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边关小卒到黄袍加身》 第一章 穿越大周王朝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撕裂苍穹,滚烫的气浪裹挟着碎石与硝烟,将林元辰的肉体瞬间撕成漫天血雾。 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沉沦,无边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彻底吞噬了他最后的感知,仿佛坠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啊——!” 凄厉的嘶吼卡在喉咙里,林元辰猛地睁开双眼,胸口剧烈起伏,冷汗瞬间浸透了粗布衣衫。 眼前没有预想中炮火连天的战场,没有战友濒死的哀嚎,只有一片令人作呕的狼藉——低矮潮湿的茅房内,污秽遍地,恶臭如毒蛇般钻进鼻腔,熏得他几欲作呕。 就在他愣神之际,脑海中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冲击着他的识海。 半晌后,林元辰才缓缓缓过神:他穿越了。 这里并非他熟悉的现代战场,而是一个名为大周王朝的平行世界。 他此刻身处西北边关的一座小烽火台内,身份是一名刚刚征召入伍的新兵。 原身与他同名同姓,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憨直汉子,因家乡遭灾,为了让家里老娘和未婚妻活下去,走投无路才投身军旅。 然而这大周王朝,早已是风雨飘摇、内忧外患。 西北的北蒙铁骑如饿狼般觊觎中原,时常越境烧杀抢掠,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南方的胡族也虎视眈眈,蠢蠢欲动,随时可能挥兵北上。 国内更是灾荒不断,旱涝交替,流民四起,饿殍遍野。 朝廷为抵御北蒙入侵,只得在各地强行征召兵员,原身便是这乱世洪流中的一粒微尘。 “你个废物!老子让你打扫茅房,你竟敢在这里愣神偷懒!” 冰冷刺骨的呵斥声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与轻蔑。 林元辰脸色一沉,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来人身上——那是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汉子,身着略显臃肿的军袍,腰间挂着一柄锈迹斑斑的短刀,正是这座烽火台的小旗官,冯州。 这座烽火台隶属于浦里镇防线,沿黑龙河布防,共有十座这样的前沿哨卡,每座烽火台驻守九名士兵与一名小旗官,后方不远处的浦里镇大营则有百余人作为后援,是方洲边境的重要军事要地。 冯州作为前锋台的小旗官,便是这里的土皇帝,也是林元辰的直系上司。 这冯州是个出了名的贪财好色之徒,平日里对麾下士兵非打即骂,更是变着法子压榨克扣军饷,要求每个士兵必须拿出六成军饷孝敬他,否则便会被百般刁难。 其他士兵敢怒不敢言,只得乖乖上交,唯有原身性子执拗,死活不肯屈服,便成了冯州重点“关照”的对象。 如今烽火台里所有的脏活累活,几乎全压在了林元辰一人身上。 冯州叉着腰站在茅房门口,看着满地未清理的污秽,脸上肥肉横飞,怒声喝道:“老子限你晚饭之前把这里收拾干净,现在都快晌午了,你还在这里磨磨蹭蹭! 是不是活腻歪了?” 林元辰眼神冰冷,面无表情地回视着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从军是为了杀敌报国,不是来给你当杂役扫茅房的。” “杀敌报国?” 冯州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脸上满是不屑,“就你这废物样,也配谈杀敌报国? 我看你只配一辈子扫茅房! 告诉你,在这前锋台,我冯州就是天!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敢违抗命令,老子打断你的腿!听明白了吗,废物!” 唾沫星子随着他的咆哮飞溅而出,林元辰强压下心中的杀意,双手在袖中紧紧握住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看得清楚,这冯州就是故意刁难,无非是因为他没交那笔“孝敬钱”。 但他深知此刻不宜冲动,自己刚穿越而来,还未完全消化原身的记忆,也不熟悉这烽火台的情况,暂且只能隐忍。 这死胖子,早晚有一天要让他付出代价! 林元辰不再废话,冷冷地瞥了冯州一眼,转身拿起墙角的竹扫帚,继续低头清理污秽。 冯州见他终于服软,脸上露出得意的狞笑,啐了一口,转身摇摇晃晃地走回了烽火台的房屋内,留下一串令人作呕的嘲讽声。 林元辰一边打扫,一边暗自思忖。 他可不是原身那个任人欺凌的傻大个,前世身为特种战士,他经历过无数生死考验,心性坚韧,手段狠辣。 这乱世之中,唯有实力才能立足,冯州这种败类,不过是他崛起之路上的垫脚石。 而这样的欺压与黑暗,并非只存在于这座小小的烽火台。 林元辰从原身的记忆中得知,如今的大周边关,早已是腐朽不堪。 各级军官只顾中饱私囊,疯狂压榨底层士兵,军饷被层层克扣,粮草常常短缺,士兵们只能在饥饿与寒冷中苟延残喘,在夹缝中艰难求生。 这样的军队,又如何能抵御虎狼之师的入侵? 想到这里,林元辰眼中寒芒闪烁,心中杀意更盛。 他不仅要为自己讨回公道,更要在这乱世中闯出一条生路。 “辰哥……” 一道小心翼翼的呼唤声突然响起,林元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面容憨厚的青年正躲在茅房门口,探头探脑地向外张望。 正是与他同村入伍的赵大虎,两人一同来到这座烽火台,都是地位最低的新兵,平日里相互照应。 赵大虎见四周无人,才快步走到林元辰身边,压低声音,满脸焦急地说道:“辰哥,你刚才又和冯州那死胖子吵起来了? 我刚才在烽火台里隐约听到他和其他几个老兵嘀咕,看那样子,怕是没什么好事,你可得小心点啊!” 林元辰顺着他的目光望向不远处的烽火台房屋,那里隐约能看到几道人影晃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低沉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想玩,我便陪他玩玩,看谁能笑到最后。” “可……可我听说最近马上就要打仗了!”赵大虎脸色一白,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也知道,现在北蒙人的斥候四处游荡,咱们这烽火台地处前沿,一但开战他让你跟北蒙人作战,根本就是十死无生!” 烽火台就是为了提前发现敌人警戒用的,所以每次开战烽火台总是最先受到冲击。 但近来北蒙斥候活动频繁,手段狠辣,之前已有好几座烽火台的士兵遭遇不测,连尸体都没能找回来。 林元辰闻言,却是神色不变,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自信:“战就战,有何惧哉? 难道还能怕了那些茹毛饮血的蛮子?” “辰哥,你可别逞强啊!” 赵大虎急得直跺脚,脸色苍白如纸,“北蒙人有多凶残你根本不知道! 之前就有传闻,一支北蒙百人队,硬是追着咱们三百大军打,最后咱们死伤两百多人,只有寥寥数人侥幸逃脱。 那些蛮子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咱们这些新兵蛋子,遇上他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他顿了顿,又劝道:“辰哥,我看你还是赶紧找个机会,给冯州那死胖子认个错,再补上点孝敬钱。 没必要为了一口气,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啊!” “认怂?”林元辰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桀骜,“我林元辰的军饷,就算喂狗,也绝不会给那种败类!” 前世的他,何曾向恶势力低头? 如今穿越而来,纵然身处绝境,也绝不会丢掉骨子里的傲气。 赵大虎见他态度坚决,知道再劝也无用,只得重重叹了口气,满脸担忧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茅房。 在他看来,林元辰这纯粹是自寻死路,一个新兵蛋子,遇上北蒙斥候能活着就不错了,还想着反抗冯州,简直是痴人说梦。 看着赵大虎离去的背影,林元辰嘴角的冷笑愈发浓郁。 他抬头望向西北方向,那里的天空仿佛被战火染成了暗红色,隐约能感受到一股肃杀之气。 马上要打仗了? 林元辰眼中精光一闪,脑海中已然有了计较。 这或许,正是他摆脱困境、崭露头角的绝佳机会! 若是能斩杀几名北蒙斥候,立下军功,不仅能摆脱冯州的欺压,或许还能借此机会晋升军官,获得更多的资源与权力。 至于北蒙人的凶残?在他这位曾经的特种战士眼中,不过是些野蛮的猎物罢了。 握紧手中的竹扫帚,林元辰的目光变得愈发坚定。 这乱世,既是绝境,也是机遇。 他必将踏着血与火,在这大周王朝的边关,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第二章 巡逻 烽火台内,林元辰和其他八人站在冯州面前。 冯州不怀好意的看了林元辰一眼然后开口道:“大家也都知道,最近一段时间北蒙人活动频繁,我也得到消息今天北蒙人很有可能发起进攻,所以我决定派人出去到对面那个山头策应。 冯州话音未落,其他几人目光躲闪的看着冯州,生怕他把这个危险的任务交给自己。 一个年纪偏大的老兵,有些为难的张口说道:“冯小旗,最近北蒙人的斥候经常在外围游荡,这时候出去,太危险了。 这人叫钱正,是前锋台唯一一个老兵,之前有很多次外出任务,都是他独自完成的。 他知道这时候出去有多危险,所以这次他很怕冯州会把他派出去。 “我们身为大周边军,岂能贪生怕死! 冯州义正言辞的斥责了钱正,随后安慰他道:“放心,这次不用你去。 钱正听到这话,不由得松一口气,随后有些疑惑,这时候除了自己其他人出去那就是白白送命啊。 冯州冷笑一声看着林元辰和赵大虎说道:“你们两个这次出去,现在立刻出发!不到晚上不能回来! 其他人瞬间把目光放在林元辰和赵大虎身上,那眼神仿佛是看待死人一般。 林元辰倒是没什么反应,这早就在自己意料之中。 赵大虎则是一脸懵逼,这里边为什么还有自己的事。 赵大虎苦着一张脸哀求道:“冯小旗,我能不能不去...... 冯州一瞪眼睛道:“不去?你这是抗命吗?你必须去,如果不去,军法从事! 随即冯州又换上一副笑容说道:“你别以为这次任务很危险,相反这次任务其实很安全。 “敌人进攻首当其冲的便是咱们前锋台,这时候你们在外边反而是最安全的。 “我看你们两个是新兵,所以才让你们去外边躲避危险,也是为了你们好啊。 赵大虎心想:“我信你个鬼,死胖子坏的很。 但是他又不敢违抗军令,只能闭嘴。 林元辰明白了,冯州这是杀鸡儆猴,警告所有人都要离自己远一点,否则就像赵大虎一样被牵连。 冯州见林元辰到现在都一言不发,呵斥道:“你们怎么还不出发?难道非要等我执行军法吗? 原本以为林元辰听到外出作战会被吓得跪地求饶,哪成想林元辰镇定自若走到武器架旁边,拿起一把战刀,一把长弓,还有一个装着箭矢的箭篓。 “我们没说不去,这就出发。林元辰说完向外边走去。 冯州目光阴冷的看着林元辰的背影,他相信这个敢顶撞自己的新兵蛋子死定了,等到他死了,就上报战损,自己又发一笔小财。 其他人看着林元辰决绝的背影心中一惊。 这冯州就是让他去送死,这小子就这么坦荡荡的出发了? 赵大虎眼见如此,脸色灰暗的跟着林元辰走出去,他觉得自己今天很有可能要死在外边了。 钱正惋惜的摇摇头,这两个毛头小子,死定了,北蒙人的凶残他太了解了,一旦林元辰遇到能留个全尸就不错了。 林元辰两人刚来到烽火台外边,一阵大风携带着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就像一个野兽张开血盆大口,择人而噬。 一个烽火台就是生与死的界限,烽火台内的几人依旧按部就班的做自己的事情。 林元辰的死活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林元辰整理一下腰间的战刀,大步流星向远处走去。 周围的景色越来越荒芜,干枯的枯树倒在地上,裸露在外边的树根像是妖魔鬼怪的利爪。 赵大虎紧紧抱着怀里的战刀,小心翼翼躲在林元辰的后边,来回扫视周边的荒草,生怕里边冲出来一个北蒙人。 两人一路走来,没有遇到任何敌人,赵大虎长舒一口气,已经下午了,估计今天小命保住了。 林元辰则有些失望,自己这次出来就是为了杀敌立功的,结果到现在连一个北蒙人的毛都没看见。 他现在身为小兵,只有通过杀敌立功才能升官。 自己想要摆脱冯州,在这乱世之中活下去,必须要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力量。 所以杀敌立功,升为军官,然后招兵买马,是自己的唯一出路。 可是好不容易出来,到现在一无所获,让他心里有些失望。 没有军功,自己短时间内无法摆脱冯州的掌控。 林元辰看着身后来时的道路,果断转身向密林深处走去,他准备去北蒙那边去看看。 这可把赵大虎吓坏了,急忙追上林元辰说道:“辰哥,你走错了,这边是北蒙人的地盘,咱们现在应该往回走了。 “万一碰到北蒙人,就咱们两个都得死。 林元辰:“我就是要去北蒙人的地方看看。 赵大虎刚要说话,猛然被林元辰捂住嘴巴,拽到一棵大树后边。 林元辰看着远处树林的空地上有四个北蒙人正在休息。 赵大虎看见这一幕,吓得浑身发抖,完了完了,到底还是碰到了,这下他们死定了。 而远处的北蒙人似乎听到了赵大虎的心声,同时站起身来,向他们这里走过来,气氛一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赵大虎忍不住牙齿打颤,远处四个北蒙人已经越来越近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林元辰眼中却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可惜来的太少了,才四个北蒙人而已。 赵大虎已经面如死灰,目光呆滞的看着林元辰说道:“辰哥,咱们只有两个人,这四个北蒙人能灭了咱们整个烽火台,咱们死定了。 “闭嘴!敌人过来了。 林元辰躲在大树后边,眼神像饿狼一样死死盯住远方的敌人。 赵大虎见林元辰凶狠的眼神,不由得愣住了,这还是那个烽火台任人欺辱的林元辰吗? 此时他的身上的杀意宛如实质般蔓延,像一个埋伏在树林的野兽,随时准备张开血盆大口,吞噬敌人的生命。 赵大虎感觉自己浑身汗毛颤栗,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 林元辰目光已经盯着敌人,却对赵大虎说道:“大虎,你想活着回去吗? 赵大虎急忙点头道:“当然想,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林元辰:“那你就按我说的做,等下我一挥手,你就往回跑,越快越好,听明白了吗?! 赵大虎:“听......听明白了。 林元辰慢慢挪动到敌人右侧的荒草中,然后一挥手。 赵大虎撒丫子向远方跑去,只恨爹妈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腿。 四个北蒙人看见逃跑的赵大虎,兴奋的拔出战刀追上去。 林元辰躲在草丛中,手中长弓已经蓄势待发,一对四他必须先发制人。 他瞄准最后的两个敌人,手中长弓拉个满月。 咻! 箭矢划过空气发出一道尖锐的爆鸣声。 噗! 箭矢正中后边两个敌人的后心,倒在地上成为两具尸体。 林元辰扔下长弓,拔出战刀从草丛中猛然扑向剩余的两个敌人。 北蒙人没想到一向只会逃跑的大周人竟然有人敢埋伏他们,还杀死了他们两个同伴。 剩下两个北蒙人见只有林元辰一个人冲过来,冷笑一声,这个愚蠢的大周人竟然敢独自一人对抗他们,简直是不知死活。 两人配合默契一左一右冲向林元辰,显然战斗经验非常丰富。 可是林元辰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阴险,一捧沙土扔在右边北蒙人的脸上,让他短时间内失去行动能力。 战刀直戳左边敌人的心窝。 北蒙人举刀横挡,想要避开这致命一击,谁曾想这竟然是林元辰的虚招。 只见他手腕一抖,拨开敌人手中的弯刀,然后向前一步。 插眼!穿喉!最后再来一招断子绝孙腿! 啊! 北蒙人哪里经历过这种下三滥的招数,胯下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哀嚎出声。 林元辰手中战刀寒芒一闪,帮敌人结束痛苦。 等到最后一个北蒙人好不容易睁开双眼,看到的却是同伴浑身鲜血躺在地上。 北蒙人嘶吼一声举起战刀砍向林元辰,他一向以力量为主,对于瘦弱的大周人根本没放在心上,他要为同伴报仇! 铛! 两把战刀撞在一起,火花四溅,可见力量之大。 林元辰面对敌人势大力沉的一击,面不改色,稳稳站在原地。 北蒙人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弱无比的大周人,力量竟然不在自己之下。 就在敌人愣神之际,林元辰身形一闪,战刀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从敌人的下巴掼脑而入。 最后一名敌人的尸体软软倒在地上,林元辰瘫坐在地,大口喘息着,这副身体现在还是太弱了。 如果不是自己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一对四自己恐怕早就死了。 看着还在远处狂奔的赵大虎,林元辰不由得摇头失笑,这小子跑的还挺快。 第三章 杀敌 赵大虎跑着跑着觉得有些不对,身后怎么没有声音了。 回头一看,远处烈阳之下,林元辰浑身鲜血站在原地,微风拂过他的发梢,露出下方英俊的侧脸。 他脚下躺着四具尸体,正是刚才的北蒙人。 “握草! 赵大虎如同行尸走肉一样走回来,看着地上的尸体,在看看浑身鲜血的林元辰。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涩声道:“辰哥,你杀了四个北蒙人? “对。林元辰云淡风轻的回答道。 “握草! 赵大虎没什么文化,只能用这两个字表达心中的震惊。 这可是整整四个北蒙人,就是烽火台十个人加一起也打不过,现在被林元辰一个人干掉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万万不敢相信。 林元辰摆摆手道:“这没什么,如果不是你帮我吸引敌方的注意力,我也不能这么轻易干掉他们。 “这功劳有你一份。 “真的?赵大虎没想到林元辰竟然会分自己这份功劳。 一个北蒙人的首级可以换取十两白银,杀敌五人就能升为小旗,整个烽火台只有钱正杀过一个北蒙人。 冯州完全是靠着上边的关系做到小旗官的。 这四个北蒙人是林元辰拼命干掉的,自己只是拔腿就跑,现在竟然能分一份功劳。 此刻他心里充满感激,喜悦,震惊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 赵大虎:“辰哥,这四个北蒙人是你杀的,我不能白要这功劳。 林元辰看赵大虎真诚的表情,没想到他这个同乡还是个直率的年轻人。 拍拍他的肩膀,林元辰安慰道:“上过战场,咱们就是生死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事就这么定了! 赵大虎见状也不推辞,手拍的胸膛嘭嘭作响,保证道:“辰哥,以后我就跟着你,刀山火海,我不会说一个不字! 林元辰:“好兄弟。能有一个靠得住的盟友,他也是打心里高兴。 “先不说这些了,赶紧把战利品带走,咱们回去! 北蒙人一向成群结队,周围说不定还有其他敌人,他们必须尽快离开。 赵大虎拿着皮甲,战刀,看着北蒙人的尸体却犯了难,他从来没有杀过人,更别提砍下人头了。 林元辰没有犹豫手中战刀一闪,面目表情砍下四个人头。 这让赵大虎对于林元辰的勇猛更加震惊。 两人快步离开现场,向烽火台走去。 四具无头尸体静静躺在这,微风吹过尸体,同时也吹过北蒙百户阴翳的眼神。 他此刻愤怒的胸膛都快炸开了,竟然有大周人不知死活,敢在北蒙人的地盘上,偷袭北蒙人。 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奇耻大辱! 这种耻辱只能用鲜血来洗刷! 北蒙百户愤怒的嘶吼道:“回去集结军队,我要把周围所有大周人杀光! 夕阳西下,前锋台上的守军,看到远处有两个人快步走来,直到走近他们才发现竟然是出去的林元辰和赵大虎回来了。 “我的天啊,他们没死?竟然活着回来了? 冯州听到士兵的呼喊,冲到城墙边,看着林元辰那嚣张的模样,心里恨得牙痒痒。 没想到这两个废物运气这么好,竟然活着回来了,看来是没有遇到北蒙人。 自己必须想个办法,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活下去。 其他人也赶紧凑过来,钱正对林元辰喊道:“小子,你真是命大,这时候竟然没遇到北蒙人。 林元辰还没说话,赵大虎便大声说道:“谁说我们没碰到北蒙人!我们看到四个北蒙人呢! “四个!前锋台上众人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们问道:“那你们还能活着回来? “别扯淡了,真要遇到四个,你们早就死翘翘了。 “就是,你们怕不是躲在那里,然后等到天黑才回来吧。 众人依然不相信,林元辰他们遇到四个北蒙人,还能活着回来。 你一言我一语想要戳穿赵大虎的谎言。 赵大虎不服气的说道:“我们确实遇到了北蒙人,至于我们为什么能活着回来,当然是因为我们把他们都干掉了! “哈哈哈,这小子怕不是吓傻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赵大虎的话让城墙上的众人哈哈大笑,两个新兵蛋子干掉了四个北蒙人说出去谁信啊。 赵大虎愤怒的把手里的皮甲和弯刀举起来喊道:“你们看看,这是北蒙人的,皮甲还有弯刀,你们猜猜我辰哥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城墙上众人的笑声戛然而止,事实胜于雄辩,赵大虎手里的战利品确实是北蒙人的。 他们又把目光放在林元辰手中滴血的布袋,只感觉脑袋嗡嗡作响。 两个新兵真的干掉了四个北蒙人,这可是整个大周都没有过的先例! 钱正率先反应过来,喊道:“快快快,把门打开,让他们进来,我的老天爷啊,咱们前锋台出了两个大周战神! 众人打开大门众星捧月般围在林元辰身边。 钱正打开血淋淋的布袋,看着四个毛茸茸的脑袋,惊叹道:“这确实是北蒙人的人头。 他当初干掉过一个北蒙人,那还是在北蒙人重伤的情况下,就这自己还差点把命搭上,可见普通士兵想要杀死一个北蒙人有多困难。 其他人羡慕的看着林元辰,这四个北蒙人首级,能得到四十两银子的赏赐,还有军功。 现在北蒙人战力强悍,大周边军根本无法阻挡敌人的进攻,如果不是大周人口众多,依靠城池和烽火台抵御外敌,大周早就灭国了。 即便如此,北蒙人也时常利用小股骑兵绕开城防,屠杀周围的村庄。 朝廷对此无能为力,只能利用杀敌赏金来鼓励边关将士奋勇杀敌。 十两银子足够一家三口三年的口粮,普通士兵就是两年也攒不下十两银子,何况上边还有无数个吸血鬼上官。 所以说四个北蒙人人头,那就是整整四十两银子,这么多赏银让其他人羡慕不已。 钱正好奇的问道:“你们是怎么干掉四个北蒙人的? 赵大虎:“哎呀这个可就说来话长了,当时我们正走在山路上,远远就看到有四个北蒙人走过来。 “不过他们已经身受重伤了,我和辰哥就埋伏在草丛中偷袭…… 第四章 针锋相对 赵大虎跟说书先生一样,讲述两人惊心动魄的战斗。 林元辰哭笑不得的看着赵大虎,两人回来之前林元辰就告诉他应该怎么说。 主要是强调敌人重伤,两人属于捡漏,这样只能算两人运气好,不会遭人妒恨。 “奥,这样啊,你们两个运气真好,今天要是我们出去也能干掉他们。 “就是就是,今天要是我去就好了。 众人听到赵大虎这么说,都有些懊恼,感觉自己错失了大好机会。 这就是人性。 冯州看着众人围在林元辰身边转悠,怒喝一声道:“怎么?都没事做了?滚蛋! 现在他看着林元辰就烦,这家伙就是过来给自己添堵的。 冯州见众人走远,这才把林元辰两人叫到一边角落说道:“你们两个这次干的不错,把战利品交给我,我会上报。 看见冯州吃屎一样的表情,林元辰心里畅快不已,他知道此刻冯州心里一定非常不爽。 原本想要利用北蒙人的手借刀杀人,没想到他们两个不仅没死,还杀了四个北蒙人。 “不过,冯州话锋一转说道:“虽然这四个北蒙人是你们杀的,但是按照惯例你们每个人只可以得到十两赏银,军功也要算前锋台的。 “这不公平!赵大虎大喊道,这四个北蒙人是辰哥千辛万苦才拿到的,死胖子一张口就把军功给抹了? 林元辰目光也冷下来,开口道:“冯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死胖子现在不仅要克扣他的赏银,竟然想把军功一起吞了,没有军功,自己永远也没有出头之日。 这死胖子就会永远骑在自己头上。 冯州见两人这个反应,怒喝一声道:“怎么,你们敢违抗我的命令? “如果不是我让你们出去作战,你们能杀这四个北蒙人吗? 林元辰都被气笑了,这死胖子是真不要脸啊。 “我不管你什么规矩,军功就是军功,你敢贪墨我的军功,我就杀了你! 冯州:“他妈的,反了你了!你要造反啊!我告诉你,今天你的军功和赏银你一个都拿不到! 唰! 寒芒一闪,林元辰已经拔出战刀抵在冯州的脖颈处,左肘死死盯住他的肥脸,整个人杀意绽放。 冯州感受到脖颈处的凉意,顿时被吓得浑身颤栗,他没想到林元辰竟然真的敢动手。 冯州:“林……林元辰你疯了!你敢对我动手! 林元辰冷笑一声道:“你我都心知肚明,你让我出去,就是要弄死我,现在见我们有了军功,你就想据为己有。 赵大虎见两人剑拔弩张,先是一愣,然后也掏出战刀守在角落外边。 “辰哥,你放心动手,我给你守着。 林元辰见赵大虎这么上道,感觉自己没看错他。 冯州这时候胯下一阵温热,他被吓尿了,林元辰以前那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和现在这个野狼一样的狠人完全就是两个人。 冯州:“林元辰,你先把刀放下,有什么话好好说,不就是军功吗,我给你上报就好,不至于这样。 冯州一改往日恶劣的嘴脸,求饶般的希望林元辰把刀放下。 林元辰语气冰冷的说道:“你记住,如果你敢把我的军功贪墨,我就把你千刀万剐! 冯州:“哎哎哎,我一定如实上报,如实上报。 林元辰慢慢放开冯州,他不能真的在这里杀了他,除非自己准备亡命天涯,当一个逃犯。 不过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要利用军功自己早晚有一天能骑在冯州的脖子上,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 “大虎咱们走。林元辰转身就走,两人刚走几步就看到冯州的狗腿子,孙贵。 这人一向趋炎附势,以前没少帮着冯州欺压其他士兵,林元辰和赵大虎被他欺辱过很多次。 此时他带着讨好的笑容,主动开口说道:“两位兄弟在这干嘛呢? 林元辰根本鸟都不鸟他,抬腿就走,赵大虎也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跟着林元辰一起离开。 孙贵:“呸,什么东西,不就是杀了几个北蒙人吗,你们给我等着! 孙贵刚放完狠话,就看到冯州脸色苍白站在角落里,裤裆处一片湿润。 “小旗,你这是怎么了? 冯州见是孙贵,急忙装作没事的样子,活动活动手臂。 “啊,没事,我抻抻筋骨,哎呀都出汗了。 孙贵感觉有点奇怪,这出汗的位置不太对吧。 孙贵:“小旗,你看咱们前锋台已经很久没有战果了,这首级是不是应该赶紧上报。 “您也能在上头露露脸。 冯州:“我也想上报,可是那两个混蛋不愿意把军功让出来,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一听这话,孙贵马上明白,看来刚才双方应该是在这里发生了冲突。 冯州想要贪墨军功没有得逞。 孙贵眼睛一转来了主意:“小旗,你才是前锋台的军事主官,怎么上报军功还不是你说了算。 冯州眼睛一亮,随后又想到林元辰凶狠的眼神浑身一颤道:“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孙贵:“怎么可能出事,他们两个不过是新兵,上边没有根基,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冯州阴笑着拍拍孙贵的肩膀道:“这个办法好,等到我去百户大人报了军功,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想到刚才林元辰竟然敢威胁自己,冯州就恨得牙痒痒,自己在前锋台一向是说一不二。 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敢威胁自己,必须找个机会除掉他们。 另一边走远的赵大虎有些担心的问林元辰。 “辰哥,死胖子会不会报复咱们啊。 林元辰:“他平常只会欺压我们,真要是撕破脸,动起手来,不见得有人能帮他,所以他不敢,最多就是耍点阴招。 赵大虎:“你放心,辰哥,我肯定会站在你这边。 双方此时都在找机会想要置对方于死地...... 第五章 鸠占鹊巢 西北的风裹挟着沙尘,在浦里镇军营的帐外呼啸盘旋,帐内烛火摇曳,映得龙西军总兵李崇山的脸庞明暗不定。 他身着玄色织金铠甲,腰间佩剑的剑穗垂落,随着指尖翻动军报的动作轻轻晃动,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字迹。 浦里镇军营地处黑龙河防区的核心地带,与前锋台及沿线九座烽火台首尾相连,像一串钉在北疆边境的铁索,死死扼守着通往大周腹地的咽喉。 这里荒草丛生,飞鸟罕至,是距离北蒙最近的防线,常年笼罩在战争的阴影之下。 此刻,帐下立着的浦里镇百户吴生,早已是汗透重衫,后背的甲胄都被冷汗浸得发暗。 他万万没想到,这位手握重兵、威震西北的总兵大人,竟会舍弃浩浩荡荡的仪仗,只带百名亲卫悄然莅临这鸟不拉屎的边关小镇,查勘军务。 李崇山始终一言不发,指尖划过桌上堆叠的军报,纸张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军帐中格外清晰。 这已是他此次暗访的第三个烽火台防区,摒弃大排场的视察,只为拨开表面的虚饰,看清边防最真实的模样。 近来北蒙异动频频,草原上的战马嘶鸣似乎已能隐约传到边关,作为镇守西北的主将,他必须确保每一处防线都固若金汤,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漏洞,都可能酿成灭顶之灾。 吴生紧张地吞咽着口水,喉结上下滚动,目光死死盯着李崇山的侧脸,生怕自己平日里的疏忽被这位严苛的总兵抓个正着,届时不仅乌纱难保,恐怕连项上人头都岌岌可危。 良久,李崇山终于抬眼,目光落在吴生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吴百户不必紧张。 浦里镇军营虽非边关大营,规模有限,但军备器械擦拭如新,士兵队列整齐,可见你平日治军还算用心,做得不错。” 听到这话,吴生如蒙大赦,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他抬手抹了把额角的冷汗,拱手躬身道:“总兵大人谬赞,这都是属下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稍稍定了定神,他忍不住试探着问道:“不知大人此次亲临,是否因北蒙那边有了异动?” “北蒙近期军队调动频繁,边境斥候传回的消息纷乱复杂,我实在放心不下边防,故而亲自过来看看。” 李崇山语气凝重,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北疆防线绵延千里,任何一处失守,都可能让北蒙铁骑长驱直入,我等身为大周将士,守土有责,万不可掉以轻心。” “总兵大人放心!” 吴生立刻挺直腰板,语气义正言辞,眼中闪烁着邀功的光芒,“若北蒙蛮夷敢越雷池一步,属下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绝不让他们踏过我浦里镇防区半步!” 这正是在总兵大人面前表现忠心与勇气的绝佳时机,他自然不会放过。 李崇山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微微点头:“吴百户有此决心,本将甚感欣慰。” 说罢,他再次低下头,继续翻看手中的军报,可下一刻,他的目光骤然一凝,握着军报的手指微微收紧,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只见那份来自前锋台的军报上,赫然写着一行字:小旗官冯州,于三日前巡查边境时,遭遇北蒙游骑,孤身奋战,斩获首级四枚。 烽火台的核心职责是警戒放哨,一旦发现敌军踪迹,便需即刻点燃狼烟,固守待援,极少有主动出击斩获首级的情况。 毕竟烽火台兵力薄弱,士兵多以侦察警戒为主,而非正面作战。 一个小小的旗官,竟能孤身斩杀四名北蒙士兵,这怎能不让他感到震惊? “吴百户!”李崇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这份军报所言当真?前锋台小旗官冯州,当真斩获了四枚北蒙首级?” 吴生心中狂喜,差点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容。 这份军报他也是今日才收到,正愁没机会在总兵大人面前提及,没想到竟被大人自己看到了,这简直是天赐的好运! 他连忙躬身回道:“启禀总兵大人,千真万确! 三日前冯州孤身斩杀四名北蒙游骑,首级已送至大营验明正身,绝无半分虚假!” “好!好一个冯州!” 李崇山大喜过望,猛地一拍桌案,烛火被震得跳跃了几下,“烽火台条件艰苦,兵力微薄,没想到我大周竟有如此悍勇之将! 吴百户,快派人去前锋台,将冯州唤来,本将要亲自见他,当面封赏!” 前锋台收到消息时,小旗官冯州正躺在营帐里打盹,听到总兵大人要见自己,还打算亲自封赏,他那一身肥肉都激动得微微发颤,脸上的褶子挤成一团,嘴角咧得快到耳根。 这可是天大的机缘!若是能得到总兵大人的赏识,往后飞黄腾达便是指日可待。 他不敢有片刻耽搁,急忙拽上身边的孙贵,连甲胄都来不及穿戴整齐,便一路狂奔,朝着浦里镇大营的方向冲去,脚下的黄沙被踏得飞扬。 前锋台的另一侧营帐中,林元辰正擦拭着自己的佩刀,目光平静地望着帐外。 看到冯州那副吃了蜜蜂屎的表情,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冯州气喘吁吁地冲进浦里镇军营的中军大帐,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吴生,刚要开口打招呼,一道威严的声音突然从上方传来:“你就是冯州?那四名北蒙人,当真都是你杀的?” 冯州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玄甲、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端坐于主位之上,眼神锐利如刀,正紧紧盯着自己。 他瞬间明白,这便是龙西军总兵李崇山,一时间竟吓得舌头打了结,半晌说不出话来。 吴生见状,连忙在一旁低声提醒:“冯旗官,总兵大人问你话呢,快如实回话!” 被吴生一提醒,冯州才回过神来,连忙跪倒在地,磕了个头道:“启禀总兵大人,正是属下……属下斩杀了那四名北蒙人。” 李崇山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不错。 一个烽火台的小旗官,竟敢主动出击,斩获四枚首级,实属难得,当受重赏! 吴百户,你能调教出如此将士,也是有功。” 吴生连忙躬身谢恩,激动地喊道:“谢总兵大人夸奖!这都是属下应尽之责!” 李崇山的目光再次落在冯州身上,语气温和了几分,带着一丝好奇问道:“冯旗官,你且细细说来,当日你是如何孤身一人,斩杀四名北蒙游骑的?” 第六章 北蒙来袭 冯州激动得舌头都打了结,嘴唇哆嗦着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话,直到身后的吴生冷不丁踹了他小腿肚一脚,他才猛地回过神,挺直了佝偻的腰背。 “启禀总兵大人!”冯州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音,却硬是扯出几分慷慨激昂的调子,“这四名北蒙鞑子,是属下在烽火台外的鹰嘴崖上亲手斩杀的!” 他梗着脖子,胸脯挺得老高,“属下近日察觉边境异动,料定北蒙人必有阴谋,便自请出烽火台探查,就撞见这四个斥候鬼鬼祟祟地打探军情,属下当机立断,拼死将他们斩于马下!” 李崇山目光沉沉地打量着他,忽然开口问道:“你身为小旗,麾下尚有十数名兵卒,为何不遣他们前往,反倒要亲自涉险?” 冯州闻言,脸上立刻浮现出一副大义凛然的神色,语气铿锵有力:“总兵大人明鉴!属下身为一军之率,理当身先士卒! 北蒙鞑子凶悍残暴,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属下岂能让麾下弟兄们白白去送死?” “好!好一个身先士卒,好一个爱兵如子!”李崇山忍不住抚掌赞叹,朗声道,“冯小旗此举,当真是我大周边军的典范!说得好!” 站在一旁的孙贵听得目瞪口呆,下巴险些砸到脚面。 他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心里暗骂冯州厚颜无耻——那四个北蒙人明明是林元辰斩杀的,冯州不过是捡了个现成便宜,此刻竟能面不改色地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还说得这般冠冕堂皇,若不是亲眼所见真相,恐怕连他都要被这副嘴脸骗了。 