娃依旧在那里,但上面萦绕的那股微弱却执着的“念”,已然无踪。 阿King探测器上的灵能波动曲线,归于平静。 阁楼里,只剩下雨打瓦片的声音,以及四人轻轻的呼吸声。 “走了。”叶知秋轻声道,弯腰拾起那张已经失去光芒的安魂符,小心收好。 武胜长长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乖乖,这比打一架还累人……不过,心里头倒是挺舒坦。” 阿King快速记录着数据:“灵体已自然消散,执念化解。能量场恢复平稳。事件处理方式:‘温和引导与情绪安抚’。消耗:通幽粉微量,符纸两张,设备能耗可忽略。经验获取:首次成功进行非武力灵体沟通与引导,相关流程可标准化。” 陆文渊也感觉心神有些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满足。这种方式,虽然耗费心神,却更贴近他心中“平衡”的本意——不是所有非常之物,都需要刀兵相见。理解,引导,化解,同样是守护。 四人下楼。刘生夫妇紧张地迎上来:“怎么样?同志,上面……” “没事了。”陆文渊温和地说,“只是一些陈年的气息扰动,已经处理干净。让孩子好好休息,喝点安神的汤水,很快会好起来。这房子年代久了,平时注意通风采光,多些人气,自然就好。” 他没有提及那个夭折孩童的灵体,有些真相,对活着的人而言,不知道或许更好。 刘生夫妇千恩万谢,脸上的惊惶终于被 relieved 取代。 离开老宅,雨势稍歇,空气清新了许多。巷口那家“百年凉茶铺”的招牌,在雨后初晴的天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回到车上,武胜还在回味:“嘿,你们说,咱们这算不算……超度?” “不算超度,无经无咒。”叶知秋纠正道,“只是给了它一个放下执念、自然归去的契机。” 阿King:“更接近心理辅导或临终关怀的灵体版本。但原理相通:解决核心情绪诉求,提供安全感,引导其接受‘终结’。” 陆文渊笑了笑,没有参与讨论。他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街道,心中那份沉淀的感觉,又厚重了一分。 处理“锈蚀傀”,是武力的磨合与环境的利用。 处理“宅中童灵”,是心力的磨合与意念的沟通。 一刚一柔,一外一内。 “平衡事务所”的路,就在这一次次或激烈或温和的“活儿”里,一点点铺展开,一点点被踏稳。 团队在磨合,他自身的力量在沉淀,对这个世界的理解,也在加深。 未来还有更多的挑战,更远的迷雾。 但至少此刻,风雨初歇,归途明朗。 他们正走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一步一个脚印。 喜欢岭南诡录请大家收藏:()岭南诡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3章 暗香 老宅阁楼里的那一丝雨后的清冽,尚未在衣襟上完全散去,问事馆天井里老石榴树的绿意,已在夏末愈发肆意的阳光和蝉鸣中,沉淀成一种更深沉的墨绿。时光不紧不慢,又向前滑动了十来日。 “平衡事务所”的日常,如同上了发条的钟摆,在一种渐趋稳定的节奏中摆动。 旧船厂与老宅童灵两桩“丙”级事件的处理报告,经过阿King的标准化整理和陆文渊的最终审定,已作为范本存档。阿King据此进一步优化了“事件分级响应流程V1.0”和“战后复盘模板”,虽然武胜依旧觉得“条条框框太多”,但也不得不承认,下次再遇到类似情况,至少知道该先准备哪些符箓、该注意收集哪些数据——这让他省了不少瞎摸索的功夫。 叶知秋工坊里的储备愈发充盈。除了常规消耗品,她还根据两次任务暴露出的问题(武胜兵器易损、灵体沟通消耗心神等),成功改良了“五金护锋油”(不仅防锈,还能轻微增强兵器对阴邪之气的抗性)和“宁神香”(点燃后有助于稳定心神、增强对微弱灵体意念的感知,副作用是容易让人犯困)。武胜试了护锋油后赞不绝口,只是对宁神香敬谢不敏,声称“闻了就想打瞌睡,还怎么砍人”。 陆文渊与量天尺的“沟通”仍在继续。尺身依旧没有明显的灵性复苏迹象,但那种微弱的、属于陈景瑞卜算之道的“共鸣”感,却愈发清晰稳定。它不再仅仅是精神印记的残留,更像是一种“路标”或“过滤器”——当陆文渊静心持尺,尝试推演某些模糊的线索或感应地气变化时,思绪会不自觉地变得更加清晰、有条理,排除掉许多无用的杂念干扰,甚至偶尔会灵光一闪,抓住某个容易被忽略的细节。这并非预知未来,而是提升了思维的“效率”和“准确性”,颇有几分陈景瑞生前那“算无遗策”的味道,只是少了那份窥探天机的沉重代价。陆文渊将这种感觉,称为“尺规”。 武胜的身体和刀法都已恢复巅峰,甚至因祸得福,在温养刀身和转化阳气为“暖场”的尝试中,对内息的控制精细了不少。