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风华:东吴瑜乔录》 第166章 血脉相连 第二日,持续多日的阴雨彻底散去,天空像是被仔细洗濯过一般,呈现出一种清澈澄净的湛蓝。 久违的阳光终于洒落庐江,穿透窗棂,在室内投下明亮温暖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雨后特有的清新与安宁。 小乔在沉睡了几乎整整一日一夜后,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意识如同潮水般慢慢回笼,她习惯性地伸手轻轻抚向自己的腹部—— 触手所及,不再是高高隆起的圆润弧度,而是一片平坦,甚至有些空荡的柔软。 这个认知让她微微一怔,随即,两声婴儿啼哭一先一后、清晰地传入小乔耳中,将她瞬间拉回现实。 紧接着,是周瑜那充满温柔宠溺的低声笑语与打趣: “寻儿,你看你,非要抓着弟弟的小拳头不放……快松开,弟弟都疼哭了。” “好了好了,音儿乖,不哭了啊……爹爹在这儿呢……” 那声音近在咫尺,充满了柔软与耐心。 她这才彻底醒悟过来:她的寻儿和音儿,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 巨大的喜悦与一种初为人母的陌生感同时涌上心头。 小乔撑着还有些虚软的手臂,试图慢慢坐起身,想看看她的孩儿们。 “公瑾……” 她低声唤道。 几乎是话音刚落,周瑜已抱着襁褓快步走到了床边。 他眼下一片淡淡的青黑,面容带着明显的疲惫,但那双凤眸却亮得惊人,盛满了温柔与喜悦。 他看到小乔试图起身,连忙阻止: “夫人!你醒了?别动,仔细伤口,慢慢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怀中那个正轻轻抽噎、眼角还挂着泪珠的小襁褓,轻轻放在小乔身侧的软枕旁,然后才伸手,极其轻柔地扶着她,让她靠着床头慢慢坐好。 小乔的目光从周瑜脸上移开,牢牢锁在了身旁那个小小的襁褓上。 她看着那皱巴巴、红通通的小脸,紧闭的眼睛,微微噘着的小嘴,心中涌起一股无限柔情的感觉。 “这是……” 她声音轻颤,带着初见的忐忑与急切: “寻儿?还是音儿?” 她生产后力竭昏睡,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孩子们的模样。 周瑜在她床边坐下,目光温柔地流连在她和孩子之间,轻声答道: “这是我们的音儿。寻儿这会儿睡得正沉。” 小乔仔细端详着这个小儿子,越看越觉得惊奇: “音儿长得……好秀气。瞧这眉眼,这小嘴,若不说,旁人恐怕会以为是个漂亮的女娃娃呢。” 周瑜的目光更加柔和,他凝视着小乔,又看看音儿,声音里满是爱意: “是啊,他们虽是同胞兄弟,但仔细看,模样确实有分别。音儿这眉眼……” 他顿了顿,带着无比珍视的语气: “像极了夫人。特别是这双杏眼,委屈巴巴看着人的时候,简直和夫人撒娇时一模一样,让人看了就心软,只想好好哄着。” 小乔听着,心中又甜又软,忍不住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碰了碰音儿柔软的脸蛋。 随即,她又想起另一个: “那寻儿呢?快让我看看寻儿!” “夫人稍等。” 周瑜笑着起身,走到另一侧安放的小床边,极其小心地抱起了那个同样裹在襁褓里、却睡得十分安稳的婴儿。 当周瑜将寻儿抱到小乔面前时,小乔只看了一眼,便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 只见寻儿虽也闭着眼,小脸同样是新生儿特有的红皱,但那眉骨的形状、鼻梁的挺直雏形,尤其是睡着时微微蹙起的小眉头和那略显“严肃”的嘴角弧度…… “这……” 小乔失笑,抬头看向周瑜: “寻儿这模样,简直就是公瑾你的缩小版嘛……看这眉眼,这小表情,高傲又冷酷,连睡觉时都皱着个小眉头,活脱脱就是你平日里思索政务时的样子!” 周瑜也忍俊不禁,看着怀中这个与自己如此相似的长子,眼中充满了骄傲: “是啊……昨夜,堂叔和曾叔见了,都吓了一跳,连声说寻儿和我刚出生时,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睡觉爱皱眉的习惯都一样。” 小乔小心翼翼地从周瑜手中接过寻儿,将他搂在臂弯里,低头细细端详,怎么也看不够: “嗯……这下好了,我总算知道公瑾你小时候长什么样子了。原来,你刚出生时就这般‘清高’,不需要人多哄,自己就能安安静静地睡去,倔强得很呢。” 她正说着,刚才被放在一旁睡着的音儿,忽然又委屈地“哇”一声哭了起来,声音细细弱弱,却带着十足的控诉意味,仿佛在不满父亲母亲都只顾着看哥哥,冷落了他。 周瑜连忙转身,将音儿重新抱回怀里,熟练地轻轻拍抚,柔声哄道: “音儿乖,音儿不哭,爹爹在这儿呢,没有不理你,乖啊……” 说来也奇,音儿被周瑜这么一抱一哄,抽噎声立刻小了下去,撇了撇小嘴,竟真的慢慢止住了哭泣,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又很快在他父亲安稳的怀抱和低柔的哼唱声中,再次沉沉睡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矫情”又“识趣”的小模样,简直像极了平日里小乔缠着周瑜、非要他哄着自己入睡时的神态。 连小乔看了,都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这孩子……也不知是随了谁,这般会‘拿捏’人,这般……矫情。” 周瑜也跟着小乔的话,低头看着音儿那副“得逞”后安然睡去的小模样,眼里盛满了化不开的宠溺,轻声附和: “是啊,音儿这般会拿捏人,爱撒娇又黏人,也不知是随了谁……” 说罢,他极其轻柔地将再次睡熟的音儿放回床上,紧挨着早已沉入梦乡的寻儿。 两个小襁褓并排躺着,呼吸匀细,构成了世间最柔软安宁的画面。 安置好孩子,周瑜在床边坐下,拉起小乔微凉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温热的掌心。 他的目光从孩子们身上移回,深深望进小乔还有些苍白的眼眸里,那里面除了初为人母的喜悦,还有尚未完全褪去的疲惫。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疼惜与后怕: “夫人,你辛苦了……身子可还痛得厉害?” 小乔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与那份小心翼翼的心疼,心中暖流淌过。 她轻轻回握他的手,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精神些,安慰道: “不痛啦,真的。公瑾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寻儿和音儿都是懂事的孩子,都知道心疼娘亲,没怎么折腾就出来了。” 然而,周瑜却缓缓摇了摇头,俊逸的脸上没有半分被安慰到的轻松,反而笼上了一层更深沉的阴影。 他想起昨夜小乔痛到几乎失去意识、汗水与泪水交织的惨白面容,想起那仿佛永无止境的等待与煎熬,喉头便是一阵发紧。 “看着昨夜夫人被那般折磨的模样……”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飘忽了一瞬: “恍惚间,我竟有些……后悔。” 小乔一怔:“后悔?” 周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是无法掩饰的痛楚与一丝近乎孩子气的执拗: “后悔……让你有孕,还是双胎。若知你生产是这般苦楚,若知你此番会承受如此大的风险与痛楚,我……早知道……就……” 他顿住,似乎不知该如何表达那份混杂着爱、恐惧与自责的复杂情绪。 小乔听他这么说,先是愣住,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出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紧锁的眉心: “傻公瑾,这般孩子气的话也说得出口?这哪是能反悔的事?怀胎十月,虽苦虽累,可看着他们兄弟二人如今这般乖巧可爱地躺在这里,听着他们的哭声,摸着他们的小手……我便觉得,哪怕再重来一次、十次那样的痛楚,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不。” 周瑜斩钉截铁地打断她,握着她手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些,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某种决绝: “够了,夫人。我们有寻儿,有音儿,已经是上天最大的恩赐。我们……有这两个孩子就够了。” 他倾身向前,一字一句,如同起誓: “我今生今世,再也不要让你承受这样的生产之苦了。” 小乔看着他这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又是感动又是无奈,忍不住逗他: “傻瓜,这生孩子的事,哪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难不成……” 她眼波流转,带着一丝狡黠: “你能忍得住?” 周瑜被她问得语塞,脸上飞起一丝红晕,眼神也有些闪躲,含糊道: “以后……以后我们小心些便是了。” “小心些?” 小乔哪肯轻易放过他,故意追问道,眼中笑意更浓: “那你且说说看,怎么个小心法?嗯?莫非……周都督在兵书之外,还研究了什么‘避子奇谋’不成?” 周瑜被她问得耳根都红了,有些招架不住,只能故作镇定地低声嘟囔: “总……总归是会有法子的。” 见他这副窘迫又认真的模样,小乔心中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认真地看着他,轻声道: “傻瓜,你可别存这样的念想。我倒是想……想为你,为周家,多生几个孩子呢。然后看着他们热热闹闹地长大,多好。”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的光: “再说了,你不是也一直……盼着能有个女儿吗?” 这句话,像一颗小小的石子,精准地投入了周瑜的心湖。 他确实曾无数次想象过,若有一个眉眼酷似小乔的女儿,承欢膝下,会是怎样温馨的景象。 那一瞬间,他几乎要动摇。 可下一秒,昨夜小乔痛苦煎熬的画面再次清晰地浮现眼前,瞬间击溃了那点微弱的向往。 他猛地摇头,眉头皱得更紧,几乎是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决: “不……不要了,夫人。有寻儿和音儿,我已心满意足。女儿……也不要了。” 说着,他伸出双臂,将小乔连人带被,紧紧、却又小心地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闷闷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只要你平平安安,别再受那样的罪。” 小乔被他这带着深切恐惧的拥抱弄得哭笑不得,心里却甜得如同浸了蜜。 她在他怀里轻轻挣了挣,仰起脸,看着他依旧紧锁的眉头,故意打趣道: “我看啊,音儿爱撒娇的性子明明就是随了你!瞧瞧你现在这模样,比音儿还要‘矫情’,还要‘不讲道理’!” 周瑜被她这一说,紧绷的神色终于缓和下来,无奈地低笑出声,手臂却依旧环着她没有松开。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丝,叹道: “或许吧,他们……是你我血脉骨肉,身上流着我们的血,性子自然像你也像我,分不清谁多谁少。” 小乔忽然想起一事,从他怀中微微退出些,问道: “对了,公瑾,你可给江东那边报信了?姐姐和姐夫他们定是挂念着。” 周瑜点点头: “夫人放心,昨夜我便连夜派了快马,携带喜讯直奔江东。算算时辰,此时伯符和孙夫人,想必都已知晓我们添了两位小公子,母子均安。”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庄重: “还有,我已命人将寻儿和音儿的名字,正式添录于庐江周氏家谱之上了。从今日起,他们便是周家堂堂正正的子孙。” “嗯,还是公瑾你想得周到,事事周全。” 小乔安心地靠回他怀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床边那对并排安睡的小小襁褓。 阳光正好,柔和地洒在两个孩子身上: 寻儿睡相沉稳,小脸依旧微微皱着,眉头轻蹙,嘴巴抿成一条认真的直线,仿佛在梦中也在思考着什么大事,那严肃的小模样,活脱脱就是周瑜的翻版。 而音儿则紧紧依偎着哥哥,小小的身体几乎要嵌进寻儿的襁褓里,嘴角无意识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甜甜的弧度,睡得一脸满足与信赖,全然依赖着身旁的哥哥。 看着这截然不同却又和谐相依的兄弟俩,小乔的心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的幸福感涨得满满的。 她轻轻握紧了周瑜的手,低声道: “你看他们……多好。” 周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着那对凝聚了他们所有爱与期盼的小生命,将小乔搂得更紧些,在她耳边轻声道: “是啊,多好。” “夫人……谢谢你。” 未来很长,而他们一家四口,刚刚携手迈入了人生崭新、也是最温暖的一章。 …… 这时,许是听到了屋内的说笑声,几声小心翼翼的敲门声传来,“咚、咚”,敲得很有节奏,仿佛怕惊扰了里面的宁静,又忍不住想加入这份喜悦。 “进。”小乔柔声应道。 门被轻轻推开,先是端着红漆托盘的阿吉,脚步轻巧得像只小猫。 托盘里是热气腾腾的糜粥、几样精致小菜和专门为产妇准备的补汤。 紧接着,香儿像一阵带着阳光气息的风,步履轻快地跟了进来。 堂叔和曾叔则跟在后面,两位长辈脸上都堆满了慈爱欣慰的笑容,手里还各自拿着些小物件——堂叔拿着个拨浪鼓,曾叔则捧着一叠柔软的新布。 小小的内室,因着他们的到来,瞬间充满了生气与暖意。 周瑜见状,起身从阿吉手中稳稳接过早膳。 香儿早已迫不及待地在小乔身侧坐下,给了她一个结实又温柔的拥抱,声音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敬佩与激动: “小乔!你真是太了不起了!生产这般凶险的事你都挺过来了……你太勇敢了!” 小乔被她抱得心里暖融融的,又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笑道: “好啦好啦,香儿,别这般夸我了,我都要脸红了。不过是……每个做母亲的,都得过这一关罢了。” 香儿这才松开她,眼睛却已经好奇地转向床边并排安睡的两个襁褓。 她凑近了些,看着寻儿和音儿依偎的姿态,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打趣道: “哎呦,你们快看他们兄弟俩!这才刚见面呢,就好得跟一个人似的,睡觉也要这么粘着,小手还抓着不放。” 她指着音儿那紧攥着哥哥襁褓一角的小拳头: “瞧这音儿,是个离不开哥哥的。” 堂叔将拨浪鼓轻轻放在一旁的矮柜上,目光满是关切地看向小乔,仔细打量她的气色: “小乔啊,今日身子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千万别硬撑,一定要好好将养。” 小乔迎上堂叔慈祥的目光,温顺地答道: “堂叔放心,我已经没事了。只是还有些乏力,再休息段时日,定能恢复如初,让您挂心了。” 曾叔在一旁乐呵呵地接口,看着两个小娃娃,眼里闪着光,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周夫人这话在理!就是要好好养!您想吃什么、用什么,尽管跟我讲!我定想法子弄来!看着这两位小公子,我这把老骨头都觉得年轻了十岁,有劲儿!” 他抖了抖手里柔软的新布: “这都是我让铺子里挑的最软和的细棉布,给小公子们做贴身小衣最好不过。”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阿吉一直安静地观察两个小婴儿,带着孩童特有的纯真好奇。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认真地得出结论: “两个小公子长得……真的好像。可又不太一样。一个……眉眼鼻梁神气像都督,看着好稳重;另一个,嘴巴和下巴的弧度,像夫人,好秀气。真好。” 堂叔听了,抚掌呵呵笑起来,目光在周瑜和寻儿之间来回逡巡,陷入了回忆: “可不是嘛!尤其是这寻儿,和公瑾刚出生时,那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昨夜我第一眼看到,恍惚间,还以为时光倒流,又见到了襁褓里的‘小玉儿’呢!” “小玉儿?!” 小乔一怔,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从未听过的昵称,惊讶地转头看向周瑜。 周瑜显然没料到堂叔会突然提起这个,面上掠过一丝罕见的窘迫。 曾叔也在一旁笑着附和,印证了堂叔的说法: “是啊……小玉儿,这是都督小时候的乳名。那时候他生得白净漂亮,跟玉雕的人儿似的,老爷和夫人喜欢得紧,就取了这么个小名儿叫着。” 小乔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唇角弯起狡黠又甜蜜的弧度,看向周瑜: “是嘛?!公瑾,你还有这么个可爱的乳名?我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 周瑜无奈,只得在妻子和众人带笑的目光中解释,声音比平日低了几分: “嗯……是的。不过是幼时家中长辈喜爱,才这样叫。”他试图轻描淡写地带过。 堂叔却谈兴正浓,继续笑呵呵地揭短: “不过啊,呵呵,待公瑾长大些,入了学堂,知道羞了,觉得这名字太女气,就再也不肯我们这样叫他了。谁叫就跟谁急,小脸板得啊,比现在还严肃!” 满屋的人都笑了起来,连阿吉都抿着嘴偷偷乐。 小乔笑得倚在床头,目光却温柔地落回寻儿脸上。 她细细端详着长子酣睡的容颜,只见他皮肤虽还带着新生儿的红润,却已能看出底子极其白皙细腻,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上,鼻梁挺秀,唇形优美,真真是面如冠玉,毫无瑕疵。 她越看越觉得贴切,轻声叹道: “怪不得……怪不得长辈们叫你‘小玉儿’,还给你起了‘瑜’这个名字,瑜,本就是美玉之意。原来是从小就‘名副其实’呢。” 周瑜顺着她的目光,也看着自己的长子,眼中情绪复杂,有骄傲,有感慨。 然而,他的视线很快被寻儿身边那个小小的身影吸引。 音儿即使在睡梦中,也本能地朝着哥哥的方向微微侧着身子,一只小手固执地从襁褓里探出一点点,紧紧抓着哥哥襁褓的一角,仿佛那是他最安稳的依靠。 看着这血脉相连、相依相偎的一幕,周瑜目光深邃,低低喟叹,声音里带着一种初为人父的温柔: “血缘这事儿,真是……神奇。” 在这一瞬间,他只觉得…… 什么天下,什么棋局,仿佛都暂时远去,只剩下这一室温馨,和血脉悄然奏响的美妙回音。 喜欢赤壁风华:东吴瑜乔录请大家收藏:()赤壁风华:东吴瑜乔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7章 春光正好 庐江周宅的院落里,春意一日浓过一日。 廊下的海棠谢了,又绽出新绿的嫩芽。 日子便在婴孩的咿呀声与淡淡的奶香中,悄然滑过。 寻儿和音儿褪去了初生时的红皱,日益白皙圆润,眼眸也越发清亮有神。 再过几日,他们便要满月了。 这日清晨,阳光暖融融地洒满内室。 周瑜正坐在床边,耐心地为寻儿穿一件鹅黄色的小褂。 寻儿已经醒了,乌溜溜的眼睛睁得极大,仔细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父亲。 他不像音儿那样爱笑爱闹,看人时总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专注,小嘴微微抿着。 周瑜被他这“严肃”的小模样逗乐了,心中爱极了,忍不住低下头,用鼻尖极轻地蹭了蹭他柔嫩的脸颊。 寻儿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小嘴弯了弯,竟露出一个极淡的、仿佛带着几分满意的笑意,看得周瑜心头更软。 另一边,音儿却赖在小乔怀里不肯起身。 他整个人都窝在母亲温暖的臂弯间,小手无意识地抓着一缕小乔散落的青丝,脸颊贴着她柔软的心口,睡眼惺忪,却时不时发出满足的哼唧声。 小乔背靠着软枕,正用指尖温柔地摩挲着音儿那小巧精致、软得像花瓣一样的耳朵,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怜爱。 周瑜熟练地替寻儿系好最后一个衣带,将他稳稳抱在臂弯里,然后站起身,朝小乔那边走去。 “来,夫人,” 他声音放得极柔: “我抱着音儿吧。你再睡会儿,昨夜他们俩轮番闹腾,想必你没睡好。” 想起昨夜,先是寻儿莫名惊醒,哼了几声,刚哄好,音儿又咿咿呀呀要人抱,两人你方唱罢我登场,确实是折腾了好几回。 小乔仰起脸,眼下确有一丝淡淡的青影,但神色温婉安宁。 她轻轻摇头,声音带着刚醒的慵懒: “嗯……是被吵醒了几次。不过,公瑾你哄得及时,他们也没哭闹太久。” 她说着,小心翼翼地将怀里黏人的小儿子递过去。 周瑜微微倾身,另一只手臂稳稳接过音儿。 一时间,他左臂弯里是安静看着他的寻儿,右臂弯里是蹭着他胸膛寻找舒适姿势的音儿。 两个小小的、带着奶香的身体依偎着他,这份沉甸甸的满足感,是任何功勋胜利都无法比拟的。 他抱着两个孩儿,在床边轻轻踱了两步,忽而想起一事,眼中泛起明亮的光彩: “对了,夫人,前几日石青来了,除了汇报南郡政务,他还说,我们在江陵的新府邸,已差不多建成了。工匠们日夜赶工,甚是精心。想必……再过半月,便可入住了。” 小乔闻言,眸光微微一顿,方才的慵懒惬意淡去些许,涌上一股真切的不舍。 她环顾这间处处透着旧日温情的卧房,轻声道: “这么快……可我,有些舍不得庐江。这里……虽不似未来江陵府邸那般轩敞规整,却处处温馨,像个真正的家。” 周瑜听出她话里的眷恋,停下脚步,转身温言安慰: “无妨,夫人。我们不必急着搬。若你想,我们就在庐江多住些时日,住到你什么时候想搬了,我们再去。一年半载也无妨。” 他这话并非全为安慰,看着妻儿在此安然,他内心深处何尝不想将这宁静时光拉长一些。 然而,小乔却缓缓摇了摇头。 她望向周瑜,眼神清澈而坚定,那里面不仅有柔情,更有与他并肩同行的智慧和体谅。 “这怎行?” 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理性: “公瑾,你是南郡太守,军政事务繁杂,一直住在庐江,往来讯息多有不便,长久下去,于公务不利,也恐惹人非议。况且……”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两个儿子身上,语气越发柔和坚定: “我们的家,终究是要跟着你走的。你在哪里,哪里才是家。”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微笑道: “我们……等入了夏,天气彻底暖和,路上也好走些,就搬去江陵吧。” 周瑜静静地听着,怀中孩子的温热透过衣衫传来,而妻子的话语,则一字一句,熨帖地落在他心坎最柔软处。 他并非不知利害,只是私心里贪恋这份安宁,宁愿自己多奔波些。 此刻听小乔如此深明大义,处处为他、为这个家的未来考量,心中感动如潮水般涌起,激荡着胸腔。 他凝视着小乔,喉头微动,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低沉而饱含情感的话: “好……都依夫人。” 阳光似乎更暖了些,将父子三人相拥的身影投在光洁的地面上,而小乔倚在床头,含笑望着他们。 …… 待他们用罢午膳,周瑜见窗外日头正好,暖而不烈,便小心地将寻儿和音儿的小床挪到了后院廊下。 这里通风向阳,又能避开直射,最是适宜。 两个小家伙裹在柔软的锦被里,被这新奇的环境吸引,不再昏昏欲睡。 寻儿转动着乌亮的眼珠,静静打量着头顶摇曳的翠绿藤蔓和远处的一角蓝天,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却看得专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音儿则活泼得多,小手小脚在襁褓里轻轻动着,嘴里发出“咿呀”的细微声响,仿佛在跟哥哥分享他的发现。 阳光洒在他们娇嫩的脸蛋上,晕开一层柔和的金边。 周瑜半蹲在床边,目光流连在两个儿子身上,唇角含笑。 这一刻的宁静,几乎让他忘却了外间所有的纷扰。 就在这时,曾叔步履略显急促地从廊下另一头走来,脸上带着惯常的恭敬。 他走近,先看了一眼安好的小公子们,才低声对周瑜道: “都督,刚刚前门有人求见,说是找您,此刻正在前厅候着。” 周瑜脸上的柔和迅速收敛,他直起身,声音平稳: “来人何等模样?可是信使打扮?” 曾叔点头:“正是。” 周瑜心中了然,眸色沉静,只微微颔首: “好。你在此看顾他们,莫要让阳光晒太久,也别离了人。” 他吩咐得细致,目光再次温柔地掠过两个懵懂的孩子,随即转身,步履沉稳地向前厅走去。 那背影,顷刻间从慈父变回了执掌千军、心思深沉的江东都督。 前厅内,光线略暗,更显肃穆。 果然,那名先前派往巴蜀的心腹信使,正垂手肃立。 见周瑜进来,他立刻上前,单膝及地,抱拳行礼,声音难掩振奋: “属下拜见周都督!恭贺都督双喜临门,喜得两位麒麟儿!” 周瑜虚扶一下: “多谢。起来吧,一路辛苦。” 他语气平静,目光却已如鹰隼般锁在信使脸上,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法正那边,情形如何?” 