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审神者决定出手》 1、平平无奇审神者 异地登录了咒灵操术的账号怎么办,急,在线等。 看着被召唤出来的冰箱咒灵张开血盆大双开门,一口吞下即将爆炸的定时炸弹,千代宫真雪只希望这是一场梦。 那等她醒来她一定会很感动。 “哦!原来那本画册是主公大人的式神录吗,这可真是吓到我了!”身后传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鹤丸国永满含惊喜的声音。 “啊啊啊鹤丸殿你快住口,主公大人快要晕过去了!!!” * 等到千代宫真雪收拾好自己走出天守阁的时候,第一时间收获了几十道热切的眼神。 她表情有瞬间的不自然,清清嗓子才道:“小场面而已,你们也该习惯了。” 除去全身上下无处不在的胀痛感之外,真雪觉得自己一切都好。 审神者白月,真名千代宫真雪,此时正处在人生中第三次灵力爆发式增长期间。 为期一周的任务接近尾声,偏偏在倒数第二天的傍晚,她的灵力暴走了。 失控的灵力将附近百米的友军同事们掀翻在地,好消息是附近的敌军也被狂暴的灵力直接撕了个粉碎。 在同事们震惊的眼神中,真雪被紧急送回本丸。 可惜两天过去,情况依然没有任何好转。 假装看不到外面再次被不受控制的灵力吹得快要秃掉的樱花树,真雪领着一群忧心忡忡的刀剑们去食堂等着开饭。 本丸常务副近侍乱藤四郎走在她身边,真雪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手腕上。 那里正戴着一根串有数颗不规则珠子的红绳。 “珠子,又多了一颗。” 乱藤四郎小声呢喃。 真雪抬手晃动红绳,语气随意:“没错,这是我变强的证明呢~” 语毕,周围热切的眼神里出现了几道泪光。 性格本就弱气一点的五虎退甚至已经在悄悄擦眼泪。 ……不是,她说的是真话啊,哭什么!? 不要用这种方式增加本丸冷却材的储量啊! “主公大人,您看上去还是很虚弱,”高挑的巴型薙刀不动声色地试图挤开围成一圈的短刀们上前,“还是由我抱着您走——” “离主公大人远一点啊你这家伙!” 真雪感觉眼前闪过一道人影,等到视线再次聚焦的时候就看到传奇机动王压切长谷部正拽着巴型往人群后退。 “不要妄想在这种时候跨过主公大人的底线!再说即便要抱着主公走也该是由我长谷部……” 看似忠心护主,实则主控争宠。 隔着两米真空圈被淹没在短刀堆里的真雪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遵循一直以来的传统,不去介入争宠的场合。 不然接下来就要化身“你更喜欢爸爸还是更喜欢妈妈”里那个无辜的小孩,被一本刀帐轮番审问。 她先溜为敬。 * 吃过早餐,消失一整晚的狐之助回到本丸,表示时之政府有新的指令。 移步到大广间后,狐之助在房间中央拨弄两下脖子上的铃铛,一道全息投影就站在了房间里。 “贵安,白月大人,”身着西装的女人向上首的女孩行礼,“经过三年的努力,我们对您所在世界的研究已经有所进展。” “但受限于世界意志,想要进一步预测时间溯行军的动向需要您的配合。” “因此,时之政府特许您与您所在本丸的刀剑一同前往现世,完成时空数据的收集。” 闻言,不止刀剑们满脸惊愕,就连真雪自己也是两眼发懵,张开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确定吗? 确定让一个小学生在特级咒灵遍地走、杀人凶手多如狗,异能与子弹齐飞、治安共火药一色,只要活着就是在赌命的世界满地跑,收集时空数据吗? 这不管哪一个,都比在现世遭到时间溯行军刺杀更加危险吧! “等一下!”作为自家审神者的第一把刀,加州清光最先反应过来拍案而起,“就这么去现世的话,主公大人的真名怎么办!?” 审神者使用代号不是为了防止被付丧神知晓真名后神隐吗。 在现世活动总会遇到审神者认识的人。 一旦真名被叫破,这层代号带来的防护就消失了,遭到神隐的可能性将会大幅提高,岂不是很危险? “事实上,付丧神也是神,想要神隐人类只需行使神力即可,并非必须知晓真名。”女人神情有些无奈。 而时之政府授意审神者们使用代号的目的有很多。 “其中一种是通过代号和掩盖真容的覆面隐藏审神者身份。白月大人就属于此类。” 毕竟审神者群体基数这么大,总有曾为仇敌的人如今做了同事的情况。 要是因为身份暴露发生“审神者杀了审神者”这种恶性事件,时之政府的损失可远不止两座本丸。 “另外,白月大人您应该很清楚,您与所在的世界有着特殊的牵绊,甚至无法离开现世常驻在本丸中。” 闻言,真雪点点头表示认同。 要是神隐发生在她身上,大概率会被两个一边嘲笑她菜一边顺着她的术式追过来的最强手撕神域。 不,到时候谁神隐谁还不好说呢。 何况作为这座本丸的审神者,她完全不觉得自家刀剑会想不开神隐她。 “正式的文书会在三个工作日内下达,许可证和改造过后的传送装置也会一并送上。” “感谢您为人类历史做出的杰出贡献,再见。” 全息装置关闭,女人的身影随之消失。 “什么嘛,自说自话,”加州清光语带嫌弃,又坐回位置上,“没看到我们主公大人脸色不好吗,一点都不体谅人。” 几天没睡好有些憔悴的千代宫真雪欲言又止,这种蓝哇哇的双向投影应该看不出脸色吧。 但是又不能反驳关心她的清光光,毕竟…… 他说得对(大拇指)。 都有初步成果了还只给三天时间安排,难道不清楚她的世界处理户籍很麻烦吗?也是自说自话到没边了。 “哈哈哈,神隐什么的就算了吧,”三日月宗近笑道,眼神扫过其他的刀剑们,“小孩子就应该自由自在地在人世间行走嘛。” 也算看着真雪长大的刀剑们纷纷点头附和 刀剑论坛上那些阴暗爬行的帖子看看就得了,神隐什么的绝对打咩。 他们可是花了一年多时间才把连锻刀都远程操作的审神者哄出天守阁。 要是把人关进神域等同于开历史的倒车,评价为不如时间溯行军。 “不过这可真是个大惊吓,现世一定很有意思吧?”鹤丸双手交叉枕在脑后,脸上满是期待的表情。 “算、算是吧。” 真雪犹犹豫豫地回答道。 要是按照鹤丸惊吓即有趣的标准的话,她的世界包有趣的。 点背的时候甚至能上午碰到绝妙情杀下午被咒灵堵门晚上去便利店被卷入极道互相突突突哒哒哒现场。 这可是她的经验之谈。 “三日内,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准备起来了?”烛台切光忠丝滑岔开鹤丸对惊吓的追问。 “是要准备起来了,”真雪拿出手机写备忘录,“衣食住行,衣和住是最重要的。” “出阵服和内番服不能完全满足现世的需求,保险起见还是先去万屋买一份,再到现世准备一份为好。” “现在住的公寓好像也有点小了,不然再买个够大的一户建?” 大和守安定疑惑道:“嗯?不是说在现世有据点吗?” “据点,”真雪抿抿嘴,想起那座神社满脸都是一言难尽,“为了不引人注目选址很偏,交通不太方便。” 当然这也不是说常年堵车的东京就交通便捷,任何事情总是要综合考虑的。 具体要不要买、买在哪里,还是和大人商量过后才能决定。 毕竟就算不怕,她也不愿意住在总监部的眼皮子底下。 “户籍方面交给我就好,这几天我先找点现世相关的资料给你们看看。” 关掉备忘录界面又打开了黑色狐狸头像聊天框的真雪头也不抬。 “不过我的世界有一种名叫咒灵的怪物,长得……” 真雪努力斟酌措辞,最后吐出一句:“挺不是东西的。” “我自己画了一本画册,你们可以参考一下。到现世之后别被吓到了哦。” 稍后还有出阵任务的笑面青江整理好自己的着装,笑道:“请不必担心,主公大人。我们是刀剑付丧神,无论发生什么,面对何种怪物,我们都不会惧怕。” 真雪对此持怀疑态度。 本丸知名胆大人士的不怕她信,其他人……不好说,再看看。 “总之,下午先去万屋采购,”真雪起身准备回天守阁,“长谷部,分工问题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能处理好。” “是!谨遵主命!” 常务副近侍乱藤四郎已经进入兴奋状态,真雪也就让他留下参与采购计划。 独自走在缘侧,真雪看着庭院里再次开满花的樱花树,不自觉停下脚步。 手机屏幕停留在“已送出”页面,不久便归于黑暗。 关于这个现世任务,不仅仅是为了测敌军动向、保证她的安全,真雪自己也有些小心思。 “如果能成功的话,会给他们省不少事吧。” 她小声呢喃。 * 说是三个工作日,但中间恰逢周末,等到真雪得到许可时已经是第五天了。 讲个笑话,时之政府双休制,但审神者全年无休。 不笑说明和她一样也是牛马。 该说时之政府不愧是有点玄学在身上的吗,一上来就送了她一个大惊喜。 好消息:她成功救下了差点被炸弹炸死的警察先生。 坏消息:被她的术式硬拉过来的咒灵被普通人看到了。 “炸弹要——等等那个怪物是、不对,炸弹呢!?”《 》 2、咒灵操术异地登录 半小时前。 考虑到现世还没有准备妥当,这次过来带的刀剑就很有偏向性,主要是为了在现世再采购一批符合刀剑们各自审美的物资备用。 审美优秀的加州清光和乱藤四郎,擅长家政类工作的烛台切光忠和歌仙兼定,请求提前收集医药信息的药研藤四郎,以及再不放他去现世玩就会遭到群殴的鹤丸国永。 厨房里明显出现异常实际上却只是被撕下标签又贴回去的调料罐。 附近山上的树突然瘦身次日在本丸范围内发现形似现世模拟原始人网红的纯手工奇怪建筑。 还有被科普过咒术师知识之后随机刷新在各个角落不吓人但丑得各有千秋的diy咒灵摆件。 天知道真雪这五天是怎么过来的。 作为据点的神社离商业区实在太远,这个时间家里的阿姨又在打扫卫生,她索性将传送地点放在母亲婚前居住的公寓。 刚一落地,身着休闲装的几人就开始打量这个陌生的地方。 “好漂亮,好高!”乱藤四郎一下就被窗外的景色吸引。 真雪很熟悉这里的景色。 隔着玻璃向外远眺,能看到远处的高塔和云雾掩映的富士山。将密密麻麻的钢铁丛林和穿梭的行人与车辆踩在脚下时,会让她感觉到安宁。 “这栋楼都是主公大人的吗,好棒!” 真雪开导航的手一顿,道:“乱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没有别人啊,”乱藤四郎依然很兴奋,“除了楼下大概两层有几个人之外,附近都没有人呢。” 这对吗。 这对不了一点。 土生土长的东京住民真雪觉得dna正在疯狂示警。 笑话,哪怕有人开直升机扫射东京塔他们东京人也会焊在塔下连滚带爬地看完,但凡事情小一点这栋楼里都不可能就剩几个人。 匆忙带着刀剑们下楼,果然在楼梯不远处看到了严阵以待的警察。 和一颗含苞待放的炸弹。 这是真含苞待放啊,真雪戳戳前面的加州清光。 清光光快看,它倒计时在跳诶。 ……嗯? 不好! 在许多次演练里已经配合默契的刀剑们迅速让出位置,机动最快的乱藤四郎飞身追上抱起炸弹就冲向远方的警察先生,一手刀劈中对方麻筋,瞬间的麻痹让他无意识地松开手。 确认炸弹脱手后乱藤四郎双腿蹬在墙面借力,拎着身形高大的男人往回跑。 途中与正解开手上的红绳打算支起结界的真雪擦肩而过。 红绳看似普通饰品,实际上是时之政府配发的灵力调节装置。 只要解开它,就能脱离装置的束缚,重新调动灵力。 作为审神者,真雪没有停止时间的能力,但支起结界抵御伤害的工作早就游刃有余。 现在的情况分秒必争,希望她的灵力不会扩散太—— 咒力被抽空的感觉来得很突然。 失去灵力的压制,微弱的咒力在此刻找到机会,倾巢而出向外流动,联结到另一个人。 术式条件达成,熟悉的强大咒力沿着不可见的桥梁以真雪身边为出口灌入不算宽敞的空间。 以她的术式为媒介凭空冒出来的双开门冰箱咒灵不明所以地扭动身体,随后迈着长短不一的管线腿,一米六一米七地向着炸弹狂奔而去。 …… 真雪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身后被拎着跑又被甩出去砸倒一片同事的警察先生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 “炸弹要——等等那个怪物是、不对,炸弹呢!?” 是啊,炸弹呢。深吸一口气。 炸弹在咒灵肚子里呢。 “哦!原来那本画册是主公大人的式神录吗,这可真是吓到我了!” 是式神录吗?如是吧。 但真雪没有回答,她只感觉现在该轮到她要爆炸了。 她要怎么把倒计时只剩两秒的炸弹拿出来还给人家!? “啊啊啊鹤丸殿你快住口啊主公大人看上去要晕过去了!!!”加州清光发出尖锐爆鸣。 铃声响起,真雪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接通。 不用看也知道这是谁打来的电话。 回过神的真雪深吸一口气,在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到达所在楼层前,快速道: “冰箱酱把马上要爆炸的炸弹吃掉了,还被好几个警察看到,救救!” 遇事自己解决不了没关系,只要交给能够解决事情的人就好了! * 在警车里对上卷发警察警惕的目光时,被刀剑们挡在身后的真雪无所畏惧地看了回去。 看什么看,她上面有人! 很快,未鸣笛的警车呼啸着载着众人驶向警视厅,留下一脸莫名的卷发警察和另一批人勘察现场。 闲置办公室里,真雪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热,对给她倒水的警察小姐微笑,但始终一言不发。 所谓做多错多。 反正在公寓里那么多警察都能证明她根本没有接近过炸弹,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么给她扣上嫌疑犯的帽子。 相比之下反而是上前打落炸弹的乱藤四郎被怀疑的可能性更高。 哪怕长发警察亲口说他看到炸弹落在地上,也不能改变乱藤四郎是除他之外唯一近距离接触过炸弹的人的事实。 好在有人帮忙打点,加上临近爆炸的炸弹凭空消失,有人突然出现在已经清场的大楼里就显得不那么重要。 得不到任何信息,女警很快告辞离开。 真雪没动,隔着门听到走廊上的动静。 “那孩子还是什么都不说?”男人声音带着明显的懊恼。 真雪记得这个声音,是那个在和长发警察的电话中听到炸弹要爆炸后没多久徒腿跑上几十层楼的卷发上楼仙人。 就普通人而言相当离谱的机动数值令真雪印象深刻,遂赐封号上楼仙人。 他出现在这里,看来公寓那边的勘察已经告一段落了。 女警姐姐满含歉意:“抱歉松田君,那孩子一个字都不愿意说,我也没办法……” “不,我不是在责怪你,谢谢你来帮忙,”叫松田的警察先生语气放缓,“听说之前已经进去好几拨人了,都没有进展。” “我还以为换个女性去问话会顺利一点。” 真雪听到眼镜腿折叠敲打到镜框的声音,想起来这位松田警官好像戴墨镜来着。 东京的警察别的不说个性这点挺到位的。 “偏偏这个时候最会和女性套近乎的家伙被叫走了,到底什么情况要去这么久。” 脚步声逐渐远去。 与他不同,端着热水的真雪对被带走的警察们正在经历什么心知肚明。 原本这位松田警官也会是其中一员,但终究是真雪的咒力消耗得更快。 咒力耗尽后术式自然无以为继,被异地召唤的咒灵也回到了主人身边,他才得以幸免于难。 而其他人,大概不是在开会签保密协议就是在被强制消除记忆。 这取决于咒灵的主人和总监部哪边速度更快。 对了,差点把总监部那群祸害给忘了。 “大家靠过来一点,把手伸出来。”真雪轻声召集在办公室各个角落里的刀剑们。 “不必太过小心,大将,”一直守在门边的药研藤四郎安抚道,“附近已经没有人了。” 大概是不觉得他们会从十几层跳下去逃跑,外面的警察处在相当松懈的状态。 真雪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但神情依旧紧张。 她防的可不是外面的警察叔叔阿姨。 伸出手悬空在刀剑们围成的弧形圈前,艰难地控制自己的咒力,将其不断延展,虚虚拢在刀剑们身上。 “稍微觉得有点奇怪呢。”烛台切光忠伸手抚上胸口。 “等咒力消散掉就好了。”得知术式起效,真雪收回手长舒一口气。 随后她又小声道:“不会太久的,我的咒力不强,这一点点时间积攒得很少。” 按照五条悟的说法,等她到年龄进入咒术高专上学,到毕业顶了天也就是个二级水准。 更何况还有维系刀剑们人身存续的灵力存在。 灵力与咒力彼此不容、互相消耗,就是她想,也留不住多长时间的。 “负面情绪产生的力量吗,多少有些不够风雅啊。”歌仙兼定对咒力表达了自己的嫌弃。 乱藤四郎不甚在意:“只是身体上沾染一点点而已,最后还是会被主公大人的灵力洗掉的嘛。” “我倒觉得染成黑鹤也不错?话说主公大人,咒力是黑色的吗,还是别的什么颜色?” “可以定制颜色吗?我更喜欢红色的诶。” 话题逐渐跑偏,只有药研藤四郎沉默不语,推推眼镜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打算一一回答的真雪忽然示意大家噤声。 大约十几秒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刚才的那位女警再次打开了房门。 “那个、千代宫小姐,上面传话说您和您的同伴可以离开了。” 她脸上还带着疑惑,显然是被上级临时抓来的,完全不清楚能够直接传达的信息为什么要从她这个交通警身上过一遍。 真雪看出她的不解却没有要解释的想法,只是借着看过去的视线用余光扫向她身后站在门外的人。 除了那个看上去很想把她扣在这问个究竟的松田之外,还有一个人正死死盯着这边。 果然来了。 总监部安插在警界高层的走狗。《 》 3、第一座桥 记住仇敌的脸并不是难事。 把那份总监部棋子名单和详细资料交给她时,五条悟是这么说的。 确实如他所说,向来不擅长记人长相的真雪在看到这个人的瞬间就确定了他的身份。 这是个从长相到名字都平凡得毫无记忆点的人。 出身于某个小家族的主支,因为擅长拍马屁抱上了总监部的大腿,后来被安排进警方中,领着一个什么都不做的高位闲职做眼线。 即使忽略他身上比大多数普通人要强一点点的咒力,那种一直用惊疑不定的眼神来回扫视刀剑们的行为也足够别人发现他的异常。 不仅是那个看上去很不好惹的松田警官,面前一身交通部制服的女警小姐都有想回头的趋势。 可见总监部是真的被折腾得没人了,这种货色都拿出来用。 真雪在几人的注视下告辞离开。 经过走廊时,真雪注意到从楼上笼罩下来的帐。 电梯、楼梯乃至窗外都被包裹在帐的范围内,从这一层进入电梯时她还能隐隐感觉到一丝排斥。 难怪走狗君没有跑去碍事,原来是被禁止咒术师进入的帐拦在外面,只能气急败坏跑到她这里来收集信息,好给总监部一个交代,完成一条走狗的使命。 之所以只是监视,没有直接接触更没有试图把她扭送去总监部,恐怕也是因为楼上的夏油杰是特级。 特级的帐他打不破,特级的人和咒灵他更打不过。 要是他在这里动手,就算夏油杰手下留情没直接把他剁成臊子,总监部之后也不会放过他。 只好咬牙切齿地看着真雪带着一群留存她咒力残秽的疑似人型式神离开警视厅。 坐上夏油杰安排的车前往商场,真雪安静地看着窗外已经有些陌生的街景不断倒退。 看似两眼放空着发呆,思绪却不自觉地飘向了总监部得知消息后的反应。 就像被利用而不自知的走狗君说的那样,千代宫真雪的术式就是召唤式神,还带着式神满东京跑被人目击。 只可惜咒术师千代宫真雪本人咒力低微,式神也就是长得好看的纯花瓶而已。 没有必要顶着再次遭到特级咒术师报复的风险提前控制她。 眼高于顶又贪生怕死,这就是咒术界的管理层。 说来这个伪造术式的计划实施得仓促,中间也存在一些没法解释的问题。 但没关系,自有人会收尾。 和眼镜链上挂着一枚小巧的银黑色狐狸徽章的女人道别,直到这个时候真雪才算松了口气。 这趟现世任务真是…… 开门红啊。 原定耗时三个月的计划,几个小时就被她完成了不说,还顺便收集到了警视厅内部的时空数据。 她怎么不算是一种kpi女王。 * 警视厅某会议室内。 “我们理念不同,因此我不会像他们那样,强制各位消除记忆。” 黑发的男人端坐着。 他语气和缓,狭长的眼睛微眯,配上温和的笑容竟然与佛寺中怜悯众生的佛像有几分神似。 可他所说所行却全无佛的慈悲。 “但,如果各位选择保留记忆,却违反保密协议、向外界透露今日所见——” 房间角落的阴影中,一团黑色的血肉逐渐膨胀,金色的蛇瞳自肉块中翻涌而出,睁开了眼。 眼皮的边缘长着三排利齿,黑色竖瞳如裂隙一般分开,一条红色的蛇信从中吐出。 人类的原始本能拉响警报,可人类却只能呆坐在原地,肌肉紧绷却连起身逃跑都做不到。 萩原研二僵硬地坐着,无论大脑如何运转想让自己动起来,最终还是只能任由阴冷的气息将他吞没。 仔细分辨的话,似乎能在耳边听到蛇类鳞片滑过的声音,乃至感受到蛇信触碰发丝时带起的微痒。 即使他的理智告诉他,那里并没有蛇。 “夏油议员!” 萩原研二艰难地循声转动视线。 上首的小田切敏郎右手已经握住了枪,可看脸色就知道,比他们这些人也好不到哪去,只是还能说话而已。 “不必紧张,小田切警视长,这是合作的必要流程。” 十指交叉撑在下巴处,夏油杰声线依然平稳,神情比刚才更加悲悯。 “我只是想表达我寻求合作的诚意,也向各位展示违约的代价。” “只有知晓要付出何等代价,人才会明白有些事,绝、对、不、能、做。” 他一字一顿,抬起从落座时就低垂的眼睛扫视众人,等待他们的选择。 违反保密协议的话,会死。 而且很有可能会是一场悄无声息又毫无价值的惨死。 萩原研二很快就明白了夏油杰的潜台词,但他始终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这怎么可能呢。 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的怪物,那他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怎么从没见过? 可现在的情况好像也由不得他不信。 就在今天,他先后亲眼目睹了两只这样的怪物。 一只看上去滑稽可笑,另一只则只是看到就能触发人类刻在dna里的应激本能。 “消除记忆,我要消除记忆!” “我、我也是!” 森冷的气息不知何时已经消散,随着一个人率先开口,很快房间里就响起此起彼伏的附和声。 只有萩原研二咬着舌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消除记忆后,这些可怕的东西就会自此消失在他的人生中吗? 答案毋庸置疑是否定的。 如果真如夏油杰所说,这种怪物一直与人类共存,那么他在此之前从没见过它们很大概率只是运气好而已。 可没有人会一直幸运下去。 萩原研二明白逃避能快乐一时,但直面危险、让未知变成已知才是他的风格。 喧哗逐渐停息,等到萩原研二回过神时,偌大的会议室里所有的眼睛都在看着他。 包括那只巨大的吐信竖瞳。 他深吸一口气,表情决然地开口道:“我选保密协议。” 闻言,小田切敏郎没什么反应,倒是夏油杰的嘴角上扬几分,眼中浮现出一抹兴味。 很快,夏油杰又挪开视线,看向身边别着一枚银黑色狐狸胸针的助理。 “他们就交给你了。” 萩原研二眉心一跳。 虽然猜到夏油杰是说让助理带他的同事们去消除记忆,但这话从一个刚刚对他们进行死亡威胁的人嘴里说出来就很奇怪。 让他产生了一种再也见不到这几位同事的错觉。 在夏油杰和作为警视厅代表的小田切敏郎眼皮子底下签好近一厘米厚的保密协议,签名签到手酸的萩原研二打算告辞。 拿起保密协议离开的小田切敏郎却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又坐了回去,轻轻拍了拍后才离开会议室。 刚刚放松下来的萩原研二再次全身紧绷。 “呃,保密协议已经签好了,夏油先生还有事吗?” 与其一直处于被动,不如尝试抢占对话先机,或许能找到合适的突破口。 可惜夏油杰根本不打算顺着他的寒暄路径走。 “保密协议?不过是糊弄非术师的幌子而已,”他嗤笑道,“我不相信保密协议,同样也不相信你,萩原警官。” 话语间带着并不明显的不屑与恶意。 萩原研二眉头紧锁,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这里是东京警视厅大楼,刚才夏油杰还有提到过合作,即使他不知内情,对方应该也不会在这里杀了他? “收起你那些不着边际的想法。” “作为唯一选择留下这段记忆的人,你该做的、能做的都只有一件事。” “来定下束缚吧。” …… 缓过神走出会议室的萩原研二脸色苍白,和门口恰好路过的已经被清除记忆的同事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萩原?你是不是太累了,果然拆弹很耗费精力啊。” “哎呀赶紧去休息吧,报告书什么的我们先帮你写,之后你再改改就能交上去。” 萩原研二扯出笑容和他们道谢,向一直等在门口的小田切敏郎告辞离开。 据夏油杰所说,这是一个非术师被强行调动咒力定下束缚后,咒力耗空的结果。 原来这种东西每个人身上都有。 原来他们每个人都是那种怪物的供养者。 只是让萩原研二没想到的是,对方这么大张旗鼓地跑来警视厅,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仅仅是为了一个这么简单的条件。 “简单吗?” 夏油杰脸上的笑变了。明明还是那张脸,此刻正流露出一种带着疯狂的狡猾。 而那双狭长的狐狸眼里却满含温柔。 他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悠闲的样子和正襟危坐神情紧张的萩原研二仿佛处在两个世界。 “对我而言,这可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啊。” “所以萩原警官,记住你答应的条件。” “束缚不可违背,时至今日,仍然没有人知道违背它的代价。我想你也不会去尝试那个‘可怕的后果’,对吗。” 走出电梯,萩原研二迎面撞上了满脸焦急的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上前围着他左看右看,确定他看上去除了脸白了点之外没有异常,这才退开一步。 “hagi!你怎么回事,他们说你状态不好,难道是不穿排爆服被上面训了?” 萩原研二打起精神,回道:“是啊,还要写检讨和停职反省。不过小阵平你也没差,擅自闯入排爆区域也要写检讨哦。” 松田阵平摘下墨镜,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兄弟把你放心里,你把兄弟踹沟里还戳他心窝子? 难道不知道他这辈子最不擅长的事就是写检讨吗? 萩原研二两手一摊,身体灵活地一扭,从要锁他喉的松田阵平身边绕了过去。 还是等他缓一缓,理清了信息再和小阵平说吧。 只是他不知道,这场不那么愉快的对话,直到立下束缚之前,都有一个不在现场的人全程旁观。 “又被你说中了,小真雪。” 夏油杰耳朵上挂着耳机做伪装,大大方方地和另一端被联结的女孩说话。《 》 4、日常 这场谈话在真雪到达警视厅后不久就开始了。 涉及总监部的部分,夏油杰一向是不会让她知道的。但等初步合作达成之后,夏油杰立刻从自己那边触发了她的术式。 在夏油杰传输来的咒力帮助下,感官的联结让真雪成功借助夏油杰的视角看完了全程。 期间中断过快十分钟,不过真雪并不怎么在意。 大人工作的时候是这样的,她都习惯了。 同样戴着耳机的真雪坐在vip室,等着乐此不疲的加州清光和鹤丸国永又双叒叕换一身打扮。 “是他太好猜了才对。” “我亲眼看着他抱起炸弹就跑诶。” 换做是她和想要怒放的炸弹贴贴,恐怕她的第一反应也是逃跑,而不是支起结界。 这位萩原警官是个能够抵抗求生本能的狠人,值得她以“不会放弃记忆”的猜测表达敬意。 “话说回来,那个炸弹倒计时就剩两秒钟了……不太好处理吧?” 说到这个,真雪压低了声音。 “没关系,”夏油杰不以为意,“就放在‘花花’肚子里也行,或者我找个特级咒灵扔它领域里也不错。” 真雪一噎。 花花就是美美子和菜菜子给那只冰箱咒灵起的名字。 灵感来源是冰箱上的干枯花朵状的霉斑。 大概是因为当年五条悟让夏油杰召出它然后打开了它的肚子,并从里面掏出一个万圣节限定大脑蛋糕开始啃啃啃的画面太过惊悚,让她对它一直记忆犹新。 它诞生于人类“我都放冰箱了怎么还是会坏”的怨念,自带内部时间停止效果。 所以被它吃掉的炸弹暂时没有爆炸的可能。 除非有人把它拿出来。 咒灵好惨,不仅要给特级咒术师当沙包,现在还要兼职垃圾处理厂。 真是咒灵默咒灵泪啊。 至于她怎么看。 她会躺在床上用灵力控制手机飘起来看。 “总监部那边可能会派人盯着你,注意安全。” “悟给你的咒具这段时间你要随身带着,一定不要让术式再发动。” “等悟从北海道回来之后,我会联系他过来检查你的情况。” 真雪一一应下,又安抚了几句后,忙碌的夏油杰才中断了咒力的传输。 确定对话终止,一直翻看新鲜到手的《儿童心理学》的药研藤四郎才合上书。 “大将很信任和您聊天的那位啊。” 他并不感到意外。 如果自家审神者在从小长大的地方连一个可以信任的大人都没有,他们这些刀剑才会难过。 “是啊,我很信任杰哥哥。” “算起来,他跟我是‘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的关系。” 夏油杰全身僵硬还被未满周岁的小婴儿拽住刘海的照片至今被备份无数保存在各种渠道。 也因此夏油杰被五条悟嘲笑至今。 “我和你们说过吧,在被时之政府找到之前,是时间溯行军先到一步。” “那天也多亏了杰哥哥他们帮忙。” “如果那场‘请神仪式’没有被打断,说不定不用时间溯行军动手,我就已经死掉了。” 真雪语气轻松,药研藤四郎却不认为这是能够一笔带过的事件。 只看他们家审神者刚刚成为审神者时的状态就知道她很不好。 入职时被时之政府特意派来的女性员工全程陪同,连初次唤醒刀剑都是脸色惨白远远站在门外。 被唤醒的刀剑们茫然地站在锻刀室里,却能嗅到门外只露出一点衣角的人身上夹杂着药品味道的血腥气。 还有那个她此前从未提及的请神仪式。 这个世界恐怕比他们想象的要更加危险,时间溯行军或许只能算个添头。 回本丸后或许应该召集大家再开一次作战会议。 眼看着他表情越来越凝重,真雪赶紧开口打断。 “参与那场仪式的人好像只剩下了我一个,没必要再关注啦。” “而且我已经不太记得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了,到现在已经只剩下一点还没克服的身体本能,没什么影响。” 嗯…… 除了衍生出很多堪称规则怪谈的守则之外。 本丸守则第一条:任何人(包括狐之助)不得突然出现在审神者身后—— “哟,在聊什么呢主公大人!” 等真雪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距离等候区五米开外放着点心茶水的桌子后面猫着了。 真雪只觉得怒气上涌,同时到来的还有又一次被鹤丸国永惊吓到的无力感。 “鹤!丸!国!永!” 她压低了声音,但谁都能听出来语气中的咬牙切齿。 “我要没收你一半的恶作剧道具!” “啊,那不是还有一半吗,谢谢主公大人!” 这下真雪更气了。 但她又确实没有别的办法,总不能欺负几百上千岁的老人吧。 更何况鹤丸还挺有分寸的,人没靠太近只是把挂在衣架上搭配好的套装朝她伸过来而已。 药研藤四郎也是知道这一点,才没有提醒。 战场上可不能太依赖别人,保持警惕也是审神者工作生活的一部分。 “真是的,鹤丸殿不要总是吓唬主公大人啊,”加州清光换回之前的衣服,捧着高高一垛带着吊牌的新衣服走出试衣间,“这些就可以了,谢谢主公大人~” 真雪看看他手上的衣服堆,又看看鹤丸国永身边那套荧光色打底的无袖卫衣阔腿裤,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审美的区别比刀剑男士和溯行军的区别还大。 希望以后不会半夜在本丸里看到一个四处蹦迪的荧光开花骷髅人。 相比之下,采购家居用品的一组就稳稳的令人安心。 