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不当太子妃,手撕渣夫夺帝位》 第1章 重生了 “说!你腹中孽种,究竟是谁的?”男人牙关紧咬,每一个字都淬着冰。 殿内烛火摇曳,映着萧宁远手中那柄寒刃,冷光森然。 沈惜念闻言,不过懒懒抬眼。 她斜倚在贵妃榻上,唇边凝着一抹讥诮的笑意。 “陛下问的是哪一个?毕竟……臣妾的情人,十根手指也数不完呢。”语气轻慢。 “你——”萧宁远额角青筋暴起,手腕一送,那锋利的刀锋便贴上了她纤细的脖颈,沁出一线血珠。 颈间刺痛传来,沈惜念却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 她甚至惬意地抚了抚尚未显怀的小腹,笑得愈发妖娆,“动手啊。你敢吗?” 她拖长了语调,似挑衅。 如今朝中宸王势大,他还需她母族在前朝为他制衡一二。 她赌的就是他不敢。 萧宁远的胸膛剧烈起伏,握刀的手因极力克制而微微颤抖。 他死死盯着眼前这张艳绝却冰冷的脸,从齿缝中挤出话来:“是,朕现在是动不得你。但你肚子里这个不知来历的野种,必须死!” 他面目扭曲,那双曾盛满虚假温存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被背叛的狂怒,仿佛真是一个遭受奇耻大辱的丈夫。 “呵——”沈惜念嗤笑出声,那笑声又冷又脆,像冰凌碎裂。 “陛下此刻这副嘴脸,是做给谁看?” 她眸光陡然锐利,如淬毒的针,直直刺向他。 “陛下的绿帽子不是都戴习惯了吗?当初亲手把我送到别的男人床上的人,可是陛下你啊。” 五年前,妹妹沈清婉在北境回京途中被盗匪凌辱致死,留下一封遗书,上面写着是她派人指使的。 沈清婉一直都是他求而不得的白月光,为了给沈清婉报仇,他要把沈清婉临终前受到的屈辱都让她尝一遍。 为此,不惜给她下药,把别的男人送进她的寝宫行不轨之事。 他既然那么喜欢沈清婉,为何当初又要对她暧昧不清? 一边给她写情诗表达爱意,可一边又深爱着沈清婉…… 如果早知道他脚踏两只船,她根本就不会嫁给他,哪怕是抗旨不尊。 可这世间没有如果! 萧宁远眼底闪过一丝狼狈,随即被更深的阴鸷覆盖。 他收刀冷笑,语气刻薄:“果然是个水性杨花的贱人!” 当日安排的人,事成之后便已被他处置干净。 他安排的人是一回事,但这个女人千不该万不该背着他出去找人。 沈惜念慵懒地拨弄着指甲,语气轻飘,却字字诛心:“这还不是得多谢陛下?若非陛下‘慷慨’,臣妾怎知男女之间,还有那般极乐滋味……才晓得原来陛下您……” 她眼波流转,在他下身一扫,红唇轻启,“是如此不中用。” “沈惜念!” 萧宁远气得脸色铁青,理智的弦瞬间崩断,扬手欲挥。 “嗖——”一道尖锐的破空之声骤然袭来。 一道寒光如流星坠地,直逼萧宁远面门。 是刺客! 利剑来势太快,萧宁远根本来不及思考。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将身前的沈惜念狠狠往前一拽,用她的身体,精准地挡在了自己与利剑之间。 “噗嗤——” 是锋刃撕裂皮肉、刺穿脏腑的闷响。 沈惜念脸上的讥诮与从容瞬间凝固。 她感到胸口一阵剧痛,随即是生命急速流逝的冰冷与空洞。 她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那截染血的剑尖从自己胸前透出,殷红的血迅速浸透了华美的宫装。 而萧宁远,正惊魂未定地躲在她身后,以她的血肉之躯,为他筑起了屏障。 呵…… 她张了张嘴,想再讽刺他一句,却只有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视线开始模糊,意识涣散。 她还有那么多事没做…… 还没来得及让这个利用她、践踏她的男人付出代价…… 无尽的黑暗吞噬了她最后一丝念头。 沈惜念软软倒地,香消玉殒。 那双曾映着万千风华的眼眸,最后只余一片死寂的灰败。 萧宁远怔在原地,看着倒地不起、鲜血汩汩流淌的沈惜念,握着刀的手,第一次,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抓刺客!” —— “大小姐还没醒过来吗?” “没呢,昨夜高烧不退,天亮才刚刚退烧。” “那可怎么办,今日是老爷的寿诞,大小姐要是迟迟不去,夫人肯定又要大做文章。” …… “咳咳……” 眼前的黑暗如潮水般退去,沈惜念睁开眼,剧烈的喘息着,胸口似乎还残留着利剑穿心的冰冷与剧痛。 “小姐!您终于醒了!”一个熟悉到让她心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僵硬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满是担忧的俏脸。 秋月! 她的秋月! 那个在她被诬陷通敌、囚车押送途中,为她挡下无数箭矢,浑身被射成刺猬仍死死护在她身前的秋月! 可秋月……不是早已死在五年前了吗? 沈惜念瞳孔骤缩,坐起身,一把抓住秋月的手腕。 温热的,鲜活的触感。 这不是梦! “小…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您昨夜高烧不退,可吓死奴婢了!” “为了给太子殿下采天山雪莲,小姐你怎么可以如此不顾自己的安危……” 太子殿下? 采雪莲? 沈惜念怔住。 她环顾四周,熟悉的拔步床,熟悉的纱帐,桌上还摆着她及笄时父亲送的玉如意…… 这里是她的闺房,是她未出阁时的家! 她踉跄下床,扑到梳妆台前。 昏黄的铜镜里,映出一张略显苍白却青春逼人的脸,眉眼间带着未曾经历风雨摧残的娇憨与明媚…… 正是她十八岁时的模样! 她用力掐了自己的手臂一下,清晰的痛感传来。 不是梦…… 她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十年前,一切悲剧尚未开始的时候! “大小姐,前头圣旨到了,老爷夫人和各位主子都在等着您呢!”一个小厮在门外焦急地催促。 圣旨! 沈惜念心头一沉。 前世,就是在父亲六十寿诞这天,陛下颁下圣旨,将她指婚给当时的太子萧宁远。 从此,她的人生一步步滑向深渊…… 不行! 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锋芒。 “秋月,更衣。” —— 前院,气氛庄重而略显紧绷。 宣旨的太监手持明黄卷轴,面带微笑地站着。 太傅沈沉舟神色肃穆,站在最前方。 他身旁的继母王氏,一看到姗姗来迟的沈惜念,立刻用那特有的看似关切的语调说道: “哎哟,你可算是来了!大家都等着你一人呢!都怪我这个做母亲的平日里把你宠坏了,性子散漫了些,各位大人、夫人们,千万别怪罪她,要怪就怪我教导无方……” 这番唱念做打,沈惜念前世听了无数次,如今再听,依旧觉得无比讽刺。 她这个继母,最擅长的便是用这种看似维护实则贬低的方式,坐实她“骄纵”、“不懂事”的名声。 沈沉舟皱了皱眉,低声道:“行了,少说两句,别让大家看笑话。” 随即对宣旨太监客气道:“公公,可以宣旨了。” 那太监清了清嗓子,刚要展开圣旨。 “且慢!”一道清亮,甚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女声响起。 第2章 拿错圣旨了 所有人都愕然望去。 沈惜念缓缓走上前,对着宣旨太监福了一礼,姿态优雅,语气却不容置疑: “公公,接旨前,臣女有一事,需先行禀明陛下,事关重大,恐影响圣旨决断,还请公公稍候片刻,容臣女书写一封密奏,由公公代为转呈。”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在接旨前打断,还要上密奏? 这沈家大小姐是烧糊涂了,还是疯了? 她可知抗旨不尊是何等大罪! 王氏更是脸色一变,尖声道:“你胡闹什么!圣旨面前,岂容你儿戏!还不快跪下接旨!” 沈沉舟也沉下脸:“惜儿,不可放肆!” 沈惜念却恍若未闻,走到宣旨太监跟前,微微福身,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公公,臣女欲禀之事,关乎……盐税一案。” 宣旨太监眼皮猛地一跳,看向沈惜念的目光带上了审视。 沈惜念继续低语,吐字清晰:“盐税一向由顾家长子顾长卿负责,而顾家,是皇后娘娘母族,亦是太子殿下的表亲。此事若深究,恐动摇国本,亦损太子清誉。臣女斗胆,请公公容禀。” 她以为抛出这个前世此时尚未爆发的惊天大案,足以让宣旨太监迟疑,甚至暂缓宣旨。 然而,那太监闻言,脸上惊诧只是一闪而过,随即露出一丝古怪神色,同样压低声音回道: “沈大小姐消息怕是迟了。盐税案发,顾长卿已于昨日下狱。太子殿下大义灭亲,亲自呈上证据,陛下盛赞太子殿下公私分明,何来清誉有损之说?大小姐,接旨吧。” 什么? 沈惜念脑中“嗡”的一声,整个人僵在原地。 顾长卿昨日就已下狱? 太子大义灭亲? 这怎么可能! 前世这个案子是在她与太子大婚半年后才被揭发,太子为了保下顾家,甚至不惜构陷忠良,费了极大周折才将影响压到最低,怎会…… 不等她理清思绪,继母王氏已强拉着她跪了下去,力道之大,让她膝盖生疼。 太监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开启了那道她前世命运的判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太傅沈沉舟之女沈惜念,娴熟大方、温良敦厚……” 沈惜念心乱如麻,究竟是哪一环出错了? “且慢!” 又是一声“且慢”,清冷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自人群后方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太子萧宁远身着四爪蟒袍,面容冷峻,手持另一道明黄圣旨,步履从容地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径直走到宣旨太监面前。 “李公公,你拿错圣旨了。” 萧宁远声音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他将手中新的圣旨塞到那太监手中,同时极快地低声说了一句:“这是孤向父皇新求的旨意。” 那李公公先是一愣,触及萧宁远冰冷的目光,立刻反应过来,脸上堆起惶恐,连连告罪: “是是是,瞧老奴这记性!真是老糊涂了,竟拿错了圣旨!殿下恕罪,陛下恕罪!老奴回宫定向陛下领罚!” 他忙不迭地展开新的圣旨,清了清嗓子,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傅沈沉舟教女有方,长女沈惜念,品貌端庄,特赐婚于霍家幼子霍启明,择吉日完婚。次女沈清婉,柔嘉成性,蕙质兰心,特封为太子妃,钦此——” 旨意宣毕,满场哗然。 沈惜念愕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萧宁远。 把她赐婚给霍家? 妹妹沈清婉指给太子? 这……这与前世截然相反! 是了,盐税案提前爆发,圣旨临场变更…… 若非知晓未来,如何能这般精准地扭转乾坤? 一个清晰的念头如同冰锥,刺入她的脑海。 萧宁远,他也重生了! 所以他先下手为强,快她一步处理了盐税案的隐患,并且直接釜底抽薪,换了赐婚圣旨。 他这是……要彻底将她从他的生命里剔除,让他心爱的沈清婉,名正言顺地站在他身边? 沈沉舟脸上也闪过一丝诧异,但他是宦海沉浮多年的老狐狸,瞬间便收敛了情绪,恭敬叩首:“臣,沈沉舟,接旨。谢主隆恩!” 对于沈家而言,哪个女儿嫁给太子都是锦上添花,只要能维系家族荣耀,并无区别。 甚至,将更得太子欢心的次女送过去,或许利益更能最大化。 沈惜念目光微转,恰好看见跪在她侧后方的沈清婉,正抬眸与萧宁远对视。 沈清婉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娇羞与情意。 而萧宁远看向她的目光,虽极力克制,却依然泄露出了一丝失而复得的温柔与复杂。 郎有情,妾有意。 沈惜念看着这一幕,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笑意。 真好。 这一世,他们终于可以得偿所愿,再不用像前世那样,一个求而不得抱憾终身,一个将满腔恨意与偏执报复在她这个“占位者”身上。 前世嫁入东宫后,她这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东宫书房暗格中的那一叠叠沈清婉的画像,或嗔或笑,笔触缱绻。 无不诉说着自己前世是多么的傻。 沈清婉身亡的消息传来后,萧宁远更是红着眼掐着她的脖子,嘶吼着质问她为何死的不是她。 沈清婉留下的遗书,让她无从辩解。 萧宁远认定就是她派人让沈清婉受辱惨死,可他又不能直接弄死她。 为了报复她,在她茶中下药,将那些肮脏的男人送入她的寝殿,狞笑着说要让她也尝尝沈清婉死前经受的折磨…… 那些蚀骨的恨意与屈辱,仿佛隔世幻梦,却又清晰如昨日。 “恭喜太子殿下,恭喜二小姐。” “两位真是天作之合!” …… 周围已是贺喜声一片。 这热闹与喧嚣,与她无关。 沈惜念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所有翻腾的情绪,只余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她安静地站起身,趁着无人注意,悄然退出了这喧闹的前院。 阳光洒在她身上,带着初春的微凉。 这一世,棋局已变。 萧宁远,我们各自为战,且看谁能笑到最后。 第3章 她要做那个执棋的人 车轮辘辘,碾过官道。 大红喜轿内,沈惜念早已自行掀开了盖头。 她端坐着,背脊挺直,脸上没有半分新娘应有的羞涩或忐忑,只有一片冰封般的冷静。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嫁衣上繁复的金线刺绣,她的思绪却早已飞出了这方狭小的空间。 萧宁远的动作太快,太精准。 提前引爆盐税案,壮士断腕,不仅撇清了自己,还赢得了“大义灭亲”的美名。 临场换旨,将他心心念念的沈清婉纳入东宫,同时将她这个“碍眼”的前世皇后,一脚踢到了天高皇帝远的边关霍家。 一石三鸟。 那么,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沈惜念眸色渐深。 前世,萧宁远登基之后,帝位坐得并不安稳。 有以太后母族为首的顾家,门生遍布朝野的沈家,以及最让萧宁远寝食难安的宸王萧云澈。 故而,萧宁远只能让这三股势力互相倾轧、彼此制衡。 以萧宁远重生后的狠辣果决和先知先觉,他绝不会放任这些威胁成长起来。 下一步,萧宁远必然会对宸王下手! 或许,已经开始布局了。 —— 边关的风带着砂砾的粗粝和刺骨的寒意。 一个多月的迎亲队伍终于抵达了霍家所在的城池。 相较于京城的繁华精致,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格外粗犷肃穆,连空气里都仿佛弥漫着铁锈与烽火的气息。 花轿在挂着红绸的霍府门前稳稳停下。 府门前站着迎接的人群,虽尽力营造着喜庆,却难掩一丝若有若无的紧绷感。 喜娘的声音带着谄媚和几分小心翼翼,隔着轿帘传来: “新娘子,咱们到了!只是……真是不巧,霍小将军前几日带兵追击一股突袭的敌军,虽成功将敌寇赶走,自个儿却受了些伤,不便亲自迎您下轿,还请您千万莫要见怪。小将军特意请了表少爷代为迎接,也是一样的喜庆!” 沈惜念心下一沉。 敌军突袭? 霍小将军受伤? 前世此时,边关虽有摩擦,但绝无如此巧合、直指霍家继承人的突袭。 这绝非偶然! 萧宁远的动作,比她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狠! 还尚未理清头绪,轿帘已被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大手轻轻掀开一角。 那手,拇指上戴着一枚质地上乘、纹路古朴的墨玉扳指。 这只手,这枚扳指…… 沈惜念的呼吸几不可察地滞了一瞬。 太熟悉了。 前世,这双手在她身上可是流连过无数次。 竟然是他亲自来迎! “弟妹,边关苦寒,一路辛苦了。” 一道清越沉稳,带着些许慵懒磁性的声音响起,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她听清。 “表弟伤势需要静养,舅舅放心不下,特命我这个做表哥的前来照看,迎亲之事,只能由我代劳,还望弟妹勿怪。” 果然是他! 宸王萧云澈,先帝幼子,生母霍贵妃,乃是霍大将军的妹妹。 前世,他不仅暗中掌控了大渊朝近半的盐铁漕运,更是掌控了霍家军,几乎扼住了国家的经济命脉与边防命脉,是萧宁远最大的心腹之患。 不仅如此,他还是她前世的情夫,还是她那个未出生孩子的生父…… 沈惜念迅速敛去眸中所有的惊涛骇浪,伸出带着些许凉意的手,轻轻握住了红绸的另一端。 隔着薄薄的衣袖,她似乎能感受到另一端传来的沉稳力量。 “有劳……表哥。”她低声回应,声音平静无波。 她任由他牵着红绸的一端,引导着她跨过火盆,一步步走进霍府。 耳边是喜娘高亢的吉祥话和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唱和声。 一切仪式按部就班,她却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灵魂悬浮在半空。 最终,她被簇拥着送入了新房。 “你们都退下吧!” “哗啦!”房门合上的瞬间,周遭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开来。 沈惜念径直走到桌边,自己动手倒了一杯茶水,却没有喝,只是握在手中,目光投向窗外。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房门被轻轻推开。 秋月脚步轻快地闪了进来。 “小姐,果然不出您所料!霜花鬼鬼祟祟地绕到后院假山,跟一个穿着宸王亲卫服饰的男子碰了头,两人交头接耳说了好一阵子,最后,霜花还把一个小巧的白色瓷瓶塞到了那男子手里。” 沈惜念闻言,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仿佛早已预料。 秋月忍不住抿了抿唇,小声问道:“小姐,您……您是怎么知道霜花她……有问题的?” 她伺候小姐这么多年,霜花表面上对小姐也是忠心耿耿。 她实在想不通小姐为何突然就对霜花起了疑心,还让她特意去盯梢。 沈惜念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意味深长地看向秋月,语气平淡却石破天惊:“因为我重生了,自然知道她早已叛变。” 前世,就是霜花伪造证据,诬陷她通敌叛国。 而秋月,就是为了在囚车途中救她,被乱箭射成了刺猬。 霜花就是萧宁远埋在她身边最隐秘的棋子! 秋月一点也不信,“小姐!您尽会诓我!”重生?这话本子里才有的故事。 沈惜念勾唇笑了笑,如果不是自己重生归来,她也不会相信还有这等天方夜谭之事,也不怪秋月不信。 “算了,既然小姐不想说,我也就不过问了,不过那白色瓷瓶里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当然是毒药。”沈惜念回答得干脆利落。 “毒药!”秋月瞳孔骤缩,“这……这是要给谁下毒?” “自然是给宸王。”沈惜念端起那杯凉茶,轻轻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更加清醒。 “给宸王?”秋月惊得几乎要跳起来,“可、可霜花现在明面上还是咱们的人啊!万一宸王真的中毒有个三长两短,这笔账岂不是要算到我们头上?霍家、霍贵妃都不会放过我们的。” “我就是要等着宸王服下那毒药。”沈惜念放下茶杯,语气平静得可怕。 秋月怔怔地看着自家小姐,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眼前的小姐,明明容貌依旧,却仿佛彻底换了一个人。 她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小姐……您……您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沈惜念转眸看向她,窗外清冷的月光映照在她半边脸上,明明灭灭。 “是啊,怎么可能还一样。”她轻轻开口,声音飘忽却带着千钧重量。 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如果再一样,那下场不就跟前世一样。 前世的教训,血淋淋地刻在她的骨头上。 将希望寄托于他人,无论是夫君的恩宠,还是家族的庇护,最终换来的,不过是利用、背叛和万劫不复的深渊。 萧宁远可以为将她推出去挡剑,父亲可以为了家族利益对她的苦难视而不见。 权力! 只有将至高无上的权力牢牢攥在自己手中,才能扼住命运的咽喉,才能真正掌控自己的生死荣辱,而不是沦为他人棋局上一枚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重活一世,她不要再做那个依附他人、步步维艰的沈惜念。 她要站在权力的巅峰,俯瞰众生。 那些曾经负她、伤她、欺她、辱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一世,她要做那个执棋的人! 第4章 放妻书 夜色沉凝,新房内一对龙凤喜烛燃了大半,烛泪堆积,跃动的火光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三更的梆子声刚过,新房门外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咳咳……” 随即是略显迟疑的脚步声。 沈惜念本就浅眠,一听这声音,就立马惊醒。 “吱呀!”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着暗红色常服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身量修长,但因伤病,背脊微弯,脚步也有些虚浮。 借着烛光,沈惜念看清了他的脸。 与边关武将常见的粗犷不同,他的五官竟带着几分江南水乡的秀气。 只是常年的风沙与征战,将他的皮肤镀上了一层健康的麦色,眉宇间也染上了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坚毅。 不是受伤了吗? 受伤了就好好休息! 干嘛大晚上的来扰人清梦!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沈惜念面上并没有任何不耐。 她从容地从床上起身,对着他盈盈一拜,声音平静无波:“妾身不知夫君今夜会来,先行歇息了,望夫君勿怪。” 霍启明摆手:“无妨。” 他走到桌边,在一张梨花木椅上坐下,动作间牵动了伤口,让他几不可闻地蹙了蹙眉。 沈惜念默默上前,为他斟了一杯温茶,也为自己倒了一杯。 两人对坐,烛火噼啪,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与寂静。 最终还是沈惜念打破了沉默,她敛下眼睫,轻声问道:“夫君……可需妾身侍候洗漱?” “不用!” 霍启明几乎是立刻拒绝,声音有些急促。 随即意识到失态,放缓了语气,“我……我来,是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沈惜念抬起眼,静静地看着他,捧着微凉的茶杯,等待他的下文。 霍启明似乎下定了决心,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封折叠整齐的信函,放在了桌上,推向沈惜念。 他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带着习武之人的粗糙,却意外地干净。 “沈小姐,”他换了个称呼,目光坦诚而带着些许歉意,“你我这场婚姻,乃是圣上赐婚,并非情投意合。我一介武夫,常年行军打仗,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今日不知明日事。实在不愿……耽误了你的终身。”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清晰:“这是一封放妻书,我已签字画押。若你愿意,可凭此物,另觅良缘。” 沈惜念彻底怔住。 放妻书? 这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前世,她从未听闻嫁入霍家的妹妹有过和离或被休弃的经历。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还是说,前世的霍家,也有着她所不知晓的隐秘?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拿起那封信函,并未立刻打开,而是抬眸看向霍启明,唇边勾起一抹似嘲非讽的弧度。 “霍小将军可知,在这世道,一个新婚之夜便被丈夫给予放妻书的女子,即便她清白无辜,世人会如何评判她?她的母家会如何待她?她往后余生,除了青灯古佛抑或一条白绫,还能有何路可走?” 霍启明闻言,脸上顿时浮现慌乱,急忙解释道:“沈小姐误会了。我并非要你现在就走,更不是要逼你,我是想给你一个选择。” “你若愿意留在边关,我必以礼相待,将你视作亲妹照料,绝不让任何人轻慢于你。你若日后遇到心仪之人,亦可凭此书离去,去追寻你自己的幸福,不必将大好年华虚耗在我这个不知能否看到明日太阳的武夫身上。” 他言辞恳切,眼神清澈,不似作伪。 沈惜念心中的诧异更深。 她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似秀气却带着军人铮铮铁骨的年轻将军,缓声问道:“将军如此为我着想,可是心中早已有了意中人,故而才要迫不及待地放我自由?” 霍启明被问得一懵,连连摆手,语气带着几分笨拙的坦诚:“没有的事。我一介粗人,整日里不是在校场就是在战场,哪里来的什么意中人。我只是觉得,你不该被这桩婚事束缚。” 看着他窘迫又认真的模样,沈惜念心中的冷意稍稍消散了些许。 她沉吟片刻,将那份放妻书轻轻放回桌上,推回到他面前。 “将军,”她迎上他疑惑的目光,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既然你并无心上人,你我二人又皆是无辜被命运捆绑,何不试着相处看看?我们不妨试着了解彼此,培养感情。若最终能做恩爱夫妻,自是最好。若实在缘分浅薄,无法成为眷属,到时再以兄妹相称,各自安好,也为时不晚。将军以为如何?” 霍启明一愣。 她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些? 她看向他的目光,没有新嫁娘的羞涩,也没有被“抛弃”的怨怼,只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和洞彻。 他怔怔地看着她烛光下清丽却坚毅的侧脸,鬼使神差地点了头:“自然……可以。”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亲兵打扮的小厮也顾不得礼节,匆匆推门而入,附在霍启明耳边低声急语了几句。 霍启明脸色骤然一变,猛地站起身,也顾不上伤口疼痛,对沈惜念匆匆留下一句:“你好生休息,军中急务,我需立刻处理!” 便随着那小厮快步离去,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浓郁的夜色中。 新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余烛火摇曳。 沈惜念缓缓端起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水,凑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滑入喉中,带来一片清醒的寒意。 她抬眸望向霍启明消失的方向,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深意盎然的弧度。 好戏,已经开场了! 霍启明离开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秋月便脚步匆匆地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刻意压制的惊慌,低声道:“小姐,东院那边出事了!宸王殿下突然呕血昏迷,现在整个东院都围满了大夫,乱成一团。” 沈惜念闻言,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反而唇角轻轻一勾,逸出一丝清浅却冰冷的笑意。 她从容地放下早已凉透的茶盏,站起身,理了理身上并未换下的嫁衣。 “走吧,”她声音平静,带着一种尽在掌握的从容,“该我们去‘雪中送炭’了。” 第5章 救命之恩 东院主屋内,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沈惜念刚走到门外,便听到里面传来霍大将军霍晋压抑着怒火的低吼,如同困兽的咆哮:“为何还查不出毒源?” 军医的声音发颤,充满了无力与惶恐:“大将军息怒!非是老夫不尽心,实在是……实在是宸王殿下所中之毒太过刁钻猛烈,如今毒素已侵入肺腑,攻于心脉……老夫……老夫真的是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 霍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 “你是我北境军中最好的大夫,你怎么可以无能为力。” 他声音到最后,已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与绝望,高大的身躯踉跄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一旁的霍启明急忙上前扶住父亲,脸上亦是写满了沉重与焦急。 就在这时,一道清亮而平静的女声自门口响起,打破了这绝望的氛围: “父亲,夫君,儿媳或可一试。” 霎时间,屋内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沈惜念一身红衣,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 烛光映照在她脸上,明明是新娘的打扮,眉宇间却无半分娇羞怯懦,只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沉静与笃定。 霍晋和霍启明皆是一愣,眼中充满了惊疑。 沈惜念不待他们发问,便主动解释道:“儿媳的生母,乃是通州陈氏的后代。陈家世代行医,儿媳不才,自幼随母亲学过几年医术,略通岐黄。或许可以看看宸王的情况。” “通州陈家?” 军医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中迸发出一抹亮光,急切地确认道,“可是那个著有《陈氏医典》、尤擅解毒与针灸的通州杏林陈家?” 沈惜念微微颔首:“正是。” 军医顿时激动起来,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若是陈家传人,或真有办法。老夫早年曾有幸拜读过《陈氏医典》残卷,其中针法精妙,用药奇绝,令人叹服。” 沈惜念不再多言,径直走到床榻边。 看着萧云澈那张因中毒而苍白泛青,却依旧难掩俊逸轮廓的脸庞,她心中并无波澜。 指尖轻轻搭上他的腕脉,凝神细察。 果然,还是前世那种混合奇毒。 只是这一世,这下毒的时机,倒是提前了不少。 前世,她也是在宸王中毒垂危之际出手相救,才初步赢得了他的信任与合作。 没想到重来一世,竟又是同样的戏码。 这两辈子,她倒都是他名正言顺的救命恩人了。 心中念头飞转,她面上却不露分毫。 收回手,她转向那军医,语气沉稳:“前辈,此毒虽烈,侵入心脉,但尚有一线生机。需以金针渡穴之法,辅以真气,强行逼出毒素。只是此法极为耗费心神,需有人从旁协助,稳固殿下心脉。” 军医闻言,眼中精光更盛,连忙道:“少夫人可是要用陈家的独门‘金针渡穴’?老夫虽不才,于针灸一道也有些心得,愿助少夫人一臂之力。需要老夫做什么,但请吩咐。” 他说着,立刻将自己的针囊恭敬地递上。 沈惜念也不推辞,接过针囊:“有劳前辈。” 她看向霍晋父子,“父亲,夫君,还请退开些许,留出空间,勿要打扰。” 霍晋此刻已是死马当活马医,见军医如此信服,又见沈惜念气度沉稳,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希望,连忙拉着儿子退到一旁,紧张地注视着。 沈惜念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指尖捻起一根细长的金针,眸光一凝,出手如电,精准地刺入萧云澈头顶的百会穴。 紧接着,第二针、第三针…… 她下针又快又稳,手法繁复玄奥,看得那老军医眼花缭乱,却又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喝彩。 他也按照沈惜念的指示,在相应穴位施针辅助,护住萧云澈心脉。 烛火摇曳,映照着沈惜念专注而沉静的侧脸,额角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 秋月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夜色渐褪,天际泛起鱼肚白。 当最后一根金针从萧云澈身上取出时,沈惜念几乎脱力,身体微微晃了一下,被秋月及时扶住。 她疲惫地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却清晰地说道:“好了,毒性已解。” 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床榻上的萧云澈虽然还未苏醒,但原本青白的脸色已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呼吸变得平稳悠长。 霍晋一个箭步冲到床边,目光急切地看向军医。 军医连忙上前,仔细为萧云澈诊脉。 片刻后,他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狂喜,声音都带着颤抖:“稳了!脉象平稳下来了!毒性真的被压制住了!少夫人真乃神技!神技啊!” 霍晋闻言,巨大的喜悦和感激冲击着他。 这位在战场上叱咤风云、铁骨铮铮的老将军,竟转过身,面向沈惜念,不由分说便要屈膝跪下行大礼。 “砰!” “父亲!万万不可!”沈惜念惊了一跳,慌忙侧身避开,示意霍启明赶紧扶住他,“救治宸王乃是儿媳分内之事,岂敢受父亲如此大礼。折煞儿媳了!” 霍晋被儿子扶着,虎目含泪,激动得嘴唇哆嗦。 他看着沈惜念,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好!好孩子!好儿媳!从今往后,在这北境,在这霍家,谁若敢欺你半分,我霍晋第一个不答应。” 霍启明扶着父亲,看向沈惜念的目光也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感激与震撼。 他这个新婚妻子,远比他想象的,要深沉和了不起得多。 沈惜念微微垂眸,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救命之恩,已种下。 她在霍家,在北境,第一步棋,算是稳稳落下了。 回到新房,窗外天色已蒙蒙发亮。 连续几个时辰高度集中的施针,几乎耗尽了沈惜念所有的心神与气血。 她褪下繁重的嫁衣,连秋月端来的补汤都只勉强喝了两口,便一头栽进床榻,陷入沉沉睡梦中。 这一觉睡得极沉,直到日上三竿,刺目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脸上,她才悠悠转醒。 浑身的酸痛和精神的疲惫仍未完全消散,但眼神已然恢复了清明。 “小姐,您醒了!” 秋月一直守在门外,听到动静轻轻推门而入,手中捧着温热的洗脸水,“您这一觉睡得可沉,现在都快午时了。厨房温着粥和小菜,您先用些。” 沈惜念揉了揉发胀的额角,在秋月的伺候下起身洗漱。 温热的水汽氤氲,稍稍驱散了疲惫。 她看着铜镜中自己略显苍白的脸,忽然问道:“霜花那边,有什么动静?” 第6章 打铁,需趁热 秋月闻言,神色一正,压低声音回道:“小姐料事如神!昨夜东院乱成一团时,她就想趁机往外递消息,密信已经被我们的人截下了。” 说着,秋月从袖中取出一封小巧的信件,恭敬地递给沈惜念。 沈惜念接过信,指尖轻轻摩挲着那火漆上模糊的印记,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走到桌边,给自己斟了一杯微凉的茶水,仰头饮尽。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最后的睡意也彻底消散,眸中只剩下锐利的寒光。 “去,”她放下茶杯,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让霜花来见我。” 秋月心头一凛,知道小姐这是要动手清理门户了。 她立刻应声:“是,小姐。” 不一会儿,房门再次被推开,霜花低着头,脚步有些迟疑地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半旧的浅粉丫鬟服饰,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顺。 “小姐,您找奴婢?”霜花的声音柔柔弱弱,带着几分怯意,若非早知道她的底细,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个老实本分的丫头。 沈惜念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目光淡淡地落在霜花身上。 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让霜花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头皮微微发麻。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茶水注入杯中的细微声响。 良久,沈惜念才轻轻放下茶壶,拿起桌上那封密信,在指尖把玩着,语气听不出喜怒:“霜花,你跟在我身边,有八年了吧?” 霜花心中一沉,强自镇定道:“回小姐,是八年零三个月了。奴婢八岁入府,就一直伺候在小姐身边。” “八年零三个月……”沈惜念重复着这个数字,唇边的笑意加深,却冰冷刺骨,“真是不短的时间。足够让一个人摸清主子的所有喜好、习惯,甚至……弱点。也足够让一颗棋子,埋得足够深。” “小姐……您,您这是什么意思?奴婢听不懂……”霜花脸色微微发白,手指下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听不懂?”沈惜念轻笑一声,将那封密信随意地丢在霜花脚边,“那这封准备送往京城的密信,你总该看得懂吧?” 霜花看着脚边那封熟悉的信件,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尽褪。 这封信,她明明已经送出去了! 怎么会在小姐手中? “很意外?” 沈惜念站起身,缓步走到霜花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如同看着一只渺小的蝼蚁。 “从你八岁被‘有心人’安排进沈家起,你存在的意义,不就是等待今天这样的时刻吗?” 霜花浑身剧震,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 她最大的秘密,她潜伏八年的使命,竟然早已被对方知晓。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几乎窒息。 “小…小姐……奴婢冤枉!这信……这信不是奴婢的!是有人陷害!”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陷害?”沈惜念俯下身,指尖轻轻抬起霜花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那双眼眸深邃如寒潭,带着一丝怜悯,更多的却是冰冷的杀意。 “那你告诉我,是谁陷害你?是秋月?还是东宫那位?” 东宫! 这两个字如同最后的丧钟,在霜花耳边敲响。 她彻底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再也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原来,小姐什么都知道了! 她知道自己是太子的人! “看在这八年的情分上,我给你一个痛快。” 沈惜念直起身,收回手,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拿起帕子细细擦拭着指尖,语气淡漠地对秋月吩咐道,“拖下去,处理干净。” “是!”秋月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立刻唤来两名早已候在门外的粗壮婆子。 “不!小姐!饶命!饶了奴婢吧!奴婢也是被逼的!小姐——” 霜花发出凄厉的哀求与哭喊,却被婆子毫不留情地堵住嘴,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声音迅速消失在门外。 沈惜念重新坐回桌边,端起那杯凉茶,神色平静无波。 清除掉身边最大的隐患,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该是利用这份“救命之恩”,好好与那位刚刚捡回一条命的宸王殿下,谈一谈“合作”了。 北境的棋盘,她已然落子。 她弯腰,从地上拾起那封密信,指尖在粗糙的信封上轻轻摩挲,随即递还给秋月。 “想办法把火漆复原,内容不必改动,原封不动地寄出去。” 秋月接过信,闻言一怔,眼中满是困惑。 “小姐,这……既然已经知道霜花是细作,为何还要把这消息递给太子?这不是……” 沈惜念端起茶杯,唇角噙着一抹淡而冷的笑意。 “既然太子殿下对北境如此感兴趣,我们何必断了他的念想?” 留着这条线,往后,想让太子知道什么,他就只能知道什么。 秋月恍然大悟,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由衷赞道:“小姐思虑周全!如此一来,太子便如同睁眼瞎,只能看到我们想让他看的。小姐真是高明!” 沈惜念对秋月的夸赞不置可否,这只是最基本的手段罢了。 秋月突然想起一事:“小姐。您睡着的时候,府里的周管家来过了,说是奉大将军之命,将府中内务的账本、对牌、库房钥匙一应物件都送到了隔壁书房,请您接管中馈。” 霍家唯一的好处便是府内人员简单。 霍夫人在生下霍启明后便难产过世,霍晋就再也没有续弦。 霍晋原本有五个儿子,其中四个都已为国捐躯,如今只剩下霍启明这一根独苗。 沈惜念眉宇间不易察觉地舒展开来。 霍家没有主母,没有妯娌,意味着她不需要在后宅耗费太多精力去应付复杂的人际关系,尤其是麻烦的婆媳之争。 前世在宫中,与那位心思深沉的顾老太婆周旋了数年,日日上演不见硝烟的战争,早已让她身心俱疲。 这一世,能避开这些,实在是省心不少。 “账本和钥匙先放着,稍后我再去看。”语气平和。 眼下,有比接管中馈更重要的事情。 她抬眸望向东院的方向,算算时辰,萧云澈人也该醒了。 救命之恩如同炽热的烙铁,若不趁热打铁,牢牢印下痕迹,时间久了,温度降了,效果便会大打折扣。 她得亲自去一趟东院。 不仅要让他记住这份恩情,更要借此机会,再添一把火,加上几道牢固的锁扣。 恩情,只有转化为切实的利益捆绑,才能真正坚不可摧。 “秋月,更衣。”沈惜念站起身,目光清亮而坚定,“我们去探望一下刚刚死里逃生的宸王殿下。” 打铁,需趁热! 第7章 这狗男人居然不上套 东院主卧。 萧云澈半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上,脸色仍有些苍白,却掩不住那份与生俱来的矜贵与慵懒。 他接过侍女手中漆黑的药汁,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仰头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 “殿下,霍少夫人求见。”侍卫在门外低声通传。 萧云澈眸光微顿,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异色。 随即淡淡道:“让她进来。” 沈惜念缓步走入室内,目光落在榻上的男子身上。 即便病容憔悴,也难损其半分风姿,五官深邃俊美,只是那眉眼间惯有的疏离与漫不经心,比前世记忆中的似乎更浓了些。 她微微屈膝,行了一礼:“见过宸王殿下。” 萧云澈抬了抬手,声音带着病后的些许沙哑,却依旧从容:“免礼。本王的救命恩人,不必如此客气。本该等身子爽利些,亲自去向你道谢,倒劳你先过来了。” “殿下言重了。”沈惜念神色平静,语气疏离而客气,“医者本分而已。妾身今日过来,是为殿下复诊,看看余毒是否清除干净。既是从妾身手中救回的人,总要有始有终。” 说着,她便走上前,示意萧云澈伸出手腕。 萧云澈却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带着审视与探究。 他记得上次见她,还是五年前的宫宴上,那时她才十三岁,像个没长开的小萝卜头,怯生生地跟在太子身后,目光里全是依恋。 五年不见,眼前的女子身量长开,容颜清丽。 更重要的是,那双眼睛里的怯懦和天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沉静与冷冽。 变化真大! “请殿下伸手。”沈惜念见他不动,再次出声,语气依旧平稳。 萧云澈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带着一丝玩味,终于慢悠悠地伸出了手腕。 沈惜念纤细冰凉的指尖轻轻搭在他的腕脉上,凝神感知。 萧云澈垂眸,看着那截葱白如玉的手指按在自己古铜色的皮肤上,触感微凉,心底莫名泛起一丝奇异的感觉,但他并未在意。 “本以为,你费尽心思想嫁入东宫,如今这太子妃之位,合该是你的囊中之物。” 萧云澈忽然开口,声音懒洋洋的,带着明显的戏谑。 “没想到圣心难测,临门一脚,竟换了人。你说说,你这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他顿了顿,语气里的嘲弄更明显了几分,“不过话说回来,你连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让自家妹妹捷足先登,啧啧,真是没用。” 沈惜念搭在他腕间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随即又松开。 这狗东西,还是一如既往的嘴欠! 她强压下反唇相讥的冲动,只当没听见。 见她不为所动,萧云澈也不介意,自顾自地继续说着,仿佛闲话家常,字字却往人心窝子里戳: “算计了这么多年,眼巴巴盼了这么多年,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还给他人做了嫁衣。沈大小姐,这心里……怕是不好受吧?” “本王要是你,可不会就这么算了。” …… 他碎碎念着,沈惜念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聒噪得很。 若不是为了后续计划,需要借他之力与太子抗衡,她真是一刻都不想与这个嘴毒的男人多待。 她面无表情地收回手,直接打断了萧云澈的“关切”,抬眸迎上他带着戏谑的目光,语气清冷如冰: “殿下的毒已无大碍,静养几日便可。不过,殿下难道就一点也不好奇,您为何会中毒?” 萧云澈摊了摊手,“无非就是那些想要杀本王的人给本王下毒罢了,这有啥可好奇的。” 沈惜念一怔,这狗男人居然不上套。 她扯了扯唇角,“殿下倒是想得挺开的。” 萧云澈勾唇,“从小到大本王遇到的暗杀无数,如果看不开,估计早就抑郁而终了。” 沈惜念指尖轻轻拂过衣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殿下豁达。不过……” 她顿了顿,“从前那些暗杀,殿下似乎从未被逼到如此绝境,这一次若非妾身恰巧懂得解法,殿下此刻恐怕已是一具冰冷的尸首了。” 萧云澈把玩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闻言眸光几不可察地闪动了一下,并未接话。 沈惜念不再迂回,直接切入核心:“想必殿下此刻心中也已明了,能近身下此毒手,必是身边亲近之人出了纰漏。不知……殿下可已将那只蛀虫揪出来了?” 萧云澈终于抬起眼,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沈惜念,带着审视与探究。 半晌,才缓缓道:“你倒是机灵。” 沈惜念迎着他的目光,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语气带着几分笃定:“我不止是机灵。我还能帮殿下,把那个内奸揪出来。” 萧云澈瞳孔微缩,身体几不可察地坐直了些许,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充满压迫感。 “你能找出内奸?” 他上下打量着沈惜念,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 他与沈惜念也算自幼相识,虽然交集不多,但印象里,这个沈家大小姐满心满眼都只有他那个太子皇兄,为了维持太子喜欢的温婉形象,惯会装模作样,耍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 如今竟会主动提出帮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死丫头,所图定然不小。 他慵懒地往后靠回软榻,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姿态,只是眼底深处多了几分冷意。 他轻轻“呵”了一声,慢条斯理地问道:“条件呢?” 沈惜念见他问得直接,也不绕弯子,唇边笑意清浅:“殿下是夫君的表哥,自然也是妾身的表哥,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谈条件岂非见外了。” 萧云澈不为所动,只拿那双深邃的眸子静静瞧着她,仿佛在说“少来这套”。 