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梦沉渊,织梦录》 1哄抬物价 “墨……掉……!” 一声暴喝,堪比平地惊雷。 城关镇,高三,十二班,讲台上,班主任兼数学老师“铁面阎罗”牛建国,此刻脸色黑如锅底,指关节重重敲击讲台,发出“咚咚咚”的闷响,仿佛战鼓擂进了每个学生的天灵盖。 “给老子醒醒!再睡,信不信我让你去走廊上睡个够?!” 教室后排角落,那个名叫墨掉的住校生,脑袋刚从一摞摇摇欲坠的课本废墟里抬起来,眼皮重得像是压了千斤顶,嘴角还挂着一丝可疑的晶莹。 “唔…老班,再…再眯五分钟,就五分钟……”含糊的嘟囔带着浓重的睡意,仿佛下一秒就能重新跌回周公的怀抱。 “放屁!”牛建国眼一瞪,杀气腾腾,“昨晚是不是又通宵峡谷游龙,海岛吃鸡了?” 就在这时,前排的室长,号称班上“人形监控器”的王小胖“噌”地站起来,声音洪亮地报告:“报告老师!墨掉同学最近表现良好,手机都上缴了,峡谷和海岛的服务器都三天没他IP了!我以室长人格担保!” 牛建国狐疑地摆摆手示意王小胖坐下,那双犀利的鹰眼如同探照灯,死死锁定墨掉:“熄灯号响过之后,你小子又溜出去干啥勾当了?” “真…真在睡觉啊,老班。”墨掉努力睁开一条缝,眼神无辜又迷茫,“日月可鉴,天地良心……” “放你小子的良心!”牛建国气得差点把讲台拍穿,“晚上睡,白天睡,你属考拉的吗?还是被睡魔夺舍了?瞅瞅你这成绩单!”他“唰”地抖开一张纸,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悲愤: “语文:18!数学:20!英语:白卷侠!化学、物理、地理三门加起来——14分!!”他深吸一口气,痛心疾首,“离及格线都特么差着十万八千里!来来来,墨掉同学,今天你不给老子说出个子丑寅卯,放学铃一响,我亲自‘请’你爹娘来喝茶!” 被这“死亡通告”一激,墨掉一个激灵,那点残存的睡意瞬间灰飞烟灭。他猛地挺直了腰板,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不再是之前的迷糊,反而有种破釜沉舟的觉悟。 “报告老师!”他声音陡然清晰起来,“我最近…在思考一个关乎家国天下、关乎人生未来的重大课题!” “哦?”牛建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浩然正气”弄得一愣,顺手抄过旁边的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二郎腿一翘,脸上挂着一丝冷笑,“行啊,墨掉同学,境界提升了?来,说说看,让全班同学都受受教育。今天你要说得有道理,叫家长这事,算我放屁!要是胡说八道……”他眼神一厉,“你爹妈已经在来学校的路上了!开讲吧!” 墨掉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全班,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沧桑感(虽然他才十八): “老师,您看看我们村,那些南下北上的打工人。有的,在城里买了房,成了‘新城里人’;有的,开着小汽车回乡,把小洋楼盖得比村委会还气派;还有的……”他故意停顿一下,卖了个关子。 “有屁快放!磨叽什么!”牛建国不耐烦地敲了敲椅子扶手。 “……还有的,”墨掉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地吐出四个字,“哄抬物价!” “噗——” 教室里瞬间响起几道压抑不住的笑声,随即又赶紧憋住。 “哄抬物价?”牛建国眉头拧成了麻花,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物价上涨跟那些在流水线上打螺丝、工地上搬砖的打工仔有半毛钱关系?你小子睡糊涂了吧?” “有!关系大了去了!”墨掉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好!好得很!”牛建国气极反笑,往后一靠,双手抱胸,一副“老子看你表演”的姿态,“这节解析几何,老子不讲了!就听你墨大经济学家的高论!开始你的表演!有理,我认栽;没理,哼哼……” 墨掉仿佛得到了舞台,瞬间进入了状态,表情沉痛,仿佛在控诉一个巨大的阴谋: “上个月,我远房表哥,王大亨,结婚!” “嗯?”牛建国挑眉,示意他继续。 “那场面,啧啧,”墨掉咂咂嘴,“软中华?茅台?那都是开胃小菜!光说那席面——十二个盘,八个碗!鸡鸭鱼肉、山珍海味,盘盘冒尖儿!您猜一桌多少钱?”他伸出两根手指,“两千八!起步!整整摆了一百多桌!那钱烧的,我看着都肉疼!” “这不正好说明你表哥打工发了财,衣锦还乡嘛。”牛建国嗤笑一声,试图拉回正轨。 墨掉完全没接茬,自顾自地沿着自己的“逻辑”狂奔:“再说彩礼!那才叫一个离谱!隔壁村王家嫁闺女,张嘴就要六万六!李家一看,这不行啊,我闺女不比王家闺女水灵?八万八!张家一看,呵,跟我比阔?十二万八!杨家急了,直接喊到十六万六!跟拍卖似的!” “停停停!”牛建国赶紧打断他,“别扯远的,就说你表哥!” “我表哥王大亨,讲究人!特别好面子!”墨掉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壮士断腕”的悲壮,“他老人家一看这行情,大手一挥——二十六万八!直接封顶!” “这不更说明你表哥打工赚大钱了嘛!钱多烧的!”牛建国再次强调,感觉自己在对牛弹琴。 “他们是不是真赚了金山银山,我不知道,”墨掉摇摇头,语气陡然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洞悉真相的沉重,“但我知道,村东头钱家老三,上礼拜才结的婚,那彩礼……”他顿了顿,仿佛说出这个数字都需要勇气,“……五十万!一分不少!” 教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连牛建国都愣住了,下意识地感慨:“嘶……这……确实离谱了。”五十万,对这个小县城来说,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就在这时,墨掉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极其隐晦却又无比迅速地、悄悄地瞟向了教室前排某个方向——那里坐着班花冯玉耳,一头柔顺的长发,侧脸在阳光下勾勒出完美的弧度。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重大的、关乎一生的决心,猛声音洪亮,带着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决绝,在整个教室炸响: “就这样卷下去,这物价,这彩礼,谁特么受得了?!老子不干了!高考?考个锤子!我要去打工!现在!立刻!马上!攒钱!娶媳妇!” 2墨掉 “墨掉”这名儿,不是爹妈起的,是小时候泥巴地里干架、拳头对拳头时憋出来的狠话。不是你“抹掉”我,就是我“抹掉”你——带着汗臭味和血腥气,是那会儿最赤裸裸的生存规则。 揣着家里给的生活费和几年省吃俭用攒下的“出门梦”,墨掉一头扎进了传说中遍地是机会的H市。他以为迎接他的是灯火辉煌,是无数可能。结果?现实比H市刚开春那会儿的风还刺骨。冬天名义上走了,可那股子阴冷劲儿,还在高楼大厦的缝隙里钻来钻去,吹在脸上,跟小刀子剌似的。 钱?那点盘缠,在房租和一天两顿外卖(还不敢点好的)的夹击下,像手机电量一样,唰唰往下掉,转眼就红了。没学历没技术,工作?在火车站附近晃悠的日子,让他觉得自己就像被这座城市吐出来的渣渣,连扫地阿姨都懒得看他一眼。 他早不敢想什么奇迹,就图混个饱饭。挤上那辆咣当响的104路公交时,他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跟他无关的繁华,眼里那点光,快被疲惫和一天没吃东西的胃给磨没了。 终点站,龙华西路,名字听着挺光鲜,站台一样透着凉气。这会儿的他,哪还有“抹掉”别人的劲儿?他成了这座城市最不起眼、也最碍眼的污点。 身上那件外套,汗味、土腥味,还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馊味儿混在一起,直冲鼻子。头发像被油糊住了,一绺绺贴在脑门上,几根倔强的支棱着。脸上脏得只看得清一双眼睛,透着茫然和一种近乎麻木的警惕。脚上的鞋彻底张了嘴,冻得发红的脚趾头露在外面,无声地诉说着主人的狼狈。他像个被抽掉了魂儿的空壳,沿着龙华路,一步一蹭地往漕溪路那边挪。 每一步都费劲。终于,腿实在撑不住了。他晃了晃,像个快散架的快递箱子,一屁股瘫坐在73路公交站冰冷的水泥墩子上。 他看着光秃秃的梧桐树,感觉寒气从骨头缝里往外冒。他缩了缩脖子,把肩上那个跟他一样破旧、看起来像学生时代的旧书包抱得更紧了点——那是他仅剩的、能挡住点啥的玩意儿。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撕裂空气的尖啸突然炸响!引擎的咆哮带着一股子蛮不讲理的劲儿,瞬间盖过了街上的车流声和路人说话声。一道刺眼的红色幻影,带着热浪和冷风,“嘎吱”一声,稳稳停在他脚尖前不到半米的地方! 路边的树叶哗啦啦飞起。 流线型的车身在灰蒙蒙的天色下闪着昂贵又冰冷的光。车门上,那匹跃起的马标,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傲慢——法拉利。墨掉整个人都僵住了,气儿都忘了喘。 他茫然地抬起那张脏得看不出原色的脸,浑浊的目光撞向深色的车窗。 车窗无声降下。 驾驶座上,露出一张脸,精致得跟手机美颜开到最大似的,红唇饱满,微微勾着,却感觉不到半点暖意。她的眼神,隔着墨镜镜片(哪怕天阴着,那目光也像带着钩子),死死钉在墨掉身上。然后,一个清晰、冰冷、不容商量的话砸了出来: “上车。” 两个字,短促得像微信提示音,却带着砸在地上的分量。 这完全超出理解范围的一幕,瞬间让小小的公交站台炸了锅! “卧槽?!” “啥情况这是?!” “拍!快拍啊!” 吃瓜群众们瞬间进入状态,手机齐刷刷举起来,快门声“咔嚓咔嚓”响成一片,比微信群消息还密集。 “发朋友圈!标题就写‘活久见!富婆开法拉利当街捡人?’” “快录抖音!‘震惊!街溜子偶遇豪车富姐?剧情走向成谜!’” “直播开了家人们!速来围观!年度迷惑行为大赏!” “私生子吧?不然谁搭理这么个…?” “瞧他那怂样!车都不敢上,活该蹲马路牙子!” 墨掉坐在冰凉的地上,那些扎心的话像针一样往耳朵里钻。他心里一片冰凉的荒谬:在H市,除了亲妈,谁还认识我这号人?认我?开法拉利、美得跟明星似的女人?叫我上车?靠,饿出幻觉了吧? 巨大的自卑和那点可怜的自尊拧巴在一起。他猛地低下头,躲开那些看猴儿似的目光和镜头,双手死死抓住书包带子,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他咬着牙,用尽力气把自己撑起来,摇摇晃晃地就想沿着马路牙子赶紧溜。 “咔哒——” 清晰的车门解锁声。接着,“笃、笃、笃…”高跟鞋踩着水泥地的声音,又急又稳,带着一股子“我说了算”的劲头,追了上来。 那双一看就死贵死贵的鞋尖,稳稳堵在了他那双露趾破鞋前面。 一股子冷冽又高级的香水味儿飘过来。墨掉的脚像被钉住了。他不得不抬起头。 女人摘了墨镜,那双漂亮得惊人的眼睛,此刻像两口深井,看不出半点情绪。她微微蹙了下精心修饰的眉,红唇动了动,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周围的嗡嗡声,带着点不耐烦: “没听见?” 字字都像冰豆子砸下来。 墨掉彻底懵圈了。 他脏兮兮的脸上写满了“你在逗我”。他下意识地、僵硬地扭脖子看看身后——鬼影子都没有。再转回来,对上那双冷冰冰的眼睛,嗓子眼干得发紧: “你……跟我说话?”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挡了哪位隐形大佬的道儿。 “跟我走。” 女人的回答干脆利落,还是命令式,没半点废话。 “……去哪?” 墨掉的声音有点发颤,是害怕?还是心底最深处那点被生活碾得几乎看不见的、卑微的期待?他得问清楚,哪怕希望渺茫得像中彩票。 “上车,” 女人的目光扫过他破旧的衣服和脏脸,说得更明白,“去我家。” “去…你家?” 墨掉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接着又被巨大的不真实感压下去。他几乎是本能地、带着点恳求确认道:“你家…需要干活的人吗?”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自己可能还有点用的地方了。他需要活儿干,需要口饭吃。 这句话,瞬间点爆了围观群众的八卦之魂! “听见没?!他问要不要干活!哈哈!富婆招工开法拉利接?” “拍特写拍特写!‘神转折!拒认亲妈只求一份工?’” “‘富婆强拉流浪汉!疑似进厂打黑工?’” “快看本地热搜!‘宁要打工不要妈’冲上同城榜一了!” “开年就这么魔幻?这风里全是八卦味儿!” 议论声、快门声、直播的解说,嗡嗡嗡地裹上来。墨掉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扔在广场大屏幕上的裸模,浑身不自在。 女人显然彻底没耐心了。她那精致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好像周围那些嗡嗡声和闪光灯只是烦人的苍蝇。她不再废话,直接伸手。 那只手: 白皙、纤细、指甲做得贼精致,涂着酒红色的甲油,完美得像P过。那只手腕: 污垢、黑泥嵌在指甲缝里,对比惨烈。 一点没犹豫! 那只看起来挺秀气的手,劲道大得像钳子,一把攥住了墨掉的手腕!冰凉!有力!根本挣不开! “走!” 一个字,像下了判决。她拽着他就往那辆火红的法拉利走。 墨掉像个被拖走的麻袋,踉跄了几步。女人利索地拉开副驾车门,手上用力一送,几乎是把他“塞”进了那个包裹性贼好、奢华到让他眼晕的座椅里。真皮的触感冰凉又细腻,带着股高级皮子的味儿,跟他身上的酸馊气格格不入,像两个世界。 “咔哒!” 安全带卡扣清脆一响,把他牢牢绑在了这片陌生的、过分豪华的空间里。 女人看都没再看他一眼,绕到驾驶位,坐进去,“砰”地一声关紧车门。 世界瞬间安静了。 外面的喧嚣、窥探、各种难听的话、刺眼的闪光灯……全被挡在了外面。车里只剩下空调微弱的送风声,还有两个人的呼吸——一个平稳得像设定好的程序,一个粗重得像刚逃命的困兽。 女人白皙的手指按下一键启动。 “轰——!!!” 狂暴的引擎声浪再次咆哮起来,震得墨掉耳膜嗡嗡响。火红的跑车没有丝毫迟疑,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抗议,一股强大的力量把他死死摁在椅背上。 跑车像一道红色的闪电,“嗖”地窜了出去,瞬间把灰色的城市甩在身后!只留下73路站台,一群举着手机、目瞪口呆的吃瓜群众,还有网上已经开始疯传、越传越离谱的“法拉利神秘女与流浪汉”的都市传说。 车里:高级音响放着点带感的电子乐,跟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混在一起。车厢里弥漫着那股子清冽高级的香水味。墨掉僵直地坐着,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蹭脏了这哪儿都透着“贵”字的地方。他偷偷用眼角余光瞄驾驶座。 女人专注地开车,侧脸线条精致又冷硬。她好像完全当他不存在,仿佛刚才那场惊掉所有人下巴的“强制带走”根本没发生过。只是——在她握着方向盘的左手,食指指尖,正无意识地、一下下地、轻轻地敲打着包裹着顶级小牛皮的碳纤维护套边缘,那节奏,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 车窗外,H市早春的天阴着,云层压得很低。前路一片模糊。 墨掉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着,咚咚作响。 一个巨大的问号,像烙铁一样烫在他脑子里: 她是谁? 她到底想干嘛? 这冰冷的真皮座椅,是条出路? 还是……另一场“抹掉”的开端? 那敲着方向盘的手指,又在数着啥? 3地下室 引擎的低吼撕裂了午后的宁静,一辆线条流畅的跑车停在“一九五八”号别墅前。 车门开启,馥郁的香气瞬间弥散,混合着昂贵皮革的味道和驾驶座上那位风姿绰约少妇身上传来的、令人心旌摇曳的馨香。 墨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莫名的翻涌。某种东西在飞散,又有什么沉沉坠下,灵魂仿佛经历了一场无声的蜕变。他强迫自己将目光投向这座依偎在两峰怀抱中的宏伟别墅,试图以风水师的视角审视它。 “到了。”少妇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磁性,打断了他对风水杀局的推演。 就在他试图将思绪沉入那八卦图背后的神秘空间时,别墅厚重的雕花大门无声滑开。两个身影如同鬼魅般闪了出来。 一胖一瘦,一高一矮。胖的那个满面红光,像抹了过量的胭脂;瘦的那个脸色惨白,如同刚从冰窖里捞出。她们步履匆匆,动作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宛如乾卦与坤卦在交替流转。两人径直走到跑车窗前,浑浊的眼睛扫过墨掉的脸,没有问候,没有询问,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欠奉,随即如同被地面吞噬的影子,倏地转身,没入别墅深邃的门厅。 少妇转动方向盘,跑车无声地滑向侧面的车库入口。出乎掉意料,地下室并非想象中的阴暗潮湿。地面深邃的瓦蓝,光洁如镜,倒映着头顶柔和的光源,竟泛出粼粼波光,仿佛置身于幽深的海底。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冰冷的洁净气息。 穿过一条短促却异常安静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一间空旷的房间,四壁雪白,纤尘不染,顶上的圆形大灯散发着明亮却不刺眼的光芒,一台老式的吊扇在灯下无声地旋转,搅动着凝滞的空气。温暖,洁净,却带着一种不近人情的疏离感,恍若精心布置的囚笼,而非仙境。 墨掉和少妇前脚刚踏入这空旷之地,后脚便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那两个婆子,如同附骨之疽,再次出现。她们怀里抱着崭新的被褥、垫子和枕头,行动间没有丝毫声响。 “给你的。”瘦婆子声音干涩,将东西往地上一放,眼睛却盯着空无一物的走廊深处。胖婆子紧随其后,放下另一堆东西,同样沉默。 这并非施舍,而是早有准备。