挑选的东西兼顾外观与实用性,真雪到的时候甚至看到有家庭主妇跟在他们后面下单。 一边的店铺经理笑得一脸褶子,从真雪手里接过卡结账的时候看起来想给他们磕一个。 吓得真雪签下送货单带着刀剑们转身就跑。 “现世真神奇啊,居然连蒸笼都附带美容效果。”烛台切光忠理理头发,感叹刚刚看到的商品之神奇。 “不,那个就是单纯的噱头和毫无作用的外设。” 真雪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一些美容骗局。 “蒸食物的时候顺便蒸脸护肤什么的,不说烫伤的问题,光价格就是在欺负主妇们吧。” “说的也是,”加一个护肤功能就涨价三倍,就差把抢钱写在品牌标签上了,“那些可食用的餐具总该是真的能吃?” “我记得还有不少口味,虽然还没到春季,但樱花口味已经提前进入预售期,不少人都付了定金。” 闻言真雪在心里发出了尖锐爆鸣。 到底是谁在出可食用餐具啊! 可食用餐具,其可食用性本身就很奇怪吧。 她宁愿冒着汤洒到身上的风险用可折叠的餐具,也不想在吃完饭之后对着吃饭用的碗筷啃啃啃。 尤其是万圣节那一批做成头骨指骨造型的,那已经超出异食癖范围,完全进化到丧尸领域了! “能吃倒是能吃,但是人为什么要吃餐具……” “而且樱花味到底是什么味,谁能给我一个参考标准。” 此话一出,六把刀齐齐陷入沉默。 哪怕是万屋在樱花季售卖的特制便当,不同批次都不是同一个味道。 他们自己在本丸做的就更离谱了。 抹茶味的樱花抹茶团子,红豆味的樱花红豆糕,红糖黄豆粉味的樱花水信玄饼,还有遭了鹤丸国永的油泼辣子味樱花马卡龙。 数次尝试无果后,刀剑们纷纷聚集在本丸巨大的樱花树下一人摘一朵就往嘴里塞。 …… 没味。 难怪和什么东西一起吃就是什么味道呢,哈哈。 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刀剑们都是目光游移尴尬的笑。 不好意思哈主公大人,樱花刻进了刀身里,完全把这件事忘记了。 精明睿智的审神者大人双手叉腰,假装自己不是刚刚想起来。 “买的东西晚一点就会送到家,待会儿直接传送回本丸就好,”真雪看看时间,差不多到晚餐的时候了,“今天就在外面吃饭吧。” 不过本丸厨房的神被她带走了,希望留在本丸的刀剑们组装半成品晚餐的时候一切顺利吧。 路上,歌仙兼定突然想起来还有没准备的事,问道:“主公大人之前说起过住处的事,已经决定好了吗?” 说起这个真雪自己也头疼得很。 “还没有。” “我想找个面积大一点、能留出地方建造庭院的地方。虽然备选项已经有了,但一个一个考察下来都要很久。” 收拾好地皮建房装修再到搬家恐怕会更久。 要是时之政府的装修队能够过来就好了。 一夜之间传统日式本丸爆改凡尔赛宫都没问题,从零开始更是不在话下吧。 刀剑们都觉得这件事不急,可真雪总觉得不安稳。 大概是被姐姐传染了遍地买房的习惯吧,一旦房子没落地就总觉得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此时天刚擦黑,还没到用餐高峰期的饭店里却走出来一对醉醺醺的情侣。真雪有些奇怪地看过去,被加州清光伸手隔断了视线。 “不可以看哦主公大人,伤眼睛的。” “……人都走过去了快把手放下来啊!” 再说了看看怎么了,小时候又不是没见过爸爸妈妈腻歪在一起的样子,至于吗! 鹤丸国永双手枕在脑后,感叹道:“今天真是惊心动魄啊,希望以后每天都能有不一样的惊吓!” 右眼皮直跳的真雪给了身边兴高采烈的鹤丸一肘。 不祥的预感逐渐涌上心头了怎么办,急,在线等!《 》 5、事件频发 “不行,这个院子也有点小了。” 女孩穿着一身肉眼可见价值不菲的和服,对眼前未清理的地皮做出评价。 跟在边上的山田健次都快跪下了。 “这个、大小姐,这已经是附近民宅的五到六倍大小了,建筑面积更是整个片区未售出的地皮中最大的,这……” “小了就是小了,再说附近的民宅也没大到哪里去吧?” 大小姐偏头看他,表情冷漠。 发箍上坠着的金色流苏轻微晃动,在阳光下甚至反射出一点金属的光芒。 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可真难伺候。 山田健次腹诽。 最近一周他已经带着这位千代宫小姐看过不下十五处宅院或地皮,得到的答复不是小了就是太小。 就算她的家族人丁兴旺到每天六位随从随侍都能一周不重样,也不至于这么大的地都塞不下吧。 要不是上司嘱咐和她确实出手大方,连来回的油费都包,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再找,范围扩大到东京郊区,报酬再提三成。” “好的大小姐,没问题大小姐!请都交给我山田健次吧,一定包您满意!” 嗨,什么话呀,金主脾气大点怎么了,就得有脾气才能尽显高贵气质嘛。 “那,您看现在送您回去还是?” “不必了,你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高贵的大小姐挥手赶人,“记得我的要求。” “诶,一定,一定!那我就先告辞了!” 山田健次鞠躬后转身就跑,似乎生怕她反悔。 两分钟后,一直站在两人之间的今剑才抬头道:“已经可以了,主公大人~” 闻言真雪长舒一口气,刚才那种冷漠骄矜的气质瞬间消失。 扶着额头上乱晃的流苏,真雪只想赶紧找个地方把自己摊开。 “不行,我真的要演不下去了。” 头上戴着没人帮忙就不会穿衣服的三日月宗近印象款流苏,脑子里回忆着被诅咒师偷偷拍下的矜贵小少爷五条悟,真雪全凭想象才能把这个神奇人设演下来。 “哈哈哈,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吧,”三日月宗近走过来,长风衣配高领毛衣看上去比在本丸里休息时的打扮年轻很多,“毕竟是大家族里唯一的小姐兼未来家主,不强势一些可不行。” 真雪可听不得这个,当场一巴掌拍上自己额头。 先前,为了让刀剑们能在这个三天两头发生事故的世界自由行走,真雪联系了夏油杰帮忙准备户籍信息。 比起已经被烂橘子扒透了几代人的千代宫家,归进母亲的“星森”要更方便一些。 真雪的母亲星森晴与父亲一样“下落不明”,又是孤儿院出身,编造一个曲折离奇的身世也很难查证。 事情进行到一半,五条悟戏瘾犯了横插一脚。 千代宫家除了真雪之外都是普通人,为了保证安全早就举家迁居国外,除被总监部扣在霓虹的真雪之外,只有家主千代宫真夜还偶尔往返几次。 既然如此,不如就趁这个人数激增的机会,捏造一个隐世不出的大家族作为星森家的族人。 有了“母家”这个保护伞,既能对普通人解释这么多人的来历,又能在咒术界那边为真雪那些奇奇怪怪的物件和能力找个来源。 别管经不经得起查,只要架势摆足了自有社会各界爱脑补人士会为她辩经。 离谱的是,几个监护人,包括她的姐姐、掌管千代宫家的这一代家主千代宫真夜也答应了,还连夜在琉球找好了星森家新鲜出炉的祖宅。 自此,真雪就成了星森家流落在外的小姐生下的继承人。 “大和抚子什么的我已经看到想吐了,现在是属于恶役大小姐的时代!” 听到五条悟这么说时,真雪瞬间就从微微激动变成毫无波澜。 下垂眼的恶役,认真的吗? 老师也没教过啊!? “如果你不知道怎么演的话,可以先从模仿五条老师开始哦~”镜头在咒灵的嘶吼和建筑崩塌的烟尘中稳稳地拍着五条悟的大脸,他甚至在咒灵挥来的爪子空隙间边下腰边比了个耶。 夏油杰那边键盘的噼啪声一停。 “你少看点轻小说。学十岁之前的悟就可以了,看似成年实则没有的这个不要学。” “呵呵,”五条悟发出一声很嘲讽的笑,“没错,学悟哥哥就可以了,不要跟杰学。” “都国中了抱个小宝宝居然僵硬得像中了无量空处,简直逊爆了。” 黑历史再一次被翻出来的夏油杰看上去准备透过屏幕把键盘拍到他脸上。 自此,真雪被迫走上了假扮恶役千金的不归路。 目前来说恶役是没有的,毕竟偏圆的下垂眼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攻击性,只能靠冷漠和挑剔撑场面。 稍稍缓过劲来的真雪借着袖子的掩饰取出一块怀表。 复古风嵌着月光石的怀表翻开,里面却跳出浅蓝色的全息投影数字。 “和我猜测的差不多,还差最后一块地方。” 按照时之政府划出的区域,只要收集够了时空数据,之后就能做到随时定点传送。 “只可惜……” “都快达到推演历史的最低标准了,但我们还是没找到合适的房子。” 真雪难得有些沮丧。 事实上,这一周以来他们看过的房子都是几个大人们筛选好的,周边环境、交通状况、邻里关系乃至本身和附近是不是凶宅都好好排查过。 可或许是在本丸里住得久了,习惯了按照城池规模建设的居所后,再看这些占地面积不小的地块也怎么看怎么嫌弃。 总觉得委屈了自家的刀剑们。 “其实不必这么麻烦,我们毕竟只是轮换来到现世,并不一定要这么大的地方。”一期一振尝试开导她。 真雪苦着脸,有点头疼道:“原本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在不行了。” “作为星森家唯一的继承人,安置家臣的住所必须要够大够气派才行,不然很容易穿帮。” 理论上直接买下一栋公寓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样一来就不好布防,反而会方便了总监部行动。 总监部早晚有被逼到狗急跳墙的那天,她不一定能帮上忙,但至少不能给辛苦谋划的大人们添乱。 “不着急,等待时机也是投资的一部分。”博多藤四郎跟着安慰道。 “比起那个,我记得这边还有一座山没有从地图上划去吧?不如现在去看看?” 笑面青江上前岔开这个丧气的话题,将重点引到任务上。 “没错,按之前的数据进度,只要把这座山和附近的景区走一遍就达到最低推演标准了。” “不过这块地方不太对劲。” 真雪回忆着最近看过的新闻,挑拣着说了一点。 在这个国家,一片广泛分布温泉的区域发展成旅游区几乎是必然。 成片分布的温泉水,美丽的自然风光和名噪一时的上世纪电视剧取景地,导致这里全年都会有游客到来。 当地的官员和商人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在温泉旅馆的生意饱和之后,他们又盯上了后面的那座山。 但很可惜,动工不久山上就发生了重大事故。 斥巨资建设到一半的度假别墅因不明原因发生垮塌,造成不少人员伤亡。 数月后,前往调查的检测人员和随行记者及摄影师也无故失踪。 事情曝光之后,当地官员鞠躬鞠得都快变成折叠款了,开发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此后不久周围的温泉旅馆就陆续传出看到山上有灯光、或是有人影徘徊的传闻。随之而来的,是附近地区开始出现频繁出现一些规模较小、不算太严重的冲突事件。 附近离婚率上升、打架斗殴数量增加、再到前段时间入室抢劫杀人未遂。 被抓获的嫌犯还说他被一个鬼魂蛊惑,所以才做了这种事。 时至今日,山脚下的游客到底是泡温泉的多还是探灵的多都不好说了。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就把你们两个一起叫来啦。” 真雪回头,看向笑面青江和落在最后面正不自在地扯着连帽衫帽子的山姥切国广。 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审神者,对上时间溯行军能面不改色,但是这些鬼怪之类的东西她还是很怕的。 虽然这片区域的变化很大概率和咒灵有关,但她还是选择防患于未然。 被真雪看得不自在,山姥切国广拽紧兜帽上的绳子,低着头道:“别太指望我啊。” “不好意思,一定要指望哦,”真雪笑着驳回,“这片地方纵深太大,从周边环境来看,我必须一起进山才能保证大家的可行动范围能覆盖它。” “所以请务必加油。” 今剑拉住她的袖子,眼神期待道:“那我要留在主公大人身边保护您!” 真雪点头答应。 “那就由我去山上巡视,”笑面青江接道,“山姥切就留在主公大人身边保护吧。” “……知道了。” 分工已定,真雪带着刀剑们很快到达山脚。 身后是正直旺季热闹非凡的温泉景区,面前是寂静无人的茂密山林,真雪站在这里甚至感觉到一种怪异的割裂感。 难怪都市传说愈演愈烈。 “到达极限范围之后清理出一块地方,我、今剑和山姥切留守,一期和博多从西面开始搜索,笑面和三日月从南面开始。” 深吸一口气,真雪下达了指令。 “那么,行动开始。” * 坐在干燥草叶铺成的垫子上,真雪拿着怀表观察刀剑们的情况。 比起三日月那边,她还是更在意博多。 分开的时候他可是喊着金矿金矿地走了,很担心他会不会真的发现未开采的金矿然后走不动道。 今剑站在真雪面前,看着反方向的全息投影出神,良久道:“主公大人在担心大家吗?” “有一点,”真雪没有隐瞒,“收集数据还得分出人手保护我,多少有点拖累进度了。” 为了防止刀剑们被极度排外的世界意志扔出去,他们的行动只能在以真雪为中心的一定范围内。 她需要更多的时空数据扩大这个行动圈,而收集时空数据就不得不以她为圆心。 前期的起步真是举步维艰。 “没有那种事哦,反而是现在能够离主公大人近一点,让我们很安心。” 今剑回答得毫不犹豫。 任务第一天就遭到炸弹袭击,就算只是碰巧,这个世界的危险程度也已经超出他们预计了。 更何况还有他们目前没有交过手的名为咒灵的敌人,这让他们不可避免地更加紧张。 “我知道,但是行动范围这种东西,可以不用,不能没有。” 真雪知道自家的刀剑们对她有着强烈的保护欲,甚至有几位恨不得每天把她揣在兜里走,但扩大行动范围还是很有必要。 万一什么时候被卷进领域里,外面的刀剑至少能帮她摇人。 山姥切国广始终没有说话,直到即将日落时,他和今剑先后起身看向山下的方向。 真雪抬起一只手,借着毛绒披风的遮掩将全息投影和怀表收了起来。 出去的刀剑们刚刚在东北角汇合,即使全速前进也不可能这么快回来。 果不其然,等她抬起头,视野中就出现了几位身穿警服的警官。 …… 她最近遭遇事件的概率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 6、遭遇 似乎再次被卷入事件,真雪心里暗自想着这是不是世界意志对她带来一些外来势力的不满,脸上却没显露半分。 倒是手按在枪袋上严阵以待的警察们面露犹疑。 一个穿着华丽和服、看着就不适合爬山的女孩,一个运动服的男孩,和一个穿着休闲装用白色连帽衫的帽子遮住大半张脸的青年。 这是什么奇怪的组合。 而且这里的杂草和灌木明显被清理过,像是一个暂时落脚的营地,可几人身边又没有行李,看上去不像来露营的人。 “打扰了,几位有看到过一个男人吗?” 身材高大面容憨厚的警察率先出声。 他上前一步,男孩和那个看不清脸的青年随即上前将和服女孩挡在身后。 对他的防备都写在了脸上。 但男人没有放弃,他停下脚步,接着出声询问:“他身高一米七左右,有些肥胖,穿着黑色的长棉衣和牛仔裤。” “我们正在找他,很需要各位的配合。” 山姥切国广不假思索道:“没见过。” 于是他又转移视线,看向一边的男孩。 同样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被挡在后面的女孩道:“没有问的必要了吧?都说没看见了。” 警官先生显然被这种趾高气扬感噎了一下,很快又换了话题。 “当然。那小朋友,你在看什么?” “在看我的家臣们到哪了。” 真雪注意到她使用家臣这个几乎从现代完全消失的词汇后,警官先生脸上的懵然,但她没有再做解释或是掩饰的打算。 既然是隐世的大家族,保留一些古称和习惯都是很正常的事。 咒术界的御三家不还一夫一妻多妾制吗,她这才哪到哪啊。 “呃,那你的、家臣们,在哪?” 真雪没说话,短短数秒之后林子里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四个处在不同年龄阶段的人结伴走出来。 几人无论穿着上还是长相上都看不出什么共同点,但他们应该就是女孩口中的家臣无疑。 如果这个家族真的是按照容貌来选定家臣的话。 除去走在最后那个深蓝色头发的男人之外,没人分给他一个眼神。 倒也不能说是被无视,准确来说他觉得这几个人单纯只是觉得那个女孩更重要而已。 “伊达,我们这边找到了嫌犯岛崎晃也的尸体。” 略带杂音的无线电响起。 伊达航正色起来,严肃地向似乎仍然处在郊游状态的七人说明事情的严重性。 午餐时分,山下的旅馆里发生了一起命案,经过排查嫌犯很可能就是刚刚被发现尸体的岛崎晃也。 而真雪好巧不巧下午进山,很可能与岛崎晃也有过路线重合,因此需要配合调查。 真雪对此并无异议,道:“那就走吧。赶紧结束,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说完率先朝山下走。 收集到的数据有异常,这边的事情必须尽快解决。 * 发生命案的旅馆已经被清场,留在这里的不是警察就是和死去的两人有牵扯的人。 真雪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大厅中央的人扯皮,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和警方交涉的工作交给了一期一振和笑面青江,但显然比起看上去神神秘秘的青江,警察也更偏向于从看上去就温良正直的一期一振身上获取信息。 尽管这个年轻警察此前从一期一振嘴里听到了一串刀剑的名字,但还是选择了相信他说的话。 “那还用问吗?肯定、肯定就是他们杀了晃也!” “你们警察不是查到了山上没有别人吗,不是他们还能是谁!快把他们抓起来啊!” “桥本先生!注意你的言辞!” 男人扯着嗓子的嚎叫和警察的制止,让分开问话的大厅陷入沉默。 真雪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口中的他们就是自己和刀剑们。 这种人她见多了,无论是单纯的出于慌乱还是想要掩盖自己行凶的事实,攀咬别人总会是他们的首选。 所以在一片沉默里,真雪口中溢出一声轻快的笑。 众人的视线很快聚焦在她身上,她不闪不避,端着假笑从袖带里拿出手机。 “这位……不知名先生,可以请你再说一遍吗?这一次我要全程录音录像。” “你、你想干什么!”本来还有些心虚的男人看到说话的是个小女孩,声音很快又高了起来。 “当然是告你啊,”真雪面上带笑,眼睛里却透着冷意,“既然有造谣诽谤的勇气,想必你也有被告到倾家荡产的觉悟,对吧?” “如果没有,我建议你闭紧嘴巴,不要暴露你的大脑不具备思考功能的事实,这里没有人会因此同情你。” 本就安静的大厅里瞬间落针可闻。 男人脸涨得通红,瞪视的眼神在注意到女孩和服上精美的刺绣后迅速挪开。意识到这可能是哪家权贵家里的孩子,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于是灰溜溜地缩进角落里不再说话。 一边的伊达航看着这场闹剧内心复杂。 别人或许察觉不到,但作为一个以优秀成绩从警校毕业的警察,他能确定自己刚才在那六个家臣身上感觉到了杀气。 并不是被诽谤为凶手的时候,而是在那个小女孩开口说话之后。 似乎他们真的就像古代的那些家臣一样,一心侍奉主君,以主君的意志为意志。 而那个女孩…… 她依然脊背挺直坐在那里,仪态端方,比大河剧里那些高高在上的姬君更像姬君。 面色柔和得仿佛刚才那个骂别人没脑子的不是她一样。 其实伊达航也不觉得他们和死去的岛崎晃也有关系。 如果真是他们做的,大可以在被警察找上门时就让在外的几个提前将尸体带走处理掉,这不比被带来问话强吗? 可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 “千代宫小姐,”他走向那个正在和家臣说话的孩子,“你们是什么时候进的山?” 本来都做好被她一杆子支到家臣那边去的准备了,没想到她意外的配合。 只见她抬手摘下手腕上的运动记录仪,放在身边灰发男孩的手上。 伊达航注意到她手腕上还有一条串珠子的红绳,尾部坠着一枚刻有精细纹样的银质坠饰。 看见她的动作,其他几人也一样挽起袖子。伊达航这才注意到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戴着同样的记录仪。 有记录仪的话,只要调查有没有经过可疑路线就能知道结果。 但还是不能排除有人多戴一个,伪造路线制造不在场证明的可能性。 “你们今天进山的目的是什么?” “探险。”真雪开始睁眼说瞎话。 反正这座山的怪谈那么多,被吸引来探灵的人不在少数,多她一个怎么了。 “探险?”警察有些怀疑,“你们的装备呢?” “突然想来看看而已,没必要特意让人送装备来。” 伊达航揉揉额角,显然没想到是这么个回答。随后又问道:“那你为什么停在了不到半山腰的位置?” 她疑惑地看着他:“因为我走不动了啊。” 自己要去探险,结果半途嫌累,所以将探险的工作交给家臣,自己留在原地休息。 这是什么麻烦的大小姐。 伊达航更心累了,说完感谢配合的话就打算溜走,没想到反而被叫住了。 “上周我见过他,”女孩视线锁定在刚刚和她呛声的男人身上,“和一个黑发蓝紫色挑染的女人在一起,举止亲密。” 伊达航大惊,那不就是还在抢救的女——啊不,女装大佬受害者吗?可他说他们不熟啊! 有了收获的伊达航赶紧往男人身边走,顺势带走了拿着记录仪不知所措的同事。 等到人走远之后,真雪眼帘低垂,手指不自觉地敲在腿上。 良久,真她才轻声问道:“你们觉得在什么情况下,一座山收集到的数据能够超过这个区域一半的占比?” 刀剑们一时都没说话。 他们都在本丸里看过沙盘,对比整个区,这座山并不算大,绝无可能占据高大一半的比例。 “除非……山的下面有东西。”三日月宗近率先开口。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东西,大概率存在与人类文明相关的东西,甚至可能就是有人类在山里面活动。 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真雪点头表示赞同,她也认为这座山里面一定有东西。 “要去看看吗?”山姥切国广问。 “不,”真雪没有半点犹豫地否定道,“我们的任务只是收集时空数据,山里有什么与我们无关。” “但要记得不要再靠近那里,可能有危险。” 真雪决定回去之后在沙盘上将这片区域标红,这样即使到了附近,传送装置也会发出警告让大家远离这里。 在她看来,能在这种深山老林里弄出这么大数据量的不是传承千年的烂橘子就是令人恶心的诅咒师。 甚至可能是一群想要请神的疯子。 总之,沾上了准没好事。 大厅另一边突然传来哭嚎声,真雪转头看过去,只见刚刚那个造谣男正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一边的警察先生正拿着手铐走近他。 嗯,经典结局。她想。 根据她的经验,在这种场合下十次起码有五六次,第一个冒出来上蹿下跳的人,不是凶手就是借刀杀人。 变来变去总是这点花样。 凶手已经抓到,对真相毫无兴趣的真雪拿回记录仪后在警察们欲言又止的眼神中离开。 她家就爱用刀剑名给家臣命名,那咋了?有本事去博物馆告她啊。 * 昏暗的,能用眼睛闻到陈旧腐朽气味的房间里,一群小小年纪就一把年纪的年轻人躬身垂首。 每个人手上都恭敬地捧着一台平板电脑。 屏幕上显示的,正是他们那些卧床养病乃至瘫痪在床的烂橘子长辈 “五条悟,”立在正中间的平板电脑开口说话,“你是否早已知晓千代宫真雪咒术师的身份。”《 》 7、咒术总监部与合理避险 下首的五条悟堪称站没站相,显然并不把平板电脑们放在眼里。 众所周知,烂橘子的身价并不会因为和平板电脑捆绑销售就上升。 五条悟只感觉到烦躁。 距离他和夏油杰上次爆破总监部还没过去多久,没想到他们进了医院不仅没消停,还搞出了这一套半线上会议的模式。 之所以是半线上会议,是因为他们仍然要求五条悟要亲至总监部肉身开会。 要不是还得拖住总监部的人以免他们狗急跳墙,五条悟这会儿早就连平板带人一起炸碎了。 “五条悟!老夫问你话你听不见吗!”气急败坏的平板电脑对他的装聋作哑显然很不满。 “术式是吧,”五条悟脑袋一抬,用鼻孔对准平板电脑的摄像头,“我知道啊,有问题吗。” “你为何没有一早上报!” “你是在质问老子吗?” “老子怎么做事还轮不到你教,有这个上报的时间,再炸一次总监部怎么样?” 一时间,被总监部爆破集体送进医院的平板烂橘子们顿时安静如鸡。 后方又传来一道声音:“千代宫真雪的式神和她一样咒力微弱,但经过观察,它们在咒力残秽消散之后依然能够维持形态,这可不是式神使的正常表现。” “没错。不需要咒力就能召唤式神的术式,历史上从未记载。” 说到底,就是觉得一个非术式家庭出身的咒术师不应该拥有这么低能耗长续航的离奇的术式呗。 优秀的都该是家系的、嫡出的,非嫡出和非家系除去为家系绵延子嗣之外就只配一辈子为奴为婢。 五条悟作为家系出身,还是御三家五条家的家主,对他们心里那些小九九再清楚不过。 “那你们去问问禅院家和加茂家不就行了。” “当年那场损失不少咒术师和诅咒师的‘请神’,背后不就有他们两家的支持吗?” “说不定就是他们手上有什么秘而不传的东西,才让千代宫真雪的术式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昏暗的室内再次恢复了平静。 也只是看似平静而已。 千代宫真雪的式神弱小,那是因为她本人就是个咒力低微的咒术师。 要是同样的影响能施加在各家拿得出手的人才身上…… 都说那场请神仪式以绝大多数人的死于非命宣告失败,但失败未必意味着没有成果。 要是付出了十几名咒术师和上百非术师的性命却没有丝毫收获,这话说出去咒灵都不信。 要是能够从禅院和加茂手里拿到这套请神的秘法,无论真能请神还是只能改造术式的愚蠢过家家,他们都不亏。 “没什么事老子就先走了,”五条悟转身就走,临出门前又停下道,“下次再用这种小事把老子叫过来,老子就去医院一个一个炸你们的病房。” 说完,他无视身后的叫骂声径直离开。 直到站在阳光底下排了半个小时的队,他才在甜品店粉红色的招牌前想起来要给盟友们发个消息。 举起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背对着甜品店拍了张非常jk的自拍发送至群聊,带群友们呼吸两米多高的空气。 [毛豆奶油赛高!]:kono咒术界最强回到东京了哦! [把五条踢出去快点]:已阅。 [带瓶酒谢谢]:已阅。 [失联请打工作机]:已阅。 [毛豆奶油赛高!]:好过分!杰和硝子你们怎么可以和歌姬学坏! [把五条踢出去快点]:群主呢,看看我的id。 [带瓶酒谢谢]:群主在海对岸的墙后面,可能看不到消息吧。 [失联请联系神社]:诶? [失联请联系神社]:悟哥哥抬头,我在二楼。 看到这条消息,五条悟抬起头,看到真雪坐在二楼的窗边朝他挥手。 这边的窗户都是整面落地窗,但五条悟也不管她听不听得见,快两米的人瞬间兴奋地挥着手喊她的名字。 于是真雪迅速缩了回去,假装不认识他。 五条悟是真的没有发现她也在这里。 自从真雪的灵力将咒力蚕食殆尽后,她在六眼的视野里就和不存在没什么区别了。 虽然和那个讨厌的家伙有点类似,但真雪不一样。 真雪会给他买甜品。 老老实实排着队进了店里,喊出上一本之后,五条悟脚步轻松地上了楼。 包厢里除了真雪之外,还有两个完全没见过的生面孔,身上也是一点咒力都没有。 想也知道这就是烂橘子口中无需咒力也能存在的式神。 五条悟只是看了他们一眼,马上就明白了这些“式神”完全就是被推出来顶包的。 全身上下一点和咒力有关的东西都没有,比真雪看着还像空气。 他自来熟地坐下,熟练地从真雪面前扒拉过来一块莓粉色的蛋糕。 真雪反手将装着蛋糕的碟子抽回来,从桌子另一边拎起打包好的盒子。 “这个是代糖款的,你吃了就是单纯的吃了,”她把系着丝带的盒子推到五条悟面前,“三款每日限定,给你的。” 六眼神子满意地接受了供奉。 虽然具体情报已经在群里说过,夏油杰也肯定和他对过口供,但真雪还是简略地描述了从现世任务开始当天至今的情况。 重点描述了总监部派来监视她的人。 而从小生活在监视和刺杀中的五条悟有更在意的东西。 “为什么你可以用杰的视角看谈判,不能用我的视角看我爆杀烂橘子啊,这不公平!” 他握着蛋糕叉气到捶桌。 同样是被术式联结的人,夏油杰的咒灵都已经成为真雪的附加攻击手段了,而他却被孤立,连感官联结的资格都没有! “那也没办法吧,让我联结到六眼的视野,会傻掉的。” “算力的部分由我承担不就好了吗!就当做全景摄像头来看也好啊!” 五条悟放开变形的叉子双手捂住心口,看上去像个被伤透了心的青春伤痛文学女主。 “那就更不行了。我问过硝子姐姐,她说六眼和无下限术式对大脑的负担很大,再加一份只会更辛苦。” “你是最强,又不是永动机。已经很累的时候就不要再给自己增加负担了。” 真雪直接拒绝了争宠猫猫的提议。 “那都是我学会反转术式之前的事了,”五条悟满脸委屈地戳着花朵造型的奶油,“硝子告状就算了还翻旧账。” “谁让你是咒术界的顶梁柱,为了防止天塌下来大家关心你是正常的啦。” 看热闹不嫌事大,真雪咽下蛋糕偷笑。 而五条悟语气嫌弃:“你不要学杰演讲的时候那种怪话,好恶心。” 说是这么说,看他表情别扭眼神乱飘就知道是傲娇上了。 据家入硝子说,23岁的五条悟正处在从中二dk转向成熟人类的重要阶段。 一边学着正常地接受朋友关心,一边又还没褪去中二期的“老子天下第一”感。 总之很好逗,炸毛之后也很好哄。 “那些烂橘子暂时被我糊弄过去了,”五条悟生硬地转开话题,“不出所料,他们盯上了你的术式。” “你确定没问题吗?” 真雪让他放心。 “增长期已经熬过去了,现在戴的这个就是普通的饰品而已。” 她抬手露出手腕上的红绳。 灵力调节装置由抑制灵力的红绳和传输灵力的珠子组成,既保护了审神者的身体又能将过量的灵力输送到本丸的特殊装置,以免发生审神者熬过增长期后脱力,导致本丸运作停摆的情况。 现在她手上戴着的这个,无论是绳子还是珠子,用的都是和调节装置一模一样的材质,但并没有刻上那些普通人看不见的符文,仅仅只是作为装饰而已。 “按我目前的灵力总量,术式没有擅自工作的可能。” 真雪身体同时承载着两种力量,这也意味着它们必定会抢地盘。 之前是灵力被压制分流才给了咒力冒头的机会,现在她的情况稳定下来,咒力又恢复了露头被秒的状态。 别说运转术式了,没变成无咒力天与咒缚都算灵力嘴下留情。 “那把咒具你还是拿回去吧?放在我这里都不如放进博物馆。” 早在术式第一次失控的时候,五条悟就连夜派人把据说能强制解除一切术式的咒具送到她手上了。 五条悟只说要贴身带着,但很可惜直到这次意外之前,她的术式一直没有再“自动开机”过。 偏偏这次她又是从本丸出来,咒具根本不在身上,因此无缘得见这把传说中给了五条悟一刀的咒具的真实效果。 现在灵力已经恢复,就更用不上了。 “啊?那个无所谓啦,你用不上更好,”五条悟不以为意,“算起来天逆鉾还是个挺危险的东西,现在五条家也有点异动,放我那反而搞得人不安心。” “以后就交给你保管了,我超放心的。” …… 这么草率的吗? 真雪不太理解。 当初恨得牙痒痒要毁掉它,后来在劝说下封印起来束之高阁,如今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给她了? “有什么好惊讶的,我们可是自己人,自己人都信不过的话未免太可悲了吧。” “何况你别说打过我,能接近我都不错了,给你保管可是一点危险性都没有哦。” “……好的,这就定制一把狙击枪八百里开外一天逆鉾干掉无下限。” 被威胁的五条悟嘚瑟地让她试试。 “看看是天逆鉾先到我脸上还是我先到你脸上咯。” 那毫无疑问会是五条悟先到。 会瞬移就是很了不起。 “对了,最近禅院和加茂那边可能会有所动作。需不需要安排你回琉球老宅避避风头?” 她哪门子的……哦对,她是有个完全虚构的祖宅在琉球来着。 不过嘛。 “不用啦,正好最近我有事要离开东京,顺路就能避风头了。” 