与此同时,前锋烽火台内,没了冯州的聒噪,众人难得得了片刻清闲。 钱正瞅准机会,凑到正靠在墙角擦拭箭矢的林元辰身边,压低声音问道:“林兄弟,你可知冯小旗去大营是为了何事?” 林元辰抬起头,摇了摇:“不知。” 话音刚落,他心头那股莫名的不安又涌了上来,眉峰微蹙,总觉得冯州这一去,怕是没什么好事。 钱正左右张望了一番,见周围的兵卒都在各自闲聊,这才凑近林元辰的耳边,声音压得更低了:“冯州此人贪婪成性,你心里可得有数——这次斩杀北蒙斥候的军功,他怕是不会如实上报给你。” 他咬着牙,眼底闪过一丝愤懑,“先前我和几个弟兄的军功,还有每月下发的粮饷,都被他明里暗里贪墨了不少,咱们敢怒不敢言啊!” 林元辰看着钱正脸上压抑的怒火,淡淡道:“我已经找他谈过了,他答应会如实上报。” 钱正闻言,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拍了拍林元辰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无奈:“林兄弟,你还是太年轻了。 冯州那厮是出了名的贪得无厌,他的话哪里能信?怕是早就盘算着把这份军功吞进自己肚子里了!” 林元辰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瞥见远处地平线的尽头,冒出了一个模糊的黑点。 那黑点极快地变大,转瞬之间,竟化作了一条蜿蜒的黑线,伴随着沉闷如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朝着烽火台的方向碾压而来。 “敌袭!”林元辰瞳孔骤然一缩,猛地从地上弹起身,扬声朝身后大吼道,“快!点狼烟!北蒙骑兵杀过来了!” 这一声怒吼如同惊雷炸响,烽火台内的兵卒瞬间炸开了锅。 众人顾不上惊愕,连滚带爬地抄起身边的长枪弯刀,跌跌撞撞地冲上烽火台的瞭望口。 负责守狼烟的兵卒手忙脚乱地点燃了柴草,滚滚的黑色狼烟直冲云霄,在湛蓝的天幕下扯出一道醒目的狼烟柱。 战争的紧迫感如同乌云压顶,沉甸甸地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让人喘不过气。 钱正扒着瞭望口的石墙,看清远处那密密麻麻、席卷而来的北蒙骑兵时,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如纸,失声尖叫道:“怎……怎么会有这么多北蒙人?起码有五百骑!这是要踏平咱们的烽火台啊!” 其他兵卒也纷纷探出头去,当看到那遮天蔽日的骑兵洪流时,一个个吓得浑身筛糠般颤抖,脸色煞白。 如今烽火台内不过寥寥七八人,冯州又不在,面对这五百如狼似虎的北蒙骑兵,众人早已吓得六神无主,握着武器的手都在不停发抖,连逃跑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赵大虎紧张得喉咙发紧,狠狠咽了口唾沫,踉跄着跑到林元辰身边,声音发颤地问道:“辰……辰哥,现在怎么办?咱们……咱们怕是要完了!” 林元辰反手抄起墙角的长弓,厉声喝道:“都给我稳住!不许乱!”他的声音洪亮如钟,竟压过了远处的马蹄声,“大营的援军顷刻便到! 现在,所有人拿起武器,守好烽火台!不想死的,就给我打起精神来!快!” 众人被这声断喝震得一激灵,慌乱的心绪竟奇异地安定了几分。 他们如梦初醒般七手八脚地拿起武器,紧紧攥在手中,喘着粗气,死死盯着前方越来越近的敌骑。 钱正怔怔地看着林元辰的背影,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新兵蛋子,在面对五百北蒙骑兵的滔天攻势时,竟能如此面不改色,还能从容不迫地指挥众人御敌,这份胆识和气魄,怕是连冯州都望尘莫及。 林元辰此刻却没空理会钱正的震惊,他凝望着远方席卷而来的骑兵洪流,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驻守的这座前锋烽火台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据点,粮草匮乏,兵力单薄,根本不值得北蒙人如此兴师动众,这其中,定然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 北蒙骑兵越来越近,风驰电掣般掠过旷野,烽火台内的众人甚至能看清前排骑兵脸上狰狞的笑容,以及他们手中弯刀上闪烁的寒光。 林元辰深吸一口气,抽出一支箭矢,张弓搭箭,箭矢直指前方,只待敌骑进入射程,便要率先发难。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关头,异变陡生! 那汹涌而来的北蒙骑兵竟像是完全没看到这座烽火台一般,在距离烽火台不足两百步的地方,齐齐勒转马头,朝着西侧的方向疾驰而去。 看着那支骑兵洪流与烽火台擦肩而过,朝着远方的浦里镇大营奔袭而去,烽火台内的众人顿时如释重负,一个个脱力般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钱正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地喃喃道:“好险……幸好他们不是冲着咱们来的。” 与此同时,北蒙骑兵的阵列中,一名身披黑色铠甲的千总猛地抽出腰间的弯刀,刀尖直指远处的浦里镇大营,声嘶力竭地嘶吼道:“儿郎们!随我冲! 给我把浦里镇大营团团围住!我要让大周的狗贼们血债血偿!” 四名斥候被杀的消息早已传回部落,北蒙将军怒不可遏,当即点齐五百精锐骑兵,誓要踏平浦里镇大营,为死去的族人报仇。 在他看来,浦里镇大营不过只有一百余名守军,凭借他麾下的五百勇士,想要攻下这座大营,简直易如反掌。 浦里镇大营内,一名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进中军帐,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变调:“不好了!北蒙骑兵杀过来了!足足有五百余人,距离大营已不足两里!” “什么?!”吴生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向安分守己的北蒙人,为何会突然集结如此多的兵力突袭大营,偏偏还赶在总兵大人亲临的这个节骨眼上。 李崇山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但他却丝毫不见慌乱。 身为一军总兵,比这凶险百倍的场面他都经历过,区区五百北蒙骑兵,还不足以让他乱了阵脚。 “慌什么!”李崇山沉声道,“传我将令!所有守军即刻登城防御!总兵亲卫营全员备战,随我上城御敌! 我倒要看看,这些北蒙鞑子,究竟想耍什么花样!” 站在一旁的冯州,此刻只觉得裤裆一阵湿热。 五百北蒙骑兵啊!他从军这么久,见过最大的阵仗不过是百十人的冲突,哪里见过这般浩浩荡荡的铁骑? 怎么偏偏这种倒霉事,就让他给赶上了! 凛冽的寒风卷着杀气掠过营垒的上空,战鼓的轰鸣声隐隐可闻,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大战,已是一触即发! 第七章 主动出击 吴生拄着半截断枪,浑身浴血地立在大营的哨塔之下,嘶哑的吼声穿透厮杀的喧嚣,一遍遍砸在每一个守军的耳膜上。 他死死盯着城外如潮水般涌来的北蒙骑兵,甲胄上的血污早已凝结成块,黏在皮肉上又疼又痒,可他连抬手擦拭的功夫都没有。 总兵大人就在大营中央,今日大营若破,总兵若有半点差池,他满门上下,怕是连收尸的人都不会有。 “都给我顶住!把滚石、擂木往城下砸!” 吴生红着眼睛,一脚踹翻一个吓得腿软的小兵,“今日这大营,就是咱们的坟墓!宁死,也不能放一个北蒙蛮子进来!” 他的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身后的守军们面面相觑,随即也跟着嘶吼起来,将一块块磨盘大的石头奋力推下城墙。 箭矢如蝗,惨叫声此起彼伏,吴生握紧了手中的断枪,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拼光最后一个人,也要守住大营。 与此同时,数里外的烽火台上,林元辰负手而立,猎猎的山风吹动他的青色衣袍,衣摆翻飞间,露出腰间那柄寒光凛凛的战刀。 他的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山峦,死死锁在大营的方向,眉头紧紧蹙起,眼底翻涌着化不开的疑云。 北蒙人素来狡猾,惯于劫掠小股村落,或是偷袭零散的哨卡,这般倾巢出动,以雷霆之势围困大营的阵仗,实在太过反常。 “辰哥,你说这北蒙人到底想干啥?” 赵大虎攥着腰间的砍刀,粗粝的手掌心已满是汗水,他挠了挠头,满脸的不解,“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把大营围得水泄不通了?难不成是疯了?” 他的话音刚落,一旁的钱正便接口道,语气里满是凝重:“我在这烽火台待了五年,见过的北蒙骑兵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看那扬尘的规模,少说也有五百骑。 这般倾巢而出,绝不是寻常的劫掠,怕是大营那边,出了咱们不知道的变故。” 林元辰缓缓收回目光,转头看向两人,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眼下的局势,容不得咱们坐视不理。 大营是黑龙河防区的核心,一旦大营失守,整个防区的军心都会溃散。 到时候,唇亡齿寒,咱们这小小的烽火台,不过是北蒙人铁骑下的一堆瓦砾罢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烽火台下连绵的防线,语气愈发沉重:“到那时,整个黑龙河防区将不复存在,北蒙人的铁蹄会踏破边关,长驱直入,身后的万千黎民,都要遭殃。” 钱正闻言,猛地瞪大了眼睛,惊愕地看向林元辰。 他原以为林元辰只是个身手不错的新兵,却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竟有这般放眼全局的胸襟和远见。 可惊愕过后,便是深深的无力。钱正苦笑一声,摇头道:“林兄弟,你说的这些道理,我何尝不懂? 可咱们手里,满打满算也就八个人,几杆锈迹斑斑的刀枪。 城外那可是五百北蒙骑兵,个个都是马背上的狠角色,咱们这点人过去,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林元辰沉默了。钱正说的是实话,以卵击石,不过是白白送死。 可他看着大营方向越来越浓的硝烟,听着隐约传来的厮杀声,心中的那股不甘,却如烈火般熊熊燃烧。 他猛地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烽火台上的众人,声音陡然拔高:“难道咱们就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北蒙人攻破大营,看着无数袍泽的鲜血染红大地? 大营一破,北蒙人的铁骑下一个踏平的,就是咱们! 到那时,想逃都逃不掉,只能缩在这烽火台里,等着北蒙人来取咱们的项上人头!” 他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烽火台上的守军们纷纷低下头,面色惨白,有人攥紧了武器,手指却在微微颤抖。 他们何尝不知道局势的凶险,可对北蒙骑兵的恐惧,早已刻进了骨子里——那是一次次尸横遍野的惨败,是一个个袍泽惨死马下的阴影,让他们连拿起武器冲出去的勇气,都快要消失殆尽。 林元辰看着众人惊恐的神色,看着他们脚下生根般的模样,心中不由得长叹一声。 这些人,早已被北蒙人的铁骑吓破了胆,他们宁愿缩在这烽火台里,等着死亡降临,也不愿意豁出去,拼一个一线生机。 钱正看着林元辰失望的眼神,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他拍了拍林元辰的肩膀,苦笑道:“林兄弟,不是兄弟们贪生怕死,实在是敌我悬殊太大了。 咱们留着这条命,守在烽火台里,说不定还能等到援军,总好过出去白白送死。” “援军?”林元辰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离咱们最近的援军,在一百多里之外的定远城。 大营被围,他们根本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 等他们收到消息,再整顿兵马赶来,大营早已经破了,咱们也早成了北蒙人的刀下亡魂!”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钱正和赵大虎,一字一句道:“咱们要想活下去,就没有别的路可选——只能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钱正猛地睁大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他看着林元辰,满脸的不敢置信。 林元辰重重拍了一下钱正的肩膀,目光锐利如刀:“钱大哥,你在这烽火台待了五年,论资历,论本事,哪一点比不上那个冯州? 可他不过是仗着会溜须拍马,就能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你甘心吗? 甘心一辈子窝在这鸟不拉屎的烽火台,做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兵,哪天死了,连个刻着名字的墓碑都没有?” 钱正浑身一震,林元辰的话,狠狠戳中了他心底最深的痛处。 五年了,他在这烽火台熬了五年,每次出任务,都是他冲在最前面,每次遇袭,都是他拼死护着兄弟们撤退。 可论功行赏的时候,那些功劳,全被冯州那个贪得无厌的胖子抢了去。 他看着冯州穿着崭新的甲胄,在百户面前点头哈腰,而自己,却只能穿着缝缝补补的旧衣,守着这冰冷的烽火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一股憋屈的怒火,猛地从心底喷涌而出。 钱正攥紧了双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对着林元辰大吼道:“林兄弟!你别说了! 老子豁出去了!你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今天就算是死,也要拉上几个北蒙蛮子垫背!” “我也去!”赵大虎也往前一步,握紧了砍刀,黝黑的脸上满是坚定,他看着林元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辰哥,自从上次你把军功分我一份,我赵大虎的命,就是你的了!你去哪,我就去哪!” 林元辰看着眼前的两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重重一点头,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大手一挥,朗声道:“好!去库房,找一捆最粗的绳子!带着号角,咱们这就出发,去浦里镇!” 话音落下,三人相视一眼,眼中皆是战意盎然。 赵大虎一把推开烽火台的大门,大风呼啸而入,吹动着三人的衣袍。 他们大步流星地走下烽火台,朝着浦里镇的方向,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 第八章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疯了!他们绝对是疯了!三个人,竟敢去碰五百北蒙铁骑!” 烽火台的垛口后,守卒们扒着冰冷的墙砖,望着旷野里三道渐行渐远的单薄背影,声音里满是惊骇的颤抖。 “别说他们三个毛头小子,就算把咱黑水河沿岸所有的人全凑一块儿,也不够那五百狼兵塞牙缝的!” 有人攥紧了拳头,语气里满是绝望,“这下完了,他们这一去,怕是连全尸都留不下!” 窃窃私语像寒风般在城墙上掠过,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惧与惋惜,三道背影越来越小,最后几乎要融进苍茫的边关中。 而此时的浦里镇大营,早已被喊杀声与兵刃交击声淹没,战斗惨烈到了极点。 北蒙骑兵舍弃了赖以成名的战马,一个个翻身落地,扛着粗制滥造却异常坚固的云梯,像黑压压的蚁群般朝着并不算高的城墙疯狂扑来。 边关的风卷着尘土,刮得人睁不开眼,却刮不散城墙上弥漫的血腥味。 总兵李崇山拄着长刀立在城头,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疙瘩。 他死死盯着城下那些悍不畏死的北蒙兵,心头掠过一丝寒意——这些人进退有度,悍勇异常,分明是北蒙麾下最精锐的“破城营”,绝非寻常的散兵游勇。难道是自己的行踪泄露了?是谁走漏了消息? “传我将令!所有总兵亲卫,尽数投入战斗!”李崇山猛地抬头,声如惊雷,“不惜一切代价,给我守住大营!” 身旁的亲卫统领脸色一白,急忙上前一步劝阻:“总兵大人!不可啊!敌众我寡,这些亲卫是您的最后家底! 不如趁着他们立足未稳,咱们打开城门杀出去,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李崇山狠狠瞪了他一眼,语气斩钉截铁:“突围?你看看城外!” 他抬手一指,只见远处的旷野里,北蒙的游骑正来回穿梭,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封锁线,“一旦出城,咱们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唯有依托城墙,死死拖住他们,消耗他们的锐气,才有一线生机!” 亲卫统领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还是抱拳领命,转身朝着城下的亲卫飞奔而去,嘹亮的号角声随之响彻云霄。 城墙的一角,冯州和孙贵缩在女墙后面,浑身筛糠般发抖,手里的长刀几乎要握不住了。 两人本来想着过来混个军功,盼着能一步登天,光宗耀祖。 可谁能想到,盼来的不是赏赐,而是漫山遍野的北蒙狼兵,黑压压的一片,看得人头皮发麻。 两人肠子都快悔青了,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就在这时,三道身影疾奔而来,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大营外围的密林。正是从烽火台赶来的林元辰三人。 林元辰伏在茂密的草丛里,眯着眼望向城头,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城墙上,大周士兵正将一桶桶冒着刺鼻气味的猛火油狠狠砸向城下,火油遇火即燃,瞬间腾起数丈高的烈焰,将冲在最前面的北蒙兵烧得惨叫连连。 “是猛火油……”林元辰低声道,“吴生这是被逼到绝路了,开始拼命了。” 旁人只道北蒙骑兵纵横草原,野战无敌,却不知他们的攻城能力同样不容小觑。 第一轮进攻的百人队被猛火油烧得溃不成军,惨叫着退了下去,可后续的北蒙兵丝毫没有停顿。 阵后的弓箭手立刻上前,张弓搭箭,密集的箭雨如蝗虫过境般朝着城头倾泻而下,压得大周士兵抬不起头来。 趁着这个间隙,第二个百人队扛着云梯,踩着同伴的尸体,再次嘶吼着冲上了城墙。 大周守军在一轮又一轮的消耗下,早已疲惫不堪。 不少士兵手臂酸痛得连刀都握不稳,只能靠着意志力苦苦支撑,防线岌岌可危。 城下的北蒙千总看着久攻不下的城墙,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胯下的战马焦躁地刨着蹄子,他猛地抽出腰间的弯刀,朝着城头怒声咆哮:“一群废物!五百人攻一座小城,竟拖了这么久!全军压上!不惜一切代价,破城!迟则生变!” 军令一下,北蒙兵如同打了鸡血,嘶吼声震彻天地,一波又一波地朝着城头发起了猛攻。 李崇山见状,怒喝一声,拔出腰间的战刀,刀鞘“哐当”一声坠落在地。 他迎着纷飞的箭雨,亲自带着亲兵卫队朝着缺口处冲了过去。 “杀!” 刀光霍霍,血花四溅。 若不是他此番带来了一百名百里挑一的精锐亲卫,浦里镇大营恐怕早就被攻破了。 可即便是这样,面对北蒙人悍不畏死的进攻,守军也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伤亡人数越来越多,惨叫声此起彼伏。 李崇山的胳膊上挨了一刀,鲜血浸透了甲胄,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红着眼睛,一刀又一刀地劈向冲上来的北蒙兵。 十几个北蒙兵突破了防线,死死顶住了总兵亲卫的反扑,后方的云梯上,不断有新的北蒙兵攀爬上来,加入战团。 城墙的防守终于出现了一道致命的缺口,眼看就要被撕开。 “守住!给我守住!”李崇山目眦欲裂,带着亲卫不顾一切地朝着缺口处冲去。 双方在狭窄的城墙上展开了惨烈的肉搏,寸步不让。 刀锋入肉的闷响、骨头碎裂的脆响、濒死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鲜血顺着城墙的缝隙汩汩流下,在地面汇成了一条蜿蜒的血河。 最终,李崇山以死伤数十名亲卫的惨痛代价,堪堪将缺口堵住。 可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北蒙人的攻势只会越来越猛,而他们的兵力,已经快要耗尽了。 李崇山喘着粗气,叫来了吴生,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北蒙人已经看出咱们兵力不足,攻势一次比一次凶。 准备突围吧,去定远城求援,这是唯一的生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冯州呢?把他叫来!让他准备带队突围!” 冯州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听到自己的名字,吓得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他被亲兵推搡着来到李崇山面前,听到“突围”两个字,脸都白了——傻子都知道,这时候出城,就是羊入虎口,送死! 李崇山看着冯州,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厮浑身上下干干净净,连一点血迹都没有,哪里像是上过战场的样子?分明是一直在躲着。 冯州被李崇山的目光看得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生怕被总兵大人看出端倪,急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总兵大人!末将不走!末将愿誓死追随大人,与大营共存亡! 今日便守在大人身边,护大人周全!就算是死,也绝不做贪生怕死的逃兵!”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情真意切,连自己都快信了。 谁知李崇山却点了点头,沉声道:“好!有骨气!既然如此,冯小旗,你便随我一起突围!” “啊?”冯州瞬间懵了,脸上的表情僵住,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他本想找个借口留在大营里,好歹还能多活一阵子,万万没想到,李崇山身为一军总兵,竟然要亲自带兵突围! 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他哪里还有反悔的机会? 只能哭丧着脸,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 “开城门!”李崇山一声令下,沉重的城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缓缓打开。 李崇山翻身上马,身后跟着剩余的六十多名亲卫,冯州和孙贵哭丧着脸,也只能硬着头皮骑上战马。 一行人如同离弦之箭,从城门里呼啸而出,一头扎进了城外的敌群之中。 总兵亲卫果然是百里挑一的精锐,即便身陷重围,依旧临危不乱。 他们紧紧护在李崇山周围,结成一个锋利的箭矢阵形,手中的长刀寒光闪闪,朝着北蒙兵最薄弱的地方猛冲而去。 城外的北蒙千总看到冲出城门的骑兵,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一抹残忍至极的笑容。 他缓缓抬起了手中的弯刀,指向那支突围的队伍,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第九章 调虎离山 人群中李崇山勒住胯下焦躁刨蹄的战马,只觉自己带着的这队亲卫,像是陷进了黏稠的泥潭,每前进一步都要耗尽全身力气。 那北蒙千总绝非寻常之辈,是从尸山血海里滚爬出来的狠角色。 他身披玄铁重甲,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从额角延伸到下颌,手中的弯刀寒光凛冽。 即便面对的是大周总兵亲卫,他也毫无惧色,两军对冲的第一个照面,他便借着战马奔腾的冲势,弯刀连劈带扫,三名亲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已血染黄沙。 其余亲卫见状,目眦欲裂,纷纷怒吼着催马上前,想要合力拦下这个如入无人之境的杀神。 一名亲卫悍不畏死,挥刀直劈北蒙千总的面门,却见那千总手腕轻翻,弯刀精准地磕在对方刀刃侧面。 只听“当啷”一声脆响,亲卫的战刀竟被荡开数尺,不等他回刀防御,北蒙千总反手一刀,锋利的刀刃划破空气,径直抹向他的咽喉。 一道血线飙射而出,亲卫闷哼一声,翻身落马。 短短片刻,已有数名亲卫殒命刀下,北蒙千总策马盘旋,如入无人之境。 李崇山看着自己精心培养的亲卫如同割麦子般倒下,双目赤红,胸中怒火熊熊燃烧,他怒吼一声,将手中战刀高高举起冲向那北蒙千总。 “铛——!” 两柄战刀狠狠撞在一起,金戈交鸣之声震耳欲聋,四溅的火花在昏暗的天色下格外刺眼。 巨大的力道震得两人手臂发麻,胯下战马都被震得连连后退几步。 两人借着战马转身的惯性,勒缰对视,目光在空中碰撞出无形的火花。 方才这一记硬拼,双方都已心知肚明,对方绝非易与之辈。 北蒙千总仰头发出一阵粗犷的大笑,声震四野:“好!再来!” 说罢,他双腿猛夹马腹,再次挥舞弯刀冲了上来。 李崇山毫不示弱,战刀寒光闪烁,迎着对方杀去。 两匹战马交错奔驰,两人刀来剑往,缠斗在一起,一时间难分高下。 与此同时,其余北蒙骑兵也如潮水般涌向总兵亲卫,喊杀声、兵刃碰撞声、战马嘶鸣声交织在一起,城外瞬间变成了一片血肉磨坊。 冯州和孙贵缩在亲卫阵中,早已吓得面无血色,双腿发软。 两人你推我搡,左躲右闪,生怕被流矢或刀锋波及,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武将的样子。 亲卫们暗自腹诽,原本以为总兵大人带来的这两人是什么能征善战的猛将,如今看来,竟是两个不折不扣的拖油瓶。 可眼下正是生死关头,谁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计较这些。 亲卫们咬紧牙关,挥舞着手中的兵刃,奋力向前厮杀。 但北蒙骑兵人数远超己方,兵力差距悬殊,战局很快便呈现出颓势。 李崇山在与北蒙千总的缠斗中,身上已经添了数道深浅不一的伤口,鲜血浸透了战袍,体力也在飞速流逝,应付得愈发艰难。 北蒙千总看着气喘吁吁的李崇山,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你已无力回天!投降吧,本千总敬佩你是个勇士,饶你不死!” 李崇山猛地吐出一口血水:“你做梦!我大周将士,宁死不降!” “敬酒不吃吃罚酒!”北蒙千总勃然大怒,再次催动战马,挥刀冲了上来,这一次的攻势,比之前更加猛烈,招招直逼要害。 眼看大周亲卫死伤过半,整个战场已然呈现出一边倒的趋势,北蒙千总心中正暗自得意,觉得这场仗已是十拿九稳。 就在这时,后方的密林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嘹亮的号角声,“呜呜——”的声音穿透了厮杀的喧嚣,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北蒙千总心中一惊,猛然回头望去,只见远处的树林里,大片的树木正在剧烈晃动,枝叶簌簌作响,看那动静,分明是有大队人马正在靠近。 “援军!是援军到了!”冯州最先反应过来,他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伸手指着远处的树林,失声大喊道。 这一声呼喊,如同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原本已经濒临崩溃的亲卫们顿时军心大振,爆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竟然硬生生顶住了北蒙骑兵的攻势。 北蒙千总脸色一变,他怕己方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不敢有丝毫迟疑,当即厉声下令:“调两个百人队,去拦住树林里的援军!” 两支百人队的北蒙骑兵立刻调转马头,朝着树林的方向疾驰而去。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边的动静吸引过去的时候,战场另一侧的灌木丛中,突然传来“咻咻咻”的破空之声。 三枚箭矢如同暗夜里的寒星,骤然射出! 噗!噗!噗! 三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三名冲在最前面的北蒙骑兵应声栽倒,咽喉处插着箭矢,鲜血汩汩涌出。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顿时引起了北蒙人的一阵慌乱。 紧接着,更多的箭矢从不同方向的灌木丛中射出,如同雨点般落下,不断收割着北蒙骑兵的性命。 李崇山敏锐地察觉到敌人阵脚松动,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战机,振臂高呼:“兄弟们,随我杀过去!” 说罢,便带着身边仅剩的亲卫,朝着那片灌木丛的方向冲杀过去。 冯州和孙贵反应慢了半拍,等他们回过神来想要跟上时,已经落后了一步。 几名北蒙骑兵趁机围了上来,将两人困在中央。 冯州脸色煞白,却强撑着大喝一声:“孙贵!你顶住前面那两个,我带你杀出去!” 生死关头,孙贵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欲,他怒吼一声,举起手中的战刀,拼尽全力挡住了迎面砍来的两名敌人。 他死死咬着牙,只等着冯州从侧面夹击,杀出一条生路。 可他万万没想到,冯州根本没有半点要帮他的打算。 趁着孙贵被两名敌人缠住的空隙,冯州猛地一夹马腹,从包围圈的缝隙中钻了出去,头也不回地朝着远处逃窜而去。 “冯州!你这个小人!我干你娘!”孙贵目眦欲裂,气得浑身发抖,怒吼声中充满了绝望和怨毒。 就在他分神的刹那,一名北蒙骑兵的战刀已然落下。 噗! 鲜血飞溅,孙贵的人头滚落在地,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此时的李崇山,正被三名北蒙骑兵围攻。 他虽然已是强弩之末,却依旧悍勇不减,战刀连闪,寒光过处,一名北蒙骑兵被砍中胸口,惨叫着摔下马去。 李崇山借着腰腹的力量,反手一刀劈出,砍在了第二名敌人的肩胛骨上。 那敌人痛吼一声,却发了狠,死死抓住了他的战刀,任凭刀刃嵌入骨头,也不肯松手,竟是要以自身为饵,给同伴创造机会。 第三名北蒙骑兵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举起战刀,朝着李崇山的后背狠狠砍来。 周围的亲卫们嘶吼着想要冲过来支援,却被其他北蒙人死死挡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柄战刀离李崇山越来越近。 李崇山被抓住战刀,一时无法挣脱,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刀锋,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已然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箭矢如同流星赶月,从灌木丛中激射而出,划破混乱的战场,精准地钉在了那名北蒙骑兵的后心! 那骑兵身体一僵,手中的战刀哐当落地,随即重重栽倒在地。 李崇山一愣,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穿粗布短衣的年轻人,手持一柄朴刀,从灌木丛中冲了出来。 他身形矫健,动作迅捷,朴刀挥舞得虎虎生风,冲入敌群之中,手起刀落,连斩三人,身手悍勇无双! 眼见那年轻人如同猛虎下山,搅得北蒙骑兵阵脚大乱,李崇山心中大喜过望。 他看着对方身上的布衣,心知这应该是军中的一名普通小卒,如此年纪便有这般厉害的身手,当真是万中无一的好苗子! “杀出去!”李崇山精神大振,奋力挣脱那名北蒙人的纠缠,振臂高呼。 “杀!”亲卫们齐声响应,士气如虹。 北蒙千总站在高坡上,看着眼前风云突变的战局,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原本十拿九稳的一场胜仗,竟然被这么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搅得一塌糊涂。 就在这时,先前派去拦截援军的两百名北蒙骑兵,狼狈不堪地退了回来。 一名骑兵翻身下马,跑到北蒙千总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千总大人,树林里……树林里空无一人!” “什么?”北蒙千总大惊失色,脸上的得意荡然无存,“刚才树林里那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一个人没有?” 他猛地一拍额头,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失声叫道:“不好!我们中计了!” 第十章 突围 “快!快拦住那些大周人!”北蒙千总的吼声像是被狂风撕碎的破布,嘶哑着在战场上炸开,“绝不能让他们突围出去!” 他死死攥着腰间的弯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脸上的刀疤在狰狞的神色中扭曲得愈发可怖。 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志得意满,只剩下满心的惊怒与后怕——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中了那群大周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方才那片树林里的异动,根本不是什么援军赶到,不过是对方用了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故意制造出大队人马压境的假象,就是为了引开他的兵力,搅乱他的部署! 千总的目光死死锁定着远处那个在乱军之中左冲右突的布衣身影,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直往上窜。 那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一身粗布短褂,浑身上下沾着血污与尘土,看着平平无奇,可他手中那柄战刀,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每一次挥舞都能带起一片血花。 北蒙骑兵悍勇善战,可在他面前,竟像是纸糊的一般,一个照面便被砍翻在地。 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已经有七八个精壮的北蒙骑兵殒命在他刀下。 就连自己麾下最勇猛的巴图鲁,那个能单手劈死一头野狼的汉子,也在与他的缠斗中,被他寻了个破绽,一刀划破了喉咙! 大周边关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这等身手,这等悍勇,绝不可能是无名小卒!这是谁的部将? 千总的心头翻江倒海,惊疑不定。 而被他视作心腹大患的林元辰,此刻正骑着一匹抢来的北蒙战马,在敌群中横冲直撞。 战马的铁蹄踏过满地的血污与残肢,溅起的泥点混着鲜血,糊满了他的衣袍。 他手中的战刀已经砍得卷了刃,刀刃上的血迹凝成了暗褐色的血痂。 肺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热气,仿佛要烧起来一般。 耳朵里嗡嗡作响,战场上的喊杀声、兵刃碰撞声、战马嘶鸣声,都变得模糊不清,眼前更是一阵阵发黑,头晕目眩得厉害。 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筋疲力尽的边缘。 手臂上、腰腹间,都添了好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鲜血顺着伤口渗出来,浸湿了衣料,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又冷又疼。 