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奶娃心声,全家把我供成祖宗》 第161章 牙刷风靡全国 永昌十五年,正月。 年节的气氛还未散尽,玉京城里却悄然刮起了一股新风潮——“洁齿”。茶楼酒肆、世家宴会、甚至街头巷尾,人们交谈间,不时会提起那两样新奇物事:牙刷和牙粉。 “李兄,今早用了那‘牙刷’否?啧啧,那叫一个清爽!” “用了用了!内子从‘永昌通’的铺子抢购了两支,竹柄的,才五十文一支!配上那‘皓齿粉’,满口生香!” “听说宫里贵人们都在用呢!太后还夸‘福星郡主’心思灵巧,造福百姓!” “可不是嘛!以前用青盐,总觉得粗粝,还刷不干净。这牙刷,小小的刷毛,齿缝里都能照顾到!” “永昌通”旗下的“洁玉坊”还没正式开张,仅在几家关系好的绸缎庄、药店代售的试用品,就被抢购一空。柳彦博不得不紧急扩大生产,在“澄明坊”旁又租了个院子,专门设立“牙刷作坊”,招募了三十名手巧的妇人,日夜赶工。 需求远超预期。竹柄牙刷定价五十文,檀木柄一百文,附带一小罐“皓齿粉”的“礼盒装”也不过两百文。对于玉京的普通百姓,稍微咬咬牙也买得起。而对于富户权贵,檀木柄、甚至后期推出的雕刻花纹的牛骨柄牙刷,以及添加了更多名贵香料的“精品皓齿粉”,则成了彰显身份的新选择。 柳彦博严格遵守与妹妹的约定,并未垄断。在“洁玉坊”开工的同时,他将钻好孔的刷柄坯料、处理好的山羊毛束、以及基础款“皓齿粉”的配方,以极低的价格,提供给玉京及周边州县数十家信誉良好的木工作坊、药材铺,允许他们仿制销售,只需在成品上打上“永昌通监制”的小标记,并保证质量。 这一举措,瞬间点燃了整个产业。木工作坊有了新活计,药材铺多了新商品,连带着制刷的猪鬃、山羊毛需求大增,北方牧区和农户多了一笔收入。钻头、细麻线、鱼胶等相关物件的销量也水涨船高。 更妙的是,柳念薇设计的“波浪形”刷头,清洁效果确实更好,但制作略难,初期只有“洁玉坊”能稳定生产。这成了“永昌通”牙刷的“技术壁垒”,虽然公开了方法,但别家一时半会难以模仿到位,保证了高端市场的利润。 正月十五,上元灯会。“洁玉坊”正式开张。铺子不大,但布置得清雅洁净。柜台里,各式牙刷陈列整齐,从最便宜的竹柄到雕刻精美的骨柄,从单人用到全家套装,一应俱全。旁边的多宝格里,摆着大小不一的“皓齿粉”瓷罐,贴着“清凉薄荷”、“清心菊香”、“安神茯神”等标签。墙上还挂着通俗易懂的“护齿口诀”和刷牙示意图。 开张当天,人潮涌动。不仅普通百姓,许多达官贵人家的管事也来采购。柳彦博早有准备,实行“限购”和“预约”,避免了混乱。同时宣布,每售出十支牙刷,便向“慈幼局”捐赠一支,每售出十罐牙粉,便向“惠民药局”捐赠一罐基础药材。此举赢得了满堂喝彩,名声更佳。 牙刷风潮,迅速从玉京向周边蔓延。通过“货通天”的网络,牙刷和牙粉被快速运往扬州、洛阳、江陵等大城市。这些城市的商人见到商机,纷纷通过各种渠道寻求合作或仿制。一个以牙刷为核心,带动了木材加工、畜牧副产、药材加工、手工制造等多个行业的小型产业链,正在自发形成。 柳念薇的名字,随着“牙刷”一起,传遍大江南北。“福星郡主”不仅会献治国策,还能造此等惠及民生的小巧物,在百姓心中的形象,越发亲切、光辉。 然而,树大招风。牙刷带来的巨大利好和声誉,也引来了贪婪的目光。 正月二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拜访了柳彦博。来人是内务府采办太监,刘公公。 “柳二公子,咱家今日来,是奉了贵妃娘娘的口谕。”刘公公开门见山,尖细的嗓音透着不容置疑,“娘娘用了贵坊的牙刷牙粉,甚是满意。然则,宫中用度,自有规制。娘娘体恤,特命咱家前来,与公子商议——这‘牙刷’与‘皓齿粉’的方子,不如……献给内务府。往后宫中所用,皆由内务府督造。至于公子嘛……娘娘不会亏待你,自有厚赏。你那‘洁玉坊’,也可挂上‘内造’的牌子,专供宫外贵人,岂不两全其美?” 话说得客气,实则是明抢。献出配方和核心技术,换一块虚无缥缈的“内造”牌子,失去最大利润来源。 柳彦博心中冷笑,面上却恭敬:“刘公公,此物乃舍妹念薇为惠及百姓所创。制作之法,已公之于众,非我柳家独有。内务府若需,大可依法制作,何须‘献’方?至于‘内造’牌子,柳家商号小本经营,不敢高攀。宫中所用,洁玉坊定当选用最好材料,精心制作,按时供应,价格从优,绝不敢怠慢。” 刘公公脸色一沉:“柳二公子,这是贵妃娘娘的恩典,你别不识抬举。宫里看上的东西,还没有拿不到的。你若不献,只怕这‘洁玉坊’……开不安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赤裸裸的威胁。 柳彦博背脊挺直:“公公,此物陛下、太后亦在用,且曾赞许。制作之法,天下皆知。若有人想强取豪夺,只怕……陛下和太后面前,不好交代。柳家虽是小门小户,但也知守法经营,陛下圣明,定会主持公道。” 搬出了皇帝和太后,刘公公脸色变了变,终究不敢把话说死,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柳彦博知道,麻烦来了。宫里的贵妃——与已故康王妃是表亲,显然眼红牙刷带来的名利,想据为己有,至少是分一杯羹。今日是利诱威胁,明日不知会耍什么手段。 他立刻写信告知妹妹和父兄。 柳念薇接到信,沉默良久。【果然,利益动人心。】她心里冷笑,【一个小小的牙刷,就引来了宫里的秃鹫。看来,这不仅仅是胜意,更是新一轮博弈的开始。】 她提笔回信:“二哥勿忧。配方已公开,法理在我。可立即将最完整、最优质的制作工艺写成《洁齿要略》,连同‘皓齿粉’数个改良配方,署名‘柳念薇’,公开刊印,低价发售,或直接张贴于‘洁玉坊’及各大书肆门前。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这法子是怎么来的,该怎么造。届时,若还有人想强占,便是与天下匠人、商人为敌,更是自打嘴巴。另外,可请大哥在合适时机,于陛下面前提一句‘小妹弄巧,制牙刷惠及百姓,近日却颇多烦扰,恐不能再专心为陛下、太后研制些有趣的小玩意了’。陛下圣明,自会理会。”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贵妃不过试探。她若聪明,见事不可为,自会罢手。她若一意孤行……二哥,咱们的‘货通天’刚被劫,这牙刷又惹风波,你不觉得,这背后可能有点联系吗?有些人,是看咱们柳家哪儿顺,就想在哪儿下蛆。牙刷事小,但态度要硬。咱们不惹事,也不怕事。” 信送出去后,柳念薇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尚未融化的积雪。 牙刷的风靡,带来了财富和名声,也带来了新的危机。 但这危机,或许也是个机会。 一个看清暗处还有哪些敌人,以及……检验柳家如今究竟扎根多深的机会。 她轻轻呵了口气,在冰冷的窗玻璃上留下一团白雾。 喜欢听我奶娃心声,全家把我供成祖宗请大家收藏:()听我奶娃心声,全家把我供成祖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2章 修改律法,要依法治国 永昌十五年,三月。 江淮税制试点的成效初步显现,清丈田亩虽然阻力重重,但也揪出了几家隐匿田地数千亩的豪强,补缴的赋税和罚金,让捉襟见肘的江淮藩库难得地有了盈余。商税归并简化后,商旅投诉减少,流通似乎顺畅了些。反对派的声音虽未停歇,但被实实在在的“银子”堵住了一部分嘴。 然而,柳彦卿的目光,已越过赋税,投向了更深层的治国基石——律法。 这念头源于一桩“小案”。扬州府报上来一起土地纠纷:富户张员外状告佃户李老根“盗卖”其田边三棵果树。李老根喊冤,称那是他祖父所植,张家地契上并未标明。案子不大,证据模糊,按惯例,多半是“和稀泥”,各打五十大板,或偏向有地契的富户。但新任扬州知府刘靖较真,细查之下发现,张家地契是二十年前所立,而李老根竟能拿出其祖父四十年前与当时地主的“租佃文书”,上面模糊提及“地边果树归佃户管业”。案子顿时复杂。 最后,刘靖依据“保护小民恒产”、“尊重既有事实”的原则,并结合一些地方乡约旧俗,判果树归李老根,但需补偿张家这些年的“地边损失”少许。判得算是公道,但过程之曲折,依据之勉强,让刘靖在给柳彦卿的私信中感慨:“律法不明,则断案无凭。全赖主官良心与能力,此非长治久安之道。今有大人主持革新,何不趁此东风,修明律法,以定天下是非?” 这封信,让柳彦卿沉思良久。他想起妹妹曾说过:“治国,一靠人才(吏治),二靠钱粮(税赋),三靠规矩(律法)。规矩不明,则人才易腐,钱粮易失。” 眼下,吏治在整,税赋在改,这“规矩”,是不是也该动一动了? 他将这想法与父亲柳承业、妹妹柳念薇商议。 柳承业沉吟:“修律乃国之大事,动辄牵连无数,非一人一部可决。且本朝《大周律》承袭前朝,虽有增补,但框架百年未动。其中确有不合时宜、模糊矛盾之处。然欲修改,需得陛下首肯,更需汇聚精通律法、德高望重之臣,耗时漫长,争论必烈。” “正因为是国之大事,才更要做。”柳念薇眼睛发亮,【这可是参与制定游戏规则的机会!】她心里迅速闪过念头,【古代的律法,重刑轻民,程序缺失,特权明显。如果能掺入一点现代法治精神……哪怕只是一点点,也是巨大的进步。】 “爹,大哥,修律不必求全求快,可先针对当前最突出、最影响民生的问题,进行‘补缺’和‘解释’。”柳念薇整理思路,“比如,土地产权纠纷频发,可否制定更清晰的《田宅交易律》,明确地契格式、交易程序、纠纷处理原则?商事活动日益频繁,可否制定《市舶则例》或《契约法》,规范商业契约,保护合法交易,打击欺诈?” “又比如,刑狱之中,刑讯逼供、冤假错案不绝。可否明确‘证据规则’,规定哪些证据可用,哪些不可用比?如严刑拷打所得口供!规定案件审理的时限,防止久拖不决?甚至……允许嫌疑人在某些情况下请人代辩?这些,都可以先作为‘律例补充’或‘皇帝诏令’的形式颁行,若行之有效,再纳入正式律法。” 柳彦卿听得心潮澎湃。妹妹提出的这些,正是他深感棘手却又不知从何下手之处。尤其是“证据规则”和“审理时限”,简直是说到了刑狱弊端的根子上! “只是,这些想法太过……新颖。”柳彦卿冷静道,“‘疑罪从无’、‘禁止刑讯’、甚至‘请人代辩’,恐遭刑部、大理寺乃至天下刑名老吏强烈反对。他们习惯了那一套。” “所以需要策略,更需要……强大的理由和靠山。”柳念薇道,“理由就是‘避免冤狱,彰显仁政,稳固国本’。靠山,自然是陛下。大哥可先就一两个最易推行、阻力可能最小的点入手,比如……‘审理时限’和‘规范民间契约’。” 她掰着手指:“审理时限,可规定人命案、盗抢重案需在多少日内审结上报,民间细故——民事纠纷需在多少日内断决。逾期者,主官考核评劣。这条,能督促官员,也能减少‘狱囚’长期关押之苦,百姓必然拥戴,清流也会支持。至于‘规范契约’,更是有利于商业流通,二哥必然鼎力相助,商贾也会叫好。用这两条投石问路,看看水深。” 柳彦卿深以为然。他立刻开始着手准备。白日处理户部及税改事宜,夜晚则埋首故纸堆,研读《大周律》及历年案例,结合妹妹的点子,起草《请定刑狱程限以清积案疏》和《请颁示民间契约定式以息争讼疏》。 疏文写得很扎实。前者列举了大量案件积压、囚犯庾死狱中的实例,指出拖沓之害,提出了详细的分类时限建议。后者则提供了数种买卖、租赁、借贷、合伙等常见契约的“标准格式”范本,并建议官府设立“契税所”,对重要契约进行备案,收取少量费用,同时提供争议调解。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写完后,他先秘密征求了韩文渊、李文山等盟友的意见,做了修改。然后,他没有直接上奏,而是找了一个机会,在向景和帝单独汇报江淮税改进展后,“顺便”提起了这两份东西。 “陛下,臣近日梳理政务,见刑狱积案、民间契约纠纷,日益繁多,耗费官民无数精力,亦滋生腐败冤情。臣不揣冒昧,草拟了两条浅见,或可稍作补益,恳请陛下闲暇时斧正。”他态度恭谨,将两份书稿呈上。 景和帝有些意外,接过翻阅。起初只是随意,越看神色越是专注。尤其是那份“刑狱程限”,直指司法拖沓的痛处,而给出的时限规定,合理而具操作性。他深知地方官往往将案犯一关了之,既不审也不放,任由其在狱中自生自灭,或是勒索家属。这份程序,若真能推行,确是德政。 “柳卿,”景和帝放下疏稿,目光深邃,“你管着户部的钱袋子,怎么操心起刑部和大理寺的案子来了?” “陛下,户部之财,源于百姓。百姓不安,则财源不固。刑狱不公,契约紊乱,则百姓不安,商旅不畅。此虽非户部直接职掌,然关乎国本,臣既有所见,不敢不陈。”柳彦卿回答得滴水不漏。 景和帝笑了:“你呀,跟你父亲一样,是个操心的命。不过,这两条,确有些意思。尤其是这‘审理时限’,朕看可行。至于‘契约定式’……”他沉吟片刻,“可先在玉京及江淮试行。这样吧,这两份东西,朕留下细看。你也可将其要义,与刑部、大理寺、京兆尹等有司官员私下探讨,听听他们的说法。记住,是‘探讨’,莫要说是朕的意思。” “臣,明白!”柳彦卿心中大定。陛下这是允了,而且给了他与相关部门沟通的许可和缓冲空间。 接下来的日子,柳彦卿开始了艰难的“游说”。他先拜访了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意料之中的反对,尤其是刑部,认为时限太紧,会“纵容真凶”,且“地方官难以做到”。柳彦卿早有准备,以数据说话,指出目前多数积案并非复杂难断,而是主官懈怠。