他不再满足于在后院练功房折腾,开始主动翻阅阿King整理出的“低威胁待处理事件列表”,摩拳擦掌,恨不得天天出去“活动筋骨”。 阿King的信息网络也在沈琬的有限支持下,缓慢而坚定地向外延伸。除了官方的部分数据接口,他还尝试接入了一些民间玄学论坛、地方志数据库、甚至某些边缘的探险者社群,从中筛选、交叉验证可能与“异常”相关的信息。尽管噪音极大,收获寥寥,但至少不再是两眼一抹黑。 沈琬偶尔会传来一些零星的、经过筛选的线索或情报碎片,大多是关于“水底衙”残余网络的小规模清理进展,或者某个偏远地区新上报的、性质模糊的“怪事”。塔顶混沌漩涡的监测报告也定期送达,数据显示它依旧处于深度“整合”状态,规律的微弱脉冲已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平稳、深邃的能量“呼吸”节奏,总体稳定,暂无异常。 至于“九霄龙吟”和“传承序列”的线索,则如同石沉大海,再无声息。滇南道、九月初九这些关键词,也暂时停留在阿King的监控列表里,没有触发新的警报。 平静,甚至带着点琐碎和重复的平静。 但这平静,反而让陆文渊心中那根弦绷得更紧。他太清楚,暴风雨前,往往有最令人窒息的宁静。 这天午后,闷热无风,连蝉都叫得有气无力。堂屋里,阿King正对着屏幕上一段来自某个地方民俗论坛的、语焉不详的帖子皱眉。帖子标题是“西樵山老林,夜半异香,闻者皆梦魇”,内容极其简略,发帖人ID也很新,回复者寥寥,大多当作猎奇故事或瞎编乱造。 引起阿King注意的,是帖子附带的一张极其模糊、似乎是在夜晚用老式手机拍摄的照片。照片里是一片漆黑的山林轮廓,但林间深处,隐约可见一团极其黯淡的、泛着幽绿色的光晕,光晕形状不规则,勉强能看出像是一丛……植物? 更关键的是,阿King调用能量模型对该照片进行增强分析和频谱比对(尽管图片质量极差),发现那幽绿色光晕的残余能量特征,与他数据库中某种标记为“高危-疑似未完成”的“水底衙”实验品记录碎片,有低于5%但确实存在的相似性。相似度太低,无法确认,但结合“西樵山”(岭南名山,多传说,植被茂密)、“异香”、“梦魇”这些关键词,足以让他将其标记为“需现场核实-低优先级”。 他刚把这条信息加入待办清单,打算等累积更多类似线索或团队有空时再提。堂屋的门却被轻轻敲响了。 敲门声很规矩,三轻一重,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武胜正靠在椅子里打盹(被叶知秋的宁神香熏的),闻声一个激灵醒来,嘟囔道:“谁啊?大中午的。”他起身,透过门缝看了看,然后拉开了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门外站着一个女人。 约莫三十出头,穿着素雅的浅青色旗袍,外罩一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头发挽成优雅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她容貌姣好,但脸色苍白,眼圈泛着淡淡的青黑,眉宇间锁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惊惶与疲惫,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做工精致的小手袋。周身气质不像寻常市井妇人,倒像是旧时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只是被什么事情折磨得失了从容。 她看到开门的武胜,被他那彪悍的身形和略带凶相的脸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小半步,但随即强自镇定,声音微颤地开口:“请问……这里是不是‘平衡事务所’?我……我找陆文渊陆先生。” 武胜愣了一下,回头看向堂屋里的陆文渊。他们这地方,除了沈琬和极少数相关人员,对外几乎没有任何宣传。这女人怎么找来的? 陆文渊已经起身,走到门口,目光平静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女人:“我就是陆文渊。请问你是?” 女人看到陆文渊,似乎稍微松了口气,但眼中的惊惧未减,她连忙从手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双手递过来:“是……是陈景瑞陈先生以前给我的。他说,如果有一天,我遇到……遇到‘那些’解释不清、又实在走投无路的事情,可以拿着这个,到问事馆来找他,或者……找能接替他的人。” 陆文渊心中一动,接过纸条。