沈惜念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勉为其难:“不过,既然殿下坚持,为了防止殿下心中过意不去,妾身便只好提一提了。” 她顿了顿,目光迎上萧云澈,清晰而平稳地说道:“听闻殿下封地通州,月前偶然发现了一座品质极佳的玉石山。妾身不贪心,只要其中三成利。” 话音落下,室内陷入一片死寂。 萧云澈把玩扳指的动作骤然停住,瞳孔猛地一缩,锐利的目光如同钉子般钉在沈惜念脸上。 通州玉石山! 此事乃绝密,除了他和几名绝对心腹,绝无外人知晓! 他甚至连开采都尚未开始,只为避开京城耳目。 她一个深闺女子,是如何得知的? 第8章 妾身对殿下可是还有救命之恩 沈惜念不待他发问,便轻描淡写地给出了“解释”,语气寻常得像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殿下不必惊讶。此事,妾身是在太子殿下的书房,偶然瞥见了一份呈上的密报。” 太子! 萧云澈眼底瞬间寒芒乍现,周身气息都冷了几分。 太子安插在自己身边的钉子,竟然已经触及到了如此核心的机密? 连这等尚未启动的隐秘都被探知,还呈报到了东宫。 看来,他身边那几只蛀虫,比他想象的还要藏得深,咬得狠。 沈惜念端起桌上微凉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 这些事情,自然是源于前世的记忆。 这一世,萧宁远同样重生,以他的性格和对萧云澈的忌惮,必定会抢先对这座未来能为萧云澈提供巨额财富的玉石山下手。 她此刻点破,既是卖给萧云澈一个天大的人情,让他提前防范,又能为自己捞取实实在在的好处,同时还能给太子添堵,一举三得。 萧云澈压下心头的寒意,重新看向沈惜念时,眼神已恢复了惯有的慵懒。 只是那慵懒之下,多了几分冰冷的算计。 他嗤笑一声:“三成?沈大小姐,你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些。” 沈惜念放下茶盏,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她抬眸,目光清亮而锐利,语气却依旧平静:“殿下,私自开采矿藏,尤其是玉矿,按大渊律例,乃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妾身只要三成,未曾要求与殿下五五平分,已是顾念着夫君与您的表亲情分。更何况,妾身对殿下可是还有救命之恩呢。” 萧云澈被她这番“理直气壮”的言论气得几乎笑出来。 方才还说“勉为其难”,转头就搬出律法、亲情、恩情来压他? 这死丫头,脸皮厚度倒是与日俱增! 他盯着她。 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这就是你说的勉为其难?” 面对萧云澈的讽刺,沈惜念非但没有丝毫窘迫,反而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无辜的认真: “殿下明鉴,妾身确实是‘勉为其难’才接受这三成利的。” 她微微蹙起秀眉,仿佛陷入了某种艰难的抉择,“不瞒殿下,起初妾身觉得,既是合作,五五分成方显公平。” “可转念一想,殿下与夫君乃是血脉至亲,妾身如今既嫁入霍家,与殿下也算是一家人了。若真要了五成,岂非伤了这份难得的亲情?妾身内心实在难安,反复思量,这才好不容易说服自己,退而求其次,只要三成便好。” 她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自己做出了巨大的牺牲。 萧云澈看着她那张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嘴脸,差点气笑了。 巧舌如簧,颠倒黑白,他今日算是领教了。 “呵!”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懒得再与她做这口舌之争。 沈惜念见好就收,优雅地放下茶盏,站起身,对着萧云澈盈盈一拜。 “殿下重伤初愈,还需好生静养,妾身便不打扰了。” 她顿了顿,语气转为笃定:“至于内奸之事,殿下放心,今夜之前,必会给殿下一个交代。殿下只需安心休息,静候佳音即可。” 说罢,她不再多看萧云澈一眼。 转身,裙裾微扬,步履从容地离开了房间。 萧云澈靠在软榻上,看着她消失在门外的背影,眸色深沉如夜,晦暗不明。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墨玉扳指,心中思绪翻涌。 这个沈惜念,与记忆中那个只会追在太子身后、心思浅薄的小姑娘判若两人。 她不仅知晓玉石山的秘密,更能精准地拿捏他的处境,提出他无法轻易拒绝的条件。 更重要的是,她声称今夜就能揪出内奸…… 她究竟有何凭恃? 萧云澈缓缓闭上眼,唇角却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 不管她目的为何,这场游戏,似乎变得有趣起来了。 他倒要看看,这只突然亮出爪子的小野猫,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 云琅阁书房内,阳光透过窗棂,映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 沈惜念坐在宽大的书案后,面前堆叠着霍府历年来的账册。 她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指尖翻动,目光快速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墨字,神色平静无波。 秋月端着刚沏好的热茶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白瓷茶盏轻轻放在书案一角,低声道:“小姐,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用霜花的暗号,通知了那个叫‘七星’的奸细,今夜子时,紫竹林会面。” 沈惜念目光仍停留在账册上,闻言只是几不可察地“嗯”了一声,表示知晓。 秋月看着自家小姐沉静的侧脸,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小声抱怨道:“小姐,这霍府……规矩也忒松散了些。今日本该是您作为新妇,向大将军敬茶的日子就这样潦草地过去了。” 她语气里带着几分替自家小姐感到的委屈和不平。 宸王救活之后,军营那边又说有异动,霍大将军和霍小将军连早饭都没顾上吃,就急匆匆赶过去了。 这敬茶礼府里竟也没个人来提一句,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新妇敬茶是大事,代表着婆家的认可和重视,如今这般轻慢,传出去只怕对小姐名声有损。 沈惜念终于从账册上抬起眼,接过秋月递来的茶盏,揭开盖子,轻轻吹了吹浮沫,神色间却不见丝毫愠怒。 “无妨。”她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语气平淡,“霍家满门忠烈,男儿皆以戍边卫国为重,军情紧急,自然顾不上这些虚礼。”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这间宽敞却陈设简单的书房,以及桌案上堆积的账本和对牌钥匙,唇角微扬:“况且,他们这不是把整个霍府的内务,都交给我了么?” 比起前世在东宫,每日晨昏定省,在顾老妖婆面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应付各种繁文缛节和明枪暗箭,如今这般,反而让她更觉自在。 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她正好可以腾出手来,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秋月见她确实不在意,这才稍稍安心。 “李妈妈,李妈妈!您这是做什么?”门外骤然响起的喧哗打破了书房的宁静。 第9章 立威,只是第一步 “有什么事情咱们慢慢商量……”管家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劝阻和焦急。 “商量?还有什么好商量的?”一个略显尖利的女声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带着一股倚老卖老的愤懑。 “周管家,我老婆子在霍家伺候了三十年,从小将军落地就一把屎一把尿地带着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这新夫人刚进门,她的人就敢对我如此不敬,我就是要问问夫人,她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老人了?” 这声音中气十足,充满了委屈和被冒犯的怒火,显然来者不善。 书房内,秋月脸色微变,下意识地看向沈惜念,低声道:“小姐,是李妈妈,小将军的奶娘。她在府里向来有些体面,平日里连周管家都要让她三分。她这是……” 沈惜念面色不变,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账册合上,发出轻微的“啪”声。 “让她进来。” —— 书房门被推开,秋月领着几人走了进来。 除了面色尴尬的周管家和一脸愤懑的李妈妈,后面还跟着低垂着头的银杏。 沈惜念的目光掠过银杏时,骤然定住。 银杏白皙的脸上,一个清晰的五指红印赫然在目,半边脸颊都微微肿了起来。 沈惜念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 她没看叫嚣的李妈妈,而是直接看向周管家,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周管家,这是怎么回事?” 周管家还没来得及开口,李妈妈就抢先一步,扯着嗓子喊道:“少夫人!老奴知道您是刚进门的新妇,可也不能纵容手下的人如此不懂规矩。老奴在霍府兢兢业业三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这刚掌家就要卸磨杀驴吗?” 沈惜念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但她依旧没理会李妈妈,目光落在银杏身上:“银杏,你说。” 银杏抬起头,眼圈泛红,满是委屈,声音带着哭腔:“小姐,我……我只是想去厨房给您取一早炖上的燕窝,并不知道那盅燕窝是李妈妈每日特定的。我刚端起来,李妈妈就冲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我一巴掌。” “你这小蹄子就是故意的!”李妈妈立刻尖声打断,叉着腰,气势汹汹。 “府里谁不知道大将军怜我年老体弱,特许我每日食用燕窝滋补。你一来就动我的东西,不是存心挑衅是什么?” 周管家连忙打圆场:“夫人,李妈妈,都是误会,误会!银杏姑娘初来乍到,不清楚府里的惯例。李妈妈您也是心急了些。我看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啊!” 他边说边悄悄拉了拉李妈妈的衣袖,压低声音,“李妈妈,银杏是夫人的陪嫁丫鬟,您多少给夫人留点面子……” “算了?怎么能就这么算了!”李妈妈一把甩开管家的手,声音更高了,“她动我的东西,就是不行!这事儿没完!” “确实不能就这么算了。”沈惜念清冷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李妈妈的叫嚣。 李妈妈一听,顿时像得了胜仗一般,腰板挺得更直了,得意地瞥了银杏一眼。 沈惜念目光转向银杏,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力度:“银杏,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别人打你,便是在打我的脸。我的脸被打了,你该当如何?” 李妈妈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 银杏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恶狠狠地盯向李妈妈,斩钉截铁道:“打回去!” “你敢!”李妈妈尖叫起来。 周管家也急了,连忙上前一步想要劝阻:“夫人,这……这恐怕不妥吧?李妈妈毕竟是老人,这……” “周管家,”沈惜念直接打断他,目光如冰刃般扫过去,“既然如今府中内务由我掌管,那么后宅之事,便该由我做主。我如何处置下人,如何立规矩,都是我的事。管家……莫非是想越俎代庖?” 周管家被她目光中的冷意慑住,话语卡在喉咙里。 他心中一震,这位新少夫人,看着年纪轻轻,手段却如此凌厉果决,绝非易于之辈。 他权衡利弊,终究是低下头,退后一步,不再言语。 这浑水,他蹚不起。 李妈妈见管家退缩,顿时慌了神,看着一步步逼近的银杏,色厉内荏地大喊:“你……你这死丫头要干什么?反了你了!” 银杏却充耳不闻。 她虽是丫鬟,但自小跟在沈惜念身边,也学过些拳脚功夫,身手远比寻常妇人利落。 刚刚在厨房,为了不给自家小姐惹祸,她这才没跟这李妈妈一般见识。 不过现在,既然小姐都发话了,她没道理不照做。 银杏一个箭步上前,在李妈妈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扣住了她的双臂,将其牢牢制住。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银杏扬起手,左右开弓。 “啪!啪!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在书房内接连响起,毫不留情。 整整十八下,一下不多,一下不少,直打的李妈妈最初还嗷嗷叫骂,后来只剩下呜呜的哀嚎,脸颊高高肿起,嘴角破裂渗出血丝,整个人瘫软在地,眼神涣散,只剩下惊恐。 整个书房鸦雀无声,只剩下李妈妈粗重的喘息和呜咽。 沈惜念这才缓缓站起身,走到瘫软如泥的李妈妈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依旧平静,却字字如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霍家念旧情,敬你是老人,给你体面。但这体面,不是让你用来作威作福、欺压主子的资本。” “从今日起,革去你所有差事,份例减半,留在自己院里荣养吧。若再敢生事,霍府,便留你不得了。” 她说完,不再看面如死灰的李妈妈,目光扫过周管家和外面偷偷观望的下人。 “都听清楚了?” “是,是!老奴听清楚了!”周管家后背沁出一层冷汗,连忙躬身应下,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位新少夫人年纪虽轻,手段却狠辣果决,绝非表面看上去那般温婉可欺。 他再不敢多留,赶紧招呼两个粗使婆子进来,架起瘫软在地的李妈妈,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人往外拉。 “你……你给我等着!等大将军回来……我定要……定要告你一状!让大将军好好管管你这等不敬长辈、苛待老人的恶妇!” 沈惜念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慢条斯理地抬手,用小指优雅地掏了掏耳朵,仿佛嫌那声音污秽。 她唇角勾起一抹十足嘲弄的弧度,目光轻蔑地扫过李妈妈那张狼狈不堪的脸。 “哦?”她轻轻吐出一个字,语气慵懒,却带着无形的压力,“那我便等着。” 那眼神,那语气,分明是全然未将李妈妈的威胁放在眼里,甚至带着一种“你尽管去,看能奈我何”的笃定与嚣张。 沈惜念重新坐回书案后,目光落在那些账册上,眼神幽深。 立威,只是第一步! 第10章 可不会像前世那样惯着他 子时,紫竹林。 夜风穿过林间,带起一片沙沙声响,竹影幢幢,透着几分阴森。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匆匆而至,看到竹林深处背对他而立的一个纤细女子身影。 他压低声音,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与警惕: “我不是传讯说过,近日风声紧,暂勿会面吗?你如此急切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警惕地环顾四周,“若是被殿下察觉……” 那女子缓缓转过了身。 他的话戛然而止。 月光下,赫然是秋月那张带着冷意的脸! 七星瞳孔骤缩。 糟糕!中计了! 他二话不说,身形暴退,就要向竹林外掠去。 “来都来了,何必急着走?” 一道慵懒的嗓音自他身后响起。 七星猛然回头,只见萧云澈不知何时已倚在一丛翠竹旁,好整以暇地把玩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 而他身侧,站着神色平静的沈惜念。 周围,数名手持兵刃、气息精悍的侍卫,已悄无声息地封住了所有去路。 七星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萧云澈的方向连连磕头,声音发颤:“殿下!殿下明鉴!是……是此女私下约见属下,属下毫不知情,绝无二心啊殿下!” 萧云澈挑眉,“哦?本王有说要怪罪你么?” 语气依旧漫不经心,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沈惜念缓步上前,声音清冷地附和:“是啊,你不过是见了我的人一面,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紧张成这样?莫非……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怕人知道?” 七星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应对这局面。 “殿下,这是从七星房中收到的玄铁令牌。”冀云将令牌双手呈给萧云澈。 萧云澈接过令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繁复的凤翎暗纹,眼神骤然变得冰冷锐利。 他轻笑一声,那笑声却无半分暖意:“顾皇后……还真是煞费苦心。这么早就把你这颗钉子,埋在了本王身边。” 七星浑身一颤,却仍强自镇定,抵死不认。 “殿下!这令牌绝非属下之物!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属下对殿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沈惜念看着他垂死挣扎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不愧是顾老太婆的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上前两步,目光如同冰锥,“还真是嘴硬!” “不过想想,你也真是可悲。同样是顾家的血脉,顾长卿在京城鲜衣怒马,恣意享乐,而你这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却只能隐姓埋名,远赴边关,做着这刀头舔血、随时可能丧命的细作。真是可怜。” 七星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的身世是绝密,连顾皇后身边知道的人都屈指可数。 这个女人……她怎么会知道? 就连一旁的萧云澈,眸色也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这个女人知道的,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有趣,当真有趣! “你……你胡说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七星声音嘶哑,试图做最后的否认,但颤抖的声线已然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慌。 沈惜念却不给他喘息之机,步步紧逼,言语如刀,一刀刀剜开他血淋淋的伤疤。 “你以为,你在这里为顾皇后卖命,她就会好好对待你那个被藏在乡下的娘亲吗?” 她微微倾身,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在七星耳膜上,“你娘亲柳氏,早在十年前就死了。是顾皇后亲自下的命令,派人暗中处置的。你真是可怜,不仅是个连族谱都进不了的私生子,连自己亲生娘亲死了十年,都还被仇人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一样为她卖命!” “你胡说!不可能!你骗我!” 七星如遭雷击,整个人猛地从地上弹起,神情激动扭曲,双目赤红,如同疯魔般就要冲向沈惜念。 不等他近身,守在一旁的秋月眼神一厉,闪电般出脚,狠狠踹在七星胸口。 “砰!”七星被踹得踉跄后退,重重摔倒在地,喉头一甜,呕出一口血来。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瘫在地上,眼神涣散,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你胡说……你骗我的……不会的……娘她不会死的……” 看着他彻底崩溃的模样,萧云澈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对冀云使了个眼色。 冀云会意,一挥手,两名侍卫立刻上前,将已然失去所有抵抗意志的七星架了起来。 “带下去!”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是!” 侍卫将仍在不停念叨着“不可能”的七星拖离了紫竹林。 夜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仿佛刚才的事情从未发生。 萧云澈转过身,目光深沉地看向身旁神色平静的沈惜念,缓缓开口:“沈大小姐还真是超乎本王想象。”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局面,他要是再不明白,那就真的被这个女人玩得团团转了。 这个女人早就知道七星会给他下毒,但她选择不吭声。 等他中毒了,她再出来雪中送炭。 还真是好算计! 他的目光几乎要凝出冰碴子。 沈惜念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语气甚至带上了几分理所当然,“多谢王爷夸奖。” 萧云澈简直要被气笑了,胸口一阵翻涌,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咳咳……” 那是夸她吗? 这女人是当真听不出,还是脸皮厚到足以无视? 他强压下喉间的痒意,目光冷冽如刀,“多年未见,本王倒不知,你何时变得如此恶毒?竟能冷眼旁观,放任本王中毒濒死?” 他刻意加重了“恶毒”二字。 沈惜念非但没有半分被拆穿的窘迫,反而唇角一勾,露出一抹近乎挑衅的弧度,理直气壮地反问:“王爷这是要怪罪于我?” 她可没有必须救治他的义务! 这家伙真把自己当成祖宗,所有人都得供着他吗? 前世为了拉拢他去对付萧宁远,她不惜委身给这家伙。 但这一世,她可不会像前世那样惯着他! “若非我出手,王爷此刻早已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哪还有机会站在这里,质问我是否‘恶毒’?” 她顿了顿,语气中的讥诮更浓,“说到底,是王爷自己御下不严,身边埋着颗十年的钉子都毫无察觉,如今真相大白,不去反思自身,反倒来怪罪我这个救命恩人?这是何等道理?” 第11章 都亲了这么多回 “你……咳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萧云澈苍白的脸上因怒意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沈惜念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甚至悠闲地双手环臂,慢悠悠地补充道:“依我看,王爷非但不该怪罪,反而该好好感谢我。救命之恩,不说涌泉相报,至少也不该是这般忘恩负义的态度吧?” 萧云澈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住掐死这个女人的冲动。 一旁的冀云见状,连忙转移话题,“少夫人是如何得知七星的真实身份?” 七星从十岁就加入了暗卫营,算是跟他一同长大。 他怀疑过很多人,却没想过奸细会是自己最信任的七星。 为了后期的审讯,他得多了解一些七星的过往,这才好让七星招供出有用的信息。 沈惜念眨了眨眼,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我自然有我的门路和手段,怎么可能会如实告诉你。” 总不能说她重生了,所以才提前知道这些的吧! 傻子才会如实相告! 冀云顿时一噎,这位少夫人讲话的方式,怎么如此熟悉。 气人的同时,又让人敢怒而不敢言。 这不就妥妥跟自家王爷的讲话风格一脉相承吗?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好脾气道,“那你方才对七星所言,关于他娘亲被顾皇后所杀之事,可否告知一二?” 沈惜念忽然笑了,那笑容带着几分狡黠和恶作剧得逞般的意味。 她摊了摊手,语气无辜又坦然,“他娘亲没死呀!” “……”冀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可真是比他家王爷还厉害! 萧云澈微微眯了眯眼。 沈惜念继续道,“我不这样说,如何能击溃他的心防,让他情绪失控,自己承认身份?兵不厌诈嘛,这你都不懂?” 说着说着,她嫌弃地撇了撇嘴。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清,“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属。主子蠢笨,底下人也聪明不到哪里去,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这话如同一点火星,瞬间溅入了油锅。 萧云澈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周身散发出的寒气几乎能将周围的空气冻结。 这女人,竟敢当面骂他蠢笨? 站在一旁的冀云只觉得头皮发麻,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完了完了!主子何等心高气傲,何时被人如此当面折辱过? 这沈大小姐是真不怕死啊! 他几乎已经预见到主子暴怒,血溅五步的场景了。 然而,始作俑者沈惜念却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杀意。 她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困死了,折腾了大半夜。” 她语气慵懒,带着毫不掩饰的敷衍,“王爷若无其他指教,妾身便先回去补觉了。” 说完,也不等萧云澈回应,径直带着秋月,主仆二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穿过一众噤若寒蝉的侍卫,扬长而去。 那背影,潇洒得甚至带着几分嚣张。 走出紫竹林,夜风拂面,沈惜念只觉得通体舒畅,积压在前世心底多年的那口郁气,终于狠狠吐了出来。 痛快! 真是痛快! 前世,她与萧云澈每次私下会面,这男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言语间对她各种嫌弃,不是说她“思虑不周,愚不可及”,就是斥她“妇人之仁,难成大事”。 那时她有求于他,只能忍气吞声,甚至还得强颜欢笑,曲意逢迎,有时为了换取他的支持,不得不委身于他,将他“喂饱”…… 那些憋屈和隐忍,如今回想起来,都让她心头火起。 这一世,她总算让他也尝了尝被人指着鼻子骂蠢笨的滋味! 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萧云澈站在原地,怒极反笑。 他缓缓勾起唇角,那笑容冰冷刺骨,眼底翻涌着暗沉的风暴。 “好,很好。”他低声重复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真是好得很。” 他转身,衣袂在夜风中划出凌厉的弧度,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冀云。” “属下在!”冀云心头一凛,连忙躬身。 “传令下去,”萧云澈的目光投向沈惜念离去的方向,眸色深不见底,“给本王好好查!查她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张牙舞爪的鬼样子!”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让她脱胎换骨,胆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是!属下即刻去办!”冀云不敢怠慢,领命而去。 夜色更深,紫竹林重归寂静。 只余下某位王爷周身散不去的低气压,以及那份被彻底挑起的探究。 —— 夜色浓稠,东院主屋内只余一盏昏黄的灯烛在角落静静燃烧。 萧云澈服过汤药后,便沉沉睡去。 然而,睡梦中的他并不安稳,剑眉时而紧蹙,时而微展,呼吸也带着几分紊乱,仿佛陷入了一场无法挣脱的迷境。 梦中,光线暧昧不清,似乎是一处僻静的宫室。 一名身着普通宫女服饰的女子,正坐在他的腿上。 她背对着光,面容模糊,唯独那截白皙脆弱的脖颈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格外清晰。 他一手紧扣着她的纤腰,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后颈,正深深地吻着她。 唇齿交缠,气息交融,带着一种近乎掠夺的强势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缠绵。 那女子起初还有些推拒,渐渐地,便软倒在他怀中,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个漫长而窒息的吻。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她。 女子立刻大口大口地喘息,胸脯剧烈起伏,眼尾泛着动人的潮红,唇瓣被吻得有些红肿,在朦胧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诱人。 萧云澈低笑着,指尖缠绕把玩着她一缕散落的青丝,语气带着餍足后的慵懒和一丝戏谑:“都亲了这么多回了,我们的皇后怎么还没学会换气?嗯?” 那女子闻言,羞恼地瞪了他一眼。 那眼神水光潋滟,毫无威慑力,反而像是在撒娇:“哪里比得上宸王殿下您……身经百战,技艺高超!” 他听得心情愈发愉悦,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她发热的耳垂。 嗓音低沉喑哑,带着滚烫的气息钻入她耳膜,“明明是你先来招惹的本王,可每次到了榻上,都僵硬得像条死鱼,无趣得很。本王真是亏大了。” “你……”女子羞得无地自容,慌忙伸手去捂他的嘴。 指尖冰凉,触在他温热的唇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顺势吻了吻她的掌心,引得她惊呼着缩回手。 他勾唇一笑,眼底暗流汹涌,不再多言,直接打横将她抱起,大步走向内侧的床榻。 帷帐落下,遮住了旖旎春光,只隐约传出女子压抑的呜咽和男人粗重的喘息,交织成一片令人面红耳赤的暧昧声响…… “唔!” …… 床榻之上,萧云澈猛地惊醒,倏地坐起身来,额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他尚未平复的急促呼吸声。 他下意识地低头,目光触及…… 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瞬间僵直。 这…… 他怎么会……怎么会做如此荒唐的梦? 而且,梦里的那个女人…… 那张在迷离光影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带着羞恼与潮红的脸…… 分明是沈惜念! 萧云澈抬手,有些烦躁地抵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该死的女人,居然让他做这种梦! “来人,备冷水!” 第12章 新主母整顿家风 接连三日,沈惜念雷厉风行,已将霍府内务梳理了一遍。 霍家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简单些。 产业多是北境的田产铺面,在这苦寒之地收益微薄,大半荒废,府库银钱更是捉襟见肘,仅能勉强维持府内开销。 因常年无女主人,由周管家代管,导致内宅管理松散,下人规矩懈怠。 其中,又以李妈妈势力最大,仗着哺育霍启明的资历,在府中几乎以半个主子自居,俨然把持了后宅权柄。 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 沈惜念心知,这霍家后院,是时候立起规矩了。 她并未急于大刀阔斧地改革,而是先拿李妈妈及其几个核心拥趸开刀。 或寻错处惩戒,或调离要害位置,手段干脆利落,恩威并施。 不过几日,府中上下便都看清了风向。 这位新来的少夫人,年纪虽轻,手腕却硬,绝非易于之辈。 原本还有些观望或小心思的下人,顿时都收敛了许多,不敢再轻易造次。 这日午后,沈惜念正慵懒地靠在窗边的躺椅上,翻看着一本北境风物志。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暖融的光晕,神情恬静,与几日前处置下人时的冷厉判若两人。 秋月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行至跟前,低声道:“小姐,大将军回来了,刚回府就直接去了祠堂,派人传话,让您即刻过去一趟。” 沈惜念翻书的动作微微一顿。 随即唇角缓缓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合上书册,抬眸看向秋月:“哦?这么快就坐不住了?是那位李妈妈去告状了?” 秋月点头,脸上带着一丝担忧:“奴婢打听了,李妈妈一早就堵在大将军回府的路上,哭天抢地,说您……说您苛待老人,不容于人,还纵容丫鬟对她动手,把她打得卧床不起,求大将军给她做主呢。” “呵,”沈惜念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冷嘲,“打得卧床不起?我倒是小瞧了她的演技。看来那十几巴掌,还是打轻了。” 她从容自若地站起身,理了理衣裙,眼神平静无波。 “走吧,我们去会一会这位……劳苦功高的李妈妈。” 秋月见自家小姐如此镇定,心中的担忧也散去大半,连忙应道:“是,小姐。”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朝着霍家祠堂的方向走去。 —— 霍家祠堂,庄严肃穆,香烟袅袅。 “夫人呐!我的好夫人!您在世时待老奴亲如姐妹,您这一走,这霍府就容不下老奴了。” “老奴伺候您几十年,又照料小将军长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却被少夫人如此作践,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祠堂里,随您去了干净。” …… 沈惜念还未踏入,便听到里面传来李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嚎,声音凄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霍晋站在一旁,看着跪在亡妻牌位前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的李妈妈,眉头拧成了一个结,刚毅的脸上满是无奈与为难。 他行军打仗在行,面对这种后宅妇人的哭闹,实在是束手无策。 沈惜念唇角勾起一抹冷嘲的弧度,抬步迈过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 “儿媳给父亲请安。”她对着霍晋盈盈一拜,声音清亮平稳,仿佛完全没有听到那刺耳的哭嚎。 李妈妈听到她的声音,哭声陡然又拔高了一个调,捶胸顿足,更加卖力。 霍晋叹了口气,看向沈惜念,语气带着商量的意味:“惜念啊,你来了。李妈妈毕竟是府里的老人,这次……惩罚是否过于严苛了些?她终究是启明的奶娘,看在往日情分上,不如就恢复她的份例,小惩大诫吧?” 沈惜念脸上依旧带着得体的浅笑,目光却清亮锐利,直直迎上霍晋。 “父亲执掌军中,纪律严明,当知‘令行禁止’四字的重要性。如今府中中馈既由儿媳掌管,若今日放任李妈妈倚老卖老、以下犯上而不加严惩,他日儿媳该如何约束他人,如何服众?这规矩一旦破了口子,再想立起来,可就难了。” 她句句在理,将后宅管理与军中纪律相比,让霍晋一时语塞。 不等霍晋开口,原本跪在地上的李妈妈突然窜了起来,指着沈惜念的鼻子,怒目圆睁,彻底撕破了脸。 “你放屁!分明就是你故意找茬,给我这下马威!你一个新妇,刚进门就想着排除异己,拿我这个老太婆开刀杀鸡儆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天把我身边得力的人都找了个由头或降职或打发走。你就是铁了心要逼死我!” 面对李妈妈的指控,沈惜念不气不恼,反而冷笑一声,目光如冰刃般扫过李妈妈。 随即转向霍晋,语气清晰而冷静: “父亲明鉴。儿媳并非无故惩戒。李妈妈身边的张婆子,克扣厨房采买银钱中饱私囊,证据确凿;其侄儿王管事,负责的马厩疏于管理,导致战马病死三匹,此乃失职大罪;还有那赵嬷嬷,纵容其子在外打着霍府旗号欺压良善,败坏霍家名声……” “这桩桩件件,皆有账目、人证可查。儿媳依府规处置,何错之有?” 她每说一件,李妈妈的脸色就白一分。 这些事她自然心知肚明,只是以往无人敢深究罢了。 沈惜念最后看向霍晋,语气坦然甚至带着一丝决绝:“若父亲认为儿媳这般秉公处置有错,认为维系府规、整肃风气不妥,那便是儿媳能力不足,不配掌管这中馈之权。请父亲此刻便将管家之权收回,儿媳绝无怨言。” 她这一番连消带打,既摆明了事实,点出了李妈妈等人确有过错,又将了霍晋一军。 她倒要看看这大将军是要维护包庇犯错的老仆?还是要支持她这个新主母整顿家风? 霍晋看着神色平静却目光坚定的儿媳,又看了一眼脸色惨白、气势已泄的李妈妈,心中已然明了。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不必多言!既然将中馈交予你,便是信你。府中之事,按你的规矩办即可!” 李妈妈不甘地哀嚎了一声:“大将军——” 霍晋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更像是一种息事宁人的安抚: “好了!此事不必再议!说到底,是老夫常年疏忽,未能妥善管理内宅,才纵出这些事端。李妈妈,你终究是看着启明长大的老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的份例照旧,但这笔银子,不从公库出,从老夫的月例里拨给你便是。如此,既不破坏府内规矩,也算全了这些年的情分。” 他自认这已是两全其美的法子,既维护了儿媳的权威,也保全了李妈妈的体面。 然而,沈惜念站在一旁,眸色却瞬间沉静下来,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讳莫如深的冷意。 霍大将军难不成是有什么把柄在李妈妈手上? 否则为何如此纵容此人? 看来这霍家的水,并不浅啊! 第13章 扮起纯情来 霍家后花园,假山嶙峋,草木略显凋敝,带着边关特有的苍凉感。 秋月跟在沈惜念身后,犹豫了片刻,还是低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小姐,我实在不明白,大将军在军中向来是说一不二,怎会对李妈妈如此……”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着用词。 沈惜念脚步未停,目光掠过一丛在寒风中摇曳的枯草,声音平静无波:“你也看出来了。” 霍晋是威震北境的大将军,治军极严,铁面无私,对待延误军机、触犯军规者,即便是跟随他多年的老部下,也从不姑息。 杀伐果断,雷厉风行,才是他的本色。 如今对一个后宅仆妇这般优柔寡断,甚至有些是非不分…… “事出反常必有妖。”沈惜念眸色转深,带着一丝探究的冷意,“这里面,绝不简单。” 她停下脚步,看向秋月,吩咐道:“你去仔细查一查,这个李妈妈究竟是什么来路。尤其是与大将军、乃至已故的霍夫人之间,究竟有何渊源。” “是,小姐。”秋月神色一凛,立刻领命。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从不远处的凉亭传来。 “咳咳……” 萧云澈披着一件墨色大氅,坐在石凳上,脸色依旧带着病后的苍白。 冀云站在他身侧,一脸担忧地劝道:“王爷,此处风大,您毒性刚解,军医再三叮嘱需静养,不能吹风。您即使要修身养性,不如还是回东院打坐静心?” 萧云澈抬眸,淡淡地瞥了冀云一眼,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什么时候,本王行事,需要听你指挥了?” 冀云被他一句话噎住,心口发堵,却不敢再多言,只得默默后退两步,垂首而立。 他心里叫苦不迭,也不知自家王爷这几日是怎么了,明明畏寒,却偏偏天天跑到这后花园来吹冷风,还美其名曰静心凝神。 这地方,除了几块石头和枯枝,哪有半分能静心的景致? 沈惜念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唇角不由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修身养性? 打坐静心? 她倒是不知道,这位前世流连秦楼楚馆、红颜知己无数的宸王殿下,何时转了性子,开始注重起养生之道了。 若非深知他骨子里的风流秉性,前世她也不会利用自身色相,那般轻易就将他诱入彀中,结成同盟。 想起前世那些隐秘的、带着算计与欲望交织的夜晚,这男人在床上那般孟浪强势,每每都将她折腾得腰酸腿软,第二日几乎下不来床…… 沈惜念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和冷嘲。 她敛起思绪,缓步上前,走到凉亭边。 目光落在萧云澈那张俊美却苍白的脸上,语气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戏谑,故意拉长了尾音: “王爷这是在……吹风悟道呢?” 萧云澈正强行压下心头因连梦境缠而生的烦躁,试图凝神静气。 沈惜念那带着明显调侃的声音便如一根羽毛,不轻不重地搔刮在他心尖上,让他瞬间破功。 他倏地睁开双眼,眼底因睡眠不足布满血丝,加上那股无处发泄的邪火,使得他看向沈惜念的目光几乎能喷出火来。 这罪魁祸首竟还敢在他面前如此嚣张! 沈惜念将他眼底的血色和眼下的乌青尽收眼底,不由得“噗嗤”一声轻笑出来。 语气里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哟,王爷您这模样……是半夜去做贼了,还是去谁家偷鸡摸狗了?” 她啧啧两声,摇着头,一副为他着想的模样,“您这身子骨儿还没好利索呢,可得悠着点儿。年纪轻轻的,若是夜夜笙歌把身子掏空了,将来可怎么办呀?” “你——”萧云澈被她这话气得胸口发闷,险些又是一阵咳嗽。 他强忍着掐死她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不、劳、费、心!” 随即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衣袖,“本王听闻,你身边有个叫霜花的婢女,甚是伶俐。怎么这几日,似乎没见着人影?” 沈惜念心中微微一凛。 看来七星已经招供了! 她故作讶异地挑眉,随即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缓缓朝他走近两步。 “宸王殿下日理万机,怎么突然对我身边一个小小的婢女如此上心了?” 她缓缓低头靠近,吐气如兰,带着几分挑衅:“怎么?莫非……殿下是瞧上我那丫头了?” “你胡说什么!”萧云澈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从石凳上弹了起来,动作大得差点带翻身后的石凳。 他连退两步,与她拉开距离,俊美的脸上竟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薄红。 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别的什么,指着沈惜念怒道:“你靠这么近做什么?成何体统!” 沈惜念被他这过激的反应弄得微微一怔。 看着他这副如同被登徒子调戏了的良家妇男般的模样,她心底不由得泛起一丝荒谬之感。 装什么装? 前世也不知是谁,在那些隐秘的私会中,将她禁锢在怀里,逼着她承受他所有的热情与掠夺,手段娴熟得很。 如今倒在她面前扮起纯情来了? 真是可笑! “你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放任霜花将毒药交给七星,让他给本王下毒,然后再假惺惺地出手相救,以此为筹码,向本王索要三成的玉石山利润!你这算盘珠子,都快崩到京城父皇的御案上了!” 萧云澈本以为揭穿她的阴谋,至少能让她露出一丝慌乱或羞愧。 谁知沈惜念只是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那双狡黠的眸子里甚至带着几分赞许,仿佛在说“你还不算太笨”。 她语气轻松,带着理直气壮的坦然:“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这么做,有问题吗?” 她往前踱了一步,微微歪头看着他,笑容里带着一丝恶劣:“再说了,王爷,您那玉石山能见光吗?我没直接一纸诉状递到京城,让朝廷把整座山收归国库,已经是很顾念‘亲戚’情分,给您留足面子了。您说是不是?” 萧云澈怒极反笑,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照你这么说,本王还得谢谢你了?” 第14章 再利用一次 “王爷客气了,不用谢。”沈惜念从善如流的接话,笑容灿烂。 萧云澈:“……” 眼前这张巧笑倩兮的脸,明明与梦中那般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梦里的她,在他身下时,总是眼尾泛红,眸光潋滟带着水汽,呜咽着,颤抖着,一遍遍软语求饶…… 那脆弱又勾人的模样,与眼前这个牙尖嘴利、气死人不偿命的女人,简直判若两人! 一个荒谬又强烈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脑海里疯长。 他想把眼前这个女人狠狠压住,堵住她那伶牙俐齿的嘴,撕开她冷静自持的外表,让她像梦中那样,只能无助地攀附着他,哭泣,求饶,在他身下绽放…… 这念头如同惊雷,瞬间将他劈得外焦里嫩! 他怎么能…… 他怎么可以有如此禽兽不如的想法! 这可是启明的妻子! 是他的表弟妹! 他怎么能有这等罔顾人伦的想法! 巨大的震惊、自我唾弃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慌乱瞬间淹没了他。 他的脸色变了几变,青白交错,复杂难辨。 最终,他几乎是仓惶地转身,连一句场面话都顾不上说,脚步凌乱地快步离去。 那背影竟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活像身后有饿狼在追他。 沈惜念站在原地,看着他几乎算得上是狼狈逃窜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眸,心中满是狐疑。 这家伙怎么回事? 刚才还气势汹汹地兴师问罪,怎么转眼间就像见了鬼似的跑了? 那脸色变得跟调色盘似的。 真是奇奇怪怪! —— 京城,东宫书房。 萧宁远捏着手中那封由霜花传回的密信,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宸王竟然没死! 还被沈惜念那个蠢女人给救了! 这女人,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总是有本事跳出来给他添堵! 这一世他费尽心机提前布局,将她踢去北境,就是不想再与她有任何瓜葛,没想到她人到了边关,竟还能阴魂不散地坏他好事。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涌上心头。 他下意识拉开书桌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封信笺,信封上的是娟秀字迹:太子殿下亲启。 这是沈惜念远嫁北境前,托人悄悄送到他手中的诀别信。 信纸上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馨香,上面字字泣血,诉说着对他多年不变的情意,以及被迫远嫁、与他此生无缘的绝望与不甘,最后只求他珍重。 萧宁远的指尖拂过那些字迹,眼神有一瞬间的复杂。 这一世,终究是他设计让她与婉儿互换了婚事,是他对不起她。 但他并不后悔。 前世,母后不喜婉儿的柔弱,认为她担不起太子妃的重任,而沈惜念乖巧懂事,更得母后欢心,甚至为了讨好母后,不惜冒险跋涉为她采摘治疗头疾的天山雪莲。 那份情意,他曾以为是真。 可最终呢? 前世他们还是走到了相看两厌、彼此折磨的地步,最后甚至…… 萧宁远闭了闭眼,强行压下脑海中翻涌的前世记忆。 