墨掉在别墅区外围逡巡时,早已听闻过一九五八号别墅的种种离奇传闻。此刻,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眼前的三人:少妇眉宇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两个婆子面相更是不善,印堂晦暗,眼神深处积压着浓得化不开的忧愁和……恐惧。这地方,绝非表面这般光鲜。风月场?赌徒窝?还是更不堪的去处?她们似乎惹上了大麻烦。 三位妇人的目光短暂地在墨掉脸上交汇了一瞬,一丝难以言喻的光芒——并非善意,更像是某种“合适”的确认——在她们眼中闪过。随即,三人默契地移开视线,仿佛完成了一次无声的评估。 少妇似乎完成了任务,朝两个婆子微微颔首,转身离去,高跟鞋敲击瓦蓝地面的声音清脆又突兀,很快消失在通道尽头。 留下墨掉独自面对两个沉默的婆子。她们上了年纪,本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此刻却像两尊石像伫立在房间边缘,浑浊的眼眸盛满了无法言说的哀愁与疲惫,仿佛是被无形的枷锁禁锢于此的苦力。她们对地下环境显得极不适应,目光频频投向那扇紧闭的门,那份深入骨髓的沉默,让墨掉也感到了强烈的拘束和寒意。 她们不问他的姓名,不关心他的来处,只是沉默地站着,眼神空洞地望着走道,似乎在等待什么。或者说,在等待某个时刻的到来。她们不担心他逃跑,也不怕他心怀不轨——那漠然的态度分明在宣告:只要踏入了这方寸之地,一切便由不得他了。这种视他人如无物的掌控感,比任何威胁都更让人心底发毛。 墨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仔细审视这个房间。长不过六米,宽不过四米,高三米左右,白墙森然,竹木地板光滑冰冷,除了头顶那盏孤灯和旋转的吊扇,唯一的出口就是进来的那扇厚重的金属门。他走过去推了推,纹丝不动。严丝合缝,别说人,恐怕连只蚊子都飞不出去。这根本就是一个精心伪装过的囚室! 纷乱的念头和巨大的疑问如同潮水般涌来,冲击着他的理智。奇怪的是,极度的紧张竟让他暂时忘却了腹中的饥饿,仿佛灵魂已经脱离了躯壳,被投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异度空间。 两个婆子开始动作,沉默地在地上铺设垫子、摊开被褥、摆好枕头。很快,一个看起来颇为舒适的地铺出现在房间中央。 墨砚清本无杂念,但婆子们诡异的沉默和这地下囚笼的氛围,让他心头莫名地掠过一丝极其不祥的预感。这地铺……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请君入瓮”的阴谋气息,甚至隐隐指向“席地而奸”这种令人作呕的联想。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他不动声色地退到门边,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板,身体微微紧绷,做好了随时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目光如鹰隼般紧锁在两个婆子身上,试图从她们细微的动作和表情中,寻找到蛛丝马迹的答案,同时也防备着可能的突然发难。 人在陌生且充满敌意的环境中,思维难免钻入牛角尖。墨掉此刻感觉自己就像钻进了一个由自己恐惧编织而成的小黑屋,视野变得狭窄,心底一片晦暗!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无话可说,只能任由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翻腾。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几乎要将人压垮时,那个一直低着头的胖婆子,毫无预兆地抬起了脸,声音平板无波,却像一块石头砸进死水: “小伙子,今晚,你睡这儿!” 瘦婆子紧接着开口,声音又尖又细,像用指甲刮擦玻璃:“只要你……嗯,‘顶得住’,身子骨没问题,明儿就让你搬到楼上享福去。” “顶得住”?“身子骨没问题”?墨掉的心猛地一沉。这话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他的神经。什么意思?住个地下室还要“顶得住”?身体会“吃不消”?“顶不住”又会怎样?难道这看似洁净的地下室,藏着比苦役还要可怕的折磨? 他强压下翻涌的惊惧,鼓起勇气往前迈了一小步,声音尽量平稳:“大娘,‘顶不住’、‘吃不消’……这话从何说起?是……是什么活儿太重?” 胖婆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儿?不用你干活,一分力气也不费你的。” “那什么事能让人‘顶不住’、‘吃不消’?”墨掉追问,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各自缓缓摇头。胖婆子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身子骨壮实的小伙子,我们见得多了。” 瘦婆子阴恻恻地补充:“一样!甭管多壮实,该顶不住的,照样顶不住!该吃不消的,照样吃不消!” “到底是什么原因?!”墨掉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在这空旷的房间里激起微弱的回音。 “过了今晚,”胖婆子抬起眼皮,直勾勾地盯着他,那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你自然就知道了。” 一股寒意瞬间席卷全身!墨掉感到头皮发麻:“总不能……总不能让我死得不明不白吧!” “死?”瘦婆子哼了一声,“想死也没那么容易。只要你乖乖待在这屋里,一步也别出去,就出不了大事。” 墨掉的目光再次掠过这间密封的“白盒子”。那扇门,是唯一的出口,也是唯一的屏障。“没别的地方可去了吗?”他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还想上别处?”胖婆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老老实实待着吧!这就是你的‘福地’!” “只要不出这屋……就没事?”墨掉确认道,手指下意识地抠紧了冰冷的门框。 “对!”两个婆子异口同声。 “明早你若还好好的,”瘦婆子接过话,语气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诱惑,“我们就‘养’你。” “‘养’?”墨掉皱紧眉头,这个词在此时此地出现,充满了违和与危险的气息。 胖婆子不耐烦地挥挥手:“管吃管住,还发工钱!够清楚了吧?” “要我做什么事?”墨掉警惕地问。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尤其是在这种鬼地方。 “不用!”胖婆子斩钉截铁,“一根手指头都不用你动。” “那这‘养’……图什么?”墨掉心中的疑云越来越重。 “甭问东问西!”瘦婆子厉声打断,眼神变得锐利,“过了今晚,什么都清楚了!现在问,没用!” “不!”墨掉猛地摇头,一种本能的抗拒让他脱口而出,“我不吃软饭!” “吃软饭?”胖婆子嗤笑一声,上下打量着他,那目光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耐用度,“吃软饭也得有本钱!得身板够硬实!你?有什么?” 我在农村种田挑担,一身力气还是有的!墨砚清心中念头急转,嘴上立刻道:“我有的是力气!” “噗嗤……”两个一直绷着脸的婆子,竟同时发出一声怪异的嗤笑,随即像是再也忍不住,坐在地铺边缘笑得前仰后合,干瘪的身体抖动着,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和诡异。 瘦婆子一边抹着笑出来的眼泪(或许是别的什么),一边喘着气说:“傻小子!你那把子力气?在这儿……屁用不顶!” 胖婆子止住笑,脸上恢复成那种刻板的冷漠,总结般地说道:“说一千道一万,就看今晚了!” 瘦婆子立刻接腔:“没错!今晚能顶过去,明儿就搬楼上住。好日子在后头呢。” 墨掉捕捉到她们话语中反复强调的“住”字,心中一动:“那为什么今晚非要住这地下室?” 胖婆子斜睨着他,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嘲讽:“地下室都‘住’不起,你还想住楼上?” 墨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别慌!他定了定神,决定换个思路,用点玄学的由头来套话。他脸上挤出几分故作高深又带着试探的表情,压低了声音,仿佛怕惊动什么: “莫非……楼上闹鬼?” 话音落下的瞬间,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4神秘的婆子 虽弄不清两位婆子的用意,墨掉决定不再追问结果,但她们却看透了他的心思。 胖婆子一把抓住他的手:“害怕了?” “嗯!” “现在走还来得及。” 为了彩礼钱…墨掉摇摇头:“是怕,但不想走。” “我们陪你住在这里?”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中心思想总算挑明了?墨掉笑了笑:“孙儿长大了,不用奶奶和姥姥陪夜。” 两婆子点头:说话有水平。瘦婆子姥姥搬来两把椅子放下:“不是不告诉你实情,而是熬过黑夜,才能看见黎明。” 胖婆子接口:“这一关,你必须过。” “我们在帮你,这是你唯一的机会。”瘦婆子递过一只茶盅,“我们也需要你的帮助。” 墨掉僵立在南墙边,思绪却飞速运转。他觉得自己像个中了头彩的人,站在光洁的领奖台,面对神秘的婆子,这感觉却令他恍惚疏离,仿佛头彩只在梦中。说它全然虚幻,却又被豪车接来,婆子们就在身旁。可要拿到奖金,必须穿越黑夜,等待黎明。这一夜要经历什么?奖金最终归谁?仍是个谜。 瘦婆子道:“和你说了这么多,图什么?就图你能穿过黑夜,让我们见到太阳。” 她们的话像团云雾罩住墨掉,朦朦胧胧,将他拖入无尽的恐惧。若非遭遇大麻烦,便是撞上了妖魔鬼怪——只是他不敢说出口。 家丑不外扬,才让妖魔鬼怪在人间逍遥。虽不解她们的行事方式,但察觉并无恶意,墨掉的恐惧便消减了些。 看她们铺地铺的态度,看被褥的整洁柔软,看穿戴的衣饰,她们绝非寻常人家。 她们将桌椅从一屋搬到另一屋,布置停当,一间漂亮的一居室呈现眼前。单是这份辛劳,就足以证明其诚意。 墨掉心中只剩一个念头:我该如何脱身? 瘦婆子见他闷闷不乐,说道:“地下室虽没太阳,但绝对安全——” “听见任何声音别好奇!”胖婆子再次强调,“好奇是你这年纪的敌人,它能干掉你,你却干不掉它。” 说着,她从口袋摸出样东西塞进墨掉怀里:“怕忘了给你,正好记得,先拿着。听到声音后,必须戴上它。” 瘦婆子加重语气:“必须戴,知道吗?” 胖婆子走过去捡起另一样东西站定:“听到声音,先戴好怀里的,再戴上这个,千万记住。” 她们搬进一箱矿泉水放角落,痰盂放另一角,一应俱全。卧室布置妥当,两人站到墨掉两侧,眼神像盯人质似的。 墨掉低头,掏出胖婆子塞来的东西——竟是耳塞。再看塑料袋上的图文说明:头盔式隔音面罩。他懵了。 寂静的地下室,需要戴耳塞和头盔式隔音面罩?哪里会发出震耳欲聋的噪音? 见他盯着耳塞和面罩出神,显然没把话听进去,胖婆子将它们放到圆桌上,厉声道:“年轻人,别东想西想了!” “这什么意思?” “听到声音就戴头上!” “地下室还有别人或别的事?” “没有!” “那为什么要戴?” “先听我们的!”瘦婆子道,“我们没开玩笑,也没吓唬你。声音一响,立刻、马上戴上耳塞和面罩,千万别好奇——” 胖婆子见墨掉仍盯着桌上的东西,对瘦婆子的话置若罔闻,便捏住他耳朵把他转过来,勾住下巴让他看着瘦婆子:“我们苦口婆心为了啥?” “为我好。” “还知道啊?” 瘦婆子接着说:“逞能好奇,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她们说得如此邪乎,墨掉心中好奇更甚:究竟会出什么事? 楼上住着人,地下室最安全,听到声音要堵耳朵、戴面罩?地下室能听见楼上的声音?他忍不住嘟囔:“卧槽…” “操什么?”胖婆子打断,“别瞎想!” 富贵人家爱玩乐,玩出新花样了?她们不说,但墨掉可以问,回不回答另说。 “什么声音让人无法抗拒?” “你想呢?” “我想是鬼!” “这世道哪来的鬼?” “男人和女人就是鬼。”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瘦婆子道:“越听越动听。” 月光下,墨掉曾和胡纠偷听过王铁与李香水床笫间的声响,的确撩人。他笑了笑:“我保证不走出这房间。” “那声音令人无法抗拒,你好奇走出去,那就完蛋了。” 夜深人静时,王铁和李香水发出的声音不仅悦耳,而且…想到此:“保证完完整整地活着。” “别嘴硬!声音一响,你会不由自主地起床,情不自禁开门走向它。” “等你想起戴耳塞面罩时,”胖婆子接过话头,“恐怕就来不及了。” “你现在满脑子疑问,”瘦婆子说,“但我们不能告诉你。太阳落山,黑夜自会揭晓。” “黑夜告诉我?” “刮风下雨也会告诉你。” “还挂钩天气预报?” “它们不仅考验你的勇气、敏捷、体力和胆量,还需要你积极配合……” “怎么配合?” “听到声音立刻戴上耳塞面罩就是配合。声音消失及时取下,也是配合。” “不配合呢?” “就会七窍流血,筋脉爆裂而亡。” “蒙住头不听总行吧?” “所以才再三强调!” “谁发出的声音?” “要知道还用在这儿跟你废话?”胖婆子有些不耐烦,“我们也得戴耳塞面罩!” “你们也戴?” “谁受得了?!”胖婆子指着门口,“要死人的!” “我们没开玩笑,”瘦婆子趁胖婆子吞口水的间隙,赶紧接话,“戴好就没事。” “说得跟阴魂不散似的。” “阴魂不散算什么?”瘦婆子叹口气,沉默片刻,“管它阴魂不散还是魂牵梦绕,听见声音,立马戴上!” “声音从哪来?” “口中。” “女人的声音?” “一九五八号别墅的每一个角落都会发声。” “啊?!” 墨掉暗忖:丽人院那些女人的声音也不过如此,一九五八号别墅的声音竟能要人命?他追问:“富二代…?” “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别问!过了今晚,一切明了。” “真要命的话,我还是走吧。” “堵住耳朵戴好面罩就没事。但别感情用事!这儿虽是地下室,总比睡马路强!” “话是这么说……” “说啊!” “我得谢谢你们!虽然没告诉我答案,”墨掉上前一步,“但你们的好,我记下了!” 胖瘦婆子并肩站着:“住地下室,戴好耳塞面罩,绝对安全。” 瘦婆子补充:“除非你自作主张,不听劝。” 胖婆子不耐烦地瞪着他:“我们的命不如你的金贵?” 瘦婆子了解胖婆子脾性,怕她动粗,赶紧拉住:“走吧。” “别人想进进不来,你进来了不珍惜,真不知好歹!” “万一你顶得住,吃得消,身体够硬呢?”瘦婆子说,“就能留下来,包吃住,还有高薪奖金。” “是听见声音才戴,”胖婆子补充,“不是一直戴着。” “睡着了怎么办?” “准保惊醒你。” “要是没反应过来,或者戴迟了呢?” “所以才千叮万嘱,听见声音就戴上啊!” 瘦婆子对胖婆子说:“带他去洗澡吧,再换身衣服!” 胖婆子回头道:“你吃饱了就在屋里歇着,明早再来看你。” 瘦婆子捡起地上的袋子,斜睨墨掉:“不论白天黑夜,听见声音就戴耳塞面罩,千万别好奇!等你决定要戴时,神仙也救不了你。” “切记!”胖婆子推了墨掉一把,让他往门口走,“带你去洗澡。顺便告诉你地下室逃生通道。” “一起去洗?说半天还是想占我便宜嘛…” 怀着忐忑,墨掉被夹在两个婆子中间,走向沐浴房…。 5诡震 从浴室出来,墨掉的肚子饿得咕咕叫,特别想吃东西。 但书房里的两个婆子一见他,便起身走过来拉住他的手,瘦婆子姥姥说,“你这张脸长得俊俏,就是胡子长了点。” 墨掉暗暗想:没得钱吃饭,就顾不上脸了。 胖婆子围着他转了一圈说:“庞统找不到工作,那是他长得丑,你这张脸为何找不到工作?” “找到工作就不来我们这儿了,”瘦婆子连声说,“不错!长得不错!” 胖婆子觉得有理,跟着附和:“就是这衣服不合身。” “先将就穿着。”瘦婆子爽朗地笑道,“今晚要是顶得住,吃得消,身体没问题,明天就给你买几身新衣服。” 墨掉看了她们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话:“谢谢姥姥!谢谢奶奶!” 两个婆子眼神复杂地望着他,似乎觉得这张脸镇宅!胖婆子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高高大大,白白净净看起来就得劲。” “就看他的造化了。”瘦婆子接话,“希望你能留下来。” “你安心陪我们住下去,钱不是问题。” 瘦婆子说着,一手接过墨掉手里的脏衣服,一手抓住他的手:“这旧衣服不要了。明天早上要是还这么精神,要什么衣服我都给你买。” 瘦婆子在前引路,墨掉跟上,胖婆子断后,三人一路回到了那个房间。 到了门口,瘦婆子拉住胖婆子,指着门说:“他进去休息,我们就不进去了。” 她们周身萦绕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阴气,那邪恶潜藏在柔软细滑的衣料之下,隐匿在红润光鲜的笑容背后,也深埋于苍白的面容之中,仿佛被冰冷的刀尖抵着,随时可能刺穿而出。所幸她们吃穿用度极好,营养充足,才未被这阴气吞噬。 墨掉发现两个婆子还站在门口,便快步走到她们跟前,“姥姥,奶奶,不瞒你们说,我都二十多天没吃上米饭了。” “我们这就去准备。” 饭菜很快送进来,墨掉吃得饱饱的。婆子们收拾好碗筷放在托盘里,推着小车出去了。瘦婆子姥姥关上门,胖婆子奶奶掏出钥匙把门反锁了。 “小伙子,好好歇着吧!千万记住我们的话,听到声音之后,先戴好耳塞,再戴上隔音面罩,务必记住了,别好奇。” 她们离开后,墨掉觉得吃多了,现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然后在屋里走来走去,准备睡觉。 可心里终究不甘,感觉像是被软禁了,抬腿狠狠踢向门板,脚趾盖顿时渗出血来,疼得他龇牙咧嘴:“真晦气!” 不一会儿,门外又传来胖婆子奶奶的声音:“小伙子,安心歇着吧。” 墨掉没有回应,她们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在门口听着动静。瘦婆子姥姥问:“需要创可贴吗?” “不用麻烦了!” “记住,听到叫声,务必戴上耳塞和隔音面罩。” “真啰嗦!” “古话说得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们是为你好。” “知道啦!” “小伙子,别不耐烦啊!” 