纸条是很普通的宣纸,边缘已经有些发毛,上面是陈景瑞那熟悉的、略带潦草却又筋骨分明的字迹:“持此笺至龙津巷问事馆,可见分晓。”下面还有一个简略的八卦符号和日期,是三年前。 果然是景瑞留下的“后手”。他生前卜算无数,接触的客户三教九流,想必也预见到自己可能无法一直守护,故而留下了一些“引荐”或“托付”。 “请进来说吧。”陆文渊侧身让开,语气温和了些许。 女人感激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走进堂屋。她显然不习惯这种略显陈旧和“杂乱”(在她看来)的环境,目光快速扫过博古架、工作台和那个黑色骨灰罐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惧意,但还是保持着基本的礼仪,在陆文渊示意的椅子上坐下,腰背挺得笔直,双手紧握手袋放在膝上。 叶知秋已经熄了宁神香,换上了一支气味更清雅的线香。阿King也暂时将屏幕切到后台,拿起平板电脑,做出记录的姿态。武胜则抱着胳膊靠在门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 “我姓苏,苏婉清。”女人自我介绍,声音依旧带着颤音,“在西关开着一家小小的绣庄,祖上……也算有些底蕴。”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脸上的恐惧之色更浓,“我……我撞鬼了。不,不是一般的鬼……是……是香。” “香?”陆文渊眉头微挑。 “对,香!”苏婉清仿佛抓住了关键词,语速加快,却又因为恐惧而断断续续,“大概十天前开始的。每晚子时前后,我的卧室里,就会突然出现一种香味……很淡,很奇特,我从来没闻过那种味道。有点像檀香,又有点像药香,还有点像……雨后泥土和某种花混合的味道。一开始只是若有若无,我没在意,以为是窗外飘进来的,或者自己太累了产生的错觉。”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手袋的带子:“可是后来,味道越来越清晰,而且……闻了那香味之后,我就会做噩梦。不是普通的噩梦,是……非常真实、非常可怕的梦。梦里总有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看不清脸,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我,什么也不做,就那么看着。但那种被盯着的感觉,冰冷刺骨,每次都能把我吓醒,醒来后浑身冷汗,心跳得像要炸开,那香味却还在房间里萦绕不去,要过很久才会慢慢散掉。” 她抬起头,眼中已有泪光:“我去医院看了,医生说我是精神紧张,神经衰弱,开了安神的药,一点用都没有。我也请过道士、神婆来看,有的说房子风水不好,有的说冲撞了东西,做了法事,挂了符,一点效果都没有!那香味和噩梦,一天不落!再这样下去,我……我真的要疯了!”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哽咽起来:“我实在没办法了,翻箱倒柜,才找到陈先生三年前给我批八字时留下的这张纸条……陈先生当年就说我命格偏阴,易惹阴祟,给了我一道护身符,这些年一直平安无事。没想到……呜呜……” 陆文渊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手中那张陈景瑞留下的纸条上。三年前……那时候景瑞应该已经察觉到“水底衙”暗流涌动,开始为一些他认为“有缘”或“特殊”的客户预留后路了吗? “苏小姐,别急。”陆文渊等她情绪稍微平复,才缓缓开口,“你遇到的,可能不是普通的‘撞邪’。你提到香味,还有梦中红衣女人……能具体描述一下那香味的特点吗?除了你刚才说的,还有什么别的感觉?比如,闻了之后,除了做噩梦,身体有没有其他不适?梦里的红衣女人,除了看着你,有没有其他动作,或者说过什么?还有,除了卧室,其他地方有没有闻到过这种香味?或者,最近有没有接触过什么特殊的东西,比如别人送的香料、古董、或者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一连串问题问出来,条理清晰,直指关键。 苏婉清被他冷静的态度感染,努力回忆着:“香味……真的很特别,我形容不好。闻久了,会觉得有点头晕,心里发慌,但又不是恶心的那种。身体……就是睡不好,没力气,胃口也差了,医生说是失眠引起的。梦里那个女人,从来没动过,也没说过话,就是站在那里,有时候在院子里,有时候在走廊尽头……但那种被盯着的感觉太真实了,我甚至能感觉到她‘视线’的冰冷。”她打了个寒颤,“其他地方……好像没有。就是卧室。特别的东西……”她皱眉苦思,“我平时接触最多的就是丝线和布料,绣庄里偶尔会熏一些普通的艾草驱虫,但都不是那种味道。