这一世,他本想彻底避开她,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 既然躲不开,那便……再利用一次吧。 利用她现在对他那份至死方休的痴恋…… 半晌之后,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冷寂。 铺开新的信纸,提起笔,略一沉吟,便开始书写。 笔走龙蛇,字里行间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隐晦的歉意以及对过往情分的追忆与不舍。 写完后,他仔细封好,唤来心腹侍卫。 “将此信,秘密送往北境霍府,务必亲手交到沈大小姐手中。” “是!”侍卫双手接过信,躬身退下。 侍卫刚离开,书房门便被轻轻敲响。 “殿下?”一道柔婉的声音传来。 萧宁远神色一缓,温声道:“进来。” 沈清婉端着一盅汤,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 她今日穿着一身淡雅的衣裙,更显得弱质纤纤,我见犹怜。 “殿下近日操劳政务,妾身炖了些排骨汤,给您补补身子。”她将汤盅轻轻放在书案上,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萧宁远看着她,心中一片柔软与满足。 这一世,他总算没有错过她,将她牢牢护在了自己羽翼之下。 前世收到她惨死的噩耗,那种撕心裂肺的悔恨与无力感,他至今记忆犹新。 都怪他当初懦弱,屈从于母后的安排,娶了沈惜念,才让他心爱之人受尽苦楚,香消玉殒。 他伸手去接汤盅,柔声道:“这些事交给下人做便好,何须你亲自劳累……” 说着,他顺势想握住她纤细的手腕。 然而,沈清婉却像是受惊般,手腕一缩,迅速将手藏到了身后,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萧宁远伸出的手顿在半空,脸色微微一沉。 他目光锐利地捕捉到她那一瞬间的不自然。 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强行将衣袖捋了上去。 只见那原本应该白皙光滑的小臂上,赫然交错着几道清晰的鞭痕。 萧宁远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暴怒瞬间冲上头顶,声音冷得骇人:“这是谁干的?” 沈清婉吓得脸色发白,连忙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没……没谁……是妾身自己不小心……” “不小心?”萧宁远根本不信,看着她那副隐忍委屈的模样,心像是被针扎一样疼。 “是母后?她又为难你了?” 沈清婉没想到他一下子就猜中了,咬着唇,泫然欲泣地哀求道:“殿下!求您别问了,真的是误会……皇后娘娘只是教导妾身规矩……妾身不疼的,真的不疼……您千万不要为了妾身,去顶撞娘娘……” “你不疼,可我心疼!”萧宁远看着她手臂上的伤痕,只觉得怒火中烧。 前世无力保护她的悔恨与今生再次让她受辱的愤怒交织在一起。 “这辈子,孤绝不能再让任何人欺辱你,孤这就去找母后说清楚!” “太子殿下别……” 话音未落,书房门外,一道威严冷冽的女声骤然响起,如同冰珠砸落玉盘: “哦?太子要去找本宫,说清楚什么?” 第15章 还真是命硬难杀 在宫娥太监的簇拥下,顾皇后仪态万方地踏入书房,周身威压瞬间让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沈清婉一见到她,如同受惊的小兔,下意识地就往萧宁远身后缩去,连大气都不敢喘。 顾皇后将她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尽收眼底,眼中鄙夷更甚。 她冷哼一声,语气尖刻:“就这点胆识和气度,如何能做好太子妃?将来又如何母仪天下?你但凡有你姐姐一半的果敢,本宫也就捏着鼻子认了。可偏偏是这般扶不上墙的烂泥,真是不争气!” 沈清婉被骂得鼻子一酸,眼圈瞬间红了,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对、对不起母后,是儿媳让您失望了……” 萧宁远见心爱之人受此委屈,顿时心疼不已,将沈清婉更紧地护在身后,抬头冲着顾皇后,语气带上了几分不满和顶撞:“母后!您一定要如此苛责婉儿吗?她性子柔顺,何错之有?” 顾皇后闻言,不怒反笑,姿态优雅地走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 接过宫女奉上的茶盏,轻轻拨弄着浮沫,眼神似笑非笑地斜睨着萧宁远,“呵,本宫不管怎么说,也是她的正经婆婆,说她两句便不行了?她这太子妃可真是好本事,入门才几日,便能在你面前挑拨得我们母子离心了?” “婉儿从未说过母后半句不是!”萧宁远立刻反驳,“倒是母后!您为何要让人责打婉儿?母后,孩儿知道您不喜婉儿,孩儿也不敢强求母后喜欢,但求母后看在孩儿的薄面上,能否高抬贵手,不再为难于她?母后心中若有气,尽可冲着孩儿来!” 沈清婉躲在太子身后,只露出一双怯生生眼睛。 顾皇后见状,冷笑一声,语气带着十足的嘲讽:“冲你来?本宫可不敢。不如你问问你的好太子妃,她这手上的伤,究竟是怎么来的?” 沈清婉一听,脸色瞬间煞白,慌忙扯住萧宁远的衣袖,急急解释道:“殿下!这件事真的与母后无关。” “是、是妾身自己……是妾身昨日睡过了头,耽误了给母后晨昏定省的时辰,是妾身自知有错,自愿领罚,让人责打以长记性的,真的不关母后的事。” 萧宁远闻言一怔,随即想起两人新婚燕尔,他夜夜贪欢,确实折腾得她有些厉害,以致清晨起不来床…… 想到此,他心中顿时涌上浓浓的歉意,揽住沈清婉的肩,低声道:“是孤不好,是孤夜里……累着你了。” 沈清婉羞得满脸通红,将脸埋在他怀里。 顾皇后看着眼前这对旁若无人、郎情妾意的模样,嫌恶地翻了个白眼,冷声打断:“行了!本宫今日过来,不是看你们你侬我侬的!都退下!本宫与太子有要事相商!” 众人闻言,如蒙大赦,纷纷躬身退下。 沈清婉离开前,担忧地看了萧宁远一眼,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掌,柔声道:“殿下,妾身告退。” 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顾皇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将茶盏重重搁在桌上,冷哼一声:“还真是个狐媚子!” “母后!”萧宁远不满地提高声音。 顾皇后眉头紧皱,不耐烦地打断他:“够了!本宫还没追究你先斩后奏,私自换了赐婚对象,让你那心尖上的人成了太子妃,你倒先怪罪起本宫来了?” 萧宁远深吸一口气,知道在此事上自己理亏,走到软榻另一侧坐下,语气缓和了些:“母后息怒。不知母后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顾皇后脸色稍霁,沉声问道:“北境那边,情况如何?宸王那个杂种,可是已经死了?” 萧宁远脸色一沉:“没有,被他侥幸逃过一劫。”他下意识地不想让顾皇后知道是沈惜念救了宸王。 “还真是命硬难杀!”顾皇后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不过不急,反正七星已经成功潜伏在他身边,迟早能找到机会弄死他。” 随即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萧宁远,“既然你已经得偿所愿,娶了你想要的人,那柔儿何时入东宫?你当初可是答应过本宫的。” 她口中的“柔儿”,正是顾家嫡女,她的亲侄女,顾云柔。 前世,顾云柔便是在他与沈惜念大婚后不久被纳入东宫。 他对顾云柔本人倒无太多恶感,唯一芥蒂的,便是她姓顾。 母后之所以在他换亲一事上未曾过多阻拦,正是因为他承诺了大婚之后便会迎娶顾云柔。 母后想要的,是顾云柔尽快诞下带有顾家血脉的皇太孙,以此稳固顾家在朝中的地位。 前世,他就是太过放任顾家势力坐大,最终才导致了顾长卿尾大不掉,甚至生出逼宫之心。 这一世他重生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拿顾长卿开刀,抢先一步处置了盐税案。 顾皇后见他沉默,继续施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长卿可是非常宝贝他这个妹妹的。他这次为了帮你立威,不惜将盐税案的过错一力承担,被发配儋州。你可不能辜负他临走前的嘱托,要好生照顾柔儿。” 萧宁远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只淡淡道:“母后,顾长卿他是自己贪污受贿,触犯国法,落得如此下场是罪有应得。他自己犯的错,自己承担后果,怎么反倒要孤来感激他?这是何道理?” 顾皇后不悦地瞪了他一眼,语气加重:“顾家与我们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无顾家在朝堂上下的鼎力支持,你以为你这太子之位能坐得如此安稳?别忘了,宸王虎视眈眈,陛下心思难测。此刻正是需要顾家全力支持你的时候,你岂能自断臂膀?” 萧宁远藏在袖中的手悄然握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正如母后所言,如今他羽翼未丰,确实还需要倚仗顾家的势力来稳固东宫之位。 他低垂下头,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冷芒,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是,母后教训的是,儿臣……知道了。” 顾皇后见他服软,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许。 她重新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热气,状似无意地提起另一件事:“本宫还听闻……你近日,似乎在谋划着对霍家那个小儿子动手?” 第16章 同房问题,也该提上日程 萧宁远心中并无多少讶异。 七星虽听命于他,但归根结底是母后安排的人,自己的一些动向被她知晓,并不奇怪。 他语气平淡,“只要霍启明一死,那么看似铁板一块的霍家军,自然群龙无首,届时,我们便可徐徐图之,将其纳入囊中。没了霍家军在背后支撑,霍贵妃在后宫,也不过是没了牙的老虎,再也无法与母后您抗衡。” 顾皇后闻言,描画精致的眉眼轻轻一挑,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而又冷冽的笑容。 霍家满门忠烈,听起来威风,可如今也只剩下霍启明这一根独苗。 只要将这最后的根苗也悄无声息地除去…… 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霍家军,军心涣散是迟早的事。 到时候,无论是安插自己人接手,还是逐步分化瓦解,都要容易得多。 “你倒是……思虑得周全。”顾皇后轻轻呷了一口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底深处的狠辣与赞同。 铲除霍家,既能斩断宸王在北境的潜在臂助,又能削弱霍贵妃的倚仗,更能为顾家将来掌控兵权铺路。 确实是一举多得! 萧宁远看着母后那了然于胸、甚至带着几分赞许的神情,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一切尽在掌控的算计。 霍启明……要怪,就怪你挡了路,又娶了不该娶的人吧。 这一世,他绝对不能容许宸王再次骑到他的头上。 —— 北境,霍大将军府,云琅阁。 沈惜念看完手中那封自京城快马加鞭送来的密信,随手将信纸丢在桌上,唇边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 她还以为萧宁远这一世重生,得了白月光,便真能硬起心肠,与她这个“弃子”彻底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呢。 结果呢? 这才不到一个月,按捺不住的信便来了。 字里行间,依旧是那套熟悉的套路:刻意营造的歉疚、追忆、隐晦的关切,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引人遐想的暧昧。 这是想干什么? 继续与她这个远在边关的“旧情人”藕断丝连,玩那套若即若离的把戏? “呵,”沈惜念轻嗤一声,“什么情深不寿,白月光也不过如此。” 只要她还有利用价值,他便舍不得彻底断了这条线。 既要心上人在怀,又想将她这颗棋子牢牢攥在手里。 还真是两辈子都改不了这贪得无厌的毛病。 看来宸王被她救了,确实让他头疼不已。 不过,这正合她意! 出嫁前那封情真意切、绝望哀婉的“诀别信”,本就是为了钓他这条鱼上钩而精心准备的饵。 她笃定他会咬钩,只是没想到,他咬得这么快,这么急。 也好。 省得她再费心思。 她起身走到书案旁,铺开一张新的花笺,略一沉吟,提笔蘸墨。 笔尖在纸上流畅游走,很快便写好一封回信。 信中内容把握得恰到好处,带着三分被辜负的怨怼,三分强撑的坚强,四分对旧情的难以割舍,却又因现实不得不保持距离的无奈与隐忍。 写好后,她仔细封好,唤来银杏:“找可靠的人,将这封信,送去京城。” “是,小姐。”银杏接过信,小心翼翼地收好。 萧宁远以为他重生一回,占尽先机,还能像前世那般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用虚情假意哄骗她为他卖命。 可他绝不会想到,她也回来了。 那就看看,这一世,谁的演技更胜一筹,谁的骗局,编织得更天衣无缝吧。 正想着,秋月端着新沏的茶轻步走了进来:“小姐,霍小将军回府了。” 沈惜念接过茶盏,揭开盖子,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思量。 她轻轻抿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道:“哦?” 她这夫君,自新婚之夜匆匆一别,便扎进军营,整整一个月不见踪影。 今日倒是难得,知道回家了。 她放下茶盏,唇边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既然夫君回来了,吩咐小厨房,晚上备些他爱吃的菜式。” “是,小姐。”秋月应下。 沈惜念站起身,理了理衣袖,动作优雅从容:“夫君归家,我这做妻子的,理当过去探望一番。走吧,我们去东襄阁。” 东襄阁,是霍启明婚前独居的院落。 按规矩,成婚之后,他本该搬至云琅阁与她同住。 只是新婚夜便出了岔子,他又一直待在军营,此事便搁置下来。 如今他回来了…… 这“同房”的问题,也该提上日程了! 自古夫妻,哪里有分房睡的道理! —— 东襄阁院门前,沈惜念带着秋月刚至,便被一个面生的小厮拦住了。 “少、少夫人安!”小厮神色有些慌张,眼神躲闪,“小将军……小将军方才回来换了身衣裳,又、又出去了。” 沈惜念脚步微顿,目光落在那小厮闪烁不定的脸上,眸色渐深:“出去了?不是刚回府么?去了何处?” “这……这个……”小厮额角沁出冷汗,支支吾吾,“小将军说……说是与宸王殿下有要事相商,具体去了哪里,奴才……奴才也不知……” “有要事相商?”沈惜念重复着这几个字,语气平淡,却莫名透着一股寒意,“什么天大的要紧事,府里不能说,书房不能谈,非得出去‘商议’?” 她朝身侧的秋月递了个眼色。 秋月会意,上前一步,二话不说,照着那小厮的腿弯就是干脆利落的一脚。 “哎哟!”小厮猝不及防,痛呼一声,直接跪倒在地。 秋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冷厉:“狗奴才!竟敢对主母遮遮掩掩,知情不报,是想尝尝府里板子的滋味吗?” 小厮被踹得龇牙咧嘴,又被秋月的气势所慑,再不敢隐瞒,哭丧着脸,闭眼快速招供: “少夫人恕罪!小将军他……他是跟宸王殿下一起去了……去了百花楼!” 百花楼? 沈惜念眸光骤然一冷。 北境最有名的风月场所,销金窟,温柔乡。 若她没记错,这百花楼背后的东家,正是那位风流成性、红颜知己遍布天下的宸王殿下。 其分号开遍大渊各州府,是名副其实的销金窟与情报网。 好一个宸王! 自己流连花丛、眠花宿柳也就罢了,如今竟还把她那看着还算老实的夫君也往那种地方带! 带坏她的人,这事,她可不依。 第17章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百花楼雅间,熏香袅袅,丝竹悦耳。 萧云澈姿态慵懒地靠在铺着软垫的椅背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的霍启明。 霍启明正有些笨拙地为他斟酒,动作算不上熟练,透着一股武将特有的生硬。 萧云澈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就这么看着,并不说话。 霍启明倒好了酒,坐回原位,对上萧云澈那仿佛洞察一切般的目光,脸上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干笑。 萧云澈这才慢悠悠地端起酒杯,却只是把玩着。 他的目光扫过满桌珍馐,语气带着几分玩味:“表弟这是……忘了本王大病初愈,不宜饮酒?” 霍启明一愣,脸上闪过懊恼。 他只顾着投其所好,倒把这茬给忘了。 “是是是,表哥提醒的是!是我的疏忽!” 他连忙道歉,手忙脚乱地撤下酒杯,换上茶盏,又是一通略显笨拙的操作,再次将斟好的茶双手奉上,脸上挂着讨好的笑:“表哥,请用茶。” 萧云澈这才接过茶盏,浅浅抿了一口,放下后,似不经意般提起:“你这刚新婚燕尔,就敢大摇大摆来这百花楼,不怕你家那位刚过门的媳妇……提着刀追过来?” 霍启明听到“媳妇”二字,神色有片刻的恍惚。 是啊,他已经成亲了,家里多了位名义上的妻子。 他迅速敛去那一丝不自然,换上一种满不在乎神色,甚至带着点男人间心照不宣的笑容,说道:“表哥说笑了。男人嘛,三妻四妾、有几个红颜知己,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谁还没点风月雅好了?” 如此投其所好,应该没错吧! 果不其然,萧云澈听到他这番“开窍”的言论,赞赏地点了点头,“好!你小子总算是长大了!食色性也,天经地义!以前总看你一本正经,在军营里跟个苦行僧似的,现在知道姑娘们的好了吧?” 霍启明心中微松,脸上笑容更盛,顺着话头道:“是啊,表哥说得对,姑娘好,姑娘香……” 萧云澈眸底精光一闪,顺势道:“既然知道姑娘香,那光看着有什么用?” 他扬声朝外唤道,“春娘!” 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应声而入,笑容满面:“客官有何吩咐?” “去,把楼里最好的姑娘叫几个过来,让我这表弟也开开眼,见识见识。” 萧云澈语气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让他知道知道,外面的花儿,可比家里那不解风情的强多了。” “好嘞!客官稍等,包您满意!”春娘笑容灿烂地退下。 霍启明一惊,连忙开口:“等等……” 萧云澈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他:“怎么?表弟这是……想扫兴?” 霍启明被他目光一扫,到嘴边的推辞又咽了回去,连忙摇头:“没、没有……” 不一会儿,春娘便领着四位环肥燕瘦、风情各异的妙龄女子鱼贯而入。 她们巧笑倩兮,眼波流转,瞬间让雅间内的空气都变得旖旎了几分。 “霍公子,您看这几位姑娘可还合眼缘?”春娘热情地介绍着,“这是牡丹,擅抚琴;这是海棠,歌喉最妙;这是芍药,舞姿动人;这是水仙,最是温柔解语……不知公子想先让哪位姑娘作陪?” 霍启明看着眼前香风扑面、娇声软语的四位女子,只觉得头皮发麻,尴尬地挠了挠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求助般地看向萧云澈。 萧云澈轻笑出声,语气带着惯有的慵懒和一丝不容拒绝:“看来表弟是挑花眼了。无妨,我们男人,从不做选择。” 他冲着春娘和那四位姑娘抬了抬下巴,“都留下,好好陪陪我这位表弟。” “是!” 姑娘们娇声应下,立刻笑盈盈地围拢到霍启明身边,斟酒的斟酒,夹菜的夹菜,更有大胆的,已经将柔若无骨的手搭上了他的胳膊。 霍启明浑身僵硬,如同被钉在椅子上,手足无措,连耳根都红透了,只能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就在这一片莺声燕语、软玉温香环绕的混乱时刻,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吱呀”一声推开。 一道清冷而熟悉的女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寒意,清晰地传了进来: “夫君真是好雅兴。” 沈惜念带着秋月,站在门口,目光平静地扫过屋内堪称“活色生香”的一幕。 最后定格在满脸通红、如坐针毡的霍启明身上,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霍启明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完了! 萧云澈唇角愉悦地勾起,眼底满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啧,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沈惜念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目光直落在霍启明身上。 那双平日里清亮冷静的眸子,此刻却漾起一层浅浅的水光,带着七分委屈、三分控诉,声音也不复往日的清冷,反而透着一股柔弱与哀怨: “夫君……妾身自入门,满打满算也才一个月。除了新婚之夜匆匆一面,便再未见夫君归家。妾身只当夫君是为国戍边,军务繁忙。妾身不敢有怨,只想着要替夫君打理好内宅,让夫君在前线能够无后顾之忧……” 她顿了顿,眼睫微垂,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可妾身怎么也没想到,夫君今日好不容易回来,竟……竟是来了这等烟花之地寻欢作乐。是妾身哪里做得不好,让夫君如此厌弃,连家都不愿回了吗?” 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将一个独守空房、满心期盼丈夫归家的新妇的委屈与伤心表现得淋漓尽致,偏偏又句句在理,无从辩驳。 霍启明哪里见过这场面? 听着她那带着哭腔的质问,看着她眼中强忍的泪意,再想到自己这一个月确实对她不闻不问,今日又“被抓包”在青楼…… 一股浓重的愧疚感瞬间涌上心头。 他连忙站起身,“不是,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今日找表哥出来,是真的有要紧事相商。绝不是……绝不是来寻欢作乐的。” “哎呀!表弟,你怎么能说谎呢?”旁边看戏看得正起劲的萧云澈忽然插话道。 第18章 这女人手段了得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嘛。你今日约我出来时,明明说的是,军营里闷得慌,要出来快活的。哪里提过半句‘要紧事’?你这样骗弟妹,表哥我可都看不下去了。” 他摊了摊手,一副“我只是实话实说”的无辜模样。 “表哥!”霍启明简直要给他跪下了,脸色涨得通红,看向萧云澈的眼神充满了哀求,“你现在能不能……先别说话!” 萧云澈从善如流,立刻抬手在自己唇边做了个“封口”的动作,眨了眨眼。 然后转向沈惜念,“对不住啊弟妹,是表哥我失言了,多嘴多舌。其实吧……表弟他今日找我,确实……嗯,是有那么点‘要紧事’想谈的。” 他刻意在“要紧事”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眼神却促狭地瞟向霍启明。 沈惜念心中冷笑,萧云澈这厮果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巴不得她和霍启明闹得越僵越好。 不过,他这般煽风点火,倒也正中她下怀。 比起虚无缥缈的男女情爱,她更相信实实在在的愧疚感。 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心怀愧疚时,往往更容易被影响,甚至被掌控。 她幽幽叹了口气,抬手用帕子轻轻按了按眼角并不存在的泪,声音带着一种强忍悲伤后的“懂事”与“大度”: “妾身明白,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妾身也并非那等善妒不能容人的女子。” 她抬起泪光朦胧的眼,楚楚可怜地望着霍启明,语气越发哀婉: “妾身只是……只是心中难过。妾身初来北境,人生地不熟,与夫君成婚开始便独守空房,至今已是一月有余。如今,府中上下皆知你我夫妻……分房而居。” “夫君可知,在这内宅之中,一个不得丈夫重视、甚至被冷落的主母,会遭受怎样的非议与白眼?” “那些下人虽不敢明说,可背地里的议论,妾身并非全然不知。在这世道,一个女子若不得夫君爱重,便如同无根浮萍,是会被唾沫星子和嘲讽的目光生生淹死的。” 她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将一个远嫁他乡、孤立无援、又遭丈夫冷落的新妇的惶恐与无助表现得淋漓尽致。 没有激烈的指责,只有小心翼翼的诉说和令人心碎的隐忍。 霍启明听得心头一震,那股愧疚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她一个女子,远嫁边关,举目无亲,自己这个做丈夫的,不仅没有给她依靠和温暖,反而新婚即冷落,让她独自面对府中可能的流言蜚语…… 他之前只顾着逃避和别扭,从未站在她的角度想过这些。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安慰或解释的话,却觉得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萧云澈微微眯起了眼。 他看着沈惜念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又看了看自家表弟那副被愧疚冲昏头脑、几乎要当场赌咒发誓补偿的模样,心中警铃大作。 这女人手段了得! 三言两语,以退为进,不仅坐实了霍启明的“过错”,还把自己塑造成了绝对的弱者,轻而易举就勾起了启明那傻小子最大的责任感与愧疚心。 不能再让她演下去了。 再演下去,他这个心思单纯、在男女之事上近乎一张白纸的表弟,怕是真的要被这女人牢牢捏在手心里了。 萧云澈轻哼一声,打断了屋内略显凝滞的气氛,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与直指核心的尖锐: “既然沈大小姐如此‘明事理’、‘识大体’,深知‘以夫为天’的妇道,那今日又何必特意寻来这百花楼,闹这么一出?哭哭啼啼,委屈求全,演给谁看呢?你这副矫揉造作、以退为进的模样,演得可真是不错。” 他这话如同冷水泼面,毫不留情地撕开了沈惜念精心营造的柔弱表象。 沈惜念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随即抬起眼,看向萧云澈,眼眶瞬间通红,仿佛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与委屈。 她嘴唇哆嗦着,眼泪终是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随即低下头,声音带着破碎的哽咽: “是……是妾身的错……王爷教训的是。自古以来,女子便该遵从三从四德,以夫为纲,是妾身今日失了分寸,不该来此打扰夫君雅兴……妾身……妾身这就回去闭门思过……” 说罢,她似乎再也承受不住,用手帕紧紧捂住脸,仿佛伤心欲绝,转身便小跑着冲出了雅间。 “惜念!”霍启明心中一急,抬脚就要追上去。 “站住!”萧云澈冷冽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霍启明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回头。 萧云澈已经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看戏模样,眼神锐利如刀,直直盯着他,语气平淡却重若千钧:“还想不想要银子了?” 霍启明那点心思,在他面前几乎是透明的。 这小子从小在军营长大,心思耿直,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今日一反常态,扭扭捏捏地请他出来,还破天荒选了百花楼这种地方,酒菜备得如此殷勤,甚至不惜放下身段,学着“投其所好”…… 这一切反常举动,很能让人猜不出。 北境最近不太平,北凉国频繁骚扰边境,小规模冲突不断。 打仗打的是什么? 是钱粮!是军械!是补给! 霍家军再骁勇,也架不住朝廷的军费拨付层层拖延,再加上某些有心人在背后使绊子,这笔救命的银子,怕是遥遥无期。 霍启明身为少将军,压力可想而知。 他这个表弟,本质上是个再正经不过的人,今日这番“委曲求全”,怕是已经逼到极限了。 霍启明听到萧云澈直接点破,脸上的震惊久久未能散去:“你……你居然早就知道了?” 萧云澈嗤笑一声,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嫌弃:“就你这点城府,什么事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傻子才猜不出来。” 他顿了顿,抬了抬下巴,示意旁边的座位,“坐下说话,站着挡光。” 霍启明依言坐下,目光却还是忍不住往门口瞟,显然还在担心刚刚哭着跑出去的沈惜念。 萧云澈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又是一声冷笑。 “行了,别看了。你那媳妇,可比你机灵多了,也狠心多了。你以为她真是伤心欲绝跑出去的?她是算准了你会愧疚,以退为进逼你回去哄她呢。与其担心她,不如先想想,怎么从本王这儿,把那笔要命的军费弄到手。” 霍启明被他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终颓然地叹了口气。 既然话已挑明,他也懒得再绕弯子,直接问道:“那……宸王殿下,这银子,您……借是不借?” 第19章 真是翅膀硬了 萧云澈闻言,眉毛一挑,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臂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恶劣的弧度: “呵,霍少将军,你这是向人借钱该有的口气和态度吗?”现在连表哥都不叫了? 霍启明深吸一口气,将心头那股憋闷强行压下,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还算平和的表情,语气也放得更缓,甚至带上了几分恳切: “表哥,军中情况确实紧急,粮草箭矢都撑不了多久了。还请……请表哥看在边境将士、北境百姓的份上,施以援手,解这燃眉之急。这份人情,霍家上下,铭记于心。” 萧云澈这才满意地勾了勾唇角,拿起筷子,夹了一箸面前的菜:“嗯,这还差不多,求人嘛,总得有个求人的样子。” 他慢条斯理地品尝着,抬眸瞥了霍启明一眼,“还愣着干什么?不饿?吃饭。” 霍启明心中不悦,暗骂这家伙明知自己心急如焚,还在这里故弄玄虚,拖延时间。 但眼下有求于人,他也只能忍下这口气,依言拿起筷子,食不知味地吃了起来。 银子的事得尽快落实,至于沈惜念那边…… 唉,只能晚上回去再好好跟她解释,赔个不是了。 他那副心不在焉、满腹心事的样子,自然逃不过萧云澈的眼睛。 萧云澈咽下口中的食物,放下筷子,端起茶盏,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女人啊,可不能太惯着。你越是退让,她越是得寸进尺,到时候爬到你头上去,可有你受的。” 霍启明动作一顿,没接话,只是默默低头继续吃菜。 他不太想跟这位风流表哥讨论如何“管教”妻子,尤其是……用这种方式。 萧云澈见他闷不吭声,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语气带着几分警告: “你这新娶的媳妇,心思深得很,可不是什么简单的闺阁女子。你最好多留个心眼,别被她那几滴眼泪和几句软话就拿捏得死死的,到时候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这话说得直白又刺耳,霍启明终于忍不住了。 他“啪”的一声放下筷子,抬起头,眉头紧锁,目光直直看向萧云澈,语气里带着少有的硬气: “表哥,我现在不是正被你拿捏着吗?除了你,我还能被谁拿捏?”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了几分,“还有,你一个大男人,在我面前,这般说我妻子的不是,你觉得合适吗?” 萧云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顶撞弄得一愣,随即一股无名火蹭地就冒了上来。 好家伙! 这个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的表弟,居然为了那个狡诈的女人,对自己发脾气了? 要不是看在亲戚一场,他才懒得费这个口舌去提点!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就让他一头栽进那女人的温柔陷阱里,被骗得团团转好了! 萧云澈脸色一沉,语气也冷了下来:“你以为本王很闲吗?在这里跟你嚼这些舌根?本王还不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霍启明梗着脖子,毫不退让,“你如果真的为我好,那就痛快地把银子借给我。为我好,可不是光靠嘴巴上说说就行的,我要看到实实在在的行动。”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位表哥压根就没打算痛快给钱,反而想借着这机会,对他指手画脚,甚至离间他们夫妻关系。 萧云澈被他这硬邦邦的话顶得心口一堵,抬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这小子,真是翅膀硬了,为了个女人,居然敢跟他这个表哥如此呛声? 看来真是被那沈惜念灌了不少迷魂汤,是非都不分了! 他压下火气,眯起眼,语气带着一丝危险:“怎么?你是真不想要这笔军费了?” 霍启明胸膛起伏,语气却斩钉截铁:“银子,我要。但有些话,我不能装没听见。” 萧云澈冷笑一声,重新端起茶盏,慢悠悠道:“本王不过说了几句实话,提醒你一二,你便如此急赤白脸?这般沉不住气,受不得半点质疑,将来如何让舅舅放心把霍家军交给你?又如何统率三军,令行禁止?” 这话如同冷水浇头,让霍启明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些许。 他紧抿着唇,没有反驳。 确实,作为一军统帅,甚至未来的霍家军继承人,他需要更沉稳的心性。 见他不语,萧云澈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便也不再一味训斥,语气缓和了些,带着几分语重心长: “银子的事,你不用再操心。冀云已经去准备了,不日即可拨付。” 霍启明闻言,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紧绷的神色也放松了些。 不过他这个表哥也真是的,既然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为何今日还要故意看笑话? “但关于你那媳妇……” 萧云澈突然话锋一转,“启明,本王并非要刻意挑拨你们夫妻关系。只是,有些事,你需心中有数。她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顿了顿,观察着霍启明的反应,缓缓道:“你可知道,本王前些日子中毒,她其实是提前知晓的。但她并未阻止,反而等到本王毒发濒死,才‘恰巧’出手相救。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可是她精心算计来的,为的就是让本王,让霍家,都欠她一个天大的人情。” 霍启明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难以置信。 萧云澈见他听进去了,继续道,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冷意: “你可知她原本应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与太子青梅竹马,情意匪浅。可为何临到大婚,圣旨突变,将她换到了北境,而让她那妹妹成了太子妃?这其中的缘由,你仔细想过吗?一个能让太子不惜违逆圣意也要换掉的女人,绝对不简单。” 他最后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更何况,她的父亲,沈太傅,是个什么样的人,在朝中是何立场,想必你也清楚。虎父无犬女啊,表弟。” 萧云澈点到为止,不再多言,留下足够的空间让霍启明自己去想。 霍启明彻底沉默下来,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萧云澈的话,像是一块块沉重的石头,投入他原本因愧疚和隐约好感而有些波动的心湖,激起了层层疑虑的涟漪。 第20章 要一起洗,还是分开洗 夜色渐深,云琅阁内灯火明亮,却透着一股寂寥。 秋月看着桌上早已凉透的菜肴,忍不住低声道:“小姐,这些菜都凉透了,要不……让厨房热一热?您晚膳还没用呢。” 沈惜念倚在桌边,单手支颐,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倦意:“不必。” 若现在去热菜,岂非前功尽弃? 只有让这满桌精心准备的菜肴彻底冷掉,才能让等会儿归来的霍启明一眼看出,她这个妻子是如何从黄昏等到深夜,从满心期盼等到心灰意冷。 这份“痴等”的委屈,必须用最直观的方式呈现。 秋月还想再劝,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沈惜念立刻调整姿势,用手扶住额头,眼帘微垂,做出一副困倦不堪、强打精神却终究抵不住睡意的模样。 霍启明轻轻推门而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沈惜念伏在桌边“瞌睡”的身影。 烛光在她脸上投下温柔的阴影,长长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一小片扇形的阴翳,显得有些脆弱。 而她面前,是满满一桌未动过筷、早已失去热气的饭菜。 他心头一揪,一股浓烈的愧疚瞬间攫住了他。 秋月见到他,刚要开口,霍启明立刻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示意她先退下。 秋月会意,无声地行了一礼,悄悄退了出去,并将房门掩好。 霍启明放轻脚步走到沈惜念身边,看着她单薄的肩膀,犹豫了一下,转身去里间取来一件披风,想要轻轻为她披上。 就在披风即将落下的瞬间,沈惜念仿佛被惊动,“嘤咛”一声,悠悠“转醒”,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手却下意识地抓住了他正拿着披风的手腕。 “夫君?”她眼中带着初醒的朦胧水汽,声音软糯,待看清是他,立刻露出惊喜的神色,连忙要站起身,“你回来了!饭菜都凉了,妾身这就让人去热……” “不用了。”霍启明按住她的手,阻止她起身,声音不自觉地放柔,“我……已经在外面用过了。” 他话音刚落,一声清晰而突兀的“咕噜”声传了出来。 沈惜念顿时“羞”得满脸通红,飞快地低下头,声如蚊蚋:“让……让夫君见笑了……” 霍启明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涩。 她竟一直饿着肚子等他等到现在,而自己却……一股更强烈的愧疚和怜惜涌了上来。 这样一个傻乎乎等他、为他着想、甚至饿着肚子都不忍心打扰他的女人,宸王怎么会说她心思深沉、算计人心呢? 这中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他叹了口气,语气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以后不必这样等我。我皮糙肉厚,饿一两顿不妨事。你身子弱,不能跟着我一起挨饿,以后到时辰了,自己先用膳便是。” 他随即唤来下人,吩咐重新准备些易消化的夜宵送过来。 新的饭菜很快摆上,虽简单,却热气腾腾。 霍启明将筷子递到沈惜念手中:“饿坏了吧?快吃。” 沈惜念“顺从”地接过,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姿态优雅,却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饥饿。 霍启明坐在一旁,默默为她盛了一碗汤,放在她手边。 踌躇片刻,还是开口解释道:“白日里……我确实是有要紧事需与宸王商议,并非……并非你看到的那样。你不要误会。” 沈惜念放下筷子,抬起眼看向他,眼中没有丝毫埋怨,反而带着歉意:“夫君不必解释,今日是妾身莽撞了。是妾身不该未经通传,直接闯入百花楼,让夫君在宸王面前失了颜面,都是妾身的不是。” 她非但没抱怨,反而将过错全揽到自己身上,如此“懂事”,让霍启明瞬间把宸王的提醒抛之脑后,只剩下满满的愧疚和心疼。 她越是这样,他越觉得自己亏欠她良多。 简单用完晚膳,秋月适时进来禀报:“小姐,小将军,沐浴的热水已经备好了。你们是要一起洗,还是分开洗?” 这话问得直白,霍启明耳根“腾”地一下就红了,有些慌乱地站起身:“不、不用了!我……我还有些军务需要处理,就不打扰夫人休息了。夫人早些安歇。” 说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想要离开。 “夫君!”沈惜念却忽然伸手,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 霍启明身体一僵,停住了脚步。 沈惜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委屈,低低地响起:“夫君……我们……还未曾圆房。” 霍启明背对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 良久,才有些干涩地转过身,试图用之前的约定解释:“新婚之夜,我们不是说好了,先……先试着相处,培养感情吗?” “可夫君,”沈惜念打断他,抬起盈盈泪眼,直视着他,“夫君日日宿在军营,回府也是住在东襄阁,与妾身分房而居。我们连见面的机会都寥寥无几,又如何培养感情?今日夫君难得归家,若今夜……夫君仍不宿在此处,那府中上下,会如何看待妾身这个主母?妾身……妾身往后在这府中,还有何颜面立足?” 她说着,眼眶迅速泛红,泪水欲落不落,那份强忍的难堪与无助,比任何哭闹都更有杀伤力。 霍启明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化成了水。 看着她这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所有拒绝和犹豫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她是他的妻子,明媒正娶,拜过天地。 他冷落她至此,已是不该。 若连这最基本的体面都不给她,让她在府内沦为笑柄,那他这个丈夫,未免太过混账。 他沉吟片刻,终于妥协,声音有些沙哑:“……好。那你先去沐浴。我……我回东襄阁收拾一下,拿几件换洗衣物过来。” 沈惜念闻言,立刻破涕为笑,脸上飞起两抹红霞,羞涩地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是,妾身……听凭夫君安排。” 霍启明看着她这娇羞的模样,心头莫名一荡,不敢再看,匆忙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开。 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院外,沈惜念才缓缓抬起头,眼中的泪意与羞涩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冷的平静。 她的眸底深处,闪过一抹势在必得的精光。 这一步,总算迈出去了! 第21章 床笫之欢是培养感情最好的方式 夜色如墨,更深露重。 沐浴过后,沈惜念特意选了一件质地轻薄、近乎透明的绯色纱质寝衣。 丝滑的衣料松松拢在身上,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在昏黄的烛光下,影影绰绰,更添几分朦胧的诱惑。 她斜倚在床榻边,手中拿着一卷书,却并未认真看,只是随意翻动着,鸦羽般的长发披散下来,几缕垂在肩头,整个人犹如一幅精心绘制的海棠春睡图,慵懒而旖旎。 推门进来时,霍启明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冲击力极强的画面。 他脚步猛地顿住,视线仿佛被烫到一般,迅速从她身上移开,俊朗的脸上瞬间涨得通红,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红。 他不敢多看,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到靠墙的衣柜前,打开柜门,从里面抱出一床厚厚的备用棉被。 然后,他便开始一言不发地在窗边的软榻上,认真地铺起被褥来。 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完成一项极其重要的军务。 “……”沈惜念心头一梗,捏着书页的手指微微用力。 她都穿成这样,摆出这般姿态,这男人是瞎了吗? 这个时候还铺什么软榻,装什么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想要把书砸过去的冲动,脸上却漾开更柔媚的笑容。 随即放下书卷,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走下床,一步步靠近他。 步履轻盈地走到他身后。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伸出双臂,从背后轻轻环抱住了他劲瘦的腰身。 脸颊贴在他紧绷的背脊上,能清晰感受到他瞬间僵硬的肌肉和骤然升高的体温。 她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声音软糯得像能滴出水来,带着一丝依赖和娇嗔: “夫君……” 霍启明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成了木头,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那柔软温热的身躯,以及腰间那冰凉滑腻的手指。 一股陌生的、滚烫的热流猛地窜遍全身,让他心跳如擂鼓。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有些慌乱地将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 然后,迅速抓起刚才铺软榻时顺手放在一旁的薄毯,不由分说地将她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随即,他手臂用力,将她整个打横抱起。 沈惜念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随即心中冷笑一声,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呵,男人。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 还以为他多能忍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她顺势放松身体,双臂如水蛇般柔顺地环上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他颈窝处,做足了小鸟依人、羞怯不胜的姿态。 霍启明抱着她,几步走到床边,将她轻轻放了上去。 沈惜念心中盘算着下一步,等待着他覆身而上。 可预想中的重量并未降临。 霍启明将她放下后,竟直接松开了手,转身似乎又要离开。 沈惜念脸上的羞涩笑容瞬间僵住,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恼怒。 她反应极快,连忙伸手,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袖,声音带上了真实的急迫和一丝委屈:“夫君!” 霍启明脚步停住,却没有回头,声音有些低沉沙哑,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我今夜过来,主要是……不想让你在府中难做。但我们之间,并无感情基础,若此时……行夫妻之实,对你而言,并不公平。我……不能趁人之危。” 沈惜念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公平?趁人之危? 她都穿成这样投怀送抱了,他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 还真是小瞧了这块榆木疙瘩的定力! 她迅速敛去眼中的怒意,换上一种带着天真的疑惑和认真商讨的神色,声音依旧柔软:“夫君不是答应过妾身,要好好相处,培养感情的吗?” 霍启明闻言,身体微侧,终于看向她,眼中带着不解。 沈惜念迎着他的目光,微微歪头,用一种仿佛在探讨学问般纯粹认真的口吻,继续说道:“妾身出嫁前,教导嬷嬷曾嘱咐过,夫妻之间,培养感情最好的方式,便是在床笫之间,坦诚相见,彼此了解,方能心意相通,情意渐浓。” “床笫之间”四个字,她说得清晰而坦然,仿佛在讨论天气。 