信使起身,脸上竟浮现出更激动的神色,他压低了声音,却又字字清晰: “回都督,法正大人收到都督第二封手书后,屏退左右,独自沉思了多日,我本以为此事艰难,不料……” 他一边说,一边极其谨慎地从怀中贴身内袋里,取出一个扁平方匣,双手捧过头顶: “法正大人命属下,务必将此物亲手呈交都督。” 周瑜的目光倏然锐利如剑,他伸出手,接过方匣,触手微沉。 他指尖灵巧地解开系绳,里面赫然是一卷质地细密的绢帛。他缓缓展开—— 益州军事山川地势详图。 河流走向、关隘要冲、城池戍所、粮草屯聚之地、兵力大致布防……甚至一些隐秘的山道小径,皆以工笔细致绘出,旁附蝇头小楷注解。 这已不仅是一幅地图,更是益州命脉所系、刘璋政权安危所托的枢机! 饶是周瑜心性沉稳,此刻呼吸也不由得微微一滞。 他目光快速扫过图上几处关键标识,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扬起。 他抬起眼,看向信使: “法正可还有话?” 信使神情一肃,身体挺得更直: “有。法正大人让属下务必原话带到——说请周都督放心,待张鲁被东吴雄师歼灭之日,便是他践行承诺之时。届时,他将以益州别驾之身,亲自为都督打开关门,并以手中权柄,调离关键守军,伪造通行文书。同时,联络州中不满刘璋暗弱、渴望明主的故交同僚里应外合,助都督兵马长驱直入,直抵巴蜀城下。 此心此志,天地鬼神共鉴,图既奉上,绝无虚言。’” 信使说完,屏息凝神,厅内一时落针可闻。 周瑜握着那卷重若千钧的绢帛,指节微微用力。 法正的承诺,详细、具体、狠辣,直指核心。 阳光从前厅的门缝斜射进来,照亮空气中浮动的微尘,也照亮周瑜眼中闪烁的、复杂难明的光芒。 有棋逢对手的激赏,有对巨大机遇的审慎评估,更有对未来那场可能席卷西川的惊涛骇浪的预见。 他将绢帛仔细卷好,重新用油布包裹,贴身收起。 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已然平复,恢复了惯常的沉静威严。 “很好。” 他对信使道,声音平稳无波: “此行大功一件,你先去歇息,赏赐稍后便至。此事,不得泄于他人。” “属下明白!谢都督!” 信使重重抱拳,悄然退下。 周瑜独自在厅中又静立片刻,方才那卷地图的轮廓仿佛还烫在胸口。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后院走去。 脸上的神情,在步出前厅的瞬间,已重新覆上了属于父亲和丈夫的温和。 只是那深邃的眼眸底处,一丝冰冷的决断与炽热的野心,已如淬火的钢铁,悄然成形。 此时的后院,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曾叔正俯身在双胞胎的小床边,手里拿着一枚光润的玉环,轻轻晃动着,试图吸引小公子们的注意。 寻儿安静地看着那晃动的莹润光泽,只是嘴角微微上扬,呈现出了他那标志性的专注打量姿态,仿佛在研究玉环的质地与光影。 而音儿则活泼得多,他“嘿嘿”地笑出声来,黑葡萄似的眼睛追着玉环,小手努力地从襁褓边伸出来,在空中抓挠着。 周瑜走回廊下,看到的便是这幅画面,冷硬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走近,先伸手轻轻点了点音儿那笑得露出粉色牙床的小脸,惹得音儿更加欢腾地舞动小手。 随即,他转向曾叔,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曾叔,三日后的满月宴,一切可都备妥了?” 曾叔直起身,恭敬回道: “回都督,都已按您的吩咐准备妥当。安全起见,未敢张扬,只请了庐江几位德高望重的故交和名士,宴席也设在府内,护卫也都已安排下去了。” 周瑜点头,又问: “伯符那边,可通知了?” 他想着孙策若知此事,必定欢喜,只是不知是否抽得开身。 曾叔闻言,脸上笑纹更深,带着几分感慨: “都督放心,主公那边惦记着呢!还没等咱们的喜帖送到,主公昨日便已派快马送信来了。信上说,他将携孙夫人和少主,两日后便动身前来庐江,说是要亲自给两位小公子贺满月之喜!” 周瑜眼中掠过暖意,他唇角微扬,心中踏实了许多。 这时,主卧房紧闭的门扉内,隐隐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嬉笑声,正是香儿与小乔。 香儿昨日兴致勃勃去集市逛了许久,搜罗了不少时新的衣裳料子、精巧首饰,此刻正迫不及待地拉了小乔一同“鉴赏试戴”。 只听香儿清亮的声音带着兴奋: “小乔快看这支步摇!我一眼就相中了,这蝶恋花的样式多精巧,颤巍巍的,你戴上定好看!” “哎呀香儿,这……这……太华丽了。”是小乔略带迟疑的柔软嗓音。 “那怎么啦?看,这多衬你!再试试这个,藕荷色的披帛,配你上次那件月白襦裙……还有这对耳珰,水滴似的,衬你肤色!” “香儿,你买得也太多了……” “不多不多!哎呀小乔你别动,我帮你把这簪子插上……” 门内的笑语欢腾,与后院阳光下的宁馨,交织成一副鲜活生动的家居图景。 周瑜与曾叔相视一笑,眼中皆有暖意。 良久,主卧房的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 先探出身来的是香儿,她脸上带着促狭又满意的笑,朝周瑜眨了眨眼,然后侧身让开。 紧接着,小乔缓缓步出房门。 刹那间,仿佛廊下所有的春光都汇聚到了她身上。 这是她生产后第一次如此仔细地妆扮自己。 她未施浓粉,只淡淡扫了眉,唇上点了浅绯的口脂。鬓边斜插着香儿方才强烈推荐的那支蝶恋花金步摇。身上穿着一袭浅碧色的襦裙,身段比之少女时更多了几分珠圆玉润的柔美风韵。 阳光洒在她身上,整个人宛如一枚被时光打磨得愈发温润动人的明珠,散发着宁静而耀眼的光华。 周瑜看得怔住了。 他见惯了她素颜居家、温柔娴静的模样,也深深迷恋她偶尔娇嗔撒娇的鲜活,却许久未见她如此盛装,将本就惊人的美貌悉数绽放。 此刻的小乔,褪去了产后的些许憔悴,眉宇间洋溢着新母亲的满足与一丝被精心打扮后的羞赧欢喜,美得让周瑜心尖发颤,一时竟忘了言语,只是痴痴地望着。 小乔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脸颊微烫,垂眸一笑,先走到孩子们的小床边,俯下身,极其温柔地挨个亲了亲寻儿和音儿的脸蛋。 寻儿被亲后,表面依旧淡定,但小脸慢慢浮现一片绯红。 而音儿,果不其然,一见娘亲靠近,闻到那熟悉的温暖气息,立刻发出委屈的“呜嘤”声,两只小手努力地朝小乔伸着,活脱脱一副娇气模样。 小乔的心立刻化了,小心翼翼地将音儿从床上抱起来,搂在怀中,轻轻摇晃着。 音儿一到娘亲怀里,立刻收了哭腔,满足地蹭了蹭。 周瑜这才恍然回神,望着怀抱幼子、容光焕发的妻子,喉头动了动,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与深情,喃喃道: “夫人……果真美极了。” 小乔抬眼看他,眼中笑意盈盈,抱着音儿轻轻踱步,语气带着一丝久违的雀跃与娇嗔: “这些日子闷在房里坐月子,可真是闷坏了!公瑾,你看外面,春光正好,风和日丽的,我们……我们真该出去走走。你说说,我们二人有多久都没有一同出门了?” 她想起之前那些短暂却快乐的同游时光,眼中流露出怀念。 周瑜走上前,替她理了理颊边一缕被音儿小手抓乱的发丝,温声道: “待夫人身子将养得再好些,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 “我都已经好了!” 小乔闻言,微微睁大了杏眼,语气急切,带着点小小的不服气: “你瞧我,精神也好,力气也有……这,这不就只剩下几天就满月了嘛!” 说着,她微微撅起了嘴,望向周瑜的眼神带着明晃晃的期待和一丝控诉,那神情姿态,竟与刚才怀中音儿撒娇耍赖的模样如出一辙。 周瑜心中虽爱极了她这般情态,却依旧担心她的身体,硬起心肠摇头: “夫人……听话。你此番生育双胎,元气耗损非同一般,郎中也嘱咐需精心调养,岂可大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小乔见他态度坚决,眼里的光彩黯淡了些,抱着音儿的手紧了紧,低下头,声音也带上了几分真实的委屈,小声嘟囔: “你……你,就是不想带我出去嘛……” 一旁的曾叔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忍俊不禁,终于开口打圆场: “都督,依老奴看啊,您就带夫人出门游玩一趟吧。也不必去远,就在咱们庐江城附近,去城南河边踏踏青,赏赏花,来回不过大半日工夫。两位小公子有我们看着,保管妥妥当当。你们夫妻二人,自打成婚以来便聚少离多,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些,是该好好独处片刻。” 香儿早就捂着嘴在一旁偷笑了半天,此刻也跳出来帮腔,脆生生道: “就是啊,周都督!你就带小乔去吧!你再不答应,她这委屈劲儿上来,怕是比音儿还难哄呢!到时候,他们二人一个接一个哭闹着,看你怎么办!” 周瑜被这一老一少联手“劝说”,再看看小乔那低垂又委屈的侧脸和怀中音儿那仿佛感应到母亲情绪也准备撇嘴的架势,终于无奈地笑了。 他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抬起小乔的下巴,望进她瞬间重新亮起的眼眸里,妥协道: “那……好吧。只是,夫人需得答应我,不可劳累,若觉疲乏立刻告知我,我们便回来。” 小乔一听他松口,顿时笑靥如花,那点委屈烟消云散。 她小心地将已经又开始打瞌睡的音儿放回小床,然后立刻亲昵地挽住周瑜的胳膊,仰着脸,眼中光华流转,激动地说: “好!一言为定!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 周瑜反手握住她挽着自己胳膊的手,含笑应道: “好,明日一早。” 喜欢赤壁风华:东吴瑜乔录请大家收藏:()赤壁风华:东吴瑜乔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8章 温其如玉 第二日,天际刚透出微光,几颗晨星还未隐去,小乔便已轻手轻脚地起身了。 她睡意未消,眼中却闪着兴奋的光,像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雀鸟。 她走到衣箱前,罕见地踌躇起来,指尖划过几件春衫,低声自语: “这件鹅黄会不会太娇?这件水绿倒是清爽,可料子似乎薄了些……” 周瑜已然醒了,正利落地为寻儿更换尿布。 寻儿也没哭闹,只是睁着酷似父亲的眉眼,静静地看着爹爹的动作,偶尔打个小小的呵欠。 周瑜手法娴熟,动作轻柔,一边忙着手头的事,一边头也不抬地温声提醒: “夫人,今日天色虽好,但春日风大,尤其郊外。务必拣那件厚实些的锦缎夹袄,再搭件披风。鞋子也要软底便于行走的,莫要图好看穿那绣鞋。” 小乔正拿起一件绯色襦裙比划,闻言乖乖放下,转而取出一件杏子红暗花云纹的夹袄并同色百褶长裙,又拎出一件雪青色的织锦披风。 她回头看向周瑜,见他已妥帖地处理好寻儿,正将干净的襁褓重新包好,动作沉稳,侧颜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温柔专注。 “音儿还在睡呢。” 小乔压低声音,用气音提醒,手指悄悄指了指另一张小床上蜷成一团、睡得正香的音儿。 小家伙脸蛋红扑扑的,小拳头抵在腮边,呼吸匀细。 小乔眼中流露出母性的柔软与一丝狡黠: “可别把他吵醒了,否则他见我们要走,怕是要哭闹好一会儿不肯罢休,我们可就出不了门啦。” 周瑜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微笑,手下动作放得越发轻缓。 他将重新变得干爽舒适的寻儿放回床榻,寻儿眨了眨眼,竟又慢慢阖上眼皮,似乎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周瑜开始麻利地收拾二人出门要带的随身物品。 他先取下挂在墙上的佩剑,仔细检查了剑鞘与系带,置于一旁。又走到妆台前,将小乔惯用的那盒香粉、一把玉梳、一方丝帕,并一壶温水,用柔软的布帕包好。 接着,他转身回到床边,将被褥抚平,枕头摆正,动作干脆利落,顷刻间便将略乱的床铺收拾得整整齐齐,仿佛军旅生涯锤炼出的习惯已刻入骨髓。 终于,两人都收拾停当。 小乔换上了那身杏子红衣裙,外罩雪青披风,乌发简单插了支白玉簪,薄施脂粉,清新明丽如春日初绽的海棠。 周瑜则是一身月白色常服,外罩淡青色斗篷,少了平日的威严,多了几分儒雅闲适。 轻轻推开房门,曾叔和堂叔早已在廊下候着了。 两位老人脸上都带着慈祥又了然的笑容。 曾叔手里捧着一个油纸包,热气隐隐透出,散发着甜香。 “都督,夫人,路上带着,刚出炉的桂花糕和枣泥酥,垫垫肚子。”曾叔将油纸包递给周瑜。 周瑜接过,温言道: “今日,寻儿和音儿就托付给二位了。” 堂叔乐呵呵地接口,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期待: “你们放心!我们保管把两个小宝贝照顾得妥妥帖帖!不瞒您说,我们俩如今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想去瞧瞧寻儿音儿,听他们咿呀两声,这一天心里都舒坦。还好……小乔生了双胎,不然啊,我们这两个老家伙,怕是要为抢着抱孩子拌嘴喽!” 这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连周瑜眼中也染上笑意。 小乔在临踏出院门前,还是忍不住又回头,透过未完全合拢的门缝,远远望向屋内并排的两张小床。 晨光熹微,勾勒出两个小小的、安宁的轮廓。 一股强烈的眷恋与不舍瞬间攫住了她,脚步不由得迟疑。 周瑜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打趣: “夫人这是……反悔了?舍不得孩儿们?” 小乔被他说中心事,脸上微红,但一想二人即将到来的独处时光,想到窗外明媚的春光,那份渴望终究压过了短暂的离别愁绪。 她一咬牙,别过头,不再看屋内,反而用力拉住了周瑜的手,语气带着破釜沉舟般的轻快: “谁反悔了!快出发吧!再耽搁,日头都要晒屁股了!” 说着,便拉着周瑜,脚步轻快地穿过庭院,向大门走去。 宅子门口,早已备好了一辆青篷小车,辕马神骏,车辆朴素却结实。 周瑜今日亲自执鞭。 扶着小乔坐进铺了软垫的车厢后,他利落地跃上车辕,握住了缰绳。 “驾!”一声轻叱,马车稳稳启动,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辘辘的声响,渐渐将周宅抛在身后,融入了庐江城苏醒的晨雾与炊烟之中。 周瑜驾车极稳,速度不急不缓,既能让小乔舒适地欣赏风景,又能确保安全。 道路渐渐开阔,房屋稀疏,田野的气息扑面而来。 小乔坐在车厢里,掀开侧面的布帘,好奇地向外张望。 初升的太阳将天际染成金红,路旁的杨柳抽出了嫩黄的新芽,柔软的枝条随风轻摆。远处,山峦呈现出温柔的青黛色,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幅徐徐展开的水墨长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空气清冽甘甜,带着泥土、青草和花香的混合气息,深深吸一口,仿佛能把胸中所有淤积的闷气都涤荡干净。 小乔心情雀跃,拿起还温热的桂花糕,咬了一小口,清甜软糯。 她探出身,将另一块完整的枣泥酥递到周瑜嘴边: “公瑾,你也吃,还热着呢,可香了!” 周瑜微微侧头,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香甜的枣泥在口中化开,他眼中笑意加深,点了点头。 风拂起他额前的几缕发丝,也送来小乔身上淡淡的香粉与阳光的温暖气息。 马车沿着官道一路向南,车轮滚滚,碾过春光。 天地开阔,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和这一路看不完的欣欣向荣。 良久,将近正午时分,马车在一片开阔平坦的草地边缘缓缓停下。 周瑜先跳下车,随即转身,小心翼翼地将小乔扶了下来。 脚刚踏上柔软的草地,小乔便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轻叹,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吸引住了。 眼前豁然开朗,正是庐江名景—— 黄陂湖。 湖水并不浩渺无边,却极为清澈宁静,像一块巨大的、完美无瑕的翡翠,静静地躺在群山环抱之中。 午前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在湖面上,碎成万千跃动的金鳞,湖水倒映着天空的云影和四周青山的轮廓,虚实交错,宛如仙境。 湖畔生着一丛丛茂盛的芦苇,新抽的苇叶嫩绿可爱,几只白鹭在其间优雅地踱步,时而振翅掠过水面,留下一圈圈扩散的涟漪。 空气中弥漫着湖水特有的清新湿润气息,混合着青草与野花的芬芳,让人心旷神怡。 小乔深深吸了一口这纯净的空气,眼中漾满惊叹与沉醉,不禁由衷感叹: “这庐江,真是钟灵毓秀的好地方!每次出门,都能被它不同的美惊艳到……” 周瑜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站在她身侧,目光悠远地望着那波光粼粼的湖面。 良久,他才轻轻拉住了小乔微凉的手,握在掌心,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怀念,喃喃道: “幼时,母亲……常带我来此地游船。那时湖边的柳树还没这么高,租船的老翁也还是另一位。” 他的语气平静,却让小乔他心中藏着的一段关于母爱与童年的柔软记忆。 她反手握紧了他的手,无声地传递着理解与温暖。 小乔的目光顺着湖岸线搜寻,果然,在右侧不远处的一株垂柳下,看到一个简易的竹棚,棚边系着几艘乌篷小船,一个船夫打扮的老者正靠着竹椅打盹。 她心念一动,转过头,狡黠地对着周瑜眨了眨眼,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周瑜瞬间读懂了她的心思,冷峻的眉眼化开一片温柔的笑意,会意地点点头。 “走。” 他低声说,拉着小乔的手,便朝着那租船的摊位走去。 脚步声惊醒了打盹的船夫,他揉揉眼睛,见是一对衣着体面、容貌出众的年轻夫妻,立刻热情地招呼起来: “这位公子,这位夫人,可是要游湖?今日天气好,湖上风光最美了!租条小船,自在又惬意,价格好商量!” 他指着系在岸边的小船: “您看,都是干净稳当的。” 周瑜并不多言,取出钱袋付了租资。 小乔兴致勃勃地挑了一艘篷顶整洁的乌篷船。 周瑜先一步踏上船头,船身只轻微一晃便稳稳停住,他转身,向岸上的小乔伸出手: “夫人,小心。” 小乔扶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却又满怀期待地踏上船板。 周瑜扶她在船中铺了软垫的位置坐稳,自己则走到船尾,解开了系缆,拿起了双桨。 见他姿势熟练地摆开架势,小乔不禁莞尔,打趣道: “公瑾,你竟还会划船?我原先还以为……你是个惯会享受的世家公子。” 周瑜回过头,望着她笑靥如花的脸庞,眼中是温柔,一本正经地答道: “那……夫人以为,我是如何操练江东水军的?总得先知晓水流、风向与舟楫之性。” 他说得平淡,却自带一股令人信服的沉稳气度。 小乔闻言,笑意更深,双手悠闲地撑着下巴,望着周瑜挺拔的背影和熟练划水的动作,享受地眯起了眼睛,拖长了语调: “嗯……说得也是。能让名震天下的周都督亲自驾船,这般福气,旁人可是求也求不来呢。” 周瑜听了,只是淡淡一笑,手臂稳健地划动,木桨拨开清澈的湖水,发出有节奏的“欸乃”声。 小船便平稳地驶离岸边,向着开阔的湖心而去。 两岸的青山、绿树、芦苇缓缓向后退去,人声渐渐不闻,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一叶扁舟,和船上的他们。 船至湖心,四周水面愈发开阔平静,倒映着蓝天白云,仿佛行驶在天空之境。 周瑜停下了桨,任小船随着微波轻轻荡漾。 他走到船中,在小乔身侧坐下。 小乔正陶醉于这静谧浩渺的美景,忽然感到肩头一暖,周瑜的手臂已轻轻环了过来,将她搂向怀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脸上微热,下意识地朝四周张望,语气带着羞涩与紧张: “公瑾……小心让人看见!” 虽然湖面空旷,四下无人,离岸边很远,但她仍觉心跳加速。 周瑜却低低笑了,手臂收紧,将她更牢固地圈在怀中,灼热的目光锁住她泛红的侧脸,声音低沉而笃定: “此地……甚为隐蔽。” 话音未落,他已低下头,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双唇。 这是一个久违的的亲吻。 没有政务的烦扰,没有育儿的琐碎,没有身份的桎梏。 只有湖风的微凉,阳光的暖意,和彼此唇齿间熟悉的温度与气息。 小乔最初的羞怯在他的温柔坚持下融化,她慢慢闭上眼睛,伸手环住了他的颈项,热烈地回应。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倒流,回到了新婚之初,那些耳鬓厮磨、心意初通的甜蜜日子。 湖水温柔地托着小船,天地静谧,唯有彼此的心跳声在耳畔鼓噪,清晰而热烈,诉说着经久不息的爱恋与渴望。 这隐秘湖心的一隅,成了只属于他们的、短暂却永恒的春天。 良久,周瑜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她的唇,气息有些不稳,却仍眷恋地流连在她微红的脸颊与湿润的眼睫之间。 他抬手,指尖极其温柔地抚过小乔细瓷般的面颊,将那缕被湖风吹乱的发丝轻轻拢到耳后。 他的眼眸深邃如眼前的湖水,倒映着她的身影,声音低沉而醇厚: “夫人,你可知……”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最贴切的词句: “无论何时,无论我身处何地……只要望着你,只要与你的眼眸对视,我的心,总会瞬间回到你我初识的那个春日。那般悸动,清晰如昨日,从未因时日久长而减损半分。” 他说着,竟不受控制地轻轻咽了下口水,喉结随之微微滚动,泄露了此刻心潮的汹涌。 小乔仰着脸看他,眼中水光潋滟,唇边漾开一抹莞尔的笑意,柔声道: “那年……也是这样的春日,桃花开得正好。你在乔府与我初见,那时……” 她微微垂眸,带着几分少女般的赧然: “我心中只顾着紧张,想着你是威名赫赫的江东周都督,是父亲口中的大人物,又听闻你严肃冷酷,杀伐决断……我连走路都不敢大声,更不敢与你靠近多言。” 周瑜闻言,眉头微蹙,语气里竟带上了一丝明显的委屈,仿佛心中那份隐秘的期待落了空: “只是……江东周都督?” 他微微低眸,长睫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声音闷闷的: “可那时,我虽面上不显,心中却已……已悄然构想出了你我二人日后琴瑟和鸣、红袖添香的画面。” 这近乎孩子气的坦白,将他当年那份一见钟情心思暴露无遗。 小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胸口: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这般风流呀?我那时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规行矩步,哪像你……” 她也故意拖长了语调,学着他方才委屈的模样,眼波流转: “周都督少年得志,见惯了大场面,想必也见过许多贵族淑女,她们一个个才貌双全,我……我怎敢对你有其他奢望?” 周瑜被她这番“指控”说得一愣,随即连忙摇头,脸上竟浮现出一丝急切: “不……不,没有的事,夫人你切莫误会。” 他急于辩白,连身子都不自觉地坐正了些,小船因这动作微微一晃,恰似他此刻被搅乱的心绪。 “没有?” 小乔挑了挑眉,故意撇过头不看他,哼道: “我才不信呢。那你且说说,难道你之前从未赴过宴,从未见过旁的女子献艺?” 周瑜无奈,只得如实道来,语气诚恳: “之前……确是参与过许多宴会,”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也……见过一些世家女子奏乐歌舞。但那不过是例行公事,或是长辈在座,或是同僚相邀,匆匆一瞥,过后便再无交集,连面容都未必记得清。” 他自觉解释得清楚,却不知这番话听在小乔耳中,又是另一番光景。 小乔一听,心里那点微妙的醋意竟被勾了起来。 她撅起嘴,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娇嗔: “我就说嘛!像周都督这等身份地位,又生得这般……哼,定是遇到过不少心动女子,也定有不少女子听过你弹奏的《凤求凰》!” “心动女子?” 周瑜这下真是急了,连忙握住小乔的手,用力摇头,目光紧紧锁住她: “不不……夫人,你当真误会了!在乔府宴会之前,我从未对任何女子有过所谓‘心动’之感,甚至……连与她们单独说话都极少。军中事务繁忙。以前,读书习武,研习兵法和音律……几乎占据了我所有光阴。” 小乔见他急得耳根都有些泛红,心中早已软了,却还是想再逗他一逗,故意别开视线,幽幽道: “哼,谁知道呢?那些姑娘连弹琴时都故意错个音,就只盼着能得你周郎能回眸一瞥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夫人!” 周瑜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将她拉得离自己更近些,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他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 “别人再怎么错音,我再怎么回眸,那也只是对音律本身的探究与执着,与奏琴之人无关。可是夫人你……”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无尽的温柔与笃定: “你无需任何错音,无需这些刻意的举动。