古董……我倒是喜欢收集一些老绣片和旧式香囊,但都是很久以前收的了,最近没有新添置。” 陆文渊看向叶知秋。叶知秋会意,起身走到苏婉清身边,轻声道:“苏小姐,冒昧了。”她伸出手指,在苏婉清眉心、手腕几处轻轻拂过,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青光。 片刻后,叶知秋收回手,对陆文渊微微点头:“确有阴气缠身之象,深入神庭,与寻常宅祟或游灵附体不同,更似……某种外来的、持续性的‘标记’或‘侵染’。其性阴寒,带木土之质,或有香料药物为媒。” 阿King也调出了一个简单的能量扫描界面(隐藏了大部分数据),对准苏婉清,屏幕上的波形显示她的生命能量场边缘有细微的、不规则的灰色扰动,与正常人的平稳波动有明显差异。 “标记?侵染?”苏婉清听得脸色更白。 “只是一种可能。”陆文渊安抚道,“苏小姐,如果你同意,我们需要去你的住处实地查看,尤其是你的卧室。另外,你提到收集的老绣片和香囊,能否也让我们看看?” 苏婉清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连连点头:“可以!当然可以!只要能解决,怎么都行!我家就在西关,离这不远,现在就可以去!” “不急。”陆文渊示意她稍安勿躁,“武胜,你陪苏小姐在厅堂稍坐,喝杯茶定定神。叶知秋,准备一下可能用到的器物,重点检测‘香’、‘木’、‘土’属性的阴性能量。阿King,查一下西樵山那个‘异香’帖子,和苏小姐描述的香味,有没有哪怕万分之一的关联可能。” 分工明确,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苏婉清在武胜有些笨拙的“招待”下,勉强喝了半杯茶,情绪稍稳。叶知秋迅速整理了一个便携的勘察箱,里面除了常用符箓,还多了几样检测香料、植物和土壤能量的特制工具。阿King则在数据库中快速进行关键词交叉比对和模糊关联分析。 几分钟后,阿King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锐光:“关联性极低,但非零。西樵山帖子描述的‘异香’无具体形容,但‘闻者皆梦魇’与苏小姐症状部分吻合。两者地理距离不远,同属广府文化圈。在缺乏更多直接证据前,只能作为潜在背景参考,概率低于3%。” 3%……很低,但在玄学领域,尤其是涉及未知的“传承”或“实验”时,任何微弱的关联都值得警惕。 陆文渊心中记下,对苏婉清道:“苏小姐,我们走吧。” 苏婉清的绣庄兼居所,位于西关一片保存尚好的老街区,是一栋二层带小天井的砖木小楼,门面挂着“婉清绣庄”的匾额,清雅别致。内部陈设果然如其人,处处透着旧式闺秀的精细与雅致,多宝格里摆着不少精美的刺绣作品和一些小巧的古董摆设。 她直接将众人引上二楼卧室。卧室布置得温馨舒适,雕花木床,锦缎被褥,梳妆台上摆着香粉和首饰盒,窗边小几上还放着一个插着时令鲜花的瓷瓶。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但一进入卧室,陆文渊和叶知秋几乎同时眉头微蹙。 确实有一种极其淡薄的、难以形容的奇异香气,萦绕在空气中。很淡,淡到若非灵觉敏锐或刻意去闻,几乎会被忽略。它混合了多种味道,正如苏婉清所说,有檀香的沉,有药草的清苦,有雨后泥土的腥润,还有一种……仿佛开在幽谷深处的、不知名花朵的冷冽甜腻。这些味道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矛盾却又奇异地和谐的气息,闻久了,确实让人心生烦闷,灵台微眩。 阿King的探测器也捕捉到了微弱的异常能量读数,与苏婉清身上的扰动同源,在房间内呈弥散状态,浓度以床铺为中心向四周递减。 “就是这种味道!”苏婉清指着床铺,声音发颤,“每晚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我换过被褥,甚至换过床,都没用!” 叶知秋已经打开勘察箱,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如同罗盘般的铜制器物,中心嵌着一枚晶莹的淡绿色宝石。她将器物平托手中,注入一丝法力,宝石立刻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光芒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扫过房间各处。 “探灵盘”的光芒扫过床铺、梳妆台、衣柜等位置时,并无异常。