霍启明整个人如遭雷击,瞳孔骤然放大。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种话,怎么会从她嘴里如此自然地说出来? 这、这和他认知里那些闺阁女子该有的羞涩矜持,相差千里! 然而,看着她那双清澈的、没有半分邪念、只有认真探讨意味的眼睛,和她那副仿佛只是在复述嬷嬷教导的天真模样…… 他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这“坦率”得让他头皮发麻的“探讨”。 见他迟迟不动,沈惜念眼中最后一丝耐心与伪装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狠劲。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趁着霍启明心神不宁、还在消化她那番“嬷嬷教导”的冲击时,她用尽全身力气,直接朝他扑了过去。 霍启明猝不及防,被她扑得一个踉跄,两人齐齐倒向身后柔软的床榻。 沈惜念压在他身上,长发垂落,纱衣凌乱,不管不顾地就要俯身去吻他的唇。 “不可!” 霍启明惊得魂飞魄散,几乎是本能地抬手,死死捂住了她凑上来的嘴,掌心触碰到那温软湿润的唇瓣,烫得他指尖一颤。 沈惜念动作僵住,身体保持着前倾的姿势,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挫败和羞愤。 她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他居然还能拒绝? 这简直是对她魅力的侮辱! 霍启明趁她愣神,连忙从她身下挣开,再次将她打横抱起,放回床榻内侧,还用被子将她裹得更紧了些,仿佛在捆什么危险物品。 他退开两步,胸膛微微起伏,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带着一种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别扭和心虚: “你冷静些……教导嬷嬷说的那些,是指两情相悦的夫妻。我们……我们情况特殊,并非如此,所以……所以那些话,我们可以不用听的。” 他越说声音越轻,到最后几乎成了诱哄小孩般的低语,试图用这个蹩脚的理由安抚她。 沈惜念心中冷笑连连。 理由还能找得再别扭点吗? 第22章 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算了。 既然他如此推三阻四,她若再一味纠缠,反倒显得她不知廉耻、急不可耐了。 她眼中的急切和狠劲迅速褪去,换上一副受伤的神色,定定地看着霍启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受伤:“夫君……可是嫌弃妾身?” “没有!绝对没有!”霍启明立刻否认,语气斩钉截铁。 然而看到她眼中那抹黯然,心口又是一阵莫名的抽紧,“我只是觉得你还小,这些事情,不必急于一时。我们可以慢慢来。” 说罢,他几乎是狼狈地移开视线,不敢再看她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睛,转身走到桌边,吹熄了摇曳的烛火。 “天色不早了,睡吧。” 他留下这句话,便快步走到窗边的软榻旁,和衣躺下,拉过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背对着床榻的方向,仿佛这样就能隔绝身后那令人心绪不宁的存在。 室内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和软榻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惜念躺在柔软的床榻上,看着月光勾勒出软榻上那个男人轮廓,忍不住轻轻咬住了下唇,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 她万万没想到,竟会在“圆房”这件看似最简单的事情上卡了这么久。 霍启明的表现,简直让她对自己的姿色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怀疑。 明明前世,只要她稍作撩拨,萧云澈那家伙便如同饿狼扑食。 明明是表兄弟,怎么一个风流成性,一个却跟块不开窍的石头似的? 如果他一直不肯碰她…… 沈惜念的思绪飞快转动起来。 霍家如今只剩下霍启明这一根独苗。 若他有个三长两短,霍家便彻底绝后,她这个少夫人的位置也就成了空中楼阁。 更重要的是,萧宁远也重生了,他必定会对宸王下手,而霍家军是宸王的重要倚仗,除掉霍启明,无疑是斩断宸王一臂的绝佳选择。 她必须在萧宁远动手之前,确保霍家后继有人。 既然霍启明觉得她“年纪小”,不肯碰她…… 那她就给他找几个“年纪合适”的! 一个清晰的计划在她脑海中迅速成形。 她得趁着霍启明这次难得回府,尽快安排。 给他纳妾,或是安排通房。 只要那些女人能怀上霍家的骨血,哪怕霍启明将来真的遭遇不测,她作为嫡母,也能凭借这些孩子,牢牢掌控霍家,继续借助霍家的势力,去做她想做的事。 孩子,才是她在这盘棋局中,最稳固的筹码和退路。 月光下,沈惜念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而坚定。 无论如何,霍家的子嗣,必须尽快诞生。 —— 东院主屋,夜已深沉,万籁俱寂,唯有角落一盏孤灯映照。 萧云澈一身素色常服,斜倚在临窗的软榻上,面前摆着一副纵横交错的棋盘。 他指尖拈着一枚白玉棋子,却并未落下,目光落在虚空处,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冀云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两封薄薄的信笺,恭敬地呈上:“王爷,这是今日从云琅阁那边截获的,按照您的吩咐,未曾惊动任何人,只将内容誊抄了一份。” 萧云澈眸光微动,放下棋子,接过那两封信。 他拆开信件,看着看着,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弧度,眼神逐渐变得阴沉锐利。 “呵……”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却无半分暖意,只有浓浓的嘲讽与怒意,“情意绵绵,互诉衷肠……好一对痴男怨女,隔着千山万水,竟还能如此情深义重、藕断丝连。” 他将信纸随手丢在棋盘上,白玉棋子被撞得轻微晃动。 “这女人,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她现在是启明的妻子,竟还敢与旧情人暗通款曲,这是要给启明戴绿帽子吗?” 他越说声音越冷,“启明那傻小子心思单纯,耿直憨厚,如何是这等心机深沉、两面三刀女人的对手!” 冀云垂首侍立,不敢接话。 萧云澈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他端起手边早已凉透的茶,想喝一口压压火,却觉得那茶苦涩难当,又重重放下。 室内一时寂静,只有烛火偶尔噼啪作响。 冀云犹豫了片刻,觑着自家主子的脸色,还是硬着头皮,低声禀报了另一件事:“王爷,还有一事……小将军今夜并未宿在东襄阁,而是……去了云琅阁,至今未出。” “哐当!” 萧云澈手中的茶杯终于没拿稳,重重磕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茶水溅湿了棋盘的一角。 他眸中瞬间卷起惊涛骇浪,以及一股莫名的愤怒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情绪的暗流。 云琅阁……至今未出…… 这女人,果然是好手段!好本事! 白日里才在他面前演了一出委屈求全、梨花带雨的戏码,晚上便将他那个不近女色、对男女之事堪称木讷的表弟勾去了房中。 霍启明不是信誓旦旦地跟他保证过提防那女人的吗? 白日里才答应的事情,到了晚上就全抛到脑后了! 霍启明啊霍启明,你就这么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吗? 萧云澈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再次浮现出梦中那些旖旎荒唐的画面。 那女人在他身下时,眼波流转,媚态横生,娇吟低泣,极尽撩拨之能事…… 那样的风情,那样的手段,霍启明那个未经人事的愣头青,如何抵挡得住? “狐狸精!”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带着十足的鄙夷与一股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烦躁。 他站起身,在室内烦躁地踱了两步,目光再次扫过棋盘上那两封“情信”,又想到此刻云琅阁内可能正在发生的事,只觉得一股邪火蹭蹭地往头顶冒。 不行!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霍启明被那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更不能让她借着霍启明,在北境,在他眼皮子底下,继续兴风作浪,甚至与京城那位暗通款曲! 看来,他之前对霍启明的提醒,还是太温和了。 有些事,必须得采取更直接、更有效的手段才行! 第23章 要借霍家的势,更要有自己的财路 翌日清晨,天色微明,云琅阁内已透进几缕清冷的晨光。 沈惜念缓缓睁开眼,坐起身,目光扫向窗边那张软榻。 被褥叠放整齐,仿佛昨夜根本无人躺过。 她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笑意未达眼底。 看来,她那“正人君子”的夫君,是趁她睡着,便迫不及待地溜走了。 避她如蛇蝎? 呵! 秋月端着热水和洗漱用具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见她醒了,连忙禀报道:“小姐,您醒了。小将军天还未亮时就起身了,说是有要紧事要办,匆匆出门去了。临走前交代,让您晚上不必等他用膳,他可能会回来得很晚。” 沈惜念接过温热的面巾,覆在脸上,水汽氤氲,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绪。 她细细擦过脸颊,动作不疾不徐,仿佛秋月禀报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洗漱完毕,她坐到妆台前,任由秋月为她梳理长发,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你去办件事。寻几个姿色上佳、身段窈窕的姑娘,年纪……要大一些,最好二十出头,性格温顺些的。” 秋月正为她绾发的手微微一顿,从铜镜中疑惑地看向自家小姐: “府里的丫鬟人手已经足够了,若是缺人使唤,从家生子或人牙子那里挑几个机灵的小丫头便是,为何要找年纪大的?” 沈惜念透过铜镜,目光平静地回视她:“不是找丫鬟。” 秋月手下一顿,“那是?” “纳妾。”沈惜念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纳妾?”秋月失声惊呼,手中的玉梳差点掉落。 她满脸的震惊与不解,“小姐!您……您要给小将军纳妾?这、这怎么可以!您与小将军才成婚一个月啊!” 她简直无法理解,哪家新妇会在新婚不久就主动张罗着给丈夫纳妾的? 这未免也太大度点! 恰在此时,银杏端着刚备好的早膳走了进来,听到秋月的惊呼,也惊讶地看了过来。 沈惜念神色未变。 她起身,移步到餐桌旁坐下,姿态优雅地开始用早膳。 待咽下一口清粥,她才继续道,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今日我们分头行事。银杏,你随我出去走走,看看这北境的街市风物。”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仍处于震惊中的秋月:“你便按我的吩咐,去寻人。记住,一定要找年纪稍长、懂事知趣的,切勿找那些年纪太小、心思浮躁的。” 秋月张了张嘴,看着自家小姐那副冷静得近乎漠然的样子,最终将满腹的疑问和劝诫咽了回去,垂下眼应道:“是,小姐,奴婢明白了。” 沈惜念不再多言,专心用起早膳。 霍启明不是嫌她“年纪小”吗? 那她就给他找几个“年纪合适”、“经验丰富”的。 看他还能找出什么推脱的理由! 若即便这样,他还是不肯碰那些女人,不肯为霍家延续香火…… 沈惜念眸光微沉,舀起一勺粥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那她或许,就得考虑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了。 孩子,是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她绝不会让霍启明的“清心寡欲”,打乱她的全盘布局。 —— 北境街市,寒风萧瑟。 比起京城朱雀大街的摩肩接踵、商铺林立,这里的街面显得宽阔却冷清许多。 明明都已经入春了,但这北境还是如此冷。 行人不多,大多步履匆匆,裹着厚实的棉袄,带着边塞特有的粗犷与风霜感。 街边倒是有些小摊贩,不畏严寒,摆着些北境特有的物什:粗糙但厚实的毛皮,造型古朴的骨雕,色彩艳丽却质地粗粝的毡毯,还有一些京城难得一见、不知名的山货和干果。 沈惜念裹着狐裘,在银杏的陪伴下缓步走着。 目光扫过那些摊位,心中飞快地盘算着。 重活一世,她深知要想成事,离不开真金白银的支撑。 前世她困于深宫,许多手脚都因银钱掣肘而施展不开。 这一世,她不仅要借霍家的势,更要有自己的财路。 否则,如何培植心腹,如何获取情报,如何与太子、乃至更强大的敌人抗衡? 可现实却让她蹙眉。 霍家看似威风,库银却捉襟见肘,仅够维持府邸运转和基本开销,并无多少余裕。 而她自己的嫁妆…… 想到这里,沈惜念眼中闪过一丝冷嘲。 她那好父亲,自她婚事突变、远嫁北境后,便彻底视她为弃子。 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所谓的嫁妆,不过几箱寻常绸缎和几件过时的首饰,美其名曰“北境路远,嫁妆过丰恐招盗匪,反为祸患”。 可她分明记得,前世沈清婉嫁来北境时,那十里红妆、珍宝无数的盛况。 同是沈家女儿,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如今她能指望的,似乎只剩宸王答应分她的那三成玉石山利润。 可那家伙滑不溜手,开采又非一日之功,远水解不了近渴。 今日出门,她本存了考察市面、寻些营生门路的心思。 可看来看去,北境地广人稀,商业本就凋敝,特产虽有些特色,但运输成本高昂,利润空间被压缩得极小。 若能将北境这些皮毛、山货运到京城,以“物以稀为贵”卖给那些追求新奇、挥金如土的世家子弟,倒是一条好财路。 奈何这崇山峻岭、路途艰险,光是想想那庞大的运输成本和可能遇到的劫掠风险,就足以让人望而却步。 沈惜念正暗自思量着这些棘手问题,忽见前方不远处的官府告示栏前围拢了一群人。 一名穿着低级官吏服饰的人正在张贴一张新的告示,并高声宣讲着什么。 “朝廷新令!通州发现优质矿藏,现招募青壮劳力前往开采!工钱优厚,管吃管住!有意者速来登记!” 通州? 沈惜念脚步猛地一顿,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她立刻拨开人群,快步走上前去,目光紧紧锁定在那张刚刚贴上的告示。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于通州境内发现大型矿藏,为充实国库,特此招募民夫开采…… 通州玉石山! 沈惜念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握着狐裘边缘的手指微微收紧。 好个萧云澈! 好一招釜底抽薪! 他竟然直接将玉石山上报给了朝廷! 宁愿将整座山拱手,也不愿分她三成? 这简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疯子行径! 他自己捞不到好处,也绝不让别人占到便宜,哪怕这个人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她辛苦布局,甚至不惜暴露部分底牌换来的合作与利益,竟被他以这种近乎同归于尽的方式轻易毁掉。 北境的寒风似乎更冷了些,吹得她脸颊生疼。 沈惜念站在原地,看着那张刺眼的告示,眸色沉沉,翻涌着怒意。 “走!回府!” 第24章 只能让王爷你生不如死了 霍大将军府。 沈惜念一路脚步不停,带着银杏,径直闯入东院。 院中侍卫似乎得了吩咐,并未阻拦,只是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庭院中,阳光正好,萧云澈正懒洋洋地靠在一张铺着厚厚毛皮的躺椅上,双目微阖,享受着难得的春日暖阳。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他眼皮都没掀一下,似乎早有预料。 “王爷倒是好兴致!”沈惜念在他面前站定,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萧云澈这才慢悠悠地睁开眼,阳光有些刺目。 他微微眯了眯,神色平静无波:“弟妹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有何贵干?”沈惜念几乎要被他的装模作样气笑,“王爷贵人多忘事,不如我提醒一下?通州,玉石山,三成利!我们之前明明谈好的交易,王爷怎能如此出尔反尔,转头就将矿山上报朝廷?” 萧云澈坐起身,慢条斯理地端起旁边小几上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抿了一口,才抬眸看她,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谈好的交易?什么交易?本王怎么不记得与少夫人有过这等约定?” “你——”沈惜念心口一堵,险些被他的无赖行径气得背过气去。 这厮,怎么比前世还要无耻!还要令人讨厌! 阳光照在她因怒意而愈加明媚生动的脸上,那抹因气恼泛起的红晕,竟与某些混乱梦境中,在他身下婉转承欢时那迷离潮红的脸颊有刹那的重合…… 萧云澈眸色骤然一深,随即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他放下茶盏,语气带着疏离的冷淡:“霍少夫人,此处是本王暂居霍府的客院。你一个已嫁作人妇的女子,如此不经通传,直闯外男居所,恐怕于礼不合吧?” 沈惜念简直要被他这番假正经的言论气笑了。 于礼不合?男女大防? 前世是谁像个偷腥的猫儿一样,仗着武功高强,夜夜潜入她的寝宫,将她困在床榻之上极尽缠绵? 那时候他怎么不提“于礼不合”? 现在倒跟她摆起谱,扯起礼教大防来了! 萧云澈的目光在她身上挑剔地扫过,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继续阴阳怪气道: “况且,少夫人今日这身打扮……花枝招展,香气扑鼻,倒像个专门出来勾引人的狐狸精。不知意欲何为啊?” 沈惜念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 为了出门方便,她穿的是一件再素净不过的藕荷色夹棉袄裙,头上只簪了一根最简单的银簪子,连耳坠都没戴,脸上更是未施粉黛。 哪里来的“花枝招展”? 哪里来的“香气扑鼻”? 这狗男人分明是故意胡搅蛮缠,转移话题!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火气,决定不再跟他扯这些没用的。 她今日来,是为了银子,不是来跟他吵架的。 “王爷不必顾左右而言他。”沈惜念声音恢复了几分冷静,目光锐利地盯着他,“既然王爷已将玉石山‘慷慨’献于朝廷,那之前承诺分我的三成利润,自然也就无从谈起了。行,我认栽,不过,王爷总该给我点补偿吧?” 她顿了顿,“听闻王爷经商有道,产业遍布大渊,我也不多要,一百万两白银。只要王爷将这笔钱给我,之前的口头约定,便一笔勾销,从此两清,我绝不再提。” “一百万两?”萧云澈微微眯起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唇角那抹讥诮的弧度越发明显,“沈惜念,你哪里来的脸,开这个口?”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语气冰冷而决绝:“莫说那只是你一面之词的口头承诺,即便是白纸黑字写下的契约,本王如今不想认了,你又能奈我何?” 沈惜念迎着他冰冷的目光,眼中的温度也一寸寸褪去,最后只剩下寒冰般的凛冽。 她缓缓勾起唇角,那笑容却无半分暖意,反而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狠戾。 “王爷确定……不给我?”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杀意。 萧云澈被她眼中骤然迸发的狠绝刺得心头莫名一跳,但面上依旧维持着不屑的冷笑:“怎么?你还想杀了本王不成?” “杀你?”沈惜念轻轻摇头,笑容更深,却也更冷,“那太便宜你了。王爷如今可是我的‘摇钱树’,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呢?” 她微微歪头,用一种近乎天真的语气,说出最恶毒的话语:“不过王爷若是执意毁约,让我什么都得不到。那我或许,只能让王爷你生不如死了。” “生不如死?”萧云澈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低沉的笑声从喉间逸出,带着十足的嘲讽与轻蔑,“沈惜念,你真是好大的口气。就凭你?” 沈惜念认真地点了点头,“对!就凭我!” 萧云澈张开双臂,“行啊,那你来杀本王啊,如果你能近得了本王的身,就算你厉害。” 他的口气满是嘲讽,一副“有本事你就来”的嚣张模样。 沈惜念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透着诡异的凉薄。 “谁说杀人一定要近身呢?”她声音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轻柔。 说话间,她慢条斯理地从宽大的袖袋中,掏出了一枚小巧的火折子。 萧云澈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火折子上,先是一愣,随即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滑稽的事情,低低地笑出了声,那笑声中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 “呵……火折子?”还以为有多大能耐呢! 他挑了挑眉,目光轻蔑地扫过她。 “怎么?沈大小姐是打算用这小小的火苗,将本王烧死在这光天化日、空旷无遮的院子里?” “就算你真想放火,是不是也该等本王进了屋,关上门窗,再动手比较妥当?现在……你是想点燃本王的衣角,还是烧了这地上的青砖?” 他语气里的讥诮和不以为然达到了顶点,仿佛在看一个不自量力、手段拙劣的孩童在胡闹。 沈惜念对他的嘲笑充耳不闻,再次问道:“王爷可想清楚了,确定不给?” 萧云澈双手环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对,就是不给!” 他倒要看看她能搞出什么花来! 这个女人还真是不自量力! 第25章 你对本王做了什么 行!不给是吧! 希望你等下也能如此硬气! 沈惜念打开火折子,凑到唇边,轻轻一吹。 一小簇橘红色的火苗“噗”地窜起,在春日的阳光下显得有些微弱。 她没有丝毫犹豫,另一只手迅速扯下腰间挂着的素色香囊。 然后,在萧云澈略带疑惑和不屑的目光注视下,将燃着的火折子,稳稳地移到了香囊下方。 干燥的锦缎和填充的香料遇火即燃,迅速吞噬了那只精巧的香囊,冒出一小股带着奇异香味的青烟。 萧云澈见状,更是嗤笑出声,摇了摇头,语气满是奚落:“啧,无能狂怒,迁怒于物?沈大小姐,你这香囊看着倒是雅致,就这么烧了,不心疼吗?真是暴殄天物……” 然而,他讽刺的话语还未完全落下,鼻尖却猛然嗅到了一股随着烟雾飘散而来的花香。 这股味道异常馥郁甜腻。 与他之前闻过的任何香料都不同。 几乎是同时,他胸腔深处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那痛楚来得极其突兀且猛烈,仿佛有一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了心脏,让他瞬间呼吸一窒。 “呃——”他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抬手死死捂住了胸口,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方才的慵懒、嘲讽、不屑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剧烈的痛楚和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死死锁住几步之外的罪魁祸首。 沈惜念正静静看着香囊燃烧,神色平静无波。 “你……你对本王做了什么?”他的声音因为疼痛和震惊而微微发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没做什么。不过是给王爷下了点毒而已。”沈惜念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大婚那日,在给萧云澈施针解毒之时,她顺手也给他下了一剂千机散。 这千机散,是她前世花了五年的时间一点一点研制而成,耗费了无数心血,也是她最后的保命底牌之一。 只是可惜前世还没催动萧宁远体内的千机散,就被他拉着挡刀而死。 此毒极其隐秘,若不经过特定的香料催发,中毒者与常人无异,连最精妙的医者也难以察觉。 可一旦被特调的香药引动,便会立刻发作,毒发时如万蚁噬心、钢针穿髓,痛不欲生。 最折磨人的是,它不会立刻致命,而是会持续不断地带来极致的痛苦,反复折磨,堪称“生不如死”的典范。 沈惜念本不想这么早就动用这张底牌,奈何萧云澈此獠油盐不进,狡诈无赖,步步紧逼,彻底断了她的财路。 她急需银钱支撑后续计划,与太子抗衡,容不得半点闪失。 既然温和的手段无效,那就只能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对于不听话的棋子,她不介意让他先吃点苦头。 冀云又惊又怒,刀尖直指沈惜念,厉声喝道:“把解药交出来!” 沈惜念冷笑一声,双手环臂,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主仆二人,眼神里满是冰冷的嘲讽。 “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属。都这么喜欢命令人吗?我都给你家王爷下毒了,你觉得我会这么痛快就把解药交出来?” 冀云气得目眦欲裂,手中钢刀紧握。 沈惜念欣赏够了他们愤怒又无力的样子,才慢悠悠地再次开口,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宽慰”: “放心,这种毒药,不会要你家王爷的命。只是会让他‘稍微’疼上一阵子罢了。等半个时辰之后,我自然会给他解药。” “如果你等不了,可以去找大夫给你家王爷解毒,不过如果你去找了大夫,那么我这解药可就不会给你了。” 说罢,她不再理会冀云几乎要喷火的目光和萧云澈压抑的痛哼,径直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甚至还吩咐身后的银杏:“去弄些点心来,有点饿了。” 银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脸色发白,但听到吩咐,还是下意识地点头应下,转身匆匆离去。 沈惜念给自己倒了杯早已凉透的茶水,慢条斯理地抿着,目光平静地落在不远处因剧痛而身体微颤的萧云澈身上。 越看,心中越觉得畅快。 让你方才牙尖嘴利,油盐不进。 让你毁约背信,断我财路。 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冀云看着自家王爷痛苦的模样,心如刀绞,忍不住再次低吼道:“既然你并非真要王爷性命,为何不现在就拿出解药?非要等上半个时辰,让王爷受这般折磨?” 沈惜念放下茶杯,轻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在安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冰冷。 “这啊……就要怪你家王爷自己了。谁让他刚才说的话,让我不高兴了呢?我这人,心眼小,睚眦必报。他让我不痛快,我自然也要让他吃点苦头。”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冀云,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怎么?你有意见?心里不满?”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掌控感:“不过,就算你再不满,也得给我憋着。最好不要试图惹我生气。否则……” 她瞥了一眼疼得几乎说不出话的萧云澈,语气轻描淡写,却令人毛骨悚然,“我不介意直接把解药毁了,就让你家王爷……一直这么疼下去,直到疼死为止。” 冀云被她话中的狠绝震住,心口一窒。 后面的话全被堵了回去,只能死死攥着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不敢再发一言。 萧云澈疼得眼前阵阵发黑,冷汗早已浸透了里衣。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断断续续挤出两个字,充满了刻骨的恨意:“毒……妇……” 沈惜念闻言,非但不恼,反而愉悦地勾起了唇角,好心提醒道: “王爷,我劝你,最好还是省点力气,不要说话。你每多说一个字,情绪波动一分,这千机散的毒性……就会强上一分。痛苦,也会随之加剧哦。” 千机散的药性会随着中毒者的情绪波动而变化。 越是愤怒、激动、恐惧,毒性引发的痛苦便越是剧烈难当。 她提醒完就忍不住后悔,干嘛要多嘴提醒他呢? 这狗男人就是欠收拾! 都怪她还是太善良了! 第26章 不该下如此狠手 这时,银杏端着几碟精致的点心归来,小心翼翼地将点心摆在石桌上。 沈惜念旁若无人地拿起一块,对她招招手:“坐下一块儿吃点,还得等一阵子呢。” 银杏看了看那边痛苦不堪的宸王主仆,又看了看自家气定神闲的小姐,犹豫了一下。 最终还是选择听从命令,默默在沈惜念身边坐下,也拿起一块点心小口吃着。 只是点心再香甜,她也有些食不知味。 她隐约感觉到,自家小姐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手段之狠辣,心思之深沉,远超她以往的认知。 但无论如何,小姐就是小姐,她相信小姐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小姐做的,一定是对的。 半个时辰,在冀云焦急的等待和萧云澈痛苦的煎熬中,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时间到了。 冀云立刻转头,目光如炬地射向沈惜念,声音嘶哑:“半个时辰到了!解药!” 沈惜念不慌不忙地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糕点碎屑,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红色瓷瓶,看也不看,随手便朝冀云扔了过去。 冀云眼疾手快,一把接住,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拔开瓶塞,倒出里面唯一一粒乌黑的药丸,迅速喂入萧云澈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 不过几个呼吸间,萧云澈脸上那因极致痛苦而扭曲的神色便渐渐平复下来,急促的呼吸也变得平稳。 冷汗虽然还在,但那种噬心跗骨的剧痛,确实如潮水般退去了。 几乎就在痛楚消失的同一瞬间,上一刻还虚弱不堪的男人,身形骤然暴起。 快如闪电,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气,直扑石桌旁的沈惜念。 “你——找——死!” 他铁钳般的大手,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扼住了沈惜念纤细脆弱的脖颈。 “小姐!”银杏惊呼一声。 随即便要冲上前,却被早有准备的冀云一把扣住肩膀。 冰冷的刀锋瞬间横在了她的颈侧,令她动弹不得,只能焦急地看向沈惜念。 沈惜念被萧云澈死死掐住脖子,呼吸骤然困难,脸颊因缺氧而迅速涨红。 然而,她的眼神却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冰冷的嘲弄,直直望进萧云澈那双燃烧着熊熊怒火与杀意的眼眸。 她艰难地扯动嘴角,喉咙里挤出破碎却清晰的冷笑,一字一顿道:“咳……谁……告诉你,服了那粒解药,千机散……就……不会再发作了?” 萧云澈瞳孔一缩,手上那几乎要捏碎她喉骨的力道,不由得松了一瞬。 沈惜念趁机深吸一口气,继续用那气若游丝却字字诛心的声音说道: “千机散……自第一次被催动毒发开始……咳咳……此后……每月十五,月圆之夜……必会再次发作。若一个时辰内……没有解药压制……便会七窍流血,肠穿肚烂……痛苦而亡。” 萧云澈眼中再次迅速积聚起杀意,“你找死!” 脖颈上的力道再次加重,几乎要将她颈骨捏碎。 沈惜念非但没有求饶,反而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 “呵……王爷是想现在就……捏死我么?” 她断断续续地说,眼神却锐利如刀,“我死了……王爷您……下个月的解药……又该……向谁去要呢?” 萧云澈闻言,怒极反笑。 那笑声带着血腥的意味,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沈惜念眼前已经开始发黑,耳边嗡嗡作响。 “你以为本王不敢杀你?”他声音嘶哑,如同地狱修罗,“天下能人异士众多,本王不信解不了你这区区毒药。而你……本王现在就能让你死。” 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沈惜念的意识有些模糊,但她心中却异常笃定。 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用尽力气,清晰而肯定地说道: “王爷……莫不是忘了……我乃……陈氏……后人?” 她的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底气,“千机散……是我耗费……五年心血……独门秘制。这天下……除了我……无人……能配出解药!王爷……若不信……大可……现在就……杀了我。” 她顿了顿,仿佛在做一个轻松的邀请,语气甚至带上了点解脱般的意味: “反正……我这条命……不值钱……死不足惜。只是……黄泉路上……有王爷……这般尊贵的人……相伴……倒也不亏……” 她赌的就是萧云澈的惜命,赌他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赌他那高高在上的骄傲,绝不甘心与她这个他看不起的女人同归于尽。 萧云澈死死盯着她因窒息而逐渐失去血色的脸,眼中杀意翻腾,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彻底毁灭。 这女人,竟敢如此算计他,钳制他! 就在这时,院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惊怒交加的大吼: “你们在干什么?” 霍启明不知何时回来了,正一脸震惊和愤怒地冲进院子。 他一眼就看到萧云澈掐着沈惜念脖子,几乎要将她提起来的骇人场景。 疾步上前,伸手就去掰萧云澈的手腕。 “松手!表哥!你快松手!” 霍启明又急又怒,用力去扯,却发现萧云澈的手如同铁钳般纹丝不动。 他抬头,直视着萧云澈那双充满戾气的眼睛,声音陡然沉了下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冷厉,“萧云澈!我让你松手!她是我妻子!” 或许是霍启明这声连名带姓的冷喝,或许是那句“我妻子”带来的微妙冲击,萧云澈眼中翻涌的杀意终于出现了一丝裂隙。 他眸光闪了闪,僵持了片刻,终究还是缓缓地松开了手。 “咳咳咳……”脖颈间的钳制一松,新鲜空气灌入肺腑。 沈惜念身体软软地滑落。 银杏见状,连忙挣脱了冀云的钳制,飞奔过去扶住她,心疼地替她拍背顺气。 霍启明将沈惜念护在身后,满脸怒容地质问萧云澈:“表哥!你即便再不喜欢她,也不该下如此狠手!她不过是一个身不由己、无法主宰自己命运的可怜女子罢了,你为何总要三番五次地为难她?” “可怜女子?”萧云澈揉了揉手腕,简直要气笑了。 这个女人如果可怜的话,那天底下就没可怜人了! 第27章 为了这个女人,你要赶我走 希望你等下也能如此硬气! 沈惜念被银杏搀扶着,脸色依旧有些苍白,颈间的指痕清晰可见。 她抬起眼,泪光盈盈,轻轻拉住霍启明的衣袖,声音细弱,带着颤抖和十足的委屈: “夫君……不要这样。是妾身的错,是妾身不好,惹得王爷动怒……咳咳……你们兄弟之间,千万不要因为妾身伤了和气……” 她说着,晶莹的泪珠恰到好处地滚落下来,划过苍白的面颊,更添几分我见犹怜的脆弱感。 与方才冷静下毒、嚣张对峙的模样判若两人。 这变脸之快,演技之精,除了被沈惜念牢牢牵动心绪的霍启明外,其他人心中都不由得升起一股荒谬的“敬佩”之感。 萧云澈咬了咬牙,这女人可真是欠收拾! 惯用装柔弱,偏偏他这个表弟最吃这一套。 果不其然,霍启明见她这般模样,又看到她颈间的淤痕。 心中的怜惜与保护欲瞬间压倒了一切,转身将她更紧地护在身后,语气更加坚定:“你不必替他开脱,这不是你的错。” 他再次看向萧云澈,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警告:“我不管你心里对她有多少怀疑,有多少成见。但她现在是我霍启明的妻子,你若再敢对她动手,伤她分毫,就别怪我不顾兄弟情分,跟你翻脸。” 沈惜念眉眼勾了勾。 萧云澈只觉得胸口那股郁气几乎要炸开,他被这女人算计中毒,以后每月都要受制。 为了维护那恶毒的女人,自己的表弟没问清楚缘由,就对他毫不留情地指责。 很好!真是好得很! 他扶了扶额头,声音因愤怒而拔高,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霍启明!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没看出来这女人是在故意挑拨离间吗?她今日能对我下毒,控制我,焉知明日不会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你?你护着的,是一条随时会反咬你一口的毒蛇!” “下毒?”霍启明闻言,瞳孔一缩,眼眸中出现了一丝动摇和惊疑。 他下意识地看向沈惜念,又看向一脸怒容、不似作伪的萧云澈,似乎在艰难地消化这个信息。 沈惜念心中冷笑,面上却适时地露出惊惶和委屈,急忙抓紧霍启明的衣袖解释道: “夫君!不是这样的!是误会!是误会啊!” “方才……方才我给王爷奉茶,王爷喝得急了些,呛咳了,便、便疑心是妾身在茶中动了手脚……可妾身真的没有,妾身对天发誓,绝无此事!” 她抬起泪眼,一脸坦荡与恳切:“夫君若是不信,大可现在就请大夫来,为王爷诊脉查验。一看便知,妾身清清白白,不怕查验。” 千机散未发作时,脉象与常人无异,隐匿极深,便是华佗再世也诊不出异样。 她敢这么说,就是吃准了这一点。 萧云澈听她如此有恃无恐地提议找大夫,便知她必然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被查出,更是气得牙根发痒。 这女人,心思之缜密,手段之狡猾,简直令人发指! “姑爷!奴婢、奴婢可以作证!我家小姐真的没有给宸王殿下下毒!” 银杏一边抹泪,一边哽咽着诉说,“小姐今日过来,本是一番好意。小姐说……说宸王殿下是姑爷您的表哥,若是能与殿下处好关系,日后姑爷在朝中、在边关也能更顺遂些。小姐是真心为姑爷着想的啊。” “可谁曾想……我们一过来,宸王殿下就……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对我家小姐呼来喝去,又是让小姐端茶递水,又是言语刻薄,句句带刺地羞辱我家小姐……这些,小姐都忍了,一句抱怨都没有。”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可是……可是殿下见为难不到小姐,竟然……竟然就直接诬陷小姐给他下毒。” “姑爷,您评评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我家小姐手无缚鸡之力,又是刚来北境,人生地不熟的,去哪里弄毒药?又怎么敢对堂堂王爷下毒啊!” 她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逻辑清晰。 将一个忍辱负重、一心为夫却反遭污蔑的可怜主仆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 萧云澈和冀云听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本事,简直登峰造极! 沈惜念微微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赞许。 银杏这丫头,果然没让她失望,机灵,应变快,是个可造之材。 霍启明听着银杏声泪俱下的控诉,心中对萧云澈的怒火瞬间达到了顶点。 他之前或许还对“下毒”一事将信将疑,此刻却已完全偏向了“柔弱受欺”的妻子。 他胸膛剧烈起伏,指着院门方向,对着萧云澈厉声道:“宸王殿下!我霍府庙小,怕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请你另寻他处吧!” 萧云澈被他这毫不留情的逐客令砸得一愣。 随即怒极反笑,那笑声充满了冰碴子,“为了这个女人,你要赶我走?” “既然宸王殿下,丝毫不尊重我的妻子,处处为难,甚至动手伤害、污蔑构陷,那就休怪我不讲兄弟情面,不尊你这表兄!” 霍启明上前一步,语气斩钉截铁,不留丝毫转圜余地:“我以霍家少主的身份,请宸王殿下——” “即刻离开我霍府!霍家,不欢迎你!” 说罢,他甚至不给萧云澈任何反驳或解释的机会,转身,一把拉住沈惜念的手腕,将她牢牢护在身侧,头也不回地大步朝院外走去。 他的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沈惜念“顺从”地被他拉着,低垂着眼睫,脚步踉跄地跟上。 只在转身的瞬间,余光几不可察地瞥了僵在原地的萧云澈一眼,那眼神深处,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 银杏见状,连忙小跑着跟上,三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东院的月亮门外。 院子里,瞬间只剩下萧云澈和冀云,以及一地狼藉和令人窒息的死寂。 萧云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成了一尊冰冷的石雕。 一丝难以言喻的憋闷,齐齐堵在心口,不上不下,几乎要将他撑爆。 好手段! 真是好手段! 第28章 让夫君亲自选一选 这个女人凭着三言两语,一番做戏,就挑拨得霍启明那傻子与他闹翻,甚至不惜下逐客令。 就在这时,院门外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几个霍府的家丁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脸上堆着尴尬又惶恐的笑容,对着萧云澈深深作揖,声音发颤: “宸、宸王殿下……小将军吩咐……吩咐小的们,来……来帮殿下……收拾行装,搬、搬家……” 搬家? 萧云澈额角的青筋狠狠一跳。 这么快? 霍启明,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赶我走? 为了那个女人,你连最后一点情分都不顾了? 冀云看到自家王爷那风雨欲来的脸色,心中一紧,上前一步,就想将这些没眼色的家丁呵斥出去:“你们……” “滚!” 紧接着,“哐当”一声脆响! 萧云澈手边石桌上那只上好的白瓷茶盏,被他狠狠掼在地上,瞬间粉身碎骨。 茶水混着瓷片四溅开来,在青石地上晕开一片狼藉的水渍。 那几个家丁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地跪倒在地,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再不敢多留一刻。 院子里再次恢复死寂,只有风吹过枯枝的簌簌声,和萧云澈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他站在那里,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恐怖低气压,眸底深处,翻涌着冰冷刺骨的寒芒。 好,很好! 沈惜念,你死定了! —— 云琅阁内,气氛比东院柔和了许多,却也带着一丝凝滞。 霍启明坐在沈惜念身旁,小心翼翼地从银杏手中接过盛着药膏的白瓷小盒。 他用指尖挑起一点清凉透明的药膏,动作轻柔地涂抹在她颈间那圈刺目的淤痕上。 那青紫的指印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狰狞,每一下触碰,都让他心中那份因未能及时保护她而产生的愧疚感更加沉重。 “疼吗?”他低声问,声音有些沙哑。 沈惜念微微侧头,避开他的指尖,柔声道:“不疼了。夫君不必担心。” 霍启明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我替宸王,向你道歉。他……他今日实在是太过分了。” 沈惜念闻言,抬起眼眸,眼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受伤:“夫君……是在跟妾身见外吗?” “我们如今是夫妻,荣辱与共,休戚相关。宸王殿下终究是外人。夫君无需为了一个外人的过错,来向妾身道歉。该说道歉的,是他才对。” 她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又将界限划得清清楚楚,无形中强调了他们夫妻一体的关系,更凸显了萧云澈的“外人”身份。 霍启明被她这番话说得一愣,随后便不再言语,只是更加仔细地为她涂抹药膏,动作愈发轻柔。 恰在此时,秋月轻步走了进来。 她一眼就看到沈惜念颈间的伤痕,心头一紧,失声问道:“小姐!您这脖子……怎么了?” 她快步上前,满脸担忧。 “无碍,一点小伤罢了。”沈惜念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大惊小怪。 随即话锋一转,问道:“你回来了?我吩咐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秋月立刻收敛了担忧的神色,正色道:“回小姐,已经办妥了。人都找好了,就在院外候着,都是按您的要求寻的。” 沈惜念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 目光转向霍启明,声音温婉:“夫君今日难得在府中,正好。秋月,去,将人都带进来,让夫君亲自选一选。” “是,小姐。”秋月应声,转身快步出去。 霍启明停下手中抹药的动作,疑惑地看向她:“选什么?” 沈惜念转过脸,迎上他困惑的目光,脸上带着一种“贤惠”却不容置疑的神情,语气平静地解释道: “昨夜妾身想了一整夜。妾身既为霍家主母,为霍家开枝散叶、延续香火,便是妾身首要的责任。既然夫君觉得妾身年纪尚小,不合心意……妾身今日便特意让人去寻了几位年纪稍长、性情温婉的姑娘。” “夫君看看,若有合眼缘的,今夜便可收房,也好早日为霍家添丁进口。” 霍启明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眉头紧锁,刚想开口说什么,秋月已经领着五名女子鱼贯而入。 这五名女子年龄均在二十出头,姿容虽非绝色,却也各有风韵,或清秀,或温婉,或娇艳。 她们显然被教导过规矩,进来后便齐齐对着霍启明和沈惜念屈膝行礼,动作标准,低眉顺眼。 “奴婢春兰,二十一岁,擅长女红。” “奴婢夏荷,二十岁,略通诗书。” “奴婢秋菊,二十三岁,会些厨艺。” “奴婢冬梅,二十二岁,能弹几首简单的曲子。” “奴婢月桂,二十四岁,手脚勤快。” 五人依次低声介绍着自己,声音或轻柔或清脆,在安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待她们介绍完毕,沈惜念这才看向脸色已经彻底沉下来的霍启明,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夫君,您看看,可有中意的?这些都是二十岁以上的姑娘,应当符合夫君的‘要求’了吧?” 霍启明的胸膛微微起伏,他看着眼前这五名陌生女子,又看了看一脸“贤良”的沈惜念,只觉得一股郁气直冲头顶。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沉冷。 “你们都退下。”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五名女子一怔,下意识地看向沈惜念。 沈惜念眸色微微一顿,随即对她们点了点头。 秋月连忙示意,带着那五名女子迅速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房门。 