真雪在现世收集时空数据的事没有告诉任何人,时之政府发来的公文更是不会外传,因此五条悟对她居然要离开东京很是不解。 “横滨,是个很棒的地方,对吧!” “哈?” 你要不要听听看自己在讲什么?《 》 8、横滨 在如今这个时代,如果说要去横滨工作,大家会拍拍你的肩膀,或者当面为你祈祷。 但你说要去横滨避风头。 那你可能会被扭送去精神病院。 自从横滨成了租界、霓虹官方越发插不上手之后,当地的极道势力就一直在野蛮生长。 在横滨面前,东京的犯罪率已经是给人家做添头都会被嫌小气的程度。 去那里避风头? 风头能不能避过去不好说,但是一个不小心可能这辈子就避过去了。 直接少走几十年弯路。 五条悟迟疑地放下又被捏回原状的金属叉子,解除无下限伸手按住真雪的额头。 “不烫啊……” “人类已经进化到可以常温发烧了?” 真雪没好气地把连眼睛一起捂住的手推开。 讨厌一些不会带孩子的大人。 “你才说胡话呢,”她理理被蹭乱的刘海,语气略带质疑,“自从横滨变成租界以来,咒术界就对横滨地界越来越力不从心了吧。” “那我去横滨避禅院和加茂的风头有什么不对。” “你别告诉我御三家还在普通人极/道里有势力。” 五条悟挠挠头,墨镜滑下来,露出一双在头脑风暴中略显茫然的眼睛。 这对吗?好像是对的,甚至咒术界完全就是被横滨异能特务科一脚给踹出来的。 但是这也不太对吧? “不是,咒术界拿横滨没办法是一回事,”差点被带偏的五条悟反应过来,“但是横滨拿你有办法啊!?” 他是工作忙,但没忙到新闻都不看的地步。 即使有东京的犯罪率珠玉在前,横滨新闻也是在全霓虹出淤泥而全染的存在。 别人岁月静好它战火纷飞,播报现场新闻用的都是战地记者。 那是小孩子该去的地方吗!? “不允许,绝对不允许!你老老实实待在东京,不然我现在就把你弄去琉球关起来。” 五条悟难得严肃起来,但真雪也有自己的理由。 “你这是非/法/拘/禁,找警察把你抓起来哦。” “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看看脸色铁青的五条悟,真雪想了想,硬着头皮又补上一句。 “别问,求你。” 和对夏油杰的撒娇卖乖不同,真雪与五条悟的相处模式以小学鸡斗嘴的互呛为主,因此真雪几乎不会主动对他提出请求。 可一旦她提出了,就意味着发生了非常要紧的事。 真雪和沉默的五条悟对视片刻,对方主动移开了视线。 他看看守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式神”,又重新将目光落在真雪身上。 真雪知道,他猜到了。 猜到她的动向和充作式神的刀剑们有关。 五条悟凑近观察真雪的神情,两双颜色相似却也只是相似的眼睛对视着。 良久,他忽然笑了。 “杰总说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在我看来明明就是一样疯嘛,爱冒险的真雪酱~” “你想去,可以。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带着他们来高专一趟。” 五条悟依然笑着,无形的压迫感却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房间。 “我要亲眼看看他们的实力,如果不够强大——”他拉长了声音,语气轻快又不容置疑,“我会强制将无下限联结到你身上。” “你知道的吧,我和杰不一样,「桥」的限制对我没有效果,从外部强制开启你的术式简直易如反掌。” “这种时候就不要想着天逆鉾了,你敢用,我就敢亲自去横滨把你带走。” 停顿片刻,五条悟又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还要打视频电话给你的爸爸妈妈和姐姐,全程直播!” 真雪:“!!!” “不带告家长的!” 真雪敢跑去横滨,一来是自觉有实力还有人保护所以想上天,二来就是山高皇帝远,家人都不在霓虹,只要小心关注姐姐的航班信息就能完美隐藏这件事。 结果竟惨遭五条悟背刺! 小伙伴把他放心里,他把小伙伴踹沟里! “你、把蛋糕吐出来,我宣布你失宠了!” “哈哈哈哈哈,吃进去了就是我的了,略略略!”五条悟端着盘子避开气鼓鼓扑过来的真雪,“你要乖乖的哦,不然还把你被训的画面发给津美纪和惠看。” 气得真雪站在原地大喘气,憋了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 真的好想学群里哥哥姐姐们的样子大喊一句人渣,可五条悟欺负小孩子是真的,真心为她好更是真的。 用这种词她会觉得良心不安啊! “……五条悟是坏人!” 说着坐回位子上转向另一边。 吃着蛋糕等了半天还是不见人回头,五条悟兴致勃勃地站起来,凑到真雪身后。 像表情包里那只鸟一样,仗着个子高弯腰抬头,整个脑袋倒过来,道:“真的生气啦?” 蓝光一闪,真雪当场触发被动技能闪现至窗前,原本站在边上一动不动的黑发白发两位刀剑手指推开刀镡,蓄势待发。 五条悟撕掉糊在自己面部无下限上的透明蛋糕纸,冲着真雪眨动着无辜的蓝色卡○兰大眼睛。 真雪恨不得当场掐上人中。 一定,一定不能让鹤丸国永和五条悟接触。 那不管对本丸还是对现世都将是一场旷世浩劫。 稍稍平复心情,真雪直到五条悟坐了回去才离开令人安心的角落,陪着他吃完点心。 五条悟难得有这么悠闲的时候,今天要不是总监部实在坐不住,这会儿都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痛击咒灵呢。 要紧的事说得差不多,虽然真雪对咒术界那边的进展很好奇,但再问下去就不太礼貌了。 吃饭的时候说糟心事可是会消化不良的。 “那就说好了,之后我来接你去高专~” 不知道是不是糖分起了效果,真雪感觉他的脸色似乎比之前要红润一些,看上去也不像之前那么疲惫。 “烂橘子那边,就说我绑架了杰家的小孩准备策反好了。” “硝子和夜蛾校长也都很想你哦,孩子长大了就不愿意回家,他们很伤心的。” 看着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块红色花布手帕、做作地擦着并不存在的眼泪的五条悟,真雪一时无言。 真不知道是该说他硬抗疲劳都要耍宝好,还是该说他稍微休息之后就变本加厉好。 总之状态回升应该是好事吧。 “不是难得没任务吗,赶紧回去睡觉啊,”真雪推了推在椅子上逐渐融化成一滩猫的五条悟,“这么大的黑眼圈,去动物园里把熊猫请出来把你塞进去好不好?” “说起这个,真雪酱还不知道吧?” “夜蛾校长养了一只熊猫哦。” 真雪:“啊?” 谁养了熊猫?夜蛾校长养了什么? 这说的是同一国语言吗? 熊猫是可以个人饲养的吗!? 五条悟看着真雪大脑宕机的样子显然非常满意,起身狠狠揉了一把柔软的焦糖色短发后,将脱掉的外套甩到肩膀上。 “想知道怎么回事的话之后来高专就好啦,夜蛾又不会不让你看。” 毫无自己对熊猫控发动特攻的自觉,五条悟拿着外套直接溜走。 等到确定他离开之后,一直守在真雪身后的鲶尾骨喰才上前。 “主公大人,刚刚那个人说的‘桥’是什么?高专又是什么啊?” 同为粟田口家的崽,但鲶尾藤四郎性格比骨喰要活泼很多,真雪并不意外他会直接问出来。 “「桥」……是我术式的名字,”真雪想了想还是不知道怎么解释,索性就跳过这个话题,“高专的话是培育咒术师的学校,不出意外的话等我15岁我也要去那里上学。” “这样啊,”鲶尾藤四郎大概记下了这几个词汇,很快又产生了新的疑问,“说起来,现世的小孩子不是都要上学的吗。” “为什么主公大人不用去学校?” 骨喰没有说话,但真雪从他面无表情的神态里读出了同样的疑问。 她还以为刀剑们不打算问了呢,也是终于忍不住了吗。 “我算是半休学状态。” “挂名在学校,偶尔去上两天课和考试,除此之外不怎么出现在学校。” 即使是白天不在本丸,大多数时候她也是在现世据点学习一些时之政府要求她学习的东西,基本腾不出时间去学校上课。 还能挤出点空闲找家教补习现世的文化课都算时之政府仁慈。 “难怪……之前您回到本丸时总是显得很疲惫,我们还以为是现世的学校很严格来着。” 没想到是时之政府的锅。 真雪也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时之政府热衷于给她安排各种各样的课程,而且还三天两头地换老师。 “别管那个了,还是先想想过几天去高专怎么办吧。” 这可是来自五条悟的约战,这话说出去能吓得一众烂橘子和诅咒师们原地起跳扛着飞机连夜离开霓虹。 “我们不会输。” 骨喰说得斩钉截铁。 真雪知道自家刀剑们在这方面很执着,尤其是涉及她的时候。 在演练场因为审神者年幼而遭到对方挑衅的时候,她家的刀剑们可是把对面撵着跑,完事还要贴脸嘲讽对面出言不逊的审神者。 但,怎么说呢。 那可是五条悟啊。《 》 9、她打五条悟 和五条悟对上的时候,首先要想的不应该是怎么击败他。 而是怎么才能碰到他。 五条悟本身就是一个bug,自带无限蓝条和极致微操不说,带上反转术式几乎等同于能扛能打能奶的全能选手。 哪怕是在学会反转术式之前,真雪也没听说五条悟在属性逆天的天逆鉾之外吃过什么亏。 不是真雪对刀剑们没信心,而是面对一个碰不到的对手时,刀剑这种以物理伤害为主的兵器很难真正发挥作用。 作为祛除一切污秽的净化系灵力持有者,真雪倒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突破无下限。 短时间内消耗掉局部的咒力即可。 但五条悟的续航不是她能比的,除非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必须一击必杀,否则她就只能靠属性克制拖多久算多久。 希望悟哥哥能记得他的目的是看看实力,千万别打上头了用「苍」洗地。 她是不差修刀的那点资源,但刀剑受伤的话她可是会心疼的。 * 或许是烂橘子们内部正忙着打探“请神”的事,五条悟最近倒是难得闲下来一点。 一周的任务被压缩到两天半,真雪在谈话后的第三天被五条悟拎到了高专。 是真·拎着命运的后脖颈那种。 所以五条悟毫无意外的在瞬移降落后遭受了夜蛾正道的铁拳制裁。 和尊老(橘子)爱幼(橘子)的程度相比的话,五条悟算是相当尊师重道了,因此开着无下限站在原地挨骂。 尊师,但不多。 从小到大被他拎来拎去的真雪早都习惯了,有无下限托着根本不会难受,也就是动作看着吓人而已。 不过真雪已经分不出精力再次帮五条悟说话了,她的注意力已经放在了那只黑白毛茸茸身上。 看上去已经是接近成年的体型了。 虽然是很可爱,但…… 果然无论二次元还是三次元,任何熊猫外观的存在都不会比真正的熊猫本身更可爱。 “这就是我说的熊猫哦,怎么样,喜不喜欢,想不想摸摸看?” 五条悟嬉皮笑脸地摆脱了说教,凑过来蹲在边上。 真雪摇头拒绝。 “这是咒骸吧,被我碰到说不定会出什么问题。” 咒骸毕竟是依靠咒力驱动,真雪不觉得驱动它的咒力能够从灵力的手里逃过一劫。万一被压制在身体内部的灵力逸散出来,这只可爱的咒骸说不定就要变成玩偶了。 就在这时,咒骸说话了。 “你好,我是熊猫。你是我的新朋友吗?” “你好熊猫,我是千代宫……?” 真雪瞪大了眼睛回头看向后面一脸深沉的夜蛾正道。 “它、它为什么会说话!?” 这总不能是一种很新的学舌玩偶吧。 能做出这种事的应该只有五条悟一个,夜蛾正道在她印象里可是个相当“端正”的人。 他不能,至少不应该。 夜蛾正道清清嗓子,正色道:“熊猫他是意外异变的咒骸,具有思维能力和成长能力,会说话是很正常的。” 真雪在“原来如此”和“真的吗我不信”之间纠结片刻,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 “你好,我是千代宫真雪,”想了想,她又回头询问,“它、呃,他没有名字吗?” “熊猫就是熊猫哦。”熊猫先回答了她。 由于不能握手,一人一熊互相挥挥手以示友好。 不甘寂寞的五条悟站起来,当着夜蛾正道的面倒是没有再拎真雪的衣领,只是拉着她往外面走。 “好啦,留一些话题等你们成为同学之后再说也不晚。” “真雪酱,把你的‘式神’叫出来吧。” * 东京高专占地面积不小,在学生数量稀少还都在出任务的时候就显得更加冷清。 即使加上难得有空的家入硝子,训练场这边一共也就四个人。 家入硝子叼着一根棒棒糖站在真雪身边,吐词却很清晰。 “我听说你的式神都长得很好看来着。” 真雪转头看她,从略显疲惫的厌世脸中看出了略显激动的“让我康康”。 也是,谁不喜欢看帅哥呢。 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时真雪的眼睛里晕开了一层蓝色的波纹。 “髭切,膝丸。” 她轻声开口,狂乱的风卷着凭空出现的樱花花瓣吹向了训练场。 “和泉守兼定,堀川国广。” “压切长谷部。” “白山吉光。”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吹得人睁不开眼睛的风与花瓣一同消散,显露出训练场上的六个人影。 “哟,主公,”长发的男人率先开口,“可让我们好等啊。” 真雪没接话。她看到长谷部捏紧的拳头和欲言又止的表情了。 大概是很想训斥又怕说出来会给审神者丢脸,只好隐忍不发等回去之后再算账的意思。 为了让活泼开朗的兼桑能少挨两句骂,真雪只能当没听见。 幸好后面的堀川国广已经在扯他袖子让他不要继续说了。 同为平安时期老刃的髭切和膝丸看上去对现世很感兴趣,因此注意力完全不在他们那边,反而在留意周围的建筑物。 只有白山吉光从落地后就一直注视着五条悟。 五条悟同样在打量这群“式神”们。 衣着更适合出现在秋叶原的样子,除去多少都带有甲胄元素之外并无太多共同点。 和那天的两个一样,看一眼就知道是人和咒灵之外的存在。 真是,太有趣了。 站在场外的家入硝子关注点则不太一样。 “果然都是帅哥啊,而且名字也都是名刀……嗯?” 注意到他们身上都带着刀,家入硝子拿出手机打开了搜索栏。 “硝子姐姐?怎么了吗?” “没什么,”家入硝子回答,“我看看有没有哪个博物馆美术馆藏品神秘失踪的新闻。” …… 不,她家刀剑不是直接从文物变成她家刀剑的。 但这没法解释,不然时之政府就要来找她了。 对上五条悟兴致盎然的眼神,真雪认命地走进训练场。 “大家。” “我们的对手,是当代咒术界的最强,这将是一场艰难的战斗。” “我相信各位的实力与决心,但无论如何,请以自身安全为重。” “第一部队,出阵。” “拜领主命。” 语毕,压切长谷部已经闪身逼近五条悟身后。 五条悟丝毫不见慌乱,转身错开直逼咽喉的刀尖瞬移到几步之外。 迎着阳光全身泛着浅淡金色光芒的髭切已经在落点处等着他了。 “哦呀哦呀,要小心一点哦。” 伴随着杀气十足的喊声,膝丸拉着刺眼的刀光从相对方向袭来,被夹击的五条悟不得不开始招架刀剑的进攻。 真雪留在远离战场中心的地方,紧紧盯着逐渐拉扯出残影,时不时主动或被动飞起来的一群人,试图找到突破口。 五条悟显然是在放海,不然一个瞬移到她面前就能直接结束战斗。 但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五条悟想知道的从来不只是刀剑的实力,更是真雪作为唯一的软肋存在时整个队伍的实力。 如她所料,一片刀光剑影里,白山吉光从空中落下将剑刺向五条悟的时候被五条悟找到了机会。 他后仰躲过刺来的短剑,拉着握剑的手将人甩向最难缠的压切长谷部,仗着无下限空手接白刃甩开髭切膝丸两兄弟直奔后方而来。 真雪对此早有防备,运转灵力双手支起结界阻碍五条悟的行动,脚下蓝光一闪迅速向回防的和泉守兼定跑去。 她打五条悟,开什么玩笑。 别管真的假的,赢不了一点。 比起就这么被拿捏住结束演练,寻找外援是更好的选择。 刀剑们固然战斗本领一流,但五条悟也不差,几次招架之后很快找到空隙,强行越过和泉守兼定的防守,伸手要去捞还在逃跑的真雪。 刀光一闪,他伸出去的手被银白的刀刃大力挥开。 一直在边缘伺机而动的堀川国广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五条悟跟前。 没等五条悟调整姿势,堀川国广错身闪开,再次接近的和泉守兼定趁机回身一刀。 被真雪凝聚在刀刃上的蓝色灵力划过,与锋利晃眼的刀光一起,在无下限上劈开一条极小的缝隙。 一缕白色发丝顺着刀刃带起的风飞起,很快又缓缓落向地面。 已经被刀剑们包围着护在身后的真雪喘着气放下了手。 瞬时压缩大量灵力对她来说还是有点勉强,疲惫感很快就涌了上来。 脑袋有点晕,肌肉酸酸的,真雪控制着角度让自己尽可能平稳地滑到地上。 “主公大人!” 压切长谷部和白山吉光迅速上前,但两人都只在一步之外俯下身观察情况,并没有贸然上前。 另外四人仍然对五条悟充满戒备,只不过五条悟显然已经单方面宣布了演练结束。 他摸摸刚刚被切掉几根头发丝的位置,脸上还是之前那副兴奋的表情。 小孩子成长得可真快啊,当年那个在增长期完全控制不住灵力、对所有带有咒力的人和物无差别攻击的小女孩已经能够有针对性地破除无下限了。 她的体质不是适合战斗的类型,他们教给她的体术也是注重自保而非正面对敌。 但能够快速反应并懂得求援,这在他看来已经是很优秀很优秀的表现了。 真好啊。 “很不错啊真雪酱,你合格了哦~” 完全无视周围虎视眈眈的眼神,五条悟脚步轻快地走到了真雪身边。 “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他说。 * 真雪最终没逃过躺进高专医务室的命运。 “反转术式虽然有效,但对你只能起到缓解作用,最近还是要多休息。” “好,谢谢硝子姐姐。” 真雪浑身酸疼,靠在病床上不敢动。 灵力的强度和对灵力的掌控能力是一回事,身体能不能撑得住又是另一回事。 时之政府的意思是等她再长大一点就能不再受到这种迷之后遗症的影响,但她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刀剑们各自在学校里,名为散步实则在收集高专内部的时空数据。 ……应该是为了收集数据,而不是准备回去之后向其他人炫耀自己见过了主公大人未来要上学的地方,吧? 只有性格安静的白山和资深主控的长谷部留在了医务室里。 “主公大人,您冷不冷,需不需要再加一床毯子?” “这是今早烛台切制作的点心,主公大人要尝尝看吗?” “有任何需要请吩咐我长谷部,主公大人。” “主公大人!” “主……” 真雪只庆幸家入硝子已经补觉去了,不然这个时候她将面对来自奶妈最具杀伤性的怒火。 临走前,刚刚醒来的家入硝子嘱咐道:“万事小心,不要学那两个干什么都横冲直撞的人渣。” 真雪点头答应。 她一个柔弱的审神者怎么会横冲直撞呢,刃海战术它不香吗? 何况她是去收集时空数据,换言之是去前排观战的,又不会牵扯进帮派大战里,能出什么事呢。 短短半个月后,真雪恨不得加入时间溯行军回去敲当时的自己一闷棍。 flag立得很好,下次别立了。《 》 10、抵达 本丸中。 “现在有空吗,主公?” “有哦,”坐在缘侧发呆的真雪回头,看向结伴而来的髭切和膝丸,“怎么了吗?” 没有被安排任务,一身轻装的髭切随意地在一边坐下,顺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紧随其后的膝丸立刻坐在了他身边。 两人隔着吃饱喝足就犯困的狐之助与自家审神者坐成一排。 “那个,其实是和您未来会就读的学校有关的事。” “我和兄长在那里感受到了和我们诞生的时代近似的时空波动。” 哎呀,看来里面的那位藏得不太好呢,被同时代的刀剑给发现了。真雪想。 作为迎战时间溯行军的主力,刀剑们对时空波动的感知虽然不及降临至对应时代的审神者敏锐,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相近的时代,足够接近的距离,让薨星宫里被关着的天元大人就这么被发现了千岁老人的身份。 “是这样没错,东京高专里是有一位从一千年前活到现在的大人物。” “既然是时空波动,那位应该不会看穿你们的身份,不用太在意。” 膝丸没忍住,感叹道:“从一千年前活到现在……主公大人的世界真是神奇啊。” 是啊,什么奇奇怪怪的术式都有,他们咒术师真是太神奇啦! “一千年前的人,说不定我们有见过?不过也无所谓啦。” 沉吟片刻,真雪否定道:“应该没有,你们的记忆中没有咒术师吧?我的世界里,一千年前咒灵横行,还诞生了诅咒之王这样的存在。” “这和时之政府承认的历史完全对不上。”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明明博物馆和美术馆里都保存着与刀剑们本体无异的刀剑真品,为什么历史的差距会这么大? 不仅如此,还在差距很大的情况下产生了能被刀剑察觉的时空波动。 这种波动真的只是相近年代产生的共鸣吗?还是…… 糟糕! 真雪倏然起身,神情紧张。 差点忘了时间,她可是马上就要前往横滨开始第一个明确有危险性的任务了! “我先去做任务啦,拜拜~”真雪起身,揉揉狐之助脑袋的同时还不忘挥手和源氏兄弟道别。 还在原地的髭切也不管她看不看得见,同样挥着手,道:“祝您武运昌隆~” 刚反应过来的膝丸也紧跟着大喊一声。 把睡得正香的狐之助给吓醒了。 等到传送装置的光熄灭,髭切才叫住伸完懒腰准备离开的狐之助。 “你知道现世的事情吗,狐之助?” “狐之助只知道关于据点的消息,”被髭切叫住的狐之助伸了个懒腰,拨弄一下脖子上的铃铛打开一块投影,“由于世界意志的阻拦,我们在现世建立了一座神社作为锚定世界的据点。” “目前由一位任期结束但没法正常退休的审神者大人管理着,协助白月大人完成日常工作。” “不过白月大人似乎不太喜欢那里……” 天天给人家安排那么多课业,能喜欢才怪。 不过髭切没有抓着这点不放,转而道:“那关于历史的呢?那些文献都是通过你交到时之政府手里的,你应该有记录吧。” 狐之助又调出另一块屏幕,上面密密麻麻铺满了文字。 从这些用于前期研究的历史文献来看,他们审神者所在世界的历史其实与时之政府一直设法保护的历史并无太大差别。 硬要说的话,就是志怪类的记载数量偏多,而且大多都无从考证。 “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怪异事件、或者历史走向偏移吗?” “没有呢髭切殿下,”狐之助不停翻动屏幕,“尽管力量体系有些驳杂,但并没有可考的大规模异常。” 听到这里,膝丸也感受到了强烈的违和感,踌躇道:“阿尼甲……” “啊,你也发现了吧,弟弟丸。”髭切脸上的笑也不自觉减去几分。 膝丸难得没纠正兄长的称呼。 他们的审神者刚刚还说过,她的世界在一千年前几乎完全处在咒灵的支配下。 即使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再如何心大,这么大规模的惨状也不可能没有留下只字片语。 若说被有心人、比如咒术师给隐藏起来,也不无可能。 可他们的审神者明明同时知晓自己世界的史料记载内容、和千年前与咒术师咒灵相关的两种历史,却丝毫没觉得哪里有所冲突。 不,她或许意识到了。 髭切没有遗漏她离开前脸上沉思的神情,但只是转瞬间那种思考就被打断,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打发走还在发懵的狐之助,两人最终还是决定先闭口不言,等再找到些线索之后再说。 现世,真是个神秘的世界。 * 时之政府以东京的时空数据为基础,逐渐将推演范围向外扩张。 因为同样具备犯罪率居高不下的特点,横滨就这样以绝对领先的优先级走进了时之政府的视野。 在文书上看到这个理由的时候,真雪都快气笑了。 东京和横滨,是能比的吗? 可她也没别的办法,只能乖乖做任务。 收集横滨的情报是件很有难度的事,或许是出于对极道组织的畏惧,连新闻都只报道某时某处发生冲突。 至于冲突双方是谁? 别管现场的人知不知道,反正是不会告诉你的。 新闻主播的命也是命啊。 真雪也在一些本地论坛上查找过相关信息,成功翻出来一篇跟帖里全是“你不想活了别带上我”的关于港口mafia的帖子后,眼睁睁看着它在三分钟之内消失了。 具体是因帖主要命还是论坛运营者要命而删帖不得而知。 横滨极道势力恐怖如斯。 因此,直到亲身抵达横滨时,真雪才真切感受到这座城市与别处的不同。 高楼大厦间夹杂着一些明显被外力破坏的废弃大楼,街道上的人虽然和东京一样行色匆匆,神色却分外紧张,有些甚至时不时就四处张望。 仿佛不是生活在租界,而是一个随时可能要人性命的战场。 “这个地方真的很不对劲,”大和守安定看着路上行人的着装,再看看自家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审神者,“一进到这里感觉季节都变了。” 刚刚脱下外面羽织的真雪:“是啊,显得我很呆滞。” 东京和横滨之间隔得并不远,可她这身在气温个位数的东京刚刚好的穿着,到横滨之后就变成了会被人用“你没事吧”的眼神看着的奇怪穿搭。 “悟哥哥说笼罩霓虹的结界在横滨很脆弱,我还以为是因为横滨成了租界,那位的掌控力就不如从前。” “没想到,这根本是想内全方位脱离霓虹。” 连气候都好像不在一个经纬度了啊横滨酱。 物吉贞宗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羽织,叠好拢在手臂上,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去您感兴趣的那个名叫擂钵街的地方吗?” 真雪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怀表。 她其实是很想去的,从知道这个地方开始,就很想去看看了。 小到擂钵街为什么叫擂钵街而不是卫星锅街。 大到是什么东西爆炸才能平地制造出一个宛如陨石坑的巨大凹陷。 还有那里的人会不会和外面有区别。 她有一肚子问题想得到答案。 不过…… “还不是时候。” “那里毕竟是贫民窟,又发生过不明原因的爆炸。” “遇到坏人倒是好解决,怕就怕还有危险物质残留,那可就麻烦了。” 当年的爆炸不仅仅是她没能找到原因,就连已经跻身霓虹政界的夏油杰都没查到多少信息。 捂得这么严实,不是危险性极大就是知道内情后被灭口的可能性极大。 还是小心探索为妙。 她只是好奇,没有送人头这样的小众爱好。 “了解,”队长白山吉光道,“收集周边数据,获取初步推演结果后再行探索。” 真雪点头表示认同。 查不到资料没关系,让时之政府推演一下就好了。她在前线出任务,后勤提供支援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轰的一声巨响,道路尽头迅速升起橙色的火光。 街上原本还算有序的人群在尖叫声中四散奔逃,很快没入街道两边的小巷里。 他们甚至没有往街边的店面里躲,而是直接远离诶,看上去很有经验的样子。 真雪不仅没害怕,刻在dna里的东京人特有看热闹基因还开始蠢蠢欲动,踮着脚就往街道尽头看。 “现在可不是看热闹的时候啊主公大人。”烛台切光忠无奈地上前挡住她的视线,同时用眼神警告同样满脸兴奋好奇的陆奥守吉行。 烛台切光忠:现在是研究枪械的时候吗? 陆奥守吉行:嘿嘿,咱就想看一眼而已嘛。 “千、千代宫小姐!” 路边的喊声打断了这场眼神交锋,也让真雪转移了注意力。 原本还在疑惑怎么横滨还有人认识她,转头看清躲在巷子里探头探脑的人时身上气质顿时一变。 “是你啊,山田健次先生。” 这位命途多舛的房屋中介先生,居然上班上到横滨来了?这可真是牛马听了都流泪啊。 “是,是我!”山田健次在巷口阴影中疯狂点头,“请跟我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说不定待会儿他们就打到这边来了!” 仅犹豫了片刻,真雪抬脚往小巷走去。 * “呼,真是吓死我了。话说千代宫小姐,您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到横滨来?” 从狭窄阴暗的小巷里出来,进到一片宽敞的空地之后,山田健次擦掉头上的汗,用小心翼翼的语气询问道。 “办事,”真雪端着大小姐架子,干脆利落但毫无信息量地回答,“你呢?” “啊,这个,我是横滨人来着,趁休息日回来看看。” 停在巷口的轿车旁,长相秀气的女人正弯着整理车里的物品。 一个男人双手费力地抱着三个叠起来的纸箱,走得摇摇晃晃,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孩。 “雨宫?你们也要搬家了啊。”山田健次上前打招呼。 “是啊,毕竟最近……唉,”女人脸色无奈,转身又喊道,“我们该走了,亲爱的你快——小心!” 原本的催促声猝不及防地变了调,只见双手费力地抱着三个大纸箱的男人被碎石块绊住,为了保持平衡奋力后仰身体,反而让最上面的箱子越过头顶往身后砸去。《 》 11、羊 视野受限的时候,人类的反应速度也会下降。 不仅仅是站不稳的男人,他身后同样拿着能挡住脸的箱子的男孩也没法做出什么反应,眼看就要被砸到。 就在这时,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轻松接住了坠落的箱子,方向一转又将仍在踉跄的男人扶稳。 “没事吧!”女人跑上前,紧张地检查自己的丈夫和年幼的儿子。 确认两人都没有受伤之后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神情,在看清帮助他们的人时瞬间又紧绷起来。 男人身形高挑,穿着一身看上去有些奇怪的西装,脸上戴着单边眼罩,光看上去就是很不好惹的样子。 更重要的是,他和旁边那群同样奇装异服的人一样,身上都佩着刀。 这该不会……是哪个极道组织的成员吧? “非、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刚刚放下手中箱子的男人看到妻子的样子,也跟着诚惶诚恐地鞠躬,还不忘拍拍身边的儿子。 男孩被按着头,顺着父亲的动作向帮助自己的人道谢,抬头时才注意到这些人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孩子。 …… 真雪并没有对烛台切光忠的动作表示任何异议。 即使是在守护历史的战场上,在不会干涉历史大体走向的前提下,刀剑们也会时不时地向那个时代的人伸出援手,这并不是什么需要忌讳的事。 只不过,因为着装和气势,似乎被误认成极道了呢,咪酱。 但是这也没法解释,毕竟就算解释了…… 也只会收获“好的好的是我们误会了红豆泥私密马赛”这样的更加诚惶诚恐的二倍速鞠躬道歉吧。 站在后面的真雪已经能想象到烛台切光忠脸上无奈的表情了,正抱着手臂揶揄地看着他的背影。 忽然间,一道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真雪看过去,对上了还被父亲压着脑袋的男孩直勾勾的双眼。 有些许凌乱的卷翘黑发被压下去一截,他仍然努力地抬着头看向这边,深灰色的眼睛里却并没有能与倔强行为匹配的好奇或警惕。 即使对上视线,拥有像猫一样眼睛的男孩也没有闪躲,只是依然平静地注视着。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真雪是这么想的,完全没有自己也是个孩子的自觉。 就在两人对视的片刻时间里,烛台切光忠已经将箱子交还准备离开。 “真不容易呢,烛台切殿。”大和守安定很不安定地对被误解为极道的烛台切光忠进行调侃。 “请不要打趣我了。” 烛台切光忠也很无奈。明明这是一身十分帅气的服饰,为什么在现世会被认为是危险人物呢。 “也没关系啦,被人忌惮总比被当成软柿子捏要好,对吧!” 物吉贞宗作为本丸公认的小天使,笑着安慰他。 