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崇祯太过极端》 第1章 宿命论 “吾弟当为尧舜!” 穿越过来已经有十天了。 一位来自于平行世界的艺术生,脑海中依然还在回荡这句原身哥哥留下的遗言。 同时这十天来。 他也在不断思考着两个极其重要的问题。 第一个是:他为什么会穿越到1627年的明朝? 作为一个某种意义上的唯物主义者,他其实并不怎么信那些。 但同时,他坚信本人生命存在的意义,其本质是为了要去完成一种伟大的事业。 即使这项事业,只是在他一人看起来伟大而已。 因此一个念头在他穿越过来后,就立即疯狂的占据了他思想的每一个角落: “我之前所经历的所有的所有。” “其实都是为了穿越后的今天?” 在此刻的平行世界艺术生看来。 辉煌、成就、失败......一切的一切,其实都只不过是为了今天在做铺垫。 命运选择了他。 给了他一次积攒经验的机会,以更好的去应对穿越后的局面。 而他生命的意义,便是要去带领这个叫做大明的王朝,走向真正的世界之巅。 在来到这里后很快就想通了他为何穿越。 并且。 他非常欣慰的接受了自己乃是朱由检的事实。 为何穿越的问题,其实在他来这里后不久,就很快想明白了。 真正困扰他的是第二个问题:原身为何会亡国? 艺术生......不不不,现在应该叫朱由检了。 朱由检对大明了解的不多。 但他年少时曾读过很多书。 其中就有一些是关于华夏历史的,他大致知道明朝在十几年后就不复存在了。 那些有关历史的书籍,此刻又成了朱由检心中验证宿命论的关键论证。 我为什么会看到那些书,又为什么会记下那段文字?——都是为了今天! 但问题是,到底怎么输的?! 现在自己所处的局面,放条狗上来也不至于短短十几年内亡国吧? 是的。 自己现在确实要面对一些稍微有那么一点棘手的小问题。 比如朝廷之中一些大臣想把自己变成傀儡。 如果不听话可能会被落水、医疗事故、嗑药.......反正各种死法千奇百怪。 同时国家内部天灾和土地兼并导致的起义不断。 税收被世家豪族把持了绝大部分。 士兵战斗力严重不足,大兵团作战连续全军覆没(萨尔浒、辽沈、广宁) 关外已经出现一个组织和军事都非常强劲、同时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国家。 但这些问题...... 也能算是个事? 站在如今朱由检的角度来看,真的想不明白大明为何会因为这些小事就亡国了。 而且朱由检在搞清楚自己手上能调动哪些资源后,就更加想不明白了。 自己乃是天子,封建王朝的皇帝。 这在这个年代是最大的一张王牌。 它理论上意味着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甚至可以随意叫个大臣过来赐死。 这代表了他可以拥有几乎不受任何约束的绝对权力。 政府财政虽然出现赤字,但一年还有上千万两真金白银的税收。 自己有一帮从王府带来的班底,可以信任,尤其是那个陪自己长大的王承恩。 皇宫中也有很多太监,他们出于特性只得依附于自己,并且其中大部分对自己是忠诚的。 边关战事虽然吃力,但总体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而且自己的哥哥也留下了一张非常好用的牌——魏忠贤。 现在朝中文官集团都想让他死。 这让他只得选择完全依附于自己。 自己可以利用他来制衡文官。 最最最重要的是。 汉人有一种天生的殉道者精神。 现在不管是从主观还是客观角度,汉人在他看来都是最为优越的民族了。 所以…… 这到底是怎么输的? 朱由检想了十天十夜,才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原身太废物。 大臣们不听话想架空自己? 利用身边亲信和皇帝名号,培养出来一支军队。 然后全杀了不就行了? 官员腐败导致政令无法下达到基层? 全杀了不就行了 你不想当官有的是听话的想当官。 世家把持资源导致贫富差距过大,最终演变成农民起义? 所有世家全杀了不就行了? 异族犯边的威胁? 这个更是要杀的彻底! 想明白了这些关键节点后。 朱由检眼神微眯,心中已生出一个绝对要实现的理想。 大明,我要让你变得再次伟大! 这是属于他的宿命! 恰巧此时,王承恩躬身走进大殿之中。 “陛下,该用晚膳了。” 看着这个陪自己一同长大的太监,朱由检轻轻点了点头。 虽说自己亲哥的遗体还在乾清宫大殿中放着,但这并不妨碍朱由检晚饭吃的很香。 他原本的饮食很不健康。 但事实已经证明了,他关于饮食方面的观点是完全错误的。 不摄入足够的营养,怎么保持健康的身体? 没有健康的身体,又怎么带领大明走向伟大? 现在的朱由检,已经进化为一台更加强大的政治机器。 个人喜好在伟大的理想面前显得是多么渺小。 在一旁伺候的王承恩看见皇上今天胃口不错。 在犹豫片刻后,也是壮起胆子毕恭毕敬的开口道: “启禀皇上,奴婢有一事相奏。” “说。” “魏公公走徐应元的路子给奴婢送了八万两银子,以求觐见。” 第2章 魏忠贤 自从天启皇帝驾崩之后。 魏忠贤就再也没能吃上过一顿安稳饭,睡上过一顿踏实觉。 是的。 在天启帝活着的时候,他确实是有些飘了。 后期甚至一度真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九千岁。 但皇帝一死,他瞬间就明白了自己只不过是依附于皇权的一条狗罢了。 新登基的那个十七岁少年天子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收回他的一切权力。 顺便轻飘飘的将他赐死,让他下去在先帝身旁继续尽忠。 魏忠贤能明显感觉到之前那些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干儿子们,已经开始不听话了。 这才几天时间啊?! 他就快要从风光无限的九千岁,变成一条人见人厌的野狗了?! 更别提他已经收到风声,朝中那些东林党想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东林党是群什么东西? 他妈的自己奉皇帝之命刚准备出紫禁城去江南查查税收,结果正值壮年的皇帝就突然间落水了? 后面还因为感染风寒然后被活活治死了? 不光如此。 自己前几年废了好些力才整死几个东林党官员。 结果在他们的一番宣传之下,自己弄死朝廷官员好像只需要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行。 自然而然的。 自己拥有如此之大的权力,那大明上下一切问题都可以说是他魏忠贤的责任了。 魏忠贤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大本事。 东林党我操你妈!! 魏忠贤万分悔恨自己之前还是低估了这群东西的下作与手段。 但现在更多的还是惊恐。 他怕新登基的少年天子轻信那群道貌岸然的家伙,将自己处死。 虽说自己屁股确实不太干净,但他可从来没生出过什么对皇权不忠的念头。 可皇上...... 他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在面对那些宦海沉浮几十年的老狐狸忽悠时,能看清楚这些事吗? 因此魏忠贤近日拼了命的想去新皇面前表表忠心。 但他却只得到一个新皇因过于悲痛,已于乾清宫中在先皇的遗体旁哀悼十日。 除了贴身太监王承恩外,不见其他任何人的答复。 他和王承恩不熟。 但和新皇信王邸时另一位贴身太监徐应元,有着几分赌桌上的交情。 于是便给徐应元送了足足十万两银子。 想通过他给王承恩带个话,给自己一个觐见陛下的机会。 “准了。” 朱由检在听完王承恩的禀报后,张口轻吐出两个字。 他在脑中想起魏忠贤来。 此人不但能帮自己制衡文官集团,而且目前他还有一个作用,是别人暂时不可取代的——抄家。 能真抄出来银子那种。 政治没有好坏,只有立场。 对自己有用的,那朱由检自然就要拉拢。 把朋友搞的多多的,把敌人从物理上搞的少少的,这也是他的行事准则之一。 “还有。” 朱由检看了毕恭毕敬的王承恩一眼:“承恩你乃是自幼带我长大的近人,日后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不必如此拘谨。” 如今的朱由检,已彻底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因此他的各种行为,也开始逐渐汉化起来。 况且对于现在的他来说。 如果连身边最信任的人连汇报个事情,都要前后斟酌老半天。 那还谈什么大明再次伟大? “奴婢惶恐!”听见皇帝竟直接喊出自己的名字,王承恩心头一暖,赶忙跪下磕头谢恩。 朱由检摆了摆手,示意王承恩去带魏忠贤过来见自己。 走出大殿后。 王承恩长长舒出一口气。 刚才说的那番话,他确实是做过一番思想斗争的。 一方面是魏忠贤给自己递银子的事他不能不说,如果不说就是不忠。 另一方面是,他确实担心皇上会因此怪罪自己。 在信王邸时。 陛下就没对魏忠贤表现出过什么好看法。 同时陛下的性格......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也有些猜忌和刻薄寡恩。 不过沉思十日后,陛下的性子似乎发生了不小的转变。 就像刚才那句暖心的话,放在之前是他是万万听不到的。 老实说。 王承恩是真怕陛下一怒之下把魏忠贤给杀了。 诚然,他对魏忠贤也没什么好感。 魏忠贤祸乱朝纲早有盛名。 不光如此,两人同为太监还有着极大的竞争关系。 但这是他们太监之间的内部竞争。 如果陛下果真听信东林党进言将魏忠贤诛杀,那他也不免会有些兔死狐悲。 最重要的一点是。 如果魏忠贤死了,那陛下倚靠谁来制衡朝中的文官? 所以魏忠贤轻易杀不得! 但这些话他绝不能直接跟陛下说明白。 陛下如今已是陛下。 他需要的是能办好差事的奴婢,而不是敢对他说教的老师。 ...... 小半个时辰后。 王承恩带着魏忠贤来到大殿之外。 魏忠贤脸上表情诚惶诚恐,而王承恩嘴角则是悄悄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原因是刚见面时,魏忠贤曾悄悄塞给他块价值不菲的玉佩,以向他打听陛下说召见自己时的心情是如何的。 最开始王承恩光顾着被陛下说的那句暖心话给感动了,倒还真忽视了这个细节。 现在听魏忠贤这么一问,王承恩不禁怔住了。 他发现自己竟没能从陛下的神色中,察觉到任何喜怒的情绪。 陛下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这就是书上说的天威难测吧? 陛下当真是越来越有天子的样子了。 天佑我大明! 一家欢喜一家愁。 王承恩这边在悄悄感叹喜悦,魏忠贤那边已经把心提到嗓子眼了。 一路上。 他都在不断揣测,王公公说的不知陛下心情如何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何不知?是不想说还是真不知道? 