只需静静地坐在那里……我便能,心无旁骛,目不转睛。” 这直白而深情的告白,胜过万千华丽辞藻。 小乔望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专注与爱意,那点故意装出来的小醋意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心满眼的甜蜜与感动。 她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宛如月牙。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傻公瑾。” 她反手与他十指相扣,声音软糯: “我们都已经是寻儿音儿的爹娘了,彼此心意,难道还不明白吗?怎会真的生这些陈年误会?” 说着,她主动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望着远处青山如黛,湖水悠悠: “能与你携手此生,还有了我们的孩儿,是我最大的福气。过去那些,都不重要了。” 周瑜这才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然而,小乔方才那番“不敢奢望江东周都督”的言语,却像一根极细的丝线,轻轻缠在了他心尖上,挥之不去,隐隐牵扯出一丝不甘与探究。 他沉默了片刻,手臂仍环着她,目光却投向远处水天相接之处,看似随意,实则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夫人当初,对我……就当真没有一丝一毫的……其他想法?”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更准确的表达: “我是说,你我初见之时,除了‘江东都督’这个身份带来的敬畏与疏离,你可曾……对我有过半分别样的印象或念头?” 小乔闻言,从他肩上抬起头,认真地看向他,见他虽侧着脸,但微抿的唇角和不自觉挺直的背脊,都泄露了他对这个答案的在意。 她心中觉得好笑又甜蜜,便真的仔细回想起来,指尖无意识地绕着一缕发丝。 “嗯……”她拉长了语调,“我想想啊……” “夫人难道不记得了?” 周瑜见她沉吟,忍不住转回脸,目光灼灼地提醒,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那日,乔府花园,桃花开得正好。夫人身穿一袭淡绿色绣迎春花的襦裙,手里还捏着一把素面团扇,半遮着脸,也不与旁人过多交谈,只是乖巧地躲在岳丈和孙夫人身后……” 他描述得极其细致,仿佛那日的场景已在他心中反复描摹过千百遍: “一双杏眼,却悄悄地从扇子边缘抬起来,好奇地打量我。” 小乔听得怔住了。 她没想到,时隔两年,周瑜竟仍将自己当时的衣着、姿态、甚至细微的神情都记得如此清楚,比她自己这个当事人都要清晰。 那份被时光模糊的少女情态,经他口中说出,竟如此鲜活。 她顿时有些心虚。 果然,周瑜的“追击”紧随而至。 他微微倾身,目光锁住她闪烁的眼眸,声音低缓,带着某种执着的求证意味: “那么,夫人可还记得,我那日……穿的是何种衣衫?束发用的是玉簪还是玉冠?手中拿的,是羽扇,还是折扇?” 这一连串具体到细节的问题,把小乔彻底问住了。 她皱着秀气的眉,努力闭上眼睛,试图从记忆的深海中打捞起关于周瑜那日的影像。 白衣?好像是的,他常穿月白衣,嗯,说这个绝不会错。玉冠?似乎有印象……不对,好像是簪子?羽扇?折扇?当时……他手里有拿东西吗? 良久,小乔缓缓睁开眼,对上周瑜隐含期待又有些紧张的目光。 “应是……一袭白衣。” 她语气带着不确定,但眼神清亮: “身上……佩着你那块祖传玉佩。” 她顿了顿,坦然承认: “其他的……我实在没印象了,想不起来。” 周瑜眼中那簇期待的光,随着她的话语,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下去,一抹清晰的落寞浮上他的眉宇。 他默默低下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没有说话。 那沉默的姿态,竟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委屈—— 原来,自己珍视若宝的初遇记忆,在对方心中竟如此模糊。 小乔将他的失落尽收眼底,心中又软又甜,连忙解释道: “因为……因为我当时只顾着看你身上的那块玉佩了呀!” 她语气轻快,试图驱散他的阴霾: “其他的……就没怎么注意嘛。” “玉佩?” 周瑜不解地抬起头,困惑地重复,随即失笑: “夫人为何独独记得那玉佩?” 小乔看着他困惑的模样,笑意更深,眼眸中泛起回忆的柔光: “我当时就在想呀……这块玉佩色泽这般温润澄净,佩在你身上,真是……相得益彰,仿佛它天生就该属于你。” 她顿了顿,眼波流转,望进他逐渐亮起的眸中: “又想到……你的名字里本就带着玉。看着玉佩,又偷偷看着你,我脑子里不知怎的,就只剩下《诗经》里的那一句话了。” 周瑜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节奏。 他喉头发紧,低声追问: “哪一句?” 小乔微微启唇,一字一句,清晰地念诵出来,带着少女时代未曾宣之于口的隐秘欣赏与悸动: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话音落下,湖风似乎都静止了一瞬。 周瑜怔住了。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他低声重复着这八个字,每一个字都像一颗蜜糖,融化在他心间。 原来,在夫人最初的印象里,他并非只是令人畏惧的“都督”,还是一位……“温其如玉”的君子。 他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声畅快而释然,带着无尽的情意。 他伸手,将小乔重新紧紧搂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叹息般呢喃: “夫人……你可知,这一句诗,胜过我今生听到的所有赞赏。” 喜欢赤壁风华:东吴瑜乔录请大家收藏:()赤壁风华:东吴瑜乔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9章 寄予厚望 这日,天公作美,春和景明。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穿透薄雾,庐江周宅便已一派繁忙热闹。 仆役们洒扫庭除的身影穿梭往来,回廊下早早挂起了寓意吉祥的红色绸带与精巧的灯笼,正厅的门楣上更是张贴着崭新的“弄璋之喜”斗方。空气里弥漫着糕点蒸腾的甜香与草木清新的气息—— 今日,正是周寻、周音两位小公子的满月宴。 曾叔精神矍铄,指挥若定,带领着所有家仆将府邸上下布置得焕然一新,处处透着喜庆。 阿吉今日特意向学堂告了假,像只勤快的小蜜蜂,帮着传递物件、摆放果盘,小脸上满是兴奋。 令人意外的是,连石松也早早来了,挽起袖子帮忙搬运桌椅。 他虽沉默寡言,动作却利落,只是目光总不自觉地飘向某个方向—— 那里,一身劲装、正帮忙悬挂彩绦的香儿,像一团明媚的火焰,吸引着他全部的注意力。 主卧房内,温馨更甚。 晨光透过窗纱,柔和地照亮室内。 周瑜正坐在床边,难得地全神贯注给两个儿子穿满月的小礼服。 寻儿和音儿今日被打扮得格外喜庆可爱。 两人皆穿着一样款式的正红色锦缎小袄,用金线绣着小小的祥云图案,寓意福运绵长。下身是同色的开裆绸裤,脚蹬虎头软鞋,虎头绣得栩栩如生,憨态可掬。 唯一不同的是,寻儿的襁褓外系着一条青色缎带,音儿的则是月白色,以此区分。 寻儿一如既往地配合,小脸没什么表情,任由爹爹摆弄,只是偶尔眨眨眼,仿佛在审视这身新行头是否合宜。 音儿则活泼些,小手小脚不安分地动着,当周瑜试图给他戴上一顶红色小帽时,他扭着头“咿呀”抗议,直到周瑜无奈笑着哄了几句,才勉强戴稳,帽檐下露出一双圆溜溜、满含好奇的大眼睛。 另一边妆台前,小乔对镜描眉。她今日也悉心妆扮,薄施粉黛,唇点朱砂,一扫月子里的素淡。 长发绾成凌云髻,斜插一支赤金点翠步摇,眉宇间洋溢着初为人母的满足与今日特有的欢欣。 终于,一家四口收拾妥当。 周瑜小乔各抱一子,步出房门。 寻儿在父亲臂弯里,睁着酷似周瑜的凤眼,安静地打量着陌生的热闹景象;音儿则依偎在母亲怀中,小手抓着母亲的一缕鬓发,眼睛滴溜溜转着,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兴趣。 当他们一家四口出现在布置一新的厅堂时,那画面温馨得让人移不开眼。 父亲俊逸挺拔,母亲娇美温婉,怀中麟儿玉雪可爱,红妆映衬,宛如一幅完美的合家欢图卷。 曾叔笑呵呵地迎上来,目光慈爱地流连在两个小宝贝身上,拱手道: “都督,夫人,早啊!今日真是个大好的日子,瞧这天气,万里无云,连老天爷都贺喜呢!早膳已备好,先用些吧,客人们还得过些时辰才到。” 说着,他朝厨房方向中气十足地吆喝一声: “阿吉!快把早膳端上来!” “来咯!” 远处传来阿吉清脆的应答,不一会儿,他便和另一个小厮端着热气腾腾的餐食鱼贯而入。 连石松也被周瑜招呼着一起入座用早膳。 石松显得十分拘谨,坐在末座,脊背挺得笔直,捏着衣袖的手指都有些发白,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瞥向坐在他对面的香儿。 几人围坐,正说笑着用些清淡粥点,氛围融洽。 就在这时,大门外陡然传来一阵洪亮、爽朗、穿透力极强的呼喊,打破了清晨庭院的宁静: “公瑾——!快开门!” 那声音充满蓬勃朝气与毫不掩饰的欢喜,除了江东小霸王孙策,再无第二人。 紧接着,便是一个温婉中带着无奈笑意的女声轻轻抱怨: “夫君,你小声些……这么早,万一他们还歇着呢……” 是大乔的声音。 阿吉反应极快,立刻放下碗筷,小跑着去开大门。 门扉洞开,晨光涌入,映照出门口盛装而立的一家三口。 孙策今日一身赤色锦袍,金冠束发,意气风发,手中还抱着一个裹在明黄色襁褓里的婴孩—— 正是快满周岁的韶儿。 大乔紧随其后,身着藕荷色宫装,云鬓高绾,典雅端庄,手中提着一个精美的礼盒。 小韶儿在父亲怀里睁着乌亮的眼睛,好奇地张望着门内的热闹景象。 孙策一见来开门的阿吉,朗声大笑: “哈哈,我就知道,公瑾定然也起了!满月宴这等喜事,他怎会睡懒觉?” 说着,便抱着儿子,携着夫人,大步流星地踏入了周宅。 周瑜闻声早已起身,迎向门口。 孙策抱着儿子迈着虎步进来,带进一身风与阳光的气息。 周瑜眼中带笑,打趣道: “伯符,你这般早来,就……这么想念我?” 孙策却白他一眼不予理会,反而伸长脖子四下张望,粗声问道: “我那两个宝贝侄儿呢?快抱来让我瞧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大乔跟在他身后,无奈又含笑地解释: “他啊,昨日一路上坐立不安,等不及要见寻儿音儿。要不是我拦着,怕是他昨夜就要闯进你周宅,搅得你们不得安生。” 小乔和一旁的香儿听了,都忍不住掩口轻笑。 孙策没看到孩子,很是疑惑: “咦?怎不见小娃娃人影?莫不是还睡着?” 周瑜忙解释道: “伯符稍安勿躁。他们兄弟俩方才醒了,正由奶娘抱去偏厢喂奶呢,一时半刻就好。” 孙策一听,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夸张地叹了口气,低头对着怀里睁着圆眼的儿子,用委屈的语调说道: “看吧,韶儿,咱们还是来晚了一步!你一时半会儿怕是见不着弟弟们喽!” 小韶儿乌溜溜的眼珠转啊转,忽然锁定了旁边含笑而立的周瑜,竟然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朝着周瑜的方向咿呀着,身子也往前倾,分明是认出了这位抱过他的叔叔。 周瑜眼中暖意更盛,很自然地伸手将韶儿接了过来,在臂弯里掂了掂,笑道: “嗯……韶儿重了不少,也越发结实了。” 小乔连忙招呼: “姐姐,姐夫,你们一路赶来,定还未用早膳,快一起坐下用些。阿吉,再去添些碗筷来。” 阿吉清脆地应了一声,转身小跑去了厨房。 孙策也不客气,自然地在周瑜身旁的空位坐下,目光如同巡视自己领地般,将在座之人扫视了一圈。 可当他的视线掠过角落那个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此刻恨不得把头埋进桌底的石松时,忽然顿住了。 “嗯?” 孙策发出一个略带疑惑和审视的单音,浓眉微挑,目光如炬地锁定在石松苍白的脸上。 石松被他这一“嗯”,吓得浑身一抖,几乎是弹跳起来,慌慌张张地离席,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抱拳高举过头,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小……小民石松,见……见过主公!” 他这如临大敌、战战兢兢的模样,让一旁看热闹的香儿差点笑出声。 孙策没有立刻叫他起来,反而站起身,背着双手,踱步到石松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嘴里重复着: “石松……石松!” 他忽然提高音量,吓得石松又是一哆嗦。 “起来,” 孙策命令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让我仔细瞧瞧。” 石松依言,手脚有些发软地慢慢站起来,却依旧垂着头,不敢直视。 他身材高大健硕,站起来竟与孙策不相上下,只是气质迥然,一个如出鞘利剑霸气外露,一个则像未开锋的重剑沉静内敛。 孙策绕着他走了一圈,目光扫过他宽厚的肩膀、结实的臂膀,忽然伸出大手,用力拍了拍石松的胳膊,又捏了捏他上臂的肌肉,点了点头: “嗯……是条汉子,这身板,打铁练出来的?不错。” 石松被他拍得身形微晃,心中七上八下,只能僵硬地站着。 孙策话锋却突然一转,眼神也锐利起来,盯着石松低垂的侧脸: “不过……” 这两个字让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一瞬。 石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若敢欺负我妹妹,” 孙策的声音压低了,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让她受半分委屈……我保证,你会死得很难看。明白吗?” 这话绝非玩笑。 江东小霸王孙策,言出必践,战场上杀人如麻,对待家人却护短到极致。 石松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他额头渗出冷汗,连忙又想跪下表忠心,却被孙策一把攥住胳膊拽住。 “起来起来!别动不动就跪,也不嫌膝盖疼!” 孙策不耐道,随即松开了手。 香儿见石松被自家表哥吓得够呛,终于忍不住出声解围: “哎呀表哥!你看你,一来就这么凶神恶煞的干嘛?瞧把人家吓的!” 孙策被香儿一呛,愣了一下,摸了摸鼻子,似乎也觉得刚才有点过火,咳嗽了一声掩饰尴尬。 但他看向石松的目光依旧带着审视,甚至眯着眼: “嗯……罢了。看你也是个实在人。” 他拍了拍石松的肩膀: “哪天若你们二人真成了亲,按礼数,我还得唤你一声‘妹夫’呢!”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石松懵了,傻站着不知如何反应。 而香儿则瞬间涨红了脸,踩着脚嗔道: “表哥!你胡说什么呢!” 孙策见状,这才心满意足地哈哈大笑着,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小乔也抿嘴笑着,顺着孙策的话头温言打趣: “就是呀,姐夫说得在理。若是将来你们二人真喜结连理,那我们可不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么?” 石松听到这话更是受宠若惊,手足无措。 他慌忙又想起身,嗫嚅着: “这、这……小民……小民不敢高攀!孙小姐她……” 他语无伦次,脸涨得通红,看向香儿发出求救的眼神。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香儿见他这副呆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中却因他这份憨直的紧张生出一丝甜意。她抬手虚按了一下,安抚道: “好了好了,瞧把你吓得。快坐下吧,好好吃饭,待会儿凉了。” 石松这才像是得了赦令,讷讷地应了声“是”,小心翼翼地在最末的凳子上坐下,只敢小口扒拉着碗里的粥,不敢再乱看。 众人用罢早膳,撤去碗碟,换上清茶。 正闲谈间,只见曾叔和堂叔一前一后,各自抱着一个裹在鲜艳襁褓里的小家伙,笑眯眯地从偏厢走了过来。 两个小娃娃显然刚饱餐一顿,餍足地躺在臂弯里,小脸粉扑扑的,眼睛乌亮。 孙策一见,两眼放光,“腾”地站起身,几个大步就跨了过去,凑到近前,弯下腰,目光灼灼地在两个孩子脸上来回逡巡,嘴里发出“啧啧”的惊叹声,不停点着头。 他先是指着曾叔怀里那个眉眼冷峻、小脸神情偏于沉静的孩子,语气充满惊奇: “这……这,这个是寻儿还是音儿?我的天,这鼻子,这嘴,还有这看人的眼神……竟、竟这么像公瑾!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号周瑜!” 曾叔乐呵呵地,将怀里的宝贝小心地展示给孙策看,自豪地介绍: “主公好眼力!这是寻儿,是哥哥。您瞧,连睡觉时爱微微蹙眉的小模样,都跟都督小时候一模一样!” 孙策连连点头,目光又急切地转向堂叔怀里的另一个。 大乔也早已起身,温柔地靠过来,看向那个孩子时,眼中瞬间盈满了惊喜与怀念的柔光: “哎呀,那……那这个一定就是音儿了!” 她声音轻柔,惊奇说道: “他这眼睛的形状,这笑起来嘴角弯弯的弧度……和妹妹小时候,简直是一模一样呢!像极了!” 她说着,忍不住伸出手指,极轻极柔地碰了碰音儿软嫩的脸颊。 孙策闻言,更是心痒难耐,小心翼翼地从曾叔手中接过寻儿,无比轻柔地抱在臂弯里。 寻儿似乎感受到陌生的气息和力道,睁着酷似父亲的凤眼,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嗓门很大、面容英武的“陌生伯伯”,不哭不闹,只是带着点探究的意味。 孙策越看越爱,低头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寻儿的小额头,嘴里喃喃地、带着无比新鲜感地逗弄: “小公瑾!嘿,小公瑾!我是你伯伯!叫伯伯!哈哈哈哈哈!” 他爽朗的笑声震得怀里的寻儿眨了眨眼,依旧淡定。 另一边,大乔也自然地从堂叔手中接过了音儿。 音儿到了大乔怀里,似乎嗅到了与母亲相似的气息,又或许是感受到大乔动作的极致温柔,他不但没有怕生,反而咧开没牙的小嘴,“咯咯”地笑出了声,小手还朝着大乔的脸颊方向抓了抓,黑亮的眼睛里满是亲近与欢喜,仿佛格外喜欢这位和娘亲容貌气质都有些相似的温柔姨姨。 周瑜抱着韶儿,无奈地摇头失笑,眼中却满是暖意。 小乔站在他身侧,看着姐姐怀抱音儿时那温柔似水的神情,以及音儿毫不掩饰的亲近,心中亦是暖暖的。 过了一小会儿,孙策和大乔还兴致勃勃地交换了怀中的两个小宝贝。 一时间,厅堂里充满了孩子们细微的咿呀声、大人们满足的轻笑与赞叹。 两个刚满月的小生命,就这样被最亲近的长辈们轮番抱在怀中,接受着最真挚的祝福与疼爱。 周瑜和小乔并肩而立,看着这温馨的一幕,相视一笑。 —— 周宅的热闹喧嚣,持续了整整一日,直到暮色四合,宾客们才带着醺然的笑意与祝福陆续散去。 厅堂内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贺礼,锦盒罗列,琳琅满目,多是金银玉器、长命锁、吉祥玩偶等寓意美好的物件。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孙策最后亲手捧出的两个紫檀木长匣。 木匣形制古朴庄重,与那些色彩鲜艳的礼物截然不同。 他并未当众开启,直到宾客散尽,只剩周瑜、小乔、大乔等至亲在场时,才郑重其事地将木匣置于案上。 “公瑾,妹妹,” 孙策声音洪亮,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这是我给我两位宝贝侄儿的满月贺礼,与那些俗物不同,你们看看。” 他亲手打开木匣的锁扣,掀开盒盖。 只见左边匣内,静静躺着一柄精巧绝伦的赤金短剑: 剑长不过尺余,显然是孩童尺寸,但锻造极精,剑鞘通体以赤金打造,镶嵌青玉为饰。剑柄末端,赫然是一枚刻着“孙”字的虎钮金印。这并非寻常玩具,其形制、纹样、乃至那枚微缩的虎钮印,都充满了权力的象征意味。 右边匣内,则是一枚温润生辉的羊脂白玉虎符: 同样是小巧的版本,可以分开两半,玉质无瑕,雕工流畅,猛虎作踞伏待发状,虽小却威仪自生。旁边还配有一支同样质地的令箭。 这两样东西一现,厅堂内霎时静了一瞬。 小乔率先反应过来,惊得掩口,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姐夫!这……这太贵重了!也太……太儿戏了!他们兄弟俩如今还只是襁褓中的婴孩,路都不会走,话都不会说,怎能……怎能收受如此象征兵权符信之物?” 小乔知道这两样“玩具”背后代表的含义,才觉得心惊。 孙策却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目光炯炯,语气理所当然: “这算什么?我的侄儿们,自然配得上最好的!金银珠玉有何稀罕?寻儿、音儿,身上流着公瑾和你的血脉,天生便与众不同。将来,我这两个小侄儿要继承他们父亲的韬略与风骨,届时收到的封赏只会多,不会少!” 周瑜眉头微蹙,上前一步,看着木匣中的金剑玉符,沉声道: “伯符,你的心意,我与夫人感激不尽。但将来是将来,如今,他们二人只是懵懂婴孩,无功无德,于国于家未有寸功。此等象征权柄、调兵信物,即便是微缩仿制,也意义非凡,恐非幼子所能承受。无功受禄,不合礼制,还请伯符收回成命。” 孙策一听,浓眉扬起,显出几分不悦: “你们夫妻二人,今日怎地这般啰嗦!迂腐!现在给,跟将来他们长大了再给,有什么冲突?我孙伯符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收回的道理!这剑,这符,给他们兄弟把玩、认个模样,从小便知道自家担着什么,有何不好?” 大乔轻轻拉了拉孙策的衣袖,然后转向周瑜和小乔,温言劝解: “公瑾,妹妹,你们也知伯符的性子。他这是爱极了寻儿音儿,恨不得将天下最好的都捧到他们面前。这金剑玉符,在他眼中,寄托了他对侄儿们最深的期许。他既已拿出,是万万不可能收回的。你们……便替他收着这份心意吧。” 小乔看向姐姐,又看向一脸固执的孙策,再看向案上那两件光芒内敛却重若千钧的“贺礼”,唇动了动,终究不知该如何再拒。 这时,周瑜却忽然神色一肃,撩起衣袍下摆,朝着孙策,极其郑重地弯下腰,深深一揖,拱手朗声道: “臣周瑜,谨代幼子周寻、周音,叩谢主公厚赐!” 孙策先是一愣,脸上瞬间阴转晴,哈哈大笑起来,两步上前,一把将周瑜从地上“揪”了起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起来起来!一家人,说什么臣不臣,谢不谢的!生分!这不过是我作为伯伯给侄儿们的一点见面礼!” 他语气豪迈,目光扫过那金剑玉符,又望向懵然无知的寻儿和音儿,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宠溺与无限的期待。 这份礼物的重量,或许要等到许多年后,寻儿和音儿真正长大成人时,才能完全体会。 喜欢赤壁风华:东吴瑜乔录请大家收藏:()赤壁风华:东吴瑜乔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0章 密谋大事 夜色渐深,如墨晕染,将白日喧腾的周宅温柔包裹。 宾客散尽,仆役们也轻手轻脚地收拾停当,宅邸重归宁静,只余檐下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洒落一地暖黄光晕。 最安宁的当属婴儿房。 此刻,韶儿、寻儿和音儿三个小家伙正沉沉酣睡。 韶儿被安置在寻儿和音儿中间,睡梦中,他无意识地伸开两只胖乎乎的小胳膊,左手紧紧攥住了身旁寻儿襁褓的一角,右手则拉住了另一边音儿的小手。 寻儿依旧睡得沉稳,小脸恬静。 音儿则仿佛找到了额外的温暖来源,朝着韶儿的方向蹭了蹭,嘴角还挂着一点甜甜的口水印。 三个小小的身子依偎在一起,呼吸匀细交织,在朦胧的夜灯下,构成一幅无比温馨、充满生命力的画卷,仿佛预示着他们未来血脉相连、互相扶持的情谊。 而他们的父母,此刻正在前厅享受着这难得的、孩子睡去后的清静时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与茶韵。 大乔与小乔并肩坐在窗下的软榻上,低声说着体己话。 大乔看着妹妹在灯光下愈发莹润的面庞和初为人母后特有的柔美风韵,眼中满是欣慰,轻声叹道: “妹妹生育后,气色反倒更好了,这眉眼间的神态,越发像母亲年轻时的模样了,温柔中透着坚韧。” 小乔被姐姐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而打趣道: “姐姐又取笑我。倒是你,眼看着韶儿就快满周岁了,是个虎头虎脑的壮实小子。姐姐和姐夫……可打算再给他添个弟弟或妹妹作伴?” 大乔闻言,脸上温柔的笑意微微凝滞,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随即化作淡淡的红晕。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压低了些: “妹妹你是知道的,我生韶儿时……颇为艰难。虽侥幸母子平安,但郎中事后隐晦提过,我身子受损,日后……恐怕是难以再受孕了。” 她语气平静,却难掩那一丝遗憾。 小乔一惊,连忙握住姐姐的手,眼中满是关切与心疼: “果真?姐姐定要好好调养才是!