烛台切光忠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沮丧,于是笑着接道:“说得没错,该有的压迫感还是要有的。” 几步之间,刀剑们已经自然地重新组成包围圈,将真雪围在中间。 彼此祝福之后,双方道别分开。 “呼,真是吓死我了,还好,还好……”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不小心,怎么会差点砸到莲,还好人家心善帮忙,不然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我也是着急嘛,”男人说着,却没什么底气的样子,“说起来,他们身上都佩着刀诶,横滨有这么一个组织吗?” 车门关上的砰砰声响起,夹杂着叮叮咣咣的动静,女人似乎正忙着整理东西。 “没听说过,说不定是东京过来的吧。” “不是说东京的极道还会在节日的时候给小孩子发糖吗,听起来是不是和刚刚帮我们的人很像?” 再之后的,真雪听不到了。 对方又不是溯行军,她不可能像听到时空杂音那样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还能听人家的墙角。 可话又说回来,东京的极道真的会在节日给小孩子发糖吗,她怎么不知道? 哦对了,节日的时候她不出门来着,那没事了。 随着逐渐向目的地靠近,真雪开始隐约听到人声。 另一边。 “莲?别发呆了,我们该走了,”男人摸摸儿子的额头,忧心忡忡,“还是有点烫……” “我没事,爸爸。” 男孩声音有些嘶哑,说话间也带着很重的鼻音。 “好了,赶紧出发吧,莲必须赶紧去医院做检查。” 女人收好最后一点东西,动作轻柔地将儿子抱到车上。 神情复杂的男人最后一次看向这个曾经是自己的家的地方,将信箱上刻着“雨宫”的牌子拆卸下来,放进口袋里。 车子启动,一家人紧张地踏上了逃离的旅途。 “反正我们两个都把工作辞掉了,干脆搬到别的城市定居怎么样?” 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男人主动挑起话题。 长叹一口气,女人话语间却带着愁绪:“横滨这两年……我们攒下的积蓄不多,还要留出一部分以备不时之需,能搬到哪里去。” “就东京怎么样?不是说那里的极道对小孩子很友好吗?” 车内一时安静下来。 感觉到妻子逐渐浓郁起来的杀气,男人赶紧打哈哈道:“哎呀开玩笑啦,我们也买不起东京市区的房子嘛。” “不过郊区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地皮价格没有那么贵,将来不管是我们通勤还是莲上学也都比较方便,对吧?” 女人紧张地盯着外面不断倒退的破败街景,说话心不在焉:“嗯,说得也是。” 随后,男人也不再说话。 面对随时可能发生的交火,他们谁都没有自己看起来那样轻松。 或许等到离开横滨之后,一切都会恢复如常吧。 独自坐在后座的男孩看着窗外,始终一言不发。 * 山田健次领着因为给钱爽快而一点也不麻烦的大小姐走向远处的厂房,顺路讲起了他自己的事情。 他的父母亲本来经营着一家食品厂,在横滨这片也算小有名气。 可惜好景不长,碰上了泡沫经济家里的厂子很快就濒临破产。他的双亲离开横滨想求一线生机,却双双死在了外面。 在那之后,山田健次就是吃着曾经在食品厂工人们的百家饭,被他们照顾着长大的。 “虽然我现在在东京工作,但休假的时候就会回来给大家帮忙。您也知道,横滨实在是、对吧。” 见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带回来一群陌生人,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也都好奇地看过来。 真雪注意到,这块地方大多数都是上了年纪的人,略年轻些的也是四五十岁的样子。 也难怪会放心不下了。 但话又说回来…… “你经常往返东京和横滨,不觉得哪里奇怪吗?” 不明所以的山田健次挠挠头道:“没有吧?就算直接从这里去上班也就是通勤时间长一点而已,对我们这样的社畜来说是很正常的事啦。” 是这样吗? 总不会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察觉到了横滨的异常吧。 还是说异常的其实是她自己? “快、快来人帮帮忙!” 惊慌的声音由远及近,真雪随即嗅到了血腥味。 一个手臂血流如注的大叔被搀扶着走过来,扶着他的人高声呼喊,手里还拎着一大袋……药品? “大将。” 药研藤四郎看着她,眼神带着询问意味。 真雪点点头,让药研藤四郎过去帮忙。 她就知道自己小心谨慎的人员安排总会派上用场。 刀伤导致的流血在精通医术的刀剑面前算不上什么,血很快被止住,脸色苍白的大叔躺在临时病床上,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朝药研藤四郎比了个大拇指。 包括山田健次在内,一众人不住地道谢。 大叔是去附近的医院里给住在厂房这一片的大家采购药品的,没成想确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意图零元购的人。 这些药品是他们这些人日常必需绝不可能就这么让他们抢走,因此在搏斗中被对方用刀划伤了手臂。 虽然对面也被打得不轻,但终究是他们这边损失更大。 好在药品是带回来了。 “又是‘羊’那群小崽子?”端来茶水的人面色铁青,“仗着有那个羊之王护着,他们做事也是越来越猖狂了,居然跑来我们这抢东西,有这胆子怎么不去抢医院!?” 这话一出,不大的房间里顿时一片讨伐声。 “羊?羊之王?” 真雪疑惑,这是什么奇怪的名字,动物保护组织和他们的领头人吗? “是擂钵街那边的一群孩子组成的自卫组织,他们的老大就被称为羊之王,据说战斗力很强,不少极道都在他手上吃了亏。” “‘在他手上’,那其他人呢,就站在那看着?” 真雪有些意外。 就算是极少数能够亲身上阵,顶着时间压力在溯行军里杀进杀出给刀剑们减少压力的审神者,也不会收获这种类似“时间溯行军在某审神者手上吃了大亏”的评价。 无论最后总结时是刀剑杀疯了还是审神者杀疯了,最后的报告一定会同时写上两者共同努力的词汇。 怎么到了这个羊这里,好像就首领一个人在干活? 哪怕是整个组织全力供出一个战力超群的领头羊,也不可能其他人完全未闻其名吧。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了,他们基本只在擂钵街活动,是最近才跑得越来越远的,”山田健次有点不好意思,“真的很感谢您让您的随行医生帮忙,千代宫小姐。” “如果不嫌弃的话,您随时可以来这边,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好好招待您的!” 山田健次之前见过这个看似年轻却很成熟的医生,他开车带着他们去看房子的时候就注意到那些厚厚的医书了。 联想到这位大小姐的身份,很自然地就将人认作了随行医生。 真雪摆摆手,随意道:“招待就不必了,偶尔让我在这待一会儿就行。” 临海的仓库可是让她的灵力供给范围大半都在海上,对刀剑的行动多有限制。 但作为临时修整点已经绰绰有余。 众人的感谢很快顺着药研藤四郎蔓延到了真雪身上,她不擅长面对这种场合,很快带着刀剑们告辞离开。 被这么热情地挽留,其中未必没有看上了药研医术的原因,但这也情有可原。 在这样的环境里,抓住一切能抓住的资源才能好好活下去。 何况他们也很有分寸感,并没有想强行将人留下,而是想用示好的方式拉近距离。 因此真雪并没有觉得反感。 更何况她还收获了额外的信息。 贫民窟里报团取暖的小孩给自己取名为“羊”,还挺地狱笑话的。 不过既然已经向外扩大活动范围,她应该也能在擂钵街以外收集到有关的信息吧?《 》 12、戏精还是本色出演 空气里是点心的甜香,虽然有些过分甜腻,但到底隔着一堵墙、一扇门,真雪自认为还是可以接受。 就是不知道里面正在加急做点心、蛋抽都要抡出火星子的师傅们是何感想。 真雪下巴枕在交叉的双手上,缩在远离街道的座位里,耳中全是这座城市特有的喧嚣。 一墙之隔的厨房里是这家点心铺子手作点心的动静,店铺外不远处则是密集的打斗声与枪声,甚至还忽远忽近,听上去似乎是一场正处在拉锯状态下的攻防战。 “不愧是横滨,这个治安环境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她忍不住感慨出声。 今天是她进入横滨的第二周,在这短短七八天的时间里,就已经远观过十一次交火现场、五次被卷入交火范围和七次被当成待宰羔羊了。 是说出去会被劝“找个庙拜拜”的程度。 万一被监护人们知道,更是后果不堪设想。 “你们东京也没好到哪里去吧,”年轻的女店主端着刚刚做好的点心走出来,“不是前段时间还说有炸弹犯差点炸死好几个警察吗?” “还有那个‘温泉旅馆连环杀人案’,两个犯人都是至今在逃,东京的警察工作效率简直比横滨极道还低。” 真雪:……说得好对。 但凡是在横滨,敢这么找事的家伙估计早就被极道们抓出来沉进东京湾了,哪能轮得到他们闹腾得整个东京都人心惶惶。 警察的办事效率和办事质量还不如各自占山为王的民间极道组织,他们东京人出门在外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快支棱起来啊,东京警视厅! 不过话又说回来。 随那起案件产生的“温泉旅馆连环杀人案”闹得沸沸扬扬,由于一直抓不到凶手,受害人家属和潜在受害人,乃至近期去过那里旅行的游客都精神紧绷,警方的公信力也因此呈现下降趋势。 但…… 真的有人能够在警方增派人手围追堵截的情况下,避开所有人的眼睛,避开那些聊胜于无、据说能除了犯罪嫌疑人拍不到外什么都能做的监控,用只见血不见人的手段袭击他人吗? 经过特殊训练、或是异能者、咒术师这类特殊人群或许能做得到。 可如果凶手真的有这样的能力,当初根本就不会被警察抓到,更何况真雪没有在那个人身上感觉到任何能量波动。 说不定,那片本就有明显异常的土地,真的在那起案件后孕育出了咒灵,此刻正在咒术总监部和窗的眼皮子底下平等攻击每一个当时在场的人。 而她自己,近期不是在咒术师的大本营就是待在横滨,恐怕那个咒灵根本没法找上来。 想到这里,真雪不自觉推了推鼻梁上的咒具眼镜。 横滨不仅仅是天元结界脆弱,就连咒灵都少得可怜,而且几乎不会超过三级。 到目前为止她见过的唯一一只二级还是扒在港口的走/私船上,船一进港,咒灵就嗷地一声跳海跑了。 如果不是治安实在太差而且极度排斥咒术师的话,倒是很适合在将来放进咒术师度假地备选名单。 咳,扯远了。 店主又打包好一盒点心,将扎着漂亮蝴蝶结的盒子摞在桌面盒子山的最顶层,感慨道:“我是很感谢你和你哥哥的喜欢啦,但是这个数量未免太大了,真的能吃完吗?” “能吃完的,绝对。”真雪斩钉截铁地回答。 最强就连对糖分的追求和对点心的食量也是最强。 更何况这里也不仅仅是五条悟托她代购的份,还有给夏油杰和他的双胞胎女儿、自家的刀剑、高专里的熟人们的部分。 五条悟本身并不是个对衣食住行十分挑剔的人,但从小在兴旺数百年的大家族中长大,所有待遇都是顶尖,眼光自然也高得吓人。 能够让他吃过一次后点名还要的,必然是好东西,当然要带回去给所有人分享。 店主小姐忙里偷闲,站在桌边一边整理盒子上被碰乱的丝带结,一边和最近凭空出现的大客户闲聊,言谈间说起横滨的近况。 某个组织的首领被叛徒出卖险些丧命,哪艘船上的货物被对家截胡。 在横滨以外,这些事即使发生,为了保证不引起恐慌也大概率不会被政府隐瞒。 但对于胆大心细的横滨本地人来说,也不过是私下的谈资。 店内空气中的甜味浓度还在持续上升,外面的枪声也越来越近,最后堵在不远处的街尾开始势均力敌的贴脸扫射。 横滨火力恐怖如斯。 随着一声清脆的铃响,店门被推开,一个头发散乱衣服上沾着灰尘的的粉发女孩走进来,眼神迅速扫过店内后又转过身将差点滑倒的男孩往上提了提。 这家点心铺子由民宅改造而来,他们就这么站在原本是玄关的地方,背对着用餐区保持沉默。 店主小姐只回头看了看,确定他们停留在玄关处后就不再理会。 在街巷间遭遇极道干架的时候躲进附近的店铺避险也算是默认的潜规则,只要不做得太过分,在横滨挣扎求生的人们还是不会拒绝的。 只不过…… 借着转身的动作,店主小姐抬手点点自己的手腕,示意真雪留意。 真雪回以一个极轻微的点头。 早在那个粉发女孩推开门的时候,真雪就注意到她手上戴着一个蓝色的手环。 再加上不太合身的旧衣服和略显瘦弱但精神状态尚可的未成年,真雪很快就确定了他们的来历。 “羊”。 不仅如此,她还注意到那个女孩虽然侧身背对着这边,眼神却时不时就往她身上瞟。 且不说她的动作并不算隐晦,单看身边坐着的物吉贞宗已经按上刀镡的手也知道了。 其实也不奇怪。 真雪个子是比同龄人小一点,但能够看得出身体健康气色上佳,与横滨街头出没的儿童和青少年营养不良的瘦小完全不同。 再加上在横滨租界身着和服,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老牌家族,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至于怎么知道的,从那些试图绑架她勒索赎金的家伙嘴里问出来的罢了。 即便如此,真雪也没有要换上低调打扮的想法。 穿成一看就知道有背景的样子都会被盯上,难道把自己打扮得灰扑扑的,就不会吸引注意力了? 绝对不可能。 恐怕到时不仅仅是被当做肥羊,就连对方为她选定的归处,也会从适合捞赎金的阴暗角落变成开往公海且配备完善医疗设施的走/私船。 真雪不喜欢她的视线,所幸对方很快将注意力放回到同伴身上,物吉贞宗也慢慢移开了握刀的手。 那个男孩显然状态不好,看上去不是受伤就是生病,即使有人搀扶身体也在不断下滑。 连拖带拽让他站稳的女孩话语间带着不耐:“我说你倒是振作一点啊,等他们打完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真是的,也不知道白濑把中也带到哪里去了,要是有中也在的话,哪还用看他们脸色。” 声音越来越大,话语将尽的时候真雪甚至听出来一种……怨气? 这对吗? 如果她没记错,“中也”就是人们口中那位拥有强大异能力的羊之王的名字。 对待自己的首领兼庇护者,为什么全是埋怨? 退一步讲并不是不能抱怨,一个不称职的领导者会遭到下属嫌弃是很正常的事,但她的怨怼不是出于对同伴状况的担心。 而是因为对“看他人脸色”的不满。 这可不是个好信号。 不仅意味着整个组织的领头人并不如何得民心,同时也说明组织内部本身也不怎么团结。 可据她所知,整个“羊”在普通人之中风评最好的就是这位羊之王。 明明拥有强大的力量,却并不像那些吸纳无数异能力者的极道一样四处掠夺资源,反而会在小羊们做得太过分的时候上门道歉乃至主动赔偿。 虽然大多数人都并不敢收就是了。 从极道那边收到的消息还要更加有趣。 一位组织已经被羊之王杀得七七八八的前极道在离开横滨前说,他曾亲眼看到羊之王如魔鬼一般踩塌十几层的高楼,却在掉落的石块即将砸到被绑来待贩卖的人时顶着子弹也要出手相救。 而羊之王打上门的原因,则是给被这个组织打伤的小羊报仇。 “我是负责给被抓到的人送饭的,因为偶尔会多给他们带些食物和水,他们帮我求情了,”脸上脖子上都是疤痕的男人抬着头,“要不然,我应该也会死在那天。” “只是没想到,传说中那么恐怖的羊之王,居然是比大哥还要讲道理的人。” 说完,男人抹了把脸,坐上离开横滨的车。 那时真雪是真的颇感意外,没想到这位羊之王在普通人和脑子尚且正常、还有底线的极道眼中居然还是位相当正派的人物。 但她的老师曾教过她,很多组织、团体都会分红白脸唱戏,哄得人团团转。 当初老师说这些的时候是指时之政府,后来她觉得套在“羊”身上似乎也合适。 小羊四处作妖,有羊之王兜底,既能抢到生存资源,又能让羊之王事后获取可怕但还不错的风评,简直一举多得。 不过,从今天开始,这个结论被推翻了。 比起唱大戏,恐怕还是本色出演的概率更大。 毕竟那个男孩脸色都已经恢复如常,却也没为自己的首领说一句话,反而同样露出烦躁的表情。 他们最好是演技一流且入戏太深。 否则,羊之王未免太可悲了。 哪怕是曾在咒术界腹背受敌的五条悟,背后都还有出于大量的利益和少量的爱戴而肯定他、支持他的五条家呢。 真雪轻轻叹气,将注意力重新挪回面前已经堆积成山的、不同包装的礼盒上。 店家定制的陶瓷礼盒中是用作伴手礼的常规口味,五条悟那边,除了礼盒之外还有用纸袋、纸盒包装的一堆糖量超级加倍款,用他的话说,更方便携带。 甚至可以存一部分在夏油杰那里,和那枚即将爆炸的炸弹肩并肩,什么时候他们去总监部头顶约架就什么时候吃。 这是五条悟的原话。 想到这位薛定谔的靠谱的现任实际监护人,真雪没忍住揉了揉额角,但顺着灵力传来的波动让她呼吸一滞。 从袖子里拿出怀表,表盘的指针标示出一处时空坐标。 “是临时据点那边——” 同样拿着怀表的物吉贞宗抬头,看向身边的审神者。 “嗯,我们回去。”按动装置上的宝石示意刀剑们回防,真雪合上怀表,起身准备离开。 据点那边一向是药研和白山驻守,在没有战斗的情况下发出信号,说明遇到问题的不是刀剑,而是据点。 她倒要看看是谁对她的据点有想法。 “诶,千代宫小姐?” “点心麻烦您帮忙保存一下,我稍后叫人来取。” 说着,真雪毫不停留地与仍然站在玄关处的两人擦肩而过,冲进仍然不时有流弹擦过的街道。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传说中咒灵数量稀少的横滨居然也有这么壮观的场面。 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 13、咒灵薄荷羊之王 如果不是在避开人类视线后直接用传送装置回的据点,她很有可能会怀疑自己已经跑回了东京。 路灯上、围墙边乃至旁边的居民楼窗台都爬满了咒灵,她现在在哪,这还是横滨吗!? 有负面情绪的地方就会有咒灵,之前路过那些互相人体描边以示友好的极道时,周围也有咒灵上下蛄蛹。 但这个数量未免太夸张了。 刚刚从人群中诞生的咒灵大多趴在地上或人的身上,被逐渐聚集的负面情绪吸引而来的则往上层层堆叠。 偶尔这些压在一起的四级咒灵会突然矮下去一截,由于没有看到更强的咒灵诞生,真雪推测应该是横滨使咒灵自然消解的地域buff的缘故。 也幸亏有这个原因不明的buff在,否则这个时候她看到的就不是中间凹陷的咒灵堆。 而是合成大咒灵。 话虽如此,可也不能真就这么放着不管。 在据点这些天她可从没在附近见到过这么多咒灵,显然这里新来了能够吸引它们的存在。 要说多出来的…… 就只能是“羊”。 不然别叫“羊”了,跳过牧羊人的阶段,改名叫“牧咒灵人”吧。 “巴形,跟我下楼看看。” 真雪转身跳下椅子,点了身高最高的巴形薙刀陪同。身高上去了,对于这群普通人而言威慑力自然也上去了。 无论有没有用,架子先摆着。 被点名的巴形推推眼镜,抬头挺胸地跟上离开的审神者,留在天台上策应的刀剑们彼此对视,眼中都带着点无奈。 简直是主控得志,跟你们这些媚主刀拼了。 * 小巷里,落在后面的妇女们劝真雪赶紧离开,但真雪只是笑笑,就在巴形用手臂隔出的空间里往前走。 随着她靠近,微弱的灵力扩散开来,堆积的咒灵发出尖锐的异响,很快在灵力中化作黑色烟雾消散。 人群最前端传来陌生的男声,话语间全是有恃无恐的嚣张。 “还有什么好问的,就是他们打的河田和小川,伤都还没好呢!” “快给他们个教训啊,中也!” 真雪脚步一顿,所以这是——寻仇? 他们到底哪来的脸上门寻仇? 她可是在事发第二天就去现场求证过,确认大叔是受害者无疑。 有羊之王护着就可以颠倒黑白了是吧。 而且听这话的意思,是羊之王在询问情况才没打起来,看来坊间传闻不假啊。 “看在你们是小孩子的份上大家才没有追究,你居然还好意思上门要说法?我呸!” 手臂上还缠着绷带的大叔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狰狞地鼓胀起来,显然是气得不轻。 最初是他主张不再找那两个抢劫的小孩的麻烦,结果却反被对方找上来还惊动了在家养病的老人们,他会生气很正常。 真雪在巴形的保护下走出来,站到冲在最前面的大叔身边,平静道:“无意义的争辩就到此为止吧。” 由于吵架吵得太过全神贯注,大叔完全没注意到身后逐渐安静下来的人群,此时突然看到她还吓了一跳。 “千、千代宫小姐!您怎么、抱歉,是不是我们吵到您了?” 他很快收敛了脸上的怒气,没受伤的右手还往前护了护,一副防范对面突然暴起伤人的样子。 “无事,只是我自己想过来看看。” 真雪冲他点头,随即又看向面带烦躁和愧疚、又在对上她视线后多出一分警惕的橘发少年。 他的心思真的非常好猜,无非是对自己的手下闹得老人小孩都不得安宁而愧疚,同时又对这个莫名出现的、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的小孩抱有警惕之心。 总得来说是个适合在横滨生存的好人。 但未必是个优秀的领导者。 毕竟换做是真雪的话,她早就已经想办法让那三个只会咋咋呼呼的下属闭嘴了。 半路上就收到讯号的山田健次伙同其他人一起,左右包夹将冲在最前面不肯离开的老人们架起来飞速撤离,就连大叔也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被几人合力端走后,真雪才稍稍松了口气。 再这么待下去,说不定就要对她的灵力产生反应。 年轻人或许没事,老人家们怕是受不了。 橘发的少年犹豫半晌,开口问道:“你……是他们的头领?” 明显,他不觉得一个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孩子能在有大人的情况下成为一个地区的话事人。羊那是意外情况。 但那些人又确实听她的话离开了。 她身后站着的那个人或许就是指挥他们的资本。 浅蓝色头发的男人身高高得有点吓人,手上握着一把比人还高的刀,此刻正死死盯着这边,是那种一旦有异动就会毫不犹豫挥刀砍上来的眼神。 看这个气势,难道是哪个极道家的女儿? 然而还没等女孩回话,他身后就先一步吵嚷起来。 “管她是不是,那些人既然拒不合作,把她绑了要赎金不就好了!” 真雪朝说话的灰白发少年看过去,对上他满是算计和野心的眼睛,发出一声很轻的哼笑。 一阵微风扬起,几人眼前一花,逼迫他们回神的是脖颈处传来的冰凉。 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就站在他们身侧,被刀架住的三人一时不敢动弹。 不动行光将刀背重重抵在灰白色头发的少年脖子上,身上逸散出杀气。 “竟敢冒犯我主!” 金属的寒意顺着被抵住的位置渗透进皮肤深处,白濑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被割开了喉咙。 “喂!你——” 唯一没被架住的中原中也刚打算动手,回头却发现架住他们的都是刀背。 习惯了一言不合就动真格的生活,对方这反应反倒让他一时半刻不知该如何是好。 直到这时,真雪才第一次正面对上这位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多少的羊之王。 亮眼的橙色头发,颜色偏深的蓝瞳,和小羊羔们一样不甚合身的衣服。 单从外表上,倒是看不出传闻里凶残的样子,反而更像是生活落魄但不曾走向堕落的普通小孩。 但怪就怪在,对咒灵的吸引力强得有些过分了。 真雪原本以为吸引咒灵的是那些明显情绪不稳定的小羊,近距离观察之后却发现咒灵似乎都是冲着这位羊之王来的。 即使她就站在他五米开外、灵力已经扩散到整条小巷,仍然后不怕死的咒灵前赴后继地往前凑。 甚至有直接从旁边楼上跳下来试图空降到羊之王身上的。 ……可他身上并没有超出普通人的咒力、也没有符合条件的诅咒。 真雪脑子里一遍遍过着吸引咒灵的条件,对面被刀架住的小羊也没闲着。 “你在干什么啊中也!没看到她做了什么吗,快杀了她,杀了这个杀人犯啊!” 冷冽的银光一闪而逝。 一道鲜红的印记从白濑颈间缓缓滑下,带着温热的痒意顺着重力蜿蜒而下,又过去片刻痛感才被大脑捕捉。 将刀身翻转过来的少年没有再说话,但这条不算宽敞的小巷里已经安静得只剩下骤然急促的心跳和喘息声。 被指控为杀人犯的真雪默默抬头看他一眼,心中忍不住感叹。 这个人,运气是真好。 野心有余手段不足,甚至连察言观色审时度势的能力都不具备。 他能在横滨活到现在,真是全靠运气好遇上了单纯好骗还愿意护着他的羊之王。 不然就是单干死一个,带团走一窝的纯祸害。 想到这里,真雪双手环抱在胸前,嘴角上扬露出看好戏的神情,道:“让我猜猜,你们一定只说了自己挨打的事吧?” “为什么不把自己抢夺他人的救命药不成,就对准别人的心脏捅刀的事说出来。” “是良心不安,说不出口吗?” 良心不安?不存在的。 结合之前的两只小羊来看,估计是怕没能占据道德的制高点,从而失去撺掇首领替他们找回场子的机会而已。 谁让羊之王中原中也是个在这方面颇有道德感的人呢。 听到这话,反应最大的居然是作为首领的羊之王。 转过头去的时候连看上去像做过造型的头发都飞起来了。 ……不会吧? 不会真有当首领的不知道下属在想什么做什么,还被下属推出来挡刀背锅当枪使吧? 你以为你是谁,学生时代傻乎乎被牵着鼻子走的五条悟吗? 等等。 还怪像的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真雪感觉自己心底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怜爱。 都是被忽悠的,五条悟好歹是被传了千百年的烂橘子忽悠,羊之王背后这群跟他差不多大的孤儿青少年…… 这真是谁看了都沉默。 心里想的事一点都没耽误真雪补刀:“伤者你也见过了,就是那个左手缠着绷带一直不肯走的大叔。” “伤口的位置正好与心脏平行,还捅得那么深,要是他没躲过去,不仅他会死,等着药品的老人们也会死。” “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把当天的目击证人叫来。现在,你怎么看,羊之王先生。” 中原中也神色复杂,站在原地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他本来是听说有羊的成员在外面挨了打,过来要个说法的,结果到了地方见到人却得知是自己的同伴先动的手,甚至还想杀人越货。 那个人的手臂他看到了,的确符合女孩所说的情况,他无可辩驳。 “中也,你不能听她的!”白濑还在叫嚣,浑然不知自己额头上出现了一个红点,“她就是个只会胡说八道的杀人犯,你把她——” “白濑!你够了!” 中原中也厉声打断他的话。 在横滨,额头上出现一个会移动的红点是什么情况还需要猜吗。 从头到尾,中原中也没有从面前这个领头的女孩身上感觉到恶意,局面的每一次急转直下还都是在被挑衅和污蔑之后。 但再怎么不想动手,人的忍耐力也是有限度的。 他自然是不惧区区几把刀和狙击枪,但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们理亏,他并不想再接着闹下去。 “放他们离开,”中原中也看微扬着下巴的女孩,“任何代价,都由我一力承担。” 闻言真雪只是看他一眼,心中并不觉得意外。 羊这个组织有多护短她知道,羊之王为人如何她也听过不少。 他做出这种选择叫符合人设。 但她突然感觉很恶心。 做错事的人被包庇,被无辜牵扯进来的人反而要承担所有责任。 明明是熟悉的小巷,此刻却仿佛那间宽广却阴暗到如同逼仄狭间的老旧和室。 让她想起了刚成为审神者后回到现世的那场审判。 也让她想起许许多多次,对她珍视的家人们的无端指责。《 》 14、阴影与警视厅的来电 强烈的情绪从灵魂深处升腾,逐渐从心理上的恶心变成身体上的反胃感。 在血气上涌的短暂晕眩中,真雪恍惚间感到鼻尖嗅到丝丝缕缕腐朽、霉变的气味。 阴暗的和室里没有一丝光。 手脚被捆住,在此之上又与贴满符咒的椅子绑在一起。 动不了。 身体好痛。一点灵力都调动不起来。怎么办,该怎么办。 被泪水模糊的黑暗深处,更加浓重的黑影错落排布,无序地扭曲晃动,融合又分裂。 深沉黏腻的黑色从它们身上剥离、流淌到地面,然后沿着层层台阶蜿蜒而下,攀上她触不到地面的双脚。 然后伸出狰狞的指爪,在虚空中抓挠。 就像那天一样。 像那天被撕碎的、溅开的…… 积蓄的泪水最终突破了眼眶的防守,可模糊的视野并没有随之清晰,反而更加昏暗。 几乎是眼泪滴落在裙摆上的同时,老迈又不怀好意的声音自阴影中传来。 “哦?所以你终于决定承认自己的错误了吗?” “杀死二十七名咒术师、一百三十二名非术师的罪魁祸首,千代宫真雪。” 错误? 她做错了什么? 错在从那场名为献祭、实为屠/杀的仪式中活了下来吗? 不。 是很多很多人付出了许许多多的努力才让她活下来,她还记得自己睁开眼睛时他们脸上的欣喜若狂,记得身体状况好转时带着庆幸的祝贺。 至于杀人更是无稽之谈,她自己都差点死在那里,又如何杀死那些比她年长、比她强大的人。 可她张不开嘴。 实际上,就连眨眼都做不到。 从一开始,他们就未曾施舍给她辩驳的资格。 从头到尾,他们想要的就只是抹杀她而已。 “看来犯人已经认罪了,”又一道声音响起,“加茂家的,别浪费时间了,宣判吧。” “嗯。那么在此,我以咒术总监部的名义,判处犯人千代宫真雪死——” “术式反转·赫!” 赤红的光向着和室深处飞掠,在完成自己使命的前一刻短暂照亮了披上人皮的怪物脸上无法掩饰的惊恐。 眼睛被温热的手捂住,视野中只剩下留着斑驳红色的残像。 烟尘四起。 坍塌的建筑再也无法阻挡庇护内里的污秽,炽烈的阳光穿过指缝,她下意识眨了眨眼,才察觉到自己的处境。 “这么想死的话,老、我送你们一程怎么样?” 极具压迫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抱着她的人满含怒意,却不忘安抚地拍拍她的脊背。 后来怎么样了呢? …… 真雪扪心自问,她或许是抱有期待的。 垂垂老矣的烂橘子与青春年少的青少年,位高权重的总监部和贫民窟中抱团取暖的自卫组织。 天差地别的环境里,总会诞生不同的人吧? 所以她总对擂钵街感兴趣,总是打听擂钵街的消息。 她曾经想过,如果能见证不一样的发展,将这些告诉在总监部与家系的阴影中积蓄力量、以图来日的咒术师们,或许能为他们鼓舞士气。 这是仅有的,她能做的事了。 可惜。 原来不管贫穷还是富有,人类都会平等地将自己的恶意施加在他人身上。 原来无论是怎样的身份,善良的人都会被道德和责任裹挟。 正如当年五条悟因“包庇罪”被烂橘子们抢回了部分人事权、还承担了翻倍的任务量长达数月。 正如此刻中原中也决定以一己之力为“羊”的行为买单。 如果不存在就好了。 无论是压迫他人的人,还是迫使他人妥协的人。 包括她自己。 “主公大人!” “主公!” “大将!” 一叠声此起彼伏的呼唤让真雪回过神。 眼中映出刀剑们焦急的神情。 她后知后觉地抬手擦过脸颊,蹭到了一手凉意。 她好像,哭了。 在饱胀的负面情绪激化下,由术式带来的咒力已经将整条小巷填满,她周围隐约有几个影子闪动着若隐若现。 即使还未完全重新凝聚成实体,真雪也从中看出了熟悉的轮廓。 马上要被「桥」带来的都是夏油杰调服的特级咒灵。 来不及细想,真雪从腰带里抽出天逆鉾,将刀身侧面按在右手手背上。 在天逆鉾面前,管你可控的还是失控的,所有术式都会被一视同仁地解除。 如鬼影般闪烁的咒灵退去,刺骨的阴冷也随着术式解除一并消散,只有众人脸上未散的担忧和惊恐能证明刚刚发生过什么。 三只小羊羔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此刻完全是靠刀剑们搀扶,缺氧般大口喘息,甚至顾不上擦擦额头上的冷汗。 羊之王却是个例外。 “那个,你还好吧?”