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的幸福生活》 第206章 胤禟的选择 乾清宫的病榻上,康熙的身体在太医的精心调理下渐渐好转,但心中的思绪却如同缠绕的藤蔓,愈发复杂难解。 人一旦病卧,时间仿佛被拉长,许多平日里被政务压下的念头便纷纷冒了出来。 尤其是这次由福寿膏案引发的滔天风波,几乎将他半生建立的秩序冲击得摇摇欲坠,更让他对权力、对继承、对身后之事,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虑与掌控欲。 他开始更加仔细地审视自己成年的儿子们,尤其是那个曾经最让他骄傲、如今却让他隐隐感到不安的太子——胤礽。 胤礽是完美的。至少在政务协理上是如此。 康熙卧床这些时日,太子代为处理朝政,井井有条,批复奏章中规中矩,接见大臣应对得体,甚至在一些小事上显得比以往更加恭顺谨慎。 朝臣们私下议论,也多是赞誉太子“稳重干练”、“有君父之风”。 可正是这种“完美”,让病中的康熙感到一种莫名的烦躁和……威胁。 他老了。 这场大病更是提醒了他这一点。而太子,正当盛年,羽翼渐丰,朝中拥护者众。 尤其是经过这次清洗,能对太子地位构成实质威胁的兄弟几乎都被自己亲手打压或剥夺了资格(大阿哥失势、胤禩受挫且出身有碍、胤禛生母问题、其他年幼儿子或出身不足)。 太子如今,是不是觉得位置更稳了?是不是……盼着自己这个皇阿玛早日……?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如同毒草般蔓延。 康熙开始用挑剔的、甚至带着疑忌的目光重新打量胤礽的每一份奏报,每一个决定。 完美?是不是过于刻意了?稳重?是不是在收买人心?恭顺?是不是因为朕还活着,还握着权柄? 他忽然觉得,太子需要一块磨刀石。一块足够分量、能让太子保持警惕、砥砺锋芒,却又不会真正威胁到太子地位的磨刀石。 就像当年他用大阿哥胤禔来磨砺太子一样。 可如今,这块磨刀石该选谁呢? 大阿哥胤禔:早已被他自己斗倒,锐气尽失,不堪再用。 八阿哥胤禩:康熙想到他就来气。 原本看他善于结交,有些贤名,或许可以扶起来制衡一下太子。可这次福寿膏案,暴露出他不仅后院不宁,自身能力也堪忧,竟被安郡王府、阿灵阿之流牵着鼻子走,甚至可能同流合污! 这哪里是磨刀石?分明是块糊不上墙的烂泥,用他只会给自己添堵! 四阿哥胤禛:能力是有的,办事也认真,但性子过于冷硬刚直,眼里揉不得沙子。 更麻烦的是,他从小跟在太子身边,感情深厚,让他去磨太子,他怕是第一个不答应。 再加上其生母乌雅氏刚因谋害皇嗣被废黜赐死,乌雅家被流放,这时候抬举胤禛,朝野会如何议论?会不会让太子心生芥蒂,反而坏了兄弟情分?不妥。 五阿哥胤祺:太后抚养长大,性子温和,背后牵扯着科尔沁蒙古的利益。康熙对蒙古一直既倚重又防备。扶持胤祺,万一失控,蒙古势力借机坐大,那可不是磨刀,简直是换刀了!风险太大。 十阿哥胤?:身份够高(温僖贵妃之子,钮祜禄氏外孙),如今钮祜禄氏遭重创,其外家威胁大减。性子憨直,没什么复杂心思,或许是个合适的人选。 可问题就在于他太“直”了,憨起来简直无法无天,有时候连自己这个皇阿玛的面子都不给,行事全凭一时喜怒,极难掌控。 要把他打磨成一块趁手的磨刀石,得费多少功夫?而且效果难料。暂且……作为备用吧。 思来想去,康熙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九阿哥胤禟身上。 这个儿子,以前总觉得他心思活络,但都用在赚钱和享乐上,对政务不甚上心,跟在太子身后也就是个“钱袋子”和玩伴的角色。 可这次福寿膏案,胤禟展现出的雷霆手段、缜密心思、果决行动力,以及那股子不顾一切也要揪出真凶的狠劲,让康熙刮目相看。 他能把事情办得如此漂亮,说明能力绝对不差。而且,他与其他兄弟关系似乎都还可以,与老十更是铁杆,若能扶他起来,或许能形成一个不错的制衡点。 宜妃出身不错,但郭络罗氏家族不算势大,且宜妃本人明事理,不会过分干政。 “老九……或许可行。”康熙靠在床头,心中盘算着,“给他些权力,让他去办些棘手的差事,既能锻炼他,也能给太子些压力。只要把握住分寸,不让他真的威胁到太子便是。” 然而,康熙还未及召见胤禟“说道说道”,甚至没来得及向太子暗示什么,一件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夜幕低垂,胤禟未经通报,直接来到了太子胤礽的毓庆宫书房。兄弟二人屏退左右,只留心腹太监在远处守候。 “九弟深夜来访,可是有要事?”胤礽看着神色郑重的胤禟,心中也有些打鼓。 近来朝局变幻,胤禟风头正盛,他这个太子也不得不更加谨慎。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胤禟没有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二哥,今夜前来,是有些心里话,想跟二哥掏心窝子说一说。” “九弟但说无妨。” “二哥,”胤禟目光坦然地看着胤礽,“我知道,最近朝中有些风言风语,皇阿玛或许也有些别的想法。但今日在此,我胤禟对天发誓,绝无半分觊觎储位之心!那个位置,在我眼里,不是荣耀,是枷锁;不是权力,是深渊。” 胤礽眼神微动,没有打断。 “前些日子,我查办福寿膏案,手段是激烈了些,风头是出了些。” 胤禟苦笑一下,“但那是因为,这件事触及了我的底线! 乌灵珠去年染上天花,差点就没救回来!我查来查去,最后查到了乌雅氏和明慧头上!她们一个是宫里娘娘,一个是我的嫂子,却对一个周岁孩子下如此毒手!二哥,你说,这口气,我能咽下吗?这仇,我能不报吗? 我那般穷追猛打,不是为了争功,更不是为了在皇阿玛面前表现,我只是……只是要给我女儿,给我福晋一个交代!” 他的声音有些激动,带着压抑已久的情感:“塔娜跟着我从草原来到京城,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整日里提心吊胆。 珠珠儿更是小小年纪就遭了大罪。我时常觉得,是我对不起她们。如今,害她们的人终于伏法,我这心里,才算松快了些。”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悠远而充满向往:“二哥,我的心很小,装不下江山社稷,只装得下我的小家。 我的心又很大,想去看江南的烟雨,想去登蜀道的险峻,想去草原纵马,想去海边听涛。 我最想要的,不过是带着塔娜和珠珠儿,寻一处安静所在,或者就游历在这大清的山河之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必理会朝堂的算计,不必卷入权力的漩涡,平平安安,自由自在地过日子。” 他看着胤礽,眼神无比真诚:“二哥,你是皇阿玛亲自教养长大的嫡子,是大清名正言顺的储君。在我心里,你是我唯一认同的、将来应该坐上那个位置的人。 我胤禟,绝不会,也从未想过,要与你相争。” 这番话,情真意切,剖肝沥胆。胤礽原本心中对胤禟近来风头过盛确实存有一丝疑虑和警惕,但此刻,看着弟弟眼中毫无伪饰的坦荡与那深切的疲惫、以及对自由的渴望,他心中的那点芥蒂瞬间烟消云散。 他起身,走到胤禟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你的心思,二哥明白了!是二哥多心了! 咱们兄弟,不必说这些。你既然志不在此,二哥支持你!将来无论你想去哪里,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只要二哥能力所及,定当相助!” 胤禟也松了一口气,笑道:“有二哥这句话,弟弟就放心了。其实今日来,除了表明心迹,也确实有一事相求。” “何事?但讲无妨。” “弟弟想请二哥,帮忙在皇阿玛面前美言几句。”胤禟拱手道,“弟弟想……带着家眷,出京游历。时间或许会久一些。还请二哥帮忙促成此事。” 胤礽闻言,眉头微蹙。这可不是小事。皇子无旨不得擅离京城,何况是携家带口长期游历。尤其是在这个敏感时期,皇阿玛对权力的掌控欲正强,又似乎有意抬举老九……他若此时提出离开,皇阿玛会怎么想? “九弟,此事……恐怕不易。”胤礽沉吟道,“皇阿玛近来心思重,你又刚立了大功,此时求去,只怕……” “正因如此,才需二哥帮忙。”胤禟恳切道,“若由弟弟自己去说,皇阿玛定然以为我是在以退为进,或是别有心思。若二哥能以储君身份,体恤弟弟心愿,从中斡旋,或许皇阿玛能听得进去一二。” 胤礽看着胤禟期待的眼神,想到他方才的坦诚,心中一动。 若能促成此事,既全了兄弟情谊,又能消除一个潜在的、有能力威胁自己的弟弟,似乎……并非坏事。 “好!”胤礽下定决心,“此事,二哥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向皇阿玛提及。成与不成,不敢保证,但定当尽力。” “多谢二哥!”胤禟深深一揖。 数日后,康熙病情大愈,重新临朝。在一次单独召见胤礽议事完毕后,胤礽觑着康熙心情似乎不错,便小心翼翼地提起了胤禟的请求。 “皇阿玛,九弟前日与儿臣深谈,言及此次查案,身心俱疲,且深感愧对九弟妹与侄女,有意携家眷出京游历,散心调养,顺便体察各地民情。 儿臣观其情真意切,似是真心向往田园之乐,无意朝堂纷扰。不知皇阿玛可否恩准,全其心愿?” 康熙原本略带笑意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出京游历?体察民情?在朕刚觉得他可堪一用,或许能成为太子磨刀石的时候? 康熙心中一股无名火“腾”地升起。 他第一个念头便是:这是以退为进!是看穿了朕想用他制衡太子的心思,故意以此来要挟,或者试探朕的态度?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还是说……他已经和太子达成了某种默契,太子帮他离开以消除威胁,他则向太子表忠心? 无论是哪种,都让康熙感到一种被忤逆、被算计的愤怒。尤其是,提出此事的还是太子! “胡闹!”康熙冷声道,“皇子无诏不得离京,乃是祖制!老九刚立了些微功劳,便如此不知进退,竟想携眷远游?简直荒唐! 你身为太子,不但不加以劝阻,反而替他求情?是何居心?” 胤礽没想到康熙反应如此激烈,连忙跪下:“皇阿玛息怒!儿臣只是见九弟确有疲惫厌倦之色,且其志似乎不在庙堂,故而有此一提。绝无他意!” “志不在庙堂?”康熙冷笑,“他查办福寿膏案时,手段何其凌厉!心思何其缜密!那时怎不见他志不在庙堂? 如今事了,便想抽身而去,天下哪有这般便宜事!朕看他,是恃功而骄,目无君父!” 他越想越气,觉得胤禟此举不仅辜负了他的“期待”,更可能打乱他的布局,甚至暗藏与太子的勾结。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病后情绪本就敏感多疑的康熙无法忍受。 “李德全!传胤禟!” 太子见状,赶紧找个话题出了乾清宫。 很快,胤禟被召至乾清宫。他刚进殿,便感受到那股山雨欲来的低气压。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胤禟!”康熙劈头便问,“朕听说,你想出京游历,连太子都替你求情了?你倒是好本事!” 胤禟心知此事艰难,但既然已下定决心,便坦然道:“回皇阿玛,儿臣确有此意。此番经历,儿臣深感亏欠福晋女儿良多,且身心俱疲,只想远离是非,过些平静日子。绝无他意,更不敢劳动太子二哥。是儿臣自己去求二哥帮忙说项的。” “平静日子?”康熙目光如刀,“你身为皇子,享受着皇家的尊荣富贵,就该承担起皇子的责任! 想躲清静?朕看你是忘了自己的本分!你前番办事得力,朕本念你有功,正思量着该如何赏你。内阁拟议,晋你为和硕庆亲王,在众兄弟中独一份的恩典!你倒好,不仅不思感恩图报,反而急流勇退,想一走了之?你这是将朕的赏识,置于何地?!” 亲王爵位!这确实是无上的恩宠。若在以往,或是别的皇子,只怕早已感激涕零,叩谢天恩。但胤禟闻言,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他听出了康熙话中的试探、施压以及那份不容拒绝的掌控欲。 他缓缓跪下,以头触地,声音清晰而坚定:“皇阿玛厚爱,儿臣感激涕零。然则,儿臣才疏学浅,性情疏懒,实不堪亲王重任,更无意于朝堂权位。 儿臣平生所愿,不过是护得妻女平安,逍遥度日。皇阿玛若真心赏赐儿臣,便请允准儿臣携眷离京。亲王之爵,儿臣万万不敢受,请皇阿玛收回成命!” “你——”康熙被他这番“不识抬举”的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好!好一个‘不堪重任’!好一个‘无意权位’!胤禟,朕看你是被那点功劳冲昏了头脑,连君臣父子纲常都忘了! 你是不是觉得,朕离了你就不行?是不是觉得,有了太子的庇护,你就可以肆意妄为,连朕的话都敢不放在眼里了?!” “儿臣不敢!儿臣绝无此意!”胤禟抬起头,眼中也带上了血丝,他望着盛怒的康熙,知道有些话今日不说,恐怕再无机会。他咬了咬牙,索性豁出去了: “皇阿玛!请恕儿臣直言!您对太子二哥,其实是满意的! 您只不过是……只不过是觉得自己年岁渐长,而二哥日益成熟能干,您心里……您心里害怕了!您怕他等不及,您怕他惦记您的龙椅!所以您才想找什么‘磨刀石’,想制衡他,想让他时刻保持对您的敬畏和依赖!” “可二哥是您亲手教养长大的啊!他的品性,他的能力,您难道不清楚吗? 他若真有异心,何须等到今日?您这般猜忌,这般摆布,伤的不仅是父子之情,更是君臣之信,是国之根本啊!” “至于儿臣,”胤禟深吸一口气,语气悲凉而决绝,“儿臣再说最后一次,对那储位,绝无半点贪念!我只想当个富贵闲人,带着我的妻女,过我们想过的日子。 皇阿玛若信我,便放我走。若不信,要杀要剐,儿臣也绝无怨言!但请不要再将儿臣,卷入您和二哥之间,卷入那无休止的权斗漩涡了!” 这番话,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狠狠刺破了康熙内心最深处的隐秘与恐惧。被 儿子如此直白地揭露心思,尤其还是在这种对峙的场合,康熙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发黑,耻辱与暴怒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 “逆子!放肆!!!”康熙暴吼一声,抓起手边的茶盏,狠狠砸向胤禟! 茶盏在胤禟身侧碎裂,滚烫的茶水和瓷片溅了他一身。 “朕看你是疯了!被那些江湖草莽迷了心窍!被妇人之仁蒙了眼!”康熙气得浑身颤抖,脸色铁青,“你想当闲人?朕偏不让你如愿!你想护着你那小家?朕倒要看看,你能护到几时!” 他指着胤禟,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胤禟!你恃功狂悖,目无君父,出言犯上,其心可诛!着即革去庆郡王爵位,废为庶人!收回一切赏赐府邸! 即日起,阖府幽闭于原庆郡王府,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入!朕倒要看看,离了这皇子身份,离了朕的恩宠,你那‘小家’,你那‘逍遥日子’,还怎么过!” “皇阿玛!”胤禟猛地抬头,眼中充满震惊与痛楚。他料到会触怒康熙,却没料到惩罚会如此严厉无情!