可他不能停。 他比谁都清楚,这战场上,容不得半点松懈。 一旦他停下脚步,等待他的,只会是北蒙人乱刀分尸的下场。 他的身前,是虎视眈眈的北蒙骑兵。 他必须撑下去,必须杀出一条血路! 林元辰咬紧牙关,舌尖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他猛地低吼一声,借着战马奔腾的冲势,战刀横扫而出,将一名拦路的北蒙骑兵劈落马下。 就在这时,一阵震天动地的欢呼猛地响起—— “冲出来了!我们冲出来了!” 林元辰循声望去,只见李崇山浑身浴血,手中的战刀高高举起,正带着仅剩的三十余名亲卫,冲破了北蒙人的最后一道防线! 那三十余人,个个带伤,战袍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可他们的眼神,却依旧亮得惊人,充满了死里逃生的狂喜与悍勇。 机会来了! 林元辰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再也不与身边的北蒙人纠缠。 他猛地勒转马头,双腿狠狠夹在马腹两侧,口中一声厉喝,战马吃痛,发出一声长嘶,四蹄翻飞,朝着李崇山等人突围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几个呼吸间,便甩开了身后纠缠的北蒙骑兵,汇入了突围的队伍之中。 “逃了!他们竟然逃了!” 北蒙千总看着那道布衣身影裹挟在大周残兵之中,越跑越远,气得浑身发抖,理智彻底被怒火吞噬。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弯刀,指向远方,歇斯底里地嘶吼道:“给我追!都给我追!” 五百精锐骑兵,不仅没能攻下小小的浦里镇,反而让大周人从他的眼皮子底下突围而去!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千总的目光怨毒地盯着林元辰的背影,恨得牙痒痒。 都怪那个该死的布衣小子! 若不是他横空出世,搅乱了战局,若不是他斩杀了自己麾下数员猛将,削弱了骑兵的锐气,自己早就将那群大周骑兵斩尽杀绝了,哪里还会落到这般地步! 北蒙骑兵发了狠,催马扬鞭,紧紧追在后面。马蹄声密集如雨,卷起漫天尘土,一路从浦里镇外的旷野,追到了定远城下。 直到定远城头上竖起了大周的军旗,城门大开,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大周守军冲了出来,严阵以待,北蒙千总才不得不咬牙停住了脚步。 定远城城高池深,守军严整,绝不是他这疲惫之师能够撼动的。 千总看着近在咫尺的定远城门,又看了看远处早已消失不见的大周残兵身影,气得一口鲜血险些喷出来。 他狠狠一鞭抽在马背上,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最终只能带着人马,悻悻退兵。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当李崇山带着亲卫,与林元辰一同返回浦里镇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曾经的浦里镇,虽说是边关小镇,却也炊烟袅袅,颇有几分生机。可如今,这里却成了一片狼藉的废墟。 断壁残垣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凄凉。 地上到处都是尸体,鲜血浸透了青石板路,凝结成了暗褐色的血痂,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与焦臭味,令人作呕。 林元辰勒住马缰,翻身下马,看着眼前这惨烈的战场,只觉得一阵心悸。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战刀,直到冰冷的触感传来,才稍稍平复了心绪。 好险。 他暗自庆幸,这一次,总算是险之又险地赢了。 回想起之前的部署,林元辰依旧心有余悸。 他让赵大虎和钱正,提前埋伏在那片树林里,用绳子将一根根树枝绑住,然后不断拉扯晃动,制造出大队人马潜伏其中的假象。 又让他们在关键时刻吹响号角,故意将声音传得远些,就是为了引北蒙千总上钩。 而他自己,则藏在另一侧的灌木丛中,趁着北蒙人注意力被树林吸引的空档,射出冷箭,制造混乱。 随后他便提着战刀,悍然杀入敌阵,直取对方薄弱之处,为李崇山和那些亲卫突围,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这才彻底扭转了战局,结束了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辰哥!辰哥你回来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打断了林元辰的思绪。 他抬头望去,只见赵大虎和钱正两人,正快步朝着他跑过来。 两人身上都沾着尘土,脸上却满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与喜悦,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赵大虎更是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林元辰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嗓门大得像打雷:“辰哥!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咱们这次可真是立了大功了!你是没瞧见,刚才那些北蒙人被咱们耍得团团转,那叫一个痛快!” 钱正也在一旁连连点头,脸上满是敬佩:“是啊林兄弟,要不是你想出这么个好计策,咱们这次恐怕……” 林元辰看着两人兴奋的模样,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 他抬手摆了摆,扯动了手臂上的伤口,疼得他龇了龇牙,却依旧笑着说道:“没事,就受了点小伤,不碍事。” “而且,你说得没错,”林元辰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咱们这次,确实是立了大功!” 夕阳的余晖洒下来,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风吹过旷野,卷起他沾血的衣摆,那个曾经默默无闻的布衣小子,此刻的背影,竟显得格外挺拔。 第十一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吴生三步并作两步,气喘吁吁地冲到李崇山身旁,伸手就想搀扶,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急切:“总兵大人!您没事吧?” 方才在城墙上,他亲眼瞧见李崇山率亲卫突围,身后北蒙骑兵如饿狼般紧追不舍,那密密麻麻的马蹄扬起漫天尘土,几乎要将人的心脏攥成一团。 他攥着城墙砖的指节泛白,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眨眼的功夫,总兵的身影就会被北蒙人的刀光吞没。 如今见李崇山平安归来,虽然战袍染血、面色疲惫,却依旧挺直着脊梁,吴生高悬的心总算是落回了实处,后背的衣衫早被冷汗浸透。 目光扫过立在一旁的冯州,吴生不由得暗暗点头,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刮目相看。 这冯州平日里油嘴滑舌,仗着自己是小旗官,总爱耍些小聪明,吴生素来瞧不上他那副模样。 可谁能想到,方才突围的凶险关头,这小子竟真的跟在总兵身后,提着刀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倒是有几分血性。 被吴生这般打量着,冯州却浑身不自在,眼神躲闪着不敢与他对视,头也微微垂了下去。 方才厮杀的喊杀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尤其是孙贵被北蒙人一刀劈下马时,那声凄厉的嘶吼,更是像针一样扎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攥紧了腰间的刀柄,指腹因为用力而微微发颤。 李崇山抬手摆了摆,声音带着战后的沙哑,却依旧沉稳有力:“无妨,我没事。 北蒙人来得突然,这不是你的错。”他顿了顿,眉宇间掠过一抹浓重的沉痛,“只是这一仗……总兵亲卫折损了三分之二,浦里镇大营,也战死了六十多人,战况惨烈啊。” 说到这里,李崇山的目光望向城外的方向,语气里多了几分庆幸与赞赏:“这次多亏了那个年轻人。 若不是他在关键时刻出手,搅乱北蒙人的阵脚,恐怕我们今日都得葬身城外。你可知,那年轻人是何人?” 吴生闻言,眉头微皱。 下午的突围战,他在城墙上看得真切,那个年轻士兵身手矫健,弓马娴熟得不像话,尤其是那一手调虎离山之计,更是用得精妙绝伦,仅凭一人之力,就引得北蒙骑兵阵脚大乱,为总兵突围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可他搜遍了脑海里的名册,却从未见过这号人物。 大营周边的驻军,除了浦里镇大营,便只有那座孤零零的前锋烽火台了……前锋台! 吴生脑海中灵光一闪,猛地抬头,拱手回道:“启禀总兵大人!此人应当是前锋台的士兵,正是冯小旗麾下的人!” “哦?竟真是前锋台的?”李崇山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朗声赞道,“此人弓马娴熟,更兼深谙兵法谋略,仅凭一人便搅动北蒙数万骑兵的阵脚,当真是智勇双全,不可多得的奇才!” 听闻总兵对那年轻人如此盛赞,吴生心中大喜,连忙扭头冲着还在发愣的冯州喊道:“冯州!总兵问你,那年轻人是不是你烽火台的兵? 赶紧把人带过来,给总兵大人瞧瞧!” 冯州听到这话,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他当然知道,今日立下大功的是谁,正是那个平日里被他处处刁难的林元辰! 如今总兵竟要亲自见他,万一林元辰在总兵面前,将自己贪墨军功、克扣粮饷的事情抖搂出来,那自己岂不是死路一条? 冯州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支支吾吾地说道:“这……此人确实是属下的兵,只是……只是他平日桀骜不驯,屡屡顶撞上官,性情顽劣得很,总兵大人还是不见为好。 有什么吩咐,只管跟属下说,属下代为转达便是。” 李崇山闻言,面无表情地瞥了冯州一眼,那双历经沙场的眼眸锐利如鹰,仿佛能看穿人心:“无妨。 自古以来,但凡真正的人才,总是有些脾性的。 本总兵倒要见见,这能以一己之力扭转战局的年轻人,究竟是何模样。” 吴生见冯州还杵在原地,纹丝不动,顿时恼了,上前一步,抬脚就往他屁股上踹了一下,厉声喝道:“总兵大人让你去带人,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 冯州被踹得一个趔趄,不敢再耽搁,只得硬着头皮,磨磨蹭蹭地朝着林元辰等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远远望见林元辰和赵大虎几个站在那里,他深吸一口气,立刻换上了一副怒容,板着脸厉声呵斥道:“好大的胆子! 谁允许你们违抗军令,私自离开烽火台的?如今上官震怒,正要拿你们问罪!” 赵大虎本就性格耿直,一听这话顿时急了,梗着脖子大喊道:“冯小旗!这话从何说起?若不是我们及时赶来支援,大营早就被北蒙人攻破了! 我们好歹也是立下汗马功劳的,怎么反倒要降罪于我们?” “功劳?”冯州冷笑一声,脸上的横肉抖了抖,“军令如山,岂容尔等儿戏? 莫说是这点微末功劳,就算你们真的救了大营,也抵消不了违抗军令的罪过!” “是我带他们出来的。” 就在这时,林元辰上前一步,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与其他人无关,所有过错,我一人承担。” 看着林元辰那双清澈却又锐利的眸子,冯州心头莫名一颤,仿佛自己心底那点龌龊心思,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连忙收敛了脸上的怒容,挤出一抹谄媚的笑容,凑到林元辰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林老弟,你是个明白人。 这违抗军令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跟总兵大人说了,你们是奉了我的命令前来支援的,这样一来,就不算违抗军令了。” 这话里的算盘珠子,几乎都要崩到林元辰脸上了。 一旁的钱正听得怒火中烧,当即就要开口反驳,却被林元辰一把拦住。林元辰微微颔首,语气平淡无波:“一切,都听小旗的安排。” 冯州见状,脸上的笑容更盛了,拍了拍林元辰的肩膀,哈哈大笑道:“还是林老弟聪明,识时务!” 第十二章 露馅 一行人快步来到李崇山面前站定,林元辰抬眼望去,只见此人身披染血战袍,身形挺拔如松,眉宇间沉淀着常年身居上位的威严气度。 他亲眼见此人于万军之中厮杀,刀光起落间沉稳果决,绝非寻常将领可比,定是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 方才听冯州那死胖子提及,此人竟是龙西军总兵——那可是龙西地界手握重兵的最高军事长官,如此人物,怎会屈尊来到这边陲小镇? 李崇山的目光越过帐内肃立的亲卫仿佛自带一股穿透力,径直落在人群最前方的林元辰身上。 那双在沙场上磨砺了数十载的眼眸,深邃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藏着辨人识心的锐利,却又透着几分久经风浪的沉稳。 他微微颔首,声音裹着战后的沙哑,却依旧铿锵有力,在略显嘈杂的军帐中清晰传开:“战事匆忙,先前突围之际乱箭纷飞、人喊马嘶,混乱不堪,竟还没来得及问你们的名字。” 钱正和赵大虎被总兵大人这般温和地问话,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血“嗡”地一下直冲头顶。 两人脸颊瞬间涨得如同熟透的柿子,激动得浑身都在微微发颤,舌头像是打了死结一般,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只能一个劲地冲着李崇山拱手,模样略显窘迫。 林元辰见状,从容上前一步。 他身形却挺拔如松,不见半分佝偻之态。他抬手抱拳,朗声道:“启禀总兵大人,属下名唤林元辰。 这位是同袍赵大虎,另一位是钱正,我等三人,皆是前锋烽火台的戍卒。” 李崇山凝眸打量着他,见他面对自己这位龙西军最高统帅,竟能做到不卑不亢,神色平静无波,既没有寻常小兵见了上官的局促不安,也无半分刻意讨好的谄媚,不由得暗暗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赞赏,对他更是高看了一眼。 “方才那出调虎离山,引着北蒙主力往西侧峡谷钻的计策,也是出自你之手吧?” 李崇山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显然早已在心中有了答案。 他顿了顿,想起方才突围时的凶险,语气里多了几分真切的感激,“多亏了你带兵及时接应,我等才能撕开一道口子顺利突围。 否则今日这战局,胜负当真难料。对了,你下午这一战,斩获几何?” 林元辰神色淡然,没有丝毫夸耀之意,如实朗声回道:“回总兵大人,不多不少,正好斩杀二十名北蒙骑兵。” 这话一出,帐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一阵哗然。 总兵亲卫们个个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方才他们在战场上拼尽全力,一人能斩杀两三个北蒙骑兵已是极限,这年轻戍卒竟有如此战绩? 吴生更是倒吸一口凉气,手里攥着的马鞭险些脱手掉在地上,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冯州的脸色则骤然一变,眼神闪烁不定,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的刀柄,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 就连赵大虎和钱正,也惊得猛地转头看向他,眼底满是震惊——他们只知林元辰身手厉害,却没想到竟悄无声息地斩杀了这么多敌人! 今日北蒙骑兵的凶悍,在场众人皆是亲眼所见。 那些蛮族骑手个个身披重甲,手持弯刀,悍不畏死,骑术更是精湛得惊人,往来冲锋间如入无人之境。 即便是总兵亲卫这般百里挑一的精锐,与北蒙骑兵一对一厮杀,也只能堪堪打个平手,稍有不慎便会被对方斩于马下,殒命沙场。 这年轻人不过是个驻守烽火台的普通戍卒,竟能一人干掉二十个北蒙人? 纵然众人都心知肚明,林元辰定是借着灌木丛的掩护,靠着弓箭偷袭才得此战绩,可这依旧足够骇人听闻了! 要知道,在箭矢纷飞的战场上,能精准锁定目标、一击毙命,不仅需要百步穿杨的箭术,更需要过人的胆识与冷静的心智,这绝非寻常士兵能做到的。 冯州心头一跳,连忙轻咳一声,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林元辰,你确定斩杀了二十个北蒙人? 总兵大人在此,说话可得有凭有据,万万不可信口开河啊。” 这话听着像是提醒,实则暗藏警告。 李崇山何等老辣,岂会听不出冯州话里的门道? 他有意无意地瞥了冯州一眼,那眼神锐利如刀,看得冯州心头一凛,连忙低下头去。 只听李崇山沉声道:“这一仗虽然打得惨烈,我军伤亡不小,但也实打实斩获了一百余颗北蒙首级,算得上是一场大胜! 等我回营之后,即刻核实各人军功,届时定当重重有赏!” 吴生和冯州闻言,连忙躬身行礼,声音里满是激动:“多谢总兵大人!”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狂喜——这可是在总兵面前实打实立下的功劳,往后飞黄腾达,岂不是指日可待?赏赐定然也少不了! 钱正和赵大虎也是喜上眉梢,相视一笑。 这次跟着林元辰冒险出烽火台支援,虽说九死一生,可如今能得军功、获赏赐,一切都值了! 赵大虎更是偷偷看向林元辰,心里乐开了花——有总兵大人赏识,往后冯州那厮,定然不敢再随意欺压辰哥了! 帐内的喜悦气氛正浓,李崇山却话锋一转,目光再次落在林元辰身上,看似随意地问道:“看你身手、谋略皆是上上之选,想来从军也有一段时间了吧? 以你的本事,早就该建功立业才是,怎么此前从未听过你的名字,也不见你有任何斩获记录?” 这话一出,帐内的气氛瞬间安静了几分。冯州的身子微微一僵,眼神变得有些闪躲。 赵大虎却是个直性子,闻言立刻急了,扯着嗓子大喊道:“总兵大人,您这话可就说错了!前几天,辰哥还和我一起,干掉了四个摸哨的北蒙人呢!怎么会没有斩获.......” 第十三章 封为总旗 冯州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他忘不了前些日子,林元辰就因为军功的事险些提刀劈了他,如今旧事重提,怕是要彻底栽了。 林元辰眸色沉得像淬了冰,目光死死钉在冯州脸上,一字一句咬得极重:“你还是贪墨了我们的军功。” “胡说八道!”冯州慌忙摆手狡辩,“我根本没碰过你们的军功,这都是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赵大虎当即炸了毛,上前一步指着他的鼻子质问,“那你倒是说说,我们拼死斩杀北蒙人的军功,你为何不上报?总兵大人又怎会半点不知?” 他转头看向钱正喊道:“钱大哥,你是烽火台的老兵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钱正看着冯州那张油光满面的胖脸,过往被克扣粮饷、忍饥挨饿的日子,还有一次次被贪墨军功的憋屈,瞬间涌上心头。 他双目赤红,猛地怒吼出声:“这死胖子早就劣迹斑斑!平日里克扣我们的粮饷不算,还三番五次贪墨军功!之前那四个北蒙人,分明是林兄弟一刀一枪拼死干掉的,跟他冯州半点关系都没有!” 钱正的话彻底坐实了冯州的罪状。 林元辰听着两人仗义执言,心头掠过一丝暖意——在这种关头,他们敢站出来为自己说话,得要有多大的勇气。 冯州气得浑身发抖,跳着脚骂道:“好啊,你们这是串通一气,合起伙来坑我!” 他心里打着算盘,只要死不承认,没有真凭实据,量他们也定不了自己的罪。 “都住口!”一道沉喝突然响起,吴生皱着眉头站出来,心里早就乱成一团麻。 冯州是他手下的小旗,若是这事闹大,他这个百户也难逃治军不严的罪责。 “此事我会派人彻查,是非曲直自有定论,你们都不必再争了。” “吴百户!”冯州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哭喊,“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谁都清楚,冯州平日里没少给吴生孝敬好处,两人此刻一唱一和,无非是想把这事糊弄过去。 可李崇山能坐到总兵的位置,又岂是傻子? 他今日亲临一线军营,本就是为了查探边军积弊,岂会容他们蒙混过关? 林元辰心中一动,这正是扳倒冯州的最好时机,他刚要开口,却被李崇山抢先一步。 总兵大人缓步上前,目光落在冯州身上,声音不高,却透着彻骨的寒意:“冯小旗,那你倒是说说,孙贵是怎么死的?” 这话一出,冯州浑身猛地一颤,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满眼惊恐地看着李崇山,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 “总兵大人……您、您怎么会问这个?”他强装镇定,声音却止不住发颤,“孙贵他……他是死于北蒙人的刀下啊……” “我知道他死于北蒙之手。”李崇山步步紧逼,眼神锐利如刀,“我是问你,他是怎么死的?” 一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冯州耳边。 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地,面如死灰,嘴里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 李崇山冷哼一声,声音响彻整个营帐:“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亲眼看见,是你让孙贵冲在最前面当诱饵,自己却趁机溜了出来!孙贵分明是被你害死的!” “什么?!” 众人闻言,皆是大惊失色,满脸不敢置信地看向冯州。 就连林元辰也心头一震,他只知道冯州贪墨军功,却没想到此人竟歹毒到这种地步,为了活命不惜出卖自己的兄弟。 战场之上,本就是九死一生,可若是身边藏着这样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那才是真正的绝境。 这种人,比凶残的北蒙人还要可恨百倍! 吴生见状,脸色铁青,一脚狠狠踹在冯州身上,怒声骂道:“好你个冯州!你竟然干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简直该死!” 眼看连吴生都翻脸不认人,冯州彻底崩溃了,瘫在地上嚎啕大哭:“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活下去啊!饶命啊!总兵大人饶命!” 李崇山眼神冰冷,不为所动:“你想活下去? 那孙贵的命就不是命了?不杀你,如何告慰死去的将士,如何稳定军心?” 他抬手一挥,厉声喝道:“来人!将冯州拖出去,斩立决!把他的人头挂在大营门口,以儆效尤!” “饶命啊——!” 凄厉的惨叫声越来越远,最终戛然而止。作恶多端的冯州,终究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 处置完冯州,李崇山转头看向吴生,面色冷峻:“吴生,你治军不严,纵容下属作恶,即日起免去百户之职,前往定远城戴罪立功!浦里镇大营,我会另派人接管。” 吴生脸色惨白,连忙跪倒在地,连声道:“末将遵命!” 解决完这两人,李崇山的脸色缓和了不少,转头看向林元辰、赵大虎和钱正三人,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至于你们三人,本总兵自然要重重赏赐。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赵大虎一听赏赐,眼睛瞬间亮了,憨笑着大声说道:“总兵大人!我辰哥这次干掉了那么多北蒙人,怎么着也得赏他个烽火台小旗当当吧!” 李崇山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没想到这汉子倒是实诚,自己的赏赐不提,反倒先替林元辰讨要。他摇了摇头,语气斩钉截铁:“小旗不够,我要封他为总旗!” 军帐内众人睁大眼睛看向林元辰,一天时间从烽火台小卒一跃成为边关总旗,要知道多少人一辈子也做不到总旗。 钱正在边关已经五年了,连一个小旗都没做上,林元辰这是一步登天了! “总旗?!”赵大虎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失声惊呼,“总旗可是能领五十人的官职啊,比小旗的权柄大太多了!” “没错。”李崇山点点头,目光落在林元辰身上,满是欣赏,“从今日起,林元辰为总旗,统领五十人,这周围五座烽火台尽数归你管辖,防区辐射五十里!另外,我再赐你独自募兵之权,可自行挑选忠义之士扩充队伍!” 林元辰彻底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李崇山竟然会如此器重自己,给予的赏赐远超预期。 回过神后,他当即挺直腰板,对着李崇山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军礼,声音铿锵有力:“属下林元辰,多谢总兵大人提携!定不负您的信任,守好这黑水河防线!” 李崇山满意地点点头,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人从不会错。走,陪我出去走走,说说话。” 两人并肩走出军帐,李崇山望着远处连绵的烽火台,忽然笑道:“你小子,胆子倒是真不小。 三个人就敢算计五百北蒙骑兵,就不怕一个失手,把小命丢在那儿?” 林元辰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总兵大人,唇亡齿寒的道理,属下还是懂的。 一旦浦里镇大营失守,我们这些驻守烽火台的兵卒,又岂能独善其身?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搏一线生机。” 李崇山转头看他,目光深邃:“那你就不怕?” 林元辰仰头大笑三声,笑声爽朗,震落了肩头的沙尘。 他看向李崇山,眼神锐利如鹰,语气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狂傲:“总兵大人何不问,北蒙狼骑,惧我否?” 李崇山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笑,笑声豪迈,引得周围的亲兵纷纷侧目。 “好!说得好!”他拍着林元辰的肩膀,越看越是满意,“小子,你够狂妄!但你这份狂傲,是凭着真本事挣来的,你配得上!” 他收敛笑容,神色变得郑重起来:“好好干,多立战功。 将来,整个黑水河防线,我都会交到你的手里。我相信,你的未来,绝不会在我之下!” 这番话,无异于表明了要全力栽培林元辰的心思。 一个边关总兵的青睐,对一个小兵而言,无疑是登天的机遇。 放眼整个边军,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林元辰这般幸运的人了。 李崇山看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感慨。 这小子,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只是自己当年可不能干掉二十多个北蒙人,远不及林元辰这般惊艳。 他沉吟片刻,忽然问道:“林元辰,我问你一句心里话——你从军,究竟是为了什么?” 听到这话,林元辰浑身一震,脑海中瞬间闪过前世的画面。 曾经,他的教官也曾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向南方,那里是大周的万里河山,是无数百姓安居乐业的故土。 他挺起胸膛,声音洪亮,字字铿锵:“保家卫国!驱除北蒙!护我身后万千百姓,不受战乱之苦!” 李崇山一生阅人无数,听过无数从军者的答案,有为了功名的,有为了钱财的,却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纯粹的回答。 这,才是一个军人最本真的信念。 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对着远处的亲卫挥了挥手。 很快,一名亲卫捧着一把战刀和一张长弓快步走来。 “你今日所用的战刀,怕是已经卷刃了吧?” 李崇山拿起战刀,递给林元辰,“这把刀,是京城最好的工匠锻造的,削铁如泥。 弓也是上好的牛角弓,射程远,力道足。 今日,我便将它们赠予你,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守住这边关!” 林元辰双手接过战刀和长弓,入手沉甸甸的,不仅是兵器的重量,更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 他再次躬身行礼,声音坚定:“属下定不辱使命!多谢总兵大人!” 第十四章 改革 钱正和赵大虎脚不沾地地赶回前锋台,刚冲进瞭望楼,就把林元辰荣升总旗的消息嚷嚷开来。 这话像颗石子砸进平静的水潭,瞬间激起一片懊悔的哀叹。“哎哟!这么大的军功,怎么就没我的份啊!”一个士兵狠狠拍着大腿,满脸的捶胸顿足。 旁边有人跟着附和:“谁说不是呢!我当初也动了心思想跟着去,可一琢磨军令如山,哪敢违逆半分,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嘴里都在抱怨自己太过老实,却没一个人敢提当时缩在烽火台里的那份惧怕。 钱正和赵大虎冷眼瞧着这群人,脸上满是不屑。 正说着,赵大虎眼尖,一眼瞥见关外大道上尘土飞扬,林元辰骑着缴获的战马,正策马疾驰而来。 “总旗回来了!”钱正一声惊呼,率先往楼下冲,“快!快开门迎接!” 一群人呼啦啦跟着涌下去,沉重的木门“嘎吱”一声被拉开。 钱正抢在最前头,脸上堆着真切的笑意,迎上去拱手道:“总旗,您可算回来了!” 林元辰翻身下马,抬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问道:“我走之后,前锋台可有什么异动?” “无事无事。”钱正连忙摇头,“兄弟们都在这儿守着,就等您回来呢。” 林元辰点点头,走到众人面前,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既然大家都在,那我就宣布一件事——总兵大人已亲自下令,擢升我为前锋台总旗,掌独自募兵之权!” 话音落下,人群里霎时静了一瞬,随即响起一片低低的抽气声。 林元辰没理会众人的震惊,继续道:“另外,我任命钱正为前锋台新任小旗,协助我打理台内事务!” “我?”钱正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满是不可思议。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位置会落到自己头上,在他想来,林元辰多半会提拔寸步不离的赵大虎。 林元辰心里自有计较:一来,钱正是烽火台的老兵,戍边多年,经验老道,处理杂务井井有条; 赵大虎虽说勇猛忠诚,可到底年轻,性子又莽撞,还担不起小旗的担子。 二来,这般提拔军中老人,正能彰显自己处事公允,也好安稳人心。 赵大虎倒是浑不在意,咧嘴一笑,上前拍了拍钱正的肩膀:“钱大哥,恭喜啊!你总算熬出头了!” 钱正眼眶瞬间泛红,快步走到林元辰面前,“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哽咽:“总旗在上!属下钱正,今后愿为您上刀山下火海,绝无半句怨言!”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从前跟着冯州,顿顿喝稀粥,连顿饱饭都混不上; 如今跟着林元辰,不仅立了军功,还当上了小旗,这份知遇之恩,他岂能不铭记于心。 旁边的士兵们看得噤若寒蝉,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吭声。 谁能想到,不过短短一日光景,前锋台竟天翻地覆——一个刚来的新兵蛋子,眨眼间就成了他们的顶头上司。 众人簇拥着林元辰回到瞭望楼,刚落座没多久,钱正就抱着一摞厚厚的文书走了进来。 “总旗,这是烽火台的所有账册文书,兵员名册、粮草器械、戍防记录,都在这里了,您过目。” 林元辰随手接过,翻开一本册子,顿时有些惊讶。 只见册上字迹工整清秀,一笔一划都透着认真,每个士兵的籍贯、年龄、军饷发放明细,乃至每一把刀枪、每一袋糙米的数目,都记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这些,都是你亲手记的?” 钱正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回总旗,属下从军前,在老家的粮铺里管过几年账簿,这点本事,倒是能派上用场。” 林元辰心中一动,暗自欣喜。 这年月,边关将士大多目不识丁,能识文断字的已是凤毛麟角,像钱正这样会记账的,更是难得的人才。 可他越往后翻,眉头就皱得越紧——账上的家底,实在是穷得叮当响。 武器尽是些豁了口的刀、拉不开的弓,士兵的衣衫上补丁摞着补丁,粮仓里只剩些陈糙米,账面上的铜钱加起来,竟不到五百文。 更让他心头沉重的是,他名义上辖管五个烽火台、五十里防区,可除了前锋台还算齐整,其余四台每处不过五六人驻守,空缺的兵员名额,要么是被上官克扣吃了空饷,要么是战死之后迟迟无人补充。 就凭着这点家底,指望上头发的那点微薄军饷,兄弟们迟早得饿死在边关。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林元辰合上账册,长叹一声,随即眼中闪过一抹坚毅,“总兵赏我的二百两银子,全都入账,由你代管。 从今日起,咱们要招兵买马,重振烽火台的士气!” “什么?”钱正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满脸的不敢置信,“总旗,这可是您的赏银啊!哪有当官的把自己的银子拿出来贴补公用的? 从前那些上官,只会变着法子克扣咱们的军饷!” “既然是我做总旗那就得做到公平公正。”林元辰摆了摆手,语气斩钉截铁,“咱们不仅要招兵,还要雇民工整修烽火台,招募铁匠打造新的兵器装备。 明日咱们就去附近的村落招人,工钱比市价提高三成,务必把人招来!” “提高三成?”钱正急得直跺脚,“总旗,这二百两银子看着多,可经不住这么花啊!要不了多久,就得见底了!” “钱的事,我自有办法。” 林元辰语气沉稳,“当务之急,是尽快提升五个烽火台的战力,守住这道边关防线!” 两人正说着,赵大虎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高声道:“总旗!按您的吩咐,其余四个烽火台的小旗,都已经带到外头的空地上了!” 林元辰眼前一亮,当即起身拍了拍手:“好!走,我去会会这几位同僚。” 刚走出烽火台的寨门,就见四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正昂首挺胸地立在空地上。 四人见林元辰走出来,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里满是狐疑和审视——实在是这位新任总旗,太过年轻了些。 林元辰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道:“诸位,我是新任前锋台总旗林元辰。 今日叫大家过来,是为了整训之事。咱们烽火台是大周边境的第一道防线,绝不能有半分松懈。 从明日起,每个烽火台轮流抽调一到两人,来前锋台参训,务必让所有弟兄,都练出保家卫国的真本事!” 他话音刚落,一个满脸络腮胡、眼神凶悍的壮汉,当即冷哼一声,抱臂而立,语气里满是讥讽:“总旗这话,怕是说得轻巧! 兄弟们连顿饱饭都吃不饱,饿着肚子,拿什么练兵?依我看,不过是异想天开罢了!” 说话的人名叫郑良,是西边望京台的小旗。 他见林元辰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只当是哪家的将门公子哥来边关镀金,心里早就不屑至极。 在他看来,这些公子哥不过是三分钟热度,折腾够了就拍拍屁股走人,最后受苦的,还是他们这些戍边的老兵。 钱正一听这话,当即就炸了毛,上前一步怒喝道:“郑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总旗为了提升兄弟们的战力殚精竭虑,你竟敢当众顶撞!” 郑良斜睨了钱正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练兵我自然没意见,可总旗年纪轻轻,嘴上说得漂亮,手上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总得露两手,让大伙儿心服口服吧?” 