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巧儿与花七姑的爱情》 第33章 水车低鸣 晨雾还未散尽时,鲁家工坊后院的改良水车已发出规律的低鸣。 陈巧儿蹲在溪流边,手里捧着自制的测速仪——那是用竹片、丝线和铜珠串成的简易装置,此刻正随着水流转速微微颤动。她嘴里叼着炭笔,在麻布上记下一串数字,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 “又用你那套鬼画符?”鲁大师端着茶碗踱步过来,花白胡子在晨风中轻颤,“老夫活了六十年,没见过哪个匠人把活计做成算学题。” “这叫数据支撑,师父。”陈巧儿头也不抬,“水车叶片倾斜三十度时转速最快,但负荷大了三成。得在二十二度和二十五度之间找个平衡点……” 话音未落,院墙外传来窸窣声响。 师徒二人同时抬头。墙头探出半个脑袋,又迅速缩了回去。这已是本月第五次了。 鲁大师哼了一声:“李员外那老匹夫,还没死心。” 陈巧儿收起测速仪,嘴角却勾起笑意:“正好试试新布置的‘迎客礼’。”她说着走向工坊角落,那里堆着几个看似杂乱的竹筐。细看才能发现,竹筐间连着几乎透明的蚕丝线,线的尽头系在屋檐下的铃铛上。 这是她三天前布下的预警机关。现代红外报警器的古代低配版。 花七姑端着新焙的茶叶从灶房出来,翠绿裙裾在晨光里转出个弧:“巧儿姐,昨夜我听见东墙有动静,今早去瞧,墙角泥地上留了半个鞋印——是官靴的纹路。” 空气突然凝住。 鲁大师茶碗停在唇边:“官府的人也搅进来了?” 陈巧儿擦净手上的水渍,眼神沉静下来。穿越前她是个机械工程师,这辈子也没想过要玩什么宅斗官斗。可既然来了,既然李员外非要抢鲁大师这块传了三代的临河工坊,那就得按她的规矩来。 “七姑,今天你去集市送绣样时,绕到县衙后街的茶铺坐坐。”陈巧儿压低声音,“听听最近衙门里有没有人突然阔绰了,或者……有没有姓李的员外常去走动。” “明白。”花七姑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巳时三刻,改良水车开始正式测试。 附近几个村子的农户来了七八个,都是鲁大师的老主顾。他们围着那架比传统水车高了近一半的木制机械,议论声嗡嗡作响。 “叶片怎么是弯的?” “瞧那传动轴,多了一组齿轮!” “能顶三架普通水车的力?吹牛吧?” 陈巧儿不言语,只朝鲁大师点点头。 老师傅深吸口气,亲自扳动启动杆。齿轮咬合的“咔嗒”声清脆响起,水车叶片缓缓没入溪流,随即被水流推动,越来越快。不同于寻常水车的吱呀摇晃,这架机械运转得异常平稳,只有水流冲刷和齿轮转动的和谐韵律。 更惊人的在后方——水车连接的三个舂米锤交替起落,节奏均匀有力;同时带动的磨盘转速,肉眼可见比往常快了近倍。 “神了!”一个老农凑近细看,“这力道,这稳当……鲁大师,您这是得了神仙指点?” 鲁大师复杂的目光投向陈巧儿。少女正弯腰检查传动轴的温度,侧脸在阳光下泛着细汗的光泽。她偶尔蹦出的“摩擦力”“扭矩”之类的怪词,她画的那些布满线条和数字的图纸,她坚持要做的那些重复又枯燥的测试……此刻都化作了眼前这架近乎完美的机械。 “是巧工娘子的手艺。”鲁大师终于说出口,声音里有骄傲,也有些许时代的落寞。 “巧工娘子”四字一出,人群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议论。这绰号是半月前从集市传开的,起初只是几个妇人夸她修的织机巧妙,如今竟连鲁大师都亲口承认了。 陈巧儿直起身,刚要开口,视线忽然定在人群外围。 两个穿着灰布短打的汉子站在树影里,看似在围观,眼睛却不时瞟向工坊的库房——那里存放着水车的设计图纸和即将送去参展的几件精巧家具。 她不动声色地走到水车旁,假装调整传动带,脚后跟轻轻踢了踢埋在地下的机关触发杆。 “砰!” 库房檐角突然翻下一面竹帘,上面用朱砂写着八个大字:“图纸已移,君请自便”。 那两个汉子脸色一变,对视一眼,匆匆挤出了人群。 陈巧儿低头掩住笑意。竹帘机关是她昨天临时加的,用的不过是杠杆配重原理。真正的图纸早在三天前就转移到了花七姑的茶叶窖里——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李员外大概想不到,他会嫌有“穷酸气”的茶叶窖,成了机密图纸的保险箱。 午后,花七姑从集市回来了。 她带回来的消息让工坊里的空气彻底沉重:“茶铺伙计说,李员外连着五日宴请县丞,昨日还送了礼单。更麻烦的是……”她抿了抿唇,“有人在传,说鲁家工坊的水车用了巫术,所以才能有这样邪门的力道。” “巫术?”鲁大师气得胡须直抖,“放他娘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师父息怒。”陈巧儿反而笑了,“这招数虽然老套,但管用。不过……”她眼睛亮起来,“他们既然用流言,我们就用更大的流言盖过去。” 花七姑立刻领会:“歌舞?” “对。七姑,你之前不是编了那支《天工谣》?明天开始,咱们去集市上摆个茶摊,你边唱边舞,我现场演示些小机关——会自己走路的木鸭、能连续打铁的简易机械手、还有那个你一按就会开花的木盒子。” “可这样会不会太招摇?”鲁大师皱眉。 “已经够招摇了,师父。”陈巧儿看向院外,“李员外连‘巫术’都搬出来了,下一步可能就是官府查封。咱们必须在百姓心里先扎下根——让大家亲眼看见,这不是巫术,是实打实的精巧手艺,是能让日子好过的真本事。” 她顿了顿,声音轻下来:“再说了,咱们不还有最后的退路么?” 鲁大师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那件藏在后院枯井下的“终极作品”,连他都只看过局部图纸的复杂机械。陈巧儿说那是“保命符”,他起初不信,直到看见她用一组齿轮和连杆,做出了能同时驱动三把锯子的动力核心。 那已经不是匠艺,近乎道了。 当夜,月隐星稀。 陈巧儿躺在榻上辗转难眠。穿越至今一年有余,她已渐渐习惯了这个时代的节奏,但某些时刻——比如现在——还是会感到深刻的孤独。那些齿轮咬合的声音,那些刚刚省力的计算,本该出现在现代工厂的图纸上,如今却成了她在这个陌生世界安身立命的依仗。 窗外忽然传来极轻的“咔”声。 不是野猫。是她设在西墙的预警线被触发了——那线离地三尺,猫狗过不去。 她悄然起身,从枕下摸出防身用的短杖。这是她自己设计的,拉拽手柄会弹出一尺长的铁刺,虽然粗糙,但足够吓退寻常歹徒。 工坊里传来鲁大师的咳嗽声——暗号,表示他也醒了。 陈巧儿摸到窗边,借着微光看见三条黑影翻过西墙,落地时触发了第二道机关。 “哗啦!” 墙角的竹筒倾倒,里面装的不是利器,而是白日研磨木料积下的粉尘。粉尘在夜色中扬起一片白雾,黑影顿时暴露,连打几个喷嚏。 “就是现在!”鲁大师在屋里喊。 陈巧儿拉动藏在床头的绳索。院中预设的第三重机关启动——那是她花了两天布置的“迷踪阵”。看似随意摆放的柴垛、石磨、晾晒架,实际构成了一个简单的迷宫,通道仅容一人通过,且处处连着绊索和铃铛。 三条黑影被困在阵中,铃铛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附近农户的灯陆续亮了。 陈巧儿这才推开房门,举着油灯走出来。灯光下,三个穿着夜行衣的汉子狼狈地站在原地——他们面前横着突然翻起的栅栏板,身后是自动合拢的柴垛,进退两难。 “各位夜访寒舍,不知有何贵干?”陈巧儿声音清亮,故意让四邻都能听见。 为首的汉子咬牙:“小娘子,我们只是……” “只是来偷图纸?还是来放火?”陈巧儿打断他,油灯照向其中一人鼓囊囊的腰间,“那位壮士怀里露出的,可是火折子和油布?” 人群聚拢过来,指指点点。 三个汉子面色惨白。事情闹大了,明日必会传遍乡里。李员外可以勾结官府,却堵不住百姓的嘴。 鲁大师此时才拄着拐杖走出来,扫了一眼,冷笑:“回去告诉李员外,鲁家工坊的技艺,不是他那些下作手段能夺走的。再有下次——”他顿了顿,陈巧儿默契地接上: “下次我们设的就不是迷踪阵,而是真能伤人的机关了。诸位应该听说过战国时的连弩吧?我复原了简化版,正愁没处试呢。” 最后一句话让三条黑影同时一颤。 闹剧收场时,天已微亮。 农户们帮着把三个汉子扭送去了里正处——虽然明知很快会被李员外保出来,但程序要走,声势要造。 陈巧儿和花七姑收拾凌乱的院子时,在柴垛旁发现了一个掉落的小布袋。 不是那三个汉子身上的。布袋用料讲究,绣着精致的暗纹,里面装着几粒樟木丸——这是大户人家防蛀用的。 “还有第四个人。”陈巧儿拈起布袋,“他没进院子,只在墙外接应。” 花七姑细看绣纹:“这是……合欢花的图案。县城里用这个纹样的,只有两家——县丞夫人,和锦绣布庄的老板娘。”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猜测。 李员外勾结的恐怕不止县丞。布庄老板娘是县里消息最灵通的人之一,她的丈夫常年在外跑商,结识三教九流。如果她也搅了进来…… “巧儿姐。”花七姑忽然轻声说,“我今早在茶铺还听到一事,当时觉得无关紧要,现在想来……”她凑近耳边,“有人说,州府的督造官下月要来咱们县巡查,重点看民间有没有值得上报的‘奇巧之作’。”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陈巧儿眼睛蓦地睁大。 一切忽然串联起来了:李员外为什么突然加大力度抢夺工坊?为什么连“巫术”这种容易引火烧身的谣言都敢散?因为他必须在督造官到来前,把鲁家工坊和“巧工娘子”的名声搞臭,然后用自己的工匠顶替上去,攫取这份可能直达天庭的机会。 “原来盯上的不止是工坊的地契。”陈巧儿喃喃,随即笑起来,“有意思。” 花七姑不解:“这还笑?” “当然要笑。”陈巧儿望向晨光中缓缓转动的水车,那些齿轮和叶片在她眼中映出金色光点,“因为他不知道,我真正的好东西——那件足够让督造官瞠目结舌的作品——还没拿出来呢。” 她转身握住花七姑的手:“七姑,这几天咱们得加班了。那件‘保命符’,得提前完工。” “可你不是说至少要再打磨一个月?” “等不及了。”陈巧儿笑容里透出穿越者特有的、混合着兴奋和冷静的光芒,“李员外给我们搭了这么大的戏台,我们不唱一出精彩的,怎么对得起他?” 晨风吹过,工坊屋檐下的一串风铃叮当作响。 那是陈巧儿上个月做的,说是能测风向风速。此刻铃舌轻叩,声音清脆悠长,仿佛在预告着一场即将到来的、融合了古老匠心与现代智慧的风暴。 而风暴眼中,红衣少女已经铺开图纸,炭笔在麻布上划出果断的线条。 远处传来鸡鸣,新的一天开始了。但陈巧儿知道,某些潜伏的危机,才刚刚露出狰狞的一角。那个掉落合欢花纹布袋的第四人,此刻正在何处?他又会将今夜的消息,带给怎样的幕后之人? 她停下笔,看向院墙上渐渐清晰的晨曦。 齿轮既已开始转动,便不会轻易停下了。 喜欢陈巧儿与花七姑的爱情请大家收藏:()陈巧儿与花七姑的爱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章 月黑风高 第34章:月黑风高 七月的午后,溪水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陈巧儿站在溪畔,看着自己历时三个月设计的改良水车缓缓转动,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这架水车与传统样式大不相同。她运用了现代齿轮传动原理,将竖直旋转转化为水平转动,又巧妙地加入了自动调节叶片角度的机关,使得水车在不同水位下都能保持最佳效率。最精妙的是,她在主轴处设计了一个简易的离合装置,可以随时切断动力传输,方便检修。 “巧儿,你这‘自动调节涡轮式水力传输装置’……”鲁大师站在一旁,捋着花白胡须,眉头皱成一团,“名字实在拗口。” 陈巧儿噗嗤一笑:“师父,那就叫‘巧儿一号’吧。” “胡闹!工匠之作,岂能如此儿戏?”鲁大师板着脸,眼中却闪过一丝笑意,“不过……这机关的巧妙之处,老朽生平未见。” 水车带动着岸边的木制传动轴,将动力传输到十丈外的工坊内。那里,三台改良织机正发出规律而轻快的咔嗒声,梭子在经纬线间穿梭,织出的布匹细密均匀。 花七姑从工坊里走出来,手中捧着一匹新织的细麻布,阳光下布料泛着柔和光泽。她哼着山歌小调,脚步轻快:“巧儿姐,这织机比原来的快了三倍不止!而且织出的布匹又平整又紧实。” “这才刚开始。”陈巧儿眼中闪着光,“等我把齿轮组再优化一下,效率还能提升。”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三人齐齐转头,只见三个穿着灰色短打的汉子骑马奔来,为首者满脸横肉,正是李员外手下最得力的爪牙王彪。他们在溪边勒马,水花溅起一片。 “陈姑娘,别来无恙啊。”王彪皮笑肉不笑地拱手,“李员外听说你搞出了新玩意儿,特命我来瞧瞧。” 陈巧儿心中一紧,面上却保持平静:“不过是些小玩意儿,不敢劳动王大管事亲自跑一趟。” 王彪翻身下马,带着两个手下大摇大摆地走近水车。他的目光在水车上扫视,看似随意,实则仔细打量着每一个部件。 “这水车倒是别致。”王彪伸手要去摸转动的叶片。 “小心!”鲁大师突然喝道,“那叶片边缘锋利,莫要伤了手。” 王彪的手停在半空,狐疑地看了看鲁大师,又看了看陈巧儿。他收回手,背在身后绕水车走了半圈:“陈姑娘,听说你这水车不仅能灌溉,还能带动织机?这可是稀罕事。” 陈巧儿心中警铃大作。李员外消息如此灵通,定是在附近安插了眼线。她不动声色地走到水车旁,轻轻扳动一个隐蔽的木栓。 只听“咔”一声轻响,水车的转速明显慢了下来。 “王大管事过誉了。”陈巧儿语气平淡,“不过是利用水力做些简单活计,效率有限,你看,这不就慢下来了。” 花七姑机灵地接话:“是呀,这东西时灵时不灵的,我们都愁着呢。要不王大管事帮我们请个更好的工匠来看看?” 王彪眯起眼睛,显然不信这套说辞。他朝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两人便朝工坊方向走去。 “站住!”陈巧儿喝道,“工坊重地,闲人免入。” “闲人?”王彪冷笑,“李员外关心本地工匠发展,特命我等考察新技术,陈姑娘这是要阻挠?” 气氛骤然紧张。鲁大师悄悄挪动脚步,挡在工坊门前。花七姑的手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一包特制的辣椒粉,是陈巧儿给她防身用的。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陈巧儿忽然笑了:“既然王大管事如此热心,那就请吧。不过工坊内机关复杂,还请小心脚下。” 她朝花七姑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不情不愿地让开了路。 王彪的两个手下大摇大摆走进工坊,陈巧儿和鲁大师跟在后面。花七姑则留在外面,警惕地盯着王彪。 工坊内,三台改良织机仍在运转,但速度明显比之前慢了许多。陈巧儿刚才扳动的木栓不仅降低了水车转速,还通过一套连杆机构改变了织机的传动比。 “就这些?”一个手下不屑地拍了拍织机木架。 他的手刚碰到木架,突然“啪”一声轻响,织机顶部落下一小撮木屑,正好撒了他满头满脸。那人慌忙后退,却绊到了地上一条不起眼的麻绳。 刹那间,工坊角落堆放的木料“哗啦”倒下一片,虽然没砸到人,却扬起漫天灰尘。两个手下咳嗽不止,狼狈不堪。 王彪在门口看见这一幕,脸色阴沉:“陈姑娘,这是何意?”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陈巧儿一脸无辜,“早就说了工坊内机关复杂,让他们小心的。这些机关本是为了防止野猫野狗进来搞破坏,没想到……” 她话未说完,另一个手下不甘心,走向墙边摆放的设计图纸。那是陈巧儿绘制的齿轮传动示意图,用了许多现代几何符号和标注。 就在他伸手要拿图纸时,图纸下方的木板突然翻转,将图纸吞入墙内,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空白宣纸。那人吓了一跳,连退三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这是妖术!”他惊叫道。 陈巧儿心中暗笑。这不过是简单的翻板机关,配合一些视觉误导罢了。但她面上却露出惶恐之色:“可不敢乱说!这是鲁大师传授的机关术,怎会是妖术?” 鲁大师适时地捋须哼道:“无知小儿,不识机关妙术。” 王彪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亲自走进工坊,环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水车传动轴伸入工坊的接口处。那里有一组复杂的齿轮,正是陈巧儿设计的核心传动装置。 “李员外说了,”王彪缓缓开口,“陈姑娘若是愿意将这水车和织机的制作方法献出,必有重赏。若是不愿……”他顿了顿,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陈巧儿沉默片刻,忽然抬头笑道:“其实这技术还不成熟,正要请能工巧匠指点呢。王大管事不妨回去禀报李员外,七日后,我将在溪边公开演示水车全功率运转,届时欢迎员外莅临指导。” 王彪一愣,没料到陈巧儿如此痛快:“你此言当真?” “绝无虚言。”陈巧儿眼神坚定,“但条件是,这七日之内,不得有人打扰我们做最后调试。” 王彪权衡片刻,终于点头:“好!七日后,李员外必到。但愿陈姑娘不要耍什么花招。” 他带着手下悻悻离去,马蹄声渐远。 待王彪一行走远,花七姑立刻关上门,急切地问:“巧儿姐,你真要把技术交给李员外?那可是我们辛辛苦苦研究的!” 鲁大师也皱眉看着陈巧儿。 陈巧儿走到窗边,确认外面无人,这才低声道:“我怎么可能把核心技术交出去?这只是缓兵之计。” 她走到墙边,按动一处隐蔽的榫头,刚才吞没图纸的翻板再次翻转,图纸完好无损地出现。接着,她走到水车传动接口处,轻轻转动一个隐藏的齿轮。 工坊内的三台织机骤然加速,咔嗒声密集如雨。 “刚才我降低了传动比,让他们以为效率一般。”陈巧儿解释道,“实际上,这水车现在只发挥了六成功力。” 