革爵!幽闭!这等于将他一家彻底打入深渊! “拖出去!”康熙不愿再看,背过身去,胸膛剧烈起伏。 几名御前侍卫上前,不由分说地将失魂落魄的胤禟架了出去。乾清宫的大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所有的光线与希望。 殿内,康熙独自站立,良久,才仿佛被抽空了力气般,颓然坐倒在龙椅上。剧烈的咳嗽声响起,李德全慌忙上前伺候。 喜欢九阿哥的幸福生活请大家收藏:()九阿哥的幸福生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7章 龙体惊毒 乾清宫内,胤禟被架出去后,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康熙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隐约的、难以抑制的咳嗽。 李德全垂手侍立在角落,连大气都不敢出,心中为九阿哥的遭遇感到一丝悲凉,更多的则是为帝王的雷霆之怒而惊惧。 “咳咳……咳……”康熙的咳嗽声越来越密,越来越急,起初还只是因情绪激动引起的呛咳,可渐渐地,那咳嗽声中带上了痰音,且他感觉胸腔一阵阵发闷,眼前也有些发花。 更让他心惊的是,自己的右手竟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指尖传来一阵阵莫名的麻痹感,同时一股寒意从四肢百骸悄然升起,明明是温暖的春日,却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皇、皇上?”李德全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小心翼翼地抬头,只见康熙脸色由方才的怒红转为一种不正常的青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扶着御案的手抖得厉害。 “朕……朕有些不适。”康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和惊疑,“传……传孙之鼎。” “嗻!奴才这就去!”李德全心知不妙,连滚爬地冲出殿外,尖着嗓子高喊:“快传太医!传孙院判!快!” 不多时,太医院院判孙之鼎提着药箱,几乎是跑着进了乾清宫。他今日正好在宫中当值,闻听皇帝急召,心便提到了嗓子眼。 待看到康熙的模样,更是心头一沉。 “臣孙之鼎叩见皇上……” “免了……快……给朕诊脉。”康熙强撑着精神,将手腕搁在脉枕上。 孙之鼎不敢怠慢,屏息凝神,伸出三指搭上皇帝的腕脉。初时,脉象浮急,显是怒气伤肝,心火亢盛之兆。 但渐渐地,他眉头越皱越紧,指尖下的脉搏除了浮急,还透出一种诡异的、时快时慢的促涩之感,兼有细微的抖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血脉中不安地窜动。 再看康熙的面色、眼睑、手指的细微抽搐…… 孙之鼎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瞬间冒出豆大的汗珠。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收回手,声音发颤:“皇、皇上……请……请伸舌一观。” 康熙依言。孙之鼎凑近细看,舌苔黄腻中隐隐泛着一层不祥的灰暗之色。 “再……再请皇上恕罪,容臣……查验龙涎。”孙之鼎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康熙心中那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他摆了摆手。李德全连忙递上干净的丝帕。康熙咳嗽几声,将痰吐在帕上。 孙之鼎接过,就着明亮的光线仔细查看,又凑近闻了闻,脸色更是灰败。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皇……皇上……臣……臣……” “说!”康熙的心沉到了谷底,厉声喝道,但声音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孙之鼎闭上眼睛,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和勇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却如同惊雷般在殿内炸响: “皇……皇上龙体……是……是中了毒!此毒……此毒症状,与……与那鸦片成瘾初期,加之过量摄入后引发的毒性反应……极为相似!” “鸦片?!” 这两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让整个乾清宫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殿内侍立的所有太监宫女,闻言无不魂飞魄散,“扑通扑通”瞬间跪倒一片,浑身抖如筛糠,有些人甚至吓得瘫软在地,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前些日子九阿哥查办福寿膏案,血淋淋的场面、被锁拿流放的皇亲贵胄、那些因吸食鸦片而家破人亡的惨状……早已通过各种渠道在宫人心中烙下了恐惧的印记。 谁不知道那东西沾上就完了?如今,他们伺候的万岁爷,竟然中了这毒?!这……这是天塌了啊!知道了这种宫廷绝密,他们这些奴才,还能有命在吗?! 孙之鼎更是伏在地上,头埋得极低,后背的官服已被冷汗浸透。 他比那些奴才更清楚事情的严重性。鸦片之毒,一旦沾染,戒断难如登天,对身体的摧残是持续且不可逆的。 皇帝中毒……此事若传出去,必是惊天动地,动摇国本!而他这个诊断出此事的太医,无论能否治好,恐怕都难逃被灭口的下场!他此刻只觉万念俱灰。 康熙在听到“鸦片”二字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御座之上。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头顶灌到脚底,比刚才身体上的寒意更甚百倍! 他想起自己近来偶尔的眩晕、莫名的烦躁、时而精神不济、以及今日这突如其来的手抖、发冷、剧烈咳嗽……种种迹象,竟然是因为……中毒?鸦片毒? “噗——!” 急怒、惊骇、恐惧、以及一种被最深重背叛的耻辱感交织在一起,化作一股腥甜直冲喉头,康熙猛地喷出一大口暗红色的鲜血,溅在明黄的龙袍前襟和御案之上,触目惊心! “皇上!!” 李德全吓得魂飞魄散,扑上前想要搀扶。 然而,这口血呕出之后,康熙胸中那股窒闷欲裂的感觉反而稍减,一股属于帝王的、濒临绝境反而被激发出的极致的冷静与狠戾,如同冰水般浇灭了最初的恐慌。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抬手制止了李德全,用丝帕缓缓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重新变得幽深锐利,只是那眼底深处,翻涌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 他缓缓扫视了一圈殿内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宫人,又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孙之鼎。 “孙之鼎。” “臣……臣在……”孙之鼎声音发颤。 “朕中毒之事,可有把握?” “回……回皇上,脉象、舌苔、痰涎之色气,皆与臣所见鸦片毒发初期及过量之症吻合八九……臣……臣不敢妄言,但……确有极大可能。”孙之鼎不敢把话说死,但意思已很明白。 康熙沉默了片刻,那沉默几乎压垮了所有人的神经。 “此事,若有一字泄露,”康熙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诛九族。” “臣……臣明白!臣以全家性命担保,绝不敢泄露半字!”孙之鼎连忙磕头发誓。 康熙点了点头,不再看他,而是将目光投向殿内那些几乎吓瘫的太监宫女。 “李德全。” “奴才在!”李德全的声音也带着哭腔,他知道,自己恐怕也难逃一劫了。 “起来。”康熙道。 李德全战战兢兢地起身。 “你跟着朕,多少年了?” “回皇上,奴才自八岁起便在身边伺候,至今……已三十余载了。”李德全老泪纵横。 康熙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和惊恐绝望的眼神,心中闪过无数过往。在顾问行走后,李德全或许有私心,但对他,总体是忠心的,且知道太多秘密,此刻杀他,弊大于利。 “你,留下。”康熙缓缓吐出两个字。 李德全如蒙大赦,再次跪倒,涕泪交加:“谢皇上天恩!谢皇上不杀之恩!奴才誓死效忠皇上!” 康熙不再看他,对着空旷的殿宇某处,冷冷道:“暗卫。” 声音刚落,几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模糊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御案前方,单膝跪地,无声无息。他们身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气息。 “殿内除李德全、孙之鼎外,所有今日当值知晓此事的奴才,”康熙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处理干净。要快,要安静。” “是。”暗卫首领应声,毫无情绪波动。 “还有,”康熙补充道,眼中寒光闪烁,“给朕查!彻查!从朕的饮食、汤药、熏香、衣物、贴身用具……一切可能接触之物查起! 近三个月内所有经手之人,所有可疑之处,朕都要知道!朕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把这种东西,用到朕的身上!” “遵旨!”暗卫首领领命,一挥手,其余几名暗卫如同捕食的猎豹般,扑向那些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连求饶都发不出声的太监宫女。 手法干净利落,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声响,片刻之后,那些宫人便如同被抽去了骨头的皮囊,软倒在地,被迅速拖走,消失在殿角的阴影里。 地面甚至很快被清理干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淡的血腥气,证明着方才的冷酷。 殿内,只剩下康熙、李德全、孙之鼎,以及重新隐入阴影的暗卫。 康熙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深沉如海的帝王心术。身体的不适依旧存在,甚至因为情绪的大起大落和那口血而更加虚弱,但精神却因这突如其来的致命危机而高度集中。 “孙之鼎。” “臣在。” “此毒,可能解?可能戒?” 孙之鼎冷汗涔涔:“回皇上,鸦片之毒,重在成瘾,戒断极难,且会对身体造成长久损害。皇上中毒时日尚浅,且龙体素来强健,若即刻彻底断绝毒源,辅以臣等精心调养,用温和药物徐徐化解毒性,平复脏腑,戒断……或有希望。 然则过程必然痛苦难当,且需绝对静养,万万不可再劳心伤神,动怒忧思。” 康熙沉默。希望?只是“或有希望”。还要经历“痛苦难当”的戒断过程。而且,他是一国之君,如何能“绝对静养”? “此事,由你亲自负责。”康熙最终下令,“所需药物、人手,朕会让暗卫配合。朕中毒之事,对外只说是急怒攻心,旧疾复发,需要静养。治疗方案,你秘密拟定,每日向朕禀报。若有半点差池……” “臣明白!臣必竭尽全力,万死不辞!”孙之鼎连忙磕头。 “李德全,乾清宫今日‘病故’了一批奴才,你去内务府,挑选一批绝对干净、背景简单的新人补上。理由你自己想。 另外,传朕口谕,朕需静养数日,非紧急政务,由太子与内阁酌情处理,不必每日请安。后宫……一律免了请安,让她们都安分待在自己宫里。” “嗻!奴才遵旨!”李德全躬身应道,知道从现在起,乾清宫将进入一种外松内紧的极端戒备状态。 当天,后宫只知道乾清宫紧急召了太医,康熙皇帝“急怒攻心,引发旧疾”,需要静养。接着,乾清宫悄无声息地换掉了一批伺候不力的奴才,据说是李德全公公亲自整顿宫闱,雷霆手段。 刚刚经历过妃嫔大清洗的后宫,此刻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高位妃嫔只剩宜妃一人,她听闻消息,心中忧虑,但深知此时最忌打探和妄动,只能约束自己宫中之人更加谨言慎行,并按照规矩送上滋补药材和请安折子,不敢有丝毫逾矩。 其他位份更低的嫔妃,更是连打听都不敢,唯恐惹祸上身。 喜欢九阿哥的幸福生活请大家收藏:()九阿哥的幸福生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8章 毒噬龙体 乾清宫,这座帝国权力的心脏,如今被一层无形的、带着甜腻腐朽气息的阴霾所笼罩。 康熙中毒之事,是最高机密,仅限于暗卫首领、太医院判孙之鼎、总管太监李德全及那两名绝对心腹太医知晓。 宫墙内外,只闻皇帝“急怒伤肝,旧疾复发,需长期静养”,却无人窥见那龙袍之下正被毒虫日夜啃噬的惊悚真相。 暗卫的追查陷入了令人焦躁的僵局。 他们如同最精密的机器,几乎将皇帝近三个月来接触过的所有物品、经手的所有人员都梳理了无数遍:每日的御膳从食材采买到烹制上桌,每一道工序都反复核验; 饮用的泉水、茶水有专人试毒记录; 熏殿的香料、衣袍熏染的香饼、甚至安神用的香囊,成分都被逐一剖析; 汤药更是由孙之鼎亲自监督,从抓药、煎制到送入乾清宫,全程目不转睛。 然而,结果令人心悸——没有发现任何明确、持续的投毒渠道。 “皇上,臣等反复核查,近月来龙体所接触之物,皆无发现混入鸦片或其衍生毒物之迹象。”暗卫首领跪在屏风后,声音干涩地汇报,即便隔着屏风,也能感受到他承受的巨大压力。 “唯有……唯有两个疑点,但均难以证实。” “说。”康熙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压抑的烦躁。 “其一,约莫四十日前,内务府新进一批南洋贡香,其中有一种‘龙涎香饼’,气味独特,有安神之效。经查验,其成分复杂,虽未直接检出鸦片,但其中数味辅料若与皇上日常服用的某几味安神药材长期同处一室,经熏燃挥发,或可能……产生些许令人精神松弛、乃至依赖之效。但此仅为推测,且那批香饼皇上只用过两次便因不喜其味而搁置。” “其二,”暗卫首领顿了顿,“约两月前,永和宫……乌雅答应尚在时,曾以亲自抄经祈福为名,进献过一批特制的‘安神墨锭’,称其中加入了古方药材,墨香可宁心静气。 皇上当时夸其有心,试用过几次。这批墨锭早已用完,残余部分经查验……亦未发现毒物。但制作墨锭的工匠中,有一人已于进献墨锭半月后‘意外’落水身亡,其家人在事发前便已离京,不知所踪。” 永和宫!乌雅氏!康熙在屏风后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又是这个毒妇!