虽然脸上还有轻微的惊慌,但那双蓝色的眼睛里竟是担心要更多一点,“你先别哭,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再商量……” 他不说话还好,这话一说出来,刚刚回过神的真雪直接跳过啼笑皆非的阶段,当场笑出了声。 看来人与人还是有区别的。 羊之王会关心敌人为什么突然哭了,要是五条悟的话,大概会一边大声嘲笑一边拍照留念吧。 剧烈的情绪起伏让真雪有些疲惫,因此很快擦掉脸上残留的泪水,恢复平静。 “放开他们吧。”她说。 白山吉光和药研藤四郎收回手,而不动行光则用带着明显嫌弃意味的动作甩掉了本体刀上沾到的几点血珠,在清脆的金属声中收刀入鞘。 一直关注着他们的中原中也亲眼看着瞄在白濑额头上的红点同时消失,他的神色反而比刚才更加紧张。 因为一句轻飘飘的承诺就放人? 在横滨哪有这么好的事。 “扔出去。别再让我在附近看到蓝色手环,不然,就去东京湾里和极道们作伴吧。” 被独自留下的中原中也双手紧握,身体保持着看似松弛的状态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真雪手握天逆鉾,稍稍走近两步后又停下,问道:“你身上、或者身边,有发生过什么无法解释的事情吗?” “啊?” 中原中也嘴巴微张眼神茫然,并不清楚话题是怎么跳到这上面来的。 “……这个,应该没有吧。” 刚刚那种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诡异阴影倒是以前没见过,像录像店里播的恐怖片一样。 但应该也只是异能力的一种,说不定流泪就是使用异能力的前提条件呢。 等等,那他刚才说的话岂不是很丢人吗!? 怪不得她突然笑出声啊! 窘迫的红晕逐渐蔓延上脸颊,中原中也此时恨不得把帽子拉到鼻尖上。 “真的,没有吗?”真雪追问。 “啊,没有。” 再次被否认,真雪垂下眼眸。 他在说谎。 即使努力直视她也飘忽不定的眼神,不自然僵硬的面部肌肉,手指搓弄袖子的小动作,无一不说明他在说谎。 真雪的老师给她找过无数助教,为的就是练就这一身看微表情微动作的本事。 如果连一个单纯的羊之王都看不透,这门课她就可以直接宣告挂科了。 不过也没有到要逼问的地步。 严格来说他们并不是敌人。 思索片刻,接着袖子的遮掩,真雪从自己的御守库存中拿出一枚,放到身边的巴形手上,由他递交到中原中也手中。 “就当做是赔礼了。既然他们犯的错由你承担,那么被冒犯的赔礼也应该由你收下,对吧?” “如果你很在意那个承诺,那就请管束好自己的下属,别再让他们像烂橘子一样到处恶心人了。” 中原中也深吸口气,道:“……不是下属,我们是家人,是同伴。” 他说得笃定,但并不会改变真雪对此的悲观态度。 “同伴?” 她下意识忽略了“家人”这个称呼。会把你当工具使用的,可称不上是家人。 “那就,祝你晚一点被自己的同伴背后捅刀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中原中也思索再三,最终还是将御守放进衣服内侧的口袋里。 要是交给白濑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说不定回去还有得吵。 走出小巷找到被扔在外面衣服都沾了泥的三人,中原中也一边好脾气地听着抱怨一边三令五申不要再靠近这边,扶着脖子受伤还扭到脚的白濑渐渐走远。 浑然不知刚刚离开的女孩此刻就站在最外围的楼顶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哟,主公,”陆奥守吉行扛着没有子弹的狙击枪走过来,“还好吗?” 真雪收回视线,很轻地“嗯”了一声。 “不开心的话要说出来哦,我们会陪着您的。” 看他竖起大拇指,笑得大大咧咧全无阴霾的样子,真雪也回以一个微笑,转头又看向咒灵逐渐聚集的方向。 那枚御守是在神社里完成的,同时承载着净化与治愈两种灵力。 她还是存着私心,想看看“羊”的发展会不会与咒术总监部有所区别。 为此,首先要保证“羊”和羊之王都活着。至少不能死在可能形成的高级咒灵手里。 忽然一阵神乐铃的清脆铃声响起,打断了真雪的思绪。 “铃姐?有事吗?”她接起电话,声音温柔的女人只是略打了个招呼,就点开了免提。 “请问是千代宫小姐吗?这里是东京警视厅。”《 》 15、袭那个什么警 “我叫伊达航,之前在温泉旅馆案件中我们见过。” 伊达航?谁啊? 真雪不记得这个名字,但那个时候确实有不少警察,或许是其中的某一个吧。 她的手机从来都是屏蔽一切陌生号码,但对方却通过驻守在时之政府现世据点的同事联系到她,显然事态紧急。 出于礼貌,真雪深吸一口气将方才的惊疑压下去,尽可能平静地含糊问候。 果然,对方也没有将重点放在她还记不记得上,而是很直白地说出了自己不惜跑去神社也要找到她的目的。 温泉旅馆杀人案的犯人很可能已经潜伏在她附近,随时可能动手伤害她。 闻言真雪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潜伏在她身边,真的吗? 真的有人能在极化短刀惊人到连叶子飘落都能注意到的侦察水平下潜伏住吗? “此前我们查到犯人桥本拓是根据受害者们出现在旅馆的顺序杀人,虽然伤亡情况有所差别,但总体来说呈现出手法逐渐狠辣娴熟的趋势。” “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可以立刻派车接您到安全屋,会有警员24小时保护你的安全。” 电话那边伊达航的声音严肃,话语间透着几分焦急。 但真雪没有产生多少紧迫感。 审神者白月有刀剑保护,根本无需惧怕,咒术师千代宫真雪就更没有害怕的必要,真到万不得已也不是不能借点能吃人类咒灵双拼的宝可梦。 可家里有点小钱的千代宫家二小姐不行,她只是个身娇体弱脾气不好的娇气包而已。 为此,婉拒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真雪最终还是问道:“很着急吗?” “无论如何,我们希望能够尽快。” 尽快。 好吧。 真雪叹了口气,意识到近期怕是没办法研究这位羊之王身上的问题了。 她不甘心地望向擂钵街的方向,但还是无可奈何地答应会即刻启程赶回神社。 “需要我们去接你吗?” “不必,也不太方便,”真雪转身往楼梯走,“我会立刻启程,劳烦各位在神社等我吧。” 东京的警察跑到横滨来,引起警觉事小,被极道们顺着她的行踪盯上这片与世无争的居民区就不好了。 更何况,开车哪有传送装置快啊。 只有应急灯的楼道里骤然亮起刺目的蓝光,再次恢复黑暗之后,楼道内已经空无一人。 片刻后,一双发着绿光的眼睛从拐角处攀上台阶。 * 神社内,一身神官制服的女人拿回手机,脸上仍是不曾改变的温柔笑容。 “非常感谢你的帮助,星森小姐,”伊达航面露感激之色,“抱歉,给你和巫女们添麻烦了。” 化名“星森铃”的女人点点头,又道:“没什么,职责所在罢了。” 时之政府在她卸任后将她调来现世驻守,本就是看中她曾经是巫女、适合运作这座实为据点的神社,又有着特殊的灵力属性、能够为在现世行走的审神者提供庇护。 她现在所做的,不过是她应该完成的工作而已,而非有意为他们提供帮助。 几番“谢谢”和“不用谢”的拉扯之后,星森铃表示自己还有事务需要处理,请他们先留在和室内享用茶点稍事休息,方才离开。 她走向神社更深处,在一处院落里停下脚步拉开障子门,里面坐着的正是刚刚还在横滨的千代宫真雪。 另一边的和室里,终于送走星森铃的三人也松了口气。 尽管不清楚这位年幼、任性且有足够资本任性的大小姐为什么坚决拒绝他们去接她的请求,但好歹是联系到了。 其中真正负责这起案子的伊达航更是如释重负。 刚刚查出桥本拓有无差别攻击当天在旅馆的所有人时,伊达航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千代宫真雪。 因为她在排查名单中小得令人侧目的年龄,也因为她令人印象深刻的随行人员和言行举止。 更因为她与桥本拓产生过冲突,而且还是提供线索、帮助他们证实桥本拓犯罪事实的证人。 伊达航凌晨上报消息,十几分钟后就收到了上级“寻找千代宫真雪并进行保护”的命令。 然而不巧的是,千代宫真雪消失了。 她本人的电话始终打不通,血脉相连的姐姐表示不清楚她的状况,父母失踪后的实际监护人更是找不到任何资料。 好不容易找到她的住址,开门的却是一问三不知的家政妇。 不知道联系方式也不知道她的行踪,好不容易问出千代宫真雪常年在神社休养,却连是哪个神社都不知道。 要不是下班后陪女朋友约会,伊达航估计他们到现在都找不到人。 伊达航回忆起昨天的场景。 “你说这个吗?”他的女朋友娜塔莉手中握着一枚御守,“是从很灵验的神社求来的。” “本来是想请一个爱情御守来着……” 她脸有些红,顿了顿才继续道:“不过那里的巫女说我的爱情运很好,倒是身体上有些小毛病,就给了我这个健康御守。” “真的很灵验哦,我戴着这个御守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就没有那种全身无力的感觉了,明明之前就连泡温泉和按摩都没有效果!” 伊达航当然对她的变化感到高兴,但很快又追问起神社的事。 他曾经见过御守上的纹样,仅在材质上与这枚深绿色带银色绣线的御守稍有不同。 白色月纹,月纹下是简化的天守阁,中间镂空的图案形似刀身 黑底,银色的纹样,金属质地。 就在千代宫真雪的手腕上。 “名字就叫刀剑神社来着,”娜塔莉想也没想,“据说是因为供奉着许多刀剑,所以具有能够斩去一切不洁的神奇能力,近几年很有名气。” “对我来说的话,病痛也算不洁的一种,对吧!” 从女朋友那里续上了中断的线索,伊达航才会在今天登门拜访。 至于半路碰到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 这就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了。 你们说对吧,还在停职反省的拆弹不穿排爆服先生和检讨没写完不许返回岗位先生。 大约半个小时后,和室外走廊上突然响起轻缓的脚步声。 高大的人影停在门口躬身将障子门拉开,短发的女孩率先走进房间。 一身雪青色绣松鹤纹的和服,上半身是中振袖样式,应当是家纹的图案别出心裁地绣在了袖子上。 下半身是改良过的马乘袴,配上刚刚脱下交到侍从手中的披风,比起把和服当常服穿的旧华族千金要多出几分英气。 倒是显得脸上那副不起眼的黑框眼镜不太和谐。 他身后跟进来的白发少年也是类似的奇特风格。 袖子形似狩衣,整体却是深蓝的军装,和洋折衷得十分明显。 察觉到视线的真雪看过去,脚步微微一顿。 但她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步频,挺直脊背坐到三人对面。 “久等了。我是千代宫真雪。” “哎呀,又见面了千代宫小姐~” 最擅长和女性相处的萩原研二率先开口:“上次是不是吓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刚刚缓过劲端起大小姐架子的真雪险些破功。 她对这个头发稍长的警官还是有点印象的,就是那个选择签署保密协议的警官先生。 但他们俩到底谁吓谁啊。 比起炸弹,明明是咒灵更吓人吧,而且没记错的话这人还被杰哥哥死亡威胁过来着。 接受能力这么强的吗,看到她越过紧张害怕直接开始套近乎? 真雪不擅长应对自来熟的类型,只能矜持地点头以示问候。 “虽然都是熟人,不过还是介绍一下吧。” “伊达航、松田阵平,我们是同学兼同事,这次来是搜查一课的伊达警官找你。” 闻言真雪神色茫然一瞬,又看向另外两人。 坐在正中间的应该就是伊达航?看上去是和声音更搭一点的长相。 边上的,松田…… 记忆突然苏醒,这不是上楼仙人吗! 接收到她眼神的松田阵平浑身一颤,眯起眼睛道:“我怎么感觉你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 真雪眼神游移片刻,很快又理直气壮道:“恶意揣测民众,不太好吧?” 被怼回来的松田阵平:…… 乐得看幼驯染吃亏的萩原研二:嘻嘻。 “咳,”伊达航清清嗓子,试图将话题带回正轨,“千代宫小姐,大致的情况你应该已经了解了。” “桥本拓行踪不明,攻击性却越来越强,考虑到你的证人身份和年龄,我们希望你能接受警视厅提供的保护。” “我们提供的安全屋或者你自己选定地址都可以,请你务必仔细考虑。” 被劝告的真雪没有任何动作。 她甚至没有表现出思考的神情,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正对面的伊达航。 良久,在伊达航被盯得不自在、开口询问之前,她才移开视线。 “我姑且询问一句,在你看来,他们值得绝对信任吗?” 问这句话的时候,她看的是左边的萩原研二。 “我能够保证,他们是可以绝对信任的人。”萩原研二回答得斩钉截铁。 “这样吗……” 在旁边两人不明所以的眼神中,真雪缓缓起身,冷声道—— “按住他。” 原本只有五人的和室内,两个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伊达航身后,同时朝他伸出了手。《 》 16、咒灵杀人事件 话毕,一缕极轻微的风刮过,药研藤四郎和不动行光同时伸出手抵住伊达航肩膀。 伊达航毕竟是刑警出身,反应也不慢。 见势不对他下意识就要回身挣脱,可惜终究是刀剑快他一步。 两人用力将他按在茶桌上,顾不得被打翻的杯盏,另一只手又死死握住伊达航的手臂。 跪坐的姿势本就不利于行动,上半身再被压制,伊达航一时竟挣不开两个少年的束缚。 “喂!你们干什么——” 松田阵平立刻就要起身帮忙。 萩原研二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此刻还能保持镇定。 之前真雪问的那句话几乎是明示这件事与“那边”有关系,并且是在得到他肯定的答复之后才动手,说明班长身上的问题恐怕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虽然看上去吓人了点、危险性大了点,但总比那位上来就是死亡威胁的夏油议员要好一点吧。 ……大概。 萩原研二攥紧的双手用力到颤抖。 即使心中早有猜测、因此故意在伊达航匆忙外出时撞上来,也不代表他真的能对当下的情况无动于衷。 所幸无论是他还是松田阵平,都没能找到出手的机会。 伴随清亮的出鞘声,银色刀光一闪,白山吉光双手握住出鞘的短剑,向伊达航的后颈刺去。 预想中血液飞溅的场景并未出现。 刺眼的蓝光从刺破皮肤的剑尖迸发,伊达航身体一僵,转瞬又抽搐起来,露在外面的手腕、脖颈和面部同时浮现出狰狞的黑紫色纹路。 纹路逐渐消退,黑紫的东西仿佛逆流而上般,从剑尖划开的伤口喷涌而出,于半空凝聚,逐渐显露出形体。 除去偶尔扭曲成形似蜥蜴、或是别的什么动物的样子之外,大部分时候它都呈现出夸张的人脸形状。 没有鼻子,双眼的下眼皮被拉到脸颊中段,嘴巴更是大张着左右歪曲,张合间还在挣扎着往伊达航身上靠近,似乎想从他身上啃下一块肉。 蓝光渐盛。 似人非人啸叫声贯穿鼓膜,人脸逃窜无门,终究还是在明亮的蓝中消散了。 真雪收回释放灵力的手,呼吸有些急促。 身侧的巴形松开捂住她耳朵的手,轻轻托着她的手臂扶她坐下。 白山吉光退回到真雪身后,药研藤四郎和不动行光也松开了满身冷汗还在大喘气的伊达航,如同出现时那样毫无征兆地消失在和室里。 一片寂静,只余伊达航的喘息声。 起身到一半的松田阵平双眼瞪大瞳孔紧缩,满脸不可置信:“这、这到底是!?” 萩原研二将扑倒在桌上的伊达航扶起来,凑近发现他脖子上只有一个极其细小的出血点,恐怕用不了几分钟就能完成凝血开始结痂。 作为三人中唯一的知情者,萩原研二犹豫片刻,还是将心中的疑问说出口。 “千代宫小姐,这起案子是和……有关,对吗?” 比回答先到的,是戴着眼镜的高大男人不善的目光。 萩原研二这才注意到对面的小女孩此刻脸色苍白,闭着眼睛还没缓过来的样子。 是他太着急了。 真雪此时确实很不舒服。 咒力失控也就是一小时前的事,紧接着就动用灵力,身体多少有些吃不消。 良久她才喘匀气,确定伊达航只是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并无大碍之后,才续上之前的话题。 “直接说结论吧。” “桥本拓已经死了。无论是之前袭击案件的犯人,还是刚才的怪物,都是桥本拓死前的诅咒化身的怪物。” “我们称之为咒灵。” 正如警视厅查到的线索那样,“桥本拓”是按照当天出现在旅馆的顺序杀人。 但实际上,杀人的根本不是他,而是从他身上诞生、或者在吃掉他后反被其怨念控制的咒灵。 只有极少数咒灵能够诞生理智,剩下的不是毫无意识地捕食人类,就是受到强烈负面情绪的驱使,行为模式和所承载的怨念保有一定的相似度。 “所以那只咒灵才会四处攻击那天在旅馆的人吗。” 萩原研二摸摸下巴,代入桥本拓的角度就想通了。 无非是自己阴谋败露被捕又死去,想让所有人给他陪葬吧。 “至于伊达警官身上的这个。”真雪看向擦掉脸上的冷汗重新坐直身体的伊达航。 “你因为上山搜索很晚才到达旅馆,但你是直接拆穿桥本拓的人,所以他对你怨念最深,咒灵也因此一直积蓄力量只求一击必杀。” “但你很幸运,身边有人帮你分走了一部分诅咒,否则……” 她话没说完,但三人都明白后面的意思。 伊达航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再次褪去几分血色。 “等一下,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听了一耳朵超自然力量的松田阵平满脸不可置信。 这说的还是霓虹语吗? 死人杀人也就算了,要是人死了就会变成刚才那种怪物,那这个东京还能有人活着吗,早都死光了吧!? “不是死后会变成怪物,”真雪忍着一阵阵的头疼解释道,“只要人类还会产生负面情绪,这种怪物就随时都可以诞生,而且无处不在。” “那为什么之前没见过这个什么、咒灵?” 松田阵平当然是无法接受的。 在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他从来不知道世界上竟然存在这样的怪物。 今天见到一只,他眼见为实也就算了,突然让他相信这种怪物无处不在? 这怎么可能呢! “因为我们不是一直能看见的,小阵平,”留意到女孩越皱越紧的眉毛,萩原研二主动接过话题,捡着能说的说,“对我们这样的普通人来说,只有在遭遇危险濒死的时候才有看到咒灵的机会。” 他苦笑着,想起了最近的两次濒死体验。 一次是险些被炸弹炸死,另一次是被那位笑起来一脸佛相的议员先生威胁。 看到他的表情,松田阵平停顿片刻,回想起那天萩原研二从会议室出来似乎就是这副样子,旋即隐约意识到萩原研二知晓内情的真相。 他止住到嘴边的话,眼神复杂地看看明显不是普通人的千代宫真雪,又看向自己的幼驯染。 萩原研二朝他摇头,示意他别再追问,之后再说。 松田阵平于是气闷地闭上了嘴。 出了这么大的事一点口风都没透出来,看样子是签了保密协议。 今天之后说不定他也得签,无论如何都要从上层嘴里套出点信息来才行。 安静片刻后,脸色惨白、瞳孔一直微微颤动的伊达航才开口问道:“千代宫小姐,娜塔莉、就是那个帮我分担了诅咒的人,会怎么样?” 伊达航当然没忘记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身体上的小毛病、全身无力,娜塔莉就是因为这个才买的御守,才给了他找过来的线索。 “根据我看到的,她身上的只是一小部分,最多是身体不舒服的程度,只要近期不跑去奇怪的地方探险,应该也会自然消散的。” “我明白了,谢谢……” “不过事情还没结束,你们得尽快找人消灭咒灵的本体。否则这只‘桥本拓’还有再生的可能。” “本体、再生!?” 三人异口同声。 刚刚不是已经将它消灭掉了吗,为什么还有本体? 真雪没说话,只是闭上眼睛思考。 刚才净化那只咒灵的时候,它从头到尾都在试图逃走,略作比对就知道是温泉旅馆的方向。 如果这只咒灵就是桥本拓,他会对让他阴谋败露还丢了命的地方有归属感吗? 绝无可能。 而且在净化中途,真雪明显感觉到咒灵的力量曾经突然变强过一次,她不得不跟着输出了更多的灵力。 就好像…… 更加强大的咒灵来看看为自己狩猎的小弟出了什么事一样。 换言之,“桥本拓”要么是咒灵的分/身,要么是咒灵“生下”的从属咒灵。 再加上那座山附近频繁的灵异事件,真雪大胆猜测,根据桥本拓残念猎杀人类的咒灵只是吃掉它的工蜂,真正的女王蜂此刻或许正蜷缩在山上的某个角落,静待工蜂带回的收获。 她不知道女王蜂到底有没有被桥本拓的残念影响,但保险起见,必须将它祓除。 只是没想到,再睁开眼时,看到的居然是三张震惊又为难的面孔。 ……所以为什么是三张? 真雪眼神茫然,转瞬间又想起了那个离奇的可能—— “……警视厅的特殊部门还没组建起来吗?” 萩原·唯一知情人·收到消息但没想好要不要调职·研二:“啊,这个,就是,嗯……” 看这个支支吾吾的样子就知道,确实还没组建起来。 真雪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住心头的火气。 一个多月了,已经一个多月了! 警视厅都是吃干饭的吗! 这办事速度是真的在被横滨的极道碾压! “咳,那个,小真雪有这方面的人脉吗?”萩原研二微微低头,尝试用帅气但无辜的表情萌混过关。 收获了千代宫真雪欲言又止的表情,和她身边高挑男人毫不掩饰的杀气。 于是萩原研二若无其事地换回了严肃正经的样子。 真雪:并没有熟到用这种称呼哈。 她转念一想,如果真的是她猜测的那种“女王蜂”类型,或许对宝可梦大师夏油杰会很有帮助。 并且…… 从她发出自己在神社的短信到现在,已经过去近五十分钟,夏油杰应该也快到了。 大人之间的事还是交给大人去做吧,她可不想年纪轻轻就要打上第三份工。 话虽如此,该指指点点的部分还是要指指点点的。 “人脉这种东西就是给特殊部门准备的,你们倒是把特殊部门建起来啊!” 不然直接就要从新兴的合作体系变成接私活的诅咒师了,岂不是让他们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吗。 “说得没错,”夏油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警视厅的速度真是慢得让我大开眼界,连那些马上就要入土的烂橘子都不如。” 他走进房间,动作轻缓地将手覆在真雪额头上,问道:“还好吗?” “嗯,已经控制住了,”真雪扬起笑脸,“情况有点复杂,晚些时候再说?” 确认手心温度没有异常,夏油杰才点点头,示意她讲讲现在的情况。 有家长在场,真雪毫无顾忌地说出自己关于女王蜂咒灵的猜测,也说了她对于那座可能藏着什么东西的山的顾虑。 果然,夏油杰对此十分感兴趣。 如果推测属实,这只咒灵带来的效果几乎等同于咒灵操术下再挂载一个咒灵操术青春版,如果使用得当,说不定一部分工作都能通过将女王蜂交给可靠下属的方式实现外包。 至于那座山。他可是特级,碾平一座山也不是什么难事。 感觉到工作量下降的趋势,夏油杰高兴地摸了摸真雪的脑袋。 萩原研二借机插话,希望主张促成合作的夏油杰能够帮忙。 夏油杰则摊手表示:“我当然想啊,可是程序正义不是警视厅提出来的吗?” 换言之,警视厅不配合,他也没办法。 三人无语凝噎。 最后还是萩原研二拨通小田切敏郎的电话,对方表示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吧。 看在再不解决问题警视厅就要名声扫地的份上,那些忙着撕扯利益的人应该会给点面子。 夏油杰无可无不可,给了真雪一个“好好休养”的眼神后才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回警视厅的路上,坐在后排的伊达航还是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发出痛呼,冷汗再次从额头渗出。 尽管他压低了声音,但车内很安静,他们都听到了。 “班长?你还好吗!” 不只是松田阵平,萩原研二也趁着还有半分钟的红灯转身查看伊达航的情况。 也因此,没有看到斑马线上走过的一身黑色运动服、头戴鸭舌帽的金发男人。 肤色比其他路人更深的男人从车前走过,压低的帽檐遮住了他沉重的表情。 转过街角,在夕阳未照亮的阴影里,他深吸口气,推开面前酒吧的大门。 “来了?上面有任务给你,好好完成的话,说不定能入了大人物的眼哦。”《 》 17、山不见了 面对脸带恭维之色的酒保,金发青年没有露出半点洋洋得意,仍然挂着一贯的温和假笑。 只是那双眼睛里透出明晃晃的贪欲与势在必得。 酒保显然也早已习惯了他的反应,只是耸耸肩将手中擦得锃光瓦亮的杯子塞回吧台下不见光的隔层。 这间酒吧只是组织许许多多个底层据点之一,仅用于处理最微不足道的任务,出入的也基本只有为了钱不管雇主是谁、什么活都接的家伙。 每天迎来送往那么多人,倒是也出了个能被组织多看一眼的。 弯下腰从柜子深处翻出文件袋,酒保保持着亲和的微笑将它递给面前看似无害的金发青年。 “这可是上面指名交给你的任务,好好干啊,安室。” 安室透闻言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将文件袋夹在臂弯处,在酒吧里零星几人满含恶意的眼神中推开暗门,走进了吧台后的暗室。 为了防止任务信息泄露,暗室里只有窃听器没有监控,因此确认门已经锁好后,他眼里的贪婪便尽数消散,只有上扬的嘴角还保持着先前的弧度。 安室透,或者说降谷零,进入公安后奉命接触这个组织,时至今日才隔着这个文件袋获取到第一条与“上层”有关的消息。 而把任务交给底层人员做的上层,级别又能高到哪里去呢。 可见这个组织的体量远超他们推测。 想想那些已经殉职的同僚,他咬咬牙,解开飞盘扣上的线绳。 滑出文件袋的纸上,赫然印有一张照片。 桥本拓。 只要最近看过东京新闻,应该没人会不认识这张脸。 再细看下面的文字,下属公司研究员、遭警方追捕,如果到这里为止的话桥本拓一个底层中的底层被抓了也无所谓。 可偏偏,最初的两名受害者之一死在那座山上。 而那座山下,恰好是组织的秘密实验室。 组织不清楚桥本拓这么做的原因是否与实验室有关,但无论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尽快把山上那群还在搜集线索的警察弄走,桥本拓都非死不可。 资料的最后一行明晃晃地写着“杀”字。 安室透眼睑微垂,握着纸张的手不自觉颤动两下。 既然是组织的人,还伤害、杀害那么多无辜民众,死在他手上也算他为民除害对吧? 安室透闭上眼深呼吸,再睁开时眼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犹豫纠结。 那个遍布温泉的村庄就是桥本拓的老家,他对那里很熟悉,因此很大概率会在受到全城通缉后躲回去。 因此安室透要往那边走一趟。 诚如前面的酒保所言,只要他能妥善完成这个任务,就有很大概率能接触到更高一层,为公安这边提供更多情报。 这个任务他势在必得,必要的时候,甚至可能要借公安的手给警视厅找点麻烦。 昏暗的房间里,安室透在心中说了声抱歉,随后将手中的订在一起的纸张放进角落的碎纸机。 * 三天了。 安室透藏在无人的旅店里。 自从入住以来,他每天都在附近走访,夜里还会上山查看,但始终没有发现关于桥本拓的蛛丝马迹。 这让他一度怀疑桥本拓是不是真的躲在这里。 不过他一个单线联络的底层喽啰,也没法质疑上面的指示,只能每天汇总消息上报。 今天早上新闻里说一家日用品会社的老板在自己的办公室中被枪杀,涉事的正是桥本拓供职的组织旗下的小公司。 而公司头目正是最有可能泄密的人。 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确实是组织的风格。 安室透冷着脸,对组织枉顾人命的行事风格咬牙切齿,手上架起望远镜的动作却丝毫不停。 这家旅店的地理位置好,无论是进村还是进山的道路都能尽收眼底。 背光的环境下在三楼客房用望远镜几乎能看到整个村子。 不过今天的情况有所不同。 据说是发现了桥本拓的踪迹,为了保证民众的人身安全,警视厅派了人将生意寥寥的村子清场,此刻大概只剩下了一早藏在阁楼里的他。 从公安传来的消息显示,他们尝试介入,但警视厅拒不配合,还联合政界势力反过来对公安施压。 如今,只能靠安室透自己。 他躲在窗帘一角,望远镜尽可能扫过可视范围的每一个角落,搜寻可疑的人影。 片刻后,他呼吸一窒。 村口方向开来几辆警车,此刻刚从车上下来的人他无比眼熟。 是萩原研二。 安室透确信自己没有认错,可为什么爆处班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桥本拓在村庄内安装了炸弹吗? 但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个猜测。 来的人很少,这绝对不是□□处理班出动排爆时的配置。 更何况从他后面那辆车上还下来了两个小学年纪的女孩。 落后一步的黑发青年关上车门,将手放在女孩们头顶,幅度很小地揉了揉。 尽管距离很远,安室透还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尝试读出他们的唇语。 “姑姑自己一个人,没关系吗?” “没事的,在自己的神社里她会得到很好的照顾。而且她目前还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场合。” 另一个手持相机的女孩背对着这边,应该也说了什么,先前提问的那个便点点头,肢体语言显示她几乎立刻就放松下来。 等他们说完话,萩原研二才上前说了些什么,很快又错开位子,目送三人走向山脚。 包括萩原研二在内,所有身着制服的警察们都留在了原地。 这实在是太反常了。 如今的霓虹警界确实是有点…… 但仅凭他对萩原研二的了解,对方绝对不是会在这种场合让平民进入连环杀人犯视野的类型。 即便是上面有命令,萩原研二大概率也会想办法绕开视线然后跑去最危险的地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站在原地看着人影消失的方向一动不动。 所以,问题出在那三个人身上吗? 不对,除他们三人之外,应该还有一位女性。 亲属关系,目前身在神社,可能患有疾病或受伤,但没有出现在这里的直接原因还有待探察。 安室透思忖片刻,忽然感觉那个黑发的男人有些眼熟。 放下掀开的窗帘一角,他靠在墙边细细回想。 他对这个人的“眼熟感”十分虚浮,应当可以排除组织底层人员的可能性。 那么,会是电视里播放的吗? 近半年来他可是忙得很,偶尔在街边小店里吃饭时才有空看两眼电视。 会在店里播出的节目也就那么几种,稍微想想应该…… “笃笃笃!” “笃笃!” 安室透心跳都乱了一拍,瞬间屏住呼吸,僵直着身体分辨声音的来处。 无序的敲击声自他头顶传来,由于贴着墙面,甚至能隐约感受到轻微震动。 右手伸进怀中握住枪,安室透保持下蹲的高度,脚步挪动间轻巧地挪动到另一扇窗户前。 敲击声仍在持续,他举起手中的枪,用枪口悄然挑起一丝缝隙—— 然后和一双乌黑的豆豆眼对上视线。 安室透:“……” 隔着关得严丝合缝的玻璃窗,他与窗台上的几只乌鸦对视。 或许是发现同伴有动作,正用尖喙撞击窗户的那只也停了下来,脑袋一转也看过来,嘴一张又发出“噶、噶”的叫声。 不知道是不是过度紧张导致的错觉,他似乎总从乌鸦那漆黑的豆豆眼中看出几分人性化的探究。 即便乌鸦是种十分聪明的鸟类,这样情绪化的状态也超出物种平均水平了。 要是一只也就算了,偏偏每一只,在看向他的时候都让他怀疑这到底是真的乌鸦还是仿生机械。 ……应该只是乌鸦而已,以如今的仿生技术应该做不到这么逼真。 一只只观察半天,安室透才仍带半分怀疑地下了结论。 更令人不解的是,临近正午时分,附近却好像起了雾,能见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 停在不远处阳台花盆上的那只乌鸦已经开始若隐若现起来。 再联系起之前读出来的“神社”这样的词,很难不让人往灵异事件上想。 不对。安室透一巴掌拍上额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世界上哪有灵异事件,都是人为罢了。肯定是最近太累才会胡思乱想。 这场人与鸟的无声对峙持续了几分钟,随着雾气逐渐散去,乌鸦们也不再看这个躲在窗帘后鬼鬼祟祟的两脚兽,振翅而飞。 安室透则回到最初的地方,再次架起望远镜向外张望。 村口处仍有警察把守,出去的三人已经回来,站在车边正说着什么。 身上的衣服没有凌乱、也没有沾到泥土草叶,那他们刚刚上山是去—— 等等。 随着视角转动,安室透扣着望远镜的手用力攥紧爆出青筋,双眼瞪大猛抽一口气,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山。 不见了。 * 安室透回到酒吧时,“连环杀人犯落网,引爆炸弹自取灭亡”的新闻已经传开,街边的电器店里整墙的电视都在播报这条新闻。 上面发布任务的人表示要跟他面谈,也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在撑起若无其事的笑,在酒吧里虎视眈眈的家伙们不善的视线中再次走向暗室。 离开村庄之前,他曾避开警方的视线,悄悄靠近现场。 与其说是山凭空消失,不如说那座山被打碎成许许多多块,随后连同土石与植被一起,完全陷入了地下巨大的空洞里。 至于空洞哪来的,当然是组织为了建设实验室掏空的啊。 他一边为一个实验室的覆灭欣喜,一边又感觉到多年来构建起的世界观摇摇欲坠。 尽管很想说服自己是地震所致,可当时他离得那么近,真有能震塌一座山的地震的话,他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更让他如芒在背的是,他的行踪很可能暴露了。 安室透心中一阵发寒。 黑发的青年人护着两个孩子上了车,自己却扶着车门拿出手机。 随后,青年转身抬头,和躲在阴暗房间里拿着望远镜的他对上视线,并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直笑得他毛骨悚然。 也是在那一刻,他想起来这人就是在政坛混得风生水起的年轻议员,夏油杰。 传给公安同僚的调查申请还没有回复,安室透只能努力稳住心神,走进暗室。 脸上带疤的男人面前的酒已经见底,显然等候多时。 “关于实验室的事,我很抱歉……” “那边的事不是你能管的,小子,”男人没有听他说话的意思,将一张存储卡滑到安室透面前,“现在,这才是你的任务。” 说完,他端着杯子离开。 安室透从口袋里拿出读卡器,熟练地打开里面唯一的文件夹。 里面正是那位夏油议员的简略资料。 生日、血型、住址、亲属关系,安室透略扫一眼便翻到下一页。 这才是他的任务目标,千代宫家唯一留在霓虹的二小姐,千代宫真雪。 “接近目标打探与夏油杰有关的信息”。 “必要时,对其进行拉拢”。 文件末尾,小学年纪的女孩头戴前天冠手执神乐铃的照片十分显眼,拍摄日期正是去年新年当日。 又是神社。 真的这么巧吗? 安室透眼神微变,随后又被垂下的眼睫挡住,显得越发幽深。 另一边,神社内。 “阿嚏!” 真雪打了个喷嚏,灵力随即逸散,一枚即将完成的御守就这么废了。 不仅如此,她还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守在一边的星森铃面露担忧之色:“不会感冒了吧?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我没事,铃姐,可能是有人盯上我了,”真雪多少有点事故体质,这种背后发毛的感觉她颇为熟悉,“还是赶紧做完御守吧。” “马上就是新年祭祀,我可是要跳神乐舞的,要是真敢来,就在那个时候钓出来好了。” 敢废掉她的御守,她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子。 可怜的安室透还不知道,他的精心策划其实早就在神社两位女主人的计划之内。《 》 18、各方试探(上) 祭典时间渐近,真雪站在整墙的镜子前挥动神乐铃,眼睛却并未看向镜中的自己。 自从那天被警察叫回来后,时之政府就下令让她除去回本丸之外不要再踏出神社一步,直到封印恢复稳定。 这个能够压制情绪的封印在当年为保住她的性命起到了重要作用,如今因为不明原因骤然松动,时之政府不明就里也不敢冒险,只能先尽可能维持现状。 其实不仅仅是时之政府摸不着头脑,真雪自己也是。 但她觉得这件事和羊之王脱不开干系。 真雪脑海中不自觉地回忆起那天的场景。 羊之王和跟着他的海量咒灵。 在噩梦中看过无数次、本该在封印控制下犹如观看过许多遍的电影一样不能引起丝毫波澜的回忆。 随后就是失控。 ……天逆鉾是对术式宝具,羊之王这个咒灵薄荷,总不会还是对封印宝具吧? 他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她不知道的? 偏偏时之政府的手伸不出神社,横滨那边只能等她情况稳定之后自己调查…… 真雪想得入神,冷不丁脚下一滑,腿上肌肉骤然收紧、腰腹用力,艰难地维持住了即将劈叉的姿势。 手中神乐铃发出急促又凌乱的响声,真雪低头一看,发现是走神间踩到了垂在地面的五色彩带。 她已经很久没有犯过这样的错误了。 “真的没关系吗?”后面的星森铃面带担忧地起身。 “锚定据点坐标不必急于一时,他们在神社徘徊了半个多月,不会介意多等上一两个月的。” “别在这种时候勉强自己。” 真雪站直身体,再次转动手中的神乐铃。 近来那层感知恶意的结界频繁被触动,直到现在也时不时有反应,真雪作为结界构建者之一自然也知道。 但正因如此,才要尽快通过能够吸引许多现世人的祭祀仪式锚定据点。 否则万一她前脚封印失效后脚就失去作为后盾的据点,那才叫事情大条。 “没关系的铃姐,”她看向镜子里忧心忡忡的星森铃,“这几天封印不是没有变化吗,我现在的状态和之前一样好。” “至于咒力的事,杰哥哥那边也派了人过来,交给他们就好。” 更何况还有刀剑们在呢。 真雪又看向守在障子门边的前田藤四郎和平野藤四郎,两人同时朝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在这样的情况下,与其担心盯上她的家伙暴起伤人,不如担心待会儿在舞殿上会不会再踩到彩带摔倒。 闹钟响起,真雪停下动作,正了正头上的前天冠,跟着星森铃往外走。 几乎是同一时间,在神社里四处“闲逛”的安室透闪身躲进了树后。 他进入神社已经有一阵了。 期间他也注意到了一些动作上带有明显训练痕迹的人。 其中一部分是保镖,这并不奇怪,这座神社名气不小,有钱人会带着保镖亲自前来很正常。 剩下的就明晃晃地带着莫名其妙的傲慢,上前搭话不是瞪他就是直接走开,目的明确地想往后面神社主家的居所跑,但都被两位身材高大的神官挡了回来。 而任务这边,巫女们嘴很严,并不透露千代宫真雪的消息,目前算是毫无进展。 打听无果也就算了,反正千代宫真雪是这座神社的巫女,逢新年前后必然出席,大不了祭祀结束他跟上去看看。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竟然连着两次任务都能碰上熟人。 怎么又是你!萩原研二! 差点迎面撞上的安室透闪身躲在树后,压低帽檐才再次探头观察。 一个满脸带笑的萩原研二已经够显眼了,旁边还站着被挤在人堆里满脸低气压、正调整墨镜的松田阵平。 远处还有个眼熟的人,仔细一看那不是班长伊达航吗,旁边挽着他手的应该就是他的女朋友。 小小一座神社竟组成了四缺一。 如果是平时,安室透或许会想办法悄悄留下信息和他们见一面说两句,但现在他在执行组织的任务,这么做无异于给双方增添危险。 而且他们仅仅是出现在这里就已经很上难度了,他到底怎么才能在这几个观察力都很敏锐的家伙眼皮子底下接近千代宫真雪? 安室透咬牙切齿,不耐烦的松田阵平却若有所觉,头往这边偏过来。 “怎么了吗小阵平?” 听到幼驯染发出一声轻微的“啧”,萩原研二出声询问。 “没事,就是感觉好像看到了熟悉的家伙,”松田阵平回答,顺便扯着萩原研二往人少的地方走,“应该是我看错了。” “诶诶诶,舞殿在那边,走错路了小阵平!” 萩原研二被拖来拖去,奋力挣扎也没能在那个方向看到什么眼熟的人。 因为伊达航身上那只怪物的事,他们三人都在小田切敏也的面前签下了保密协议,第二天萩原研二就收到了调职通知。 上面组建了一个神神秘秘的新部门,指名要他。 在松田阵平和伊达航不解的神色中,比他们多签署过一份保密协议、还立下了束缚的萩原研二打着哈哈麻溜跑去特殊事务处理部报到。 并在上班的第二天,和寥寥无几的同事一起,见证了能够打破世界观的场景。 迷蒙的雾气里,他们只是眼前一花,高耸的山就成了略带凹陷的一马平川,疑似炸平它的夏油议员还笑吟吟的,似乎完全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虽然事后勘探显示山下面很可能被不法分子掏空了,但就算下面是空的,那也是山啊! 萩原研二看得险些下巴合不上,偏偏同组的同事还是笑得阳光开朗,一副十分淡定的样子。 他以为这是部门文化,也只能努力保持微笑强装冷静。 还是后来在居酒屋喝酒时听到他们都在感叹才知道,合着冷静的只有那小子一个人! 被坑到撑着冷静脸的众人自然起哄让那小子请客,谁知他竟真的眼都不眨付了账单,反倒搞得他们不好意思。 下次找个机会请回来—— “这不是萩原吗,好巧啊!” 嗯?怎么好像听到那小子的声音了? 萩原研二闻声看去,熟悉的蘑菇头笑得见牙不见眼,一手摄影机一手举得老高朝这边挥舞。 “灰原?”萩原研二笑着回应,“好巧,在这里也能遇到你。” 边说边往走,松田阵平跟在边上,问:“新同事?” 他本意是想问问情况好打招呼,没想到被人家听到了:“你好,我是灰原雄,萩原君的同事。你就是萩原常说的小、啊不是,松田先生吧,幸会!” 差点嘴快把昵称说出来的灰原雄不好意思地笑笑,很快又恢复成原来的表情。 松田阵平一阵无语。 不是因为这点口误,而是为警视厅这个新部门担忧。 这种阳光得像乖巧大狗的人,真的适合处理机密事务吗? 难道是通过“看上去就不像能接触机密”的方式达成目的的吗,真是太离谱了。 心里嘀咕并没有耽误松田阵平回应并自我介绍,只不过他视线一直往灰原雄手里那台一看就精密、复杂的录像机上瞟。 灰原雄以为他只是好奇,道:“这个是我前辈的,我答应帮他拍待会儿的神乐舞来着。” 深知自己好友老毛病又犯了的萩原研二用力拽了松田阵平一下,岔开话题道:“从前没听你提起过前辈呢。” “啊,那个,因为我们没在一个地方了,”灰原雄含糊地回答,转过身朝远处挥手,“夏油前辈,五条前辈,家入前辈!我遇到同事啦!” 听到“夏油”这个姓氏的瞬间,萩原研二眉心一跳。 不会那么巧吧? 但有的时候,世界真的这么小。 身着休闲服的男人在灰原雄身边站定,笑容玩味地朝他打招呼:“又见面了,萩原先生。” “哈、哈哈,好久不见啊夏油、先生。” 萩原研二还能怎么办,只能尴尬地笑。 灰原雄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们之间奇奇怪怪的氛围,也对周围突然看过来的视线视若无睹,只是热情地给自己的前辈和同事互相做介绍,就连跟在夏油杰身后的美美子和菜菜子也没落下。 几人都是休闲打扮,只有落在后面、注意力完全没在这边的五条悟穿着一身纹付羽织袴,看上去像是谁家的落跑大少爷。 他们边走边聊,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的廊柱边有人正看着他们,眼中满是深沉。 安室透当然已经知道那天和萩原研二他们同行又分开的人是谁,但再想查下去的时候却遭到了强硬的阻拦。 警视厅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一点商量余地都不给地拒绝为公安行方便,并警告他们不要越权。 而现在,他们同时出现在这座神社,莫非神社里还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大叔,你鬼鬼祟祟地躲在这里干什么呢。” 懒洋洋的声音突然响起,安室透反应迅速,回头瞬间手已经不着痕迹地伸向腰后。 头上缠着绷带、脸颊处还贴有医用纱布的少年背着光,眼中带着丝丝缕缕的嫌弃。 “听前面的巫女小姐说有可疑人员在打听小孩子的消息诶,不会就是你吧,变态大叔?” 安室透眉心一跳。 且不说他也才二十出头怎么就成了大叔,变态又是哪来的说法。 还有。 这少年到底是什么时候、怎么摸到他身边来的,他居然一点都没发现。 会是来自哪方势力的试探吗。 在少年恶作剧成功般扬起的微笑中,他额角渐渐渗出冷汗。 偏偏少年似乎对他的紧张毫无所觉,自顾自道:“你也是为她而来吗?” “为那位神秘的、尊贵的小小姐而来?”《 》 19、各方试探(下) 听到这样的问题,安室透在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很多种可能性。 组织派来的其他人,抱有同样目的的其他势力,又或者本就是神社的一份子。 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问出这种话都说明他的目标和行踪很可能已经暴露。 得想个办法糊弄—— 安室透正要开口,抬眼却对上少年略带戏谑的眼神。 不好。 他脸一僵。 如果是普通人,被问起这种没头没尾的问题要么是怀疑问问题的人不正常,要么是反问“她是谁”。 刚刚下意识的停顿,反而已经说明他确实别有目的。 面前这个清瘦少年远比他想象中要更可怕。 但他转念一想,又露出个笑来,道:“你说的是那位千代宫小姐吗?” “附近都传遍了吧,据说她是被神所爱的孩子,有她在场的祭祀总会吸引神明的视线,得到神明赐福。” “虽然我只是个民俗爱好者,但既然听到了这种传闻,当然要来看看嘛。” 尽管心里没底,安室透还是故作轻松地将一小时前在山脚下偶然听到的信息化用过后说了出来。 能够糊弄过去最好,要是不行…… 握住枪的手猛然收紧,片刻后又缓缓松开。 游客数量太多了,要是打起来难保不会波及到普通民众。 所幸这里离边上的森林并不远,反应够快的话足够他脱身。 一个呼吸间,安室透已经做好了几种逃脱方案,却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按他设想的剧本走。 少年眼中的戏谑倏然消散,道:“哎呀,原来是这样吗,我还是第一次来东京,之前完全没听说过呢~” 他脸上带笑,笑得一副天真无邪好少年的样子,安室透恨得牙根都有点痒,心里的小人恨不得对着那张脸指指点点。 刚刚不是你先挑起话题的吗,现在又来装什么懵懂无知!? 安室透额角青筋暴起,正准备说些什么找回场子,远处却传来断断续续的乐声,在游人如织的环境里听得不太真切。 “好像要开始了呢,我就先走啦,”黑发少年和他擦肩而过,走出几步又顿住,回过头来,“再见,变态大叔~” 安室·变态大叔·透:…… 不是,他有病吧? 两个都有问题的人之间的交锋,他的重点为什么不是可能得到的情报,而是“变态大叔”? 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安室透站起身,目送这个看上去也就国中年纪的少年远去。 黑色西装,缠绷带,除此之外身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 会是哪个组织派出的人呢。 仅一个照面就能试探出情报,擦肩而过时甚至视线明确看向他腰后放着枪的位置。 聪明、敏锐,而且疑似懂一定的审讯技巧,这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拥有的技能吗? 在这之上,又是什么样的首领才能让这样的人为之所用呢。 思考间,安室透调整好姿态,假作迷路由巫女引着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远处的少年在察觉到背上的视线消失后,才开口说话。 “完——全选错时间了啊,森医生,”少年被凌乱发丝遮住的耳畔隐约露出黑色的耳机,“人这么多,说不定待会儿那位小姐就要躲起来咯。” “哦?在你看来,今天不是个完成任务的好日子吗,太宰?” “是啊,随身带枪的可疑极道、上个月才上过电视的拆弹警察、还有一大堆咒术师,这个时候冒头和送死没差别吧。” “顺带一提,黑市上悬赏超高的那两位特级咒术师也在,森医生不心动吗?现在从横滨赶过来还来得及哦。” “……不,经费是首领应该头疼的事,我一个小小医生并不在意这些。” 太宰治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 “咳,”男人做作地清清嗓子,“既然如此,今日就不要贸然接近了,只观察即可。” 耳机里恢复寂静。 摘下耳机,太宰治沉吟片刻,确定这根本不是森鸥外平时的风格。 要按他的作风,肯定是挖个坑把人骗去横滨直接请过去聊一聊,那个略有交集的羊之王说不定就是个拿得出手的突破口。 更何况那位小小姐虽然全力撑起一副不好惹的架子,骨子里那温室花朵的纯良柔弱在他们眼里也如同毫无遮掩。 毕竟是因为几面之缘就愿意庇护他人之人。 只要别做得太过分、别惹了她那群护卫的眼,这套方案完全可行。 所以……是受人之托吗? 接近、观察但保持距离,而且察觉不到攻击性,横滨还有会下这种委托、还能支使得动森医生的大善人? 真是难以置信。 并不打算就这么回去给森鸥外打白工的太宰治依旧顺着人流往舞殿走,借体型优势钻进人群。 也恰在此时,乐声响起,舞殿正中的女孩手腕微动,带起清脆的铃响。 就让他好好看看,能让这么多势力聚集在此互相掣肘的人,究竟有何等能力吧。 * 今日天气晴朗,前天冠上的坠饰偶尔会反射出有些刺眼的光,但真雪并没有顺应本能眨眼。 即便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神乐舞、且本该敬的神此刻正分散在神社的各个角落进行警戒,可人还是要敬业的。 挥手,挪步,视线不着痕迹地从舞殿下的人身上扫过时,她心中只有一种想法: 好多人啊。 比去年还要多出快一倍,据星森铃所说,是因为这座神社已经快成了人们口中的都市传说之故,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 还有条她是受神明所爱的神女的传言,直接导致这场祭祀观看人数激增。 其实哪有什么能蹭到神明赐福的祭祀一说,不过是两位审神者为了锚定坐标、维系据点的“存在”而运转灵力罢了,待在神社结界里的人自然也会沐浴在灵力之中。 传成现在这个样子,很难想象之后她长大了要怎么收场。 真雪往台下看过一圈,只觉得群英荟萃也不过如此。 最显眼的自然是五条悟那一头白毛。看那身礼装就知道又是翘了五条家那要持续好几天的祭祖跑出来的,隔着墨镜倒是看不清他的神色。 边上是夏油杰和两个孩子,家入硝子站在夏油杰和灰原雄之间,再旁边…… 等等,怎么警察也在?来这里搞部门团建吗? 更远一点的地方,虽然不太显眼,但还是能从和服上依稀辨别出几个眼熟的家纹。 总监部跑来撒野也就算了,家系怎么也爱凑热闹。 随着音乐转身疾行两步,真雪视线扫到藏在舞殿帷幔后眼睛亮晶晶的前田和平野,微微一笑又在乐声中转回前方。 虽然结界时不时还有被触动的反应,但不知道为什么,总监部的走狗迟迟没有动作。 或许是准备整个大活也说不定? 这样的话,不如就借他们的势,进一步稳固时空好了。 舞殿之下,此世仅两人可见的阵法亮起,触动将整个神社包裹在内的结界。 神社后宽阔的庭院中,一台精致如摆件的遗器面前,跪坐的女性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月光般的浅蓝色灵力笼罩在神社上空,橘红的则以法阵为中心沿着地面向外延伸、铺满了神社的每个角落。 在一声声神乐铃的脆响中,逸散的部分逐渐没过人群。 星星点点的橘红与蓝逐渐在半空交汇、彼此渗透,像是天空或海面与夕阳下火烧云的交织。 至今也就是第三次见到这个场景的真雪眼中划过惊艳。 与此同时,舞殿下的人群中也传来窃窃私语。 “感觉肩膀没那么酸了诶?” “我也是,感觉回去还能再加十五天班!” “不是兄弟,你卷王啊?” 听得真雪险些发笑,赶紧借着袖子的遮掩调整表情。 从她的角度看不到后面的时空装置,但从脚下逐渐平静下来的阵法来看,这次的锚定也很成功,据点又能安安稳稳在这个时空待上至少一整年了。 光芒渐暗最终归于平静,真雪这才想起来身上还有个不稳定的封印。 名为祭祀、实为敲钉子的仪式都快结束了它也没有反应,看来时之政府那边可以不用担心封印会被灵力冲开了。 神乐舞接近尾声,全程除了五条悟和夏油杰脸色不善地盯过几个角落之外,竟然没有任何异常。 不是没有不怀好意的眼神,但似乎又都有所畏惧,一个敢动手的都没有。 夏油杰和五条悟这两个黑白双煞这么吓人,如今已经能拳打总监部脚踩诅咒师了吗? 直到在掌声中走下舞殿,真雪也没想明白其中原因。 五条悟要是真有这么大的面子威震烂橘子,他们的改革也不至于如此艰难,更别说一盘散沙但比某种双马尾生物还难抓的诅咒师了。 刚刚成立的特殊事务处理部应该也没有这么大排场,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主公大人,有人来了。”前田藤四郎小声提醒。 真雪回头看去,却发现来的不是她预想中的五条悟一行人,而是个陌生的西装少年。 他倒是很有边界感,在三米之外就停了下来,扬着笑脸道:“你好啊神女小姐,我是太宰治。” “关于你的疑惑,我可以帮你解答哦,”少年顶着战损的脸,略显稚嫩的声音中带着几不可查的嘚瑟,“不过,我也是要报酬的啦。” “或许,我会有那个荣幸得到一枚神女小姐亲手制作的御守吗?” 他双手合十,露在外面的眼睛睁得溜圆,闪动着期盼的光芒。 真雪沉默着看了他许久才开口。 “不想笑的话,可以不用笑的。” 话音落,那光芒迅速黯淡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黑。 “哎呀呀,确实是位可怕的小小姐呢。” “那么,尊贵的小小姐,要听听看我带来的情报吗?” 他向前半步,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又或者,你对那个正在到处找你的羊之王更感兴趣?”《 》 20、于她而言的情报 “大约一周前,有人在黑市上挂出了对你的悬赏,”太宰治手上捏着一片被吹落的叶子,说得漫不经心。 “悬赏金额很高哦,而且层层加码,从最初的三十亿加到了后来的五十亿。” “可看你现在的状态就知道,那群‘赏金猎人’没有一个来到了你的面前,对吧。” 他最后一句话里没有半点提问的语气,而真雪突然双眼失焦,随后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谁?五十亿? 她吗!? 她什么时候这么值钱了,按理来说能给出这么高价码要她命的人应该只有时间溯行军吧。 难道时间溯行军杀到现世之后还能一改往日作风,决定从直接杀改成转一手走流程了不成。 “重点完全不对啊小小姐,”看穿她毫无恐惧只有震惊的神色,太宰治语气都有些无奈,“你应该在意的难道不是为了这五十亿发生过什么吗?” 真雪手指点点缘侧的木质地板,眼神游移。 这能怪她吗,这可是五十个亿,要知道当年惠酱的监护权被他监护人转手的时候都才十个亿。 那可是十影法,她千代宫真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知名花瓶挂件何德何能。 但很快她又理直气壮起来:“快说,御守还想不想要了!” 闻言太宰治做作地夹着嗓子做投降状直呼投降,被瞪了后才重新切入正题。 为了这五十亿的悬赏,横滨也有不少人动了心思。 只可惜在最初的竞争里就被那些一盘散沙但极度排外的诅咒师给淘汰了个干净。 横滨是咒术界管控之外的城市,难免会有些逃窜的诅咒师躲在那里。 当然,那些梦想着拿到钱到处买买买过上潇洒日子的诅咒师们也没有一个能再次踏入横滨。 “哦对了,顺带一提,这个悬赏就是从咒术界挂出来的。” “发布时间是在你进入横滨的第三天,提供的目标地点却是东京。”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了了。 真雪自知不是个聪明人,但对方给出的提示很明显,再加上她的社交圈实在是小得惊人,排除法做一做就知道是谁干了什么。 张口就是三十亿天价,明确知道她的行踪,有时间、而且有能力让那些诅咒师没法跑到她面前来的—— 除了五条悟还能是谁。 怪不得今天连总监部的人都安静如鸡,原来是五条悟杀疯了,他们根本不敢有所动作。 可话又说回来了,和咒术界交集不多的横滨人都能查到这么多信息,总监部就一点没怀疑过吗? 他们总不会是在医院里开着视频会议互相问问“是你吗?不是?你看我信不信”就默认是对方然后往上加码吧。 “所以今天其实来了很多人,本想试探你究竟是何方神圣,结果一转头全都是熟人呢~” “生怕为他人做了嫁衣,他们自然就不敢动手咯。” 真雪侧头,越过两根廊柱瞥他一眼,将满脸的幸灾乐祸尽收眼底。 “你自己不也是其中一员吗。”她嫌弃道。 “不不不,怎么会呢,”太宰治伸出左手食指左右摇摇,“我可是一开始就很坚决地拒绝了上司的任务,难道不值得一枚御守作为褒奖吗?” 到底对御守有多深的执念啊。 真雪心里这么想,嘴上也这么问了出来。 “这个嘛……那个羊之王打赌输了,但坚决拒绝把那个御守给我,所以我想看看这个御守到底有多神奇。” 太宰治眨巴着眼睛,用清澈无辜又渴盼的眼神看过来。 比之前那个温和可亲的笑脸更渗人了。 被看得毛骨悚然的真雪抿抿嘴,道:“那个御守并不适合你,如果你真的想要,我可以给你另一种。” “真的吗?好耶,谢谢神女大人~” 现在不只是毛骨悚然了,真雪甚至觉得自己在他pikapika的眼神里掉了满地鸡皮疙瘩。 一枚橘红底色、绘有月亮、天守阁即刀剑纹样的御守借平野藤四郎之手,送到他手中。 “诶?”太宰治接过,“就这么简单就给我吗?我还有情报没说哦。” “之前那句已经足够了,新年后我就要和监护人一起去横滨,有什么我会亲自问。” 这也是在她封印松动后,家长们共同商议的结果。 虽然直接牵扯进去的是夏油杰,但论生物意义上的“看人”还是五条悟更擅长,到时会亲自陪着真雪去横滨看看那个疑似咒灵薄荷的羊之王。 反倒是关于黑市、悬赏的消息,那些才是她真正想知道的。 光看祭祀结束后,无论是大人们还是美美子和菜菜子都没来找她,就知道她被剥夺知情权了。 换做之前也许撒娇卖萌套话能问出只字片语,现在她自身的情况不明,本就保守派的家长只会更保守,像她刚成为审神者时的刀剑们一样,生怕哪句话哪个场景再刺激到她。 即使真雪打心底里希望知道大人们为她做过什么,也想要知道能帮到他们什么。 驱散脑海中的思绪,真雪定了定神,看向那枚在阳光下显出剑型神乐铃暗纹的御守。 “御守要贴身戴,除去洗澡之外不可以摘下来哦。” “好严格啊神女大人,但是看我的打扮你也猜出来了吧,我是极道哦,说不定什么时候御守就会被血泡透了呢。” “那你在上面套一个塑料袋,连洗澡都戴着好了,”真雪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没好气道,“少废话,让你戴就戴,要是传出什么我不给报酬的传言,本小姐就亲自送你一程!” 糟糕,最近恶补恶役大小姐作品上头,奇怪的自称脱口而出了! 真雪差点咬到舌头,而太宰治忍住到了嘴边的笑,正经道:“那好吧,神女大人都这么说了,我也只好乖乖听话啦~” “那今天就到这里吧,不过,”他站起身,背对这边压低声音,“可以的话,你最好晚一点去横滨,否则会被卷进麻烦里的。” 他说完就走,留下满头问号的真雪。 不是,横滨出什么事了你说明白啊,说一半留一半算什么,算“横滨冰山.jpg”吗? 人跑得飞快,背影都写着“问也不说”四个打字,真雪只能放弃让刀剑把他逮回来的想法,满心不解地回去。 在她看来,百思不得其解不如不思,还是享受当下最重要。 冬季的阳光难得这么温暖,真雪走到庭院前,远远就听到草叶窸窸窣窣的声音。 只见一身内番服白得发光的鹤丸国永蹲在树荫里,双手不断在草丛里扒拉着什么。 动作看上去还怪阴暗的。 “鹤丸?”扶着水池边的栏杆,真雪眼神警惕地看过去,“你在干嘛?” “哦,你忙完了啊主公大人!” 鹤丸国永从草丛里站起来,踩在水池的汀步上几步就凑到真雪面前。 他晃动手里深绿色的不明植物,语气欢快道:“这个,据说是神乐大人家乡特有的植物,是她亲手种下的哦!” “……那你就这么摘下来了?” “我问过了,神乐大人说没关系,她还有很多,”他摆摆手表示不用在意这些细节,随后又兴致勃勃问道,“主公大人要看看吗,不想看的话我就收起来了哦?” 真雪直觉不好。 能让鹤丸国永这么热情推荐的,不是有诈就是在有诈的路上。 按照审神者论坛上的说法,此刻应当立刻逃离现场或骑上长谷部立刻逃离现场。 但话又说回来了。 要是一直想方设法让她看,她可能会扭头就走。这一副看不看都行的样子,她还就非要看一眼不可。 就是这么全身上下都是反骨。 于是她伸出手准备接过叶子,道:“看上去很普通啊,完全没有——” “啪”的一声,声音很大力度却很轻巧。 鹤丸国永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枚印章,底部垫着一片树叶就这样印在了真雪右手的手心里。 场面一时陷入沉默。 这是什么新奇的整蛊方法。 真雪收回被放开的手,意外在手心看到了一个橘红色的鹤丸国永刀纹。 再抬头一看,他手里的正好就是万屋为刀剑们制作的刀纹印章。 全套买回来的时候短刀们还撒娇说想要真雪亲手刻的印章来着,奈何她实在没能遗传父亲的天赋,至今还在练手阶段。 “快,对着阳光看!”鹤丸国永示意她将手伸出来。 越过屋檐的阴影后,手心的图案在艳丽的橘红色里又透出一点隐隐约约的金色,随着手腕的转动整个刀纹都显得流光溢彩,甚是好看。 “悄悄给大家的衣服都印上一个,怎么样!” “这取决于印上去的颜色好不好洗,”摸摸手上已经快干掉的图案,真雪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一个画面,“小心被歌仙追着打。” “会吗?比起这个,还是山姥切那拖在快要化雪的田地里的斗篷更危险吧。” ……好有道理啊,她竟无法反驳。 逢到梅雨、下雪的时候,每隔几天就会上演一出这样的戏码。 恐怕要一直延续到被被做好心理准备、极化修行回来之后,才有结束的可能。 “这简直是一场战争啊。” 回忆起两刃就被被的被被展开的拉扯,真雪忍不住感叹出声。 …… “这完全就是一场战争啊。” 天守阁房顶上,鹤丸国永一手抓住屋檐,另一只手握紧了武器。 天色渐暗,本丸向来打理精细的庭院已经满目疮痍,厮杀声不绝于耳。 “那个……”真雪弱弱地举起手,“我先下去?”《 》 21、刀剑乱舞:皇牌空战 “为什么要下去?”鹤丸国永头也不抬地反问道,“战场上占据制高点可是很重要的事啊!” “不,如果被他们发现罪魁祸首就在头顶看戏的话,你很快就要开始屋顶跑酷了。”平缓的檐角上,真雪看看身后那堆雪球,小声提醒。 “另外,我再重申一遍,打雪仗的主要目的是雪,不是打仗!” 