鲁大师眼中露出赞赏之色:“巧儿,你这一手‘藏拙’用得妙。不过七日后公开演示,你待如何?李员外若是看到水车真正的效率,必定更加觊觎。” “所以这七日,我们要做三件事。”陈巧儿展开图纸,指着上面的设计,“第一,进一步完善水车的可拆卸结构,关键部件要能做到快速拆除;第二,在工坊周围布置更多防御机关;第三……” 她顿了顿,看向花七姑:“七姑,你这几天多去村里走动,把七日后公开演示的消息散出去。人来得越多,李员外越不敢轻举妄动。” 花七姑重重点头:“我晓得了!我还可以编个歌舞,把水车的好处唱出来,让大家都知道这是利民的好东西!” “正是此意。”陈巧儿微笑,“我们要把这件事从‘私人技术’变成‘公共利益’,让李员外难以独吞。” 鲁大师沉吟道:“巧儿,你这些心思……着实不似寻常工匠。你那个世界的工匠,也都如此善于筹谋么?” 陈巧儿一怔,想起现代的专利战、技术保护,苦笑道:“在那个世界,保护自己的创造,有时比创造本身更难。” 当夜,月黑风高。 陈巧儿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脑海中反复推演着各种可能。她索性起身,点亮油灯,继续完善设计图。 忽然,窗外传来轻微的“咔嚓”声,像是树枝被踩断。 陈巧儿心中一凛,吹灭油灯,悄悄走到窗前。透过窗纸的破洞,她看见两个黑影正摸向水车方向。 果然来了!李员外明面上答应七日之约,暗地里却派人来偷技术。 她快速穿上外衣,从床底摸出一根特制的木棍——棍头装有可以喷射石灰粉的机关。这是她为自己设计的防身武器。 轻手轻脚推开门,陈巧儿绕到屋后,沿着她早就规划好的隐蔽路径向溪边靠近。夜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掩盖了她的脚步声。 两个黑影已经摸到水车旁,一人放风,另一人正在仔细查看水车结构,手中还拿着纸笔,试图临摹关键部位。 陈巧儿屏住呼吸,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竹筒。这是她制作的简易信号装置,拉动引线就会发出尖锐的哨音,足以惊醒鲁大师和花七姑。 但她犹豫了。如果现在惊动他们,只会打草惊蛇。李员外完全可以推说这是手下私自行动,与他无关。 正在这时,放风的那个黑影忽然低声道:“快点!我看这水车有些不对劲。” 查看水车的那个回答:“这齿轮组太复杂,一时半会儿画不下来。要不我们拆几个关键部件带回去?” “不行!员外说了,要完整技术。拆了明天就被发现了。” 陈巧儿心中冷笑。她悄悄后退,绕到上游的水闸处。那里有她设计的一个应急机关——一旦拉开闸门旁的隐藏拉杆,溪水会暂时改道,水车将停止运转。 但她要的不是停转,而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陈巧儿摸索到另一处更隐蔽的机关,轻轻扳动。这是她预留的“惊喜”:一个连接着水车底部的特殊装置。 溪边传来一阵轻微的机械运转声,接着是“噗噗”两声闷响,水车周围突然喷出数道水柱,在月光下如同喷泉。 那两个黑影猝不及防,被浇了个透心凉。更妙的是,喷出的水中混有陈巧儿特制的荧光苔藓粉末,在夜里泛着淡淡的绿光,沾在身上洗都洗不掉。 “见鬼!这是什么机关!” “快走!身上都发光了!” 两人仓皇逃离,在夜色中留下两道依稀可见的绿色轨迹。 陈巧儿从藏身处走出来,看着他们狼狈的背影,嘴角扬起笑意。这荧光粉末需要三天才会完全消退,足够她明日“无意中”发现是谁身上带着荧光了。 回到屋中,陈巧儿再也无法入睡。她坐在桌前,就着重新点亮的油灯,开始绘制新的图纸。 这不是水车的改进图,而是一套完整的防御系统设计——利用水流动力驱动的自动报警装置、隐藏在道路下的压力触发机关、甚至还有简易的“监控”系统:通过一系列镜面和潜望镜原理,可以从工坊内观察到多个方向的动静。 天蒙蒙亮时,她已经画完了三张草图。窗外传来第一声鸟鸣,新的一天开始了。 花七姑推门进来,看见陈巧儿满眼血丝,惊呼道:“巧儿姐,你一夜没睡?” “七姑,你来得正好。”陈巧儿拉她坐下,“今天你去村里,不仅要宣传七日的公开演示,还要留意身上有绿色荧光痕迹的人。” 她简单说了昨夜的事,花七姑气得柳眉倒竖:“李员外这老贼,太卑鄙了!” “所以我们要更聪明。”陈巧儿按住她的手,“记住,暗中观察,不要打草惊蛇。发现可疑之人,记住是谁就好。” 花七姑重重点头:“我晓得了!” 早饭后,鲁大师查看水车时发现了荧光痕迹,陈巧儿只说是试验新涂料时不小心洒了。老人半信半疑,但也没多问。 接下来的三天,平静得出奇。李员外的人再没出现,村里却渐渐传开了“巧工娘子”七日后公开演示新式水车的消息。不少村民好奇,已经开始提前来溪边张望。 陈巧儿和鲁大师日夜赶工,完善水车的同时,悄悄布置着防御机关。花七姑则凭借她的歌舞才华,将水车的好处编成山歌,在村里传唱。 第四天傍晚,陈巧儿正在调试一个新机关,花七姑匆匆跑回来,脸色发白。 “巧儿姐,我看到了!”她压低声音,“王彪的一个手下,袖口有绿色痕迹,虽然洗过,但还能看出来!” 陈巧儿眼神一冷:“果然是他们。” “还有更糟的。”花七姑声音颤抖,“我听说,李员外从州府请来了一个什么‘工曹参军’,说是要鉴定新技术是否合规。七日后,那人也会来!” 鲁大师闻言,手中锉刀“当啷”掉在地上:“工曹参军?那是专管工匠和工程的官吏。他若说你的技术不合规制,轻则禁止使用,重则治罪!” 陈巧儿心头一沉。她千算万算,没算到李员外会动用官方力量。在古代,技术不仅要先进,更要“合规”,而规矩往往掌握在有权势的人手中。 夕阳西下,余晖将溪水染成血色。陈巧儿望着缓缓转动的水车,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七日的约定,原以为是她的缓兵之计,现在看来,却可能是李员外精心布置的陷阱。公开演示那天,等待她的不仅是惊叹与赞赏,更可能是一场以“规矩”为名的剿杀。 她转身看向工坊内那些凝聚了心血的设计,想起自己那个世界的技术先驱们,也曾面对保守势力的围剿。 “师父,七姑,”陈巧儿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们还有三天时间。足够准备一份‘特别惊喜’了。” 远处,乌云悄然汇聚,山雨欲来风满楼。 溪水依旧潺潺,水车依然转动,但在平静的表象下,一场关乎创新与守旧、智慧与权力的较量,已经悄然拉开序幕。而陈巧儿不知道的是,李员外请来的那位工曹参军,背后还隐藏着更深的目的——那目的,将不仅关乎一台水车,更将触动这个时代工匠体系的根本。 夜色渐浓,风中传来隐隐雷声。陈巧儿点亮工坊所有的灯,开始绘制一套全新的设计图——这一次,不是为了展示,而是为了生存。 喜欢陈巧儿与花七姑的爱情请大家收藏:()陈巧儿与花七姑的爱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5章 机关算尽骤雨夜 七月的雨来得猝不及防。 陈巧儿放下手中的游标卡尺——这是她用了半个月时间,用竹片和细麻线自制的测量工具——望向窗外骤然暗下来的天色。豆大的雨点砸在茅草屋檐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 “巧儿姐!”花七姑抱着刚晒干的茶叶冲进工坊,发梢滴着水,“李三他们又来了,这次带了五六个人,在篱笆外转悠呢。” 陈巧儿眉梢微挑,嘴角却勾起弧度。她走到墙边,拉动一根不起眼的麻绳。屋檐下,三架改良后的竹制水车同时转动起来,将雨水汇入院中暗渠。水流带动机关,篱笆外围埋设的七根警示竹筒陆续发出长短不一的哨音。 “东二、西五。”她听着哨音组合,迅速判断方位,“这次学聪明了,分两路包抄。” 鲁大师从里屋踱步而出,手里把玩着陈巧儿新制的齿轮组:“你那‘预警系统’倒是灵光,可若是他们硬闯呢?” “师父忘了咱们的‘迎客梯’?”陈巧儿眨眨眼,推开工坊后窗。 院墙东南角,看似寻常的木梯贴着墙根摆放。但若细看,便会发现梯级间隔藏着玄机——第三、六级踏板下连着机簧,一旦承重超过设定值,梯子便会自动折叠,将攀爬者轻柔地“送”回地面。 这灵感源自现代的安全折叠梯,又融合了鲁班锁的榫卯技巧。陈巧儿记得设计时,鲁大师盯着图纸半晌,忽然抚掌大笑:“你这丫头,整人的法子倒是层出不穷!” 雨越下越大。 花七姑已换上一身淡青襦裙,在茶室点燃檀香。她这几月进步神速,不仅将制茶工序改良——用双层竹筛控温,让茶叶的发酵更均匀——更琢磨出一套“茶艺舞”。 此刻,她手持长嘴铜壶,手腕翻转间,水流如银线落入紫砂壶中。同时身姿轻旋,裙摆绽开莲花般的弧度。这是她为三日后清水镇集市准备的表演,届时陈巧儿的改良织机将在集市首展,她的茶艺舞便是最好的“活广告”。 “七姑,你说李员外为何死盯着我们不放?”陈巧儿检查完机关,走进茶室时忽然问道。 花七姑动作稍顿,茶水在空中划出的弧线依旧完美:“三个月前,你改良的水车让下游赵家庄的稻田增产三成。李员外在那一带有三百亩地,原本年年逼佃户租用他家的老旧水车,如今……”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陈巧儿接话,苦笑着摇头。 她穿越而来已近一年,逐渐明白这个时代的规则。技艺可以超越时代,但利益网络盘根错节。李员外表面是乡绅,实则掌控着附近三个村镇的农具、水利租赁。她的发明若推广开来,动的何止是一块奶酪? 窗外哨音骤变。 陈巧儿神色一凛:“有人触动了西侧的‘踏荷阵’。” 西院墙外,五个黑影在雨中狼狈不堪。 为首的李三踩中一块看似普通的青石板,石板下陷三寸,周围六块地砖突然翻开,露出底下蓄满雨水的浅坑。这坑不深,仅没脚踝,但坑底铺了层圆润的鹅卵石,沾水后滑如油脂。 “哎哟!”接二连三的扑通声响起。 “三爷,这、这地邪门啊!”一个爪牙挣扎着要爬起,手心按到的草皮突然塌陷——那是陈巧儿用细竹篾编的伪装网,底下铺着松软的腐叶土。 陈巧儿撑伞站在屋檐下,隔着雨幕朗声道:“李三哥,雨天路滑,诸位还是请回吧。院中机关重重,伤着各位可不好向李员外交代。” 声音清亮,混在雨声中却字字清晰。她暗中改进了战国时期的“传声瓮”技术,在墙角埋设了三个陶瓮,形成简易扩音系统。 李三抹了把脸上的泥水,眼中闪过狠色:“陈娘子,员外说了,今日要么交出织机图纸,要么……”他一挥手,身后两人举起斧头。 “砸门?”陈巧儿笑了,“那各位可得快些,半柱香后,清水镇的周掌柜要带人来验看织机。若见诸位在此……” 李三脸色一变。周掌柜是县里布行的东家,与知县有姻亲关系。李员外可以暗中施压,却不敢明目张胆得罪官面上的人。 正僵持间,东侧忽然传来惊呼。 原来另一路人马试图翻墙,触动了“迎客梯”。折叠机关启动时,竹筒内预置的靛蓝染料包破裂,几个黑衣人被染成蓝幽幽的“水鬼”,在暴雨中格外滑稽。 花七姑忍不住扑哧笑出声,随即捂嘴,眼波流转间已有了主意。她轻声对陈巧儿耳语几句,后者眼睛渐亮。 半炷香后,李三等人悻悻退至百步外的竹林。 “三爷,就这么算了?”蓝脸的手下不甘心。 李三眯眼望着雨中安静的小院:“周掌柜要来是真的,硬闯不得。但员外吩咐了,那织机绝不能出现在集市上。”他压低声音,“子时再来,放把火,就说天雷引燃茅屋……” 话音未落,竹林中忽然飘来茶香。 那香气清冽中带着蜜韵,是顶级的明前龙井绝不可能有的层次。众人下意识深吸口气,只觉疲惫稍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接着,有歌声隐约传来。花七姑的嗓音如山泉漱石,唱的却是他们从未听过的调子: “明月夜,短松冈,机杼声声绕画梁……巧手织就云霞色,何须羡那锦官城……” 歌词浅白,旋律却抓耳。更奇的是,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时左时右,忽远忽近。有人循声望去,只见竹林深处似有白影飘过,惊起一阵飞鸟。 “鬼、鬼啊!”年轻爪牙腿肚子打颤。 “慌什么!”李三呵斥,手心却也冒汗。他想起这山谷旧称“匠人冢”,百年前曾有官办匠坊毁于山火,埋了数十工匠…… 恰此时,一道闪电撕裂天幕。 雷光中,众人清晰看见三十步外,一袭白衣立于竹梢——那身影轻盈得不似凡人,衣袖在风中翻飞如蝶。 “山神娘娘显灵了!”不知谁喊了一声,五人连滚带爬逃离竹林。 白衣“飘”然落地。 花七姑解开腰间的细钢丝——这是陈巧儿用三天时间,将十二股细铁丝拧成的承重索,配合滑轮组,可实现短距离“滑翔”。刚才她借雷雨掩护,从后山石壁滑至竹梢,营造出“凌空而立”的假象。 “他们真信了。”她喘着气笑,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陈巧儿从暗处走出,收起手中的铜管——那是改良后的“腹语传声筒”,通过不同角度的铜管埋设,可实现声音位移效果。 “障眼法只能拖一时。”她望向李三逃离的方向,“今夜他们必会再来。” 子时,雨歇云散,一弯残月悬于山脊。 李三带着八名精壮汉子再度逼近小院。这次他们准备了火油、松明,两人手持劲弩——这是李员外从黑市购得的违禁品。 “直接点火,烧了工坊。”李三发令,“弩手盯着,有人逃出就放箭,要做得像意外。” 话音刚落,院中忽然灯火通明。 陈巧儿推开工坊大门,身后是运转中的新式织机。三十二枚木梭在经线间穿梭如飞,织出的锦缎在灯火下泛着流水般的光泽。更惊人的是,织机旁连着一个半人高的木箱,随着机杼节奏,箱中传出清越的乐声——那是陈巧儿设计的“机乐盒”,用不同长度的簧片与织机联动,织布声竟成旋律。 “李三哥既然来了,不如看看新品?”陈巧儿神色从容,仿佛早知他们会来。 李三愣住,随即狞笑:“陈娘子倒是镇定。可惜这巧夺天工的物件,今夜就要化为灰烬了。” 他挥手示意泼火油。 就在这时,织机忽然停止。整个院落的灯火同时熄灭,陷入漆黑。 “放箭!”李三急喝。 弩箭破空声响起,却没入黑暗,无一声惨叫。紧接着,工坊方向传来机械运转的轰响——不是一台,而是数十台器械同时启动的共鸣! “怎么回事?”有人颤声问。 月光勉强照亮院中轮廓。只见工坊门窗自行关闭,屋顶伸出七根可旋转的竹制喷筒。更诡异的是,那些白日里看似装饰的水车、风铃、晾茶架,此刻全部改变了方位,构成某种阵法。 陈巧儿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这次用了简易的“麦克风”——铜漏斗接羊肠导管,将声音导至不同方位: “此院共有机关四十九处,联动触发。李三哥,你脚下石板已启动‘地网’,诸位腰间绳索连着‘天罗’。若再进一步,今夜怕是走不出这院子了。” 众人低头,果然看见不知何时,每人脚踝都缠上了细若发丝的铜丝——那是陈巧儿用报废的织机针改制的触发线,白天埋于草中,夜间极难察觉。 “虚张声势!”李三咬牙,却不敢妄动。他见识过那些机关的厉害。 僵持中,东边山路忽然亮起火把长龙。 周掌柜浑厚的声音传来:“陈娘子!老夫提前来了,你那织机可调试好了?” 李三脸色煞白。周掌柜身后跟着十余人,其中两人穿着衙役公服。 两刻钟后,李三等人被衙役带走——私藏弩箭已是重罪。周掌柜抚摸着织机产出的锦缎,连叹“巧夺天工”。 “三日后集市,老夫定为娘子设最显眼的展位!”他当场订下十台织机,预付三十两定金。 鲁大师直到人群散去才现身,看着陈巧儿清点定金,忽然道:“你早知周掌柜今夜会来?” “我托七姑午时送茶时,带了封信。”陈巧儿坦然承认,“信上说织机有重大突破,请他务必亲自来看。只是没料到他会连夜赶来。” “那机关阵……” “多半是唬人的。”花七姑笑着揭底,“真正能联动的就七八处,其余全靠夜色和音效撑场面。” 鲁大师摇头失笑,眼中却有赞许:“你这丫头,倒把人心算尽了。” 然而陈巧儿眉头未展。她走到院墙边,拾起一枚箭矢——那是李三等人慌乱中遗落的弩箭。箭杆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徽记:交叉的斧凿图案。 “这不是李家的标记。”她轻声说。 花七姑凑近看,脸色也变了:“这是……官造局的印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疑。私弩怎会有官造局的徽记?李员外一个乡绅,如何能弄到这等物件? 更深露重,鲁大师早已回屋歇息。陈巧儿独坐工坊,就着油灯细看那枚箭矢。穿越以来,她第一次感到寒意——原本以为只是乡绅欺压,如今看来,水下冰山远比自己想象的庞大。 窗外传来猫头鹰的啼叫。 陈巧儿推开窗,见月光下,院中那台终极作品——可按预设程序自动雕刻的木工机床——静静立在工坊中央。这是她为第四卷结局准备的王牌,融合了齿轮传动、凸轮控制和简易编程思维。 而现在,她忽然觉得,或许该提前启动它了。 “巧儿姐,还没睡?”花七姑披衣走来,手中端着安神茶。 陈巧儿接过茶盏,忽然问:“七姑,若有一天,我们面对的不仅是李员外,而是更大的势力,你怕吗?” 花七姑沉默片刻,展颜一笑:“怕什么?咱们有巧夺天工的技艺,有笑对风雨的胆魄。再说——”她眨眨眼,“你不是常念叨那句话吗?‘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陈巧儿终于笑了,眼底的阴霾散去些许。但当她吹灭油灯时,目光还是落在那枚箭矢上。 官造局的徽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而更远处,清水镇方向,李宅书房灯火通明至天明。管家汇报任务失败时,李员外并未动怒,只摆摆手让人退下。他从暗格取出一封密信,信末印鉴竟与箭矢徽记一模一样。 “果然不是普通匠人。”他喃喃道,将信纸凑近烛火。 火焰吞噬纸张的前一瞬,可见最后一行小字: “……此女技艺疑似古工遗脉,或与‘天工开物’残卷有关,务必活捉……” 灰烬飘落时,窗外启明星正亮。 山谷小院中,陈巧儿在睡梦中蹙眉,仿佛听见齿轮转动的声音——那不是她设计的任何机器,而是更庞大、更古老的机器,正缓缓启动。 夜雨将歇,而真正的风雨,才刚刚开始。 喜欢陈巧儿与花七姑的爱情请大家收藏:()陈巧儿与花七姑的爱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6章 夜火与琉璃心 月隐星稀的亥时三刻,鲁家工坊后的溪边突然传来竹筒破裂的脆响。 