吃饱喝足,在温度适宜的房间里,不仅思绪纷飞,睡意也格外浓,墨掉躺在地铺上,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不知何时开始,地下室突然断电了,如同陷入地洞般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在寂静的黑暗中待久了,竟感觉到阴阳二气在旋转,还隐隐发出白光。桌椅板凳的轮廓在眼前若隐若现——其实是记忆在脑海中投射的影像。 没有钟表,便不知外面是何年何月,也不知婆子们警告过的声音是否已经响起。 在墨一般浓黑、太平间般死寂的空间里,墨掉盘腿坐在地铺上,默默为自己祈祷…… 两个婆子担心他撞门逃走,不仅切断了电源,还把通往地面的通道也堵死了,她们这样做,是怕他一旦听到那声音,会控制不住情绪,不由自主地循声而去——那可是会死人的。 黑暗的世界里失去了方位与时间,既无出口,也看不见希望,唯有躺在地铺上睡觉。墨掉仔细回忆两个婆子的话,依然找不到答案,索性蒙头大睡。 再次醒来时,依旧不知何时何年,不知那神秘的声音是否响起。黑暗中仿佛飞舞着无数黑虫,密密麻麻,不计其数! 然而在这黑暗世界里,睡意全无,等待黎明的到来,成了无边无际的痛苦。 墨掉坐起身,用力抹了把脸,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道:“我得想办法离开……” 就在此刻,他感觉到身下的地铺开始颤抖,身体随之摇晃,脑浆仿佛在颅腔内翻腾,像地震了一般,却并未听到婆子们所说的声音。 他弓着背站起来,扶着墙壁,朝记忆中的门口摸去。震动越来越剧烈,身体摇晃得也更厉害,感觉脑浆都要晃出脑壳,头晕目眩。 “难道我要死在这漆黑的地下室吗?”他拍打着门板,“来人呀,开门救命啊!” 他一边叫嚷,一边又摸着墙壁退回地铺,摸到衣服穿上,坐在乌漆墨黑的空间里,随着震动摇摆,难受,心像被囚禁,希望渺茫。 约莫过了半个钟头,震动终于停止,身体不再摇晃,翻腾的脑浆也沉寂下来,感觉舒服多了,虽然恢复平静,但是无数疑问却接踵而至:是地震吗?若非地震,这震动从何而来?身体为何摇摆?脑浆为何晃荡?她们说的声音呢?千叮咛万嘱咐,说得那么邪乎,还准备了耳塞面罩,那声音到底在哪儿? “不行!”墨掉自言自语道,“没有声音,我就可以出去。” 可门被反锁着,打不开就出不去。他背靠着门板,后脑勺一下下敲击着门,发出“咚咚咚”的闷响,穿过黑夜,最终消逝在无边的黑暗里。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所以然,知道有事发生,却不知何事。 地震时,空气会有韵律地颤抖吗?脑浆会有韵律地跳动吗?摇摆能持续半个小时?这奢华的别墅为何收留乞讨者?又开始震动和摇晃了,墨掉抱着脑袋坐回地铺,感觉像坐在小船上,摇摆不定。 这不是地震。地震不会持续这么久。几秒钟的震动,怎会延续半个钟头?难道一九五八号别墅下面还藏着另一个世界?是黑工厂启动了庞大的机器投入生产? 趴在地上听,贴在门板上,贴在墙壁上听,却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只有震动和身体的摇摆不定。 脑浆翻滚就头晕目眩,还想吐,绝望如潮水般涌来。突然,那紧闭的铁门发出刺耳的撕裂声,仿佛整栋一九五八号别墅都在倾覆变形,紧接着,一股冷风灌入,钻进每一个毛孔——门开了! 墨砚清走上前去,望着漆黑的走道,如同面对一条幽深的地洞。婆子们只说“听到声音戴好耳塞面罩,别出房间”,可没说地震时也不能出去。 他决定走出去看看,不能待在原地等死。虽无灯光,凭着洗澡时的记忆,他扶着墙壁向前走,来到书房门口,竟看见前方有微光闪烁。 电都断了,哪来的光?莫非是眼花了?他揉了揉眼睛再看——不是鬼火!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决定继续前去看看。推开门走进去,发现一盏应急灯亮着,他取下灯握在手里,继续前行,就来到了电梯口。 白天是电梯,夜晚却像是通往地狱的井口。墨掉趴在电梯门上听,一点动静都没有了,震动也完全消失,那想象中的庞大机器似乎停止了运转。 他在地下室四处搜寻,却找不到电源箱,恨恨地说道:“可恨的老婆子!你们切了电闸,这地下室就成了彻底的黑暗牢笼!”他重重捶了一拳墙壁,摇头道:“哪怕给两根蜡烛也好啊!” 应急灯的光芒越来越微弱,眼看就要熄灭,黑暗即将再次吞噬一切。墨掉继续向前走,他想通过楼梯回到地面,逃离这栋一九五八号别墅。 走到走道尽头,通往地面的那扇暗门被牢牢锁死,将他死死困在走道上。尽管用尽全力,也没能顶开那扇门。 手中的应急灯终于熄灭了,如同人断了气,死得僵硬冰冷。他只得席地而坐,身子倚靠在冰冷的门板上,闭上双眼,强迫自己适应这绝望的环境,爬着返回房间。 当他再次走进房间时,一股阴冷的黑风猛地卷起,“砰”地一声连人带门关了个严实。刹那间,四壁如同烧红的铁板,泛起诡异的暗红色光晕,整个房间被笼罩在一片妖异而压抑的红光之中,宛如洞房。 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宝贝儿,我来了。” 6夜来访客 看来,该来的终于来了。墨掉循声望去,地铺上坐着一个女人的背影,旁边蹲着一条狗。那条狗跟冯玉耳家那条老死的乾坤狗一样,上半身套着白衣,下半身穿着黑裙。随着女主发出温柔的声音,它回头望向墨掉,不仅眉目传情,神情更是暧昧淫,似曾相识。 墨掉站直身子,暗想:吃不吃得消,顶不顶得住,检验身体素质的时刻到了!他壮起胆子走近一步,问道:“你是什么人?” “你过来坐噻,”美女子眉来眼去地说,“我是谁不要紧,只要我们聊得开心,耍得满意,一切都好商量。” 墨掉不敢靠近,也不后退,站在原地回道:“有什么事请说,我听得见。” “站那么远是几个意思?嫌我长得丑还是嫌我不够温柔?” “男女共处一室,保持距离很有必要!” “啥子意思?我是母老虎吗?” “没有!我可没这么想!” “为啥子不过来坐到一起呢?” “我是男人无所谓,你是女子…” “怀孕的话我各自负责!” “那就更不能跟你坐在一起了。” “你是不是爷们哟?来嘛,过来坐到起聊聊。” 听口音,打西边来的,还是老乡。这么漂亮的妞儿,泡一夜死也值!墨掉不害怕了,抬腿走过去,在距离一米一二的地方站定问:“你想聊什么?” “深更半夜出来,你说聊什么?” “聊人生吧!” 就在此刻,房间里的光线变暗了,比洞房里的光线还要温柔。墨掉心里有些发怵,不敢再靠近,两位婆子的话在耳畔回响……。见墨掉不信任自己,美女坐不住了,怕是那些流言蜚语传进了他耳朵,于是笑着说:“叫你过来坐到起就过来坐到起嘛,男人又不吃亏。” “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我总觉得…吃亏了。” “为啥子?” “我还是处…” “哈哈哈!笑死老娘了。” “应该点赞!” “没本事的男人才会说出你这样的话。” 墨掉又想起那两个婆子的话:吃不吃得消,顶不顶得住,身体是否皮实,就在今夜!眼前这个美女就是她们说的那人吗?美丽的少妇。他不由得后退一步:“洁身自好,不给自己找麻烦!” “那两个老婆娘的话把你吓到了吗?” “有这方面的原因。” “过来坐着说话总比站着聊天舒服吧?” “你坐那儿,我站这儿,保持距离,是对你的尊重!” “都像你一样真没意思!” “请问你是人还是仙?” “就当我是精吧。” “你是精,那么我是什么?” “墨掉!” 墨掉环顾四周,房间还是原来的房间,地铺还是原来的地铺,没走错啊。于是问道:“请问你从何处来?” “地底下。” “你是鬼?” 美女子抬起头,望着门口说:“曾经也是人。” 对!谁不是鬼呢?鬼也是人…。 “想什么呢?“美女自问,”过来坐在一起,要得不?” 墨掉摇了摇头:“就让我站着吧。” “也罢!你是男人,我是女人,坐着还是站着讲话,并不影响你我之间的距离,走得近未必说真话!但我的出现,就是想跟你坐下来,近近地说几句心里话。” 万一那两个婆子搞鬼,这一坐下去,被她按在地铺上“收拾”了,怎么跟未来的女朋友交代?出门在外,小心驶得万年船。墨掉坚持道:“还是让我站着吧。” “好,那现在我问你答,三言两语结束,我还有别的事!” “请问吧!” “你来自城关镇?” “您是如何知道的?” “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只需回答,是,还是不是。” “是。” “你喜欢班花冯玉耳?” “是。” “你感动了我。” “我感动你了吗?” “放弃高考,出来挣彩礼钱。” “村里那些打工的人在外赚到钱,回家盖房又买车,娶漂亮老婆就罢了,还自涨彩礼,出尽风头,我再不发奋图强,恐怕要…” “接着说下去!” “高考没希望,出门打工也没找到工作,真是鸡飞蛋打,完犊子滚了。” “你说的是实话,但你没说心里话。” “什么心里话?” 美女犹豫了一下:“你和冯玉耳在图书馆的誓言呢?” “好好读书,考同一所大学,毕业的时候三个人回家。“ “可是……” “我食言了,不过…” “说噻。“ “践行诺言有很多办法。”墨掉壮起胆子上前一步:“我能问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你是谁?” “鬼,或者说精。为何叹气?” “一路走来,我发现…” “什么?” “实现梦想好难。” “可以放弃呀,回家复读还来得及。” “那多没面子。” “面子?” 墨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跪行至美女跟前,磕头道:“你能为我指条路吗?” “不要面子啦?” “你长得这么好看,突然来到地下室,肯定是有办法的人,在你面前,没有面子可言。” “是吗?” “半点虚假,任由美女姐姐惩罚!” “我可以传授你一些本事,不过……。” “说噻。” “在教你本事之前,不能叫仙女姐姐,要拜师。” 墨掉趴在地上暗忖:拜师是件严肃事,不太合这现代社会。再说,拜师学艺又能怎样?江湖上骂师父的还少吗?反倒是那些拜干娘干妈的,生意做到海外,曲艺压群芳。拜师的,有几个发大财的?搞不好还成仇人。书上常说欺师灭祖、大逆不道,骂的就是那些徒子徒孙,江湖上的争斗,还是那些师父们,离乡背井为钞票,凑足彩礼娶冯玉耳回家…,想到此,抬头望向美女,鼓起勇气问:“我能拜你做干姐姐吗?” “不可!” “为什么?” “干姐姐和干弟弟处久了生情,乱了伦理。” “那拜干妈呢?” “也不行。” “为什么?” “责任太大。若诚心要拜,不如一步到位。” “怎么个到位法?” “拜为干奶奶。” “干奶奶?” “把那些拜干妈干娘的人,都拜在你的门下。” 墨掉一时语塞,觉得这想法有些危险,要挨揍,便道:“我怕把你拜老了!” “能收你做关门弟子,但不能收你做关门干弟弟或干儿子。你仔细琢磨琢磨?” 墨掉想了想,确有道理。既然如此,就拜干奶奶吧。出门在外,多门干亲多条路,若能学点真本事,也不枉此缘。再说,那些拜干妈的,听着就混乱。确实不能拜干姐姐或干妈,就凭她这年轻漂亮的模样,指不定闹出什么闲话,还是拜干奶奶妥当,做干孙子合适…想到此处,他磕头拜道:“干奶奶在上,受干孙孙一拜,再拜,三拜……” 九叩九拜之后,墨掉抬起头,看到干奶奶投来古怪的眼神,问道:“干奶奶,你好像不开心?” “没有干妈,哪来的干奶奶?你看这样行不行,”美女摸着狗头说,“它跟我形影不离,如同媛……” 乾坤狗忽然跳起来,对着墨掉摇头摆尾,显得非常乐意收干儿子。墨掉暗想:这是…要我拜它为干妈吗? 7嗅功狗腿传 干奶奶要干孙孙拜身边的乾坤狗为干妈,干孙孙心里嘀咕,但碍于情面,只得让步。再说,他着实喜欢那条狗!不仅跟冯玉耳家养的乾坤狗是同款,还穿着一样的外衣。看见它,就如同看见了冯玉耳,仿佛亲人就在身旁。 见墨掉陷入回忆并无反感,干奶奶摸着狗头说:“拜她为干妈,再拜干奶奶’顺理成章!” 墨掉越想越觉有缘,没准儿它就是冯玉耳家那条乾坤狗的转世,于是说道:“干奶奶没意见,干妈认我这个干儿,跪拜便是。” 乾坤狗欢快地跳跃着,朝外“汪汪”直叫,高兴得合不拢嘴。 “还等什么?”干奶奶催促道,“快快拜见干妈呀。” 墨掉跪地叩首:“干妈上位,授干儿一拜,二拜,三拜……” 干妈前腿撑起身体,后腿卧倒,端坐受礼。待干儿拜毕,它龇牙咧嘴,“汪汪汪”叫了三声,算是认下了墨掉这个干儿子。 “干孙孙,夜深了,快起来拜姑奶奶吧。拜完还有别的手续要办。” 听说还有事,墨掉猜想或许是房产馈赠、现金继承、金银珠宝之类,虔诚地跪在姑奶奶面前叩拜。 “上面是干奶奶,下面是干妈。干孙孙,干儿在此行大礼了!” 顶礼膜拜之后,墨掉还没起身,干妈便一跃而起,绕着干儿子转了三圈,随即撒了泡尿。 墨掉吓得跳起来要跑,干奶奶连忙拦住:“干孙孙上哪儿去?快跪下接受亲人的问候。” “干妈不讲文明,随地大小便。” “干妈赐尿,是认你做自己人了。以后要是走散,凭这气味,干妈就能找到你。” 做完记号,干妈前爪搭在干儿肩头,吐出又大又长的舌头,一边舔着干儿的脸蛋,一边摇尾吠叫。干奶奶笑眯眯地问:“干孙孙,可知道干妈在说什么?” 墨掉摇头:“干奶奶,干孙孙听不懂狗语。”又望向干妈:“你想跟干儿说什么?” “干妈要教你功夫。” 墨掉受宠若惊,赶紧跪下:“干妈要教干儿什么功夫?” “嗅觉大法和狗腿功。” 干儿抱住干妈的头,仰脸问:“干奶奶,您干孙孙学这狗腿功和嗅觉大法,有何用处?” 干奶奶笑道:“至于用处,干奶奶一时也说不好,更不便示范。不过干孙孙,你还年轻,多学点总没坏处。艺多不压身。干奶奶劝你先学着,日后慢慢体会,兴许用得上呢。” 墨掉暗暗想:能赚钱就行,因而说,“若用处不大,就不费这劲了。” “干孙孙,赚钱娶媳妇能派上用场。” “是吗?” “总的说来,你干妈的嗅觉大法,能闻辨两万种气味,能鉴定同类发情状态,识别亲子,辨别路途,定位方向……干孙孙,你若身怀这等绝技,那才叫其乐无穷呢!” 听说干妈的嗅觉大法能辨同类发情,墨掉佩服得五体投地,恨不得立刻学会。他趴在地上,“咚咚咚”给干妈磕起响头谢恩。 干妈见状,对着干儿叫唤。墨掉听不懂狗语,抬头请干奶奶翻译。 “我干妈在说什么?” “让我讲讲狗腿功的用处。” “狗腿功有何妙用?” “你干妈先说了,认干儿却没红包可发,无礼物相赠,实在是惭愧遗憾。” “不需要,不需要!干儿自己能争。” “但你干妈决心传授你嗅觉大法和狗腿功,这比送大别墅、大马力豪车还要贵重!” “多谢干妈!” “这是你干妈的心意,不值一提!你干妈的狗腿功,就是跑得快、追得紧,遇心仪的对象,那叫一个穷追不舍。” “我喜欢!” 干奶奶微笑道:“干孙孙,日后追女友,就能用上这狗腿功了。” “可有口诀?” “诀曰:‘万丈波涛无点点,夜夜风雨多悠然,春去秋来情意浓,四腿跋涉作交权。’干儿可记住了?” “记得牢牢的。” “干孙孙,你要牢牢记住,日后勤加操练。总有一天,你的狗腿功不仅能赶超法拉利,还能追上心上人。当然,追贼追鬼更是不在话下。” 听了干奶奶的翻译,墨掉满心欢喜。若早遇干妈和干奶奶,当初冯玉耳家那条乾坤狗,也不至于把他追得屁滚尿流。 墨掉再次跪地,向干奶奶和干妈叩头,心中暗叹:不拜干妈,怎知干妈功夫如此神武!口中说道:“感谢干妈赐下盖世神功!” 磕过头,墨掉抱住干妈的腿,抬头问:“干妈传干儿两种神功,那干奶奶要传干孙孙什么功夫?” 干奶奶想了想:“我传授你‘阴阳眼’吧。” 这名字好熟!墨掉觉得在哪听过,一时却想不起来,后来猛地想起刚才的事,以为干奶奶在开玩笑,拉下脸来不接受:“干孙孙不学阴阳眼。” 干奶奶见干孙孙一脸不高兴,吵着不学,猜他是嫌这功夫不够新奇刺激、不合时宜、赚不了钱才垂头丧气。她缓缓起身,一边演示,一边讲解如何修炼阴阳眼。 她一只眼盯着干孙孙,另一只眼瞅着干妈;一只眼能朝上看,一只眼能向下看;一只眼向左,一只眼向右;一眼望前,一眼顾后。既能看见人,也能瞧见鬼。别人能看见的,她能看透;别人能看透的,她能看“冒烟”……总而言之,阴阳眼能洞穿大地! 墨掉好奇地问:“干奶奶,您的阴阳眼要是和干妈的嗅觉大法、狗腿功比试,哪个厉害?” 干奶奶一愣:这狗孙孙,功夫还没学,就撺掇干奶奶和干妈比试?想窝里斗,看热闹?还要打压一个,扶持一个?真是个调皮捣蛋的子孙!再说了,老娘是它师父,自然更胜一筹,这么简单的道理,还用比吗?心念转动,阴阳眼暗暗观察干妈。只见它兴奋地竖起双耳,葡萄似的眼珠紧盯着干奶奶。干奶奶便道:“阴阳眼虽强,但离不开狗腿功。要想看得远,就得跑得快。” 干妈听了,笑嘻嘻地站起来,得意道:“听见没,干儿子?阴阳眼再厉害,也离不得狗腿功去实现。” 干奶奶沉吟片刻:“天下功夫,各有所长。用在正处,用在当时,便是好功夫。不过——” 话到嘴边,干奶奶又咽了回去。干妈却接道:“今儿个教你四大绝学,也算不负这场缘分。” “干妈说的四大绝学是哪四大?” “干妈传你狗腿功和嗅觉大法,干奶奶传你阴阳眼……” “还有一个呢?” “对了,”干奶奶补充道,“今夜我把‘农民功’也传给你。” 干妈突然跳起来,勃然大怒,嚷道:“师父!您太偏心了!我跟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你会做什么?能学什么?” “敢问师父又教过徒儿什么功夫?” “这个……” “今儿认个干孙孙,就要传他农民功!让徒儿情何以堪?” “没这么严重!” “说严重就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徒儿以后怎么面对那群公狗?”干妈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肝肠寸断。 8农民功天下功 干奶奶要传授干孙孙农民功,干妈顿感蒙羞。 干妈跟随干奶奶多年,未能学到上乘功夫,如今这旷世绝学却要教给一个刚认的干孙孙(地下情人),且不说靠不靠谱、违不违背祖训,单是这喜新厌旧、众叛亲离的架势,干妈就接受不了。 她当着干儿的面,直接提出抗议,流下了伤心的泪水:“师父,您必须先教会我,我再将农民功传给徒孙,这才顺理成章!” “我想教,你得有那本事学啊,”干奶奶指着拐杖说,“帮我拿过来。” 干妈无奈地走过去,吭哧吭哧、连拉带拽,终究拿不起来,只好气鼓鼓地坐回一旁生闷气,愤愤不平道:“您老人家不教我练,我哪能拿得动!” 干奶奶那玉蟾拐杖重一百一十斤,干妈自然搬不动。然而,墨掉对她们谈论的武艺毫无兴趣。他出生在金钱至上、科技崛起的年代,人们忙着学知识、学技能,赚钱买房买车,凑彩礼结婚,搞得热火朝天,哪还需要什么武功?他不关心拐杖,也不嫉妒干妈的护短,直截了当地问:“学干奶奶的农民功有什么用?” “赚钱找女人啊!” “H市那么多农民工兄弟,累死累活一年能挣多少?” “你这个干孙孙……” “干孙孙要钱,不要功夫。” “干妈想学学不了,教你学你又不学!?” “学会有什么用?” “唉!学而不学,这就是狗与人之间的鸿沟啊!” 墨掉是个死脑筋,执意拒绝:“干奶奶,学农民工赚不到钱啊。” “干孙孙,你知道农民功吗?你了解农民工吗?” “干奶奶,您知道H市有多少农民工兄弟买不起房,子女读不起书,找不到老婆吗?” “功夫还没学成,干孙孙嘴里就金钱啊金钱,女人啊女人,又是房又是车……” “有了这些,歪理也能成真理,狗屎也能变黄金!” “要想有钱,就得先学手艺。” “身怀绝技不如腰缠万贯!” “干孙孙,你有手艺,还怕没钱吗?