难道她早在被揭发之前,就已布下这慢性毒杀之局? 那墨锭,那香饼……是否就是她与白莲教勾结的产物?用这种极其隐蔽、难以追查的方式,一点点将毒物渗透进来? 然而,疑点终究只是疑点,缺乏直接证据,且渠道似乎已经中断。暗卫的汇报,非但没能带来真相,反而像是一根根细针,扎在康熙心头,让他对身边的一切都充满了疑神疑鬼的不信任感。 他甚至开始怀疑,是否还有更隐蔽、更匪夷所思的下毒方式尚未被发现?这种未知,比明确的威胁更令人恐惧。 与此同时,孙之鼎主导的“戒毒”尝试,遭遇了惨痛的失败,并迅速演变成一场灾难。 最初的强硬戒断期,康熙经历了地狱般的折磨。 万蚁噬骨般的疼痛、深入骨髓的奇痒、无休止的寒冷与盗汗、剧烈的恶心与痉挛,以及那种仿佛灵魂被撕裂掏空、对世间一切失去兴趣的可怕虚无感,轮番摧残着这位曾经意志如铁的帝王。 他呕吐、颤抖、蜷缩、嘶吼,用头撞击床柱,状若疯癫。孙之鼎的汤药和针灸,在如此猛烈的戒断反应面前,收效甚微。 “杀了我……给朕一个痛快!”在一次剧烈的发作中,康熙双眼赤红,死死抓住李德全的衣袖,声音嘶哑绝望。 李德全和孙之鼎跪在榻前,泪流满面,束手无策。眼看皇帝已到了崩溃边缘,甚至有性命之虞,孙之鼎迫不得已,取出了那点备用的、剂量极小的福寿膏。 第一次的妥协,便是堤坝溃决的开始。 毒瘾的魔鬼一旦被放出牢笼,便再难收回。那短暂的、虚假的“解脱”与“愉悦”,如同最甜美的毒药,深深烙印在康熙被痛苦折磨得脆弱的神经里。 当戒断反应再次袭来时,对福寿膏的渴望变成了吞噬一切的执念,帝王的尊严与意志在生理性的渴求面前,土崩瓦解。 “给朕……快!朕命令你们!”他的声音从哀求变成蛮横的指令。 “皇上,不可再增剂量了……” “放肆!朕是皇帝!你想抗旨吗?李德全,去拿!” 剂量在失控地增加。从最初几日一次,到一日一次,再到一日数次。乾清宫深处那间隐秘的“静养”寝殿,时常门窗紧闭,弥漫着那甜腻而腐朽的异香。 康熙的状态,也随之急转直下,呈现出一种可怕的两极分化。 在他清醒的、未受毒瘾发作折磨的短暂时刻(通常是在一次吸食后的“舒适期”内),他依旧能维持帝王的威严与理智。 他会召见太子胤礽或核心内阁大臣,听取政务汇报,做出决策。甚至,因为精力不济和需要“静养”,他不得不将越来越多的日常政务处置权下放给太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保成,”一次相对清醒的接见中,康熙看着下方恭敬垂首的太子,眼神复杂,“朕近来精神短少,许多事,你看着办便是。六部常规事务,与大学士们商议妥了,直接施行,不必事事禀报。唯有重大军国要务、人事任免,再报与朕知。” “儿臣遵旨,定当兢兢业业,不负皇阿玛信任。”胤礽心中虽对康熙的“病情”有诸多疑虑,但能得到如此明确的授权,无疑是巨大的信任和权力,他压下疑惑,恭敬领命。 康熙靠在软枕上,看着太子退出殿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与无奈。 找磨刀石?制衡太子? 这个念头如今显得如此荒谬而不合时宜。 他连自己的身体和神智都快要无法掌控,哪里还有精力和能力去玩那种高风险的制衡游戏?如今他只盼着太子能稳住朝局,在他……在他还能勉强支撑的时候。 他甚至开始下意识地依赖太子的理政能力,将其视为维持帝国运转不可或缺的支柱。 那份因年迈和病痛而产生的、对太子能干而产生的微妙忌惮,在自身难保的危机面前,暂时被对“稳定”的渴求所压倒。 然而,这清醒的状态如同沙上堡垒,脆弱不堪。一旦毒瘾发作的阴影逼近,那个冷静睿智的帝王便会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痛苦和渴求折磨得形销骨立、暴躁易怒、甚至有些神经质的病人。 “时辰到了……快!快给朕!”他会变得坐立不安,冷汗涔涔,眼神涣散地四处搜寻,对李德全和孙之鼎的劝阻充耳不闻,甚至会因为得不到及时满足而摔砸器物,厉声咒骂。 吸食之后,他会陷入一种短暂的、迷离的亢奋或昏沉,无法处理任何政务。有时会喋喋不休地念叨陈年旧事,有时则会陷入深沉的睡眠,唤之不醒。 孙之鼎每日请脉,心情愈发沉重。康熙的脉象已从最初的浮急促涩,变得越来越杂乱无章,肝肾脉尤其虚弱,心气耗损严重。 更让他恐惧的是,皇帝对福寿膏的耐受性在快速增加,需求量和频率都在不受控制地攀升。 他曾私下对那名心腹太医绝望地低语:“照此情形,毒已深入膏肓,龙体本源大损。即便从今日起能勉强控制剂量,不再增加,以皇上如今的身体底子……能否再支撑八到十年,已是未知之数。若再任由剂量增加……” 他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龙驭上宾,恐怕就在数年之间! 李德全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像最精明的老狐狸,小心翼翼地平衡着。 在康熙清醒时,他尽量用平实的语言转达外朝情况,委婉提醒皇帝注意身体,将太子的“恭谨勤勉”、“处事稳妥”反复强调,潜移默化地巩固太子在皇帝心中的“可靠”形象。 在康熙毒瘾发作时,他又变成最忠实的执行者,一边满足皇帝那越来越难满足的需求,一边与孙之鼎用眼神交流着无尽的忧虑。 他不敢,也不能向太子或其他任何人透露半个字。但他知道,乾清宫这座冰山之下,正在酝酿着足以颠覆一切的暗涌。 皇帝的身体是帝国的晴雨表,如今这晴雨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坏。他只能祈祷,太子殿下足够敏锐,足够有魄力,能在真正的风暴来临前,做好准备。 前朝,在太子胤礽的主持下,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平稳运转。奏章如雪片般飞入毓庆宫,又带着太子的朱批或内阁的票拟下发。 朝臣们逐渐适应了太子理政的模式,尽管私下对皇帝的病情猜测纷纷,但无人敢公开质疑。以太子为核心的临时权力结构,正在悄然形成。 后宫,在宜妃谨慎的管理和康熙严令之下,死寂一片。妃嫔们如同生活在透明的罩子里,能听到乾清宫的风声,却看不清内里的惊涛骇浪。 宜妃的担忧与日俱增,却只能紧紧攥着太后“静观其变”的懿旨和五福晋传来的告诫,将所有的焦虑压在心底。 只是这宁静,又能持续多久呢? 喜欢九阿哥的幸福生活请大家收藏:()九阿哥的幸福生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9章 宿命之毒 时间在乾清宫弥漫的甜腻腐朽气息与朝堂表面的平静中,又滑过了数日。 就在康熙感觉自己对福寿膏的依赖越来越深,清醒的时刻越来越短暂珍贵,内心被无力与焦躁反复啃噬之时,暗卫首领带来了一个迟来却石破天惊的消息。 这一次,不是在屏风后,而是在康熙一次吸食过后、处于那种虚假平静与精神相对集中的短暂时刻。 暗卫首领被允许进入内殿,他呈上的不是简单的口述,而是一份厚厚的、用火漆封着的卷宗,以及几件不起眼的旧物。 康熙挥退了李德全和孙之鼎,只留下暗卫首领一人。他打开卷宗,逐字逐句地看下去。 起初,他的眉头紧锁,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脸色由苍白转为铁青,又由铁青褪成一片死灰,捏着纸张的手指颤抖得几乎拿不住。当 看到最后几页那清晰确凿的证据链和指向的那个名字时,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暴怒,最终却化为一种深沉的、令人心悸的绝望与荒唐。 “懿靖大贵妃……娜木钟?!”康熙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他自己的,“竟然是她?!她……她不是早在顺治十八年就……就……” 暗卫首领垂首,声音平稳却冰冷地陈述着查到的惊人事实:“回皇上,确系已故懿靖大贵妃娜木钟生前所布之局。其人心机深沉,手段隐秘,早在太宗皇帝时期便因林丹汗部落归附及自身地位,在宫中经营多年。 世祖皇帝(顺治)夺弟(襄亲王博穆博果尔)之妻(董鄂氏),并疑似间接导致襄亲王早殇之事,令其怀恨在心。” “她自知无法直接撼动世祖皇帝,便将复仇之念转向皇家子嗣及……后世之君。 乌雅氏一族,早在其为妃时便已暗中收服,许诺助其家族在包衣中崛起。乌雅家后来送入宫中的女子,亦是其早年的安排之一。 皇上早年殇逝的承瑞、承祜、承庆、赛音察浑、长华、长生、万黼等数位皇子皇女,经暗卫重新密查当年医案及接触宫人,发现其中多有蹊跷,背后隐约有乌雅家或其他被娜木钟收买之人活动的痕迹。” 康熙听到这里,眼前仿佛又闪过那些早夭儿女稚嫩的面容,一股锥心之痛混合着滔天恨意席卷而来,他死死抓住榻沿,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 暗卫继续道:“至于皇上此次所中之鸦片毒……下毒者,是乾清宫伺候笔墨、掌管部分御用器具的乌嬷嬷。” “乌嬷嬷?!”康熙猛地一震,那是伺候了他近三十年的老人!是从他亲政不久就跟在身边的!一向沉默寡言,做事稳妥,他甚至因为其资历老而对她比对其他奴才更多两分信任! “是。乌嬷嬷实为娜木钟早年安插的暗棋之一,其与乌雅家主支联系隐秘。下毒之法,并非通过饮食汤药。” 暗卫首领指向呈上的几件旧物——一方看似普通的旧砚台,一支用了多年的紫毫笔的笔杆,“经暗卫中精于机关药物者反复查验,这砚台内层有夹,笔杆中空,皆藏有极其微量的、经过特殊处理的鸦片精粹。 使用时,遇热(研墨生热、手握笔杆体温)或与特制的墨锭、纸张(如之前永和宫进献之物)接触,便会缓慢释放出无色无味的气息,经年累月,吸入体内……” “经年累月……”康熙喃喃重复,看着那方他用了十几年的端砚,那支他批阅过无数奏章的笔,一股寒气从脊椎直冲头顶! 原来毒不是一次下的,是这十几二十年,在他最信任、最常接触的物件里,一点一滴,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他的身体! 难怪暗卫查不到近期的投毒渠道!因为渠道早已埋藏在他身边,如同最耐心的蜘蛛,编织了一张跨越数十年的毒网! “娜木钟死前,将此复仇之局交代给了其绝对心腹之人,并留下了控制乌雅家及乌嬷嬷等人的后手与资源。其目的,便是要爱新觉罗氏父债子偿,断子绝孙,并让后世皇帝……不得善终。”暗卫首领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但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 康熙颓然向后倒去,靠在冰凉的引枕上,胸膛剧烈起伏,却感觉吸不进一丝空气。 所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了——早年殇逝的子女、乌雅家的崛起与包衣势力的渗透、德嫔的狠毒与“天后计划”、白莲教的卷入、乃至自己身上这越来越失控的毒瘾……这一切的背后,竟然都隐隐指向那个早已化为白骨、几乎被历史遗忘的女人——娜木钟! 为了给儿子博穆博果尔报仇,为了报复顺治皇帝夺媳之恨,她竟能布下如此绵长、如此恶毒、跨越两代皇帝的局! “报应……哈哈……报应啊!”康熙忽然发出一声嘶哑的、近乎癫狂的苦笑,笑声在空旷的内殿回荡,充满了无尽的讽刺与悲凉。 “原来……这一切,都是因果……都是爱新觉罗家欠下的债!” 他能怪谁呢? 怪娜木钟心肠歹毒,手段阴险? 可究其根源,是先帝顺治夺弟之妻,伤了伦常,结下仇怨。娜木钟作为母亲,为子复仇,虽手段极端,站在她的立场,似乎……有那么一丝可悲的“正当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怪皇阿玛顺治帝? 可皇阿玛与董鄂妃的爱情悲剧收场,两人唯一的爱子荣亲王早夭,他自己也在盛年染天花而亡,何尝不是一种报应? 死后董鄂妃的遭遇更是凄惨,被皇玛嬷命人挫骨扬灰……他们谁又得了好下场? 怪董鄂妃?一个无法自主命运的柔弱女子,被皇帝看中,她能如何?抗拒?那只会死得更快。她的结局,同样悲惨。 怪乌雅家、怪乌嬷嬷这些执行者?他们不过是棋子,是娜木钟复仇的工具,也是被权力和利益驱使的可怜虫。 兜兜转转,这看似由无数阴谋编织的滔天祸事,根源竟是一场数十年前的宫闱情怨与权力倾轧种下的恶果。 而他爱新觉罗·玄烨,成了这场跨越两代复仇的最后、也是最惨烈的承受者。 “朕的毒……真的……解不了了吗?”康熙闭上眼,声音轻得如同叹息,问向不知是暗卫首领,还是冥冥中的命运。 暗卫首领沉默了一下,以最冷静残酷的口吻回答:“皇上,此毒经由特殊手法炼制,渗入之法隐蔽而持久,已深入骨髓膏肓。且皇上依赖已深,成瘾之固,远超寻常。 孙院判等人……恐已回天乏术。即便用最刚猛之法强行戒断,以皇上如今龙体之虚,恐……恐有立时性命之忧。” 回天乏术。 这四个字,如同最后的判决,彻底击碎了康熙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他知道暗卫首领说的是实话。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那种离不开、戒不掉的绝望,早已吞噬了他。 原来,从他接过皇阿玛的江山那一刻起,或者说,从更早的时候起,这毒性的种子就已经埋下,只等他日复一日,自己将它“滋养”壮大,直至无可挽回。 “朕……知道了。”康熙的声音异常平静,那是一种所有情绪燃烧殆尽后的死寂。 “此事,列为绝密中的绝密。娜木钟之事,乌嬷嬷……及所有相关知情人,你知道该怎么做。卷宗……烧了。” “嗻。”暗卫首领领命,收起卷宗和证物,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内殿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康熙粗重而缓慢的呼吸声。李德全小心翼翼地进来,看到皇帝面如金纸,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吓得连忙上前:“皇上……您……” “李德全,”康熙打断他,目光没有焦点,“你说……这世上,真的有因果报应吗?” 李德全心中一酸,老泪纵横,跪在榻边:“皇上……皇上是真龙天子,受命于天,必能逢凶化吉……” “真龙天子……哈哈……”康熙又笑了,笑声苍凉,“真龙天子,也逃不过宿命,逃不过祖宗欠下的债……” 他不再说话,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对福寿膏的渴求又隐隐泛起,但他此刻连抬手唤人的力气和心思都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虚无和认命感,淹没了他。 原来,他半生励精图治,擒鳌拜、平三藩、收台湾、抗沙俄、治黄河……创下这康熙盛世,到头来,却可能败在一场始于父辈情仇的、跨越数十年的阴毒算计之下。 这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悲! 毒瘾无解,生命进入了倒计时。这煌煌大清,这万里江山,他还能守护多久?他又该……托付给谁? 一个清晰的、同时也是最无奈的答案,在他心中渐渐浮现。太子胤礽,似乎成了唯一,也是必须的选择。 