如果是不想说,那是不是代表陛下已对自己有了厌恶猜忌之心。 如果是不知道,那是不是意味着陛下在刻意隐藏情绪,只是为了等着给自己治罪? 此刻。 魏忠贤看着前方近在咫尺的大殿,只觉得里面有一头噬人的巨龙在等着自己。 他悄悄咽了口唾沫...陛下,您一定要给奴婢一个解释的机会啊! 在王承恩进殿禀报之后。 魏忠贤被带到大殿之中的一间偏房。 左右侍卫宫女已被屏退至殿外,因此偏房之中只剩朱由检、王承恩、魏忠贤三人。 魏忠贤壮起胆子偷偷窥了眼圣颜。 只见少年天子正手拿书卷,坐在书桌旁就着烛光看书。 而在他一旁的书桌上,则放着一柄宝剑! 魏忠贤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赶忙跪地膝行向前将头磕的砰砰作响。 “奴婢魏忠贤,叩请皇上圣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3章 士绅豪族全该杀 朱由检瞥了一眼地上已经头发花白的老太监:“起来吧,自己去搬个绣墩,承恩你也是。” “奴婢领旨。” “奴婢不敢!” 魏忠贤将头埋的更低了,直到一旁王承恩开口说:“魏公公,皇上赐座咱们就不要再推辞了。” 他才战战兢兢的搬来一个绣墩,屁股悬空的坐在上面,随时准备跪下磕头。 见到两人坐定。 朱由检这才颔了颔首。 老实说,现在的他并不是很喜欢手下的人趴在地上跟他说话。 因为在他看来这样不够效率。 但这一点在这个年代,似乎已经很难纠正过来了。 只见朱由检放下手中书卷,转而拿起桌旁的那口宝剑,慢慢从椅子上站起身子。 这一举动吓的还没坐稳的魏忠贤和王承恩,立马又重新匍匐在地。 朱由检没有理会两人反应。 而是拿着宝剑,走到距离魏忠贤五步远时方才停下脚步,道: “这柄剑是皇兄生前用过的,皇兄临驾崩时嘱咐我要好生待你,你把它带回去留个念想吧。” 魏忠贤有些失态的猛一抬头,直直看向皇上手中拿着的宝剑。 他只觉得喉咙好似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让他一时间说不出来话。 他悄悄将目光往上抬了几寸。 只见皇上圣颜在烛光晦涩不明的映照下,竟生生显出几分龙相来。 一股热浪从他眼眶中崩出。 惶恐、感激、委屈、劫后余生...... 眼泪中所包含的种种情绪,最终在此时化为了一句话。 魏忠贤膝行向前,五拜三叩。 “奴婢叩谢皇上天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奴婢蒙皇上圣恩,日后必为皇上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魏忠贤没太多文化。 但这几句效死的话,此刻却是发自内心的。 他毕恭毕敬的从皇上手上接过那柄先皇用过的宝剑,仿佛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朱由检看着跪在自己身前涕泪纵横的老太监。 脸上表情依然看不出任何喜怒,甚至心中都没泛起一丝多余的波澜。 这样的场面他见的太多了。 虽没有现在这般夸张,但本质都是一样的。 说什么不重要,做什么才重要。 朱由检重新坐回椅子上,示意王承恩和魏忠贤坐下后,他非常直白的开口问道: “江南一带今年的赋税能收上来多少银子?” 魏忠贤听见皇上开口询问税收之事,也是赶忙止住了自己的情绪。 活了快六十年了。 他当然清楚自己想要获得陛下的信任,那就一定要有用才行。 “奴婢回禀陛下,江南一带的田赋银、辽饷、盐税商税杂税等加在一起,大概能收上来五百万两银子。” 顿了顿后,他又小心翼翼的补充道:“若是奴婢再盯的紧些,兴许能收上来六百万两,再多的话...可能就会激起民变了。” 听着魏忠贤的回答,朱由检面色不显,心中已经给江南记上一笔。 作为过来人,他清楚就算抛开年代生产力问题。 一个户籍丁数超五千万,实际人口可能过亿的国家中最为富庶的江南地区,也绝对不可能只产生这么点赋税。 所以那些士绅豪族,到底从中拿了多少银子? 看来只有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全杀一遍,才能搞明白这个问题了。 略微沉吟之后。 朱由检开口道:“按照五百万两征收,不必加税。” 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些赋税最终只会收到穷苦百姓头上。 他可从来都没有过动底层利益的念头。 “皇上圣明仁德,实乃天佑我大明,奴婢替江南百姓......” 魏忠贤拍马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朱由检拍马打断: “你给徐应元送了多少银子?” 魏忠贤赶忙如实回禀:“回禀陛下,奴婢给徐应元送了十万两纹银。” 听着这个回答。 王承恩不免有些替徐应元担忧。 若是依陛下以前的性子,徐应元肯定会倒大霉。 但现在......应该不会轻易治他的罪吧? 朱由检没在这个问题上计较,而是继续问道: “嗯,朕还听说你最近有些干儿子不太听话了?” 魏忠贤一滞,一时间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但还是立马老老实实的回答道:“确有此事,奴婢惶恐皇上为此事费心。” “杀了他们能抄出来多少银子?” 此话一出。 王承恩一下子愣住了。 王承恩震惊的是,他没想到自己服侍了半辈子的主子,能说出这种直白的话。 以往......可都是给个模棱两可的态度让手下去猜着办事。 办好了那全是我的功劳,办错了那都是你的责任! 魏忠贤倒是立马心思飞转,开始揣摩起上意来。 嗯,皇上这是缺银子了。 更重要的是。 皇上让咱杀了那些人,就等于是给了众人一个态度。 让他们知道,咱家绝非外界传闻的那样要倒台了。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皇上的心还是向着咱家的! 要不然为什么不直接让人抄了自己?朝中那些狗操的东林党们可是巴不得看自己死的! 这对皇上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 所以咱家必须要把皇上交代的这件差事给办的漂亮,以报皇上的恩情! 魏忠贤开始迅速在心中计算起,那些不听话的干儿子究竟能给皇上抄出多少银子来。 他纵横宫中数年,心中早就有了一本账。 因此在思索片刻后,便开口回答道:“启禀皇上,给奴婢半月时间,奴婢至少能抄出五十万两赃银充入内帑。” “嗯。”朱由检淡淡点了点头。 五十万两虽然不多,连辽东战事一月的饷银都不够,但已经够他要做的事了。 就在魏忠贤准备再次跪伏告辞,好赶紧去操办这事时。 朱由检又开口了。 “你这是为朕背黑锅了,日后好好办差,朕保你能善终在司礼监掌印的位置上。” 这回轮到魏忠贤怔住了。 外界很难理解一句暖心的话,对他们这种阉人的杀伤力究竟有多大。 尤其是这话还出自于对自己生杀予夺的陛下。 而且这话不光暖心,还更加是一种承诺! 这句承诺,还是当着陛下自己的贴身太监王承恩的面说出的,并非简单的收买人心! 善终。 对于他们这种为皇帝办事的阉人来说,是一个多么陌生的名词。 古往今来又有多少权倾朝野的太监可以善终? 王振、刘瑾,这俩被凌迟灭族的先例可就在本朝摆着呢! 第4章 宗室全该杀 魏忠贤又一次觉得喉咙哽住了,但他只是愣了一秒钟就迅速跪伏在地。 皇上只说自己在司礼监善终,后半句虽然皇上还没说,但自己可绝不能让话掉在地上。 “启禀皇上!奴婢还有一事相奏!奴婢年事已高,心力憔悴之下已再难担任东厂提督之责。” “望皇上垂怜奴婢,恩准奴婢辞去此责!” 相比于魏忠贤,王承恩的反应则更加强烈。 他眼眶泛红,两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陛下...陛下竟以天子之躯如此垂恩于我等阉人,做出如此担当,日后又有谁不为陛下效死? 天佑我大明,天佑我大明啊! “准了。” “承恩,明天拟个旨,擢升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忠贤为掌印太监,王承恩升任秉笔太监,同时暂领东厂提督之职。” “奴婢谢主隆恩!” “奴婢遵旨!” 看着跪在地上的二人,朱由检冲魏忠贤摆了摆手:“好生办差去吧。” 魏忠贤又是一番跪谢,方才紧紧抱着怀中宝剑离开。 走出大殿一直到回到自己当值的司礼监。 魏忠贤都还觉得有些飘飘然的。 陪伴先皇这么多年,可都还没听过那么暖心窝子的话。 同时。 他又不由得想起想置自己于万死之地的东林党,一时间又气的牙痒痒起来。 东林党的那些狗杂种我入你们娘的屄! 你们想杀咱。 可只要皇上不开圣口,那就谁都杀不了咱家! 皇上可是还说了,要让咱家死在司礼监掌印的位置上。 咱家倒要好生看看你们这些狗杂种,还能蒙骗皇上多久。 还有那些不听话的干儿子们,全该杀! 看咱家快失势了,就想着改头换面投靠东林逆贼?!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如果不是因为咱家,东林党那些自诩为清流的腌臜货,会拿正眼看你们一眼吗? 咱家死了后,下一个就是你们! 现在正好。 反正早晚都要死,咱家就拿你们的命来当交给陛下的第一张投名状! 魏忠贤离开后。 大殿内的朱由检喝了杯香茗润润嗓子,再度对王承恩开口道: “唤个人去尚膳监叫些酸梅汤来,给殿中执勤的侍卫宫女们解解暑。” 王承恩当即叫了个小太监去操办此事。 如今正值八九月份。 紫禁城中正是炎热的时候,可紫禁城里的太监宫女们过的是什么生活呢? 别说贪一份凉了,他们中有的连月俸银子都有好几个月没见到了。 没办法,内忧外患之下。 只能先苦一苦他们这群命如草芥的人了。 所以仅仅是一碗酸梅汤,就把殿中执勤的众人感动的稀里哗啦。 此刻。 朱由检坐在只有他一人偏房之内,听着外面感恩戴德的颂赞之声。 脸上虽然看不出任何表情,但袖袍内的手指却是微微动了动。 连皇城之内的近侍都尚且如此,那其他地方的普通百姓呢? 他们又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朱由检瞥了一眼手上的书卷,心中怒火不禁烧的越来越旺。 只因那书卷名为《大明宗室名册》。 仅河南一个省份,竟然足有七个亲王? 就拿其中福王一脉举例来说,其光被记载下来的良田就超过两百万亩。 他们这些人所占有的耕地,竟已超过了整个河南省耕地的一半之多。 并且还完全是免赋税的。 至于其他地方就更加离谱了。 山西一年的赋税收入,只不过方才一两百万石粮食。 可当地宗室的俸禄,竟然高达三百多万石。 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数字,朱由检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有这些蛀虫存在,帝国又该怎么前进? 既然这样,那就全杀了吧。 对此。 朱由检不会生出半点负担。 如果只需要付出自己的生命就能让帝国到达顶点,那么他会毫不犹豫的去死。 