我那里有些温补的方子……” 大乔反手拍拍妹妹的手背,宽慰地笑了笑,那笑容豁达而满足: “别担心,我一直在调理。况且,我和伯符都觉得,能有韶儿这一个孩子,也挺好,我们能将全部的疼爱都给他。” 小乔听姐姐这般说,便顺着话头,带着些许调皮道: “也是,如此一来,姐姐和姐夫便能多些自在的二人时光,不像我,一下子被两个小家伙拴住了。” 大乔失笑,转而问道: “那妹妹和公瑾呢?你们作何打算?” 小乔脸上浮现一丝憧憬的柔光,声音也轻软下来: “我们……顺其自然吧。不过,若论私心……” 她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 “我倒真盼着,日后能再有一个女儿。想看着她穿漂亮衣裙,教她弹琴画画。” 大乔眼中立刻漾开温暖的笑意,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幅画面: “若妹妹以后真得了女儿,那她定然是咱们家最最受宠的宝贝。上有伯符和公瑾疼着,下有韶儿、寻儿音儿三个哥哥护着,恐怕要被他们宠上天去。” 姐妹俩相视而笑,眼中都是对未来的美好想象。 殊不知,主位那边,孙策与周瑜对酌闲聊,话题竟也绕到了相似的轨道上。 几杯酒下肚,孙策面色微醺,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周瑜,挤眉弄眼,压低了嗓门却依旧带着他特有的洪亮底色: “嗯……侄儿们今日满月,瞧着真是可喜!公瑾,你和妹妹年纪正好,如今又得了双生子开了个好头,正该……再接再厉,趁热打铁,赶紧再添一个!最好是女儿,像妹妹那般俊俏!” 周瑜正执杯欲饮,闻言差点呛到,无奈地放下酒杯,失笑道: “伯符,你好歹是一方主公,怎的净操心这些闺帷之事?” “主公怎么了?” 孙策瞪眼,理直气壮: “我首先是你们的兄长!长兄如父,关心弟弟妹妹开枝散叶、家族兴旺,不是天经地义?” 他凑近些,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周瑜耳畔,促狭地问: “你小子,难道你就不想再生个女儿?” 周瑜被他问得微微一滞,反将一军: “那伯符与孙夫人呢?韶儿渐长,你们不打算为他再添弟妹?” 这话一出,孙策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敛去了几分。 他沉默地喝了一口酒,喉结滚动,再开口时,声音低沉了许多,带着罕见的沉重与后怕: “公瑾,你知道的……夫人生韶儿时,是难产。” 他目光投向远处与大乔轻声谈笑的方向,眼神复杂: “当时……我在她身旁,那漫长的时间,每一刻都是煎熬。她那张惨白如纸、气若游丝的脸……” 他闭了闭眼,仿佛要将那画面驱散: “我至今想起,心口都发紧。我实在……不忍她再经历一次那样的鬼门关。所以,我打定主意,不再让她有孕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周瑜闻言,心中震动。 他深知孙策对大乔用情至深,却不知竟深到如此地步,身为主公,却愿意主动放弃子嗣绵延的可能。 但同时,一个隐约的念头在他心中闪过。 周瑜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 “不再有孕?伯符,难不成……你……可是有什么法子,能……避免?” 问出这话,他自己都觉得耳根有些发热,这实在不是平日他们会谈论的话题。 孙策见他难得露出这种近似“求知”的窘迫神情,刚才的沉重一扫而空,脸上重新浮现那种狡黠又带着点“过来人”自豪的笑容。 他左右看了看,确保女眷听不到,然后神秘兮兮地伸过头,几乎是贴着周瑜的耳朵,用气音快速低语了几句。 只见周瑜听着,那张素来从容镇定的俊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一层薄红,一直蔓延到耳根。 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眼神飘忽了一下,待孙策说完,他才勉强稳住心神,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不自然地问: “此……此法……当真可行?可靠否?” 孙策听后拍着胸脯保证,声音虽压着,却信心十足: “十有八九!我特意问过郎中,只要注意着,大体无虞!” 周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小乔。 可他忽然想到一个关键,扭回头看着孙策,眼神闪烁,声音更低: “可是……可是伯符你……你……你事到临头,那般……那般关键时刻,如何能……自持?” 这话问得艰难,若非对面是生死之交的孙策,他绝无可能启齿。 孙策一听,脸上那点得意也化为了苦笑,他叹了口气,仰头又灌了一口酒,喉结剧烈滚动: “自持?” 他摇摇头,声音沙哑: “公瑾,你是男人,你该知道。情到浓时,箭在弦上,那一刻……脑子里除了眼前人,几乎什么都忘了,恨不得……倾尽所有,融为一体,哪还想得起什么控制?” 他低下头,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液,声音更低,却异常坚定: “可是……每当那念头闪过,只要一想到夫人生产时痛苦的模样,哪怕……哪怕再不忍,再不舍得,也得……强行拉回心神,守住最后那一步。” “好了。” 周瑜猛地出声打断,他的脸已经红透,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他实在听不下去了,这种过于私密直白的分享,超出了他平日能接受的界限。 孙策被他打断,先是一愣,随即看着周瑜那副羞窘难当、强作镇定的模样,爆发出一阵毫不掩饰的、爽朗又促狭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公瑾!你害羞个甚!都是成了亲有孩子的人了!脸皮子还这么薄!” 周瑜被他笑得愈发窘迫,干脆别开脸不去看他,端起面前的酒杯,故作镇定地抿了一口,掩饰道: “这酒……今日这酒,似是特别烈。还没怎么喝,便有些上头了。” 月光下,他泛红的耳廓和微微颤抖的睫毛,却彻底出卖了他。 孙策见周瑜那副面红耳赤、眼神躲闪的模样,嘿嘿笑着,举起酒杯自顾自地又灌了一口,不再继续那个让周瑜如坐针毡的话题。 夜风穿堂,带来远处依稀的虫鸣。 良久。 周瑜深吸了几口气,待脸上热意稍褪,心跳渐稳,这才重新抬眼望向孙策。 方才的羞窘已全然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而郑重的神色: “伯符,”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沉稳: “我有一物,今日需当面交与你。” “嗯?” 孙策放下酒杯,眼神中的戏谑也迅速褪去,转为锐利的探询。 周瑜不再多言,从怀中贴身之处,取出一只扁平的深色木匣。 他将其置于两人之间的案几上,指尖轻按机关,匣盖弹开。 里面并无珠光宝气,只有一卷叠放整齐、边缘略有磨损的绢帛。 他将其取出,缓缓展开一角。 孙策目光如电,只微微一瞥那绢帛上精密的线条、标注的关隘、城池与兵力符号,瞳孔便骤然收缩! 他瞬间明了此为何物—— 这是能决定一州乃至天下走势的命脉所在! 孙策立刻伸手,迅速而仔细地看了几眼关键处,又飞快将其卷起,紧紧握在手中,眼神亮得惊人,压低声音,难掩激动: “益州详图?是那法正给的?” 周瑜缓缓点头,神色肃穆: “正是。此为信物,亦是承诺。他言,张鲁被灭之日,便是他践行里应外合之时。” “好!好!好!” 孙策连道三声“好”,一声比一声洪亮,最后一声几乎是低吼出来,蕴含着无尽的畅快与杀伐决断的豪情。 这突如其来的高声,打断了另一边正低声细语谈论着育儿经与家常的二乔。 大乔和小乔皆是一愣,齐齐转头望来,眼中带着疑惑与些许嗔怪。 孙策这才察觉自己失态,连忙朝着她们的方向挤出个大大的的笑容,摆摆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没事没事!我和公瑾说些男人家的闲话,一时兴起,嘿嘿……你们姐妹继续,继续!” 大乔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轻声嗔道: “吓人一跳,嗓门儿总是大……” 说罢,便又拉着小乔的手,继续方才被打断的温馨话题,只是偶尔,眼神还是会扫过那两个神色鬼鬼祟祟的男人。 孙策与周瑜果然已近乎头碰头地凑到了一处,声音压得极低,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上划拉着,仿佛在推演沙盘。 烛火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放大了那份密谋的专注。 良久,孙策猛地向后一靠,胸膛微微起伏,眼中燃烧着久违的、对于战场与征服的炽热渴望。 他压低嗓音,却字字铿锵,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公瑾,这张鲁,就交给伯符我!在江东坐了这些时日,我骨头都快生锈了,正好拿这装神弄鬼的五斗米道祭旗,活动活动筋骨!小小张鲁,也配盘踞汉中?让我去会会他!” 周瑜眉头微蹙,并非怀疑孙策的能力,而是考虑全局: “伯符,你可想清楚了?此战关乎西进大略,亦是你久未亲临战阵后的首战,意义非凡。” “想得清清楚楚!” 孙策大手一挥,眼中毫无犹豫: “你坐镇南郡,替我稳住大后方,看住刘备那大耳贼,放心,汉中那边,一旦需要,我自会派人快马传信于你。咱们兄弟,一前一后,还拿不下他?” 周瑜见他决心已定,且战略上由孙策亲征汉中,自己稳守南郡、策应调度,确是最佳安排,便不再多言, 他郑重点头: “好。南郡兵马,我会即刻着手整顿,粮草军械亦会提前备妥。只要你一声令下,或需支援,我必率军与你接应,直捣黄龙。” “哈哈!痛快!” 孙策闻言,豪情更盛,仿佛已看到汉中城头变换大王旗。 他举起面前酒杯,与周瑜手中之杯重重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自信满满道: “你就在这南郡,沏好茶,温好酒,等着听你伯符我凯旋的捷报吧!” 周瑜亦举杯,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唇边勾起一丝笃定的笑意。 两只酒杯在摇曳的烛光下相映,清冽的酒液微微晃动,倒映着两人眼中相同的雄心与默契。 前路艰险,但他们并肩而立,便无所畏惧。 …… 直到深夜,大乔才催促着还在与周瑜交谈的孙策离去。 临走前,孙策已带着微醺的酒意,在廊下披上斗篷。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猛地转身,用力拍了拍周瑜的肩膀,脸上挂着促狭至极的笑容,对着周瑜低语: “公瑾!夜色正好,春宵一刻值千金!快去就寝吧!今日妹妹出了月子,身子也大好了……你正好可以试试我那法子!保管……嘿嘿!” 他说完,也不等周瑜反应,便是一阵酣畅淋漓的哈哈大笑,旋即转身,携着大乔,带着懵懂的韶儿,大步流星地消失在门外夜色中,只余笑声隐约回荡。 “伯符!休要胡言!” 周瑜那句带着窘迫的低声呵斥被晚风吹散,孙策早已不见踪影。 他站在门口,夜风微凉,拂过他仍有些发热的脸颊。 当夜,周瑜便带着“试一试”的心态,听了孙策的话。 于是…… (此处省略若干不可言说之细节。) 事后,万籁俱寂,唯有怀中小乔满足而恬静的睡颜。 周瑜却了无睡意,望着帐顶,心中滋味复杂难言。 他总算切身体会到了孙策口中的“苦衷”—— 那强行悬崖勒马、逆天而行的克制,岂止是“憋屈”二字可以形容?简直是对意志力的极致考验,是对本能近乎残酷的压制。每一分隐忍,都伴随着难以言说的煎熬…… 他无奈地于心底长叹一声:为了夫人免受生育之苦,这般苦楚,也只能自己默默咽下了。 他不由得深想:孙策那粗枝大叶性子的人,是如何能将这般需要精细“控制”的战术执行得如数年如一日的…… —— 小小番外: 直到……若干年以后。 的某一天。 江陵太守府内,午后阳光静好,周瑜正于案前凝神批阅着南郡政务卷宗,眉头微锁,专注于水利屯田之事。 忽听一阵急促而略带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书房门被“哐当”一声推开,竟是一位老郎中,此刻却满面红光,眼中闪烁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几乎是跌撞进来,也顾不得礼数周全,朝着周瑜便是深深一揖到地,声音因激动而发颤: “恭喜太守!贺喜太守!大喜啊!” 周瑜笔尖一顿,抬起眼,略有不解: “何喜之有?” 老郎中直起身,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溢出来,声音洪亮地宣布: “老朽方才为周夫人请平安脉,再三确认——周夫人已有身孕,将近两个月了!胎象稳固,夫人与胎儿皆安! 此乃天大的喜事啊,太守!” “什么?!” 周瑜手中毛笔“啪嗒”一声掉落在展开的竹简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猛地从席上站起身,死死盯着郎中,凤眸圆睁,素来沉静如水的面容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甚至有一丝茫然。 “你……你说什么?夫人有孕?两个月?” “千真万确!下官行医数十载,断不会在此等大事上出错!” 郎中笃定道,仍沉浸在报喜的喜悦中,未察觉周太守神色的异样。 周瑜只觉得一股热血“嗡”地冲上头顶,随即又迅速褪去,留下冰凉的荒唐感。 难道……自己这些年来,每每临了那紧要关头所付出的、堪称艰苦卓绝的意志斗争,那些咬牙隐忍的“牺牲”,那些自以为对夫人身体的呵护……竟、竟全成了笑话?伯符信誓旦旦保证的法子,根本一点也不靠谱?! 震惊过后,一股被欺骗、被戏弄的怒火混杂着难以言喻的尴尬,瞬间席卷了他。 之后,他见到孙策时—— 周瑜脸色黑如锅底,几乎是咬着牙,将小乔有孕的消息和盘托出,死死盯着孙策,从牙缝里挤出质问: “伯符!你那‘万无一失’的法子,作何解释?!” 孙策初听小乔有孕,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开大大的、真心实意的笑容,拍手道: “好事啊!天大的好事!公瑾你又要当爹了,恭喜恭喜!嗯……说不定这次就是个女儿呢!” 他全然沉浸在再当伯伯的喜悦中。 可周瑜依旧质问地看着他。 孙策脸上的笑容逐渐僵住,眼神开始飘忽,气势肉眼可见地矮了下去。他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地辩解: “呃……这个……这个嘛……一定……一定是你小子!” 他忽然找到了“突破口”,声音重新理直气壮起来,指着周瑜: “一定是你贪恋那最后片刻的欢愉!没……没像伯符我这般,做到全然控制,意志坚定!这才……这才不小心有了几条‘漏网之鱼’,坏了大事!对!定然是这样!” 他越说越觉得有理,挺起胸膛,试图找回兄长的威严: “你瞧!我和大乔,这些年不是好好的?一次意外都没有!这还不能说明我这法子管用吗?嗯?” 周瑜被他这一通“反咬一口”堵得胸口发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我……我……”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详细描述或辩白每一次的具体“执行情况”。 那种私密至极、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细节,如何能拿来对质? 他看着孙策的笃定模样,终于彻底明白,自己当初是信了他的“鬼话”。 周瑜只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有苦难言,百口莫辩。 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看着犹自振振有词的孙策,最终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罢了。” 他拂袖转身,决定不再纠缠这永远掰扯不清的糊涂账。 但周瑜心中已立下铁誓:以后,伯符这不着边际、坑人不浅的“鬼话”,他是再也不会相信半个字了! 当然,他们二人这背后的“教学”与“对峙”,二乔从头到尾是浑然不知情的。 周瑜回到府中,望着小乔温柔含笑的眼眸,心中那点因被孙策“欺骗”而生的恼火渐渐消散,化作无尽的怜惜与即将再为人父的复杂喜悦: “这次真的……会是个……女儿吗?” 喜欢赤壁风华:东吴瑜乔录请大家收藏:()赤壁风华:东吴瑜乔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1章 踏上新途 (番外结束,接下来回到正文:) 春末的庐江,像一幅被阳光耐心渲染的画卷,色彩一日浓过一日。 晌午时分,日头已颇有几分力道,晒得庭前石板微微发烫,墙角那株老槐树却愈发葳蕤,浓密的绿荫几乎要滴下翠意。 空气里浮动着栀子花初绽的甜香,与泥土被晒暖后蒸腾出的气息混合,构成初夏前特有的、微醺般的暖意。 再过几日,便是立夏,草木将正式进入一年中最繁盛的季节。 周瑜与小乔,正计划着举家迁往江陵。 几番细致商讨后,他们决定:此次搬迁,最终决定只有他们一家四口轻车简从。 曾叔年事渐高,周瑜与小乔都不忍他再受长途跋涉、适应新地之苦,执意让他留在庐江老宅安享晚年,守着这方熟悉的院落与记忆。 阿吉正是读书的年纪,庐江学堂的先生对他颇为看重,断不可中途荒废学业,自然也要留下。 至于香儿,那更不必说——城西铁匠铺里那个沉默坚韧的身影,已将她的心牢牢系在了庐江。 有他们几人在,原本有些孤单的堂叔,膝下便又热闹起来,养花弄草,含饴弄孙,日子不会寂寞。 而遥远的江陵,新府邸早已准备妥当。 石青办事极是周全,不仅将府邸内外修葺一新,亭台楼阁、花园水榭皆打理得井井有条,连各房各院的日用器物、床幔被褥都一一备齐。 他知周太守和周夫人雅好音律,还特意辟了临水的轩室作琴房,窗外便是几竿修竹;又知两位小公子将至,早早请了手艺最好的木匠,打制了结实又精巧的儿童床榻、学步车椅,连玩具都备了好几箱。一应仆役也都经过仔细筛选,只待主人入住。 这日,小乔在卧房内做最后的清点。 几只箱笼敞开着,里面多是柔软衣物与细软。 她环顾这间住了不算太久、却承载了生产、育子无数珍贵记忆的房间,轻声道: “嗯……大致就这些了。我们在庐江住的时日终究不长,添置的东西本也不多,倒省去许多搬迁的麻烦。” 周瑜正立于窗边,小心翼翼地将他那张心爱的古琴用厚实的软布包裹,再放入特制的琴匣中。 闻言,他手下动作不停,温声提醒: “夫人,再仔细检查一番为好,特别是你的衣裙鞋袜、妆奁匣子,还有常看的书籍。我们明早出发,从容些才好,免得临时遗漏,平添慌乱。” 小乔点头,目光扫过屋内,最后落在墙角那几只箱笼上,微微蹙眉: “你我二人的物品倒真不多,三两箱便能装尽。只是寻儿和音儿的东西……” 她走过去,随手掀开一只箱盖,里面满满当当,尽是孩童用品: 各式柔软的小衣、肚兜、虎头帽鞋,成套的锦缎襁褓,厚薄不一的包被,还有拨浪鼓、布老虎、彩绘陶响球等玩物,以及瓶瓶罐罐的护肤膏、健脾散等常用药。 “光是他们的衣裳玩物、日常用度,便占去大半行李呢。” 周瑜包好琴,走过来站到她身边,看着那满箱的“小家伙什”,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他接过小乔手中的箱盖轻轻合上,温言道: “夫人放心,孩子们的东西,我来整理装箱就好,必不会有遗漏。你只需将你自己的衣裳首饰、心爱之物清点明白便是。” 他顿了顿,眼中漾开一丝促狭的笑意,提醒道: “可别忘了,你总念叨那只遗落在江东周府的羊脂白玉钗?这次可要仔细些。” 小乔被他提起这桩“旧案”,脸微微一红,那是她心爱之物,遗失后懊恼了许久。 她有些羞恼地轻捶了他一下: “这次、这次定然不会忘了!我再去检查一遍妆台!” 说着,她便转身又走向梳妆台,将那些瓶罐盒匣一一打开,仔细核对,生怕再有心爱之物被遗落在这即将告别的房间里。 靠窗的床榻上,寻儿和音儿并排躺着。 他们似乎感知到屋内忙碌的气氛,也不闹睡,都睁着乌溜溜、懵懂懂的大眼睛,随着父母的身影转动着小脑袋。 寻儿好奇地看着娘亲在妆台前翻找,又看看爹爹将他们的小衣裳叠得方正正。 就在这时,小乔不慎碰倒了妆台边缘一只插着桃枝的细颈瓷瓶。 “哎呀!” 她轻呼一声,瓷瓶落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响。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在静谧的室内显得格外刺耳。 音儿被吓得浑身一抖,小嘴一扁,立刻“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小脸涨得通红,委屈极了。 周瑜反应极快,几步跨到床边,熟练地将音儿抱入怀中,轻轻拍抚他的背,低声哄着: “音儿不怕,不怕,爹爹在这儿呢,乖……” 而一旁的寻儿,却只是眨了眨眼,目光从地上碎裂的瓷片,转到被爹爹抱着哄的弟弟身上,又转到有些懊恼拍着胸口、正弯腰去收拾残局的娘亲身上。他非但没哭,小脸上反而缓缓露出一个极淡的的笑意,嘴里还发出轻轻的“嘿嘿”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周瑜一边哄着抽噎的音儿,一边瞥见长子那副“隔岸观火”的小模样,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小乔收拾好碎片,也凑过来,看着一个哭得可怜兮兮,一个却“笑”得没心没肺,忍不住嗔道: “寻儿!你还笑!” 寻儿闻言,只是收敛了笑容,又恢复那副淡定的模样,仿佛无事发生。 —— 黄昏时分,天际铺开绚烂的晚霞,橙红与金紫交织,为庐江周宅的庭院镀上一层温柔而略带怅惘的暖色。 厨房里烟火气蒸腾,曾叔与堂叔这两位老人,使出了浑身解数,合力整治出一大桌极其丰盛可口的饭菜—— 红烧蹄髈软烂入味,清蒸江鱼鲜嫩无比,时蔬青翠欲滴,还有庐江特色的糕团点心…… 每一道都是周瑜与小乔素日爱吃的,热气与香气交织,满满都是家的味道与不舍的心意。 饭桌上,烛火初燃,映照着围坐的众人。 堂叔看着他们一家四口,又看看身边的老伙伴曾叔和雀跃的阿吉,再望望眉眼带笑的香儿,心头感慨万千,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微微叹了口气: “唉,这一桌团圆饭吃完,下一回,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再这般围坐一桌,热热闹闹地吃饭,却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小乔闻言,心中亦是不舍,连忙放下汤匙,温声宽慰: “堂叔,您千万别这么说,也千万别难过。等我们在江陵安顿下来,待公瑾那边军政事务不那么繁忙的时候,我们一定常常带着寻儿和音儿回来小住。庐江是我们的根,有你们在,我们心里总是惦念着的,怎么会不想回来呢?” 曾叔也放下碗,目光在周瑜与小乔脸上流连,满是牵挂。 他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沙哑与担忧: “都督,夫人,你们体恤老奴年迈,不忍老奴奔波,这份心意,老奴感激不尽。可……可江陵那边,虽说是新府邸,石青那孩子办事也妥帖,但终究是初来乍到。服侍的人手若是不熟悉你们的脾性习惯,万一……万一没个真正体贴周到的人在身边打点,这日子过起来,怕是多有不便啊。” 他说着,从怀中贴身的内袋里,掏出一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张。纸张有些发黄,显然已准备了有些时日。 他将这叠纸双手递给小乔,眼中是殷切的嘱托: “老奴没什么本事,就是跟在都督、夫人身边久了,记得些琐碎。这上面记录的啊,都是都督和夫人平素的起居习惯、饮食口味,还有一些需要注意的细枝末节。到了江陵,务必……务必要先让那边主事的管家和下人们,仔仔细细地研读几遍,记在心里头才好。” 小乔有些惊讶,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叠沉甸甸的纸信,轻轻展开。 只见上面用端正却略显颤抖的小楷,写得密密麻麻,条理分明: 【都督】:卯时三刻起身,喜用温水净面。早膳宜清淡,粥品最爱鸡茸粟米羹,佐食小菜忌过咸。处理政务时,书房需安静,茶水喜用庐山云雾,水温需滚烫,每半个时辰续一次。午间小憩约一刻,不喜人扰。晚膳可用些荤腥,尤喜清蒸鱼与桂花鸭,但忌放过多茱萸(易引发旧疾)。亥时末必就寝,睡前需阅兵书或抚琴片刻静心。换季时易染风寒,需提前备好姜茶与驱寒药材…… 【夫人】:起身时间较都督晚半个时辰。早膳喜甜,尤爱红枣莲子羹与桂花糖糕。口味偏清淡,不喜葱蒜重味,鱼腥需用姜酒仔细除去。喜饮花果茶,午后常需备些。畏寒,秋冬寝具需格外加厚,炭盆需提前备好,但又需注意通风,勿令气闷。每月望日前后,易有头痛,需备薄荷膏与安神香。喜爱莳花弄草,书房与寝居需常备新鲜花卉…… 林林总总,事无巨细,从饮食起居到性情喜好,甚至一些连周瑜和小乔自己都未必刻意总结过的小习惯、小忌讳,都清晰地记录在案。 小乔的视线迅速模糊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顺着脸颊滑落。 “曾叔……” 她哽咽着,竟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表达心中的感动与酸楚。 周瑜亦是动容,他伸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为小乔擦去泪水,然后转向曾叔,郑重承诺,声音也有些发涩: “曾叔,您的心意,我们收到了,也记下了。您放心,我们一家定会尽快在江陵安顿好,也会照着您的叮嘱,让家丁仔细伺候。您老在庐江,更要千万保重身体,有些费力的活计,就让年轻家仆去做,切莫再像从前那般事事亲力亲为,逞强伤身。” 