林元辰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嘴角微微上扬。 他两世都在军中摸爬滚打,最懂这些边关汉子的脾性——在军营里,从来都是拳头大的说了算,空口白话,半点用都没有。 “好啊。”林元辰缓步上前,目光锐利如刀,直直看向郑良,“既然你想见识见识,那今日,我便与你切磋一二!” “求之不得!”郑良当即应声,撸起袖子就准备动手。 烽火台的士兵们一听有热闹看,当即兴奋起来,纷纷挤到寨墙的垛口旁,探出头来观望。 他们早就听说林元辰单枪匹马斩杀二十多个北蒙骑兵的事迹,只是一直未曾亲眼得见,此刻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眼睛瞪得溜圆。 钱正连忙凑到林元辰身边,压低声音急道:“总旗,您可得小心!这郑良可不是善茬,当年他可是凭着真刀真枪,亲手斩杀了五个北蒙人,才换来的小旗之位!” 林元辰听了这话,非但没有半分惧意,眼中反而闪过一抹亮色。 只有打服这样的硬茬,才能真正震慑住所有人,让他们彻底心服口服。 空地上,两人相对而立,四目相视,无形的火药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一触即发。 第十五章 服众 林元辰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定郑良,对方虎背熊腰,肩宽背厚,一身腱子肉贲张起伏,明显是个靠蛮力吃饭的硬茬,硬碰硬绝非明智之选。 郑良被那道眼神刺得心头一凛,那不是寻常军卒的狠厉,倒像是深山里蛰伏的野狼,淬着冷冽的凶光,透着一股择人而噬的致命感。 他强压下心底的悸动,暴喝一声,脚下猛地蹬地,魁梧的身躯如蛮牛般撞来,砂锅大的拳头裹挟着劲风,直逼林元辰面门。 “小心!”周围响起一片惊呼。 郑良这拳又快又狠,眨眼间拳风已扫到鼻尖,寻常人怕是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林元辰却不退反进,腰身猛地一拧,险之又险地侧身躲过拳头,右手如铁钳般精准扣住郑良手腕,脚下顺势一绊,腰腹发力,竟是借着对方前冲的力道,一个干脆利落的过肩摔!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郑良庞大的身躯狠狠砸在夯土地面上,震起一片尘土。 烽火台上霎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望着瘫在地上的郑良,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是什么路数?竟能这般轻而易举地放倒军中有名的大力士! 郑良闷哼着缓了半晌,才撑着地面摇摇晃晃起身,胸口和后背传来阵阵剧痛,显然摔得不轻。他抹了把嘴角的尘土,双目赤红:“再来!” 这次林元辰不再留手,先发制人。 他大步向前一踏,拳风呼啸着轰向郑良胸口。 郑良慌忙抬臂格挡,却不料这一拳只是虚招,林元辰手腕一转,双手闪电般锁住他的胳膊,猛地向后一拧。 反关节的剧痛让郑良惨叫出声,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林元辰脚尖精准地点在他膝弯处,又是一声闷响,郑良再次狼狈倒地。 烽火台死寂一片。 如果第一次还能说是郑良大意轻敌,那这一次,便是林元辰以绝对的实力,彻底碾压。 郑良懊恼地一拳砸在地上,嘶吼道:“我不服!” 林元辰负手而立,声音平静无波:“行,你还想比什么?” “我要和你比刀!”郑良吼声震天,祖传的刀法是他最后的依仗。 “可以。”林元辰颔首。 “把烽火台的木刀拿过来!”钱正生怕闹出人命,急忙高声喊道。 “不必。”林元辰摆手,目光扫过兵器架,“用假的,有什么意思?” 说罢,他径直取下两把沉甸甸的战刀,掂量了一下,将其中一把丢给郑良。 钱正脸色大变,连忙上前拦住:“总旗!这郑良的刀法是家传的,凌厉至极,真刀真枪地比,万一伤了人……” 林元辰微微一笑,眼底闪过一丝自信:“无妨。” 郑良握紧战刀,掌心却渗出了冷汗。 他不敢再有半分小觑,林元辰的招式古怪刁钻,杀伤力却惊人得很,此刻他的胸口还隐隐作痛。 深吸一口气,郑良再次暴喝出声,浑身力气灌注于手臂,战刀带着破风之声,朝着林元辰当头劈下。 这一刀凝聚了他毕生所学,便是北蒙的精锐骑兵,也未必能硬接,只要被他找到一丝破绽,后续便是连绵不绝的攻势,不死不休。 林元辰眸光一凝,看出这一刀的狠辣,脚下连连后退,身形如鬼魅般躲闪。 郑良的刀势迅猛,刀锋几乎擦着他的衣袂划过,看得周围众人无不屏住呼吸,替他捏了一把冷汗——这般凌厉的刀法,换做他们,怕是连三招都撑不住。 郑良步步紧逼,刀锋越劈越快,林元辰连连后撤,后背陡然撞上了烽火台冰冷的夯土墙,退无可退! “好机会!”郑良眼中闪过狂喜,手腕翻转,战刀抡出一道雪亮的弧光,朝着林元辰拦腰横扫! “总旗小心!”钱正失声惊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元辰却嘴角微扬。 只见他手腕一转,战刀倏地翻转,以刀背精准无比地磕在郑良的手腕关节处。 “咔嚓”一声轻响,伴随着郑良的痛呼,“咣当”——战刀脱手落地,在地上弹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微风拂过,吹动郑良震惊得近乎扭曲的面庞。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发麻的手腕,心头一片冰凉——如果林元辰刚才用的是刀刃,他这只手怕是已经废了。 “你服吗?”林元辰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依旧。 郑良牙关紧咬,脖颈青筋暴起:“我不服!你这是用计谋取胜,不是真刀真枪的本事!” 林元辰闻言,收刀而立,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好,那这次我不躲,咱们堂堂正正比一场。” 他站在原地,双手握刀,目光扫过台下众人。 今日,他必须彻底打服郑良,否则,这群边关军卒,永远不会真正信服他这个总旗。 郑良怒吼着,红着眼睛再次冲来,战刀劈出的力道比之前更甚,势要将林元辰劈成两半。 可这一次,林元辰却不退不避,手腕一抖,战刀精准地撞上郑良的刀锋。 “铛!” 金铁交鸣之声刺耳,郑良只觉一股巨力从刀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手臂酸麻不已。 他还没反应过来,林元辰的战刀已如毒蛇吐信,绕过他的刀锋,直指他的脖颈。 一丝冰凉的触感从颈侧传来,郑良浑身一僵,动作瞬间定格。 林元辰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清晰地传入他耳中:“你输了。如果这是在战场,你已经死了。” 他抬眼,目光扫过台下所有军卒,声音陡然拔高:“兵者诡道也!在战场上,从来没有什么堂堂正正,只有活下去才是硬道理! 哪怕是用牙咬,用石头砸,用最卑劣的手段,也要干掉你的敌人!” 这两句话,字字铿锵,如重锤般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郑良怔怔地望着林元辰,颈侧的寒意久久不散。 良久,他猛地掷开战刀,对着林元辰抱拳躬身,声音嘶哑却无比坚定:“我郑良,服了!从今往后,唯总旗马首是瞻!” “好!”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烽火台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众军卒看着林元辰的眼神,早已从最初的质疑、不屑,变成了满满的敬畏与信服。 其他三个小旗官也快步上前,对着林元辰郑重行礼。 风波平息,林元辰带着众人走进烽火台的营房,神色凝重:“我问你们,往日里遇到北蒙骑兵,你们都是如何应对的?” 钱正上前一步,面露苦涩:“总旗,实不相瞒,若是在烽火台附近遇上,我们便龟缩在台内死守; 若是在外巡逻撞见……十个人里,能活着逃回来一个,就算是万幸了。” 林元辰眉头紧锁,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案:“我们不能一辈子缩在这烽火台里,坐以待毙。” 他起身走到地图前,指着边境的地形:“北蒙骑兵的优势,在于骑射精湛,机动性强。 他们惯用箭雨扰乱我军阵型,再借着战马的速度冲击薄弱之处,一旦阵型被分割,等待我们的,便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众人闻言,脸色皆是一白。 北蒙骑兵的凶悍,他们早已深有体会,每次遭遇,都是一场噩梦。 钱正眼中闪过一丝希冀:“总旗,您是不是有什么破敌的法子?” 林元辰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们可知,北蒙人最忌惮的是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他们只知道北蒙骑兵厉害,却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这时,郑良突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我曾听老兵说过,北蒙的战马,在树林里施展不开,他们的骑兵,最怕地形狭窄的地方。” “说得没错。”林元辰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骑兵的核心优势,在于速度。 一旦失去速度,他们的战斗力,至少要折损七成!” 他顿了顿,声音掷地有声:“所以,下次再遇北蒙骑兵,我们不必死守,更不必逃窜。 树林、山地、沟壑,皆是我们的战场。 绊马索、陷马坑、拒马桩,凡是能限制战马速度的东西,都给我用上!只要断了他们的速度优势,咱们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众人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们看着林元辰,眼中渐渐燃起了火光——原来战争,竟还有这么多门道;原来面对北蒙骑兵,他们并非只能任人宰割! 第十六章 募兵 “你们……你们别过来!再往前一步,我、我就喊人了!” 李沐汐杏眼圆睁地盯着院子里五个凶神恶煞的地痞。 朔风卷着枯叶从破了洞的院墙上灌进来,吹得她单薄的身子微微发抖,身后的林母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紧紧攥着她的胳膊。 为首的地痞三角眼一斜道:“喊人?小娘子,你就是喊破喉咙,今儿个也没人敢来救你!” “你欠我们周公子那一百两银子,今儿个要是还不上,就得乖乖跟我们走!周公子说了,只要你点头做他的小妾,那笔烂账,一笔勾销!” “你们休想!”李沐汐猛地拔高了声音,“我是林元辰的未婚妻!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就算是死,我也绝不会跟你们走!” 谁能想到,两个月前她为了安葬病逝的父亲向周家借了一两银子,竟被利滚利翻到了一百两。 林元辰当初咬牙从军,为的就是挣那点军饷,早日还清这笔债,让她和母亲过上安稳日子。 可周彪那个恶霸,竟然光天化日之下派人强抢民女! 五个地痞的目光黏在李沐汐精致的脸蛋上,他们还从没见过这般标致的小娘子,一个个搓着手,脸上的坏笑越来越浓,缓缓呈合围之势逼了上来。 李沐汐护着林母一步步往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土墙,退无可退。 “小美人,识相的就跟哥几个走,”一个矮胖地痞搓着手淫笑道,“别逼哥几个动粗! 这一百两银子,你这辈子都还不清!我可听说了,前阵子北蒙蛮子的大军围住了浦里镇大营,死了好些人呢! 你那个废物未婚夫,说不定早就喂了野狼,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不可能!”李沐汐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透着执拗,“辰哥一定会回来的!他回来了,绝不会放过你们!” “哈哈哈!”为首的地痞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就凭他?一个烽火台的小卒子,也敢跟周家作对? 告诉你,周家背后站着的可是卫所军指挥佥事!识相的,赶紧跟我们走,少受点皮肉苦!” 话音落下,五个地痞齐齐狞笑一声,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 千钧一发之际,院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惊雷般的怒喝:“住手!” 地痞们动作一僵,齐刷刷地回头望去。 只见一个身着灰色劲装的少年大步跨进院门,身形挺拔,眉眼间凝着骇人的戾气,不是林元辰是谁? 李沐汐和林母看清来人,先是一愣,随即泪水奔涌而出。 “辰哥!你终于回来了!”李沐汐哽咽着,声音都在发颤。 为首的地痞上下打量了林元辰一番,见他孤身一人,顿时放下心来,冷笑一声:“哼,就你这小子,就是林元辰?我们是奉周公子的命来的! 今儿个,要么你拿出一百两银子还债,要么乖乖把这小娘子送到周府当小妾,否则,别怪哥几个不客气!” “如果我不同意呢?”林元辰的声音冰冷刺骨。 他原本和赵大虎、钱正一道回来募兵,在村口时让二人先去找里长接洽,自己则心急如焚地赶回家看看母亲和沐汐,没想到刚进院门,就撞见这令人发指的一幕。 “不同意?”为首的地痞像是被戳中了肺管子,勃然大怒,“好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给我上!卸了他一条腿,让他长长记性!” “辰哥,快跑!”李沐汐心胆俱裂,失声喊道。 在她印象里,林元辰只是个老实本分的农家子弟,哪里是这五个凶徒的对手?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她惊得忘了呼吸。 林元辰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不等第一个冲上来的地痞近身,抬脚便是一记凌厉的侧踢。 那地痞惨叫一声,像个破麻袋似的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紧接着,林元辰欺身而上,双拳如闪电般挥出,又有两个地痞应声倒飞,捂着胸口蜷缩在地,痛得龇牙咧嘴。 最后一个地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林元辰一记肘击打在面门,鼻血狂喷,当场昏死过去。 不过两分钟,四个地痞便瘫在地上哀嚎不止,院子里只剩下那个为首的地痞。 林元辰一步步逼近,眼神冷得像冰。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吓得浑身发抖的地痞,声音低沉而危险:“刚才,你说要卸我一条腿?” 地痞脸色惨白如纸,牙齿打颤,结结巴巴地威胁道:“我、我告诉你,我可是周家的人!你要是敢动我……啊!” 惨叫声响彻院落。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元辰一巴掌狠狠抽飞出去,摔在地上时,几颗带血的牙齿混着唾沫溅了一地。 “回去告诉周彪,”林元辰的声音响彻整个院子,带着不容置疑的霸气,“要钱没有,要命,也他妈不给! 想找麻烦,让他亲自去前锋台找我!” “总旗!这是怎么回事?”就在这时,钱正带着赵大虎,还有闻讯赶来的里长和村民们匆匆走进院子,看到满地狼藉,不由得吃了一惊。 “没什么,”林元辰淡淡瞥了一眼地上的地痞,语气平静,“几个地痞流氓上门找茬。拉出去,每人打断一条腿,丢出村子!” 钱正和赵大虎对视一眼,二话不说,上前架起瘫软在地的地痞就往外拖。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渐渐消失在村口。 林元辰这才转身,快步走到母亲和李沐汐身边,声音瞬间柔和下来:“娘,沐汐,你们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林母摇了摇头,眼眶泛红:“娘没事,辰儿,幸好你回来得及时……” 话没说完,李沐汐再也忍不住,一头扑进林元辰的怀里,放声大哭:“辰哥,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林元辰的心瞬间软成一滩水,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慰:“别怕,我回来了,有我在,没人再敢欺负你们。” 靠在他宽阔而坚实的胸膛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李沐汐那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渐渐止住哭声,抬头望去,却发现满院子的村民都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姿势有多暧昧,李沐汐的脸颊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她惊呼一声,慌忙从林元辰怀里挣脱出来,捂着脸飞快地躲进了屋里。 钱正轻咳一声,上前一步,朗声道:“总旗,人我都给您带来了!” 村民们这才反应过来,呼啦一下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 “元辰啊,你这是在军中当官了?” “哎呀!我就说嘛,这孩子打小就有出息!” “可不是!看这架势,肯定是个大官!” “里长,您见多识广,这总旗,到底是多大的官啊?” 老里长捋着胡须,满脸红光,声音洪亮地说道:“总旗啊!那可是管着五十号人的武官!比烽火台的小旗官还大!就是县太爷见了,也得客客气气的!” 这话一出,院子里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村民们平日里见得最大的官,就是眼前的里长,连卫所的小兵都要敬畏三分,更别提边军的军官了! 没想到,他们庆村竟出了这么一个大人物! 一时间,众人看向林元辰的目光里,充满了敬畏与羡慕,连说话的语气都恭敬了几分。 村里的年轻汉子们更是满眼放光,哪个男人心中没有一个驰骋沙场的英雄梦? 林元辰看着乡亲们热情的脸庞,心中一暖,他抬手压了压,待院子里安静下来,才朗声道:“各位父老乡亲,我这次回来,是有要事相告!我现在,负责方圆五十里的防区,咱们庆村,就在我的防区之内!” “如今北蒙虎视眈眈,边关不宁,为了让大家日后不受战乱之苦,我准备在村里募兵!” 话音落下,几个年轻汉子当即站了出来,大声道:“元辰,我报名!我要跟你去当兵!” “算我一个!我也去!” 林元辰看着他们,欣慰地点点头:“好样的!凡是从军的兄弟,每人每月二两银子军饷!我把话撂在这儿,月月足额发放,绝无半点克扣!” “什么?二两银子?” 村民们瞬间炸开了锅,满脸的难以置信。要知道,寻常人家省吃俭用一年,也攒不下二两银子! 隔壁村有人当兵,每月军饷不过七八钱,剩下的全被当官的克扣了! 趁着众人议论纷纷的空档,林元辰继续开口,声音传遍院子的每个角落:“我这次回来,不仅募兵,还要招募民夫! 有力气的,会修筑城墙的,还有木匠、铁匠,只要有一技之长,都可以来!每月五钱银子工钱,若是有突出贡献,再加两钱!” 钱正适时地高声补充道:“各位乡亲,这可是总旗大人自掏腰包给大家发的工钱!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村民们彻底沸腾了!不用上战场就能领这么多银子,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尤其是村里的铁匠、石匠和木匠,如今兵荒马乱,他们的手艺根本派不上用场,一家人连肚子都填不饱,此刻一个个激动得满脸通红,挤到前面抢着报名。 林元辰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抬手压了压众人的声音:“大家静一静!凡是愿意报名的,明天一早,都去前锋台集合!到时候,我们统一登记造册!” 第十七章 训练 村民们渐渐散去,林元辰三人抬脚走进屋内。 林母连忙拿起衣角,擦了擦板凳上的灰尘,局促又恭敬地说道:“军爷,快坐下歇歇,我这就去给你们倒水。” 一听这话,钱正脚下一个趔趄,差点绊在门槛上摔个跟头。 他连忙跨步上前拦住林母,摆手如摇扇:“我的娘哎,老夫人您可千万别这么喊! 我就是总旗大人手下的一个小旗,您快坐下,俺一点儿也不渴!” 他又转向一旁的李沐汐,憨声补充:“总旗夫人,您也别忙活了,俺站着就成!” “总旗夫人”四个字入耳,李沐汐的脸颊霎时飞上两抹红霞,连耳根都透着热意。 那娇羞的模样落在林元辰眼里,惹得他心头狠狠一跳,暖意漫了满身。 目光扫过屋内简陋的陈设——斑驳的土墙,缺了角的木桌,还有那缝缝补补的被褥,林元辰鼻尖微微发酸。 他解下腰间的钱袋,塞进母亲粗糙的手掌里,声音沉缓而坚定:“娘,儿子如今已是总旗,往后您和沐汐不用再吃苦受罪了。 这里有十两银子,您先拿着用,不够的话儿子还有。” 钱袋入手沉甸甸的,林母捧着它,浑浊的眼泪瞬间滚落,哽咽道:“儿啊……娘不图你大富大贵,只求你能平平安安,就够了。” 一句话,戳中了林元辰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的眼眶倏地泛红。 谁又想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原主本是良家子,若不是遭周家迫害,何至于背井离乡来从军? 可眼下,周家竟还敢上门强抢沐汐,关外的北蒙更是虎视眈眈,狼烟遍地。 这世道,想要活下去,就只能握紧手中的战刀,杀出一条血路!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笑着安慰:“娘,您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放心吧,儿子心里有数。” 安抚好母亲,林元辰走到李沐汐身边,张开双臂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我如今是总旗,周家不敢太过嚣张。若是他们再来滋事,你就让人去前锋台叫我,家里的一切,就拜托你了。” 李沐汐埋在他的胸膛,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无比坚定:“辰哥,你在烽火台也要好好保重自己,我……我等你回来。” 看着她眼中真切的关切,林元辰只觉心头熨帖,连日来的疲惫仿佛都消散了大半。 三人返回烽火台后,林元辰当即让人把所有兵卒召集到空地上。 他心里早已规划好了一条清晰的路——既然手握总旗之权,便要借着这股力量,一步步壮大自己。 而第一步,就是练兵。 这练兵,绝不止是练体能、练军阵战术,更要从思想和纪律上严加管束,要让这些兵卒真正做到令行禁止,进退如一! 前世在现代军营里学到的那些经验和方法,此刻尽数涌上心头,林元辰有十足的把握,能练出一支锐不可当的铁血之师! “负重越野、体能特训、军阵演练、沙盘推演……” 一连串陌生的词汇从林元辰口中吐出,兵卒们听得面面相觑,满脸茫然。 赵大虎挠了挠头,忍不住出声问道:“总旗,这些都是啥名堂啊?俺们以前听都没听过!” “这些,就是咱们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训练计划。” 林元辰沉声开口,随后便将每个项目的要领、目的,仔仔细细地讲解了一遍。 现代化的军事理念,如同一道惊雷,在众人心头炸开。 他们越听越心惊,看向林元辰的眼神里,满是震撼与敬佩。 钱正更是瞪大了眼睛,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总旗不仅武艺高强、谋略过人,竟连练兵之道都如此精深! 跟着这样的贵人,何愁没有出头之日,何愁挣不来荣华富贵! 林元辰拍了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来,朗声道:“从明天开始,正式训练!我会和你们一起练!还有个好消息——今晚,咱们炖肉吃!” 夕阳西沉,染红了半边天际。 烽火台的上空,渐渐飘散出一股浓郁醇厚的肉香,勾得人垂涎三尺。 兵卒们蹲在城墙根下,一个个伸长了脖子,使劲嗅着那诱人的香气。 赵大虎抹了把嘴角的口水,咂舌道:“我的亲娘哎,这味儿也太香了!” 钱正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感慨道:“可不是嘛!以前顿顿糙米饭都吃不饱,今儿个竟能吃上炖肉,这可是地主老爷才能享的福分啊!” “总旗大人说了,往后只要好好训练,天天都能吃上炖肉!”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真的?!”赵大虎眼睛一亮,高兴得差点一蹦三尺高。 在这些兵卒眼里,林元辰此刻简直就是活神仙——战场上他能所向披靡,练兵有独到法门,就连这炖肉,都做得这般勾魂! 林元辰看着众人的模样,心中暗忖:这个年代的人大多营养不良,高强度的训练定会消耗大量体力,没有足够的蛋白质补充,根本撑不下来。 前世他在野战部队炊事班待过一段时间,别说是炖肉,就算是在模拟战场的恶劣环境下炒糖色做红烧肉,对他来说也是轻车熟路。 暮色四合,烽火台的空地上摆开了几大盆糙米饭,配上一筐子焯水的野菜,再浇上一勺油光锃亮的炖肉,淋上滚烫的肉汤。 七八个汉子蹲在地上,捧着粗瓷大碗,狼吞虎咽,吃得满嘴流油,差点连舌头都咽下去。 “好吃!太好吃了!” “这肉汤泡饭,能再吃三碗!” 此起彼伏的赞叹声,在夜色里格外响亮。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一声雄浑的怒喝便响彻了整个烽火台:“紧急集合!” “快快快!总旗大人喊集合了!赶紧起来!” 兵卒们从睡梦中惊醒,手忙脚乱地穿上皮甲,抓起兵器,跌跌撞撞地冲向空地。 林元辰负手而立,面沉如水,目光扫过气喘吁吁的众人,冷声喝道:“太慢了!太慢了!就你们这个速度,若是北蒙骑兵突然来袭,不等你们披甲上阵,脑袋早都搬了家! 今日是第一天,暂且饶过你们。从明天起,集合超过半刻钟,全体受罚!” 他顿了顿,扬声下令:“现在,所有人全副武装,跑到对面的山头再折返回来!出发!” 晨曦微露,山林间荒草丛生,荆棘遍布。 兵卒们顶着初生的朝阳,背着沉重的甲胄,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狂奔。 林元辰就跟在队伍旁边,不断嘶吼着鼓劲,也不断厉声呵斥: “快点!再快点!把你们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 “就你们这龟速,北蒙人能把你们砍翻三次!” “昨晚的肉都白吃了?一个个软得像没骨头的虾!” 身体的疲惫与精神的压迫双重袭来,兵卒们却不敢有丝毫懈怠,只能咬紧牙关,拼命向前。 等众人踉跄着跑回烽火台时,一个个累得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的骨头仿佛都散了架。 可他们不知道,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林元辰将体能训练、力量训练、军阵配合等项目接连铺开,堪称魔鬼般的训练,让这些兵卒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林元辰站在高台上,目光锐利如刀,声音冷硬如铁:“在这里,我就是阎王爷! 你们,就是我手下的小鬼!每次训练,我都会给你们打分排名。每月考核的第一名,赏银十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话果然不假。 纵使训练苦不堪言,可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兵卒们便又燃起了斗志,在痛并快乐之中,咬牙开启了日复一日的魔鬼训练。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边关的烽火,竟会在这般猝不及防的时刻,骤然点燃。 第十八章 狼烟起 湛蓝的天穹之下,一道浓黑的烟柱骤然拔地而起,扶摇直上,在澄澈的天际格外刺目。 “总旗!是狼烟!在望京台的方向!”钱正的声音陡然拔高,惊得周遭的空气都跟着颤了颤。 望京台,正是郑良驻守的烽火台。 林元辰瞳孔骤缩,二话不说,扬声下令:“钱正、大虎,带两个兄弟,跟我去望京台看看!” 众人不敢耽搁,迅速抄起兵刃,紧随林元辰身后疾驰而去。 经过这些时日的严苛训练,烽火台的兵卒早已脱胎换骨,满编的队伍士气高昂,便是遇上小股北蒙骑兵,短时间内也足以守住阵地。 一行人赶到望京台时,只见烽火台的木门上还钉着几支断裂的箭矢,木栅栏上溅着点点暗红的血迹,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厮杀。 郑良见林元辰亲自带兵驰援,又惊又喜,连忙扯开木门上的门闩,将众人迎了进去。 “到底怎么回事?”林元辰的声音沉得像淬了冰,目光扫过周遭狼藉的景象。 郑良半边脸颊被箭矢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顺着下颌线往下淌,浸透了胸前的衣襟。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咬牙道:“总旗,是北蒙的斥候,足足十人! 半个时辰前突袭望京台,被我们拼死击退,眼下他们骑着战马,往南边的村子跑了!” “村子?”林元辰脸色骤然剧变,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你带四个兄弟,跟我快追!” 然而,双腿终究跑不过战马的铁蹄。 当林元辰等人提着一口气,气喘吁吁地奔到村口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怒火烧得人几乎要眦裂眼眶—— 村口那几间原本炊烟袅袅的茅草屋,此刻正燃着冲天大火,赤红的烈焰舔舐着焦黑的房梁,噼啪作响的燃烧声里,裹挟着木头炸裂的脆响。 滚滚浓烟翻涌着冲上半空,将半边天际都染成了暗沉的灰黑色,火光映红了每个人的脸庞,也映红了地上那片刺目的血色。 泥泞的土路上,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姿态扭曲而僵硬。 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枯瘦的手指还保持着向前抓挠的模样,仿佛临死前还在护着什么; 有被包裹在破烂襁褓里的婴孩,小小的身躯蜷缩着,早已没了声息; 还有衣衫褴褛的妇人,散乱的发丝沾满了泥土与血污,双目圆睁,像是还凝着无尽的恐惧与不甘。 殷红的鲜血正从尸体身下汩汩渗出,与路上的泥泞混作一处,汇成蜿蜒的血线,慢慢染红了脚下的黄土。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杂着皮肉烧焦的焦糊味,每吸一口气,都像是有刀子在刮着喉咙。 林元辰猛地蹲下身,指尖颤抖着触碰地上尚未干涸的血迹,那温热的黏腻触感,让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瞬间凝固。 他的声音冷得发颤,字字句句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血液还没凝固,北蒙人肯定还在附近!” 暮色四合,残阳的最后一缕余晖,被迅速席卷而来的浓重夜色吞噬殆尽。 暗沉的天幕压在头顶,让这片死寂的村落更添了几分炼狱般的绝望。 众人望着眼前的惨状,胸腔里的怒火像是被点燃的炸药,熊熊燃烧着,几乎要冲破胸膛。 有人死死咬着牙,指节攥得发白;有人双目赤红,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还有人握着兵器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 郑良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抽出腰间的战刀,锋利的刀刃在暮色中闪过一道凛冽的寒芒。 他仰头发出一声悲愤的嘶吼,声音里带着泣血的恨意:“总旗!你说怎么干!兄弟们豁出去了!跟这群畜生拼了!” 钱正、赵大虎,还有其余六名兵卒,也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兵器,铁制的刀柄被攥得滚烫。 他们齐刷刷地看向林元辰,目光灼灼如炬,浑身都散发着同仇敌忾的凛冽杀气,只待他一声令下,便要冲上去与敌人不死不休。 经过这些天的魔鬼训练与生死磨砺,他们早已不是当初那群听到北蒙人名字就瑟瑟发抖的怂兵。 林元辰教给他们的,不只是杀敌的本领,更是保家卫国的血性与勇气。 林元辰眼底寒光凛冽,眸子里翻涌着滔天的杀意,却没有半分慌乱。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的怒火,沉声下令,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钱正、赵大虎,跟我走!其余人分成两组,仔细搜查!我料定北蒙人还藏在村子里!” 三人循着空气中愈发浓重的血腥味,还有地上凌乱的马蹄印,踩着散落的瓦砾与断裂的木柴,小心翼翼地穿过遍地尸骸,一步步朝着村子深处走去。 行至一处朱漆大门早已破败的大院外,远远地,便听见院内传来北蒙人嚣张的哄笑声,那笑声粗鄙而刺耳,夹杂着不堪入耳的咒骂,还有酒坛碰撞的脆响。 林元辰三人立刻屏住呼吸,悄然躲在拐角的阴影里,借着微弱的月光,透过敞开的院门往里望去。 这一眼,让他们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将理智焚烧殆尽—— 十个北蒙斥候正围坐在院中燃起的火堆旁,一个个袒胸露背,满脸横肉。 他们大口喝着抢来的烈酒,啃着不知从谁家劫掠而来的肉干,嘴里还在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更令人发指的是,他们身下垫着的,竟然是村民的尸体!那些死去的老人、妇人,被他们像垫脚石一样踩在脚下,肆意地凌辱着。 赵大虎死死咬着牙,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喉咙里挤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声音里满是滔天的恨意:“这群禽兽不如的畜牲!” 钱正攥紧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惨白,他死死盯着院内的北蒙人,几乎要将牙齿咬碎。 他转头看向林元辰,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总旗,动手吧!别让这群畜生再多活片刻!” “先把其他人叫过来,布好阵型再动手!” 林元辰压低声音,眼底杀意翻腾,却依旧保持着冷静,“敌在明,我在暗,不可贸然行事,务必一击必杀!” 片刻之后,所有人都在院外悄然集结,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林元辰蹲下身,用手指在湿漉漉的泥地上迅速画出一张简易的战术图。 他沉声部署,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钱正,你带两个人,埋伏在大门正对面的那处院子里,听我号令放箭,务必先干掉几个敌人,打乱他们的阵脚!” “是!”钱正抱拳领命,声音铿锵,转身便带着两个弟兄,猫着腰悄然离去。 林元辰又看向剩下的人,目光锐利如刀,声音冷冽如冰:“其余人,随我埋伏在院子两侧!一旦敌人受惊冲出来,直接杀上去!记住,一个都别放过!” “遵命!”众人齐声应和,声音不大,却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在寂静的夜色里格外响亮。 一切部署妥当,林元辰缓缓抽出腰间的战刀,锋利的刀刃在月光下泛着慑人的寒光。 他深吸一口气,一步踏出阴影,稳稳地站在了队伍的最前方。 郑良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急切道:“总旗,让我打头阵吧!” 谁都清楚,两军交战,第一个冲上去的人,定然是最危险的,生死往往只在一瞬之间。 林元辰斜睨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严厉,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少废话!想抢头功,等你哪天坐上我的位置再说!” 郑良看着林元辰挺拔的背影,神色复杂,心中却涌起一股滚烫的热流。 他从军多年,见过的上官不计其数。有贪生怕死、克扣军饷的; 有颐指气使、视人命如草芥的; 却从未有过一个像林元辰这般的——训练时,他与兵卒同吃同住,糙米饭配野菜,他吃得比谁都香;夜 里,他会悄悄起身,替熟睡的弟兄们掖好被角,生怕有人着凉; 上阵杀敌时,他身先士卒,将最危险的位置留给自己,把生的希望让给弟兄。 这样的上官,值得他们豁出性命去追随! 