他连自己都杀,会去在意宗室的死活? 理想必须要坚定,信仰必须要极端。 只要是挡路的人,那就都得死。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已然将这些名单记在心中。 在调整好情绪后,他再度唤来王承恩: “去把徐应元叫过来。” “是。”王承恩躬身应道。 离开大殿后,王承恩不免有些忐忑。 他和徐应元同为信邸旧人,自然是有几分交情的。 如今徐应元贪墨两万两的事情已被陛下知晓,至于陛下究竟会怎么处理此事。 老伙计...这可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很快。 王承恩带着徐应元来到偏房之中。 在请安礼节过后,朱由检相当直白的开口道: “你拿的银子交上来一万五千两送入内帑,剩下五千两自己留着,日后好生办差。” 徐应元惊出一身冷汗,他白天才收的银子,怎么陛下晚上就知道了?! 老实说。 他捞点银子确实是有私心的,但真没任何不忠的意思在里面。 之前在信王府邸时,陛下就对他们这些阉人没过好脸。 那他总得想办法给自己留点养老钱吧! 这过分吗? 以陛下的性子,现在知道他贪墨银两,那不得直接给他赶出宫去?! 徐应元惊恐之余以至他只注意到陛下话中的前五个字,后面的全给暂时性忽略了。 他慌忙跪地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 “行了行了!” 朱由检摆了摆手。 原身没怎么把这些太监当人看过,导致他们非常惧怕自己。 但通过自己的记忆来看。 这个名叫徐应元的忠心和能力都还是有的,至于贪财这个问题。 以朱由检对人性的了解,他深知这是无可避免的。 拿钱可以,但要有个度,而且要把事情办好。 “承恩,明天拟个旨,擢升徐应元为尚膳监提督太监,即日起朕的饮食全权由尚膳监负责,不再经由太仆寺。” “还有,那八万两你自己留下五千,其余的交至内帑。” “奴婢领旨!” 王承恩替徐应元松了口气,同时也由衷的为皇上的决定感到高兴。 这才对嘛,用咱们信王府上带来的人,可比宫中那些人要省心的多。 至于陛下赏他的那些银子,他倒没有太多在意。 “徐应元。” “奴...奴婢在!” 徐应元到现在都还没太反应过来。 皇上非但没怪罪自己,还让自己去提督尚膳监?! 这...这还是之前那个刻薄寡恩的陛下吗? “办好尚膳监的差事,同时再去找些懂医事且忠心的人才来,放在尚膳监里养着,即刻就去操办。” 衣食住行方面的事,朱由检是必须要牢牢攥在自己人手里的。 “奴...奴婢领旨!” 第5章 内操 直到走出大殿,徐应元都还有些头重脚轻的。 刚才临走出偏房时,他悄悄和王承恩眼神接触了下。 王承恩那意思分明是在说......陛下已经变了。 他又回想起陛下最开始那句让自己留下五千两......陛下确实变了! 直到此时,徐应元才如梦初醒。 陛下对咱可是够意思了,尚膳监可是个肥差! 一顿饱和顿顿饱他还是分得清的。 必须得抓住这次机会好好表现,把陛下交代的差事办好才行。 想明白这些后。 徐应元理了理官帽,飞也似的摸着黑跑去办差了。 ...... 大殿偏房之内。 徐应元离开之后,朱由检再度对王承恩吩咐道: “去寻二百名十五六岁的忠心小太监来当朕的近卫,朕亲自操练他们。” 王承恩第一次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犹豫着开口道:“陛下,这样的话,朝中那些大人......” “不必理会。” 朱由检当然知道这事瞒不过朝中文官。 实际上他也没准备藏什么。 身为皇帝,他所做的一切从法理上来说都是正确的。 别人就算是想阻止他,也只能通过各种手段偷摸摸的来。 对此,他不在乎。 “奴婢遵旨。” “还有。”朱由检继续说道:“连夜派个亲信去南直隶,把曹化淳叫回来,出任御马监提督。” 曹化淳,乃是信王府的旧人,可以信任,之前因得罪魏忠贤被贬去南京了。 朱由检对他的记忆是此人颇有才干,尤其是军事方面。 将他调回来执掌御马监,可以更好的操练禁军。 还可以制衡魏忠贤,让其更加勤奋的卖命。 朱由检一边说着这些,一边翻动着手中的书卷。 这次。 朱由检手里拿着的是京城中的官员名册。 随着书页翻动,他的目光停在了一个名为张维贤的官员身上。 此人,乃是现任京营提督。 张维贤,目前明前勋贵集团的代表人物,袭爵英国公,执掌京营大权。 勋贵集团,从理论来说与国同戚,天生保皇党。 而且张维贤此人目前不过三十出头。 这个年纪的勋贵已经有了一定的城府与权谋,同时胸腔中的热血又还没完全凉透。 非常适合被皇帝引为亲信。 这也是刚才朱由检目光在其名册上停留的原因。 但具体能不能用,有没有用,还要朱由检亲自观察一下才能得出结论。 王承恩看着陛下停下翻书的动作,也是试探着开口问道: “陛下,可还有别的吩咐。” 朱由检在思索片刻后,最终还是合上书卷,道:“没了。” “还有,吩咐下去,明日朕要上朝。” 朱由检放下手中名册。 然后开始通过系统、科学的方式来锻炼身体。 没有人比死过一次的朱由检,更了解一个健康的身体究竟有多么重要。 身体是一切的本钱。 更别提要不了多久他就准备亲自上马砍人,没有一个健硕的身体怎么行? 自己现在这副十七岁的躯体底子非常不错,朱由检对此相当满意。 ...... 翌日。 五更三点。 在午门城楼鸣钟过后,百官由左右掖门进入皇宫。 而朱由检则乘舆从乾清宫至奉天殿。 在一系列礼仪过后,大明帝国的文武百官们终于又一次见到了,这位已有十日未见的新皇帝。 众人小心翼翼的窥看着圣颜。 虽说按照礼法来说这种小动作是不被允许的。 但若是礼法制定出来就能被完全遵守的话,那人类早就步入大同社会了。 有人想从新皇脸上猜猜他心情如何,有人目光中带着期待,有人的眼神里同样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虽说众人抱着各不相同的目的,但无一例外的,他们都没能如愿以偿。 年轻的新皇不管是表情还是动作,都让人看不出一丝喜怒哀乐。 见此。 文武百官也不敢再大幅做出什么不合礼仪的小动作。 接着。 鸿胪寺官员开始唱报有事上奏的官员名单:礼部尚书来宗道、工部尚书薛凤翔、兵部尚书崔呈秀、户部尚书郭允厚、京营提督张维贤...... 新皇登基来第一次正式上朝,所以有事需要上报的官员林林总总足有数十。 不过对于坐于龙椅之上的朱由检来说,他只稍稍在意了下张维贤的名字,其他一并不在意。 他并没有在朝堂上与这些官员过招的心思。 在他看来这种行为无异于成年人陪小孩子玩过家家。 政治的基础是军事,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没有军权的政治就是笑话。 难道仅凭所谓纵横捭阖就能让敌人敬起法式军礼吗? 很快。 礼部尚书来宗道第一个站了出来。 此人乃是靠着魏忠贤爬到礼部尚书的位置,也就是所谓的阉党。 “臣礼部尚书来宗道,有事相奏!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来宗道的折子主题内容是说先皇驾崩,该着手准备操办下祭祀典礼的事情了。 朱由检听完后,淡淡开口:“此事日后再议。” 来宗道、文武百官:? 他们想象过新皇会有许多种不同的回答,诸如务必要为皇兄的祭祀典礼操办得当之类的...... 但您这再议......是什么意思?! 来宗道小心翼翼的瞥了眼站在皇帝身边的魏忠贤魏公公,只见魏公公目不斜视,仿佛一切与自己无关。 见状,来宗道也不好再说什么,皇帝既然说再议了,那就再议吧。 难不成是刚才自己的折子里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皇上说再议是让再改善改善? 带着这份疑惑,来宗道回班到自己所站位置之上。 接着,是工部尚书薛凤翔站了出来。 “臣工部尚书薛凤翔,有事相奏......” 薛凤翔身为工部尚书,奏折内容自然是与工事相关。 而目前最要紧的,便是先皇的陵寝修建问题。 薛凤翔说:各种杂七杂八的事务全加起来,修建陵寝差不多要两三百万两银子。 薛凤翔话还没说完,户部尚书郭允厚就站出来说没钱! 国库连年亏空,户部最多挤出来五十万两银子去操办此事。 剩下的......需要皇上自己从内帑掏。 就在两人争论之时,朱由检又以再议的名义打断他们。 文武百官:...... 修陵墓的事也日后再议......那先皇臭了怎么办? 薛凤翔虽然错愕,但皇帝既已开口,那这事也只能日后再议。 第6章 张维贤:大明药丸 接着,又一官员上奏。 “通政使司递上来折子,陕北旱灾......需拨款十万两赈灾。” 朱由检稳坐龙椅之上,依然是不动声色的“再议” ??? 新皇一连三句日后再议,把朝中大多数官员都给弄懵了。 可偏偏他们此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皇上说日后再议,又不是不议。 他们还能直接站出来让皇上现在就做决定不成? 只能委婉的说些事态紧急,让圣上早做裁断的话。 接着又是一位官员站出。 “臣督察员副都御史杨所修,弹劾兵部尚书崔呈秀!......” 听见有人弹劾阉党,文武百官纷纷来了精神,将耳朵给竖了起来。 然后众人又听到了那句“日后再议” 再接着一名叫做陆澄原的工部主事站了出来。 相比于杨所修,他表现的更加生猛。 不光弹劾崔呈秀,连带着魏忠贤一起弹劾,将两人当着百官的面狠狠痛骂一顿。 对此,魏忠贤和崔呈秀赶忙跪下喊冤。 而朱由检是什么态度呢? 依然日后再议,毋庸置疑。 朝中站着的百官此刻已经蒙圈了。 不管大事小事全都日后再议,皇上他到底什么意思? 是因先皇驾崩悲痛至今,无法处理政事。 还是在隐忍着下盘大旗。 亦或是,还没想好怎么当一个皇帝? 有不少官员心中都倾向于最后一个猜测。 毕竟他们选了个死了爹妈的闲散王爷来当皇帝,不就是为了这样吗? 然而京营提督张维贤,此刻却是默默攥紧了拳头。 身为当今勋贵集团中权势最盛的人物,张维贤表面上看上去风光无限,实则内心已惶恐至极。 原因无他。 勋贵与国同戚,而土木堡之变的先例就还摆在眼前,他的先祖张辅可就是死在了那场战争之中。 如今辽东战事连连失利,后金的威胁一天比一天膨胀,连紫禁城里最重要的京营都变得千疮百孔了! 他必须要站出来做些什么改变这令人绝望的局面了。 可现在的新皇...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张维贤原先的设想中。 新皇初登大位,正是热血之时,必会励精图治。 而自己只需要和新皇陈明当前的利害关系,新皇必会鼎力支持自己改革。 但陛下一声声“日后再议”,却让张维贤变得犹豫起来。 陛下他是想对一切朝政不管不问吗?! 张维贤偷偷看向龙椅上的年轻人,试图从他的表情上寻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可从早朝开始到现在,他发现自己竟没能捕捉到一丝有用的线索。 而看上去没有任何表情的年轻新皇,竟隐隐散发出一种噬人的压迫感来。 张维贤不由得吞了口唾沫。 心中挣扎片刻后,他决定还是坚持自己最开始的那个想法。 