又暗示此乃“陛下关切”之事,最终刑部勉强同意“在部分州县试点”。 与顺天府尹的沟通则顺利些,京城案件压力大,规范契约也能减少诉讼,京兆尹乐见其成。 最有趣的是与民间人士的“探讨”。柳彦卿让柳彦博邀请了玉京几位信誉卓着的大商人、牙行首领、甚至几位有名的“讼师”,在“永昌通”名下一处茶楼雅间聚会。当柳彦卿拿出那份契约范本时,商人们眼睛都亮了! “妙啊!若是买卖、借贷都按这个来,写明利息、期限、违约如何,能省去多少口舌官司!” “官府若能备案,就更好了!遇上老赖,也有个凭据!” 几位“讼师”更是激动,他们常年混迹公堂,最知契约不清的害处,对范本赞不绝口,甚至还提了几条实用的修改意见。 这次非正式“听证会”的消息不知怎的传了出去,在玉京商界引起不小反响,都盼着这“契约定式”能早日推行。 四月,景和帝正式下诏:颁行《刑狱审理程限令》于全国,命刑部监督考核。同时,颁布《民间契约简易定式》,命京兆尹府在玉京先行设“契税所”试行,江淮等地可酌情仿效。 两道诏令,看似不起眼,却像两块巨石,投入沉寂已久的司法潭水,激起层层涟漪。 而柳彦卿知道,这仅仅是开始。修补律法的漫漫长路,他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喜欢听我奶娃心声,全家把我供成祖宗请大家收藏:()听我奶娃心声,全家把我供成祖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3章 “柳青天” 永昌十五年,五月。 《刑狱审理程限令》的威力,以超乎所有人预料的速度显现出来。 第一个撞上枪口的,是河南府下辖的永宁县令。此人素来慵懒,县衙大牢里关着二十几个嫌犯,最长的已关了三年未决。刑部按新令巡查,发现此事,当即行文申饬,并将其“稽延狱讼”记入考绩。消息传出,邻近州县的主官们头皮一紧,纷纷点灯熬油,清理积案。 清理的过程中,一些尘封的、可疑的旧案,不可避免地浮出水面。 五月初十,一份来自江陵府的加急密报,放在了柳彦卿的案头。是江陵知府——韩文渊门生秘密转来的。案卷记载:三年前,江陵富商赵氏幼子赵明,被控“奸杀”婢女春桃,被判斩立决,已於当年秋后处决。赵家散尽家财上下打点,仍未能翻案,赵父悲愤而亡,家道中落。然近日清理积卷时,发现此案疑点极多:所谓“奸杀”,仅有春桃兄嫂一面之词及讲是赵明所留一件扯破的衣衫,无其他物证,赵明至死喊冤。更蹊跷的是,案发后不久,赵家最大的竞争对手、另一个米商孙家,迅速低价吞并了赵家多处产业。而当年主审的推官,已于去年“病故”。 “此案恐有冤情。”江陵知府在密报中写道,“然案犯已死,时过境迁,且涉及已故官员,翻案阻力极大。然下官每阅此卷,如鲠在喉。闻柳公主持律法补阙,重证据、慎刑狱,故冒昧呈报,伏乞钧裁。” 柳彦卿看着案卷,手微微发抖。一条人命,一个家族的毁灭,可能就源于一场卑劣的构陷。而这样的冤案,在这片土地上,还有多少? 他将案卷带回府中,与父亲和妹妹商议。 柳承业看完,长叹一声:“证据薄弱,人死无对证,主审官也死了。翻案,难。但不翻,天理何存?民心何安?” 柳念薇仔细阅读案卷,小脸紧绷。【典型的证据不足、可能刑讯逼供、利益驱动的冤案。】她心里分析,【突破口可能在那个‘已故’的推官,和得益的孙家身上。人死了,但家人、同僚、经手的胥吏可能还在。孙家吞并产业的过程,也未必干净。】 “大哥,此案要翻,但不能硬翻。”柳念薇开口,“第一,需重查证据。那件‘扯破的衣衫’,是否真是赵明的?当时可有人证、物证比对记录?春桃的尸格——验尸报告是否详细?有无其他伤痕、线索被忽略?第二,调查孙家。他们吞并赵家产业,手续是否合法?资金从何而来?与那位已故推官有无往来?第三,也是最关键的——找到当年可能知情、但迫于压力不敢言的胥吏、狱卒,甚至……春桃的家人。重赏之下,或有勇夫。” 柳彦卿点头:“我立刻密信江陵知府,让他按此思路秘密重查。但需绝对谨慎,避免打草惊蛇,也防对方狗急跳墙,毁灭证据甚至加害证人。” “光靠江陵知府不够。”柳念薇道,“此案已出地方,需朝廷介入,方显重视,也能震慑宵小。大哥可借此案,向陛下陈情,建议设立‘案卷复核’之制,对已决死囚案件,尤其是证据单薄、存有疑点的,定期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抽调专人复核。此案,便可作为复核第一案。如此,既给了翻案一个名正言顺的渠道,也能推动司法进一步规范。” 柳彦卿眼睛一亮:“好主意!我明日便上书!” 五月二十,柳彦卿的《请行死罪重案复核书》递上。疏中列举了司法实践中可能存在的误差,强调了“死者不可复生,断者不可复续”,建议建立复核机制,并以江陵赵明案为例,说明其必要性。书文情理并茂,数据支撑有力。 朝堂上,不出意外地遭到刑部部分官员反对,认为“有损司法威严”、“助长刁民翻案之风”。但这一次,支持的声音也不少。韩文渊等言官力挺,认为这是“慎刑恤命”的仁政。更关键的是,民间对此反响热烈。玉京小报不知从哪得知了风声,将赵明案疑点以话本形式登出,故事曲折,疑窦丛生,引得市井议论纷纷,皆言“若真有冤,当雪之!” 舆论压力之下,景和帝顺水推舟,准了柳彦卿所奏,下令由刑部侍郎、大理寺少卿、都察院佥都御史组成“三司复核堂”,专门复核天下可疑旧案,首案即江陵赵明案。 三司复核堂效率极高,持皇帝敕令,直赴江陵。重验旧物证,那件衣衫经赵家旧仆辨认,并非赵明常服,且尺寸略小。开棺重验春桃尸骨,发现其真正死因可能是后脑撞击,且有挣扎伤,不似熟人作案。秘密提审当年涉案胥吏、狱卒,有人熬不住,吐露曾受孙家贿赂,在证物上做手脚,并暗示已故推官与孙家过从甚密。 更关键的是,复核堂查抄孙家时,意外发现了孙家与已故推官往来的密信和账本,清晰记录了构陷赵明、侵吞其家的全过程!甚至,还牵扯出江陵府另一位现任职官! 铁证如山。 六月十五,复核结果上奏天庭。景和帝震怒,朱批:赵明案系冤案,予以平反,追复原身,抚恤其家族。已故推官追夺官身,判罚没家产由其家族承担。孙家参与构陷、行贿官员、非法侵夺,主犯判斩,家产抄没,一半赔偿赵家,一半充公。涉案现任职官,革职查办。江陵原审官员,依律追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圣旨下达,江陵百姓拍手称快,赵家幸存族人跪在衙门口,朝着京城方向磕头泣血,高呼“青天”、“皇上圣明”。 消息传开,天下震动。多少沉冤之家,心中重新燃起希望。玉京小报更是连日刊载此案平反细节,颂扬朝廷“不枉不纵”、“仁德如天”。柳彦卿“柳青天”的名声,不胫而走。 借着这股东风,柳彦卿趁热打铁,推动“三司复核”常态化,并进一步完善“证据规则”,明确“物证优于人证,尤其是刑求口供”、“关键证据需当庭质证”等原则。阻力虽有,但在赵明案平反带来的巨大民意压力和皇帝明确支持下,这些原则被逐渐接受,写入新的司法规程。 一起冤案的平反,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司法领域厚重的黑幕,让百姓看到了“公道”和“希望”的光芒。也让很多人意识到,那位年轻的户部尚书、福星郡主的兄长,手中握着的笔,不仅能理清天下钱粮,更能撬动腐朽的律法,为生民立命。 然而,光芒之下,阴影也在躁动。 那些因赵明案被牵连、被惩罚的势力,那些隐藏在更深处、手脚未必干净的既得利益者,看向柳彦卿和柳家的目光,已不仅仅是忌惮,而是刻骨的怨毒。 他们损失的不只是钱财、官位,更是那套可以肆意操纵律法、鱼肉百姓的“潜规则”的安全感。 柳念薇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在一次家庭晚膳后,她低声对父兄说:“赵明案是赢了,但也捅了马蜂窝。司法是最后的防线,我们动了这里,就是把很多人逼到了墙角。接下来,他们要么彻底认输,要么……就会用最极端、最疯狂的方式反扑。” 她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咱们家的灯火,在有些人眼里,恐怕是太亮了。” “亮到,他们想不惜一切代价,把它吹灭。” 喜欢听我奶娃心声,全家把我供成祖宗请大家收藏:()听我奶娃心声,全家把我供成祖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4章 死里逃生 永昌十五年,七月初。 泉州港的咸腥海风里,混进了樟木、香料和远方暴雨将至的沉闷气息。柳彦博站在“乘风号”高耸的楼船甲板上,指尖划过被海水浸润得发黑的橡木船舷,目光掠过港内林立的桅杆,最终投向东方那片无边无际、蕴藏着无尽财富与凶险的深蓝。 这不是他第一次出海。永昌通的海船队,“南洋航线”已跑了五六年,从吕宋的珍珠到暹罗的香料,商路早已趟熟。可这次不同。这次的目标,是穿过那片被称为“蛟龙之渊”的狂暴海区,寻找传说中位于更东方的“香料群岛”核心地带——一片据说四季飘香、黄金遍地的未标记海域。一张来历神秘、要价极高的“秘图”,和一个在酒馆里用三坛烧刀子换来的、关于“顺季风可直抵宝岛”的老水手醉话,构成了这次冒险的全部依据。 风险,柳彦博清楚。比任何一次南洋贸易都大。陌生的海流,未知的天气,可能存在的暗礁、迷航,还有……海上并非净土。近几个月,柳家产业遭到的“意外”太多了,陆上的“货通天”被劫,各地商铺频遭骚扰,这让他不得不怀疑,那双藏在暗处的手,是否也会伸到这茫茫大海上。 “二东家,都查验过了,补给足够六个月,淡水舱全满,腌肉、豆子、干菜都是上等货。新装的‘牵星板’和简易测距仪叫“量天尺”,也校过了。”船把头陈老鲨走过来,古铜色的脸上沟壑纵横,那是被海风和盐渍刻下的年轮。他是柳彦博最倚重的老海狗,跑了一辈子船,这次探索的领航重任就落在他肩上。 “陈把头,这次……心里有底吗?”柳彦博问。 陈老鲨眯眼望了望东边海天相接处那抹不正常的铅灰色,啐了口唾沫:“海上的事,谁敢说有十成底?不过,凭咱们的船,咱们的人,只要不撞上‘龙王爷发飙’,总有三五分把握。就是……”他压低声音,“那张图,我瞅着有点邪性,几个标记点,跟老子记的海流不太对得上。还有,您真觉得,那‘顺季风直抵’的醉话靠得住?” 柳彦博沉默。他何尝不知风险?但利润太大,诱惑太强。更重要的是,柳家需要新的、更稳固的财源。大哥在朝堂推行税改,得罪了多少人?三弟在边关打仗,处处要钱。玻璃生意虽好,但盯着的人太多。若能开辟这条新航路,独占香料源头,柳家才真正有了抗衡风雨的底气。 “小心驶得万年船。陈把头,航线上你多费心,觉得不对,咱们随时可以掉头。” “晓得了。” 出海前,柳彦博特意回了趟玉京。一是禀明这次风险极高的航行,二是……他心里不安,想再见见家人,尤其是那个总能在绝境中给出奇策的妹妹。 柳念薇听完他的计划,小脸绷得紧紧的,半晌没说话。她走到书房那幅巨大的《四海寰宇图》前——她自己结合记忆和零星记载绘制,极不精确,但已是这时代难得的全球视野,手指点在“蛟龙之渊”附近。 “二哥,探索未知,是进步之源。但海上的未知,比陆地凶险百倍。”她转身,眼神是超越年龄的凝重,“不仅要防天灾,更要防……人祸。如果我是你的敌人,陆上下手不易,茫茫大海上制造一场‘意外’,岂不干净?” 柳彦博心头一凛。 “你等我一下。”柳念薇转身钻进内室,不多时,抱出一只沉重的紫檀木匣。打开,里面是厚厚一叠图纸和几本手订的小册子。 “这些,是我这几年断断续续画的,本觉得太过异想天开。现在看来,或许正该给你。”她将图纸一张张铺开。 第一张,是“信天翁”式远洋救生艇。并非简单木筏,而是有龙骨、可折叠收纳的尖头小船。船体结构图详细得惊人,材料标注着“轻韧杉木为骨,多层刷胶厚帆布为蒙皮,关键接缝处覆以鲨鱼皮强化”。图上还画着可拆卸的桅杆、三角帆,甚至还有一个手动皮革风箱式空气泵,连着几个巨大的鱼鳔制成的浮囊。“风浪太大时,可为浮囊充气,增加稳性。船底有密封隔舱,即便破损一两处,亦不易沉没。” 第二张,是“六分仪”原理图和“扩展星图”。她不仅画出了利用镜子反射测量日月星辰高度的器械结构,还详细解释了角度、纬度换算的方法。星图上标注了许多陈老鲨都未必认得的南天星辰,旁边用蝇头小楷写着观测要点和定位口诀。 第三张,是“绝境求生套装”。包括“压缩干粮”的改进配方,改进配方加入了肉松、坚果碎,“便携式海水淡化蒸馏器”的构造图,这是利用阳光和冷凝原理设计的,防治坏血病的“维生素丸”制法——用浓缩柑橘汁、松针浸出液、动物肝脏粉混合,甚至还有如何在救生艇上发豆芽、用海藻补充营养的指南。 最后,是一本手写的《海上危情识别与应对手册》,里面记载了如何观察云、风、海鸟、海水颜色判断天气骤变,如何预防饮用水被投毒,如何识别海图上可能被篡改的标记,以及最重要的——“当多数迹象指向人为阴谋时,放弃任务,立即返航是第一要务。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柳彦博看得头皮发麻,又热血沸腾。妹妹这哪里是准备,简直是为一支深入绝地的探险队,打造了一整套文明存续的“火种库”! “念薇,这些……” “但愿永远用不上。”柳念薇合上木匣,声音很轻,“但若真到了那一步,二哥,记住,活着回来,比什么都重要。这些东西,是我能想到的、增加你们‘活着’机会的最大可能。船上工匠若能看懂,就让他们试着做。看不懂的,把图纸和说明带上,万一……万一能用上。” 柳彦博重重抱了抱妹妹,将木匣紧紧绑在身上。 七月初十,“乘风号”在两艘大型护航福船的陪同下,驶离泉州港。船队满载着用于贸易的瓷器、丝绸、玻璃器,也载着那套“火种库”和柳彦博沉甸甸的决心。 