曾叔听着,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欣慰又释然的笑容,他呵呵笑着,目光悠远,仿佛透过眼前的烛火看到了更久远的时光: “唉,老朽为周家操劳了一辈子,已历经三世喽!如今看着都督您成家立业,有了两位这般聪慧可爱的小公子,夫人又这般贤淑,一家人和和美美,老朽……老朽就是现在闭上眼睛,心里也是踏实的,死后也总算有脸去见周家的列祖列宗,可以安息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曾叔!” 阿吉在一旁听着,心中莫名恐慌,忍不住惊惶地大喊一声,小脸上写满了不安。 曾叔被他的喊声拉回思绪,看着阿吉那焦急的模样,心中更是柔软。 他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慈爱地摸了摸阿吉的头,然后转向周瑜,眼中带着恳切的期盼: “都督,老奴……老奴还有最后一桩心愿,埋在心里许久了,今日借着这践行宴,想求都督成全。” 周瑜其实早已猜到几分,他神色肃然,坐直了身体: “曾叔请讲,但凡我力所能及,无有不允。” 曾叔的目光再次落到阿吉身上,充满了祖辈的怜爱与牵挂: “阿吉这孩子,命苦,自幼无亲无故,难得的是心地纯良,手脚勤快,在老奴眼里,就跟亲孙子一般。老奴……老奴想,能否恳请都督做个见证,让阿吉……入了老奴的家谱,给老奴做个名正言顺的孙子?老奴孑然一身,无儿无女,这点微薄家当,日后也好有个传承,让阿吉也有个根。老奴……也能享受几日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 阿吉在一旁听得愣住了,随即巨大的惊喜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曾叔,又看看周瑜和小乔,眼圈瞬间就红了,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周瑜没有丝毫犹豫,郑重地点了点头: “此乃美事,亦是曾叔您应得的福报。我愿为见证,并会亲自为您和阿吉操持此事,将阿吉正式记入您的家谱。从今往后,阿吉便是您曾家的子孙,为您养老送终,继承香火。” “我……我也有爷爷了……我真的有爷爷了……” 阿吉终于回过神来,喃喃着,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但那是喜悦的泪水。 香儿在一旁看得也眼圈发热,她笑着推了阿吉一把,声音清脆: “小呆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叫!” 阿吉仿佛被点醒,他猛地站起身,朝着曾叔,用尽全身力气,带着哭腔却无比响亮地喊道: “爷爷——!” 这一声“爷爷”,喊得曾叔浑身一震,随即,眼中瞬间盈满了浑浊而喜悦的泪光。 他连连点头,声音哽咽: “好、好!我的好孙儿!好孙儿!等晚上回去,爷爷……爷爷给你封一个大大的红包!” 周瑜的目光落在阿吉身上,这个昔日懵懂的小杂役,如今身量已蹿高不少,眼神也褪去了孩童的稚气,添了几分少年人的明亮与坚定。 他微微颔首,语气比平日更多了一份长者的郑重与托付: “阿吉,你已渐渐长大,开始明事理、知担当了。此番我们离去,庐江这边,家人们需人帮衬。你既已认祖归宗,便是这个家真正的男丁,需得肩负起照顾家人的责任。读书之余,也要多留心家中事务,让长辈们少些操劳。” 阿吉听得极其认真,小小的胸膛挺得笔直,他用力点头,声音清亮而笃定,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热血与抱负: “都督和夫人放心!阿吉记下了!我……我一定好好读书,也跟孙小姐学些拳脚功夫,强健体魄!将来……”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憧憬的光芒: “将来阿吉要入伍从军,做一名保家卫国的东吴将士! ” 这番壮志豪言,从一个半大孩子口中说出,格外真挚动人。 周瑜眼中掠过明显的欣慰之色。 “好志气!” 周瑜赞了一声,略一沉吟,便做出了一个郑重的承诺: “阿吉,记住你今日之言。勤奋读书,踏实习武,孝敬长辈。五年之后,待你学识、武艺、心性都更为成熟之时,你便来江陵太守府寻我。”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而期许地看着阿吉: “届时,若你初心未改,壮志依旧,我便亲自为你操办入伍事宜。你可先入我亲兵卫队,从最贴近处,学习军纪、揣摩战策、磨砺意志。待你根基扎实,再凭本事挣取军功,一步一步,走向更广阔的疆场。” 这承诺非同小可。 亲兵卫队,尤其是周瑜这等统帅的亲兵,非但要求忠诚勇武,更是未来军中栋梁的摇篮,能得周瑜亲自引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缘。这分明是将阿吉视为可栽培的心腹在规划。 阿吉听了,整个人都呆住了,随即,那双眼睛亮得如同落入了漫天星辰,激动得小脸通红,胸膛剧烈起伏。 他猛地抱拳,深深一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无比响亮: “谢……谢都督!阿吉一定不负都督期望!五年之后,江陵见!” 另一边,小乔正拉着香儿的手,说着姐妹间的体己话。 她看着香儿愈发娇艳明媚的脸庞,眼中盈满温柔的笑意: “香儿,” 小乔压低声音,带着祝福与期待: “你和石松……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若哪天,你们二人好事将近,定要早早派人传话给我们。无论我和公瑾在何处,必定快马加鞭赶回来,为你送嫁,亲眼看着我们的孙郡主风光大婚。”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香儿闻言,英气的眉眼间晕开一抹罕见的羞赧与甜蜜。 她抿嘴一笑,眼波流转间幸福满溢,却偏要故作矜持,抬了抬下巴,声音清脆: “小乔放心,那是当然!我成亲,你和周都督、姐姐姐夫,一个都不许缺席!” 她顿了顿,嘴角笑意加深,带着点狡黠: “不过嘛……这事急什么?我还想再自在几年呢!哪能那么快就便宜了那个呆子!总得……总得让他多表现表现才行!” 她这“口是心非”又幸福满溢的模样,惹得在座众人都会心一笑。 离别的愁绪被冲淡了许多。 未来的画卷,在嘱托与承诺中,悄然展开了新的章节。 —— 第二日,晨光熹微,天际刚泛起鱼肚白,周宅内外便已人影幢幢。 所有行装箱笼早已连夜捆扎妥当,结实的马车在门前排成长列,辕马偶尔打着响鼻。 一队二十余名精悍的护卫骑士,皆着轻甲,背弓佩刀,肃然立于马旁,沉默中透着凛然之气。 整个队伍虽不算庞大,却井然有序,透出一股即将远行的肃穆与力量感。 堂叔、曾叔、香儿和阿吉,早已等候在周宅门外,晨露沾湿了他们的衣角。 堂叔背着手,目光一遍遍扫过即将远行的亲人,嘴角努力保持着欣慰的笑意,眼底却藏不住深深的留恋。 曾叔更是眼眶微红,手里紧紧攥着一块旧帕子,时不时抬眼望望门内,又低下头去。 阿吉站在曾叔身侧,咬紧了嘴唇,眼眶里早已蓄满了泪水,却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只是那微微发红的鼻头和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的情绪。 香儿则是一身利落的骑装,英气的眉宇间也少了平日的跳脱,多了几分沉静的不舍,她轻轻拍了拍阿吉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 终于,周瑜与小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周瑜一身便于骑行的靛青色箭袖常服,外罩同色斗篷,怀中稳稳抱着襁褓中的寻儿。 小乔则是一身藕荷色出行装束,披着防风兜帽,怀里紧紧依偎着音儿。 两人身后,奶娘和两名贴身侍女捧着最后一点细软。 看到门外等候的亲人,小乔鼻尖一酸,脚步微顿。 “一定保重身体。” “常捎信回来。” “好好照顾小公子们。” “我们都会好好的……” 简单的叮嘱,带着哽咽,也带着最深的牵挂。 良久,周瑜深吸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目光扫过整装待发的队伍,最后落回妻儿身上,见他们已在最宽敞的那辆青篷马车中安稳坐好。 寻儿似乎被外面的人马吸引,瞪大了一双酷似周瑜的凤眼,好奇地左右张望。 音儿则紧紧依偎在母亲胸前,小手牢牢抓着小乔的一缕衣襟。 周瑜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晨曦中渐渐清晰的庐江城郭,以及门前那几张用力挥手告别的的面容,眼神深邃。 片刻后,他收敛心绪,低沉而清晰地下令: “出发。” 命令传下,车轮缓缓转动,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辘辘的声响。 队伍如一条苏醒的长龙,开始向着城外官道方向迤逦前行。 寻儿被父亲抱在怀中,视野开阔。 他看着逐渐后退的熟悉街景,看着道路两旁早起劳作的陌生行人,看着天空越来越亮的云彩,非但没有丝毫离愁,反而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兴奋地“咿咿呀呀”起来,小脸上露出欢快的笑容,甚至手舞足蹈,试图去抓周瑜随风轻扬的斗篷系带。 而车厢内的音儿,感受着马车的微微颠簸和母亲温暖的怀抱,起初有些不安地动了动,但在小乔温柔而低缓的哼唱声中渐渐平静下来。 小乔轻轻拍着他,哼的是一曲江东小调,音儿听着这熟悉的曲调,紧绷的小身子慢慢放松,抓着母亲衣襟的手也松了些,长长的睫毛耷拉下来,依偎着最安全的港湾。 周瑜看着小乔低首哼唱、音儿渐趋安宁的模样,又感受到怀中长子对新奇旅程的兴奋雀跃,唇角不由自主地弯起一抹极温柔的笑意。 离别的淡淡伤感,被眼前这幅温馨的“家人在侧、奔赴新程”的画面悄然驱散。 马车一路行驶得极是安稳,车夫控缰有度,避开坎坷。 中途在风景宜人的河边休整了几次,让马匹饮水,也让小乔带着孩子们稍事活动。 每当停下来,置身于广阔的郊野,寻儿和音儿便显得格外兴奋。 寻儿被周瑜抱着站在车辕上,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和近处潺潺的溪流,眼睛亮晶晶的,小手指点着,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音节。 音儿也被小乔抱出来透风,虽然依旧有些怕生似的往母亲怀里缩,但看到哥哥兴奋的模样和眼前开阔的天地,也忍不住挥动着小拳头,咧开没牙的小嘴笑着。 这一刻,离愁被冲淡,倒真像是寻常富贵人家一次精心策划的春日远足,父母带着稚子,去领略更广阔的天地。 未来尚在远方,但此刻,旅途安稳,至亲在旁,便是最好的时光。 喜欢赤壁风华:东吴瑜乔录请大家收藏:()赤壁风华:东吴瑜乔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2章 新婚之夜 一家四口抵达江陵城下时,正值黄昏。 落日熔金,将高耸的城墙和巍峨的城楼染成温暖的橙红色,与天际绚烂的晚霞连成一片。 城门口行人车马井然有序,商贩的叫卖声、路人的笑语声交织在一起,透着一股蓬勃而安稳的生机。 小乔掀起车帘,望着眼前这座陌生又熟悉的城,不禁轻声感叹: “江陵……真是……浴火重生,气象一新。公瑾,你看这城门井然,市井繁荣,哪里还看得出当时激战的痕迹。” 她转过头,目光盈盈地望着身旁的周瑜,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钦佩与崇拜: “这都是你的心血与功劳。” 周瑜闻言,侧脸看向妻子,夕阳的余晖为他俊逸的侧颜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他嘴角微微上扬,语气依旧平稳持重: “守土安民,本就是分内之事。” 然而,那眼底漾开的细微波澜,和怎么压也压不下去的笑意,却泄露了他听到夫人夸赞时,那份隐于心底的满足与欣然。 早已在城外恭候多时的石青,见到马车队伍,立刻快步上前,抱拳行礼,声音洪亮中透着恭敬: “属下石青,恭迎周太守、周夫人抵达江陵!” 说罢,他从怀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把黄铜钥匙,双手奉上: “太守,这是新府邸的正门钥匙。府内一应事务皆已安排妥当,只等主人入住。” 周瑜接过那把尚带体温的钥匙,入手微沉。 他点了点头:“好,辛苦你了。我先带家人回府安顿,明日一早便去太守府点卯,处理积压政务。” “是!” 石青利落应声,退至一旁,指挥着护卫与仆役们簇拥着主人的马车,缓缓驶入已然华灯初上的江陵城。 马车在城内平整宽阔的青石板路上行驶,穿过逐渐亮起灯火的热闹街市,最终拐入一片相对清幽的区域。 这里的屋舍明显更为轩敞规整,道路两旁植着郁郁葱葱的树木。 又行了一段,马车在一处高墙大院前稳稳停下。 此处显然是江陵城内最好的地段之一。 府邸坐北朝南,背倚一片葱茏的缓坡,门前有一条清澈的活水溪流蜿蜒而过,环境既清静又不闭塞,离城中心主要的官署、市集也不过一刻钟的路程,兼顾了便利与雅致。 暮色中,府邸的门庭显得格外气派。 朱漆大门厚重庄严,门楣上高悬着黑底金字的匾额,“周府”二字笔力遒劲,气势磅礴。门前两侧立着一对威风凛凛的石狮,默默守护着这座新宅。 小乔抱着音儿下车,静静地仰望着匾额和门庭,眼中的憧憬与欣喜藏也藏不住。 这里,将是他们一家在江陵的根,是孩子们成长的家园。 周瑜走到她身边,将寻儿暂时交给奶娘,然后拿出那把黄铜钥匙,插入锁孔。 “咔哒”一声轻响,锁簧弹开。他微微用力,推开沉重的府门。 门内景象豁然开朗。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巨大的影壁,上刻松鹤延年图案,寓意吉祥。 绕过影壁,便是开阔的前庭,青石铺地,整洁如洗。 正厅建筑高大轩敞,飞檐斗拱,在渐浓的暮色与初上的灯火中显得庄重而雅致。 庭院中已有仆人垂手侍立,见主人进来,齐齐躬身行礼。 “周太守,周夫人,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一位年约四十、面容清癯、眼神睿智的中年男子越众而出,恭敬行礼。 他便新周府的管家,此人原在江陵太守府担任书吏,博闻强识,处事周详,曾因几桩公务与周瑜有过接触,给周瑜留下了颇佳的印象。 “晚膳已在厅中备好,请先随小人前往用膳歇息。” 管家侧身引路,周瑜与小乔抱着孩子,跟随他穿过连接前庭与内宅的曲折回廊。 回廊建造得十分精巧,一侧是白墙黛瓦,另一侧则借景庭院。 但见庭院内假山堆叠,下有清浅池水,几尾锦鲤悠然游弋;不远处一座小巧的凉亭翼然立于竹丛之畔,晚风过处,竹叶沙沙,更添清幽。 虽是暮色,但仍能看出园林布置颇具匠心,既大气开阔,又不失江南园林的婉约趣味。 小乔边走边看,眼中喜爱之色愈浓。 怀中的音儿似乎也感受到新环境的安宁与美好,不再像路上那般紧张,竟也“嘿嘿”地笑出了声,小手好奇地指着水池里游动的鱼儿。 终于来到灯火通明的正厅。 厅内摆设典雅而不奢靡,家具多是上好的花梨木与紫檀,壁上挂着几幅意境悠远的水墨山水。 寻儿和音儿此时已由奶娘上抱去,在专门布置的婴儿房喂奶安抚。 厅中央的八仙桌上,已摆满了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菜肴。显然是管家细心安排,菜肴兼顾了江东口味与江陵本地特色,且大多清淡滋补,适合旅途劳顿后食用。 周瑜对侍立一旁的管家微微颔首: “有劳了。你先下去吧,看着他们将行李归置妥当,尤其是夫人和两位小公子的物品,需小心安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小人明白。” 管家躬身应下,做事干脆利落,并不多言,行礼后便悄然退下,指挥仆役们忙碌去了。 厅内一时只剩下夫妻二人。 烛火跳跃,映照着满桌佳肴和彼此的面容。 周瑜替小乔布了一箸她爱吃的清笋,温声问道: “夫人,看了这新府邸,一路行来,可还满意?” 小乔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欢喜,连连点头,眼眸亮晶晶的: “当然满意!这里比我们在江东的旧府邸还要宽敞轩亮许多呢!而且这布局陈设,既大气庄重,又不失雅致情趣,可见是花了极大心思的。” 她顿了顿,脸上浮现一丝心疼,小声补充道: “不过……这般好的宅院,又地处如此佳位,定是……定是花费了巨资吧?” 周瑜闻言,不禁莞尔。 他放下筷子,凝视着妻子那既欢喜又有些肉疼的可爱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几分戏谑与更多自信的弧度: “夫人,你莫不是忘了,你夫君如今置身何等职位?南郡太守,大都督,兼领江陵防务……” 他语气平淡,却自有睥睨之气: “俸禄、赏赐、封邑……用来供养这样一座府邸,让家人过得舒适体面,尚不为难。” 周瑜并非贪财之人,但以他的地位权势,合法的收入与待遇已足够丰厚,确实无需为钱财过分忧虑。 小乔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忍不住嘀咕: “话虽如此……可想着白花花的银子流水般出去,总还是觉得有些肉疼嘛。” 那精打细算的小主妇模样,让周瑜看得心软软的。 周瑜的笑意更深,伸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柔情与担当: “夫人,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能换来家人安乐,便是它最大的价值。孩儿们会一天天长大,需要足够的空间奔跑玩耍,需要良好的环境陶冶性情,更需要体面的宅邸作为他们未来的依凭与起点。我愿倾尽所有能力所及,为他们,为我们这个家,提供最好的。” 这话语如暖流,瞬间熨帖了小乔心中那点小小的“肉疼”。 她回握住周瑜的手,眼中波光流转,感动与幸福满溢。 —— 入了夜,偌大的周府彻底静了下来。 白日里搬运安置的些许嘈杂早已散去,只余下夜风穿过新栽竹林的细微沙响,以及巡夜家仆刻意放得极轻、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灯笼在廊下晕开一团团暖黄的光,将新府邸的轮廓温柔勾勒。 主卧房位于内宅最静谧的东侧,宽敞而舒适。 推开雕花木门,绕过一扇绘着梅兰竹菊的四折屏风,便是内室。室内铺着厚厚的暗红色织花地毯,脚感绵软。靠墙是一张宽大的花梨木拔步床,挂着青色的纱帐,帐顶悬着一枚安神的香囊,散发淡雅气息。床榻对面是一排顶天立地的衣柜,另一侧临窗设着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梳妆台,菱花铜镜擦拭得光亮可鉴。 最特别的是,卧房两侧各有小门连通:一边通往铺设着白玉石、设有地龙与精美浴桶的独立浴房;另一边则通向一间布置得格外温暖柔软的婴儿房,此刻寻儿与音儿正在酣然熟睡。整个卧房的设计既保证了主人的私密与舒适,又方便随时照看幼儿,考虑得极为周全。 此刻,周瑜已沐浴更衣,只着一件月白色的绸缎寝衣,半靠在宽大床榻的引枕上。 他手中摊开一卷《孙子兵法》,目光落在字里行间,眉头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幅早已烂熟于心的益州军事详图,山川关隘、兵力部署如同活物般在脑海中排列组合,推演着未来可能的各种进军路线与遭遇战。 他时而闭目沉思,指尖无意识地在锦被上轻轻划动,仿佛在勾勒蜀道的险峻与汉中的门户。 良久,通往浴房的小门被轻轻推开,带着氤氲水汽和清新香气的小乔款步走入。 她刚刚沐浴完毕,肌肤被热水熨帖得泛着淡淡的粉晕。一头如云青丝半干,更添几分慵懒风致。她身上只穿了一件浅樱色的薄绸寝衣,料子柔软贴肤,在室内明亮的烛火映照下,几乎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隐隐约约勾勒出产后更显丰腴动人的身体曲线。她径直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拿起玉梳,开始细细梳理那头带着潮气的长发。 周瑜在她推门而入的瞬间,目光便从兵书上移开,落在了她身上。 手中的书卷不知不觉滑落榻上,他痴痴地望着她的背影。 烛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那微微濡湿的发梢,那半透明的寝衣下若隐若现的肩颈与腰肢线条,那因梳理动作而微微晃动的身影…… 所有关于益州、关于张鲁、关于军事布局的繁杂思绪,顷刻间被一种更原始、更温暖的情感驱散得无影无踪。 他无声地掀开薄被,赤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像一只悄然接近猎物的豹,又带着无限柔情,轻轻走到小乔身后。 小乔正专注地对镜梳理,忽然从镜中看到夫君靠近的身影,还未及回头,便感到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从后面温柔地环住了她的腰身,紧接着,一个带着体温和淡淡书墨清气的怀抱便将她整个笼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周瑜将脸深深埋进她尚带水汽的馨香颈窝,鼻尖贪婪地汲取着那混合了体香与湿润发丝的气息,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哼。 小乔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微微一怔,随即从镜中对上他灼热的、毫不掩饰欲望与眷恋的目光,脸上一热,娇嗔地用手肘轻轻向后推了推他坚实的胸膛: “别闹……我头发还没干透呢,总得梳理好。” 可周瑜非但不放手,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他的唇贴着她的耳廓,温热的气息拂过敏感的肌肤,声音低哑而缠绵: “夫人……今日,是我们在江陵新府的第一夜。” 他顿了顿,然后才带着些许诱哄和期待,低声问: “你说……这算不算是,我们的另一个新婚之夜?” 小乔被他这奇妙的比喻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索性放下玉梳,微微侧过头,眼波流转: “好啊你,周都督……如今是越发会找由头了。说吧,你究竟想干什么?” 周瑜被她清澈带笑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俊逸的脸上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眼神也闪烁了一下,但环着她的手臂却丝毫没有松开。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刚才更低,带着羞涩与渴望的直白: “想……再与夫人度过一次新婚之夜。” “夫人,你看,春夜尚有些微凉……我们……我们对酌几杯,暖暖身子,也说说话,可好?” 这欲盖弥彰的提议,和他那副明明心思昭然若揭却还要强装正经的模样,让小乔心尖发软,笑意从唇角蔓延至眼底。 她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 此情此景——全新的家,静谧的夜,久违的亲密,以及眼前这个让她深爱且同样深爱着她的男人……确实需要一些特别的仪式感,需要一点助兴之物,让这个“新府第一夜”变得更加难忘。 她不再推拒,反而主动贴近周瑜的怀抱,然后用力点了点头,眼中也亮起兴奋期待的光芒: “好呀!此情此景,若无美酒相伴,岂不辜负?” 得到首肯,周瑜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彩,那点薄红也因兴奋而加深。 他立刻转身走到卧房一侧的小几旁—— 那里果然早已备好了一个精致的酒壶和两只白玉杯,显然是他早有“预谋”。 他提起酒壶,琥珀色的酒液注入杯中,醇厚的酒香立刻在温暖的室内弥漫开来。 他端起两杯酒,走回梳妆台前,将其中一杯递给小乔。 小乔兴奋接过周瑜递来的白玉酒杯,几乎是想都没想,便仰头将那琥珀色的液体一饮而尽。 酒液微辣带甘,顺着喉咙滑下,立刻在胃里燃起一小团暖意,也冲上了脸颊。 周瑜见她喝得这般急,连忙又为她斟了半杯,同时温声嘱咐,带着一贯的谨慎与关切: “夫人,慢些饮。这酒后劲颇足,你不胜酒力,浅尝辄止便好。今夜……最多只饮三杯,可好?” 他深知小乔酒量浅,也记得她酒醉后那格外娇憨撩人的模样,心中既期待……又有些怕她真的醉过头难受。 “三杯?这才第一杯呢!” 小乔眼波流转,带着酒意熏染出的娇媚,自己拿起酒壶,将杯中续满: “第一杯,贺我们乔迁新居!” 说完,又是一口饮尽,脸颊更红了。 周瑜无奈,只得陪她饮了一杯。 “第二杯,” 小乔不等他劝,又自斟自饮,眼中水光愈盛: “祝寻儿音儿康健成长!” 三杯下肚,她已觉浑身暖洋洋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见周瑜又要开口拦着,便直接凑过去,用唇飞快地在他脸颊啄了一下,然后抓着他的手臂轻轻摇晃,声音拖得又软又长,带着不容拒绝的娇憨: “公瑾~好公瑾~就再一杯嘛!最后一杯!好不好?三杯才圆满呀!这第三杯……嗯……就贺我们夫妻恩爱,长长久久!” 她眼神迷蒙地望着他,那模样任是谁也无法硬起心肠拒绝。 周瑜看着她嫣红的脸颊和期待的眼神,喉结滚动,那句“不行”在舌尖转了几转,终究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和纵容的浅笑。 “……只此一杯,说好了。” 结果…… 在所谓“最后一杯”之后,小乔又用“这杯是敬新府灶神”、“这杯是敬天上明月见证”等稀奇古怪却甜得发腻的由头,软磨硬泡,让周瑜的原则节节败退,又“被迫”多饮了几杯。 