在鸿胪寺官员唱报到他的名字后。 张维贤站了出来。 “臣张维贤,有京营要事相奏!” 听见京营二字,所有文武百官皆是精神一振。 京营、卫所...... 有些东西可是提都不能提的禁忌之物。 官员前列几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则是看着张维贤的背影眯了眯眼睛。 而朱由检依然端坐于龙椅之上,没有出现一丝波动。 “京营额兵十二万有奇,然堪战者不及两万!” “......” “......” 朝堂之上。 张维贤一条条诉说着当今京营的现状。 令人咂舌的吃空饷、军官视底层士兵如家奴、军官随意虐待士兵、底层士兵数月见不到一分军饷、士兵逃亡、训练完全荒废、战马缺失、火器老旧...... 一个个触目惊心的例子,无不最终指向一个结论——大明药丸! 听着张维贤的话,偌大的朝堂之上陷入诡异的安静。 张维贤所说的情况大部分人都知道。 但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就是你的不对了。 张国公,你说这些话究竟居心何在? 此刻。 静可闻针落的朝堂之上,众人都在等待着新皇的回应。 先不管含权量究竟如何。 只要皇帝还在,那他的声音就是朝堂上的最高意志。 陛下如果说要彻查此事,那他们表面上就还是要去彻查一番的。 至于京营是不是真烂到这种地步,那到时候可就不是张国公一个人说的算了。 陛下如果说一怒之下拍案而已,要改革京营。 那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自然是要赶紧诚惶诚恐的跪地磕头,并且即刻去操办此事。 事后免不了还要砍几个人的脑袋送上来,以平息陛下的怒火。 可若是陛下再想查深一些。 那到时候办法可就多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寒风腊月,当心落水。 再不济。 食欲不振,体弱多疾。 咱大明朝什么都缺,可就是不缺姓朱的王爷。 “此事日后再议。” 朱由检平淡的声音从龙椅上传下,其中听不出任何一点多余的感情。 就好像京营之事,和前面的那些奏折比起来,没有任何区别。 许多人无声的松了口气。 而在皇帝身旁伺候的王承恩和魏忠贤,此刻就像两个听不懂话的文盲般,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张维贤在听见龙椅年轻人的回答后,死死攥紧袖袍中的拳头。 在道了声“臣遵旨”后。 他不再多发一言,默默回到了属于自己的队伍之中。 接下来。 又有许多官员上奏,而朱由检的答复则依然是那句日后再议。 朝堂也再度随着那一声声再议,从压抑的氛围慢慢变得轻松欢快起来。 ...... 北直隶八九月份的天说变就变。 上朝时还是万里晴空,退朝后就突然间黑云压城了。 乌黑浓烈的云朵,笼罩在大明数百名有资格参加朝会的高级官员们头顶。 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可这依然不耽误这些大人们有说有笑相互打趣。 淋湿了正好。 回到宅子里便有早就候好的下人为他们更衣,冷了有随时备着的热水沐浴,热了有从不断缺的冰块解暑。 更衣时再捏两把扬州送来的瘦马那吹弹可破的小臀,玩累了自有三五个奴婢伺候他们睡觉。 人生如此,岂不美哉?! 这些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大明正在蒸蒸日上?! 就算这只是一场美梦,又有谁愿意从这美梦中醒来呢? 你问我梦碎了怎么办? 换个床榻,继续做梦不就是了? 轰隆—— 一声惊雷先至,随后成盆的雨水从天上泼下。 张维贤独自一人走在这紫禁城的青石路上。 期间曾有三五个相熟的武将想与他结伴同行,但都被他摆手拒绝。 陛下......你真的要对一切政事不管不问吗?! 是不敢!还是和他们一样不愿意醒来!? 轰隆—— 雨水浇在张维贤脸上,分不清是泪是水。 “晚上召张维贤进宫,承恩,你亲自去办这事。” 散朝之后,只有两人的偏房之中,朱由检对王承恩吩咐道。 第7章 忠臣还是奸臣主要看领导 “奴婢领旨!只是......” 王承恩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开口将自己的担忧给说了出来。 若是以陛下之前的性子,他是万不敢说的,但现在陛下已然变了不少。 “只是宫中人多眼杂,此事恐会......” 朱由检点点头:“朕知道,你去将此事办妥即可,其余皆不必担忧。” “还有那两百忠心小太监可找好了?” “已全部按陛下吩咐办好了,只是陛下,两百人会不会太少......” 王承恩大致猜到了皇上要干什么,心中不免惶恐担忧起来。 要是陛下真打算对京营动手的话,那两百可是万万不够的啊! 朱由检摇摇头:“足够了。” 少? 武器的杀伤力究竟有多大,最终还要归功于使用的人。 接着。 朱由检又唤来魏忠贤,道:“去东厂和锦衣卫提五十名犯人到万岁山(皇宫内的练武场所)。” 虽说魏忠贤暂不知道皇上要提犯人干什么,但还是立马应道:“奴婢遵旨!” 接着他又开口:“陛下,奴婢还有一事禀报!” “说。” “若陛下恩准咱家去将工部尚书薛凤翔敲打一番,那先皇建造陵墓的费用定能省下来一大笔银子,可稍稍缓解当前国库之急。” 魏忠贤是喜欢银子不假,也确实是什么钱都敢捞。 军饷、盐税、卖官鬻爵...... 没有他不敢伸手的。 但这一切有个前提,是以前。 至于现在......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连命都说没就没的紧要关头,要银子还有个甚么鸟用?! 况且现在他对自己服侍的这个十七岁新皇,已经生出骨子里的畏惧。 皇上收买人心的手段和制衡的手腕,再加上今天朝堂之上的天威难测。 虽说只接触皇上不过短短两天时间,但魏忠贤已经咂么出来味道来了——这是真正的少年天子。 虽生畏惧。 但魏忠贤还是由衷的希望,皇上手里的权力越来越大才好。 他和东林党是死仇。 只有皇上够强,才能保得住他。 朱由检摇摇头:“先不用。” “奴婢领旨!日后皇上有需要随时吩咐便是,奴婢唯命是从!” 魏忠贤躬身告退,赶忙去办差了。 不一会儿。 他便提着犯人来到万岁山。 让魏忠贤没想到的是。 他已经尽可能往高了去期待,但似乎终究还是低估天威了。 朱由检身边带着王承恩,身后站着一群手拿刀剑的小太监。 看着那些犯人。 朱由检挥了挥手,王承恩便打开身边两个装满了银两的大箱子。 这时。 朱由检淡淡说道:“即日起你们便是朕的亲卫,而那些犯人便是你们的第一个考验。” “用手中的刀剑去杀了他们。” “第一个杀敌者赏银千两,杀敌最多者赏银千两,另提拔表现勇猛者为伍长、什长、百夫长乃至近卫都统。” “其余人也皆各有赏。” 朱由检话音落下。 人群中已不乏有聪明的小太监,从皇上的话里品出味道了。 陛下初登大位,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所以才会有这场演武活动。 只要自己待会表现的足够出色引起陛下关注,那日后必然可以平步青云。 都是宫里的人,谁不知道离皇上越近地位就越高? 更别提还有那些白花花摆在眼前的赏银了。 说时迟那时快。 其余太监还在思索犹豫之时,一个身材健硕的少年已举刀冲了上去。 见状。 余下小太监皆叫喝着跟着冲了上去。 这群小太监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 这个年纪意味着什么? 只要皇上下令,他们连阁老都敢砍。 至于后果? 先砍了再说,反正是皇上让的。 很快。 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健硕少年就一刀砍在一名犯人身上,余下众人也是被这一刀给激出了血勇。 死人,他们并不是那么害怕。 皇宫之内,哪年不死一批太监宫女? 厮杀声立马就将万岁山演武场给充斥。 朱由检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场面,脸上虽然看不出任何表情,心中却是颇为满意。 这些少年太监虽说彼此之间并无任何配合章法可言。 但由于是阉人的原因,他们身材比普通人更加高大,而且那股属于少年的狠劲还没被完全磨灭。 只要稍加训练一段时间,就可以成为一支真正的铁血卫队。 也是在这个时候。 魏忠贤悄悄咽了口唾沫,心中已然下定决心:日后陛下交代的任何事情都要无条件办妥,没交代的也要尽心尽力揣测着办妥。 原因无他。 前方不远处正传来惨叫、求饶。 可一旁的皇上却依然是如往常一样的神色,看不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并且周身还隐隐散出慑人的威压。 以魏忠贤的阅历,自然清楚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同时魏忠贤也非常庆幸,现在的自己对皇上还有些作用。 他又想起皇上吩咐给自己的抄家差事,于是便悄悄的给自己加了加担子。 这些年自己也捞了不少银子,必须拿出来一部分给皇上分忧。 还有。 这次抄的那些干儿子只是小鱼小虾,自己那些真正的核心党羽还一个没动。 皇上现在只是初登大位,等真正手握大权后,那些人肯定会被皇上换掉。 与其这样,不如自己主动拿他们再给皇上充盈充盈内帑。 而且看皇上的架势,日后必定是个雄才大略乾坤独断的圣君。 皇上心系社稷,自己也必须要做些有利百姓的事才是。 那些五虎十狗之类的,是时候正义切割了。 对于这群人的行政能力,魏忠贤本人还是有点逼数的。 虽说这样会引起不小的反噬,但只要皇上保自己,那这些都不是问题。 一句话。 对于他们这样的阉人来说,是奸臣还是忠臣那完全取决于皇上的心思。 只要皇上想,秦桧也能当主战派。 而恭敬站在另一侧的王承恩就没想那么多了。 他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观看这种厮杀,难免有些心神不安。 可在他注意到身旁稳坐于椅上不动如山的皇上时,不禁又多了几分镇定的胆量。 心中也又跟着生出那四个字来——天佑大明 第8章 锦衣卫与陕西 作为从小陪伴皇上长大的贴身太监,王承恩对皇上的性格自然是有所了解的。 以往的皇上是绝对不可能在这种场面下,还表现的如此平静的。 而对于这一切改变,王承恩则全都把其归功于天命所归。 所以内心也是愈发激动起来。 不过与此同时。 他心中又隐隐升起一股担忧情绪来。 朝中那些大人在收到皇上训练内操的消息后,必定会出手阻拦。 不过以现在的皇上性子,应该不会向他们轻易妥协。 但皇上具体要怎么办,王承恩就猜不大到了。 他脑子并不算多么灵光,有些事他没办法看的太远。 不过对自己而言这些也不那么重要,自己只要忠心就够了。 其他的皇上自有决断。 在王承恩和魏忠贤两名贴身太监各自思索之时。 演武场内的那五十名犯人,也很快就被两百个小太监砍杀完了。 这时朱由检才站起身子,看向眼前众人。 见皇上起身。 那两百名刚才还在砍人的小太监立马扔下手中刀剑,匍匐于地。 