正就着油灯绘制齿轮图纸的陈巧儿手腕一滞,墨点在宣纸上晕开一团。她设计的“溪流预警链”共十八处机关,这是下游第三处被触发的信号——有人趁夜色渡水而来。 “师父!”她推开工房门,见鲁大师已披衣立在院中。 老工匠手中提着改良过的“夜明灯笼”,玻璃罩内磷粉与萤石碎屑发出青白色冷光,照出他凝重的神色。“东南方向,至少五人。”他耳贴在地面听了片刻,“脚步沉而不乱,是练家子。” 陈巧儿迅速退回屋内,拉动墙边一根麻绳。二楼传来铃铛轻响,不过三息,花七姑便提着裙摆快步下楼,发髻未乱,眼中却毫无睡意。 “李员外终于忍不住了?”她低声问,顺手将茶室几件易碎茶具收进藤箱。 “比预计的早了五日。”陈巧儿从木箱底层取出三件巴掌大的铜制机括,“看来我们前日在水碾坊的演示,传得太快了。” 院外忽然传来犬吠——是鲁大师养来看守木料场的黄犬“墨斗”,叫声急促却在中途戛然而止。三人对视一眼,心知来者不善。 鲁大师吹熄灯笼,工坊沉入黑暗。月光偶尔从云隙漏下,照见院墙外晃动的黑影。 “按第二套方案。”陈巧儿语速快而清晰,“七姑去茶室暗阁,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来。师父守正堂,他们首要目标肯定是新式织机图纸。” “你呢?”鲁大师按住她手臂。 少女在黑暗中微微一笑,眸子里闪着某种鲁大师既熟悉又陌生的光——那是数月前她突然“开窍”后,时常流露的、超越这个时代的笃定。 “我去会会他们。正好‘回转式水驱连弩’需要实战测试。” 她说完便闪身没入后院,布鞋踩在青石上悄无声息。鲁大师摇头叹气,却依言快步走向正堂。这徒弟什么都好,就是太有主意——也不知她那套“物理几何”到底师承何人,做出的机关竟比祖传《鲁班秘录》所载更精妙三分。 陈巧儿此刻已抵达溪边水车旁。这座改良水车白日为工坊提供动力,夜晚则与一套复杂管道相连。她蹲身转动暗藏在石槽下的铜阀,水流声忽然变得湍急。 五道黑影恰在此时翻过东墙。 为首者身形矮壮,落地时却轻如狸猫。他手势一挥,四人分两组扑向正堂与偏房,自己则直取后院最大建筑——水车工坊。 “果然识货。”陈巧儿躲在榆树后暗忖。她三日前提炼出的“低温琉璃”正放在水车坊内温养,此物透光率远超普通窗纸,本打算用于制作精密仪器的透镜。看来李员外消息灵通得很。 矮壮汉子推门的瞬间,门楣上悬着的陶罐突然倾斜。他疾退三步,罐中却只洒出清水——然而清水触地即漫开,顺着预刻的沟槽迅速流入六个地孔。 “雕虫小技……”汉子冷笑未毕,脚下地面陡然传来机械弹动的闷响。 六支竹箭从地孔中斜射而出,角度刁钻封死所有退路!汉子惊而不乱,腰刀舞成一片银光格挡,却仍有一箭擦过小腿。他闷哼一声,发觉伤口并不深,箭镞竟裹着软布。 “戏耍我?!”怒意刚起,头顶传来少女清亮的声音: “第一轮示警箭而已。阁下现在退去,还能体面离开。” 汉子抬头,见水车顶端站着个素衣少女,衣袂在夜风中微扬。月光恰好破云而出,照见她手中托着个碗口大的琉璃圆片,片后那双眼睛冷静得不似少女。 “陈巧儿?”汉子眯起眼,“李员外请你过府做客,何必闹到这般?” “夜半破门,刀兵相见,这是请客的礼数?”陈巧儿将琉璃片举到眼前——这是她自制的单筒望远镜,“你们来了七个,墙外还留着两个望风的。怎么,怕我这小工坊有埋伏?” 汉子心中一震。他们确留了两人在外接应,但这少女如何得知?莫非真有暗哨? 犹豫间,陈巧儿忽然松手。琉璃圆片坠下,在触及水车前的一瞬,被横伸出的木臂接住,精准送入一个木匣。“可惜了,今夜月色不好,测试不出透镜的集光性能。” 这完全超出认知的言行让汉子警觉大增。他打了个呼哨,原本扑向正堂的四人立即回撤,五人呈半圆围住水车坊。 “拿下她,要活的。”汉子咬牙道。李员外交代过,这丫头的手艺值千金。 四人同时跃起,两人攀水车木架,两人直取陈巧儿所立平台。 少女却不闪不避,反而俯身按下平台上一块活板。霎时间,水车转速暴增三倍,原本缓缓转动的巨轮发出低吼,带起的水花在月光下如碎银飞溅。 更惊人的是,随着水车加速,工坊四周突然升起八道水幕!这些水幕来自埋设在地下的陶管,压力源自上游临时筑起的小水坝——正是陈巧儿刚才转动铜阀启动的机关。 水幕在夜空中交织成笼,将五人困在方圆三丈内。汉子挥刀劈砍,水流却随断随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水力闭环系统,通过齿轮组控制阀门开合。”陈巧儿的声音透过水幕传来,竟带着讲解般的平静,“可惜传动效率只有百分之四十,若能做出滚珠轴承……” “妖女!装神弄鬼!”一名黑衣人踏着水车横木强行突破,刀锋直指陈巧儿面门。 少女终于动了。她侧身半步,从袖中滑出个尺长的铜管,管口对准来人。 黑衣人本能挥刀格挡,预想中的暗器却未出现。正疑惑间,脚下横木突然旋转了九十度——水车内部传来齿轮咬合的咔嗒声,整个轮体结构在运动中开始变形! “水车第三形态,防御阵列。”陈巧儿话音落下时,五根横木已如活物般摆动,将黑衣人扫落下去。下方恰好是松软的沙土地,人摔得狼狈却未重伤。 汉子看出来了:这丫头根本不想杀人。所有机关都留着余地,像猫戏老鼠。 耻辱感让他双目发红。“用火!烧了这邪门东西!” 两支火折子亮起,可刚抛向水车,就被凭空出现的水柱浇灭。原来每处可能攀爬的位置,都暗藏了触发式喷水孔。 “我建议你们别用火。”陈巧儿的声音忽然严肃起来,“水车坊里存着硝石和硫磺粉,虽然分量不多……” 话未说完,正堂方向突然传来鲁大师的怒喝:“放肆!” 鲁大师这边遇到了真正的麻烦。 扑向正堂的两个黑衣人异常老练,一人缠住鲁大师,另一人直奔内间图纸柜。鲁大师虽精于机关,拳脚却只是寻常,数招下来已左支右绌。 眼看图纸柜要被打开,空气中忽然飘来一缕奇异的香气。 似茶非茶,似花非花,吸入鼻中竟让人心神一荡。那开柜的黑衣人手势微滞,鲁大师趁机后撤,袖中射出三枚木蒺藜。 “屏息!”后来赶到的矮壮汉子喝道,“是迷香!” “错了。”茶室的门悄然打开,花七姑端着一盏热气蒸腾的茶盘走出,步伐如舞蹈般轻盈,“这是‘醒神茶雾’,用陈年普洱配七种山花,以琉璃甑蒸馏取香。能安神定惊,化解戾气。” 她说着将茶盘放在石桌上,素手斟茶三杯。“诸位深夜造访,想必口渴了。不如坐下喝杯茶,慢慢谈?” 月光照着她盈盈笑脸,恍若夜昙初绽。几个黑衣人竟一时恍惚——这荒郊工坊里,怎么一个比一个古怪? 矮壮汉子最先回神,刀尖指向花七姑:“少来这套!把织机图纸和琉璃配方交出来,否则……” “否则怎样?”陈巧儿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众人悚然回头,见少女不知何时已出了水幕阵,此刻站在院中那台新式织机旁。她手中托着个木盒,盒盖敞开,里面整齐叠放着一沓图纸。 “想要这些?”陈巧儿抽出一张,就着月光展开,“这是‘偏心轮传动改进图’,看得懂吗?” 图纸上线条纵横,标注着奇怪的符号与数字。黑衣人面面相觑。 “还有这个,‘飞梭惯性计算’。”她又抽出一张,“李员外派你们来抢之前,没先问问你们识不识字?” 矮壮汉子脸色铁青。耻辱,今夜处处透着耻辱。他忽然暴起,不再保留,刀光如练直劈陈巧儿! 刀至半空,织机突然动了。 不是有人操作,而是织机自身在动。梭子如活鱼般在经线间穿梭,机杼上下叩击,竟在刹那间织出一段布帛——而布帛末端如灵蛇卷出,缠住了汉子手腕! “自动织机,水力驱动,通过凸轮组实现七十二种织法。”陈巧儿轻轻抚摸织机木架,“它现在织的是‘缠丝纹’,经纬线里掺了牛筋丝,韧得很。” 汉子挣了两下未脱,眼中终于露出惧色。这已经不是机关术,这近乎妖法! 对峙之际,墙外忽然传来急促的竹哨声——是望风者发出的撤退信号。 矮壮汉子咬牙割断缠手的布帛,深深看了陈巧儿一眼。“今也领教了。但这事没完——李员外得不到的东西,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黑衣人互相搀扶着翻墙而退,片刻后马蹄声远去。 工坊重归寂静,只余水车潺潺声与织机规律的咔嗒声。 花七姑长舒一口气,手微颤着放下茶壶。鲁大师快步走到陈巧儿身边:“受伤没有?” “没有。”陈巧儿摇头,望向黑衣人消失的方向,“但他们最后那句话不对劲。通常败退时不该放这种狠话,除非……” 话未说完,东南天空突然泛起暗红色。 “那是……”花七姑捂住嘴。 鲁大师面色大变:“木料场!我囤在那儿的三百根紫檀木!” 三人冲出院门,见二里外的山谷已腾起火光。风正朝工坊方向吹来,空气中飘来木材燃烧的焦味。 “声东击西。”陈巧儿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他们的真正目标是烧掉所有木料,断绝工坊根基。” 鲁大师拔腿要冲去救火,被陈巧儿拦住。“师父,火势已成,去也晚了。他们敢放火,必留人埋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老工匠望着冲天火光,身子晃了晃。那是他积攒半生的珍贵木料,更是接下来制作“千机阁”的核心材料。 花七姑忽然轻声道:“巧儿,你三天前让我存放在镇上车马行的那些木料……” 陈巧儿点点头:“八十根铁力木、五十根花梨木,都还在。我借口要试验新的阴干法,提前运走了三成最好的料子。” 鲁大师猛地转头看她:“你早料到?” “料到他们会使阴招,但没想到是纵火。”陈巧儿眼中映着火光,声音沉静得可怕,“李员外这次越线了。” 远处传来铜锣声,是村民发现火情开始集结救火。但山谷地形狭窄,火借风势,救之已晚。 花七姑忽然碰了碰陈巧儿的手,冰凉。她低声问:“你在想什么?” 陈巧儿沉默良久,从怀中取出那片琉璃透镜。火光透过镜片,在掌心聚成一点刺目的亮斑。 “我在想,”她缓缓说,“是时候做点不只是‘防御’的东西了。” 鲁大师心头一跳:“巧儿,你想做什么?” 少女没有回答。她收起透镜,转身走向工坊。走到门口时忽然停步,回头望向渐亮的东方天际。 “师父,您说如果做出一种器械,能让普通村民也能对抗家丁护院……这世道会变吗?” 鲁大师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他在这徒弟眼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东西——不是愤怒,不是悲伤,而是一种冰冷的、近乎决绝的清明。 晨光刺破夜幕,照在工坊门楣上那块新挂的牌匾:“巧工天作”。牌匾下,陈巧儿的身影没入屋中阴影,只有最后一句话随风飘来: “七姑,明天开始,我们得加快‘那件东西’的制作了。” 花七姑与鲁大师对视一眼,同时想起三日前陈巧儿画在密室墙上的那张图:一个结构复杂如蛛网的木架,标注着“可移动式防御平台”,旁边小字写着“应对大规模冲突原型机”。 风卷着灰烬飘过院墙,远处救火的人声鼎沸。新的一天开始了,但某种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 而他们都不知道,此刻十里外的李府书房中,李员外正听着管家禀报,手中把玩着一份刚从州府送来的公文——盖着官印的《关于民间奇技淫巧的管制令》。 他笑了笑,将公文凑近烛火。 “陈巧儿……咱们州府见真章。” 喜欢陈巧儿与花七姑的爱情请大家收藏:()陈巧儿与花七姑的爱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7章 木鸢破夜 夜色如墨,李府后院的暗室里,烛火跳动着诡谲的光。 李员外肥厚的手指敲击着紫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对面站着三个黑影——新雇来的“专业人士”,据说是从州府流窜至此的江湖人物。 “那丫头的水车,真如传闻所言?”为首的黑衣人嗓音沙哑,脸上横亘一道刀疤。 “岂止!”李员外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河西十三村,原本都要买我的高价水车,如今全等着她那‘自动调流式水车’。还有那织机模型,织布速度是寻常织机的三倍——若是让她成了气候,我这‘李半城’的名号,怕是要换人了。” 刀疤脸冷笑:“机关术再精,也是木头竹子。一把火,什么巧工都成灰烬。” “不可明火。”李员外压低声音,“闹出人命,官府面上不好看。我要的是‘意外’——工坊失火,图纸尽毁,但人不死。她若死了,鲁老怪绝不会罢休,那老头在匠作行当里的人脉……” “明白。”刀疤脸从怀中掏出一卷草图,“这是你提供的工坊布局。三更天动手,用油浸棉线引火,烧西侧库房。那里堆满木料和半成品,火势一起,必然蔓延至主屋。等他们救火时,我们再‘趁乱’取走核心图纸。”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李员外眯起眼睛:“事成之后,三百两。但若失手——” “没有失手。”刀疤脸收起草图,三人如鬼魅般退入阴影。 窗外,一只木制的鸟形机关无声掠过夜空,翅膀在月光下泛起奇异的光泽。 与此同时,鲁大师的工坊后院灯火通明。 陈巧儿正蹲在改良水车前,手里拿着炭笔和自制的“网格纸”——她将现代比例网格概念引入图纸绘制,鲁大师从最初的斥责“花里胡哨”到如今默默采用,只用了半个月。 “这里的水流冲击角度还是偏了五度。”她喃喃自语,在图纸上标记,“叶片曲率要修正……” “丫头,三更了。”鲁大师提着一盏灯笼走来,声音虽硬,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你那脑子白天转晚上也转,不怕烧坏了?” 陈巧儿抬头,露出狡黠的笑:“师父,您当年为了研究榫卯结构,不也三天三夜没合眼?师娘提着扫帚追您满院子跑的故事,花姐姐可都告诉我了。” “那多嘴的丫头!”鲁大师老脸一红,随即正色道,“李扒皮最近太安静,不对劲。今日镇上有生面孔打听工坊的事,你要当心。” 陈巧儿收起图纸,眼神冷静:“我布了‘预警系统’。” “什么系……?”鲁大师没听懂这现代词。 “就是警戒机关。”陈巧儿指向屋檐、墙角几个不起眼的位置,“触动式响铃、绊线木鸢、还有改良的捕兽夹——当然,夹齿我包了棉布,只伤不残。” 鲁大师凑近细看,倒吸一口凉气。 墙角那个“木鸢”,竟是用废弃齿轮和竹片制成的鸟形机关,翅膀连着极细的丝线,横在必经之路上。一旦触线,木鸢不仅会发出刺耳鸣叫,翅膀上的反光片还会折射光线,起到警报作用。 “这思路……”鲁大师摸着胡须,“匪夷所思,但精妙。” “现代……呃,我是说,我从杂书里看来的。”陈巧儿及时改口,心里暗道好险。这些机关灵感确实来自现代安防系统的简化版,配合古代材料,效果出乎意料地好。 正说着,花七姑端着茶盘盈盈走来。 她换了新制的襦裙,裙摆绣着茶叶与齿轮交织的纹样——这是陈巧儿设计的“品牌标识”,花七姑亲手绣成。 “尝尝新制的‘云雾绕齿’。”花七姑斟茶,动作行云流水,“今日在茶摊表演,有位州府来的商人问这图案寓意,我说是‘古艺新生,天地共工’,他当场订了三架水车模型,说要带回州府展示。” 陈巧儿眼睛一亮:“州府?” “是契机。”鲁大师啜了口茶,缓缓道,“但也是风险。李扒皮在州府也有关系,若知道你们想往州府发展,怕是会更疯狂地打压。”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极轻微的“咔哒”声。 三人同时顿住。 陈巧儿竖起食指贴唇,悄声移到窗边。 月光下,三个黑影正从西侧矮墙翻入,落地无声,显然是老手。其中一人蹲下,似乎在布置什么——油浸棉线的气味隐隐飘来。 “果然用火攻。”陈巧儿冷笑,对鲁大师做了个手势。 鲁大师会意,悄悄退向主屋后方。那里有个不起眼的拉杆,连接着陈巧儿设计的“应急预案”。 花七姑则迅速吹灭所有明火,工坊陷入黑暗。 黑影们动作很快,棉线已从墙根铺向库房。刀疤脸掏出火折子,正要吹燃—— “咻——嘎!” 刺耳的鸣叫划破夜空!一只木鸢从屋檐弹射而起,翅膀上的铜片在月光下反射出数道晃眼光斑,同时,绑在木鸢尾部的陶笛因气流发出持续尖啸。 “什么鬼东西?!”一个黑影吓得后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刀疤脸脸色一变:“中计了!快点火!” 但已经迟了。 鲁大师拉下机关,埋设在库房周围的竹管突然喷出水雾——这是陈巧儿设计的简易消防系统,利用高位水箱和气压原理,能在触发后形成局部喷淋。 油浸棉线遇水,火折子根本点不着。 “撤!”刀疤脸当机立断。 三人转身欲逃,却听“咔嚓”数声,脚下地板突然翻开!陈巧儿改良的陷阱坑出现,虽不深,但坑底铺满黏稠的桐油混合泥浆,一旦跌入,短时间内极难挣脱。 两个黑影惨叫跌落。 刀疤脸反应极快,纵身跃起抓住院中晾晒齿轮的竹竿,借力翻上围墙。 他回头看了一眼工坊主屋,眼中闪过狠色,从怀中掏出一枚铁蒺藜,运力掷向主屋窗户——那里面是陈巧儿的图纸和工作台! “小心!”花七姑惊呼。 陈巧儿却笑了。 窗户突然自动落下木板护盾,“铛”地挡住铁蒺藜。与此同时,墙头响起刀疤脸的闷哼——他手掌所按的墙砖突然内陷,从孔洞里喷出一团石灰粉! “我的眼睛!” 刀疤脸狼狈跌下墙头,外院传来他仓皇远去的脚步声。 一刻钟后,工坊重新点亮灯火。 两个陷在泥坑里的黑衣人被鲁大师用挠钩拖上来,捆成粽子。陈巧儿检查他们携带的物品:油罐、火折、撬锁工具,还有一小包迷药。 “专业纵火犯的配置。”鲁大师面色凝重,“李扒皮这是要下死手了。” 花七姑打来清水让两人洗去石灰,又端来热茶——这让两个俘虏一脸错愕。 “为什么替李员外卖命?”陈巧儿坐在他们对面,语气平静。 年轻些的那个低下头:“他……他说你们是欺世盗名的骗子,用妖术蛊惑百姓。我们兄弟从州府逃难至此,欠了他银子……” “妖术?”陈巧儿拿起桌上的齿轮组,轻轻一拨,齿轮精密咬合转动,“这是数学,是力学,是千百年工匠智慧的结晶。李员外垄断水车定价,一架普通水车卖五两银子,农户要白干两年才买得起。我的改良水车,成本一两半,卖二两,效率还提高三成——你说,什么是妖术?” 两人哑口无言。 鲁大师叹道:“明日送官吧。” “送官没用。”陈巧儿摇头,“李员外肯定打点好了,最多关几天就放出来。不如……”她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让他们带点‘礼物’回去。” 次日清晨,李府大门刚开,两个鼻青脸肿的黑衣人就连滚带爬冲进前厅。 