有大本领就是前途无量。” “不是干孙孙诉苦,这年头农民工连媳妇都找不到,干奶奶还要干孙孙学农民工……” “此农民功非彼农民工。” “不管什么农民工,干孙孙都不学!再说,金钱社会、科技年代,功夫能打得过枪吗?能干得过炮吗?干奶奶,您教干孙孙点实用的功夫行不行?” “啥叫实用?” “怎么搞钱,怎么把别人口袋里的钱变成干孙孙的,干孙孙想跟哪个女子恋爱就跟哪个恋爱,还必须成功。干奶奶,您有赚钱快、找女友多的功夫吗?” 干妈听了干儿这番话,气得差点吐血,但毕竟修炼有素,强压怒火冷笑道:“师父,您老人家的本事,干孙孙瞧不上呢!” 干奶奶看着干孙孙,眼中已噙满泪水,摇头叹道:“变了啊,全都变了!子孙变得不识好歹了!” 干妈忽然心疼起师父,瞪着干儿说:“我们教你功夫,难道是让你为所欲为吗?!” “干儿只要钱,干儿只要女人。” “好说,好说啊!” 墨掉总觉得农民工不仅辛苦,关键是赚不到钱、找不到女朋友,所以坚决不学:“功夫在如今这社会行不通。” “干孙孙!” 墨掉紧接着说,“阴阳眼不适合现代生活,学会了也没多大用处。” “干孙孙,你知道干奶奶为什么要传你阴阳眼吗?” 甭管什么原因,只要能赚钱,能找到比冯玉耳还漂亮的女朋友,有这本事墨掉才肯学。他说道:“干奶奶,您干孙儿只想学赚钱多、能找漂亮女友的功夫!” “干奶奶教你阴阳眼,就是让你看清楚哪儿有钱、哪儿有女朋友嘛!” “真的?”墨掉一下子来了精神,连忙追问,“干奶奶,您说的是真的?” “干妈教你狗腿功,就是要你拿到钱后,能飞奔到女朋友跟前啊。” “有钱赚,谁跑不快?” 见干孙孙动心了,干奶奶接着说:“干妈再传你嗅觉大法,让你闻到哪里有女朋友,然后撒开狗腿功去追。” “有点道理!” “不过,”干奶奶顿了顿,“追也不能瞎追,得先用阴阳眼看清楚了再追。” “什么意思?” “不看清楚就追,万一追进坑里咋办?万一追到个表里不一的东西砸手里咋办?” 听了干奶奶的解释,干孙孙心悦诚服,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啊!” “不仅有道理,还很实用!一个男人没有强壮的身体、敏捷的身手,能把钞票搬回家吗?” 干妈附和道:“不能!” “能把美女抱回家吗?” 干妈继续附和:“抱不动!” “说句干孙孙可能不爱听的话,就你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有钱也花不痛快,有女朋友抱怀里也消受不起。”干奶奶看着低头不语的干孙孙,接着说,“假如——干奶奶说的是假如——哪天有人睡了干孙孙的女朋友,给你戴绿帽子,干孙孙有本事揍倒对方吗?有能力把人抢回来吗?” 想起“那些同学”近水楼台、趁虚而入撬走别人的老婆一一幕,墨掉对干奶奶佩服得五体投地。 “干孙孙既打不过对方,也抢不回来,只能头上长树叶…。” 干妈滑稽地说,“绿了。” “一旦学会农民功,局面就不同了。不仅身强力壮,还手脚敏捷,没准还能撬走别人的女友呢!” “还能撬别人女友?” “当然!” “第一个就去撬冯玉耳的门!” “小菜一碟嘛!” “干孙孙愿意学!” “农民功想当于航空母舰,承载着数不清的功夫。兼具养家糊口和卫国护妻多重作用,是男性,特别是未婚男性的必修功夫。” “就是农民工太苦了!” “干孙孙,你务必牢记:吃苦受累是福,持之以恒不觉苦。农民功天下公!” “就怕吃苦受累赚不到钱,持之以恒也签不了约!” 干妈觉得干儿一派胡言也就罢了,关键还没大没小,不听干奶奶话不说,竟敢讨价还价。她越想越气,飞起一脚将干儿踢上半空!不等他落地,又是两脚连踢,踢得他撞在墙上反弹回来,接着一个侧踹,干儿便横摔在墙角。 没等干孙孙反应过来,干妈一个空翻已到他面前,一只脚踩住他胸膛,另一只脚高高抬起,作势要抓烂他那张俊俏脸。 狗掌抓一把钉耙拍三下!保管让他皮开肉绽、眼瞎面毁。废了这张脸,他就不再是墨掉了。 干奶奶见势不妙,急声喝止:“你要干什么?快放开干孙孙!” 干妈抬头看了一眼干奶奶,恨声道:“杀了这小龟孙吧!这狗东西不识好歹,一看就是个没良心的玩意儿,这王八蛋就是欠揍!”边骂边抬起爪子要抓干儿的脸,“老娘抓烂你这脸,让你彻底完蛋!” 干奶奶手拄玉蟾拐杖怒吼:“你敢动我干孙孙一下,老娘就敲断你的狗腿!” 干妈高举的爪子硬是没敢落下,眼泪汪汪地说:“老太婆,你什么时候认的干孙孙?喜新厌旧要吃大亏的!” “刚认的!吃亏上当受骗我愿意!” 干妈指着干儿的脸:“这东西不能教啊!竟敢跟你讨价还价,没完没了。现在,此刻,我就要弄死他!” “那我就先弄死你!” “他连错都不认。将来功夫学成,翅膀硬了,还能把你我放在眼里?” “我们只管传艺,其他……” “废了他吧!”干妈的右拳狠狠砸向干儿的命门,“去死…!” “住手!” 干奶奶用拐杖架开干妈的拳头,喝道:“他要是懂规矩守礼仪,门门考一百分,还请你当教师爷?还请我做顾问?他在城关镇高考了!” “师父……” “正是不明白,正是不懂,正是胡说八道,正是傻,嚣张,浮躁,肤浅,想一夜暴富,还想不劳而获……才需要你这个干妈!才需要我这个干奶奶!” “师父,这干龟儿不知好歹啊。” “还记得你小时候吗?” 干妈低头不语。 “不是上蹿下跳,就是汪汪乱叫,玩死多少花草,你知道吗?咬伤多少猫狗,还记得吗?为师替你赔礼道歉丢尽老脸,可曾把你按在地上往死里打?” 干妈撅着嘴埋怨:“当时没少挨骂。” “骂了吗?” “骂啦!” “骂什么?” “狗东西,狗屁不通,猪狗不如,挂羊头卖狗肉,蝇营狗苟,肉包子打狗,狗娘养的,狗腿子,白狗子,狗生……您老人家都骂顺口了。” “后来怎么样?”干奶奶指着门口,“我是恨铁不成钢!” “强词夺理!” “就说嗅觉大法和狗腿功练成之后,你身体强壮没有?季节性癫疯那些公狗是不是都爱亲近你?那些母狗也不是你的对手吧?姑娘,你就偷着乐吧。” 9出道有情又无情 干妈气愤地回到干奶奶跟前,原地转圈,实在憋不住心中的怒火,干脆趴在地上,闭着眼睛休息。 可是它是个急性子,还是一个直肠子,有话不说出来堵得慌,于是抬起头,望着干奶奶说,“有些痛你永远理解不了!” 然后看到干儿子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气得头顶冒烟,迅速站起来,疾步走到干儿子面前,举起右前爪要扇耳光,但没有落下巴掌,而是问道,“还不给老娘站起来吗?” “干儿子腰痛!” “要老娘搀扶么?” “不用!” 干妈龇牙咧嘴,一副吃人的模样,怪渗人的,墨掉连滚带爬站起来了。 看到干儿子气喘吁吁,累一身大汗。干妈不淡定了,如此死样儿还能赚钱?还能找到女朋友? 它赶紧吞了几口口水,扑灭内火,大失所望地说,“想当年,老娘跟你这个年纪时,一个鲤鱼打挺就站起来了,就你这副死样儿,哪像个男子汉!倒像扶不上墙的烂泥巴。日你先人板板,球本事没有,张口闭口钱啊钱,女人啊女人的,老娘真想掐死你……。” 干儿子挨打,挨干臭骂,不敢在干娘面前抬头了。干妈以为自己很厉害,接着说,“你连条狗都斗不过,还斗得过谁?” 墨掉在学校篮球场上的豪横一点都没有了,站在旁边没敢说话。 干妈有点得意,自以为了不得,拿干儿子开刷过嘴瘾,说得很难听,干奶奶不干了,拿拐杖制止道,“骂两句就行了,何必得理不饶人。把老娘听冒火了,这拐杖六亲不认,敲碎你的狗头。” “真是看不下去,”干妈望着干奶奶说,“不多训斥他几句,老娘浑身不得劲!” “低头认错就是好样的!为何喋喋不休?”干奶奶侧身看着干孙孙说,“干妈打你,骂你,说你,都是为了你。如或不信,你闭上眼睛想一想,在当今世界上,还有谁动手教育你,记住:只有你干妈!” 墨掉百感交集,只恨自己爹不争气,才落到被狗训斥的下场。 干妈说,“如今,没有谁强求谁学习本领,唯有你干妈我!” “干儿子和干妈有缘。”干奶奶说,“认识你干妈,乃是大贵大福也!” “可是干儿子不服气。” “他有什么不服气?你有狗腿功,嗅觉大法,他有什么?” “他有一张俊俏的脸蛋啊!” 墨掉低头细语:“我招谁惹谁了?你们招不到徒弟逼我学习功夫,怕后继无人吧?” “说句良心话,本狗主张宁缺毋滥!” “他需要你指点,”干奶奶说,“你要有干妈精神,化腐朽为神奇!” 乾坤狗看了一眼干奶奶说,“他都学上农民功了,没干妈什么事儿了。” “珍惜这份缘分吧!” 看到干奶奶和干妈争吵起来,墨掉跪在地上,磕头道,“干奶奶,对不起!干妈,干儿子向你磕头请罪了。” “干孙孙多懂事,做干妈要大度!” 干妈变脸道,“好说,好说。” 墨掉调整身体说,“干儿子从小没有爹教育,不懂规矩,还望干妈多多教诲……。” 干妈肚量大,不计前嫌,起身咬住干儿子的领子,相当于一把拽住,苦口婆心地说,“干妈打你,痛的是妈心!干儿子啊,干妈传授你功夫。” 说完,干妈仰面而卧,四肢伸直,像竖起无数梅花桩,它说,“干儿子,上!” “上哪儿?” “你说呢?” 看那纤细的狗腿,狗掌,墨掉就发毛,支撑不起沉重的身体啊,因而说道,“干儿子害怕!” “怕你爹拿锤子!抓紧时间上。” “干妈…” “干妈没两下子,能让你上?” 干妈既有金刚钻又会瓷器活,只怪干儿子市井,不仅胆小,而且体虚啊,低下头说,“真上不去。” “干奶奶助你一臂之力!” 一股巨大的能量把墨掉浮起来,像树叶儿一样悬浮于空气中。墨掉的右脚吸附在干妈左掌上,左脚吸附在右掌上。略弓身体,右手握前左掌,左手握住前右掌,四肢相扣,形如满弓,又像铁环,在地上滚动。 干妈念口诀: 有些人,让你感恩一生。 有些人,让你不敢回忆。 有些人,走了不再回来。 有些人,虔诚不穿袈衣。 有些人,风里来雨里去,无怨无悔。 多数人,吃肉喝酒。 少数人,一针见血。 …… 干奶奶翻译,干儿子跟着念,直至口诀烂熟于胸,人狗在空气中旋转,好似飞速的八卦图,只见其影,不见其身。 突然,干妈一声叫唤,飞速的八卦图形似火球,只见红光,不见人、狗。持续半个时辰后,干奶奶收功,干妈收功,干儿子花瓣儿一样坐在地铺上。 就这样,干妈的嗅觉大法和狗腿功注入干儿子的体内。与此同时,干奶奶的农民功和阴阳眼也注入干孙孙的体内,但是,墨掉本人并没有感觉。 四大绝学融入一身后,墨掉觉得肚子饿了,并且想喝两口,而干奶奶和干妈收拾家伙,准备离开。墨掉起身上前,磕头道,“谢谢干奶奶和干妈赐干孙孙和干儿子四大绝学。” “起来吧!” “你们离去,干孙孙既没有钱财赠送,也没有酒肉招待……” “欠着吧,”干妈打断了干儿子的话,说,“自己勤于锻炼,我们既不缺钱也不缺吃喝,下次吧!” “干奶奶,干妈,下次是什么时候?” “视情况而定。” 说完,她们拖着疲倦的身体走到门口,干奶奶说,“干孙孙,你每天起早勤加练习,才能有一技之长。两婆子说的声音不是没发生,而是我把它屏蔽掉了,你永远听不见。” 墨掉扑上去抱住干妈的大腿,说,“干妈妈,谢谢!” “干儿子,你抱错了,你干奶奶的腿粗!” 墨掉跪着上前,抱住干奶奶的腿说,“谢谢干奶奶!” 当他醒来后,发现自己抱着桌腿,坐在漆黑的房间里,虽说是一场梦,但一切历历在目,身体不同从前,能看见黑暗中的物体。 不过墙依然是墙,地铺依然是地铺,桌椅板凳还是桌椅板凳,并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时间发生了改变,墨掉不再是原来的墨掉了。 他看见地下室的灯亮了,电梯门开启,两婆子拎着东西走出来,站在门口,并没有敲门,而是打开灯。 墨掉眨了一下眼,就关上了阴阳眼,看不见门外人。他决定现学现用,赶紧启动狗腿功,脚下一旋,走遍地下室每个房间,不过四五秒。 回到房间,他躺在地铺里,听见瘦婆子姥姥敲门声,“小伙子?小伙子?起床吃早饭了。” 墨掉不但能听到声音,还能看见人影,气味告诉他两婆子端着好吃的东西站在门口,边开锁边打听屋里情况。 “小伙子?”胖婆子奶奶叫门,“起床吃早饭了。” 墨掉躺在地铺上,闭上眼睛,捏住鼻子,看看是怎么个意思。 “小伙子?”瘦婆子姥姥敲门叫道,“你还没睡醒吗?” 古话讲:叫不醒装睡的人。墨掉没有装睡,他在等她们进来,看到吃不消,顶不住,身体坚持不住会是什么结果。 “咋没回音?”胖婆子奶奶看着瘦婆子问,“不会挂了吧?” 门开了,探进来两个模糊的脑袋,看见墨掉躺在地铺上一动不动,抬腿走进来,站在门内。 胖女人奶奶一边摇头,一边说,“又是一个短命鬼。” 墨掉的阴阳眼虽未成型,还不够火候,看不见人心,但字里行间流露出冷漠无情的一面。因而继续装死,看她们要干什么。 不过,心里清楚:不是我听不见你们说的声音,而是干奶奶把你们说的那种声音屏蔽掉了。究竟是什么声音呢?是谁发出的?还要人性命?墨掉很想知道。 两位婆子走到圆桌前,把餐盒搁在桌上,把凳子移到一边,低头看地铺上的“尸体”。 无神的目光中反射出一种冷漠的人性,胖婆子奶奶说,“打电话给李老头儿,叫他拉出去扔掉。” 墨掉面墙而卧,她们只能看到他的背,瞧不见他的脸,但他看见了人性。 瘦婆子姥姥一只脚跪在地铺上,伸长脖子看,又伸手摸,是否还有呼吸。 墨掉有万能的农民功,立马憋住呼吸,跟断了气的猪儿似的,硬邦邦的。 胖婆子奶奶在瘦婆子姥姥身后冷冷地问,“没有气气了吗?”(气气就是呼吸的意思。) “奇怪,真奇怪,”瘦婆子姥姥站起来,看着胖婆子奶奶说,“鼻孔、嘴里没气气,这俊俏的脸蛋儿还是暖和的。” “让我看看!” 胖婆子奶奶拉了一下瘦婆子姥姥的袖子,瘦婆子姥姥站在圆桌旁,胖婆子奶奶上前一步,抬腿踢了一脚被窝,踹在墨掉裤裆里,还好农民功皮实,不仅能忍,关键抗打,并未受苦而出声,纹丝未动。 她一脚站在地铺上,一脚踩在墨掉身上,就那么蹬了几脚,并没有反应,但是觉得身体并未僵硬,于是半蹲着摸脖子和心口。 万能的农民功不仅能控制心跳,还能管理自己的情绪,木头一根躺在地上,就摸不到心跳和脉搏。 胖婆子奶奶回头望着瘦婆子姥姥,手还在墨掉脖子上,说不出为什么。 瘦婆子姥姥上前一步问,“怎么样?” “脉象莫得,呼吸莫得,心口还是暖和的。” “刚断气?” “又是一个活死人!” 胖婆子奶奶随即站起来,拍了拍手(清理晦气的意思),不能砸在她的手里,因而说道,“天黑拉出去丢在河里。” 说完,她转身走到瘦婆子姥姥面前,在圆桌前坐下,回头看着地铺,说,“还以为他吃得消,顶得住,身体不会有问题,没想到这么快就跷辫子。” “不应该呀!” “有什么不应该?”胖婆子奶奶指着地铺对瘦婆子姥姥问,“死在你面前,还有什么不应该?” “可惜这张俊俏的脸蛋。” “电话叫李老头儿拉出去扔了吧。” 10藏在楼上的秘密 装死并非目的,探寻人心才是根本!墨掉本不愿与她们作对,也不指望靠装死找到答案,但他迫切想知道一九五八号别墅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想通过观察两个婆子的言行举止,深入了解这个家庭,进而验证打工人常说的那句“城市套路深”。 两个婆子坐在椅子上,各自掏出手机打电话。墨掉悄然启动“嗅觉大法”,一股浓烈的荷尔蒙气息让他心头一荡,赶紧运起“农民功”压下非分之想,仔细辨别,味道并非来自婆子,而是从门外走廊飘入。他心中大惑:难道她们是拉客的?楼上有人在交易? 他立刻催动“阴阳眼”窥探,奈何功力尚浅,穿不透钢筋水泥,楼上景象一无所获,又想施展“狗腿功”上楼一探究竟,却一时想不起如何用“农民功”让灵魂离体。他顿感颓丧:学艺时挑三拣四不当回事,如今想看场“好戏”都办不到,恨不能扇自己两巴掌。 其实,“阴阳眼”、“嗅觉大法”、“狗腿功”、“农民功”都还处在成长阶段。不仅看不穿钢筋混凝土,过度用眼还可能招致严重后果,况且这四门功本是独立个体,如今强行融为一体,亟需磨合适应,方能运用自如。 墨掉生怕适得其反,赶紧收起四大功夫,回归常人状态。此刻只觉自己愚昧无知:当初若乖巧些,多说几句好听话哄干奶奶和干妈开心,说不定能习得更厉害的功夫。 如今肠子悔青也已无济于事。既然自怨自艾无用,不如从两个婆子身上着手。他偷眼望去,她们说着本地话,听不太懂。 突然,胖婆子奶奶变了声调:“老李,你就不能少要点儿?” “现在啥行当不涨价?一万块不算贵!” “啥子意思?”墨掉暗骂,“老子的命不值一万块?” “上一趟才七千五,”瘦婆子姥姥在一旁抱怨,“突然涨到一万?钱也太好赚了吧?” “啥子?老子的命不值钱?” 墨掉几乎要跳起来拳脚相向,但强压怒火转念一想:不!不能冲动!他们这么熟络,显然不是第一次!得先弄清楚那李老汉是谁,他可是关键人证。 “现在不只是工钱涨,油费也贵!而且这活儿我一个人干不了,年轻人又不肯干,雇人殓尸难啊!” 胖婆子奶奶不情愿地说:“行吧行吧,一万就一万。” 李老头在那头说,“好嘞!” “可得把活儿干利索了。” “必须的!” 说话间,两人起身走向书房门口,准备关门上锁。墨掉心头一紧:被拖出去扔掉,干妈和姑奶奶就找不到我了,四大功夫后续怎么办?情急之下,他故意打了个喷嚏,佯装受凉了。 声音虽小,在死寂的地下室却如同炸雷。两婆子做贼心虚,以为诈尸,吓得如惊弓之鸟,夺门而逃。真是一朝亏心,一声惊魂! 她们在走廊上站定,胖婆子奶奶惊魂未定地问:“谁在打喷嚏?” “好像……是他?” “不可能!” “真是他。” 一纸既戳破,何必吝啬再戳一指。墨掉又打了个喷嚏,还“迷迷糊糊”地嘟囔:“地下室地铺凉,怕是感冒了……” 两婆子竟吓得捂住耳朵,退到电梯口,胆战心惊地望着书房方向,仿佛走错了地方,撞见了不该见的脏东西。 “至于吗?”墨掉暗自嘀咕,“打个喷嚏就这么吓人?亏心事做多了,听啥都像打雷?” 想到这里,他故意发出第三个更轻的喷嚏,几乎像蚊子哼哼,还捂住了嘴。可那两人竟抱着头蹲在墙上,恨不得钻进墙缝里——死人都不怕,倒怕咳嗽打喷嚏? 行为反常,必有古怪! 房间里再无动静,她们才颤巍巍转身,鬼鬼祟祟地回望书房,身体筛糠般抖着,心神不宁。 胖婆子奶奶按下电梯键,看样子要离开。墨掉本想打个响亮的喷嚏整整她们,但念在铺床、送衣、送饭的情分上,只是翻了个身,面朝天花板仰躺着。 两人对视一眼,眨了眨眼,晃了晃脑袋,像刚从幻觉中挣脱,神情立变。胖婆子奶奶问:“真诈尸了?” 瘦婆子姥姥转身走进电梯:“没呼吸,没脉搏,没心跳……死人打喷嚏……” “晴天霹雳。” “想想楼上那位!” 墨掉的“阴阳眼”假装看不见,“嗅觉大法”假装嗅不到,“农民功”让他安静地躺着,但一切尽在他视线之内。 胖婆子奶奶说:“我们搞错了?他没死?” “脸上有温度,”瘦婆子姥姥走出电梯口,“心口也是温的。” “可没呼吸心跳啊!”胖婆子奶奶声音发颤,“完了,完了……” 此时墨掉的确困倦难当——昨晚几乎没睡——但他强打精神:她们到底想干什么? 胖婆子奶奶看着瘦婆子姥姥,突然挥手提议:“去看看?” 瘦婆子姥姥挨近胖婆子奶奶:“去看看?” “死了我不怕,不死才叫怪事。” 她们嘴上说着要进房间查看,脚下却像钉住了,显然心有余悸。 “三个喷嚏就吓破胆了?” “不至于!” 瘦婆子姥姥往前挪了一步,胖婆子奶奶没跟上。瘦婆子姥姥回头问:“你怕了?” “你还躲进电梯里了呢!” “我…” 胖婆子奶奶几步走到瘦婆子姥姥跟前:“想到以前的事情,觉得邪门!” “我也是。” 她们并排站在门口,指着地铺:“要不……一起进去问问?” 墨掉内心:问什么?问我昨夜从了少妇?还是问我听见没听见怪声?我也想知道是什么声音,可被干奶奶屏蔽了,啥也没听着。 她们终于走进房间,在圆桌旁拉椅子坐下。瘦婆子姥姥一手搭桌,一手撑膝,坐得四平八稳。胖婆子奶奶胆子小却好奇心重,深吸几口气,开口问道:“你是故意的吧?” 墨掉知道有诈,闭口不言。 