但当扫过窗边那个插着鲜花的小几,尤其是小几下方一个不起眼的、用来放置杂物的小藤筐时,宝石的光芒骤然变得明亮了一些,颜色也微微偏向暗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里有较强的残留。”叶知秋走到小几旁,蹲下身,看向那个藤筐。 苏婉清愣了一下:“那里……就是放一些平时不用的零碎,线头、旧画稿什么的……” 叶知秋戴上特制的手套,小心地将藤筐里的东西一样样取出。大多是些绣线头、剪坏的布片、废弃的画样。直到拿起一个用旧绸布随意包裹着的小小物件时,探灵盘的光芒瞬间变得刺眼,宝石也发出了轻微的嗡鸣! 叶知秋动作一顿,将那个小包裹放在旁边铺了软布的小几上,轻轻打开。 里面是一个香囊。 非常小巧,只有拇指肚大小,布料是暗红色的旧锦缎,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绣着极其精细、却因年代久远而颜色暗淡的缠枝莲花纹。香囊口用同色的丝线束着,里面鼓鼓囊囊,显然塞满了东西。 那奇异的、让人心悸的香味,正是从这个小小的、不起眼的旧香囊上散发出来的!比房间里弥散的要浓郁得多! 苏婉清看到这个香囊,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大变:“这……这个!我想起来了!这是大概半个月前,一个很少来往的远房表姨来看我时送的!说是她整理旧物时找到的,觉得样子别致,就给我了。我闻着有点怪味,当时就随手扔进这个筐里,根本没当回事!难道……难道是它?!” “半个月前……”陆文渊沉吟,“和你开始做噩梦的时间吻合。” 叶知秋没有贸然打开香囊,而是用几样不同的工具检测了一番,脸色越来越凝重:“囊内填充物异常。含有多种混合成分:陈年香料碎末、特殊矿物粉末(疑为辰砂、雄黄等)、植物灰烬(种类难辨)、以及……微量骨粉。所有材料都经过特殊炮制和混合,被一种阴寒的法力浸染过,形成了一个微型的、持续散发‘标记’能量的源头。其制作手法……与岭南民间常见的安神、辟邪香囊截然不同,反而更像某种……‘咒引’或‘媒介’。” “咒引?媒介?”苏婉清吓得几乎站不稳。 “意思是,这个香囊本身,可能是一个‘信标’或者‘钥匙’。”阿King接口道,快速分析着探测器传来的数据,“它持续散发着特定频率的能量和气味‘信号’,将苏小姐的卧室,乃至苏小姐本人,‘标记’了出来,吸引了,或者说,召唤了某些东西的‘注意’。梦中的红衣女人,可能就是被这‘信号’吸引来的某种存在,或者……是这‘信号’在苏小姐意识中投射出的意象。” 陆文渊拿起那个香囊,入手冰凉,仿佛握着一小块寒冰。他的灵觉深入感知,果然感觉到内部那复杂而阴冷的能量结构,以及一丝极其隐晦的、与“水底衙”某些邪术记载隐约相似的“气息”。但又不完全一样,似乎更加……“古旧”和“生疏”。 “苏小姐,你那位远房表姨,是什么人?现在还能联系上吗?”陆文渊问。 苏婉清茫然地摇头:“就是很远房的亲戚,很多年不来往了,听说她嫁到外地,那次是回来探亲顺路看我。我连她具体住哪儿都不清楚,只有个早就停机的老电话号码……” 线索似乎又断了。送香囊的人,可能只是无意中得到了这个“危险物品”,随手送出,也可能……是别有用心。但无论如何,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苏婉清的问题。 “香囊是源头,必须处理掉。”叶知秋道,“但它内部能量结构稳固,贸然破坏可能引发反噬或加速‘信号’释放。需要先将其‘封印’,隔绝其与外界和苏小姐的联系,然后带回去慢慢研究化解。” 陆文渊点头同意。叶知秋立刻取出几张特制的、绘制着繁复封印符文的银白色符纸,小心地将香囊层层包裹,每包裹一层,便念诵一段咒文,符纸上的符文随之亮起,形成一个光茧,将香囊彻底封在其中。那奇异的香味顿时被隔绝了大半,房间内残余的异味也似乎淡了一些。 “香囊我们先带走处理。”陆文渊对惊魂未定的苏婉清道,“苏小姐,你卧室里残留的阴气和‘标记’需要清除,另外,你身上的侵染也需要调理。我们会给你一些净宅安神的符箓和药散,你按说明使用,这几天尽量待在阳气充足、人多的地方,避免独处和夜间外出。如果再有异常,随时联系我们。” 苏婉清千恩万谢,几乎要跪下来。 回到问事馆,天色已近黄昏。封印好的香囊被放在堂屋方桌上一个特制的、刻满符文的木盒里,暂时隔绝。 四人围坐,面色都有些凝重。 “不是偶然。”武胜第一个开口,“哪家远房亲戚送这么邪门的东西?肯定是故意的!” “目的呢?”叶知秋清冷道,“若想害苏婉清,方法很多,何必用这种缓慢、间接、且特征明显的方式?更像是一种……测试?或者,苏婉清本身有什么特殊之处,被选为了‘目标’?” 阿King调出苏婉清的基本信息(从绣庄登记和沈琬共享的户籍资料中获得):“苏婉清,女,三十二岁,未婚,经营‘婉清绣庄’。祖上为西关小商贾,无特殊背景。