李员外正在用早膳,见两人空手而归,脸色骤沉:“失败了?” “老、老爷……那工坊邪门!”年轻的那个声音发颤,“到处都是机关!会叫的木鸟、喷水的竹管、翻板陷阱,还有自动关窗的木板……我们连火都没点着!” 刀疤脸——现在应该叫“白斑脸”,他眼睛红肿,勉强能视物,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是……那丫头让我们带给您的。” 李员外狐疑地拆开,信纸上画着一幅精巧的机关图,旁边一行娟秀小字: “李员外雅鉴:昨夜承蒙‘关照’,特赠新型水闸机关图一幅。此闸可用于您名下三处堰渠,效率可提五成,聊表谢意。另,工坊已备好更多‘惊喜’,若再光临,必令诸位尽兴而归。陈巧儿敬上。” 信纸背面还有一行更小的字: “PS:石灰粉已用油脂处理过,清水洗不掉,需用醋敷半日。权当小惩,下不为例。” 李员外气得浑身发抖,将信纸揉成一团。 “老爷,那丫头还说……”年轻黑衣人小声道,“她说‘市场竞争要靠产品质量,不是下三滥手段’。若您真想合作,她愿意提供技术,改良您名下所有农具工坊,利润三七分——您七,她三。” “合作?”李员外冷笑,“黄毛丫头也配跟我谈合作!” 但他握着纸团的手,却微微松了。 刀疤脸察言观色,低声道:“老爷,那丫头的机关术……确实神乎其技。而且她似乎早料到我们会去,所有布置都针对火攻。这种人,要么彻底除掉,要么……” “要么收为己用。”李员外缓缓坐下,眼中神色变幻不定。 他重新展开那幅机关图。图纸绘制之精,结构之巧,远超他见过的任何匠人。若真能提升堰渠效率五成,每年增收何止千两? “去查。”李员外最终道,“查清楚这丫头到底什么来历。一个乡村女子,绝无可能有这般见识。” 当天下午,工坊后院。 陈巧儿正在调试一架新设备——手动压榨机,用于茶籽取油。花七姑在旁边唱歌,歌词是她新编的《巧工谣》。 鲁大师从镇上回来,神色严肃。 “李扒皮在查你的底细。”他把陈巧儿叫到内室,“他托了县衙的师爷,想调阅你的户籍。幸好王主簿与我有些交情,暂时压下了。” 陈巧儿心下一沉。 她的户籍是穿越后鲁大师帮忙办的,记载是“逃难孤女”,虽无破绽,但若深究,总归有风险。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师父,州府之行,恐怕要提前了。” “正有此意。”鲁大师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我旧友,如今在州府匠作监任监事。他看了你水车模型的图纸,邀你参加三个月后的‘百工展’。这是个机会,只要在州府打出名声,李扒皮的手就伸不过去了。” 陈巧儿接过信,纸上是苍劲的隶书,落款处盖着匠作监的官印。 机会来了——但也意味着更大的舞台,更复杂的争斗。 “花姐姐的歌舞,在州府也能有用武之地。”陈巧儿沉吟,“但工坊这边……” “为师守着。”鲁大师罕见地拍了拍她的肩,“机关陷阱再加三道。李扒皮若聪明,该知道硬碰硬没好处。你那‘合作’的饵,他未必不咬。” 窗外传来花七姑清亮的歌声: “巧手转,天地宽,木石金铁皆成篇……” 陈巧儿望向院中运转的水车,水流潺潺,带动齿轮永不停歇地旋转。她忽然想起现代的一句话: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而在这个时代,技艺就是她的科技。 三日后,工坊来了位意外的访客。 青布马车,无徽无记,驾车的是个精悍的中年汉子。车帘掀起,走下一位锦衣公子,约莫二十出头,眉目清朗,手中一柄折扇,扇坠却是罕见的机关扣造型。 “请问,巧工娘子可在?”公子声音温润。 花七姑迎出来,福了一礼:“公子何事?” “在下州府人士,姓沈。”公子微笑,“听闻此地有位女匠人,制出可自动调流的水车,特来求见。” 陈巧儿从工坊走出,手上还沾着木屑。 沈公子看见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巧工娘子”如此年轻。但他很快恢复从容,从袖中取出一物: “姑娘可识得此物?” 陈巧儿定睛一看,呼吸微滞。 那是一个黄铜制成的立体几何模型,由数十个多面体嵌套组成,结构之复杂,绝非这个时代的普通玩物。最惊人的是,核心部件上刻着极细微的拉丁字母:AD 1609。 公元1609年。 那是欧洲伽利略发明天文望远镜的年份。 沈公子观察着她的表情,笑意深了些:“姑娘果然识得。方便借一步说话么?” 鲁大师不知何时已站在陈巧儿身后,手按在腰间工具袋上——那里藏着改良的弩机。 陈巧儿与沈公子目光相接。 风过庭院,木鸢在檐下轻轻转动翅膀。 她缓缓点头:“公子,请。” 喜欢陈巧儿与花七姑的爱情请大家收藏:()陈巧儿与花七姑的爱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8章 月夜破阵图 子时三刻,作坊后山的竹林突然惊起一片寒鸦。 陈巧儿从改良水车的齿轮图纸上猛然抬头,耳畔传来机关被触发的清脆“咔嗒”声——那是她三天前埋在竹林小径的第三道预警线。 油灯下,鲁大师正打着盹,手里还握着半截刻刀。陈巧儿轻推窗棂,月光如水银泻地,竹林深处隐约可见三四道人影如鬼魅般穿梭。 “师父,鱼上钩了。”她声音平静,眼底却闪过一道寒光。 鲁大师瞬间清醒,眯眼望向窗外:“李老贼这回倒是舍得下本钱,连‘穿林燕’的身法都用上了。”他所说的正是李员外重金聘请的江湖盗手,以轻功和开锁技艺闻名。 陈巧儿却嘴角微扬:“可惜他们不知道,我布的‘九连环’阵用的是非对称齿轮组。” 话音未落,竹林里传来一声闷响。只见为首的黑衣人脚下一空,地面突然塌陷三尺——那陷阱口窄底宽,内壁抹了桐油,任你轻功再好也借不上力。后面两人急退,却不料触发第二重机关:两侧竹竿猛然弹起,空中交织成网,网上缀满小巧铜铃,顿时叮当作响,在寂静夜色中传出半里远。 “现代物理学中的杠杆原理,加上古代机关的巧妙,”陈巧儿轻声解释,“陷阱深度经过计算,刚好让人落下去后手臂够不到边缘。” 鲁大师盯着那片翻板陷阱看了半晌,突然道:“你这丫头,该不会连人掉落时的加速度都算进去了吧?” “重力加速度约等于9.8米每平方秒,竹竿弹性系数我测试了十七次。”陈巧儿说得理所当然,完全没注意到老匠人抽搐的嘴角。 剩余两名盗贼显然训练有素,迅速改变策略,一左一右迂回包抄。左侧那人踏着竹节上升,眼看就要越过外围防线—— “三、二、一。”陈巧儿心中默数。 “咔嚓!” 竹梢突然弯曲成弓,将那人凌空弹回,正好撞上同伴。两人滚作一团时,地面翻出数十个木制捕兽夹——却是改良版,夹口裹着软布,只困不伤。 “为什么不直接做铁齿的?”鲁大师问。 “防卫过当要吃官司的。”陈巧儿眨眨眼,“《宋刑统》卷二十一,夜间入宅行窃,主人伤贼至残需赔汤药钱。这些夹子力道刚好让人脚踝肿三天。” 鲁大师噎住,好半天才嘟囔:“你连大宋律法都研究?” “穿越者生存法则第一条:知己知彼。”陈巧儿说着,目光忽然一凝,“不对劲。” 只见最后方那个始终未动的黑衣人,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件器物。月光下,那物件泛着金属冷光,竟是一架精巧的折叠弩! “官府管制军械!”鲁大师脸色骤变。 弩箭破空声尖啸而来,直射作坊主梁。这一箭若是得逞,不仅会毁掉屋内正在组装的自动织机原型,更可能引发火灾。 千钧一发之际,陈巧儿猛拉手边麻绳。 屋檐下突然展开一面藤编大盾——那是她用蒸煮过的青藤编织,浸过三次桐油,韧性堪比现代复合材料的成品。弩箭“夺”地钉入盾面,尾羽剧颤。 黑衣人显然没料到这一手,愣神刹那,脚下地面突然旋转! “这是……”鲁大师瞪大眼睛。 “回转寿司传送带原理,”陈巧儿飞快解释,“地下有木轨和滚轴,触发机关后,半径三丈内的地面会缓慢转动——我管它叫‘迷踪转盘’。” 那黑衣人如陷流沙,无论如何腾挪,总被转回原点。更绝的是,转盘不同区域转速不一,令人丧失方向感。不过半盏茶功夫,最后这位“高手”已晕头转向,瘫坐在地干呕不止。 四名盗贼被捆得结实,扔在院中。花七姑提着灯笼赶来时,看见这场面,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尤其是那个还在晕“转盘”的,脸色青白如纸。 “巧儿妹妹这机关,比歌舞还叫人眼花缭乱。”她说着,已沏来安神茶。 鲁大师却眉头紧锁,蹲在那架折叠弩前仔细查看。弩臂内侧,刻着一个小小的“官”字。 “麻烦了,”他沉声道,“这是军器监去年试制的新弩,统共不到百架,全配给了……州府巡检司。” 夜风突然冷了三分。 陈巧儿接过弩,指尖摩挲过那个刻字。穿越前她在博物馆见过类似文物,但这一架的机括结构明显更精巧——显然是有人特意提供,旨在嫁祸。 “李员外搭上了官府的线。”她缓缓道。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犬吠声,紧接着是火把的光影流动,隐约可见差役服饰的青衣一角。 “来得真快。”花七姑收起笑容,将陈巧儿往屋里推,“你们从后山小径走,我来应付。” “不行。”陈巧儿反而向前一步,“现在走了,就成了畏罪潜逃。” 她大脑飞速运转。现代思维与古代规则在脑中碰撞:证据链、管辖权、舆论影响……忽然,她目光落在那几个盗贼身上。 “七姑姐,你上次说,城南瓦舍的说书先生,最爱采奇闻异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花七姑瞬间会意:“天亮之前,‘巧工娘子智擒盗匪,反遭官府蹊跷问罪’的故事,能传遍半个县城。” “还不够。”陈巧儿转向鲁大师,“师父,您说过,州府通判大人下月寿辰?” 老匠人眼睛一亮:“他爱收藏机巧之物!” 三人目光交汇,刹那间定下三步对策:一则民间舆论造势,二则上层路线疏通,三则—— 陈巧儿看向院中那些机关残迹,忽然有了更大胆的想法。 她快步回屋,取出改良水车的核心齿轮组,又抓起炭笔,在素绢上飞快勾勒。月光透窗而入,照着她笔下渐成雏形的图样:那是一个将水力驱动、齿轮传动、报警装置融为一体的大型防御系统,几乎是她穿越以来所有知识的集成。 “既然他们用‘军用弩’做文章,”陈巧儿笔下不停,声音却冷冽如霜,“那我就造个让军器监都眼红的东西。” 鲁大师凑近一看,倒吸凉气:“这是……连环机弩阵?还能水力自动上弦?丫头,你知不知道这要是成了——” “就是护城利器。”陈巧儿接话,“也是我们最好的‘护身符’。” 院外,火把光已逼近篱墙。差役的呼喝声近在咫尺。 花七姑忽然理了理衣袖,轻歌而起。歌声清越,穿透夜色: “月下竹影乱,巧手布星罗。 盗者自投网,官火照蛾扑……” 歌声飘出院外,举着火把的差役们脚步一顿。 陈巧儿趁这间隙,将刚画好的图纸卷起,塞进水车齿轮的中空轴心。那里有个暗格,是她三天前刚做的——原本只想藏些私房钱,未料先派上这等用场。 “师父,”她转头,神色是从未有过的郑重,“若我三日内造不出这‘水力连弩’,您就带着图纸去州府,直接面见通判。” “那你呢?” 陈巧儿微微一笑,推开作坊木门。火光将她身影拉长,投在满地机关残骸上,竟有几分肃杀。 “我要让李员外明白,”她轻声道,“穿越者最大的金手指,不是知道历史走向,而是——” 门外,差役已至。为首者高举令牌,冷喝:“奉命搜查私造军械!闲杂人等退避!” 陈巧儿迎着火光踏出门槛,声音清晰落地: “——而是能用二十一世纪的思维,重构这个世界的一切规则。” 火把噼啪炸响,将她眼底那簇光映得灼灼逼人。 远处鸡鸣破晓,天边泛起鱼肚白。而更大的风暴,正在晨雾中悄然酝酿。 喜欢陈巧儿与花七姑的爱情请大家收藏:()陈巧儿与花七姑的爱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9章 夜火试真金 第39章:夜火试真金 月黑风高,三更梆子刚敲过,鲁家作坊后的竹林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犬吠。 陈巧儿从浅眠中惊醒,手已摸向枕边那只改良过的弩机——这是她上月设计的“连星弩”,用齿轮组代替传统弓臂,能连发三支短矢。窗外火光摇曳,人声嘈杂,远远听见花七姑在前院高声呵斥:“什么人敢夜闯民宅!” “来了。”陈巧儿心中一凛,披衣起身。她早知道李员外不会善罢甘休——自从她那台“自转式水力纺纱机”在春市上一鸣惊人,订单如雪片般飞来后,那个胖员外就再没露过笑脸。三天前,镇上传来风声,说李员外重金买通了县衙的赵师爷。 她推开窗缝,只见十多个黑影已翻过竹篱,为首者手提灯笼,赫然是李员外手下那个刀疤脸护院。更不妙的是,人群中竟有两人穿着公门差役的服饰,腰牌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官府办案!陈巧儿涉嫌私造禁器,速速开门受查!”刀疤脸扯着嗓子喊,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刺耳。 陈巧儿深吸一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用“私造禁器”这顶帽子,可比普通找茬狠毒得多。本朝律例,未经官府核准的连弩、大型机关等皆属禁器,一旦坐实,轻则充公罚银,重则流放充军。 “巧儿,别出来!”鲁大师的粗嗓门从东厢房传来,伴随着工具箱被撞倒的哐当声。这老头儿定是又要去拿他那套祖传的“鲁班尺”——上回邻村恶霸来闹事,老爷子硬是用那把三尺长的铁尺拍倒了三个壮汉。 但这次不同。陈巧儿按住窗棂,目光扫向院中那几个暗处的凸起——那是她这半月来布下的七处“迎客机关”。既然对方打着官府的旗号强闯,那就让他们尝尝“合规自卫装置”的滋味。 “师父莫急,且看徒弟如何‘接客’。”她推开房门,手中连星弩在月色下泛着幽蓝的光泽。 花七姑已退至中庭,一袭素衣在夜风中翻飞,手中却握着一柄烧火棍——只是那棍头包着铁皮,是她按巧儿图纸改的“防身短棍”,内有弹簧机关,一击之力可断砖石。 “赵师爷,”花七姑冷眼看向差役中那个山羊胡的中年人,“深更半夜,无令擅闯民宅,这便是县衙的规矩?” 赵师爷干笑两声,从袖中抽出一纸文书:“接到线报,鲁氏作坊私造军弩,按律当查。这是县丞手令——”他故意抖开纸张,火光下确有红印,“若查无实证,本师爷自当赔罪。” 陈巧儿缓步走下台阶,目光扫过文书。印是真的,理由却是捏造的——她所有作品都刻意避开军器形制,连星弩虽能连发,但箭矢长度、拉力均未达军弩标准,这是她仔细研读《工律》后的设计。 “师爷要查,民女自当配合。”她忽然展颜一笑,这一笑让刀疤脸下意识退了半步——上回他带人来捣乱,就是被这丫头设计的“自动扫帚”追着打了半条街,回去还被李员外骂办事不力。 “只是……”陈巧儿话音一转,“夜黑路滑,我院中多有未完工的器械,还请各位沿着石板路走,莫要乱踏。” 刀疤脸狞笑:“现在知道怕了?给我搜!尤其后院的工棚,一件件仔细查!” 一群人如狼似虎涌向院内。陈巧儿退至花七姑身侧,低声道:“七姑姐,唱支曲子吧。” 花七姑先是一怔,随即会意——这是她们约定的暗号。她清了清嗓子,悠扬的采茶调在夜色中响起: “三月采茶茶发芽哟——妹妹上山坡——路滑要当心哟——当心脚下窝——” 歌声起时,冲在最前的两个汉子已踏偏离石板路。 “咔嗒。” 轻微的机械声被歌声掩盖。左侧那人脚下一空,整个人向下坠去——却只陷到膝盖便停住。那是陈巧儿设计的“陷足坑”,深度恰好卡住小腿,坑底铺着软草,伤不了人却一时挣脱不得。 右侧那位更惨,踩中了“竹弹阵”。七八根削尖的竹片从草丛弹起,啪啪啪打在他小腿上——竹片头包着布团,疼却不伤筋动骨。汉子嗷嗷乱叫,在原地跳起怪异的舞蹈。 “妖术!这丫头会使妖术!”后面的人慌了。 赵师爷脸色铁青:“陈巧儿,你竟敢设置陷阱抗拒搜查?” “师爷明鉴。”陈巧儿一脸无辜,“民女早说院中多有器械——这些是防野猪的捕兽装置,县衙去年还张贴告示,鼓励农户设防保护庄稼呢。”她从袖中抽出一卷泛黄的告示,正是去年县衙下发的《放兽令》。 刀疤脸气得哇哇叫,带着剩下的人绕开陷阱区,直扑后院工棚——那里藏着陈巧儿最核心的作品:改良水车模型、自动织机原型,还有那台引起轰动的“自转式水力纺纱机”。 陈巧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好戏,才刚刚开始。 工棚门被粗暴踢开。 油灯点亮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棚内景象完全超出他们的认知。 左侧,一座三尺见方的水车模型正在自主运转。水流从竹槽注入,带动三层错落的轮叶,每一层转速不同却相互联动,齿轮咬合发出规律而悦耳的“咔嗒”声。更神奇的是,水车中段延伸出细竹管,竟在转动的同时进行着某种规律的上下抽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这是何物?”连赵师爷都看呆了。 “回师爷,这是‘多层联动汲水车’。”陈巧儿走上前,轻触某个机关,水车缓缓停住,“用于山地梯田灌溉,三层轮叶可适应不同水位,竹管能将水提升两丈有余——民女已向里正报备过,准备下月在青石滩试用。” 她转向中间那台更复杂的机器。木架上,上百个纱锭整齐排列,一根主轴连接着踏板,但明显能看到水力接口的设计痕迹。 “这是纺纱机。”刀疤脸如获至宝,“能同时纺这么多纱,定是禁器!” 陈巧儿笑了:“差爷说笑了。您仔细数数,这机子一共九十六锭——本朝《工律》规定,民间纺机不得超过百锭,违者方算禁器。民女这台恰在规制之内。”她踩下踏板,机器缓缓转动,“此机虽可接水力,但核心仍是人力驱动,水力只是辅助。县衙工房的书吏上月来看过,还夸赞此法省力呢。” 赵师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接过李员外的银子时,对方信誓旦旦说这丫头私造军械,可眼前这些器械虽精巧,却个个都在律法允许的边缘内游走——这比公然违法更让他头疼。 “搜!给我仔细搜!定有暗格密室!”刀疤脸不甘心。 五六个人在工棚内翻箱倒柜。鲁大师此时已赶到,老爷子气得胡子发抖,却见陈巧儿暗中朝他使眼色,便强忍怒气,冷眼旁观。 “头儿!这箱子锁着!”有人发现墙角一只包铜木箱。 陈巧儿脸色“一变”:“那、那是民女的私物……” 刀疤脸大喜,一斧劈开铜锁。