下了两天两夜的大雪已经被祸害成了战损模样,真雪捂着额头,不太理解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本丸处在时空夹缝之中,本身并没有四季流转的说法。 所以,时之政府出手了。 不仅是一年四季,就连一些阶段性的天气时之政府都以景趣的形式通通给审神者们安排上。 真雪毫不怀疑他们出景趣回收小判的心,或许哪一天她甚至能在本丸里见到台风过境景趣。 那一定很刺激。 度过新年最忙的日子,终于到了时之政府给审神者们留出了喘气的时间。 换上雪景景趣的第三天,在刻意加大力度的情况下,外面的雪已经能没过她的膝盖。 也不知是新年后时之政府没给排班的日子太轻松、阳光下如同会发光的雪景太美,还是单纯的脑子一热,真雪张口就是—— “我们来打雪仗吧!” 本丸里从来不缺玩心重的人,只是除去短刀之外大多都还在年幼的审神者面前端着点靠谱成年刀剑的架子,极少有混进短刀堆里和审神者一起玩的时候。 难得审神者主动提出陪玩要求,刀剑们自然纷纷响应。 所以事态升级的速度也非常快。 刚刚搓完十几个雪球的真雪抬起头,惊愕地发现战场已经从这个庭院扩大到了整个本丸。 远处的山上隐约传来大和守安定一口一个小猫咪、已然杀疯了的声音。 希望惹到他的人没事。 而在真雪身前,是由长谷部、巴形和被粟田口家的短刀们推过来的一期一振。 三人组成了一道坚实的防线,这才让真雪能平安搓完这些雪球。 或者准确来说,对面的刀们目标根本就不是她,而是挡在她前面的三人。 不然怎么他们仨哪怕站着都能一接一个准、一个都没打到后面来呢。 随着命中连击数增加。长谷部脸上的无奈又放松的表情逐渐凝固,眼睛危险地眯起,身形一闪一头扎进短刀组成的防线之中,目标直指在后面生产雪球的鲶尾藤四郎。 巴形接过审神者推过来的雪球,借着薙刀特有的范围优势一次扔出数枚雪球,挤在一起的刀剑们没能有效回避。 小夜和萤丸撞在一起一人吃到一颗雪球,双双跌坐在地上。 两位的家长们随即迅速加入战场。 明石国行扔雪球的手都抡出了残影,真是最有干劲的一集。 而看上去很不高兴的江雪左文字已经以抢下所有“誉”的气势开始无差别攻击所有人。 只听“啪”的一声,松软的雪球正中一期一振额头,场上众刃动作顿时停下。 要知道,这可是全场第一枚命中面部的雪球。 面对面交战的情况下,打中他的岂不是站在他对面的、我们自己人吗!? 打刃不打脸啊喂! 薛定谔的信任当场崩塌,原本分庭抗礼的局面当场变成各自为战,一时间雪球横飞杀声四起。 其中属藤四郎家杀得最欢。 眼看战况逐渐焦灼,真雪默默退到庭院最粗壮的树后,开始怀疑人生。 她记得她说的是打雪仗没错吧? 打雪仗的重点难道不是雪,而是打仗吗!? 他们完全是拿出了在演练场上和别家刀剑狠狠打一架的气势在玩,这不管怎么想都不对吧! 所以现在还有没有正常的刃—— 院子一角的门后闪过扯着白色斗篷的身影,气势汹汹的歌仙兼定紧随其后迅速消失不见。 嗯,这组不打雪仗,但是经典复刻。 每年都至少要有这么一遭的,已经习惯了。 再次环顾四周,很快,她在与主建筑连接的走廊转角看到了沉默的山姥切长义。 悄悄挪动位置,真雪在已经冻结的池塘边攒起一个不算太大的雪球。 用上短刀们教授的潜行技巧,她脚步极轻地悄悄靠近到极限距离,迅速将雪球扔了过去。 伴随着极轻的声音,雪球精准砸在山姥切长义脚边。 他抬起头看过来,偷袭失败的真雪半点不带心虚地朝他招招手。 “本本,来和我们一起玩吧!” 尽管表情冷冰冰的,山姥切长义还是从缘侧走下来,踩过厚实的冰面站到她面前。 真雪递过去一个雪球,示意他拿着。 戴着手套的手接过这个在他手里显得更加娇小的雪球,他闭上眼,叹了口气。 “如果这是你的期待的话……我知道了。” “嗯,这就是我的期待哦,本本,我们上!” 真雪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兴味,很自然地给这位性格颇有些傲娇的监察官安排了一个不得不加入战斗的理由。 既然都没有正常刃了,那她今天就要看到血流成河! 谁都别想跑! 首先惨遭山姥切长义毒手的就是试图控制局面的长谷部。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打架的时候不要跑去劝架,不然打架的两边可能没事,但你可能会噶。 被砸中肩膀、半边身体都是溅开的雪,长谷部杀气四溢地回过头—— 然后在志得意满的山姥切长义身边看到了同样跃跃欲试的自家主公。 顿时收敛了神色,打算带主公回去休息、远离战场。 可发现真雪的不止他一个人。 “居然拐带萝莉主公大人做这样的事情!”毛利藤四郎率先发难,“简直是不可饶恕!” 被他一嗓子从混战中叫醒的刀剑们同样发现了这微妙的站位,一时间山姥切长义惨遭围攻。 再次灵活退出战斗圈的真雪看热闹不嫌事大,喊道:“加油,不要放弃战斗啊本本!” “既然你这么期待着,”随着爆发的樱吹雪,山姥切长义气势一变,“那就,展现我的战斗吧!” 一时间,一对多竟然不落下风。 围攻的阵型也没能持续多久。 这次真雪看清楚了,从天而降的雪球再次命中人群中闪出残影的谁,场面又迅速滑向了“不管你是谁先吃我一雪球”的混战。 也算是本丸各个刀派之间打成一片吧。 物理意义上那种。 该庆幸他们至少还有分寸,没有把石头包进雪球里扔出去吗。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真雪独自站在廊下,一条绳梯却从天而降。 白得仿佛融进雪里的鹤丸国永从上面探出鹤头,道:“要上来玩吗主公大人!” “果然是你干的吧,鹤丸!” 屋檐上覆盖的雪十分突兀地秃噜一块,真雪立刻就明白了刀剑们打起来的真相。 最终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鹤丸国永抓住机会就探头探脑往下扔雪球,真雪找了块地方扫开雪坐下,脑海里又不自觉想起那天太宰治说的话。 “晚一点去横滨。” 对方大概是看出来她不聪明了,提醒得十分明显,就差明说横滨最近有大事快逃。 可问题是,晚一点是多少点? 一分钟是点,一年也可以是点,她总不可能为了这个就从此中断收集横滨数据的任务,直到再次碰到太宰治问问他现在能不能去吧。 而且横滨到底有什么大事,总不会擂钵街还有延迟二次爆炸,这次还打算把整个城市炸成海底地图? 横滨到底招谁惹谁了? 因为这句话,真雪已经暂停任务一个多月了。 得亏她身上的封印才出过事,时之政府并不敢催促她,否则这会儿询问的信函恐怕都收到好几封了。 “白月大人,有您的电话!”背着手机的狐之助尾巴一甩跳上屋顶,真雪伸手接过响铃的手机。 紧随其后的乱藤四郎探出头,意外看到鹤丸身后的一小堆雪球,电光火石之间就明白了事情真相:“果然是你干的吧,鹤丸殿!” 他一嗓子下去,庭院里顿时落针可闻。 片刻后,天守阁屋顶上又多出几个人影,廊下也露出了正在移动的梯子。 这把啊,这把打的是攻城战。 刚刚还占领制空权四处拱火的刃此刻抱头鹤蹿,真雪接通电话目送他远去。 短刀和太刀谁的机动更高呢,好难猜啊。 这下是真的插翅难飞了,鹤丸酱。 “悟哥哥?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传来五条悟委委屈屈的声音。 “没有事就不能找你吗,果然孩子长大了就不爱黏着哥哥了,明明以前都跟着我跑的。” 不,那完全是因为玩具或者零食在你手里,不抢就没有了。 “所以出什么事了。” “什么事都没有哦,”见她不接茬,五条悟也收起不知从何而来的表演欲,正经道,“就是打算问问你什么时候去横滨,我要跟你一起。” “……啊?” 真雪恍恍惚惚地挂断电话,迷迷糊糊地喝下烛台切光忠端来的姜汤,根本不记得这场刀剑乱舞:皇牌空战是怎么结束的。 直到躺进放满热水的浴缸里,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谁去十分排斥咒术界的横滨。 咒术界的最强、御三家五条家的家主五条悟吗!? 会被赶出来的吧! * 横滨。 几乎俯瞰整个城市的落地窗前,森鸥外正了正垂落的红色围巾,双手又背回身后,发出一声长叹。 “那位小小姐消失得可真是时候啊。” “嗨嗨,不然森先生就可以把先代首领的死嫁祸到她的护卫身上,打着临危受命的旗号坐上首领位置了呢。” 隐在背光的沙发后,坐没坐相的太宰治懒洋洋接道。 “不仅如此,如今港口mafia内部也会远比现在齐心。” “对于那位小小姐突然对横滨不管不顾,你有什么头绪吗,太宰?” 森鸥外侧过头,半张脸在阳光下,阴影中的那只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野心与阴沉。《 》 22、最强的横滨一日游 “没有头绪哦,”太宰治整个人隐在沙发后的阴影中,手臂上下抛接着方形的东西。 “光是特意显露出行踪的护卫就有足足十二人,还是杀气腾腾的那种,都要无法思考了怎么可能会有头绪呢。” 闻言,森鸥外脸色一沉,偏头看向他。 起初,森鸥外是打算完完全全将杀死先代首领的锅甩到千代宫真雪身上的。 要将手术刀的伤口伪装成霓虹刀造成,这对一个医生来说不算太难。 但在计划刚刚成型的时候,一封突如其来的信件就让它胎死腹中。 满脸复杂地收起信笺,森鸥外被迫修改了行动方案。 事已至此,将对方立为“外敌”标靶增强己方凝聚力已经绝无可能。 但只要挑千代宫真雪人在横滨的时候动手,港口mafia内部自然会有人怀疑她。 到时候他森鸥外再以现任首领的身份站出来交涉,表示愿意相信她并会还她一个清白,运作好了说不定还能给自己拉到助力。 毕竟是小孩子嘛,找对了方法很好哄的。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自从上次与羊之王不欢而散之后,千代宫真雪一次都没再踏入过横滨。 看看病床上虚弱但狂躁的老首领,终究是森鸥外着急了,打听到刀剑神社祭祀的日子后连夜把太宰治扔过去,让他想办法把人引来横滨。 但并没有任何作用。 直到新年假期结束,千代宫真雪都没有出现,甚至没有在神社公开露面过,整个人销声匿迹。 最终,等得心焦的森鸥外还是选择了亲自了结先代的性命,在内部的不满与分歧中坐上了首领的位置,每天对着人心浮动的下属愁秃得发际线后移。 森鸥外没有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任何人,因此他只能疑心是跟在自己身边、脑子好用得过分的太宰治察觉到了什么,并在神社里告诉了千代宫真雪。 可这么做有什么好处,总不能就是想看他吃瘪吧? ……好像也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 森鸥外揉揉胀痛的额角,视线重新落在那枚在黑暗里只能看到依稀形状的御守上。 太宰治时常拿着这枚为了接近目标求来的御守当玩具玩,扔来扔去也是常态,完全没有对神社产物的敬畏感。 想想也是,横滨人活着从来不是靠神佛庇佑,而是靠实力和运气。 面前这位更是满脸写着“有什么好活的”。 眼睛跟着黑暗里的小方块上下上下,听着太宰治哼起毫无韵律可言的歌,森鸥外只觉得自己头更痛了。 整个港口mafia上下,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在干活。 “太宰,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吧。”他沉声开口。 “……知道了,”太宰治停下手里的动作,从沙发上起身,“加油干啊,森首领。” 被他临走的戏谑口吻戳中伤口的森鸥外:不嘻嘻。 落地窗内侧厚重的防弹装置升起,渐渐将整个办公室重新拢进阴影之中。 * 横滨今日天气:晴转rpg,请各位市民注意防范。 春日的暖阳下、爆炸激起的烟尘中,真雪在心里默默播报。 迸溅的小石子打在无下限上又被噼里啪啦地弹开,她不禁在心里猜测他们什么时候会被往外赶。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看不见的屏障笼罩在她周身,因此并不会被呛到说不出话,“会被发现的,绝对。” “发现就发现呗,有什么关系。”五条悟不仅毫无收敛地从交战中心走过,甚至还悠闲地喝着奶茶。 “我又不是没来过。” “原来是这……?” 真雪习惯性地顺着他的话往下接,接到一半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来过?什么时候的事,那个时期的横滨还这么开放,允许咒术师进出吗。 真雪眼睛一转,试探着问道:“是为了祓除咒灵对吧?” “唔、算是吧,前两年的事,”五条悟嚼嚼嚼将口中的珍珠咽下去,表情没什么变化,“有只咒灵跑得离横滨挺近的,还没进到横滨范围呢,那些杂兵就虎视眈眈、好像看坏人一样盯着我。” “所以把咒灵祓除之后,我就当着他们的面进来了。” 不,请不要把突破枪炮和异能组成的防线简略地称为毫无难度的“当面进来”,这可是非常危险的行为,万一引起小孩子模仿怎么办。 对五条悟而言这真的是件信手拈来的小事,是以他话锋一转,道:“横滨真不错啊,很适合在将来用作咒术师疗养的地方。” 咒灵少、咒术师更少,人类的咒力水平也普遍偏低一些,对他的六眼和八十核大脑都十分友好。 “对吧!我也是这么觉得的!”真雪用英雄所见略同的眼神看向他,很快眼里的光又黯淡下来,“不过我和杰哥哥说过,被驳回了。” 闻言五条悟墨镜后湛蓝的双眼猛地睁大,弯腰用三分震惊、三分心碎、四分惨遭背叛痛心疾首的眼神看着她。 真雪被突然凑近的脸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但她的袖子还在人手里,这一步除了抻到衣服以外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术式的事就算了,为什么这个也是杰先知道?” “你明明是我家的孩子,明明是我先来的!” “说好的以后咒术界的事归我管呢!?” 真雪被他一连串问题和泫然欲泣的饼状图卡姿兰大眼睛搞得有点不知所措,但嘴终究还是快脑子一步。 “不对吧,我记得是杰哥哥先来的……” 夏油杰那可是抱过出生没多久的她的,两个最强认识的时候真雪都要上小学了,谁先谁后她还能记错? “你看,你居然还向着他说话!”五条悟气得猫毛都炸了起来,“我可是你的监护人诶,为什么你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我,而是杰!?” 真雪心虚地别开脸。 自从父母在事故中“下落不明”、咒术总监部又主张要把她扣在霓虹做人质之后,她的监护权在夏油杰与五条悟的“斗争”中被反复拉扯,最终落在了获胜的五条悟名下。 实则早在最初就决定好了由五条悟做监护人。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夏油杰养了两个小孩所以五条悟也想养两个这样的理由。 原本五条悟养着伏黑姐弟,但伏黑津美纪几次三番遭到诅咒,虽然身上携带有真雪制作的御守、抵御了大半伤害,但普通人的身体经不起这样折腾。 最后五条悟和姐弟俩商量后,将伏黑津美纪也送去了邻国,目前由早已改名的天内和黑井照顾她。 而空出的小孩槽位,自然而然就由真雪顶上了。 话虽如此,但真雪还是没有适应自己这位新鲜出炉的、ip地址一天能变几十次的监护人。 “那,联系你也不方便嘛,每次不是在打咒灵就是在打总监部,要么就是在路上补眠……” 真雪越说声音越小。 不是心虚,而是心疼。 就像刀剑们会在她顶着时空压力坚守阵线时心疼地询问她需不需要先回本丸休息,很多时候真雪也想问问五条悟他累不累,要不要多休息一下。 虽然之前的每一次询问都会被“我可是最强”给敷衍过去。 “那有什么,我可是最强,一个电话怎么可能影响到我,”五条悟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眼里却满是指控,“再说了,不想打电话的话,用术式不好吗。” 他可是很放心地给她留出了一道专门供她进出的小门,可是迄今为止,一次都没有接到「桥」的联结! 凭什么杰可以,他五条悟就不可以! 他要闹了! 然而,比他先闹起来的是真·小朋友·雪。 “都说了会烧坏脑子的啊!”她愤怒地睁圆眼睛,试图用手指钻五条悟脑门,“我把你当哥哥,你竟然想烧我cpu!” 五条悟顺势解除了部分无下限,被戳到后眼泪汪汪地试图碰瓷。 之前那个由他承担脑补算力的想法被术式主人一票否决,以致于现在他只有撒娇卖萌一条路可以走。 “而且,你真的不想试试吗,小真雪,”用最无辜的表情,五条悟开始恶魔低语,“这里是横滨,总监部的手伸不过来,即使尝试失败也不会留下咒力残秽被抓住把柄的。” “你突然好像诱拐萝莉的变态大叔啊,悟哥哥。”真雪白他一眼,拉开距离。 但是要说想不想试试…… 其实是想的。 人类的骨子里总有些越禁止越要做的反叛基因,这点在人均疯子的咒术师身上或许体现得更为极端。 如果真雪只是个咒术师,她很可能找个风水宝地算个黄道吉日就直接试水了,但问题是,她还是位审神者。 要是她出了什么意外,她的刀可怎么办。 更何况封印的状态只能算是归于平静,那道泄露情绪的开口到底有多大影响、能不能按照设计的那样自行恢复都很难说,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冒险。 “要不……以后再说?” 惨遭“下次一定”的五条悟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或许是看出来她眼底的那点跃跃欲试,很快又满意地扬起笑脸,继续拉住她的袖子往前走。 烟尘已经散去,真雪对着周围陌生的破败景象发出疑惑的声音。 “悟哥哥,这是哪?” “我哪知道,我又没来过。”五条悟吸溜着奶茶,含糊不清道。 真雪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说好的来过横滨呢,一直扯着她的袖子往前走,她还以为有什么不能说的目的地呢。 结果告诉她是迷路了!? 五条悟一点都不心虚地看回来,耸耸肩表示那咋了,大不了瞬移回去。 被离谱监护人带跑偏的真雪认命地掏出罗盘找路,牵着她走的五条悟却脚步一停,真雪险些撞到他手臂上。 “出什么……事了。” 晴朗的天空衬得狭小老旧的房屋越发残破,不怎么平坦的台阶上,已经变成残垣断壁的墙边,她认识的人正踩着她认识的另一个人。 两边看起来还都不太友好的样子。 真雪停止了思考。 不对,为什么这么近的距离她都没能感应到自己亲手制作的御守? 没等她细想,略感熟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神女大人,请救救我~” 黑发的少年转过头,露出被鲜血染红的绷带。《 》 23、六眼与羊之王与咒灵 可怜兮兮的声音让这个角落一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真雪注意到踩着他的羊之王露出一个龇牙咧嘴、仿佛生啃一口柠檬般的扭曲表情。 而真雪自己,她看看逐渐晕开血色的绷带和与他出现在神社时位置有所不同的医用纱布,只觉得这孩子真是又倒霉又不抗揍。 从错愕中回神的中原中也看看被大人挡在后面的女孩,再看看躺在废墟上的人,思忖片刻后默默收回脚。 免得教坏小孩。 太宰治顺势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眉眼放松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痛一样,往台阶这边走过来。 “真是好久不见啊神女大人,后来我派人去神社求见您都找不到机会呢。” 他自来熟地晃晃手打招呼。 真雪却听得一愣。 不让她到横滨来的不就是…… 难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但会牵扯到她的事吗? “喂,离她远点!”中原中也身上亮起暗红的光,语气森然,“你想死吗,港口mafia的小鬼。” “哈?应该是你要收敛点才对吧,暴力狂小鬼。” 太宰治回过头,无所谓地回复道。 被眼下的场面弄得有点懵,手足无措的真雪张开嘴欲言又止,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完全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劝架。 还有,他们两个原来是这种性格吗? 她怎么记得羊之王是个讲道理好说话、为人处世稚嫩中带有成熟的人,而太宰治更是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肚子坏水气息的类型,为什么放在一起会变成这个样子? 难道就像东京一旦聚在一起就会把咒术总监部毁于一旦的两位特级咒术师一样,任何地区都应该有一个1+1小于2组合不成。 五条悟和夏油杰爆破总监部,中原中也和太宰治…… 疑似爆破的是智商。 “是你认识的人?” 突如其来的提问打断了真雪飞去天边的思绪。 五条悟没有回头,但真雪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因此毫不犹豫地点头应是。 但现在不是做详细介绍的时候,真雪只能挑捡些重要且能说的内容说。 “橙色头发的人在横滨见过,是这边一个青少年自卫团体的首领。黑色那个是去神社求御守的。” 五条悟没再接话,只是眼睛紧盯着前方,没有给拐角处走出来的老爷爷分出半点心神。 两个少年满脸写着嫌弃,太宰治却一改在神社时极有边界感的行事风格,目的明确地往他们这边靠近。 中原中也眼中的防备愈发明显,在此刻完全忘记真雪曾经指使手下拿刀架人脖子的丰功伟绩,他顾忌着有小孩在而不好出手、或脚阻拦。 “那边那个小豆丁,”五条悟突然出声,墨镜下滑露出苍蓝的六眼,“说你呢,橙色小豆丁。” 被称为小豆丁的中原中也瞬间爆炸,身边亮起暗红色的光。 真雪被五条悟的态度惊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用力往身后一塞,大号人类的大号衣服瞬间将她的视线遮了个严严实实,眼镜都差点被面前的衣服蹭歪。 “哦,很有干劲嘛,既然如此,”收回藏起幼崽的手,五条悟反手推推墨镜,声音里带着兴致勃勃和几分难以察觉的戾气,“来打一架怎么样。” 话音落,五条悟发动术式,人已经出现在中原中也身后。 “等、悟哥哥!?” 真雪伸出去的手理所当然地抓了个空。 饶是中原中也已经称得上身经百战,在专业训练和经验差距的双重作用下,依然在两个动作间被五条悟抓住破绽,甩向远处,倒塌的建筑溅起飞扬的沙尘。 暗红的轮廓在其中若隐若现,和五条悟打得有来有回。 声音音调也越来越高。 “请放心,千代宫小姐,”太宰治双手拢在宽大的黑色风衣下,于几步外站定,“羊之王的能力你应该早有耳闻,五条先生也没有下死手,不会有事的。” 真雪当然知道五条悟没有下死手。 要是他真想,起手式就是「苍」。 问题是,五条悟为什么突然发难?他可从不是个会主动挑衅非术师的人。 脑子里一团乱麻的真雪很快注意到太宰治的动作。他不仅自己站得远远的,还示意身后刚刚出现的那位老爷爷站到离她更远的那一侧去。 和神社那天一样,却与刚刚的动作截然不同。 “你是故意的,”真雪冷下脸,“你到底想做什么?” 故意把人往她身边带,借势吸引五条悟的注意并让两人打起来,难道目标也是羊之王? 这个羊之王……该不会是个zip格式的吧,怎么会越看越有秘密。 “哎呀呀,我可是完全没料到会打起来哦,”太宰治在脚下传来的震动与掉落瓦砾的包围间无所谓地笑,“原本只是想借五条先生的六眼确认一些事而已。” 这话听着怪怪的。 借六眼,有种烂橘子打六眼主意的既视感。 她倒是不意外这人知道五条悟的身份,毕竟都能说出那么多情报,就算只是情报贩子那也是等级很高的那挂了。 问题在这个看她表情就能读出她在想什么的本事上。 真雪抿抿嘴,一些在上课的时候走神一秒钟都会被抓到的心虚感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她这种武系审神者,和聪明人玩不来的。 正感慨着,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跃上天空,真雪下意识去看,却眼尖地看到五条悟掐出熟悉的手势—— “术式顺——” “悟哥哥!!!” 真雪扯着嗓子,发出多年来仅次于第一次被五条悟拎上高空时的惊声尖叫。 这里再怎么也是居民区吧,虽然知道五条悟再疯也没到殃及池鱼的地步,可这里的房子质量真的很差啊! 坍塌了砸到人怎么办! 半空中,五条悟声音一顿,结印的手指放松下来,在中原中也的超绝高音里瞬移回了真雪身边。 跟着他一起落下的,是飞到半空发现莫名其妙攻击他的大叔已经若无其事地跑回去哄孩子的中原中也。 是的,经此一战,五条悟通过中原中也正式成为叔辈人物。 某种意义上,或许是中原中也辈分下降也说不定。 “我说,这人是不是……有问题?”中原中也半张脸写着莫名其妙、半张脸写着一言难尽,用手指着自己的脑袋,问一边的太宰治。 太宰治眼神一瞥,随后收回目光,凉凉道:“谁知道呢,说不定你们都是吧。” “哈?你什么意思!” 眼看着要吵起来,没哄好小孩的五条悟却陡然换了语调。 “我说小真雪,你还没察觉到吗?”五条悟敛去了笑容,眼中满含深意,“反应这么迟钝可是会死的哦。” “察觉什、么……” 直到此刻,真雪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 他们在这里已经很久了。 在她和五条悟到达这里之前应该就发生过一场短促的冲突,再经历过刚才那场在咒术师中极为常见的轰轰烈烈的贴身肉搏,周围绝对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人类或许会在察觉危险后悄无声息地跑远,但这周围没有响起一声猫狗叫声、甚至没有鸟雀被惊飞。 也就是说,这周围只有在场的五个活人。 真雪转头看向身边能看到天空的方向,眼镜后的双眼满是惊慌。 数秒后,湛蓝的天空在凝视下突兀地出现一抹黑紫色的扭曲色彩,转瞬即逝。 她又看向身边的建筑,也是同样的状态。 在太宰治骤然阴沉的脸色和另外两人的不解中,真雪双手手指紧紧掐进掌心,不可置信道: “领域,是什么时候……” “从一开始,我们走进烟里的时候,”五条悟拍拍她的头,“不可以太依赖咒具,要时刻保持警惕心啊。” “……嗯,我知道错了。” 因为身边的是五条悟,她就习惯性地放松下来,完全依赖于咒具带来的视野而没有自己判断当下的情况。 即使先决条件是五条悟在场,但这种依赖也足以让她葬送性命。 再延伸一点,她对刀剑们也存在相似的依赖心,必须尽快做出改变才行。 可这里是横滨,怎么会毫无征兆地出现一只特级咒灵啊! “领域、咒具?那是什么?” 在场众人只有中原中也一个人对咒术界一无所知。 毕竟很赚钱但更烧钱的咒术师和诅咒师才不会闲得没事往“羊”所在的贫民窟里钻。 “就是这个啊,”五条悟再次结印,这回真雪没有阻止,“术式顺转——「苍」!” 苍蓝色的光团拉成条状,向着远方一闪而逝,将沿途的建筑摧毁、聚集,又裹挟着带向远方,狠狠撞击在天空中看不到的屏障上,压缩堆砌,最后爆开。 随着四散的石块灰尘一起扩散的,是自碰撞点开始向外不断蔓延、蔓延,最终吞噬整个空间的不祥的黑紫。 “这到底是——” “闭嘴,橘色小豆丁,”五条悟一只手放在口袋里,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拎住真雪的衣领,“管好你自己就行。” 脚下的地面突然坍塌,预想中的失重感却没有如期而至。 被拎着的真雪自然而然地和开着无下限的五条悟一起留在了原地。 而剩下三人,则十分反重力地向上飞起。 中原中也反应很快,立刻发动异能力稳住身形,正要去抓越飞越高的两个港口mafia成员,两人就犹如被黑色不透明的气泡吞进去一样,消失在半空中。 等他上升到那里时,空中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人,也没有那个疑似泡泡的东西。 “我说,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解释一下啊!”再次落回原来的高度,中原中也发现这兄妹两个居然没事人一样站在半空,悠闲地聊着什么。 他出言打断,却对上一双欲言又止的蓝眼睛,和另一双不可置信的蓝眼睛。 看得他自己都眨了眨眼。 “他真没见过?”五条悟倒吸一口凉气。 “应该没有,咒灵在他附近会溃散,就算是合成大咒灵也超不过二级,”真雪回答,“话说回来竟然还有这种体质的零咒力吗,真是太神奇了。” 中原中也:请打开麦克风交流。 听不懂他们加密聊天内容的中原中也烦躁地挠挠头,问道:“他们两个可是直接消失了,不去救人吗?” 五条悟用当年看夏油杰的眼神看他一眼,没说话。 “不必担心,它、我是说这只咒灵,它的目标是你,那两位应该只是被扔到一边了。” 毕竟是非术师,也不像中原中也这样拥有咒灵薄荷体质,这可是能拿来打窝的好材料。 “那也要把人找到吧,总不可能放任不管。” 真雪闻言闭上眼睛,在黑暗中感受到身边两个、远处一个三点蓝色光晕。 沉吟片刻后,她看看五条悟,在得到许可后才点头应允:“我可以找到他们的位置,如果他们两个没有分开的话。” “那就先去找人,”中原中也斩钉截铁,“路上再讲讲你们那些奇奇怪怪的词是怎么回事。” 怎么说呢,非常羊之王的风格。 但现在的问题是,能够在空间紊乱的结界中开路的五条悟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真雪朝他投去疑惑的眼神,五条悟却咧嘴一笑。 “来上课吧,真雪同学,”他笑得像个幼师,真雪看了却后背发凉,“我们的第一课,就从找到通往那边的路开始。” ……啊? 不是,她一个接近无咒力的人怎么在特级的领域里…… 真雪瞪大眼睛,用谴责的目光看着他。 “没错!来吧,现在是你使用「桥」的时候了。” 他说。《 》 24、「桥」,后遗症 对上那双写满笃定的眼睛,真雪深吸口气,最终咽下了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打算还回去的那句“你没发烧吧”。 她算是知道刚刚提出下次一定的时候五条悟为什么笑得那么意味深长了。 原来是早就盘算好,在这等着她呢。 地处横滨,还是在来历不明的特级咒灵领域之中,留下的咒力残秽也必然会被五条悟的覆盖,堪称天时地利人和。 尽管没有挣扎的想法,真雪也不打算在口头上放过他,转而问道:“你的教师资格证考下来了吗?” “还没有,”五条悟理直气壮地回答,他这段时间忙着打总监部杀诅咒师,哪有空啊,“怎么了?” 真雪右手手指探进左手袖口,不着痕迹地换出另一根红绳,调侃道:“等你考下来记得多和它合影几张。” “按你这个激进的教学模式,说不好哪天就要被吊销了。” 说完,她也不管五条悟咪咪喵喵的自信发言,双眼泛起宛如隔着薄雾般迷蒙的蓝色。 几步之外的中原中也口袋里有同色的光芒转瞬即逝,悬在空中的三人脚下,刺眼的蓝光毫无征兆地亮起,瞬息过后凝成形似多面立方体的结构,不断闪烁。 来不及多看,真雪拨动锁扣扣紧红绳,体内灵力瞬间被调节器压制。 她灵力被抽空的虚弱让她有些踉跄,幸好五条悟还拽着她的衣领,这才没直接倒下去。 紧闭双眼,尝试操控体内逐渐堆积的咒力启动术式。 时间太短,真雪的咒力还很微弱,在术式作用下形似丝线,沿着手臂逐渐滑向被牵住的人。 五条悟对此毫不意外,甚至解开丝线路径上覆盖的无下限术式,一路引导其攀上脖颈、爬到头顶。 真雪小心翼翼地让术式轻戳五条悟的额头。 这是「桥」对某一个体初次生效时的必要条件,一般而言,即使是对方主动要求,达成联结也必须走完流程。 小时候五条悟差点用海量咒力直接冲开她术式的那次不算。 几乎是戳到皮肤的下一秒,反哺的强大咒力裹挟着巨大信息量直接冲进脑子里。 “唔!” 头晕目眩间,真雪双手用力按住太阳穴,试图通过物理上的疼痛缓解大脑内部强烈的胀痛感。 带来疼痛的不仅仅是联结强大咒术师带来的脑部负担,还有无数不能理解、也无法拒绝的信息在转瞬间入侵思维带来的痛苦。 是精神上、还是心理上? 指甲快掐进头皮里的真雪已经无暇分辨。 即使闭上眼睛,在逐渐平息的疼痛间,她也能看到头顶、身后乃至脚下如同血管般密密麻麻层叠排布的咒力。 但也只是看到罢了。 普通的大脑无法承载过多的信息量,此刻几乎失去了思维能力。 身前突然笼罩下一团巨大的黑影,真雪下意识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低着头看向脚尖。 方向不对。 她抬起头,眼前是姿态充满防备、蓄势待发的中原中也。 胀痛的眼球微微转动,周围并没有什么黑影,看到她睁开眼睛后中原中也脸上的戒备和紧张也褪去不少。 身后的五条悟身上更是传递来极其高昂的情绪,称得上一句兴高采烈,同样不像是周围有敌人的样子。 所以,这是疼得眼前一黑的真实写照吗。 五条悟将维持六眼所需的脑部算力接过去之后,剧烈的疼痛逐渐缓解,就在这时,一个黑色的口罩猝不及防地扣在了她脸上。 几乎是同时,脑海中响起五条悟的声音:“要呼吸性碱中毒了哦,来跟着我,呼气——吸气——” 真雪下意识听从指令,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心跳很快,颤抖的手带着红绳上的坠饰一下一下蹭着手背的皮肤。 疼痛导致的呼吸急促,进一步引发中毒症状,真雪只好隔着口罩尽力拉长呼吸节奏。 被两人晾在一边,即使有些着急,中原中也还是没有开口催促。 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怪话,但小孩突然脸色惨白又逐渐恢复血色的变化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什么领域、神女的,不管心里有多少疑问,他都决定还是等小孩好点了再说。 所以在跟着仍然脸色憔悴的女孩走进歪斜的通道里时,他已经攒好了一肚子问题。 中原中也走在前面,抬腿踹开不知道从哪被弄进来的带着断裂钢筋的混凝土块,头也不回问道:“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说的咒具、领域那些是什么?我们怎么做才能……” 他话音一顿,环顾四周,看看有不明物体流淌的墙壁和随着走动时不时发出piajipiaji动静的地面,脸色扭曲地接道:“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连一秒钟都不想在这多待了。 理论上他是可以直接操纵重力飞着走,可问题是这个迷宫般的空间里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传送门。 “就像那个到处开传送门、然后在一片混乱的视角里抵达终点的游戏一样。” “要是运气不好,说不定就会一直在两个传送门之间不停传送。” 脸色苍白地揉着太阳穴的小孩这么说。 中原中也没听懂。什么游戏,他哪知道这个啊。 但很快他就亲身体验到了。 只是一个跳起来从障碍物上面越过的动作,半空中他就突然出现在身后两人的头顶。 要不是有异能力,他能直接砸上去。 所以现在只能老老实实做走地中。 这里毕竟是咒灵的领域,周围的墙壁时不时地会像活过来一样突然拍到人脸上,或者从上方淌下来一坨形似史莱姆、还喜欢模仿几人的东西,然后诡异地长出数量不对的五官或做出扭曲的表情。 与之同时出现的深紫色雾气或许具备影响人精神的效果,否则两者不会呈绑定状态出现。 但很可惜,三人两个在无下限里、一个兜里带着被净化灵力附魔的御守,完全不受影响。 中原中也虽然缺乏专业训练、经验上也稍显欠缺,那也要看是跟谁比。 这只特级咒灵和它召唤的小怪虽然强度很高,但在体术也算一流、自身还有些奇怪的祓除buff的他面前还不够看。 再次被踹飞的史莱姆团狠狠砸在墙上,贯穿三面墙体后被祓除掉了。 真雪看看现在变成在头顶了的蓝色立方体,再看看墙上的洞,示意他们钻过洞口。 已重新为您规划路线.jpg。 眼神麻木地走进另一条通道,中原中也俨然快成为全自动防卫反击装置。 无处不在的咒灵、负责祓除它们的咒术师、强到顶点才有可能获取的领域,十几、好吧,七年来建立的世界观受到猛烈冲击。 此刻,在“异能力和咒力是否为同一种能量”的问题被否决之后,摇摇欲坠的世界观终于崩塌了,顺路带走了他的理智。 还有什么叫他一边吸引咒灵一边祓除咒灵、却是罕见的无咒力体质? 这说的还是霓虹语吗。 这些解释囫囵吞枣得根本没法理解,可惜再追问下去,不用看路的卑鄙的成年人就露出一副“想知道?那就来我们这边啊”的表情,中原中也气得把话憋了回去,生硬地换了话题。 “那个,我叫中原中也,你们是?” 谁能想到聊了一路,几人还没交换过姓名呢。 “我是五条悟,咒术界的最强,”完全不谦虚的五条悟又看向已经快站不稳的小朋友,“这孩子是千代宫真雪。” 真雪已经快站不稳了,分不出力气说话。 即使分析眼睛接受到的信号这一步完全由五条悟承担,以微弱的咒力维系「桥」的稳定也已经快耗尽她的精力。 脚步虚浮地跨过最后一道传送门,散发莹莹蓝光的立方体映入眼帘,一老一小两人正盘着腿坐在中间,一个警惕地观察四周,另一个…… 正悠闲地玩着游戏。 见状,中原中也迅速从世界观重塑的空虚与迷茫中脱离出来,眼中燃起怒火,喊道:“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情玩游戏!” “不然呢,”太宰治头也不抬,语气淡淡,“有神女大人保护,我什么都不用做、也做不了哦。” “哈?我们可是想方设法才找过来的,你就这么理所当然吗!”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吵起来,好不容易不用再维持术式的稳定性、刚刚缓过来的真雪:…… 谁都好,快让他们闭嘴! 脚下的地面忽然传来剧烈的震动,在渐响的黏腻流淌声中,漆黑泛紫的粘液逐渐聚合,逐渐显露出形体。 等等,是除了咒灵之外的谁都好啊! 真雪尝试亡羊补牢,但徒劳无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只特级咒灵逐渐成型。 牛头、人身,下半身却有着更像是犬科动物的爪子,背后似乎还有粘液组成的尾巴。 它张开嘴,口中是与牛截然不同的尖利牙齿,丝丝缕缕的紫色雾气随即飘出。 五条悟手疾眼快,快速上前两步将中原中也推向蓝色立方体。 他口袋里的御守与结界里那个共鸣,刚刚还能敲出响声的立方体仿若无物地被他穿过去,还同时扩大一圈。 “喂!你干什么!” 迅速调整好姿态的中原中也回身就要扬起拳头,一个没注意,握拳的手就重重砸在立方体的斜面上。 不是刚刚才进来了的吗,这就出不去了!? 看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太宰治凉凉道:“别挣扎了,神女大人不想让你出去的话,是绝、对,出不去的。” 但中原中也不信邪,眼看着那个怪物逐渐逼近,用上异能捶打蓝色的光罩。 无事发生。 通过御守构建的结界之外,真雪听到捶打结界的砰砰声,在涌动漆黑中夹杂着花花绿绿颜色的视野里努力分辨中原中也的方向,随后冲他摇摇头。 熟悉的气息靠近,真雪能感觉到自己被抱起来,很像小时候被五条悟带出去做任务的状态。 也对,她长大的速度还没有五条悟变大只的速度快呢,和小时候能有多少区别。 手指扭开红绳锁扣,真雪彻底中断了这场用来测试她上限的联结。 “这些事就交给大人解决吧,”五条悟声音闲适轻松,毫无紧迫感,“小鬼还是乖乖待在一边好了。” 咒灵似乎对他的态度极为不满,张开嘴发出刺耳的尖啸,吼叫着朝这边冲过来。 无视它怪异的声音与中原中也的惊呼,五条悟空着的手伸出食指,指尖迅速凝聚起一枚红色小球。 “术式反转——「赫」。” 让整个空间都在震颤的轰隆声中,让人睁不开眼的红光明灭。 一切重新归于平静之时,再睁开眼已是不知哪处的破败角落,和头顶已近黄昏的天空。 他们出来了。 远处的五条悟正蹲在地上,一手握拳一手拿着手机对地面上包着黑紫色不明物的蓝色立方体拍照。 真雪扶着身边的墙面,循着灵力晃晃悠悠地走到还被关着的三人面前,即使逆着光也能看清她惨白的脸。 她五指并拢双手贴紧抬起,做出形似分开合上的拉门的动作,刚刚还无法穿透的屏障旋即化作光点,消散于空气中。 几人起身的功夫,她已经踉跄着向后倒去。 中原中也伸手想去拉她,五条悟就出现在她身后,稳稳将人接住。 “我之前说过让你离她远一点吧,橘色的豆丁小鬼。” 说完也不管他什么反应,拎着彻底昏迷的真雪就要离开。 “请等一下,五条先生,”太宰治打断他的动作,“关于这只咒灵,咒术界不应该给出个解释吗?” “要解释之前,先查查自己内部有没有问题,如何?” 头也不回的五条悟撂下这句话,转瞬消失。太宰治微微低下头,夕阳的阴影遮掩了他的神色。 * 再醒来时,真雪耳边是夜蛾正道和家入硝子压低的交谈声。 “唔……医务室换装修了吗?” 交谈声一停,家入硝子急切的声音迅速靠近:“真雪,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医务室什么时候换的装修。” 她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色块,不明所以。《 》 25、六眼青春版 整个医务室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由于眼睛里只能看到奇怪的色块,在视觉受限的情况下,其他感官反而变得更加敏锐。 床铺硬度,枕头被子还有空气里的气味,再加上几乎固定刷新在医务室的家入硝子,无一不证明她现在确实在东京高专的医务室里。 房门“嘭”一声被狠狠甩上,但还是能听到门外特意走远的夜蛾正道暴怒的声音,似乎是在和谁通话。 真雪视野里忽然多出一条隐隐泛着浅淡绿色的白光,在眼前反复晃来晃去,还能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 “硝子姐姐?”眼睛干涩的真雪眨眨眼,好奇道,“你在干什么?” 白中微绿的光带一停,家入硝子有些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你看不到吗?” 看……看不到啊。 真雪正打算回答,过载的大脑终于重启成功,理智在此刻回笼,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有问题的不是医疗室,而是她啊。 那没事了。 她撑着病床坐起来,眼前也从黑的白的红的黄的换成了紫的绿的蓝的灰的。 怎么说呢,好像看万花筒的时候突然晃动一下,于是世界又变了个样子的感觉。 听到这种离奇得好像吃了菌子的描述,床边将检查报告翻得哗哗作响的家入硝子一顿,颇为头疼地叹了口气。 “问题就在这里,所有的检查都显示你一切正常,但你却看不见任何东西。以前我可从没见过你这种情况。” “刚刚我用手电筒照到你眼睛的时候,有什么感觉吗?” 真雪仔细回忆,发现完全没有以前检查视力被灯照到时的不适,反倒是那条突然冒出来的光带很奇怪。 “……那个位置,应该是我的手臂。” “啊?” 所以,她其实是在以像素级别的低分辨率看世界吗。 “总之,你还是先别挪动了,等五条回来让他看看是怎么回事。”家入硝子思忖片刻,给病床上眼神虚焦的女孩垫上靠枕。 她的检查数据和实际情况严重不符,去医院的话,比起查出问题,更有可能发生的是因为结果异常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如果这种变化真的是因六眼而起,那就应该交给六眼解决。 “我还有工作,你自己在这里的话,会害怕吗?” 真雪一愣,旋即意识到人类突然失明的话肯定会恐慌的。 可是对她而言,且不说眼前的世界缤纷多彩得令人目眩、宛如家里那个七彩炫光大灯球,完全没什么可怕的地方,她背后可还有时之政府呢。 即使不能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为了让她能继续出阵,他们也会不遗余力地设法通过外置设备让她“恢复健康”的。 最差最差,大不了就是只能待在本丸里呗,刀剑们也能照顾好她的。 于是她摇摇头,又不能确定家入硝子有没有看见,就开口道:“没关系的硝子姐姐,我一会儿叫刀剑们来陪我就好。” “行,那你先休息。” 家入硝子揉揉她的脑袋,又将一包什么东西塞进她手里,道:“你睡了十几个小时,饿了的话自己吃东西,不用谢我,反正是从五条那抢来的。” 真雪倚着抱枕,在远去的脚步声中陷入沉思。 从五条悟那抢来的,捏一下手感好像是曲奇饼,这…… 是她能吃得下去的甜度吗。 不,比甜度更可怕的,是她竟然晕了十几个小时。 昨天的近侍是药研藤四郎,今天的是压切长谷部。 太好了,她完蛋了。 真雪认命地凭手感拨动怀表上的指针,将两位近侍召唤到现世。 “大将。” “主公!” 樱花花瓣还未消散,两道急切的声音便同时响起。 “您失联了接近20小时,期间本丸的灵力供给还切换到了备用设备,这到底是——” 长谷部的话戛然而止。 花瓣散去,刚刚抵达现世的两人一同对上了一双远不如往日灵动的、有些空茫的眼睛。 “那个,”真雪双手紧紧攥着被子,脸色心虚,“你们冷静点,听我说……” * 被夜蛾正道狠狠训斥了的五条悟赶回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真雪坐在病床上、面前架着小桌板,小心翼翼吃东西的样子。 旁边戴着眼镜的少年正脸色严肃地翻看检查报告,站在床边的上次和他打过架的青年则双手紧跟着真雪的动作移动,似乎生怕人不小心吃饭吃进鼻子里、或者掉到身上。 “呜哇,皇帝级别的生活呢真雪酱~”他一边调侃,一边凑到病床前,伸手捞过床头柜上根本没拆封的曲奇。 真雪闻声看去,立刻把勺子扔回碗里抬手捂住眼睛。 并没有用,视野中还是一片刺眼的蓝色。 “你好刺眼啊悟哥哥,离我远一点!” “哈?”五条悟不明所以,但还是按她要求的退开几步,“什么叫我好刺眼,你都没睁开眼睛吧?” “六眼也不是遮住了就看不到咒力流向的吧!?”真雪毫不犹豫地反问道。 停顿片刻,她又小心翼翼地询问:“你心情不好吗?” 五条悟拿饼干的手一停,若无其事道:“没有哦,为什么这么说。” “你有点……”真雪放下手,绞尽脑汁地组织语言,“蓝色里面混着一点点灰色,看上去像要下雨了。” 五条悟无语凝噎,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 不过他的确是心情有点差。 “那个咒灵的来历查清楚了,”他往沙发上一坐,头靠在后面,“西方的弥诺陶洛斯,还有霓虹本土的狐妖,被烂橘子们用不知道从哪个家族搞出来的秘术糅成了一个。” “他们自己处理不掉又怕被对家抓到把柄,索性将咒灵扔去横滨,打算借此机会逼他们低头。” “到时候再让我过去,既祓除了咒灵,又吃下了横滨这块肉,真是什么好处都给他们占了。” 真雪没说话。 要是真按照烂橘子的计划实施,搞不好真就是双赢他们赢两次。 但天有不测风云,谁能想得到还没等咒灵闹出多大动静,就先撞到了五条悟手上呢。 “所以,他们之中有能够将特级咒灵放进横滨、还不被发现的人吗?” 五条悟嗤笑一声,道:“怎么可能。” “他们是买通了当地几个给极道处理麻烦的诅咒师,让他们把咒灵扔进横滨的。” 可见烂橘子的日子还是过得太好了,连横滨的实际情况都没了解过就敢动手。 那几个诅咒师给有钱的极道办事,自然不会丢在自家地盘砸自己饭碗,因此那只咒灵才会出现在破败的擂钵街。 贫民窟里的人,哪怕死光了都不会引起上层注意,甚至人家还会反过来谢谢你替他们减少压力、整顿市容。 想凭这个逼横滨人低头,怕是会先等到从天而降的导弹。 真当横滨人都是傻子呢。 “不说他们了,你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可是百分百确定你一点问题都没有才离开的哦。” 去找烂橘子之前,五条悟连检查报告都仔细看过了,没想到刚把烂橘子锤进地基就接到电话说她疑似失明。 吓得他一个失误送了烂橘子归西。 “我也不知道啊,”真雪苦着脸,“总之就是一觉醒来就全是彩虹马赛克,离得太近就会很显眼,有时候同一个色块还有颜色变化。” “目前只知道颜色变化和情绪有关系,红色是愤怒、灰色是难过,大概。” 至于是怎么知道的…… 长谷部准备压切五条悟这种事就不要说出来了。 “听起来像是某种术式的效果,”五条悟坐直身体,盯着眼睛始终没有聚焦的小孩,“可是你身上一点咒力都没有,应该不会是术式才对。” 真雪点点头,赞同道:“我刚刚拿天逆鉾试过了,并不是术式。” 五条悟沉吟良久,久到家入硝子都忙完了手头上的事,重新走进病房。 “我能确定的是,在联结的时候「桥」在你的大脑与眼睛之间搭建起了连通的桥梁,让你能共享六眼的视野。” “如果在解除术式之前,你的灵力就先一步踏上了这座桥呢?” “你的意思是,问题是灵力造成的?”真雪不可置信,“不可能吧,我的灵力和咒力可不是排斥这么简单,一旦接触就会把咒力给净化掉。” “咒力都消失了,术式构建的通道怎么可能还存在。” 没想到五条悟勾唇一笑:“说不定哦。” ? 真雪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还是顽强地扣出一个问号。 不是,他知道什么还是猜到什么了,倒是接着说啊,怎么突然就玩起谜语人那套了。 “好啦,既然我和硝子都看不出什么问题,你最好尽快找‘那边’的人帮忙。” 五条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在家入硝子牙疼的表情里露出一张讳莫如深的高人笑脸。 “说不定很快就能解决了哦。” 真雪:……行吧。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虽然不知道术式的后遗症是怎么扯到时之政府和灵力那边去的,但这一趟总归是不去不行。 家入硝子不放心,略微和陪同的刀剑们交代两句,这才目送她拨动指针从房间里消失。 “神神秘秘地,你在搞什么啊五条。” 小孩子出门了,家入硝子就掏出了烟盒。 “这趟去横滨可是有大收获呢。”五条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抬头看向天花板。 半晌,他才接上话题:“硝子,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召唤邪神的献祭仪式?” 家入硝子点烟的手一顿,眼神有些凝滞地看向他。 * 时之政府总部某处。 “所以,灵视是什么?”真雪眼睛上蒙着白布,向陪她过来的前审神者神乐铃、现时之政府直属公务员星森铃提问。 “简单来说,就是眼睛能带来的视觉之外的另一种视觉,”她解释道,“在审神者中也有不少这样的个体。” 有些人能够看到鬼魂、有些人能够透视,或者极少数能够看到过去未来,都是灵视的常见表现。 “对你来说的话,应该是看到气场、或是情绪什么的。” “有些物品虽然只是物品,但长期受到人类的情绪侵染,也会将其吸收然后表现为自己的特性,所以你连看墙壁都是、炫彩马赛克。” 她说着说着停顿片刻,才想起来真雪的形容。 这个词属实有些为难二百来岁的老人家了。 “那,这个要怎么关掉?”真雪揉揉眼睛,试图找到一个开关。 “按理来说都是自己能够控制的才对,而且也没有像你这么强烈的……” 星森铃一时语塞。 这难道不应该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吗,怎么会有人失控到这个地步。 “白月大人。”时之政府的工作人员拿着检查结果出来。 两百年后的科技发展迅速,自然也查到了更多的东西。 “根据数据来看,您的大脑结构在两次检查之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灵力在身体里的流动路径也密集了很多。” “其中,以脑部到眼部之间增加得最为明显。” “因此我们推测,这很可能是您突然觉醒灵视、且自身无法控制的原因。” 真雪脸色扭曲,张开嘴打算说什么,又闭上了。 还真被五条悟说对了,就是灵力沿着术式搭建的桥流动导致的。 五条悟!看看你干的好事! “我知道了。那么,时之政府有办法应对这种过于活跃的灵视吗?” 除了眼睛上这块布。 这就是单纯压制局部灵力流动的,现在她的视野不是彩色而是平平无奇的黑了。 “这个……根据我们多年来收集的数据来看,只能等您的身体适应之后自行缓解。” 眼前全黑的真雪又是眼前一黑。 怎会如此啊! “别担心,刀剑们能够照顾好你的。”星森铃拍拍她的手,安慰道。 真雪完全不怀疑这个,只是感觉前途一片黑暗。 接下来这段时间,为了避免磕碰受到不必要的伤,她都只能坐着轮椅蒙着眼睛生活了。 就是万万没想到,这种造型居然还能钓上来一条大鱼。 装潢华丽的公寓大厅前,真雪感慨果然人都喜欢挑软柿子捏。《 》 26、炸弹犯,异能者 熙攘人群中,轮椅上的女孩格外引人注目。 浅蓝色长裙垂落至脚踝,落在膝盖两边的裙褶显得她身形十分瘦弱,再加上那双被白布遮住的眼睛,让人看了忍不住在心中惋惜。 多好的孩子啊,可惜身体不好还眼睛有问题。 能听到他们窃窃私语的真雪:…… 猜猜她为什么不笑。 难道是因为她生性不爱笑吗。 原计划在回到现世后摘下蒙眼布争取早日适应灵视视角,可计划赶不上变化,摘下它的下一刻真雪就恨不得自己从没这么打算过。 哪怕是在戴咒具眼镜的时候,她都没见过如此五花八门的世界。 整个世界都是不均匀的黑底,不同的高饱和荧光色如同噪点般层层叠叠摩肩擦踵,间或夹杂一些暗沉的、一看就很危险的色彩。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刚出门的真雪默默戴回蒙眼布。 莫名的无力感涌上心头,真雪右手抵在太阳穴上轻轻按揉,动作引起了乱藤四郎的注意。 “主公大人?要不我们还是先回本丸吧,你的脸色很差哦。” 真雪摆摆手表示没关系。 脸色差只是没睡好而已,但睡觉蹭枕头把蒙眼布蹭掉,然后被遍布整座本丸的蓝光照醒什么的,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 有损审神者的威严形象。 “还是早点适应为好,这个状态让我很没安全感。” 转瞬又想起今天陪她出门的几人,还有身负重任出阵前千叮咛万嘱咐、惨遭加州清光“我才是初始刀我比你更了解主公”暴击的长谷部,她迅速补充道: “不是你们的问题,只是我自己很依赖视觉。因为看不见,我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 片刻的沉默中,大和守安定与推着轮椅的加州清光对视一眼,默契地都没出声。 从刚刚离开地铁站开始,就一直有几道若有似无的视线跟着他们。 而且不太友善的样子。 也就是现在他们家审神者视觉受限感官不太敏锐,否则绝对早就察觉到对方的存在了。 记得出门之前药研说过,很多骤然失明——虽然审神者不是失明——的人会陷入强烈的不安之中,为了避免让自家审神者害怕,三人都在假装无事发生。 加州清光不着痕迹地加快步伐,大和守安定则从乱藤四郎手中接过分散审神者注意力的接力棒,轻声道:“在高处的话,真的会比现在要好些吗?” “其实不太确定啦……” “不过总会比在人群里被色块贴脸的感觉要好一点吧。” 就像马赛克离远了能看出图案、近视眼摘下眼镜看模糊的图片反而变成高清那样,说不定从高处俯瞰的时候她的视野也能够从杂乱无章的颜色变成五彩斑斓的黑。 哪怕只是降低一点饱和度也好啊。 怀揣着一点点希冀,真雪被加州清光推着进了公寓大厅。 工作台就正对公寓大门,管理人看到她,小跑着过来。 “千代宫小姐,我能帮到你什么吗?” 真雪冲声音的方向笑笑,道:“谢谢你的好意,石田女士,我的家人会照顾好我的。” 姓石田的管理人这才站直身体和另外三人点头致意,但还是尽责地将几人往电梯前带。 大厅里很热闹,从对话判断,大多数都是房地产行业从业者和他们的客户。 间或夹杂着一些叮叮咣咣的声音,偶尔还有“一、二”这样的口号,估计与搬家或者装修有关。 但听起来又不太像,步伐有快有慢,这样能保护好家具吗。 “受到之前……的影响,最近公寓里人员变动有点多,”她在不会吵到几人的前提下尽可能大声说话,声音里带着隐隐的疲惫,“如果有需要的话,请立刻联系我们。” 真雪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对此并不感到惊讶。 遭遇过炸弹威胁,即使只是未遂,即使这里是人均大心脏的东京,也还是会有些人觉得这里不安全不吉利,继而出租、或是出售房产。 自然而然的,就多出了许多新住户以及前来看房的人。 路过工作台时,真雪听到有人在和管理员取钥匙。 “对对,是这个,非常感谢!” 男人听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真雪注意到他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变化,应该是偏过头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似乎、好像,成了公寓无障碍设施和服务的活广告。 心中正悄悄吐槽着,电梯抵达的提示音“叮”一声响起,没等门打开,身后大厅里就突兀地传出三声枪响。 “砰!砰砰!” 子弹似乎打破了大厅顶上的水晶灯,叮叮当当的掉落声和尖叫同时响起,整个大厅顿时乱成一锅粥。 坏消息是,这锅粥不能喝。 石田女士第一时间就要把他们往旁边的安全通道里藏,可天不遂人愿,打开门的瞬间,伴随轻微的“咔哒”声,一个男人举着枪,从楼道里走了出来。 “不想死就老老实实滚回大厅去。” 他语气凶恶,恐怕枪正指着他们中的某人。 “我知道了,我们这就回去,请不要伤害我们!”石田女士当机立断举起手,下意识要提醒真雪,转身才想起来她现在看不见,只好示意随行的人不要轻举妄动。 本打算拔刀的三人不约而同地低头,发现自家审神者没有任何动作,这才装作无害的样子,转头回到大厅。 半途中,石田女士又被叫住了。 “喂,你,你是这里的管理员吧,”男人再次举起枪,对准身穿制服的女人,“去把这里的所有住户叫出来,否则就你先死,再把他们都送下去陪你。” 被“委以重任”的石田离开后,真雪也再次回到了这个平时不会停留超过五分钟的大厅里,并被收走了手机。 刀剑们都默不作声,应该是在寻找合适的突破口。 真雪思忖片刻,还是抬手摘下了眼睛上的白布。 黑色、棕红色和暗沉的紫在瞬间填满她的视野,身后的黑紫更是要将她淹没,狂乱扭曲的色块与极其安静的环境简直是两个极端。 就在刚刚,这群来历不明的人宣称自己已经在公寓内部几处承重结构布置好了炸弹。 在他们拿到赎金之前,要是谁敢有异动就立刻引爆炸弹,所有人同归于尽。 人总是怕死的,哪怕理智告诉你他们绝不可能就这么跟所有人一起死。 身边不远处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有点耳熟的男声以极低的音量响起。 “你还好吗,小妹妹?” 循着声音的方向,真雪睁着无神的眼睛看过去。 对方停顿片刻,随后语气愈发轻缓,安抚道:“没事的,在他们过来之前我已经报警了,很快就会安全的。” “你能够行动吗?可以的话最好从轮椅上下来,找个角落藏好。” 真雪当然能够行动,可一旦她行动了,刀剑们就同样要跟着。 此时只有乱藤四郎已经隐匿在人群之中,她带着清光和安定在明处,最好还是不要乱动了。 因此真雪只是对他道谢后便不再多言。 旁人身上都是恐惧和后悔,他倒是与众不同,身上的颜色很稳定,是一种沉静的深蓝色,还隐约透出一点点明亮的红色。 好怪,再看一眼。 真雪此时没有常规视野,再怎么看都没能看清男人脸上的表情。 从起初对上她空茫双眼时的怔愣,到小心翼翼提醒她时的不忍,最后全部归于要想办法干掉这些匪徒的正得发邪的凶煞气。 安室透今天一路跟着千代宫真雪到了这里,赶在她到公寓之前以看到出租消息为由凑到工作台前拿钥匙,试图借此和千代宫真雪产生交集。 没想到就这么巧,遇上了挟持现场。 也没想到千代宫真雪竟然真的看不见了,路上的时候他还以为只是近来流行的病弱系服饰。 对方对他提出的建议无动于衷,安室透只好再次悄悄挪动位置,试图把人挡在后面。 警匪僵持的戏码并没能演出太久,据说赎金和车已经准备好后,劲爆电音突然穿 透了死寂的大厅。 站在正中的匪徒不耐地拿起手机,似乎在翻看短信。 不知里面说了什么,匪徒忽然抬起头环视整个大厅,最终视线落在焦糖色短发的小姑娘身上。 安室透心中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只见劫匪再次低头确认,最后将枪口对准女孩,道:“那个坐轮椅的,过来。” 这就是要挟持人质逃离犯罪现场了。 安室透猛地站起身,挡在她面前。 “先生,她年纪太小还行动不便,你们逃跑带上她也不方便吧,由我和她交换,怎么样。” 他语速很快,按照标准的绑匪思维提出条件。 谁知领头的男人理都不理,对着地面就是一枪,让他滚开。 果然不行吗。安室透额头上渗出冷汗,右手已经按在腰后的手枪上。 刚刚这人拿手机的动作,很明显就是收到了谁的指令,目标直指千代宫真雪。 难道也是组织的人吗…… “谢谢你,先生,”稚嫩却平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安室透转过头,对上一双空茫的蓝眼睛,“请安心,不会出事的。” 真雪不太会安抚人,只能尽可能扯起笑脸干巴巴地说上一句,随后轻轻推动手柄,和被迫让路的人擦肩而过。 轮子转动到第二圈,匪徒头子显然很满意她的识时务,将枪放下招呼手下绑人。 恰在此时,异变陡生。 天花板上响起极轻微的咔哒声,随后巨大的圆形水晶灯整个砸向地面。 有几人反应不及时,直接被砸倒在地没了动静。 橙色长发的身影随水晶灯一起落下、笔直冲向胸口挂着□□的男人,却扑了个空。 真雪眼前一花,发现这人竟然瞬间从大厅正中央移动到了侧面的承重柱边。 瞬移。 那么,是咒术师,还是异能者呢。 “他[哔]的,我看你们是不想活——” 他话没说完,机动速度不比瞬移慢的乱藤四郎已经一刀切断他的手筋,将掉落的□□握在手中迅速后撤。 这工作他都一回生二回熟了,只是上次抢人这次抢□□而已,没差。 大和守安定同样动作迅速,刀鞘打飞另一名匪徒举起的枪后两步绕后,以一刀砍下人首级的气势狠狠一刀背敲在还在惨叫的匪徒首领后脖颈子上。 匪首白眼一翻,重重砸在地上。 这群人人数不多,似乎就是仗着炸弹有恃无恐,此刻领头的都生死不明了,其他还清醒的也就很快放弃了抵抗。 公寓外面严阵以待的警察迅速冲进来,将人控制住。 形势变化快得许多人愣在原地,完全反应不过来。 饶是最强大脑如安室透,也在原地呆滞片刻才松开外套下握枪的手,一抬头却和一身排爆服的松田阵平对上了视线。 安室透:…… 松田阵平:……¥#@&*! 看上去松田阵平骂得很脏。 安室透假装没看到,默默移开视线。 本打算悄悄退场,却听到前面的女孩声音冰冷地喊道: “清光,就是现在!” 从刚刚开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加州清光突然出现在人群后的走廊前,将手中拎着的男人扔到大厅中间。 砸在一地水晶碎片上的男人翻滚两圈,口袋里的手甩脱出来,掉出一个比匪徒手中那个更加精密的□□。 “炸弹真好用啊,你说对吧,”真雪操控着轮椅上前,“炸弹犯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