数不清杯酒下肚,周瑜自己也觉面上发热,但尚能自持。 而小乔却已是全然进入了醉酒的状态。 她脸颊红润得像熟透的蜜桃,眼眸水光潋滟,看人时视线有些迷离的聚焦,却更添勾魂摄魄的风情。 她痴痴地笑着,那笑容比平日更加烂漫无忌,带着酒后的放肆与快乐。 忽然,她身子一软,“扑通”一声,带着全身的依赖和热情,径直扑进了周瑜的怀抱里,将滚烫的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 周瑜被她撞得微微后退半步,连忙稳住身形,将她牢牢接住。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怀中人儿身上散发着混合了酒香、体香与浴后清新气息的暖融融味道,让他心跳骤然失序。 小乔在他怀里满足地蹭了蹭,然后仰起脸,迷离的醉眼望进他深邃的眸中,红唇轻启,吐出的称呼却让周瑜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涌向某处—— “周郎……” 不是“公瑾”,不是“夫君”,而是带着三分娇憨、七分缠绵的“周郎”。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唤他。 周瑜只觉得喉头猛地一紧,连呼吸都滞涩了半分。 “酒……酒喝完了,” “我们、我们该……嘿嘿。” 她含糊地笑着,然后那双不安分的手,便开始拉扯周瑜寝衣的系带。 周瑜的寝衣本也只是松松系着,哪里经得起她这般“蛮横”的拉扯? 几下之后,衣带散开,月白色的绸缎寝衣顺着肩背滑落,堆叠在脚边,露出他线条流畅、肌理分明的身躯,在烛光下犹如一尊精心雕琢的玉像,温润中蕴藏着爆发力。 小乔的目光瞬间被吸引。 她像是欣赏自己最得意的珍藏,眼中闪过惊叹与痴迷。 “啊——”她轻呼一声,忽然凑上前,朝着周瑜胸口,不轻不重地咬了下去。 微微的刺痛传来,伴随着湿热的触感。 周瑜闷哼一声,身体瞬间绷紧,将她搂得更紧。 小乔松开口,满意地看着那处新鲜出炉的、泛着红痕的清晰齿印,甚至还伸出指尖轻轻摸了摸,仿佛在确认自己的“杰作”,然后痴痴笑道: “真好看……” 她的目光继续向下,近乎贪婪地打量着他宽阔的肩膀、紧实的胸膛、块垒分明的腹肌……嘴里还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真是个……美周郎……” 这评价直白、大胆,充满了酒后的坦率与浓烈的爱欲。 欣赏完毕,她明亮的眸子重新锁住周瑜的脸,红唇翕动,带着不容置疑的主动: “快……快入我怀。” 话音未落,她双臂猛地搂紧周瑜的脖颈,借力向上一蹿,修长白皙的双腿竟灵活地缠上了他的腰腹,整个人便紧密地贴附上来。 这突如其来的、极具冲击力的主动,让周瑜呼吸一窒,连忙伸手托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和浑圆挺翘的臀瓣,稳住两人有些摇晃的身形。 而小乔的唇,已经带着酒香与灼热的气息,迫不及待地寻到了他的,深深吻了上去。 唇舌交缠,气息相濡。 小乔的吻技因酒意而显得热烈又急切,却带着一种摧毁理智的狂热与纯真。 她毫无保留地贴近他,摩擦他,用身体诉说着最原始的渴望。 这些言语和动作,如此主动、如此炽烈、如此……“不守规矩”…… 周瑜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攻势”弄得有些猝不及防,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中轰鸣。 恍惚间,他仿佛真的被拉回了那个新婚之夜—— 红烛高烧,锦帐低垂,面对羞涩却勇敢地靠近自己的新娘,那位年少成名、意气风发的周郎,也曾有过瞬间的手足无措与心跳如鼓。 酒意卸下了矜持,爱意化作了行动。 这份带着醉意的大胆与热情,比任何清醒时的邀请都更让他心神摇曳、难以自持。 最后一丝理智的弦在怀中人儿的撩拨下,砰然断裂。 他不再是被动的承受者,而是化被动为主动,更深入地回应那个吻,抱着她,转身向那张象征着安宁与欢愉的宽大拔步床榻走去。 纱帐被急切地扯落,掩住一室骤然升高的温度与交织的喘息。 酒香弥漫,爱意汹涌,这个江陵新府的“另一个新婚之夜”,正以一种远比预期更热烈、更酣畅的方式,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喜欢赤壁风华:东吴瑜乔录请大家收藏:()赤壁风华:东吴瑜乔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3章 千头万绪 第二日,晨曦初露。 宽敞的主卧房内。 空气中尚残留着一丝极淡的酒香与旖旎暖意。 宽大的拔步床上,小乔睡得正香甜。 她侧身蜷缩在锦被中,一头乌发铺散在枕畔,脸颊上还带着酣眠后的浅浅红晕,唇角微微上翘,仿佛在梦中仍回味着昨夜的温馨与欢愉。寝衣的肩带滑落至臂弯,露出一段细腻如玉的肩颈,上面隐约可见几处暧昧的淡红痕迹。 周瑜已悄然起身。 他动作极轻,生怕惊扰了妻子的好梦。 就着晨光,他利落地穿戴整齐—— 今日他换上了太守官服,以玉带束腰,头戴进贤冠,整个人褪去了夜间的柔情慵懒,瞬间恢复了威严与沉稳。 临出门前,他驻足床边,俯身下去,在小乔光洁的额头上落下极轻极柔的一吻。 睡梦中的小乔似有所觉,无意识地嘤咛一声,向他的方向蹭了蹭,却未醒来。 周瑜眼中漾开一抹温柔的笑意,这才直起身,转身轻轻推开与卧房相连的那扇小门,步入隔壁的婴儿房。 房里暖意融融,两名值夜的奶娘正伏在榻边小憩。听到动静,她们立刻惊醒,见是周瑜,连忙起身行礼。 周瑜摆摆手,示意她们噤声,自己则放轻脚步走到两张并排的婴儿床前。 寻儿和音儿也正睡得沉。 周瑜伸手,轻柔地探了探两个儿子身下的垫布,触手干爽温暖,并无需要更换的迹象。 他又仔细看了看他们的小脸,确认呼吸匀畅,这才彻底放心,悄然退出婴儿房,将安宁重新还给熟睡的孩子们。 来到前厅,管家早已恭候多时。 厅内窗明几净,晨光正好,八仙桌上已摆好了几样清淡可口的早膳:熬得粘稠喷香的小米粥,几碟精致的酱菜,一笼热气腾腾的素馅包子,还有一盅温补的汤品。 “太守,早膳已备好,请用。” 管家躬身道。 周瑜微微颔首,在桌旁坐下。 他饮食向来简单,只用了半碗粥,夹了几筷子小菜,又用了两个包子,那盅汤也喝了大半。 用罢,他用温热布巾擦了手和嘴角,便起身道: “我今日去太守府,午膳不必等。府中诸事,夫人若未醒,不必打扰,由你酌情处理。” “是,小人明白。” 管家恭敬应下,一路送周瑜至府门外。 石青已牵着一匹马等候在那里。 周瑜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 石青将一件薄披风递上,虽已入夏,但清晨风凉。 周瑜一边披着披风一边对石青道: “随我去府衙。” “是!” 太守府距离周府不远,骑马不过一刻钟便到。 府衙门前戒备森严,守门士卒见是周瑜,立刻肃然行礼。 石青先一步下马,接过周瑜手中的马缰和披风。 步入府衙正堂,早有属官幕僚在此等候。 石青紧随周瑜身侧,一边走一边低声、清晰地汇报着紧要文书、各方动态以及今日安排好的几项重要日程。 周瑜步履沉稳,一边听一边微微颔首,偶尔问上一两句关键细节,石青皆能立刻作答。 行至通往书房的长廊时,周瑜脚步略顿,对石青吩咐道: “一个时辰后,我要去城西大营巡视,检阅新编练的水军阵型,并查看军械库。你去通知相关将领,做好准备。” “是!属下即刻去办!” 石青领命,将周瑜送至书房门口,方才转身快步离去。 周瑜推开书房的门。 书案一侧整齐地码放着两摞待批阅的文书卷宗,显然是石青提前整理好的,按紧急与重要程度分门别类。 书案正中央,还放着一杯温度正好的清茶,茶烟袅袅,散发着他惯常饮用的庐山云雾的清香。 周瑜在宽大的座椅上坐下,先端起那杯茶,轻轻呷了一口。 温热的茶汤入喉,涤荡了晨起的最后一丝慵懒,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放下茶杯,他目光沉静地投向那摞文书,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是关于春耕后水利修缮情况的汇总报告。 他展开细看,时而提笔批注,时而凝眉沉思,迅速进入了一郡之守的角色之中。 书房内只剩下纸页翻动的沙沙声与笔尖划过竹简的细微声响。 阳光逐渐升高,透过窗棂,在他专注的侧影上移动。 很快,约莫一个时辰过去。 门外传来规律的叩门声,石青的声音响起: “太守,军营那边已准备妥当,各位将军已在营门等候。” 周瑜刚好批完手头最后一份关于城内坊市治安的呈报。 他放下笔,沉声应道:“知道了。”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官服衣袖,推开书房门。 晨光已盛,步履间带着惯有的沉稳与决断。 军营辕门之外,旌旗猎猎,甲胄森然。 接到周都督亲临检阅的命令后,城西大营内所有百夫长及以上军官早已率领本部士卒列队完毕。 士兵们按水陆两军、刀盾弓弩等不同兵种,在广阔的校场上组成一个个整齐肃穆的方阵,鸦雀无声,唯有战旗在初夏的风中翻卷作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远处传来清脆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匹通体乌黑、唯有四蹄雪白的骏马当先驰来,马背上正是身着太守官服却难掩统帅威仪的周瑜。 待周瑜的马匹驶至辕门前方,列队最前方的一名军校猛然高举手中令旗,随即,校场上数千将士齐声高吼,声震云霄: “参见周都督——!” 周瑜勒住战马,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全场。 他没有立刻下马训话,而是策马沿着校场边缘不疾不徐地巡视起来。他看得极其仔细: 士兵们的军容是否整肃,甲胄兵器是否保养得当,队列是否严整,眼神是否坚毅。他尤其留意水军士卒的站姿,骑兵坐骑的膘情与马蹄,弓弩手的手指与臂膀。 偶尔,他会停下来,询问某个方阵的带队军官几句关于日常操练、伙食供给的问题。 良久,巡视完毕。 周瑜回到点将台前,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 他将马鞭交给身后的石青,缓步走上台。 “副将何在!” “属下在!” 一位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中年将领立刻从将官队列中大步出列,行至台前,抱拳拱手,声如洪钟。 周瑜微微颔首,沉声下令,每一个字都斩钉截铁: “即日起,你从现有水陆精锐中,抽调并组建一支特遣军。需包含:善于江河作战、熟悉操舟的熟手水军八百人,配以轻快艨艟战船二十艘;另选骁勇耐战、精于骑射的轻骑兵五百人,配以良驹。此军需装备精良,弓弩、刀盾、火油等一应俱全,尤其注意多备攻坚与山地作战器械。”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 “此军组建完毕后,不必张扬,即刻秘密移防,驻扎于南郡西北,临近上庸方向的隐蔽处。加强戒备,保持最高战备状态,所有人员、船只、马匹不得擅离驻地,随时听候本都督调遣!” 副将闻言,心中凛然。 如此规模的精选部队,秘密驻扎于西北方向,且要求时刻待命…… 他敏锐地嗅到了大战将临的气息,忍不住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求证与兴奋问道: “都督,莫非……是要对北边用兵?是否……要开战了?” 周瑜目光深邃,微微侧身,以仅容两人听到的音量,低声但清晰地解释道: “非是南郡独自用兵。此军,将是协助主公,攻略益州的重要力量。主公不日或将亲征张鲁。我部需为前锋或策应,时机一到,或沿江水西进,或从陆路穿插,务必与主公主力形成犄角之势。此事关乎全局,务必慎之又慎,绝不可有丝毫差错泄露!” 听到“主公亲征”、“攻略汉中”,副将眼中瞬间爆发出灼热的光芒。 身为江东老将,谁不渴望追随孙策开疆拓土? 他立刻挺直腰板,压抑着激动,肃然低喝: “末将明白!请都督放心!此军必为锋镝,随时可为主公与都督效死!” “好!” 周瑜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信任。 接着,周瑜又将目光投向台下另一侧: “粮秣官、军械官何在?” 两名负责后勤的军官连忙出列: “属下在!” 周瑜不再赘言,直接下达一连串具体到堪称严苛的后勤指令: “粮秣官,着你即日起,以加固城防、例行储备为由,秘密筹措并囤积足够五千人食用三个月的精粮、干肉、盐巴、豆料。存放地点需分散、隐蔽、防潮防火。同时,准备至少两千匹驮马与健骡,并配备相应驭手与兽医,集中待命。这些物资与畜力,需做到随时能够启运,且运输路线要提前规划,确保畅通。” “军械官,除特遣军所需外,另需额外准备一批箭矢、攻城器械部件、包扎伤患所用的洁净布匹与金疮药。同样秘密储备,做好随时调拨装运的准备。” 他目光扫过两名后勤军官,语气不容置疑: “你们需牢记,这些准备,待本都督一声令下,便需以最快速度,通过水路与陆路,稳妥送至益州前线,与主公大军及友军顺利接应。届时,若有半分延误或差池,军法不容!” 两名军官听得额头微微冒汗,但眼中也充满了肩负重任的郑重。他们齐声应道: “谨遵都督之命!必不负所托!” 周瑜这才微微颔首,再次面向全场将士,朗声道: “诸君!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平日操练,不可懈怠!南郡安宁,仰赖诸君;东吴霸业,亦有赖诸君之忠勇!今日检阅至此,各归本营,勤加操演!” “诺——!” 山呼海啸般的应诺声再次响起。 周瑜不再多言,转身下台,翻身上马。 他知道,孙策在正面冲锋陷阵时,他最可靠的作用,便是坐镇中枢,为他扫清后顾之忧,铺平前路,准备好最锋利的矛与最坚实的盾。 —— 另一边,周府内,晨光已彻底驱散夜的凉意,变得明亮温暖。 小乔独自坐在宽敞的饭厅里,慢条斯理地用着早早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睡到自然醒,昨夜又睡得格外深沉香甜,此刻面上红润,眸中尚有几分初醒的慵懒水光,气色是极好的。 桌上摆着的几样精致小菜和粥点,也颇合胃口,但她的心思却似乎不完全在食物上。 透过敞开的雕花门扉,能看见不远处的廊下,寻儿和音儿正被奶娘抱着,惬意地享受着上午和煦的阳光。 两个小家伙似乎很适应新环境,咿咿呀呀地挥动着小手,偶尔发出咯咯的笑声。 小乔放下筷子,接过侍女递来的温茶漱了漱口,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侍立一旁的管家,轻声问道: “公瑾他……今日不回来用午膳了,是吗?” 管家微微躬身,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恭敬答道: “回夫人,正是。周太守晨起出门前特意交代过,今日府衙与军营事务繁多,午膳便在那边用了,让夫人不必等候。” “嗯,知道了。” 小乔点点头,表示了然。 这本在意料之中,公瑾初到江陵,千头万绪,自然是忙碌的。 她挥手让侍女撤下餐具,自己则起身,在这崭新而陌生的府邸内缓缓踱步: 庭院洒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廊下,新来的年轻家丁正拿着长柄掸子,小心翼翼地拂去梁柱上的浮尘;园丁在远处修剪着花草,动作细致;一切都在管家的调度下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新府邸确实很大,很气派,人手也齐全,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尽职尽责。 可是…… 小乔环顾四周,看着那些虽然恭敬却全然陌生的面孔,听着那些刻意放轻的、规矩的脚步声,心头却莫名地漫上一层空落落的感觉。 不像在庐江。 那里有慈祥的的曾叔,有爱絮叨的堂叔,有像小太阳般活泼吵闹、总能带来欢笑的孙尚香,还有那个眼神晶亮、跑来跑去的阿吉…… 那里地方或许没那么轩敞,陈设或许没那么精美,但处处都是熟悉的气息,是家的喧闹与温暖,是毫无隔阂的欢声笑语。 而这里,安静,规整,却像一座精致华美却少了些人气的宫殿。 小乔走到廊下,看着阳光里两个无忧无虑的儿子,那股淡淡的寂寥感才被冲散些许。 她对侍立一旁的奶娘温声道: “你们先去歇息会儿吧,用些茶点,这里我看着便好。” “是,谢夫人体恤。” 两位奶娘行礼后,悄步退下。 廊下只剩下母子三人。 小乔在并排的两个摇篮中间坐下,伸手轻轻推着摇篮,看着两个儿子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乌溜溜的眼睛追随着母亲的身影,然后一起咧开没牙的小嘴,发出“啊呀”、“咯咯”的欢快笑声。 看着他们天真无邪的笑脸,小乔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唇边不自觉地漾开温柔的笑意。 她俯下身,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寻儿挺秀的小鼻子,又抚了抚音儿软嫩的脸颊,低声细语: “寻儿,音儿,你们看,这就是我们的新家,爹爹为你们准备的房子。爹爹很厉害,是不是?他呀,现在正忙着治理江陵,保护很多很多人,也为了让你们将来有更好的生活……所以,你们要乖乖的,快点健康长大,以后啊,一定要懂得体贴爹爹,别让他太操心,知道吗?” 摇篮里的两个小家伙自然听不懂这许多话,只是被母亲温柔的声音和抚摸逗得更加开心,手脚舞动得更欢了。 —— 太守府书房内,时间悄然流逝。 周瑜处理完军营的紧急部署,回到这里便立刻投入了繁杂的政务之中。 春季税收的汇总、各县呈报的农桑水利进度、刑狱案件的复核……卷宗堆积。 他埋首其间,神情专注,时而疾书批阅,时而凝神核算,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直到石青在门外轻轻叩响门扉,低声请示: “太守,已过午时,可要属下将午膳端进来?” 周瑜这才从一堆数字文书中猛然回神,抬头望向窗外,果然日头早已高悬正中,阳光明晃晃地刺眼。 “已经这个时辰了?” 他有些讶异地低语,随即感到脖颈和肩膀传来一阵久坐后的僵硬酸涩。 他搁下笔,抬手揉了揉眉心,又活动了一下肩颈,苦笑一声。 忙碌时浑然不觉,一停下来,才感到腹中空空,也有些疲惫。 他刚想对门外的石青吩咐“端上来吧”,话到嘴边,却顿住了。 夫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虽有仆役环绕,但…… 周瑜沉默了几秒钟,做出了决定。 他提高声音,对门外的石青道: “不了。你去备马,我回府用膳。” 石青在门外似乎愣了一下,但立刻反应过来,应道: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周瑜站起身,将批阅好的文书归拢整齐,又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官服,尽管疲惫,但想到能回去看看妻儿,心头那根紧绷的弦似乎悄然松缓了几分。 有些牵挂,比案牍劳形更需要及时慰藉。 喜欢赤壁风华:东吴瑜乔录请大家收藏:()赤壁风华:东吴瑜乔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4章 珠联璧合 不过一刻钟,周瑜的马蹄声便停在了周府门前。 他利落下马,将缰绳递给迎上来的门房,没有惊动太多人,只轻轻推开虚掩的侧门,步入庭院。 午后阳光正盛,将府邸内的一草一木照得清晰明亮。 庭院里洒扫的家仆似乎刚忙完,暂时歇息去了,四下里静悄悄的,只闻得几声悠长的蝉鸣。 然而,空气中却隐隐飘来一阵阵诱人的饭菜香气。 周瑜唇角不自觉地扬起,放缓了脚步,朝着香气飘来的后厅方向走去。 他并未直接进入,而是先停在半掩的厅门外,透过缝隙朝里望去。 只见偌大的八仙桌上,摆着三四样精致的菜肴。 小乔背对着门,独自一人坐在桌前,正小口小口地用着膳。 她的坐姿依旧保持着大家闺秀的优雅,脊背挺直,夹菜的动作也极尽斯文。 然而,周瑜却看到了她那略显单薄的背影透出的细微紧绷,似乎并未完全放松下来,带着一丝拘谨与……孤单。 周瑜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心疼。 他他轻轻吸了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示意一旁正要开口通报的管家噤声。 管家会意,含笑退到一旁。 周瑜悄无声息地走进厅内,脚步放得极轻。 他没有立刻呼唤,而是先从袖中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串红艳艳、亮晶晶的冰糖葫芦,晶莹的糖壳在午后的光线下折射着诱人的光泽。 他走到小乔身后,忽然伸手,将那串糖葫芦稳稳地举到了小乔眼前,正对着她夹菜的视线。 果然,小乔被这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鲜红物件惊得身体微微一颤,夹菜的筷子都顿在了半空。 紧接着,她几乎是立刻转过头来,当看清是周瑜,以及他手中那串糖葫芦时,惊讶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取代,眼眸如被点亮的星辰: “公瑾!你……你怎么回来了?” 她声音里的雀跃毫不掩饰,连忙接过了那串糖葫芦。 周瑜顺势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下,看着她欢喜的模样,微笑道: “府衙那边的事情,紧要的都已处理得差不多了。便想着……陪夫人一同用膳。” 小乔闻言,脸上笑意更盛,连忙放下糖葫芦,亲手为他摆好碗筷,又扶着他坐下,动作间满是关切。 她刚想开口说什么,眼神却有些不自在地瞟了一眼仍侍立在稍远处的管家和两名布菜的家丁。 管家见状立刻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温和了然的笑容,躬身道: “夫人,厨房那边炖的莲藕排骨汤想来火候差不多了,小人这就去看看,莫要炖过了头。你们几个,随我来,将这几样小菜撤下去重新温一温。” 他一边说,一边眼神示意,那两名家丁也立刻会意,跟着管家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后厅,还顺手将厅门虚掩上。 厅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二人,方才那丝无形的拘谨似乎也随之消散了不少。 小乔这才放松下来,拿起那串糖葫芦,轻轻咬上一颗,声音带着几分娇嗔: “好啊你!一声不响地回来,还拿糖葫芦吓我一跳!定是故意的!” 周瑜看着她孩子气的模样,眼中笑意更深,无奈地摇头,指了指满桌的菜肴: “夫人,先用正膳。这零嘴……待用完膳再吃也不迟,都是你的,没人同你抢。” 可小乔哪里忍得住?糖葫芦的诱惑近在眼前,她飞快地凑上去,“咔嚓”一声又咬下一颗,这才有些不舍地将剩下的糖葫芦放到一旁干净的碟子里。 她嘴里含着两颗山楂,她的两个腮帮子立刻鼓起来,一边咀嚼一边含糊地说话,那模样活像一只偷到松果、心满意足的小松鼠,灵动又可爱。 周瑜被她这副模样逗得几乎要笑出声,心中的柔情满溢,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她鼓起的脸颊,叹道: “我的夫人啊……怎会如此可爱?看得我……实在舍不得留你一人在府中,甚至生出些荒唐念头,想将你带去太守府,日日陪在我身侧,做我的专属小书童,红袖添香,也好解我案牍之劳。” 小乔费力地咽下口中的山楂,又喝了口茶顺了顺,这才眨着眼睛,故作认真地考虑起来: “嗯……这个提议嘛,倒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不过嘛,” 她拖长了语调,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你那太守府定是枯燥无趣得很,除非……周太守能每日提供好吃的点心,还有最新鲜有趣的话本,否则本‘书童’可是要闹情绪的。” 周瑜一边给她碗里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清炒时蔬,一边挑眉,故作失落地问: “哦?如此说来,在夫人心中,点心和话本,竟比周郎本人……更能吸引夫人留下?” 他语气里带着明显的醋意和逗弄。 小乔被他这“醋意”逗乐,“噗嗤”笑出声,也夹了一大块炖得酥烂的酱肉放到他碗里,眉眼弯弯: “真臭美!快吃饭吧,我的周太守!公务繁忙,更要多吃些肉补补力气。” 周瑜吃下她夹来的肉,目光却一直流连在她的唇瓣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忽然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眼中漾开一抹别样的深意,语气带着诱哄与回味: “对了,夫人……昨夜之事,你可还记得?” 小乔正专心吃饭,闻言头也不抬,理所当然地答: “记得啊,不就是喝了点酒,然后睡了嘛。” 周瑜摇摇头,声音更低,更缓,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磁性: “不,我是问……夫人可还记得,昨夜……你唤我什么?” 小乔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对上他灼灼的目光,脸上有些发热,但还是强作镇定,小声嘟囔: “还能叫什么?公瑾呗……或者……周郎?” 最后两个字说得极轻,带着试探。 “不,” 周瑜轻轻摇头,眼中那抹邪魅的笑意加深,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是……美周郎。” 