箱子打开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的,是厚厚一叠图纸、笔记,还有几个木制模型。 陈巧儿“慌忙”上前:“这是民女的设计手稿,还请……” 赵师爷已抽出一册翻阅。只见纸张上画满精密的结构图,标注着奇怪的符号(实为简化阿拉伯数字和几何符号),旁注文字半文半白,夹杂着“杠杆原理”“齿轮比”“流体力学”等令人费解的词语。 “这些鬼画符是什么?”刀疤脸嚷道。 “是民女自创的标注之法。”陈巧儿垂首,“民女愚钝,读书不多,只好用些简单符号记录尺寸比例……” 赵师爷翻到某一页,手忽然顿住。那页画着一套复杂的传动装置,标注却写着:“此设计存缺陷——主轴承力过大,连续运转三日必裂。改进之法:一、加粗主轴;二、增设副轮分流;三、改用韧性更强的栎木而非松木。” 他抬头看向棚中那台运转良好的纺纱机——主轴赫然加粗了一倍,且正是栎木所制。 “这些笔记……”赵师爷的声音有些干涩,“都是你设计的?” “是。”陈巧儿抬头,眼中闪着光,“民女蒙鲁大师传授技艺,又自己瞎琢磨了些改进之法。每件器械从构思到成型,所有尝试、失败、改良都记在这里——师爷可随意查验,若有违律之处,民女甘愿受罚。” 工棚内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油灯偶尔爆出灯花,映照着众人复杂的脸色。 刀疤脸还要再闹,赵师爷却抬手制止。这师爷虽是贪财之辈,却也在衙门混了二十年,见识过不少工匠——可像眼前这少女般,不仅手艺精湛,还将每一处设计思路、失败记录详细归档的,他闻所未闻。 更重要的是,这些笔记若真如她所说全是“自创”,那这女子的价值…… “师爷!后院还有发现!”外面忽然传来惊呼。 众人赶到后院时,只见两个差役正围着一座半人高的砖砌炉灶——那是陈巧儿半月前砌的“实验炉”,用于测试不同木材的燃烧性能和温度。 炉火未熄,里面煅烧着什么,隐约可见金属光泽。 “私炼铁器!”刀疤脸像抓住救命稻草,“这总没得跑了吧?民间严禁私炼!” 陈巧儿却微微一笑,用铁钳从炉中夹出一物——那是个巴掌大的铜制构件,形如莲花,共有八片可活动的叶片。 “差爷误会了。”她将构件浸入旁边水槽,白气蒸腾,“这是织机上的‘导纱莲’,铜制是为了耐磨。民女只是在试验铜锡配比——您看,这铜色发暗,便是锡多了,易脆。”她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册子,“《工律》补充条例载明,民间工匠为改良工具,可熔炼十斤以下铜料。民女每次熔炼均有记录,所用铜料皆购自县衙核准的刘记铜铺,这是票据。” 一叠泛黄的票据被呈到赵师爷面前。时间、数量、用途,清清楚楚。 花七姑适时开口,歌声已转为婉转的戏腔:“真金不怕火来炼哟——清白自有天看见——” 刀疤脸的脸涨成猪肝色。他奉李员外之命,本是要来抓个现形,最好能砸了这丫头的作坊。可现在呢?陷阱是防守的,器械是合规的,笔记是详实的,连炼铜都有票据——这哪里是抓把柄,简直是来给人证清白的! 赵师爷沉默良久,忽然拱手:“陈姑娘心思缜密,技艺超群,赵某佩服。”他转向刀疤脸,冷声道,“李员外报称的‘私造禁器’,纯属子虚乌有。尔等夜闯民宅,惊扰良善,本师爷回衙自当如实禀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师爷!我们可是……”刀疤脸急了。 “闭嘴!”赵师爷厉喝,又转向陈巧儿,语气缓和,“今夜叨扰,还请姑娘海涵。不过……”他话锋一转,“姑娘这般才华,窝在这小镇未免可惜。下月州府将举办‘百工盛会’,县丞大人有意举荐本地巧匠——不知姑娘可有兴趣?” 此话一出,连鲁大师都愣住了。 陈巧儿心中电转。州府百工盛会——那是工匠行当最高规格的比试,若能脱颖而出,不仅声名远播,更能获得官府认证的“匠师”头衔。但这也意味着,她将正式进入各方视野,李员外之流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民女才疏学浅,恐难当此任。”她谨慎回应。 “姑娘过谦了。”赵师爷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工棚,“能设计出这般精妙器械,又能将一切做得滴水不漏的,赵某二十年未见第二个。”他顿了顿,“三日后,县衙会正式下发荐书,姑娘好生考虑。” 说罢,他带着差役转身离去。刀疤脸一伙人狠狠瞪了陈巧儿一眼,也只能悻悻跟上。 火光远去,竹林重归黑暗。 花七姑长舒一口气,腿一软几乎坐倒。鲁大师则盯着陈巧儿,眼神复杂:“丫头,你早料到今晚这一出?” 陈巧儿没有回答。她走到工棚边,手抚过那台纺纱机,轻声道:“师父,七姑姐,你们说……李员外此刻在做什么?” 远处,镇东李宅的书房内,一只景德镇瓷杯被狠狠摔在地上。 “废物!一群废物!”李员外肥胖的脸在烛光下扭曲,“赵师爷那个老狐狸,定是看出那丫头的价值,临阵倒戈了!” 管家低声道:“老爷,州府盛会若让她参加,一旦得势,只怕后患无穷啊……” 李员外眯起眼,眼中闪过一丝狠毒:“她想去州府?也得有命走到才行。”他压低声音,“去联系‘黑虎帮’的人,就说……有一批贵重器械要运往州府,请他们‘关照关照’。” 窗外,乌云遮月,夜风骤急。 而鲁家作坊内,陈巧儿正对着摊开的笔记沉思。花七姑端来热茶,见她眉头紧锁,不由问:“巧儿,还在想刚才的事?” “我在想……”陈巧儿用炭笔在纸上画出一条蜿蜒的线,从镇子通往州府,“这一路三百里,要经过两座山、三条河,还有七处险隘。”她抬起头,眼中映着跳动的烛火,“七姑姐,你说咱们那些防野猪的机关,对付得了真正的‘野猪’吗?” 花七姑手一颤,茶水险些洒出。 鲁大师沉默半晌,忽然转身走向内室,拖出一只布满灰尘的长木箱。箱子打开,里面是一套泛着幽光的特制工具——不同于普通木工器具,这些工具的刃口更薄、更奇巧,有些甚至连陈巧儿都叫不出名字。 “师父,这是……” “你师祖传下来的。”老爷子声音低沉,“他老人家当年给宫里做过机关匣,后来惹了麻烦,隐姓埋名到此。这些工具,四十年没见光了。” 陈巧儿抚过那些冰凉的工具,忽然明白师父今夜为何如此沉默——有些技艺,一旦现世,便再也回不了头。 “州府,要去。”鲁大师一字一顿,“但不能这样去。” 夜深如墨,作坊的灯火却亮至天明。 而在三十里外的黑虎山,一群黑影正在密林中集结,刀锋映着残缺的月光,如同野兽的獠牙。 东方既白时,陈巧儿推开窗,望向通往州府的官道方向。晨雾弥漫,看不清前路。 她手中,新绘的图纸上,不再是水利纺机或改良水车,而是一辆结构奇特的马车——车轴暗藏减震机关,车厢板内设夹层,轮毂可瞬间弹出三尺利刃…… “既然山有虎,”她轻声自语,炭笔在车轮处添上一排细密的孔洞,“那就造一辆,能伏虎的车。” 晨风拂过,将桌上一页笔记吹起,那上面写着一行小字——是她昨夜添上的: “真正的匠心,不仅要巧夺天工,更要能守护天工所创之人。” 远山传来隐约的雷声,今年的第一场暴雨,快要来了。 喜欢陈巧儿与花七姑的爱情请大家收藏:()陈巧儿与花七姑的爱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0章 木影藏锋 晨雾未散时,李员外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鲁大师的作坊门外。 陈巧儿正将最后一枚改良齿轮卡入水车传动轴,听到门外不寻常的动静,手指微微一顿。花七姑从茶室掀帘而出,手中的青瓷茶盏还冒着热气,两人对视一眼——该来的还是来了。 “官府查案!闲杂人等不得阻拦!” 为首的捕快姓赵,面如铁板,腰间佩刀与锁链碰撞出冰冷的声响。他身后跟着的却不是普通衙役,而是三个眼神精悍、步履沉稳的中年人,其中一人手指关节粗大,虎口有厚茧,分明是常年摆弄机关的好手。更让陈巧儿心头一沉的是,李员外那身绣金线的锦袍正从马车里缓缓挪出,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笑容。 “鲁大师,叨扰了。”李员外拱手作揖,语气却无半分客气,“近日县衙接到线报,说您这作坊里……藏着些不该藏的东西。” 鲁大师拄着拐杖从里屋走出,花白的眉毛拧成一团:“李员外这话老夫听不懂。老夫一生清白,作坊里只有木头、铁器,何来‘不该藏’之物?” “那就得搜过才知道了。”李员外朝那三个中年人使了个眼色,“这几位是州府来的工匠师傅,特意请来协助查验——听闻您那位女弟子技艺非凡,制作的东西巧夺天工,万一里头混入了什么……违禁的机关暗器,可是杀头的大罪。” 陈巧儿心中冷笑。这一招够毒——以搜查违禁兵器为名,既可光明正大地窥探她所有设计图纸和成品,若真找出些“可疑”之物,便能名正言顺地将她下狱;即便找不到,搜查过程中“不小心”损坏几件核心作品,也是意料之中的“意外”。 花七姑上前一步,衣袖轻摆间茶香袅袅:“李员外,搜查作坊总需县衙的正式文书吧?空口无凭便要搜一位老师傅的毕生心血,这规矩……” “文书在此。”赵捕快从怀中抽出一卷盖着红印的纸,展开时哗啦作响,“县尊手谕,彻查境内私造军械之嫌。鲁大师,得罪了。” 那三名工匠已经朝工作台走去。 陈巧儿深吸一口气。七天前,当她从集市卖水车模型的学徒口中听说李员外频繁出入县衙时,就已经预感到这一出。古代对兵器管制极严,私造弩机、连发机关皆属重罪——而她的许多设计,若被有心人断章取义,确实容易惹上嫌疑。 所以她提前布了局。 “师傅,让他们搜吧。”陈巧儿扶住鲁大师的手臂,声音清晰平静,“清者自清。” 鲁大师看了她一眼,从她眼底看到一丝极浅的、近乎狡黠的镇定,忽然想起这几日陈巧儿总在深夜独自留在作坊,敲敲打打不知忙些什么,还神神秘秘地说要“整理库房”。老头子心头一动,捋了捋胡子,哼道:“搜可以,但若碰坏了东西……” “自有官府赔偿。”李员外接口,嘴角笑意更深。 三名工匠开始动作。他们显然训练有素:一人直奔图纸柜,一人检查已完成的作品,最后那个虎口有茧的——陈巧儿暗中称他为“机关手”——则径直走向她最近正在组装的一套复杂木构模型。 那是她为附近村落设计的联动灌溉装置原型,用了三层齿轮传动和杠杆原理,外形确实有些像缩小的投石机。 “机关手”的手指抚过模型榫卯接缝处,忽然用力一掰! “不可!”鲁大师喝道。 但已经晚了。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模型侧面一块装饰性挡板被硬生生扳开,露出内部结构——然而预想中的齿轮连杆并未暴露,反而滚出几个圆溜溜的木球,顺着工作台咕噜噜散落一地。 “这是……”“机关手”愣住了。 陈巧儿走过去,拾起一颗木球,语气无辜:“这位师傅在找什么?这只是我给村里孩童做的弹珠玩具,暂时收在模型空腔里——您这么一掰,榫头可断了。” “玩具?”“机关手”脸色难看,又去检查模型主体,却发现内部结构简单得过分,根本不像能联动运作的样子。 与此同时,翻查图纸的工匠也皱起眉。图纸柜里分类整齐,但所有涉及传动计算和力学的草图旁,都附上了密密麻麻的注释——用的却是他们完全看不懂的符号和文字。 “此乃何意?”他抽出一张画着抛物线标注“θ=45°时射程最远”的图纸,厉声问道。 陈巧儿探头看了一眼,语气轻松:“哦,那是西域传来的算法符号,师傅教我的。您看,这是在计算水车叶片的最佳倾斜角度,跟军械可没关系。”她随手又从旁边抽出一张,“这张也是,计算木材承重用的,这个‘F=mg’就是‘力等于重量’的西域简写。” 她说的坦然,倒让那工匠一时语塞。西域算法虽稀罕,却并非违禁,反倒显得鲁大师一门博采众长。 李员外脸色沉了下来,朝赵捕快使了个眼色。 “所有箱柜都要打开!”赵捕快喝道,亲自走向作坊最里侧一个上锁的红木大箱——那是陈巧儿存放重要工具和半成品的地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钥匙在陈巧儿手中。她慢步上前开锁时,指尖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花七姑注意到这个细节,手中的茶盏轻轻放下,袖中手指悄悄捏住了两枚茶针。 箱盖掀开。 里面没有图纸,没有机关,只有一堆形状古怪的木构件:弯曲的轨道、带凹槽的轮子、数个巴掌大的木制小人,还有一卷色彩鲜艳的绸布。 “这是何物?”李员外质问。 陈巧儿笑了:“这是我给七姑排演歌舞做的机关戏台模型啊。”她取出两个木偶,手指在底部机括一拨,木偶竟沿着轨道滑动起来,手臂挥摆,栩栩如生。“您看,这是根据《天工开物》里‘傀儡戏’一章改良的,加了滑轨和配重,七姑说下次表演用得上。” 花七姑适时接话,嗓音清越:“正是呢。妾身还为此编排了一出《木灵舞》,正准备下个月庙会时献演。李员外若有兴趣,届时可来捧场。” 李员外脸色铁青。他明明收到线报,说陈巧儿最近在制作一种“可连发十矢”的精密机关,怎么可能全是玩具和戏台? “继续搜!”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整个作坊被翻得底朝天。工具架被挪开,地板被敲击听声,连鲁大师的卧房都被粗略查过。三名工匠额头见汗——他们找到的只有改良农具、精巧家具、水利模型,以及更多看不懂的西域算法草稿。 没有任何一件能被称为“违禁军械”。 赵捕快的表情开始犹豫。他接这差事本就是因为李员外打点了五十两银子,可若搜不出真凭实据,强行抓人反而会惹麻烦——鲁大师在本地匠人圈里声望不低。 就在气氛僵持时,“机关手”忽然盯住了作坊后墙。 那面墙看起来与其他墙面无异,但靠墙摆放的一个多宝阁的位置似乎有些微妙——阁子与墙壁的缝隙均匀得过分,像是有意留出的。 “这墙后有夹层。”他断言。 鲁大师脸色变了:“胡说什么!那是承重墙!” “机关手”已经上前,手掌贴着墙面慢慢敲击。当敲到一人高处时,声音果然略显空洞。他眼中精光一闪,从怀中掏出一把薄如柳叶的探刀,插入墙缝—— “等等!”陈巧儿突然高声道,“那里不能动!” 李员外精神一振:“为何不能动?果然有鬼!” “因为……”陈巧儿咬了咬下唇,似在挣扎,最终叹气道,“因为那后面是我藏的私房钱,还有……一些女儿家的私物。诸位官爷,非要当众揭开吗?” 花七姑配合地掩面:“巧儿,你怎能把那些东西藏这里……” 这话反而让“机关手”更确信墙后必有重要之物。他手腕用力,探刀撬开一块活动的墙板—— 咔嗒。 极轻微的机械响声。 下一秒,墙板内弹出一个木盒,盒盖自动翻开,里面赫然是几卷用红绳系着的画轴,以及一个绣着鸳鸯的锦囊。画轴展开,竟是陈巧儿练习工笔画的花鸟图,笔法稚嫩;锦囊倒出,滚出几颗珍珠和碎银,还有一枚雕着“巧”字的木牌。 真真是女儿家的私藏。 “机关手”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李员外再也压不住怒火,一巴掌拍在桌上:“不可能!一定还有别处——”话音未落,他手按的那张长桌桌面突然向下翻开! “小心!”赵捕快惊呼。 但已经来不及了。李员外整个人失去平衡,栽进桌下突然出现的陷坑里——那坑不深,只到腰际,但里面蓄了厚厚一层陈巧儿昨晚才调配的“特制污泥”:混合了桐油、木屑、以及她从后山采来的某种紫色浆果的汁液。 “啊呀!”李员外狼狈挣扎,锦袍染满紫黑污渍,头发脸上斑斑点点,活像掉进染缸的猴子。 花七姑“噗嗤”笑出声,又赶紧用袖子掩住嘴。鲁大师咳嗽两声,别过脸去,肩膀微微抖动。 陈巧儿一脸“惊慌”:“这、这桌子昨天坏了,我还没来得及修……李员外您怎么偏偏按到那块松动的板子了?” 赵捕快赶紧带人把李员外拉出来,后者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陈巧儿:“你、你故意的!” “民女岂敢?”陈巧儿垂首,语气委屈,“这桌子本就是旧的,机构失灵也是常事。诸位官爷若不信,可以问问街坊,我家作坊的东西常有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毕竟都是实验中的作品嘛。” 这话巧妙地将陷阱定性为“故障”,而非“蓄谋”。 李员外还想发作,赵捕快却一把拉住他,低声道:“员外,今日搜不出什么,再闹下去反倒我们理亏。您这身……还是先回去换洗吧。” 看着李员外那副狼狈模样,再看看三名工匠一无所获的尴尬表情,赵捕快心里那杆秤已经倾斜——今日这差事,办砸了。 最终,官府的人悻悻离去。李员外上车前回头盯了陈巧儿一眼,那眼神阴毒如蛇,却再无一言。 待马车声远去,作坊里安静下来。 花七姑长舒一口气,腿一软坐在凳子上:“吓死我了……巧儿,那些图纸你藏哪儿了?还有那个连发弩机的模型,我明明前天还看见你在调试——”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陈巧儿走到那面“夹层墙”前,手指在墙板边缘按了某个特定顺序,只听轻轻“嗒”一声,整面多宝阁连同后面三尺深的墙体缓缓横向滑开,露出后面真正的密室。 密室里,完整的图纸分门别类挂在架上,那些被标注“危险”的模型安然存放,而最显眼的位置,赫然摆着一架已经完成八成、结构精妙的连发弩机原型。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陈巧儿轻声道,“我做了双层夹墙,第一层只是诱饵。若他们坚持要破墙,触动第二层机关,整面墙会锁死,看起来就像实心墙体——这是利用视觉误差和榫卯微调做的障眼法。” 鲁大师走进密室,抚摸着弩机光滑的木身,半晌才叹道:“你这丫头……心思比这些机关还弯绕。不过今日之事,李员外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陈巧儿望着门外未散的尘土,眼神渐冷,“所以他一定会用更直接的手段。七姑,这几天你不要单独出门。师傅,作坊的值夜要加强。” 花七姑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什么时候在桌子里弄了那个陷阱?” 陈巧儿终于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昨晚。我算准了以李员外的性子,搜查无果后必然恼羞成怒要拍桌子——桐油混浆果的污渍,没半个月洗不掉,算是先收点利息。” 