而此时的大院里,北蒙人依旧在开怀畅饮,放声大笑,酒肉的香气混杂着血腥气飘散开来。 他们丝毫没有察觉,黑夜之中,死神的镰刀已经悄然悬在了他们的头顶,一场复仇的猎杀,即将拉开序幕。 第十九章 利刃出鞘 夜色如墨,潜伏在暗处的大周兵卒宛若蛰伏的凶兽,双目死死锁定院中篝火旁的北蒙人。 林元辰眼中寒光一闪,大手猛然劈下。 咻——咻——咻! 数支箭矢破风而出,锐啸声撕裂了夜的寂静。 院中北蒙人闻声惊起,这破空之声他们再熟悉不过,正是弓箭的杀音!可他们刚站直身体,箭簇便已至眼前。 噗!噗! 两支箭矢精准钉入两名北蒙兵胸口,厚重的皮甲虽堪堪卸去大半力道,却也让箭头深深嵌进肉里,两人闷哼一声,捂着胸口瘫倒在地,再无半分行动力。 第三箭则擦着皮肉,狠狠钉在一人肩头,剧痛让他惨叫出声,却未伤及性命。 “找死!” 北蒙小旗双目赤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都给我冲!宰了这帮大周杂碎!” 他咆哮着率先迈步,粗壮的双腿狠狠踏在院中的青石板上,溅起几片带血的泥污。 可脚步刚跨过那道院门门槛,一股冷到骨髓里的寒意,陡然从背后席卷而来。 那寒意来得又快又猛,像是毒蛇的獠牙,瞬间攫住了他的后颈。 北蒙小旗浑身汗毛唰地竖了起来,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直冲脑门,他甚至来不及回头,更来不及呼喊,耳畔只听见一声惊雷般的暴喝。 “杀!” 是林元辰! 他的身影快如鬼魅,宛若一道离弦的箭,脚下的青石板被踏得微微震颤。 手中那柄饱饮鲜血的战刀,裹挟着凛冽的劲风,刀身划破夜色,甩出一道冰冷刺眼的弧光。 寒光闪过,快得让人连眨眼的功夫都没有。 北蒙小旗只觉脖颈处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紧接着,剧痛猛地炸开。 他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异响,却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下一秒,他的头颅便冲天而起,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脖颈处喷薄而出,溅得满地都是,染红了半面院墙。 “砰!” 头颅重重砸在地上,滚出去数尺远,一双眼睛还圆睁着,满是不甘与惊骇。 院中的北蒙兵霎时僵在原地,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他们呆呆地望着那颗滚落的头颅,又望着站在院门处、浑身浴血却眼神冰冷的林元辰,一时间竟忘了反应。 方才还叫嚣着要冲出去的悍勇之气,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 “杀!一个不留!” 林元辰岂会给他们半点喘息之机? 冰冷的喝声再次响起,他手腕翻转,战刀嗡鸣着再次扬起。 刀光如雪,快如闪电,寒光连闪之间,又是两名反应稍慢的北蒙兵应声倒地。 刀锋掠过之处,鲜血飞溅,那两人甚至没能看清刀的轨迹,便已尸首分离,身体重重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杀!” 郑良看得热血沸腾,胸腔里的战意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不甘示弱地怒吼一声,双脚猛地蹬地,如同一头下山的猛虎般冲了上去。 他双手紧握刀柄,将全身的力气都凝聚在臂膀之上,战刀被抡出一道骇人的弧光,带着破风的呼啸声,狠狠劈向面前的北蒙兵。 那北蒙兵被眼前的景象吓破了胆,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仓促间想要举刀格挡,可手腕却像是被冻住了一般,慢了半拍。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战刀狠狠劈在他的颅骨之上,坚硬的骨头应声碎裂。 红白之物四溅而出,溅了郑良满头满脸,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却浑然不觉,只觉得一股酣畅淋漓的快意直冲四肢百骸。 另一边,赵大虎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跟在林元辰身后、连刀都握不稳的新兵蛋子了。 只见他双手紧攥刀柄,马步扎得稳稳当当,战刀舞得虎虎生风,刀刀都带着狠劲,招招直逼敌人要害。 他对面的北蒙兵也是个悍勇之辈,弯刀舞得密不透风,一时间竟与赵大虎打得难解难分。 几番缠斗下来,赵大虎额角青筋暴起,汗水顺着脸颊滑落,视线却始终死死锁定着对方的动作。 终于,那北蒙兵久战之下露出了一个破绽,弯刀挥出的弧度慢了一瞬。 就是现在! 赵大虎眼中精光一闪,猛地侧身突进,脚下步伐变幻,险之又险地避开对方的弯刀。 紧接着,他手腕猛地一沉,战刀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刺对方的心窝。 “噗嗤!” 刀刃没入血肉的声响清晰可闻。 那北蒙兵浑身一颤,脸上的悍勇之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绝望。 他闷哼一声,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再无生息。 剩余的几名北蒙兵见状,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恋战,转身便想往院外逃。 可他们刚跑出两步,就被另外六名大周兵卒团团围住。 刀光剑影交错,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怒骂声此起彼伏,响彻了整个院落。 不过片刻功夫,那几名北蒙兵便尽数被乱刀砍死,无一生还。 战斗刚一结束,林元辰脸上不见半分喜色,反而眉头紧锁,凌厉的目光扫过满地的尸体,厉声下令:“钱正!即刻带两人去村口设伏警戒,仔细巡查四周的山林,防止有北蒙的援军偷袭!”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其他人听令!给地上这些杂碎挨个补刀!不管死活,绝不能留半点后患!” 林元辰顿了顿,目光望向村庄深处那片漆黑的屋舍,又补充道:“补完刀,立刻去村里挨家挨户搜查! 地窖、柴房、灶台,任何能藏人的地方都别放过,看看还有没有幸存的百姓!动作快!” 郑良站在一旁,看着林元辰有条不紊地部署着一切,忍不住暗自点头。 眼前的少年,分明是刚上任没几天的总旗,可这临阵指挥的气度,这滴水不漏的安排,哪里有半分新人的模样? 分明是久经沙场、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将,每一步都算得精准无比,连一丝纰漏都不曾留下。 林元辰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迈步走到那两个中箭未死的北蒙兵面前。 他蹲下身,目光落在他们胸口的箭簇上。 那两支箭矢深深嵌在皮肉里,箭尾还在微微颤动。 北蒙人的皮甲果然坚韧,层层叠叠的兽皮,竟将箭势抵消了大半,箭头只入肉两寸,这才没能一击毙命。 那两个北蒙兵躺在地上,痛苦地扭动着身体,嘴里发出嗬嗬的哀嚎,眼中满是哀求之色。 林元辰面无表情,手腕微抬,战刀寒光一闪,干脆利落地补上两刀。 利刃入肉,哀嚎声戛然而止。 他蹲下身,拔出那两支箭簇,指尖摩挲着冰冷的箭尖,眉头皱得更紧了,心中若有所思——看来,是时候改良箭头的形制了。 得把箭尖磨得更尖更利,最好再加上倒钩,让这破甲的力道再狠上几分,下次再遇上北蒙皮甲,才能一击致命。 不多时,外出搜查的兵卒匆匆折返,脸上带着几分喜意:“总旗!找到了!地窖里找到了十多名幸存的村民!都是老弱妇孺!” 林元辰点了点头,沉声道:“带他们过来。” 当十多名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村民被领到这座大院时,看到满地横七竖八的北蒙人尸体,又抬头望向村庄里那些被烧毁的屋舍、断壁残垣,压抑了许久的哭声,终于彻底爆发出来。 男人们蹲在地上,捶胸顿足,发出压抑的呜咽;妇孺们抱着孩子,瘫坐在地,哭得撕心裂肺。 一夜之间,昔日鸡鸣犬吠、炊烟袅袅的热闹村落,竟沦为这般人间炼狱。 郑良走到林元辰身边,看着眼前的景象,又转头望向身旁的少年,郑重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声音里满是发自肺腑的敬佩:“总旗,你简直是神了!” 赵大虎和其他兵卒也围了上来,一个个激动得浑身颤抖,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们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迹,又看着满地的北蒙人尸体,恍如梦中。 谁能想到,他们这支区区十人小队,竟敢偷袭十倍于己的北蒙精锐? 更没人能想到,他们不仅全歼了敌人,还创下了零伤亡的奇迹! 第二十章 论功行赏 也难怪众人这般激动。往日里遇上北蒙骑兵,他们只能龟缩在烽火台里,靠着夯土高墙被动死守; 若是不幸在野外撞见,更是十死无生。 可今日不同,他们竟是在村落之中,与北蒙人一对一厮杀,还将敌军尽数歼灭。 这般战绩,怎能不叫人热血沸腾? 更要紧的是,人人都有斩获,这可是实打实的军功,总旗还亲口许诺足额发放赏银。 此刻众人心里竟都盼着,再多来几波北蒙人才好。 村民们知道是林元辰领着士兵杀退了仇敌,当即呼啦啦跪倒一片。 为首的老者嗓音哽咽,老泪纵横:“多谢军爷,替我们报了这血海深仇啊!” 林元辰素来面对千军万马都面不改色,此刻见这阵仗,反倒手足无措起来,连忙快步上前搀扶:“老哥快起来! 保家卫国,守护百姓,本就是我等军人的本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村子既已残破,你们不如随我一同离去,先去庆村暂住。烽火台那边正需人手,你们去做些活计,至少能保三餐温饱。” 村民们闻言,只觉遇上了活菩萨,感激涕零。林元辰好说歹说,才将众人一一扶起。 “来人!把战马、首级还有各处战利品都清点收拢好!”林元辰朗声笑道,“今日这一趟,咱们可是发了大财!” 光是缴获的十匹战马,便足够他组建一支骑兵小队了。 此事也让林元辰心头一亮——他该打造一支快速反应部队,如此一来,无论何处遇袭,都能以最快速度驰援战场。 骑兵虽非朝夕可成,但他大可先练一支“马上步兵”,不求骑射精湛,只求能借马力快速机动。 林元辰带队全歼北蒙骑兵的消息,如风一般传遍了十里八乡。 百姓们对这位新上任的总旗,无不翘首以盼。 报名的络绎不绝,不过半日,四十个民夫的名额便已招满。 与此同时,林元辰也找到了铁匠们,将破甲箭矢的构想细细道来。 不过三日光阴,第一批破甲箭便新鲜出炉。 王铁匠捧着二十支箭矢,快步来到林元辰面前,恭恭敬敬地说道:“总旗大人,您瞧瞧,这箭矢可合您的心意?” 林元辰接过箭矢端详,只见精铁打造的箭头呈三棱状,寒光凛冽,透着一股慑人的锋芒。 他满意点头:“不错!走,咱们去靶场试试威力!”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靶场。 林元辰取过一张制式长弓,张弓搭箭,只听“咻”的一声锐响,箭矢精准钉在靶心正中。 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箭拔出,赫然发现箭镞竟没入靶身足足四寸,创口更是狰狞可怖——这般力道,若是射在人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拿北蒙人的皮甲来,蒙上两层!”林元辰沉声下令。 又是一声破空锐响。 箭矢洞穿两层皮甲,依旧牢牢钉在靶上,三棱箭的破甲威力,已是一目了然。 可当蒙上第三层皮甲时,箭矢的穿透力便明显不足了。 林元辰眸光一闪,转身取过李崇山赠予的那张强弓。 此弓远非寻常制式长弓可比,力道雄浑至极。他再度拉弓射箭,这一次,三层皮甲竟如薄纸一般被轻易洞穿! “好!”林元辰抚掌大笑,“此番铁匠铺众人立下大功,每人加发一成赏钱!” 王铁匠闻言大喜,连忙躬身道谢,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花。 一旁的钱正打趣道:“老王啊老王,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般能耐!” 王铁匠憨厚地摆摆手,笑道:“哪里哪里,老汉哪有什么本事?这三棱箭的图纸,都是总旗大人亲手画的,我不过是依样打造罢了。” 此言一出,靶场众人皆是一惊。他们原以为这破甲利器是铁匠们的巧思,谁知竟出自林元辰之手! 众人看向林元辰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敬畏。 唯有钱正早已见怪不怪——他算是看透了,这位总旗大人,就没有什么不会的。 赵大虎兴奋得满脸通红,搓着手道:“有了这三棱箭,日后再遇上北蒙人,岂不是战无不胜?” 林元辰却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哪有这般容易。 这三棱箭的箭镞需用精铁锻造,造价便是普通箭矢的四倍,再加上人工、火耗,一支箭就要一百多文钱。” 赵大虎倒吸一口凉气,咋舌道:“乖乖,这哪是箭矢啊,分明是白花花的银子!” 铁匠铺众人得赏的消息传开,在民夫之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活计可真好!工钱丰厚不说,干得好还有赏钱,真是老天爷开眼了!” “什么老天爷开眼,那是咱们总旗大人仁义! 想当初给地主家当佃户,他们让骡子和马都歇着,咱们却要在地里累死累活,汗珠子摔八瓣,一年到头能混个半饱,就该烧高香了!” “可不是嘛!你看现在,糙米饭管够,还能按月领工钱,总旗大人就是活菩萨降世啊!” 而就在昨日,林元辰还将剿灭北蒙的赏银,一分不少地发到了参战士兵手中。 这些士兵从军多年,还是头一回领到足额的赏银——以往那些黑心上官,连军粮饷银都要层层克扣。 只是欢腾之下,却有人愁眉不展。 钱正捧着账本,愁得头发都快掉光了。 自从招募了民夫、铁匠、木匠、石匠,百十号人的口粮便是一笔天文数字。 银子流水般花出去,看得他心头滴血。 上头拨下的粮饷本就微薄,缺口全靠前锋台自己填补,照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众人就得坐吃山空。 听着钱正的抱怨,林元辰也皱起了眉头。他知道,是时候想个法子开源了。 钱正越说越气,狠狠一拍桌子:“他娘的!这年头当兵的饿得前胸贴后背,那些富户商队倒是赚得盆满钵满,一个个脑满肠肥!” 富户?商队? 林元辰的眼睛骤然一亮,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悄然成形。 第二十一章 劫仓 清晨的第一缕晨光,堪堪刺破天边的薄雾,金灿灿地泼洒在林元辰身上。 他负手立在官道旁的土坡上,身前一字排开的九名边军战兵,腰间长刀出鞘半寸,刃口在晨光里泛着凛冽的寒芒。 每个人的胸膛都绷得紧紧的,眼底燃着按捺不住的火焰,连胯下的战马都似感受到了这份躁动,不安地刨着蹄子,鼻息间喷出一团团白雾。 “都准备好了吗?”林元辰的声音朗然响起,裹挟着清晨的凉意,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肃杀之气。 “准备好了!”九道声音轰然撞在一起,声浪滚滚,震得路边的野草簌簌发抖。 站在最前列的赵大虎和钱正,更是激动得浑身发颤,握着刀柄的指节都泛了白——他们要干的,可不是寻常的巡防操练,而是去端掉丰县城周家的仓库! 那周家,在丰县城里就是一尊横着走的太岁。 仗着和卫所军指挥佥事的交情,不仅囤积居奇、哄抬粮价,还纵容家仆强占良田、欺压良善,多少百姓被他们逼得卖儿鬻女、流离失所,却只能把满肚子的冤屈咽进肚里,连半句怨言都不敢吐露。 今日,终是能替这方水土的百姓,出一口积郁已久的恶气! 林元辰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周家仓库在县城西北角,位置偏僻,正好动手。 咱们速去速回,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控制现场,守住前后门,绝不能让他们转移走任何一样东西!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又是一声整齐划一的回应,震彻四野。 “出发!” 林元辰一声令下,率先翻身上马。 十骑人马当即踏着满地晨露,顺着官道疾驰而出,马蹄声哒哒作响,卷起一路尘土,朝着丰县城的方向疾奔而去。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周家仓库的轮廓便出现在视野里。 远远望去,仓库大门洞开,数十个精壮伙计正光着膀子,吆喝着号子,将一辆辆马车上的麻袋往院里搬卸。 那麻袋沉甸甸的,压得伙计们腰杆都弯了,显然是刚到了一批分量十足的新货。 “就是这儿!”林元辰低喝一声,猛地勒住缰绳。 胯下的战马吃痛,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悠长的嘶鸣,惊得仓库门口的伙计们纷纷扭头看来。 林元辰居高临下,高声喝道:“所有人都给我站住!边军巡查,任何人不得擅动!” 话音未落,身后的九名战兵已策马散开,迅速将仓库的前后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他们个个面色冷峻,杀气腾腾,手按刀柄,眼神锐利如鹰隼,吓得卸货的商队瞬间乱作一团。 有人手里的麻袋没抓稳,“咚”地砸在地上,裂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白花花的米粒; 有人吓得腿肚子发软,一跤跌坐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还有人想偷偷溜到后门,却被守在那里的战兵一眼看穿,厉声喝止,只能悻悻地缩了回来。 一片混乱中,一个身着锦缎长衫、头戴小帽的中年男人,挤出人群快步上前。 他满脸堆着谄媚的笑,肥肉挤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老远就拱手作揖,点头哈腰道:“几位军爷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 小的是周家的管家,不知军爷今日驾临,有何指教?” 林元辰目光锐利如刀,直直盯着他,沉声道:“我们正在追查一名北蒙奸细,据可靠线报,此人已潜逃至你家仓库。 今日,这仓库我们必须搜查!” 管家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摆手摇头,一脸无辜道:“军爷这是说笑了!小的们从清晨忙到现在,一直守在门口卸货,眼皮子都没敢眨一下,何曾见过什么北蒙人? 仓库里堆的都是些粮食布匹,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寻常货物,实在不必劳烦军爷费心搜查啊!” “说笑?”林元辰陡然拔高了声音,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我说笑个六饼!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给我统统让开,再敢上前阻拦,一律以通敌叛国罪论处!” 这话如惊雷炸响,管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咬了咬牙,梗着脖子,壮着胆子道:“军爷三思啊!我家老爷与卫所军指挥佥事可是至交,今日您要是撕破了脸,怕是对谁都没好处!” “指挥佥事?”林元辰冷笑一声,眼底的寒意更甚,“莫说是指挥佥事,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这仓库,我也查定了!” 话音未落,钱正早已按捺不住,一挥手,带着两名战兵拨开挡路的伙计,如猛虎下山般冲进了仓库。 不过片刻功夫,就见他提着两样东西快步走了出来,高高举过头顶——那是一件染着暗褐色血迹的北蒙皮甲,甲胄上还残留着草原的风沙气息; 旁边是一把带着独特弯弧的弯刀,刀鞘上刻着栩栩如生的狼头图腾,正是北蒙骑兵的标配! “人赃俱获!”林元辰的声音如洪钟般响彻院落,“北蒙奸细定然就藏在你们这群人里!来人,把他们全部拿下,带回军营严加审查!” 这话一出,商队的伙计们哪里还敢停留? 他们不过是些赚点辛苦钱的苦哈哈,一个月也就几百文工钱,玩什么命啊。 当即,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惊呼,众人纷纷丢下手里的货物,四散奔逃。 管家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知道自己根本拦不住这群如狼似虎的边军,气得直跺脚,却也无可奈何。 他狠狠瞪了一眼林元辰的背影,不敢再多做停留,只得慌慌张张地朝着周府的方向狂奔而去,要把这火烧眉毛的消息,禀报给周员外。 林元辰率众走进仓库,众人瞬间眼睛发直。 只见仓库里堆满了鼓鼓囊囊的麻袋,敞开的袋口露出白花花的精米;角落里码着成堆的铁器,闪烁着金属寒光; 一旁的木箱里,整整齐齐摆放着金疮药、止血散等军用药材;最令人心惊的是,仓库深处竟堆着大量铁矿石。 “不对劲,”林元辰眉头紧锁,沉声道,“这些东西,分明都是军用物资。” 赵大虎搓着手,咧嘴傻笑道:“管他是什么!总旗,咱们这次可发大财了!” 钱正却面露忧色,低声道:“总旗,周家背后是指挥佥事,咱们今日这么做,怕是会惹祸上身,万一他报复怎么办?” 林元辰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放心,这世上,谁还没个靠山呢?” 此时的周府内,周员外正搂着小妾,在暖阁里悠闲地品茶。 仗着指挥佥事的庇护,他在边关生意畅通无阻,哪怕是囤积军用物资这种犯忌讳的买卖,也做得滴水不漏,各方势力早已被他打点周全。 “老爷!老爷!出大事了!”管家的破锣嗓子突然传来,惊得周员外心头一颤。 “慌什么!天塌下来了不成?”周员外放下茶杯,故作镇定地呵斥道,“瞧你这副模样,成何体统!你看老爷我从来都是稳如泰山。” 他慢悠悠踱到大厅,刚端起新沏的茶水,就见管家跌跌撞撞冲进来,满头大汗,脸色惨白:“老爷!仓库……仓库被边军查封了!” “哐当!”茶杯脱手落地,摔得粉碎。周员外一把揪住管家的衣领,双目圆睁,嘶吼道:“你说什么?!谁干的?!” “是……是十个边军,骑着战马,说是追查北蒙奸细,硬闯进去的!”管家哭丧着脸回道。 周员外踉跄着后退几步,瘫坐在椅子上,脸色铁青。 仓库里的东西可是他的命根子,那群边军分明是冲着他来的!他定了定神,咬牙道:“快!立刻派人去查这群边军的底细,再备厚礼,马上去找陈指挥佥事求援!” 第二十二章 不一样的前锋台 虎台大营,中军大帐。 总兵李崇山正看一份边情急报,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亲卫统领楚名掀帘而入,神色带着几分难掩的急切。 “启禀总兵大人,前锋台林元辰的军报送来了!” 李崇山闻言,指尖一顿,抬眼道:“呈上来。” 他早有吩咐,但凡林元辰的消息,无论大小,都要第一时间送到他面前。 展开军报,扫过寥寥数行字迹,李崇山唇边蓦地漾开一抹笑意,随手将军报掷在案上:“这小子,倒是会折腾。 又带人斩了十人首级,还敢大咧咧地邀我去前锋台检阅他的兵。” 楚名闻言,脸上满是惊叹:“这林总旗可真是个人才! 刚立了大功不说,转眼又立新功。放眼整个边关,敢主动叫板,请总兵大人去检阅的,怕是也只有他一个了。” 李崇山笑着颔首。 一个总旗,在他这个总兵眼里,本与寻常小卒无异。 可林元辰不同,那双眸子深处藏着的锐气与章法,总让他隐隐觉得,此子绝非池中之物,只待风云际会,便会一飞冲天。 “他接手前锋台后,倒是没闲着。” 楚名又补充道,“不仅第一时间补齐了五十名战兵的缺额,还招募民夫加固城墙、打造军械,甚至把朝廷赏他的两百两银子,全拿出来充作了军饷。”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由衷的敬佩:“属下瞧着,他每日都亲自与士兵们同吃同训,总兵,这是末将见过最公无私的将官了。” “哦?”李崇山挑了挑眉,起身披上披风,“能得你这般夸赞,倒是奇事。 走,咱们去前锋台,看看这林元辰到底捣鼓出了什么名堂!” 消息传到前锋台时,林元辰正带着士兵们修整壕沟。 听闻总兵亲临,他连忙丢下手中的铁锹,整理好衣甲,快步迎了上去。 李崇山勒住马缰,目光一扫,便看出了前锋台的变化。 原本斑驳的城墙被重新夯筑过,显得愈发坚固,民夫们正围着烽火台,有条不紊地搭建一圈新的围墙,看那架势,竟是要将小小的烽火台扩建成一座堡垒。 他翻身下马,笑着打趣道:“你这总旗当得,倒是比本官还忙。怎么,莫不是想把这烽火台,改成一座固若金汤的军堡?” 林元辰抱拳行礼,声音铿锵:“回总兵大人,加固城墙,并非属下的最终目的。” 李崇山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哦?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属下想在每一个大周士兵的心里,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长城!” 此言一出,李崇山先是一怔,随即仰头大笑,笑声震得周遭的旌旗猎猎作响:“好!好一个林元辰!以城墙为边疆,终究有崩塌之日; 以人心为边疆,方能永固!只是这条路,千难万险,可比筑造城墙难上千百倍啊。”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林元辰语气坚定,“属下,愿意去做。”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李崇山低声重复着这句话,看向林元辰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赞赏。 这小子年纪轻轻,竟有这般见识与口才,着实难得。 他拍了拍林元辰的肩膀:“行了,你特意把我叫来,总不是只说这些空话的。走吧,让我瞧瞧你的兵!” 一行人跟着林元辰走进烽火台内部,眼前的景象却让李崇山有些意外。 预想中的喊杀震天、操练阵法的场面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十多名士兵正端坐在一间宽敞的屋子里,聚精会神地听着一个文士模样的人讲课。 那人正是钱正,此刻正手持炭笔,在一块木板上写写画画,讲解着什么。 李崇山大感新奇,忍不住开口问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听课。”林元辰言简意赅。 “听课?”李崇山失笑,“难不成你还想把这些糙汉子,都培养成舞文弄墨的秀才?” “那倒不是。”林元辰解释道,“钱正讲的,都是从实战里总结出来的战术。 他会用具体的战例,让士兵们明白,平日里操练的阵法,在战场上到底有什么用,该怎么用。”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仅如此,每隔一段时日,我还会与他们讲讲家国天下,讲讲我们为何而战,为谁而战。” 李崇山听得连连称奇,忍不住上下打量着林元辰:“这些法子,都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你这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 身为一军总兵,他一眼便看穿了这套训练方法的精髓。 陷之死地而不退,是为悍卒;可若要让悍卒蜕变成锐士,光有勇力不够,还得有魂。 战争本就是反人性的,士兵们要在生死关头恪守军令,靠的从来不是蛮力,而是刻在骨子里的信念。 一支军队,一旦有了魂,便会所向披靡。而眼前林元辰手下的这些兵,显然已经有了魂的雏形。 “北蒙铁骑踏我疆土,毁我家园,杀我同胞。” 林元辰的声音沉了几分,“大家想要活下去,想要护住身后的家人,就必须握紧手中的刀。这些道理,不用我多说,他们心里都明白。” 两人正说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赵大虎捧着一捆箭矢快步走来,脸上满是兴奋。 “总兵大人请看!”林元辰上前一步,拿起一支箭矢递过去,“这是属下新督造的三棱箭,用制式长弓发射,可穿透两层皮甲。” 李崇山顿时来了兴致,接过箭矢细细端详。 只见箭镞呈三棱状,锋刃打磨得寒光凛冽,透着一股慑人的杀气。他当即让人取来一张长弓,挽弓搭箭,瞄准远处立着的、披了两层皮甲的箭靶。 “嗖”的一声,箭矢破空而去,精准地射中靶心。 众人走上前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那三棱箭镞竟真的穿透了两层皮甲,深深钉在了靶木之上。 “好!好箭!”李崇山赞不绝口,随即又皱起眉头,“这箭的穿甲能力虽强,造价怕是不菲吧?” 林元辰点头道:“回总兵,造价是普通箭矢的五倍有余。” “那你一月能造多少支?” “五百支。” “五百支?!”楚名失声惊呼,满脸的难以置信。这等耗费铁料的物件,寻常作坊一月也造不出百支,林元辰竟能造出五百支? 李崇山却没有惊呼,只是眯起了双眼,目光锐利如鹰:“林元辰,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铁料?” 林元辰神色坦然,将自己带兵查封了周家仓库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楚名闻言,脸色骤然一变。私自带兵查封仓库,这可是妥妥的违令之举! 果不其然,李崇山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带兵强抢?!” 第二十三章 坐地分赃 楚名冷眼旁观,哪里还看不出林元辰的心思——哪是什么请总兵前来检阅,分明是挖好了坑,等着让总兵来替他背这个黑锅。 林元辰却是一脸坦荡,迎着总兵的目光朗声道:“总兵大人明鉴! 那周员外仗势欺人,鱼肉乡里,属下此举,实为为民除害,全是为了边关安稳,绝无半点私心!” 话音刚落,钱正就急匆匆地从后头赶了过来,高声禀道:“启禀总兵!方才总旗便和属下说过,这仓库里的东西,本就是咱们边关将士用命换来的!按老规矩,咱们与大人三七分成便是!” “住口!”林元辰陡然喝断了他,转向李崇山时,脸上已是满含恭敬,“总兵大人为咱们边关军务劳心劳力,鞍前马后,区区三成怎够?至少也得对半分!” 钱正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改口:“是是是,属下说错了,对半分!对半分才对!” 李崇山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模样,又气又笑,抬脚就往林元辰屁股上踹了一下:“你小子,当老子眼瞎不成?搁这儿跟我演双簧呢!” 笑骂归笑骂,他话锋一转,已是带着几分霸气,“东西我明天派人来拉,那三棱箭,有多少我要多少!往后谁敢找你麻烦,让他直接来总兵府寻我!” “哈哈哈哈!” 林元辰与钱正相视一笑,朗声应下。 楚名站在一旁,感觉头好痒要长脑子了——方才还说着违反军纪的天大的事,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这般明火执仗的坐地分赃? 这林元辰,不仅借着这趟浑水,狠狠报复了周员外,还顺手捞了个盆满钵满,手段实在是高。 楚名忍不住暗忖:这小子难不成天生就是块做官的料? “总兵大人爱兵如子,体恤下属!”林元辰趁热打铁,拱手作揖,语气恳切,“属下唯有肝脑涂地,以死相报!” “少跟老子来这套油腔滑调的!”李崇山笑骂着摆了摆手,神色却渐渐郑重,“只要你们一心为国,守好这边关,我李崇山必然不会亏待你们!” 夕阳西垂,余晖将天边染得一片赤红。 忙活了一天的民夫与战兵们,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三三两两地朝着食堂走去。 粗瓷大碗捧在手里,众人也顾不上烫,呼噜呼噜地狼吞虎咽。 李崇山看着眼前这幅烟火气十足的景象,拍了拍林元辰的肩膀,语重心长:“元辰啊,记住,一定要守住你的本心,莫要在这乱世里迷失了自己。” “粮饷的事,我会再想办法,多给你拨付一些。”他顿了顿,目光沉沉,“好好带兵,莫负我望。” “属下遵命!”林元辰挺直了脊背,沉声应下。 李崇山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踏着漫天的夕阳余晖,大步离去。 人刚走,钱正就凑了上来,满脸敬佩:“总旗,还是你有办法!有总兵大人撑腰,这仓库里的东西,可不就全成咱们的了!” 林元辰却没接这话,话锋一转,问道:“我之前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查清楚了!”钱正立刻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周家那些货,都是卫掌柜的商队运来的。 属下已经递了话,他们那边表示,愿意和咱们谈一谈。” 他话音一顿,面露难色:“只是……咱们手里头,没多少银子啊。” 林元辰闻言,却是嘴角微勾,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银子嘛,总会有的。你去回话,就说明日我亲自与卫掌柜谈。” 翌日,仓库之内。 卫掌柜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心中不由得暗暗一惊。 他怎么也没想到,还敢动周员外的总旗,竟然是个这般年轻的后生。 不过,商海沉浮数十载,卫掌柜早已练就了一副八面玲珑的本事。 片刻的惊讶过后,他脸上便漾起恰到好处的笑容,拱手笑道:“不知总旗大人今日唤小老儿前来,所为何事?” “自然是有笔生意,想与卫掌柜谈一谈。” 林元辰微微一笑,开门见山,“我知道,那周员外做生意向来霸道,想必卫掌柜的商队,在他手上也赚不到什么钱吧?” 卫掌柜闻言,不由得叹了口气,满脸无奈:“总旗大人有所不知,如今边关兵荒马乱,生意难做。 小老儿这商队,跑一趟丰县,刨去本钱与打点,也就只能赚个一成利,勉强糊口罢了。” “哦?”林元辰故作惊讶,挑眉追问,“既然如此,卫掌柜为何不换个地方做生意,偏偏要在这丰县耗着?” “总旗有所不知啊。”卫掌柜苦笑着摇头,“别处的路子,要么早被各大商行垄断,旁人根本插不进脚; 要么就是靠近边关,盗匪横行,风险太大。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丰县这条路,还能让小老儿的商队走一走,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林元辰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来,慢悠悠地道:“既然如此,那不如咱们合作?我保你往后每趟生意,至少能赚两成利,如何?” “呵呵呵。”卫掌柜干笑两声,目光微微闪烁,看似随意地抛出了一个问题,“总旗大人的好意,小老儿心领了。 只是……周家背后靠着卫所军撑腰,这事总旗大人打算如何应对?” 这话问得直白,正是在试探林元辰的底牌——没有足够的依仗,他可不敢轻易得罪卫所军,冒这个风险与林元辰合作。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赵大虎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总旗!不好了!外头来了几十个卫所军,已经把仓库给围了!” 第二十四章 暗流涌动 林元辰行至仓库大门外抬眼望去,瞬间皱紧了眉头。 只见百十来名卫所军手持长枪,乌泱泱地将大门围得水泄不通,刀枪在日头下泛着冷光,阵仗摆得十足。 “好一群卫所军,真是越发有本事了!”林元辰声如惊雷般炸响,你们这是要造逆反天不成?” 为首的卫所军百户上前一步,身着的皂色号衣沾着尘土,他下巴微扬,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小子,少在这里装疯卖傻! 这仓库是谁的产业,你心里难道不清楚?识相的赶紧带着人滚蛋,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林元辰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眼神轻蔑地扫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不客气?就凭你这手下一群连兵器都握不稳的兵油子? 来,让我瞧瞧,你打算怎么个不客气法?” “竖子猖狂!”百户气得脸色铁青,怒喝一声,“给我上!拿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出了事老子担着!” 他身后的卫所军士兵们迟疑了一瞬,终究还是仗着人多势众,嗷嗷叫着举枪冲了上来。 就在此时—— 咻!咻!咻! 数道凌厉的弓弦震颤声骤然响起,破空之声锐不可当。 寒光一闪,几支三棱箭精准无比地穿透了前排士兵的小腿。 惨叫声此起彼伏,中箭的士兵应声倒地,疼得在地上打滚哀嚎,鲜血瞬间浸透了裤腿,将地面染出一片刺目的红。 百户的脸色猛地一变,瞳孔骤然收缩。 