命格……根据陈景瑞三年前批语碎片显示:‘乙木逢阴,心细如发,易感灵气,亦易招阴晦’。特殊之处可能在于其‘易感’体质,使其对香囊的‘标记’信号反应格外强烈,成为了理想的……‘接收器’或‘放大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陆文渊轻轻叩击着桌面,目光落在那个木盒上:“香囊的制作手法,有‘水底衙’的影子,但又不太一样。材料中的骨粉、矿物、混合方式……让我想起沈琬提过的,‘传承序列’可能流向了‘滇南’、‘苗疆’一带。那边的古老巫蛊和降头术中,常有以香料、骨殖、矿物为媒介施术的传统。” 他顿了顿,看向阿King:“查一下苏婉清那位‘表姨’的模糊信息,看看有没有可能和西南地区,尤其是滇、黔、桂交界地带扯上关系。另外,把香囊的能量特征数据,与沈琬之前提供的关于‘传承序列’的零碎信息,还有西樵山那个帖子,进行深度关联分析。哪怕只有0.1%的相关性,也记录下来。” “已经在做。”阿King手指飞快,“数据比对需要时间。另外,已向沈琬提交信息查询请求,关于近期是否有类似‘香料媒介’、‘梦境侵扰’的异常事件报告。” 叶知秋则看着那个木盒:“香囊本身是‘果’,我们需要找到‘因’。谁制作的?目的为何?苏婉清是唯一的目标,还是众多目标之一?这些问题不搞清楚,隐患始终存在。” 陆文渊点头:“香囊先封印研究。苏婉清那边,我们保持关注,确保她安全。同时……”他看向窗外沉沉的暮色,“阿King,加大对我们‘辖区’内,尤其是西关、荔湾这些老城区,关于‘异常梦境’、‘气味困扰’、‘精神萎靡’等模糊症状的信息收集力度。不要只盯着明显的‘灵异事件’,这种潜移默化的侵扰,可能更容易被忽略。” 他站起身,走到天井里,晚风带着暑气,吹拂在脸上。 一个看似普通的旧香囊,却可能牵扯出“水底衙”流散的隐秘传承,甚至指向更遥远的西南之地。而苏婉清,一个与玄学界毫无瓜葛的普通绣庄女主人,却成了这暗流中的第一个“涟漪”。 “风雨”并未停歇,只是换了一种更隐蔽、更阴柔的方式,悄然渗透。 而他们的“平衡事务所”,能否在这些细微的“暗香”浮动中,嗅到危险,稳住舟楫? 考验,似乎才刚刚开始。 喜欢岭南诡录请大家收藏:()岭南诡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4章 丝缕 密封在刻满符文木盒里的暗红香囊,像一枚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平衡事务所”看似渐趋平缓的日常中,激起了层层叠叠、一时难以平复的涟漪。 那奇异的、混合了沉檀、药苦、土腥与冷冽花甜的余韵,仿佛还顽固地滞留在堂屋的空气里,即便已过去数日,偶尔仍会让人鼻端发痒,心神微眩。它不是攻击,更像是一种顽固的“标记”,提醒着众人,有些东西,并未随着“水底衙”核心的崩塌而彻底消失,而是换上了更隐蔽、更刁钻的面具,悄然渗透进这看似寻常的人间烟火里。 苏婉清绣庄的事件,被阿King正式归档为“丙-004号:香囊侵扰”。报告详细记录了症状、香囊分析过程、处理方式及后续跟进建议。苏婉清本人按照叶知秋给的净宅符和安神散调理,几天下来,噩梦未再出现,精神明显好转,只是心有余悸,暂时关了绣庄,搬去与亲戚同住。那个神秘的“表姨”,如同人间蒸发,沈琬动用了部分资源,也只查到对方多年前嫁往邻省,此后行踪不明,线索暂时中断。 但香囊本身,却成了摆在“平衡事务所”面前,一个亟待破解的谜题,也是窥探那潜藏暗流的一扇小窗。 阿King的工作站,这几日几乎全负荷运转。他将香囊的能量特征频谱、材质成分分析数据(叶知秋提供了部分,其余通过沈琬协调的实验室进行非破坏性检测)、以及那奇特的气味分子模型,输入到不断扩充的数据库中,与已有信息进行海量比对。 他重点比对了几个方向: 一是沈琬之前提供的、关于“水底衙”核心秘术“营造司”与“提刑司”的部分危险实验品记录碎片。 二是近期岭南各地上报的、所有涉及“异常气味”、“梦境困扰”、“精神萎靡”的模糊事件报告。 三是通过非公开渠道收集的、关于西南地区(尤其是滇黔桂交界)民间巫蛊、降头、香料使用传统的情报碎片。 四是他自己监控网络中捕捉到的、任何与香囊能量特征有微弱相似的异常波动。 工作量巨大,进展却如抽丝剥茧,缓慢而艰难。 “相似度匹配结果出来了。”这天下午,阿King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将一块屏幕转向正在堂屋讨论阵法改良的陆文渊和叶知秋。武胜也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那把刚涂完“护锋油”、油光锃亮的砍刀。 屏幕上并排显示着几条曲线和柱状图。 “与已知‘水底衙’实验品记录碎片,平均相似度低于3.7%,最高单项(某种矿物混合比例)相似度11.2%。”