三人相视而笑,紧张的气氛稍稍缓解。 但陈巧儿心里清楚,今天的胜利只是暂时的。李员外当众出丑,必会疯狂报复。而更让她隐隐不安的是,那三名州府来的工匠中,“机关手”在离开前,曾深深看了她一眼——那不是愤怒,而是某种评估和审视。 仿佛猎人在衡量猎物真正的价值。 夜幕降临时,陈巧儿独自坐在工作台前,就着油灯打磨一枚新齿轮。烛火将她专注的侧影投在墙上,那影子随火光晃动,像随时会活过来。 窗外传来打更声。 更远的黑暗里,有人低声交谈: “确定是她?” “确定。那些算法符号,与‘天机阁’追查的秘录残卷上的记号同源。此女……恐怕不简单。” “继续盯着。在李员外动手之前,先别打草惊蛇。” “是。” 夜风吹过作坊檐角,悬挂的一串风铃轻轻作响。那是陈巧儿用废齿轮做的铃铛,声音沉郁,不同于寻常清脆。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指间的齿轮边缘锋利,映出一点寒光。 喜欢陈巧儿与花七姑的爱情请大家收藏:()陈巧儿与花七姑的爱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1章 机关斗法 晨雾尚未散尽,鲁家工坊的木门便被一阵急促的叩击声震得嗡嗡作响。 陈巧儿从一堆齿轮模型中抬起头,与正在沏茶的花七姑交换了一个眼神。门外站着三个身着灰布短打的汉子,为首的那人面色黝黑,腰间佩着县衙的令牌,眼神却飘忽不定。 “陈氏巧儿何在?县衙传唤,即刻随我等前往问话。”黑脸汉子声音洪亮,引得邻舍纷纷探出头来。 花七姑放下茶壶,袖中手指轻轻捏了个兰花诀——这是她们约定的暗号,表示“来者不善”。陈巧儿拍了拍手上的木屑,从容起身:“不知差爷所为何事?” “有人告你以妖术惑众,所制器物违背天工常理。”黑脸汉子从怀中掏出一纸文书,“李员外具名上告,称你那些机关水车、自动织机,皆是借鬼神之力,恐伤地方风水。” 围观的街坊中响起窃窃私语。这几日,“巧工娘子”的名声刚在四里八乡传开,改良水车让下游三个村的旱田都灌上了水,自动织机更是让纺织户的工效提了三倍。如今县衙突然来人,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李员外的手笔。 陈巧儿心中冷笑。这李员外自从上个月派人夜探工坊,被她的“惊喜礼盒”机关撒了满身痒痒粉后,便消停了一阵。没想到这次竟搬出了官府。 “差爷稍候,容我换身衣裳。”她转身时对花七姑使了个眼色。 花七姑会意,笑盈盈地迎上前:“几位官爷一路辛苦,不如先喝杯茶。这是奴家新制的‘雾里青’,用的是南山头采的清明前茶——” “不必!”黑脸汉子摆手打断,眼神却不由自主瞟向花七姑手中的茶盏。那茶香清冽异常,竟似有兰桂之韵,引得他喉头一动。 趁这间隙,陈巧儿快步走进内室。鲁大师正蹲在地上调试一座小型水钟,见她进来,头也不抬:“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那‘物理几何’之说,在县太爷那儿可行不通。” “师傅都听见了?” “哼,老夫耳不聋眼不瞎。”鲁大师终于站起身,从工具箱底层取出一块乌木令牌,“这是我年轻时在工部造办处得的凭证。虽无官身,但见令如见侍郎——你带上,或许有用。” 陈巧儿心头一暖,接过令牌时触到鲁大师满是老茧的手。这倔老头嘴上从不饶人,关键时刻却总是护着她。 “谢师傅。不过这次,”她眼中闪过狡黠的光,“徒儿想用他们听得懂的方式讲道理。” 县衙公堂比陈巧儿想象的要小些,但肃杀之气不减。堂上坐着个面白微须的中年官员,正是本县王知县。李员外立于堂侧,一身绸缎在粗布百姓中格外扎眼,见陈巧儿进来,嘴角浮起一丝得意的笑。 “民女陈巧儿,叩见大人。”陈巧儿依礼下拜,动作标准得让准备挑刺的衙役都愣了愣。 王知县轻拍惊堂木:“陈氏,现有李德福状告你以邪术制器,扰乱民生,你可认罪?” “民女不知罪从何来。”陈巧儿抬头,声音清亮,“民女所制水车、织机,皆依物理之道,循几何之法,无半点虚妄。” “荒唐!”李员外忍不住插话,“你那水车无需人力畜力,自行运转;织机无人操作,自能成布。若非妖术,如何解释?” 堂外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不少人点头附和——这些机关的效果确实超出他们的认知。 陈巧儿不慌不忙:“大人,可否容民女现场演示其中原理?若真是妖术,民女甘愿受罚;若是常理可解,也请大人还民女清白。” 王知县捋须沉吟。他本不信什么妖术之说,但李员外是本地纳税大户,又与州府有些关系,不好直接驳了面子。这女子提出当场验证,倒是两全之策。 “准。你需要何物?” “一桶水,三根木棍,一些麻绳。”陈巧儿顿了顿,“再加一块光滑的木板。” 不过半柱香功夫,衙役便备齐了物件。陈巧儿在公堂中央席地而坐,在众目睽睽下开始组装。她的手指灵巧翻飞,木棍通过榫卯结构连接,麻绳缠绕成特定角度,最后将木板倾斜放置。 “此乃最简化的水车传动模型。”她将水桶缓缓倾倒在木板高处,水流沿木板流下,冲击底部一个简易的桨轮,桨轮转动,通过麻绳传动,竟让另一端的小木槌抬了起来。 围观的百姓发出惊叹。 “此中奥秘有三。”陈巧儿指着模型,“一曰水位差,水从高处往低处流,此为天地常理;二曰力矩转化,水流冲击桨叶产生转力,如同推磨;三曰传动效率,麻绳角度决定力量传递大小——这些在《墨经》《考工记》中皆有提及,民女不过融会贯通,加以改良。” 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卷图纸,展开后竟是详细的几何图解:“大人请看,这是圆周分割之法,源自《九章算术》;这是力的分解,与《论衡》中所言‘重下轻上’一脉相承。民女所作所为,皆在我华夏先贤智慧框架之内,何来妖术之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王知县离座细看图纸,越看越惊。那些线条规整,标注清晰,虽有些符号看不懂,但整体逻辑严密,绝非胡编乱造。他是举人出身,对算学略有涉猎,能看出其中确有深意。 李员外脸色铁青,急道:“大人莫信她诡辩!这些图符号怪异,定是邪门秘文!” “李员外是说这个吗?”陈巧儿指着图纸上的“θ”“sin”等符号,“这是西域传入的算学符号,在钦天监早有使用。大人若不信,可查阅《崇祯历书》附录——民女也是从京城流出的抄本中学得。” 她这话半真半假。符号确实是现代数学所用,但推给“西域传入”是最稳妥的解释。明朝后期西学东渐,徐光启等人翻译的几何原本已传入中国,她早打听过,本地书坊虽无此书,但说京城有流传,不会引人怀疑。 王知县果然神色松动。他年轻时游学京师,确在国子监见过类似符号。 就在这时,堂外忽然传来清越的歌声。花七姑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中,一袭水绿衣裙,手捧茶盘,边歌边舞而入: “南山有木兮,工斧以修之。 流水无形兮,巧匠以导之。 天工开物兮,岂曰妖异? 民心如镜兮,明辨是非——” 她的舞姿翩若惊鸿,歌声婉转动听,手中茶盘稳如磐石,盏中茶水竟无一滴洒出。待到堂前,她盈盈下拜:“民女花七姑,特为大人奉上清心茶。陈姐姐的机关造福乡里,四村八寨皆有受益,还请大人明察。” 说着,她将茶盏高举过顶。奇妙的是,那茶盏在她手中缓缓旋转,盏中茶水随之形成一个小小的旋涡,却始终不溢不洒。 “这、这又是何妖术?”李员外声音发颤。 花七姑嫣然一笑:“此非妖术,而是巧劲。民女自幼习舞,知身体发力之道。这旋转之力与陈姐姐水车中的离心原理相通——若这是妖术,那天下舞者岂不都是妖人了?” 围观的百姓哄笑起来。几个孩童在人群中喊:“巧工娘子的水车救了我们的稻子!”“织机让我娘不用熬夜纺布了!” 王知县看着堂下:一边是陈巧儿严密的几何模型,一边是花七姑精湛的技艺展示,外围是越来越多为陈巧儿说话的百姓。他心中已有决断。 惊堂木再响。 “经本官查验,陈氏所用确为工匠正法,并无妖异之处。李德福所告不实,念你初犯,不予追究。退堂!” 回工坊的路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花七姑轻声道:“姐姐今日在公堂上的样子,真是耀眼。那些道理,我都听不太懂,但看到知县大人频频点头,就知道姐姐赢了。” “赢了一时而已。”陈巧儿回头望了望县衙方向,“李员外离开时那眼神,像要吃了我们。他不会罢休的。” “那我们怎么办?” 陈巧儿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铜制物件。那是由数个齿轮和簧片组成的复杂机关,在夕阳下泛着暗金色的光。 “这是我这几天设计的‘消息盒’。”她低声说,“方才在县衙,我注意到李员外那个黑脸随从,腰间玉佩的纹样很特别——是州府兵备道的标记。” 花七姑倒吸一口凉气。兵备道掌管地方军务,若李员外真搭上了这条线,事情就复杂了。 “七姑,我们要加快进度了。”陈巧儿望向远方起伏的山峦,“鲁师傅说下月州府有‘百工赛会’,若能夺魁,可得知府青睐。在那之前——” 她话未说完,工坊方向突然传来鲁大师急促的呼喊:“巧儿!快回来!” 两人对视一眼,快步奔向工坊。推开院门,只见鲁大师站在院中,面前摆着三件器物:改良水车的小型样机、自动织机的核心部件,还有一座正在设计的粮食风选机模型。 每件器物上,都贴着一张黄纸符咒。 符咒上用朱砂画着扭曲的图案,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刺眼。正中还压着一块碎银,银子底下压着一张字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 “三日之内,自毁妖器,离县他去。否则,下次贴的就不是符纸了。” 夜风吹过,符纸哗啦作响。院墙外的老槐树上,一只乌鸦突然惊起,呀呀叫着飞向深紫色的天空。 陈巧儿走到风选机模型前,轻轻揭下符纸,在指尖捻成纸团。 “师傅。”她的声音在暮色中清晰异常,“您说,如果有人在百工赛会上,展示出一种能识破所有机关陷阱的‘照妖镜’,会不会很有趣?” 鲁大师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你想做什么?” 陈巧儿没有回答。她抬起头,看向乌鸦飞走的方向,那里是州府所在的西北方。 夜色彻底降临,工坊内尚未点灯。黑暗中,只有那些贴过符咒的器物,隐约泛着木质的光泽。而陈巧儿的袖中,那枚铜制的“消息盒”,发出极轻微的、齿轮咬合的咔嗒声。 像某种倒计时,已经开始。 喜欢陈巧儿与花七姑的爱情请大家收藏:()陈巧儿与花七姑的爱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2章 巧工扬名 晨雾还未完全散去,青石镇的集市已人声鼎沸。陈巧儿站在自家摊位前,手指轻轻拂过那架改良水车的微缩模型,眼神里既有期待也有不安。 “巧儿姐姐,你说今天真的会有人买吗?”花七姑一边整理着绣着茶花纹样的桌布,一边小声问道。 “不指望卖多少。”陈巧儿蹲下身,检查着模型内部齿轮的咬合,“主要是让人看看,咱们的手艺不比城里那些匠人差。” 话音刚落,一阵不和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让开让开!李员外家的管事来了!” 人群被粗暴地推开,三个穿着灰褐色短打的汉子大摇大摆走来。为首的是个三角眼的中年男人,正是李员外新聘的管事赵四。 “哟,这不是鲁老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徒弟吗?”赵四用脚尖踢了踢摊位的支脚,“在这儿摆摊,问过咱们李员外了吗?” 陈巧儿站起身,不卑不亢:“集市摊位是镇上公设,每月交十个铜板即可,何须问李员外?” “牙尖嘴利。”赵四冷笑,目光扫过摊位上那些精巧的木制品,“就这些破烂玩意儿,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花七姑忍不住开口:“这些可不是破烂!巧儿姐姐做的水车,能比普通水车多浇三成地!还有这个自动织机模型——” “模型?”赵四打断她,嗤笑出声,“谁要看你这些木头疙瘩!真当自己是鲁班再世了?” 围观人群渐渐聚集,窃窃私语声四起。 陈巧儿深吸一口气。她想起鲁大师昨日叮嘱的话:“技艺者,以物证道。遇挑衅,不必争口舌之利,当以实物服人。” “赵管事既然看不上这些‘木头疙瘩’,”陈巧儿平静地说,“不如我们打个赌?” 赵四挑眉:“赌什么?” 陈巧儿从摊位下搬出一个半人高的木箱。箱子表面看似普通,但侧面有几个不起眼的孔洞和旋钮。 “这是我新做的‘千机匣’。”她打开箱盖,里面是层层叠叠的小抽屉和隔间,“共有二十四道机关锁。若赵管事能在一炷香内打开最里层的小抽屉,这些作品我全部奉上,分文不取。若打不开——” 她顿了顿:“只需您当着大家的面说一句:‘巧工娘子手艺了得’,如何?” 人群哗然。有人认出了那箱子:“那不是前些日子陈家闺女在河边试验过的机关匣吗?当时王铁匠鼓捣了半个时辰都没打开!” 赵四脸色变了变,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退缩。 “赌就赌!”他撸起袖子,“一个破箱子,能有多难?” 陈巧儿点燃一炷香,插在摊位前的香炉中。 赵四蹲在箱子前,先试着直接拉开最上层的抽屉——纹丝不动。他仔细观察,发现每个抽屉表面都光滑无把手,只有一些细小的纹路。他试着按压、旋转,箱子内部传来细微的齿轮转动声,但抽屉依旧紧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赵四额头冒汗,尝试着各种方法:敲击、摇晃、甚至想用蛮力撬开,可那木箱竟异常坚固。 “这...这什么邪门玩意儿!”他气急败坏。 花七姑在一旁忍着笑,轻声道:“巧儿姐姐说,这用的是‘榫卯联动’和‘重力触发’的原理。开错顺序,机关就会锁死。” 香燃过半。赵四已试了十几道抽屉,最多只打开到第三层。最让他恼火的是,每次开错,箱子就会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是嘲讽。 “不玩了!”他猛地起身,一脚踹向木箱。 就在脚尖即将触到箱体的瞬间,箱盖突然弹开,里面一个小木偶“啪”地弹出,正打在赵四鼻梁上! “哎哟!” 人群爆发出哄笑。那木偶是个滑稽的猪头模样,还连着根弹簧,在赵四面前晃来晃去。 陈巧儿故作惊讶:“哎呀,这是最后一道防盗机关——若有人想暴力破坏,就会触发这个‘惩恶偶’。赵管事,您没事吧?” 赵四捂着鼻子,满脸通红。他恶狠狠地瞪了陈巧儿一眼:“咱们走着瞧!” 说罢,带着两个跟班狼狈离开。 人群围了上来,对那个机关箱啧啧称奇。一个穿着丝绸长衫的中年男子挤到前排,仔细端详着水车模型。 “姑娘,你这水车当真能多浇三成地?” 陈巧儿收敛笑意,正色道:“先生请看。普通水车靠水流推动,叶片是平的,不少水会在抬起时漏掉。我改良了叶片形状,做成弧面,并在边缘加了导水槽。这样每片叶子能多存三成水,转动时也不易洒落。” 她边说边演示,往模型水槽里倒水。水车转动起来,果然比常见模型更加流畅,汲水量明显更多。 丝绸男子眼睛亮了:“我是城南茶庄的掌柜,庄里有三百亩茶园,正愁灌溉不便。你这水车,能做大的吗?” “能。”陈巧儿点头,“但需要实地勘察水流、地势,定制尺寸。” “好!好!”男子连连点头,“明日我就派人来,请姑娘去庄上看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开头,其他围观者也纷纷询问。有人看中了那个可以自动换梭的织机模型,有人对能折叠收纳的多功能家具感兴趣。不到一个时辰,陈巧儿带来的八件样品竟被预定出去五件,还接到了三单定制活儿。 日头渐高时,花七姑拉了拉陈巧儿的衣袖,指向集市入口。 一顶青色小轿正朝这边走来,轿旁跟着两名衙役。 轿帘掀开,走出一位约莫四十岁、面白无须的文士。他身穿浅青色官服,头戴方巾,正是青石镇新任的镇丞周文渊。 周镇丞缓步走到摊位前,目光落在那个机关箱上。 “适才本官在茶楼,听闻此处有位‘巧工娘子’,以奇技惊艳四座。”他声音温和,“可是姑娘你?” 陈巧儿行礼:“民女陈巧儿,见过大人。‘巧工娘子’不过是乡亲戏称,不敢当。” 周镇丞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摊位上的物件,最后拿起一个巴掌大小的“风雨预测仪”。那仪器有几层同心圆环,上面刻着天干地支和气象符号,中心有个小铜珠。 “这是何物?” “回大人,这是根据气压和湿度变化预测天气的仪器。”陈巧儿解释,“铜珠会在不同区域滚动,结合圆环刻度,可预知未来十二个时辰是否会有风雨。” “哦?”周镇丞轻轻摇晃仪器,铜珠果然滚动起来,停在了“巽”位与“雨”字交界处。 他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若有所思。 这时,集市东头突然传来喧哗。一个伙计模样的人气喘吁吁跑来:“不好了!李员外家的粮仓起火了!” 周镇丞脸色一变,立即吩咐衙役前去查看。他正要离开,却见陈巧儿盯着那个预测仪,眉头紧锁。 “大人,”她忽然开口,“请速派人通知临河住户,半个时辰内可能有急雨。” 周镇丞一怔:“姑娘何出此言?此刻万里无云——” 话音未落,一阵风突然刮过集市,卷起尘土。方才还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从西边推来一片铅灰色云层。 “这仪器今晨一直指向‘雨’位,”陈巧儿快速说道,“且铜珠在‘巽’位震荡,巽为风,主突发。结合此刻天色变化,恐是雷阵雨前兆。粮仓着火,若遇急雨倒也是好事,但河岸低洼处的民宅若不及准备,恐有内涝之险。” 周镇丞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对衙役下令:“照陈姑娘说的办,通知河岸各家!” 两刻钟后,豆大的雨点砸落下来,瞬间变成倾盆大雨。集市人群四散避雨,陈巧儿和花七姑匆忙收拾摊位。 