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不过寥寥数人,竟敢在自己带着百十号人的情况下,说动手就动手,半点不留情面! 林元辰负手而立,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声音冷冽如冰:“奉劝你一句,这仓库如今已被边军正式查封,总兵大人亲下的军令在此。 你们若是有异议,大可去总兵府理论,我林元辰奉陪到底。” “总兵……总兵大人?”百户浑身一颤,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 他不过是个区区百户,哪里敢去招惹总兵这等大人物? 原本以为只是件抢仓库的小事,万万没料到竟牵扯到了总兵头上。 他脸色煞白,哪里还敢多待,连忙喝止手下,撂下几句场面话,便带着一群残兵败将,灰溜溜地撤走了。 看着卫所军狼狈逃窜的背影,林元辰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转身迈步走进仓库。 仓库内,卫掌柜正站在一旁,神色从容。林元辰挑眉看向他,似笑非笑道:“卫掌柜,这下你可还满意?” 卫掌柜脸上的笑容瞬间绽开,拱手作揖,语气诚恳:“总旗大人果然是有勇有谋,胆识过人!我愿与大人合作,绝不反悔!” “哈哈哈!”林元辰朗声大笑,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合作愉快!” 送走卫掌柜后,一旁的钱正忍不住感叹道:“这位卫掌柜,瞧着倒是个实在人,说话做事都敞亮。” 林元辰闻言,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实在人?生意人嘴里的话,你若是全信,迟早要栽跟头。 我敢打赌,他这一趟生意,要是赚不到少于三成的利润,我把眼睛扣下来当泡踩!” 钱正一听,顿时急了,搓着手道:“三成利?那咱们从哪儿去弄银子周转啊?” 林元辰却胸有成竹,慢条斯理道:“急什么?这城里有的是门道。 仓库里的粮食咱们自己留一份,再给总兵大人送一份,剩下的低价卖给城里的米行,既能赚个好名声,又能捞一笔银子,何乐而不为?”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继续道:“至于商队以后的药品和铁矿,有多少收多少。 这些东西的银子,自然要找总兵大人去要——他出点银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这么算下来,咱们稳赚不赔!” 钱正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咋舌:“还……还能这么玩?” 林元辰淡淡一笑,没再多言。 他前世什么风浪没见过,什么营销手段没玩过?别说这点粮食铁矿,就算是一杯普通的白开水,他都能卖出花来。 这点小手段,不过是牛刀小试罢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尚且单薄的手掌,眼底掠过一抹冷厉。 自己如今势力太弱,只能靠着这些迂回的手段积攒实力。 等到他日羽翼丰满,权势滔天之时,这世间的一切,他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我的,自然是我的;你的,也得是我的。若是不给,那就抢! 与此同时,城内的周府之中,正是一片奢靡景象。 周员外半倚在软榻上,搂着娇滴滴的小妾寻欢作乐,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至于仓库被占的事,他压根没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林元辰不过是个烽火台的小瘪三,无权无势,也配和他这堂堂周府员外斗?出来混,靠的是势力,是背景,那小子拿什么和自己比? “老爷!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管家的破锣嗓子隔着老远传了进来,尖锐又急促,吓得周员外浑身一僵,差点当场一蹶不振。 他勃然大怒,一把推开怀中的小妾,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怒气冲冲地冲出房间,对着管家嘶吼道:“嚎什么嚎!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管家脸色惨白,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老……老爷!派去的卫所军……全跑回来了!” “什么?”周员外瞳孔骤缩,满脸的不可置信,“卫所军跑了?那仓库呢?仓库拿回来了没有?” “仓……仓库还在边军手里,纹丝未动!”管家声音发颤,几乎要哭出来了。 周员外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黑,身形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请来了百十号卫所军,竟然连几个边军都奈何不了,连仓库的门都没摸到! 管家彻底慌了神,六神无主地问道:“老爷,这可怎么办啊?那林元辰分明是铁了心要和咱们作对了!” 周员外扶着门框,喘了几口粗气,眼底闪过一丝阴鸷狠戾的光芒,咬牙切齿道:“好,好得很!既然明着来不行,那咱们就玩阴的!”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透着一股狠劲:“你立刻去写一封密信,派人快马送到野猪林,通知那里的人,让他们准备动手! 我要让卫掌柜的商队,一辆马车都进不了城!” “野猪林?”管家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怎么把这茬忘了? 那野猪林里盘踞着一群凶悍的土匪,正是周员外养着的后手! 过往卫掌柜的商队之所以能畅通无阻,不过是因为那些土匪早就得了吩咐,知道卫掌柜是周员外的“生意伙伴”。 可如今,周员外既然动了杀心,那卫掌柜的商队,怕是要在野猪林里,见血了! 第二十五章 木柄手雷 赵大虎从仓库角落的旧药箱里翻出一包淡黄色粉末,快步凑到林元辰跟前,扬了扬手里的东西:“总旗,你瞅瞅这是啥?” 林元辰的眸光倏地一亮,连忙捻起一点粉末撒在地上,又摸出火折子点燃,凑到粉末上方。 那淡黄色的粉末遇火便腾起一簇幽蓝的火焰,噼啪作响,一股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他猛地攥紧拳头,眼底翻涌着难掩的兴奋,声音都带了点颤:“大虎,这东西你从哪儿找到的?” “就这药箱里翻出来的,看着不起眼,没想到还能烧起来。”赵大虎挠了挠头,脸上满是茫然。 钱正也凑过来看热闹,见林元辰这般激动,忍不住好奇发问:“总旗,这到底是啥玩意儿啊?值得你这么高兴?” “这是硫磺!”林元辰朗声答道,语气里满是欣喜。 钱正恍然大悟,随即撇了撇嘴,一脸不以为意:“嗨,我当是什么稀罕物呢,不就是硫磺嘛,药铺就有。” 林元辰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压低了声音道:“硫磺确实能入药,杀虫止痒是把好手,但它还有个更厉害的用途——能造大杀器!” 话音未落,他便带着两人快步赶回烽火台,对着赵大虎吩咐道:“你去茅房周围挖一大筐土来,越多越好,要那种看着潮乎乎的土!” 赵大虎虽满心疑惑,却还是应声而去。 不多时,一大筐土便被扛了回来。 林元辰寻来一口大铁锅,将土块尽数倒进去,又舀来清水,搅和成粘稠的泥浆。 他让泥浆静置片刻,待上层浮渣漂起来,便用粗麻布细细过滤,澄净的硝水顺着布纹汩汩流入锅中。 柴火在灶膛里噼啪作响,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锅底。 硝水在锅里慢慢蒸腾浓缩,林元辰守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 待液面泛起一层晶亮的薄膜,他立刻扬手熄了火:“成了!” 冷却过后,锅底析出一层雪白的晶体,正是粗硝。 林元辰又将粗硝加水溶解,反复过滤、熬煮、结晶两回,那雪白的晶体愈发纯净,成了实打实的高纯度硝石。 赵大虎和钱正看得一头雾水,正想发问,却见林元辰话锋一转:“咱们民夫里,有没有会做陶土罐的?要厚实耐用的那种。” “有!王铁匠不光会打铁,烧陶罐子也是一把好手!”赵大虎脱口而出。 “太好了!”林元辰眼前一亮,当即铺开一张糙纸,拿起炭笔刷刷点点画了张图纸,“你把这个交给王铁匠,告诉他,罐身要做得厚实些,密封得严实点,只留一个小口装填东西,千万不能有裂缝,不然就白费功夫了!” 他要做的,是加了木柄的简易手雷。 陶土罐做弹体,再选槐木这类结实的硬木,削成三十多厘米长的圆柱形木柄,顶端削出凸榫,对应着罐底钻孔嵌牢,缝隙用湿泥封死,最后装填火药、安上引信,便是一件威力不俗的利器。 几日之后,烧得乌黑发亮的陶土罐和按配比调配好的火药都已备好。 林元辰亲手将火药填进罐中,又插上一根浸过浓硝水的麻线引信,拧紧木塞,一个模样粗糙却暗藏杀机的木柄手雷,便算大功告成了。 赵大虎和钱正围着这怪模怪样的东西打量半天,面面相觑。 钱正忍不住嘟囔起来:“总旗,这玩意儿看着圆不圆、扁不扁的,拿它砸人,哪有拿刀砍来得痛快?” 林元辰笑而不语,只伸手拍了拍那木柄,眼底闪过一丝自信:“待会儿你们就知道,它的厉害之处了。” 握着粗糙的木柄,林元辰恍惚间竟像是回到了前世初入新兵连的日子,心头涌上一阵久违的紧张与悸动。 他带着两人来到烽火台外的开阔地,点燃引信,手臂猛地一挥,将手雷掷向远方。 “卧倒!” 一声低喝脱口而出,林元辰几乎是本能地扑在地上。赵大虎和钱正虽不明所以,却也不敢怠慢,慌忙跟着趴下。 可等了半晌,远处静悄悄的,半点动静都没有。 两人面面相觑,疑惑地看向林元辰,眼神里满是不解。 林元辰皱起眉,心里咯噔一下,喃喃自语:“不应该啊,我明明配比得没问题……” 轰! 一声巨响陡然炸响,震得大地都微微发颤,卷起的尘土漫天飞扬。 赵大虎和钱正吓得浑身一哆嗦,险些跳起来。 烽火台里的众人也闻声冲了出来,惊慌失措地大喊:“咋回事?莫不是地龙翻身了?” 三人连忙跑到爆炸的地方,只见地上赫然炸出一个半尺深的土坑,焦黑的泥土还带着灼人的余温,周围的杂草都被燎成了灰烬。 赵大虎和钱正瞪圆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林元辰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坑壁,眼底闪过一丝满意,心里却暗道:威力还是差了点,若是能换成铁壳,威力定会再上一个台阶。 北蒙骑兵不是号称天下无敌,纵横边境无人能挡吗?他倒要让这些嚣张的蛮夷,好好尝尝这手雷的厉害! 正琢磨着如何改良火药,一阵凄厉的哀嚎突然传来:“林总旗!救命啊!” 林元辰抬头一看,只见卫掌柜浑身是血,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脸色惨白如纸。 他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定是出了大事,连忙将人扶进烽火台。 卫掌柜瘫坐在凳子上,双手抖得像筛糠。 林元辰倒了杯热水递过去,沉声道:“卫掌柜,别急,慢慢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卫掌柜喝了口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土……土匪!我的商队在野猪林被劫了!伙计们死伤大半啊!” “什么?”烽火台里的众人闻言,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钱正急忙追问:“你们怎么会在野猪林遇上土匪?” “我们走这条路走了几十回了,从来没出过事啊!” 卫掌柜带着哭腔,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那些人凶神恶煞的,上来就砍人!要不是我跑得快,现在早就成了刀下亡魂了!” 赵大虎皱紧眉头,沉吟道:“莫非是流寇作乱?” 林元辰却摇了摇头,心头疑云密布。 这么大一股土匪,不像是四处流窜的散寇。卫掌柜刚和自己达成合作,商队就遭了劫,这事未免太过巧合。 事出反常必有妖。林元辰眸光一沉,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派人去查个水落石出。 第二十六章 调虎离山 地图于军事而言,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林元辰前世在部队时,更是专门修习过地图测绘与研判的课程,深知一张精准的地图,能抵得上千军万马。 前锋台内,郑良捧着林元辰绘制的地图,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只见图中山川走势、河流走向一目了然,就连隐蔽的山泉、浅滩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山川地理的脉络仿佛就在眼前铺开。 相比之下,他以前见过的那些模糊不清、错漏百出的军用简图,简直连擦屁股纸都不如! 这张地图,是林元辰早前带着兄弟们野外负重越野时,一步一步丈量出来的。 如今图上又新添了一片区域——正是近来风波不断的野猪林地形。 林元辰伸出手指,点在地图上野猪林的位置,沉声道:“野猪林周遭地势险要,群山环绕,山下仅有一条羊肠小道可通行,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据斥候回报,山上盘踞着一百多名土匪。 山下的村民说,这伙人平日里怪得很,既不下山劫掠村落,也不四处滋扰生事,就这么安安静静窝在山里,像蛰伏的毒蛇。” 钱正闻言皱紧眉头,疑惑道:“既然他们向来安分,为什么突然劫掠卫掌柜的商队?这也太反常了。” 林元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冷笑:“卫掌柜和周员外合作时,走这条路往来数十次,从未出过半点岔子。 可他刚转头和咱们做生意,商队就遇了劫。你们说,这是巧合?” 赵大虎猛地一怔,脱口道:“总旗,你的意思是,这伙土匪和周员外有关联?” “八九不离十。”林元辰颔首,语气笃定,“只是咱们现在没有确凿证据,还不能轻举妄动。”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乱世之中,黑白颠倒,商人勾结土匪谋财害命,本就是稀松平常的事。 周员外定然是见卫掌柜转投自己麾下,断了他的财路,这才暗中指使土匪动手,妄图破坏双方的合作。 他与周员外之间,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郑良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急切问道:“总旗,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林元辰目光锐利如刀,一字一句斩钉截铁道:“土匪,任何时候都要剿!不剿,不行!” 郑良面露难色,忧心忡忡道:“可总旗,咱们现在满打满算,最多只能抽调三十人。 土匪足有一百多号人,还占着山寨天险据守,咱们这点人手,怕是啃不下这块硬骨头啊。” “打仗,靠的不是人多,用点子智慧。”林元辰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这次,咱们还用老办法——调虎离山!” 与此同时,野猪林的山寨里,匪首一只耳正踞坐在桌前,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好不快活。 一名小喽啰连滚带爬地冲进屋,脸上满是狂喜,扯着嗓子喊道:“头!山下兄弟传来消息,又有商队过来了! 这次足足有三十辆大车,看着全是值钱的货!” “咚!” 一只耳猛地将酒碗掼在桌上,酒水溅了满桌。 他双目圆睁,重重一拍大腿,爆喝一声:“太好了!这一票干下来,够兄弟们过个肥年!这次,老子亲自带队下山!”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际,山寨的大门轰然洞开。 一百多号土匪呼啦啦地冲下山去,个个扛刀提枪,眼里满是对金银财宝的渴望。 他们浑然不知,两侧幽深的树林里,三十道如饿狼般锐利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他们的背影。 夜色渐浓,月黑风高。 山寨的城墙上,放哨的土匪正昏昏欲睡地靠在墙根打盹。 突然,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黑暗中窜出,一只大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冰冷的刀锋抵住了他的脖颈,刺骨的寒意瞬间蔓延全身。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敢乱叫一声,立刻送你上路!”低沉的声音裹挟着杀气,在他耳边响起。 那土匪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地点头,生怕身后之人一个失手,自己的脑袋就搬了家。 林元辰稍稍松开手,冷声问道:“山寨里还剩多少人?” “三、三十多人……其余的,都被头带走下山劫道了。”土匪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你们为何突然劫掠商队?” “我、我不知道啊!”土匪哭丧着脸,“是头最近突然说要下山抢商队的,爷爷饶命! 我平常就守在山寨里,很少出去抢劫的,你千万别杀我!” 林元辰又问:“你们平日窝在山里,不劫掠,吃喝用度从哪里来?” “每、每个月都有人送粮食上来……”土匪颤巍巍地答道,“我只知道,那些人都是丰县大户人家的仆人,别的……别的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这话一出,林元辰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果然,这群土匪就是周员外豢养的爪牙! 他眼神一凛,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解决了这名土匪。 随即抬手示意,寨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 林元辰转身看向身后的弟兄们,沉声下令:“钱正,你带一队人守住城墙,严防死守,不许放跑一个! 郑良、赵大虎,你二人各带一队,随我杀入山寨,务必将留守的土匪一网打尽!” “是!总旗!”众人齐声应和,声震夜空。 熊熊燃烧的火把被扔进漆黑的屋子,惊醒了熟睡的土匪。 他们刚从梦中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张杀气腾腾的脸,以及明晃晃的刀锋。 惨叫声此起彼伏,在寂静的山寨里回荡。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整个山寨便被林元辰的人彻底控制。 而此刻,山下的一只耳正带着一众土匪,押着三十辆满满当当的大车,志得意满地往回赶。 “头!那群商队伙计真是不经吓,咱们刚一露面,他们就屁滚尿流地跑了,连货物都顾不上!”一名喽啰凑上前,满脸谄媚地拍马屁。 “那是!”一只耳得意洋洋地大笑,“老子在野猪林这地界,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听着身旁喽啰的马屁,一只耳嚣张的大笑。 三十辆大车的货,足够他再招一百喽啰,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来到寨门口大吼道:“兔崽子,快给爷爷开门!今天发财了! “啊!头回来了,快开门! 一只耳走进山寨,刚要开口,突然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身为土匪这味道他太熟悉了。 不对劲! 可他发现的太晚了,身后的寨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第二十七章 剿匪 寨门“咣当”一声紧闭的刹那,破空的尖啸陡然响彻夜空。 无数三棱箭裹挟着劲风,如同暴雨般朝着寨内的土匪倾泻而下。 钱正领着一队弓箭手立在城头,弓弦震颤声不绝于耳。 那些土匪身上只穿着破烂布衣,哪里挡得住三棱箭的锋锐?利箭穿透皮肉的闷响此起彼伏,惨叫声中,不断有人捂着伤口倒地哀嚎。 土匪们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中回过神来,林元辰已经带着步兵冲杀过来。 最前排的盾兵稳稳擎着一人高的厚木盾,盾牌相扣,宛如一道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 第二排的长枪兵半蹲身子,乌黑的枪尖从盾牌缝隙中探出,森然寒光直刺人心; 最后一排的长刀兵则紧握刀柄,目光锐利如鹰,只待时机便要亮出锋芒。 惊慌失措的土匪嘶吼着举起弯刀,疯狂砍在木盾上,却只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震得自己虎口发麻。 不等他们回神,长枪便如毒蛇吐信般猛然刺出,精准洞穿他们的胸膛,鲜血喷溅在盾牌上,晕开一片片刺目的红。 偶尔有几个悍不畏死的土匪侥幸绕过盾牌,还没来得及露出得意的狞笑,迎面而来的长刀便带着凛冽杀气劈下,一颗颗头颅滚落在地,眼睛里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惊恐。 城头上的箭雨一刻未停,战场瞬间被血色笼罩,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怒骂声搅成一团,厮杀已然进入白热化。 郑良手持长刀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刀光过处,土匪纷纷倒地。 他望着眼前牢不可破的军阵,心中震撼无以复加——他从未想过,区区二十人的防线,面对百名土匪的疯狂冲击,竟能如惊涛骇浪中的礁石一般,岿然不动。 冲上来的土匪一批批倒下,地上很快便堆满了密密麻麻的尸体,这便是林元辰军阵的威力。 他并未设计复杂的阵法,不过是盾、枪、刀配合长弓,大道至简,却收效斐然。 可那匪首一只耳毕竟是积年的老江湖,眼看后路被封、手下死伤惨重,非但没有慌乱,反而目露凶光。 他带着十几个亲信悍匪,提着鬼头刀冲到最前方,声嘶力竭地嘶吼:“兄弟们!顶住!他们只有几十个人!杀一个赏十两银子!杀两个赏二十两!”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重赏之下,残存的几十名土匪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红着眼睛再度扑上来,竟硬生生顶住了士兵的攻势,隐隐还有反扑的迹象。 郑良一刀砍翻身前的土匪,嘶吼着大喊:“顶住!都给我顶住!阵型不能乱!” 偏偏就在这时,城头上的箭雨戛然而止——三棱箭已经全部用光了。 没了远程压制,一只耳顿时大喜过望,狂笑道:“他们没箭了!兄弟们,跟我冲!攻破这阵,金银财宝全是咱们的!” 他带着亲信率先扑向盾阵,盾兵们接连格挡,手臂渐渐开始颤抖,体力的消耗让防线岌岌可危。 千钧一发之际,三道黑影划破夜色,带着呼啸声精准落入土匪群中。 轰!轰!轰! 三声巨响接连炸开,石破天惊! 剧烈的冲击波横扫四周,土匪群中瞬间被清空出一大片空地。 正中间的土匪被炸得粉身碎骨,残肢断臂漫天飞舞;外围的土匪则被震得七窍流血,躺在地上抽搐不止; 侥幸没被波及的,也被这如同天雷般的巨响吓得魂飞魄散,双腿发软,手中的兵刃“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一只耳被震得头晕目眩,天旋地转,脑子里嗡嗡作响,根本不明白是什么东西,竟能发出如此恐怖的声响。 就在土匪们惊魂未定之时,林元辰一刀砍倒身前的悍匪,振臂高呼:“杀!” “杀!” 士兵们气势如虹,吼声震彻山谷。 没了士气的土匪如同待宰的羔羊,被士兵们如割麦子般砍倒在地,惨叫声此起彼伏。 激战过后,硝烟渐散。 一只耳被五花大绑,像死狗一样被扔在林元辰面前。士兵们正有条不紊地打扫战场,给没死透的土匪补上一刀,又忙着搀扶受伤的同伴。 一只耳瘫在地上,看着满地的尸体,眼神呆滞——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一百多人的山寨,竟会被几十个边军一锅端了。 林元辰举起染血的弯刀,刀尖抵着他的下巴,声音冰冷刺骨:“你是替周员外做事的吧?” 一只耳猛地回过神,啐了一口血水,恶狠狠地瞪着林元辰:“狗杂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从我嘴里套话,做梦!”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闪过。 “啊——!” 凄厉至极的嚎叫响彻山寨,一只耳的一条手臂掉落在地,鲜血汩汩涌出。 他疼得浑身抽搐,脸色惨白如纸。林元辰面无表情地拿起火把,凑近他的断臂处。 皮肉烧焦的焦糊味弥漫开来,一只耳再也扛不住剧痛,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林元辰提起一旁的水壶,兜头浇下,冰冷的水让他瞬间清醒,又被剧痛拽回地狱般的折磨里。 林元辰蹲下身,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好汉,现在能说了吗?” 一只耳浑身颤抖,冷汗混着血水淌满脸颊,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嚣张,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我是替周员外做事的……” “很好。”林元辰点点头,又问,“你的银子都藏在哪里?” “在……在东北角那间屋子里……” 林元辰带人来到那间屋子,推开门的瞬间,众人都愣住了。 屋里不仅堆满了粮食,角落里还摆着几个沉甸甸的大木箱。 赵大虎上前一把掀开箱盖,白花花的银子晃得人睁不开眼。他哈哈大笑,回头对林元辰道:“总旗!自从碰上这周员外,咱们的财运真是好得离谱啊!” 林元辰望着满箱的银子,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眼底却无半分温度:“来而不往非礼也。 既然周员外这么‘大方’,咱们也得回送他一份大礼才是。” 第二十八章 吃里扒外 暮色四合,周府的大厅里灯火璀璨,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 周员外半倚在铺着锦缎的软榻上,怀里搂着娇俏的小妾,手中把玩着一只白玉酒杯,杯中琥珀色的美酒晃荡着诱人的光泽。 他眯着眼,看着厅中翩翩起舞的歌女,眉梢眼角尽是得意。 卫掌柜的商队如今被野猪林的土匪堵得寸步难行,别说运货,怕是连一辆马车都过不了那道险关。 用不了多久,那老东西就得放下身段,哭着喊着来求自己。 至于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林元辰,周员外嘴角勾起一抹冷嗤。 真以为攀上了李崇山这棵大树,就能在丰县地界横着走?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早已亲笔修书,派人快马加鞭送往陈指挥佥事的府邸。 只要他出手,林元辰那点兵力,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 “老爷!老爷!” 管家那破锣般的嗓音陡然刺破了厅中的靡靡之音,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 周员外被吓了一跳,手中的酒杯险些脱手,酒液溅湿了小妾的罗裙。 他眉头紧锁,心头猛地一沉——这管家每次这般大呼小叫地闯进来,准没什么好事。不会是野猪林那边出了岔子吧? 管家跌跌撞撞地捧着一个沉甸甸的木箱子跑进来,脸色发白,凑到周员外耳边,压着嗓子急声道:“老爷,林元辰那小子,带着人杀去野猪林了!” 周员外先是一愣,随即眼睛瞪得溜圆,脸上爆发出抑制不住的狂喜,险些从软榻上跳起来。 林元辰手下不过几十号战兵,野猪林的一只耳可是有一百多号悍匪,且占着天险据守。这小子敢自投罗网,简直是羊入虎口! 他死死盯着那木箱子,他认出这木箱是一只耳的,那里边装的必然是林元辰的首级! 周员外嘴角的笑意几乎要咧到耳根:“哈哈哈!好!好!真是天助我也!来人,接着奏乐,接着舞!” 周员外亲自斟满一杯烈酒,端起来对着木箱子轻轻一碰,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他仰头一饮而尽,酒液入喉,火辣辣的灼意却浇不灭他心头的快意。 他咂咂嘴,故作惋惜地叹道:“林元辰啊林元辰,你也算个有几分胆识的人才,可惜非要跟我周某人作对。 如今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可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明日我便派人寻一处风水宝地,好生将你安葬,也算是我给你的一点体面。” 说罢,他手搭在木箱上,跟着歌舞的节拍轻轻敲击,指尖的动作带着几分志得意满。 直到一壶美酒见了底,醉意渐渐涌上心头,他才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让歌女乐师尽数退下。 厅内终于安静下来,周员外满面红光,带着几分醺然的醉意,慢悠悠地解开了木箱上的铜锁。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掀开箱盖,嘴角还挂着得意的笑。 然而,当他看清箱子里的东西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浑身的酒意也被一股寒意惊得烟消云散。 箱子里哪里是什么林元辰的人头,分明是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那头颅的左耳处空荡荡的,一道狰狞的疤痕触目惊心,正是野猪林匪首一只耳的! “一只耳!” 周员外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骨头,“咚”地一声瘫坐在地上,双目呆滞地望着那颗人头,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一只耳的脑袋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说,野猪林的山寨…… 他猛地回过神,歇斯底里地嘶吼道:“快!快派人去野猪林!立刻!马上!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管家连滚带爬地冲出大厅,连滚带爬的模样狼狈至极。 这一夜,周府的灯火亮了整整一宿,周员外坐立难安,在厅中踱来踱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晨曦微露,管家才跌跌撞撞地跑回来,脸色惨白如纸,浑身都在发抖。 “老、老爷,不好了!”管家声音发颤,几乎要哭出来,“野猪林的山寨……被剿平了!里面的一百多号人,全、全死了!尸首都堆成山了!” “什么?!”周员外如遭雷击,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不敢置信地瞪着管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一百多人的山寨,被林元辰那几十个人剿灭了?这怎么可能!”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冰凉。 山寨没了,一只耳死了,那他和一只耳暗中勾结、劫掠商队的事情,岂不是也暴露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周员外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面如死灰,眼神空洞。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身影大步走进大厅,正是他的儿子周彪。 周彪看着父亲失魂落魄的模样,又瞥见地上的木箱和那颗狰狞的头颅,惊慌失措的问道:“父亲,出什么事了?您怎么这般模样?” 周员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道:“彪儿,你随我来。有些事,也该让你知道了。” 卧房内,周员外挪开沉重的梨花木床榻,弯腰从床底挖出一个尘封已久的木箱。 他拂去箱上的灰尘,打开铜锁,里面静静躺着一枚精致的狼牙吊坠,狼牙泛着淡淡的黄色,在微弱的光线下透着一股冷冽的光泽。 周彪瞳孔骤缩,失声问道:“父亲,这是什么东西?” 周员外拿起狼牙吊坠,指尖摩挲着冰冷的狼牙,声音低沉而阴冷,带着一丝狠戾:“这是我们周家与北蒙人联络的信物。”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野心:“我和卫掌柜做生意,其实都是幌子,暗地里是给北蒙人输送军用物资。 如今大周官场腐败不堪,边军战力低下,这么多年来一直被北蒙铁骑压着打。 照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北蒙人会踏破国门,改朝换代! 我早早暗中结交北蒙人,为的就是将来江山易主时,咱们周家能保住富贵,甚至更进一步!” “可谁能想到,半路杀出个林元辰!”周员外猛地攥紧狼牙吊坠,指节泛白,眼中杀意翻腾,“此子年纪轻轻,却有勇有谋,还深得李崇山赏识。 他一日不死,便是我周家的心头大患!过几日我备好五十辆大车的货物,你带着管家,亲自去北蒙大营走一趟,将这狼牙吊坠交给北蒙的将军,请他们出手,务必铲除林元辰这个心腹大患!” 与此同时,数十里外的前锋台内,烛火摇曳。 钱正快步走到林元辰面前,双手抱拳,沉声禀报:“总旗,周家那边有动静了! 斥候回报,他们最近正在大量收购精米、铁器和疗伤的药材,给的价格比市价高出三成还多,手笔极大,看架势是在囤积物资。” 林元辰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冷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这老狐狸,终究还是露出了尾巴。他派人将一只耳的首级送去周府,为的就是逼迫周员外狗急跳墙。只要对方一动,就必定会露出破绽。 “可打听出他们买这些东西,是要做什么用吗?”林元辰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沉声问道。 钱正摇摇头,面露愧色:“回总旗,周家的人嘴严得很,斥候盯了几日,又买通了周府的下人,半点有用的风声都没探出来。” 林元辰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既然他们愿意花大价钱买,那咱们就卖。 咱们手里那些多余的粮草和铁器,与其放着积灰,不如卖给周员外。这笔钱,不赚白不赚。” 几日后,周家果然备齐了所有货物。 为了掩人耳目,五十辆满载着物资的大车被分成十几批,趁着夜色,分别从丰县的东、西两个城门悄悄驶出,约定在城外五十里的一处破庙汇合。 周彪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绵延的车队,心中满是志得意满。 他自以为计划得天衣无缝,却浑然不知,在他们身后数里之外的密林里,一支精锐的队伍正如同蛰伏的野狼,悄无声息地跟随着,一双双锐利的眼睛,死死锁定了这支满载着通敌逆谋的商队。 第二十九章 入局 深夜,夏日的草原凉意渐浓,月光如练,铺在无边无际的青草上,远处虫鸣几声,更衬得四下寂静。 周家车队的帐篷内,灯火摇曳,映得人影忽明忽暗。 管家俯身凑近周彪,低声道:“公子,按咱们现在的脚程,再有两日便能抵达北蒙大营。” 周彪端坐在毡毯上,面色阴沉得像压着一层霜:“林元辰那狗杂种,坏我好事! 这次我定要借北蒙人的刀,把他碎尸万段!等他死了,他那未婚妻也得给我为奴为婢!” 话音未落,帐篷外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像踏在人心口上,一下紧过一下。 “恐怕你没这个机会了。” 帐帘猛地被掀开,一道身影如猎豹般窜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管家只觉眼前一花,胸口便遭重重一脚,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帐柱上,喉头一甜,险些背过气去。 寒光一闪,战刀已架上周彪的脖颈。 周彪看清来人,瞳孔骤然收缩,背脊窜起一股寒意,嘴唇发白,声音发颤:“林……林元辰?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元辰面沉如水,眼底却翻涌着杀意,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周公子,这话该我问你才对。” 