他的目光锁住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小乔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筷子无意识地在碗里戳着,声音带着羞窘和抵赖: “你……你胡说!定是你趁我酒后记忆模糊,自己捏造这些浑话来取笑我!我才不会说那样……那样的话!” “嗯?” 周瑜好整以暇地坐直了身体,双臂抱胸,看着她羞恼的模样,慢条斯理地道: “夫人这是……想耍赖不成?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夫人当时不仅夸为夫是‘美周郎’,还……” “哎呀!” 小乔羞得几乎要跳起来,又无处可逃。 她慌乱地夹起一大块肉,几乎是半强迫地塞进周瑜嘴里,试图堵住他接下的复述,脸上烧得厉害,嘴里却强装无事发生,语速飞快地转移话题: “嗯!公瑾,你尝尝这个肉,炖得真香!嘿嘿……” 周瑜慢慢嚼着嘴里被她塞进来的肉,眼中的笑意浓得化不开,也不再逼她,只是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一直缠绕在她身上,看得小乔整顿饭都吃得坐立不安,脸颊的红晕久久未曾褪去。 午膳过后,周宅内室,暖意融融。 周瑜和小乔一起,将吃饱喝足、开始打瞌睡的寻儿和音儿轻轻放入并排的摇篮中。 两人并肩坐在摇篮旁,一边轻轻摇晃,一边低声细语。 周瑜的目光流连在长子脸上,指尖虚虚描绘着他的眉眼轮廓,低声道: “寻儿这眉骨的形状,鼻梁的挺直,的确随了我。不过夫人你看,他这瞳孔的颜色……并非纯黑,而是带了些许琥珀的暖褐,这点倒是随了你,显得没那么……冷硬。” 小乔则俯身仔细看着次子,轻轻拨开音儿领口的小衣,指着他胸口一处褐色小痣,抿嘴笑道: “音儿这里,长了一颗痣呢。老人们常说‘胸怀大志’,说不定我们音儿日后也是个有大志向的。” 夫妻俩就这样,沉浸在关于孩子点点滴滴的发现与讨论中,声音轻柔,目光缱绻。 摇篮有规律的轻摇,混合着父母温软的絮语,成了最好的催眠曲。 不多时,寻儿先沉沉睡去,小眉头习惯性地微蹙;音儿也渐渐呼吸匀长,依偎着哥哥的方向。 看着两个孩子都安然入梦,小乔自己也觉得眼皮有些发沉,午后暖阳和这静谧温馨的氛围,让她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周瑜见状,低声道: “夫人,你也歇会儿吧,我看着他们。” 小乔依言,放松地躺下,嗅着周瑜身上清冽熟悉的气息,安心地合上了眼睛,很快也坠入了浅眠。 良久,周瑜确认妻儿三人都睡得安稳,这才极其小心地地站起身。 他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床上是安然沉睡的爱妻,摇篮里是并排酣睡的幼子,阳光静谧,岁月静好。 他唇角勾起一抹无比满足的笑意,喃喃自语: “看来,今日……是哄睡了三个‘孩子’。” 他退出房间,替他们掩好门,吩咐外间侍立的侍女仔细照看,然后转身,再次走向那个需要他运筹帷幄、杀伐决断的世界。 不多时,他已回到了太守府的书房,重新埋首于堆积的政务与军事文牍之中,眉宇间恢复了属于南郡太守的沉静与锐利。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 江东孙府,气氛却与江陵周宅的宁静午后截然不同。 这里弥漫着一种凝重、不舍却又充满昂扬斗志的离别气息。 明日,孙策便要誓师出征。 他将先行赶往江陵,与周瑜做最后的战略推演与兵力调配确认,然后,便将亲率精锐,沿江西进,直扑益州北部的门户——汉中张鲁。 孙策的用兵风格向来如烈火燎原,擅长主动进攻,以雷霆万钧之势正面击溃敌人,在战场上厮杀起来更是悍勇无匹,常身先士卒。 此番远征,他不仅要拿下汉中,更要以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向巴蜀之地的法正,昭示东吴的锋芒与决心—— 东吴,只要他和周瑜珠联璧合,向来战无不胜! 卧房内,灯火通明。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大乔正一丝不苟地为孙策整理着出征的行装。 铠甲早已被亲兵擦拭得锃亮,置于一旁。 她此刻整理的,是贴身的衣物、常服的袍带、御寒的披风、以及一些零碎却重要的个人物品。 她的动作细致而缓慢,仿佛要将每一道褶皱都抚平,将每一件物品都安置在最顺手的位置。 一边整理,一边轻声嘱咐,声音温柔却清晰: “这件贴身的丝质中衣,我让人在领口和袖口都多缝了一层软绸,你穿着甲胄时能少磨些……这包是上好的金疮药和祛湿散,我分成了许多小份,让你随身带着,万一……万一有点小磕碰,立刻用,别嫌麻烦……还有这个,” 她拿起一个绣着平安纹的锦囊: “里面是我去寺里求的平安符,还有一撮韶儿的胎发,你贴身带着……” 孙策站在一旁,看着妻子低垂的眉眼,听着她事无巨细、反复叮咛的絮语,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这些琐碎小事,他向来粗枝大叶,从不放在心上,可她知道,她都替他记着,替他想着。 一股混合着愧疚、不舍与浓烈爱意的热流猛地冲上心头。 他忽然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将大乔紧紧搂入怀中,双臂用力。 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难得的沙哑与哽咽: “夫人……对不起。过几日,就是韶儿的周岁宴了……我这做爹爹的,却要缺席,不能亲手抱他抓周,不能看他对着我笑……” 大乔被他搂得有些喘不过气,却能感受到他胸膛剧烈的起伏和那份深沉的歉疚。 她轻轻拍抚着他的背,如同安抚一个无措的大孩子,声音愈发温柔坚定: “夫君,别这么说。你能在这样的日子,为了江东的未来、为了我们所有人的安稳而驰骋疆场,开疆拓土,这是何等的男儿气概?等韶儿长大了,懂事了,知道他的父亲在他周岁时正在做什么,他一定会感到无比骄傲和自豪。这,便是你送给他最好的周岁礼。” 孙策听着,心中酸涩与豪情交织。 他抬起头,捧起大乔的脸,恋恋不舍地、一遍又一遍地亲吻她的额头、眉眼、脸颊,最后落在唇上,缠绵良久才分开,额头相抵,低声问: “夫人,你可怪我?怪我这般……不听话,总是闲不住,心里眼里总想着外面的天地,想着打打杀杀,不能长久安稳地陪在你和韶儿身边……” 大乔望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忐忑与深情的眼眸,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抚平他因激动而微蹙的眉头,叹息般笑道: “你啊……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了。孙伯符这个人,一旦他看上的东西,认准的路,便是千难万险也势在必得,何时会轻易罢休?你的天地在沙场,在征伐,在开创新的局面,我若强要你困守在家宅之中,那便不是你了。” 孙策被她这份透彻的理解与包容深深打动,心头滚烫。 “夫人说的是,不过,益州这事,说来……都怪公瑾!他不提益州还好,他一提,我便心痒痒,恨不得立即将那块宝地划入我东吴的版图。” 大乔靠在他怀中,摇头失笑: “你就贫嘴吧。我还不知道你们俩吗?你怕不是早就对巴蜀之地蠢蠢欲动,就等着公瑾开口;而公瑾,明明嘴上说着此举鲁莽,但心里……怕是连怎么渡江、走哪条路、先打哪里后打哪里,都早已在沙盘上推演了无数遍了吧?” 孙策被说中心事,也不反驳,反而嘿嘿一笑,将她搂得更紧,但觉得还不够,索性一弯腰,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在室内转了小半圈。 大乔早已习惯了他这高兴或激动时便爱将她抱起来的“鲁莽”举动,只是轻轻惊哼一声,便顺从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孙策抱着她,将脸埋在她肩头,声音闷闷的,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幸福与满足: “夫人~我的好夫人……你怎么能……怎么能这般懂我?我孙伯符能娶了你,定是孙家祖上积了几辈子的大德,才修来的福气!” 他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抬起头,眼中闪着促狭又得意的光: “嘿,最妙的是,你还有小乔这么一个妹妹,公瑾那小子也跟着沾了大光,真是便宜他了!” 大乔被他这歪理逗得哭笑不得,轻轻捶了他肩膀一下: “你又胡扯!公瑾待妹妹那般好,是他们自己的缘分,怎是沾光?” 孙策听后连连点头: “好好好!夫人说的是!” 他说着,抬头望了望窗外。 夜色已深,星河渐显,一轮明月高悬。 孙策眼中闪过一抹炽热的光芒: “嗯,天色已晚……” 他语气忽然变得低沉,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几分野性与痞气的笑容: “嘿嘿……” 话音未落,他大步流星地朝着内室那张宽大的床榻走去,脚步沉稳有力,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霸道: “夫人……今夜,可得好好给为夫加油打气一番。” “这样啊,等到两军阵前,我才能浑身是劲,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喜欢赤壁风华:东吴瑜乔录请大家收藏:()赤壁风华:东吴瑜乔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5章 整装待发 两日后,江陵城东南方向的官道上,烟尘渐起,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移动的、金属与皮革构成的洪流。 孙策率领的东吴精锐,如期抵达。 这日清晨,周瑜便已身着正式的太守官服,率南郡主要文武僚属及城内德高望重的乡绅,肃然等候在江陵北门之外。 他身姿挺拔如松,目光沉静地望向烟尘起处。 远处,那洪流越来越近,轮廓也愈发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前方开路的精锐骑兵,约莫五百骑,人人身着锃亮皮甲,背负强弓,腰挎环首刀,战马高大神骏,马蹄踏地之声沉闷而整齐,如滚雷逼近。 骑兵之后,是步伐铿锵、甲胄鲜明的步卒方阵,长矛如林,盾牌如墙,在晨光下反射着冷冽的寒光,沉默中自带肃杀之气。 再往后,是运送辎重粮草的车辆,以及部分攻城器械的部件,队伍绵延数里,军容鼎盛,气势磅礴。 而在这支雄壮军队的最前方,一骑当先。 那人身披赤红织金斗篷,内着玄色鱼鳞细甲,头戴缨盔,阳光照在他古铜色的脸庞和飞扬的剑眉上,正是孙策。 他控缰而行,周身散发出久经沙场淬炼出的悍勇与自信,整个人光芒耀眼,锐不可当。 周瑜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 那个许多年前,指着远方对他说要打下大大疆土的意气风发少年。 只是如今的孙伯符,褪去了青涩,积淀了威严,那份锐气却更加内敛而磅礴。 周瑜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混合着感慨、自豪与无限信任的笑意。 待到军阵在城外开阔处停下,孙策一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嘹亮长嘶,旋即稳稳停住。 周瑜见状,立刻上前一步,率领身后所有僚属乡绅,整齐划一地躬身拱手,声音洪亮,响彻城门内外: “臣等,参见主公——!” 城门楼上,早已闻讯聚集了许多好奇的百姓和负责警戒的侍卫。 人们挤在垛口后、栏杆边,踮着脚尖,伸长脖子,都想亲眼看看这位名震天下、如今也是自己新任主公的“江东小霸王”究竟是何等模样。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动。 孙策利落地翻身下马,动作矫健流畅。 他将马鞭随手抛给迎上的亲兵,对身后肃立的军队略一摆手示意,便迈开大步,径直朝着周瑜走去。 他步伐极大,虎虎生风,转眼便到了周瑜面前。 众目睽睽之下,孙策伸出双手,稳稳地扶住了周瑜的手臂,将他托起。 这一举动蕴含着极深的信任与荣宠,无声地向所有人宣告: 周瑜不仅是他的臣属,更是他无可替代的兄弟与心腹股肱。 紧接着,孙策转身,面向城门方向,目光扫过城头攒动的人影,气沉丹田,声音洪亮如钟,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周太守临危受命,坐镇南郡,不过月余,便使此饱经战火之地浴火重生,民生复苏,城防巩固!百姓当感恩戴德!” 他这番话,既是对周瑜政绩的公开肯定与褒奖,也是在为周瑜这位新任地方长官树立威信,收揽民心。 “主公英明!周太守辛劳!” 城上城下,顿时响起一阵参差不齐却充满敬意的回应。 孙策这才转回身,对着周瑜,脸上严肃的表情瞬间化开,变成了促狭与亲近的笑意,声音也压低了些,带着点调侃: “公瑾,我这一路奔袭,口干舌燥。你这东道主,可否带我去你那新置办的府邸里坐坐,顺便……讨杯好茶解解乏?” 周瑜眼中笑意更深,拱手道: “主公驾临,蓬荜生辉。茶已备好,请随我来。” 两人并肩而行,孙策的亲卫与周瑜的随从自动合流,簇拥在后。 消息传开,从城门到周府沿途的街道两旁,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人山人海,几乎堵塞了道路,全靠军士们勉力维持秩序。 百姓们的议论声更加热烈,尽管压低了声音,但在人潮中依然嗡嗡作响,汇成一片: “快看快看!那就是咱们的新主公?天爷,竟这般年轻!瞧着跟周太守差不多大?” “啧,你懂什么?英雄出少年!听说他十几岁就领兵了,如今雄踞江东六郡,真是了不得!” “嚯!好生魁梧!这身量,这气势……我还以为主公都是文绉绉坐镇后方的,没想到竟如此威武,更像是个冲锋陷阵的无敌将军!” “瞧那胳膊,那胸膛……隔着铠甲都能看出结实……定有千斤力气和……耐力……” 这话出自某些胆大的妇人和姑娘,红着脸偷偷打量时的私语,目光掠过孙策铠甲勾勒出的健硕线条。 “周太守也俊得很,两人走在一起,真是……龙章凤姿!” “听说他们是总角之交,生死兄弟,难怪这般默契……” 一路就在这好奇、惊叹、仰慕与窃窃私语中行过。 终于到了周府门前,孙策的亲卫与周瑜府上的侍卫迅速散开,将府邸周围警戒起来,隔绝了百姓的视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两人在门前下马。 周瑜伸手,做了一个清雅而郑重的邀请手势,微笑道: “伯符,请。” 说罢,亲手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 周府之内,早已得了吩咐。 从大门到正厅,沿途廊下,所有家丁仆役皆垂手肃立,见孙策与周瑜并肩踏入,立刻齐声高喊,声音洪亮而恭敬: “恭迎主公!恭迎太守!” 孙策随意地点了点头,目光却四处打量起来。 他边走边看,不时发出“啧”、“嚯”的感叹声,最后停在正厅前的庭院中,转过身,用力拍了拍周瑜的肩膀,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与调侃: “好!公瑾,你这回总算开窍了!不错,真不错!以前你在江东那处府邸,我都不好意思带人去,冷清得跟庙似的,摆设也朴素得过分,知道的说是你周都督清廉,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孙伯符亏待功臣呢!看看现在这儿,轩敞大气,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这用料,这陈设……嗯,气派又不失雅致,总算有点肱骨之臣宅邸样子了!” 他环顾四周,眼中是真切的满意。 周瑜正要开口,孙策却忽然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兄长的关切说道: “公瑾,你跟我交个底,置办这宅子,手头……没紧巴吧?若是周转不开,千万别硬撑,告诉我,我立马给你涨俸禄!再拨些田产赏赐也行,这事儿对外保密,我们一家人,千万别客气!” 周瑜一听,脸色微变,连忙摆手,带着几分严肃的制止: “伯符!此事万万不可!朝廷俸禄、南郡例份已足丰厚,岂能因私宅而擅加?此例一开,何以服众?” 他顿了顿,想起一事,语气带上了一丝难得的“质问”: “再说了,上回寻儿音儿满月,你趁我们不备,偷偷塞的东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提起满月宴那晚,周瑜记忆犹新。 送走宾客,哄睡妻儿后,他本想将孩子们收到的贺礼稍作归置。 可当他解开寻儿和音儿的锦缎襁褓时,却赫然发现襁褓内层的夹缝里,竟塞满了沉甸甸、黄澄澄的金叶子与小巧精致的金锁、金镯、金项圈! 那分量和成色,绝非寻常贺礼可比,显然是孙策趁抱孩子时,神不知鬼不觉塞进去的“私房大礼”。价值之巨,让素来沉稳的周瑜都倒吸一口凉气,又感动又觉“烫手”。 孙策被他揭穿“旧案”,非但不以为意,反而理直气壮地一瞪眼: “那怎么能一样!那些金子、首饰,是给我两个宝贝侄儿的!是伯伯给的见面礼!跟你的俸禄是两码事!” 他大手一挥,语气不容置疑: “好了好了,公瑾你就别跟我推来推去了!俸禄必须涨!你们现在可不是两个人了,是四口之家!寻儿音儿还小,吃喝用度、启蒙教育,哪样不要最好的?难道你舍得亏待我那两个侄儿?听我的,他们的东西都必须挑最好的置办!钱不够,找我!” 周瑜眉头紧锁,深知孙策认定的事极难改变,正想再拉住孙策好好分说。 “姐夫!在门口站着说什么悄悄话呢?怎么不进来?” 一个清越含笑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兄弟俩的“争执”。 只见小乔一身淡雅衣裙,笑盈盈地从内院迎了出来,阳光洒在她身上,气色红润,眸光清澈。 孙策一见小乔,立刻像是找到了“救星”和“同盟”,瞬间把涨俸禄的话题抛到脑后,也顾不得周瑜还要啰嗦,几步就跨到小乔面前,上下仔细打量,随即发出洪亮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妹妹!这才多久不见,你这气色恢复得可真好!面色红润,眼神也亮,看来公瑾把你照顾得不错!” 他嘴上夸着小乔,心思却早已飞到了别处,迫不及待地问道: “快快快,我的两个宝贝侄儿呢?快带我去看看!这么久不见,可想死我了!” 小乔欣然点头,对孙策这风风火火的性子早已习惯,笑道: “他们刚睡醒,正在后院凉亭那儿晒太阳呢,姐夫随我来。” 孙策闻言,立刻抬脚就要跟着小乔往后院走,还不忘回头对欲言又止的周瑜挥了挥手,那意思分明是:此事已定,休要再议! 周瑜看着孙策那兴致勃勃奔向侄儿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方才试图拉住他却落空的手,只得摇头叹了口气。 他知道,涨俸禄这事,恐怕又是孙策单方面“宣布”生效了。 他无奈地笑了笑,整理了一下衣袖,也迈步跟了上去。 也罢,有些情谊,并非金银可以衡量,也并非推拒就能撇清。 这份厚重如山的信任与关照,周瑜铭记于心,只能以更竭尽的忠诚与辅佐来回报了。 后院凉亭,栖然于一方清浅池塘之上,四周竹影摇曳,夏末的微风带来些许凉意。 亭内石桌上,早已摆好了精致的茶具与几碟时令瓜果点心。 孙策步履生风地踏入凉亭,目光第一时间就被并排放在铺了软垫的竹制婴儿车里的两个小家伙吸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凑上前,弯下腰,几乎将脸贴到两个孩子面前,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从寻儿沉静微蹙的眉头,到音儿爱笑的嘴角,嘴里不住地发出“好”、“像”,连连点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喜爱。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抱抱他们,指尖刚要触及襁褓,却顿住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他并未卸甲,冰冷的金属甲片在阳光下泛着幽光,边缘或许还有些许征尘。 孙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直起身,双手利落地解开腰间的束甲丝绦和肩头的系带。 沉重的甲胄被他毫不怜惜地“哐当”一声卸下,随手被他扔在凉亭的石板地上。 接着,他又脱去外面那件为了御风而穿的玄色镶金线锦袍—— 临走时,大乔皱着眉交代过:这锦袍贵重,不许弄破损。 于是,孙策仔细地将它叠了叠,放在甲胄之上,避免直接接触地面。 做完这些,他甚至还从怀中取出一方干净的素帕,将自己的双手,从指尖到掌心,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遍。 这一连串动作,带着一种与孙策平日豪迈粗犷作风迥异的耐心与细致。 他个性的确有些粗疏,但在对待幼子时,这份细心却是发自内心,也是被大乔一遍遍温柔“数落”和叮嘱后,渐渐养成的习惯—— 铠甲冰冷坚硬,会硌着孩子;外袍或许沾尘,不干净;手要擦净,孩子娇嫩。 直到确认自己身上再无可能让孩子不适的因素,孙策这才重新弯下腰,极其小心地将寻儿和音儿稳稳地抱了起来。 两个小娃娃似乎很熟悉这位嗓门大但怀抱温暖的伯伯,非但没哭闹,反而在他坚实有力的臂弯里调整了一下姿势,寻儿睁着酷似周瑜的凤眼静静看着孙策,音儿则咧开嘴,发出“嘿嘿”的欢快笑声。 孙策抱着他们,左看看,右看看,掂量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 “嗯,重了不少!看来你们爹娘把你们养得极好!” 他将两个小脑袋靠拢些,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柔和,却又带着长辈的期许,低声絮语: “你们两个小家伙,以后长大了,一定要记住,兄弟之间,要像伯伯我和你们父亲这样,同心同德,互相扶持。天大的困难,两个人一起扛,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知道了吗?” 他这话既是对着懵懂的侄儿说,又何尝不是对自己与周瑜多年情谊的感慨。 站在他身后的周瑜与小乔,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相视一笑,眼中皆有暖流涌动。 —— 黄昏时分,晚霞将天空染成绚烂的锦缎。 孙策与周瑜一家用了丰盛的晚膳,席间多是谈论孩子与家常,绝口不提即将到来的战事,仿佛只是一次寻常的亲友相聚。 膳后,孙策决定就在周府客房歇息一夜,明日再回城外大营。 而此刻,江陵城西外的联军大营,却是另一番景象。 孙策从江东带来的精锐,与周瑜早先秘密部署、驻扎在西北方向的那支一千三百人的特遣水陆混合部队,已经顺利完成汇合、整编与驻地分配。 偌大的营盘灯火通明,戒备森严。 石青从军营快马返回周府书房,向正在与孙策最后核对地图的周瑜低声汇报: “禀主公、太守,两军已整合完毕。江东军驻大营东侧,特遣军驻西侧,互不干扰又便于协同。粮秣官已按计划将首批随军粮草分装完毕,军械库亦已开放,各营正在按需领取箭矢、补充器械。全军士气高昂,只待主公一声令下。” 周瑜听罢,目光从地图上移开,与孙策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然后对石青点点头: “好。主公计划两日后卯时三刻,祭旗出发。你再去传达一次:行军路线沿途的桥梁、渡口、险隘,务必由斥候再细查一遍;各营携带的军粮,需按五日份分装,并检查包装是否防潮;后续补给线路的接应点与联络方式,需确保万无一失。此战关乎重大,后勤保障,绝不可有丝毫疏漏。” “是!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石青肃然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书房内重归安静。 孙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远处隐约可见的军营灯火,眼中燃烧着熊熊战意。 周瑜则再次将目光投向案上的益州地图,手指轻轻点在了“汉中”二字之上。 两日后,这支凝聚了孙策锋锐与周瑜筹谋的利箭,便将离弦而出,直指西北。 喜欢赤壁风华:东吴瑜乔录请大家收藏:()赤壁风华:东吴瑜乔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6章 壮志得酬 第二日,小乔在一阵异样的寂静中醒来。 身侧的床榻是空的,触手微凉,显然身边人已离去多时。 她先是愣怔了一下,朦胧的睡意瞬间消散,随即明白过来—— 今日是孙策誓师出征的日子,周瑜定是天未亮便起身,赶往城西大营送行了。 她拥着锦被坐起,望着空荡荡的枕畔,轻轻叹了口气,唇边不自觉地逸出一句带着心疼的嘟囔: “这么早……定是又没顾上用早膳就走了。” 对他的牵挂,早已成为一种习惯。 她起身,推开窗。 今日天气格外晴朗,碧空如洗,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庭院里的草木绿意蓬勃,微风中已带着初夏特有的、微微蒸腾的热意,蝉鸣声隐约可闻。 小乔简单地梳洗更衣,选了件轻薄的浅碧色襦裙,便往婴儿房走去。 寻儿和音儿也刚刚睡醒不久,正被奶娘抱着轻声哄着。 见小乔进来,两个小家伙都朝着母亲的方向伸出小手。 小乔先接过看起来有些蔫蔫的音儿,又摸了摸寻儿的额头,问道: “昨夜他们睡得可安稳?” 一位奶娘回话,语气带着些许无奈: “回夫人,两位小公子昨夜……睡得不太踏实。