起初的航程顺利。凭借“六分仪”原型和扩展星图,他们甚至修正了几处海图的明显偏差。陈老鲨对这新玩意儿从嗤之以鼻到惊为天人。船上的巧手工匠,在陈老鲨的骂骂咧咧和柳彦博的重赏下,还真磕磕绊绊地做出了简化版的救生艇骨架和空气泵。海水淡化器的玻璃冷凝罩一时难成,但原理大家都记住了。 七月廿五,船队接近“蛟龙之渊”边缘。天气变得诡异,风忽东忽西,海浪涌动带着不祥的粘滞感。按照那份“秘图”,他们应转向东南,穿过一片标注着“雾霭通道”的海域。 陈老鲨盯着海图和星图,眉头拧成了疙瘩:“东家,不对。星图显示,咱们该偏东北才对。这‘雾霭通道’……老子跑了半辈子船,没听过这季节这里有固定雾区。而且,你看这海水颜色,深得发黑,下面怕是有深海沟或乱流。” 柳彦博心头警铃大作。他想起了妹妹手册上的话。但眼看天气尚可,那份“秘图”的诱惑,以及已投入的巨大成本,让他犹豫了。 “再往前探半日,若情况不对,立即折返。”他下了命令。 然而,就在转向“秘图”方向后不久,意外接连发生。 先是负责了望和星象观测的副导航员,晚饭后突然腹痛如绞,上吐下泻,短短一个时辰便虚弱得起不了身。船医查不出原因,只说是“急症”。 紧接着,一直晴朗的夜空,骤然被不知从何涌来的厚重云层吞噬。风停了,海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镜子般的平静,闷得人喘不过气。经验丰富的老水手脸色发白,低语着“暴风雨前的死寂”。 “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收帆!转向!离开这片海!”陈老鲨嘶声大吼。 但已经晚了。 子夜时分,毫无征兆地,东方天际亮起一片惨白的光,不是闪电,而是整个海天仿佛被一只巨手撕开!紧接着,低沉到让人心脏停跳的轰鸣从海底传来,整片海域开始疯狂旋转、抬升!那不是寻常飓风,简直像是海底有巨兽翻身,将整个大洋搅成了沸腾的炼狱! “是海龙王发怒!是妖风!”水手们惊恐万状。 “不是天灾!是阵!有人布了阵!借了天时地势!”陈老鲨目眦欲裂,他想起古老传说中,有方士能借海上奇特地势和天气,布下绝杀之阵。这风暴生成的速度、强度、范围,都违背常理! “轰——咔——!!” 一道比船桅还高的黑色水墙,裹挟着毁灭一切的力量,狠狠撞在“乘风号”左舷!加固的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龙骨处传来清晰的断裂声!海水如瀑布般从破裂处涌入。 “船要断了!弃船!上救生艇!”柳彦博双眼赤红,他知道,妹妹最坏的预感应验了。这不是意外,是谋杀!一场精心策划、利用大海天威的谋杀! “信天翁”救生艇早已组装好,固定在甲板中央。众人拼死砍断固定索,在船体倾覆前一刻,将它推入如同沸锅般的怒海。柳彦博、病弱的陈老鲨、以及另外十一名幸存的水手,抓着绳索,跳入冰冷刺骨、充满死亡气息的海水,挣扎着爬上那艘在巨浪中如树叶般飘摇的小艇。 几乎在他们爬上小艇的瞬间,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断裂声和哀鸣——“乘风号”连同另外两艘护航船,在滔天巨浪中被撕成碎片,迅速消失在黑暗的深渊。 救生艇在风暴中疯狂颠簸,时刻面临灭顶之灾。柳彦博想起妹妹图纸上的“浮囊”,嘶声命令:“充气!给浮囊充气!” 幸存的水手拼死摇动那简陋的皮革风箱,将空气压入几个巨大的鱼鳔。浮囊缓缓鼓起,像给疯狂的小艇套上了几个救生圈,稳性竟真的增加了几分!虽然依旧惊险万分,但至少没有立刻倾覆。 风暴肆虐了一天一夜。当风浪终于稍歇,小艇上只剩九个人,个个精疲力尽,面色惨白如纸。淡水损失大半,食物所剩无几。放眼四周,只有无边无际的蓝色荒原,不知身在何方。 绝境,真正的绝境。 柳彦博抹了把脸上的盐渍,强迫自己冷静。他打开用油布层层包裹、奇迹般保存下来的木匣,取出图纸和手册。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陈把头,还能辨向吗?” 陈老鲨虚弱地摸出怀里的“六分仪”原型——那黄铜和玻璃制成的简陋玩意儿居然没坏。他对着正午的太阳,眯眼看了半天,又对照妹妹画的扩展星图,这种星图夜间可用,沙哑道:“大概……在蛟龙之渊东南,离任何已知航线都极远。妈的,那狗日的秘图,把咱们引到了绝地!” 柳彦博心沉到谷底,但没时间绝望。他按照手册,指挥众人用帆布收集昨夜暴雨留下的淡水,小心翼翼储存。拿出所剩无几的压缩干粮,严格定量分配。又让懂点手工的水手,试着用现有的材料铜盆、玻璃,皮管拼凑那“海水淡化蒸馏器”。第一次失败了,第二次……竟真的凝出了几滴淡水!虽然少得可怜,但却是希望! 他们用渔具钓海鱼,生吃,烤食。按照手册,捞取特定海藻补充。甚至真的在艇尾用湿布发出了豆芽!陈老鲨和几个老水手,对着星图和六分仪,结合海流、鸟踪,艰难地判断着大陆的方向,奋力划桨。 漫长的漂泊开始了。日复一日,面对烈日、干渴、饥饿、以及随时可能再次降临的风暴。希望与绝望反复交织。有人发疯跳海,有人伤口感染哀嚎而死。柳彦博自己也数次高烧昏迷,是陈老鲨撬开他的嘴,灌下按照手册配的、难闻无比的“草药汁”,这是用船上备的药材和捞的海藻煮的,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支撑他们的,是柳念薇那套“火种库”里的每一样东西,更是柳彦博怀中那本手册扉页上,妹妹清秀的字迹:“二哥,我在玉京等你回来。家里,需要你。” 第三十七天,淡水彻底耗尽,蒸馏器也因玻璃破裂而失效。压缩干粮早已吃光,最后一点鱼干也分了。九个人,只剩五个,躺在艇底,望着刺目的太阳,等待死亡。 就在意识即将涣散时,年轻的水手阿毛,用尽最后力气抬起手指向天际,嘶哑地吐出几个字:“鸟……白色的……大鸟……” 有海鸟,就意味着附近有陆地或岛屿! 绝望中迸发出的最后力量,驱动着他们向着鸟飞来的方向,划动了最后几桨。 傍晚,夕阳如血。一座覆盖着茂密绿色、在海面上投下长长阴影的庞大岛屿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 “岛……是岛!我们……得救了……”陈老鲨老泪纵横。 当小艇被海浪推上洁白的沙滩,五人滚落在地,亲吻着粗糙的沙砾和泥土,痛哭失声。 他们在岛上发现了淡水,找到了野果,甚至猎到了禽鸟。十天后,一艘偏离航线的暹罗商船偶然经过,发现了他们的烟火信号,将他们救起。 直到永昌十五年九月底,柳彦博才形容枯槁、但眼神如淬火般坚毅地,踏上了泉州的土地。 “乘风号”船队三船尽没,货物全失,水手大半罹难,损失无可估量。但柳彦博生还的消息传回,柳家上下泣不成声,财物损失已不足道。 柳彦博将自己记录的详细海难经过、对“秘图”和天气骤变的疑点、老导航员“急症”的蹊跷,尤其是妹妹所给“火种库”在绝境中发挥的决定性作用,写成密奏,直呈御前。他毫不讳言此次海难“绝非单纯天灾,疑有精通天象地理、乃至邪术之辈,假借海上险地,行谋害之实”,并推断“其目标非仅臣一人,更在断我大周海贸新路,损我朝财源国力”。 景和帝览奏,震骇莫名。一方面严令沿海州县秘密查访“秘图”来源及可能存在的“妖人”,另一方面,对柳念薇所献种种“巧思”能于绝境救人,大为嘉许,命工部详加研究,以备海事。柳念薇“未卜先知”、“巧思救国”的名声,更添神秘色彩。 然而,躺在泉州“永昌通”分号后院养伤的柳彦博,心中并无多少劫后余生的喜悦。他抚摸着妹妹那本被海水浸泡、字迹模糊的手册,眼前反复闪过风暴来临前那诡异的平静,和海底传来的、仿佛来自幽冥的轰鸣。 “假天灾,行人事……好狠的手段,好深的心机。”他望着窗外南方的海天,喃喃低语。 喜欢听我奶娃心声,全家把我供成祖宗请大家收藏:()听我奶娃心声,全家把我供成祖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5章 封狼居胥 永昌十五年,十月。 当柳彦博在海上死里逃生的消息,伴随着那份字字惊心的密奏传入玉京时,一封来自朔方、墨迹似还带着塞外风沙的六百里加急军报,也同时呈到了景和帝的御案之上。 军报是柳彦昭亲笔,字迹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只有短短数行: “臣奉命镇北,侦知瀚海枭酋兀木儿,自去岁败后,龟缩漠北,然贼心不死,今夏以来,阴结残部,得不明资械,频扰我边,劫掠商旅,更遣细作散播流言,动摇诸部。此獠不除,北境难安。九月初八,臣得确报,兀木儿将于狼居胥山南‘月亮湖’会盟诸部。臣遂精选铁骑一千二百,携十日粮,弃辎重,出塞奔袭。昼夜兼程八百里,于九月十五拂晓,抵月亮湖。乘其不备,突入中军,阵斩兀木儿,溃其众,俘其子侄、头目三百余,获其盟书、信物、及外来资械若干。残部星散,已不足虑。北境巨患,暂告戡平。臣,柳彦昭,谨奏。” 平静的叙述,背后是千里奔袭的果决,是直捣黄龙的悍勇,是斩将擎旗的锋芒。 狼居胥山,漠北圣山,距离朔方关城已近千里,深入瀚海腹地。自前朝大将霍骠骑“封狼居胥”后,汉家兵马已百余年未至此处。柳彦昭此举,不止是为斩一个兀木儿,更是要重新将大周的兵锋与威严,刻在漠北诸部的记忆深处。 景和帝手持军报,在养心殿内来回踱步,忽然抚掌大笑:“好!好一个柳彦昭!好一个‘封狼居胥’!壮哉!此战之后,北境可安十年!” 笑声在空旷的大殿回荡,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与欣慰。自永昌八年柳彦昭八百守朔方,到如今千里斩枭酋,这个年轻人,用一场场实实在在的胜利,为他,为大周,撑起了北疆的天空。 然而,笑罢,景和帝的目光落在军报最后那句“获其盟书、信物、及外来资械若干”上,眼神渐渐转深。他走回御案,抽出柳彦博那份关于海难的密奏,并排放在一起。 一边,是东南海上,疑似被人引入绝地、假天灾以行谋杀的阴谋,针对的是柳家掌财源的二郎,目标或是断大周海贸新路。 另一边,是西北塞外,残敌获得“不明资械”,死灰复燃, 针对的是镇守国门的柳家三郎,目标或是乱大周边疆,消耗国力。 这两件事,发生时间如此接近,手法一隐一显,却都精准地打在柳家的要害上,也都隐隐指向柳家之外、朝堂之内,某些不愿见柳家坐大、甚至不愿见大周安稳的强大阴影。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景和帝缓缓坐下,手指无意识地点着这两份奏报,眼中闪过冷厉的光芒,“看来,有些人,是嫌朕的刀,不够快,也不够狠。” 他沉吟片刻,高声唤道:“高无庸!” “奴才在。”高公公悄无声息地出现。 “拟旨。辅国大将军、镇北侯柳彦昭,忠勇无双,为国纾难,千里奔袭,斩将搴旗,厥功至伟。着晋封为‘镇国公’,加太子太保衔,赏黄金五千两,锦缎千匹。所俘人众,择其首恶献俘阙下,余者由该将酌情处置。阵亡将士,从优抚恤。朔方及北境诸军,皆赐酒肉犒赏!” “另,”景和帝顿了顿,声音更冷,“告诉柳彦昭,缴获之‘外来资械’,着其派绝对心腹,秘密押送入京,朕要亲自过目。沿途若有差池,唯他是问!” “奴才遵旨。” 圣旨以八百里加急发出。同时,几道更隐秘的口谕,也传向了都察院、大理寺和皇帝的某些秘密耳目。 而在朔方城,柳彦昭接旨谢恩,脸上并无多少喜色。加官进爵,早在预料之中。他更在意的,是陛下让他秘密押送“资械”入京的命令。这说明,陛下也看出了问题,并且,要动真格的了。 他走进将军府密室,那里整齐摆放着此次缴获的最重要的“物证”:十几把明显带有中原技艺风格、但刻意做旧磨损的劲弩;几领镶嵌了异域宝石、却用着大周军中特有编甲法的皮甲;以及,几封以商人密语书写、但依稀可辨指向东南某地交易的残破信件。 最关键的,是一枚从兀木儿尸身上搜出的玉佩。羊脂白玉,雕工精细,背面刻着一个模糊的、似乎被刻意磨去一半的徽记。柳彦昭仔细辨认了许久,又请了军中见过世面的老文书来看,最后隐约觉得,那残余的纹路,有点像……康王府旧藏器物上曾出现过的某种变体云纹。 “康王余孽……”柳彦昭握紧了玉佩,寒意从心底升起。如果真是他们,那这股势力的能量和疯狂,远超想象。不仅能影响朝堂,插手商业,竟还能将手伸到边关,资助外敌! 他想起妹妹之前的提醒,想起二哥海上的遭遇。一股强烈的担忧涌上心头。敌在暗,我在明。他们这次在海上、在边关同时下手,虽未竟全功,但下一次呢?下一次他们会瞄准哪里?大哥在朝堂推行新政,树敌无数。还是……身在玉京,看似受重重保护,但实已成为某些人眼中钉、肉中刺的念薇? “慕容。”他看向一直默默陪在身边的妻子。 “我在。”慕容华一身轻甲未卸,显然刚从军营回来。 “边关暂安,我想回京一趟。”柳彦昭沉声道,“有些事,必须当面与父亲、大哥,还有念薇说清楚。这边,交给你,我放心。” 慕容华没有多问,只是点头:“好。这边有我。你带足护卫,路上小心。玉京……怕是比边关更不太平。” 十日后,柳彦昭将防务交托给慕容华和副将王猛,自己只带二百最精锐的“朔方铁骑”,押送着那批关键的“证物”,悄然离开朔方,踏上了回京的路。 朔方城头,“柳”字大旗和“慕容”将旗并列,在塞外的秋风中猎猎作响。城下,刚刚开始、因和平降临而略显繁荣的互市上,驼铃与汉话、胡语交织,呈现出一片难得的边塞安宁景象。 但策马南行的柳彦昭知道,这安宁之下,暗流汹涌。边关的烽火暂熄,玉京的风暴,却可能刚刚开始。 而他的妹妹,那个总是用稚嫩肩膀扛起家族希望、用惊人智慧化解一次次危机的少女,此刻就站在那风暴的最中心。 他必须尽快赶回去。 