室内再次只剩下他们二人。 霍启明转过身,正对着沈惜念,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疲惫和不容错辨的认真:“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是为了霍家的子嗣着想。但是……”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沉凝:“我是一个军人,一个戍边的将领。我的性命,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中。今日不知明日事,脑袋是别在裤腰带上的。” “我与你成婚,是圣旨难违,是皇命加身。但那些姑娘,她们都正值花样年华,有自己的人生和未来。她们不该……也不必将自己的终身,寄托在我这样一个生死难料的人身上。” 他看着沈惜念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把她们都放了吧。给她们一些银钱,让她们去寻个安稳的归宿。不要……耽误了人家。” 第29章 现在看来,倒是她低估了 沈惜念眸色微沉,又是这套“生死难料”、“耽误他人”的说辞。 生死难料? 谁不是生死难料? 但这绝不能成为阻碍她计划的理由。 她没有立刻反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待他说完,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 “夫君言重了,何为耽误?” 她微微倾身,目光直视着霍启明,开始条缕分析:“夫君相貌堂堂,品性端方,文武双全,年纪轻轻已是军中骁将,霍家未来的支柱。无论从哪一方面看,夫君都是这世间女子择婿的上上之选。那些姑娘能被选入霍府,侍奉夫君,是她们的福分,何来耽误之说?” 霍启明眉头紧锁,想要反驳,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 沈惜念不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道:“再者,夫君可知,自古以来,女子的命运多依附于男子。嫁入寻常人家,便要看婆母脸色,要应对妯娌纷争,要操心丈夫是否纳妾,要担忧家产是否被兄弟觊觎……其中苦楚,夫君或许不知,但妾身身处其中,却深有体会。” 她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推心置腹”: “夫君或许觉得,嫁入霍家,若夫君……有个万一,她们便孤苦无依。可夫君想过没有?若她们能为霍家诞下一儿半女,哪怕只是庶出,那也是霍家的血脉,是忠烈之后的延续。” “她们下半生,便可凭此子在霍家安稳度日,衣食无忧,受人尊敬。这难道不比嫁给一个不知前程,可能家宅不宁,甚至贫苦一生的男子要强上百倍?这如何能算是耽误?能够进入霍家,为霍家延续香火,于她们而言,恐怕是求之不得的机缘。” 她抬眼,语气中带上了一丝“真诚”的感慨,“不瞒夫君,妾身在沈家时,虽是嫡女,却也需处处谨慎,应对继母的刁难,平衡与妹妹们的关系,时时揣摩父亲的心意,远不及在霍家这般……自在清净。” “霍家上下简单,没有复杂的婆媳纠葛,没有妯娌间的明争暗斗,也没有兄弟阋墙的隐患。这对于后宅女子而言,已是天大的福气,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安宁之地。” 霍启明被她这番话堵得有些哑口无言。 他自幼长在军营,对后宅女子的生存境况所知甚少,更不曾从“利弊”、“出路”的角度去思考过纳妾这件事。 他只觉得强纳女子,若自己战死,便是害了人家一生。 可沈惜念的话,却从一个极其现实、甚至有些冷酷的角度,为那些女子描绘了另一种“安稳”的可能。 沈惜念见他神色松动,趁热打铁,语气变得更加“恳切”:“夫君可知,寻常女子嫁入夫家,要受多少规训?” “晨昏定省,侍奉舅姑,不得有任何差错;管理家务,稍有纰漏便是罪过;与其他妻妾相处,需处处忍让,以免落下善妒之名;夫君若宠爱他人,也只能强颜欢笑……桩桩件件,如同枷锁。” “而在霍家,至少目前看来,没有这些繁琐的规矩和复杂的人际倾轧。夫君收她们入府,看似是给了她们一个‘生死未卜’的依靠,实则,又何尝不是给了她们一条比寻常嫁娶更加安稳的路呢?” 她列举的那些“规训”,虽然有所夸张,却也句句属实,是这世道大多数高门女子婚后生活的真实写照。 相比之下,霍家目前的情况,确实算得上是一方净土。 霍启明沉默了。 他看着沈惜念那双清澈却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听着她条理清晰的分析,第一次对自己之前的想法产生了动摇。 难道……他所谓的“不忍”和“不耽误”,反而是另一种形式的短视和自以为是? 但……还是不行! 这些女子入府,那件事暴露的风险就更大! 他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眼中已恢复了清明和坚定。 “夫人所言,句句在理,为夫都懂。”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柔和,却更显坚决:“只是,夫人,你我成婚不过月余,正是该好好相处、彼此了解的时候。为夫……不想让其他人加入进来,影响我们二人之间的情分。” 说罢,他不再给沈惜念任何劝说或反驳的机会,径直站起身来。 “那些女子,为夫稍后会安排人妥善送出府去,给予银钱安置,务必让她们日后生活无虞。” 他看向沈惜念,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警告,“也请夫人,日后莫要再擅自做主,为为夫张罗这些事了。” 话音落下,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那背影竟带着几分逃离般的急促。 沈惜念坐在原地,看着他那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呵…… 她本以为她的这位夫君耳根子软,心思单纯,只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总能拿捏得住。 现在看来,倒是她低估了。 在某些事情上,他竟也有如此执拗、如此不容置喙的一面。 方才他那不容分说、一锤定音的模样,恍惚间,竟与东院那个霸道专横、我行我素的狗男人,有了几分重叠的影子。 这对表兄弟,平日里看着南辕北辙,一个看似风流不羁,一个看似憨厚耿直,没想到在这“霸道独断”上,倒还真是一脉相承。 暮色四合,窗外的光线渐渐昏暗下来。 秋月轻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忧色,低声道:“小姐,那五个姑娘都被打发出府了,还有东襄阁那边的下人来报,小将军正让人收拾行囊,说是要今夜赶回军营。” 沈惜念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疲惫地“嗯”了一声:“知道了。” 秋月见她眉眼间倦色难掩,试探着问:“小姐忙了一天,想必也饿了,奴婢让人传晚膳吧?用过膳,小姐也好早些歇息。” 沈惜念点点头:“传膳吧。” 她今日确实耗费了不少心神。 与萧云澈周旋,与霍启明博弈,此刻松懈下来,只觉得腹中空空,疲惫感也如潮水般涌上。 不多时,几样简单却精致的菜肴摆上了桌。 沈惜念执起玉箸,正准备用膳,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 一个小厮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也顾不得行礼,声音发颤地急喊道: “少夫人!不好了!账房……账房那边出事了!” 第30章 夫君这是何意? 账房所在的院落此刻已是一片混乱。 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将半边夜空映得通红。 木质结构的房屋在火焰中发出噼啪的爆裂声,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气味。 家丁们提着水桶,呼喝着,一桶桶水泼向火海。 而在熊熊燃烧的账房门前空地上,两个身影正扭打在一起,撕扯叫骂,对身后的火海仿佛视而不见。 正是周管家和李妈妈。 沈惜念带着人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荒谬的场景。 “还愣着干什么?先把他们分开!其余人全力救火!”沈惜念当机立断,声音冷静地指挥着。 秋月、银杏立刻带人上前,将拉扯扭打的两人分开。 其他家丁也如梦初醒,更加卖力地取水扑救。 经过一番努力,火势终于被控制住,不再蔓延,只是账房主体部分已被烧毁大半,冒着滚滚浓烟和零星火苗。 一名脸上被熏黑的家丁匆匆跑到沈惜念面前,气喘吁吁地禀报:“少夫人,火势控制住了!万幸库房和要紧的账册存放处离得稍远,损失……损失应该还能控制,具体得等清理后才能知道。” 沈惜念微微颔首,心中稍定,目光随即转向已被分开的两人。 李妈妈头发散乱,脸上还有几道抓痕。 周管家衣衫不整,气喘吁吁。 李妈妈指着周管家的鼻子破口大骂,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对方脸上:“姓周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霍家的一条狗!也敢对我指手画脚?连大将军都要给我三分薄面,你凭什么?” 周管家气得浑身发抖,捂着被抓破的脸颊,怒道:“你休要胡搅蛮缠!大将军仁厚,念你是旧人,可你也该知道分寸!府里的规矩不是摆设!岂能由着你胡来!” “规矩?我呸!”李妈妈啐了一口,“什么狗屁规矩!我看你们就是被这新来的小蹄子灌了迷魂汤,成了她的走狗。以前怎么没这么多规矩?现在就拿这莫须有的规矩来压我这个老婆子,你们就是看大将军不在,合起伙来欺负我。” 她越骂越激动,声音尖利刺耳。 …… 沈惜念听着这不堪入耳的谩骂和推诿,只觉得一股烦躁直冲头顶。 她阖了阖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寒霜。 “够了!” 清亮且极具穿透力的声音瞬间压过了李妈妈的叫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噤了声。 李妈妈和周管家也被她这一声厉喝震住,一时忘了争吵,齐齐看向她。 沈惜念目光如刀,扫过两人。 最后落在李妈妈那张写满不甘和怨毒的脸上,声音冷得像腊月寒冰:“说吧,怎么回事?为何会起火?你们二人又为何在此厮打?” 周管家深吸一口气,抢先道:“回少夫人,今夜李妈妈突然来到账房,硬要预支接下来半年的份例。府中向来没有这个规矩,账上也没有这笔多余的银子,小人自然不能答应。谁知李妈妈便开始撒泼,推搡辱骂,争执间……不慎打翻了烛台,点燃了帷幔……” “你放屁!”李妈妈立刻尖声打断,“是你故意刁难我!什么规矩不规矩!以前我想多支点银子,哪次不是你乖乖给的?现在倒跟我讲起规矩来了!我看你就是狗仗人势,欺负我孤老婆子!那烛台明明是你推倒的,想烧死我!” 两人又要吵起来。 沈惜念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这李妈妈简直像只聒噪的乌鸦,没完没了。 看来上次的教训,对她来说还是太轻了,根本没让她长记性。 “来人!” 几个粗壮的家丁立刻上前。 “李妈妈无视府规,撒泼闹事,致使账房走水,险些酿成大祸。拖下去,重打二十板子,以儆效尤!” 李妈妈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彻底炸了毛,指着沈惜念尖叫道: “你敢?你敢打我?我可是小将军的奶娘。从小把他奶大的,你敢动我一下试试?小将军今日就在府上,他要是知道你敢打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她一边叫嚣,一边挣扎,试图挣脱家丁的钳制。 沈惜念对她的威胁充耳不闻,只是冷冷地看着那几个有些犹豫的家丁,声音更沉,带着凛冽的杀意:“你们都聋了吗?” 家丁们被她眼中的寒意慑住,不敢再犹豫,强行架起疯狂挣扎咒骂的李妈妈,拖到一旁空地上,按倒在地。 很快,沉重的板子落下,“啪”的一声脆响,伴随着李妈妈杀猪般的惨叫。 “一、二、三、四、五……” 板子一下下落下,李妈妈的叫骂声渐渐变成了哭嚎和哀求。 周围救火的家丁和闻讯赶来的下人们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一幕,心中对这位少夫人的敬畏又深了一层。 打到第五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住手!” 一声带着怒意的低吼传来。 霍启明大步流星地冲了过来。 李妈妈一见到霍启明,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原本因为疼痛而萎靡的精神瞬间振作,哭嚎声陡然拔高,充满了凄厉和委屈: “小将军!小将军救我啊!这个毒妇!她要打死老奴了!老奴这条命可是奶大了您啊!您要替老奴做主啊!” 行刑的下人们见霍启明到来,一时都停了动作,迟疑地看向沈惜念。 霍启明快步走到李妈妈身边。 看着趴在地上、涕泪横流、狼狈不堪的老妇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伸手将她搀扶起来,低声道:“李妈妈,您先起来。” 沈惜念站在原地,没有上前,“夫君这是何意?” 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 霍启明扶着李妈妈,转身看向沈惜念,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商量的意味: “我方才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事情的经过。李妈妈她……确实有错。但她终究是府里的老人,是看着我长大的。今晚之事,想必也不是她存心故意要纵火。要不……” 他咽了咽口水,继续道:“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件事,就算了吧?板子也打了五下了,想必她也知道厉害了。” 第31章 打霍家未来的主人 “算了?” 沈惜念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话,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夫君说的倒是轻巧。若是夫君军中有士卒烧了粮仓辎重,夫君也能一句‘不是故意’、‘算了’便轻轻揭过吗?”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直刺霍启明:“如果夫君觉得军中法度可以如此儿戏,那妾身无话可说,今日之事,自然也可以‘算了’。” “这……这怎么能相提并论?”霍启明眉头紧锁,觉得她的比喻过于极端,“军中乃国之重器,法度森严,自然不能与后宅小事等同。” “小事?”沈惜念声音陡然转冷,“李妈妈今日一场火,烧掉的是霍家的账房。是府中重要的文书、账目所在。若非救火及时,火势蔓延开来,烧毁库房、甚至殃及整个府邸,那还是小事吗?届时,府中上下安危何在?” 她往前一步,气势逼人:“规矩就是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今日若因李妈妈是‘老人’、‘不是故意’便破了这规矩,轻轻放过。” “那明日,是不是任何下人都可以效仿,闯了祸便来求一句‘不是故意’?长此以往,这府中还有谁会听从主母号令?那妾身该如何管理下人?如何服众?” 她目光扫过周围噤若寒蝉的下人们,声音清晰而坚定:“军中铁律如山,方能令行禁止,百战不殆,后宅规矩亦然。夫君莫非以为,治家与治军,道理不同?” 李妈妈在一旁听着,见霍启明似被沈惜念说得有些动摇,心中大急,也顾不得疼痛,立刻尖声插嘴,指着沈惜念骂道: “小将军!你看看!你看看她这副嘴脸!” “牙尖嘴利,咄咄逼人!哪里有一点为人妻子的温顺贤淑?” “她就是个毒妇!是祸害!” “一进门就搅得家宅不宁,连您这个主子都敢顶撞!” “老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啊!” …… 她越说越难听,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霍启明听着,脸色越来越沉,终于忍不住低喝一声打断她:“李妈妈!不要再说了!”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李妈妈,语气严肃:“不管如何,她是我的妻子,是这霍府的少夫人。我希望李妈妈,能够像尊重我一样,尊重她。” 李妈妈被他一喝,虽心有不甘,却也只得暂时闭了嘴,只用怨毒的眼神剜着沈惜念。 霍启明转向沈惜念,眼神里带着恳切,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你说的有道理。府中规矩,确实不能因私废公。李妈妈有错,该罚。” 他话锋一转:“但是,李妈妈不管怎么说,是自小看着我长大,对我有哺育之恩,在我心中,如同半个娘亲。我……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这剩下的十五记板子。” 他顿了顿,目光坚定地看着沈惜念,沉声道:“所以,这剩下的板子……由我来替李妈妈受。”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连李妈妈都愣住了。 沈惜念眉梢微微一挑,看着霍启明那副“孝义两全”、不惜自惩以全情分的模样,心中只觉得无比讽刺,又觉得有些可笑。 她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冰冷而了然的笑容,声音清晰地说道: “好呀。” “既然夫君如此‘孝顺’,甘愿以身代过,成全这母子之义……”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回霍启明身上,语气平静无波,却字字清晰,“妾身哪里敢有不从呢?” 霍启明走到李妈妈刚刚受刑的位置,没有丝毫犹豫,俯身趴了下去。 他脊背挺直,面容紧绷,显然是下定了决心。 行刑的下人们看着趴在眼前的小将军,面面相觑,握着板子的手都在抖,哪里敢真的打下去。 打李妈妈是一回事,可打霍家未来的主人,北境的少将军? 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 院中一片死寂,只有火场余烬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沈惜念微微眯起了眼睛,目光缓缓扫过那几个畏缩不前的家丁。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冰封般的寒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看来,你们的耳朵……是真的都不太好使了。” 她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小将军方才的话,你们是没听见,还是听不懂?” 她的目光冰冷如刀,刺得那几个家丁头皮发麻。 “如果霍府的差事,你们觉得干不下去了,手脚不听使唤,耳朵也不灵光……” 沈惜念的声音平静下来,却更令人心悸,“那么,明日一早,便可自行结清工钱,离开霍府。霍家,不养无用之人,更不养抗命不从之人!” 这话如同最后通牒,彻底断绝了家丁们的犹豫和侥幸。 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终于咬咬牙,再次举起了板子。 其中一个领头的,颤声对着霍启明道:“小、小将军……得罪了!” “砰!” 沉重的板子再次落下,击打在霍启明坚实的背部,发出沉闷的响声。 霍启明身体微微一震,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六、七、八、九……” 板子一次次落下,每一下都仿佛敲在在场众人的心坎上。 这少将军和少夫人夫妻之间相处太过奇怪,他们这些下人也只能听命行事。 只希望这俩夫妻和好之后,可别找他们秋后算账。 李妈妈在一旁看着,满是心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周管家和下人们则都低着头,不敢多看。 打到第十下的时候,院门口再次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 “住手!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少将军行刑!” 只见霍启明身边的副将章毅星带着几名亲兵,脸色铁青地冲了进来。 他显然是得到消息匆忙赶来的,身上还带着夜巡的寒意。 看到眼前这一幕,他眼睛都红了,一个箭步上前,就要去扶霍启明,同时怒视着行刑的家丁和站在一旁的沈惜念。 沈惜念看着这接二连三跳出来阻拦的人,心中只觉得无比讽刺,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还真是一茬接着一茬,没完没了! 今夜这板子打的可真是费劲! 第32章 他的命,还捏在她手里 “章副将,”趴在地上的霍启明却突然开口,声音因忍着疼痛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是我自愿受罚,你不得干预。” “可将军!您的身子……”章毅星急道,看着霍启明苍白紧绷的侧脸,心疼不已。 “这是军令!”霍启明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 章毅星被“军令”二字噎住,张了张嘴,看着霍启明决绝的神色,最终将满腹的愤懑和担忧强行压了下去。 他无奈,只能狠狠一跺脚,退到一旁。 只是那双眼睛,如同喷火的刀子一般,死死剜着沈惜念,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沈惜念迎上他充满敌意和杀气的目光,非但没有惧色,反而轻轻嗤笑一声,转开了视线。 好啊,真是好! 一个为了孝道甘愿受刑,情深义重。 一个为了忠义怒目而视,忠心护主。 倒显得她这个主母,成了十恶不赦的恶人了? 还真是有趣! “继续。”霍启明闭了闭眼,再次下令。 下人们不敢再停,硬着头皮,将剩下的五记板子打完。 “十一。” “……” “十五。” 最后一声报数落下,行刑终于结束。 章毅星几乎是立刻冲了上去,小心却迅速地将霍启明从地上扶起。 霍启明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背部的衣料已然破损,隐约透出血痕。 他勉强站稳,气息有些不稳。 章毅星索性直接将他打横抱起,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经过沈惜念身边时,他脚步微顿,侧过头,那双充满血丝和怒火的眼睛再次狠狠瞪向她。 那目光带着恨意和警告。 沈惜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任由他充满杀意的目光洗礼,脸上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只有唇角那抹冰冷的笑意,始终未曾散去。 呵。 恶人? 那就恶人做到底好了。 —— 回到云琅阁时,夜色已深如浓墨,万籁俱寂。 秋月看着自家小姐略显疲惫的侧脸,心疼地低声道:“小姐,您这忙活了一晚上,晚膳都还没用呢。奴婢这就去小厨房,让他们准备些清淡可口的吃食送来。” 沈惜念点了点头,确实感到腹中空空,也有些乏了。 她由银杏搀扶着走进内室。 刚绕过屏风,脚步便是一顿。 屋内,她的梳妆台旁,一个身着玄色常服的男子,正懒洋洋地靠在她平日惯坐的那张圈椅上。 烛光摇曳,映照着他俊美却带着冷意的侧脸,不是萧云澈又是谁? 银杏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侧身挡在沈惜念面前,做出保护的姿态,声音带着惊怒:“宸王殿下!您……您怎能擅闯我家小姐闺房!” 萧云澈闻声,缓缓转过脸,目光掠过一脸警惕的银杏,最后落在神色平静的沈惜念脸上,唇角勾起一抹带着十足嘲弄的弧度。 沈惜念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一瞬间的恍惚。 前世,这个男人也曾无数次这般,在她毫无防备之时,如入无人之境般出现在她的寝殿、她的书房,甚至……她的床榻边。 那时,他是她的盟友,也是她隐秘的情人。 不过,这种“登堂入室”带着危险的暧昧和掌控,都已经过去。 这一世,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眸中那丝恍惚迅速褪去,只剩下冰封般的清明。 现在,他的命,还捏在她手里。 她轻轻拍了拍银杏紧绷的肩膀,语气平静无波:“无妨,银杏。你先去看看秋月那边晚膳准备得如何了,我有些饿了。” 银杏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又警惕地瞪了萧云澈一眼。 见自家小姐眼神镇定,便不再多言,低低应了一声“是”,退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轻轻将房门带上。 室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沈惜念仿佛没看见屋内多了个不速之客,径自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片刻后才抬眸,看向好整以暇坐在那里的萧云澈,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讶异和疏离: “宸王殿下如此深夜,擅闯自己弟妹的房中……恐怕,不太妥当吧?” 白日里,这厮不是还与她大谈‘男女大防’、‘于礼不合’么? 萧云澈闻言,嗤笑一声,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收起你这副装模作样的嘴脸。本王看着恶心。” 沈惜念放下茶杯,缓缓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姿态优雅从容,仿佛只是在接待一个寻常客人。 “装模作样?”她微微歪头,露出一个看似纯良的笑容,“若我没记错的话,白日里,我家夫君可是亲口下令,请人‘帮’宸王殿下您搬家呢。都被主人家下了逐客令,殿下怎么还如此有‘脸面’,留在霍府不肯走呢?” 她这话说得轻飘飘,却字字戳在萧云澈的痛处。 萧云澈脸色一沉,眼中寒芒乍现,冷笑道:“霍大将军是本王的亲舅舅,你以为,凭你三言两语的挑拨,就能让我们甥舅、表兄弟之间彻底决裂?沈惜念,你若打着这个算盘,现在就可以死了这条心。” 他顿了顿,目光如毒蛇般缠绕上沈惜念,带着浓重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恶意:“本王还以为,你们夫妻关系有多和睦呢。呵,结果呢?” “听说方才在账房,你可是威风得很,连启明都给打了?” “沈惜念,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连本王的表弟,霍家的少主都敢动!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面对他疾言厉色的质问,沈惜念神色不变,甚至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我是什么东西?就凭我现在是霍家名正言顺的主母,霍启明明媒正娶的妻子。” 她抬起眼,迎上萧云澈冰冷的目光,语气带着一丝无辜的嘲讽: “至于打夫君……殿下这话可冤枉我了。要怪,就该怪那位李妈妈,还有您那位情深义重的表弟自己。是他自己心甘情愿,要替他的奶娘挨那剩下的板子。我可没有逼他。殿下若是不忿,该去找李妈妈理论,或是去问问您表弟,为何如此‘孝顺’,才是正理。” 第33章 把太子,拉下马 萧云澈眉头微蹙,显然对李妈妈和霍启明之间的纠葛也略有耳闻,但这不是他今夜来的重点。 他刚想开口,沈惜念却已经失去了继续与他纠缠的兴趣。 她慵懒地往后靠了靠,语气变得疏淡:“我本以为,宸王殿下今夜前来,是想通了,准备好那一百万两银子,来与我‘两清’了。没曾想……竟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站起身,做出送客的姿态,声音冷淡:“既然如此,殿下也看到了,我忙了一夜,尚未用膳,实在没工夫听殿下在这里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废话。殿下,请回吧。” “你——”萧云澈猛然从椅子上站起,周身寒气四溢。 他往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你以为你拿捏着那点毒,就能对本王为所欲为?” 沈惜念丝毫不惧,反而微微扬起下巴,迎着他充满戾气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冷静: “殿下若再不走,我可就要喊人了。届时让府中上下都来看看,堂堂宸王殿下,是如何在深夜,擅闯自己表弟新婚妻子的闺房,意图不轨的?” “喊人?”萧云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唇角勾起一抹讥诮又无所谓的弧度,“你尽管喊。本王的名声,本就不怎么好听,再多一条‘觊觎弟妹’的罪名,又有何妨?你觉得,本王会在乎这些?” 沈惜念看着他这副无赖模样,眼神更冷了几分。 果然还是跟前世一样的不要脸! “殿下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那霍家的名声呢?殿下与霍家的关系呢?” 她往前半步,声音压低,却字字如刀,直刺要害:“白日里,殿下已经因为对我动手,惹得你那刚正不阿的表弟对你心生不满,甚至下了逐客令。” “若今夜,我再‘恰巧’受惊过度,‘恰好’让府中下人看到殿下你在我房内……你觉得,你那表弟,是会相信你这个名声本就不好,还曾对我动手的表哥,还是会相信我这个‘受尽委屈’、‘险些被害’的妻子?” 萧云澈眼中的阴鸷一闪而过。 沈惜念弯了弯唇角,“你表弟的为人,殿下想必比我更清楚。他或许不够圆滑,不够精明,但他恪守礼法,重视伦常,骨子里有着将士特有的刚直和对正义的执拗。” “若他知道,他尊敬的表哥,白日里险些掐死他的妻子,夜里又潜入他妻子的房间意图不轨……殿下猜猜,以他的性子,是会顾念那点血缘亲情,还是会大义灭亲,彻底与你划清界限,甚至兵戎相见?” “你——”萧云澈呼吸一窒,瞳孔骤缩。 他死死盯着沈惜念,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霍启明的性格,他确实再清楚不过。 那小子在某些方面,轴得可怕。 “霍启明那个傻子!就是被你这样一副柔弱可怜、满口道理的外表给骗了!”萧云澈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你到底想干什么?费尽心机,又是下毒,又是挑拨,你到底图什么?” 沈惜念看着他气急败坏却又不得不按捺的样子,心中只觉得一阵快意。 她缓缓后退一步,重新坐回椅子上。 甚至还悠闲地翘起了腿,双手轻轻一摊,露出一副“你怎么还不明白”的无奈表情,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天气: “宸王殿下……您这么‘聪明’的人,到现在还看不出我要干什么吗?” 她眨了眨眼,笑容无辜又带着恶劣:“我又是给您下毒,又是威胁您,又是跟您算账。折腾了这么久,归根结底,不就是为了……” 她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吐出:“要、钱、啊!” “难道我做的……还不够明显吗?” 她微微歪头,眼神里充满了“真诚”的疑惑。 萧云澈:“……” 他胸口堵得厉害,仿佛被一块巨石狠狠砸中,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要钱”二字,她就这么轻飘飘地说了出来,还做到如此理直气壮。 真是不要脸到极致的女人! 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怒骂,还是该冷笑。 这女人又在跟他装傻充愣! 她明明知道他想问的时候,但却又左顾而言。 这气人的本事,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你要这么多钱,究竟想做什么?”他声音低沉,带着审视。 沈惜念放下茶杯,指尖在光滑的杯沿上轻轻摩挲。 抬眸看向他,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狡黠:“说出来……怕吓死你。” 萧云澈冷哼一声,眸中满是不屑与嘲讽,“是吗?你有这本事?” 沈惜念也不恼,反而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我要这钱,招兵买马,囤积粮草,收买人心,培植势力……” 她顿了顿,迎着萧云澈骤然收缩的瞳孔,清晰地吐出最后几个字: “然后……把太子,拉下马。” 语气依旧轻松平淡,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可吐出的字句,却石破天惊,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与野心。 “怎么样?”她微微歪头,笑容纯良无害,“这个理由够不够刺激?值不值一百万两?” 饶是萧云澈早有心理准备,猜到她的图谋必定不小,此刻听到她如此赤裸裸、如此大胆地吐出“把太子拉下马”这几个字,心中仍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女人……简直是疯了!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但不可否认,这句话,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精准地烫在了萧云澈内心最隐秘,也最渴望的角落上。 他也不喜欢太子。 沈惜念这个目标,从某种意义上说,与他深藏的野心不谋而合。 不过,她既然要拉太子下马,那她为何还要与太子暗通款曲,写那些情意绵绵、追忆往昔的书信? 难道是打算用美人计? 呵,可笑! 萧云澈心中冷笑连连。 妇人之见! 她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太子自私凉薄,野心勃勃,为了皇位可以牺牲一切,连自己的父皇都能算计,又岂会被一个女人的几封情书所迷惑? 简直是痴人说梦! 第34章 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况且,她以为有了钱,招兵买马,就能扳倒一个根基深厚的储君? 如果夺嫡之争如此简单,他又何必蛰伏多年,苦心经营? 太子恐怕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天真!愚蠢! 但……又透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萧云澈迅速敛去眼中翻腾的思绪,脸色恢复冷峻。 这女人的话,绝不能全信。 她神一阵鬼一阵,狡诈多变。 谁知道这是不是又是一个迷惑他的烟雾弹? 他沉声开口,试图重新掌握主动权:“你想扳倒太子?志向倒是不小。不过,空口无凭。你想要钱,本王可以给你。但前提是,你必须先把解药交出来。” 沈惜念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轻轻笑出了声。 她伸出手指,在桌面上不紧不慢地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声响。 “王爷,”她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您现在,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 她微微倾身,目光如冰锥般刺向他:“现在,是您的命,捏在我手里。不是您跟我讨价还价的时候。” 她好整以暇地靠回椅背,慢悠悠地道:“距离您下一次毒发,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王爷大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去找您身边那位医术通神、号称能解百毒的‘云神医’试试看嘛。看看他,有没有本事,解了我的千机散。” 她唇边的笑意加深,带着十足的恶意和笃定:“若是那位云神医真有回天妙手,能救王爷于‘水火’……那王爷,不就正好省下这一百万两银子了么?岂不是两全其美?” 萧云澈的瞳孔在听到“云神医”三个字的瞬间,骤然收缩,如同针尖。 她怎么会知道云神医的存在? 云一帆是他母妃的师兄,常年隐居,踪迹难寻,鲜少为人所知,连他身边最亲近的侍卫如冀云,也未必清楚其全部底细。 沈惜念一个远在京城,又刚嫁来北境不久的女人,是如何得知的? 萧云澈眸色沉了沉。 这女人知道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她的背后,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沈惜念看着他眼中难以掩饰的震惊和戒备,心中并无波澜。 云一帆的存在,是她前世与萧云澈那笔烂账里,为数不多算得上“温情”的意外收获。 前世,她与萧云澈的关系始于利益交换,掺杂着欲望和利用。 那是一次隐秘的私会后,衣衫不整的她,仓皇逃离萧云澈的书房,却在回廊转角,迎面撞上了一个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头。 那人正是云一帆。 他当时的神色,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那是震惊和不可思议,以及夹杂着非常多复杂的情绪。 自那以后,仿佛是命运的捉弄,只要她踏足宸王府与萧云澈私会,十有八九会在某个角落“偶遇”这个吹胡子瞪眼的老头。 云一帆不骂她,也不告发她,只是用一种近乎痛心疾首的眼神看着她,反复念叨着“孽缘”、“回头是岸”、“莫要泥足深陷”之类的话。 起初她只觉得烦,后来,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被他眼中那份纯粹的不忍和关切触动,她开始回应。 一来二去,两人竟渐渐熟络。 云一帆发现她对草药和医理有些了解,便时常与她探讨,甚至不吝指点。 可以说,她前世后来能在医术上有所进益,云一帆的教导功不可没。 尽管她母亲是陈氏后人,但少时的她,一颗心全扑在萧宁远身上,对家传医术从未真正上心过。 这些,她自然不会告诉萧云澈。 “殿下不必如此看着我,也无需担忧。”沈惜念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云神医之事,太子并不知晓。目前……应该也就只有我一人,知道殿下身边藏着这么一位妙手回春的神医。” 萧云澈眼中的震惊逐渐被冰冷的审视取代。 他紧紧盯着沈惜念,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任何一丝说谎或虚张声势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沉声问道:“这些事,你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沈惜念迎着他探究的目光,忽然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甚至带着几分顽劣。 她伸出食指,轻轻抵在自己的唇边,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嘘——” 眨了眨眼,声音轻快又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天机……不可泄露。” 萧云澈嘴角抽了抽,故弄玄虚! “叩叩……”门外忽然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 “小姐,晚膳已经备好了,现在传进来吗?”是秋月的声音。 萧云澈眸光一凛,身影如同鬼魅般一闪,悄无声息地掠向敞开的窗户,衣袂微动,人已消失在窗外浓重的夜色之中。 沈惜念看着空荡荡的窗口,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复杂,随即恢复平静。 “进来吧。”她扬声道。 秋月推门而入,手中捧着食盒。 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室内快速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 这才微微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挂上得体的笑容。 “小姐,今晚小厨房备了您爱吃的清粥和几样小菜,还有一盅炖得烂烂的鸡汤,给您补补身子。” 秋月一边说着,一边手脚麻利地将饭菜放在桌上摆好,又为沈惜念盛好汤。 沈惜念接过秋月递来的玉箸,目光落在热气腾腾的饭菜上,忽然开口道:“你等下去药房,取一些上好的金疮药和消肿化瘀的膏药,送到东襄阁去。” 秋月动作一顿,抬头看向沈惜念,眼中带着询问。 沈惜念垂下眼睫,夹起一箸清爽的笋丝,声音平淡无波:“虽说小将军那里定然不缺这些伤药,军中的或许更好。但……我既为他的妻子,这表面的关切,该做的,总还是要做一下的。”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必多言,送过去交给章副将或他身边的人即可。” “是,小姐,奴婢明白了。”秋月立刻应下,心中却为自家小姐感到一丝委屈。 小将军今夜为了个刁奴受罚,小姐非但没落着好,还得想着周全这些表面功夫。 自从来了北境之后,小姐的处境就越发艰难。 一边要跟宸王周旋,另一边又得跟霍府上下斗智斗勇。 那个李妈妈始终就是一个雷! 偏偏大将军和小将军又对她过分纵容! 这可如何是好! 第35章 我就是不喜欢那个女人 东襄阁内,烛火通明,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 霍启明背朝上,趴在铺着软垫的矮榻上。 坚实的背部肌肤上,一道道红肿淤紫的板痕交错,有几处甚至破了皮,渗出细微的血珠,看起来触目惊心。 章毅星半跪在榻边,手里拿着浸了药酒的棉布,正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伤口上药。 他的动作极轻,眉头却拧成了一个疙瘩,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心疼与不忿。 “少主,你这又是何苦呢?”章毅星声音发闷,带着压抑的怒气,“你自己心里清楚,上次重伤未愈,加上寒气侵体,大夫再三叮嘱要静养,不能劳累,更不能受外伤。” “你倒好,自己上赶着去挨这顿板子!那板子虽说不算太重,可打在你这还没好利索的身上,不是雪上加霜吗?” 霍启明趴着,脸埋在软枕里,闻言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发闷:“李妈妈犯了错,按府规,该罚。这一点,毋庸置疑。” “那也不用你来替啊!”章毅星急道。 “但她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对我有哺育之恩。”霍启明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那剩下的十五记板子,那对她这个年纪来说,太重了。可我也不能让惜念难做。她刚掌家,正是立威的时候,若我强行阻拦,她这个主母以后还如何管家?” 章毅星手下动作一顿,抬起头,眼中满是替他不值的光芒:“少主!你到现在还替那个女人着想?” “你看看她!眼睁睁看着你受罚,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那心肠,简直比石头还硬!她哪里把你当成丈夫了?” “我看她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巴不得借此机会打压你身边的人,好彻底掌控霍府,偏偏你还由着她胡来。” …… 霍启明微微侧过脸,露出半边沉静的侧颜。 他抿了抿唇,声音依旧平和:“她并没有胡来。她说得对,无规矩不成方圆。李妈妈之前在府中的一些行径,我虽远在军营,也略有耳闻,只是念着旧情,又不常回府,便未深究,总是不忍心责罚。如今看来,倒是我的纵容,让她越发失了分寸。” 他顿了顿,继续道:“惜念她知进退,懂分寸。这次回来,我能明显感觉到,府中上下井井有条,下人规矩了许多,连账目都清晰了不少。” “她是真的把霍府当成自己的家,在用心打理。我既然将中馈交给了她,便不能让她因为我的情面而主母威严扫地,令她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所以,这板子,由我来受,既全了李妈妈的颜面和我的一点孝心,也保全了惜念的管家之权,是最合适不过的。” 章毅星听着他这番条理清晰,处处为他人着想的话,只觉得胸口憋闷得厉害,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咬了咬牙,最终只是倔强地嘟囔道:“反正……不管少主你怎么说,我就是不喜欢那个女人!冷心冷肺的,看着就让人不痛快!” 霍启明无奈地摇了摇头,刚想再说什么,门外有下人轻声禀报: “小将军,少夫人派人送了上好的金疮药和化瘀膏过来。” 章毅星一听,立刻没好气地道:“扔出去!谁稀罕她假惺惺的示好!早干嘛去了?现在送药来,黄鼠狼给鸡拜年!” “毅星!”霍启明低喝一声,止住了他的气话,对门外道,“拿进来吧,放下就好。替我跟少夫人说声……有心了。” “是。”门外的丫鬟应声,轻手轻脚地进来,将一个精致的药盒放在桌上,又捧起一旁染了血迹的脏衣服,悄声退了出去。 章毅星冷哼一声,拿过一件干净柔软的外袍,小心地帮霍启明披上,仔细地拢好,嘴里念叨着:“这几日可得仔细些,伤口不能见风,更不能着凉。你这身子,一受凉就肚子疼的老毛病可别再犯了。” 说着,他又端过一直温在炭炉旁的一碗红糖水,递到霍启明手边:“先把这喝了,暖暖身子,也补补气血。” 霍启明接过碗,低声道:“我自己来。” 他慢慢喝着温热的红糖水,甜意带着暖流滑入腹中,稍稍驱散了背部的疼痛和夜间的寒意。 章毅星看着他喝完,又变戏法似的从旁边端过一个小碟子,上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颗饱满的红枣,直接递到他面前: “喏,这个也得吃。我知道你不爱吃这个,嫌甜腻,但这是补血的,你今夜流了血,必须得补回来。这一碟,都得吃完。” 霍启明看着那满满一碟红枣,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 他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点孩子气的神色。 抬眼看向章毅星,试图商量:“这……能不能……只吃半碟?” 章毅星板着脸,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不、能。” 语气坚决,毫无转圜余地。 霍启明看着他那副没得商量的样子,又看了看那碟红枣,认命般地叹了口气,乖乖伸出手,捏起一颗,送入口中,慢慢咀嚼起来。 章毅星看着他这副样子,宠溺地勾起了唇角。 他们家少将军,天不怕地不怕,不怕吃苦不怕受累,就怕吃甜食。 —— 东院,书房内灯火摇曳,却驱不散空气中凝滞的沉重。 萧云澈坐在书案后,面色沉郁。 他手中捏着一封刚刚送来的密信,薄薄的几页纸,已被他反复看了数遍。 信上详细罗列了沈惜念从出生到出嫁前,所有能查到的生平轨迹。 沈家嫡长女,生母陈氏早逝,跟继母王氏不睦,与太子青梅竹马,痴恋多年,略通诗书,女红尚可,于医术一道,仅有其母陈氏留下的几本医书,并无深入研习的记录…… 桩桩件件,看似清晰,却与他所认识的那个心思深沉、手段狠辣、医术诡谲、甚至知晓他诸多隐秘的女人,判若两人。 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没有接触隐秘势力的迹象,没有性格突变的重大事件。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正常得……极不正常! 第36章 本王还忍得住 他将密信掷于案上,纸张发出轻微的“哗啦”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刺耳。 “废物!”萧云澈低咒一声,眸光冰冷锐利,“查了这么久,就查到这些摆在明面上的东西?” 那个女人知道的事,远超她应有的见识和经历! “继续查!给本王仔细地查!从她生母陈氏家族查起,从她身边每一个可能接触的人查起!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的底细给本王挖出来!” 冀云侍立在一旁,闻言心中苦笑。 他们已经动用了多路人马,从不同角度去查探,反馈回来的信息都大同小异。 沈惜念的前十八年,就如同无数高门贵女的模板,除了对太子的痴恋略显突出外,并无特别之处。 再查下去,恐怕也难有突破。 但看着自家王爷那凝重如铁,绝不肯罢休的神色,他知道劝也无用。 “是,属下遵命,这就加派人手,再行详查。”冀云垂首应道。 他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禀报另一件事:“王爷,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千机散的毒性和脉案描述,用最快的渠道传信给云神医了。