无论他之前有多少猜忌,多少制衡的念头,在自身难保、时间紧迫的此刻,除了这个名正言顺的储君,他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娜木钟的复仇,不仅要他的命,更要看着他亲手建立的秩序,在他死后可能因仓促交接或继承人问题而陷入动荡吗? 康熙不知道。他只感到无边的疲惫,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 喜欢九阿哥的幸福生活请大家收藏:()九阿哥的幸福生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0章 番外·幽居岁月甜如蜜 康熙震怒之下的一纸革爵幽禁令,如同一道冰冷的闸门,将昔日煊赫的庆郡王府与外界的热闹彻底隔绝。 高高的府墙之内,没有了往日的车马喧嚣、门客络绎,也断绝了与宫廷、朝堂的种种牵连。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被削去爵位、成为“光头阿哥”的胤禟,在最初的短暂沉闷之后,反而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那禁锢他人的高墙,于他而言,却仿佛成了隔绝外界风雨、守护一方安宁的堡垒。 府里的生活,非但没有外人想象中那种灰暗煎熬、惶惶不可终日的景象,反而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缓、温馨甚至充满趣味的方式铺陈开来。 没有了繁冗的公务、虚伪的应酬、暗藏的机心,胤禟的时间第一次完全属于他自己,属于他的小家。 他与塔娜仿若寻常富贵人家的夫妻,过起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闲适生活。 清晨,他或许会陪着塔娜在精心打理的小花园里走走,看她侍弄那些从科尔沁带来的、耐寒的草原花草,听她说起儿时在草原上纵马采花的趣事。 午后,阳光正好时,两人会移步到临水的敞轩,摆上一盘围棋。 胤禟棋风灵动诡谲,塔娜则带着草原儿女的大气与直率,棋盘上黑白交错,杀得难解难分,时而为一步妙手相视而笑,时而因一时疏忽互相打趣。 输赢早已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流淌在指尖与眉眼间的温情与默契。 乌灵珠是他们生活中最明亮的色彩。小家伙似乎完全不受外界变故的影响,依旧活泼好动,笑声如银铃。 胤禟彻底放下了“严父”的架子(他本来也不太端得住),化身“孩子王”。 他会趴在地上给女儿当大马骑,会笨手笨脚地给她扎歪歪扭扭的小辫子,还会心血来潮地拿起一本《三字经》,煞有介事地要教女儿“识字”。 “珠珠儿,来,阿玛教你,人之初,性本善……” 乌灵珠眨着大眼睛,小手指着书上的墨团:“阿玛,猫猫爪印!” 胤禟:“……这是‘人’字。” 乌灵珠:“那这个呢?像不像弘亮哥哥上次摔跤磕到的包包?” 胤禟扶额,放弃“识字”大业,转而开始讲“黑团团大战墨团团”的童话故事,逗得乌灵珠咯咯直笑,扑进他怀里要他再讲一个。 塔娜在一旁做着针线,看着父女俩笑闹,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只觉得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这一日,午后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书房弥漫着淡淡墨香和书卷气的空气里。 胤禟刚刚完成一幅丹青,画的是塔娜临窗刺绣的侧影,笔触细腻,神韵宛然。 他正自欣赏,却见塔娜在书架旁无聊地翻阅,忽然抽出了一本装帧奇特的厚皮书。 “咦?这是什么书?”塔娜好奇地翻开,里面不是方块汉字,也不是她熟悉的蒙文或满文,而是一行行弯弯曲曲、如同小蝌蚪般的奇异符号。 “这字……好似蝌蚪文?” 胤禟搁下笔,笑着凑过去,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洋文书,西洋人写的。怎么,感兴趣?爷可以教你啊!” 他正愁闲得发慌,若能教塔娜点新鲜玩意儿,岂不是美事一桩? 塔娜摇摇头,诚实道:“蒙文、满文、汉文,我都学了,这洋文……却是从未见过,日常也接触不到。爷当真认得?” “那是自然!”胤禟顿时来了精神,仿佛找到了展示才华的舞台。 他接过书,随意指着一句,用略带夸张的语调念道:“这个读作‘好啊呦’(how are you),是西洋人见面打招呼,就是‘你好’的意思。” “这个呢,读作‘普润斯’(Prince),指的是王子,就跟咱们大清的皇子差不多。” “还有这个,‘砍踢腻’(Country),说的是国家……” 他耐心地指着一个个单词,用自己半生不熟、夹杂着广州口音的“洋泾浜”英语解释着。 塔娜听得认真,觉得这些发音虽然古怪,但也别有趣味。 忽然,塔娜纤纤玉指落在了书页中间一句较长的句子上:“爷,那这一句呢?怎么读?是什么意思?” 胤禟目光落在那一行字上,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狡黠又温柔的弧度。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极其温柔、甚至带着点蛊惑的语调,缓缓念道:“这一句啊……读作‘爱——老——虎——油’(I love you)。” “爱老虎油?”塔娜学着他的发音,觉得这词组念起来格外拗口,又有点奇特的节奏感,“这又是什么意思?也是打招呼吗?” 胤禟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个嘛……是西洋人用来夸赞别人的,意思就是‘你真棒’、‘你真厉害’、‘你太好了’!是一种……嗯,非常高级的赞美!” 塔娜恍然大悟,对丈夫的话深信不疑。 她是个好学生,立刻活学活用,抬头看向胤禟,眼中带着笑意,用刚学会的、略显生涩却清脆动听的声音说道:“爷,你真厉害,懂得真多!爱老虎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噗——!”胤禟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连忙用咳嗽掩饰过去,但眼中的笑意和得意简直要满溢出来,所有的牙齿都恨不得跑出来晒晒太阳。 他强忍着内心的狂喜和恶作剧得逞的快感,努力维持着“严师”的模样:“嗯……发音还算标准,再用几次就更好了。” 为了巩固“教学成果”,胤禟还特意翻到后面一篇短小的西洋童话故事,用他那独特的“胤禟式洋文”绘声绘色地读了起来。 虽然语法词汇错误百出,但他模仿着故事里人物的语气,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居然把一篇简单的小故事讲得跌宕起伏。 塔娜听得入了神,完全被丈夫这新奇的一面吸引住了。 故事讲完,塔娜意犹未尽,由衷地再次赞美:“爷讲得真好听,像说书先生一样!爱老虎油!” 胤禟心里乐开了花,仿佛喝了蜜一般甜。 他兴致更高了,又翻到书里记载西洋点心的部分,指着一种叫“凯克”(Cake)的图片说:“这个叫蛋糕,西洋人过生辰或喜庆日子吃的。咱们也试试?” 他立刻化身总指挥,唤来丫鬟,凭着书上的零星描述和自己的理解(混合了中式点心做法),指挥着和面、打蛋(试图打出奶油失败)、烤制……厨房里一阵鸡飞狗跳。 最后端上来的,虽然不是什么正宗的西洋奶油蛋糕,只是几块烤得松软、带着蛋奶香气、微微发黄的小点心,却也让塔娜惊喜不已。 她尝了一口,眼睛一亮:“嗯!香甜可口,松松软软的,真不错!爷,爱老虎油!” 整个下午,胤禟都处于一种异常活跃、精神亢奋的状态。 塔娜每学会一个新词,每尝试一次新发音,尤其是每一声清脆悦耳的“爷,爱老虎油”响起时,都像给他注入了无穷的能量,让他在这种幼稚又甜蜜的“教学游戏”中彻底迷失了自我,笑得见牙不见眼。 就在胤禟沉浸在“严师”与“被崇拜的丈夫”双重角色中无法自拔时,一个奶声奶气、充满好奇的声音打破了这粉红色的泡泡: “阿玛,什么是爱老虎油?”乌灵珠不知何时抱着她的布老虎站在了书房门口,仰着小脸,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是这个糕糕吗?”她指了指桌上剩下的半块蛋糕,“好吃!乌灵珠可以把这些‘爱老虎油’送给弘晖哥哥,弘明哥哥,弘亮哥哥他们也尝尝吗?他们肯定也爱吃‘爱老虎油’的!” 童言无忌,却恰好被刚被太监引进来、走到书房门口的十阿哥胤?、十福晋嘎鲁玳以及他们的双胞胎儿子弘明弘亮听了个正着。 胤?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看着自家九哥那瞬间僵住的脸色和九嫂微微泛红的脸颊,再联想到那句着名的西洋情话,顿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 “噗——哈哈哈!哎哟我的老天爷!九哥!九哥你可真是……哈哈哈哈!” 胤?笑得前仰后合,指着胤禟,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就这么教小侄女的?‘爱老虎油’?还‘你真棒’?哈哈哈哈!那不就是洋人说的‘我心悦你’、‘我心里有你’的意思吗? 九哥你害不害臊啊!骗九嫂说这是夸人厉害?哈哈哈哈!” 弘明弘亮虽然不懂大人笑什么,但见阿玛笑得开心,也跟着拍手傻乐。 塔娜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连脖颈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她终于明白过来,一下午自己对着丈夫说了多少遍等同于“我心悦你”的话!她猛地转过身,背对着众人,伸出手,精准地找到胤禟腰间的软肉,狠狠地拧了一把! “嘶——”胤禟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却不敢叫出声,只能对着笑得打跌的胤?怒目而视,用眼神传达着“就你话多!闭嘴!”的威胁。 塔娜拧完了还不解气,回过头,羞恼地瞪了胤禟一眼,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水光潋滟,羞意之下更添几分娇嗔风情。 她没有说话,但那眼神分明在说:胤禟,你等着!今晚有你好看的! 书房里,一时充满了胤?豪放的笑声、孩子们懵懂的嬉闹、胤禟尴尬又心虚的干咳,以及塔娜又羞又恼却掩不住一丝甜蜜的绯红脸颊。高 墙之外的滔天风波、权力倾轧,似乎都被隔绝在了这方小小的、充满生活气息的天地之外。 喜欢九阿哥的幸福生活请大家收藏:()九阿哥的幸福生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1章 父爱如山(上) 乾清宫深处的“静养”,已然成为一场与毒瘾和死神赛跑的残酷战争。 孙之鼎的汤药针灸,在日渐加深的毒瘾面前,效果微乎其微,更多时候只是用来勉强维持康熙在两次吸食之间不至于彻底崩溃。 龙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康熙清醒的时间越发稀少,且每次清醒后都伴随着更深重的疲惫与虚无感。 然而,比身体衰败更折磨他的,是那颗放不下江山社稷的帝王之心。 即便在毒瘾发作的间隙,在那种虚假的平静里,他残存的理智也时刻被政务、边疆、吏治、河工……种种国事所煎熬。 他试图批阅奏章,但往往看不了几行便头晕目眩,思绪涣散;他想召见大臣,却时常因突然袭来的毒瘾发作或极度困倦而不得不中途取消。 这种“想做而不能”的无力感,对于一位掌控帝国数十年的雄主而言,比病痛本身更加摧残意志。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帝国不能有一个时刻可能陷入癫狂或昏睡的皇帝。有些决定,必须在他还能勉强保持清醒和尊严的时候做出。 这一日,在一次吸食过后,康熙感到难得的、相对持久的平静,甚至精神有些异样的清明。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昏睡,而是挥退了所有侍从,包括李德全,只让两名绝对可靠的暗卫远远跟随,独自一人,步履蹒跚地离开了乾清宫。 他没有去太庙,没有去奉先殿,而是踏着秋日午后略显寂寥的宫道,缓缓走向了景仁宫。 这里,曾经是孝康章皇后居住的宫室,后来也曾短暂安置过孝懿仁皇后,等孝懿皇后也去世了,康熙就让人将额娘,元后与表妹的画像都挪到了这里。 宫殿早已空置多年,但每日仍有宫人精心打扫,保持着整洁肃穆。 康熙推开沉重的宫门,阳光随着他的身影涌入,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殿内陈设一如往昔,只是少了鲜活的人气。他的目光,缓缓移向正殿墙上悬挂的三幅画像。 正中间,是他的生母,孝康章皇后佟佳氏。画像中的母亲面容慈和,目光温柔地凝视着前方。 她在他幼年登基后不久便溘然长逝,未能亲眼看到他擒鳌拜、平三藩,开创盛世。 但她的血脉、她的家族,一直是他背后或明或暗的支撑与牵绊。 左边,是他的元后,已故的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画像上的她温婉端庄,眉眼间带着少女初为皇后的青涩与沉静。 这是他的结发妻子,是他少年时期最亲密的伴侣,也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与憾。她因难产而香消玉殒,用生命为他诞下了胤礽。 右侧,是他的表妹兼继后,孝懿仁皇后佟佳氏。 她陪伴他的时间最长,性情温顺,管理六宫井井有条,对他关怀备至。她曾抚育过年幼的胤禛,虽无亲生子女,却将一腔慈爱给予了宫中许多孩子。 她的早逝,也曾让他黯然神伤。 这三个女人,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性:生母赋予他生命和最初的关爱;嫡妻给予他少年夫妻的温情与血脉的延续;表妹皇后则在他中年时期提供了稳定的后宫支持和温暖的陪伴。 她们都早早离他而去,将无尽的思念与责任留给了他。 康熙静静地伫立在画像前,目光从一张面容移到另一张,仿佛在透过时光与她们无声地对话。往昔的岁月碎片在脑海中翻涌:母亲温柔的手,嫡妻羞涩的笑,表妹关切的叮咛……那些早已远去的温情,此刻竟如此清晰。 “额娘……芳儿(赫舍里氏小名)……表妹……”他低声唤着,声音在空寂的大殿里显得格外苍凉。 他在问谁?或许是在问冥冥中的她们,或许是在问自己。 为什么他殚精竭虑,创下这偌大基业,晚年却要承受如此折磨? 为什么他子嗣众多,却大多早夭或卷入倾轧? 为什么他防了一辈子外戚、权臣、党争,最后却败在一场跨越两代、源于宫闱私怨的阴毒算计之下? 画像上的女子们只是静静地微笑着,无法给他答案。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将康熙孤长的影子投在地上,也将画像镀上一层温暖却哀伤的金边。