赶在下一波,可能更加凶猛、更加致命的浪头打来之前。 喜欢听我奶娃心声,全家把我供成祖宗请大家收藏:()听我奶娃心声,全家把我供成祖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6章 随帝南巡 永昌十六年,二月。 年节刚过,京城墙角的残雪尚未化尽,一道旨意震惊朝野:皇帝将奉太后,南巡江淮,视察河工,体察民情,为期三月。更令人瞩目的是,随行名单中,赫然有“镇国福星郡主柳念薇”。 表面理由冠冕堂皇:郡主聪慧仁孝,太后甚爱,携之同行以慰慈怀,亦可令郡主开阔眼界,知晓民间疾苦。但明眼人都知道,陛下此次南巡,绝不只是“视察”那么简单。江淮是柳彦卿“税制革新”的试点,是朝廷新钱袋子的希望所在,也是反对势力经营最久、水最深的地方之一。带上柳念薇,这个屡出奇策、仿佛能洞悉人心鬼蜮的“福星”,其意味不言自明。 启程前夜,柳念薇被秘密召入宫中,在养心殿偏殿见到了便服出行的景和帝。殿内只有高公公侍立。 “念薇,此去江淮,你可知朕为何要带你?”景和帝开门见山,目光锐利。 柳念薇屈膝行礼,声音清晰:“回陛下,陛下欲亲眼看看新法成效,亦欲看看……水面下的石头。臣女年幼,或可见大人之未见,闻大人之不闻。” “说得好。”景和帝颔首,“水面下的石头。江淮官场,盘根错节。新法推行,触痛甚多。报上来的,皆是‘成效显着’、‘民心思安’。可朕想知道,这‘显着’里有几分真,这‘安’下面,是否藏着怨?你大哥在朝中不易,此番南巡,是给他撑腰,也是替他……再扫一扫路上的碎石。你心思剔透,目光往往与众不同。朕要你,用你这双眼睛,替朕好生看看。看到什么,想到什么,随时可来见朕,直言无妨。” “臣女遵旨。” “另外,”景和帝语气转沉,“你二哥海上之事,你三哥边关所获,朕心中有数。此番南巡,明处是看新法,暗处……也要提防些宵小。朕已安排妥当,但你亦需谨慎。记住,多看,多听,少说,遇事不决,以保全自身为要。” “谢陛下关怀,臣女明白。” 二月初二,龙抬头。庞大的南巡队伍自京城出发。御驾、仪仗、扈从禁军、各部随行官员、内侍宫人,浩浩荡荡数千人,车马辎重,连绵十数里。柳念薇与太后同乘一驾特制的、宽敞平稳的“安车”,车厢内铺着厚毯,设有暖炉,但长途颠簸依然辛苦。 她并不总待在车上。得了太后和皇帝默许,她常换上简单的衣裙,只带一两名可靠内侍和女官,骑马或乘小车,稍稍偏离御道,进入沿途的村镇、田间、市集。 她看的很细。看田里麦苗的长势,看沟渠是否畅通,看农夫脸上的神情是期盼还是麻木。她走进路边的茶棚,听歇脚的脚夫、行商聊天,听他们抱怨今年的雨水、粮价、徭役,也听他们偶尔提及“新法”是“加了税”还是“少了捐”。她甚至会让内侍拿着铜钱,去集市上买些最寻常的米、面、盐、布,询问价格,与记忆中去年的奏报核对。 【信息茧房太可怕了。】她心里默默记录,【奏报里说江淮今春雨足,麦苗长势喜人。可这一路看来,靠近河渠的田地尚可,离得远的,明显缺水。粮价倒是稳中有降,但布价、盐价涨得厉害。脚夫抱怨最多的是‘过路钱’没少,反而名目多了……这不对劲。】 她的“异常”举动,自然落在随行许多官员眼中。有人不屑,觉得小丫头故弄玄虚;有人警惕,暗中吩咐手下加倍小心;也有人,如奉命统筹南巡事务的礼部侍郎,头疼不已,生怕这位小郡主看出什么岔子,惹出麻烦。 二月十五,御驾抵达淮安府。这是江淮重镇,漕运枢纽,也是税改试点的核心区域之一。淮安知府周文庭率文武官员于十里外迎驾,场面隆重。接风宴席更是极尽豪奢,山珍海味,水陆并陈,丝竹悦耳。 景和帝端坐上位,面色平淡,偶尔问及地方政务、新法推行情况。周文庭对答如流,数据详实,歌功颂德,将新法成效夸得天花乱坠,百姓如何感恩戴德,商旅如何称便,府库如何充实。 柳念薇坐在太后下首,安静地用膳,目光却扫过席间那些作陪的地方官员。他们脸上堆着笑,眼神却大多游离,或紧张地看着周文庭,或偷偷觑着皇帝脸色。她注意到,好几个官员面前的菜肴几乎未动,酒却喝得不少,似乎在借酒掩饰什么。 宴席过半,周文庭击掌,唤上一队精心排练的歌舞。舞姬身姿曼妙,乐声靡靡。就在众人注意力被吸引时,柳念薇借着袖子的遮掩,将一小块鸡肉丢到桌下。太后脚下,一直安静趴着的一只雪白狮猫立刻机警地抬头,嗅了嗅,却并没有立刻去吃,反而用爪子拨弄了一下,然后嫌弃地走开了,跳回太后怀里。 柳念薇眼神一凝。这猫被太后养得极为挑嘴,但对干净的肉食从不拒绝。它不吃,只有一个可能——这肉,不新鲜,或者……有问题。 她不动声色,又悄悄将一点酒水倒在指尖,假装整理裙摆,轻轻抹在桌腿内侧不起眼处。然后,她假装失手,将面前一只盛汤的银匙碰落在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叮当”一声脆响,在乐声中不算太响,但附近几桌都听到了。太后关切地看过来。柳念薇满脸歉意,低头去捡。在弯腰的刹那,她快速瞥了一眼刚才抹了酒水的桌腿内侧——借着昏暗的灯光,她似乎看到,那处木质颜色微微变深,且有些……过于光滑? 她捡起银匙,坐直身体,心中已是一片冰冷。 【银器试毒,只能试出砒霜等少数几种。很多毒物,银器是试不出的。但猫的嗅觉远比人灵敏,能察觉极细微的腐败或异味。这肉,猫都不吃……】她心里快速分析,【还有这桌腿,木质变色光滑,像是被某种油性或腐蚀性液体长期浸染。这宴席场所,怕是临时布置,但用的家具……未必干净。】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这不是简单的接风宴,这是一场“测试”,或者说,一个警告?警告陛下,也警告随行的、支持新法的官员,包括她柳念薇——这江淮的水,深得很,有些东西,不该碰的别碰,不该看的别看? 她抬眼,看向主位上的景和帝。皇帝依旧平静地看着歌舞,偶尔与身旁的周文庭说笑两句。但柳念薇注意到,皇帝面前的酒杯,自从开席后,就再未举起过。御膳太监试菜的银针,每次试过,都会用一种特制的棉布轻轻擦拭。 陛下……也有所察觉了吗? 宴席在一种看似宾主尽欢、实则暗流涌动的气氛中结束。回到下榻的行宫,这行宫由原淮安一处前朝王府改建,柳念薇被太后叫到寝殿。 “念薇,今日宴上,你似有心事?”太后抚着怀中的狮猫,缓缓问道。老太太历经风雨,眼神依旧锐利。 “回太后,臣女只是……有些不适长途劳顿。”柳念薇斟酌道。 “是吗?”太后看着她,意味深长,“哀家这猫儿,平日里最是馋嘴,今日宴上那些精心烹制的肉食,它竟一口不沾。你这孩子,心思重,哀家知道。但有些事,心里有数便好,不必说出来,更不必……轻举妄动。陛下自有主张。” 柳念薇心头一震,太后果然也看出了端倪!“臣女明白,谢太后教诲。” 回到自己住处,柳念薇屏退左右,只留贴身女官翠珠。她铺开纸笔,开始记录今日所见可疑之处:宴席食材可能不鲜、家具疑被特殊处理、官员神色异常、周文庭汇报数据过于完美,实际与沿途所见民间实情有出入…… 写罢,她将纸折好,塞入一个中空的银簪内。这是出发前与皇帝约定的传递紧急信息的方式之一。 “翠珠,明日一早,你去行宫东角门第三棵柳树下,假装丢失手帕寻找。会有一个扫地的哑巴内侍在那里,你将这簪子‘不慎’掉落在他脚边即可。记住,自然些,莫要慌张,也莫要多看。” “是,小姐。”翠珠虽紧张,但训练有素,郑重接过簪子。 窗外,淮安城的灯火在夜色中明明灭灭。春风带着运河的水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吹入窗棂。 柳念薇知道,这趟南巡,从踏入淮安府的那一刻起,平静的帷幕已经落下,真正的较量,开始了。 而她的“眼睛”和“耳朵”,必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亮,都要灵。 喜欢听我奶娃心声,全家把我供成祖宗请大家收藏:()听我奶娃心声,全家把我供成祖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7章 拿下地方贪官 永昌十六年,二月十八。 御驾驻跸淮安第三日。按照行程,今日皇帝将视察淮安府库、漕运码头,并召见当地士绅、粮长,听取对新法“摊丁入亩”和“商税归并”的反馈。 一大早,淮安府库大门洞开,内外清扫得一尘不染。账册码放整齐,银库、粮仓堆叠有序。周文庭亲自导引讲解,口若悬河,从府库建制沿革讲到如今新法施行后“账目清晰,存银大增”。 景和帝背着手,缓步走在银库中,目光扫过那一锭锭盖着官印的银元宝,不时拿起一锭掂量,或询问成色、来源。柳念薇跟在随行官员队伍稍后,看似好奇地东张西望,实则观察着银库的每一个细节——地面的灰尘印记,看看是否近期有大量搬运过的痕迹、银锭的摆放是不是新锭旧锭是否混杂、守卫的神情、甚至角落里蛛网的厚薄。 【太整齐了。】她心里嘀咕,【整齐得像戏台。银库重地,日常搬运、盘点,难免有挪动痕迹。可这地面,只有我们进来的新鲜脚印。银锭摆放得跟尺子量过一样,连朝向都一致。守卫虽然站得笔直,但眼神飘忽,不敢与人对视……】 走到粮仓区时,问题更明显了。仓廪高大,但不少仓廪门口堆积的糠皮、碎米极少,与庞大的仓容不符。景和帝随意指着一座标注“存谷十万石”的仓廪,对周文庭道:“打开,朕看看。” 周文庭面色不变,示意仓吏开锁。厚重的木门推开,一股陈米混合着防虫草药的气味扑面而来。里面果然堆满了麻袋,几乎顶到仓顶。 “陛下请看,此乃去岁秋粮,颗粒饱满。”周文庭道。 景和帝走近,随手拍了拍几个麻袋,声音沉闷充实。他正要转身,眼角余光却瞥见靠里角落的几个麻袋,堆放形状似乎与周围略有不同,且袋口缝合的麻线颜色稍新。 “那几个袋子,搬出来看看。”景和帝淡淡道。 周文庭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笑道:“陛下,那些是预备近日调拨给漕军的,已查验过……” “搬出来。”景和帝重复,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仓吏不敢怠慢,连忙上前搬下那几个麻袋。放在地上时,发出的声音似乎比之前的要轻飘一些。景和帝示意侍卫用刀划开袋口——流出的,果然是黄澄澄的谷粒,但……颗粒明显干瘪细小许多,且掺杂了不少未脱尽的谷壳和沙土。 “这是去年秋粮?”景和帝捡起几粒,在指尖捻了捻。 “这……许是存放不当,或是下面人疏忽,混入了些许陈年次米。”周文庭额头见汗,强自镇定。 就在这时,柳念薇忽然轻轻“咦”了一声,走到旁边另一座仓廪的墙角,蹲下身,从一堆扫拢的灰尘和碎屑中,捻起了一小撮东西。那东西呈灰白色,颗粒状,在阳光下微微反光。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问旁边的仓吏。 仓吏脸色一白,嘴唇哆嗦着不敢答。 随行的户部一位主事上前,接过那撮东西仔细一看,失声道:“是……是盐粒?粮仓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盐粒?” 粮盐不同库,这是铁律!盐粒出现在粮仓墙角,只有一种可能——这里近期存放过盐,而且可能是大量搬运后,残留的。 景和帝目光如电,射向周文庭。 周文庭腿一软,噗通跪下:“陛下明鉴!臣……臣不知啊!定是下面胥吏胆大包天,私挪仓廪,臣……臣失察!” “私挪仓廪?”景和帝冷笑,“挪来做什么?存私盐?还是说,你这粮仓里的‘粮’,本就有许多是别的东西临时充数的?” 他不再看周文庭,转身对随行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和户部侍郎下令:“立刻封存淮安府所有府库、账册!给朕彻查!每一粒粮,每一文钱,都要对得上账!周文庭,及府库一应官吏,全部拘押,分开讯问!” “臣遵旨!”左都御史精神一振,这可是送上门的功劳! 场面顿时大乱。周文庭面如死灰,被侍卫拖走。其他淮安官员噤若寒蝉,瑟瑟发抖。 然而,查账并非易事。周文庭既然敢做,账目必然做得漂亮。户部派来的老账房们熬了两个通宵,也只查出几处小额亏空和账实不符,难以构成重罪。周文庭在狱中咬死是“胥吏欺上瞒下”、“自己失察”,将所有罪责推给几个早已“失踪”的库吏、账房。 眼看要陷入僵局,查案官员愁眉不展。 第三日,柳念薇向太后请安后,“偶然”路过临时充作查账公廨的院子,听到里面算盘声噼啪,叹息连连。她驻足片刻,走了进去。 几位账房先生见是郡主,连忙行礼。 “诸位先生辛苦,可有什么难处?”柳念薇态度谦和。 一位老账房苦笑道:“回郡主,账目做得太细太圆,每一笔出入都有名目,有签押。亏空也做得隐蔽,分散在几十个科目里,单看一处无碍,合起来又似乎能解释。关键是……许多原始凭证,比如粮商、盐商的收据,押运的批文,都对得上账。难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柳念薇点点头,走到堆积如山的账册前,随手翻看。她看的不是具体数字,而是格式、笔迹、用印习惯、纸张新旧。忽然,她指着几本不同年份、但科目相关的账册问:“先生,这几本账,记录的可是同一类物资的采买?” “正是,都是历年府衙修缮、河工物料的采买支出。” “那为何,”柳念薇指尖点着账册上供货商的名字和印章,“这三年来,采买青砖、麻石、桐油,找的都是‘兴隆号’、‘昌盛记’、‘万通商行’这三家,从无变更?且价格,比玉京同类物料市价,高出近三成?淮安本地,就没有其他砖窑、石场、油坊了吗?” 老账房一愣,仔细看去,果然如此!之前他们专注于核对账目平衡和存银存粮,对这种长期、固定的“采购关系”和“价格异常”反而疏忽了!这不合常理!