可下面的人回报,云神医前些日子去了柳州访友,从柳州赶回北境,即便日夜兼程,最快……恐怕也得一个月左右才能抵达。” 他抬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萧云澈的脸色:“而距离您下次毒发……也就在那几日前后。时间上,恐怕……有些紧迫。” 冀云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建议道:“王爷,要不想个法子,先去云琅阁那边,设法……稳住少夫人?哪怕是……哪怕是先哄骗一个月的解药过来,先解了眼前燃眉之急?云神医那边,咱们可以慢慢等。” “哄骗?”萧云澈闻言,眉心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眼中闪过浓重的屈辱和怒意,“向那个毒妇低头?去求她施舍解药?” 他想起沈惜念那副有恃无恐、漫天要价的嘴脸,只觉得胸口那股郁气再次翻腾起来。 “不必!”他断然拒绝,声音带着狠厉,“那女人费尽心机,不就是想要钱吗?在本王把钱给她之前,她绝不会让本王死,否则她的谋划就全落空了。” 他冷哼一声,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憋闷:“大不了……就是多疼一会儿,本王还忍得住。” 冀云心中又是无奈又是担忧。 萧云澈会这样说,他也并不意外。 毕竟自家王爷何等骄傲,何时向人低过头? 更何况是对一个算计了他的女人。 可那毒发的滋味,王爷才尝过一次,就已那般痛苦,若下次毒发,云神医未能及时赶到…… 他抿紧了嘴唇,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复杂情绪。 罢了。 既然主子拉不下这个脸,开不了这个口…… 那就让他这个做属下的去吧。 大不了就是被云琅阁那位牙尖嘴利、心狠手辣的女人,再奚落一番,或者打一顿出气。 只要能为主子争取到时间,拿到解药,受点屈辱,又算得了什么? —— 次日,天光微亮,霍府后门那扇不起眼的小门,被人从里面轻轻拉开一条缝。 李妈妈佝偻着身子,警惕地朝外张望了一下,才迅速闪身出来,又将门虚掩上。 刚站稳,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就从巷子阴影处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怨气:“磨磨蹭蹭的!你想冻死我啊!” 一个穿着邋遢棉袍,缩着脖子的年轻男子从阴影里走出来,约莫二十出头,眉眼与李妈妈有几分相似,但面色蜡黄,眼下一片浓重的乌青,一看就是长期睡眠不足,纵欲过度的模样。 李妈妈一看到他这副样子,眉头立刻拧紧了,压低声音呵斥道:“青云!你昨晚是不是又去赌了?你看看你这眼圈!” 李青云闻言,不耐烦地摸了摸鼻子,打了个哈欠:“哎呀,娘,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我这不是……想着把之前输的捞回来嘛!” 他话锋一转,直接伸手,语气变得急切,“少废话,说好的银子呢?快给我!那帮要债的孙子可都堵在家门口呢!利滚利,再不还,你儿子我可真要被人卸胳膊卸腿了。” 李妈妈看着他这副理直气壮要钱的样子,只觉得心口一阵发堵,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和无奈: “青云啊……娘都这把年纪了,在府里也就是个老仆。不是每次……都能给你弄到银子的。府里的份例就那么多,上次闹了那一场,份例还减了……” “那你倒是去想办法啊!”李青云不耐烦地打断她,语气更加恶劣,“你可是我亲娘!你难道忍心眼睁睁看着你唯一的儿子被那些债主活活打死吗?我可是你生的,你将来老了,瘫了,还指望着我给你养老送终呢。你现在就这么见死不救?你确定要让你儿子我死在外头,你将来一个人孤苦伶仃?” 他这番话,如同刀子一样,精准地戳在李妈妈最痛最软的地方。 李妈妈眼眶瞬间就红了,看着眼前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又是恨铁不成钢,又是心疼,声音都带着哽咽: “青云……你就听娘一句劝,别再赌了……找个正经活计干吧!哪怕是去码头扛包,去铺子里当个学徒,也比在赌场里混日子强啊!你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 “你有完没完?”李青云彻底没了耐心,语气里的暴躁和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 “就知道唠叨!整天除了唠叨还会干什么?我找你要点银子救命,你就说这么多屁话!我是你儿子!亲生儿子!” “你生了我,又没法养在身边,让我从小没爹没娘像个野种似的长大,我都没怨你!” “你现在倒好,仗着在大将军府里吃香的喝辣的,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了,还对我指手画脚?” 他说着,竟然直接上前,伸手就往李妈妈怀里掏,动作粗鲁:“赶紧把钱拿出来!别藏了!我知道你肯定带了!” “你干什么!”李妈妈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又惊又怒,死死护住胸口,“我说了,没钱!” 第37章 引出一些更大的秘密 “没钱?”李青云瞪大眼睛,一脸不信,“你唬谁呢?你在霍府几十年,会没钱?快拿出来!” 李妈妈看着他这副急切又贪婪的模样,心凉了半截。 她缓缓放下护在胸前的手,沉默了片刻,才从怀中,颤巍巍地掏出一个用旧帕子仔细包裹着的东西。 她一层层打开帕子,露出一枚颇有成色的玉镯。 “这……这是当年夫人在世时,赏给我的。” 她声音嘶哑,摩挲着冰凉的玉镯,眼中满是不舍和追忆。 “应该……还能当点钱。你拿去……先把最要紧的债还了。” 李青云一看到玉镯,眼睛顿时亮了,像饿狼看见了肉,伸手就要去抢:“快给我!” 李妈妈却侧身避开,死死攥着玉镯,浑浊的眼睛盯着儿子,一字一句道:“青云,你给我听好了。这是娘……最后一次帮你还赌债。如果还有下一回,你就是被人打死在街头,娘……也绝不会再管你!也管不了你了!”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李青云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迫不及待地一把夺过玉镯,入手冰凉。 他掂量了一下,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也不看李妈妈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和佝偻的身形,转身,头也不回地快步消失在清晨尚未散尽的薄雾里。 李妈妈僵在原地,看着儿子消失的方向,清晨的寒风灌进她单薄的衣领,她却仿佛感觉不到冷。 那双历经风霜的眼睛里,原本带着几分泼辣精明,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和一种几乎要将她压垮的疲惫。 她丈夫早亡,曾经跟亡夫有过一个孩子,可那孩子在三岁的时候就溺水身亡。 她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她最终还是被另一个男人俘获了芳心。 那个时候她还年轻,在霍府做着一份体面的差事。 府里一个沉默寡言的马夫,对她颇为照顾。 两人看对了眼,私下里走到了一起。 那时她满心以为能有个依靠,谁知后来才发现,那马夫在老家早有妻室,根本不可能娶她。 她又气又恨,在一次激烈争吵后,失手……不,或许是蓄意,用重物击打了马夫的后脑。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人,巨大的恐惧淹没了他,她连夜将尸体拖到荒郊,草草掩埋,并清理了所有痕迹。 本以为这一切就此结束,可没过多久,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惶恐之下,她不敢声张,更不敢打掉,只能借口回乡探亲,偷偷生下了这个孩子,取名青云,寄托着一点可怜的希望。 孩子被她寄养在远房亲戚家,每月偷偷寄钱。 可谁能想到,这孩子长大之后,非但没能“平步青云”,反而染上了赌瘾,成了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将她这些年攒下的钱财,一点点吞噬殆尽。 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从她脚边掠过。 李妈妈缓缓转身,重新推开那扇沉重的后门,蹒跚地走了进去。 —— 云琅阁内,晨光熹微,早膳的香气淡淡飘散。 秋月正细心地将几样清爽小菜布到沈惜念面前。 沈惜念神色平静,执起玉箸,尚未动筷。 银杏便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按捺不住的兴奋,压低声音道: “小姐,果然不出您所料!李妈妈那个私生子,今儿个一早,就在后门堵着她要钱。听咱们的人说,李妈妈把压箱底的一个旧玉镯都给了出去,那小子拿了镯子,头也不回就跑了,连句人话都没留。” 沈惜念闻言,夹菜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这消息早在意料之中。 自从嫁入霍家,她便暗中授意秋月和银杏,借着整顿内务、熟悉人手的由头,将霍府上下所有人员的底细,仔仔细细地摸排了一遍。 她深知,想要在这陌生的北境站稳脚跟,甚至借霍家之力成事,就必须将府中潜在的威胁和不稳定因素牢牢掌控在手中。 这一个月来,一些原本安插在各处来源不明的眼线,以及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已被她借着各种由头,或敲打,或调离,或干脆悄无声息地“处理”掉。 经过这番不动声色的人员洗牌,她对霍府的掌控力已大大增强。 李妈妈在外人看来,守寡多年。 可现实远不止如此,她在丈夫死后第五年,偷偷生下了一个儿子,并且一直寄养在老家,直到前年才接到北境,在外赁屋居住。 更关键的是,李妈妈几乎将所有的私蓄和能从府中弄到的银钱,都填进了这个儿子嗜赌的无底洞里。 银杏的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小姐,咱们现在掌握了李妈妈这个大把柄,要不要……干脆把这事儿捅出去?一个寡居仆妇私通生子,还欺瞒主家多年,这罪名,足够将她彻底赶出霍府,甚至让她身败名裂了。” 沈惜念轻轻放下玉箸,拿起旁边的素白帕子,优雅地擦了擦嘴角。 这才抬眸看向银杏,缓缓摇了摇头。 “不可。”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女子在这世道,生存本就不易。李妈妈当年选择留下这个孩子,独自承担,无论对错,这孩子如今就是她最大的软肋,也是她活下去的一部分念想。我们拿捏住这个软肋即可,不必赶尽杀绝,让她身败名裂。” 这些时日,她一直在想,为何霍家父子二人,会对李妈妈纵容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 仅仅因为她是已故霍夫人的陪嫁丫鬟,奶大了霍启明? 这个理由,或许能解释一两分情面,但绝对不足以让他们对她一再破例,甚至到了是非不分、规矩不顾的程度。 这里面,一定有她们不知道的隐情。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思忖的精光:“没准我们还能通过这个私生子,引出一些更大的秘密呢。” 秋月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眼中满是钦佩。 小姐思虑之深远,手段之老辣,远超她的想象。 沈惜念瞥了一眼窗外渐亮的天色,唇角微勾:“不过眼下,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夫君昨夜‘代母受过’,我这个做妻子的,若是毫无表示,岂不显得太过冷血?” 她看向秋月和银杏:“走吧,随我去一趟东襄阁。” 总得让人知道,她对夫君还是‘关怀备至’的! 第38章 连贴身衣物都要副将亲手洗 东襄阁院落内,清晨的寒意尚未完全散去。 章毅星正挽着袖子,蹲在一方青石地板上。 面前摆着一个硕大的木盆,盆中清水微漾,他正用力搓洗着。 沈惜念带着秋月银杏刚踏入院门,便看到如此“贤惠”的一幕。 这位章副将还真是事事亲为。 她脚步微顿,目光在那木盆上停留了一瞬。 那赫然是几件沾染了暗沉血迹的衣物,其中一条裤子上的血污尤为刺眼。 章毅星听到脚步声,猛然抬头,看到来人是沈惜念,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化为毫不掩饰的敌意和警惕。 他霍然起身,湿漉漉的手下意识地在衣襟上擦了擦。 一步跨前,挡住了沈惜念看向木盆的视线,声音冷硬如铁:“谁让你们进来的?东襄阁是少将军静养之地,岂容你们随意闯入!” 他方才特意屏退了院中伺候的下人,就是不想让人看到这些。 没想到这个女人竟敢不通传就直接闯进来! 沈惜念迎着他充满敌意的目光,不慌不忙,甚至唇角还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章副将这话问得奇怪。这里是霍大将军府,我是这府中名正言顺的主母。这府中上下,哪里是我去不得的?况且,我是来探望受伤的夫君,有何不可?” “你——”章毅星刚想继续呵斥,主屋内便传来了霍启明略显沙哑却带着威严的声音: “毅星,不得无礼!请少夫人进来。” 章毅星闻言,脸上满是不甘和憋屈,但终究不敢违逆霍启明的命令,只能狠狠瞪了沈惜念一眼,侧身让开了路,只是身体依旧隐隐挡着那个木盆。 沈惜念不再看他,缓步向屋内走去。 经过章毅星身边时,她的目光再次若有似无地扫过木盆中那条染血的裤子,眼底深处的探究一闪而过。 章毅星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又上前一步,彻底挡住木盆。 “看什么看!”他的声音中带着愠怒,眼神凶狠。 沈惜念脚步未停,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便径直走进了内室。 屋内,光线透过窗纸,显得柔和而温暖。 霍启明正侧趴在床榻上,背对着门口的方向,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 他手边放着一本摊开的兵书,听到脚步声,才将书合上,放到一旁枕边,然后微微侧过头,看向走进来的沈惜念。 “你来了。”他声音有些虚弱,但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昨夜……让你见笑了。” 沈惜念的目光在室内快速扫过。 床边不远处的炭盆里,银丝炭烧得正旺,散发着融融暖意。 床头的小几上,放着一个温着红糖水的白瓷小壶,旁边还有一个空碗。 更引人注目的是,窗边的桌上,还摆着一碟未动过的红枣。 她眸中的深意,不由得又加重了几分。 畏寒? 需要如此精心呵护? 连贴身衣物都要副将亲手浆洗? 心中疑虑丛生,面上却是不显。 沈惜念走到床榻边,在绣墩上坐下,语气关切:“夫君说哪里话,是妾身没处理好,才让夫君受了这无妄之灾。不过夫君……似乎有些怕冷?” 她目光意有所指地瞥向炭盆和红糖水。 霍启明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解释道:“是……这些年戍边,落下了些老毛病,一到冬日或受伤后,便格外畏寒,气血也有些不足。毅星……他性子急,又过于紧张我,故而准备得周全了些。刚刚他的无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沈惜念微微一笑,语气得体:“怎么会呢。章副将忠心护主,处处为夫君着想,妾身感激还来不及。虽说之前有些小误会,但大家的心思都是一样的,都是盼着夫君能早日康复。妾身怎会因此怪罪于他?” 正说着,章毅星端着刚煎好的药,沉着脸走了进来。 听到沈惜念这番话,他脚步一顿,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毫不客气地低语道:“假惺惺!” 霍启明眉头立刻拧了起来,不悦地瞪向他,低斥道:“闭嘴!不得对少夫人无礼!” 章毅星撇了撇嘴,脸上满是不服,却还是没再吭声,只是将手中冒着热气的药碗端到他的面前。 霍启明接过药碗,眉头都没皱一下,仰头便将那碗黑漆漆的药汁一饮而尽。 他刚放下碗,章毅星便自然而然地拿起一块干净柔软的帕子,凑上前去,仔细地替他擦拭嘴角残留的药渍,动作熟练而轻柔,仿佛做过千百遍。 沈惜念微微眯起了眼睛,目光在霍启明和章毅星之间来回扫视。 这两人的相处模式……是不是太过……亲近自然了些? 一个身份尊贵的少将军,一个忠心耿耿的副将。 副将亲手为将军洗染血的贴身衣物,煎药送药,甚至……擦拭嘴角? 这已经超出了普通上下级,甚至一般主仆、兄弟的范畴。 可看霍启明那坦然接受的神色,和章毅星那习以为常、毫无扭捏的动作,两人似乎都没觉得这有何不妥。 沈惜念眸色几不可察地沉了沉。 她压下心头的怪异感,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关切,柔声问道:“夫君,后背的伤……可还疼得厉害?” 不等霍启明回答,一旁的章毅星便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接话道:“板子结结实实打在背上,皮开肉绽都见了血,怎么可能不疼?少夫人若是好奇这滋味,不妨自己亲自去挨一顿试试,不就知道了?” 这话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和讽刺。 霍启明脸色一沉,转头看向章毅星,声音陡然冷厉,带着不容错辨的怒意:“你放肆!少夫人是霍府的主母,是我的妻子!谁给你的胆子,敢如此跟她说话?还不快向少夫人赔罪!” 章毅星脸上的不服气更浓了,眉毛都挑了起来,梗着脖子,显然不觉得自己有错。 霍启明冷冷地盯着他,那目光中的威严和不容置疑,让章毅星的气势瞬间矮了下去。 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转向沈惜念,极其敷衍地拱了拱手,声音干巴巴地从喉咙里挤出来: “末将……言语无状,冲撞了少夫人,请……少夫人恕罪。” 第39章 试探 他几乎就把“不服”写在脸上了。 沈惜念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她没有计较,反而表现得十分大度,语气温和:“无妨。章副将是个直性子,真性情,说话直来直去,想必也不是有意要冒犯我。夫君不必动怒。” 霍启明听她这么说,脸色稍霁,对着沈惜念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你别往心里去。毅星他就是个粗人,在军营里待惯了,说话做事不懂拐弯抹角,有时候过于鲁直。我替他再向你赔个不是。”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霍启明因为章毅星而向她道歉了。 他们俩这彼此维护的情谊,让沈惜念心中那点怪异感越发清晰。 她面上不显,依旧笑得温婉。 不知情的人看了,恐怕会以为霍启明和章毅星才是一家人,而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反倒像个需要被客气对待的外人。 霍启明似乎觉得章毅星在此处有些碍事,或者说,怕他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便沉声吩咐道:“毅星,你先出去候着。我有话要单独与少夫人说。” 章毅星闻言,抬眼飞快地瞥了沈惜念一眼,眼神依旧复杂,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端起空了的药碗,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秋月跟银杏也跟着出去,顺手将房门也带上了。 顿时,屋内就只剩下沈惜念和趴在床榻上的霍启明。 霍启明调整了一下趴卧的姿势,看向沈惜念,眼神里带着一丝歉疚。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为霍家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府中能这么快走上正轨,多亏了你。”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昨夜……李妈妈的事,让你为难了。也害得你……跟着操心。” 沈惜念坐在绣墩上,微微垂眸,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困惑和恰到好处的“体谅”。 轻叹一声,问道:“夫君,其实妾身一直有些不明白。李妈妈她……不管怎么说,终究是下人。就算她伺候过婆母,又奶大了夫君,可这主仆尊卑的规矩总还在。为何……夫君和公公,都会对她如此……宽容,甚至到了有些纵容的地步呢?以至于让她如今……眼里几乎没了主子。” 霍启明闻言,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和自省:“李妈妈会养成如今这个性子,说到底是……我和父亲的过失。” 他望向窗棂,仿佛陷入了回忆。 “李妈妈是母亲从娘家带过来的人,跟着母亲最久,感情也最深。母亲去世后,父亲悲痛,又常年驻守边关,我那时年纪也小,后来也长在军营,回府的时日寥寥无几。” “这偌大的霍府,便几乎全交给了李妈妈和周管家打理。我们父子俩,对她既有对母亲旧人的情分,又因常年不在,便对她诸多容忍,疏于约束。久而久之,她便有些……忘形了。” 他收回目光,看向沈惜念,眼中带着真诚的赞许和一丝后知后觉的醒悟:“直到这次你进门,接手内务,将府中治理得井井有条,规矩分明,我才恍然惊觉,这些年,我们父子对后宅的放任,是多么大的疏忽。是我们没把霍府当成一个真正的‘家’来用心经营,才会导致之前府中规矩松弛、下人散漫的局面。”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温和,带着安抚的意味:“不过你放心,昨夜我已经私下跟李妈妈谈过了。她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跟我保证,日后定会谨守本分,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了。昨夜之事,还望你……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暂且揭过。” 沈惜念心中冷笑。 保证? 李妈妈的保证能值几个钱? 单凭她那个嗜赌如命、如同吸血水蛭般的私生子,就不信她能真的“谨守本分”、不再生事。 那赌鬼儿子就是个无底洞,李妈妈为了填这个洞,迟早会再次把手伸向霍府,甚至变本加厉。 不过,沈惜念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露出一副理解释然的神情,柔声道:“既然李妈妈已知错,夫君又开了口,妾身自然不会再多计较。” 她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床边烧得正旺的炭盆和那碗温着的红糖水。 话音一转,语气转为关切:“夫君这畏寒的毛病,是打什么时候开始的?持续多久了?妾身略通医术,不如让妾身为夫君把个脉看看?或许能找出症结所在,帮夫君调理调理。” 霍启明闻言,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随即轻松地笑了笑,摆手道:“都是些老毛病了,不打紧。边关苦寒,戍边多年,落下的病根罢了,不算严重。” 沈惜念眉头微蹙,神情更加认真:“夫君,这可不能大意。畏寒体虚,看似小症,但若根子不除,长此以往,恐会伤及根本。还是让妾身看看吧,好歹妾身也是陈氏后人,于医道一途,总归比寻常大夫多懂一些。” 说着,她便自然而然地伸出手,作势要去搭霍启明的腕脉。 霍启明却不着痕迹地将手往被子里缩了缩,避开了她的指尖。 他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婉拒:“真的不必了,我这毛病,也就是受伤这几日格外明显些,过几日伤势好转,自然就无碍了。之前军中的大夫也看过了,都说没什么大问题,只需静养保暖即可。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沈惜念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眸光几不可察地沉了沉。 他拒绝得太快,太干脆,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防备。 今日见到的这一切都透露着古怪! 她缓缓收回手,脸上依旧挂着得体温婉的笑容,“既然夫君这么说,那妾身便放心了。只是夫君还需多保重身体才是。” 随即站起身,盈盈一福:“夫君背上的伤需要静养,妾身便不打扰了。夫君好生歇息。” 霍启明暗暗松了口气,语气也轻快了些:“好,你也去忙吧。府中诸事,还要多劳你费心。” 沈惜念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上前一步,来到床榻边。 霍启明刚松下的那口气,瞬间又提了起来,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第40章 此人倒是一个突破口 然而,沈惜念只是伸出手,替他拢了拢肩头有些滑落的锦被,动作轻柔细致。 语气带着关切:“既然夫君畏寒,这被子可得盖好了,千万别再着凉。”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被子边缘仔细抚平,指尖在不经意间,轻轻拂过了霍启明裸露在外的脖颈皮肤,甚至极快地、若有似无地刮过了他微微凸起的喉结。 触感温热,坚实,带着男性特有的骨骼感。 喉结是真的。 她心中那点极其荒谬的怀疑,在这一触之下,暂时消散了。 既然没有那个可能,就只剩下另一种可能了! 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后退一步,再次行了一礼,这才转身,步履从容地离开了东襄阁。 —— 院外,银杏和秋月见沈惜念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两人都注意到自家小姐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端倪,但眼神深处似乎比进去时多了几分思量。 廊柱旁,章毅星环臂靠在那里,头颅高昂,下颌微抬,眼神斜睨着院中的枯树。 一副眼高于顶、懒得搭理人的模样,仿佛沈惜念一行人只是路过的尘埃。 沈惜念脚步微顿,眸光在他那副倨傲的姿态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精光。 此人倒是一个突破口! 她没有视而不见地直接离开,反而方向一转,缓步走到了章毅星面前。 秋月和银杏见状,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但还是安静地跟在了沈惜念身后。 章毅星显然没料到沈惜念会主动过来,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但随即恢复那副冷傲姿态,只是眼神警惕地瞟了她一眼,依旧没开口。 沈惜念在他面前站定,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声音温和,“章副将。” 章毅星从鼻孔里哼出一个短促的音节,算是回应。 “夫君他有畏寒的毛病,最近天气变化大,估计会加重。他性子要强,又不肯让旁人多操心,还得多多麻烦章副将,费心照顾了。” 沈惜念语气恳切,仿佛真的在托付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章毅星闻言,冷笑一声,语气硬邦邦的,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和一丝讥讽:“少夫人多虑了。照顾少将军,是末将分内职责,无需少夫人特意提醒。” 他顿了顿,话锋陡然转厉,意有所指地说道:“若是昨夜少将军没挨那顿不该挨的板子,今日何须这般‘费心照顾’?少将军的身子,也断不会受此折腾!” 这话简直是赤裸裸地将昨夜之事的责任,全都扣在了沈惜念头上。 秋月闻言,眉头一皱,想要上前理论,却被沈惜念一个眼神制止。 沈惜念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唇角轻轻勾起一抹弧度。 那笑容看似温和,却无端让人觉得有些发冷。 她微微歪头,看着章毅星,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哦?章副将这是在……怪我吗?” “末将不敢。”章毅星立刻硬邦邦地回道,但脸上的表情和语气,分明写满了“我就是怪你”。 沈惜念轻轻笑了笑,那笑声意味不明。 她往前踱了半步,离章毅星更近了些,声音压低,带着一种仿佛推心置腹般的“理解”:“其实,章副将对我的这份‘敌意’,我多少能理解一些。” 章毅星眉头一拧,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沈惜念继续慢悠悠地说道,目光却紧紧锁住章毅星的反应:“章副将越是这般维护夫君,事事以夫君为先,我这心里呀,反而越是欣慰。” 她刻意将“夫君”二字咬得清晰而亲昵。 “毕竟,夫君他常年征战在外,身边能有像章副将这般,忠心耿耿、体贴入微、甚至胜过……寻常家人的下属在旁照应,实在是夫君的福气,也是我们霍府的幸事。” …… 她一口一个“夫君”,语气亲昵自然,仿佛在宣示着某种不容置疑的主权和亲密关系。 每一句“夫君”,都像一根细小的刺,不轻不重地扎在章毅星心上。 章毅星听着她左一个“夫君”右一个“夫君”,脸色越来越沉,胸口那股憋闷感越来越重,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不上不下,让他烦躁不已。 他本能地厌恶这种称呼从沈惜念嘴里说出来,更厌恶她那种仿佛理所当然的“妻子”姿态。 “够了!”他不服气地打断沈惜念的话,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一种急于证明什么的急切。 “少夫人说这些做什么?我照顾少将军的时候,都还没少夫人您呢!少将军的饮食起居,脾气习惯,甚至他身上哪里受过伤,何时会不舒服,我最是清楚不过。这些,可不是谁随便说几句好听的话就能替代的。” 他说得又快又急,仿佛在捍卫某种专属的领域。 沈惜念看着他这副急于划清界限、强调“先来后到”和“独一无二了解”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唇边的笑意却更深了。 “这是自然。”她轻轻颔首,语气依旧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歉意”,“是我多虑了,也是我……唠叨了。章副将与夫君多年情谊,自然非比寻常。” 说罢,她不再看章毅星那副如同炸毛刺猬般的表情,优雅地转过身,带着秋月和银杏,步履从容地离开了东襄阁的院落。 章毅星站在原地,看着沈惜念主仆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胸口那股憋闷之气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因为沈惜念最后那几句看似理解、实则绵里藏针的话,以及那副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从容姿态,而变得更加郁结难平。 他狠狠一拳砸在身旁的廊柱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从鼻腔里重重地哼出一口气,眼神阴鸷地低语道:“装模作样!” 不管这女人再如何,在少将军心中,肯定还是他更重要! —— 一走出东襄阁的院门,银杏便忍不住道:“小姐干嘛跟那人废话那么多!” “您看看他那副样子,鼻孔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对您一点恭敬都没有,说话夹枪带棒,阴阳怪气。他眼里根本就没有您这个少夫人,您还跟他好言好语,听得我憋屈死了。” 秋月虽未说话,但眼中也流露出赞同之色。那个章毅星,确实太过无礼。 沈惜念脚步未停,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眼底深处却掠过一抹幽暗的光芒。 “哦?”她声音不高,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探究,“那你倒是说说看,他是如何不尊重我的?” 第41章 她的夫君可能是断袖 银杏闻言,随即掰着手指头,愤愤不平地数落起来: “这还用说吗?小姐!您看他那态度!您跟他说话,他爱答不理,还哼来哼去的!您关心少将军,让他多费心照顾,他却反过来暗讽是您害少将军挨打受罪!” “况且你跟少将军才是夫妻,他整的好像自己才是跟少将军最亲密的人,他算老几啊?” “仗着少将军对他的信任,他压根就没有把您这个当家主母放在眼里!” …… 沈惜念静静地听着,等银杏说完,才缓缓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 “你说得对,也不全对。”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远处被薄云笼罩的天空,声音轻缓:“他的确对我无礼,言语冲撞,缺乏恭敬。但你可曾想过,他为何如此?” 银杏和秋月都是一怔。 沈惜念继续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他对霍启明的照顾,早已超出了寻常副将,甚至兄弟的范畴。那份细致入微,那份不容旁人置喙的‘了解’和‘专属’,那份近乎本能的维护和……敌意。” 她眼底深处闪烁着锐利的光芒:“银杏,你只看到他对我无礼。却未曾想过,他这份无礼背后,或许并非仅仅是‘不尊重’我这个主母那么简单。” “他是在害怕。”沈惜念轻轻吐出这几个字。 “害怕?”银杏和秋月异口同声,满脸困惑。 “害怕我……抢走了他某种……至关重要的东西。”沈惜念语气幽幽,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剖析,“或许,是抢走了他精心照顾、视为‘专属’的少将军的关注和依赖。或许,是打破了他与少将军之间那种旁人难以介入、不容他人染指的……特殊关系。” 当她一口一个“夫君”叫着,章毅星很明显地憋闷烦躁。 他急于强调自己“更了解”霍启明的急切…… 这一切,拼凑起来,指向一个让她之前觉得荒谬,此刻却不得不认真审视的可能性。 章毅星喜欢霍启明! 她的夫君可能是断袖,但也有可能不是! 当从入门开始看到那染血的内裤,再到入屋发现的暖炉、红糖水、红枣…… 这些熟悉的东西会同一个时间出现,一般都是在来月事的那几天。 因为在来月事那几天,她也特别畏寒。 一切不可能这么巧。 如果暖炉、红糖水、红枣可以说是巧合,那带血的内裤呢? 但若要强行解释,也能说是后背的血沾到了裤子上。 故而,她想一探究竟。 是男是女,把脉一下就知道了。 可霍启明拒绝了! 她只能退而求此次,去摸了摸他那明显的喉结,确实是真的,做不得假。 男女本身都有喉结,只是男性的喉结特征更加明显,但也不排除其他可能性。 然而没有把脉,她没办法直接通过喉结判断。 如果霍启明是女子,那就是欺君之罪了。 但如果霍启明不是女子,那么他就是断袖…… 无论霍启明是男是女,霍家的这个把柄,可算是都让她抓住了! 接下来就是要去找证据的时候了! 三人刚绕过一处假山。 前方小径上,一个人影忽然闪了出来,径直拦在了路中央。 冀云此刻脸上堆着有些僵硬的笑。 沈惜念脚步微顿,看着冀云脸上那明显带着讨好和为难的笑容,眸底掠过一丝了然。 冀云上前一步,对着她拱手行礼,姿态放得极低:“少夫人安好。” 沈惜念神色平淡,只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冀云搓了搓手,脸上笑容更盛,带着小心翼翼的商量:“少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惜念想都没想,直接吐出两个字:“不能。” 冀云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僵了,准备好的说辞全被堵在了喉咙里,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噎得他面色微红。 旁边的秋月见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抢白道:“喂!有事说事,有屁快放!别在这儿挡路耽误我家小姐时间!” 冀云被秋月呛得有些尴尬,但想到自家王爷毒发时的痛苦模样,还是硬着头皮,干笑了两声。 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十足的恳求意味:“那个……少夫人,小人今日前来,确实是……有一事相求。王爷他……距离下次毒发之日渐近。不知……不知少夫人可否……先给下个月的解药?” 沈惜念眉梢微挑,眼底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戏谑和嘲弄。 她上下打量了冀云一番,语气轻慢:“你就是这样……求人的?” 冀云以为她是嫌自己诚意不够,态度不够恭敬。 一咬牙,竟“噗通”一声,直接跪了下来。 他挺直脊背,“少夫人若是心中有气,尽可拿小人出气!打骂皆可,打到少夫人满意为止!只求少夫人……能赐下解药!” 这一跪,倒是让秋月和银杏都愣了一下。 沈惜念却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轻轻嗤笑一声。 微微俯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冀云,语气平静无波,却字字诛心:“我干嘛要打你?打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冀云一愣,下意识答道:“可以……可以给少夫人出气啊!” “出气?” 沈惜念直起身,双手轻轻一摊,做出一个极其无辜又带着恶劣笑意的表情。 “看着你们家王爷毒发,痛苦难当,最后中毒身亡……这难道,不就是最好的‘出气’方式吗?何必浪费力气打你?” 冀云:“……” 他胸口堵得慌,仿佛被重锤击中,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这女人……简直是油盐不进,心肠歹毒! 沈惜念看着他青白交错的脸色,唇角的冷笑更甚,语气也变得冰冷:“你听好了。我要的,从来只有银子。一百万两白银,一分不能少。” 她往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冀云,眼神锐利如刀:“如果你们拿不出这笔银子,或者你家那位抠门的王爷,觉得他自己的命不值这个价……” 她顿了顿,声音清晰而残忍:“那就让他……抱着他的银子,一起等死吧。” “少夫人!王爷……”冀云急急抬头,想要解释。 然而,他话音未落,远处骤然传来一声饱含怒意的厉喝,如同惊雷炸响,瞬间打破了园中的寂静: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在对本王的人做什么?” 第42章 这张脸,丢了就丢了 呵…… 一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给她扣上一顶帽子。 这厮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蛮横不讲理。 沈惜念简直要被气笑了。 这么一大口黑锅呢! 萧云澈身影如风,几步便冲到了近前。 他目光先是狠狠剜了沈惜念一眼,随即落在跪在地上的冀云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惊怒和难堪。 上前一步,伸手就去拽冀云的胳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隐隐的怒气: “谁让你跪下的?给本王起来!骨头这么软?” 冀云却纹丝不动,反而挺直了腰板,抬头看着萧云澈,眼神坚定:“王爷,属下不起来!” 萧云澈呼吸一滞,拽他的手僵在半空,脸色更加难看,声音冷得像冰:“你再说一遍!” “王爷不珍惜自己的命,可属下没办法任由王爷胡闹。” 冀云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属下没法眼睁睁看着您毒发时那般痛苦,更没法想象万一……万一云神医赶不及……” 他深吸一口气,眼圈微微发红:“今日这一跪,是属下自愿的,与少夫人无关。只要能为王爷求得解药,莫说这一跪,便是刀山火海,属下也去得,求王爷莫要阻拦属下。” 萧云澈被他这番话堵得胸口发闷,又有点气恼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嘴巴张了又张,话到嘴边,却觉得无比艰涩。 最终,他只是更加用力地去拉冀云,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起来!本王命令你起来!这个女人她还不配让你下跪!” 可冀云像是铁了心,任凭萧云澈如何拉扯,身体如同在地上生了根,死活不肯起来。 他低着头,打定了主意要跪到底。 沈惜念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主仆二人一个怒斥拉扯,一个倔强跪地,上演着这出“主仆情深”的戏码。 她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啧啧,”轻轻拍了拍手,语气带着十足的嘲讽,“好一幕感人肺腑的主仆情深啊。真是令人……动容。” 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仿佛看戏看累了。 “不过,本夫人可没空在这里欣赏你们的深情厚谊。你们挪个位置演,别挡路。” 秋月闻言,立刻上前一步,“听见没有?请两位让开!让我们过去之后,你们再继续演也不迟。” 萧云澈闻言,阴狠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射向秋月。 那目光中的戾气和杀意,让秋月心头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随即,他的目光重新锁定沈惜念,唇边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笑容:“沈惜念,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沈惜念迎着他充满恶意的目光,非但不惧,反而很是坦然地耸了耸肩,语气轻松:“对啊。你的命捏在我手里,我当然得意。” 萧云澈怒极反笑,那笑声充满了疯狂和决绝:“好!很好!你以为你的阴谋能得逞?有种,你就永远别给本王解药!就让这毒……毒死本王好了!本王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沈惜念微微蹙眉,随即脸上露出一副“你怎么如此想不开”的语重心长表情,摇头叹道: “王爷这又是何必呢?何苦拿自己的性命置气?你给我一百万两,我把解药给你,我们银货两讫,干干净净,不好吗?非得闹到鱼死网破的地步?” “鱼死网破?”萧云澈冷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沈惜念,你太天真了。你以为毒死本王,你就能高枕无忧?” “本王告诉你,若本王真的死了,你,以及你在意的所有人都别想好过。本王早已做好部署,你大可以试试,看看最后是谁得不偿失。” 他缓缓逼近她,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十足的威胁:“本王生平,最恨受人威胁。尤其是……受你这种满腹诡计、心肠歹毒女人的威胁。” 沈惜念眸色骤然一沉,眼中寒光乍现。 这狗男人是打算宁折不弯? 挺有骨气的! 不过她可不信! “行啊!”她也冷了脸,语气决绝,“既然王爷如此有骨气,宁愿疼死,也不愿花银子买命。那你就好好疼着吧!” 说罢,她不再看萧云澈,径直要从跪在地上的冀云旁边绕过去。 就在她抬脚的一刹那,一直低头跪着的冀云,忽然毫无预兆地向前一扑,双臂如同铁箍一般,死死抱住了她的小腿。 “少夫人!请留步!”冀云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急迫。 “王爷他……他说的是气话!是气话啊!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王爷他……他不想死的!求求您,把解药给我们吧!银子……银子我们一定会想办法的!求您了!” 沈惜念猝不及防,被抱了个正着,顿时僵在原地,低头看着抱住自己腿的冀云,一阵无语。 而萧云澈看到这一幕,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脸上火烧火燎,羞愤交加。 他的脸,简直被冀云这个蠢货丢光了! “冀云!给本王松手!丢人现眼的东西!”萧云澈气的声音都在发抖,上前就要去掰冀云的手。 冀云却抱得更紧,头埋在沈惜念裙摆边,闷声闷气却异常坚定地道:“王爷!在人命面前,面子算什么?属下不在乎!只要能为王爷求得一线生机,属下这张脸,丢了就丢了!” 沈惜念看着这混乱又荒谬的一幕,又抬眼看了看气的脸色铁青,几乎要原地爆炸的萧云澈,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目光落在萧云澈脸上,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王爷,看见了没?你的手下……可比你能屈能伸,识时务多了。” 说完,她不再耽搁,在银杏和秋月两人合力的帮忙下,总算将自己的腿从冀云那铁钳般的怀抱中挣脱了出来。 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裙摆,看也不看身后的两人,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萧云澈现在还不了解千机散的厉害,所以才会这么嘴硬。 等云一帆回来也解不了这千机散,就能证明她的千机散有多厉害了! 她可不着急,毕竟该着急的从来就不是她! 第43章 这可能就是她的报应 赌坊内,烟雾缭绕。 空气里混杂着汗味、劣质烟草味和铜钱特有的金属腥气。 吆喝声、骰子碰撞声、狂喜或绝望的嚎叫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癫狂又堕落的图景。 此刻,赌坊后巷的杂物堆旁,这癫狂的余韵尚未散去,却多了几分血腥和暴戾。 李青云像条死狗一样蜷缩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脸上、身上布满了青紫和血污,衣服被扯得破破烂烂,嘴角不断有血沫溢出。 整个人气息奄奄,连呻吟都微弱下去。 几个面相凶悍的打手围在旁边,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正慢条斯理地用一块布擦拭着指关节上的血迹。 “呸!没用的东西!”刀疤脸啐了一口,“就这点本事,也敢来老子这儿欠下一万两的债?今天要是拿不出钱来,老子就一根根敲碎你的骨头!” 李青云抖了一下,眼神惊恐涣散,却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一个佝偻苍老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后巷。 李妈妈头发散乱,脸上带着奔跑后的潮红和惊惶,一眼就看到了地上不成人形的儿子。 顿时发出凄厉的尖叫:“青云!” 她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挡在了李青云和那群打手之间,张开双臂,老泪纵横地哀求:“别打他!求求你们别打他了!你们要钱……要钱我想办法!不要再打了!” 刀疤脸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老妇人,见她衣着虽旧,但料子尚可,不像是普通贫妇。 语气稍缓,但依旧凶狠,“老太婆,你谁啊?滚开!这里没你的事!再碍事,连你一块儿收拾!” 李妈妈闻言,挺直了佝偻的背脊,努力摆出几分气势,声音颤抖却清晰地喊道:“我……我是霍大将军府上的人。你们……你们谁敢动我一下试试?霍大将军和小将军,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说着,她颤抖着手,从袖袋深处,摸出一块黄铜打造的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古朴的“霍”字。 这是她在霍府伺候多年,因着已故霍夫人的情分和资历,早年得的一枚出入府门的信物,虽无实际权柄,但确确实实是霍府之物。 那几个打手见到令牌,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脸上的凶狠收敛了些许,显然对霍家的名头有所忌惮。 在北境,霍家就是天。 这李青云就是赌场的老赖,没想到居然还有霍家这一层关系。 刀疤脸盯着那令牌看了几眼,脸色变幻不定。 最终冷哼一声,语气却不再像刚才那般肆无忌惮:“霍府的人?哼!就算是霍府的人又如何?他欠了我们赌坊的一万两银子,可是白纸黑字,画了押的。天王老子来了,欠债还钱,也是天经地义。霍大将军再厉害,也得讲理吧?” 他抖了抖手中那张按着鲜红手印的欠条,在李妈妈面前晃了晃。 一万两! 李妈妈只觉得眼前一黑,头晕目眩,差点栽倒在地。 