朱由检能看出来,这群第一次杀人的少年此刻神色各不相同。 有人兴奋、有人恐慌、有人战栗...... 但同时又有一点是相同的。 那就是他们所有人骨子里都带着对皇权的崇拜和畏惧。 利用这种极端的情绪,朱由检可以轻松训练出一支比前世任何一支嫡系军队,都要更加忠心的近卫出来。 死去的问题又在此刻重新攻击起朱由检——前身到底是怎么输的? 将这个问题抛出脑外,朱由检伸手点了点最开始冲出去那个少年太监。 这个小太监乃是信王府中的旧人,朱由检最开始看他就有些面熟。 回想一番后,方才想起此人名叫小洪子。 “小洪子,刚才你表现的最为勇猛,便暂领近卫都统一职吧。” “奴婢叩谢皇上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洪子不顾身上鲜血,立马喜不胜收的将头磕的砰砰作响起来。 虽然目前只是暂领,但只要自己更加尽心的办差,早晚能把这个暂字去掉。 同时。 小洪子对皇上不由得生出效死之心。 像他这样的小太监,哪天皇宫内某个贵人看他不顺眼,就可将他拖出去随意杖毙。 而现在呢?只是皇上一句话他就成了近卫都统了! 虽说目前这支卫队只有两百人,但小洪子相信要不了多久这个数字就会快速膨胀扩张。 在任命完小洪子后,朱由检又把这些人按照五人一伍,二伍为什分成队列。 然后点了三个刚才砍人时表现较为突出太监,将他们任命为什长。 两百人的卫队只任命了三个什长和一个都统,跪伏于地面上的其他人心思纷纷活络起来。 空着的位置还有很多。 这次没能引起陛下关注,下次一定要更加努力表现才行了。 现在走快一步,抵得上日后死跑万步。 人事任命完后,朱由检亲自给这二百人发了银子。 除了那一千两的两个大奖赏外,其余小太监即使没能抢到一个人来砍的,也各领到了二十两赏银。 别小看二十两这个数字。 对于大人物来说,确实是连个屁都算不上。 但对于他们这种没什么油水可捞,还时不时要给宫中前辈上贡的小太监来说,已经是笔巨款了。 这自然又是一番感恩戴德不提。 接着,朱由检唤来魏忠贤:“明天提一百个犯人过来,发给他们刀剑,再取二百副上等甲胄发给朕的近卫。” “奴婢领旨!”魏忠贤赶忙跪地。 说完,朱由检看向那些小太监:“朕明天要你们和敌人真刀真枪的拼杀,可有害怕的?” “没有!” “为皇上效死!” 二百名小太监效死之声喊的震天响。 刚发到手里的银子可还没捂热乎呢,荣华富贵就在眼前,谁会害怕? 都是宫中的人,谁不知道想往上爬,不管是以什么方式,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 离开万岁山。 朱由检又在左右簇拥下去了趟尚膳监。 徐应元虽然爱贪财,但手段还是有的。 刚一上任,就查出几个吃里爬外和宫外有勾结的小太监,当场打死。 尚膳监人多眼杂,想将其完全掌控需要一定时间。 但有了这个开始,至少没人敢再做出什么太过出格的举动。 朱由检说了几句鼓励的话,临走时还拍了拍徐应元肩膀,惹的徐应元一阵心潮澎湃热泪盈眶。 离开尚膳监。 朱由检便回到乾清宫后,便又开始翻阅起官员名册以及这几年来各地的奏章。 虽说来自于未来,但此刻的朱由检受限于科技与通讯,只能通过这些奏章来了解现在大明的情况。 这次,他的目光主要放在了锦衣卫和陕西(延绥)上。 锦衣卫身为特务机构,用处极大。 但现在的锦衣卫似乎已经不够忠诚。 锦衣卫现任指挥使田尔耕出身文官集团,其祖父曾任兵部尚书,但其本人却是通过攀附魏忠贤当上的锦衣卫指挥使。 他倒也懒得去弄明白田尔耕到底属于哪方阵营。 对于朱由检来说,这种特务机构务必是要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的。 只要这个位置上人不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亲信,那就必须换。 接着。 朱由检又将目光重点放在了历年来陕西的奏折上。 陕西,乃是九边重镇之一。 通过这几年的奏折来看,那边的旱灾十分严重,因旱灾而起的民变不断。 不光如此,还常有异族入侵(河套蒙古),士卒欠饷问题也极为严重。 奏折上所展示的只是一个个文字而已。 但朱由检清楚在现在这种农业社会下,陕西的问题恐怕已经到了快要爆发的边缘,必须要赶紧解决才行。 念及此处。 朱由检让王承恩派了几个小太监,秘密前往陕西收集那里的真实情况。 如今朱由检刚刚登基,宫中大部分太监宫女都处于一个想在他面前表现的状态,更别提本就属于他信王府嫡系的那一波人。 况且虽然朱由检登基还不到一个月,但众人能感觉到皇城之内的风气似乎已经开始出现变化。 因此几个小太监在收到旨意后,立即郑重其事的秘密动身前往陕西边镇。 第9章 你还记得郭勋吗? 在几名小太监秘密出宫后。 朱由检放下手中奏折,接着来到皇宫之内的校场骑射。 健康在此刻的朱由检心中尤为重要,没有健康就别提去完成什么伟大的事业了。 好在如今的这具身体还算强健。 他在适应过后,其手中射出的箭矢便已可以说是百发百中。 在一旁伺候着的几十个太监宫女,看着皇上在校场之内驰骋的英武身姿,不自觉间心态就慢慢发生转变。 每个人都觉得皇宫之内好像变得更有生气了些,不再如同以往那般死气沉沉。 就这样在校场之内操练了一个多时辰,朱由检方才回到乾清宫内。 洗漱完毕用完晚膳后,他命人在大殿内收拾出几个偏房。 从今天开始,那两百名亲卫便住进这偏房之内,好在夜晚睡觉时保护他的安全。 ...... 紫禁城外。 英国公府中。 张维贤正独自一人四仰八叉的躺在卧榻之上,榻前的地砖上满是狼藉的酒肴。 此刻的张维贤整个人看起来哪还有一点壮年国公的样子。 反倒像是个考了多年都没中举,最后已然疯癫的落魄士子。 门外站着几个怯生生的女人,却没一人敢进来劝诫服侍。 只因白天想来劝他少饮两杯的妻妾都被打骂了出去,她们这些丫鬟就更不敢了。 这么多年了,国公府上的下人还是第一次见张维贤发这么大的火。 张维贤撑起身子,看了一眼门外的几个丫鬟仆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她们离开。 但门外的几个女人却只是站在原地不肯离去。 张维贤今天所为虽然让她们惊惧,但平日待她们这些府中下人不薄,她们害怕张维贤一时郁结喝坏了身子。 “滚!都给老子滚!!” 眼看众人不肯离去,张维贤拿起手中酒壶向地上砸去,几个丫鬟这才缩着脖子跑到稍远些的地方候着。 待到众人都离开之时,张维贤脸上浮起一抹惨笑。 他之所以如此,全是因为朝会上新皇对他的冷淡态度。 今日朝堂之上的那些言语,他岂能不知此举会得罪诸多同僚? 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做了。 可新登基的皇上呢? 却连一点多余的反应都没给他,仿佛自己思考良久,方才最终决定说出的生死攸关的大事。 在皇上眼里只是和其他官员一样无用的多余奏折。 别提这一举动给张维贤带来的打击究竟有多大了。 愤懑与郁闷交加之下,张维贤只得借酒消愁,给自己灌了个烂醉如泥。 只有这样,才能麻痹自己让自己暂时不那么痛苦。 就这样吧,何必还去操心什么社稷之事? 手中握着酒壶,张维贤昏昏沉沉的睡去。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昏睡中的张维贤感到有人在轻轻拍他的身子。 还被郁结裹挟的他张口就想骂人。 睁开眼却看到自己的亲信管家正躬身立于一旁,而榻前正站着一个极其眼熟的面容,此人正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王承恩! 看见王承恩。 张维贤猛的从榻上惊起,酒也瞬间醒了大半:“王公公?!你来这里是......” 王承恩笑着打断了张维贤:“张国公,陛下密令咱带你深夜进宫,快起来收拾洗漱吧。” “陛下.......” 听见陛下二字,张维贤脑子的酒意瞬间全部消失不见,连积压的愤懑与郁闷也全都一同消失了。 他当然知道这个时间陛下召自己进宫是意味着什么。 绝对是要商讨京营相关事宜。 张维贤不由得激动起来:陛下他不是表面上那般什么事都懒得在意。 今日朝堂之上的无视举动,纯粹是天威难测! 念及此处,张维贤不禁又惊又喜。 惊的是他自认为自己阅历不差,却没能在今天持续时间不算短的早朝上,察觉到陛下任何一点情绪波动。 要知道他早朝之上可是一直都在不断观察陛下神色的。 这一点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只有亲历者才知道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陛下他只是个刚登基没几日的十七岁少年,不是什么握权多年积威深重的壮年皇帝。 而张维贤喜则同样因为此点。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陛下刚登基就能做到这般,我大明说不得有救了。 于是一番激动之下。 张维贤在下榻时差点摔了个大的,好在一旁的王承恩和管家及时扶住了他。 ...... 在去往紫禁城内的轿子内,王承恩和张维贤并排而坐。 趁着这个机会,张维贤塞了个大金锭给王承恩,恭敬询问道:“王公公,陛下召我入宫可是要询问京营之事?” “陛下天威难测,这个咱家可无从知晓,还得张国公亲自见了陛下后才能知道。” 王承恩笑着从张维贤手中接过金锭,心情不禁跟着愉悦起来。 不过他开心并不全是因为这锭金子,任何钱财在王承恩看来都是他替陛下收下的而已。 主要是刚才张维贤对陛下召他入宫时激动到从床上掉下来的反应,令王承恩感到开心。 他们是依附于皇权的,皇权越强,他们的地位便越高。 ...... 张维贤进入紫禁城后,被王承恩径直带入乾清宫中。 进入乾清宫内后,张维贤不禁又是一惊。 主要他看见了那群十五六的少年侍卫,以他长期厮混于军中的见识,自然能看出来这些少年虽然还很稚嫩,但恐怕都已是多多少少见过血的。 这么短的时间里,陛下就已在不知不觉间组建起这样一支卫队了? 张维贤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敬畏。 在被王承恩带到一间偏房后,张维贤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少年天子,五拜三叩: “臣张维贤叩见陛下,恭请圣安!” 朱由检点点头:“平身。” 接着在他的示意下,王承恩搬来个绣墩,并跟着屏退了左右。 见状。 张维贤也是带着几分急切的期待开口问道:“陛下,您深夜召臣入宫,可是要与臣商议早朝时所说的京营之事?” 听着张维贤的询问,朱由检并没第一时间正面回答,而是开口反问了其一个问题。 “你还记得郭勋吗?” 第10章 宁远大捷?袁崇焕? 听到郭勋二字,张维贤心中猛的一惊。 身为当今勋贵集团中的代表人物,他怎么可能没听说过郭勋? 原因无他,只因郭勋和他一样都是勋贵集团。 不光如此,两人的身份等级还大抵相同。 两人同样都是国公级别的公爵,并且还都曾担任京营提督这一重要职位。 不过有所不同的是。 郭勋乃是嘉靖皇帝时期的人物。 