官府采购,即便不公开招标,也断无常年只从固定几家、且价格明显高于市价处采购的道理!这其中必有猫腻! “还有,”柳念薇又抽出几本盐税、茶税的征收账册,“盐引、茶引的发放,为何如此集中在这几个名字下?而且,他们缴纳的税银数目,与银票数量折算,似乎总比定额少那么一点零头?是抹零了,还是……有‘折色’——“折色”就是允许以实物或其他方式抵税的旧规?若有,折色的比例和估价,可有明文?与市价相差多少?” 她一连串问题,问得几位账房先生冷汗直流,又茅塞顿开!他们立刻顺着这个思路查下去——重点查长期固定、价格异常的采购;查特许专卖(盐茶)中银票发放的集中度和实际税银的细微差额;查各种“折色”、“损耗”、“火耗”中的估值猫腻;更查这些固定供应商、银票持有人,与周文庭及其亲信之间,是否存在隐秘的关联,比如地契重叠、银钱往来、姻亲关系等。 这一查,犹如抽丝剥茧,又似顺藤摸瓜。很快,一个以周文庭为核心,勾结奸商,虚抬物价,套取国库银两;操纵银票,侵吞盐茶税利;在“折色”、“损耗”中做手脚,中饱私囊的贪腐网络,渐渐浮出水面。许多看似天衣无缝的账目,在理清了其背后的利益输送链条后,漏洞百出。 更关键的是,顺着这些线索,竟然追查到几笔汇往京城的巨额银票,收款人……指向了一个已致仕回乡、但在朝中仍有不小影响力的老臣,此人当年正是周文庭的座师,也是反对税改最力的中坚之一! 铁证如山。 二月廿五,景和帝在淮安行宫,召见随行百官及淮安地方士绅,公开审理周文庭贪腐案。人证、物证、账目疑点、利益链条图,一一陈列。周文庭瘫软在地,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为求活命,更咬出了一串同伙和地方保护伞。 景和帝当庭下旨:周文庭贪墨国帑,欺君罔上,罪无可赦,判斩立决,家产抄没。其余涉案官吏、奸商,依律严惩。那个远在京城的致仕老臣,立刻锁拿进京,交由三司会审。 圣旨一下,淮安百姓听闻盘剥他们的狗官伏法,无不拍手称快,对朝廷、对新法、对“圣明烛照”的皇帝,更添拥戴。而那些原本对新法阳奉阴违、或与周文庭有牵扯的江淮官员,则人人自危,对新法的推行,再不敢有丝毫怠慢。 经此一案,柳念薇“慧眼如炬”、“善察秋毫”的名声,在随行官员和江淮官场中不胫而走。人人都道,这位小郡主不仅福星高照,更有洞察幽冥之智。她只是“随意”看看账本,问了几句话,便挖出了如此巨蠹。 然而,只有柳念薇自己知道,她靠的不是什么“慧眼”,而是基于现代审计、反贪的常识性逻辑:关注关联交易、价格异常、利益输送。这些对现代人或许是常识,但在账簿做账、信息闭塞的古代,却是撕开黑幕的利刃。 案件了结,南巡队伍继续南下。但队伍中的气氛,已然不同。皇帝借周文庭的人头和新查出的线索,狠狠震慑了江淮官场。而柳念薇,也在这风波中,清晰地感受到了一道道来自暗处、更加阴冷、更加忌惮的目光。 她知道,打掉一个周文庭,只是开始。他背后那条若隐若现的线,那个在京城、甚至可能就在随行队伍中的影子,还远未现身。 而且,周文庭倒得如此之快,如此彻底,会不会……打草惊蛇? 她望着车窗外迅速后退的江南春色,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更深的警惕。 蛇若受惊,是会缩回洞中,还是会……猛地蹿出来咬人呢? 喜欢听我奶娃心声,全家把我供成祖宗请大家收藏:()听我奶娃心声,全家把我供成祖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8章 推广“高产作物扬” 永昌十六年,三月。 御驾过了长江,进入真正的江南鱼米之乡。然而,一路行来,柳念薇发现,这“鱼米之乡”的光景,远不如奏报和想象中美好。水利年久失修,许多圩田(低洼地筑堤围垦的田)堤坝单薄,沟渠淤塞。时值春耕,不少田里积水未退,农人愁眉不展。沿途村落,房屋低矮破旧者甚多,百姓面有菜色,与淮安城外接驾时那些“被安排”出来的“殷实农户”截然不同。 “陛下,江南赋税重地,为何民生如此凋敝?”一次歇息时,柳念薇忍不住问景和帝。经过周文庭案,皇帝似乎更愿意听她说些“孩子话”。 景和帝站在一处高坡,望着下方大片在积水中倒伏的麦苗,长叹一声:“江南赋税重,是因它产粮多。可这粮,是从百姓牙缝里省出来的。地方官吏,只知催科,不知养护。水利不修,则涝旱无常;田赋不减,则民力已疲。加上土地兼并,富者阡陌,贫者无立锥,纵有良种沃土,又能如何?” 他指向远处一片明显荒芜、长满芦苇的滩涂:“你看那里,本是上好的滩涂湿地,若治理得当,可成良田。然开垦需钱粮,筑堤需人力,地方府库空虚,豪强不愿出钱,小民无力为之,便只能荒着。” 柳念薇顺着皇帝手指看去,心中一动。【滩涂、湿地、低洼圩田……这不正是适合推广高产作物和改进耕作制度的地方吗?】她想起了前世某些高产作物和农业技术。 “陛下,”她沉吟道,“土地兼并、水利失修,确非一日之功。但或许……有法子,能在不增加百姓负担、不大兴土木的情况下,让现有土地,尤其是这些低洼易涝之地,产出更多粮食?” “哦?你有何法?”景和帝来了兴趣。 “臣女曾于杂书中看到一些海外异闻,也有些胡思乱想。”柳念薇谨慎措辞,“其一,是关于‘种子’。江南水稻,多为一年一熟。臣女想,能否寻找或培育一种生长期更短、更耐涝、产量更高的稻种?比如,在岭南或更南之地,或有这样的稻种。若能引种成功,或可在江南推行‘双季稻’,乃至‘稻麦轮作’,同一块地,一年收成两次,粮食自可大增。” “双季稻?稻麦轮作?”景和帝目光一闪,“朕亦有所闻,岭南确有早熟之稻。然南北水土不同,异地引种,谈何容易?” “可先小范围试种。”柳念薇道,“选几处有经验的老农,辟出试验田,由朝廷提供种子、少许补贴,令其精心照料,记录生长。若成,再逐步推广。此为一。” “其二,是关于‘田法’。江南圩田,易涝。可否在稻田中,同时养鱼?鱼可食杂草害虫,其粪可肥田。稻鱼共生,既得粮,又得鱼,岂不两全?此谓‘稻田养鱼’。” “稻田养鱼?”景和帝觉得新奇,“鱼不会吃了稻苗?” “选不会啃食稻根之鱼种,如草鱼、鲤鱼。且在田中开挖鱼沟、鱼溜,供鱼栖息、避暑、越冬。如此,鱼有生存空间,稻亦不受害。” “其三,是关于‘肥田’。臣女观察,江南农家积肥,多用人畜粪便、草木灰。然肥力有限。臣女想,可否推广种植一种名为‘紫云英’(或称红花草)的绿肥作物?此物秋冬播种,春季开花时翻入土中,腐烂后肥力极佳,且能改善土壤。亦可推广‘豆禾轮作’——种一季豆类(如大豆、蚕豆),豆类根瘤能固氮肥田,来年再种水稻,产量必增。” “其四,”柳念薇越说思路越开,“低洼荒滩,并非无用。可试种一种名为‘芋’或‘茨菰’的水生作物,其地下块茎可食,产量高,不惧水淹。亦可种植芦苇、蒲草,其秆可编织、建房,其根茎可食,亦能固土护堤。” 她一口气说了许多,有些是前世记忆,有些是她根据现有知识推演。景和帝听得神色变幻,从好奇到惊讶,再到沉思。 “念薇,你这些想法……匪夷所思,却又似乎……暗合农理。”景和帝缓缓道,“双季稻、稻田养鱼、绿肥轮作、滩涂利用……若真能成,江南粮食产量,或可倍增!这并非凭空臆想,你有几分把握?” “臣女不敢妄言把握。”柳念薇实话实说,“农事关乎天时地利,任何新法,都需试验。臣女只是提供一些……可能的方向。具体能否成功,需经验丰富的老农、懂农事的官员,去尝试、去摸索。但,总比坐视良田荒芜、百姓困苦要好。” 景和帝在坡上踱了几步,猛地转身:“高无庸!” “奴才在。” “传旨:在镇江、常州、苏州三府,各选水利条件不同之县,设立‘皇庄试验田’三处。一用于试种岭南早熟稻,探索双季稻可能;一用于试行稻田养鱼之法;一用于试种紫云英等绿肥及豆禾轮作。所需种子、鱼苗、银钱,由内帑直接拨付,专款专用,不得经地方手!另,诏令天下,有献高产新种、奇巧农法者,核实有效,重赏!命户部遴选精通农事之官员,总领此事。至于滩涂利用……”他看向柳念薇,“念薇,你可能画出那‘芋’、‘茨菰’及芦苇、蒲草的形状、习性,及种植要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臣女可勉力一试。”柳念薇点头。她虽未亲手种过,但前世在植物园、资料上看过不少,结合这个时代可能有的品种,画个示意图、写个简要说明,应该可以。 “好!此事,朕交由你牵头,与户部、地方有经验的老农一同办理。记住,循序渐进,耐心试验,不可急于求成,更不可扰民。” “臣女领旨!” 圣旨传出,随行官员反应不一。有认为奇技淫巧、不务正业的;有觉得小打小闹、无济于事的;但更多有识之士,尤其是户部一些官员,却从中看到了解决粮食困局的希望。皇帝亲自挂帅,内帑出钱,避开地方盘剥,这决心非同小可。 柳念薇立刻忙碌起来。她凭借记忆和询问随行见过南方作物的内侍、官员,画出了芋头、慈姑、荸荠、菱角等水生作物的草图,标注了大致习性和食用部位。详细写了紫云英作为绿肥的种植和翻压方法。对稻田养鱼,她设计了简单的鱼沟鱼溜开挖示意图。至于双季稻,她只能提出“选择早熟抗病品种”、“注意茬口衔接和肥水管理”等原则。 这些图纸和说明被迅速誊抄,下发到指定的试验皇庄。同时,朝廷的求种、求贤令也发往各地。 就在柳念薇忙于农事之时,三月十五,御驾抵达此次南巡的终点——苏州府。 苏州,天下财富重地,丝绸之都,园林之城,也是……东南文风鼎盛、缙绅势力盘根错节之处。在这里,新法“摊丁入亩”对拥有大量田产的士绅豪强冲击最大,反对声浪也最高。 柳念薇知道,真正的硬仗,或许在这里才刚刚开始。 而她也预感到,那些藏在暗处的敌人,在经历了淮安的挫败后,绝不会坐视她在苏州,再借“农事”或别的什么,进一步收拢民心,巩固皇权和新法。 苏州的园林很美,小桥流水,吴侬软语。 但在这旖旎风光之下,恐怕正涌动着比淮安更加险恶的暗流。 喜欢听我奶娃心声,全家把我供成祖宗请大家收藏:()听我奶娃心声,全家把我供成祖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9章 破局连环计 水巷舟影,吴音软语,丝竹管弦日夜不绝。南巡御驾驻跸苏州织造府行宫,这座前朝皇室工坊改建的宫苑,移步换景,奢华精巧,却总透着一股与江南明丽山水格格不入的沉闷与算计。 柳念薇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气氛。与前几站不同,苏州官绅的接待周到得近乎谄媚,却少了淮安那种外露的敌意与试探,更像一层滑不溜手的油。接风宴依旧豪奢,但食材新鲜,歌舞清雅,席间官员士绅谈吐文雅,对新法利弊的讨论也显得“客观公允”,甚至主动提出一些“建设性意见”,让人挑不出错处。 【这才是高手。】柳念薇心里警惕,【把反对藏在支持下面,把杀机裹在蜜糖里。淮安是蠢,苏州是奸。】 果然,暗流很快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涌来。 抵达苏州第三日,柳念薇正在临时辟出的“农事房”内,与几位从皇庄调来的老农和户部懂农的吏员,研究太湖流域特有的“圩田桑基鱼塘”系统,试图优化她的“稻田养鱼”方案。一个面生的小内侍匆匆跑来,递上一张素雅的花笺。 “郡主,门外有位自称‘梅园居士’的先生,托小的将此物转交郡主,说是有要事相告,关乎……关乎郡主在苏州的安危。”小内侍声音压得极低。 柳念薇展开花笺,上面只有一行清峻的行楷:“今夜子时,虎丘剑池,第三株古梅下,有故人遗物相赠,关乎去岁海上、今春淮安之事。独来,切切。” 没有落款。字迹是刻意掩饰过的寻常笔法。海上?淮安?柳念薇心头一紧。这是指二哥的海难和大哥在淮安揪出的周文庭案?此人知道内情?是敌是友? “送信人呢?” “说完就走了,小的没看清脸,只记得是个穿着灰色布袍、戴斗笠的瘦高个子,声音有点沙哑。” 柳念薇沉吟。虎丘剑池,那是苏州名胜,但夜间僻静。独往?陷阱的可能性极大。但“海上、淮安之事”的钩子太诱人,对方显然抓住了她的心理。 “翠珠,”她唤来贴身女官,低声吩咐了几句。 子夜,虎丘。月色被薄云遮掩,山林幽暗,只有剑池水光微漾。第三株古梅树下,空无一人,只有一个用油布包裹的方正物件,静静放在石上。 柳念薇没有立刻上前。她隐在一丛茂密的竹子后,仔细观察四周。夜风穿过林隙,发出呜咽之声,掩盖了细微的动静。太静了,静得不正常。她没有感受到“故人”的气息,只感觉到一种冰冷的、被窥视的恶意。 她按兵不动。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不远处树丛后传来极轻的“咔嚓”声,像是枯枝被踩断。紧接着,几道黑影从不同方向,悄无声息地向古梅树下那个油布包合围过去。看身形步法,皆是练家子。 果然有埋伏!对方目的,或许是想在她取“遗物”时突袭,或许那“遗物”本身就有问题。 就在黑影即将触及油布包的刹那—— “嗤!嗤!嗤!” 数支弩箭从柳念薇藏身处对面的山坡竹林里射出,精准地钉在几个黑影脚前的地面上!箭矢入土,尾羽微颤,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黑影们身形骤停,显然没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何方宵小,胆敢惊扰御驾驻地!”一个刻意压低的、威严的声音从竹林中传出,伴随着一阵甲叶摩擦的轻响。显然,那里埋伏的,是训练有素的官兵。 几个黑影见行迹败露,对方又有准备,毫不恋战,打了一声呼哨,瞬间四散,没入黑暗山林,消失得无影无踪。 竹林中走出两人,正是柳念薇提前安排、持皇帝手令调动的御前侍卫副统领赵锋,以及他手下的一队精锐。