约莫子时前后,先是二公子莫名惊醒,啼哭不止,好不容易哄睡了,没过一个时辰,大公子也醒了,虽没怎么哭,却睁着眼睛不肯再睡,需要人抱着轻轻摇晃才肯闭眼。如此反复了三四次,直到天快亮时才睡得沉些。” 另一位奶娘也补充道: “是啊,他们像是受了什么惊扰似的,平日不曾这般。” 小乔闻言,心中微微揪紧。 她将寻儿也接过来,一左一右抱在怀中。 两个孩子日渐沉手,她抱着已有些吃力,却依旧稳稳地托着他们,轻轻摇晃着,低头用自己的脸颊贴了贴他们温热的小脸蛋,声音温柔得如同春水: “莫不是……你们俩小小的人儿,心里也感应到了什么?也在担心爹爹和伯伯要去做危险的事?” 孩子自然无法回答,只是在她熟悉的怀抱和轻柔的哼唱中,渐渐恢复了平静,重新打起小哈欠。 小乔将他们交还给奶娘,嘱咐让她们再陪着补一会儿觉,自己则心事重重地去了饭厅。 用罢早膳,小乔依旧觉得心头有些空落落的,便信步走到后院临水的凉亭中坐下。 池中荷钱初展,锦鲤悠游,本该是赏心悦目的景致,她却只是怔怔地望着水面出神,手中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摇着,眉宇间笼着一层薄薄的、化不开的忧虑。 家丁们悄然上前,收走了她用过的碗筷,她也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略显急促却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小乔恍然回神,抬头望去,只见周瑜正大步流星地穿过月洞门,朝着凉亭走来。 他显然是刚从军营回来,身上不是常服,而是一身便于行动的轻便皮甲,外罩着深青色行军披风,腰间佩着剑,靴子上还沾着些城外特有的黄土。 他眉头微蹙,凤眸中带着一丝未褪尽的凝重与风霜之色,径直走向后厅,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夫人呢?” 他问侍立在廊下的家丁,声音比平日略显低沉。 “回太守,夫人正在后院凉亭中。” 周瑜闻言,立刻转身,朝着凉亭方向快步走去。 他看到小乔独自坐在亭中,背影显得有些孤单。 小乔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 当看到周瑜全副武装、风尘仆仆却安然归来的身影时,她眼中瞬间亮起光芒,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脸上浮现出如释重负的温柔笑意。 她连忙站起身迎上前: “公瑾,你回来了。” 她目光在他身上快速扫过,关切道: “饿了吧?定是还没用早膳。” 说完,她便转头对候在不远处的侍女吩咐: “快去将灶上温着的早膳送过来,再沏壶新茶。” “是,夫人。” 侍女领命而去。 周瑜在石凳上坐下,卸下佩剑放在一旁,抬手揉了揉有些发紧的眉心,这才开口解释,语气带着一丝歉意: “我今日卯时三刻誓师出发,去西郊大营送别伯符。时辰太早,见夫人睡得正沉,我便未忍心叫醒告知。” 小乔在他身侧重新坐下,拿起自己的团扇,轻轻替他扇着风,微笑道: “我早就猜到啦。醒来不见你,又听前院说马厩空了,便知定是去送姐夫了。” 这时,侍女端来了热气腾腾的粥点小菜并一壶清茶。 周瑜拿起筷子,斯文却速度不慢地用了起来。 他确实饿了。 “孩子们呢?” 他边吃边问,目光不自觉地朝内院方向望了望。 小乔轻轻叹了口气,眉间忧色重现: “他们俩啊……昨夜不知怎的,都没睡好,惊醒哭闹了好几回,奶娘们折腾了半宿。这会儿正补觉呢,希望白天能安稳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周瑜闻言,手中筷子微微一顿,随即无奈地笑了笑。 何止是孩子们没睡好? 昨夜他与小乔,虽同榻而眠,却也是各自辗转,心中想着即将远征的孙策与莫测的战局,几乎一夜无眠。 只是彼此都体贴地没有说破,不想增加对方的负担。 凉亭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周瑜用膳的轻微声响和远处隐约的鸟鸣。 夏风拂过池面,带起粼粼波光。 良久,小乔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约莫着……姐夫他们这时,应该已经出了南郡地界了吧?” 周瑜咽下口中食物,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才点点头: “按计划与行军速度,此时前锋应已过秭归,进入荆州西部山地。若一切顺利,明晚……最迟后日清晨,便可兵临汉中东部关隘。” 他的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既定的事实,但小乔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言语间对孙策的担忧,其实并不比她少,只是他习惯将情绪压在冷静的外表之下。 小乔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头许久、却一直未曾直接问出口的问题。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明确地过问他的军事筹划。 “我虽不通兵事,却也听闻过。那张鲁……他虽不似北边曹操那般势大兵精,也不似刘备那般善用人心、坚韧难缠,但他毕竟盘踞汉中多年,自成一方霸主,根基不算浅薄。你们二人这次……深入异地,直面其军,可有把握?” 周瑜听她问出这从未直接触及的军事核心问题,非但没有不悦,眼中反而漾开一抹极温柔的赞许笑意。 他放下筷子,伸出自己温热的手,轻轻覆上小乔的手背上,稳稳握住。 “夫人……” 他的声音低沉而笃定,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你知我性子。犹豫不决、谨慎小心,所以……谋定后动、未算胜先算败的道理,我是懂的。若是没有十足的的把握,我怎会赞同伯符亲征?又怎会放心让他只身率军,深入那千里之外的陌生地域?” 他的目光坦然而坚定,直视着小乔的眼睛,那份属于统帅的自信与沉稳,透过相握的手,无声地传递过去。 小乔看着他毫无阴霾的眼神,一直悬在喉咙口的那口气,终于缓缓地、长长地吁了出来,紧绷的肩膀也松弛了些许。 可她依旧微微低着头,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轻声道: “话虽如此……公瑾,你说的我都信。可毕竟……毕竟汉中那地方,山高水远,离我们江东,离南郡,都太过遥远了。一旦有个万一,援军鞭长莫及……” 周瑜理解她的担忧,耐心解释,将那些冰冷的术语化作了她能听懂的话语: “夫人放心。此番出征,并非孤军冒进。除伯符所率主力之外,尚有数支偏师策应,或沿江西上控制水道,或从陆路穿插切断要道,对汉中形成合围之势。而且,沿途关键节点,我都已预先安排了接应和补给队伍,粮道、退路,皆有保障。” 小乔点了点头,似乎接受这个解释,但另一个隐忧又浮上心头: “那……你们这番大张旗鼓,调兵遣将,就不怕北边的曹操,或是西边的刘备,暗中使坏,趁虚而入?” 提及这两个名字,周瑜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但语气依旧沉稳: “今时不同往日。夫人,我东吴已非昔日只能倚靠长江天险、被动防守的东吴。曹操自赤壁、江陵连番受挫,元气大伤,内部不稳,他如今自顾不暇,哪还有余力与胆量再来骚扰我江东?至于刘备……” 周瑜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倒是想。可他如今蜗居荆南四郡,地狭民贫,兵微将寡,更是名不正言不顺。他想使坏,也得有那个实力和地盘才行。南郡在我手中,江陵固若金汤,他就算有心,也无力,更无门路。”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语气中透出一股属于开拓者的豪情与地理大师的精准: “反观我东吴,如今坐拥长江天堑,手握荆州门户。此番西进,以江陵为根基,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手。此时不取汉中,更待何时?” 这一番条分缕析,小乔紧锁的眉头终于渐渐舒展开来,眼中忧虑被一丝明悟与钦佩取代。 她望着周瑜意气风发的侧脸,轻声问道: “看来……你们俩这回,是势在必得了?” 周瑜收回投向远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小乔脸上,极其郑重而笃定地点了点头: “是。汉中张鲁,益州刘璋,我东吴必须拿下。”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砸在石桌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只有彻底拿下巴蜀,握有整个长江上游,我东吴才能真正高枕无忧,进可图中原,退可保江东万全。否则……刘备此人,看似仁厚,实则坚韧如藤,最善依附生长。只要益州一日未定,他便总有一日可能借势而起,成为我江东心腹大患。”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在石桌上轻轻划动,仿佛在勾勒蜀地的山川轮廓。 一种关乎更宏大命运走向的直觉,在他胸中涌动。 周瑜的志向与野心,远不止巴蜀,之后更要北上占领襄阳,从南方压迫曹操。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宿命般的笃定,仿佛在复述一个早已铭刻于灵魂深处的使命: “规定巴蜀,次取襄阳……此乃东吴万世之基。亦是……我周瑜此生,必将为之践行的方略。” 这番话语,已不仅是在回答小乔的担忧,更像是在向冥冥中的命运与历史宣告。 它隐约呼应着…… 另一个时空轨迹里,那位英年早逝的美周郎,于病榻前留下的、未能实现的最后遗愿—— “乞与奋威俱进取蜀,得蜀而并张鲁……瑜还,与将军据襄阳以蹙操,北方可图也。” 此刻,在这个孙策与周瑜俱在的时空里,这未竟的壮志,正以一种更强势、更主动的姿态,被重新点燃,并坚定地付诸实践。 —— 汉水之畔,城头易帜。 孙策的进军,如烈火燎原,迅捷得超乎所有人预料。 他摒弃了复杂的迂回与持久的围困,以最擅长的雷霆之势,亲率精锐直扑汉中东部险关。 张鲁麾下虽依仗地利,又有五斗米道信徒助阵,但在孙策那近乎狂暴的正面强攻与江东水陆精锐的精妙配合下,防线接连被撕开裂口。 战报如雪片般飞往江陵周瑜案头,字里行间皆是势如破竹: “三日,克西城。” “五日,破安阳。” “七日,大军已抵南郑城下,张鲁遣将出城野战,为我军所破,损兵数千。” 真正的决战发生在南郑城外。 孙策身先士卒,玄甲赤帻,犹如战神临凡。 他手中古锭刀所向,敌军人仰马翻。 江东士卒见主君如此勇悍,士气更是高涨到顶点。 一场激战,张鲁军主力溃散,残部退守孤城。 围城不过两日,城内已是人心惶惶。 张鲁见外无援军,内乏粮草,孙策攻势又猛不可挡,深知大势已去。在一个晦暗的黎明,他带着少数亲信与部分教众,弃城而走,仓皇逃往巴中深处。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晨雾,照亮南郑城头时—— 那面代表五斗米道的杏黄旗已被扯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猎猎作响、象征着孙氏权威的“吴”字大纛。 孙策亲手将它深深插入城墙垛口,玄甲上征尘未洗,血迹犹存,他傲然立于旗下,俯瞰着脚下新归的城池与山河。 风吹动他额前散落的发丝。 激战后的亢奋渐渐平复,一股更深沉复杂的情感涌上心头。 他抚摸着冰冷的旗杆,目光仿佛越过千山万水,看到了长江之畔。 “公瑾,” 他低声自语,嘴角扬起畅快又默契的笑意: “你看见了吗?张鲁已拿下!这第一步,咱们走成了!益州的门户,已为我东吴敞开!” 随即,他冷硬的面部线条又不自觉地柔和下来,眼底浮现思念。 “夫人,韶儿……” “这份捷报,便是给韶儿最好的周岁礼,也是给你……最踏实的承诺。” 立于这陌生的城头,手握新得的疆土,孙策胸中豪情万丈,却也无比清醒。 这不仅仅是征服一块土地,更是扭转命运轨迹的坚实一步。 在这个他与公瑾俱在、并肩前行的时空里,那些曾令无数后人扼腕叹息的“如果”—— 如果孙策未遇刺,如果周瑜未早逝…… 江东的霸业,不再局限于东南一隅,龙首已昂,西望巴蜀,北眺中原,一条更为广阔的道路,已然在脚下延伸。 “这,才只是开始。” 孙策握紧了拳,眼中燃烧着更加炽烈的光芒。 他知道,江陵的周瑜,此刻也一定在对着地图,为下一步的棋局,落下新的棋子。 历史的江河,终将因他们而改道。 喜欢赤壁风华:东吴瑜乔录请大家收藏:()赤壁风华:东吴瑜乔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7章 乞巧团圆 又是一年七夕。 星河静淌,鹊桥暗渡,人间应是乞巧团圆时。 这日,孙策亲率的凯旋之师,携着汉中大胜的煌煌威仪与缴获,浩浩荡荡驶入了江面。 欢声雷动,万人空巷,江东百姓争睹他们英雄主君的雄姿,庆贺的声浪直冲云霄。 象征胜利的捷报,早已通过快马,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与此同时。 千里之外的江陵太守府书房内,却是一室异样的寂静。 窗外偶有牛郎织女的传说伴着孩童的笑语飘入,更衬得室内落针可闻。 周瑜端坐在紫檀木书案后,面前并排摊开着两封书信。 左手边,是孙策自汉中发回的正式捷报,字迹是他熟悉的、带着战场杀伐之气的草书,详细叙述了攻克南郑、张鲁北遁的经过,末尾是孙策豪气干云的批注:“公瑾,汉中已入囊中,西进之门洞开!将士用命,天佑东吴!且待我归来,与你共谋巴蜀!” 右手边,是一封刚刚由心腹密使呈上、火漆印鉴独特的信函。展开,是法正那严谨而力透纸背的笔迹: “益州别驾法正,再拜东吴周都督公瑾阁下: 惊闻孙将军神兵天降,雷霆之势,旬月之间,竟摧张鲁之众,定汉中之地。用兵如神,勇武盖世,真乃当世之霸王,正闻之,唯有拊掌惊叹,心悦诚服。 然,汉中一役,看似孙将军冲锋在前,实则运筹帷幄、粮秣不绝、后路无忧,乃至说服正于未战之时者,皆赖都督深谋远虑,算无遗策。 今见将军与都督,雄主良辅,相得益彰,如日月之辉,照临西土。能附骥尾,为二位效犬马之劳,使益州百姓得脱暗主之治,重见清明,实乃正平生之幸,虽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 现汉中既下,北患已除。正于益州内部,已暗中联络同僚故旧若干,彼等皆翘首以盼王师。州郡要害处之守将、粮仓、武库情形,亦已绘制详图附于信后。城外百里,亦有悍勇忠贞之士,亦可为内应。 万事俱备,只待东风。 请周都督转禀孙将军,待江东雄师稍作休整,补充辎重,正于益州,必当敞开关门,扫榻以迎。 巴蜀锦绣山河,静待明主矣! 临书急切,不尽所怀。 法正 再拜” 周瑜的目光在两封信之间缓缓移动。 他面色依旧平静如水,甚至比平日更显沉凝,唯有一双凤眸,在跳跃的烛火映照下,深不见底,似有惊涛在其中无声酝酿。 左手是兄弟浴血开拓的前沿,右手是谋士呕心铺就的坦途。 汉中已定,益州门开,西取巴蜀,进而窥探中原…… 这条他曾在无数个夜晚对着地图推演的道路,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这般触手可及地展现在眼前。 这一生,他有过那么多志向: 辅佐明主,安定江东,抗衡北虏,青史留名…… 他也已成就了不凡的功绩: 赤壁烈火,江陵鏖战,治理南郡,筹划西进。 但直到这一刻,手握这两封薄薄的信笺,他才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磅礴的“心安”。 那而是一种深植于灵魂的、对命运轨迹被强力修正后的确认感。 仿佛长久以来,冥冥中总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缺失”或“紧迫”萦绕心头,催他奋进,又让他隐隐不安。 而此刻,汉中捷报与法正密信合二为一,像两块严丝合缝的拼图,“咔哒”一声,嵌入了命运版图最关键的位置。 前路豁然开朗的感觉,让他几乎要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可是,以他周瑜之惊世才略,以孙策之霸王雄姿,本就该如此—— 并肩携手,拓土开疆,将江东的旗帜插遍他们目光所及之处。 这才是他们应有的命途,应有的历史重量。 可当梦想如此真切地叩响现实的门扉,当那条原本在另一个时空可能戛然而止、徒留后人无限唏嘘的征途,如今正由他们自己一步步坚实踏出时,周瑜心中竟升起一丝恍惚的“不可置信”。 他仿佛看见,另一个时空的烟云里—— 病榻上的自己,手指无力地划过虚空,那句“规定巴蜀,次取襄阳”的遗言,是何等的不甘与憾恨。 而此刻,在这个时空,他健康,有力,手握重兵,得遇明主,挚友在侧,内外呼应…… 那条未竟之路,正由他亲自接续、拓宽。 烛火“噼啪”轻响,拉回他的思绪。 周瑜轻轻将两封信叠放在一起,手指抚过上面的字迹,如同抚过即将成真的宏图。 嘴角,最终浮起一丝极淡、却无比深刻的弧度。 七夕良夜,星河为证。 遗憾,正被雄心覆盖;历史,等待新的书写。 ……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清脆的“咚咚”敲门声,不疾不徐,却带着一丝轻快的期待,将周瑜从澎湃的心潮与历史的玄思中拉回现实。 “公瑾,快些嘛,还在忙吗?灯会就要开始啦!” 小乔的声音隔着门扉传来,清越中带着娇憨的催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未等周瑜应声,门已被轻轻推开。 小乔走了进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 她穿着一身新裁的藕荷色齐胸襦裙,外罩一件月白色轻纱半臂,乌发绾成俏丽的惊鹄髻,斜簪一支点翠步摇和几朵小巧的绒花,脸上薄施脂粉,唇点朱丹,在书房暖黄的灯光下,整个人明丽鲜妍,犹如一支带着露水的夏荷。 她走到周瑜面前,拉起他的衣袖轻轻晃了晃,仰着脸,眼中映着灯火与期待: “不是说好了,今晚要陪我去看灯会的吗?江陵城第一次办这么盛大的七夕灯会,你这个太守可不能缺席,更不能让百姓久等呀!” 周瑜的目光从她娇美的脸庞,落到她的手上。 他伸出手,稳稳地将她的手包裹进自己的掌心。 温暖的触感,真实而鲜活,从指尖一直传到心底,瞬间驱散了方才沉浸在宏大叙事中的那一丝恍惚。 他握紧她的手,没有立刻回答她的催促,而是凝视着她的眼睛: “夫人……快告诉我,我此刻……可是在做梦?” 小乔被他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愣,随即蹙起秀眉,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探上他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脸颊,语气立刻转为关切: “哎呀,你脸怎么这么烫?手心却有点凉……莫非是这些日子太劳累,发烧了?” 周瑜却轻轻摇了摇头,将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拉下来,重新握回掌心,低声解释道: “不……夫人,我没事。没有发烧。”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最终只是略显笨拙地说: “只是……看着你,看着这一切,心里头有些……激动罢了。” “激动?” 小乔眨眨眼,不解: “激动什么?不过是看个灯会罢了,你堂堂周都督,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周瑜自己也难以理清那复杂的心绪——他也说不清是为何。 最终,他只展颜一笑,含糊低语: “激动……有夫人你在身边,能一起看到这么繁盛热闹的灯会,看到江陵城如今的模样。” 小乔被他这话逗得“噗嗤”笑出声来,眉眼弯弯: “怎么跟个孩子似的,比我还激动幼稚!” 她不再深究,只当他是近日公务繁重,难得放松有些反常。 她反手用力拉住他,转身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雀跃地说: “快走快走!寻儿音儿这会儿被奶娘哄得正乖,睡得香甜,可算是把这俩小‘麻烦’暂时交给别人了!你我难得偷闲,今夜定要好好逛逛!” 二人相携走出府门,步入江陵的七夕夜色之中。 只见长街之上,早已是另一番天地。 沿街店铺檐下、行道树间,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莲花灯洁净雅致,兔子灯活泼可爱,走马灯旋转不休映出光影故事,更有巨大的鳌山灯组矗立街心,引得众人围观。 烛火与灯光交织,将整条街道映照得如同白昼,又蒙着一层温暖朦胧的光晕。 空气中弥漫着糖人、糕点、烤肉的香气,夹杂着笑语喧哗。 街道上人流如织,摩肩接踵。 最多的便是成双成对的年轻男女,或是新婚夫妇,或是互有情愫的少男少女。 女子们簪花戴朵,巧笑嫣然;男子们或体贴护持,或低声谈笑。 偶尔有羞涩的姑娘将手中的香囊或丝帕塞给身旁的郎君,引来一阵善意的哄笑和那郎君通红的脸颊。 孩童们提着小小的灯笼在人群中穿梭嬉戏,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这般鲜活、热烈、充满烟火气的太平盛景,与一年前战火初熄时的凋敝萧条,判若云泥。 周瑜紧紧拉着小乔的手,小心翼翼地护着她避开拥挤的人流。 他的目光掠过那一张张洋溢着简单快乐的脸庞,掠过那象征着团圆与祈愿的璀璨灯火,再落回身边人娇美的侧颜上,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 “夫人,” 他微微倾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声音在喧闹中显得格外清晰: “你可还记得,去年七夕,我们在做什么?” 小乔正兴致勃勃地打量一个摊位上造型奇巧的孔雀灯,闻言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回忆,随即笑道: “当然记得。去年今日……你我还在江陵军营之中。那时曹仁未退,江陵残破未复,你身上箭伤未愈……哪里想得到,仅仅一年之后,你已是治理一方的南郡太守,还能有闲情逸致,为百姓举办如此盛大的灯会,我们也能这般悠闲地携手同游?” “是啊,” 周瑜颔首,与她一同慢慢向前走着,目光悠远: “一年光阴,地覆天翻。” 他顿了顿,又问道: “那……夫人可还记得,前年七夕?” 小乔侧头看他,眼中笑意更浓,带着些许调侃: “你这人,怎么和小女子一般……爱翻旧账?还专挑这些日子来问。” 周瑜也不否认,只是唇角微扬,目光温柔地锁住她: “前年今日,我们尚在江东。那时……也是这样的七夕灯会,满城灯火,人潮如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回味: “也就是在那日,我……第一次,牵了夫人的手。虽然只有短短片刻,你便像受惊的兔子般挣脱跑开,留我一人站在原地,心跳如鼓……可那一瞬间的悸动与温热,却伴随一生,至今清晰,” 听他提起这桩“旧案”,小乔脸上飞起红霞,故作生气地瞪他一眼,哼道: “哼!还好意思说呢!那时……我还在生你的气呢!咦?我那时是因为什么事生气的来着……” 她努力回想,却发现那段不愉快的记忆似乎已被后来太多的甜蜜覆盖,竟有些模糊了。 周瑜见她蹙眉思索的样子,紧张抿了抿唇,轻声打断道: “罢了,过去的事,无论对错,就让它过去吧。夫人既已忘了,不提也罢。” 小乔也没纠结,顺着他的话点头: “嗯,不提也罢。反正啊,我只记得,那时……我正跟你理论着什么,你突然就……就拽住了我的手!” “吓得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也没想,立刻甩开你就跑远了!回到府里心还怦怦直跳呢!” “那夫人当时……” 周瑜终于问出了藏在心中许久的疑惑,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与不解: “为何要那样惊慌地逃走?” 那时他情难自禁,动作或许有些突兀,但绝无轻慢之意。 小乔抬眼看他,在璀璨灯火的映照下,她的眼眸亮如星辰,带着少女般的娇羞与理直气壮: “为何?那……那可是我第一次被男子牵手!而且还是你!当时周围那么多人,我又羞又急,脑子里乱糟糟的,若不立刻逃走,万一……万一你得寸进尺怎么办?我岂不是要当众出丑?” 周瑜听罢,先是愕然,随即忍不住低笑出声,胸腔微微震动。 他看着她微微噘起嘴、又羞又恼的可爱模样,心中爱意满溢。 “夫人那时,”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眼中闪着促狭而深情的笑意: “就这么不相信我的为人啊?以为我会是那等轻浮之徒?” 说话间,周瑜将五指穿过她的指缝,变成十指紧紧相扣的姿态,牢牢握住。 然后,他当着往来行人的面,坦然地将两人交握的手举高了些,像是在宣告主权,又像是在向天地灯火立誓: “以后,这双手,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我想,只要你在,我都能这般牵着。再也不用担心你会逃走,也再不会……让你有逃走的机会了。” 小乔回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眼波盈盈,低声嗔道: “幼稚……还不快走,前面好像有卖巧果的,我们去看看!” 两人相视一笑,携手没入那流光溢彩、笑语欢声的灯海人潮之中。 过去的惊慌羞涩,早已化为今日的缱绻默契;曾经的战火离乱,也终被眼前的太平繁华取代。 十指紧扣,便是世间最安稳的归宿。 喜欢赤壁风华:东吴瑜乔录请大家收藏:()赤壁风华:东吴瑜乔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