阿King指着第一条结论,“基本可以排除是‘水底衙’崩溃前已有的成熟‘产品’。但制作理念和部分基础材料选择,有间接影响或借鉴痕迹,概率约65%。” “也就是说,可能是模仿者?或者……得到了部分不完整传承的人?”陆文渊沉吟。 “可能性较大。”阿King点头,切换画面,“与岭南本地近期异常事件报告比对,发现三起潜在关联事件。”屏幕上列出三个简要条目: 【事件A:番禺区,某老旧居民楼,多名住户反映夜间闻到类似‘烂木头混合劣质香水’的怪味,伴随轻微头痛、失眠,持续一周后自行消失。未发现明确源头。】 【事件B:白云区山脚村落,一独居老人声称连续数日梦到‘穿古装的女人在院子里烧东西’,醒来后屋内总有焦糊味,但检查无着火痕迹。老人有轻度老年痴呆,事件未被重视。】 【事件C:越秀区古玩市场边缘,一小摊主售卖的‘古旧香炉’被买家投诉,称点燃普通线香后散发异味,令人作呕且心慌。香炉已被退货,摊主下落不明。】 “这三起事件,能量残留或气味描述,与苏婉清香囊的频谱或气味模型,存在低于5%的局部相似性。且发生时间都在过去一个月内,地理分布分散,无明显规律。”阿King分析道,“关联性微弱,但时间上的集中值得注意。可能意味着同源但不同批次的‘试验品’投放,或者制作手法不成熟导致的效果不稳定和扩散。” 武胜听得头大:“啥意思?就是可能有不止一个这种害人的香囊玩意儿,在到处流窜?” “可以这么理解。”叶知秋清冷的声音响起,她手中正拿着一份实验室提供的香囊填充物初步分析报告,“香囊内的骨粉,经检测,非人骨,似为某种小型动物骨骼,经特殊煅烧研磨。矿物粉末混合了辰砂、雄黄、微量礜石(一种含砷矿物),比例古怪,并非岭南常见辟邪配方。植物灰烬成分复杂,初步检出至少七种不同植物残留,其中三种岭南罕见,有两种的分布区域偏向云贵高原。” 她放下报告,看向阿King:“与西南地区的情报比对结果如何?” 阿King调出另一组数据:“匹配度有所上升。香囊中两种罕见植物、矿物混合比例中的异常项、以及‘以香料骨殖为媒介进行远程标记侵扰’的基本模式,与数据库中十七条关于滇黔桂交界地带‘黑巫’、‘蛊婆’、‘傩师’的零星记载中,有九条存在10%-25%的相似点。尤其是‘梦境引导’和‘气味标记’这两个特征,在针对‘仇家’或‘特定目标’的古老蛊术、降头术中,确有类似记载,但具体手法差异很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顿了顿,补充道:“更重要的是,香囊能量结构中最核心的那一缕‘阴寒法力’浸染特征,与我之前标记的、疑似与‘九霄龙吟’或‘传承序列’相关的极模糊能量残影(来自一些无法溯源的加密信号碎片),存在约8.3%的频谱重叠。这个数值不高,但在如此模糊的比对中,已经属于‘显着相关’范畴。” 堂屋里安静了片刻。 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被阿King用数据和逻辑这根细线,一点点串了起来。 模仿“水底衙”部分理念但不成熟……可能有多件类似“试验品”流散……材料与手法带有西南边境地域特征……核心能量与最危险的潜在威胁存在微弱但确切的关联…… 一个模糊的轮廓,渐渐在众人心中浮现:某个或某些得到了“水底衙”流散出去的部分危险传承(很可能是关于精神侵染、媒介制作类的),但又融合了自身所知的西南巫蛊降头手段的人或势力,正在以岭南为试验场,进行着某种不成熟的、隐蔽的“测试”或“渗透”。 他们的目的不明,手段阴柔而歹毒,针对的似乎多是苏婉清这样体质敏感、或独居、或身处特定环境的普通人。造成的直接伤害或许不大,但那种潜移默化的精神侵蚀和对特定目标的“标记”,背后隐藏的意图,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钝刀子割肉。”武胜瓮声瓮气地说,握紧了刀柄,“比那些冲上来就打的铁疙瘩、小鬼魂阴险多了!防不胜防!” 陆文渊走到堂屋中央,看着那个封存香囊的木盒,又看向窗外郁郁葱葱的老榕树须根,缓缓道:“所以,我们的对手,可能不再是明确的‘水底衙’余孽,而是更隐蔽、更狡猾的‘继承者’或‘模仿者’。他们躲在暗处,用这种细水长流、难以追踪的方式,试探、侵扰、或许还在收集着什么。” “我们需要调整策略。”叶知秋接口,“对付这种‘丝缕’般的侵蚀,不能只等事态明显化再出手。需要更主动的预警和筛查。” 阿King立刻调出一份草案:“基于现有数据,我已初步构建‘隐性侵染事件筛查模型V0.1’。输入参数包括:区域人口密度与流动情况、老旧建筑/特定行业分布、近期医疗系统记录的集中性非器质性精神症状(失眠、焦虑、噩梦等)异常波动、民间非紧急类‘古怪’投诉频率等。模型可以筛选出高风险区域和潜在目标人群,虽然误报率会很高,但能为我们提供优先调查的方向。