粮仓的火势在暴雨中很快被扑灭,而河岸处,因提前得到预警,居民们用沙袋堵住了门槛,无人受伤。 雨幕中,那顶青色小轿去而复返。周镇丞下轿,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到陈巧儿暂避的屋檐下。 “陈姑娘今日展现的技艺与见识,令本官刮目相看。”他语气诚恳,“青石镇虽小,却藏龙卧虎。不知姑娘可愿为镇上做些事情?” 陈巧儿心头一动:“大人请讲。” “镇西老水闸年久失修,每年汛期都成隐患。前任曾请过三位匠人,皆说工程复杂,难以改造。”周镇丞说,“本官见姑娘精通机巧水利,可否前去看看,有无改良之法?” 这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考验。陈巧儿清楚,若接下这个活计,就等于正式踏入“工匠”行列,不再是被乡邻视为“爱鼓捣小玩意儿”的姑娘。 但她同样清楚,一旦接下,李员外那边的刁难只会变本加厉。 花七姑轻轻碰了碰她的手,眼神里写着支持。 屋檐外的雨越下越大,天地间一片朦胧。陈巧儿仿佛看见,在这雨幕之后,有两条路缓缓展开:一条安稳却平庸,一条艰险却通往更广阔的天地。 她想起穿越前实验室里那些未完成的图纸,想起鲁大师说“技艺之道,当济世利民”时的郑重神情。 “民女愿往一观。”陈巧儿抬起头,雨水溅湿的额发下,目光清亮,“三日内,给大人答复。” 周镇丞颔首微笑,递过一块令牌:“凭此可通行水闸。期待姑娘佳音。” 轿子远去。花七姑接过令牌,触手温润,是上好的梨木所制。 “巧儿姐姐,这令牌...好像有点太轻了?” 陈巧儿接过细看,脸色微变。她用手指叩击令牌侧面,传来轻微的空响——里面有夹层。 用随身的小刀小心撬开边缘,薄薄的木片下,竟藏着一张卷起的纸条。 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小字: “水闸之事,恐有人不愿见成。务必小心,尤其夜间。” 没有落款。 雨渐渐小了,集市上的人群重新聚集,喧闹声再度响起。陈巧儿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她将纸条紧紧攥在手心,望向镇西的方向。远处,隐约可见水闸模糊的轮廓,像一头蹲伏在河上的巨兽。 令牌、纸条、突如其来的邀约、李员外粮仓恰到好处的失火... 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七姑,”她低声说,“回去后,把咱们那些‘小玩意儿’都检查一遍。尤其是——防身的那些。” 花七姑重重点头,眼神也变得凝重。 夕阳从云缝中漏出一缕光,照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反射出晃眼的光斑。陈巧儿收拾好摊位,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机关箱。 箱盖上的木偶猪头还在轻轻摇晃,咧着嘴,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发出无声的警告。 她知道,从接下这块令牌开始,有些事情,已经不一样了。 而此刻,集市对面的茶楼二层,一扇窗户轻轻关上。窗后,赵四放下竹帘,对身后阴影中的人躬身: “员外,鱼已咬钩。” 喜欢陈巧儿与花七姑的爱情请大家收藏:()陈巧儿与花七姑的爱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3章 自动纺车模型 月过中天,陈巧儿还在工坊里摆弄着最新设计的自动纺车模型。 油灯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投在墙上那些奇形怪状的工具之间。木屑与铁锈的气味混合着松脂的清香,这本该是个宁静的创作之夜——直到后院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紧接着,是压抑的痛呼。 陈巧儿手中的锉刀顿了顿,嘴角却微微扬起。她轻手轻脚走到窗前,透过特意留出的缝隙向外看去。月光下,三个黑影正狼狈地困在后院的空地上——确切地说,是被困在那些看似随意摆放的木桩与竹竿之间。 “第三个了。”她低声自语,眼中闪过现代人才有的狡黠。 那些木桩可不是随便放的。每三根一组,呈三角形分布,高矮错落有致。外人看来不过是晾晒架或未完工的建材,实则暗含了她结合现代三角函数与古代奇门遁甲推演出的简易迷阵。白天有阳光作参照还不明显,一到夜晚,月光与阴影交织,加上几处故意放置的反光铜片,足以让不速之客在原地打转。 “大哥,这院子邪门!”其中一个矮胖黑影压着嗓子说,“咱们走了三圈,怎么又回到这口水缸旁边了?” “闭嘴!定是那妖女施了什么妖法!”领头的汉子声音粗哑,正是李员外手下最得力的打手王五。 陈巧儿差点笑出声。“妖法”?她倒是想有那本事。这不过是简单的视觉误导加上地面微妙的坡度设计,让人在不知不觉中走成圆弧罢了。古代人缺乏系统的几何学认知,遇到超出理解的现象便往鬼神上推——这点她早摸透了。 她静静看着那三人在院中徒劳转圈,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当第一缕晨光照进院子时,迷阵的效果自然减弱——那些铜片反光的角度变了,阴影方向也清晰了。王五等人这才狼狈翻墙而出,留下几处凌乱的脚印。 “巧儿,昨夜又有人来?”鲁大师不知何时出现在工坊门口,须发皆白的老者眼中没有担忧,反而带着几分玩味。 “嗯,李员外的人。”陈巧儿收拾着工具,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今早吃什么,“转了一夜,估计累坏了。” 鲁大师走到窗前看了看院中痕迹,摇头叹道:“你这丫头,把《墨子》里的守城机关用在自家后院,也不怕折寿。” “师父,这叫物尽其用。”陈巧儿笑嘻嘻地递过热茶,“再说,他们若不起歹心,我这机关不就是个摆设?” “歪理。”鲁大师接过茶盏,却掩饰不住眼中的赞赏,“不过……那三角布阵之法,你从何处学来?老夫钻研机关术五十载,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困人之阵。” 陈巧儿心中一动。这是她第一次将现代几何知识如此直白地融入机关设计。那些角度、那些比例,都经过了精密的计算。在古代工匠眼中,这确实像某种秘传绝学。 “是……是我自己瞎琢磨的。”她含糊道,“觉得这样摆好看,没想到真能困住人。” 鲁大师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这丫头身上的谜团太多了——那些闻所未闻的术语,那些跳脱常规的思路,还有那些看似随意却能精确到分的测量方法。但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有些事不必深究。 “今日镇上有集,你的改良水车要在西市展示。”鲁大师换了话题,“李员外那边吃了亏,定不会善罢甘休。你可准备好了?” 陈巧儿点头,眼中闪着光:“就等他们来呢。” 西市人声鼎沸。 陈巧儿的改良水车架在河边空地上,引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这水车与她刚穿越时见过的传统款式大不相同——轮辐的角度经过重新计算,叶片形状也更符合流体力学,在同样水流下,效率提升了近四成。 更引人注目的是那套连动的碾磨装置。水流带动水车,水车通过一套精巧的齿轮组将动力传递到岸上的石磨,磨盘匀速转动,旁边还有个自动筛粉的簸箕装置——这是陈巧儿花了三个月才调试成功的。 “诸位请看,”她今日特意穿了件干净的细布衣裙,头发挽成简单的髻,看上去就是个清秀的小娘子,唯有那双眼睛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这水车无需人力或畜力,借水流之力便可完成磨粉、筛粉两道工序。若是用在纺织上,稍加改动便能带动多台纺车。” 人群中发出惊叹。 一个老粮商挤到前面,颤声问:“小娘子,这、这一套造价几何?” “若用普通木料,三十两银子足矣。”陈巧儿早有准备,“但省下的人力与时间,半年便可回本。” 人群哗然。三十两对普通农户是天价,但对稍有积蓄的作坊主或村庄集体来说,却是划得来的买卖。已经有几个穿着体面的人在小声商议合伙购置的事。 花七姑今日也来了。她没像往常那样歌舞,而是安静地坐在水车旁的小桌前,素手沏茶。动作行云流水,茶香随蒸汽袅袅升起,与木头的清香、河水的湿气混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是陈巧儿特意请来的“品牌代言人”——虽然这个词古代没有,但意思相通。巧工娘子的作品不仅要实用,还要有雅趣。花七姑的茶艺与歌舞,便是那画龙点睛的一笔。 “巧工娘子果然名不虚传。”一个清朗的男声从人群后传来。 众人让开一条道。来者是个三十出头的青衫文士,面白无须,眼神锐利。他身后跟着两个衙役打扮的人。 陈巧儿心中一凛,面上却含笑行礼:“这位先生是?” “本官县衙主簿,姓周。”文士淡淡道,目光在水车上扫过,“听闻此地有人私造奇巧淫器,扰乱市集,特来查看。” “淫器”二字一出,周围气氛陡然一变。几个刚才还兴致勃勃的商人悄悄退后了几步。 陈巧儿稳住心神:“周主簿此言差矣。此水车旨在省民力、增民产,何来‘淫巧’之说?《考工记》有云:‘知者创物,巧者述之守之,世谓之工。’匠人改良器物以利百姓,正是圣人提倡的。” 周主簿挑眉:“倒是伶牙俐齿。不过……”他踱步到水车前,伸手摸了摸齿轮,“此物结构复杂,若被歹人学了去,改装成攻伐之器,该当如何?” 这话已经有些强词夺理了。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但无人敢出头。 陈巧儿心念电转。这周主簿来得蹊跷,怕是李员外打通了关节。硬碰硬肯定吃亏,得智取。 她忽然笑了:“主簿大人思虑周全,小女子佩服。不过大人可能不知,这水车中最关键的几个部件,用的是特殊榫卯结构。若无图纸,强行拆卸便会损坏核心机构。”她走到水车前,轻轻推开一个隐蔽的卡扣,“比如这里——若不知解法,硬开的话,里面的弹簧会弹开,所有齿轮都会错位。” “哦?”周主簿眼神微动,“你这是在威胁官府?” “不敢。”陈巧儿垂眸,语气却从容,“只是说明此物安全罢了。况且,小女子所有的设计图纸,都已呈报给鲁大师——他老人家是工部退下来的老匠作,大人应该知道,鲁大师每年都会向州府报备民间巧器,以备朝廷采风。” 这是她与鲁大师早就商量的对策。老人家确实有工部背景,虽然只是个虚衔,但足以唬住地方小吏。 周主簿果然迟疑了。他盯着陈巧儿看了半晌,忽然一笑:“既如此,是本官多虑了。不过……”他话锋一转,“近日县中多有盗窃案,你这水车价值不菲,放在此处恐不安全。来人,将此物暂收县库保管,待核实无误后再发还。” 两个衙役上前就要动手。 人群骚动起来。这是明抢了! 花七姑突然起身,手中茶盏“不小心”一倾,温热的茶水正泼在其中一个衙役手上。那衙役吃痛缩手,花七姑连声道歉,却巧妙地挡在了水车前。 “大人,”她声音柔婉,眼中却带着坚毅,“此物是巧儿妹妹数月心血,更是许多乡亲盼着的利民之器。大人若收走,不知何时能归还?不若这样——民女愿以茶艺担保,将此物暂存于鲁大师处。鲁大师德高望重,又是官府认可的老匠作,由他看管,岂不两全?” 这话说得漂亮。既给了周主簿台阶下,又保住了水车——鲁大师的宅子,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敢闯的。 周主簿脸色变幻,最终冷哼一声:“也罢。三日内,将图纸与鲁大师的担保书送至县衙。我们走。” 衙役们悻悻离去。 人群这才松了口气,重新围拢上来。但经此一闹,原本有意购买的人也都犹豫了——得罪了官府主簿,这生意还能做吗? 陈巧儿看着周主簿远去的背影,心中明镜似的:这只是开始。 当夜,鲁大师宅中。 “周主簿是李员外妻弟的同窗。”鲁大师抿了口茶,缓缓道,“李员外在县衙经营多年,虽无实职,人脉却广。你今日当众驳了他面子,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陈巧儿坐在下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上的纹路:“师父,他们到底想要什么?若只为谋财,大可正经营生。这般步步紧逼,倒像是……” “像是另有所图。”花七姑接过话头,她今日穿了件藕荷色的襦裙,在烛光下眉目如画,“巧儿,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手艺太过出众,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忌惮——或是贪念。” 陈巧儿心中一沉。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穿越带来的知识降维打击,在这个时代既是利器,也是祸源。改良水车、自动织机这些还只是开端,她脑中还有更多超越这个时代的东西——简易的轴承结构、基础的力学原理、甚至一些化学知识…… 若这些东西被有心人盯上,后果不堪设想。 “李员外背后,可能还有人。”鲁大师压低声音,“上月州府来了个太监采办,在县里住了几日,李员外作陪。听说那太监对奇巧之物颇感兴趣,回京前还带走了几个匠人。” “太监?”陈巧儿警觉起来。宫廷是最需要也最忌讳新技术的地方。用得好是功劳,用不好就是“妖术惑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花七姑轻声道:“我歌舞班的姐妹说,李员外最近常往州府跑,似乎在打点关系。他一个乡绅,这般活跃,所图定然不小。” 三人沉默下来。烛花爆了一下,在墙上投出晃动的影子。 忽然,后院传来轻微的“嗒”的一声。 陈巧儿猛地站起——那是她设置在墙头的预警机关被触发的声音。不是迷阵,而是只有入侵者踩到特定瓦片才会发出的响动。 有人翻墙,而且是高手,绕过了前院的迷阵。 鲁大师眼神一凛,吹熄了蜡烛。黑暗中,花七姑轻轻握住了陈巧儿的手,发现她手心全是冷汗。 脚步声很轻,几乎融在夜风里。但陈巧儿设计的机关不止一道——第二声“咔”从书房方向传来,接着是第三声,越来越近。 来者对宅院布局很熟悉,走的都是最短路径,直奔他们所在的客厅。 陈巧儿脑中飞快计算。客厅有三扇窗,门在东南角。她下午刚在窗下布置了新的机关——几根细如发丝的铜线,连着屋檐下的铃铛。但来人若从屋顶下…… “房上!”她低喝一声,拉着花七姑就往西侧屏风后躲。 几乎同时,屋顶传来瓦片轻响,一道黑影如大鸟般落下,正落在他们刚才坐的位置。 月光从重新敞开的门照进来,映出来人一身黑衣,面罩遮脸,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他手中没有兵器,但十指关节粗大,一看就是练过硬功夫的。 “陈巧儿在何处?”声音沙哑,像是刻意伪装过。 鲁大师挡在屏风前,须发皆张:“阁下夜闯民宅,所欲何为?” 黑衣人冷笑:“老东西,不想死就让开。我只要那女匠人。” 话音未落,他身形骤动,直扑屏风。 就在这一瞬,陈巧儿从屏风后转出,手中举着个铜制圆筒,对着黑衣人一按—— “噗”的一声轻响,不是暗器,而是一团白色粉末炸开,瞬间弥漫整个客厅。 “石灰?!”黑衣人惊怒后退,却已经吸入少许,剧烈咳嗽起来。 “是面粉。”陈巧儿冷静道,同时拉着花七姑快速后退,“师父,走!” 三人冲出客厅,直奔后院工坊。黑衣人在后紧追,但视线受阻,速度慢了不少。 工坊门被推开又关上。黑衣人也追到了门口,却迟疑了一瞬——这工坊他白天踩点时见过,里面堆满奇形怪状的东西,像个迷宫。 就这一迟疑,足够了。 陈巧儿在黑暗中准确地摸到一根拉绳,用力一扯。 工坊内突然响起一连串机械声。接着,四面八方的烛台同时亮起——不是点燃,而是她设计的简易反光镜系统,将唯一的一盏油灯光芒折射到各处。 工坊顿时亮如白昼。 黑衣人眯起眼睛,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这哪里是工坊,分明是个机关阵。 地上用不同颜色的漆画着纵横交错的线,空中悬挂着大大小小的木制构件,墙上更是布满了齿轮、杠杆、绳索,复杂得像巨兽的内脏。最诡异的是,这些东西都在缓缓转动,发出轻微的“咔嗒”声,仿佛拥有生命。 “欢迎来到我的工作室。”陈巧儿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黑衣人抬头,看见陈巧儿站在二楼平台的栏杆后,手中拿着个木盒。 “我知道你是谁派来的。”陈巧儿打开木盒,里面不是武器,而是一叠图纸,“也大概猜到他想要什么。但这些——”她拍了拍图纸,“不是你们该碰的东西。” 黑衣人冷笑:“小娘子,你以为这些玩具能拦住我?” “不妨试试。”陈巧儿微笑,按下了栏杆上的一个机关。 工坊中的“咔嗒”声骤然密集起来。 黑衣人暴起,直扑楼梯。他轻功极佳,三步便跃上大半,眼看就要抓住栏杆—— 楼梯突然向一侧滑开。 不是倒塌,而是整个楼梯结构像积木一样重组,台阶变成斜面,扶手化作横栏。黑衣人脚下打滑,急忙翻身落地,却发现落地处的地板在下陷。 “连环机关?!”他终于色变。 陈巧儿站在高处,冷静地操纵着几个拉杆。这些机关是她几个月来陆续布置的,本是用来测试力学原理的模型,此刻却成了最好的防御工事。 每个机关都基于简单的物理原理:杠杆、滑轮、斜面、重心转移。但组合在一起,却产生了奇妙的效果——地面某处下陷,必然导致另一处隆起;墙壁某块板翻开,必有绳索从天花板垂下;看似绝路的地方,其实暗藏通路;看似通路的地方,却一步踏空。 黑衣人在机关阵中左冲右突,却始终无法靠近楼梯。更可怕的是,这些机关似乎有某种规律,每当他找到破解之法,阵法就自动变化,像是活的一样。 “这不可能……”他喘着粗气,第一次露出了惊惧之色。作为李员外重金请来的江湖高手,他见识过各种机关陷阱,但从未见过如此精妙、如此……智慧的设计。