她勉强站稳,转头看向地上蜷缩的李青云,眼中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绝望和愤怒。 声音嘶哑:“你……你这个孽障!你怎么敢……怎么敢又欠下这么多钱?你上次是怎么答应我的?” 李青云见她来了,眼中非但没有感激,反而闪过一抹极其怨毒和疯狂的神色。 他挣扎着凑近李妈妈,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威胁道: “老东西……你……你少废话!赶紧……想办法还钱!不然……不然我就把我们的事……全都抖出去!让霍府上下都知道……你个守寡几十年的老寡妇……背地里……生了个野种儿子!你说……到时候……霍府还能容得下你吗?霍大将军……还会……念你的旧情吗?咳咳……” 他咳出几口血沫,眼神却像毒蛇一样冰冷:“你……你别想……不管我……我可是你……亲生的……” 李妈妈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心像是被无数根冰针同时刺穿,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看着李青云那张扭曲的脸,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孽障! 真是造孽啊! 可再怎么造孽,李青云始终是她的儿子。 是她没有教好自己的日子,这可能就是她的报应! 她闭了闭眼,强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悲凉。 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种认命般的麻木和死寂。 她转向刀疤脸,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这位……好汉。一万两……不是小数目。请……请宽限我们几日,让我们……去筹钱。” 刀疤脸审视着她,又看了看地上半死不活的李青云,掂量着霍府的令牌和那一万两银子。 最终,他点了点头,语气阴森:“行,看在这令牌的份上,就给你们三日时间。三日后,若是见不到一万两银子……” 他蹲下身,一把揪住李青云的头发,迫使他把脸抬起来,阴狠的目光如同毒蝎。 “小子,你给我听好了。这北境,巴掌大的地方,你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出老子的手掌心!要是敢跑……老子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听清楚了吗?” 李青云被他眼中的杀意吓得魂飞魄散,拼命点头,含糊不清地应着:“听……听清楚了……不跑……不跑……” “哼!”刀疤脸嫌弃地松开手,站起身,对着手下挥了挥手,“把这晦气的玩意儿给我扔出去!别脏了咱们的地儿!” 几个打手立刻上前,粗暴地架起瘫软如泥的李青云,将他狠狠甩出了巷口,重重摔在外面的青石板路上,发出一声闷响。 “青云!”李妈妈心疼地大叫一声,连忙扑过去查看。 刀疤脸等人看也不看他们一眼,转身回了赌坊,只留下李妈妈抱着气息微弱的儿子,在冰冷肮脏的巷口,发出绝望而无助的呜咽。 夜风卷起尘土,拂过她花白的头发和满脸的泪痕,更添几分凄凉。 第44章 把她从少夫人的位置上,拉下来! 西巷口,一间民房内。 唯一的一盏油灯如豆,勉强照亮方寸之地。 李妈妈坐在一张吱呀作响的矮凳上,手里拿着一块沾了药酒的破布。 动作轻柔却颤抖地给趴在木板床上的李青云擦拭伤口。 每碰一下,李青云就疼得龇牙咧嘴,但眼神却始终带着一股不耐烦和怨恨。 “嘶……你轻点儿!”李青云没好气地低吼。 李妈妈动作顿了顿,看着儿子背上狰狞的伤痕,眼泪又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嘶哑地开口,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口吻:“青云……明日一早,天还没亮,你就……你就收拾东西,离开北境吧。走得远远的,再……再也不要回来了。” 李青云闻言,猛地转过头,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眼神却瞬间变得阴鸷而愤怒。 “离开北境?你又想抛弃我?我就知道,你根本就没把我当你儿子。” “我不是要抛弃你!”李妈妈急急辩解,泪水滚落,“我是让你出去避避风头,赌场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说得出做得到。三天后要是还不上钱,他们真的会要了你的命的。” “还钱不就行了?”李青云不以为意地撇撇嘴,语气理所当然,“还了钱,谁还有功夫找我麻烦?我不走!北境这么大,我干嘛要走?” “还钱?你说得轻巧!”李妈妈又气又急,声音都拔高了,“那是一万两!一万两白银啊!我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去还?就是把娘这把老骨头榨干了,也凑不出一个零头。” “你又开始装穷!” 李青云冷笑一声,眼神带着算计和不屑。 “你是霍小将军的奶娘,从小把他奶大的情分,只要你开口去求他,他会不给你钱?一万两对霍家来说,算个屁。你就是舍不得你那点老脸,不肯替我去求。” 李妈妈被他这番话刺得心口剧痛,脸色惨白。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小将军他……他上次已经跟我说得很清楚了,不会再额外给我钱了。是我自己做错了事,让他失望了。” 她想起那夜霍启明与她私下谈话的情景。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大将军和小将军一直都知道李青云的存在。 只是念及她当年的苦衷和多年的情分,也考虑到她在府中的处境,才装作不知,默许她私下接济。 这份宽容和保全,已经仁至义尽! 她怎么还能得寸进尺,再去向他们开口要这么大一笔钱。 她如何对得起已故霍夫人临终前的嘱托? “清高!就你清高!”李青云见她态度坚决,更是怒火中烧,“你放不下脸面去求人,就要眼睁睁看着你儿子被人打死?你就为了你那点可笑的‘情分’,连儿子的命都不要了?我看你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把我赶走,好彻底甩掉我这个累赘。” 他说着说着,情绪激动起来,竟不顾身上伤痛,从床上滚落到地上,开始撒泼打滚。 一边滚一边哭嚎,声音凄厉:“我命苦啊!从小没爹没娘,在亲戚家看人脸色,吃不饱穿不暖,被人当狗一样欺负!好不容易长大了,千里迢迢来北境找我亲娘,以为总算有个依靠了!结果呢?我娘又要赶我走!又要抛弃我!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他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在地上翻滚哭诉,把多年来积攒的委屈和怨气一股脑发泄出来,句句都戳在李妈妈心窝最痛的地方。 李妈妈听着儿子声嘶力竭的哭喊,看着他在地上翻滚的狼狈模样,心如刀绞,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连忙扑过去,想要扶他起来:“青云!你别这样!快起来!地上凉,你身上还有伤……娘不是要抛弃你,娘是没办法啊……” 李青云却甩开她的手,眼神阴狠地盯着她:“没办法?怎么会没办法?你就是不肯去求霍小将军,你就是舍不得你那点体面。” 李妈妈被他逼得几乎崩溃,“不是我不肯去求!是现在府里……府里的内务,都是少夫人在管。银钱出入,都要经过她的手。就算……就算小将军念旧情想帮我,也得经过少夫人点头才行,我……我根本拿不到钱啊。” 这话一说出口,李青云的哭嚎声戛然而止。 他停止了翻滚,坐在地上,脸上还挂着泪痕和鼻涕,眼神却瞬间变得冰冷而锐利,直勾勾地盯着李妈妈。 “少夫人?就是那个刚进门不久,上次还打了你板子的小贱人?那个毒妇?” 李妈妈心头一跳,没有否认。 李青云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脸上露出一抹算计的笑容。 “原来是她啊……这有什么难的?” 他凑近李妈妈,压低声音,眼神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既然她挡了我们的路,不听话……那我们就把她从少夫人的位置上,拉下来!” “你……你胡说什么?”李妈妈惊骇地看着他。 “我没胡说!”李青云语气兴奋起来,“娘,你想啊,自古以来,英雄难过美人关。我们找个我们的人,送到霍小将军身边去,让她去勾引霍小将军。只要她能爬上霍小将军的床,最好再怀上霍家的种……” 他的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到时候,母凭子贵。我们把我们的人扶上少夫人的位子。以后这霍府的后宅,不就是我们说了算?霍家的钱,不就可以源源不断地供着我们花了。” “荒唐!”李妈妈听得头皮发麻,厉声打断他。 “你袒护那个毒妇?”李青云嗤笑一声,眼神阴狠,“那个毒妇打了你,你还帮着她说话?我看你就是铁了心要站在他们那边,要把我这个亲儿子赶走。” 李妈妈一脸的不赞同。 李青云眼珠一转,“既然娘不要我了,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我这就撞死算了!反正我从小没人疼没人爱,死了干净!” 他忽然发狠,站起身,脚步踉跄却速度极快地朝着屋内一根粗陋的廊柱撞去。 “青云!不要!”李妈妈魂飞魄散,尖叫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扑过去,死死抱住了他的腰,声音都变了调,“你这是要娘的命啊!你是娘的命根子!你死了,娘怎么办啊?你不能死!不能死啊!” 李青云被她死死抱住,挣扎了几下,没有真的撞上去,却也不再动作,只是背对着她,声音冰冷而决绝: “那你答应我,按照我说的去做。否则,我今天就死在你面前。” 第45章 你给我喝了什么 李妈妈抱着他,感受着儿子冰冷僵硬的背脊,听着他毫无温度的威胁,只觉得万念俱灰,天旋地转。 她该怎么办? 她还能怎么办? “你……你先别冲动……娘……娘想办法……”她语无伦次,只想先稳住他。 李青云听她语气松动,立刻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得逞的狞笑,语气也变得“循循善诱”起来: “娘,你别怕。我已经想好人了,百花楼有个叫小韵的姑娘,长得那叫一个水灵,人也机灵,最关键的是,她贪财。只要我们给她足够的钱,她一定听话,我们就让她去勾引少将军。只要事成……” “勾引没用的!”李妈妈心神大乱,脱口而出,“少将军他根本就不是男人……” 话音戛然而止。 李妈妈像是被自己说出的话吓住了,猛地捂住嘴,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惊恐和悔恨。 她……她刚刚说了什么? 她怎么把这个藏在心底二十多年的秘密……说出来了! —— 夜色沉酣,万籁俱寂。 霍大将军府,云琅阁内却还亮着灯。 沈惜念坐在临窗的软榻上,面前的小几上摆满了各种药材和瓶瓶罐罐。 她正专注地用玉杵研磨着一些晒干的草药,神情平静,动作娴熟。 银杏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盅刚刚炖好的安神茶。 她将茶盏轻轻放在沈惜念手边,低声道:“小姐,夜深了,喝点安神茶,早些歇息吧。” 沈惜念“嗯”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玉杵,接过茶盏,揭开盖子,氤氲的热气带着淡淡的药草清香扑面而来。 她轻轻抿了一口,温度正好。 银杏站在一旁,忍不住小声嘀咕:“小姐,您说那个李妈妈,对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可真是掏心掏肺没得说。这都大半夜了,奴婢刚才回来时,瞧见她鬼鬼祟祟地往东襄阁那边去了,估摸着……又是去求少将军,想替她那糟心的儿子还那笔天大的赌债呢。” 沈惜念闻言,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淡而冷的弧度,将茶盏放回几上。 “她便是去求了,也无用。如今府中的银钱调度,没有我的印信准许,一文钱也支不出去。霍启明他不会,也不能为了她,破了这个规矩。” 银杏眼睛一亮,凑近了些,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压低声音道: “小姐,您这招真是高明!奴婢看明白了,您这是在等着李妈妈走投无路呢。等她把能求的人都求遍了,最后发现只有来求您这一条路,到时候还怕她不把肚子里藏着的那些秘密,一五一十地吐出来。” 沈惜念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若非逼到绝境,以李妈妈的性子,也绝不会轻易开口。” 银杏赞同地点点头,随即又撇了撇嘴,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说起来,李妈妈对她这个儿子,也确实是……不容易。虽然奴婢不喜欢她那副仗势欺人的样子,但今晚,她为了给少将军治伤,居然特地跑出府去,花大价钱请来了城中据说最好的刘大夫。就是那个专治跌打损伤、很有名气的刘一手。说是要给少将军仔细看看背后的伤口,怕留下什么病根。” 沈惜念原本漫不经心地听着,听到这里,眉头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请府外的大夫? 霍启明背上的伤,虽说不轻,但也只是皮肉伤,府中常备的金疮药足够应对,军中更有更好的伤药。 章毅星那般紧张霍启明,怎么会同意让一个不知底细的外人,在这深夜入府为霍启明看伤? “章副将呢?”沈惜念忽然问道,“他同意李妈妈请外头的大夫?” 银杏愣了一下,回想道:“章副将傍晚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事情,急冲冲出府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章毅星出府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 沈惜念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不对。 这很不对劲。 李妈妈不可能不知道少将军背后的伤口快好了,她这请大夫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沈惜念猛地站起身,茶盏被她带倒,剩余的茶水泼洒在几面上,她也顾不上了。 “去东襄阁!”她声音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厉。 直觉告诉她,这一切有问题! 与其猜测,倒不如亲自过去看一眼,也好安心一点! —— 东襄阁。 霍启明软软地倒在窗边的软榻上,浑身使不出一丝力气,仿佛骨头都被抽走了。 她努力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李妈妈,声音因为药力和震惊而微微发颤: “李妈妈……你……你给我喝了什么?” 李妈妈站在榻边,低着头。 她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不敢抬头看霍启明一眼,更不敢回答。 “告诉我!你给我喝了什么?”霍启明再次质问,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惊怒。 她感觉身体深处有一股陌生的热流开始窜动。 这时,旁边那个一直低着头,穿着大夫服饰,提着药箱的“刘一手”,忽然发出一声低哑的怪笑。 他伸手,一把扯掉了头上花白的假发和脸上贴着的假胡子,露出一张年轻却透着邪气和贪婪的脸。 正是李青云! 他随手将伪装扔在地上,目光如同打量货物一般,肆无忌惮地扫视着霍启明。 霍启明瘫倒在软榻上,因药力而面色泛红,呼吸微促。 李青云语气轻佻而恶意满满: “啧啧,仔细看看,这张脸……长得还真是不男不女,皮糙肉厚的。不过嘛……算了,小爷我大发慈悲,就勉为其难,让你……给我生个儿子吧!” “你——”霍启明气得浑身发抖,羞愤欲绝,那股陌生的燥热却越来越明显,几乎要吞噬她的理智。 她狠狠地咬牙,用尽全身残存的一点力气,抓起刚才碎在榻边的茶杯碎片,毫不犹豫地狠狠刺向自己的掌心。 “呃!”剧痛传来,掌心瞬间鲜血淋漓。 第46章 都是这个女人 她试图用疼痛来保持清醒,对抗那汹涌而至的药力。 李青云看着她自残的举动,先是一愣,随即发出更加猖狂的冷笑,眼神如同毒蛇。 “没用的!这可是小爷我花了大价钱弄来的最猛的‘春风醉’。混合了软骨散,任你是铁打的汉子……哦不,任你是谁,中了这药,也只能变成一滩软泥,任人摆布。你这点小把戏,不过是让自己多受点罪罢了。” 他直勾勾地看着霍启明,眼中的淫邪之色更浓。 随即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猥琐地搓着手,一步步逼近软榻: “来,让小爷好好疼疼你……小爷长这么大,还没尝过‘将军’是什么滋味呢!今天可算可以尝尝鲜了!” 他走到榻边,回头看了一眼僵立在原地,脸色惨白如鬼的李妈妈,不耐烦地挥手。 “你还杵在这儿干什么?碍事!滚出去把风!别让人进来坏了小爷的好事!” 李妈妈身子一僵,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霍启明。 霍启明眼神死死地盯着她。 那眼神里有不可置信,有愤怒,有被背叛的痛楚,还有一丝……微弱的哀求。 “李妈妈……”霍启明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声音微不可闻,却如同重锤敲在李妈妈心上。 李妈妈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她看着霍启明那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想起从小看着她长大的点点滴滴,想起霍家父子对她的宽容,想起已故夫人的嘱托…… 巨大的愧疚和罪恶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可她更爱自己的儿子! 李青云是她儿子! 是她血脉相连、亏欠了二十多年的儿子! 儿子不能死! 儿子必须活着! 哪怕……对不起霍家! 对不起了,少将军…… 她在心中无声地嘶喊,为了青云,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 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霍家! 可青云他……他也是我的命啊! 她闭了闭眼,狠下心肠,将那最后一丝犹豫和良知彻底掐灭。 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 她不再看霍启明,僵硬地转过身,如同提线木偶般,一步一步挪向门口,口中喃喃自语,仿佛在说服自己: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少将军的身份……本就是个隐患,这样怀上孩子……霍家也算有后了……我对得起霍家了……我给霍家延续了血脉了……对,没错……” 她就这样,带着一种病态的自我安慰和赎罪般的解脱感,踉跄着离开,并反手带上了房门,将自己隔绝在外,也将霍启明推入了更深的绝望深渊。 门内。 随着房门关闭的轻响,最后一丝外界的光线也被隔绝。 李青云看着霍启明那倔强的眼神,只觉得一股变态的征服欲和兴奋感直冲头顶。 真是刺激! 他就喜欢这种性格刚烈的人儿! 一步步逼近:“别瞪了,没用的。中了这药,你就是再烈性,待会儿也得哭着求小爷疼你!识相点,好好伺候小爷,小爷也能让你舒舒服服地享受这鱼水之欢。要是不听话嘛……” 他眼神一狠,语气陡然转厉:“那就别怪小爷我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说罢,他迫不及待地俯下身,带着一身令人作呕的气息,就要朝霍启明压去。 —— 东襄阁院门外。 沈惜念疾步赶到时,正好看到李妈妈如同失了魂一般,守在紧闭的院门口,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 听到脚步声,李妈妈突然惊醒,看到是沈惜念,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然而,她却立刻强装镇定,上前一步拦住去路,声音干涩:“少……少夫人?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少将军……少将军他已经歇下了,吩咐了不许任何人打扰。您……您若有事,不如明日再来?” 沈惜念看着她那副心虚慌张的模样,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 她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我要见我的夫君,何时轮到你一个下人来阻拦?让开!” “少夫人!真的不行!少将军他……”李妈妈还想再拦。 “滚开!”一旁的银杏早已不耐烦,见这老太婆还敢挡路,直接上前,毫不客气地一把将她狠狠推开。 李妈妈“哎哟”一声,踉跄着摔倒在地,一时爬不起来。 沈惜念不再看她,快步朝着内院主屋冲去。 还没走到门口,一阵极其压抑、却又带着尖锐痛楚的闷哼声,从紧闭的房门内传了出来。 沈惜念心下一紧。 她不再有丝毫犹豫,抬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踹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砰——” 门栓应声而断,房门被踹开。 屋内的景象,瞬间映入眼帘。 她瞳孔骤然收缩,浑身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 李青云扭曲地倒在血泊之中,胸口赫然插着一把匕首,双目圆睁,已然没了气息。 而在离他不远处的地上,霍启明衣衫凌乱,半靠着软榻瘫坐着,脸色呈现出一种极其不正常的、如同火烧般的潮红色,呼吸急促得吓人,眼神涣散迷离,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他一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另一只手上,还紧紧攥着一片染血的茶杯碎片,掌心血肉模糊。 几乎是瞬间,沈惜念就明白了眼前发生了什么。 她一个箭步冲上前,蹲下身,不顾其他,直接扣住了霍启明的腕脉。 脉象虚浮无力,却又带着一股躁动邪火,急促紊乱…… 是中了软骨散和极为霸道的媚药! “啊——!青云!我的儿啊——” 身后,刚刚挣扎着爬起来的李妈妈,也看到了屋内的景象。 当她看清倒在血泊中的李青云,凄厉尖叫了起来,“啊啊啊啊——” 她踉跄着扑进屋内,扑到李青云的尸体旁,颤抖着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冰冷的脸,最终确认儿子真的死了。 她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瘫软在地,抱着李青云的尸体,发出绝望而无意识的嚎哭。 沈惜念对身后的哭嚎充耳不闻,迅速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包,抽出几根长针。 随即半跪在榻边,神情凝重专注,手中银针快如闪电,精准地刺入霍启明周身几处要穴。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额角却已沁出细密的汗珠。 银杏守在一旁,手里拿着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汗水,大气都不敢喘。 李妈妈瘫坐在离软榻不远的墙角,怀里紧紧抱着已经气息全无的李青云。 她脸上的皱纹仿佛一夜之间加深了许多,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榻边的沈惜念。 眼神空洞,却又渐渐凝聚起一种扭曲的恨意。 都是这个女人! 第47章 给我儿子偿命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嫁进霍府,非要立什么规矩,把府里管得死死的,自己怎么会拿不到钱?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今夜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就是这个女人毁了自己唯一的儿子! 李妈妈的目光从儿子冰冷僵硬的脸上,缓缓移到沈惜念专注施针的背影上。 那恨意如同毒藤,疯狂滋长,瞬间吞噬了她所有的理智和恐惧。 儿子没了…… 她唯一的指望,她活着的念想,没了! 那这个女人也别想活! 她要给青云陪葬!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 李妈妈的眼神骤然变得狰狞可怖,她轻轻将李青云的尸身放在地上,仿佛放下了最后一丝牵挂。 然后,她颤巍巍地,却异常坚定地站了起来。 她的目光死死锁住沈惜念的后心。 榻边,沈惜念正全神贯注于霍启明的脉象和针法,银杏也紧张地盯着霍启明的反应。 谁都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个濒临崩溃的老妇人,眼中迸发出的杀机。 李妈妈用尽全身力气,缓缓拔出还插在李青云胸口的那把匕首。 温热的鲜血溅了她一手一脸,她却恍若未觉,眼中只剩下沈惜念的背影。 “毒妇!你给我儿子偿命!” 她发出一声凄厉如同夜枭般的嘶吼,握着那柄沾满儿子鲜血的匕首,如同离弦之箭,朝着沈惜念的后心,疯狂地冲了过去。 寒光凛冽,杀气逼人! 沈惜念正凝神感知霍启明体内药性的流动,试图用针法引导化解。 骤然听到身后破空之声和那声充满怨毒的嘶吼,心下一凛,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向侧前方一闪。 “小姐小心!”银杏的尖叫声几乎同时响起。 “嗤啦——” 匕首贴着沈惜念的手臂划过,锋利的刀刃瞬间割裂了衣袖,在她白皙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口。 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破碎的衣料。 剧痛传来,沈惜念闷哼一声,身体踉跄了一下,却强忍着没有倒下。 “你疯了!” 银杏又惊又怒,看到沈惜念手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眼睛都红了,立刻挡在沈惜念身前,怒视着李妈妈。 “你敢伤我家小姐!我跟你拼了!” 说罢,她朝着李妈妈扑了过去,试图抢夺她手中的匕首。 然而,此刻的李妈妈已经彻底疯魔,心中充满了丧子之痛和同归于尽的疯狂,力气大得惊人。 她赤红着眼睛,见银杏扑来,竟不闪不避,直接用肩膀狠狠撞了过去,同时反手一挥。 “滚开!” “砰!”银杏被她撞得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痛呼,气血翻腾,一时竟爬不起来。 李妈妈看也不看被她撞开的银杏,布满血丝的双眼再次锁定沈惜念,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她再次握紧匕首,再次不顾一切地刺了过去。 “毒妇!去死吧!” 沈惜念面色冷峻,手臂上的伤口血流如注,带来阵阵眩晕感,但她眼神却异常清明。 眼见匕首刺到。 她迅速侧身,同时抄起旁边一张用来放药箱的圆凳。 用尽力气,朝着李妈妈持刀的手狠狠砸了过去。 “哐当!” 圆凳结实实地砸在李妈妈的手腕上,骨头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那柄染血的匕首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落在不远处的地上。 武器脱手,李妈妈却没有停下。 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眼中只剩下沈惜念的身影。 嘶吼着,如同野兽般,直接朝着沈惜念扑了过去,伸出完好的那只手和受伤变形的手,死死掐住了沈惜念的脖子。 “呃——”沈惜念猝不及防,脖颈被铁钳般的双手死死扼住,强烈的窒息感瞬间袭来,眼前阵阵发黑。 她能感觉到李妈妈那几乎要捏碎她喉骨的疯狂力道,以及那浑浊双眼中燃烧的杀意。 她双手用力去掰李妈妈的手指,但疯魔之人的力气远超想象,纹丝不动。 视线开始模糊,肺部火烧火燎,求生的本能让她奋力挣扎,目光焦急地扫视四周,最终落在不远处地上那柄寒光闪闪的匕首上。 手指竭力伸长,颤抖着,一点一点,艰难地朝着匕首的方向挪动…… 银杏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看到沈惜念被李妈妈死死掐住脖子,脸色已经发青,吓得魂飞魄散,踉踉跄跄地就要冲过去帮忙。 “放开我家小姐!” 可还没等她跑出两步,眼前发生的一幕,让她骤然僵在了原地。 只见原本死死掐着沈惜念的李妈妈,所有的动作瞬间停止。 她那双充满疯狂杀意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大,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一截染血的匕首尖,正插入她心口的位置。 鲜血,如同泉涌般,迅速浸透了她的前襟。 李妈妈脸上的狰狞和疯狂,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神色。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阵“嗬嗬”的气音。 掐着沈惜念脖子的手,无力地松开。 “砰!” 李妈妈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埃。 她的眼睛瞪得极大,直直地望着房梁,仿佛至死都不明白,这最后一击,从何而来,又为何而来。 “咳咳咳……”沈惜念骤然失去钳制,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脖子上已经留下一圈青紫的指痕。 刚刚她差点以为,这一世又要如此窝囊地死去。 好在在最后一刻,让她摸到了那把匕首。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章毅星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 他的脸色铁青,眼神充满了震惊。 当看到霍启明昏迷不醒地倒在软榻上,他再顾不上其他,一个箭步冲到软榻边。 单膝跪地,颤抖着手轻轻拍打霍启明的脸颊,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 “少主!你醒醒!你怎么了?睁开眼睛看看我!” 然而,无论他如何呼唤,霍启明依旧双目紧闭,毫无反应。 只有那急促紊乱的呼吸和皮肤下不正常的红晕,显示着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章毅星转头,赤红的眼睛如同被激怒的野兽,死死盯住刚刚缓过气来的沈惜念。 他“唰”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刀,冰冷的刀锋带着凛冽的杀气。 瞬间抵在了沈惜念脆弱的脖颈上,那力道几乎要割破她的皮肤。 第48章 那媚药绝非寻常 “你对少将军做了什么?”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 刀锋的寒意顺着脖颈直透心底,手臂伤口的疼痛也阵阵袭来,沈惜念却仿佛感觉不到。 她抬起眼,迎向章毅星那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目光复杂难辨。 她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冷静:“有人给霍启明下了软骨散,混合了……极为霸道的媚药。” 章毅星瞳孔骤缩,持刀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颤。 沈惜念继续道,语速很快,“软骨散的药力,我刚才已经用金针暂时封住并引导化解了大半,她四肢应当已恢复些许知觉,但意识仍受药物影响。” “麻烦的是那媚药,药性极为猛烈特殊,非寻常春药可比,不立刻疏导,恐伤及心脉根本。眼下……只能用最笨的法子,以冷水浸泡,强行压制、催发汗液,看能否将药性逼出体外。”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霍启明那张即使在昏迷中依旧难掩痛苦的脸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只是……少将军这几日……正值‘葵水’之期,本就体虚畏寒。若再用冷水浸泡,寒气侵体,恐怕……会落下不小的病根。但为今之计,保命要紧,顾不得那么多了。” “葵水”二字,如同惊雷,在章毅星耳边炸响。 他持刀的手一抖,刀锋在沈惜念颈侧划出一道极细的血线。 她知道了? 她怎么会知道? 这个秘密,除了已故的霍夫人、李妈妈和他,以及霍大将军,就连宸王都不知道。 这个女人……她才嫁进来多久? 她是怎么发现的? 还是说,这个女人只是在套他的话? “你……”章毅星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充满了杀意,“你胡说什么?什么葵水?少将军他……” “章副将!”沈惜念打断他,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和一丝焦急。 “现在不是追究我如何得知,也不是隐瞒的时候。那媚药非同小可,再耽搁下去,药力攻心,霍启明轻则经脉受损,武功尽废,重则爆体而亡!你难道要看着他死在你面前吗?” “爆体而亡”四个字,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章毅星心中翻腾的惊怒和杀意,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 “嗯……”霍启明意识地发出痛苦的呻吟,身体开始轻微地痉挛。 他脸上的潮红更深,呼吸越发急促。 “少将军!” 章毅星一把收回架在沈惜念脖子上的刀,转身,小心翼翼却又无比迅速地将霍启明打横抱起。 霍启明身量不矮,但此刻在章毅星怀中,却显得异常单薄脆弱。 章毅星抱着霍启明,如同抱着稀世珍宝,脚步踉跄却飞快地冲向内室。 沈惜念看着他们消失在屏风后,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 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她扶住旁边的桌案,才勉强站稳。 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染红了半边衣袖。 “小姐!您怎么样了?” 银杏挣扎着爬过来,看到沈惜念手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和颈侧的血痕,心疼得眼泪直掉,连忙掏出随身携带的干净帕子。 “快,奴婢先给您止血包扎。” “先别管我。”沈惜念按住她的手,虽然脸色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刀,“银杏,听我说。你现在立刻出去,调集我们最信得过的护卫,将整个东襄阁给我围起来,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 “今晚这里发生的一切,全部封锁!绝不能让消息泄露出去半分!”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冷厉:“尤其是东院那位‘祖宗’!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更不能让他有机会接触这里,明白吗?” 银杏看着自家小姐严肃到极点的神色,知道事态严重,立刻收起眼泪,重重地点头:“是!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办!保证不会走漏半点风声!” 说罢,她最后担忧地看了一眼沈惜念流血的手臂和苍白的脸,一咬牙,转身快步跑了出去,背影带着一种决绝。 沈惜念这才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已经将袖子和半幅裙摆都染红了。 她从旁边的药箱里翻出止血药粉,咬牙撒在伤口上,剧烈的刺痛让她闷哼一声,额头上冷汗涔涔。 她用牙齿和另一只手配合,扯下还算干净的内衫布条,草草将伤口紧紧包扎起来,暂时止住血。 做完这些,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虚弱和疼痛,目光扫过地上李妈妈和李青云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幽光,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内室的方向走去。 霍启明的情况,还不容乐观。 那媚药绝非寻常! —— 内室,水汽氤氲,却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一个半人高的浴桶里,盛满了冷水。 霍启明只穿着一件湿透的白色中衣,整个人浸泡在水中,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和颈侧。 她双目紧闭,眉头紧锁,身体因为寒冷和体内翻腾的药力而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她的双手,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死死攥着浴桶边章毅星的衣领。 力道之大,将章毅星的上半身都拽得俯向桶边,冰凉的井水随着她的挣扎,不断溅起,打湿了章毅星胸前的衣襟,甚至溅到他脸上。 但他一动不动,只是任由她抓着,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肩膀,防止她滑入水中,眼中充满了焦灼和心疼。 沈惜念包扎好手臂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她快步上前,握住霍启明另一只露在外面的手腕。 指尖下的脉搏紊乱而急促,带着一种诡异的灼热感,与她体表的冰冷形成了鲜明对比。 沈惜念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沉重。 “不行。”她收回手,声音冷冽,“井水不够凉,压不住她体内的邪火。这媚药……比我想象的还要霸道,里面似乎还掺杂了致幻的成份,正在侵蚀她的神智。” 第49章 需要一个男人 她抬头看向章毅星,目光锐利:“必须用冰水。用极致的寒冷,尝试强行镇压、驱散药性。” “冰水?”章毅星闻言,猛然抬头,眼中满是惊骇和抗拒。 霍启明体质本就偏寒。 这些年为了维持男性特征,长期服用一些特殊药物,但这种药物也是偏寒。 故而每个月来月事那几天,她都会腹痛难忍,畏寒怕冷。 这冷水里,她已经冻成这样了。 要是再用冰水寒气入骨,她怎么受得了! 他想起霍启明每月那几日的虚弱和痛苦,心如刀绞,声音都带着颤抖。 “章副将,现在不是心疼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寻常冷水对她根本无效。这媚药非同小可,带有强烈的致幻作用,若再拖延下去,药力彻底爆发,侵蚀心脉,扰乱神智,后果不堪设想。”沈惜念提醒道。 章毅星死死地咬着牙,看着浴桶中瑟瑟发抖的霍启明,又看向沈惜念那双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眼睛。 “我……我去准备冰。”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嘶哑。 随后,轻轻掰开霍启明攥着他衣领的手指,那手指冰得吓人。 他将她的手小心放回水中,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冲出了内室。 沈惜念留在原地,再次上前,仔细为霍启明诊脉。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药……到底是什么来路? 如此阴毒霸道,又带着致幻之效,绝非寻常能见到的春药。 不多时,章毅星去而复返,手中捧着一个大大的木盆,里面堆满了从冰窖里取出来的冰块。 他动作迅速却小心翼翼,将整盆冰块“哗啦”一声,尽数倾倒入浴桶之中。 “嗯——”冰块入水,刺骨的寒意瞬间加剧。 霍启明原本就苍白的脸,血色褪尽,连嘴唇都变成了青紫色。 她倒吸一口冷气,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牙齿打颤的声音更加密集,原本就紧蹙的眉头几乎拧成了疙瘩,发出更加痛苦的低吟。 章毅星看着她在冰水中颤抖煎熬的模样,只觉得心如刀割,比自己受刑还要难受百倍。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似乎想把她从这酷刑般的冰水中捞出来,手伸到一半,却又死死攥紧,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不能……不能心软! 他只能红着眼眶,死死盯着霍启明,看着她在那浮浮沉沉的冰块间,与体内的邪火和体外的严寒进行着殊死搏斗。 每一次颤抖,每一声呻吟,都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的心上。 沈惜念也紧紧盯着霍启明的反应,手指始终搭在她的腕脉上,感受着那混乱脉搏在极致寒冷下的变化。 时间在刺骨的寒意和痛苦的煎熬中一点点流逝。 沈惜念的指尖始终没有离开霍启明的手腕。 冰水带来的极致寒冷,确实暂时压制住了那股灼热的邪火,让霍启明体表的潮红褪去了一些,颤抖也似乎平缓了些许。 然而,脉象深处,那股药力并未真正消散,反而像蛰伏的毒蛇,盘踞在气血运行的关键之处,带着致幻的毒素,隐隐侵蚀着神智。 霍启明的呼吸依旧急促,眉心紧锁,偶尔会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呓语。 冰水让她体温急剧下降,嘴唇青紫,身体本能地蜷缩,却依然无法摆脱体内那股诡异的躁动。 “还是不行。”沈惜念收回手,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凝重,“冰水只能暂时压制表象,无法根除药性,尤其是那股致幻的毒素,正在影响她的神智。再这样下去,寒气侵体,邪火内焚,内外交攻,她撑不了多久。” 章毅星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声音发颤:“那……那怎么办?” 沈惜念抬起眼,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决断:“现在,只能尝试用阴阳调和之法,疏导她体内郁结的邪火,打破那致幻药力的侵蚀。简单说就是需要一个男人。” “不行!”章毅星几乎是吼出来的,眼中充满了抗拒和恐慌,“少将军的身份是绝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那就你了。”沈惜念直接道。 章毅星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如同煮熟了的虾子。 “我?”他连连摆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语无伦次,“不……不行!这……这怎么可以。我……我不能……以下犯上!这是……这是大逆不道!” 沈惜念眉头微蹙。 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脑子里还在想什么“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手臂伤口传来的疼痛和心头的烦躁,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没让你真的对她行男女之事。她现在月事未净,本就忌讳房事,强行而为,只会加重她的负担,有害无益。” 章毅星愣了一下,脸上红晕未褪,眼中却露出茫然:“那……那要怎么……” 沈惜念移开目光,看向浴桶中依旧痛苦辗转的霍启明,语气冷静得近乎残忍:“用手。” “什……什么?”章毅星的声音都劈了叉,整个人僵在原地,仿佛石化了一般。 “用手,帮她纾解。”沈惜念清晰地重复了一遍。 她的目光转回,“章副将,你听好了。现在不是讲究那些虚礼和面皮的时候。霍启明中的媚药极其霸道,带有强烈的致幻性。如果再不将这股邪火引导出来,致幻毒素彻底爆发,侵蚀心脉,扰乱神智,她就算不死,也会变成一个神志不清、经脉尽废的废人。” 她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在章毅星心上:“在生死面前,你那点所谓的‘矜持’和‘顾虑’,到底值不值她一条命?你到底是想看着她活,还是看着她因为你的扭捏和所谓的‘忠诚’,活活被这药折磨死?” 说罢,她不再看章毅星那变幻不定的脸色,果断地站起身。 失血和疲惫让她眼前有些发黑,但她强撑着,步履有些虚浮,却坚定地朝着内室门口走去。 “这里交给你了。记住,动作要轻缓,以引导安抚为主,切不可粗暴。我会在外面守着,不让任何人进来。” 第50章 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话音落下,她已经走到了门边,伸手,轻轻将内室的门从外面带上。 内室里,瞬间安静得只剩下霍启明压抑的痛苦喘息,以及章毅星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 他僵立在浴桶边,目光复杂地看着霍启明。 她青紫的嘴唇微微张开,吐出灼热的气息,眉头紧锁,睫毛上甚至凝结了细小的冰晶,身体在冰与火的煎熬中无意识地微微扭动,发出难耐的呜咽。 沈惜念的话,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在生死面前……” “看着她活,还是看着她死……” “用手……” …… 每一个字,都让他面红耳赤,羞愤欲死,却又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深刻地切割着他的理智和所谓的“原则”。 他是她的副将,是她的盾,是她的剑。 他发过誓,要用生命守护她,维护她的一切,包括她不惜一切代价隐藏的秘密。 可现在……守护她的方式,竟然是这样吗? 这算不算……另一种形式的亵渎和背叛? “嗯——”霍启明又发出一声更加痛苦的呻吟,身体痉挛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抠抓着浴桶边缘,指甲几乎要劈裂。 那痛苦的模样,像一根针,狠狠刺穿了章毅星心中最后那点犹豫和羞耻。 他死死地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眼中闪过激烈的挣扎,最终被一种近乎绝望的决绝所取代。 他不能……不能看着她死。 哪怕事后少将军要杀了他,哪怕他余生都要背负着这份僭越和罪恶感,他也必须这么做。 他缓缓地,如同进行某种神圣又亵渎的仪式般,伸出手,颤抖着,探向那冰寒刺骨的浴桶。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水,激得他一个哆嗦,但他没有退缩。 目光,落在霍启明因为痛苦和寒冷而微微蜷起的身体上,落在那湿透单薄的中衣下隐约的轮廓上。 他的脸烧得厉害,耳朵里嗡嗡作响,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心跳。 最终,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带着冰寒和水汽的空气。 然后,将手,坚定地伸入了水中。 —— 东襄阁院门外,夜色如墨,寒风刺骨。 沈惜念一出来,银杏就迎了上去。 “小姐!您怎么样了?” 沈惜念微微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还撑得住,声音有些沙哑:“外面……都安排好了?” 银杏点头,“都按小姐的吩咐办妥了!整个东襄阁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前后门、侧门都加了双岗,没人能随意进出。秋月也带了几个机灵的,悄悄守在东院通往这边的必经之路上,一旦宸王那边有任何异动,她会立刻发信号过来。” 沈惜念疲惫地点了点头,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一丝。 “小姐,”银杏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身上的血迹,心疼得不行,“您这伤……还有您脸色这么差,要不要先回云琅阁歇息片刻?这边有护卫们守着,暂时还出不了差错。” 今晚发生太多事,刚刚专注力太集中,还没觉得有什么不适。 如今一放松,她只感觉一阵阵眩晕袭来,手臂的伤口也疼得厉害,腹中空空,从晚膳到现在滴水未进。 她看了一眼紧闭的内室门扉,里面此刻正在进行着什么,她心知肚明。 章毅星应该能处理好。 眼下,她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也好。”