需要接入更多维度的民生数据,这需要沈琬的深度授权。” “模型可以完善,筛查也要做,但还不够。”陆文渊思索着,“香囊是‘果’,我们要找到‘因’。制作这种香囊,需要特定的材料、场地、知识。那些西南特有的植物、古怪的矿物配比、动物骨粉的来源……这些都是线索。阿King,把香囊的材料分析结果,尤其是那几种罕见植物的可能产地、以及矿物混合的异常比例,作为关键特征,加入你的监控网络,看看能否在药材市场、古玩黑市、甚至一些偏僻的乡村集市信息流中,捕捉到相关的交易或询问痕迹。” “明白。已建立特征关键词监控。”阿King快速操作着,“同时,对苏婉清‘表姨’的社会关系网进行深度挖掘,虽然直接线索断了,但或许能通过旁系亲属、旧日邻居等信息,找到她近年可能的落脚点或接触圈。” 陆文渊又看向叶知秋:“香囊的封印要维持,但研究不能停。尝试用更温和的方式,解析那缕核心‘阴寒法力’的性质,看看能否逆推出施术者的一些特征,或者找到安全剥离、销毁它的方法。另外,针对这种类型的侵染,我们需要开发一些普适性更强、便于普通人使用的防护或预警物品,哪怕效果弱一些。” 叶知秋颔首:“我已有些思路。或许可以改良‘宁神香’,加入针对此类阴寒异气的辨识和微弱抵御成分,制成线香或香囊,让潜在目标日常使用,既能安神,也能在侵染初现时有所感应。另外,需要收集更多本地常见辟邪植物的特性数据,或许能找到克制或干扰这种西南‘混血’邪术的本地之物。” “武胜,”陆文渊最后看向跃跃欲试的武者,“这类事件,直接武力用得少,但需要更敏锐的观察和更细致的调查。以后出外勤,尤其是筛查出的高风险区域,你要多留意环境中的细微异常——不寻常的气味残留、被丢弃的奇怪物品、当地人的讳莫如深或者异常的疲惫神态。有时候,线索就在这些不起眼的地方。” 武胜拍了拍胸脯:“放心!老子鼻子灵,眼睛尖!那些鬼鬼祟祟的玩意儿,别想蒙混过去!” 分派好任务,众人再次投入各自的工作中。堂屋里只剩下仪器运行的轻微嗡鸣,和键盘敲击的嗒嗒声。 陆文渊走到天井,抬头望向被老榕树茂密枝叶切割成碎片的天空。午后的阳光炽烈,蝉鸣聒噪,一切都显得平常而燥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但他知道,在这平常之下,有无形的丝线正在悄然蔓延,试图缠绕上那些毫无防备的普通人。它们来自更深的黑暗,带着异地的气息和危险的传承,试图在这片刚刚经历过一场风暴的土地上,扎根、滋生。 “平衡……” 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字。 平衡,不仅是抵御外来的、狂暴的侵袭。 更是要梳理这些内部滋生的、细微的毒素。 是要在阳光照不到的缝隙里,点亮一盏盏微弱的、却足够警惕的灯。 是要让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不仅免于“诡”的恐怖,也能远离这些更隐蔽的、腐蚀心灵的“恶”。 这条路,果然比他最初想象的,还要漫长,还要复杂。 他回到堂屋,拿起那把横放在桌上的量天尺。尺身冰凉,但握在手中,却让他因纷乱线索而有些躁动的心,缓缓沉静下来。 尺规在心,方能丈量混沌,厘清丝缕。 他闭上眼,灵觉沉入尺中,与那道属于陈景瑞的、沉静的“共鸣”连接。没有具体的卜算,只是让那份属于卜算之道的、对“关联”与“趋势”的敏锐感知,浸润自己的思维。 渐渐地,那些散乱的线索——香囊、西南植物、矿物配比、模糊的能量关联、零散的事件报告——仿佛在他脑海中自行排列、组合,剔除掉大量无关的噪音,留下几条若隐若现的“线”。 这些“线”指向几个模糊的方向:药材流通的灰色渠道、边境地区隐秘的民俗交流、某些特定行业(如殡葬、古董、香料加工)中可能存在的“异常”知识流动、以及……岭南本地一些历史悠久的、与西南地区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古老家族或村落。 没有确切的答案,只有更清晰的调查方向。 陆文渊睁开眼,将刚才感知到的方向,迅速记录在纸上。 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平衡事务所”的调查重心,将不得不从应对明确的“事件”,转向更耗费心力的“溯源”与“防患”。 就像织网,不仅要捕捉撞上来的飞虫,更要顺着丝线,找到潜伏在暗处的蜘蛛。 而这网,才刚刚开始编织。 窗外,一阵热风吹过,老榕树的枝叶沙沙作响。 蝉声依旧喧嚣,仿佛在掩盖着,那正从四面八方悄然汇聚而来的、细微而危险的…… 暗香与丝缕。 喜欢岭南诡录请大家收藏:()岭南诡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