这不像死物,倒像是与一个看不见的对手在下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陈巧儿其实也很紧张。这些机关虽然精巧,但材料强度有限,经不起蛮力破坏。她是在赌,赌这黑衣人谨慎多疑的性格——越是高手,越不敢轻易冒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黑衣人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不是体力不支,而是心乱了。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悖论:要破阵,必须看清规律;但要看清规律,必须多试几次;可多试几次,就会触发更多机关,局面更复杂…… “够了!”他终于怒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号弹,拉响。 烟花冲破工坊的天窗,在夜空中炸开。 陈巧儿心中一沉——他在叫援兵。 几乎同时,宅院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火把的光亮透过窗纸映进来。不止一两个人,而是一队人马。 鲁大师脸色大变:“是衙役!他叫来了官府的人!” 这下麻烦了。私设机关困住“访客”,哪怕对方是夜闯民宅的贼人,在官府眼里也可能是陈巧儿的错——尤其当这“访客”可能与官府有勾结时。 黑衣人狞笑起来:“小娘子,现在开门撤去机关,交出图纸,我或许还能替你说情。否则,私设刑狱、拘禁良民的罪名,你担得起吗?” 工坊外,拍门声已经响起:“开门!县衙办案!” 陈巧儿看着楼下嚣张的黑衣人,又看看手中那叠凝聚了心血的图纸。交出去?那她这些月的努力算什么?不交?今夜如何收场? 花七姑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巧儿,留得青山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工坊的后门忽然被轻轻叩响——三长两短,是个约定好的暗号。 陈巧儿眼睛一亮。 黑衣人自然也听到了,厉声喝道:“谁?!” 后门被推开一条缝。不是闯入者,而是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手里捧着个木匣,声音清脆: “陈姑娘在吗?我家公子命我送样东西来——说是姑娘看了便知。” 小厮说着,将木匣从门缝塞进来,然后迅速退走,消失在夜色中。 工坊内外,所有人都愣住了。 陈巧儿走下平台——机关自动为她让路——捡起木匣。打开,里面没有兵器,没有财宝,只有一封信和……一块令牌。 借着烛光,她看清了令牌上的字,瞳孔骤然收缩。 信很短,只有一行俊逸的行书: “持此令牌,可解今夜之围。三日后酉时,清风茶楼一见。” 落款处没有姓名,只画了枚小小的柳叶。 门外,衙役的拍门声越来越急:“再不开门,我们就撞了!” 陈巧儿深吸一口气,握紧了令牌,看向门外火光的方向。 这送令牌的“公子”是谁?为何要帮她?三日后之约,是福是祸? 而更让她心悸的是——此人如何知道她今夜有难?又为何恰好在此刻送来解围之物? 夜色更深了。工坊内的机关还在缓缓转动,发出规律的低响,像是在倒计时。 谜团,才刚刚开始。 喜欢陈巧儿与花七姑的爱情请大家收藏:()陈巧儿与花七姑的爱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4章 巧破困局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陈巧儿正蹲在工坊后院调试那台新改良的“自动风选茶青机”。齿轮咬合的声音清脆有序,三层筛网在曲柄带动下如流水般摆动。她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刚要转身取茶青试验,院门却传来急促的叩响。 不是鲁大师——师父敲门向来三轻一重。也不是花七姑——七姑会伴着歌声飘进来。 陈巧儿心头一紧,快步走向门边,透过门缝看见三个穿着皂衣的差役立在门外,为首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腰间悬着的铁尺在晨光下泛着冷光。 “开门!县衙办案!” 她深吸一口气,拉开门闩。三个差役鱼贯而入,为首那人眼睛扫过院中正在运转的机械,眉头皱了皱,从怀中掏出一卷文书:“陈氏巧儿,有人告你以妖器扰民,破坏本地风水。奉县丞之命,查封你这工坊,所有器械须送至县衙查验。” “妖器?”陈巧儿差点笑出声,“差爷,我这都是改良农具和织机,哪来的妖器?” 山羊胡差役指了指那台茶青机:“无需多言。这些机关奇巧,非寻常工匠所能为。李员外联名数位乡绅上书,说你这些物件引动地气,导致邻村井水变味、庄稼歉收。” 陈巧儿心中雪亮。李员外这是软的不行来硬的,借官府之手要断她生计。她面上却露出惶惑神色:“差爷明鉴,小女子所作皆为便民之物。这台机器只是分选茶青,何来破坏风水之说?” “是否妖器,自有县丞大人定夺。”差役挥手,“来人,封门贴条!” 另外两名年轻差役就要上前,陈巧儿忽然展颜一笑:“差爷且慢。既然要查验,不如让小女子演示一番这些物件的实际用途,也好让各位回禀时说得明白。诸位远道而来,不如先喝杯茶歇歇脚?” 她不等回应,转身朝屋内扬声:“七姑,贵客到了,沏一壶清明前的云雾茶来!” 花七姑袅袅婷婷从侧屋走出,手中托着的茶盘上,白瓷茶盏薄如蝉翼。她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襦裙,发间只簪一朵新摘的栀子,却衬得整个人如出水芙蓉。 “几位官爷辛苦。”她声音清越,举止从容,将茶盏一一奉上,“这是用巧儿姐姐改良的烘焙机所制新茶,请品尝。” 山羊胡差役本要拒绝,但那茶香已袅袅钻入鼻尖——清冽中带着山野花香,竟是从未闻过的韵味。他迟疑片刻,接过茶盏。 花七姑又转向那台茶青机:“巧儿姐姐,不如让差爷们看看这‘妖器’究竟如何运作?” 陈巧儿会意,将一筐刚采摘的鲜叶倒入进料口。她转动曲柄,三层筛网开始规律摆动,第一层筛去粗梗,第二层分离老叶,第三层细筛出最嫩的芽尖。筛分出的三类茶叶分别落入三个竹筐,整齐分明。 “此机一日可筛茶青五百斤,顶十个熟手工匠。”陈巧儿解释道,“若这是妖器,那能让百姓省时省力的妖器,我倒愿多做几台。” 一名年轻差役忍不住凑近细看:“这机关设计得妙啊!我舅舅家就是茶农,每年筛茶青都要请七八个短工……” 山羊胡差役咳嗽一声,瞪了手下一眼。他放下茶盏,语气稍缓:“即便如此,李员外告你破坏风水之事,仍需查证。这工坊须暂时查封。” 陈巧儿知道火候到了。她从怀中取出一卷图纸,在院中石桌上徐徐展开。 “差爷请看。这是小女子为邻村设计的改良水车图纸,已得鲁大师审定。此水车利用齿轮变速,可将低处河水提至高处,灌溉百亩旱田。”她指着图纸上一处,“此处用了阿基米德螺旋原理——哦,就是古人所说‘水往高处走’的巧法。若说破坏风水,这能让旱地变良田的物件,该是积福还是造孽?” 山羊胡差役识字,俯身细看图纸。他虽然不懂那些标着的“杠杆比例”“传动效率”等字样,但那精细的构图和详尽的标注,显然不是胡编乱造。 陈巧儿又展开另一张图:“这是自动织机改良方案,预计能让织布效率提升三倍。小女子本打算下月献给县衙,若能推广,本县织造业必能领先邻县。” 她抬眼直视差役:“李员外告我破坏风水,无非是怕这些器械推广后,他那些靠人力盘剥的产业难以为继。差爷是明白人,自然知道该信谁的。” 院中一时寂静。花七姑适时又斟了一轮茶,茶香氤氲中,山羊胡差役的脸色变幻不定。 就在此时,院门外传来鲁大师粗豪的嗓音:“巧儿!为师把县学的刘教谕请来了!他对着你那水车图纸琢磨了一夜,非要亲眼见见制作之人——”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青色儒衫、年约五旬的老者与鲁大师并肩而入。老者一见院中差役,愣了愣,随即看向石桌上的图纸,眼睛一亮:“这就是那运用了‘重学’之理的改良水车图?妙哉!这变速装置的设计,暗合《墨经》中‘力,形之所以奋也’的精髓!” 刘教谕全然不顾在场差役,径直走到图纸前,手指激动地颤抖:“还有这‘螺旋提水器’,可是参考了番邦的‘阿基米德螺旋泵’?老夫只在古籍残卷中见过记载,没想到真有人能复原并改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陈巧儿连忙行礼:“教谕大人过誉。小女子只是偶得灵感。” “偶得?”刘教谕摇头,“这图纸上的计算之精确,结构之巧妙,绝非偶然。县学工科若有你一半才思,何愁不兴?”他这才注意到差役,“这几位是?” 山羊胡差役连忙拱手:“卑职等奉县丞之命,来查证陈氏巧儿制作妖器、破坏风水一案。” “妖器?”刘教谕声音陡然提高,“荒唐!此等利国利民之巧思,怎可冠以‘妖器’之名?”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老夫今日本就是要来告知陈姑娘,你这水车设计已被选送州府工科院考评。若真能制成,别说本县,整个州府的农事都要受益!” 鲁大师在一旁捋须冷笑:“听见没?州府都要嘉奖的巧技,到你们这儿倒成妖器了。李员外给了多少好处,让你们如此颠倒黑白?” 山羊胡差役额上冒汗。他原以为只是来查封一个小女工的作坊,哪想到牵扯出县学教谕,甚至州府的关注。 陈巧儿见时机成熟,轻声道:“差爷也是奉命行事,不必为难。只是小女子有一事不明——李员外告我破坏风水,可有实证?邻村井水变味、庄稼歉收,可有查证是何时开始?与我制作器械的时间可对得上?” 一名年轻差役脱口而出:“邻村王老伯说了,井水是上月十五开始发涩,庄稼是入夏后长势不好。陈姑娘的工坊是三个月前才搬来的,那些器械大多是这一个月内做成,时间对不上啊……” 山羊胡差役狠狠瞪了他一眼,但话已出口。 刘教谕摇头:“井水发涩,当查地下水源;庄稼歉收,当问天时农艺。将这些归咎于工匠制器,实属无稽。”他转向差役,“你们回去禀报县丞,就说老夫以县学教谕之名担保,陈氏巧儿所作皆为益民之器。若有人再以此为由滋扰,老夫自当联名县学同僚,上书知府大人。” 差役们悻悻离去后,院中气氛并未轻松。 鲁大师关上院门,脸色凝重:“李员外这次没能得手,必不会罢休。官府的路子走不通,他可能会用更下作的手段。” 刘教谕点头:“老夫也有所耳闻,李员外与州府某位通判有亲。今日虽暂且压住,但他若搬出州府关系,恐难应付。”他看向陈巧儿,“姑娘不如随老夫去县学?那里有工科作坊,也有学子护卫,李员外不敢轻易造次。” 陈巧儿行礼谢过,却摇头:“教谕大人好意,巧儿心领。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李员外要的不是我这个人工坊,是要断了新式器械的推广,好维持他盘剥乡里的生意。我若退缩,正合他意。” 花七姑轻轻握住她的手:“姐姐说得对。咱们从逃难到立住脚跟,靠的不是躲避,是本事。” 陈巧儿眼中闪过一丝现代人特有的锐利光芒。她走回工坊,从暗格中取出另一卷图纸。 “师父,教谕大人,请看这个。” 图纸展开,是一套完整的“自动灌溉系统”设计,不仅包括改良水车,还有地下竹管输水网络、田间分流闸门,甚至设计了简易的水量计量装置。 “这是我为咱们这片丘陵地专门设计的。”陈巧儿指着图纸,“若能建成,可灌溉方圆五里内所有旱地。李员外之所以急,是因为他的田地多在低洼处,靠现有水渠就能灌溉。而贫苦农户的田多在坡上,年年看天吃饭。若这套系统建成,坡地变水田,谁还会贱价租他的地?” 鲁大师倒吸一口气:“你这丫头……不声不响,竟谋划这么大的工程!” 刘教谕激动得胡须颤抖:“此系统若成,功在千秋!姑娘需要什么支持,尽管开口!” 陈巧儿却缓缓卷起图纸:“但现在还不能公开。李员外耳目众多,若知道我们有此计划,必会全力阻挠。”她看向众人,“我需要时间制作核心部件,也需要找可靠的人暗中勘测地形、规划管线。在此之前,工坊必须表现得‘已被官府震慑,收敛锋芒’。” 花七姑眼睛一亮:“姐姐是说……示弱?” “正是。”陈巧儿微笑,“从今日起,工坊大门常闭,我每日只做些寻常木工。七姑的茶艺歌舞也暂缓公开。咱们给李员外一个‘认输’的假象。” 鲁大师皱眉:“那灌溉系统何时做?” “夜里做。”陈巧儿声音坚定,“核心部件可拆解制作,藏在工坊地窖。勘测地形需要可靠之人——”她看向刘教谕,“教谕大人,县学可有品行端正、擅长测绘的寒门学子?我可付酬劳,请他们以游学为名,暗中勘测。” 刘教谕抚掌:“好!老夫亲自挑选人手!” 当夜,工坊地窖。 油灯下,陈巧儿正在计算一组齿轮传动比。花七姑在一旁整理茶具,忽然轻声问:“姐姐,你说李员外下一步会怎么做?” 陈巧儿笔下不停:“他今天失了官府这条路,可能会双管齐下。一是派人监视,看我们是否真的收敛;二是从原料上卡我们——木料、铁件、麻绳,这些作坊必需品,他可能串通供应商抬价或断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我们……” “我早已料到。”陈巧儿从桌下拖出一个木箱,打开后里面是各类五金件、优质木料和小型工具,“这三个月,我每次采购都多买三成,分散存放在三处。鲁大师也帮我在邻县找了备用供应商。” 花七姑松了口气,又蹙眉:“可若他一直纠缠不休呢?” 陈巧儿停下笔,灯光在她眼中跳动:“七姑,你知道在现代——在我来的那个时代,有一种商业策略叫‘降维打击’吗?” 见花七姑茫然,她解释道:“就是不和他纠缠眼前的争斗,而是直接做出颠覆性的东西,让他的优势变得毫无意义。李员外依仗的是占有肥沃水源地,盘剥租户。我们的灌溉系统一旦建成,坡地价值将超过洼地。到时候,不是他逼不逼我们,是租户们会不会集体要求他改良田地——而他没有这个技术。” 花七姑眼睛渐渐亮起来:“所以姐姐才要暗中进行这个大工程?” “对。但这也是最危险的时候。”陈巧儿压低声音,“从明天起,你我要演一场戏。我会故意做出几件失败的作品,抱怨‘灵感枯竭’;你要‘不小心’让李员外的耳目知道,我因官府打压,心神不宁,已做不出新奇物件。” “苦肉计?” “没错。”陈巧儿握了握花七姑的手,“委屈你了。但这出戏演得好,能为我们争取至少两个月时间。” 三日后的傍晚,陈巧儿正“愁眉苦脸”地对着一件做歪了的纺锤唉声叹气,院门又被敲响。 来的不是差役,也不是李员外的人,而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裳、面色黝黑的老农,身后跟着个十来岁的少年。 “敢问……可是巧工娘子?”老农局促地搓着手。 陈巧儿点头:“老人家有何事?” 老农突然跪下:“求娘子救救我们村!”少年也跟着跪下,磕了个头。 陈巧儿连忙扶起二人。老农抹着泪说,他们是三十里外青石崖村人,村里唯一的水源——一口深井突然枯竭,如今百十口人每天要走十里路背水。听说陈巧儿能制巧器,想来求个提水之法。 “井是何时枯的?”陈巧儿问。 “约莫半个月前。”少年抢着说,“之前水很旺的,突然就没了。我爹下井去看,发现井壁有裂缝,水都渗到地底下去了。” 陈巧儿心头一动。她详细问了井的深度、地形、岩层情况,一个大胆的想法逐渐成形。 “老人家,我或许有办法,但这需要时间勘测和制作器械。你们先回去,三日后我派人去村里查看。” 送走千恩万谢的爷孙俩,陈巧儿回到地窖,迅速画起了草图。这不是普通的提水装置,而是利用气压差和地下暗流的“虹吸深井复苏系统”。如果成功,不仅能解决青石崖村的饮水问题,还能验证她灌溉系统中几个关键设计。 但这也意味着,她必须提前开始部分实地测试——风险极大,一旦被李员外的耳目发现,所有伪装都将前功尽弃。 深夜,陈巧儿独自站在院中,望着满天星斗。现代的知识如同这些星辰,照亮了她在这个时代的路,但也让她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她知道,帮助青石崖村可能会暴露计划,但不帮,那些村民可能熬不过这个旱季。 “姐姐。”花七姑轻轻走来,为她披上外衣,“你想帮他们,对不对?” 陈巧儿沉默片刻,点头。 “那就帮。”花七姑声音轻柔却坚定,“咱们当初能活下来,也是靠了陌生人的一碗粥。再说——”她狡黠一笑,“青石崖村在山那边,李员外的耳目可没那么勤快跑那么远。咱们小心些,或许正是个试验器械的好机会。” 陈巧儿转头看她,忽然笑了:“七姑,你比我还大胆。” “近朱者赤嘛。”花七姑挽住她的手臂,“不过姐姐,我总有种感觉……李员外这次失败得太轻易了。以他的为人,不该这么容易退缩。” 陈巧儿心中警铃微响。是啊,那个老狐狸,真的会因为刘教谕的几句话就收手吗? 就在这时,后院墙头忽然传来轻微的“咔哒”声——像是瓦片被踩了一下。 两人同时噤声,对视一眼。 有人夜探工坊。 陈巧儿做了个手势,两人悄无声息退回屋内。她从门缝往外看,月光下,一个黑影正蹲在墙头,朝院里张望。那身形,不像普通窃贼。 黑影观察了片刻,轻盈落地,竟径直走向那台“失败”的纺锤机,仔细查看起来。 陈巧儿心下了然——这是李员外派来验证她们是否真的“灵感枯竭”的探子。 她轻轻拉动墙上的一根细绳。工坊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木偶突然“咔咔”转动起来,发出如同人走路的脚步声。 黑影一惊,迅速翻墙而走。 花七姑松了口气:“走了。” 陈巧儿却面色凝重:“不,他明天还会来。而且会来得更勤。”她看向地窖入口,“我们的时间,可能比预想的还要少。” 夜色更深,工坊重归寂静。但陈巧儿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青石崖村的求助、李员外不间断的刺探、灌溉系统的庞大工程——所有线索正在交织成一张越来越紧的网。 而她必须在网收紧之前,织出破网的利刃。 墙外远处,黑影并没走远。他蹲在树影下,从怀中掏出一个铜制小筒,对着工坊方向看了许久,才消失在夜色中。 筒身上,刻着一个细小的徽记——那不是李员外家的标记。 而是一只展翅的鹰。 喜欢陈巧儿与花七姑的爱情请大家收藏:()陈巧儿与花七姑的爱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