赵锋走到古梅树下,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挑开油布——里面是一本账册,和几封书信。 “郡主,人跑了。东西在此。”赵锋将账册书信递给从竹后走出的柳念薇。 柳念薇就着侍卫点燃的火把光亮,快速翻看。账册记录的是一些银钱往来,数额巨大,但名目模糊,关键人名都用代号。书信则是用密语所写,破译需要时间,但其中反复出现的“海路”、“风暴”、“淮安米盐”等字眼,触目惊心。 “这是饵,也是证物的一部分。”柳念薇合上账册,心头发冷。对方用真的线索,或许是不完整的线索做饵,引她入彀。若她中计,非死即伤;若她不上当,这些东西也可能通过其他渠道“暴露”,届时她“私会外人”、“藏匿罪证”的嫌疑就洗不清了。好毒的连环计! “赵统领,今夜之事,连同这些物件,需立刻密报陛下。另外,请加派人手,暗中保护随行的几位主张新法的官员。我怀疑,他们的目标,不止我一个。” “末将领命!” 回到行宫,已近黎明。柳念薇毫无睡意,脑中飞速运转。苏州的水,比她想象的更深更浑。对方势力庞大,在地方上眼线众多,甚至可能渗透进了行宫或随行队伍。用计也更为阴狠老辣,一计不成,恐怕还有后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硬碰硬不明智,必须找到他们的七寸。 他们的七寸是什么?是反对新法损害的利益?是害怕海上、淮安之事彻底暴露?还是……他们背后那个可能藏在京城、甚至随行队伍中的真正主使? 次日,柳念薇如常去“农事房”办公,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但她悄悄调整了策略。她不再试图从官方或明面渠道了解苏州田亩、赋税的真实情况——那必然是粉饰过的。她将目光投向了市井,投向了那些与土地、丝绸、漕运息息相关,却又被上层忽视的“小人物”。 她让翠珠和几个机灵又可靠的内侍、宫女,换上普通衣裳,拿上铜钱碎银,分头行动。 一组,去苏州最大的几个码头,找那些扛包的力夫、摇船的船娘、卖苦茶的老汉,闲聊。不问朝廷大事,只问“今年漕粮好扛不?”“丝绸出货快吗?”“城里米价几多?盐价涨了没?”“听说官府要清丈田亩,乡下的亲戚可有说法?” 另一组,去城外的几个大镇,不找地主乡绅,专找那些租田种的佃户、自家有少量薄田的自耕农、以及走街串巷的货郎、游坊郎中。问的是“东家今年租子加了没?”“自家的田,今年雨水淹了哪片?”“可曾听说‘摊丁入亩’?是啥意思?里正、粮长怎么说的?” 还有一组,由柳念薇亲自交代,去找那些在织造局、各大丝行外围接零活、日子艰难的“散户”织工、染匠、绣娘。问问“官府的织造任务重不重?工钱可按时?”“丝行的收购价公道吗?”“近来可有听说,哪些大户在悄悄囤丝,或者急着出货?” 信息如涓涓细流,汇聚到柳念薇这里。剥开那些零碎、矛盾、充满个人情绪的叙述,一个更真实、也更触目惊心的苏州浮现出来: 新法“摊丁入亩”在苏州几乎寸步难行。拥有大量田产的士绅豪强,利用复杂的“寄户”、“诡寄”手段,将田产分散隐匿,逃避清丈。地方胥吏与他们沆瀣一气,清丈文书形同虚设。朝廷减免的丁银,并未落到无地或少地的贫户头上,反而被里正、粮长以“火耗”、“解费”等名目盘剥回去。 漕运上,各级官吏克扣、勒索运丁,运丁则将损失转嫁于承运的商户,最终导致粮价、布价等民生货物成本上升。丝绸行业,几家背景深厚的大丝行垄断了优质蚕茧和生丝收购,压低价格,盘剥小户和织工,而他们背后的东家,往往与朝中某些大佬关系密切。 更让柳念薇心惊的是,几条线索隐隐指向,苏州最大的几家米行、丝行、当铺的背后,似乎有一个共同的、若隐若现的影子。这个影子,与淮安周文庭案中牵扯出的那个京城致仕老臣,有着千丝万缕的商业和姻亲联系。而这个影子,似乎在近期,正通过各种渠道,将大量金银细软,向……海外转移? “要跑?”柳念薇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如果对方感觉到危险,开始转移资产,甚至准备外逃,那说明他们知道的事情,远比暴露出来的更多,也更害怕被连根拔起。 必须加快速度,在他们彻底切断线索、销毁证据或逃之夭夭前,抓住他们的尾巴! 但对方在苏州经营日久,树大根深,关系网盘根错节,直接查,必然打草惊蛇,阻力重重。 柳念薇的目光,落在了面前汇总的信息中,反复被提及的几个人物上:垄断丝行的“锦云堂”大掌柜钱不多,把控码头的“漕帮”现任当家罗胡子,以及苏州府掌管刑名钱粮、人称“笑面虎”的刘同知。 这几人,都是地头蛇,是那张利益网上的关键节点,也是……可能被突破的薄弱点。 她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同时惊动这几条蛇,让他们自己露出破绽的契机。 喜欢听我奶娃心声,全家把我供成祖宗请大家收藏:()听我奶娃心声,全家把我供成祖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0章 将计就计清理污浊 三月廿五。 苏州城一年一度的“蚕花诞”将至,这是祭祀蚕神、祈求丝业兴旺的重要民俗节日,也是苏州最热闹的时分。按照惯例,届时会有盛大的庙会、巡游、饰品展销。今年御驾在此,苏州府更是准备大操大办,一则迎和上意,二则也是展示地方富庶、政通人和。 就在府衙为“蚕花诞”忙碌时,一个不大不小的“意外”发生了。 苏州府库下辖的“常平仓”——用于平抑粮价、赈济灾荒的粮仓,在例行盘查时,被发现一个小仓廪的存粮,与账目有近五百石的差额。事不大,若在平时,或许就“损耗”二字遮掩过去了。但此时御驾在此,主持清查的又是户部随行官员,事情立刻被报了上来。 负责“常平仓”的仓大使是个老油子,一口咬定是“鼠耗雀食,加之近日阴雨,略有霉变”。但户部官员不是傻子,五百石不是小数目,坚持要细查。这一查,就牵扯出了负责采购这批粮食的粮商,以及批准此笔采购的府衙户房书吏。 粮商是“永丰号”,东家姓孙,是“锦云堂”钱不多的小舅子。而那户房书吏,则是刘同知的远房表侄。 事情似乎朝着常见的官商勾结、侵吞仓粮的套路发展。刘同知闻讯,立刻“大义灭亲”,将那书吏停职看管,并表示要严查“永丰号”。钱不多也立刻撇清关系,声称对此事毫不知情,是内弟胡作非为。 眼看又要拿几个小虾米顶罪了结,柳念薇却在这时,通过翠珠,向那位负责清查的户部官员“无意”中透露了一个信息:她前几日听市井闲聊,说“永丰号”孙老板,最近在码头“漕帮”罗胡子那里,租用了好几条货船,说是要运一批“苏作家具”去松江。可这个时节,并非家具运输旺季。 户部官员心领神会,立刻派人盯住码头和“永丰号”。果然发现,“永丰号”仓库里堆的并非家具,而是一袋袋粮食!看麻包样式,竟与常平仓丢失的那批有几分相似!更关键的是,他们运粮上船的时间,非常仓促,像是要赶在什么节点之前。 消息走漏,“永丰号”和码头顿时紧张起来。罗胡子派手下阻拦盘查,与户部带来的差役几乎冲突。刘同知闻讯赶来“调解”,话里话外却暗示户部官员不要“小题大做”,“影响地方安定”。 事情闹到行宫。景和帝正与几位大臣商议“蚕花诞”事宜,闻报,面沉似水。 “常平仓粮,关乎民生根本。短缺五百石,已非小事。如今粮在商户,运输匆忙,地方官员又诸多维护……刘同知,你给朕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刘同知冷汗涔涔,跪地辩解:“陛下,臣……臣实不知详情,或是有奸商欺瞒,臣已命人严查……” “严查?等你查清,粮食是不是已经运到海上,找不着了?”景和帝冷笑,“赵锋!” “臣在!”侍卫副统领赵锋出列。 “着你立刻带人,查封‘永丰号’所有仓库、店铺!码头漕帮船只,一律暂扣,无朕手令不得离港!涉事粮商、船主、及相关胥吏,全部收监,分开严审!朕倒要看看,这苏州府的税,到底有多浑!” “臣遵旨!” 雷霆手段,毫不留情。赵锋带着禁军,如狼似虎直扑“永丰号”和码头。钱不多、罗胡子等人措手不及,仓皇之下,许多未来得及转移或销毁的账本、信件、货物,被搜了出来。 柳念薇没有亲临现场,她在行宫内,听着不断传来的回报。 “报!永丰号库房搜出账册,记载与府衙多位官吏,有‘节敬’、‘炭敬’等银钱往来,数额巨大!” “报!漕帮船只夹层内,发现私盐百斤!” “报!码头力夫指认,前几日永丰号运上船的,除了粮食,还有数十箱沉重木箱,不知何物!” “报!刘同知府中师爷,企图焚毁书信,被当场拿获!” 一条条线索,如散落的珍珠,被柳念薇预先布下的局串了起来。常平仓失粮是引子,目的是打草惊蛇,逼他们转移赃物、串供,从而在仓促中露出更多马脚。而“苏作家具”这个她故意放出的误导信息,成功扰乱了对方判断,使他们将注意力集中在粮食上,却忽略了可能更重要的东西——那些“沉重木箱”。 很快,木箱被强行打开。里面不是金银,而是一捆捆包装严密、盖着特殊印记的……生丝。不是普通的生丝,而是织造局专供宫廷、有特殊标记的“官丝”!官丝走私,是杀头重罪! 更令人震惊的是,随同这些官丝一起被发现的,还有几封没有抬头、落款的密信,用的是与虎丘“遗物”中相似的密语。破译需要时间,但其中几个反复出现的词,让精通文字的官员心惊肉跳:“海岛”、“接应”、“倭寇”、“火炮”…… 事情的性质,瞬间从地方贪腐、官商勾结,升级到了可能通敌、资寇的谋逆大案! 景和帝震怒,当即下旨,将刘同知、钱不多、罗胡子等一干人犯,全部打入死牢,严刑审讯。苏州知府吓破了胆,跪在行宫前请罪。整个苏州官场、商界,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柳念薇知道,这次抓到了大鱼,但也彻底捅了马蜂窝。刘同知等人不过是前台傀儡,真正的幕后主使,必然隐藏更深。他们会断尾求生,还是会狗急跳墙? 审讯在严密看守下进行。刘同知起初还咬牙硬撑,但当得知“官丝”、“密信”已被起获,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为求活命,他吐露了一个关键名字:他的远房表舅,已致仕的都察院前左都御史,杜文正。也是淮安周文庭的座师,与京城那位被周文庭攀咬出的致仕老臣,乃是同科进士,多年挚友。 据刘同知招认,杜文正虽已致仕,但在江南门生故旧遍布,影响力巨大。苏州乃至整个江南的丝、粮、漕运利益网络,背后都有杜家的影子。杜家通过联姻、资助、入股等方式,控制着许多像“锦云堂”、“永丰号”这样的商家,并与“漕帮”等地方势力勾结,垄断贸易,偷漏税赋,甚至走私违禁物资——包括可能流向海外的生丝、粮食、乃至情报。 而杜文正与京城某些势力的联系,刘同知层次不够,知之不详,只隐约听说,似乎与已故康王有些旧谊,与如今朝中某些反对新政最力的“清流”领袖,也过从甚密。 至于“官丝”和那些指向海外的密信,刘同知声称只是奉命行事,具体与谁接头、运往何处,只有钱不多和罗胡子,或许还有杜文正本人清楚。 拿到口供,景和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没想到,一条常平仓的“小鱼”,竟扯出了盘踞江南数十年的“巨鳄”,而这“巨鳄”的触角,可能早已伸到了朝堂中枢,甚至与边疆、海上的祸乱隐隐相连。 “杜文正……好,好得很。”景和帝声音冰冷,“高无庸,立刻传朕密旨,着都察院、大理寺、刑部,即刻派得力干员,前往杜文正湖州老家,将其锁拿进京!沿途若有阻拦,格杀勿论!其家产,全部查封!” “另外,”他看向一直安静侍立一旁的柳念薇,眼神复杂,“念薇,此次苏州之事,你……又立了一功。若非你心细如发,布下此局,这群蠹虫,不知还要逍遥到几时。” “臣女不敢居功,皆是陛下圣明烛照,将士用命。”柳念薇垂首。 “你不必过谦。你的功劳,朕记着。”景和帝顿了顿,语气转为凝重,“杜文正落网,其党羽必然惊恐。接下来,恐有反扑。你……要更加小心。南巡即将结束,不日即将返京。返京之路,未必太平。” “臣女明白。” 走出行宫大殿,苏州的春日阳光正好,暖风熏人。但柳念薇却感到一丝寒意。 杜文正或许是一条大鱼,但真的是最后那条吗?他背后,是否还有更深的影子?而返京之路,皇帝所说的“不太平”,又会以何种方式到来? 江南的棋局,看似她步步为营,扳回一城。 但真正的对弈,或许在离开这温柔富贵乡、重返风暴中心玉京的那一刻,才刚刚进入中盘。 喜欢听我奶娃心声,全家把我供成祖宗请大家收藏:()听我奶娃心声,全家把我供成祖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1章 归途惊变 永昌十六年,四月初十。 御驾离开苏州,启程返京。来时浩浩荡荡数千人,带着视察新政的期许与审视江南的目光;归时队伍依旧庞大,却多了几分肃杀与沉重。辎重车里,押着杜文正等一干江南重犯,以及从“锦云堂”、“永昌号”等处查抄的、尚未完全理清的如山账册与物证。随行官员中,有人志得意满,有人心事重重,更多的人则是对前路莫名的忐忑。 皇帝的脸色始终沉静,但贴身伺候的高公公能感觉到,陛下眉宇间凝着一层驱不散的阴翳。江南的盖子揭开一角,露出的腐肉与蛆虫令人作呕,更令人心寒的是,那腐烂的根系,似乎还连接着更深处、更致命的东西。返京之路,注定不会太平。 柳念薇依旧与太后同乘安车。经过苏州之事,太后对她越发喜爱,也越发怜惜,常拉着她的手说话。但老太太也私下告诫:“江南的网破了,蜘蛛定会发狂。回京路上,眼睛要亮,耳朵要灵,更要紧的,是跟紧哀家,莫要乱走。” 柳念薇点头应下,心里那根弦却绷得更紧。