他在这里站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暮色四合,殿内渐渐昏暗。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三幅画像,仿佛要将她们的模样再次刻入心底。 然后,他缓缓转身,步履比来时更加蹒跚、沉重,却仿佛卸下了某种积压已久的东西,一步一步,踏着暮色,走回了那座象征着无上权力、却也禁锢着他身心的乾清宫。 喜欢九阿哥的幸福生活请大家收藏:()九阿哥的幸福生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2章 父爱如山(下) 翌日,康熙在又一次相对“清醒”的时段,单独召见了太子胤礽。 他没有在寝殿,而是坚持移驾到日常处理政务的东暖阁,端坐在御案之后,努力挺直脊背,尽管脸色依旧灰败,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 “儿臣胤礽,恭请皇阿玛圣安。”胤礽行礼后,垂首肃立,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已有段时日未能如此近距离、长时间地见到康熙。眼前的皇阿玛,憔悴衰老得让他心惊,那股曾经充盈的帝王威仪似乎被抽走了大半,只剩下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托付般的复杂眼神。 “保成,起来,坐。”康熙的声音有些沙哑,却还算平稳。 “谢皇阿玛。”胤礽依言在旁边的绣墩上坐下,心中警惕提到了最高。 他下意识地揣测,这是否又是新一轮的试探?皇阿玛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为何会突然如此…… 康熙没有立刻谈政务,而是目光悠远,仿佛陷入了回忆:“保成,你……是你额娘拼了性命生下来的。” 胤礽心头一酸,低声道:“是,儿臣知道。” “她是朕的嫡妻,是你乌库玛嬷亲自为朕选的皇后。她温柔贤淑,与朕少年结发,情分非比寻常。” 康熙的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像是斟酌过,“她走的时候,朕就在产房外……听着里面的声音一点点弱下去……朕当时就想,这个孩子,是芳儿用命换来的,是朕的嫡长子,是朕唯一的嫡子。” 他看向胤礽,眼神中流露出罕见的、纯粹的属于父亲的慈爱和骄傲:“所以,朕亲自教养你。 从你牙牙学语,到开蒙读书,学习骑射,处理政务……朕看着你一天天长大,看着你越来越聪慧,越来越稳重,文武兼备,朝臣赞许。 朕心里……是高兴的,是骄傲的。保成,你这些年,不管是协助朕处理朝政,还是与兄弟们、与臣工们往来,都做得很好。 你没有辜负你额娘的期望,也没有辜负朕的期望。你额娘若在天有灵,看到你如今的模样,定然也会无比欣慰,无比骄傲。” 这一番话,情真意切,全然不似作伪。胤礽听得鼻尖发酸,眼眶发热。 他自幼丧母,虽得康熙亲自抚养,尊荣无比,但内心深处对母爱的渴望和因储君身份带来的巨大压力始终如影随形。 此刻听到皇阿玛如此直白地肯定他、以他为傲,并提及早逝的额娘,那份深藏的情感几乎要决堤而出。 他强忍着,声音有些哽咽:“儿臣……儿臣只是尽力而为,不敢有负皇阿玛和额娘厚望。” 康熙点了点头,话锋却微微一转,带着一丝自嘲和无奈:“可是保成啊,阿玛……阿玛这个皇帝当久了,心思就重了。 朕总想着,你是太子,是储君,不能太顺遂,不能娇气,得有压力,得时刻警醒。所以……就有了你大哥。 朕抬举他,让他领兵,让他参政,是想给你立一块磨刀石,让你知道,这皇位不是唾手可得,得时刻兢惕,奋发向上。” 胤礽心中震动,原来皇阿玛对大哥的扶持,背后竟有这层用意!他一直以来对胤禔的忌惮与争斗,岂非正落入了皇阿玛的算计之中? “后来……鸦片那事过后,朕看你处理得宜,威望更盛,心里又起了别的念头。” 康熙叹了口气,“朕想着,你大哥那块石头磨得差不多了,或许……该换一块了。朕看老九,那小子平时不着调,办起事来却有些雷霆手段,心思也活络,或许……能给你些新的压力。” 胤礽想起胤禟被幽闭前与自己的那番坦诚对话,以及胤禟宁可被革爵幽闭也不愿卷入的态度,心中百味杂陈。 “可那个混账东西!”康熙的语气陡然带了怒意,随即又化为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一点上进心都没有!朕把亲王爵位送到他跟前,他都不要!心心念念只想着他的小家,想着游山玩水!哼,没出息的东西!” 骂归骂,但那语气里,更多的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而非真正的厌恶。 胤礽听出来了,心中对胤禟的芥蒂又消散了几分,反而生出些许同情与感慨。九弟,终究是选择了与他不同的路。 康熙停顿了许久,暖阁内一片寂静。夕阳的光线斜斜照入,将他侧脸的轮廓勾勒得更加消瘦、苍老。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保成,阿玛……老了。” 短短四个字,却重若千钧,砸在胤礽心上。他猛地抬头,看向康熙。 “朕如今年岁大了,精力大不如前,这次……病得又有些沉。” 康熙没有明说具体病情,但那份沉重感扑面而来,“很多事情,朕已经感到力不从心了。这大清的江山,这副千斤重担,总有一天,要彻底交到你的肩上。” 他直视着胤礽的眼睛,目光复杂,有欣慰,有不舍,有期待,也有一丝身为帝王者交出权柄时本能的不甘与挣扎,但最终,都被一种更深沉的、属于父亲的责任与托付所覆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从今日起,除了极其重大的军国要务、宗室封爵、三品以上官员任免需最终报朕知晓用印,其余一应朝政事务,皆由你全权处置。 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所有奏章,你先批阅,与内阁大学士商议定夺。朕……朕要好好养一养身子。” “皇阿玛!”胤礽心头剧震,猛地从绣墩上站起,又惊又急,“儿臣年轻识浅,恐难当此大任!还请皇阿玛以龙体为重,儿臣愿尽心辅佐,但万不敢僭越!” 他的推辞,一半是出于长期的警惕和对康熙心思的揣测,另一半,则是真的被这突如其来的、几乎等同于“监国”的巨大权力所震撼,甚至感到惶恐。 康熙看着儿子脸上真切的惊慌与推让,心中最后那点因放权而产生的不甘和疑虑,反而消散了许多。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胤礽。 胤礽在康熙的注视下,心念电转。他 想起了前两日,四弟胤禛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递来的消息,语焉不详,却暗示皇阿玛此次“旧疾”非同小可,要他“早做准备,稳字当头”。 他也想起了九弟胤禟在被幽闭前,那句“皇阿玛只是怕了”的尖锐之语,以及他那决绝离开的态度。 难道……皇阿玛的身体,真的已经到了不得不彻底放权的地步?这次的授权,不再是试探,而是真正的……托付? 这个认知让胤礽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看着御案后皇阿玛那憔悴却无比认真的面容,看着他眼中那份混合着期许、疲惫与诀别般的复杂神色,一股前所未有的责任感与使命感,伴随着对父亲身体状况的深切担忧,涌上心头。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撩袍郑重跪地,以头触地,声音清晰而坚定: “儿臣……胤礽,谨遵皇阿玛旨意!定当竭尽全力,宵衣旰食,处理朝政,稳定社稷,绝不负皇阿玛信任与厚望! 也请皇阿玛务必保重龙体,安心静养!大清,需要皇阿玛!儿臣……也需要皇阿玛!” 最后一句,他带上了真情实感。 康熙看着跪在下方,已然褪去最后一丝青涩、显露出沉稳君主气度的长子,眼中终于露出了彻底的、如释重负般的欣慰。 他缓缓点头,声音温和: “好……好。起来吧。朕……信你。” 这一句“信你”,重逾千金。它不仅仅是对太子能力的认可,更是康熙在生命可能走向终点时,对帝国未来、对父子亲情、对自身一生功业传承的,最终也是最重要的托付。 夕阳彻底沉入紫禁城的殿宇之后,暖阁内点起了灯烛。康熙又简单交代了几句,便显露出疲态。 胤礽恭敬告退,走出乾清宫时,暮色已浓。他回望那灯火通明却仿佛笼罩在无形阴霾中的殿宇,心中沉甸甸的,既有接过重担的豪情与谨慎,更有对皇阿玛健康状况的深深忧虑。 他知道,从今夜起,他的身份和肩上的责任,将截然不同。 而乾清宫内,那位刚刚卸下大部分重担的帝王,在太子离开后,仿佛被抽空了最后一丝力气,瘫软在御座上,久久未动。 喜欢九阿哥的幸福生活请大家收藏:()九阿哥的幸福生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3章 君心莫测 自那日乾清宫父子深谈、康熙近乎明示地移交大部分政务权柄后,朝野上下敏锐地察觉到,皇帝对太子的态度发生了一种微妙而显着的变化。 曾经那种隐含着制衡、敲打、甚至偶尔流露的猜忌与审视,似乎一夜之间消散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毫无保留的、甚至带着些补偿性质的偏疼与宠信,其热烈程度,竟仿佛回到了太子幼年最受宠爱的时候,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首先是物质上的慷慨,近乎炫示。 “李德全,朕记得库里还有一对前朝官窑的珐琅彩百子图瓶?还有那架紫檀木嵌螺钿的屏风?都送到毓庆宫去!太子那里清简,添些摆设。” “嗻。” “对了,今年福建进贡的那批极品大红袍,也给太子送一半去。年轻人处理政务辛苦,喝点好茶提神。” “皇上,那茶拢共才两斤……” “太子喜欢就行,朕喝什么都一样。” 类似的口谕,隔三差五就从乾清宫传出。 康熙的私库仿佛对太子完全敞开,古董字画、珍玩玉器、绫罗绸缎、海外奇珍……如同流水般被抬进毓庆宫。 太子起初惶恐推辞,康熙却道:“你是储君,将来这天下都是你的,些微物件算得什么?朕的东西,不就是留给你和未来孙儿的?”言辞间,全然是对继承人的认可与厚望。 这还不算,康熙某日“巡视”毓庆宫后,回来便对内务府总管大发雷霆:“毓庆宫那般逼仄,如何配得上太子身份? 我大清的储君,岂能委屈在那等狭小之处?立刻着人勘测绘图,预备材料,给朕好生扩建!规制……就比照乾清宫的配殿来,务求宽敞明亮,陈设务必精良!” 这道旨意,无疑是在硬件上极大地抬高了太子的地位与规格,其政治象征意义,远超物质价值。 其次是对于嗣的“关心”,直接插手东宫内帷。 “保成年岁也不小了,膝下子嗣却不算丰盈。太子妃贤德,但多几个贴心人伺候、开枝散叶也是好的。” 康熙在一次“闲聊”中对李德全道,随即,两份指婚侧福晋的旨意便颁了下去。 选中的皆是出身满洲着姓大族、家教良好的适龄格格,家世背景虽不及太子妃显赫,却也绝不容小觑。 这等于是在太子的政治基本盘上,又加固了两块颇有分量的砝码,同时也昭示着皇帝对太子子嗣繁衍的重视与期望。 最令朝臣们心绪复杂的,是康熙在公开场合对太子的赞誉。 在一次小型朝会上,有臣工呈报某地春耕顺利,康熙听罢,并未多言,却忽然转向侍立一旁的太子,感慨道:“此事太子前日与朕议过,条陈清晰,处置得当。保成啊,你如今处理政务,越发老成持重了,朕心甚慰。”语气中的自豪与满意,毫不掩饰。 又有一次,提及某地水患善后,康熙直接道:“此事已全权交由太子处置,朕相信太子定能安排妥当。此子至孝,体恤朕躬,为朕分忧,实乃朕之福,大清之福!” “至孝”、“分忧”、“朕之福”、“大清之福”……这些词汇从皇帝口中频繁说出,落在百官耳中,无异于一次又一次地为太子的合法性与能力背书。 若在以往,这或许是太子地位稳固的明确信号。然而,结合康熙最近深居简出、病情反复、以及之前对太子若有若无的制衡史,此刻这突如其来的、高调异常的宠爱,反而让许多嗅觉灵敏的老臣心中警铃大作。 朝堂之上,暗流因这过度的“光明”而更加汹涌。 “皇上这是……唱的哪一出?”下朝后,几位关系密切的官员聚在僻静处,低声交换着看法。 “天威难测啊。年初尚有十八皇子降生,说明皇上龙体……至少那时是无恙的。如今虽称病,但谁又能断定不是又一次的……试探?” “是啊,皇上对太子,何曾有过如此毫无保留的时候?越是如此,越让人心里没底。若我等此时急急投靠,表了忠心,万一……万一皇上哪一日又‘康复’了,想起今日之事,岂不成了结党营私、攀附储君?” “不错,皇上春秋正盛,此时急吼吼站队,风险太大。皇上此举,未必不是引蛇出洞,看看哪些人会在太子权柄日重时迫不及待地靠过去。” “且再看看,再看看。太子那边,恭敬着,差事办好,但私下里的牵扯……还是暂缓为妙。” 这种观望、疑虑、甚至略带恐惧的情绪,在朝臣中悄悄弥漫。 康熙越是表现得疼爱太子、放权给太子,他们越是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这是帝王心术中最深沉的一次“执法钓鱼”——先用无限的恩宠和权力将太子捧到高处,同时也将那些潜在的“太子党”引诱出来,待到时机成熟,或许只需皇帝健康状况一个“好转”的信号,便能以“结党营私、窥伺神器”等罪名,将太子及其羽翼一举清算! 历史上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 君王的爱,尤其是晚年君王对强势继承人的“爱”,往往是最甜蜜也最危险的毒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因此,尽管太子胤礽如今明面上权柄日重,风光无限,但在实际的朝堂人心上,却陷入了一种奇特的“高处不胜寒”的境地。 投向他的人,更多的是基于职务关系的公事公办,或是家族长期投资(如赫舍里氏及其姻亲),真正敢于在此时旗帜鲜明、深度绑定的“新鲜血液”并不多。 大家似乎都在等待,等待康熙身体的确切消息,等待这对至尊父子之间这看似和谐的景象,究竟能持续多久,又将走向何方。 毓庆宫内,胤礽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赏赐、不断扩建的宫室、新进门的侧福晋,以及皇阿玛在朝堂上毫不吝啬的赞誉,心中却没有半分得意,反而愈发沉重谨慎。 他比任何人都更近距离地感受过皇阿玛的虚弱与那份托付背后的决绝,也正因为如此,他更能体会到这突如其来的、近乎表演性质的盛大宠爱的反常。 “皇阿玛……您到底是想真心扶儿臣上位,还是……在用这种方式,为儿臣树立更多的潜在敌人,考验儿臣在繁华与压力下的心性?亦或是……想借此稳住朝局,争取时间?”胤礽站在扩建中的毓庆宫工地上,望着乾清宫的方向,眉头深锁。 他知道,自己如今看似站在了离权力顶峰最近的地方,但脚下的路,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如履薄冰。 每一步,都可能被解读,被放大,被赋予不同的含义。他只能更加勤勉地处理政务,更加恭谨地对待皇阿玛,更加低调地约束门下,在父皇这迟来的、却炽热得有些灼人的“父爱”之下,小心翼翼地平衡着,等待着那最终谜底的揭晓。 而乾清宫深处,康熙在又一次被毒瘾折磨得精疲力竭、短暂清醒的间隙,听着李德全低声汇报外朝对太子受宠的反应——那些猜测、观望、疑虑——嘴角竟勾起一丝极淡、极涩的笑意。 “他们……都怕朕是在钓鱼?”他喃喃道,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繁复的纹饰,“也许吧……连朕自己,都分不清了……” 是将死之人真心实意的补偿与托付?还是帝王本能最后一场精心布置的权谋游戏?或许,两者皆有。 那滔天的赏赐与赞誉,既是他对保成这个儿子、这个继承人的愧歉与期望,又何尝不是他为稳定江山、为自己争取最后时间、同时也在无形中为太子设置的最后一道考题? 只是,这道题的答案,无论是于他,还是于太子,于这大清天下,都显得过于沉重,且充满了末路的悲凉与不确定。紫禁城的天空,在这异常明媚的“父慈子孝”景象下,投射出的,是更加深长难测的阴影。 喜欢九阿哥的幸福生活请大家收藏:()九阿哥的幸福生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4章 双王出京,各镇一方 康熙对太子突如其来的极致宠信与放权,已让朝堂暗流汹涌。 然而,就在百官们还在消化这“父慈子孝”的惊人景象,揣测其中是否隐藏着帝王心术的致命陷阱时,皇帝紧接着又落下了两颗更令人费解、且瞬间搅动全局的棋子。 一日,康熙在精神尚可时,连续下了两道旨意:急召雍郡王胤禛、幽禁中的(前)庆郡王胤禟,即刻入乾清宫面圣。 此令一出,各方震动! 雍郡王胤禛,虽因生母乌雅氏罪行及其自身冷硬作风在朝中不算显赫,但他自幼被孝懿仁皇后抚养,且后来被康熙记于孝懿皇后名下。 在重视嫡庶尊卑的皇家礼法中,这层身份使得胤禛在某些情况下,可以被视为拥有“嫡子”的名分! 尤其在“包衣不得继统”的祖制颁布后,这层由皇后抚养带来的“准嫡子”光环,无形中为其增添了一抹特殊的色彩。 加之他办事勤勉认真,在户部、刑部颇有些实绩,虽不结党,却自有其分量。 (前)庆郡王胤禟,更不用说。其生母宜妃郭络罗氏是如今后宫实际上的第一人,出身满洲贵胄,圣宠不衰。 胤禟本人能力出众(福寿膏案已证明),且财力雄厚,人脉活络。更重要的是,他上面还有一个同母所出的五阿哥胤祺! 胤祺自幼由太后抚养,性情温和,在蒙古王公中颇有声望,且因其抚养背景,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安抚蒙古的势力。 兄弟二人一母同胞,若能联手,其能量不容小觑。胤禟之前虽被幽闭,但谁能保证这不是帝王的一时之怒?其根基并未真正动摇。 在太子胤礽地位因康熙放权而看似空前稳固,却又因这过度的“稳固”而引得众人疑惧观望之际,皇帝突然召见这两位身份特殊、且理论上都具备一定资本与太子形成某种潜在竞争的皇子,怎能不令人浮想联翩? 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向乾清宫紧闭的大门,各种猜测如同野草般疯长。 乾清宫东暖阁内,门窗紧闭,气氛凝重。康熙半靠在榻上,脸色依旧灰败,但眼神却异常锐利清明。 他先是看向了胤禛。 “老四,”康熙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山东奏报,黄河凌汛叠加春旱,数县遭灾,流民渐起,地方官赈济不力,恐生民变。 更可恨者,据密报,朝廷拨下的赈灾钱粮,竟有被层层盘剥克扣之嫌!灾民嗷嗷待哺,贪官却中饱私囊,此风不刹,国将不国!” 胤禛肃然躬身:“皇阿玛,儿臣愿往山东,彻查灾情,赈济百姓,严惩贪腐!” 康熙点头,眼中露出一丝赞许,却又带着深深的疲惫与托付:“朕知你性子刚直,眼里容不得沙子。 此番去山东,朕予你钦差身份,王命旗牌,可调动山东驻军协助维稳。首要任务是安民,开仓放粮,以工代赈,务必让灾民活下去,看到朝廷的希望! 其次,”他目光陡然转厉,“给朕狠狠地查!从巡抚、布政使到知县、胥吏,凡有贪墨赈款、玩忽职守者,无论官职大小,背景如何,一律严惩不贷! 朕要你用这场灾祸,给山东官场来一次彻底的刮骨疗毒!你可敢当此任?” 胤禛没有丝毫犹豫,撩袍跪地,声音斩钉截铁:“儿臣领旨!定不负皇阿玛重托,救民于水火,肃清贪渎,还山东一个清明!” “好!”康熙让他起身,又看向一旁神色复杂的胤禟。 “老九,”康熙的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严肃,“你的差事,在江南。” 胤禟精神一振,竖起耳朵。 “今年乃大比之年,江南科场,国之抡才大典。”康熙缓缓道,“然而,朕接到密报,江南官场与士林、甚至与某些巨商大贾勾结,恐有大规模舞弊之嫌! 买卖试题、夹带关节、冒名顶替……种种丑行,若任其发生,将寒尽天下士子之心,败坏朝廷选官根本!” 胤禟眉头紧锁,此事确实关系重大。 康熙继续道:“这还只是其一。江南富庶,商贾云集本是好事。 但据查,近年来有数家背景深厚的大商号,借姻亲、同乡、利益输送等方式,暗中结成了庞大的商帮网络,垄断漕运、盐引、丝绸、茶叶等命脉行业,势力盘根错节,尾大不掉! 更可恨的是,”康熙眼中寒光一闪,“他们竟胆大包天,将手伸向了天家!与某些不安分的皇子、以及失势却贼心不死的勋贵旧部暗中勾连,输送巨利,撺掇滋事,其心可诛!” 胤禟听得心惊,同时也明白了康熙的深意。 这是要借他之手,一方面确保科举公正,维系朝廷人才根基;另一方面,则是要彻底斩断江南那些可能与皇子夺嫡势力勾结的财源与人脉网络,从经济根基上杜绝某些人东山再起的可能! “朕要你去江南,”康熙盯着胤禟,“明面上,是巡视科场,确保大比公正。 暗地里,给朕摸清那些商帮的底细,找到他们与京城势力勾连的证据!然后,以雷霆手段,或分化,或打击,或收编,务必将其势力打散,使其再无法形成合力,更不能再有资助皇子、干预朝政之心!你可能办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胤禟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任务比四哥的赈灾查贪更加复杂凶险,涉及的利益盘根错节,对手也更加隐秘狡猾。 但想到皇阿玛的承诺,想到塔娜和珠珠儿的期盼,他眼中燃起斗志:“皇阿玛放心!儿臣别的本事或许不济,但这查账、摸底、与人周旋、分化瓦解的活儿,还算在行!儿臣定当竭尽全力,肃清科场歪风,斩断江南黑金链条!” 康熙看着他眼中熟悉的狡黠与自信,微微颔首:“朕准你便宜行事,同样赐你王命旗牌。江南官场、商界,若有阻挠,可先斩后奏!记住,朕要的不是一时平静,而是长治久安。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必须彻底掐灭!” 父子三人又密议了诸多细节,将近一个时辰后,胤禛和胤禟才神色各异地退出暖阁。 胤禛面色更显冷峻,仿佛已背负起山东万民的重担。胤禟则眼中精光闪烁,既有临危受命的凝重,也有跃跃欲试的兴奋。 翌日,两道旨意震惊朝野! 第一道:恢复九阿哥胤禟一切爵位待遇,仍为和硕庆郡王,府邸解除幽禁。 第二道:着和硕雍郡王胤禛为钦差,即日赶赴山东,全权处置赈灾事宜,并严查赈款贪墨; 着和硕庆郡王胤禟为钦差,即日前往江南,巡视科场,整饬商政。二人皆赐王命旗牌,相关衙署务必全力配合。 山东!江南! 这两个地点,如同两道惊雷,劈开了朝堂上空的疑云,却又带来了更深的迷雾和震撼! 山东赈灾查贪,虽是苦差,却也是积功立威、收拢民心的良机!派给以“冷面无情”、“办事较真”闻名的雍郡王胤禛,再合适不过。 而胤禛“记名嫡子”的身份,此刻执行如此重要的皇差,其意味令人深思——皇上是否在有意栽培,或至少是在给太子预备一块……更高规格的“磨刀石”?亦或是一种更隐晦的制衡? 江南更是龙潭虎穴!科场舞弊牵动天下士林,整顿商帮则触及无数豪强乃至京城某些势力的根本利益! 派刚刚复爵、以“精明善贾”、“手段灵活”着称的庆郡王胤禟前往,显然是要用其长项,去搅动那潭深水! 而胤禟背后有宜妃、有五阿哥胤祺隐隐相连的势力,他去江南,是否意味着皇上要借他之手,清理掉与大阿哥党残余以及佟家、钮祜禄家等有牵连的江南根基,同时……是否也是在为这位九皇子寻找一条发挥才干、问鼎太子的出路?或者说,是为太子登基后,提前剪除潜在的财政威胁? 各种分析、猜测、阴谋论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太子的支持者们感到不安——皇上在大力扶持太子的同时,为何又突然赋予两位有特殊背景的弟弟如此重要的实权差事?这是分权?是制衡?还是为将来铺路? 太子的反对者们或蛰伏者们则心中重新燃起微弱的希望——难道皇上对太子也并非全然放心?四爷和九爷的出动,是否意味着变数仍在? 连太子胤礽本人,在接到消息时也陷入了短暂的茫然与深思。 老四去山东,他尚能理解,老四的性子确实适合去刮骨疗毒。但老九去江南……科场、商帮……这背后的水深,老九能驾驭吗? 皇阿玛此举,究竟是信任老九的能力,还是……另有深意?为何事先连一点风声都未向他透露?他心中的那根弦,绷得几乎要断裂。 只有庆郡王府内,即将远行的胤禟在夜深人静时,接着忧心忡忡的塔娜,低声安抚并透露了部分实情: “塔娜,这次去江南,虽是龙潭虎穴,却也是咱们的机会。”他眼中闪烁着光芒,“皇阿玛给了我密旨,不仅要确保科举公正,更要斩断江南那些与京城某些人勾连的财路,让他们再也别想兴风作浪。” 他亲了亲妻子的脸颊,声音带着憧憬:“皇阿玛亲口允诺,只要我把江南这摊子烂事料理干净,彻底绝了那些人的念想,他就准许我带着你和珠珠儿,离开这京城是非地,天高海阔,任我们逍遥。游山玩水,再不问这些乌七八糟的争斗。” 塔娜闻言,又是欢喜又是担忧,紧紧抱住他:“爷,江南势力复杂,你千万小心!我和珠珠儿等你平安回来。” “放心,”胤禟自信地笑了笑,压低声音,“你爷我别的本事没有,查账、赚钱、跟人打交道,还是在行的。 更何况,这次是奉旨办事,有王命旗牌在手,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他指的是之前追查鸦片案时,隐约发现的一些江南线索。 三日后,两支轻装简从却透着精悍气息的队伍,一东一南,悄然驶离京城。 雍郡王胤禛的车驾向着灾情告急的山东疾驰,他面容冷肃,心中已开始筹划如何调配粮草、安抚流民、以及揪出那些蠹虫。 庆郡王胤禟则带着他的心腹何玉柱、老刀及部分擅长市井调查的好手,乘船南下,目标直指繁华如梦却又暗藏汹涌的江南。 他站在船头,望着运河两岸初春的景色,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江南啊江南,这一次,九爷我来,可不是为了风花雪月,而是要把你们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连同某些人不该有的野心,一并翻出来,晒在太阳底下! 双王出京,各镇一方。一场关乎民生吏治的刮骨疗毒在山东展开,另一场关乎人才选拔与经济命脉的暗战在江南悄然拉开序幕。 喜欢九阿哥的幸福生活请大家收藏:()九阿哥的幸福生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5章 烟雨江南,杀机四伏 庆郡王胤禟奉旨南下的消息,乘着漕船快马,先于他的王驾旌旗,如凛冬寒风般席卷了暖意初融的江南。 对苏州、扬州、杭州等地那些盘踞在财富与权力网中央的官商豪强而言,这并非钦差驾临的荣耀,而是悬顶利剑即将落下的尖锐预警。 运河沿岸,精致的园林深处,看似风雅的文会之间,乃至守卫森严的官衙密室,无数人心头蒙上厚重的阴霾。 他们自己做过什么,心里再清楚不过——科场关节明码标价,行业垄断巧取豪夺,更有那通过隐秘钱庄流向京城某些府邸、用以“烧冷灶”或“结善缘”的巨额黑金……桩桩件件,皆可招致灭门之祸。 以往天高皇帝远,尚可纸醉金迷,如今代表天子意志的皇子钦差携王命而来,恐惧便如附骨之疽,日夜啃噬。 “束手就擒?将半生心血、九族性命交于一个黄口小儿发落?笑话!”苏州,一座临河大宅的密室中,盐业巨头沈万金将手中的汝窑茶盏重重顿在紫檀桌上,面色因激动而涨红。 “那胤禟不过弱冠之年,在京中靠着几分机巧和皇帝宠爱办成了一桩案子,就被吹嘘得神乎其神!江南的水有多深,官场商界的规矩有多复杂,他一个长在深宫的阿哥懂得什么?无非是仗着身边几个能干的奴才罢了!” “沈公所言极是。”垄断了松江一带大半棉布生意的胡员外捻着山羊须,阴恻恻道,“朝廷里,太子爷自然是一极,大千岁(胤禔)虽倒,余威尚存些人脉,八爷更是贤名在外……何曾听过有什么‘九爷党’?可见其在京根基浅薄,孤立无援。 此番南下,看似手握王命,实则如无根浮萍。我等在江南经营数代,关系盘根错节,上至督抚,下至胥吏,何处没有我们的人? 他若识相,敷衍一番回京交差便罢;若真要刨根问底……”他眼中凶光一闪,“这千里运河,风急浪高,出点‘意外’也是常事。” 这便是激进派的论调,傲慢与恐惧交织,催生出疯狂的赌性。他们背后,隐约还有来自京城某些失意势力的鼓动与承诺,更让他们觉得有所倚仗。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被恐惧冲昏头脑,或被利益蒙蔽双眼。 “诸位,慎言!慎行啊!”一位头发花白、以谨慎着称的老粮商颤声反对,“那是皇子龙孙,钦差正使!王命旗牌代表的是皇上天威! 我等纵有家财万贯,仆从如云,在皇权面前,不过蝼蚁尘埃。硬抗圣意,那是诛九族的大罪!即便侥幸……那之后呢?难道能逃出大清疆土?届时牵连的可是满门老小!” 另一位与江宁织造府关系匪浅的丝绸巨贾也面带忧惧:“庆郡王或许年轻,但能得皇上委以此等重任,岂是易与之辈? 况且其母宜妃圣眷正浓,兄长官居郡王,背景深厚。我等在江南或许有些能量,但比起天家,实在不堪一击。 依鄙人愚见,不如……不如主动交出些无关紧要的线索,或捐出部分家财以充国帑,向钦差表明悔过诚意,或可求得网开一面,保住家族根本。” 这是保守派的清醒认知,他们更敬畏皇权的绝对力量,也更顾念家族的延续。认为硬碰硬绝无生路,唯有妥协或可求生。 两派争执激烈,谁也说服不了谁。 激进派讥讽保守派胆小如鼠,自断臂膀;保守派痛斥激进派利令智昏,自取灭亡。 密谈最终不欢而散,脆弱的联盟宣告破裂,也为后续行动埋下了混乱的种子。 激进派决定先发制人,绝不能让胤禟活着踏入江南核心之地,开始他的调查。 于是,一场精心策划、层层递进的死亡陷阱,在胤禟的官船尚未驶过扬州府界时,便悄然张开。 船队行至镇江府丹徒水域,江面开阔,风平浪静。忽见前方芦苇荡中摇出一叶破烂扁舟,舟上一名衣衫褴褛却难掩清丽容颜的少女,正抱着一个气息奄奄的老妇哀哀哭泣。 见到官船旌旗,少女如见救星,不顾一切地划近,在船头侍卫呵斥声中跪倒,磕头如捣蒜,梨花带雨,声音凄切: “青天大老爷!求老爷为民女做主啊!民女家住对岸瓜洲,昨日遭了湖匪,家中被洗劫一空,父亲与兄长为护家财被匪人所害,母亲惊吓过度病重垂危……匪人扬言还要来抓民女……求老爷收留,救救民女和母亲吧!民女愿为奴为婢,报答老爷大恩!” 与此同时,另一侧岸上,一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狂奔而至,隔着江水嘶声大喊:“冤枉!学生有千古奇冤!本地知县贪赃枉法,夺我家田产,逼死我父,学生上告无门,反遭追杀!恳请钦差大人为学生伸冤啊!” 喊罢,竟欲投江明志,被船工急忙拦住。 场面凄惨,言辞悲切。若是一般官员,见此惨状,又自恃钦差身份,多半会心生怜悯,将人救上船来细细询问,甚至留在身边。 