对于这样的人物,张维贤从小就没少听家中长辈说起他的事迹: 郭勋那时是嘉靖皇帝极信赖的大臣之一,也曾有过想改革京营的举动。 不过刚露出苗头,就被朝中文官集体攻击。 迫于压力之下,嘉靖皇帝只得将其暂时下入诏狱。 被关入诏狱之后,嘉靖皇帝三令五申不得对其动用任何刑罚,要保证其安全。 结果郭勋仍在几个月后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诏狱之中。 郭勋死后,京营大权被一分而三。 也是在其死后几个月,爆发了壬寅宫变。 如今张维贤听见皇上说起郭勋,心中也是大为感动。 他明白皇上这是在为他的安危着想。 不过在今天早朝说出那些话之前,他其实就早已做好了准备。 而且他心中有一个大多数人都会有的想法:换我来办这件事的话,结果会不一样。 在沉默片刻后,张维贤面色郑重的回答道:“臣当然记得郭勋之事!但只要能为陛下分忧,对社稷有利,臣万死不辞。” 朱由检摆了摆手,没在这个问题上多讨论什么。 说起郭勋倒不是朱由检同情或者其他什么的,政治斗争本来就是你死我活。 这个名字是他这段时间在书上看到的。 现在提起他,只是为了让张维贤明白有些事不是那么容易办的。 但通过张维贤的反应来看,他似乎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见状,朱由检开口问道:“所以你打算怎么改革京营?” “回禀陛下,臣以为首当其冲的便是要查清京营中吃空饷的份额究竟有多少,接着将不符合基本条件老弱病残全部开除,然后再重新招募士兵操练,一番举措下来,必能重振京营。” “从哪里招兵?军饷又从哪里来?查对京营人数时,遇到使绊子的,又该如何应对?” “陛下,这......” 面对皇上的问题,张维贤一时语塞。 老实说,这些问题张维贤在早朝上奏之前也曾考虑过,要不然也不可能上折子。 他本来的想法是先举出这些例子,在得到陛下允许后,干了再说。 在真正干的过程中,再去一对一的解决这些问题。 所以此刻面对着朱由检的询问,张维贤也不知道该如何具体回答。 就在张维贤犹豫,是否直接说出自己心中“先干再解决问题”的时候,朱由检又开口了。 “还有,依你这套办法,最理想的情况下多久能有所成效?” “回禀陛下,给臣三五年时间,臣定能将京营整顿一新!” 话刚说出口,张维贤自己就先低下头了。 没办法,人在去准备做一件事之前,所考虑的一定都是各种有利条件。 但真正实操起来后,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就算在理想情况,也要三五年才能有所成效。 可三五年是什么概念? 中间有人随便搞点乱子,那改革必然会无疾而终。 朱由检看着低下头的张维贤,走过去按了按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京营改革之事不是他一个提督力所能及的,只有从自己这个高度以雷霆之势出击,才能有所成效。 所以不能冷了张维贤的心。 此举自然是让张维贤一阵感动。 不等其开口,朱由检就又问道:“目前京营之中你能调动多少士卒?” 张维贤犹豫片刻,道:“不足一千五百人。” “其中精锐呢?” 张维贤开口有些艰难了:“不足......八百。” 朱由检点点头,对这个数字并不感到惊讶。 见此情形。 张维贤也是试探着开口询问道:“陛下...您心中可是已有应对之策?需要臣做什么陛下尽管下旨便是,臣必当一切照办!” 朱由检脸色温和下来:“回去后每日还像今日般颓废便是,时候到了朕自会派人告知你要做什么。” “臣遵旨!” 张维贤明白陛下的意思了。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君。 陛下如今必然是已经有了打算,只是暂时不能说。 同时。 今晚这次进宫虽然隐秘,但势必也会传进一些人的耳朵里。 而他要做的便是装出一副失意的样子暂时麻痹众人。 虽说张维贤正如同看不透陛下表情般,同样看不透陛下接下来要怎么做。 但这种小事,他还是办的好的。 得到了吩咐,张维贤也不再多留,跪地和朱由检告辞后,他便被人带出宫外。 张维贤离开后,王承恩凑了过来:“陛下,明日是否要上早朝?” “不用,明日将三年内有关辽东战事的奏折全部找来。” 对于朱由检来说,目前在他心中优先级较高的两件事,一个是陕西地区的灾情与民变,一个便是辽东战事。 因为这两个地方离他都比较远,他暂时还没法直接将皇权的大手伸到那边去。 相比之下。 张维贤眼中最为关键京营改革之事,倒显得是无足轻重了。 “奴婢遵旨。” 吩咐完后,朱由检在乾清宫内两百名近卫的保护下沉沉睡去。 ...... 翌日。 睡醒之后,朱由检先是在演武场上骑射一番,接着用完早膳后,便开始查阅起有关辽东战报的奏折。 一连翻阅了几十篇都是有关大明惨败的奏折后,朱由检倒也没感到意外。 王朝末年,打输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很快。 一封在一众战败奏折中较为扎眼的奏折出现在朱由检眼中。 这封奏折的内容是“宁远大捷”。 这场大捷的主战官名为袁崇焕。 从这封奏折看去,袁崇焕似乎是个可用之才。 但朱由检并未因此产生任何情绪波动。 他再清楚不过战报这东西,有个最大的作用就是骗人。 输了的必定有所隐瞒,赢了的必定有所夸大。 第11章 这让陛下回忆起一些不好的往事 朱由检当即叫王承恩找来最近几年有关于袁崇焕的奏折。 又让魏忠贤找来辽东地区太监督军传回的相关情报。 如今的魏忠贤已对皇上畏惧到骨子里。 所以一看见龙椅上的少年天子问起宁远大捷的事,当即就跪了。 其立马承认此次“大捷”确实有一定夸张成分在里面,赶忙磕头认错。 朱由检则不动声色的摆了摆手。 看皇上没有要治罪的意思,魏忠贤这才赶忙去找来那些情报奏折。 朱由检自然不会轻信任何一方势力的情报。 因此便将几方奏折放在一同对比。 一番比较之后,再结合自己的经验来看。 他瞬间弄明白了这个所谓的宁远大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首先。 宁远大捷发生的时间就有大问题。 这场战役发生在1626年正月份。 正月往往是一年中最冷的月份。 后金的指挥人员如果不是精神有问题的话。 那就说明他们在正月发动进攻,绝不是为了夺城。 再结合宁远城不远处的觉华岛战报来看的话,宁远大捷的真相也跟着水落石出了。 金人发动进攻的最根本目的便是为了劫掠觉华岛。 而时任宁前兵备佥事(实际上的宁远前线总指挥)的袁崇焕,选择龟缩在宁远城中避战不出。 金人在试探性进攻,结果发现袁崇焕并未产生任何阻止念头后,直接动身劫掠觉华岛。 也是在这时。 在这表面三四天,实则可能还不到一天的试探性攻城中,袁崇焕用红夷大炮轰死了一些金人。 最终战报表现为斩首二百六十九级,俘虏十七人。 且不提这份战报在层层上报后水分到底有多大。 大明为此付出了什么代价呢? 作为重要物资中转地的觉华岛被洗劫一空。 岛上守将战死,居民几乎被全歼,焚毁船只两千余艘,劫掠粮食数万余石。 但朱由检从袁崇焕的奏折中只看到了一个字——赢! 老实说。 对于袁崇焕的所作所为,朱由检其实也能理解。 毕竟王朝末年了。 而且大明对后金一向全是惨败,确实也需要一场胜利,来破灭金人不可战胜的神话。 但袁崇焕接下来的操作,就不能被朱由检容忍了。 宁远大捷后。 袁崇焕苟合时任兵部尚书王永光。 竟直接上报朝廷,妄想统领辽东地区军、政、财等等诸项事宜一切大权。 好在当时原身的哥哥朱由校并未同意此等举动,还派出亲信前往辽东监军。 更过分的还不止于此。 袁崇焕还传出有曾与后金私下议和的举动,最终被群臣攻击迫不得已之下暂时辞职。 这一点是绝对无法被朱由检接受的。 议和可以议,这种暂时妥协的方式他用起来是把老手。 但你袁崇焕一个朝廷将领,一边妄想统领辽东一边又在私下议和。 你想干什么? 在朱由检看来。 袁崇焕的这种举动已经等同于背叛大明、背叛种族、背叛血脉! 此人和王永光必须要以极端手段处决。 朱由检不动声色的搓了搓手指,两人的名字已被他记在心中。 不过他并没有现在就下旨去诛杀二人的打算。 身为一名成熟的政治家。 朱由检深知,在军事局面落后的情况下,绝对不能轻易杀死任何一名将领。 无能怯懦的及时调离关键职位,打了败仗的要鼓励其重整旗鼓,以最大程度的宽容和公正来对待这些人。 等到和敌人局面僵持时,像袁崇焕这种人的脑袋就可以拿出来祭旗,顺便震慑怯懦不敢出战的将领了。 至于局面优势时,那就该考虑后续的利益分配问题了。 对于现在的朱由检来说,便是要去鼓励辽东地区有所建树的将领,稳住人心。 像类似于觉华岛上的战死守将姚抚民,必须要追封并善待其后人。 朱由检也知道,以大明如今的政府执行力和财政状况来说,所谓的抚恤绝对到不了这些人的后人手中。 但至少这样做了,还是能先暂时收服一些人心的。 朱由检继续翻阅辽东地区的官员名册,在又注意到一个叫做毛文龙的名字后,他叫来了王承恩。 “追封觉华岛守将姚抚民.......” 朱由检一连念了十来个为了大明战死的将领名字。 这些则都被王承恩一一拿笔记下。 说完这些,朱由检又下了一条新的旨意: “着人去东江镇(皮岛),宣钦差平辽便宜行事总兵官、征虏前将军、左都督毛文龙进京述职。” “奴婢遵旨!” 毛文龙,朱由检刚刚在辽东战报上找到此人的名字。 从战报来看,此人时不时侵扰后金并接收逃出来的辽民。 而且还是在没拿多少朝廷粮饷的情况下,一手操办的此事。 钱没多拿,事没少办,也多少算是个坚定的抗金主义战士了。 但从奏折上来看。 毛文龙一直被人攻击桀骜不驯、骄纵不法、冒功贪饷......便宜行事这个官职也很有问题。 不过对于朱由检来说。 如何评判毛文龙就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在里面了。 进京述职,那就还是忠心的。 找任何理由不敢进京述职,那就是尾大不掉,必须想办法解决。 政治就是这样,没有任何情面可言。 ...... 安排完这一切后。 朱由检再次来到万岁山训练内操。 今天,他的两百名近卫面对的是一百名手持刀剑,做困兽之斗的犯人。 不过这场战斗的持续时间也只是比昨天稍久了些。 那些小太监之前过的再惨,但终究还是能吃饱饭的,身体素质这块就要强上一大截。 再加上人数优势、甲胄优势、前途激励的优势,一百名犯人很快就被屠戮一空。 一连几天时间。 朱由检的时间都在翻阅各种奏折名册和训练内操中过去了。 两百名近卫如今已不像最开始那般只会凭蛮力厮杀,慢慢开始有了配合。 再加上早就存在的皇权原因,二百近卫很快就做到了令行禁止。 与此同时。 数十封劝谏他当以朝事为重的奏折,也被送到了朱由检面前。 第12章 官官相护 文渊阁中。 黄立极、施凤来、张瑞图、李国普四位阁老正一同坐在内阁值房中,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看上去都似乎有些凝重。 四人中有四个都是所谓的阉党。 但实际上在新皇刚登基时,他们都已经已经做好了倒打一耙清算魏忠贤的打算。 只不过在咂摸出皇上似乎没有动魏忠贤的意思后,几人也因此没有立即行动。 