她知道,苏州只是断了对方一臂,真正的生死较量,恐怕就在这归途。 御驾选择了相对快捷的北线官道返京,计划经镇江渡江,过扬州、淮安,再沿运河北上。前几日风平浪静,四月十五,行至丹徒渡口。 丹徒渡,长江天堑重要渡口之一,江面开阔,水流湍急。为渡御驾,地方早已调集了数十艘大型官船和坚固渡船,沿江列阵。时值午后,江风渐起,天际堆积起铅灰色的云团,空气中弥漫着水汽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土腥气。 “陛下,看这天色,怕是要起风雨。是否在渡口驿馆歇息一夜,明日再渡?”礼部官员请示。 景和帝站在车辇上,望着阴沉沉的江面和远处隐约的雷光,沉吟片刻:“风雨无阻,今日渡江。传令,禁军先行登船警戒,辎重犯车次之,御驾及后宫车驾最后。各船务必检查妥当,确保无虞。” “臣遵旨!” 命令层层下达。训练有素的禁军开始分批登船,沉重的辎重车、囚车被缓缓推上特制的宽体渡船。江风越来越大,吹得旌旗猎猎作响,浪头也开始拍打堤岸。 柳念薇扶着太后下车,走向那艘最大的、装饰着明黄帷幔的御用楼船。船体巨大,在风浪中微微摇晃。她踏上跳板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浑浊翻涌的江水,又扫过码头上忙碌的官兵、船工,以及远处那些被拦在警戒线外、伸长脖子看热闹的百姓。 一切似乎井然有序。但她心头那点不安,却越来越强烈。太“顺利”了,顺利得有点刻意。对方在江南经营多年,丹徒渡是南北咽喉,他们真的会放过这个绝佳的、制造“意外”的地点吗? 她状似无意地对搀扶太后的高公公道:“高公公,这风浪不小,船晃得厉害,太后凤体要紧,可否让船工再检查一下锚链、缆绳?我见那边那艘船的缆绳,似乎磨损得有些厉害。”她指向不远处一艘正在装载辎重的普通官船。 高公公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缆绳粗看无碍,但仔细看,在系缆桩的摩擦处,麻线确实有些发毛。他心中一凛,这小郡主眼睛太毒了!“郡主提醒的是,奴才这就去吩咐。” 然而,就在高公公转身欲去传话的刹那—— “轰隆——!!!” 一声闷雷般的巨响,并非来自天上,而是来自江心!紧接着,停泊在御楼船侧前方、那艘装载着部分辎重和犯人的宽体渡船,船体中部猛地炸开一团巨大的火光和水柱!木屑、货物、还有惨叫的人体,被抛上半空! “有刺客!护驾!!!” “船炸了!是火药!” 码头上瞬间大乱!禁军惊呼,船工奔逃,百姓尖叫!爆炸的渡船开始迅速倾斜、下沉,冰冷的江水倒灌,将落水者和漂散的货物卷入漩涡。 袭击来了!而且一上来就是如此酷烈的手段! “保护陛下!保护太后!”侍卫们如临大敌,瞬间组成人墙,将御辇和太后、柳念薇所在的区域团团围住。 然而,袭击并未停止。 “咻咻咻——!” 码头两侧的仓库屋顶、远处的树林中,突然冒出数十个黑衣人,手持劲弩,朝着码头人群,尤其是御驾方向,疯狂射击!箭矢如蝗,不少禁军和船工中箭倒地。 “是弩箭!有埋伏!结阵!反击!”禁军将领嘶声怒吼,指挥士兵举盾防御,并用弓弩还击。 但混乱已经造成。爆炸、冷箭、加上骤然加剧的风雨,让整个渡口陷入了歇斯底里的恐慌。更多的人落水,船只相互碰撞,一些船工甚至跳江逃命。 “陛下,此处危险,请速速登船,离开岸边!”赵锋浑身浴血(不知是谁的),冲到御辇前急吼。 登船?柳念薇心头警铃炸响!爆炸就发生在江心的船上!对方用一艘船的自毁,制造混乱和恐慌,逼御驾仓促登船离岸!一旦御驾上了那艘最大的、也是最显眼的楼船,驶入江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那里,才是真正的死地!水底可能还有炸药,或者……有接应的船只? “不能上大船!”柳念薇几乎是用尽力气喊了出来,声音在爆炸、箭矢和风雨声中显得微弱,但却清晰地传入近在咫尺的景和帝和太后耳中。 景和帝猛地看向她。 “陛下!大船目标太大!江心恐有埋伏!刺客逼我们离岸,是要让我们进入他们的杀局!”柳念薇语速极快,指着那艘正在下沉的渡船残骸,“他们能炸一艘,就能炸第二艘!而且,风雨越大,江上行船越危险,我们一旦离岸,主动权就全在对方手里了!” 景和帝眼神锐利如刀,瞬间明白了柳念薇的意思。对方这是连环计,岸上袭扰是逼,江心炸船是吓,最终目的就是让他们在慌乱中,登上那艘看似最安全、实则是最大棺材的御楼船,然后或在江心炸沉,或被水鬼凿穿,或遭遇伪装成商船、渔船的刺客船围攻……在茫茫江心,风高浪急,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传令!御驾及后宫所有人,立刻退回后方驿馆固守!禁军抢占码头高地,全力清剿岸上刺客!水师船只,立刻出动,搜查江面,缉拿任何可疑船只!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景和帝当机立断,声音盖过了风雨。 命令迅速执行。训练有素的禁军爆发出强悍的战斗力,一部分死死护住御驾向后撤,一部分在盾牌掩护下,向两侧刺客藏身处发起反冲锋。数艘原本在江面警戒的水师战船,也升帆起锚,向爆炸水域和下游包抄而去。 袭击者显然没料到御驾在如此混乱下,竟能如此果断地放弃渡江,选择固守岸边。他们的箭矢开始变得稀疏,似乎也在犹豫是继续强攻,还是撤退。 然而,就在御驾队伍即将退入驿馆大门时,异变再生! 驿馆后院马厩方向,突然传来惊恐的马嘶和人的惨叫!紧接着,十几匹受惊的骏马,拖着燃烧的草料车,疯狂地冲破了栅栏,朝着御驾退却的方向撞来!马眼赤红,显然被动了手脚! “拦下惊马!”侍卫们惊怒交加。 但受惊的马群速度太快,势头太猛,瞬间冲散了部分队形。混乱中,柳念薇只觉得一股大力撞来,她与搀扶的太后来不及惊呼,便被惊慌的人流冲散,脚下一滑,竟朝着码头边湿滑的斜坡跌去! “念薇!”太后失声惊呼。 “郡主!”高公公和几名侍卫拼命想冲过来,但被惊马和混乱的人群阻挡。 柳念薇只觉得天旋地转,冰冷的雨水和江水拍打在脸上。她拼命想抓住什么,指尖却只划过湿滑的石头和泥泞。就在她即将滚入江边的浅水乱石滩时,一只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抓紧!”一个低沉急促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柳念薇抬头,雨水模糊中,看到一张年轻却沉稳坚毅的脸——是御前侍卫副统领赵锋手下的一名年轻侍卫,她记得好像姓韩,平时沉默寡言,此刻却半个身子探出堤岸,死死拉住了她。 “韩……韩侍卫?”柳念薇借力,艰难地稳住身形。 “得罪了,郡主!”韩侍卫用力将她往上拉。然而,就在柳念薇即将被拉上堤岸的瞬间—— “嗖!”一支冷箭,不知从哪个刁钻的角度射来,直取韩侍卫的后心! “小心!”柳念薇看得分明,失声提醒。 韩侍卫也听到了破空声,但他若闪避,必然松手,郡主就会掉下去。电光石火间,他竟不闪不避,只是微微侧身,用肩胛硬接了这一箭! “噗!”箭矢入肉,韩侍卫闷哼一声,身体剧震,拉着柳念薇的手却丝毫未松,反而用尽最后力气,猛地向上一提! 柳念薇借力,终于爬上了堤岸,摔在湿冷的地上。她回头,只见韩侍卫肩头插着箭矢,鲜血迅速染红衣甲,但他依旧单膝跪地,持刀警戒,将她护在身后。 “韩侍卫!你……” “属下无碍,皮外伤。”韩侍卫咬牙,声音因疼痛而发颤,目光却死死盯着冷箭射来的方向——那是码头一堆杂物后面。“郡主,此地不宜久留,我护送您去驿馆……” 话音未落,那堆杂物后猛地窜出两个黑衣人,手持短刃,如猎豹般扑来!目标明确,正是柳念薇! 他们的配合显然经过训练,一人挥刀直取受伤的韩侍卫,另一人则绕过他,刀刃闪着寒光,抹向柳念薇的脖颈!动作狠辣迅捷,完全是战场上搏命的打法。 韩侍卫挥刀格开第一人的攻击,但肩伤影响,动作慢了半拍,第二人的刀锋已至柳念薇面前! 生死一线! 柳念薇瞳孔骤缩,前世在军校接受的、早已融入本能的近身格斗与应急反应,在这一刻被死亡的危险彻底激活!她没有像寻常贵女那样尖叫闭眼,而是顺着后跌的势头,猛地向后仰倒,同时右腿用尽全力,向上狠狠一蹬! “砰!” 她穿着硬底绣花鞋的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了黑衣刺客持刀的手腕上!力道不大,但角度刁钻,时机精准。刺客手腕一麻,刀势偏了半寸,擦着柳念薇的耳边划过,削断了几缕发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刺客显然没料到这养在深闺的小郡主竟有如此反应,微微一怔。 就这一怔的功夫,缓过气来的韩侍卫怒吼一声,不顾另一名刺客的攻击,合身扑上,将袭击柳念薇的刺客撞开,同时反手一刀,逼退了另一人。 “郡主快走!”韩侍卫背对着她,嘶声喊道,他的后背又添了一道伤口。 柳念薇知道,自己留在这里,非但帮不上忙,反而会拖累韩侍卫。她咬紧牙关,爬起来,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驿馆侧面一处看似堆放杂物的矮墙跑去——那里离主战场稍远,或许有生机。 然而,她刚跑出几步,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惨叫,似乎是韩侍卫的声音。她心头一紧,却不敢回头。耳畔是风声、雨声、喊杀声、爆炸的余响,还有自己剧烈的心跳。 就在她即将跑到矮墙边时,斜刺里忽然又冲出一个穿着普通驿卒号衣、却满脸凶悍的汉子,手中拿着一把剔骨尖刀,狞笑着拦住了去路。 “小郡主,真是让咱们好找啊。”那“驿卒”舔了舔嘴唇,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她不确定韩侍卫是否还活着),身旁是滔滔江水,另一侧是混乱的主战场。 绝境。 柳念薇背靠湿冷的矮墙,雨水顺着额发流下,模糊了视线。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跑,跑不掉。喊,未必有人能及时听到。求饶,对方不会给机会。 只能拼了。 她目光快速扫过周围:湿滑的地面,散落的缆绳段,一块半埋在泥里的、棱角尖锐的石头,还有……矮墙根下,似乎有个被杂草半掩的、不大的狗洞? 不,不是狗洞,像是年久失修、墙基塌陷形成的缺口,很小,成人肯定钻不过去,但她身材娇小,或许…… 电光石火间,一个计划在她脑中成形。 她停下脚步,不再后退,反而微微扬起了下巴,尽管脸色苍白,眼神却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讥诮,看着那持刀的“驿卒”。 “你们的主人,就这点能耐?只会使这些下三滥的刺杀手段,对付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雨幕,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 那“驿卒”一愣,显然没料到这必死的小丫头,死到临头还敢出言讥讽。 “呵,死到临头,嘴还挺硬。放心,哥哥给你个痛快……”“驿卒”狞笑着逼近。 就在他踏入柳念薇身前五步范围,举刀欲刺的瞬间—— 柳念薇动了!她没有向后退,也没有向旁边躲,而是猛地弯腰,抓起地上那块棱角尖锐的石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驿卒”的面门狠狠掷去!同时,脚下发力,不是后退,而是朝着“驿卒”的侧前方——也就是矮墙缺口的方向,拼命冲去! 这是标准的“声东击西”加“险中求活”!掷石是佯攻,是吸引对方注意力,真正的目的是利用对方格挡或闪避石头的瞬间,从其侧翼的空档冲过去,钻入那个墙洞! “驿卒”下意识地偏头躲闪石块。就这么一眨眼的空隙,柳念薇娇小的身影已如灵活的狸猫,从他身旁掠过,直扑墙根! “想跑?!”“驿卒”反应过来,怒骂一声,回身挥刀就砍! 刀锋带着寒意,擦着柳念薇的后背划过,将她的外衫划开一道口子。但她也成功地扑到了墙根,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个黑黢黢的缺口钻去! 洞口比她预想的还要窄小,且堆满枯枝烂泥。她不顾一切地往里挤,碎石和木刺刮破了手臂、脸颊,冰冷的泥水灌入口鼻。她能感觉到,身后的刀锋再次逼近,甚至听到了布料被划破的“嗤啦”声。 就在她大半个身子挤进洞口,以为要逃出生天时,脚踝猛地一紧!一只冰冷湿滑的大手,死死攥住了她的脚脖子,正将她往外拖! “出来吧你!” 绝望,再次攫住了柳念薇的心脏。 喜欢听我奶娃心声,全家把我供成祖宗请大家收藏:()听我奶娃心声,全家把我供成祖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2章 绝地反击 脚踝上传来的力量大得惊人,像铁钳般收紧,几乎要捏碎骨头。冰冷的雨水混着泥浆灌进口鼻,身后是杀手狰狞的喘息和拖拽的力道,墙洞另一头是未知的黑暗与可能同样存在的危险。 电光石火间,柳念薇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求生的本能和前世训练中烙下的肌肉记忆。她没有试图用另一只脚去踹——在湿滑狭窄的空间里,那只会让自己失去平衡,被更快地拖出去。 松! 一个念头如闪电划过。 她非但没有挣扎对抗那股拖拽的力道,反而在对方再次用力的瞬间,被拖拽的那条腿猛地一松,整个身体借着那股力量,如同离弦之箭,加速向墙洞内滑去! “噗通!” 