胖婆子奶奶看似望着门口,实则紧盯地铺:“别装了,快起床吃早饭吧。” “我们希望你活着!”瘦婆子姥姥紧接着说,“搬到楼上跟我们一起住。” 她们嘴上说希望他活、要他搬到楼上去,实则是在试探他是否清醒、身体无恙、能正常起身说话。 既然要装,就得装得像。灵机一动,——装说梦话。墨掉思念冯玉耳,常会念叨名字,就是念叨些“我想你”、“我爱你”、“想和你在一起”之类的痴话,有时还夹着几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呓语。 此刻说几句梦话,一可解眼前之围,二能让婆子紧绷的神经放松,三能呼应之前提到的“声音”,四能表明自己“顶住了、无碍、身体正常”,五来……接下来怎么办? 主意已定,他佯装呼唤冯玉耳的名字,却故意叫成了“疯鱼儿”,还夹杂些“柳树发芽桃树开花”的春话: “疯鱼儿……你好坏呀!叫你别叫你偏叫……叫得我一宿没睡好……” 胖婆子奶奶“腾”地站起!瘦婆子姥姥也跟着跳起来!两人目瞪口呆地盯着墨掉,手足无措。过了一会儿,她们同时凑前一步,紧盯着那张白净的俊脸,欲言又止。 墨掉被她们这副鬼样子吓得够呛,以为要来掐死他!他以春梦未醒的姿态,舒舒服服地翻了个身,面朝墙壁。 “小伙子?小伙子?”瘦婆子姥姥叫道,“起床吃早饭。” 墨掉伸个懒腰,两手伸出被窝,懒洋洋打个哈欠,这才睁开眼,慢悠悠坐起,故作惊讶:“哎呀,昨夜睡迷糊,灯都忘关了,真浪费。” 胖婆子奶奶问:“睡醒了?” “三个月了,昨晚才睡了个踏实觉!” “一夜没醒?” “姥姥,奶奶,您们啥时候进来的?” “六点。” 瘦婆子姥姥凑到胖婆子奶奶耳边,低语:“昨晚受刺激了?” 墨掉假装听不见,自顾自答:“地下室睡觉确实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昨晚没戴耳塞和隔音面罩?”胖婆子奶奶指着枕头边,“你看?” 瘦婆子姥姥顺着看去,耳塞和隔音面罩的塑料袋原封未动!她接口道:“不戴耳塞面罩,找死啊!” “死倒没死,就是听见些不该听的动静。” “受刺激才叫疯……” 胖婆子奶奶猛地捂住瘦婆子姥姥的嘴,挤眉弄眼,示意她闭嘴。 瘦婆子姥姥“嗯嗯”点头,表示明白。 胖婆子奶奶这才松手,盯着地铺问:“你刚才叫谁来着?” “疯鱼儿。”(因口音问题,发音模糊) 由于墨掉乡音浓重,“疯鱼儿”和“冯玉耳”听起来颇为相似。两婆子的瞳孔骤然放大,指着地铺异口同声:“叫什么?” “疯鱼儿?” 瘦婆子姥姥连退两步,瘫坐椅上,失魂落魄般,嘴里反复念叨着“冯玉耳……” 胖婆子奶奶捅了她一下:“你咋啦?” 瘦婆子姥姥指着俊俏的脸:“他叫的是冯玉耳!” “是疯鱼儿!” “是冯玉耳!” “听着差不多!” 胖婆子奶奶目瞪口呆地看看墨掉,又看看瘦婆子姥姥,仿佛发现了天大的秘密。 墨掉知道坏事了,“嗅觉大法”也感觉到了,“阴阳眼”也认同——问题不在两个婆子精神异常,而是她们心中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 冯玉耳(或疯鱼儿)和她们什么关系?她在这别墅里扮演何种角色?为何听到她的名字不是敬畏,而是……索命? 胖婆子奶奶失神地喃喃自语:“你……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昨晚……?” 11不行就要受罪 两个婆子没听清别的,只记住了“疯鱼儿”或者“冯玉耳”三个字,她们转身背着墨掉,胖婆子奶奶问瘦婆子姥姥:“你听见他叫的冯玉耳?” 瘦婆子姥姥吃不准,摸着额头说,“又像疯鱼儿。人就坐那儿,你问噻。” 胖婆子奶奶觉得有道理,何必纠结?一问便知。于是转身紧紧盯着地铺,慢慢靠近,活像一头伺机捕猎的大型猫科动物。她说:“你完蛋了,听到不该听的声儿,就算不死,也得神经错乱。” 墨掉暗忖:吓唬人哩?昨晚的事非但没有伤害到我,而且还对我有益,完不了! 瘦婆子姥姥上前拽了下胖婆子奶奶的衣服:“别再吓唬他了。” 胖婆子奶奶眼皮都没眨地盯着墨掉:“我再问一遍,你在梦里叫谁的名字?” 瘦婆子姥姥抓住背心:“你昨晚听见啥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 胖婆子奶奶揪住头发往上提:“起来!” 墨掉疼得忍不住站起来,背心配三角裤,身材修长,皮肤细滑,在看那张俊俏的脸,别有一番味道。只是受了惊吓,三角裤前面洇湿了一块。 “你怎么知道她名字?” “她…。” “把你咋样了?” “谁把我咋样了?!” “你叫谁?” “她…” “她是谁?” 我喜欢的人。” “冯玉耳。” “你认识冯玉耳?” “隔壁村冯德恩的女儿,我们是同班同学。” 两婆子对视一眼,算是明白了。但住在一九五八号别墅里的人,哪怕是在地下室,不可能听不见楼上的动静。胖婆子奶奶继续追问:“昨晚听见啥声儿没?” “没有。” “听见就听见,有啥不好意思!?” “没听见。” “别硬撑!现在去医院还赶趟。” 墨掉看穿了:送早餐是假,探虚实是真,看来他顶住了,身体没事,她们挺满意。可他是怎么做到的?居然没戴耳塞和隔音罩,两婆子越发觉得邪门,所以一再追问,但是干奶奶把她们说的声音屏蔽了,所以他毫无感觉,压根不知道是啥声儿,“我没事,不用去医院。 瘦婆子姥姥说:“你顶住了,吃得消,身体没事,我们是该高兴。可我们得知道,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就在地铺上睡到被你们吵醒。” “不可能!” “有啥不可能?” “但凡住进一九五八号别墅的人,没一个不被楼上声儿吵醒。” “没例外?” “你是个例外!” “冒昧问一句,楼上那位…也叫冯玉耳?” “最好别打听!” “你们说的声音是声她发出来的?” “叫你别打听,还问!” 看来两婆子说的声儿,就是楼上那个冯玉耳发出来的,那声儿变异了?墨掉忍不住:“奶奶,姥姥,你们说句实话吧?” “告诉你行,但你先说昨晚咋过来的?” “一觉睡到大天亮。” “这别墅里,犄角旮旯都能听见楼上声儿!光戴耳塞不够,非得戴隔音面罩,不然小命难保。” 要是病人,得遭多大罪才发出那要命的声儿?要是荡妇,叫成那样该多……!她也叫冯玉耳,跟我喜欢的人同名同姓?是我跟冯玉耳这个名字有缘?还是冯玉耳这个人跟我有份?不忙哒哒,我得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想到这儿,墨掉决定闭嘴,看俩婆子下一步,再相机行事。 瘦婆子姥姥不悦:“你咋回事?咋不说实话?” 墨掉低头不语。 “咋哑巴了?” 胖婆子奶奶按捺不住急脾气,搡了他一把:“昨晚到底咋过来的?” 墨掉觉得没必要答,继续低头。 胖婆子奶奶扬手想扇巴掌,又强忍住了。她对昨晚的事好奇得要命,怀疑“同学”是托词。原地转了一圈,还是压不住火,只拍了下肩膀:“说话啊!” 瘦婆子姥姥指指桌上早餐:“先吃吧,不然凉了。” 墨掉既不特别平静,也不冲动,不温不火就是处事不惊,应对自如。他走进一九五八号别墅,连他名字都不问,这是漠视。他转身走到圆桌旁坐下,以不变应万变。 胖婆子奶奶深吸一口气,跟过来,气鼓鼓瞪着他。瘦婆子姥姥了解老搭档,这是暴风雨前的死寂,赶紧站在旁边挡住:“你咋不吭声了?” 胖婆子奶奶指指早餐:“吃!吃完还有事。” 阴阳眼看出微妙变化,嗅觉大法感到空气稀薄,墨掉警惕起来,低头道:“没胃口。”紧接着说,“早餐放这儿吧,我还想睡会儿!” 胖婆子奶奶说:“吃完再睡!” 瘦婆子姥姥打趣缓和气氛:“空腹睡觉光放屁。瞧你瘦的!” 墨掉的瘦是讨饭饿出来的,他清楚。可昨晚的事…就算真经历了,也说不出口啊!再说,她们说的声儿他确实没听见,说不出是啥声儿,也说不出啥感觉…… “吃饭!”胖婆子奶奶打断他思绪,命令道,“赶紧吃!” 她一边说一边围着圆桌转,忽地停在墨掉对面,把餐盒餐具推过去,和颜悦色:“这么大块头,按时吃饭才能长肉,不然走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亏待你。” 瘦婆子姥姥知道风暴将至,赶紧拿起面包塞到他嘴边:“奶奶特意给你做的,别不识好歹!” 盛情难却,面包都喂到嘴边了,不咬一口对不起瘦婆子姥姥的心意。体味着这为难的幸福,墨掉端起早餐吃起来。两婆子以为他昨晚受了刺激,失忆了,不正常。 “男人吃饭得大口!”胖婆子奶奶没话找话,“你又不是猫。” 瘦婆子姥姥帮腔:“这可是奶奶给你做的。” 墨掉低着头,一口气干掉面包牛奶,外加两个荷包蛋一碗皮蛋瘦肉粥,舒坦多了,但还是不抬头说话。 胖婆子奶奶一边收拾餐盒,一边迫不及待:“昨晚的事想起来没?” “啥事?” “你说呢?”胖婆子奶奶抬手就是一巴掌,“想起来没?” 瘦婆子姥姥赶紧拦:“你打他干啥?!” 墨掉没介意,心里盘算:撒谎说听见了,接着就得问啥声儿啥感觉,答不上来,江湖上落个不诚实的臭名,是大忌。忙前忙后关心半天,说啥都没听见,江湖上落个对别人交代不上心、对自己不负责的下场。说实话?就是出卖,相当于欺师灭祖,江湖上得被追杀……思来想去,怎么答都不妥,唯有装傻最合适。于是捂着脸,委屈地低着头。 胖婆子奶奶瞟了瘦婆子姥姥一眼,趁其不备又扇一巴掌:“帮他醒醒!” 瘦婆子姥姥拦住胖婆子奶奶,对墨掉说:“我想听你说句话。” 墨掉摇头,表示无话。 “摇啥头?”胖婆子奶奶抬手对着俊俏脸又是两巴掌,指着鼻尖吼,“说话!” 以为打醒了,没想到还是蔫儿。胖婆子奶奶抬腿朝他大腿踹了两脚,“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说实话,老娘弄死你。” 年少的豪言壮志寄人篱下,墨掉捂着脸低下头:“没啥可说的。” “昨晚的声儿呢?” “不知道。” 不打不出声?再打!胖婆子奶奶抄起餐盒劈头盖脸砸过去,“看谁耗得过谁!” 退休富婆,有钱有闲,玩小白脸很啊。墨掉的阴阳眼看出来了,嗅觉大法嗅到了,狗腿功想跑。但想到楼上那女子也叫冯玉耳,好奇心深深地吸引着他,开口道:“没听见就是没听见,总不能编瞎话。” 两婆子用异样眼神看着他,暗赞:能守秘密的人,十有八九忠诚!胖婆子奶奶说:“听不见楼上声儿?不可能!” “真没听见!” 瘦婆子姥姥打圆场:“要是听见了,这会儿该说不出话了。” “这小子鬼心眼多,没说实话!” 墨掉说,“我句句实话!” “怎么做到的?” “啥也没做,无话可说嘛。” 胖婆子奶奶加重语气:“真没听见?” “没有。” 瘦婆子姥姥看了一眼胖婆子奶奶,抬头:“你耳朵没毛病吧?” 墨掉本想摇头,想起刚才摇头挨打,低声说:“我耳朵没毛病。” “这会儿咋开口了?”瘦婆子姥姥提醒,“受刺激了?” 墨掉抬头瞥了胖婆子奶奶一眼,低头咕哝着,以示不满。 胖婆子奶奶趁他不备,重重敲了下额头:“不打你就不说实话!” ”不是我不说,是你们让我无话可说。“ 两婆子始终不信:那声儿咋可能听不见?就算戴耳塞隔音罩躲地下室,一样有震感。胖婆子奶奶打量一番墨掉,命令道:“站起来!” 怕挨打,墨掉乖乖从椅子上站起,立在一旁。 胖婆子奶奶踹开椅子,指着脚下:“走两步!走两步!” 挨打不好受。墨掉看看两婆子:“走就走两步。”迈开步子在她俩面前踱步,那份屈辱,难以言表。 瘦婆子姥姥说:“跳一个。” 为免挨打,他原地蹦了一下。 胖婆子奶奶说:“吼一嗓子!” 为免挨打,他吼了一声。 瘦婆子姥姥说:“把衣服脱了。” 为免挨打,他脱了背心。 胖婆子奶奶指着说:“裤子!” 墨掉抬起头,看着两婆子,心念急转:不脱要挨打,脱了要挨整…脱,还是不脱? 12致命声音与地下室 第三天一早,两个婆子又来到地下室,问着同样的问题:是否听到了声音?这次,墨掉是真犯了难。 没听到声音,该说什么?摇头要挨打,他只好流着泪哀求:“你们别再问了,我什么都没听到。” 两婆子瞪大眼睛,紧紧盯着他,觉得这小子不仅忠诚,还有担当,宁死也不出卖主人,一九五八号别墅,正需要这样的人。 为探这年轻人的底,胖婆子奶奶追问:“年纪轻轻的,怎么会听不见楼上的声音?” “我也纳闷啊!” 胖婆子一把将他摁在墙角:“你真没听见?” 比起怕挨打,此刻更像是“忠诚”在驱使。墨掉声情并茂:“姥姥,奶奶,你们信我!我从大山来,没文凭没技术,找不到工作,流落街头乞讨,是美女姐姐把我送到这儿。我百倍珍惜,绝无半句虚言!要是听见了,不用问,我早告诉你们了……” 为摆脱纠缠,他抹了把泪,学着刘备哭张飞的模样:“你们好吃好喝供着,华服锦被待我,此恩此德,天地难容我负心,神鬼当诛我不义!我感激你们啊!若能留下,定是祖坟显灵,宅基祥瑞!请相信我,我绝无隐瞒,更无坏心!若非要我说听见了什么……那就是奶奶和姥姥的福音!” 瘦婆子姥姥捏着脸,哼道:“你这嘴倒挺能说!” 胖婆子奶奶看了一眼瘦婆子姥姥转身:“先上楼吧。” 她们端着餐具走到门口,同时回头瞥了墨掉一眼。瘦婆子补了一句:“中午给你加餐。” 几天过去,墨掉不仅没听见婆子们说的声音,连虫鸣也听不着。三餐准时丰盛,睡眠充足,他气色很快恢复如初。一晚,两婆子来到地下室,说是陪墨掉说话,实则仍是试探。 墨掉不明其意,催促道:“姥姥,奶奶,该上楼歇息了。” 胖婆子奶奶道:“今晚,我们不走了。” “什么意思?” “和你一起睡。” “你们要和我睡?”墨掉心头一紧,暗想:难道这就是我的下场?人生第一次竟要献给这两个老女人?身体是否顶得住……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他猛地站起退开,“你们睡地铺,我去书房。” “不行!”胖婆子奶奶抓住他一只手,瘦婆子姥姥抓住另一只,合力将他按回地铺。瘦婆子姥姥道:“今晚咱仨一块儿睡。” “这辈分不乱了吗?” “如今这世道谁管谁哟,睡了再说!” “不行!” “跟我们睡又不少你二两肉。” “少的是尊严!” “呸!”胖婆子奶奶啐道,“我们不仅会睡觉,还……” “还会照顾你!”瘦婆子姥姥抢过话头,“两人伺候,美着呢!” 墨掉怕挨打,又被按着动弹不得,只得告饶:“姥姥,奶奶,放过我吧!” “好吃好喝把你养精神了,我们不睡,难道留给……?”胖婆子奶奶不依不饶。 “我管你们叫姥姥、奶奶啊!” “那又如何?又没半点血缘!”瘦婆子姥姥嗤笑。 墨掉心灰意冷,躺倒不动,心想这回完了,十九年的童子身保不住,四大功夫也白练了……他再次央求:“这事传出去,你们名声毁了,别墅也脏了!” “男欢女爱,人间至乐。” “谁不爱赏心悦目的事?” 两婆子对视一眼,暗想:换了别的男人,瞧见我们这身段这家底,怕是裤子都脱不及。这小子倒好,又忠又纯,实属难得!胖婆子奶奶却厉声道:“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货色!我们会跟你干那事?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你们……” 突然,她们从口袋掏出耳塞塞住耳朵:“快戴上!” 墨掉莫名其妙:一点声音没有,戴这干嘛? 她们塞好耳塞,又迅速从柜中取出隔音罩套在头上,随即蜷缩在地铺上,身体剧烈抽搐,满脸汗水,如同犯了大烟瘾,痛苦万状。墨掉惊惶失措:“怎么了?你们这是怎么了?我可没碰你们……”他疑心是触电,但抽搐的时机不对!他起身环顾,连声询问,却听不见回应。他慌忙比划:“姥姥,奶奶,到底怎么了?” 胖婆子奶奶挣扎着坐起,用手语比划:“你听不见?” “听见什么?” “楼上传来的声音。” “我听不见。” 瘦婆子姥姥以为声音已过,小伙子才没塞耳孔和戴隔音罩,便摘下隔音罩。不料一口鲜血喷出,人直接昏死过去。幸亏胖婆子奶奶手脚麻利,赶紧给瘦婆子姥姥重新戴上隔音罩,又盖好被子。过了许久,瘦婆子姥姥才悠悠转醒。 “你疯了?”胖婆子奶奶推了她一把,用手语斥道,“不要命了?” “我看他没戴……以为楼上消停了……”瘦婆子姥姥虚弱地比划。 “他是傻子!疯子!没心没肺才没反应!你我血肉之躯,哪受得住!”胖婆子奶奶比划着,心有余悸。 墨掉仗着有干奶奶和干妈撑腰,他胆气一壮,转身就往门口走:“我上去看看!” 两婆子连滚带爬扑上来,一人抱住一条腿:“你去送死啊!” 双腿如坠千斤,墨掉寸步难行,被两婆子拖回地铺,按坐在中间。 “姥姥,奶奶,你们到底听见什么了?” 瘦婆子姥姥比划:“楼上有人吟诗作对……那声音,内力深厚,能杀人!” 胖婆子奶奶比划:“你姥姥刚才摘罩子,差点没命!” “为谁唱?唱的什么歌?” 胖婆子奶奶比划:“不能告诉你。” “他们每晚都会吟诗作对?” 瘦婆子姥姥比划:“是!” “别人唱歌悦己悦人,他们吟诗作对却要人命?” “我们守寡多年……听着难为情啊!”胖婆子奶奶比划着,表情复杂。 “严重扰民,可以报警啊!” “没用!” “为什么?” “谁敢管?谁能管?没人敢靠近!” “就任他们为所欲为?” 两婆子沉默片刻。胖婆子奶奶比划着,紧盯着墨掉:“你真听不见?” 墨掉暗忖:非是听不见,而是干奶奶的神通屏蔽了那污秽之音。但这能说吗?说了谁信?他坦然比划:“听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打你进门,我们就觉你面相不凡,不仅能镇宅,还是个洁身自好的忠厚人。”瘦婆子姥姥比划道。 墨掉厌烦奉承,只想探明楼上虚实。他比划:“我想上楼看看。” 两婆子如获至宝般抱住他胳膊:“别去送死!只有这地下室才保你平安!” 墨掉心念电转:农民功、阴阳眼、嗅觉大法、狗腿功尚未练成,此刻贸然上去,非但解决不了问题,反会前功尽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比划着问:“能告诉我前因后果吗?” 两婆子对视一眼,热泪盈眶。胖婆子奶奶激动地向瘦婆子姥姥比划:“他能留下了!他能留下了!我们有伴儿了!” 歌声的威力、内力的穿透、致命的杀伤力……两婆子终究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抽搐,汗透衣裤,最后竟如药力发作般昏死过去,任人摇喊也不醒。墨掉移开她们的手,灌了杯冰水,站在门口望向走廊,盘算着动用”农民功“、”阴阳眼“、”狗腿功和嗅觉大法“上楼一探。但思虑再三,功力尚浅时贸然行动,恐招大祸。出门在外,谨慎方能求财,冒进死路一条,谢谢都没有。他退回房内,紧锁房门,就地练功。回头见两婆子衣衫不整,睡相不堪,只得熄了灯,缩在墙角睡下。 不知何时,两婆子惊醒,发觉怀中无人,慌忙开灯。见墨掉蜷在墙角打鼾,便将他拖回地铺,一人抱住一条胳膊,紧挨着睡了。后话暂且不提。 说来也怪,两婆子如同冬眠的动物,一到“惊蛰”——那便是二更鸡鸣时分——便自行苏醒。她们松开墨掉的胳膊,翻身坐起,摘下隔音罩和耳塞,恢复了常态。 胖婆子奶奶推搡道:“小伙子,醒醒?” 墨掉惊醒,见她们衣冠不整地坐在两旁,吓得跳起来,瞥见那裸露的雪白肌肤,肠子都悔青了——上了老贼的当!胖婆子奶奶的目光直勾勾盯着他下身某处,让他怀疑已然失身:“我睡墙角的,怎么跑你们怀里了?” “水泥地凉,怕你冻着。” “就把我拖地铺上……?” “怎么?不满意?”胖婆子奶奶挑眉。 “满意?我恨死你们了!” “瞧瞧你那裤子……!”两婆子对视一眼,憋不住想笑。 胖婆子奶奶厚颜无耻地耍起横:“就对你下手了,你想咋地?” “我要……” “告老娘去啊!”胖婆子奶奶嚣张道,”老娘有钱。“ “还瞧不上咱俩?”瘦婆子姥姥对着胖婆子奶奶说。 墨掉低头一看,裤链“大门敞开”,”直呼完了,完了。