周彪强撑着镇定,色厉内荏地喝道:“我们来草原做生意!怎么,你们边军连这个也要管?我警告你,我周家和——” “行了行了。”林元辰不耐烦地挥手打断,语气里满是讥讽,“你们周家和指挥佥事有一腿,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刀尖微微一压,冰冷的触感贴上皮肤,周彪喉结滚动,瞬间噤声。 林元辰俯身逼近,声音低沉得像毒蛇吐信:“我刚才听到,你要请北蒙人干掉我?” 周彪慌忙摆手,额头冷汗直冒:“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你娘的头!”林元辰怒喝一声,拳头如铁锤般砸下。 “噗!” 血沫与碎牙一齐喷出,落在地上溅开。周彪脸颊瞬间肿起,疼得眼前发黑。 林元辰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提得几乎离地,眼神冷得令人发寒:“我数到三,你说清楚你们到底来干什么。敢撒谎,我就送你去见阎王。” “三!” 周彪眼睛瞪得滚圆,心脏狂跳心头一万头神兽奔腾而过——这哪是数到三,分明连一都没给! “我说!我说!”周彪涕泗横流,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是我爹让我来给北蒙人送货物,顺便请他们出手杀你! 这都是我爹的主意,我只是奉命行事啊!” 林元辰眼神更冷。这种人连亲爹都能出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你爹还交代了什么?” 周彪抖着从怀里摸出一枚狼牙吊坠,像抓着救命稻草般递过去:“这……这是联络信物。” 林元辰一把夺过吊坠,指腹摩挲着粗糙的牙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如此,这趟路我替周公子走一趟。你就安心歇着吧。” 周彪还想再说什么,林元辰抬手又是一拳,正中下颌。周彪眼前一黑,软倒在地,彻底昏死过去。 林元辰转头看向缩在一旁、脸色惨白的管家。 管家立刻“扑通”一声躺平,双手抱头,声音发颤:“军爷,不劳动手……小的自己晕,自己晕!” 林元辰被气笑了,拍了拍手:“聪明人就是省事。” 帐帘再次被掀开,钱正、赵大虎、郑良三人陆续走进来,目光扫过地上的两人,神色各异。 林元辰收起战刀,语气干脆:“把这两个带走,严加看管。等咱们从草原回来再处置。” 钱正一愣:“咱们要去草原?” 林元辰点头,眼神锐利:“没错。去北蒙大营逛一圈。” 三人齐齐心头一震——那地方无异于龙潭虎穴。 赵大虎却第一个抱拳,嗓门洪亮:“总旗,我跟你去!” 钱正与郑良对视一眼,也咬牙点头:“总旗,我们也去!” 自从跟着林元辰,军功、赏银拿得手软,更重要的是,这人做事有胆有谋,跟着他,死也值! 次日清晨,车队伙计们惊讶地发现,队伍里莫名多了三十名精壮汉子,个个眼神凶悍、步伐沉稳,像从血里滚出来的兵。 而周彪与管家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伙计们并不在意谁来领头。少了周彪那个纨绔,反倒人人都松了口气。 林元辰更干脆,直接把马车上的酒肉分下去,还吩咐沿途照拂众人。新领头人出手大方、说话痛快,伙计们自然心服口服。 第三天午后,车队在草原上继续赶路。天蓝得像洗过,风卷起草浪,视野空旷得让人心里发虚。 忽然,远处尘土飞扬,十名北蒙骑兵疾驰而来,马蹄声如雷,直逼车队。 郑良下意识摸向刀柄,却被林元辰抬手按住。 “别紧张。”林元辰低声道,“咱们现在是周家的人。见机行事。” 骑兵转瞬即至,为首那人勒马停住,居高临下,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草原做什么?” 林元辰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容,上前一步拱手道:“尊敬的北蒙大人,我们是丰县周家的商队。奉周员外之命,特来给北蒙大人押送货物。”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那枚狼牙吊坠,双手奉上,姿态恭敬。 骑兵们眼神微动,警惕明显降了几分。 为首的北蒙小旗接过吊坠,仔细看了两眼,语气稍缓:“你们在此等候,不得妄动!” 话音一落,他一挥手,几名骑兵立刻拨转马头,朝来路狂奔而去,蹄声渐渐远去。 不过一个时辰,远处再次烟尘大起,那队骑兵折返而回。 为首小旗翻身下马,沉声道:“千总有令,命你们随我入营!” 林元辰微微眯眼,心里清楚——真正的局,从这一刻才开始。 他转身示意车队启程,一行人马车吱呀作响,沿着骑兵指引的方向,缓缓向草原更深处驶去。 草浪翻涌,风声猎猎,仿佛连天地都在无声地注视着这支“周家商队”的去路......。 第三十章 混乱 翻过一道缓坡,前方的景象豁然铺开。 河水在草原上蜿蜒流淌,岸边密密麻麻扎着数百顶军帐,炊烟与水汽交织成一层薄雾。 成群的牛羊在草地上缓慢移动,蹄声细碎,偶尔传来一两声马嘶,显得营地既热闹又带着肃杀之气。 一队队北蒙骑兵不断穿梭其间,马蹄踏得地面咚咚作响。 自从大周与北蒙开战以来,边军深入敌营还能活着站在这里的,林元辰是第一个。 商队几乎没受到什么像样的盘查就进了营地。 北蒙人甚至连他们腰间的战刀都懒得收缴——在他们眼里,大周人跟圈里的绵羊没什么区别。区区几个人,在一千多人的大营里翻不起半点风浪。 中军大帐内,十多个身形雄壮的北蒙汉子分坐两侧,中间那名满脸络腮胡的千总古里,目光像鹰隼一样死死钉在林元辰身上。 林元辰故意缩着脖子,装作一副胆怯模样,拱手道:“尊敬的北蒙大人,小人代周员外向您致以最真诚的问候。” 他这副“老鼠见猫”的姿态,惹得帐内众人哄然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极有趣的笑话。 古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大周有句古话,来者是客。我,北蒙千总古里,欢迎你。” 林元辰连忙低头,语气愈发恭敬:“千总大人,这次我们带来了精米、肉干、美酒,只求北蒙勇士吃饱喝足,更勇猛,无所畏惧。” 古里仰头大笑,挥手道:“好!既然如此,明日杀牛宰羊,犒劳三军!” 夜深后,林元辰、钱正、赵大虎、郑良挤在角落里,摊开一张简易的北蒙营地图。 羊皮纸粗糙,却足以标出关键位置。 林元辰指尖落在西北角:“马棚、牛羊圈都在这儿。明日找机会放火,先乱他们的阵脚。” 钱正压低声音:“酒里的药粉已经放好了?” “放好了。”林元辰点头,“明天必须让每一个北蒙人都喝到。” 赵大虎眼睛一亮,凑近问:“总旗,酒里放的啥?毒药?” 林元辰摇头,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这么多人,毒药能毒死几个?我放的是巴豆粉——让他们通通跑肚拉稀,站都站不稳。” 郑良愣了半晌,随即像想到了什么画面,脸色古怪:“这……要是他们刚察觉不对就翻身上马,结果下边稀里哗啦……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象” 林元辰收起地图,声音干脆利落:“明天各就各位,随时准备动手。” 第二天清晨,草原上飘起浓郁的饭菜香。那香气带着油脂的醇厚、香料的辛辣与草本的清新,像一只无形的手勾着人的鼻子。北蒙人骑在马上,不由自主地抬头,脸上露出陶醉之色。 “这是什么味道?好香!” “我从没闻过这种香味!” “到底是什么好吃的?” 营地空地处,林元辰抡着大铲子,在大锅里翻炒羊肉。 北蒙人做饭向来简单粗暴:羊肉切大块,丢进水里煮熟,撒点盐就算完事。 可林元辰不一样——先把羊肉焯水去腥,再下油锅爆炒,随后撒入扎麻麻花、百里香等草原野生香料,大火一滚,肉香立刻炸开。 很快,空地周围就围满了北蒙士兵,一个个伸长脖子盯着大锅,口水直流。 林元辰与同伴一字排开,装得格外卖力。偶尔有军官过来驱赶,士兵们宁愿挨鞭子也不肯挪步,只盼着能分到一口。 临近傍晚,林元辰端着羊肉、米饭与美酒,走进千总军帐。浓郁的香气一入帐,古里的眼睛当即亮了。 林元辰恭敬地将食盘放在桌案上:“尊敬的大人,这是小人亲手做的羊肉。把羊肉盖在米饭上,再浇一勺肉汤,滋味更佳。” 古里早已按捺不住,抓起羊肉就往嘴里塞。 肉块焦香,外酥里嫩,香料的层次在口中爆开。他风卷残云般扫光一碗饭,又仰头将酒壶喝了个底朝天,喉结滚动,满意得直咂嘴。 这一次,他终于正眼看了林元辰:“有本事的人,值得尊重。你这手炒羊肉,赢得了我的尊重。” 林元辰垂下眼睑,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微笑道:“这是小人的荣幸。” 走出军帐时,夕阳正沉向地平线,天边像被烧红的铁。 林元辰望着营地里仍在喧闹的人群,低声呢喃:“差不多了。” 没过多久,咕噜咕噜的肠鸣声开始在营地各处响起。 马棚附近,刚吃完美味的北蒙士兵脸色一变,捂着肚子就往远处山坡冲,裤腰带解得飞快。 更多人开始弯腰、跺脚、夹着腿乱窜,骂声、惊叫声混成一片。 两个早已埋伏好的大周士兵趁机摸近马棚,掏出火折子,火光在风里轻轻一跳。 中军大帐内,古里正准备再要一壶酒,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大乱。 他皱眉刚要发问,亲卫已经慌慌张张闯进来,双腿夹得紧紧的,声音发颤:“千总大人,不好了!好多士兵突然肚子痛,像是……像是吃坏了!” “怎么回事?”古里话音未落,自己腹部也猛地一绞,脸色瞬间变了。“不好!食物里有毒!” 咚!咚! 两颗木柄手雷破帘而入,落在帐中央。古里还没看清那是什么,爆炸的气浪已如铁锤般砸来,将他整个人掀翻在地,耳边只剩轰鸣。 林元辰快步冲入帐内,目光冷得像刀。他对着倒地的古里补了两刀,干净利落,随后转身一头扎进帐外的阴影里。 爆炸声像惊雷滚过草原。北蒙士兵惊恐地看见千总军帐燃起大火,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远处又传来马群的嘶鸣与牛羊的哀嚎——马棚被点燃了。 火焰舔舐着木栏,受惊的战马、牛羊疯狂奔逃,尾巴着火,像一串移动的火把。 它们冲进军帐之间,撞翻围栏,点燃篷布,火势迅速蔓延。 北蒙人骇然望着眼前的景象:火光冲天,浓烟蔽日,营地里哭喊声、爆炸声、蹄声交织成一片,仿佛末日降临。 第三十一章 血战归来 林元辰翻身上马,靴底踏在马镫上发出清脆的“咔”声。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将战刀缓缓举起,刀锋在昏暗的火光下映出一线冷冽的寒光。 那一瞬间,周围的喧嚣仿佛都被压了下去,只剩下他胸腔里翻涌的血气与战马不安的喷鼻声。 “杀出去!” 一声暴喝,像惊雷炸在夜色里。 身后,钱正、赵大虎、郑良与二十余名壮汉几乎同时应声,吼声连成一片,带着豁出去的狠劲。 众人以战马群为掩护,迅速结成箭矢阵。 最前一人为锋,两侧呈扇形展开,后队紧随,像一支被拉满的箭。 马蹄翻飞,尘土被掀起,踏地声如雷,震得人耳膜发颤。 他们借着夜色与马群的混乱,朝着远处那片相对薄弱的营墙冲去——那里火光稀疏,守卫也显得松散,正是突围的唯一机会。 动静很快惊动了北蒙人。 营地里先是一阵骚动,紧接着有人高声呼喊,语言粗粝刺耳。 北蒙骑兵纷纷从帐篷里钻出来,跌跌撞撞地翻身上马,吆喝着迎了上来。 若是在平日,林元辰这三十人面对如此多的北蒙骑兵,不过是杯水车薪。 哪怕他们再勇,也会被人数与骑术的优势活活拖死。 可此刻的北蒙人却像被抽走了骨头,许多人脸色发青,手脚发软,连缰绳都握不稳。有的刚跨上马背便一头栽倒,摔得鼻青脸肿;有的勉强坐稳,却头晕眼花,连刀都举不直。 ——他们显然中了招。 这支原本凶蛮的骑兵,此刻像被拔掉獠牙的狼。 这样的敌人,又如何挡得住林元辰这股不要命的狠劲? “喝!” 林元辰暴喝一声,战马提速,他整个人前倾,战刀带着千钧之势劈落。 刀锋切入血肉的声音闷得可怕,面前那名北蒙骑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斩落马下,尸身滚进尘土里,转眼被后续马蹄踏得模糊。 紧接着刀光连闪,寒光如电。 林元辰的刀法并不花哨,却极狠、极准。 每一刀都走最短的距离,每一次落刀都带着“必须斩开生路”的决心。 他像一把凿子,硬生生往敌群里凿。北蒙人举刀来拦,他手腕一翻,格开兵刃,顺势削断对方手指; 有人从侧后扑来,他借马势转身,刀背砸在对方头盔上,“砰”的一声,那人眼前一黑便栽倒下去。 血雾炸开,腥气扑面。 身后众人顺着他撕开的口子猛冲入阵,像洪水决堤。 赵大虎一马当先,长刀横扫,逼得敌人连连后退;郑良则专挑落单的砍,刀刀见血;钱正护着后队,看见有人马失前蹄,立刻喝令旁边两人补上位置,不让阵型崩掉。 他们踏过血肉与残肢,却没有一人停下。因为他们都明白——停下就等于死。 林元辰杀得几乎辨不清方向。 他只知道不停地砍、不停地冲。敌人像潮水般涌来,砍倒一个,立刻又有三个补上,密密麻麻,仿佛无穷无尽。 战刀在手中越来越沉,刀刃卷了口,血顺着刀身往下淌,滑得握不稳。 他的手臂酸胀得发麻,虎口裂开,每一次挥刀都像在撕扯伤口。 胸口像被烈火灼烧,呼吸粗重得如同拉风箱,眼前甚至出现了短暂的发黑。 可他不敢停。 只要他一停,身后的兄弟就会被淹没。 只要他一松劲,这支好不容易凿开的口子就会合拢。 于是他咬紧牙关,用意志硬撑着,像在无边黑暗里死死抓住一根绳子——那根绳子叫“活下去”,也叫“带他们出去”。 忽然间,眼前豁然开朗。 火光变得稀疏,人声也不再贴得那么近。前方出现了一段低矮的营墙,营墙外是开阔的夜色与隐约的荒原。他们竟硬生生凿穿敌营,冲了出来! “咱们出来了!”郑良高举战刀,声嘶力竭地吼道,声音里带着哭腔,却又像笑。 “万胜!万胜!万胜!” 吼声此起彼伏,震彻夜空。有人喊到嗓子破了,仍不肯停;有人一边喊一边抹脸上的血,像在确认这不是梦。 那一刻,必胜的信念在每个人的胸腔里炸裂开来——不是因为他们人多,也不是因为他们装备精良,而是因为他们亲眼看见:只要敢拼,只要肯把命押上去,就真的能从地狱里杀出一条路。 军魂自此生根。 林元辰勒住马缰,战马前蹄扬起,发出一声长嘶。他回头望去,身后的兄弟一个个带伤,却眼神发亮。他们的衣衫被血染红,可没有一个人退缩。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血气,声音沙哑却坚定:“收拢战马群,走!别回头!” 马蹄再次轰鸣,三十骑带着两百多匹战马朝着更远处的黑暗冲去。夜色仍深,但他们的心里,已经亮起了一点不灭的光。 前锋台的空地上,守军原本正在操练。忽然,斥候连滚带爬地冲回来,嗓子都喊哑了:“敌袭!两百骑兵!” “快!上烽火台!”有人厉声喝道,“老王,点烽火!” 众人一窝蜂冲进烽火台。一人迅速点燃狼烟,其余人握紧刀枪,神色紧张却无人后退。 哪怕明知来的是两百骑兵,他们也依旧死死守在岗位上。 远处烟尘滚滚,马蹄轰鸣,那是大队骑兵逼近的迹象。烽火台上众人屏息凝神,只等敌军进入射程,大战便将一触即发。 可下一刻,战马竟齐齐停住了。 老王皱起眉,喃喃道:“怎么回事?怎么不动了?难道想劝降?” 士兵小李狠狠吐了口唾沫,咬牙道:“老子今天就是死在烽火台,也绝不投降!” 边关兵荒马乱,他一家曾差点饿死。 是林元辰让他从军,给了他一口饱饭,发了军饷,让他能养活爹娘。他没读过书,说不出什么大义凛然的话,只知道林元辰救了他一家三口的命——他就要用命守住总旗的烽火台。 其他人也纷纷握紧武器,异口同声:“拼了!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烟尘渐渐散去,老王忽然“咦”了一声:“不对……你们看,两百多匹战马上没几个人。” 众人凝神望去,果然如此。两百多匹战马散乱而立,马上却只有几十道人影,其余马背空空如也。 马群中,一人催马上前,缓缓靠近。 老王压低声音:“小李,你箭法好,等会儿先把那狗日的射下来!” 小李点头,握紧长弓,指节发白,只等对方进入射程。 就在这时,那人忽然高声喊道:“兄弟们,开门啊!我们回来了!” 小李一愣,掏了掏耳朵,几乎不敢相信:“老王大哥……我怎么听着像大虎的声音?” 老王皱眉:“不可能。赵大虎跟总旗去了北蒙大营,哪能这么快回来?” 那人又喊,声音更清晰了:“老王!小李!快开门!是我赵大虎!总旗回来了!” 小李顿时惊喜得喊出声:“真是大虎哥!” 老王也激动起来:“快开门!总旗他们回来了!老天爷……哪来这么多战马!” 众人一窝蜂冲下烽火台,打开寨门。 走近一看,却都愣住了——林元辰他们虽然三十人一个不少地回来了,却人人带伤,神色疲惫得像被抽干了力气。好些人刚下马就栽倒在地,直接昏了过去。 “快!把人抬进去!”老王急声喝道,“小李,把药品拿出来!” 林元辰双眼血红,被人扶着躺进烽火台内。 他喘着粗气,仍强撑着对老王道:“派人去浦里镇大营报信,让他们安置好战马……兄弟们都安排好了吗?” 老王连忙道:“总旗放心,重伤的兄弟我已经让小李带人照看了。” 林元辰点了点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一瞬。下一刻,疲惫如潮水般席卷而来,他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老王急忙叫小李进来为总旗包扎。 小李看着林元辰满身血污的衣衫,喉咙发紧,哽咽道:“总旗这是怎么了……好多兄弟身上都有几十道伤口。” 老王也红了眼眶。在他印象里,林元辰一直是个翩翩少年,可此刻却像个被血与尘土揉碎的破布娃娃,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给他上药时,他也只是轻哼一声,显然这一路经历的是一场惨烈到极致的血战。 老王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沉声道:“小李,你照顾好总旗和兄弟们。我去浦里镇大营报信。” 第三十二章 鸡飞狗跳 临时搭建的伤兵营里,药味与血腥气交织。 钱正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缠着绷带的腿还隐隐作痛,却仍撑着身子望向门口,见林元辰进来,脸上立刻绽开笑意:“总旗,咱们这次……是不是立了大功?” 帐内其余伤兵也都停下了低声呻吟,目光齐刷刷落在林元辰身上,眼里满是期待与忐忑——他们拼死闯出来,究竟值不值? 林元辰扫了众人一眼,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当然是大功。 咱们不仅破了周家的阴谋,还火烧北蒙大营,宰了一个北蒙千总。” “千总?”有人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又兴奋得脸都红了。 郑良在一旁捂着胸口,笑得肩膀直抖:“跟着总旗真是太过瘾了!老子就是死也值了!” “别胡说。”林元辰皱眉,声音却放软了些,“咱们都得好好活着。等赏银下来,盖房子的盖房子,娶媳妇的娶媳妇,好日子才刚开始。” 众人听得心头一热,先前的恐惧与疲惫仿佛都被这句话吹散了些。 可林元辰心里清楚,这次能活着回来,实在是险到了极致——只要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所有人都得埋骨异域。 若不是北蒙人被巴豆粉折腾得腹泄不止、手脚发软,他们根本没机会从大营里杀出来。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场由三十人掀起的风暴,已经在整个边关炸开了锅。 虎台大营,中军大帐。 烛火摇曳,映照得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像一张张狰狞的网。 总兵李崇山端坐主位,神色沉稳,正与诸将分析边关动静。 帐内气氛本就紧绷,忽听帐外脚步急促,一名亲卫掀帘而入,单膝跪地:“启禀总兵大人!边关各大营加急军报!” 李崇山眼神一凝,抬手接过军报,目光如刀,一目十行。 越看,他的眉头越紧,指节在桌案上轻轻敲击,声音却压得极低:“各营皆报——北蒙有异动。” 帐内瞬间安静。 楚名心头一跳,忍不住问:“总兵,发生了什么?” 李崇山把军报摊在桌上,手指点在地图上:“这么大范围的调动,前所未见。可各营又都说不清缘由,只觉得对方像在搜什么、追什么。” “是哪里打起来了?”楚名脱口而出。 旁边一名千总摇头,语气谨慎:“不像。 若真开战,各营必会报具体战况。可军报里只写‘异动’‘集结’‘搜营’,像是后方出了事。” 李崇山眼神沉得像铁:“传令!各营加强守备,北蒙任何动静随时上报。再派斥候,给我查清——北蒙到底出了什么鬼!” 第二天,斥候终于带回消息:北蒙后方大营遭袭,火起数处,兵马大乱。 李崇山手指在地图上游走,顺着北蒙兵马移动的方向看去,心头猛地一沉——是浦里镇方向的北蒙大营。 “难道……是林元辰?”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李崇山自己都笑了。 林元辰手下不过五十战兵,北蒙大营驻守一千多人,三十人敢闯营?简直是拿命开玩笑。 就在此时,帐外亲卫连滚带爬冲进来,声音都变了调:“总兵!您快出来看看!林总旗……林总旗带着两百多匹战马,就在营外空地上!” “什么?!” 帐内众将齐齐变色,几乎以为自己听错。 两百多匹战马?大周战马紧缺到什么地步,他们比谁都清楚——便是总兵大营,清楚——便是总兵大营,也没有多少战马。 李崇山霍然起身,大步出帐。众将紧随其后,脚步都比平时快了几分。 营门外,风卷起尘土,远处空地上黑压压一片战马低嘶,鬃毛飞扬,蹄声踏地如雷。 许多大周兵丁伸长脖子,眼睛都看直了,窃窃私语像潮水一样扩散开来。 楚名最先冲过去,手掌抚过一匹战马的颈侧,感受那温热的肌肉与结实的身架,激动得声音发颤:“总兵!真的是战马!还是北蒙最好的战马!” 林元辰牵着马缰,走到李崇山面前,抱拳行礼,声音干脆利落:“属下林元辰,拜见总兵大人。” 李崇山盯着那两百多匹战马,眼神都有些恍惚,半晌才沉声问:“林元辰,你哪来这么多战马?” 林元辰抬眼,语气平静得像在汇报一次普通巡逻:“都是从北蒙大营抢的。 走得仓促,只来得及带走这些,其余大多跑散了。” “北蒙大营?”李崇山盯着他,像第一次认识这个年轻人,随即忍不住笑骂,“也就是说,最近边关闹得鸡飞狗跳,都是你小子折腾出来的?” 林元辰不慌不忙,把事情原原本本道来:丰县周家勾结北蒙,他带人劫持周家运送物资的车队,混入北蒙大营; 趁夜纵火,配合巴豆粉让敌军腹泻无力,随后杀出重围,顺手斩了北蒙千总,又趁乱牵走战马。 他说得轻描淡写,帐外听着的将士却越听越心惊——三十人闯北蒙大营? 这不是勇,这是胆大包天!更离谱的是,他们不仅活着回来了,还带着两百多匹战马,还干掉了千总,杀敌无数。 李崇山听完,沉默片刻,忽然放声大笑,拍得桌案“咚”地一声:“好!干得好!我在战场上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听说用巴豆粉下毒的——你小子真是一肚子坏水!”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将,语气转为郑重:“你可知道,就因为你这一闹,北蒙边防全乱了。 他们现在到处搜、到处追,像丢了魂一样。” 楚名在一旁也忍不住插话,语气又惊又喜:“可不是嘛!北蒙大规模调动,边关各营都以为要大战,结果全是你小子搞出来的动静!” 众将哄然大笑,先前压在心头的那股紧张终于散了——原以为山雨欲来,谁知是虚惊一场。 李崇山越看林元辰越满意,大手一挥:“来人!把战马牵去马棚,好生照料!林元辰,今晚我给你庆功!” 夕阳落在营门上,金光铺在那两百多匹战马上,像给大周的边关添了一层硬邦邦的底气。 而林元辰站在光影里,神色依旧沉稳——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赏银、军功、前程,都在眼前,但更大的风浪,也正在路上。 第三十三章 升为百户 酒宴上,酒盏交错,热气与肉香在帐中翻涌。 李崇山放下酒杯,竟亲自夹了一块肥而不腻的猪肉,稳稳放进林元辰碗里。 这一下,满座俱静。 众将端着酒盏的手微微一滞,彼此交换眼神,都从对方眼底看见了同一种震动——堂堂总兵,竟屈尊给一个小小总旗夹菜? 这份看重,已经不是“赏识”二字能概括的了。 刹那间,原本还带着几分矜持的将领们态度骤变,敬酒的、寒暄的、套近乎的,纷纷围了上来,言语也热络得像换了个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众人转入军帐,灯火摇曳,案上摊着简陋的舆图与军册。 李崇山坐定,目光沉沉落在林元辰身上:“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林元辰没有立刻回答,指尖在案沿轻轻一敲,像是在权衡轻重缓急。 片刻后,他才抬头道:“属下想先扩招一部分民夫,把烽火台改建成小型堡垒,加固墙基、提高守御能力。” 他顿了顿,又道:“再把斥候撒出去,形成前出哨线。 这样我们能先一步掌握北蒙人的动向,而不是像从前那样,等敌人打上门才仓促应战。” 帐内众人听得连连点头。他们原以为这年轻人刚立大功,难免志得意满,谁知他言语沉稳、条理分明,竟比许多老将还要“稳得住”。 胜而不骄,败而不馁——这八个字,在他身上竟像刻出来的。 林元辰继续道:“同时加强训练,成立快速反应小队。” “快速反应小队?”李崇山眉峰一挑,显然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忍不住开口问,“那是什么?” 其他人也面面相觑,眼里满是疑惑。 林元辰没有卖关子,把先前北蒙十人小队夜袭村庄的事简要说了一遍。 那一夜的火光与惨叫仿佛仍在耳边,帐内气氛瞬间沉了几分。 “若我能建一支骑兵小队,一旦边境出现突发情况,他们能以最快速度赶到,先把敌人拖住,给后方集结争取时间。” 林元辰声音不高,却字字落得扎实,“这样,就不会再发生屠村那种惨事。” 李崇山双眼一亮,猛地一拍桌案:“好!好主意!” 林元辰抬眼,语气更添几分锋利:“不止如此。这支小队不必背负辎重,核心就一个——快。 快到能救场,快到能截杀,快到能让敌人摸不清我们何时出现。” 他顿了顿,继续把前世的影子一点点塞进这个时代的军制里:“他们还能潜伏、渗透、刺杀、斩首、刺探敌情……用最小的代价,换最大的战果。” 帐内众人听得头皮发麻,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 潜伏?刺杀?斩首?刺探? 这些词他们不是不懂,可把它们当成“堂堂正正的战法”摆在台面上,还系统地组成一支队伍——这简直是把战场当成棋局来下,把人命当成棋子来落。 李崇山也觉得脑仁嗡嗡作响。他一生打的都是大阵仗:列阵、推进、对冲、守城……哪见过这种打法? 可偏偏,这打法听着荒唐,细想却处处踩在要害上——敌人的软肋、边军的痛处、战场的盲区,都被林元辰一句话点穿。 这不是小技巧,这是颠覆性的军事思想。 林元辰当然知道自己抛出的东西有多“超前”。 特种小队是精英中的精英,不是随便拉一群兵就能成的。可一旦成了,就会像一把藏在暗处的刀——不鸣则已,一鸣见血。 兵贵精,不贵多。 大周的兵比北蒙多得多,可结果呢? 还不是被人压在烽火台里挨打。说到底,不是人数不够,是反应慢、信息慢、刀子不够利。 他更坚信一点: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把战火推到敌人的土地上,让他们疲于奔命,大周才有喘息之机,才能休养生息,恢复元气。 李崇山压下心头激荡,越看林元辰越心惊。他原本以为这是个人才——现在才发现,这他娘的是个天才。 “林元辰,你接手烽火台不过短短时日,倒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惊喜。”李崇山语气里带着几分赞叹,几分郑重。 林元辰微微一笑,神色却并不轻浮:“属下以为,治军首重赏罚分明。 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军官不怕死,士卒才肯跟着你拼命。” 李崇山点头,赞道:“大周边关若有一成的人像你一样,何愁天下不定。” 林元辰拱手,语气不卑不亢:“别的地方属下不敢妄言,但西北有诸位将军与各营将士死守疆土,便断无失土之理。” 这句话说得漂亮,既捧了众将,又不显得谄媚。 帐内诸人面色更缓,看向林元辰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真正的认可——这年轻人不仅能打,还懂分寸,会做人。 李崇山放声大笑:“你倒是会说话!好——我宣布:林元辰升任百户,统领浦里镇大营,赏银五千两。你麾下缺员,任你自行任命。” 话音落下,军帐里静得落针可闻。 一个小兵,短短时间连升三级,未满二十便坐百户之位——这在大周军中,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先例。 楚名最先反应过来,立刻拱手笑道:“恭喜林百户!” 其他人也纷纷起身道贺,笑意真切了许多。林元辰一一谢过,神色依旧沉稳,仿佛这升迁不过是下一步的起点。 他随即话锋一转,提到另一件更棘手的事:“总兵,属下先前抓到那两个周家人,该如何处置?” 李崇山脸色一沉,冷哼一声,声音像刀背刮过铁甲:“通敌卖国的蛀虫,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你说他们与卫所军指挥佥事陈泰有关?” 他盯着林元辰,语气更冷:“此事不是你能插手的。先把人押在大营严加看管。我倒要看看,卫所军还能不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帐内灯火摇晃,映得众人脸色明暗不定。提拔的喜悦尚未散去,另一股更危险的暗流,已在西北的风沙里悄然翻涌.......。 第三十四章 军营里的演讲 浦里镇军营的练兵场上,大风卷着尘土掠过,一百多名士兵按部就班地列成方阵,目光却都不由自主地朝营门方向瞟着。 “哎,你们听说没?咱们这儿要来个新百户。”一个士兵压低声音,悄悄朝同伴挤了挤眼。 “我知道我知道!听说狠得离谱——带三十个人就敢冲进北蒙大营,杀了不少人,还抢回两百多匹战马!”旁边的瘦高个眼睛一亮,越说越兴奋。 “不是吧?对面那营少说也有一千多号人,三十个人进去不是送死?”圆脸兵满脸不信,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送死?人家还真活着回来了!我表哥在总兵大营,这事都传开了。”瘦高个拍着胸脯保证。 “那可真够狠的……”老兵低声感叹,“跟着这种上官,以后军功怕是少不了。” 众人闻言,目光又不约而同地飘向了营门。 “别瞎聊了!新百户到了!” 马蹄声由远及近,踏得地面微微发颤。 林元辰一身利落的军袍,腰悬佩刀,骑着战马穿过校场,身后跟着钱正、赵大虎、郑良三人,个个身形魁梧,眼神沉得像铁。 队伍里忽然有人低低“咦”了一声。 “这……这不是之前在城外接应总兵大人突围的那个烽火台小卒吗?” “你别乱说,认错了吧?” “我没认错!那次我就在城头,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他!” “真的假的?一个多月前还是小兵,现在都百户了?!” 越来越多的人认出林元辰,原本整齐的队列都微微骚动起来,前排的人忍不住往前探身,后排的人干脆踮脚张望,都想看看这个“一个月从小兵升到百户、三十人闯北蒙大营”的狠人到底长什么样。 林元辰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连尘土都没带起多少。 他走到队伍前,脸上带着点笑意,却不显得轻佻。 “诸位兄弟,”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风声,“我就是你们的新百户。想来不少人已经认出我了。” 立刻有人激动地喊起来:“百户大人!您真带着三十人冲北蒙大营?太厉害了!” 林元辰哈哈一笑,摆手道:“厉害谈不上。 我跟你们一样,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也没什么天生神力。 能走到今天,靠的不是我一个人,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是他们每一个愿意把命押在战场上的人。” 他话锋一转,语气更干脆:“这次随我去北蒙大营的弟兄,每人赏银五十两!轻伤追加十五两,重伤三十两,一分不少!” 校场上瞬间炸开了锅,窃窃私语像潮水一样涌起来——这样的赏格,他们以前连想都不敢想。 林元辰抬手一压,喧闹立刻收了大半。 “赵大虎!” 赵大虎上前一步,抱拳喝道:“属下在!” “赵大虎升为小旗,赏银一百两!” “谢百户大人!”赵大虎声音洪亮,胸膛挺得更直。 “钱正!郑良!” 两人同时出列:“属下在!” “你们二人任总旗,各赏银一百五十两!” “谢百户大人!” 论功行赏,赏银一出口,人群里又是一阵骚动。 有人咽口水,有人眼睛发亮,还有人悄悄攥紧了拳头——军功、银子、前程,这些词突然变得不再遥远。 林元辰环视众人,语气放缓了些,却更让人心里发紧:“你们可能纳闷,我怎么能在这么短时间里当上百户,我的人怎么能升官发财。这事我得跟你们好好讲讲。” 士兵们安静下来。以前的上官只会站在高台上发号施令,哪有人会站在他们面前,给他们讲故事,这可是稀罕事。 林元辰拿起水壶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我最早在烽火台的时候,别说上阵杀敌,能吃口饱饭都算老天开眼。衣服打满补丁,风一吹就透,冬天冻得人直打哆嗦,就他娘的差点光着腚!” 这话太接地气,有人忍不住笑出声,大营士兵生活条件远比烽火台好得多。 “我刚接手烽火台时,人少、器劣、台破,四处漏风。 是兄弟们带着民夫一砖一木修起来的。 刀钝了,我们就磨;打不过敌人,我们就练;北蒙人屠杀百姓,我们就跟他们拼命。”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因为我们身后就是家园,就是父母妻儿、兄弟姐妹。敌人来了,当兵的不能退!” 最后一句,他是对着赵大虎三人说的:“把你们身上的伤给他们看看。” 三人二话不说,卸下皮甲,解开缠着的布条。 那一瞬间,校场上像被人按住了喉咙——旧伤叠新伤,刀痕、箭孔、撕裂的创口密密麻麻,有的还没完全收口,看得人头皮发麻。 赵大虎咬着牙,声音像从胸腔里挤出来:“刚才你们听说烽火台,觉得好笑?我们笑不出来! 兄弟们是在饥寒交迫里拿命守着那座台子!以前的上官贪腐克扣,可百户大人不一样——他把自己的赏银掏出来分给我们,有吃的先让我们垫肚子;打仗他顶在最前面;立了军功,赏银足额发放,从不拖欠!” 他猛地抱拳,眼神像火:“这样的上官,我赵大虎就算死在战场上,也绝不埋怨一句!” 钱正上前一步,声音沉稳却有力:“没错!所以我们敢跟北蒙人拼命!就算是北蒙大营那龙潭虎穴,我们也敢闯!” 郑良一字一顿:“我郑良这辈子就服百户大人。刀山火海,只要一声令下,我就冲!” 林元辰拍了拍三人的肩膀,转身面对众军,目光像刀一样扫过每一张脸:“你们想不想建功立业?想不想升官发财?” “想!”有人喊得嗓子发哑。 “大点声!我听不见!”林元辰喝道。 “想!”这一声更齐、更响。 “再大点声!” “想——!” 一百多人齐声怒吼,声浪直冲云霄,惊得远处树林里鸟群扑棱棱飞起,像一阵黑色的风掠过天际。 校场上,每双眼睛都亮了起来——他们突然觉得,自己的命,也许真的能换个不一样的活法。 第三十五章 整顿军营 林元辰站在校场中央,像一把出鞘的刀。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咱们是军人,那就得按军法行事。”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一沉,“从明天开始训练,违令者严惩不贷!有问题的现在提出来!” 边军腐败已久,军纪松弛,士兵们平日里散漫惯了,听到“严惩不贷”四个字,不少人心里一紧。 林元辰很清楚,想要把这群兵油子练成能打仗的精锐,第一步不是练枪法,也不是练骑术,而是让他们学会令行禁止,让“命令”这两个字在军营里重新变得有分量。 人群后方,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 几个老兵互相搀扶着走过来,为首的那人走路一瘸一拐,腿上旧伤让他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他喉咙干涩,艰难开口: “百户大人,我们几个都是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实在没有办法参加训练。” 他身后的几个老兵也垂头丧气,有的手臂无力地垂着,有的腰佝偻得像被风折过的树枝。 他们受伤后连走路都困难,平日里只能在军营里做些杂活,勉强混一口饭吃,领一份军饷养活家里老小。 如今新来的上官气势逼人,他们不由得为自己的前途担忧——一旦被赶出兵营,就等于断了生路。 林元辰看着他们,脸上没有半分怜悯的表情,反而像是在盘算什么。片刻后,他淡淡开口: “既然如此,那你们回去收拾东西吧。”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得几个老兵脸色煞白。为首的老兵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发颤: “百户大人,求您开恩!不要取消我们的军籍,家里一家老小还等着我养活呢!” 其他老兵也跟着跪下,哀求声连成一片。 他们心里很清楚,自己离开军营后,没有军饷,也没有劳动能力,家里人真的会被活活饿死。 林元辰却皱起眉,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话。他往前走了两步,语气平静却带着力量: “我没有说要取消你们的军籍。” 