那“驿卒”杀手正全力往外拉,没料到目标突然放弃抵抗,甚至主动配合,力量用老,身体顿时向后一个踉跄,而柳念薇则像一条滑不留手的鱼,大半个身子瞬间没入了黑暗狭窄的墙洞,只剩一只脚踝还被他死死攥在手里。 但此刻,姿势和重心已经改变。杀手是半蹲在墙外,一手撑地,一手拖拽,力道十成去了七成。而柳念薇大半个身子已在墙内,有了些许支撑。 就是现在! 柳念薇忍着脚踝几乎被捏碎的剧痛,蜷在墙洞内的上半身猛地拧转,另一只自由的手在黑暗泥泞中胡乱摸索,指尖触碰到了一根冰凉、坚硬、带有棱角的东西——是半块断裂的墙砖! 她毫不犹豫,抓起砖块,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也顾不上瞄准,狠狠朝着那只攥住自己脚踝的、暴露在墙洞外的手腕砸去! “啊——!” 一声短促压抑的惨嚎!砖块锋利的边缘准确地砸在了杀手的手腕骨上!剧痛之下,他本能地松开了手。 柳念薇感到脚踝一轻,求生的欲望爆发,手脚并用,像受惊的穿山甲,不顾一切地向前拱去,彻底没入了墙洞另一侧的黑暗之中。 身后传来杀手气急败坏的怒骂和试图扒开墙洞的窸窣声,但洞口实在太小,成年人绝难通过。 暂时……安全了? 柳念薇瘫倒在墙洞另一侧的泥水里,大口喘着气,冰冷的空气刺痛肺叶。她浑身湿透,沾满泥浆,手臂、脸颊火辣辣地疼,脚踝更是传来钻心的刺痛,肯定已经青紫甚至骨裂。但此刻,这些疼痛都抵不过劫后余生的心悸。 她强迫自己冷静,快速观察四周。墙洞这边似乎是驿馆后身一处废弃的院落角落,堆满了杂物和枯草,院墙很高,墙外隐约还能听到远处的喊杀声,但比之前清晰了些,似乎战斗正朝驿馆内部压缩? 她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杀手进不来,可能会绕路,也可能有同伙在附近。这个角落太偏僻,一旦被发现,就是死地。 她忍着痛,试着站起来,脚踝剧痛,无法承力。她咬咬牙,捡起旁边一根还算结实的粗树枝当拐杖,一瘸一拐地挪到院墙边,寻找出口。 没有门。只有墙。 绝望再次涌上心头。这像个死胡同。除非…… 她的目光落在院中那堆杂物上,其中有一些破旧的桌凳、倒塌的棚架。一个大胆的念头升起。 制造声音,引“自己人”来! 但风险极大,可能先引来敌人。 赌一把!她现在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驿馆内的战斗声音是朝内部收缩,说明禁军很可能在反击,在控制局面。如果她能制造出足够引人注意、且不似寻常打斗的声音,或许能引来附近的禁军搜索。 她不再犹豫,拖着伤腿,用那根粗树枝,开始奋力推倒那些堆积的、不稳固的杂物。 “哗啦啦——!” 腐朽的木架倒塌,砸在破陶罐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砰!砰!”她用树枝敲击一面空心的、破损的木板墙。 声音在相对僻静的角落回荡,不算震耳欲聋,但在此时紧张的战场边缘,足够特别。 “什么声音?那边!”果然,不远处传来一声警惕的低喝,伴随着甲叶摩擦和急促的脚步声,正朝这边靠近! 柳念薇心脏狂跳,是敌是友?她屏住呼吸,缩到一堆最厚的杂物后面,紧紧握住那根带尖刺的树枝,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脚步声在墙外停住,似乎在观察。紧接着,墙头传来响动,一个矫健的身影翻墙而入,落地无声,警惕地持刀四顾。来人穿着禁军服饰,浑身湿透,沾有血迹,但眼神锐利,动作干练。 是禁军!柳念薇几乎要哭出来,但她强忍着,没有立刻出声,而是仔细辨认——来人很年轻,面庞有些熟悉,似乎是赵锋统领麾下的一名小旗,曾随行护卫过几次。 “谁在那里?出来!”小旗压低声音喝道,刀尖指向柳念薇藏身的方向。 “是……是福星郡主……”柳念薇哑着嗓子,从杂物后慢慢探出半个身子。 小旗看清她的脸,又惊又喜,连忙收刀上前:“郡主!您怎么在这里?受伤了?赵大人正带人四处寻您!”他看到她狼狈的模样和明显不良于行的脚,眉头紧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我没事,皮外伤。外面情况如何?陛下、太后可安好?韩侍卫……”柳念薇急问。 “陛下、太后已安全退入驿馆主楼,禁军主力正在肃清残敌,岸上刺客大半被歼,水师也控制了江面,抓到几个水鬼。韩校尉他……”小旗语气一黯,“肩背中箭,又添刀伤,失血过多,昏迷不醒,已抬去救治了。” 柳念薇心中一痛,韩侍卫是为了救她才……“务必救活他!”她声音发颤。 “太医正在尽力。郡主,此地不宜久留,卑职护送您去主楼与陛下汇合。”小旗说着,就要上前搀扶。 “等等!”柳念薇忽然抬手制止,目光落在小旗腰间悬挂的一个皮质水囊和一小捆绳索上。“你带火折子了吗?还有,这附近可有桐油、烈酒之类易引火之物?” 小旗一愣:“火折子有。桐油……驿馆后厨和马厩或许有。郡主您要这些何用?” 柳念薇眼神闪烁着锐利的光,脑中一个计划飞速成型。对方处心积虑策划这场袭击,失败后,残余分子可能会逃窜,也可能会销毁证据,甚至……可能会在撤离前,孤注一掷,在驿馆或码头制造更大的混乱,比如——纵火,既为掩护逃跑,也为毁灭可能留下的痕迹。 “我怀疑,刺客还有后手,可能会纵火。你立刻去找你的上官,不,直接去找赵锋统领或陛下身边能主事的人,就说是我说的:第一,立刻加派人手,重点看守驿馆内存放的卷宗、账册——尤其是江南带来的,以及厨房、马厩、草料堆、油料库等易燃之处。第二,在码头和驿馆外围高处,增设了望哨,严防有人趁乱驾小船或泅水接近纵火。第三,组织人手,准备沙土、水桶,随时灭火。” 她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找几个可靠且懂水性的,悄悄去下游江边芦苇荡、或者任何可能藏匿小船的地方搜一搜,看看有没有未曾使用的火油罐、硝石、硫磺等引火之物残留。若有发现,不要声张,立刻秘密控制起来,那可能是他们来不及用或准备二次使用的!” 小旗听得目瞪口呆。这位小郡主,刚刚死里逃生,浑身是伤,不想着赶紧去安全地方,反而瞬间想到了刺客可能的下一步,而且条理清晰,部署周密!这哪像个十二岁的深闺少女? 但他深知这位郡主的“不凡”,不敢怠慢,重重点头:“卑职明白!这就去禀报赵统领!郡主,您……” “我脚伤了,走不快,你先去报信,越快越好!我随后慢慢挪过去。”柳念薇冷静道。 “不行!卑职奉命寻您,必须将您安全送到!”小旗很坚持。 “这是命令!”柳念薇语气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报信关乎更多人性命和江南罪证!若因迟误导致大火或证据被毁,你担待得起吗?快去!” 小旗被她的气势所慑,一咬牙:“那……郡主千万小心,沿墙根阴影慢慢走,遇到任何人,先躲起来!卑职报信后立刻回来寻您!”说完,转身如猎豹般翻墙而出,迅速消失在雨幕中。 柳念薇松了口气,倚着墙,用树枝支撑,开始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朝着记忆中来时的方向挪动。每走一步,脚踝都像针扎一样疼,冰冷的雨水让她的体温不断流失,视线也有些模糊。 不能倒下……还没完……她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 果然,就在她挪出废弃小院,刚拐过一个墙角,隐约能看见前方驿馆主楼透出的灯火和晃动的人影时,异变再生! 驿馆西侧的马厩方向,猛地窜起一道火光!紧接着,是“轰”的一声闷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爆燃了!火借风势,迅速蔓延,点燃了旁边的草料堆和棚屋!浓烟滚滚而起! “走水了!马厩走水了!” “快救火!” 惊呼声、奔跑声、泼水声顿时响成一片。刚刚稍稳的局势,再度陷入混乱。 柳念薇心头一沉,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对方果然有纵火的后手!而且选择了马厩——那里有草料、可能有油料,而且靠近驿馆主体建筑和……囚犯临时关押处! 她的猜测没错!对方不仅要制造混乱掩护逃跑,还想趁乱烧死囚犯,毁灭人证!甚至可能想将大火引向驿馆主楼! “救火!保护卷宗囚车!”赵锋的怒吼声透过风雨和嘈杂隐约传来。禁军和驿卒们奋力扑救,但风大雨急,火势蔓延极快。 柳念薇焦急地看着,她看到有人试图去推走停放在马厩附近、装载着账册卷宗的几辆大车,但火势已封住了去路。她也看到,关押杜文正等重要人犯的临时囚室方向,也有黑影在火光中晃动,似乎发生了搏斗。 不行!那些账册和杜文正,是撬开江南黑幕、指向京城幕后黑手的关键!绝不能有失! 可她一个伤者,能做什么? 目光急扫,忽然定格在不远处墙角的一个东西上——那是一架被遗弃的、用于从井里打水的桔槔,这是古代杠杆式提水器,长长的杠杆一端绑着水桶,另一端坠着配重石。因为驿馆有自己的水井,这架桔槔似乎废弃已久,杠杆都有些腐朽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在她脑中迸发。 她忍着剧痛,以最快的速度挪到桔槔旁。杠杆很长,大约有两丈多,一端的水桶是空的。她检查了一下杠杆与支架的连接处,虽然腐朽,但主体结构似乎还算结实。她抬头看了看方向,又估算了一下距离。 马厩的火最旺处,离她大约有十几步,中间隔着一些杂物和小片空地。火势正在向囚车和账册车方向蔓延,但中间还有一段距离,如果……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开始摇动那桔槔的配重端。杠杆以支架为支点,开始缓慢地、大幅度地摆动起来。空水桶那一端,随着杠杆的摆动,在空中划出巨大的弧线。 一次,两次……她累得气喘吁吁,脚踝的疼痛让她几乎晕厥。但杠杆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空水桶在最高点时,几乎能碰到一丈多高的屋檐! 就是现在! 她看准方向,在杠杆摆向马厩火场方向、达到最高点的瞬间,猛地松开手,并用树枝狠狠推了那空水桶一把! “呼——!” 巨大的惯性作用下,空水桶脱离了杠杆的束缚,如同被投石机抛出的石弹,划过一个高高的抛物线,朝着马厩火场与囚车、账册车之间的那片空地,狠狠砸落! “砰——哗啦!” 水桶在坚硬的石板地面上砸得粉碎!巨大的声响和四散飞溅的木片,让正在火场附近救火和搏斗的所有人,动作都为之一滞!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这“天外飞桶”吸引,看向了水桶砸落的地点——那里,除了碎木,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然而,就在下一瞬—— “嘶——!” 一股刺鼻的、浓烈的硫磺混合着硝石的气味,伴随着地面上骤然腾起的、诡异的白烟,从水桶砸落的中心点弥漫开来! “是火药!地上撒了火药!”有经验的老兵失声惊呼! 原来,柳念薇在观察火场时,就隐约看到那片空地周围的石板缝隙颜色有些异常,像是被什么粉末浸润过。结合对方用火药炸船的前科,她大胆猜测,对方可能在通往囚车和账册车的必经之路上,预先撒了不易被雨水立刻冲走的火药粉,只等火势蔓延过来,或有人故意投掷火种,就能瞬间引燃,形成一道火墙,彻底隔绝救援,或者将人和物一起吞噬! 她投掷水桶,不是为了灭火,而是为了用巨大的撞击力和四散的碎木,提前、被动地触发这些可能存在的火药!虽然威力可能不如明火引燃,但足以暴露其存在,并让所有人警惕! 果然,这突如其来的“火药示警”,让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救火的人们下意识地远离了那片冒白烟的区域,也暂时阻断了火势向囚车方向蔓延的路径。而正在囚车附近与守卫搏斗的、试图趁乱灭口或劫囚的残余刺客,也被这变故惊得动作一缓。 就是这一缓的功夫! “贼子敢尔!”一声雷霆般的怒吼,赵锋身先士卒,带着一队精锐禁军,如猛虎下山,从侧翼直扑囚车方向,瞬间将那几个残余刺客砍翻在地,牢牢控制住了囚车和账册车。 火势,也在更多人的扑救下,被逐渐控制,未能蔓延到要害位置。 柳念薇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脱力感如潮水般涌来。她成功了,至少暂时保住了最关键的人和物。脚踝的剧痛、寒冷的侵袭、以及高度紧张后的虚脱,让她视线开始模糊。 朦胧中,她看到赵锋在迅速控制局面后,焦急地四处张望,然后目光猛地锁定了她这边,脸上露出如释重负又震惊无比的神情,大步流星地朝她奔来。 她还看到,驿馆主楼高高的台阶上,景和帝在重重护卫中,负手而立,目光穿透雨幕和烟气,也正落在她这个方向,眼神深邃难明。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柳念薇最后一个念头是: 韩侍卫,你一定要活下来……还有,这遍地狼藉中,是否能找到……指向那只最深、最黑之手的……铁证? 喜欢听我奶娃心声,全家把我供成祖宗请大家收藏:()听我奶娃心声,全家把我供成祖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