身为首辅的黄立极放下手中进贡来的香茗,轻咳一声道: “皇上初登大位却一连几日不曾上朝,最近几日上疏劝谏陛下的折子是越来越多了。” 施凤来也跟着附和道:“上登大位之后,似乎对宦官多有宠信,短短几日,内廷之中的风气便已有革新,但仅凭着那些人,又该如何治理我大明朝?” 张瑞图道:“不仅如此,陛下对勋贵武人也多有信赖,听说在第一次朝会过后,陛下曾于当日深夜秘密召英国公张维贤入宫,不知商议了什么事情。” “我等阁臣可都还未曾有这份殊荣。” 李国普则没有开口,而是坐在位置上默默喝茶。 听见张维贤的名字,黄立极捻了捻花白的胡须:“张国公近几日在做什么?” “每日流连于风月之所,喝的酩酊大醉。” 几人对视一眼,没再出声。 都是几十年的老狐狸了,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张维贤此举无非就是两种原因。 一是刻意装出来的,表面上寻欢作乐实际上背地里在图谋大事。 二是真的失意之下开始放纵摆烂。 结合皇上一连几日都在内廷之中训练内操之事来看,大致就能确定是前者。 内阁值房中陷入沉默。 最终还是黄立极打破了这份诡异的沉默:“前几日早朝时,皇上没对任何事务做出决断,当初我等对此心中还抱有忧虑怕皇上不理朝事。” “现在看来是多虑了,陛下英明神武,对朝中各事心里似乎早就有所打算,其行事完全不似少年天子。” 一直沉默的李国普这个时候开口了。 一张嘴,就是老阴阳人了。 “怎么着,听黄首辅的意思是在对陛下英明神武有所担忧咯?” 黄立极冷哼一声:“哼!李国普,你也不用在这里阴阳怪气,若是觊觎我这个阁老的位置,明天我就去乞骸骨告老还乡,把首辅的位置让给你来当。” 施凤来和张瑞图此时赶忙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我等还是想想如何劝谏皇上不要沉湎于内廷宦官之中才是正事。” “而且...皇上似乎对前几天张国公朝会时所提的京营改革之事颇有兴趣。” “京营改革之事上利国家、下利百姓,我等自然也要为皇上分忧,多去想想如何将此事办成才是重中之重。” 此言一出。 值房之内四人对视一眼,皆是默默举起了手中的茶杯。 他们已经通过张维贤深夜进宫之事,看出来皇上有意改革京营。 但他们目前还不知道皇上究竟会具体从哪个方面入手。 身为臣子与大明内阁阁老。 这种有利于社稷的改革之事,他们必然要大力支持。 至少表面上是要的。 至于背地里究竟会如何对待此事...... 开什么玩笑?京营改革之事涉及的可是如今朝中绝大多数官员的实际利益,岂是能说改就改的? 皇权若是强上一分,他们手中的权力就要被分走三分。 别看四位阁老平日里没少斗来斗去,甚至于要拼出个你死我活。 但真到了关键时候。 整个官员群体还是相当团结的。 这就是所谓的官官相护。 当然了。 这种事情肯定不能堂而皇之的拿到台面上去说,要不然就是坏了规矩。 喝茶,就是为了不说话。 几位阁老虽不知年轻的皇上接下来会如何出牌,但在沉默之中已然有了主意。 想毁掉一条政令最简单的办法,便是十倍执行。 比如朝廷若是想禁止官员宴请之事,那就把最底层的吏员一起买个烧饼吃的事都拿来大书特书。 如此一来,朝中上下连同百姓一起必会哀声沸腾。 他们也在执行改革政令的同时保存了原有的利益,还不会落下个奸臣的名声。 两难自解。 念及于此。 几位阁老又不由得回想起前几日朝堂之上的天威难测,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惊讶。 初登大位,便已有了这等城府,没想到当初倒是所有人都对这个闲散王爷看走了眼。 只可惜,改革之事又岂是一人之力所能为之的? ...... 另一边。 司礼监中。 魏忠贤身着红袍坐在檀木椅子旁,身旁只有两个亲信小太监在伺候。 这几日来,他都有些心神不宁。 不过倒不是因为这几天多了不少弹劾他和劝谏陛下远离内廷的奏折。 魏忠贤离陛下更近,所以他更清楚那些奏折对陛下来说恐怕不会起到一点作用。 昨天时。 他还亲眼看见陛下在万岁山演武时,亲自上阵砍杀了数名披甲人犯。 其手段之利落,气势之骇人,乃是魏忠贤生平未见。 这样的圣上,怎么可能对几封奏折轻易妥协? 他真正担心的,是前几天陛下所问的宁远大捷之事。 虽说陛下没有怪罪于自己的意思,但陛下的心思又岂是自己能真正窥探的? 陛下说让自己善终在司礼监,有个前提是要先办好差事才行。 所以魏忠贤这几天一直都在揣测上意,看看怎么才能更好的迎合圣心。 无疑。 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给陛下搞钱,千穿万穿,银子不穿,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但怎么搞,从哪搞,如何才能搞到陛下心坎里,这就是门学问了。 想到这里,魏忠贤不由嫉妒起王承恩来。 他妈的这个废物点心。 既没有制衡朝中那些文官的能力,又不能给陛下搞钱,连揣测上意都比不上自己十之一二。 可就凭人家是信王府的旧人,位置就比自己稳当的多得多。 当然。 如今的魏公公只敢在心中腹诽几句,万万不敢让第三只耳朵听见这种话来。 很快。 魏忠贤就由陛下询问宁远大捷之事,联想到了辽东、兵事...... 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也在此时浮现在他脑海之中。 此人正是他众多干儿子中的“五虎”之首——兵部尚书崔呈秀。 第13章 狗咬狗 想起崔呈秀的名字,魏忠贤不由得眯了眯眼。 他对自己手下的这个五虎之首其实早有不满。 崔呈秀中过进士,当年东林党势头正盛之时,对东林党献起殷勤来那叫一个夸张,差点连沟子都给卖了。 然后出于各种原因,崔呈秀最终没被东林党接纳。 他倒也够无耻,被拒绝后第二天就调转船头投靠自己。 那时自己手下也没多少人可用,再加上此人拍起马屁来各种不择手段,便将他一步步推向了工部尚书的位置上。 在这种肥差上,再加上前两年大修宫殿,光魏忠贤所知道的,崔呈秀在其中所贪墨钱财就不下百万之巨。 若是把他给抄了,就算扣除各种已被藏匿的,也少说能给陛下弄出来百万两现银。 再加上各种房屋、良田...... 魏忠贤已然在心中给自己记上了一笔功劳。 这些功劳可都是关乎他究竟能否善终的。 当然。 魏忠贤选择第一个拿崔呈秀开刀,并不因为全是他捞的多的原因。 他清楚自己手下的那些干儿子里,有比崔呈秀更能捞的。 比如说现在的吏部尚书,十狗之首——周应秋。 周应秋有个外号叫“周万两”。 万两的意思是说他每天卖官鬻爵所收的银子,都有万两之多。 虽说这些事确实也都是在魏忠贤示意下发生的,他自己也没少拿,但现在他已经和这些人正义切割了不是? 思想和底线都比较灵活的魏忠贤,整个人在陛下登基后早已发生巨大的转变。 现在,为陛下办好差事才是他人生的最终目标。 之所以先拿崔呈秀开刀而不是周应秋。 主要是魏忠贤考虑到崔呈秀对如今的陛下来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陛下前几天询问辽东之事,魏忠贤就已经敏锐的察觉到陛下以后会更多的关注于兵事。 而崔呈秀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别说打仗了,他甚至连校场都没去过几次。 陛下怎么可能会允许这种废物待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 拿他开刀,必能顺应上意。 另一个原因就是私仇了。 在两年前先皇落水之后。 魏忠贤便察觉到崔呈秀似乎开始和东林党人有所勾结。 没办法,那个时候他的权势随着先皇落水已经开始动摇。 而让他断定这个猜想的,便是崔呈秀的调任问题。 先皇驾崩前夕,也就是差不多半个月前。 在工部尚书上干了好几年的崔呈秀突然被调任兵部尚书。 想都不用想,这必然是和东林党达成了某种交易。 想到这里。 魏忠贤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咱家若是真失势了,你以为这样就能保全自己? 正好,现在国仇私恨咱家一起报了! 魏忠贤脸上浮起森然冷笑,在一旁服侍的小太监见此笑容,只觉得房间里的温度都骤然降了不少,忍不住发起抖来。 没过一会儿。 魏忠贤诚惶诚恐的跪在朱由检面前。 不是装的,他是真怕。 “奴婢叩请皇上圣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启禀皇上,有关之前抄家事宜已大致准备妥当,然而奴婢这几日重新整理了下其中节点,发现将那些赃银尽数抄没后,不是最开始奴婢预估的五十万两,而是至少得有一百万两!” 原定计划本是五十万,不过把抄家范围稍稍扩大些,然后自己再掏点进去,凑个整数对魏忠贤来说难度不大。 朱由检点点头,鼓励了魏忠贤两句。 魏忠贤心头一暖,接着赶忙继续说道:“奴婢叩谢皇上圣恩,为皇上办事万死不辞!” “不过奴婢此次前来,除了此事外,还有一事想请皇上决断。” “奴婢手下曾有一干儿子叫做崔呈秀,乃现任兵部尚书,然其实在不通任何兵事,且其在工部尚书任上时曾大肆贪腐,奴婢手中已掌握其关键罪证。” “若是将其定罪,奴婢带人至少能从其家中抄出百万之巨的赃银,陛下您看......” 朱由检开口道:“先不用动他,继续收集罪证即可。” 崔呈秀这个名字,朱由检在第一天上朝时就听见有人弹劾。 他回去后翻了翻此人履历,崔呈秀的命运实际在那时就已经注定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 魏忠贤现在听见皇上这么说,便已明白崔呈秀是个死人了,暗自庆幸自己这次揣测上意揣测对了。 “奴婢领旨,奴婢回去之后必会更加尽心收集证据。” 朱由检点点头:“还有,明日朕会上朝,你安排个人去弹劾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 听见这话,魏忠贤不由得心中又喜又惊起来。 喜的是陛下这种直来直去的言语安排,让他觉得自己有一种已然成为亲信太监的感觉,这让他非常受用。 惊的是没想到这么快陛下就要对锦衣卫动手了? 不过魏忠贤也知道这时不是多想的时候,在跪地说了声“奴婢领旨”后,他便匆匆离去办差了。 回到司礼监后。 魏忠贤才开始琢磨起陛下的吩咐。 以陛下的性子让自己派人去弹劾田尔耕,那必然是直接一步到位致其于死地。 这点倒也好办。 锦衣卫有个重大职能就是抄家,而田尔耕在这几年里可是没少捞这种油水。 揪着这点弹劾,田尔耕必然是死罪。 同时魏忠贤也清楚一点。 这些钱田尔耕拿的终究是小头,其背后的文官集团分的才是大头。 明日弹劾田尔耕后,整个利益集团必然会想尽办法保全其性命。 不过魏忠贤对此并不感到担忧,陛下想做的事,又岂是这些人能阻止的? 重要的是自己得多想想,明日朝会斗争时如何多在陛下面前表现表现自己的价值。 这才是头等大事。 ...... 魏忠贤离开后。 王承恩凑到朱由检身边,恭声说道:“启禀陛下,曹化淳已从南直隶赶到京城了。” 