一旦如此,便正中下怀——那少女袖中藏有见血封喉的毒针,老妇亦是精通药理的婆子,书生怀里则揣着淬毒的匕首。他们的任务就是接近胤禟,伺机刺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胤禟站在主船舱楼之上,凭栏远眺。初时听闻哭诉,确也眉头微蹙。 但当他目光落在那少女虽悲切却过于灵活的眼神、以及那书生喊冤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慌张与刻意时,多年经商练就的识人辨色的本事立刻警铃大作。 他见过的江湖骗术、苦肉计太多了。 “何玉柱,”胤禟不动声色,低声吩咐,“去,将那母女‘好生’安置到后面杂役船,找个嬷嬷‘仔细’检查,看看身上有没有不该带的东西。那书生,也单独看管起来,问清楚状告何人何地,细节要具体。” 何玉柱会意,立刻带人前去。那少女见不是被带到主船,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与焦急,却也只能顺从。老刀则暗中盯紧了那书生。 果然,嬷嬷在“伺候”那少女换衣时,从其贴身小衣夹层中搜出了几枚蓝汪汪的细针;老妇的包袱里则藏有数包药粉。 而那书生在被隔离询问时,对所谓的“冤情”支支吾吾,细节矛盾百出,被老刀厉声一吓,竟抖如筛糠,怀中匕首掉落在地。 “好手段!”胤禟听罢回报,冷笑一声,背后却也惊出一层薄汗。若非他多了个心眼,此刻恐怕已遭毒手。 他下令将三人严加看押,细细审问。但这三人皆是死士,咬定是个人冤情或受人胁迫,问不出幕后主使。 胤禟心知,这只是开场锣鼓,更大的麻烦还在后头。然而,顺利化解这第一波刺杀,也让他心中不免生出一丝“不过如此”的轻敌之念,觉得对方伎俩拙劣,不足为惧。 船队继续南下,进入常州府境内。有了前车之鉴,胤禟下令加强戒备,所有上船物资必须严格检查,陌生人等一律不得靠近主船。 然而,百密一疏,或者说,对方对官船运作极其熟悉。 船队在奔牛镇码头短暂停靠补充给养。负责采买的是船队中一个老实巴交、干了十几年的老火夫张头。他照例去相熟的水铺购买新鲜菜蔬和饮用水。 水铺老板亦是熟人,热情招呼,还额外赠送了一筐新摘的本地枇杷,说是给贵人们尝鲜。张头不疑有他,一一带回。 船上验毒,多用银针探入食物饮水。对方用的却是一种来自南洋的稀有迷药“千日醉”,无色无味,银针亦无法检出,需大量服用或与特定药材同食才会缓慢发作,令人昏睡不醒。 这药被提前涂抹在那筐枇杷的表皮上,并未直接下在饮食中。 晚膳时,枇杷被洗净呈上。胤禟因心中有事,只用了一两颗。部分侍卫和船工却因天热口渴,多食了些。 起初并无异样,直到夜深人静,值夜的侍卫开始感到头晕目眩,接二连三软倒在地。船上顿时警讯大作! 就在此时,漆黑的江面上,如同鬼魅般飘来十余条无灯无火的小舢板。每条船上蹲伏着两三个黑影,悄然靠近官船。 待到近前,他们突然点燃手中的火把和浸满油脂的草球,奋力向官船,尤其是主船和桅帆投掷过来!更有甚者,抛出带钩的绳索,试图攀爬! “敌袭!火攻!” 了望哨嘶声大喊。 船上顿时乱作一团。部分侍卫因迷药效力发作,战斗力大减。老刀带着未中毒的江湖好手和剩余侍卫拼死抵抗,砍断钩索,扑打火焰。何玉柱护着胤禟退往相对安全的舱室。 江面上,火箭乱飞,喊杀声、惨叫声、火焰噼啪声混作一团。 这场夜袭虽然最终被击退,来犯者丢下几具尸体后遁入黑暗,但官船主帆被烧毁一角,数处舱室起火,更有十余名侍卫或中毒昏迷,或于混战中伤亡。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血腥的气味。 胤禟站在满是狼藉的甲板上,脸色铁青。 他看着被抬下去的伤亡下属,心中那点轻敌之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愤怒与后怕。 他意识到,自己面对的绝非寻常宵小,而是组织严密、手段狠辣、且对官船运作有一定了解的地头蛇。他们不在乎是否暴露,目的明确——就是要他死,或者至少让他无法前行。 “查!给爷查清楚那个水铺老板和张头!还有,所有入口之物,从此以后,必须由我们绝对信任的人经手,先行试毒!”胤禟咬牙下令。 然而,张头在水铺早已人去楼空,老板也消失无踪,线索似乎断了。船队受损,士气受挫,不得不就近寻一处偏僻河湾紧急修整。 接连两次刺杀未果,反而打草惊蛇,让激进派愈发焦躁。他们知道,一旦胤禟缓过气来,进入江南官府的庇护范围,再想动手就难了。 于是,一场更为疯狂、更为直接的歼灭战,在无锡府与苏州府交界的望亭驿附近一段河道狭窄、水流湍急之处,拉开了血腥帷幕。 此时胤禟的船队已格外警惕,前后皆有护卫快船,夜间航行亦灯火通明。然而,对方此次动用的力量远超之前。 月黑风高之夜,当胤禟的主船驶入预设伏击圈时,两岸忽然亮起无数火把,鼓噪之声震天!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只见上游下游同时涌出数十条快船,船上人影幢幢,箭矢如疾风骤雨般倾泻而来!更有多艘满载柴草火油的小船,被点燃烧成熊熊火船,顺流直冲官船队形! “保护王爷!结阵防御!” 侍卫统领声嘶力竭。 战斗瞬间白热化。官船侍卫拼死放箭还击,老刀等人更是跃上冲来的敌船近身搏杀。但对方人数实在太多,且多有悍不畏死之徒,前赴后继。 火箭不断落在官船上,多处起火。一艘护卫快船被火船撞中,燃起冲天大火,船员纷纷跳水。 胤禟在主船指挥若定,命令侍卫重点保护船舱和重要物资,同时试图指挥船队冲出包围。 然而,敌人显然对这段水路极为熟悉,利用狭窄河道和暗礁,不断挤压官船的活动空间。 混战中,一枚火箭正中主船桅杆顶端的了望台,点燃了帆索,火势迅速蔓延。同时,船底传来不祥的撞击声和进水声——有水鬼潜入水下破坏了船体! “王爷!船底漏水!火势控制不住了!” 船老大满脸烟灰,惊恐来报。 胤禟环顾四周,江面已成一片火海与修罗场,喊杀声、惨叫声、燃烧爆裂声震耳欲聋。 他身边忠心护卫的侍卫已倒下不少,何玉柱胳膊中箭,老刀也不知在何处厮杀。主船倾斜加剧,火焰灼人。 一股冰冷的绝望与强烈的求生欲同时涌上心头。他知道,船不能待了。 “弃船!所有人,各自突围,向岸边游!能走一个是一个!”胤禟当机立断,厉声喝道。 他最后看了一眼燃烧的座船和惨烈的战场,在几名贴身侍卫的拼死掩护下,纵身跳入了冰冷刺骨的江水之中。 入水瞬间,巨大的冲击和寒意让他几乎窒息。他奋力挣扎出水面,只见江面上到处都是燃烧的船只碎片、漂浮的尸体和挣扎的人影。他辨明方向,朝着火光较弱的南岸拼命游去。耳边依稀还能听到追兵的呼喝和零星的战斗声。 不知过了多久,胤禟精疲力尽地爬上一片荒草丛生的泥滩,浑身湿透,冷得牙齿打颤,手臂和腿上多了几处不知何时被碎片划伤的口子。他瘫倒在芦苇丛中,大口喘息,心脏狂跳不止。 稍微恢复一点力气,他警惕地观察四周。江面上,敌人的船只仍在游弋,打着火把仔细搜索水面和沿岸。岸上远处,也隐隐有火把光和人声向这边移动。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风中传来隐约的吆喝。 胤禟心中一凛,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他强撑着虚弱的身躯,凭借着微弱的星光和对方向的模糊感觉,一头扎进岸边的丘陵树林之中,开始了亡命奔逃。 这一路,跌跌撞撞,躲避追捕,饥寒交迫,昔日尊贵的庆郡王,此刻与丧家之犬无异。 直到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失足滚落山坡,侥幸发现了那个隐蔽的山洞。 蜷缩在冰冷的石洞中,胤禟才真正开始反思:自己还是太大意了。本以为手持王命,对方至少会有所忌惮,行事会隐蔽些。没想到这些人如此疯狂狠毒,根本不在乎是否暴露,就是要在他尚未正式展开调查前,将他彻底抹杀。自己虽有些江湖经验和防备,但终究低估了地头蛇们狗急跳墙的决心和能量。 如今,他与手下失散,孤身被困,外面杀机四伏。所有的雄心壮志,所有的计划安排,都成了空谈。 活下去,成了唯一的目标。 “塔娜……珠珠儿……” 胤禟靠着石壁,喃喃念着妻女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柔软与歉疚,随即又被坚毅取代,“爷不会死在这里的……你们等着,等爷出去,定要将这些魑魅魍魉,连根拔起!” 他握紧了怀中仅存的匕首和那包用油布紧紧裹住的密信印信,如同握住了最后的希望与复仇的火种。 江南的清晨,雾气氤氲,杀机却比夜色更加浓郁。 喜欢九阿哥的幸福生活请大家收藏:()九阿哥的幸福生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6章 千里赴险,托孤 江南望亭驿的那场惨烈江上刺杀与胤禟随后失踪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向四面八方扩散。 参与刺杀者人数众多,动作极大,尽管事后激进派极力清扫痕迹,试图将现场伪装成大规模水匪劫掠官船的假象,但如此大的动静,又发生在运河要道,岂是轻易能遮掩过去的? 地方官府第一时间发现了江面上的异常——燃烧的船只残骸、漂浮的尸首、散落的兵器箭矢,无不昭示着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骇人听闻的恶战。 结合之前庆郡王船队经过此地的消息,知府、知县们吓得魂飞魄散,一边慌忙组织打捞、勘查现场,一边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向京城和江南督抚衙门奏报“疑似钦差船队遭遇匪患”。 而胤禟手下幸存的人员,如侥幸脱险的何玉柱、身负轻伤仍奋力杀出重围的老刀等人,在确认王爷失踪、追兵仍在搜寻后,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超出了预期。 他们不敢贸然联系可能已被渗透的地方官府,只能一边暗中搜寻胤禟踪迹,一边以最隐秘的渠道,通过胤禟早年布下的、独立于朝廷驿传的商行信鸽网络,将紧急密信发往京城。 庆郡王府,内室。 午后的阳光透过茜纱窗,在光洁的地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塔娜手里拿着一件给乌灵珠新做了一半的桃红色小肚兜,上面绣着憨态可掬的狮子猫(雪团儿)扑蝶图样。针线在指尖,心却早已飞到了千里之外的江南。 自胤禟南下,她眼皮就时不时跳,夜里总梦见大雾弥漫的江河,胤禟站在船头的身影若隐若现,她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额娘!看!”乌灵珠抱着雪团儿跌跌撞撞跑进来,小脸上蹭着点心渣,献宝似的举起手里一块捏得不成形的面疙瘩,“珠珠儿做的糕糕!给阿玛留!” 塔娜鼻尖一酸,放下针线,将女儿搂进怀里,亲了亲她软嫩的脸蛋:“珠珠儿真乖,等阿玛回来,一定很高兴。” 话虽如此,心中的不安却愈发浓重。 就在这时,贴身丫鬟春杏脸色煞白,脚步踉跄地冲了进来,甚至忘了行礼,手里紧紧攥着一只灰扑扑的信鸽,声音带着哭腔:“福晋!南边……南边来的加急信鸽!是……是何总管他们的暗记!” 塔娜的心猛地一沉,仿佛瞬间掉进了冰窟。她腾地站起,接过信鸽,手指冰凉颤抖地解开它腿上绑着的细小竹管。 倒出里面卷得紧紧的纸条,熟悉的、属于何玉柱的潦草字迹映入眼帘,用的却是她和胤禟约定好的、只有他们二人才懂的密语暗码。 只扫了一眼,塔娜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的字迹变得模糊又刺眼——“爷,无锡界,遇袭,众,船焚,坠江,踪渺,敌搜,危,我等暗寻。”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遇袭!船焚!坠江!踪渺!敌搜! “嗡——” 天旋地转,塔娜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手里的纸条飘然落地。 春杏惊叫着上前扶住她:“福晋!福晋您怎么了?” 乌灵珠被吓到了,丢下面疙瘩,抱住塔娜的腿,仰着小脸,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额娘?额娘不哭……” 女儿的呼唤像一根针,刺破了塔娜几近崩溃的神经。她猛地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剧烈的疼痛让她勉强稳住了心神。 不能倒!胤禟还在等着她!生死未卜!她若倒了,谁去救他?谁去护着他们的珠珠儿? 她缓缓蹲下身,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擦去女儿脸上的泪,声音却沙哑得厉害:“珠珠儿乖,额娘没事。 额娘……额娘要去找阿玛,阿玛在外面遇到点麻烦,需要额娘去帮忙。珠珠儿在家里,要听嬷嬷的话,好不好?” 乌灵珠似懂非懂,扁着嘴:“珠珠儿也去!帮阿玛!” 塔娜的眼泪终于决堤,她将女儿狠狠搂进怀里,在她耳边哽咽着,用尽所有的温柔和愧疚低语:“珠珠儿还小,外面有坏人。 额娘答应你,一定把阿玛平平安安带回来。到时候,让阿玛给珠珠儿带江南最漂亮的蝴蝶,最好吃的糖,好不好? 珠珠儿在家,帮额娘守着家,等我们回来,就是最勇敢的小格格了……” 她说不下去了,心如刀绞。将年幼的女儿独自留下,自己奔赴未知的险地,这比任何惩罚都让她痛苦。 但她别无选择。胤禟如今危在旦夕,更需要她的帮助,更何况珠珠儿不能没有阿玛。她必须去! “春杏!”塔娜猛地抬起头,眼中泪光未干,却已燃烧起一种近乎决绝的火焰,“准备笔墨!快!” 她迅速写下两封信。给宜妃的信,她斟酌再三:“母妃尊前:儿媳泣禀。王爷南下公干,途中偶遇风波,暂时失却联系。儿心忧如焚,昼夜难安。 江南路遥,恐有小人作祟。思及王爷安危,儿实难坐视。决意轻装南下,寻访王爷踪迹,以期早日团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幼女珠珠儿,年幼无依,恳请母妃垂怜,代为抚育照看。儿媳不孝,未能侍奉身前,反累母妃忧心,罪该万死。 然夫妻一体,王爷若有万一,儿媳亦不能独活。此去吉凶未卜,若得天佑,寻得王爷,自当偕归,再向母妃请罪。 若有不测……珠珠儿便托付母妃,愿母妃视如己出,保她平安喜乐。儿媳塔娜,百拜泣血。” 字字泣血,情深义重,却又透着一往无前的刚烈。 给十福晋嘎鲁玳的信则简短急切:“十弟妹:九哥江南遇险,下落不明。我心已乱,决意南下寻夫。珠珠儿托付于你,请即刻带她入宫,交予宜妃娘娘。府中诸事,已做安排,勿念。此事万勿声张。塔娜拜托!” 写罢,她唤来苏嬷嬷,红着眼眶吩咐:“嬷嬷,我要出趟远门,去找爷。府里,就交给您了。紧闭门户,对外就说我在佛堂为爷祈福静修,任何人不见。 若有异常,通过老铺子的渠道给南边递消息。珠珠儿……”她看向已经被春杏抱去换衣服的女儿,眼泪又涌了上来,“我把她托付给宜妃娘娘了。您……您帮我再收拾几件她贴身的、惯用的东西,一并送去。” 苏嬷嬷老泪纵横,拉着塔娜的手:“福晋!您不能去啊!那地方太险了!让下面的人去寻吧!” “下面的人已经在寻了。”塔娜摇头,眼神坚定,“可我不亲自去,我心不安。嬷嬷,您不懂,爷在哪儿,我的心就在哪儿。