“ 胖婆子奶奶指着地铺:“就在这儿,咱仨一块儿睡的,算是……” 墨掉慌忙捂住裤裆急退几步,悔不当初没走,此刻只觉受辱,恨不能一头撞死。 两婆子凑过来,熟练地搂住他胳膊,又蹭又摸,举止不堪。 “滚开!”墨掉怒吼。 “吼啥?”胖婆子奶奶问。 “你们说呢?” “小伙子,你觉得我们能干那事?”瘦婆子姥姥拍了下脑门,“逗你玩不行吗?” “你们……?” “我们两年没笑过了!昨晚亲眼……我们高兴……”胖婆子奶奶比划着,眼神竟有些凄然。 墨掉转身仔细检查,确认衣物完好,这才松了口气,尴尬地笑了笑。 “都是当奶奶、做姥姥的人了,还能祸害你这小屁孩?”瘦婆子姥姥啐道。 胖婆子奶奶意味深长地说:“听不见楼上声音……我们就放心了。” “看来你住地下室很安全。”瘦婆子姥姥接口,“明儿起,去花园干活,打扫院子。没事就陪我们说说话。” 胖婆子奶奶深吸一口气:“你跟我孙女一般大。打今儿起,你就叫我奶奶,叫她姥姥。” 就这样,墨掉留在一九五八号别墅当了杂工。 天亮,他从地下室出来,在花园除草、修剪花木。天黑,便回地下室歇息、练功。但两婆子严禁他走楼梯、乘电梯,出入地下室,只准走车道。 后来,两婆子见他干活勤恳,不声不响,便支使他上街采买,熟悉环境。 13别中继承人 一九五八号别墅像一颗黑子,坐落于H市松山区两峰幽谷中。 松山区距市中心三十五公里。虽地处郊区,但通往市区的交通还算便利,不仅有南北两条高速路,地面新干线也很发达,因市区房租贵、外地子女入学难,大量租户涌入松山区居住,导致人口骤增,原有的交通线路不堪重负,陷入瘫痪。为缓解通勤压力,市政府紧急抢修了一条轻轨,旨在提升运力,同时推动松山区旅游与房地产开发。 在H市二十六区中,唯松山区拥有十二座山峰。山势虽不高,却景色怡人,名人故居星罗棋布。区政府为方便游客观光,修建了铁索廊桥,将十二峰相连,形成壮观的空中走廊(设想)。远远望去,宛如一座巨大的菱形几何体悬浮于空,恍若空间站,引得城内城外游人纷至沓来,登高揽胜。 十二峰之中,当属蛇山最为雄伟奇秀。山下葱郁的“原始森林”里,苍松翠柏遮天蔽日,幽深小径成为情侣的约会胜地。 夏夜,对对男女在此谈情说爱、赏月观星,热闹非凡。后因有人嗅到商机,在此摆摊设点,致使环境脏乱,犹如动物世界,糟蹋了这片天然氧吧,区政府遂下令封山。 然而,早在多年前,地产开发商便相中了这块风水宝地。他们在原始森林边缘兴建了H市最豪华的别墅区,将世界的达官显贵尽数吸引至此,于园林中“氧”生。 近年来,这片区域颇不宁静,原始森林中怪事频传——金屋藏娇,别墅里“养鸡饲鸭”……而本章重点,则是一九五八号别墅开始“养声”的奇闻。这“养声”之事,离奇诡异,闻者色变。 一九五八号别墅静卧于东山和西山两峰之间,如入温柔乡。每晚八九点,便有女子“吟诗”,叫声非常那个。若遇风雨恶劣天气,白天亦会响起诡异之声——正是胖婆子奶奶和瘦婆子姥姥逼问墨掉的声音。 冯华山,乃一九五八号别墅的第九代继承人,曾携众多佳丽在此居住。后因别墅内传出女子“吟诗”的声音,其声蕴含深厚内力和丰富想象力,还极具杀伤力,且剧烈而不规则的震动严重扰民,冯华山夫妇搬离该别墅,另觅居所。 那女子的叫声,宛若桃花岛黄药师的“碧海潮声曲”,蜿蜒起伏,动听却带“毒”。似歌唱,如哭泣,又若男女“吟诗”欢好之声。声音不仅穿透力极强,更蕴含深厚内力。闻者无不热血沸腾,手足失控——或满地翻滚,或飞檐走壁。体弱者听上数秒便倒地抽搐,四肢乱颤,七窍流血而亡。即便身强体壮者,最多支撑十余秒,十有八九也落得经脉尽断,或爆体而亡,或疯癫痴狂,终身不愈。 飞鸟避绕别墅飞行,蚊虫也不敢靠近栖息,唯有花草树木愈加繁茂。只因那“吟诗”声不仅杀伤力惊人,其奇妙的韵律与无规律的强烈震动,竟使土壤松散,反助草木生长。 不过,这消息最初只在家政圈内流传,未惊动主流媒体,若媒体知晓,便也算不得奇闻了,此处有必要谈谈别墅继承人冯华山。 此人相貌虽不出众,却坐拥一家地产公司、一家食品加工厂及八千家连锁面包店,富可敌国。男人富有,纵使貌丑亦有美女追逐!追求冯华山的女子,据说“从山海关排到嘉峪关,剑门关内还有八千万西施、贵妃”,这是不争的事实。 如今,冯华山身体不复当年硬朗。妻子燕门玉虽年轻貌美,活力四射,但他毕竟年岁已高,即便尝遍天下补药,日日修练,豁出老命,也难有“新作为”。 冯华山虽不再带外头女子回一九五八号别墅作乐,但早年却是另一番光景。在他人生鼎盛时期,常携美人归墅,谈天说地,通宵达旦,彼时家中风平浪静。 事业蒸蒸日上,那是另外一回事。曾将与众多佳丽相伴,竟无一能为他诞下一男半女,因而一九五八号别墅始终缺少稳定的女主人。奇怪的是,竟无任何女子为冯华山争风吃醋、图谋家产,难道只为寻欢作乐? 转眼,冯华山已届不惑之年,膝下犹虚。须知,一九五八号别墅乃巨富的象征。这般豪奢之家,竟陷于无人继承的危机,令宅中之人焦灼万分——毕竟富人素来讲究早婚早育,子承父业。 那胖婆子奶奶名叫杨淑珍,是冯华山的母亲。她枯坐沙发,思孙心切,白发丛生,却未见一女子怀上冯家的骨血,庞大家业后继无人,与其说杨淑珍忧惧不安,毋宁说冯华山自己更是心急如焚。 杨淑珍唤来冯华山,自己端坐,命其站立,质问道:“华山呀,你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妈,孩儿身体好得很。” “好得很就让我抱孙子呀?” “我还想再耍几年。” “不惑之年了你还耍?”杨淑珍霍然起身,“再耍就彻底耍完了!你难道想让冯家绝后?华山呀,我们这么大的产业需要继承人!必须有人继承!百年之后,基业岂可无人承续?你懂为娘的心思吗?” 杨淑珍慌了神,急病乱投医,四处烧香拜佛,素食诵经,只求儿孙满堂。冯华山亦开始寻医问药,多方物色新人,甚至求助于高科技手段……然而,却耗费金银无数,折腾经年,偏偏毫无结果。 前些时日,一位久未谋面、南下闯荡发迹的老同学回H市办事,顺道来访,此君是个文化人,言语虽粗,却字字珠玑,他知冯华山膝下无子又心急如焚,便开门见山,直言相劝: “老同学,依愚兄之见,你这身子骨得好好养一阵,让它歇歇。水库蓄满了水,才能发电。我的话,你懂吧?” 冯华山淡然一笑,似懂非懂。男人最忌被人说“不行”,尤其冯华山这般显赫巨富,若被指哪方面有亏,无异于当面打脸。 与其说他身体真有问题,不如说他坐拥金山却连美女都“搞不定”,这话听着更像骂他废物、暗指他被戴了绿帽。 而那老同学不看冯华山脸色,不顾其是否高兴,继续劝道: “你得听我的。这时候千万、千万别在外面风花雪月、拈花惹草了。” “为什么?” “水库要蓄水,”那哥们儿斩钉截铁,“在家也安分待着,耐心调养身体,千万别再像从前那样了。” “从前怎么了?” 14都是老同学惹的祸 那哥们儿(老同学)喝了酒,话语虽然直白,但句句在理,说得冯华山频频点头。他说,“从前你可是这个,”那哥们儿竖起大拇指说,“老同学,读大学那些年数你最有女人缘,当年就把……精力消耗殆尽了吧?” “不必谦虚,那时候你也不赖。” “全校的美人都跟在你的后面,我那是……,”那哥们儿摆摆手,“不摆了,不摆了,我哪敢跟巨富公子哥相提并论?”那哥们儿举杯跟冯华山碰了一下,一饮而尽,说道:“老同学啊,十年如昨天,又像过了一个世纪,一切历历在目,一切又模糊不清。依我看,你这十来年能闲着?” “闲是没闲着,就是……不太顺利。” “就是没能顺利开花结果对哇?”那哥们儿接过冯华山的话茬,“成家立业的好事谁不想?可你……。”那哥们儿斟上酒,举到眼前:“就像这水酒一样,”然后一口饮尽,略带酒意地说,“喝起来舒畅,心里也痛快,但是……。” 他把空酒杯倒扣在冯华山面前。冯华山沉默不语是他一贯作风,但无论何时总是笑眯眯的。十天难说九个字,不是不会说,而是老板大了有威严,一言九鼎。那哥们儿看老同学不说话,觉得自己能聊,继续接着说:“平时不节制,不锻炼身体,关键时刻怎么行?” “陆总说得对,我敬你一个。” “慢!” 那哥们儿压住冯华山的手腕:“不是老同学说你,读书那会儿你……,”这回他竖起双拇指,“你是这个!” “但是,”那哥们儿摇头晃脑,恨铁不成钢,“好苗也得遇到好田才能茁壮成长啊。老同学,你我虽搞地产,但学畜牧专业,道理一样样的。” 冯华山为这话点了点头,笑道:“苗虽没种在自家的田里,但别家的田我可没少下功夫啊。” 只听那哥们儿问道:“要让苗儿生根发芽开花结果,说说你这些年努力的方向是不是有偏差?” 冯华山只是笑了笑。 那哥们儿严肃道:“你别笑老同学。你是光顾了别人的田,荒了自己的地。自家田里种不出庄稼,你要负责任的,这道理你不会不懂吧?”说到此,他拍了拍冯华山的肩头:“老同学,你得从检点生活开始,修身养性,锻炼身体,方能成事。” “这些我都做了。” “不可能!”那哥们儿盯着冯华山,“我还不了解你?读书那会儿吃住一起,你把她们带回来,我只好跟隔壁寝室兄弟搭伙。寝室里……动静可不小……。” ”年轻气盛嘛。“ ”你啥时候气不盛?“那哥们儿看着冯华山,“按我的方法做,明年柳树长新芽,桃花开新花,春意盎然时,保准能实现你愿望。” “快说来听听?” 那哥们儿喝了口酒,不慌不忙得意道:“遥想当年,我就是这么干的,得了一对龙凤。” 老同学说得头头是道,冯华山听得津津有味,心里暗暗发狠:“别说双胞胎,一男半女就心满意足了。” 却说自那天之后,冯华山果然按那哥们儿说的去做,还不时强化体能训练,硬是大半年修身养性。可他那位相伴多年的女友是习惯热闹的,突然见他如此克制,极不习惯。心里难受不解是一方面,更让她胸口发闷,焦虑地想了很多问题:每天回来这么晚,话说一半倒头就睡,难道在外面有新欢?跟别人快活完才回来?我这份情该去哪儿找? 想到这儿,女友起身,既没开灯,也没咳嗽示意,直接推了推打呼噜的冯华山,自言自语:“你是在哪儿歇够了回来装累?”她一只手捂脸显得委屈,另一只手推着冯华山的身体,娇声道:“人家想你了嘛,回来就睡,还打呼噜?” “赶紧睡!”冯华山大嗓门吼道,“最近公司里事多会多,哪有时间和心情跟你多聊?过阵子再说!” 话音落,他显然不愿多言,翻个身又睡了。 女友心里会是什么滋味?这么说吧,慢节奏人活在快节奏里不习惯,生龙活虎的人忽然安静了,身边人都不适应,冯华山回家倒头睡到天亮,女友是极不习惯啊。 因此,当女友发现冯华山没睡着却不理她,原来是在装睡,她心里又伤心又难过,非常痛心,无法理解。 有些人, 走极端,往往就在夜深人静。 有些人, 钻牛角尖,偏偏趁着黑夜。 女友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难受:这么冷淡,哪个女人受得了?她喃喃自语:“你追我那会儿,既送黄金又送白银,上午献鲜花,下午奉咖啡甜品,还附赠甜言蜜语,晚上更是体贴入微,整夜跟我谈天说地,也没见你喊累。如今相处久了,热情淡了,立马装累睡了?难道那时单位不开会?不怕耽误赚钱?装睡就罢了,为什么拿开会赚钱当借口?你有没有想过另一个词……哼……你等着,哼,你等着,哼……!” 女人一旦愤怒,总不是好事。女友越是愤怒,就越觉得自己委屈,伤心地掉下眼泪。但她内心并不觉得苦,毕竟生活富足,只是还不满足不甘心——美好青春与冯华山相伴,她要讨个说法。忍不住推搡着冯华山的身子,语气依然带着不满:“是不是连基本的温存都吝啬了?” “都说过几遍了?”冯华山没好气,“最近事多会多,身心俱疲了,哪还有力气和心思琢磨这些?你天天在家……。”说到此拉过被子蒙头睡去。 佳人何其怜,自有心中事。女友身体健壮,心思活跃,无论如何也要得到回应,便从背后轻挠冯华山腋下,想让他回心转意。没想到惹火了冯华山,语气严厉地呵斥起来——言语颇重,说得女友泪如雨下。 “跟你相伴这么多年?你就是个……唉!可惜这些年我把心意都给了你,全付之东流。你不心疼,我还心疼……!” “这事是女人一个人的责任吗?”女友一面辩解,一面生气道,“我若不行,你可以再找啊!国内外高矮胖瘦,不同的人你认识还少吗?她们怎么也没动静?” 冯华山窝在被子里偷偷想:“你说得对啊,相处过那么多人,为什么都没结果呢?”他觉得问题不全在对方身上,自己也有责任,还是老同学说得对,“我有责任啊。”于是掀开被子坐起来,矮身下床,“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惹你生气了,赶紧睡吧,有事儿睡醒再说。” 说着赶紧把女友揽入怀中,可女友自认有理,哪肯罢休?她见冯华山示弱又来安抚,反而更加激动,话说得更难听,“以我看,不是你身体不行了,就是……祖上没积德,要让你后继无人……!” 冯华山一听“后继无人”,怒火中烧,但还是忍住了。心里想:“骂我也就罢了,说祖上也算了,凭什么咒我无人承继?” 黑夜, 是胡思乱想的天堂, 黑夜,无论男女贫富,都敢出手。 冯华山也不例外,指着鼻子问,“我待你不薄啊,凭什么咒我后继无人?” “你哪点尽到责任了?尽到了吗?尽到了吗?” “你这人心肠太狠了!” ”我狠?你在外面对这个好对那个好就温柔了?” ”竟敢骂我冯华山后继无人?!“ ”百年之后,无人送终,着急了?!” 冯华山情急之下扬手打了女友:“不愿意过,就离开!” 15燕门玉和丽人院 夜深人静,冯华山一记耳光打在情妇脸上,不仅击碎了对方的美梦,也打乱了自己的思绪。他驱赶情妇出门,不料对方积怨如山,瞬间如火山爆发。她朝冯华山身上猛地一踢,害得他好几个月直不起腰。 情妇收拾好东西,走出1958号别墅,在院门口化作一团青烟,没了踪迹——又是一只真狐狸,但冯华山并未留意,只顾按老同学指点行事,同时服用大量补药,七彩酒也喝上了,健身器材也买了回来,高聘私人保健医生,加紧体能锻炼。 一年、两年、三年过去,一位位如花似玉的情妇来了又走,却始终未能孕育新生命。冯华山心急如焚,尤其是胖婆子奶奶天天以死相逼,索要孙儿。 “华山,你耍够了没有?”(耍流氓) “妈!” “该要个孩子了吧?” “妈。” “我们家有钱没人继承,不是办法啊!” “儿子正在努力。” “准备二十年,努力二十年,你都四十岁了!不能再耍了。” “儿子知道了!” 春节,大年初一子夜时分,冯华山忽然酒醒,辗转难眠。昔日众多妙龄情妇的容颜历历在目,数量之巨让他血液沸腾,心中美滋滋的,觉得这辈子没白活,但此刻,独守空床,孤寂难忍!他一边默念,一边掰着手指数了整晚,也没数清那些有过露水情缘的女子。 天已大亮,冯华山索性起床翻看账本,登记在册的就有十七八个,花钱送礼的不计其数,只花钱不送礼的更是糊涂账。总之,为博美人欢心,前前后后花掉了1.5亿现金。 他长叹一声,摇着头自言自语:“老子得弄台计算器好好算算,到底耗费了多少银子?撒下这么多钱,竟没一个女人怀上我的种……!” 1958号别墅地下一层,地面五层,欧式建筑,使用面积一千多平方米,除了两个保姆,就住着杨淑珍和冯华山母子二人!这般光景,搁谁家都得着急,关键家大闹鬼。偌大的别墅、偌大的买卖、偌大的社会声誉,眼看后继无人,必将落入他人之手,杨淑珍心如刀绞。面临人口危机,他们一直在努力,一直没有效果,搞得他们束手无策。 H市那么多女人围着冯华山转,怎么就生不出一个孩子呢?杨淑珍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一件怪事始终难解:那些离开冯华山的女人,转身跟了别的男人,立马就能怀上宝宝。冯华山百思不得其解:自己身体明明杠杠的,弹药充足,“房间”温湿度适宜,为何就是不行?问题究竟出在哪一环?是1958号别墅宅基地不祥?还是祖坟风水有碍?抑或命中注定无子? 他想起一封老员工的辞职信,上面写道:“一个员工有问题,两个员工有问题,三个员工还有问题,说明老板倒了邪霉,遇见了一帮废物。如果全体员工都有问题,那肯定是老板自身有问题。” 冯华山把这封信翻来覆去琢磨,从各个角度掂量、思考,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信仿佛在影射他的人生和家庭命运。他轻轻躺下,熄了灯,既不叹气,也不惊扰身边熟睡的情妇,直挺挺躺着,将手从被中抽出放在被面上,开始回顾过往,回想那些女人说过的话:“不是你身体不行,就是你祖宗十八代作孽太多,让1958号别墅断子绝孙……。” 人有两种:一种越活越明白,一种越活越混蛋。冯华山两者都不是,倒似第三种——似是而非。 别看他是个老板!老板也有犯浑的时候,一样有烦恼痛苦,糊涂劲儿从未离开过冯华山。别人参悟人生先参悟人性,他却偏离了主题。他开始怀疑祖宗、宅基地、祖坟风水,怀疑上辈人造孽让他这辈承受断子绝孙之苦——这便是他的“参悟”!只能说,他可能参对了! 冯华山轻推身边熟睡的情妇,想安抚她受伤的寂寞,不料这如花似玉的美人纹丝不动,如同死去。他叹着气问:“亲爱的,未来我们偌大的家业,谁来继承?” “这还不简单!”那情妇如梦呓般,又像在现实中作答,“丽人院那么多美女,你赶紧找她们帮忙生啊!” 情妇一边说,一边起身下床,简单收拾好东西,走出1958号别墅。她在门口化作一团青烟,消失不见——又是一只真狐狸。就这样,冯华山不到四十岁,离了十八次婚(也结了十八次),这在H市富豪中人尽皆知。只是人们忙于生计,对冯华山和1958号别墅不甚了解。当然了,也别想打听到豪别中的奇闻怪事。 人们总以为有钱男人花钱,却不想有钱男人更“花”女人。冯华山曾在朋友聚会上说:“我真不想结婚…”同桌人举杯笑道:“你结不结婚都一样。” 这一年,冯华山三十九岁。年纪上来了,竟被情妇抛弃,这可是盘古开天头一遭。与其说伤心欲绝,不如说他感到了恐惧。一个女人敢抛弃巨富,这巨富还剩什么?只能说,有钱未必是绅士,绅士未必有钱! 冯华山很生气。过去总是他抛弃别人,如今年纪大了,反倒被情妇抛弃。看来现代女人对金钱不感兴趣了,连睡觉也不感兴趣了,似乎再没什么能让她们提起兴致,因而满腹委屈,心理重创,惊恐万分。 他一边下床穿衣,一边自言自语:“老子有钱,还怕找不到女人?你走我也走!不等天亮,我冯华山就能找个比你更美、更嫩、更能干的女人回来!”他走出房间,站在过道上嚷道:“格老子的!老子有的是钱!我想养谁就养谁,我想跟谁好就跟谁好,你们管得着吗?” 那如花似玉的情妇来到别墅门口,立于石桥上,回望1958号别墅,食指凌空画了个鸭蛋般的圈,随即化作一缕青烟,钻进一辆滴滴车——又一只真狐狸离开了。 冯华山自然不在意,他与狐狸向来有缘。他到一楼客厅沙发上小坐片刻,将前因后果细想一遍,愈发难过,抬头看墙上的钟,正是凌晨——狐狸活跃的时辰。他叹道:“出去喝两杯吧。”于是起身出门,驾车来到“思南路”丽人院(虚设)。本想去问道修仙,不料遇见一只绝世狐狸。正是这只狐狸,为他孕育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狐仙。小狐狸漂亮,有灵气,堪称狐仙。 但要彻底了解1958号别墅里的人,还需赘述几章,将这豪华之家的故事讲完整,方能窥见人性背后的本质。这只狐狸是H市戏剧学院的校花,姓燕门,名玉。燕门玉除了是校花,还曾是AB两位股东的情妇,如今沦落到丽人院陪酒! 燕门玉从戏剧学院毕业后,本是歌手演员,却一脚踩A船,一脚踩B船,在两条船之间捞金。在金钱社会,像燕门玉这般捞金者比比皆是。不能单说她虚荣、浮躁、空虚、浅薄,而是“笑贫不笑娼”、“有钱才是王道”的现实在作祟。 燕门玉稳稳站在AB两艘吃水相近、航速相当、并驾齐驱的船上,一路向金钱挺进,兢兢业业捞金,从未出过差错。然而有一天,AB两船接到命令要调换位置前行,燕门玉却未得消息。 