他环视众人,声音陡然提高:“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军队的教官!每个人单独一个军帐,负责士兵日常训练。” 老兵们愣住了,脸上写满不敢相信。 林元辰继续说道:“每月三两银子。如果你们带的队伍训练成绩优秀,我还会额外发赏钱。” 三两银子,在边军里几乎是天价。 更重要的是,他们不再是被人呼来喝去的杂役,而是被上官承认的“教官”。 老兵们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在黑暗里看到了火光。 林元辰心里很清楚:老兵是军队的宝贝。 一个军队的精锐程度,往往就取决于它有多少经历过战火的老兵。 老兵在战场上知道该怎么躲箭、怎么结阵、怎么在混乱中稳住阵脚,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比新兵更有效率。 所谓百战悍卒,靠的不是嘴上功夫,而是一次次生死里磨出来的本能。 老兵们的心情从地狱一下子升到天堂,原本以为要被赶出军营,结果反而因祸得福。 他们激动得浑身发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起来,不准跪!”林元辰厉声喝道,“你们为大周负伤,这是你们应得的!” 他目光如炬,扫过全场,声音像战鼓一样敲进每个人的心里: “我接手军营后,只办三件事——公平!公平!还是他娘的公平!” “有功就赏,有过就罚!即使你们战死沙场,我也会养活你们一家老小。我在一天,这个规矩就不会变!” 这句话落下,校场上死一般寂静。 紧接着,士兵们跪倒一大片,纷纷开口称赞林元辰仁慈。 他们不是傻子,以前士兵战死、受伤,军营往往第一时间把人赶出去,任其自生自灭。 多少人沦落到卖儿卖女,最后活活饿死。 如今新来的百户,竟然愿意为伤残老兵撑腰,甚至承诺抚恤家属——这在边军里简直是闻所未闻。 “都起来!不准跪!”林元辰再次大喝,“挺直你们的腰板!你们是军人,不是乞丐!” “是!百户!”众人起身,齐声大喊,声音里第一次有了真正的气势。 林元辰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走向百户军帐。 他知道,光靠几句狠话和几句承诺还不够,接下来要做的事更多:训练、军纪、粮草、军械、堡垒……每一样都得抓起来。 林元辰走后,赵大虎三人被一群士兵围住。大家都很好奇,这个新来的百户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训练又会严到什么程度。 赵大虎抹了把汗,压低声音道:“兄弟们,我劝你们训练期间一定要提高十二分警惕。” “第一,千万不要违反军规,否则就会受罚。” “第二,睡觉的时候睁一只眼睛,说不定百户什么时候就来个紧急集合。” 他说到这里,脸上露出“说多了都是泪”的表情。 训练的酸甜苦辣,只有他们几个先被“敲打”过的人才知道。 众人听得心里发毛,却又忍不住好奇。赵大虎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兴奋: “不过也有好处。咱们以后每天都能吃到炖肉,糙米饭放开肚皮吃。训练成绩好的,还能得赏银!” “炖肉?”“赏银?” 人群里立刻炸开了锅。对边军来说,这简直是天大的诱惑。 不少人眼睛发亮,原本的担忧瞬间被压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赵大虎三人回到军帐时,林元辰正摊开军册和一张草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规划。他放下手里的军册,抬眼笑问: “都向他们传达清楚了?” 赵大虎挺胸道:“百户放心,一个个现在都嗷嗷叫,就等您开训了!” 林元辰点点头:“士气高涨,这是好事。 接下来我准备继续招募民夫,把所有烽火台全部扩建成军事堡垒,大营的城墙也需要加固。” 他手指在草图上点了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同时,我还想把铁匠铺搬到大营里边。这样一来,军械修补、箭矢打造、军器维护,都能更快更稳。” 众人看着那张草图,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这位百户心里装的是一个完整的军镇蓝图。 烽火台变堡垒,城墙加固,铁匠铺入营……每一项都意味着更强的防御、更稳定的补给、更锋利的刀枪。 一个冉冉升起的宏伟军镇仿佛就在眼前。 他们开始相信,林元辰真的能带领他们走出边军的腐朽泥潭,走向辉煌——因为他有那种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 “杀杀杀! 军营内的练兵场上,林元辰站在最前方,士兵们挥汗如雨,他们手握战刀跟随教官的口号挥动。 最开始几个教官得知林元辰也要一同训练,心里有些忐忑,直到林元辰站在最前方一丝不苟的完成指令动作。 所有人才知道,百户大人是真的和他们一起在训练,不是装装样子而已。 众人结束一天的疲惫后看到伙房抬出一锅锅的香气扑鼻的炖肉,野狼一样扑过来。 无论教官怎么呼喊也没有,林元辰冷冷的看着这一幕,面无表情挥挥手。 赵大虎带着二十人手持马鞭冲过去,抽的众人鬼哭狼嚎。 林元辰:“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排好队!否则今天你们所有人都不用吃饭了! 众人急忙排好队,林元辰这才下令开始打饭,他自己则是排在最后边。 第二天林元辰刚准备继续训练,钱正快步走来道:“百户,总兵大人派人过来说让你去按察司衙门。 林元辰心头一震,按察司衙门相当于省级刑狱中心,看来是周彪的事情……。 第三十六章 颠倒黑白 林元辰策马来到衙门前,翻身下马,带着一身风尘踏入公堂。 大堂之上气氛肃然,中央端坐一位身着官服的中年官员,面容沉稳,目光如炬——正是此次主审官,按察使韩镇。 堂下右侧下首坐着总兵李崇山,左侧则是巡按御史。 周彪虽然只是一个员外的儿子,却因牵涉甚广,此案由三方会审,阵势非同一般。 陈泰立于一旁,神色淡漠,仿佛一尊木雕泥塑。 林元辰入堂,他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早已认定结局。 周彪与管家跪在堂下,脸色惨白,身体止不住地发抖,眼神里满是恐惧与慌乱,显然早已被吓破了胆。 韩镇扫了林元辰一眼,语气平淡得不带一丝波澜:“你就是林元辰?” 大周王朝重文轻武,文官向来轻视武将。 林元辰却神色不改,抱拳行了一个军礼,朗声道:“属下林元辰,拜见总兵大人及各位大人。” 韩镇点点头,直入主题:“你且说说,你是如何抓住这两人,又是如何得知他们通敌的?” 林元辰迈步上前,目光如刀,将周家串通土匪、暗通北蒙之事一五一十道来。他语气沉稳,条理清晰,句句直指要害。 末了,他抬手抱拳,声音铿锵:“大人,按照《大周律》,通敌者——斩立决!” 话音刚落,陈泰忽然大喝一声:“大人!”他上前一步,指着林元辰厉声道,“这不过是林元辰的一面之词!此人与周家素有矛盾,先前还曾强抢周家仓库。此人所言,不足为信!” 此言一出,堂内众人神色顿时变得微妙。 若林元辰是公报私仇,那么他之前的所有证词都将化为诬陷,只需一句话,便能全盘推翻。 林元辰冷笑一声,眼神如寒刃:“我久闻陈大人与周家关系非同一般,今日一见,果然不虚。为替周彪脱罪,竟不惜颠倒黑白!” 陈泰脸色一沉,怒喝道:“放肆!你口口声声说周彪通敌,可有证据?” “烽火台守军可为佐证,”林元辰寸步不让,“他们亲眼所见!” 陈泰嗤笑:“烽火台士兵皆是你下属,证词不可信。” 林元辰目光一转,逼视周彪:“那商队伙计皆是周家人,他们的话可作数? 周家身为商户,竟敢组建商队深入北蒙腹地,若说只是行商,谁能信服?这不是通敌,又是什么?” 陈泰却早有准备,慢条斯理道:“商队不过途经草原,只因被你劫持,才被迫滞留北蒙。你私自劫掠商队,已犯军法,该当何罪?” 林元辰双眼微眯,心中冷笑:陈泰今日是铁了心要保周彪,竟不惜反咬一口。 李崇山此时开口,目光落在陈泰身上,语气不疾不徐:“陈大人,今日是三方会审,你身为卫所军指挥佥事,为何会在此处?” 这句话看似问陈泰,实则是在问主审官韩镇。 韩镇果然慢悠悠开口:“总兵大人有所不知,此案牵连甚广,是本官请陈大人前来作证,兼作旁证。” 林元辰心中一凛:韩镇这只老狐狸,分明是想把水搅浑。 周家不过是个小角色,可周家背后牵扯卫所军势力,盘根错节,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韩镇索性把所有人都拉入局中,让各方相争,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能置身事外。 陈泰顺势拱手,语气“公正”:“总兵大人,陈某今天过来,只求诸位秉公执法,莫要冤枉好人,亦莫要放过颠倒黑白之徒。” 林元辰险些失笑:所谓秉公执法,不过是信口雌黄,借权势压人罢了。 李崇山却不与他纠缠,抬手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当众展开,朗声道:“这是周彪亲笔供词,并有画押为证。不知这份证据,陈大人觉得怎么样?” 陈泰脸色骤变,显然没料到周彪竟会如此快便招供。 周彪慌乱大喊:“冤枉!我冤枉啊!” 陈泰立刻抓住机会,厉声问:“周彪,你这份供词,可是有人严刑逼供,逼迫你写的?” 李崇山神色一冷,语气不怒自威:“陈大人,我总兵大营办案,向来光明正大,不屑用此等鬼蜮伎俩。” 陈泰脸色数变,眼看无路可退,忽然目光一闪,落在周彪身旁的管家身上,眼中透出一丝算计:“周彪,你身旁此人是谁?” 林元辰心头一沉:不好!陈泰这是要周彪把罪责全推到管家头上。 周彪的智商占领高地,急忙磕头如捣蒜:“都是他!都是他干的!商队之事一向由他经手,我根本不知道他竟与北蒙人交易!” 管家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发抖:“公……公子……” 周彪猛地抬头,声色俱厉:“住口!你这吃里扒外的狗奴才!为了你一家老小,竟敢勾结北蒙人,你真该死!” 话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管家想到家中老母与妻儿,牙关紧咬,最终像被抽走了魂魄一般,颤声道:“没错……一切皆是小人所为,周家……周家毫不知情!” 韩镇抬眼扫过堂下,淡淡问:“你们还有何话要说?” 李崇山与林元辰沉默不语。管家既已认罪,周彪又当庭翻供,即便他们手握供词,也已失了锋芒,多说无益。 韩镇见状,直接落槌定音:“既然如此,周彪无罪开释。周家管家押入大牢,择日问斩!” 陈泰立刻拱手:“大人英明!” 周彪脸上瞬间浮起得意之色,走到林元辰面前,压低声音,阴恻恻道:“林元辰,早晚有一天,我要你家破人亡!” 说罢,他趾高气扬地与陈泰并肩走出公堂,仿佛胜券在握。 管家面如死灰,被衙役拖起,押向牢门。 “且慢!”林元辰忽然开口,目光如电,“大人,此人既已通敌卖国,身上必藏北蒙情报。能不能将此人移交边军处置?边军自会严加审讯,以免遗漏军机。” 韩镇怎会听不出他的用意?林元辰不过是咽不下这口气,想杀人泄愤。 但在韩镇眼里,管家不过是个替罪羊,交给边军也无妨。 他挥挥手,语气淡漠:“可以移交边军,务必严加看管。退堂!” 堂鼓声落下,公堂之上人影渐散,只留下林元辰立在原地,目光冷得像冬日寒铁。 今日虽未斩周彪,但他知道——这一局,远未结束。 第三十七章 屠杀 边关的夏日带着灼人的燥热,风从荒原上吹来,裹着沙尘与马粪的气味,钻进浦里镇军营的每一道缝隙。 军帐内却相对阴凉,林元辰站在地图前,手指沿着几条道路与烽燧标记缓缓移动,神色沉静。 “根据烽火台传来的消息,”林元辰开口,声音不高,却像钉子一样钉进人心里,“最近北蒙人派出了多支百人斥候小队,不断在附近游走。 他们看似散乱,实则每一步都在试探我们的虚实。” 钱正凑近地图,眉头紧锁:“看来北蒙最近又要有大动作了。斥候如此频繁,绝不是随意出来打草谷。” 郑良点头附和,语气笃定:“没错。 每次北蒙人动手之前,都会先派斥候摸清咱们的军力部署、营地布防,甚至连换岗规律都要探明白。 等他们摸透了,就会突然下狠手。” 几人正说着,帐帘猛地被掀开,热浪夹着尘土涌了进来。 一名斥候浑身汗湿,抱拳急声道:“百户!有两百北蒙骑兵正在向大营方向而来,速度极快!” 帐内瞬间一静,空气仿佛凝住。 林元辰眼神一冷,语气却依旧平稳:“两百人?看来是来打探咱们大营虚实的。他们敢这么靠近,是觉得我们不敢出城。” 赵大虎摩拳擦掌,眼里燃起兴奋的光:“百户,咱们出兵干掉他们?正好杀一杀北蒙人的气焰!” “不行!”沈瘸子拄着拐,急忙上前,声音沙哑却坚决,“百户,咱们大营一共才一百多人,面对两百北蒙骑兵,还是在野外——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沈瘸子如今虽然是教官,林元辰特意让他参加作战会议。 在他的经验里,野外对阵骑兵,没有三到五倍兵力、没有弓弩阵地与防御工事,无异于以卵击石。 林元辰却没有犹豫,直接下令:“抽调八十人,帐外集合!” 先前在烽火台的五十人已被调回大营,这批人训练最早,战力也最扎实。 听到命令,他们动作利落,迅速披甲执刃,列队辕门外,战刀碰撞声在燥热的空气里清脆作响。 沈瘸子走出军帐,看着士兵们脸上毫不掩饰的杀意,心里反而更沉。 那不是鲁莽的凶狠,而是被训练磨出来的狠劲——明知敌众我寡,仍敢迎着刀锋冲上去。 “百户,”沈瘸子压低声音,仍想再劝一句,“敌人只有两百,咱们守住大营就好。万一你们出去出了意外……” 林元辰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斩钉截铁:“这股敌人必须消灭。只有这样,对方才摸不清我们的军力部署。 北蒙一定会有大动作,这时候越被动,越容易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以前的浦里镇大营只是镇守后方,烽火台告急便支援那里。从今天起,我们要变被动防守为主动出击。” 赵大虎给每名烽火台士兵发了两枚木柄手雷,后方三十名大营士兵则作为预备队。 林元辰掂了掂手中的手雷,对沈瘸子道:“不过两百北蒙骑兵而已。有了这个,再多敌人也得化为飞灰。” “出发!” 沈瘸子望着队伍出营,咬了咬牙,转身回帐取出那把封存已久的战刀,重新站上城墙。 烈日当头,城砖烫得发疼,他却只盯着通往北边的那条路,心像被绳子勒紧。 林元辰带人抵达大营外北侧的树林。 夏日的树叶密得像伞,遮出一片阴影,林间虫鸣聒噪。这里只有一条道路穿行其间,正是北蒙骑兵的必经之处。林元辰立刻下令布置战场。 士兵们掏出小铲,在路面上快速挖掘。坑洞直径不过十余厘米,却深达三十多厘米。 战马一旦踏进去,巨大的惯性足以折断马腿。很快,密密麻麻的陷马坑便铺满了道路,表面再用浮土与杂草轻轻盖过,乍看与寻常土路无异。 有人心里发虚:这么小的坑,真能绊住战马?八十人对上两百人,真的有胜算? 可军令如山,他们只能咬牙照做,握紧刀柄,压下不安。 远处山头,一面红旗来回晃动——斥候的信号。 林元辰低喝:“敌人来了!快,隐蔽!” 八十人迅速伏入密林两侧,放缓呼吸,握紧战刀。 林子外的热浪与尘土气息一阵阵扑来,夹杂着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 片刻后,北蒙骑兵裹挟着满天尘土飞奔而至。 他们队形松散,神色骄横,显然没料到竟有人敢在野外埋伏他们,更想不到一条看似平坦的道路下,藏着致命的陷阱。 “嘭!” 最前方几匹战马踏进陷马坑,马腿应声折断,战马哀鸣着摔倒在地。 马上骑兵猝不及防,被掀翻在地,有人当场折颈而死,尘土里瞬间炸开一片混乱。 林元辰抓住时机,暴喝一声:“动手!” 他率先点燃木柄手雷,狠狠掷出。 紧接着,更多手雷如雨点般落入敌群。北蒙人拔刀准备作战,却只看见一根根长柄木头飞来。他们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耀眼的火光便在眼前炸开。 “轰!轰!轰!” 爆炸声接连不断,像夏日惊雷劈开树林。 原本密集的队形被硬生生撕开一道缺口,血雾与碎肉四溅。外围的敌人拼命稳住胯下战马,可训练有素的战马也被巨响与火光惊得发狂,不受控制地四处奔逃,将队形冲得更乱。 大营士兵也被这威力震得心头狂跳:这就是百户说的“天雷”?竟能把人炸得尸骨无存? 林元辰抽出战刀,声如惊雷:“杀!” “杀!” 赵大虎、钱正、郑良带着数十名士兵紧随其后,从林中冲出,刀光在日光下一闪,像劈开热浪的闪电。 被火药摧毁心神的北蒙人早已失去组织,哪里还挡得住这股锋芒。 林元辰刀势凌厉,每一次挥落都带起一串血光;大周士兵嘶吼着扑杀,像一群被放出笼的猛兽。 北蒙人惊恐地发现,这不是战斗,而是单方面的屠杀。 城墙上,沈瘸子在烈日下焦躁踱步。 半个时辰过去,仍无消息传回,他的心越揪越紧:八十人出城,真的能活着回来吗? 就在这时,城外道路尽头传来赵大虎的大嗓门,穿透热浪与尘土:“沈大哥!快来帮忙!” 沈瘸子心里猛地一颤,几乎是本能地想:完了……还是出事了。 第三十八章 风雨飘摇 等到沈瘸子领着人冲出城门时,心里还打着鼓,暗道这回少不得又是一场血肉横飞的恶战。 城门口冷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脸,他瘸着腿,脚步却一点不敢慢。 可他刚一转过路口,脚步猛地一顿,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似的愣住了——赵大虎就站在路中央,身后黑压压一片,竟全是自家兄弟。 那些人衣甲凌乱,脸上溅着血,却一个个站得笔直,眼神里透着一种说不清的狠劲,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回来。 “敌人呢?”沈瘸子声音发紧,目光在四周扫来扫去,仿佛下一刻就会有刀光从暗处劈来。 赵大虎反倒一脸奇怪,挠了挠头:“敌人?什么敌人?都杀光了。” “都、都杀光了?” 沈瘸子像被人掐住脖子,声音一下拔高,尖锐得发颤,“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赵大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回来是告诉你,赶紧带民夫去‘打扫’一下战场? 沈瘸子这才回过神,心里却更乱了。 他立刻带人赶去,可当他真正踏上那条路时,脚下却像被钉住了——整条道上铺满了尸体,横七竖八,像被狂风扫过的麦秸。 血腥味混着尘土的味道直冲鼻腔,呛得人直想干呕。 远处还有几匹倒毙的战马抽搐着,马蹄在地上无力地蹬着,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给这场屠杀敲最后的丧钟。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八十人打两百人,不但赢了,还把对方打了个精光? 这不是打仗,这是……这是把一场屠杀硬生生按进了史书里。 沈瘸子喉结滚动,咽了口唾沫,脑子里嗡嗡作响:怎么可能?北蒙骑兵的马刀不是吃素的。 可眼前的尸体不会骗人,地上的血迹不会骗人,那些折断的长矛、破碎的皮甲也不会骗人。 正发怔间,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从尸堆中走来。 林元辰衣甲上全是暗红的血点,有的已经干涸发黑,有的还在往下滴。 可他脸上却异常平静,仿佛刚刚经历的不是生死搏杀,而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出巡。他走路的步伐稳得可怕,像脚下踩的不是尸体,而是平路。 “老沈,”林元辰开口,语气干脆利落,“别愣着,赶紧带人把战马尸体拖回去。 这么多马肉,够大家吃很久了。再把路清出来,免得待会儿运送伤兵和物资不方便。” 沈瘸子猛地一激灵,像被人从梦里拽醒,连忙挥手:“快!都动起来!把马拖走,把路清出来!谁偷懒,军法伺候!” 民夫们这才回过神,纷纷上前。 有人拿绳子套马腿,有人用铁锹铲土盖住血迹,有人把尸体往路边拖。 可越干越心惊,因为尸体实在太多了,多到让人不敢去数。 别说沈瘸子不敢信,就连那些亲眼目睹全过程的大营士兵也同样心神震荡。 他们看着眼前的惨状,喉咙发紧,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他们真的……干掉了两百北蒙骑兵? 回到大营时,天色已暗,本该是开饭的时辰。 营里升起炊烟,大锅里咕嘟咕嘟炖着肉,香气飘得满营都是。 可士兵们却没了往日的兴奋,反而一个个端着碗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最前方的林元辰。 那目光里有敬畏,有兴奋,也有一点说不清的复杂——像是突然发现,自己跟着的这个人,可能真的能带着他们活下去,甚至活得更好。 林元辰没多说一句废话,直接让人把军功簿取来,以最快的速度核对清楚。 钱正站在一旁,捧着军功簿,声音洪亮,字字砸在众人心上:“张三!杀敌一人,赏银十两!” “李司!杀敌两人,赏银二十两!” 赏银是足额发放的,银锭在火光下泛着冷光,沉甸甸的,压得人手心发沉。 领到赏银的士兵捧着银子,手指都在抖,像是第一次摸到这么“实在”的东西。 他们从军多年,见过太多拖欠、克扣、推诿,也见过太多拿命换来的功劳被一句话抹掉。可今天不一样。今天,百户说到做到。 “多谢百户大人!”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声音像潮水一样涌起来—— “多谢百户大人!” “多谢百户大人!” 林元辰听着这些发自肺腑的喊声,心里也泛起一阵热意。 他抬手压了压,沉声道:“我说过,凡事要公平公正。这些赏银,是你们拿命换来的,是你们应得的!”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今天大胜,炖肉管够!” 欢呼声几乎要把营寨的夜空掀翻。 士兵们举着碗,笑得像孩子一样,可笑里也藏着泪。因为他们知道,从今往后,这支队伍或许真的不一样了。 而在总兵大营里,气氛却完全不同。 李崇山看着浦里镇送来的军报,眉头紧锁,指节在桌案上轻轻敲着,像是在掂量这份捷报的分量。 楚名在一旁忍不住开口:“总兵,你是说……林元辰又带兵干掉了两百北蒙骑兵?” 李崇山点头:“没错。可这不对劲。” 楚名一愣:“难道他虚报军功?” “不。”李崇山语气笃定,“林元辰不是那种人。他有原则,不屑做这些。” 他把军报放下,目光沉沉:“只是他刚接手浦里镇大营没多久,手下兵都来不及好好操练。 何况他满打满算不到两百人,还要守烽火台、守大营,怎么可能跑到野外,把两百北蒙骑兵……全歼?” 楚名也沉默了。换作是他,守营或许能做到,可出城野战,还打出这种战果,简直像天方夜谭。 李崇山低声道:“难道他有开山裂石的本事?” 楚名试探着问:“那……这次赏赐还要不要发?” “当然要发。”李崇山斩钉截铁,“边关能以少胜多的人,是宝贝。更何况他还年轻,将来能走到哪一步,谁也说不准。” 他顿了顿,又吩咐:“以后林元辰的粮饷,派专人押送,不许再出任何差错。” 帐外夜色沉沉,风声呜咽。李崇山望着那片黑暗,心里却像压着一块石头——大周王朝风雨飘摇,边军处处捉襟见肘,能独当一面的人太少了。 “要尽快成长起来啊……”他喃喃自语,“不长成参天大树,是挡不住风雨的。” 而此时的林元辰,自然听不到总兵的感慨。 军帐里烛火摇曳,他正俯身在案前,全神贯注地勾勒图纸。 浦里镇军营的第一次扩建,已经悄然拉开序幕——军事区、工业区、民房区……一条条线在纸上延伸,像一张网,慢慢把这座边关小镇的未来,牢牢兜住。 火光忽明忽暗,映着他沉静的侧脸。对林元辰来说,这场大胜不是终点,而是一个开始。 一个属于浦里镇的“大建设时代”,已经来临。 第三十九章 楚名的震惊 楚名抵达浦里镇军营时,远远望见那面被加固过的高大城墙,脚步不由一顿,竟有些失神。 上次他来浦里镇大营还是不久前的事,可眼前的景象却像是换了天地。 城墙下多了一排倒三角的尖锐木桩,斜插在土中,森然朝外,看得人心里发紧。 楚名正疑惑这东西的用途,一队守军已快步跑来,为首的士兵抱拳行了个军礼,肃声道:“请随我来,战马千万不要踏入道路外边。” 楚名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路旁,地面平整得有些刻意,却更让人不敢大意。 他点点头,牵着马随守军入城。 加固加高的城墙上,士兵军姿挺拔,目光如鹰; 城内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忙碌。 民夫们喊着号子夯实地基,尘土飞扬;铁匠铺炉火熊熊,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不绝于耳;远处练兵场上,队列纵横,喊杀声此起彼伏。 明明是边关军营,却透着一种安定有序的气息,让楚名几乎忘了自己身处何处。 “楚大哥,什么事还要劳烦你亲自跑一趟?”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林元辰大步走来,衣甲整洁,神色沉稳。 楚名笑着拱手:“你如今可是总兵大人面前的红人,军功和赏银我自然要亲自送过来。”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城内的民夫与作坊:“你招募这么多民夫做什么?” 林元辰也不遮掩:“最近我准备扩建大营。” “扩建大营?”楚名微微一怔。 林元辰点头:“没错。楚大哥,你跟我来。” 两人进了军帐,林元辰摊开桌上的图纸。 楚名只看一眼便愣住了——图纸上标注密密麻麻,分区清晰,连他都看得眼花缭乱。 林元辰指着图纸道:“这就是我准备扩建的大营规划。” 楚名盯着其中两处标注,疑惑更深:“军事区我明白,可这‘工业区’、‘民房区’是什么意思?” 林元辰微微一笑:“工业区现在主要是铁匠铺,专司打造军械;民房区则给民夫居住。 等一切理顺了,我要把大营建成军民一体的军镇。” 楚名心头剧震。他太清楚“军镇”意味着什么——人口汇聚、匠作兴盛、粮草自给,发展速度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快。 他怎么也没想到,林元辰一个百户,竟有如此长远的盘算。 压下震惊,楚名压低声音:“我还有一事不明,想请元辰解惑。” 林元辰道:“楚大哥请说,我知无不言。” 楚名盯着他:“你前几日是怎么干掉两百北蒙骑兵的?” 林元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楚大哥进城时,可看见城门口那排倒三角的尖锐木桩?” 楚名点头:“看见了,那是什么?” “我叫它拒马桩。”林元辰道。 “拒马桩?”楚名发现自己来到浦里镇后,听到的尽是些新鲜名词。 林元辰解释道:“此物能有效阻拦战马冲击。 不仅如此,城外道路两旁我还挖了数以千计的陷马坑。战马一旦踏进去,轻则失蹄,重则折蹄……” 他越说越细,楚名越听越心惊,仿佛一扇新的门在眼前被推开。 “元辰,这么精妙的法子,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楚名忍不住问。 林元辰语气平静,却字字笃定:“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我只是根据敌人的特点,把能用的办法总结出来,再用到实战里。”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楚名喃喃重复,这种蕴含深意的话就是久经沙场的总兵都说不出来,偏偏林元辰能脱口而出。 随即他又皱起眉,“可这些多是守城用的陷阱,在野外对付骑兵,布设不易吧?” 林元辰神秘一笑:“我之所以能吃掉那两百北蒙骑兵,靠的不只是这些——还有一样秘密武器。” 后山空地,风穿过林木,带着几分凉意。 林元辰取出一枚木柄的物件,在手里掂了掂,随即点燃引信,猛地掷出。 “趴下!”他低喝一声,拉着楚名躲到巨石后方。 楚名刚要开口,远处轰然一声巨响,仿佛九天雷霆炸落。 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胸口发闷,半晌才回过神来。 两人走到爆炸处,楚名的瞳孔骤然一缩——地面被炸出一个大坑,泥土翻卷,焦黑一片,碎石尘土散得遍地都是。 “这……这是什么东西?破坏力竟如此惊人!”楚名失声。 林元辰道:“这叫木柄手雷。” “手雷?”楚名猛地抬头,声音都变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掌心雷吗?你竟会此等秘法!” 也难怪他激动——火药的威力对这个时代的人冲击太大了。总兵说得没错,林元辰确实有“开山裂石”的本事。 林元辰苦笑着摆手:“楚大哥,我哪会什么掌心雷。那是神仙手段。这手雷里装的是火药,会爆炸。” 听到不是法术,楚名才稍稍平复,却仍难掩震撼:“元辰,你有这等利器,为何不上报?” 林元辰叹了口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我暂时不说,是怕有心人觊觎。如今大周王朝诸侯割据,贪官污吏遍地,我一个小小百户,未必护得住。” 楚名沉默了片刻,心里明白他说得是实话。 林元辰又道:“不过我从未想过瞒着总兵。只是这木柄手雷还需改进,等工艺成熟,我会亲自送去。” 楚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好兄弟,你有这份心就够了。总兵大人那里,我会替你解释。” 林元辰送楚名到城外,抱拳:“楚大哥,保重。” “保重。”楚名翻身上马,回头看了一眼这座迅速崛起的军镇,心里百感交集。 乱世之中,谁也不知道意外与明天哪个先来。 楚名的身影刚消失在官道尽头,便听身后急促脚步声。 王铁匠气喘吁吁跑来,手里举着一个黑沉沉的铁疙瘩:“百户大人!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要的铁壳?” 林元辰眼睛一亮,接过铁壳,掌心一沉——正是他日思夜想的手雷铁壳。 “快!装上火药,咱们去试试!”他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转身便朝作坊走去。 第四十章 百姓把你高高捧起 众人再次来到后山那片空地。 “轰——!” 一声比先前更沉闷、更猛烈的轰鸣炸开,震得脚下的土地都微微发颤。 硝烟翻涌间,尘土被掀起老高,待烟尘稍散,众人已围到新炸出的大坑旁。 坑沿焦黑,碎石狼藉,边缘还嵌着不少扭曲的铁屑,显然威力比上次更甚。 林元辰走近看了两眼,点了点头,语气干脆利落:“不错。更换铁壳之后,威力至少提升两成。 王叔,晚上去账房领五两银子;其余参与研发的人,每人二两。” 王铁匠老脸一热,眼眶瞬间红了,连忙拱手作揖,声音都带着颤:“百户大人,是您救了我们一家老小的命,小人做什么都报答不了,这银子……小人不能要。” 林元辰摆摆手,语气不容推辞:“做好了就该赏。 让你拿你就拿着,给家里的娃添点吃食,日子总要往前过,将来还得靠他们。” 这话落在王铁匠心坎上,他张了张嘴,终究没再推拒,只把感激咽进喉咙里,深深一躬到底。 其余铁匠听到自己竟也能领二两银子,顿时一片欢腾,纷纷道谢。 二两银子足够让一家人吃上饱饭,更何况这是“百户大人亲口赏的”,分量完全不同。 林元辰蹲下身,捡起几片铁壳碎片,指尖摩挲着边缘,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铁壳还是厚了些。 我要的是——爆炸时能碎裂成无数破片,破片也要能飞出去伤人。 你们回头把厚度再压一压,同时注意受力点,别炸不开,也别提前裂。” 铁匠们齐声应下,一个个眼睛发亮。 动不动就发银子的上官,他们这辈子没见过第二个;更难得的是,这位百户大人说一不二,赏罚分明,还真把他们的辛苦当成功劳记在心里。 于是众人拍着胸脯保证,哪怕不睡觉,也要把铁壳打磨到他满意为止。 离开后山,众人转道民房区。 民夫们远远看见林元辰过来,立刻停下手里的活,笑着招呼:“百户大人来了!” “大人今日气色不错!”招呼声此起彼伏,带着发自内心的热乎劲儿。 这位百户大人是他们见过最不摆架子的上官。 他来从不只催工,总会先问老人身子如何、家里粮食够不够、孩子有没有添衣; 有时还会带些吃食分给娃娃们。久而久之,林元辰在浦里镇大营的人缘,好得近乎“离谱”。 林元辰走到工地中央,抬手压了压,声音不高,却稳稳压住了嘈杂:“乡亲们,先停一停手里的活,我有件事要跟大家商量。” 众人立刻放下锄头、木锨,围了过来,眼神里带着期待——这位大人开口,多半不是坏事。 林元辰指了指面前那片空地:“我想把这片地都盖上房子。怎么盖、盖多少、怎么分配,我想听听大家的章程。” 王铁匠在心里粗粗一算,忍不住问道:“百户大人,这怕不得建几十间?是要做兵舍么?” 林元辰摇头,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不是兵舍。这些房子,是给大伙住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北蒙人毁了多少人的家,那我们就在这里重新建一个家——一个能挡风遮雨、能让人踏实睡一觉、不会再被敌人轻易毁掉的家。” “家”这个字,像一颗石子落进死水,激起的涟漪却比什么都猛。 有人怔住,有人嘴唇发抖,有人下意识伸手去抹眼角,却越抹越湿。 他们太久没听过这个字了——自从北蒙南下,日子就只剩逃亡、饥饿、寒冷和恐惧。如今竟有人站出来说:给你们一个家。 不知是谁先蹲下身,肩膀剧烈抽动,随后哭声像被点燃一样蔓延开来。 不是嚎啕,而是压抑太久的哽咽,像冬夜里终于等来的一口热汤,烫得人心里发酸。 林元辰看着这一幕,喉结轻轻滚了滚,却没有说漂亮话,只把声音放得更稳:“建房子我不算懂,所以把大家叫来一起想办法。谁有主意尽管说。” 木匠李抹了把脸,吸了吸鼻子,强撑着笑:“百户大人,民房不能建得太高。” 他蹲下身,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简单的屋架模型:“檐要低些,抗风抗雨,也省木料;咱们这儿冬天冷,窗户小一点更御寒。 乡下人家不讲究高门大院,能住得踏实、不漏风不漏雨,就够了。” 林元辰盯着地上的模型,皱眉道:“会不会……太挤了些?” 木匠李赶紧解释:“大人,不是挤,是实用。 屋里可以隔小间,灶台靠里,床靠后,中间留过道。只要木料扎实、地基稳,住着就舒坦。” 林元辰点头,认可了他的专业:“有道理。其他人还有意见吗?要是没大问题,这事就交给木匠李总负责。 缺木料、缺人手、缺工具,直接来找我。” 他一向信一句话: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 木匠李一听这话,腰杆都挺直了:“大人放心!啥都不缺,我这就带人上山砍树!” 话音一落,好些民夫也跟着起身,拎着斧头绳索就要往外跑,像怕慢一步就会错过什么似的。 林元辰被他们这股劲儿逗笑了:“慢点慢点,先吃饭再去。” 王铁匠在一旁笑呵呵道:“百户大人,您就让他们去吧。早一天完工,他们就能早一天住进自己的家。” 林元辰看着那群人匆匆远去的背影,心里忽然很踏实。 他们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你给工钱,他们就卖力干活;你给一个家,他们就把根扎在这里。 人心一旦落地,就会生出韧劲——这片土地将来若是再遭兵祸,这些百姓会和你一起拼命。 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浦里镇大营在这一刻,才算真正扎下根来,风吹雨打也挪不动分毫。 然而林元辰没想到的是,浦里镇第一个真正落成的,竟是他自己的房子。 那是一间宽敞的大屋,木料新伐却打磨得极平整,屋檐压得恰到好处,窗洞虽不大却位置讲究,屋内桌椅板凳一应俱全,连床铺都铺得整整齐齐。 与其说是“临时住处”,更像一个真正能过日子的家。 林元辰站在门前,心里五味杂陈。他忽然想起一句话:你把百姓放在心里,百姓就把你高高捧起。 木匠李局促地站在一旁,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百户大人,您看看哪儿不满意,我立刻改。” 林元辰喉咙发紧,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哑:“挺好,我很满意。”他从怀里摸出十两银子递过去,“先拿着,不够再跟我说。” 木匠李连忙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百户大人,这银子我哪能要!” 就在这时,一双手轻轻握住了林元辰的手腕。 他回头,才发现母亲和李沐汐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 林母笑得慈祥,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傻孩子,这是乡亲们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她转头又对木匠李道:“老李啊,晚上叫乡亲们都来我这儿吃饭,老婆子给你们炖肉。” 木匠李眼睛一亮,连忙应下:“哎哎!能尝到老夫人的手艺,真是我们的福气!” 屋内温暖明亮,桌椅齐整,连墙角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李沐汐似乎察觉到林元辰情绪翻涌,脸颊微红,悄悄伸手牵住他的手,掌心温热,带着一点紧张的汗意。 林元辰看着她泛红的脸,心头猛地一跳,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那一瞬间,所有的喧嚣、炮火、疲惫都被隔在门外,只剩屋里的暖意与眼前的人。 他喉结滚动,呼吸不自觉放轻,忽然俯身朝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