您就让我去吧,为了爷,为了珠珠儿,我也必须去!” 她不再多言,转身进入内室,迅速换下一身繁复的旗袍,穿上利落的靛青色骑马装,将长发紧紧绾成髻,用银簪牢牢固定,戴上遮阳挡风的帷帽。 镜中的女子,眉宇间褪去了平日的温婉,只剩下一种草原女儿特有的、破釜沉舟般的坚毅。 她走到院中,两名身材魁梧、目光锐利的科尔沁护卫巴特尔和哈尔巴拉已牵马等候。 他们是当年塔娜出嫁时,她的父兄特意挑选的精锐,忠诚勇武,多年来一直暗中护卫。 “福晋。”两人单膝跪地。 “起来。此去江南,凶险万分,我要去寻爷。你们可愿随我同行?”塔娜问。 “愿誓死追随福晋,寻回王爷!”两人毫不犹豫,声如洪钟。 塔娜点头,翻身上马。这时,嘎鲁玳已匆匆赶到,从马车里抱出被打扮得像个福娃娃、怀里还抱着雪团儿的乌灵珠。 “九嫂!”嘎鲁玳眼圈通红。 “十弟妹,大恩不言谢。”塔娜勒住马,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女儿。乌灵珠似乎感觉到离别,伸出小手朝她抓挠:“额娘!骑马!珠珠儿要!” 塔娜的眼泪瞬间崩落,她几乎是狼狈地别过脸,不敢再看,狠心一鞭抽在马臀上:“走!” 三骑快马,如同离弦之箭,冲出王府侧门,消失在京城初夏的街道尽头。 身后,只留下嘎鲁玳抱着懵懂的乌灵珠,和隐隐传来的、孩子终于意识到不对而发出的委屈哭声:“额娘——!” 翊坤宫。 宜妃正有些心神不宁地倚在榻上,手里拿着一串佛珠,却怎么也静不下心念经。眼皮跳得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时,宫女进来禀报:“娘娘,十福晋带着庆郡王家的大格格来了,说是有东西要亲自呈给娘娘。” 宜妃心里那点不安猛地扩大,连忙道:“快请进来!” 嘎鲁玳抱着乌灵珠进来,脸色苍白,眼睛红肿,先行了礼。乌灵珠见到宜妃,倒是乖巧,甜甜地喊了声:“郭罗妈妈!”手里还举着一封信,“额娘给的!” 宜妃强笑着接过乌灵珠,抱在怀里,却觉得孩子今天格外沉。 她接过那封信,展开。只看了开头几行,她的手就剧烈地颤抖起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呼吸都变得困难。 “老九……遇险……失联……塔娜她……她南下……”宜妃的声音破碎不成调,信纸从她手中滑落,她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晕厥过去,全靠身后嬷嬷死死扶住。 “宜母妃!您要保重啊!九嫂她……她也是没办法了才……”嘎鲁玳哭着跪下来。 “郭罗妈妈?”乌灵珠被吓到了,小手摸上宜妃冰凉的脸,疑惑又担心地看着她,“不哭,郭罗妈妈,吃糕糕。”说着,还努力从自己随身的小荷包里掏出一块已经捏得变形的点心,要往宜妃嘴里塞。 孩子纯真无邪的举动,像一剂强心针,又像一把更锋利的刀,刺得宜妃心肝俱颤。 她看着孙女清澈懵懂的大眼睛,那里面映出自己此刻仓皇悲痛的脸。这是老九和塔娜的命根子,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如今儿子生死不明,儿媳孤身赴险,她这个做额娘的,做婆婆的,若是先倒下了,这孩子怎么办? 不!不能倒! 一股深植于宫廷数十年、历经风雨磨砺出的韧性与刚强,从宜妃心底猛然迸发。 她是康熙的妃子,是五阿哥和九阿哥的母亲,是历经后宫倾轧依然屹立不倒的宜妃!她不能乱,更不能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宜妃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那几乎要崩溃的情绪被她强行压回心底深处。她抬手,用帕子迅速擦干脸上的泪,尽管眼眶依旧通红。 她接过乌灵珠递过来的、沾着孩子口水的“糕点”,努力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声音虽然沙哑,却已稳住了:“好,郭罗妈妈吃。珠珠儿真乖。” 她将乌灵珠紧紧搂在怀里,感受着孩子温软的小身子和身上淡淡的奶香,仿佛从中汲取了力量。 她转向跪在地上的嘎鲁玳,声音清晰而冷静:“老十家的,起来。这事,还有谁知道?” 嘎鲁玳抽噎着:“除了九嫂身边贴身的人和臣妾,应无他人知晓。九嫂是秘密走的。” “好。”宜妃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此事,到此为止。你回去告诉老十,让他心里有数,但嘴巴给我闭紧了! 宫里宫外,谁问起,就说塔娜在府中静修祈福,珠珠儿是我这个做郭罗妈妈的想孩子了,接进来住几天。明白吗?” “臣妾明白!”嘎鲁玳连忙应道。 宜妃又低头,对怀里的乌灵珠柔声道:“珠珠儿,这几日就在郭罗妈妈这儿住下,好不好?郭罗妈妈这里有好多好多好玩儿的,还有你最喜欢的雪团儿陪着。额娘和阿玛出去办点重要的事,很快就回来接珠珠儿,咱们一起等他们,好吗?” 乌灵珠似懂非懂,但看到熟悉的郭罗妈妈又恢复了温柔的样子,便点了点头,依赖地靠在她怀里,小手无意识地揪着她的衣襟。 待嘎鲁玳退下后,宜妃独自抱着孙女坐在窗前。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依旧美丽却已染上风霜的脸上。她轻轻拍着乌灵珠的背,哼着调子,眼神却望向南方,充满了无尽的担忧与祈祷。 “长生天保佑,佛祖保佑……保佑我的老九平平安安,保佑塔娜那孩子顺顺利利……把他们,都好好地给我带回来……”她低声喃喃,一滴泪,悄然滑落,滴在乌灵珠柔软的头发上,很快消失不见。 几乎同一时间,乾清宫。 康熙也收到了来自江南督抚的紧急奏报以及暗卫的密信。奏报语焉不详,只称“疑似钦差船队遇匪”,而暗卫的密信则要详细和残酷得多,明确了是针对性极强的大规模刺杀,胤禟在混战中跳江失踪,生死不明。 “砰!”康熙猛地将密信拍在桌上,因为用力过猛,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脸色涨红。 “放肆!无法无天!竟敢对皇子钦差下此毒手!查!给朕彻查!江南上下,凡是与此事有牵连的,朕要诛他十族!”盛怒之后,是更深的惊惧和后怕,老九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 “李德全,立刻传旨,命江南总督、江苏巡抚,不惜一切代价,秘密搜寻庆郡王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另,命江宁将军调派可靠绿营,暗中控制局势,防备再生事端。此事,暂时压下,不得……不得让翊坤宫和庆郡王府知晓,免得她们担忧。”康熙喘着气吩咐,他想到宜妃和塔娜,心中又是一阵担忧。 然而,他的命令还是晚了一步。此时塔娜早已经离开了京城,乌灵珠也入了翊坤宫。 前朝,康熙的震怒与暗中的搜救已然展开;后宫,宜妃以惊人的意志力稳住了阵脚,成为了孙女最坚实的依靠; 而千里南下的官道上,塔娜正风尘仆仆,心如油煎,却目标明确——胤禟,等我!无论刀山火海,我定要找到你! 一家三口的命运,在这突如其来的滔天巨浪中,紧紧相连,又各自面临着严峻的考验。 喜欢九阿哥的幸福生活请大家收藏:()九阿哥的幸福生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7章 千里疾驰 江南的晨雾总是浓得化不开,笼罩着运河两岸的杨柳、石桥、乌篷船。常州府码头,漕船刚卸完货,船夫们蹲在岸边啃着干硬的烧饼。 忽然,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惊起一群水鸟。 四匹快马旋风般冲进码头,为首的是个女子,墨蓝骑装沾满尘土,头发凌乱地束在脑后,露出一张苍白却锋利如刀的脸。 她甚至没减速,一提缰绳,骏马长嘶着跃过一堆麻袋,稳稳落在最近的渡船上。 “开船!”女子的声音沙哑却不容置疑。 船夫愣住了:“这位……夫人,这船是辰时正点才……” “啪!”一锭十两的银元宝砸在船板上,咕噜噜滚到船夫脚边。 “现在开。”塔娜补了一句,“剩下的算是赏钱。” 船夫眼睛亮了,麻利地收起银元宝:“开船开船!都麻利点!” 渡船缓缓离岸。塔娜站在船头,死死盯着对岸。她已经三天两夜没合眼了,从接到飞鸽传书那一刻起,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越攥越紧。 胤禟在常州府遇刺,生死不明。 “福晋,您歇会儿吧。”侍卫长巴特尔递过水囊,满脸担忧,“过了河就到常州了,何公公他们在那边等着。” 塔娜接过水囊灌了几口,冷水稍微压下了喉咙里的血腥味。她抹了把脸,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 “他还活着。我知道。” 渡船靠岸,四人翻身上马,马蹄踏着青石板路冲进常州城。街上早市刚开,百姓们见这几骑来势汹汹,纷纷避让。 城西一处不起眼的民宅里,何玉柱和老刀早已等得焦心。听见马蹄声,两人几乎是冲出门的。 “福晋!”何玉柱噗通跪倒,眼泪夺眶而出,“奴才该死!奴才没护好爷!” 塔娜翻身下马,腿一软,被巴特尔扶住。她稳住身子,看向两人:“起来。说情况。” 宅子正堂,桌上摊着一张常州府水道图。老刀面色凝重,手指点在一处河道: “三天前,爷从常州城出发,乘船沿运河南下视察河工。船行到这一带,”他的手指划过一段标注为“三岔口”的河道,“突然遭到袭击。” 塔娜瞳孔一缩:“水上?” “是。”老刀咬牙,“对方至少有五艘快船,从两边芦苇荡里冲出来,前后夹击。爷的船被凿了,水从船底涌上来,船很快就沉了。” 何玉柱红着眼眶接话:“爷身边的侍卫拼死抵抗,让爷先走。爷水性好,跳了船,往西岸游。奴才当时在另一条船上,等赶到时,只看见水面上漂着船的碎片,还有……还有好多尸体。” “爷呢?”塔娜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有人看见爷游上了岸,往西边的丘陵地带跑了。”老刀道,“对方也派人追了,我们在那一带周旋了一天,杀了他们七八个人,但始终没找到爷。” 塔娜闭了闭眼。她仿佛能看见那天的场景——箭矢如雨,刀光剑影,船在缓缓下沉,她的胤禟在冰冷的河水里挣扎,拼了命地往岸边游…… “现在什么情况?” “衙门的人和我们的人还在搜,已经三天了,方圆三十里都翻遍了。”老刀顿了顿,“但奇怪的是,对方的人还没撤。” “什么意思?” “他们还在这一带转悠,不紧不慢的。”老刀压低声音,“按理说,如果确定爷死了,该撤了。如果爷还活着,更该加大力度搜捕。可他们现在的样子,像是在等什么。” 塔娜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是典型的江南小院,白墙黛瓦,可这宁静下藏着多少凶险? “何玉柱,”她忽然问,“依你看,爷若还活着,会怎么做?” 何玉柱想了想:“爷水性好,游上岸应该没问题。但若是受伤了,又知道有人追杀,他一定会先找地方躲起来。” “躲哪儿?” “这一带是丘陵,没什么大山,但有些小山包,上面可能有……”何玉柱眼睛一亮,“山洞!爷在热河行宫时就爱钻山洞!” 塔娜转身,看向地图上西岸那片标注为“丘陵地带”的区域。地势起伏,沟壑纵横。 “搜过那里吗?” “搜了,但搜得不细。”老刀道,“主要是搜了山下的村子和道路。那些小山包太多了,一个一个搜过来,人手不够。” 塔娜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最后停在一片空白处——那里没有标注村庄,只有几个表示丘陵的曲线。 “这里呢?” “这是片野地,平时只有采药的和打猎的会去。”老刀皱眉,“福晋的意思是……” “胤禟若是躲,一定会往最难找的地方躲。”塔娜的指尖点在那片空白上,“而且,他受伤了,需要人救。这一带,除了村民,还有谁能救他?” 屋里几人对视一眼。 “采药人。猎户。”塔娜一字一句道,“这些人常年进出野地,知道哪里有山洞,哪里有水源。如果他们救了胤禟……” “可他们会救吗?”何玉柱担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会。”塔娜打断他,“胤禟身上随便一件东西都够普通人家吃几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而且,江南民风淳朴,见人落难,施以援手也是常事。” 她收回手:“对方现在在哪儿落脚?” “城西十五里,有个废弃的砖窑。”老刀立刻道,“他们大概还有三十多人,嚣张得很,都不怎么隐藏行踪了。估计是觉得爷凶多吉少,放松了警惕。” 塔娜眼中闪过一丝血色:“那咱们就去会会他们。” 废弃的砖窑坐落在运河支流旁,几座土窑已经坍塌大半。正午的阳光明晃晃地照着,窑洞里却阴森森的。 三十多个黑衣杀手正在休息,几天的松懈让他们完全没意识到危险临近。 塔娜伏在矮墙后,看着里面的情形,缓缓抽出腰间的软刀。这刀薄如蝉翼,平时缠在腰间当腰带,出鞘时寒光凛冽。另一只手解下长鞭,鞭身浸过桐油。 “福晋,让奴才们先上。”巴特尔低声道。 “不。”塔娜摇头,“你们在外面守着,一个也别放跑。” 她站起身,从矮墙后走了出去。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窑洞里的说笑声戛然而止。 “哟,哪来的小娘子?”有人吹了声口哨。 塔娜没说话,径直走到空场中央,目光扫过所有人,最后落在为首的刀疤脸脸上:“是你们伤了我夫君?” 刀疤脸一愣,随即咧嘴笑了:“原来是九福晋。怎么,来找夫君?可惜啊,九阿哥福薄,怕是……” 话没说完,塔娜动了。 她单膝跪地,双手按在地面上,闭上眼睛开始念诵古老的咒文。起初什么也没发生,杀手们嗤笑起来。 但很快,平地起风。 不是自然的风,是打着旋儿从塔娜周身升起的风,卷起尘土,吹得人睁不开眼。接着,乳白色的浓雾从她身下涌出,迅速扩散。 一息之间,方圆数丈已被浓雾笼罩。 “结阵!防御!”刀疤脸厉喝。 但已经晚了。 浓雾中传来利器破空的声音,接着是惨叫。 “啊——!” “有人偷袭!” “在哪?人在哪?!” 杀手们乱成一团。他们在明,敌在暗;他们看不见,对方却似乎能在雾中视物。长鞭撕裂空气的脆响,软刀划破皮肉的闷响,惨叫声,倒地声……交织成死亡的交响。 巴特尔和老刀守在雾区外,听着里面的动静,脸色发白。 那不是害怕,是震撼。 浓雾越来越厚,血腥味也越来越重。周围树上的鸟雀都噤了声。 一刻钟后,雾开始变淡。 阳光重新照进砖窑前的空地,可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三十多个杀手,没有一个还站着。断肢残臂到处都是,鲜血浸透了黄土。空气里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而在这片人间炼狱的中心,塔娜静静站着。她身上很干净,除了刀刃上的血珠,几乎没有溅到血迹。 “烧了。”她开口,声音沙哑,“烧干净。” 说完,她转身就走。 “福晋,您去哪?”何玉柱强忍着恶心问。 “案发现场。”塔娜头也不回,“这里只是杂鱼。真正的线索,在胤禟失踪的地方。” 喜欢九阿哥的幸福生活请大家收藏:()九阿哥的幸福生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