A船左转,B船右行,位置一换,燕门玉措手不及,硬生生被扯裂了胯。网络术语叫“劈腿”,艺术学院称“拉韧带”,武术学校叫“劈叉”。燕门玉韧带拉伤不说,赖以捞金的“家伙什儿”(小提琴也不好使了,最终坠入大洋。 这段经历必须说明,因其关系到墨掉在1958号别墅里的命运、财富、人生、价值、乃至地位,燕门玉是个关键角色。 那天下午,燕门玉接到两条短信:一条通知”开会“,一条要求“灭火”。她不敢耽搁半秒,立刻坐上专车前往。尽管准时抵达,但机缘巧合,开会地点正是“灭火”之处。燕门玉犹豫了:先“开会”还是先“灭火”?连小学生都知道救火如救命,如此简单的道理,她为何犹豫? 她是高材生,她是真狐狸,考虑问题周全。她觉得“灭火”前应先开研讨会,切忌盲目行动、玩火烧身。在会议上推广灭火注意事项和技术非常必要,既保护他人,也保护自己,还要顾及公共财产和社会影响。总之,“会议”与“灭火”同等重要! 然而,燕门玉的决定惹毛了AB两位老板,他们解除了与她的“劳动合同”,不再”耍”了,让她回家反省。 民以食为天,无论如何得挣钱养活自己!经同学——即丽人院收银小妹介绍,燕门玉来到丽人院陪酒,机缘巧合下结识了冯华山……。 16小提琴事件 燕门玉收到的两条信息内容,有必要详细列出。 一则写道:“亲,速来飞来春大酒店兴隆分店2618号开会。”另一则则写道:“宝贝,立马到飞来春大酒店兴隆分店2617号房灭火。” 是谁召唤燕门玉,目的何在,地址与内容都已清晰明了:一是“开会”,二是“灭火”,无需赘言。 但有一点必须说明,这关系到墨掉在一九五八号别墅封控期间织梦。 燕门玉出门在外,与众不同。他人拎包,她却总背着一把小提琴,一副学院派女生的模样。 只要AB两位老板一声召唤,无论刮风下雨,无论白昼黑夜,她必定穿戴整齐,略施香粉,背起小提琴,欣然奔赴指定地点。 这次却不知是谁打破了常规——或许是有关部门的“猎狐”行动,抑或是AB老板未循常理出牌。这非但令燕门玉进退维谷,更让她名誉扫地。 先说2618号房的老板。他一直掌控着燕门玉的人生观、价值观和发展格局;而2617号房的老板则负责供给她的衣食住行、游山玩水,乃至购买和保养小提琴的费用。 面对如此重要的两位金主,燕门玉向来慎之又慎,悉心侍奉,力求随叫随到,即便无召,也时刻在家待命。 无论哪位老板召唤,她都会背上小提琴,为他们献上歌声、琴音与舞姿。 那日接到信息后,燕门玉内心纠结万分。她从未经历过两位老板同时召唤她去拉琴献唱、起舞。一时间,她不知该优先赴哪位老板的约。 她甚至掏出硬币占卜。然而时间紧迫,必须准时抵达。若迟到,以AB两位上司的暴脾气,很可能将她辞退换马。 当然,AB老板通常也会抛出诱人条件吸引她前来。 燕门玉边小跑着拦车,边盘算着如何在同家酒店、同层楼应对两位老板分派的任务。她尤其担忧悠扬的琴声和舞步声会传到隔壁房间。 此刻的她既忐忑又别无选择。“今天这活儿有点危险!”她自语道。随即又自我鼓励:“危险也得上!哪怕天上下刀子,也得把好歌美舞献给老板。” 燕门玉一手拎琴,一手握电话,跳下专车,穿过人群和马路,奔至飞来春大酒店兴隆分店大堂才稍喘口气。随即,她昂首挺胸,仪态万方地走向电梯间。 候梯时,她暗忖:运气好坏,人品如何,只能见机行事、灵活应对了,神仙也帮不上忙。 她决定运用军事智慧——打游击战,放一炮换一个地方! 电梯中,燕门玉越想越觉滑稽,血液随之沸腾,感到既新鲜又刺激,不禁自诩颇具军事才华,将游击战术运用得天衣无缝,简直是个天才。转眼间,26层已到。 走在走廊上,一个源于对AB老板认知的新念头油然而生。 她决定先去2617号房。那位持股45%的B老板,应付一下即可,无需言听计从。然后再去2618号房,那位持股55%的A老板才是关键。只需将美妙的歌声、悠扬的琴音和迷人的舞姿献给他,一切自会顺遂。她甚至盘算着未来整晚乃至次日白天,都全心陪伴在A老板身边吹拉弹唱。 岂料天意弄人。2618号的A老板因赌博输得倾家荡产,心灰意冷。他召燕门玉来,表面是开会,实为借酒浇愁(即“灭火”)。而2617号房持股45%的B老板却因赌博一夜暴富,晋升为大老板。他唤燕门玉来,表面是“救火”,实则为饮酒庆贺,商讨下一步计划,并助他登上权力顶峰。 当燕门玉叩响2617号房门时,2618号的门也应声而开。两颗黑白相间的浑圆脑袋同时探出门洞,如同两颗暧昧的肿瘤,令人作呕。 刹那间,燕门玉看见老式眼镜后瞪圆的眼窝里迸射出雄性的杀意。四道目光如光束般射向对方,疯狂撕咬,令整个走廊杀气弥漫,乌烟瘴气。幸而她以琴遮面,才未伤及容颜。 不知何时,在弥散的硝烟中,AB两位老总已手脚并用,犬牙交错,将利爪伸向对方的皮毛,疯狂厮打,难分胜负。 夹在两头猛兽之间的燕门玉腹背受创,狼狈不堪。这尚属小事,更要命的是她的小提琴被砸得粉碎——等同于砸烂了饭碗。她跌坐在地,哭得如同父母双亡。 翌日,H市各大媒体图文并茂竞相报道此事,冠以“小提琴事件”之名。 报道称:某女歌手演员(虽未指名道姓,但附有眼部打码照片)不好好唱歌演戏,却倚仗一把小提琴四处献艺揽活。昨日下午两点半,与她签约的AB两位老板发现她在外接私活赚外快,勃然大怒,遂亲自出马,四手擒拿,要求赔偿。她拒不认赔,三人扭打成一团。过程中,她竟持小提琴猛击AB老板头部,致其严重脑震荡。若非有关部门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AB一日同风起,抚琴直敲狗头上!” 目前,AB老总已接受药物及注射治疗,留院观察,尚不能与观众见面,故谢绝粉丝探视。在此感谢社会各界长久以来对AB老总的关心与祝福! 而H市的劳动人民则不分青红皂白,只顾欣赏珠光宝气的燕门玉,尤其她那滑嫩的肌肤、迷人的脸蛋和妩媚的双眼。 有位钱姓市民因看报道过于专注,忘记炉上正炖着红烧肉,引发火灾,追悔莫及。 人们看到燕门玉手中那把小提琴,既羡且怜:优雅的艺术人生,何以奏出如此悲惨的终章? 再瞧那两位受伤的上司,众人顿时怒火中烧,骂声不绝:为何不用那琴砸出他们的脑浆? (镜头切换)燕门玉正在丽人院陪酒,冯华山来了。且看他们如何行事,下面非常精彩… 17飞蛾扑火 丽人院坐落在H市思南路,是一处极尽奢华的酒池肉林。 其豪华程度令人咋舌,因为来此寻欢作乐的都是些位高权重、声名显赫的人物。 墨掉曾在思南路上讨过饭,后来发迹了,出于好奇,也只是远远站在丽人院门口张望过几眼,未能踏入。 从一九五八号别墅驱车前往丽人院需要半天,自驾走高速则只需二十五分钟。 白天,思南路丽人院门口冷冷清清,并未如传闻中热闹。后来听旁人说,这类场所通常都是夜晚营业,白天休息,为的是响应衙门的号召——错峰上下班。 怀揣着兴奋与好奇,白天抵达的墨掉只能走进咖啡馆,一直等到暮色四合、华灯初上,才去丽人院大门对面的中央公园欣赏夜景! 丽人院门前车水马龙,人潮涌动。俊男靓女从四面八方赶来,有的乘出租车,有的坐专车,还有的驾豪车而来,他们在璀璨灯光下显得光彩照人。 三五成群的客人步入那扇豪华大门,“欢迎老板光临”的招呼声此起彼伏。 能来此消遣的客人非富即贵,即使像冯华山这样继承巨富、富可敌国的人物,在此也算不上什么顶尖角色。 唯有那些既腰缠万贯又引领潮流的新贵,以及当红的大腕明星,才能成为丽人院的座上宾,享尽人间富贵。 彼时,冯华山独自在一个三等房间里喝闷酒,无心欣赏舞池中的美人,身边也基本没有佳人相伴。 后来,一位年轻漂亮的小姐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才来到冯华山身边。她不仅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还献上了一个甜蜜的亲吻。 她,便是燕门玉。初次见面就如此热烈奔放,令冯华山一时怔住。 两人很快就熟络起来。燕门玉为冯华山开了一间豪华雅间,落座闲聊(冲了会儿壳子),又喝了几杯酒,俨然已是熟客。 交谈间,燕门玉从冯华山的言语中揣摩到他的心思,便高声应承道:“别的我不敢夸口,要说生儿育女、传宗接代、继承家业,我燕门玉最是在行,统统包在我身上!” 接着,她拍了拍胸脯又说:“一窝虽生不了七个八个,但三五年内,还能生不下一男半女?” 燕门玉这自信从何而来?无人知晓! “我的情况我自己清楚,”冯华山在心里对燕门玉嘀咕,“你就吹吧!” 他对燕门玉这类人再了解不过,无非是希望他能常来丽人院消费,成为她们的固定财源。 燕门玉见冯华山沉默不语,便又说:“冯总裁,您尽管挑房间,随便点菜叫服务,三五年包您满意。” 冯华山心知这是一张空头支票,因为丽人院的客房比丽人本身还要紧俏。 不过,眼前这女子确实让他血脉贲张。再说,又有哪个美人不能让冯华山的怦然心动呢? 燕门玉说:“今晚您可是头一个来喝酒的客人。” 冯华山回道:“话别说得太满,鬼才信。” 他这话不无道理:一是担心身体不争气、怕丢面子,给自己留条后路——最近他常感气喘;二是警告燕门玉别刺激他,他钱多的是;三来,就燕门玉这做派,他会是她今晚第一个客人? 因此,说话间他已对燕门玉生出些恻隐之心,便又补了一句:“你长得不错。” 说完,他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暗骂道:“格老子的,今晚我要是真金白银把她拿下了,将来不知她能不能给我争口气、生个一儿半女?若能……日后定让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思来想去,他抬头看着燕门玉红扑扑的脸蛋,笑眯眯地说:“不瞒你说,我女朋友多的是,就是没一个肯给我生孩子的,气死老子……” 燕门玉细看眼前这男人,长相倒不算丑,主要是钱还没到手,只觉他说话粗鲁。 但冯华山衣着光鲜,尤其那把车钥匙——在H市能开布加迪威龙的,他可是屈指可数。 富甲一方的财主走到哪儿都受美人青睐,却未必受人真心追捧。 再说,能在丽人院一掷千金的主儿,哪个不是亿万富翁?但未必个个都是绅士。 燕门玉莞尔一笑,轻抚秀发,尽显风情万种。她双手搂住冯华山的脖子,双腿盘上他的腰,挂在他胸前,甜言蜜语伴着香气袭来,令冯华山如坠云雾。 美人主动,男人便只能被动掏钱。 然而冯华山却有些担忧,面红耳赤、浑身燥热——他对自己的身体毫无底气。 虽说近半年听了老同学的劝,天天锻炼身体,还请了中医调养,出门在外也算规矩,可此刻为何毫无反应? “我老了!?”冯华山惊恐万分,紧张不已,深感身体出了大问题。再有钱,若身子垮了也是废人一个。因此,美人越是撩拨,他内心越是煎熬。 于是暗自咒骂:“你这臭婆娘,趁老子身体不行,故意撩拨欺负人是吗?等老子哪天身体好了,非整死你不可!” 富有的冯华山有意思得很。他迅速从口袋里摸出一粒“大力神丸”含进嘴里,脸色旋即一变,立刻饮尽杯中酒,强压下心头怒火,和颜悦色地说:“不怕你笑话,老子已经一年不开荤了。” 燕门玉笑得脸颊绯红:“唬谁呢?来玩就来玩嘛,还装什么纯?你又不是小伙子了。你们男人什么都好,就是在女人面前没句实在话。” 燕门玉一边说,一边腾出一只手来跟冯华山套近乎。 “你说你漂泊半辈子还把荤戒了,是要去西天取经吗?” “体质差,”冯华山谦逊(或自嘲)地说,“没办法。” “你这么有本事赚大钱,怎么就养不好身体呢?” “赚钱很辛苦啊。” “你赚钱累吗?” “累!相当累!” “我才不信,”燕门玉松开搂着他脖子的手,滑坐到沙发上,“你们有钱人养个好身体很难吗?有个好身体,赚钱才从容,花钱才开心,你可以做到的。” “我也知道啊,可身体就是不争气。” “钱这东西,今天不花,一年不花,年年不花,什么时候花呢?” 冯华山爽快地喝干杯中酒:“我这不是来消费了嘛!” “我说冯总裁,您这样的大老板,今儿个花,明儿个花,天天花,月月花,年年花。您花得越多就赚得越多,人也越精神越年轻。您不花,别人可就要花您的钱了。” 冯华山一听这话,心里仿佛挨了一记耳光:有人说金钱要与最亲的人分享才是幸福,我挣了这么多钱跟谁分享?只剩下自己和家中老母花销,我并不幸福。再过几年,母亲若仙逝,我就成了孤家寡人,偌大的家业谁来继承?想到这里,冯华山急忙低下头,自下而上打量了燕门玉一番,一股热流涌上心头。他紧紧抱住燕门玉:“从今往后,与你共度余生。” “我?”燕门玉半推半就,撅着嘴说,“陪你喝喝酒还行,一起过日子?度日如年。” 燕门玉卖了个萌,忽然眼波流转,吊足胃口,然后说道:“今儿个可不行。” “刚才还说包在你身上呢。” “包是包,不过价钱还没谈好。” 一个陪酒女,竟敢跟坐拥两家上市公司的冯华山谈价钱,岂非飞蛾扑火? 冯华山见她上钩了,便笑着说:“要多少钱?” “看她们,”燕门玉手指舞池,让冯华山看,然后说道,“我喜欢戏剧学院的舞,但不进这地方的池;就像我喜欢酒,不卖身一样。不过酒文化一直吸引着我。” 燕门玉唱的,究竟是哪一出戏? 18用传统方式拿下他 久经沙场的冯华山深知,高明的女人看舞池,跳的不是旋律,也不是舞姿,而是舞池周边的人物。 不会说心里话,一心向着现实,属于典型的跑龙套,燕门玉便是如此。 她十分清楚,自己开出的价格毫无价值,唯有冯华山说喜欢,才会价值连城。所谓生命无价,不是自己喊出来的,而是喜欢你的人欣赏出来的。喊价与要价皆是货,唯有发自肺腑的喜欢才是爱! 反过来亦是如此。一个男人出手阔绰未必身价高,但一个人阅历深厚就是另一番境界了。总言之,绅士不一定有钱,有钱不一定是绅士。 冯华山很聪明,循着燕门玉手指看去,只见舞池中那几个艳丽夺目的女子伴着音律舞动,煞有介事地秀着体态,早已将价出卖。 燕门玉见冯华山富有却不解风情,只得主动提议:“你来这里找人生儿育女,有点突兀。” “什么意思?” “不正经!” “知道《鹿鼎记》里的韦小宝生于何处?” 燕门玉虽念完大学,却没看过几本像样的小说,实为可惜。她对韦小宝一无所知,对《鹿鼎记》更是一窍不通,于是问道:“他生于何处?” 冯华山想了想说:“丽人院。” 燕门玉“哦”了一声,从“丽人院”三字大致明白了含义,然后说道:“我原本相貌丑陋,后来整过脸,外美内丑。和你们有钱人生儿育女会怎样?” “不知道。” “你真要找女人生孩子的话,我正好有个小姐妹可以引荐。” “是吗?” “不仅容貌青春靓丽,关键家里还有钱有势,还是个黄花……” 冯华山深知她话里话外都是试探,扑朔迷离。于是继续使出强项:红光满面,笑眯眯地装深沉。 再说,哪个美人会自夸?除非脑子有问题!何况,有美女会把金主转卖给其他美女吗?绝对没有。 冯华山这样的男人,稀罕在丽人院找有钱有势的本地女子?黄花闺女就是个笑话。所以他问:“我为什么稀罕她?” “他家势力太大,没个门当户对的男人。我看你们实在合适。” “操!”冯华山说,“骚羊子不产奶,骚鸡公不生蛋,野婆娘生不出干净的孩子!”他接着道,“莫说家有钱有势,就是金山银山、公主格格,老子还看不上眼。” “哼,哼……” 燕门玉连哼几声。她以为:一个男人愈是漠视,愈是表示关心、上劲、重视、有兴趣了解。但事实并非如此,冯华山经手的女人太多,身体早已麻木。 燕门玉看到了这一点,心中反而窃喜,于是接着说:“马上介绍你们认识?” 冯华山心事重重,觉得和女人斗嘴耽搁良辰美景,实属可惜,因而说道:“要得嘛!” 听到冯华山拖长的声音,燕门玉明白这相当于断然拒绝,确定他是个老炮手。刻意往前一站,诗词鉴赏:侧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越看越身临其境。不过她走的是传统路线,并非靠人格魅力。虽说不够新颖,却着实让冯华山痴迷。 传统古老的手段很实在,也非常管用。燕门玉用传统方法拿下冯华山,要比花里胡哨来得快! 冯华山知道她口是心非,实则是种考验,因而暗暗警告自己:别被她扑朔迷离的套路迷惑,别被她含糊不清的语言浪费生孩子的时间。 有的女人总趁机夸人实则自抬身价,燕门玉便是这类人。她正寻找机会脱离丽人院。若冯华山真想和她生孩子,就该给她个准话,光有钱还不够。于是她半开玩笑地问:“你每个月付多少钱?” 提起金钱,冯华山底气十足。但他毕竟富有,又经手过无数女人,如今真想找人孕育儿女,就不该谈钱,要谈感情和责任。因此,他在燕门玉面前收敛了往日的狂妄——他急需一个能为他生下一男半女的女人。 他一只手抓住燕门玉的手,另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只要给我生孩子,你就是皇后!” “是吗?”燕门玉渐渐飘然,“你是皇帝?” “寡人一言九鼎!” 接着,他将燕门玉按到床上。本以为柳树发芽、桃树开花、春天来了。不料燕门玉见鱼儿上钩,却还没准备收线,避开了冯华山的锋芒。她不仅要轻松拿到钱,还要轻而易举拿下这个男人的心,这才是细水长流。 于是,她用力撑开冯华山:“这么猴急,哪个女人生得出儿子?” 这句话点醒了冯华山:是啊,每回都像头一遭,猴急猴急的,难不成这就是久攻不下的原因? 想到此,他赶紧收手坐起,将燕门玉拥入怀中。 燕门玉娇滴滴地问:“半夜跑出来,真是为了找人生孩子?” “家里那个生不出,脾气还不小,今儿个赶走了。” 男人在家找不到温柔,在外多半老实,冯华山便是典型。他一五一十地交代家事。 燕门玉总以为男人是逢场作戏,消遣她罢了,便把冯华山推开:“来这儿的男人,哪个不说家里那个没柔情?” “一言难尽啊。” “最烦你们这种男人,说家里那个多不好,夸我们漂亮温柔懂情调。说来说去,还不是想吃老娘的豆腐?” 冯华山捏住她的两腮:“你这张嘴真厉害……”话到一半,突然吻了上去。 但燕门玉心里另有一本账。她要跟冯华山慢慢耗,多卖几包烟,多买几瓶酒,天亮结账提成时好报答某人。如果冯华山是老猎手,燕门玉就是老狐狸,事成与不成都不能****。 燕门玉在H市戏剧学院念书时说过:难道只许男人泡妞,不许女人耍男人?幸福这东西,要么男人进攻,要么女人冲锋!两相遇才能擦出火花! 此刻,她感到尚未完全征服冯华山,冯华山也未彻底征服她。不是有句话说:女人征服男人才能征服世界,男人征服世界才能征服女人。 所以她沉默,让冯华山误以为是因没回答“每月付多少钱”而不悦。 冯华山看出来了,问道:“想要多少?” 燕门玉听他追问,心中激动:看来他对自己有好感,有意思要包养!她暗想:不能再刺激他,万一惹毛了换人,煮熟的肥鸭就飞了。 想到此,她抱住冯华山的脖子说:“改变主意了……” “不要钱?” “嗯!” “白…呀?” “你个死鬼好坏哟。” 有钱不一定是绅士。 冯华山心里明镜似的:要钱不说数目就是狼子野心。但他紧接着追问:“你要什么?” 燕门玉低头想了想,抬起头说:“要皇后。” “那就赶紧……” 冯华山手脚并用,准备开工。而燕门玉一动不动,静静看着他折腾。 过了一会儿,她一字一句地问:“你了解女人吗?” 冯华山停下动作,低头看着燕门玉暗想:老子不懂女人,世上就没懂女人的男人了。但他不知燕门玉所指,问道:“怎么讲?” “君见我们衣着华丽,露臂露腿,就认定是风流万种、水性杨花之人?” “君看似西装革履、密不透风,实则一丝不挂!” “见一个爱一个,不排斥任何男人的金银?” “我是一个视金钱如命的女人?!” “你未必了解女人心中所需。” 冯华山思量再三,没料到燕门玉会这样说话,也没想过自己会回答这种问题,毕竟从未有女子如此交流。 所以他蒙圈了,心底暗道:“这是个奇女子,新课题…。” 19醉夜风尘 林奕说是想见识见识洪门三鬼联手的能力,可是,他却根本没有给后者这种机会,直接一上来便出手两招,将洪门三鬼中的主力都给打飞了,就剩下一个三鬼,在林奕手中跟蝼蚁没什么区别。 