她终于点头,声音更显疲惫。 “我先扶小姐回去。”银杏连忙应下,小心地搀扶着沈惜念,避开前门守卫的视线,从侧面的小径悄悄离开了东襄阁。 回到云琅阁,沈惜念强撑着精神,简单梳洗,换下了那身沾染了血迹和污秽的衣裙。 银杏小心地为她重新清洗手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撒上上好的金疮药,用干净的绷带仔细包扎好。 颈侧的划伤较浅,也一并处理了。 热腾腾的清粥小菜送了上来,沈惜念勉强吃了几口,暖意入腹,才觉得恢复了些许气力。 然而,紧绷的神经刚刚放松不到一刻钟,一个小厮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脸色煞白: “少夫人!不好了!宸王……宸王殿下带着人,正气势汹汹地往东襄阁那边去了!我们的人……快拦不住了!” 沈惜念握着汤匙的手一顿,眸色骤然沉了下去。 果然还是瞒不住! 她放下碗筷,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动作不疾不徐,眼中的疲惫已被一片冰冷的锐利所取代。 “银杏,走。” 主仆二人再次起身,朝着东襄阁快步赶去。 她们没有走正门,而是从东襄阁侧面一处隐蔽的角门闪了进去。 刚进院子,就听到前门方向传来一阵喧哗和打斗声。 东襄阁正门前,冀云正横眉怒目,对着拦在门前的几名护卫破口大骂:“瞎了你们的狗眼!连宸王殿下都敢拦?还不快滚开!” 那几个护卫显然是沈惜念安排的心腹,虽然面对的是宸王和其凶悍的侍卫,脸上带着紧张,却依旧寸步不让,牢牢堵着门口。 “少夫人有令,东襄阁今夜戒严,任何人不得擅入!请宸王殿下见谅!” “戒严?见谅?”冀云气极反笑,直接动手,“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他身手不凡,那几个护卫虽然忠诚,但武功远不及他,很快就被冀云三拳两脚打翻在地,哀嚎不止。 萧云澈负手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冰冷的嘲弄和不耐,仿佛眼前这场冲突根本不值一提。 他甚至连看都懒得看那些倒在地上的护卫一眼。 见冀云扫清了障碍,便抬脚,径直朝着洞开的院门内走去,步履从容,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他一边走,一边扬声喊道: “霍启明!霍启明!你死了没有?” “本王早就告诫过你,那个女人信不得!” “看看你现在,堂堂霍家少将军,居然被一个女人软禁在自己的院子里!” “传出去,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幸灾乐祸。 话音刚落,他已经走到了主屋门前。 看着紧闭的房门,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抬脚,毫不犹豫地,狠狠一脚踹了上去。 “砰!” 厚重的房门发出一声巨响,应声而开,重重撞在两侧的墙壁上,又反弹回来,吱呀作响。 萧云澈站在门口,目光如电,扫向屋内。 然而,下一瞬,他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在原地。 第51章 妾身是真的累得很 屋内,烛光昏暗。 床榻之上,帷幔半垂。 沈惜念和霍启明二人,都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素色中衣,外袍随意搭在床边。 沈惜念乌发微乱,披散在肩头,脸上带着几分惺忪睡意和被打扰的不悦,正半倚在床头。 这时,异象突起,却只见一道紫色的咒纹从乌科托胸前的项链飞出。空间陡然被一双手撕裂。一面混沌之色的裂口当中,一个中年男子从中走出。 没过多久,余风就感觉到船的晃动,想必是李铁和他的人,已将勒令船工开船了,余风心中有数,却是脸上依然笑吟吟的,和翠儿有一句没一句说着闲话。 “你!”雨陌气极,可是她也知道自己无法改变这个男人的决定,只好无奈的躺下。 “好,我会的。”悦笙蹙眉挂断了电话,不解为什么慕天会如此的高兴,这让她有些疑惑了。 “时间不早了,也该回去了!”羽辰转身向山下走去。临近村口时,突然听身后传来隆隆声。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泉泉都在这样的失落中度过,又六六们陪在泉泉身边,也阻止不了泉泉对主人的思念。 如今,也到了各处的田庄反哺的时候了,粮食自不必说,最保守的估计,今年的收成,都可以保证风字营所在区域三年左右的需求,就算出去百姓的口粮,明后两年,就算风字营颗粒无收,也不用担心粮食短缺了。 实在是此刻星月的体力极为不支,否则肯定要试试自己到底变强了多少。 安国公那刚刚直起的腰身又一次佝偻了下去,萧绮红那似催命梵音般的笑声萦绕在他灵魂之不肯散去,令他的衣袍全湿却还全然不觉。 ‘呼——’清灵再次缓缓的出了口气,睁开了不知不觉闭上的眼睛,内视体内的奇经八脉,喜笑颜开。 那道“嘎巴”的声音,听的周围的男生,不由的一咧嘴角和脊背一凉。 很多时候我们看球被感动,就是因为那些愿意把球队扛着肩上的人做出让人钦佩的事情。在球队3:1落后的情况下,韦德用自己的全力和马刺全队对抗了整整一节,这就足够让他被记录在史册了。 所以,马刺打掘金,事实上可以说是联盟年轻人之间的较量,当然那帮老头子们经常抢戏就是了。 “钱全部都砸进来了,现在手头真没那么多钱,你们就少要点吧,十万块钱太多了。”三叔开口说了一句。 王越舒展了一下有些发酸的手指,从下午到现在,他就一直没有停下过。 “难怪会突然出现在九幽,原来是妖族余孽请来的救兵。”朔老冷笑一声。 云飞扬不屑一笑,继而左手挥出,施展出千幻万化掌,瞬间从不同方位形成密密麻麻的掌印。 先不提能不能杀死,就算能杀,一个真神要真是死了,死前的意念也能抹除掉和月夜见有着较深联系的生命。 家族后辈前三的天才,被如此轻而易举击败,也让很多武者猜测,百里飞扬的实力肯定无限接近仙人。 “换个结实点的门!”满明很无语,这是不锈钢的,哪还有更结实的。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当夏沐回过神时,他已经出现在了一片新的天地之中。 第52章 就是想要活下去罢了 到了T市,市区的情况反倒是比农村,还有城乡结合部更加的可怕,高楼大厦都被那些体型庞大的妖兽给撞塌了。 王守良一时无言,心想这个墨老板看似处处好说话,其实非常记仇,而且报复起来稳、准、狠,让他都有些招架不住。 被楚江河这么一问,李潮眉头微皱,他不清楚,楚江河到底什么意思。 接着大屏幕的画面一转,摄像师对准了贺玄玄取出的那一坨秋刀鱼的内脏,上面鱼的心肝肠鳔非常齐全,像是剖开鱼腹取出来似得那么整齐。 话落,赵北抬脚几个闪烁立刻就去了西方山头,冯十吴九也立马跟了上去。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看到罗生现身,非常信任自己的妹妹,早有心理准备的加尔·林歌还好一些,之前一直没有察觉到罗生的存在的格罗佛却心中一惊,将法杖对准罗生,厉声质问道。 这样做的话,虽然展度会比较慢,但好在建设材料大部分可以在本地解决,所以花费并不会太大。就算罗生平民出身,没有太多积蓄,也应该可以支撑下来,根本不需要向外求助。 虽然他们通体都是黑色雾气组成,眼睛却是一团绿色火苗,幽幽淡淡,像传说中的鬼火。 也就是说,掌握了这个魔法,在很多极端自然条件下,都可以泰然处置。 她有什么伤心事呢?难道是大学毕业在即,想离开这里去找工作,不舍得走? “你们……你们把我弄到这里来究竟要做什么?”苏恋薇反射性的捂紧胸口,一脸害怕。 “现在一切都还不能定论,我们还得等时机。”侠尹王拍拍何西仁的肩膀道。 顾时远和程远雨相携着走过来,俩人站在一起,也是一脸绝配,一路上收到很多人的恭维和漂亮话。 “你杀得了吗?”洛霞上前一步,将司徒交给她的药粉往张三身上一洒。 宋天墨系好领带,原本已经准备出门了,听了凌菲的计划安排,又回过头来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前者的肉体之力强横,后者是圣人之境的存在,这一击竟是不分胜负,斗了个半斤八两。 苏樱雪早就注意到妖菲菲的神情了,看她一脸纠结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像是做出了很大决定。 凌菲此时只恨自己对宋氏了解得太少了,只知道宋氏集团的经营十分的多元化,它所涉及的领域,她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电话已经被挂掉了,凌菲咬着牙将刚才那个陌生号码直接拉黑,想了想,又干脆将手机关掉,扔到一边,颓然的倒在床上,将头埋在枕头里。 无上魔尊当年一心弑神,为妻子报仇,不知手染了多少鲜血,甚至曾走火入魔。纵然他杀的都是罪有应得者,可总归是踏上了歧途。 铁矿石这一块的市场,里面说道更多,不过正因为竞争激烈,大家对价格格外敏感,至于说杨玉欣是行外人,直接插了一脚,别人想抵制也没用——你不买,有的是人想买。 孩子脸上满是惊恐之色,撇着嘴想哭,却又吓得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与此同时,前面的三人也连忙停了下来,一直走在后面的大古一马当先的来到江崎千鹤旁边,用力的帮江崎千鹤把这个怪物弄开。 如果不是他也中了冥咒,如果不是他觉得孤立无援,他肯定不会来找我的。 时间就这么飞逝,一眨眼,一个月就过去了,冯君的抱丹庆典来到了。 某一时日,忽见一个元神体从结界封锁中破禁而出,它虽然只有分神后期修为,但是散发出的强横灵压,令得魂界那些初等魂修战战兢兢,只能远观,不敢接近。 与此同时,就在众人讨论的时候,新城和丽娜所驾驶的飞燕二号也来到了克里莫斯诸岛的上空。 知法犯法,身为军人,林峰理应被枪决。但是,他杀的也的确是罪大恶极之人,这位老者动了惜才之心,才保下了他,只坐了三年牢狱。 “是的!”晨旭点点头。只是看了一眼,他就可以肯定,这确实是澹台舞莲的头颅,她死了……身体已经化成灰烬。只剩下一个脑袋,姬炎砍下她的脑袋,等待着自己的到来。 正说着,就看见顾筱北和陈爽走了出来,顾筱北穿着白色的校服裙子,将酒红色的卷发尽量不显眼的挽成髻,露出脖颈处细致如白瓷的肌肤,一阵微风,道路两旁的樱花轻盈飘落,晶莹如雪的在她身边翩翩飞舞。 “王爷?”听到声音,外面的人连忙过来,却是一个照面还没有便被凌厉的掌风给击飞了几米。 而且,就连一些兴奋剂类的毒品如麻果、K粉一类的,萧家也暗地里偷偷伸手了。可以说,除了军火这种逮着就是满‘门’抄斩的行当他们不敢做,其他的什么都沾了。 第53章 我可以直接杀了你 林萧又歇了一会儿,直到怀里的顾怜儿开始打哈欠,才忍不住轻轻拍了两下。 原本霍谨言还是爷爷的救命恩人,爷爷为了报救命之恩,约霍谨言到家中做客。 看着李岭虎那焦虑紧张,尴尬狐疑,又担心自己言多有失的样子,我已经摸清他的心理状态了。 许多有志青年,更是鬼子从三省,乃至全国的工业学校聘过来的专业人士。 她理解的就是,我堆木材的地方,那就是我的地盘,别人用,就不行。 陆航部队反馈报告说,之前为了防止美国战机突袭战场,他们已经安排了大量战机战机进行了战场巡逻。 每年时尚圈和娱乐圈的盛宴,更是各路人马扩展人脉,牵线搭桥的绝佳场合。 只是她穿高跟鞋不太适应,走路的姿势呈外八字,还一瘸一拐的,就很滑稽。 他明天打算再去周边的几个一级星球试试,妹妹请求他帮的忙,说什么也得办成。 天盈然却什么话也不说,立刻布置了一个阵法,把所有学员都困了起来,似乎有大动作。 “狗曰的,还敢嚣张!那你看我,像不像是吓大的!”屠百刀二话不说,又是大嘴巴子招呼。 接下来的几日,程延仲因查出了祁院的内贼,当众刺杀,震摄了程府所有人,想着可以安稳一段日子了,就照常去巡海。曹如嫣照常照料着程乾。 “爱吃不吃,不吃就等着饿死吧。”说罢,鬼面古玉坐在了一颗大树底下,翘着二郎腿,闭上了眼睛,看样子是不打算再说话了。 老太太几乎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叫声。 风清观上的那片天,星星早已不知道被吓到哪里去了,乌云踩着鬼祟的步伐在慢慢的、慢慢的聚拢。 原本还想着,既然有办法将陆绾绾换成陆羽婷,那么就也有办法换回来,现在来看的话,希望十分渺茫。 江漾没心情看他们“一家三口”,她抬眼最后看了叶徒深一眼,不舍地抽回目光,不动声色地离开。 乔暮开门一看,发现是之前给他吃饼干的903室的大爷,他招呼着几个壮汉,正在搬东西。 前一刻还在充满了异族风情的哥布林王殿中砍倒那只“大狗”,瞬间就画风切换成眼前一片荒凉的废墟。 风宇虽然是意识流王牌,但真要是把他过往的击坠记录调出来,按照击坠敌机的方式进行筛选,就会发现以远程攻击获得的击坠数足以支撑他在远程型的道路上晋升准王牌机师。 这人便是凌坚口中的辛童师叔,也是他的救星,只看一眼,石易就知道,他绝对不是此人对手。 “唔,照我来看的话,是不是想突出【率直与纯真】这样一个主题。”店长兼任发型师的男人在看了哈曼拿出的照片一眼后,倒是先于哈曼回答了。 本来索超就比李逵强上一些,虽然他力气没李逵大,但此时李逵一醉弱三分,更加不是索超的对手,被索超三两拳就打老实了,刚喝下去的酒都从嘴角冒了出来。 正是这意志,让他剩下最后一点心神的清明,始终没有消逝涣散。 随着丁仲海的低喝,大道之力迸射而出,满地的岩枪顿时发射,繁星点点。布满长空。 姜云衣一揽衣袖,伸出芊芊食指,一点淡淡的白光浮起,点在了石易的眉心,淡淡的白光火星四射,在石易眉心燃烧着。 “苗大侠说的是,我等兄弟其实也有此等心思,机关术如今越来越深入家家户户,机关马桶迟早也会成为大众所需的……”。 被打的时候,溪族的人都在呐喊“杀汉狗”,这看来是民族\/矛盾,那不以玄汉面孔出现,应该是不会被打的吧。 “原来如此,琦儿你应该也听到了,为父已贬他为长沙太守,让他去平叛去了。”刘表笑道。 他想起当日官渡兵败,他惶恐而逃之时,明知是死路一条,却还逼张郃去断后的那一幕。 苏飞心头蓦然一震,满腹的怒火立时熄灭大半,头脑也随之冷静下来。 厉正霆的父母不在这里,她也没看到厉正霆,他们在客厅里悄悄的吃完行。 靳烽派人送白淬离开,在别墅的铁门前,他搂着白淬说了些许暧昧甚至是肉麻的情话,最后又与白淬进行了一番“难舍难分”的热吻。 这种葬身鸟腹的做法,实在是让王四感到匪夷所思,但这应该不可能是阻止寨民进入那片山林的主要目的,他深信这里面还有别的什么事情。 慕成气愤的盯着她,眼中的怒火迸发出来,气得身体都在轻轻颤抖。 “认识吗?”池航说着,将箭筒直接背在身上,抬眼望着林谷雨,随口问道。 纳兰若若点头,这主意不错,这时候确实应该抱团了,不然搞不好要全军覆没。 说着,韩正东将那些捕获的鱼虾蟹一股脑的倒在了王四的跟前,一脸自豪的样子说道。 “至少现在不是。”唐雅忽然蹦出来一句话,嘴角还露出淡淡的嘲讽。 他在我嘴上轻琢了一口,然后起身,我刚想松口气,他又不起了,抱着我又吻了起来,我无法抵挡住他让人疯狂的吻技,我能感觉到他很是真的很喜欢吻我,从最初的只想浅尝一下到越来越深的纠缠。 第54章 别有企图的执棋之人 “这我知道!可是看着忧儿和宇在一起,我这心里很舒服嘛,换成是你,你舒服吗?”枫郁闷地说道。 一直没说话的厨子默默地从身后掏出一个布口袋,对着头领张开袋口。那里面还真的装了半袋子新鲜摘下的蘑菇。 “等等,你没有戴套套,如果怀孕了怎么办!”雪儿正经地说道。 “师兄?”楚络希无语,这人进来不需要敲门吗,“你什么时候来的?”剧组要开机了,作为男主角也应该到了。 房间中的人都被他逗笑了,姚贝贝笑嘻嘻地向白子铭抛了一个眼神,颇是得意。 察采俊灏无语的看着宛凝竹,完全不懂宛凝竹刚才说的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也只好这样了。”杜明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目前的情况,也只能如此了。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 “我送送你吧。”丁雅兰忍着心中的一丝喜悦,送杜美珊去乘电梯。 玉琉看着管家,唇角的笑意不变,管家刚才那话,他明知道永宁公主要如何给他喂药,还是出去了。 苏雨珊也似是感到了周围人的目光,脸色更加通红起来了。就像一个熟透的红苹果一般,令人一见忍不住想上前咬上一口。 只有姜欣雨跟个没事人一样,这样子的眼神算是什么。她本来就没有做什么,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今天她就想守个本分,就连风头都不想出了呢。至于其他人要做什么,都不关他的事情。 医药公司心里吐槽着,你们特么的比我们还黑,回扣都能拿到百分之四十,不然药能涨到这么贵。 孙宗云一愣,这还是老赵第一次喊自己全名,以前都是喊老孙的。 车上,林佳佳眯眼休息,而何兴则尽责地开着车,他可不想这会说什么给自己惹麻烦。 我眯着眼睛打量她,不停晃着手中的酒杯,酒液掀起一层又一层波浪,打在杯壁上,留下浅浅的淡红色痕迹。 以前我就知道许恒这个孩子能闹,他的性格也不知道随了谁,动不动就爱哭鼻子。 至于金善萍有没有打扰到他们,他们一点都不在意,反正平时不是在宿舍打游戏,就是在外面开房间,一学期都不一定能够看到几次。 夜离殇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艾巧巧急急跟上,若怀西仍是裹着身上那件厚厚的大氅,走在最后面。 总编听到这话,有些疑惑,不知道是谁,不过当看到来人的时候,心里也是咯吱一下。 洛汐接过筷子,二话不说,吃了起来,因为她知道蓝诺是为自己好,也知道,不管想要做什么,一定要吃饱喝足。 两人的交流落在洛汐的眼里,幸福感充溢洛汐的心,他们幸福开心,她就放心了。 昨日透过盖头底下窥看新房一角,此时此刻方看见全貌,陆清漪在屋里边打量边往梳妆台走。 说完,李纪珠还真的觉得牙后槽都有些疼。现在她可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周楚的钱,那就是她的钱。这一两万人呐,一个月工资是多少? 不知道是不是某某的罗里吧嗦絮絮叨叨真的起了奇效,环落似乎恢复了一点神智,古剑慢慢的从某某总身处险境的脖子上移开。 “我黑玄魔帝一言九鼎,岂会拿这种大事开玩笑?”黑玄魔帝肃然道。 “大人,律法有言,亲属不得作证。”毕驸马闻言心中只觉稳操胜券。 某某很想地想摆出大无畏的造型,可惜脖子上的刀划拉的人心生畏惧,她只能泪光闪闪的盯着环落。 “是么?”另一声冷冷的话传来,周楚感觉到一股冰冷的东西顶在了自己的后脑。 托盘上是一截木桩,一端削尖,带着淡绿色的颜色,是山口良子带来的药物,可以让血族变得极度虚弱,近乎假死状态。 等安吉往鼋甲袋里塞枪,纪安摇头说不用,上回还有多的,安吉放下枪,噔噔噔跑上楼。 只见贼人们个个舍生望死,咬牙切齿的扑向了官兵们的矛戈,用自已的肉体为后来者铺平一条条道路。后继者亦是无畏的挺矛而上,望着官兵们便举矛乱刺。一时之间战情混乱,太原郡兵也开始出现了伤亡。 豪杰正对驱逐者头疼不已,面对这个硬骨头,他完全束手无策,看到这一幕,他开始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艾莫马上就明白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于是身边瞬间就出现了一个个旋转着的火球,火球围绕着艾莫的身体缓缓旋转着,随后艾莫便看到了地上的窄剑,看来刚才攻击自己的东西就是地上的窄剑。 在远方的高出,中立的贵族们找到了一个高地,立刻改变的观察的角度,但是高地有限,也只能容纳少量的人,于是乎,身份高贵的人便能够登上高地,身份一般的人也就只能听着上方传来的讯息依稀的看着远处的战斗。 第55章 接下来,该轮到我下子了 与此同时,云琅阁。 从东襄阁回来,沈惜念后背的衣裳早已被冷汗浸透又干涸。 “什么?!他要拆土地庙?!”社林村的杨进倏然站直了身体,朝眼前的堂兄问道。 将回魂金丹塞到了明阳郡主的嘴里,前一秒还干涸见底的灵力血量全都恢复到了最满。 更何况,食物什么的,南池根本就不觉得在一颗荒星上寻找食物是什么难题。 当然了,在打完电话后,许慕也会统一的发送合同给他们,上面会写多少片酬。 刚才孙彤云见安颜递出贵宾卡,前台对她恭敬的态度时,着时有些酸。 “你不用知道是谁,只要告诉我方法就好。”阳志海对他和安颜的事有些耳闻,而且他妈来局里闹过事。他还不想得罪范深,只想搞到方法,自己暗戳戳实施。 光头等人在没有得到回应之后,意识到事情不对,立刻踹开门冲了进来。 一直没有时间,今天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空,自然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即便在见过了呈夏的灵能,江穆之依旧对此无动于衷,甚至一开口就是逐客令。 “一会儿你别害怕,我给你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好手!”我嘿嘿地笑着对李亮说道。 “别扯这些没用的,直截了当的说,你来是为了什么。”陈洛一摆手,他可没空与吴菖在这里瞎聊天。 走到壮丽河山屏风那里,拿起震天锤,再次用天眼神通看去,得到的还是力量加二成,力量加三百。 白向阳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有没有事情他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刚刚孩子在,他也不想让他们担心。 归一这丫头虽然性格不靠谱,但是医术还是靠谱的,韩生不在他也只能找归一了。 青水堪堪用手中的北斗七星剑挡住,但整个身体却是向着后面飞去,强大的冲击力当场让青水感觉到五脏六腑一阵翻腾,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嘿嘿,你还挺闲的,竟有时间关心那贱人!”封西北冷笑,一脚陡然踢出,嘭的一下,正中王松胸膛。 “此次厉大哥因为要镇压中央,所以不能亲自动身,因此特地派了那九窍王前来,今日就在场中。说实话,若是我锦衣卫有如此大才的话,恐怕势头比如今至少强两层。”追风摇了摇头,有些羡慕的道。 秦二拿着契约,看着高世曼的签名道:“上次说要送你一个印章的,差点忘了,下次见面一准儿送你一枚”。 当天晚上,我们带着龙瑞雪出发了,刘三儿和黄衫两人因为我的特殊照顾,已经成功进化成了飞僵,所以我们一行人赶起路来十分迅速,比约定时间早了一天就到了学校。 宁道然忽然心情大好,半夜里翻身而起炒两菜与大笨鹿吃了顿夜宵。 “宁道友,我乃王崇偃,此次答应紫光道友以及宁娇娇等人联手破除禁制也只是为了寻觅筑基机缘。 他们以为尸巫是打算让那些魔兽痛死,没有想到是尸巫留给他们的东西。 而宁道然当初之所以留下它,则是因为撞山鹿的天赋神通是遁地,留下它可以作为挖地洞的帮手。 第56章 藕断丝连的铁证 那名长老应了一声后,立刻也加入了战圈。这可是一个他在闫鹤飞面前表现的绝好机会,这名长老可不想浪费。直接祭出了自己的法宝,使用出自己最强大的攻势。 “你……你想怎样……”听到杨桀这么一分析,司马心顿时被杨桀吓得破音说道。 “是挺适合的。”李英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眼里充满了看戏的兴奋感。 然而他百密一疏,跟曹珮如谈判时带了这盆DA麻做样品,离开的时候忘记带走。看起来被院辰唯捡到了,然后像花一样栽种着。 “来,请你把手放进那个箱子,里边有一种叫做软晶的材料,它可以传递触觉信号,用来模拟你手掌的皮肤神经末梢触摸过的任何东西。”说着安妮将自己的右手伸进了箱子给莫丁做示范。 直到今天,他的境界突破到了化神阶之后,而且一直在以生命为主题进行观想修炼,那个已经被埋藏几年的记忆,忽然间便被唤醒了。 原本高温变成了低温,这一冷一热之下,铁门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再说战斗,杨桀身形在上,战神剑在下,向着下方的龙头劈去,龙头的另一端是手握枪杆的仓亨。 圣主情商低看不到,并不代表别人也看不到,当白月光的勾引越来越过分,甚至当着众人的面都敢勾搭的时候,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此刻的模样,好似大家都在开着一个正式的会议一般。大家都心怀鬼胎,各自盘算。 而且,还是可以合法发放的高利贷!毕竟你美联储都带头搞高利了,还不许下面加加火? 这么狠的话听得赵祯都是一阵心寒,本来对郭芙蓉的平淡态度立刻增添了三分厌恶。 “来了?”林木同样如此,但出于好奇心,赶忙去开了门。看到门外两人之时,有些不解。 冯伟是四年前入学的,今年二十五岁了,上一次大比名落孙山,连秀才都没考得,他准备两年后再考,因为性子直爽,爱出风头,爱替人出头,便成为了桃源县那个大团体的头头。 钱青付此刻回忆起那眼神,身体都不由打了个寒战,继续开口讲述道。 他咬牙强忍身上剧痛,借助神识,探入储物袋中取出一个药瓶,浮空将药品内的白玉状丹药取出,吞服入腹。 如今昌林王家在青云宗已经有一名二阶阵法大师,在他帮助之下,王家已经不需要前来凌云拍卖会竞拍筑基丹。 尖叫声四起。上面的圣德罗斯王子却是不慌不忙的拨弄了一下鱼竿。 一行十五位筑基修士,三百余位练气修士听到示意,各自取出自己的攻、防法器,或紧握在手,或悬浮在旁。 “好,你且领五千人马做先锋,本帅领两万五千人随后杀来!”张允喝道。 林宝淑皱了皱眉头说道:“便是这里了,车夫,请你将马车停在这里吧。”那车夫就将车子停了下来。 只见贺氏嘴角噙着一抹冷酷笑意看着秦姨娘跟叶eng两人,眼中不由自主地流lu出得意神情来。 话没说完,已被宁平侯爆喝打断:“看来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好,那我就成全你!”说着,抄起一旁的板子,便又要往容湛身上打去。 这些话花梨从来都没有说过,今天这样说出来,心里也松了很大一口气。 但皇上之所以没有动国公府,完全是因为国公府对大周国的确有很深的影响。 花梨有些愤怒的吼道,虽然不喜欢景峰,但也不想景峰因为她而死去,这样她会内疚一生。 下河村的山上,那林子里的木桩子是几乎挖空了,连地上铺了几层厚的经年的肥泥,都被人铲了个干净。 能舍得吃鱼的人也多是那城里的有钱人家。若不是死鱼卖不上价,她也想捞些鱼去卖的。有钱人可不会省油盐姜蒜。 此时,张佳宁已经把球发了出来,球向陆辰抛去,而且曲线特别的高。 拓跋焘穿越者的身份自从被花木兰和刘妍知道,在家里也没什么好隐藏的,说到底刘妍也是自己人。 王太卡开着车带恩地回到了酒店,然后直接离开釜山,坐飞机到了首尔。充儿也因为突发的事情,从拍摄地点回到了首尔。 “玫瑰花的刺很密,而且又尖又细,你这个花上面的刺可是很稀疏的,而且又扁又平,还说不是月季花?”陆辰笑眯眯的说道。 周致翰又一次拨通爸爸的电话,告诉了村庄地址,这才打通了这个电话。 一听到这话之后,赵峰的身体一震,随后抓住了楚云的胳膊十分紧张的问了一句。 计胜男这么一说,楚云倒是想起来了,自己的那一个病人,就算是交给老医师来治疗,估计也没有把握治好,况且医道大会只是选拔年轻一辈比较有才能的医师而已,根本没有必要用到这么高难度病人。 陆辰把从浴室离开后,两人行走的路线和要说的话全都安排好了。赵敏听得面红耳赤,一直紧紧咬着嘴唇,心里的那团火又烧了起来。 “鲁老四说的不错,喝了酸酒,吃了狗肉便是自家兄弟,还有什么说不开的?”这却是刘大的声音,他已经忘了腿上的伤势,满脸都是诚挚之色。 看着手中一根白雾环绕的苍白骨头,谢影疑惑,另一手两指夹着断刀运力劈斩,却是毫无异样,骨粉都没劈落,甚至连白痕都没留下一道。 第57章 殿下可曾……爱过姐姐 她一直都知道,姐姐跟她一样,都钟情于太子。 故而她做好了跟沈惜念公平竞争。 沈惜念从顾皇后那边下手,她也跟着有样学样。 但不管她再如何努力在顾皇后面前表现,始终讨不到她的欢心。 很显然,赵欣根本就没有把我老妈的话听进去,什么叫我自己胡思乱想?如果不是她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我能胡思乱想吗? 魔琴奏响,轻轻悠悠的曲子婉转悠扬飘起,虚虚假假,假假真真,似乎梦幻,又似乎无比清晰。 恼羞的顾姐直接一脚踹在我身上,一个身影不稳,我就直接掉到了床下面,这下就该顾姐嘲笑我了。 忌威紧随其后,行走三里地后,忌威微微拉住战马,因为他看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我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会有那一个月的出现,为什么自己会在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颓废了自己。 若只是以景色而言,当时他目光所及的景色,当真可以被称为天神之境。 就连宁水月面对她时,平日里面对他人习惯性出现的狂妄与犀利神情都收敛了不少。 “不错,且不说时间耗费太长,就算兵士下去躲避都是个问题。”羌渠叹了一口气,广宁县作为临近边境的县城,实行坚壁清野的政策,广宁县前方五里并无任何遮挡,让匈奴兵士想躲都找不到地方。 联想到之前那一路上的怪异蛊虫,再看到虫子一类的生物,大家都不愿意再去惹这些古怪的玩意。 事发后,上将便接到了曾老的电话,而后主动请缨负责这个事件。 二青躺在那洞天之中暗乐,然外界,这上千里的大青山里,却是有无数猛兽联合起来。他们已有些许低微智慧,在得知他们都有一共同敌人时,居然破天荒地联合起来,准备找二青麻烦。 此时的张梦惜有些说话,却因为张耀权一摆手,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看得出來,张梦惜还是很敬畏自己的父亲的。 那镇口处,有无数形容奇丑之人胆怯地半隐着身子,不住往他们二人瞧去,有些好奇,但又害怕。 此时星陨微微的喘着粗气,他想不到自己会被眼前这个乞儿给逼得节节后退,不由心中一阵羞怒,一双阴沉的双眸此时更加的狠戾,里面都已经布满了鲜红的血丝,两排钢牙此时咬的咯咯乱响,看来他已经怒到了极点。 当然,剑草也可以教他御剑之术,但一旦剑草教了,回头肯定会被一些有心人发现。二青自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苍云海不给何清凡好脸色看,自己深顿了一会之后毅然的踏上了最顶层的阶梯。旋即,何清凡也是皱着眉头,最后也是跟着上去了。 可现实情况就是这样,无极限通灵大会的节目强度只会越来越大,这不光是国内的一档节目,还是世界性的,那么挑选出来的选手,就必须是无论体力还是道行都得拔尖才行,才能对抗其它国家的选手。 无论徐世绩,还是程咬金,这两人,都是拥有大机缘,大气运之人。 白素素一边介绍着圆光术,一边拿着她的铜镜,在铜镜上面施法,铜镜上面如同笼罩了一层雾气,隐约显现出画面,画面并不清晰,毕竟摄像头是没啥灵气的,但是足够了,足够震撼看直播的人了,弹幕一波波的刷起。 第58章 是孤的错 他没有立刻回答,甚至没有看沈清婉。 目光有些失焦地望向书案上那盏跳跃的烛火,仿佛透过摇曳的火光,能看到早已被他亲手斩断的过往。 张家良看了看黄士良,心叹了一口气,这事可以想象,老人闹分歧,孩子受牵扯,但是这事绝不是白老做的,这么不了档次的事老人是不屑为之的,一定是后辈们做出来的,当然了,白秋歌也许早做好了分道扬镰的打算了。 “报报仇”凝丹境中期的嘴里不断涌出鲜血,身子颤动一下便断了气。 这边她平静的接受治疗的同时, 她的庭前会议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结果并不是很理想。 祝老师温润的声音惊醒了呆愣中的人,他们的视线纷纷移转,看向类似于学校操场主席台的我地方,恰巧看到外院一众老师凌空而来,齐齐落到主席台的画面。 在对方进攻的同时,武越右手一抖,灵子光鞭回转过来,将三人一起缠在其中,不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机会,果断抡起三人,在空中划过一百八十度的圆弧,反身狠狠地朝着地上砸去。 暗恋,只会让人遭受无尽的痛苦,更何况,那只是年少轻狂时候的悸动。 换言之,搜查官的高福利、高薪水、高社会地位,都是建立在喰种存在的基础上的,要是跟喰种们化敌为友,CCG还有必要存在吗? “忧忧,上一次的事情,我还是要给你道歉,我应该坚持一下,和你一起组队的。”陈乔面露难色,仍旧是一副歉意十足的样子。 他的手里握着一块不断发烫的铁块,手掌心冒着烟,肉烤焦的味道顺势蔓延开。 拥有足以媲美筑基初期修士神识的李玄罡刚刚明显察觉到了一股及其细微的灵气波动。 “公输兄,在下佩服。”沮淮也一改之前对公输木玖稍稍看轻的姿态,肃然起敬。 周迷苏是在荆北的时候,听说大凉灭亡的,想着他的愿望终于实现,若是今日夏侯景垣在,恐怕能高兴坏了。 “怎么回事,我床都被喷湿了”方冬抓起一条挂在床头的毛巾,也没管是做什么用的,就擦了擦头发。 临渊谷规模庞大,里面各类妖兽无比繁多,有些妖兽的隐匿能力更是让人咋舌。 “你别过来!我爹是猛虎帮帮主!”忽然,在愣神之际,郑青玉瞥见芊幻灵在向自己走来,立即被吓得脸色骤然苍一白。 葛木子换上鞋,四处打量着童雅静家里,明媚的阳光从落地窗外洒落进来,映照得阳台上一排绿色植物散发出欣欣向荣的生机,客厅中茶几上放置着一个流水茶台,一套建水紫陶的茶具摆放在上面反射出微光,显得十分精致。 这对太丘山十分重要,对于那些现在还有些懵懂无知的李氏孩童也十分重要。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公司相同,但管理人员不一样,不同的管理模式适合不同的销售团队。就好像云之端这个项目一样,因为销售人员的构成和地位十分特殊,兴许也只有童雅静这一套才能将大家稳下来。 虽然李玉衡说的漫不经心,却让韩玉茹有些紧张起来,她并不愚笨,自然知道李长季的意思。 第59章 重生归来,自然要投桃报李 沈清婉的目光,始终牢牢锁在萧宁远的脸上。 她看着他眼底那份真切的愧疚,那份因她伤心而流露出的心疼,那份急于解释、生怕她误会的焦急…… 这一切,都显得如此真实,不似作伪。 路飞已经把布鲁克带到了船上,不过,很显然,众人对这个死了只剩下一副骷髅还有一个爆炸头的布鲁克是抗拒的。 龙之泰坦形态的穆瑞亚手执镇狱战戟朝着外形如同一团飓风的风元素长老斩下。 众人都有些懵逼地看向了她,虽然他们都知道罗宾的能力可以达到这个效果,但他们也知道,罗宾不是这种无聊的人。 李亮知道,虽然现在的枪声停了。但是相信过不了多久就又会重新响起来的。现在街上到处是鬼子,刘远华他们不可能就这样溜得了。 车程结束,一停在燕家大门前,燕西楼便推门下车,疾步踏入别墅内。 魔兽跟妖兽它们实力越强,他们的表皮防御力便越高,虽然武者也一样,不过武者更多的是依靠外在因素来提升自己的防御力。 “做什么事?周兰你不能骗我,如果你骗我的话,明天就满脸长满癞子。”李欣欣问道。 叶落下意识的伸出右手一拳轰在了自己面前的石壁上,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一拳居然在面前石壁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凹坑。 叶落凭借雷霆九天身法,加上他手中的莫离飞剑,虽然暂时还没能奈何得了这只黑魔狼蛛,不过黑魔狼蛛也没有伤到叶落。 可若是放在张楠这种豪爽的巾帼英雄身上,总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等春布拖回来,她也会从中挑一些,给庄主赶做几身新衣裳,她自己再做一身嫁衣就好了嘛。 地面上甚至还散落着几个杯子的碎片,看样子应该是在刚刚的争夺战中壮烈牺牲的。 他们两人熟捻地聊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亲母子,我是个可有可无的傻护工。 花淘淘晚上趴在床上认真看了一下附近的地图,确定了药店、医院的位置。 柳如霜知道他是病了才会如此,稍后药效出来,才能真正睡安稳。 这时候长史匆匆来报,今天收到两百多份贺礼和拜帖,还有十几家王府没有拜帖但也搁了话。 她倒不至于无事可做,如今的问题是身上有伤要尽量避免走动,她纵有一肚子想法,也只得暂时先忍一忍。 ‘秃驴,休想与贫道抢师太’:你好,我已经收到你的来信,请详细说明遇到的麻烦,我再确实是否能帮到你。 哗啦一声爆响,是有什么东西撞破了窗纸。年久腐朽的窗棂发出哐啷啷一片响,屋顶噼里啪啦一片土块掉落。 “呜呜呜——呜呜呜——”李二妞抱着她大哭,好久好久才平息下来,却仍旧抽抽搭搭说不出一句利索的话。 没一会儿的功夫,青峰怀里抱着一堆东西跑了回来,春秋看着,大部分都是一些树木的叶片,干脆利落的将手里的树叶都平整的铺在稻草上,青峰将木板上的包袱诺了过去,顺便还在包袱旁边给春秋空出了一个能住人的地方。 几乎所有的门派都对这样的搜查结果感到不安,因为他们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敌人正藏匿在最隐蔽的暗处,而他们自己却在最光亮的地方。 第60章 大清早就这么刺激吗 便在此时,主持拍卖的一名老者缓缓走出,环视了一圈场下,顿时,所有人齐齐屏息凝神,仿佛知道心中期待的东西要出现了。 完成两项兑换之后,王柏去殿前敲响签到锣,离开了梦境系统,此时他的积分又只剩下3450点了。 外表大多以高大、红身、尖耳、头长角为主要特征,民间传说在荒野无人的深山,山下四野又多古老的森林。走长途的人,尤其是走夜路的,常常遇上山魈鬼怪、魑魅魍魉,都是木、石、禽、兽变的。 如今他们逃亡到越南,隐匿山林,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为求自保,只能继续做这营生,积攒实力。 “你们俩就别了吧这里远大大陆可不近,就是我全力赶也至少要一个月,要是这个时候有人来犯我临风星球怎么办”南宫平说道。 “我带了一辆车过来,殿下”以雅迪公爵的排场,他怎么可能不带自己的座驾? “宫崎骏先生,你好。”徐辰骏走到宫崎骏的面前,礼貌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真的?”狄舒夜大喜,抬头往远处看去,却根本看不到任何存在。 她能感觉得出来,王柏做的种种事情都是用心的,他是真心喜欢她的,而不是单纯地为了享受一段艳遇才会如此。 也许有人立即会反对,认为那些掌权者发动的战争就是无法无天者,就是对生命空间的破坏者和无视生命者。 闻言,白羽和白雪都沉默了,特别是白雪,她低着头,脸色阴沉的有些难看,两手也在不停地发抖。 我越想越着急,后来实在不知该如何办是好,索性把心一横,掐诀念咒就直奔了辽宁本溪九顶铁刹山,这种时候,也只能先去求救于那住在悬石洞中的野丫头了,一想起胡秀芝来,我就不禁开始发憷。 直到赵福生走过去,将她也放在地上,夜锦衣才看清昏迷在地上的不是别人,而是关雎。 钱婧华在旁蹙眉,从这架势看,傅念君接下来要说的话,还是不能叫外人随便听去的。 听到远处轰隆的声音,李闯知道是林清他们开启了最后一道防线,心里顿时舒坦了许多,默默地念叨着。 那道士也没多问,说着赶紧将两扇大门推得大敞四开,恭恭敬敬将我们迎进了庵内。 如果只有火焰之力,那『炼狱红龙』还是挺好对付,毕竟土龙只要一口就能咬死它。 “不用管他,他今天晚上有任务!”已经等在观礼台当裁判的总司令忽然回头回答。 “赵老头,怎么出价?”朱老即使知道这是个陷阱,也没有什么怨念和不满。 “各位哥哥尽管放心,我绝不会害了大家,因此对付那三个七阶超级强者的活儿,就交给我了。”项羽道。 不过这不要紧,经过多次对战的星辰,早就是不好惹的代名词了。 由于旁边有人,杨飞不敢说的太明,李长林一愣,才猛然惊觉到答应传授杨飞功夫的事情。 这个时候罗门母星的外轨道上,成建制的舰队只有优尼的防御舰队,只有他们才能拿出来大量的太空鱼雷。 这个想法,看起来简单,应该也有一些人想到过,就连楚炎自己,也往这方面想过。 吴三娘幽怨地俯视着我俩,不过也可能不是在幽怨地看着我俩,可能已经穿透了时光,在心里记恨爷爷和曾祖父吧。 可是,根本不等他说完,就看到天魄一眼扫过来,双目之中全是冰冷。 “够了!”面对章熊的不依不饶,卫阶难得脸色一沉,低声喝道。 楚炎气势,浑然一变,仿佛化作了神灵,全身麒麟天威浩荡,圣灵纹光辉萦绕,淡淡的威压,如水纹般,涌向天尊灵纹。 利爪通体墨绿,寸长的爪指,漆黑无比,闪烁着金属般冰冷的光泽。爪身虽是纤瘦的非常,但其苍虬遍布的爪肤上,不动自危,魄人无比,仿若暗含了无尽之力。 另外,就是传说中的凶兽一族兽皇神逆,他更是雄霸一方的强者。若不是凶兽一族被洪荒所弃,凶兽一族在他的带领下,将来真有可能独霸洪荒。 毕竟教坊司中重视的才情和在家哄着自己玩的才情还是大大不同的。 院落内,有几个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人,来回踱步,却不似农民那般喂鸡打扫,倒像是士兵守卫,两眼中满是警惕。 燕翰想起了黄岩村的家乡,想起了紫霄山,想起来那些有亲人朋友们的日子。 “这,顾昱,这师哥可就帮不上!”那人坐直身子,连连摆头,直接拒绝了,他解释道:“这播出的时间点都是定好的,你嫂子决定不了! 当林浩然开车去天道国际时,路遥正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看起来很焦虑。 不仅如此,从山河图画之中,不断的释放出山水力量,仿佛有眼前的山河图画活了过来似的。 “你这次有没有看到潭涯?”燕翰依然惦记着这个曾经和他一起上山的好兄弟。 在前往拜见宗门三祖的路上,其他的长老跟弟子,依然不跟方昊与刘云飞为伍。 大乾白银购买力很高,五千两足够一大家子人过上一辈子好日子了。 刘青青明显感觉到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盛北洲,竟然敢这么说。 吕香儿停顿了一下,回过头去看自己的两个孩子。其实,她是很想让两个孩子跟着这些人一同去怀丰府的。可想到那高昌人的意思,恐怕也不会放过两个孩子的。既然如此,那就呆在一起,生死由命吧。 第61章 时间不等人 安吟瓮声瓮气的呢喃从时清的背后传来,时清脚步停顿了一下后,朝着门外走去,关上宿舍门后,安吟那副虚弱的模样儿在她脑中浮现。 瘫坐在地上的老邱听了陈巧云的话,瞬间就面如死灰,如丧考妣。 江可可这才意识到自己力气有点大,赶紧松开手,抬眸瞧见安吟双颊有两道红红的印子后,江可可“噗嗤”一笑,“咱们吟吟真美!”江可可由衷赞叹。 梁昭懿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来的,但对她来说,现在是她急需的。 当周围有人说话,紧接着她听到熟悉的男声,安吟的心开始剧烈的跳动着,是他吗? 陆离满脸疑惑,再怎么也不应该是震惊吧?难道,是谢长安捏造了我的身份,把我吹嘘成了绝世天才不成? 服务员已经进来添过好几次水,询问田国章要不要点菜,可是田国章总是说再等等,就连服务员都有些不耐烦了。 “我要去一趟妖界,顺便带你回去省亲,怎么样,高兴不?”陆离一挑眉毛,怪笑道。 而修成领域二重,甚至逼近领域三重的洪什么也没说,直接身影消散,想必已经在提枪赶往决战空间的路上。 的确,期栩虽然平时脾气好,但是是个很拎得清的人,有些事她虽然不会表现出强烈的情绪,可是都有放在心上。 就在司冥他们赶来的时候,被困住的那三个死士军团的人,已经被云霄给杀了,地上除了一滩血,什么都没有留下。 牛大匆匆忙忙地走来,见到林义一脸疑惑,他压根就不认得林义,王志也露出怪异的表情。 除了他们,也有不少的人走在这条官道上,其中很多是和他们一样,也在天基校场的宴席中获得了皇城考核的通行令,是去皇城参加国教院和皇家教场的考核的。 陆臻言好笑的看着赵云,不过她并不打算出手,这诗经倒是有几首是必考。 杨林需要得能够能够独自撑起不良人的人,而不是需要借助杨林之威,撑起不良人的人。 “是!洪是收走了我的黑神套装,所以你觉得,你有希望杀死我?”马奎尔的声音透过墨黑物质传出来。 看着星也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要交好的模样,江蓉不爽了,呵斥星也到现在居然还痴心妄想想和江言在一起,星也原本想反驳几句但是一想到领证的事情,想着无论如何好像也是自己理亏,她还是选择沉默。 药童沉吟了少许,义正言辞的看了叶开一眼,他也在争取将这个事情变的有一些利润,而不是叶开说什么那就是什么,这样的话,自己这个筑基期的修士,也太菜鸟了吧? 因为司马一时半会儿联系不到华云天,而他无奈之下不得不带着刘少的这帮人赶来。 林正峰可以听到她说话,但是自己左右不了自己,浑浑噩噩,浑身剧痛的难受。林正峰无法去左右九尾狐对自己的冲撞,更无法再控制天华玉尊令,前所未有的痛楚左右着他。 林峰的眼神很冷漠,其实他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盘,李肖拉了拉李广志道。 这个鬼好像是专门来找他的,他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各种恐怖片里面的情形,传说一些被害死的鬼会一直附身在那个害他的人身边,一直把他折磨致死。 用这样的称呼首先就是要把自己成为副乡长的这身份压一下,让大家看到自己只是一个嘴上无毛的年轻人。 盘腿坐在床上的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床上的手机,之后,迟疑了一阵,拿过手机一看,发现竟然是莫兰打过来的。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坏事做尽的帮派,每年还假装捐钱做慈善之事,不停的得到了上级的表彰。 柳长风纵身一跃,将那一箭击落,箭矢的攻击也便停止了,柳长风看了看于凯没有说话,但是后者却羞愧的低下了头,柳长风开口道。 “该我了!”迪迪威特撇嘴一笑,说话的声音如洪钟巨鼎一样震得人耳膜轰鸣。 他想着,打么,是不能打的,若是打上一顿,能让她改变想法,那他真是天下最会讲道理的人了。 彼时正值黄昏,残阳如血,苍山寂寥,茫茫古道上,一辆马车在黄土上疾驰而过。 继而,他的心里便是蔓延而开的满心欢喜,渐渐化成了浓浓的笑意飞上了他的眼眸处,如雪的笑纹散开似三月阳春的梨花般,漫漫而开的都是惹人欢喜的模样。 沐瑶从水里露出脑袋,“你个……”好吧,沐瑶将骂人的话收回,只因为慕霆夜放下一套衣衫,便关门离开了,刚刚的一身汗水纵是被烘干,也还是难受得紧。 她又在密室的四周走了一边,这个密室设计的很巧妙,是呈现品字型的结构。 原来当日沐瑶见到夏羽仙就想起夏羽仙曾拿出匕首刺向她,被她拿下,恍惚印象中记得那匕首就很特别,所以才有后来仿造的匕首,只是没想到图样竟是出自太妃之手,她以为是青鸢。 苏锦岚看着大咧咧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的孟煜洲,有些无语:“孟大总裁,你不是视察分公司吗?晚上不用跟分公司员工聚餐吗?”苏锦岚也是一个“总”,自然十分知晓做这些事的行程。 那里,一道绰约人影迎风而立,但见她秀发飘动,长袖飞舞,眉如细柳,眼似弯月,乘风立于星空银河下,在月色的映衬之中,真真个就如那下凡来的嫦娥仙子一般。 “表妹,表哥怎舍得杀了你?”蒋鸿飞拿起桌上的药瓶,放在鼻尖嗅嗅,一把将沐馨拉近。 她试着慢慢的运气,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她不知道慕萧又在她身上搞了什么,但是时间不能浪费,她要利用这时间好好的练内力。 第62章 被我美呆了 百花楼内,觥筹交错,丝竹管弦之声靡靡,直透云霄。 “你舅妈也是想亲上加亲,这是人之常情。”卓氏看安雪凌这反应,就不像是要答应的,有点无奈。 “放了他。”看着眼前的神秘人,萧锋双眼微微眯起,淡淡的说道。 当然,这位斗皇巅峰的强者的攻击在别人眼中看来或许是猛烈异常,但在常天林看来,则是犹如软绵无力的慢动作一般。 诺亚和杰西两人循声回头望去,一片乌云之中落下一个身披暗红色斗篷,斗篷盖着脸,只露出两只通红的眼睛,朝着两人走来。 至于龙景海,则对外宣称他受不得母妃过世的打击,得了重病,要好生调养,而龙景寰的死,就怎么也圆不过去,只能说是龙景海受打击后,神智不清,失手将之误杀。 飞瀑砸落之势将一人一龟卷到了潭底,兰不远揪住龟壳,将它当成一块浮木,随着暗流飘出数十丈,然后慢慢悠悠浮上了水面。 姜元坤是坐在轮椅上的,他人消瘦了很多,人一瘦,脸上的皱纹便多了,看上去比从前苍老了好几岁。 苏白月看了又看,厉寒衍握着她的手问冷不冷,问她累不累,她说句累了,那个所有人仰望的男人,居然弯下腰替她揉肩。 周庆辉没防备冯强能对他动手,被打了个正着一个趔趄蹲在了后面的沙发上。 到了机场,冷凌就走了,冷烨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拉着安苒走进机场。 宋氏也显得执拗起来,疲倦困顿都能忍,环境差,也无事,似乎走过这些路后,她的心智变得愈发坚强起来。谢姝宁瞧着,不免有几分讶然。但这是好事,她其实也高兴着。 凌无双眨了眨眸子,看清楚出现在她眼前的墨衫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冤家对头暝夜,“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凌无双冷声道。 他们这反应来的太突然,把我给吓了一大跳,忙三两步跑上前问怎么了。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云宇树。他没瞧见我,倒是他的妈妈目光一亮,热情地伸手朝我打招呼。 苏木定睛看去,胡顺除了额角带着青肿外,其他地方也是伤痕累累。他胸口的棉袄上破了一个大洞,露出一个焦糊的伤口,显然是受了炮烙之刑。 卷轴自然不会回复慕元澈的话,这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回声飘荡,似是在不停地重复他的话,告诉他真相一定是这样的。 尤其是当他听到那不被他忽视多年的儿子,是暗夜帝王,是那个在嵩山一战中,挥手间灭掉大齐数十万精兵的清风楼楼主,他真得是心惊到了极点。 谁知道凌若汐那天答应了康王妃什么?她可不能因为一时的好奇心就答应一些危险的条件。 永嘉帝的想法何其可笑,可惜他不自知。他以为凌无双是他手里的牵线木偶吗?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再者,以傻王另外一个身份,他会对永嘉帝的筹算,没有所反击吗? 朱太子话锋一转:“本太子宣布在锡兰马拉巴设锡海行省,改科伦坡称锡阳府为锡海省府,夏允粼巡抚锡海。”夏允粼跟锡兰三王打交道时间长,对于管理复杂的锡海地方政府是最佳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