随着空气之中一道沉静冷酷的声音回应着刹那的话语,就在下一个瞬间,一袭黑色的身影在众人眼前的空间之中使用出神入化的月步加上剃的技巧,仿佛鬼魅瞬移一般出现。 “我不知道,超哥你就装作没看见我吧?”baby看事到如今,也是没有办法了,所以这就好好的和邓钞商量着饶自己一次。 在雷影大楼的大门口,执行守卫警戒任务的,也只是两个刚刚升为中忍的年轻忍者而已,看上去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不过这已经是很值得自豪的事情了,相比较起那些一辈子都没办法升任为中忍的下忍们来说。 而这个浑身纹满纹身的男子听闻李东所说的话之后,也是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房产证拿了出来递给了李东。 不过,对此商盟一点不含股,全部收购,龙门眼下就是不缺这东西,存储一部分,剩下的直接卖了,换取大量的可存储的修炼资源,而这些东西被商盟拿回来之后,同样引的无数修炼者争相购买。 叶城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了,他没有想到,遇到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傻逼了,而且还是在他要准备买碾药石的情况下。 很明显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今天,也没有想过别人会这样的冒险,我的存在确实不重要,但是你也没有原因继续来这样嘲笑我。 此次行动,本是针对魔族在M国之外的神级强者,而此刻魔族竟然将神级八级以下的强者,全部派了出来,这正中他的下怀。 宇智波佐佐子颤抖着深处自己的一只手,但是对于宇智波鼬而言,现在的宇智波佐佐子没有任何的战胜自己的可能性。 想到这个,乔璃陌心中忽然打了个突突,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对于乔氏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隐患。 “抢啥抢,忘记了我们来这里干啥的。”说完我气不过拍了下他的头。 斯思语毕,拉着面色铁青的斯舞就准备离开,长歌又岂会这么容易放她们走? 但是他们却有效击退了鬼火虫,大量的残渣在上空掉落下来,不知道他们是用了什么有效的方法。我们和鬼火虫对峙,一旦鬼火虫靠近我们安全的范围,队长也只能无奈选择开火。 孔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只是得罪了一个娱乐圈的新人就沦落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 “谁可斩杀此贼与我军立威?”霰雪王下意识地道出了此言,只是话刚刚出口,他便有些后悔起来。 雨神没有经历过专业化的演技训练,这一点,徐清当然也清楚。但是徐清在考虑了一番之后,却觉得应该也不会很成问题。 见孙九龙叫我新人王的时候,他还笑了笑,连赵乙同也在笑。我哪有什么人王的权威,没经验又有很多不懂。好在在墓下学了不少东西,但是在管理方面我还是真不行。 “所以,为了让段沉柏和南海寿龟停止他们的阴谋,沈度决定成为整个上庸的箭靶?”就连暖暖都觉得这个计划太疯狂。 等到夏雅瞳这边确认了那边那一部分所有的剧情都处理好了之后,夏雅瞳这边才进一步的开始也就起来了,这边所有的剧情的一个拍摄想法和经验的传授。 所以,如果想要进入地府,进入希腊的冥界是一样的,亦或者,你有着直接进入地府的能力?”塞拉斯问道。 冥天轻轻的伸展下双臂,非常满意白虎之印在他身体里的融合过程。 不知道是谁先往后退了一步,在这一动作之下,这些民众也全都跟着退回到草坪上。 他打算好好参悟一番,慢慢消化这一些所得,可以短时间内获得长足的进步。 坐在崔玉治旁边的霍景秋一贯很有主见,帮派里的事情大部分都是他在掌控。 “恐怕这就是爹娘要留给我的东西。”慕容易口中喃喃,自语道。 只要水系之法和火系之法的使用者,其使用的水火之力并非太强,凡尘就可以使用【禁水术】、【避火术】来消除掉了其的水火攻击。 只见一个头戴紫金冠、身穿道袍、手拿拂尘、头发须白的老道人,施施然地走进宫来。 眼看阵线不保,韩国玩家顿时都急了,大火球一个接一个玩命的丢过来,后面的剑士玩家也开始用冲锋来拖住我们屠城团的队员,有几个连续冲锋我均被miss掉之后,他们终于变聪明了,放弃我而改为攻击其他的国玩家。 “我们债主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一个护卫持枪近了一步,面带不屑的说道。 “那好吧,希望你能继续保持。”波克微微的转过身,依然保持着笑容。 那天她亮晶晶的眼睛坚定而真诚,似乎让人无法抗拒她的请求,不施脂粉的脸颊上透出自然健康的红晕,真的很与众不同。 “老狂,别瞎说。”赵炎白了狂龙一眼,随即抢过拉丹奴的毛巾又裹在她的胸上,仿佛怕被别人看见似的。 被击飞的兢兟撞穿了一间民居的墙壁,发出一声建筑物倒塌的声音,那灰尘,受土石滑落至地所造成的气流影响,顿时冲天而起,弥漫在了那座民居范围的上空。 “成功,或者失败,那都不是当事人能说的算,我见证过很多成功,当然,也见识到了很多的失败。”好似要安慰此时的西蒙一样,声音语气又转为平淡,以一种叙述的口气说了起来。 20淮海路迷情 冯华山体内的酒劲和药力如两匹野马在血液里奔腾,又像搅拌器般翻搅,让他浑身燥热,充满力量! 他并未完全领会燕门玉话中深意,也无暇细想,只顾破口大骂:“老子好吃好喝供着她们,从不亏待,凭什么要断我冯家香火?真他妈的混蛋!” “有吃有喝有钱花就够了?”燕门玉脸上表情复杂,看着冯华山问道,“不被尊重,谁有心思给你生儿育女?” 冯华山猛地抬头盯着燕门玉的脸,暗忖:说了这么多,劝我改邪归正,警告我别沾花惹草,还教导我善待家人……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真是个聪慧又美丽的女人! 想到此处,他一把搂紧燕门玉的腰,宝贝儿长、仙人儿短地叫着,不住口地夸她善良又智慧! 燕门玉借机拿来两瓶红酒,自顾自小口啜饮,全然不管冯华山喝不喝——取悦别人,不如取悦自己! 冯华山拉开包,掏出几叠钞票起身要结账,车钥匙不慎滑落,掉在燕门玉眼前。果然是H市那辆独一无二的布加迪威龙的主人——冯总裁。 日夜惦念的金主就在眼前,还主动搂紧她,燕门玉按捺不住一夜暴富的渴望,柔声道:“喝点酒有助睡眠。” 心底却盘算着:只要他再提那事,我就答应。先上车,坐上布加迪威龙,再谋下一步。 那时南方正刮着追逐经济与享受的风潮,不少女子高呼:玩够、耍够、赚足婚后的钱,再找个老实人嫁了! 燕门玉正是这么干的。在戏剧学院读书时她就开始这么干,H市许多女子也都这么干。 当她们玩够耍够,攒足了“婚后备胎金”,要么找个老实人嫁了,要么隐入城市深处,享清闲日子。 这已成为当时一股风气。同时,H市还衍生出另一怪象:亲子鉴定成了家常便饭。 燕门玉为了在布加迪威龙上“赚够本”,决定先上车。赌赢了,日后便是皇后般的荣华富贵;赌输了,至少钱已到手,要么找个老实人成家,要么隐遁都市。 于是,她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软倒在冯华山怀里,温顺如绵羊般咩咩低语。 冯华山看着那张桃花粉面,笑眯眯道:“酒喝了,烟抽了,天快亮了,咱们该去飞来春大酒店开个钟点房歇息了。” “钟点房是什么?”燕门玉坐直身子,故作清纯地问,“你想干嘛?” 冯华山心知她在装傻充愣,便不再含蓄,直截了当:“开开心心休息,放心大胆睡觉…。” “真粗俗。” 燕门玉嘴上嗔怪,心里却乐开了花,满面喜色。她决定赌一把,万一有奇迹,就是一九五八号别墅的女主人了! 然而仍顾虑重重,忐忑不安:冯华山这样的男人,会缺女人给他生孩子?既然不缺,为何生不出?莫非是个废物?若真如此,岂不守活寡?想那么多干嘛?就当赚“婚后备胎金”好了…… 想到这里,她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看向眼前男人,越看越觉他既丑陋又老态,嘴角咧开活像河马——这不是找老公,是找“提款机”。 三十出头的男人怎会老成这样?燕门玉百思不解,他如何成为巨富的?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继承是最快的致富。于是说道:“我们这儿有客房,但不知还有没有空房。” 说着,她起身亲了下冯华山脸颊:“稍安勿躁,我去问问。” “不必,”冯华山抓住她的手,“去飞来春大酒店才放得开。” 燕门玉暗想:去大酒店好啊!万一奇迹出现了,生命也干净!无论如何,钱要赚得干净。这“老东西”还能折腾几年?就算长命百岁,终归死在我前头。老娘哪怕只多活一天,也要赚得盆满钵满。到时另觅个小鲜肉,也带他去飞来春开房,若东窗事发,也是他教我的招…… 想到这,燕门玉将脸贴向冯华山温热的胸口,不知是谁暖了谁。总之,俏皮话如珠滚落,撩拨得人心痒难耐。 两人相拥片刻,燕门玉柔声开口:“丑话说前头,念在你对孩子的一片心,我跟你去酒店。别以为你有钱我才跟你走,今天不求名不求利,只为成全你的心愿,只为梦想成真,跟你去酒店生儿……” “女娃也行,”冯华山打断她,“我喜欢女娃。” “若不能生,别怪我怨我,也别赶我走。青春陪你耗到老,你该开车送我回娘家——我是母亲的女儿,不该被抛弃,懂我意思吗?” “好聚好散。” “我不是小三,不是情妇,不是姘头。我是母亲的女儿,未来也会是一个男人的妻子,一个永远心疼自己的小女人。你说要试,我就跟你去酒店试,愿我们在真诚中绽放光彩,结出果实。” 燕门玉这番话,差点让冯华山疯了。四十年头回遇见如此“神奇”的女人,能把无耻说得理直气壮,把不要脸包装得冠冕堂皇,将卑贱抬升一个台阶,奇葩啊! 他说:“两人结合若能孕育生命是上天恩赐,前世福缘;若不能,便是缘分未到。” “记住,一切皆是天赐良缘!你我都要珍惜!” 冯华山仿佛觉得上天赐下一位天使,顿生相见恨晚之感。此刻,他望着燕门玉丰腴的身体竟舍不得碰,不敢碰她的衣衫,只捧在手心欣赏赞叹。他问:“为何今日才遇见你?” “上天安排我此时出现,”燕门玉那双似能吟诗作画的眼睛仿佛在说,“它说来日方长,为时不晚!” 冯华山如醍醐灌顶,精神大振:“我抱的是人是仙?” “我的男人说我是仙,我就是仙;说我是人,我就是人。是仙是人,只由我的男人说了算!” “把你的手和未来,都交给我吧。” 冯华山抱着燕门玉在雅间转圈,然后高高举起,恍若飞翔。他喊道:“你是我冯华山心中女神!” 男人的话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后来冯华山一直背着燕门玉在飞来春大酒店与其他女人“经营”钟点房,遭雷劈了吗? 当然没有!但冯华山确实将燕门玉当作心爱的女人养了起来,让她死心塌地跟着自己。 哪怕是骗人的“我爱你”,他每天出门必对燕门玉说一遍,出差在外也不忘问候。 燕门玉兴奋地想献殷勤时,冯华山抱起她坐下,从包里摸出几沓钱,拉着她的手走向收银台,把钱丢给小妹:“够不够?” 收银小妹早有算计,见冯华山醉态熏熏又色迷心窍,故意弯腰捡东西拖延时间,嘴里招呼着:“真抱歉,电脑死机得重启,劳您稍等。” 南方的经济风把收银小妹吹得精明了。她一边收银一边想方设法捞油水,暗中记下有钱男人的号码,私下单线联系,效仿燕门玉赚外快。 此刻的冯华山哪等得起?再说,他是缺钱的主吗?他只缺能生养的女人。如今怀里有了一个,便觉拥有了全世界。 他不耐烦地挥挥手:“走了……”留下一张名片,“有事电话联系。” 燕门玉何等心机,岂容冯华山把名片留在这种地方便宜别的女人? 她一把将名片攥在手心,转身对冯华山说:“肯定够了。” 两人走向电梯,收银小妹见他们走远才直起身,高喊:“老板!找您钱!” 燕门玉如阔太般抬抬手:“多的是小费。” 收银小妹乐得眉开眼笑,冲燕门玉挤眼,双手合十,点头哈腰,“老同学,祝你大富大贵行鸿运,脱离苦海可记得拉我一把……” 燕门玉正是为“回馈”这位收银老同学,才特意带冯华山来此消费,灌晕他好让他慷慨解囊。冯华山果然豪掷了两万小费。 两人走出丽人院,朝飞来春大酒店走去。搂搂抱抱招摇过市,惹得晨练人群纷纷侧目斥责。 他们毫不在意,一路打情骂俏,拉拉扯扯穿过淮海路路,进了襄阳公园,走在遛狗大婆和大爷之间。 冯华山拉着燕门玉的手,望着树上的猫头鹰,出了上联:“小小鸟占据绿树林。” 燕门玉想了想,伸出一只手,示意冯华山也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勾住胳膊,以此对出下联…… 出公园北门,燕门玉瞧着冯华山道:“不管从前哪只鸟儿占了绿树林不下蛋,蝼蚁可毁金山银阙……” “威胁我?” “横批:淮海路迷情。” 冯华山无心对诗,“我会做只勤快又规矩的小鸟儿。” 21玉碎豪门 关于一九五八号别墅的男女主人,暂且介绍到这里。接下来讲述墨掉在这座别墅里,与杨淑珍、燕门关、冯华山、燕门玉以及即将提到的千金。 话说那天上午,冯华山和燕门玉入住飞来春大酒店后,连续数日未曾外出,几乎都待在房间里过,只为竭力造人。 冯华山心中另有盘算:这么多年来,都未能孕育子嗣,如今这个风月场上的女人,真能成功?她固然聪明伶俐,美貌出众,尤其开放,堪称万人迷,若有人趁虚而入,钻了空子,怀上别人的孩子,岂不聊头顶冒芽,单道祖业改了他姓,无脸见祖宗,这念头便是他的一块心病。 他一生女友无数,常赠他人“绿叶”;以如今的年纪和身体,反被人绿了,老脸往哪搁啊!因而两月寸步不离。 燕门玉这边则单纯得多。她终究是个女流,为了金钱奋斗,如同掌中玩物。对她而言,只要能孕育出冯华山的孩子并顺利生下,一能救自己脱离火海,二能保障后半生不用奋斗了,三能让瘦婆子(燕门关)来H市时有个落脚处。 说天下女子的虚荣集于燕门玉一身,并不过分。她正是怀揣着跻身福布斯富豪榜做富婆的念头,才有此所为。 两个月后的某天上午九点半,燕门玉与冯华山忽然现身飞来春大酒店门口,冯华山瘦了一大圈,顶着浓重的黑眼圈,一副被榨干的模样,脸色苍白,神情恍惚,站在那里浑身发抖。起初还以为他病了,后来才知是体力严重透支,走路直打趔趄。正如俗话所说: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 燕门玉则安然无恙,似乎还丰腴了些,更显漂亮。她伴在冯华山身侧,甘作他的拐杖。 两人行至车旁,若非车夫上前搀扶一把,冯华山恐怕已瘫坐在地。车夫将他扶上车,问道:“尊贵的老板早上好,请问去哪?” “东方医院。”冯华山勉强挤出笑容。 “江南还是江北的东方医院?”车夫追问。 “就近!”冯华山不耐烦道。 “好嘞!” 出租车风驰电掣般驶至江南东方医院大门。冯华山忽然精神一振,边打电话边向里走。燕门玉紧随其后,如同一个小跟班。 电梯升至三楼,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尽头拐弯便到了本院为特殊家属设立的特需科室。冯华山既未说明来意,也未寒暄,但两人一进门,大夫便已明了他们的身份和目的。 因此,一切流程均未按常规进行。无记录,无报告,仅号脉、问询、核查……只为不留痕迹。 燕门玉渴望跻身娱乐圈,打扮清纯,保住每个斑点,尤其是婚史,不留痕迹,冯华山作为H市巨富,更不能留下不良记录,“阅历”深厚的大夫根据从医理论断定燕门玉怀孕了,向冯华山和燕门玉道贺:“恭喜恭喜…!” 燕门玉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堵成功,成为一九五八号别墅女主。 冯华山喜极而泣——四十岁的“老男人”终于开花结果要当爹了! 当然,此事对巨富而言,亦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耻辱,这个时候这个人,居然能怀上他的骨血。心里隐隐作痛。 但是,他还是激动得泪水成串滑落,单膝跪在燕门玉面前,深情地亲吻她的手。 “老婆,(老婆二字从他口中说出,是否令人作呕?)感谢你为冯家延续香火。” “起来吧,看把你高兴的。” “辛苦你了!” “看看你自己,都瘦了。” “我们这就回家报喜去!” 走出医院,冯华山不仅充当燕门玉的拐杖,更亲昵地唤她“心肝宝贝儿”,听得车夫身上起鸡皮疙瘩,脚下失了准头,油门踩到底,一溜烟飞回一九五八号别墅。 他牵着燕门玉的手,步入大厅,宛如凯旋的将军,满面胜利的荣光,妈,我们回来了。” 胖女人奶奶杨淑珍(冯母)得知“新媳妇”有孕,急忙赶到客厅,紧握燕门玉双手,热泪盈眶,“好好好,我冯家有继承人了,我亲自为你煲汤。” 十月怀胎,于11月11日晚11时11分,燕门玉诞下一枚如花似玉的千金,赢得亲戚朋友的青睐。 先生根据其生辰八字,取名:冯玉耳。寓意敏锐的感知力和珍贵的倾听者。 冯玉耳坐在燕门玉怀中,燕门玉坐在冯华山腿上,冯华山坐在两家上市公司上,一家人坐在温湿度适宜的一九五八号别墅中,享荣华富贵。 作为冯家独苗,冯玉耳备受祖母与外祖母的极致呵护,父母的宠爱更是无人能及,加之相貌乖巧清秀,学业有成,被家族、亲友皆视为掌上明珠。 十五岁那年,冯玉耳以优异成绩考入H市大学,荣膺当年高考状元,名字吉祥。 冯华山夫妇以她为荣、为傲。自此,一九五八号别墅里的人一夜年轻二十岁,燕门玉晋升为“皇后”。 冯玉耳十六岁那年,冯华山为她火速取得驾照,半月后赠送一辆价值六百多万元红色法拉利跑车,与其母燕门玉的同款。当时,母女二人被H市誉为“法拉利双雄”! 冯玉耳的聪慧与努力固然重要,但家财万贯才是真正的“王道”。上学期间,其父冯华山重金雇佣车夫与保镖接送,家中伺候的阿姨多达五人,辅导各科作业及兴趣班的老师达到二十一人。 她以第一名身份进入H市大学深造,这一切,只能说是出身豪华。 幼时,冯父忧其孤独或死读书,不惜重金聘请同龄孩子来家陪读、陪玩、陪闹。钱数(后更名钱不尽)便是其中一位男性玩伴。 在H市,别家孩子有的,冯玉耳必有;别家孩子没有的,她亦有。集千娇百媚于一身的冯玉耳,一身豪华,始终享有“地产公主”美誉! 这位公主不仅眉清目秀,年年荣获“三好学生”,待人接物亦彬彬有礼。她是同龄人的好伙伴、同学的好榜样、老师眼中的好学生、父母的乖乖女、祖母与外祖母的心肝宝贝。冯家上下无人不赞,亲戚朋友无人不夸,老师无不喜爱。 然而,在十八岁生日晚宴上,她突然晕厥,昏迷不醒,自此罹患怪病。多年求医,未能治愈。家中佣人散去,朋友同学断绝往来,亲戚亦不再登门拜访。 一年前,她亲爱的爸爸妈妈也搬离一九五八号别墅,迁居他处。唯有胖女人(祖母)和瘦女人(外祖母)执意留下,坚持照顾她的起居。 如今,昔日豪华的一九五八号别墅大院野草丛生,蛛网密布,墙皮剥落,一片荒凉破败之景,如同两位灰头土脸、风光不再的老妇人。 因此,胖女人奶奶和瘦女人姥姥不断追问墨掉是否听到声音——那声音就是从冯玉耳小姐口中发出。但墨掉确实未曾听闻,只是在外面听过一些传言。 具体情况如何,还待两位老婆子允许,墨掉上楼见到冯玉耳小姐之后,实数细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