朱由检点点头:“带他过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 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曹化淳在王承恩的带领下进入乾清宫。 一路上。 王承恩都在和他说陛下登基后各种行事风格发生了多么多么大的变化,仅仅几天时间内廷就已然风气一新。 第14章 陛下说的扫平一切掣肘是什么意思? 听着王承恩的话,曹化淳一路上也在观察着皇宫内的各个太监宫女。 不得不承认。 这些人所展现出的精神面貌,比自己几年前在宫中的时候可要强太多了。 而且越靠近皇上所在的乾清宫,这种感觉便越发强烈。 自幼就在宫中长大且饱读诗书的曹化淳,自然清楚这是如何一回事。 从玄学上来说这叫龙气。 从现实来说。 那就是皇上越表现的英明神武,那他们这些内侍的底气自然就与之水涨船高,最终表现在各种日常生活中。 年近四十岁的曹化淳不免有些心神澎湃。 最开始听闻皇上登基时,身在南直隶的他除了欣喜外,还有些许担忧。 作为陪伴皇上长大的贴身太监,他清楚皇上的性格有些......咳咳......刻薄寡恩、担当不足,还猜忌自负。 当然了,这些都是以前的看法。 随着真正进入皇城之内,曹化淳已经大有改观。 而等他来到乾清宫内。 看见那些杀气腾腾的年轻侍卫后,他便已彻底清楚刚才王承恩所说的各种改变没有一点夸张的成分在里面。 深吸一口气后。 曹化淳进入乾清宫之内的一间偏房。 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少年天子,曹化淳五拜三叩:“奴婢曹化淳叩请皇上圣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让曹化淳没想到的是,皇上竟亲自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将他一把扶起。 这不由得让曹化淳一阵感动,眼眶都有些泛红。 皇上直接将他从南直隶调进京城出任御马监掌印太监,这本就是一种恩宠。 要知道御马监可是宫中仅次于司礼监的职能机构,其掌印太监的职责与权力不容小觑。 如今更是亲自扶他起来,这更是恩上加恩了。 感动之余。 曹化淳也不忘将一封书册呈在朱由检面前,这里面都是他从南直隶来的路上连夜写的有关如何治理御马监的经略。 看着这位原身记忆中熟悉的旧人,朱由检接过册子翻了翻。 策论这玩意实际没多大作用,真正能不能成事还是要看具体执行人员的能力。 同样一件事,同样一个方案,不同的人去处理就是会产生不同的结果。 全盘接收了原身记忆朱由检,自然知道曹化淳能力不俗,胜任这个职位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于是朱由检在看了几眼后册子后便将其放下。 此时。 曹化淳正在悄悄的打量着刚登基没多久的皇上。 皇上身体上的变化倒是不大,只是面容坚毅了些,身姿更挺拔健硕了些。 但整个人的气势却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坐在那儿就隐隐散出一种慑人的威压。 看见皇上放下手中册子,坐在绣墩上的曹化淳也是赶忙坐正了身体。 “你提的这些建议朕看了,都很不错,但具体实施时还是要更加小心谨慎才行。” “奴婢明白!” “除了御马监外,朕还有件差事需要你去办妥。” 曹化淳赶忙撩起衣服跪地:“请皇上明示,奴婢一定照办,万死不辞!” “提督锦衣卫。”(非直接出任锦衣卫指挥使) 听见这五个字,曹化淳难以避免的出现些许表面上的慌张。 他不是为自己慌的,而是为皇上。 熟读史料的曹化淳清楚的知道,锦衣卫名义上作为皇帝手里的一把尖刀。 实际则只有雄才大略如太祖、成祖皇帝,才能将其牢牢握在手里。 武宗倒也尝试通过亲信太监刘瑾来间接控制锦衣卫,但后面莫名其妙就落水了...... 所以此刻曹化淳听见皇上说起锦衣卫的事,连声音都不禁变得干涩起来:“陛下,锦衣卫之事.......” 朱由检摆手打断曹化淳:“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不必为此忧虑。” 朱由检不是出言宽慰,而是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如果连这种简单的小麻烦都解决不了的话,那还谈什么大明再次伟大? 曹化淳咽下接下来想说的话,连陛下都这么说了,那他自然要照办。 别说现在陛下已然发生巨大变化,就是之前的陛下让他去办这件事他仍会去办。 心中有看法归有看法,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忠心。 吞了口唾沫后,曹化淳稳住心神,跪地叩首道: “奴婢遵旨,只是锦衣卫之事实非一朝一夕所能改变,短时间内恐怕难以有所成效。” “放心,朕会为你扫平一切掣肘,到时你放心办差便是。” ...... 曹化淳从离开乾清宫后,一直到当天深夜都还在皱着眉头沉思。 陛下所说的那句扫平一切掣肘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在那之后又和陛下说了几句话。 但都没能从陛下的言语和神色中收集到任何有效信息,看来陛下如今是真已经如王承恩所说的那般天威难测。 但扫平一切掣肘究竟是何意思?! 掣肘是具体指谁?又该如何扫平? 带着这份疑惑。 曹化淳没能在来到京城的第一天睡上一个好觉。 ...... 翌日。 在经过了一系列繁琐的礼仪后。 大明皇帝终于又和文武百官一起出现在了奉天殿中。 只不过相比于上次早朝,这次的官员们明显都老实了些许。 能来上朝的,怎么说都是高级官员了。 所以大家都或多或少的听说了皇帝近日于宫中训练内操之事。 虽说大家伙还不知道内操训练的怎么样,但至少能从这件事中看出一个名堂来。 即上次朝会时皇帝对一切事务都“再议”的态度,只不过是在隐而不发,皇帝本质上还是想励精图治......或者说乾坤独断的。 大家能走到这里都不是傻子,自然是能窥探出一番端倪的。 说起来,皇上可还真有皇上的样子。 年仅十七岁刚登基数日的少年天子,竟然能在数百名官员面前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有点东西。 不过这也正常,哪个皇帝刚登基时不想乾坤独断?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百姓,或多或少都会有过这种想法。 但往往在受到几次打击后便沉沦了。 众人心中虽然这么想。 但相比于上次朝会,这次奉天殿中的官员们还是老老实实的严肃了许多。 没办法,表面工作还是要做做的。 真提到演技,那些名满四海的戏子在这里连提鞋都还不够资格。 第15章 缺钱?那就让我们裁撤驿站吧! 朝会开始。 最开始出现的声音,便是言官劝谏朱由检需要更加勤奋才行,不可每日沉湎在内廷之中不理朝政。 接着便又有官员站出来,说他们听闻了陛下在内廷中训练内操的事。 但这种行为乃是“虚耗钱粮,徒滋纷扰”,希望陛下赶紧停止这种不利于国民的举动。 内阁首辅黄立极也是在一众官员先行发难后,最后郑重其事的站出来,站在一切都是为了大明好的角度上,规劝皇帝赶忙解散内操。 对于这些人上的奏折和锋利的言语,朱由检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 而劝谏的众人似乎也只是试探性的。 见皇帝不理会,话题便由此转移。 接下来。 是一系列有关大明各地的灾情汇报。 陕西旱灾,需要户部拨款赈灾,这个提议上次早朝时就说了,希望陛下尽快决断,多晚一天陕西的百姓们就会多受一天苦。 汇报灾情的官员乃是陕西籍贯的。 他站出来上奏的时候,那叫一个声泪俱下,仿佛看见自己同乡的百姓受苦比他自己死了爹妈还难受。 朱由检瞥了此人一眼,已将其名字记在心中,打算等这段时间手头上的事忙完之后,就拿此人开刀。 若是朝廷发下去的赈灾银最终能到百姓手里有十分之一,又岂会出现饿死人的情况? 接着是辽东战事。 有些地方的士卒已被欠饷数月不发,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滋生哗变。 然后是江浙一带的倭寇侵扰...... 所有奏折都最终指向一个问题——银子。 朱由检仍是面无表情的坐在龙椅之上。 对于任何一个官员所提出的拨款请求都没有答应,依然是日后再议的态度。 抄这家弄来的银子拨下去,最终也只是换到那家而已。 关于赈济的事,必须要他自己亲力亲为的去解决才行。 这时户部尚书郭允厚一脸凝重的站出来了。 别说皇帝不答应那些拨款请求了,就是答应了他又去哪里搞银子拨款? 站出队列后,他面对着一众官员,朗声说道:“如今户部还欠着数百万两的亏空,诸位上奏的拨款折子户部实在是有心无力。” “然赈灾之事本就是户部职责所在,户部不可也不能推脱,就只能先紧着诸位所上的折子里最紧要的处理。” “私以为,当下最拖不得的便是陕北地区的旱灾,我听说陕西延安府和西安府地区从去年至今已经滴水未见。” “百姓之中已经出现卖儿卖女的情况,如果再拖下去...恐会生起民变。” “户部可以挤出十五万两的银子,然后由户部指派一名官员、都察院指派一名御史、内廷指派一名宦官。 “三方监督之下再派专人前往陕西实地置粮赈灾,如此或可有效制约贪腐赈灾款之事。” “但这种方式终究只是杯水车薪,陕西地区的旱灾问题若是无法解决,户部也没办法一直挤出银子拨款赈灾。” 此话一出,刚才那名陕西籍贯的官员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端你老姨!你这是指着鼻子骂额贪污呢?! 郭允厚没有理会此人,而是躬身面向皇上。 听着那些赈灾建议,朱由检多看了郭允厚一眼,他这段时间已经看过其履历。 此人起于州县,大致是个在捞银子的同时也办些实事的官员。 朱由检清楚的知晓理想化的政府和官员只存在理想中。 而且在横向对比之下,这种官员放在如今的朝堂上,也还算得上能用了。 但能用仅限于在不久的将来。 在现如今这种形势下。 任何怀柔的方式都既救不了百姓也救不了大明。 陕西地区必须需要一剂猛药才行。 于是朱由检仍是淡淡的开口说了声“再议”。 看见皇上发话再议,郭允厚也没产生什么失望情绪。 如今他也知道皇上并非真的不理朝政只是隐而不发。 可能皇上回去思考几天后,就同意他的提议了。 在朱由检说完再议后,一众官员也是在此时讨论起来。 朝堂之上就是如此。 有斗争、有妥协、有废话、有诤言、有私事,自然也有国事。 有人说是陕西巡抚无能,应该把他换掉换个更有能的来。 有人说这是上天降罪,需要皇上祈福才能缓解陕西旱灾。 就在众人讨论之时。 一个来自于兵部的大聪明给事中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一计,若实施得当,定可充盈国库,大幅缓解户部财政亏空。” 接着,此人在朝堂之上侃侃而谈: “如今我大明驿站系统每年耗银超二百万两,然而驿站之中冗员泛滥,诸多流氓兵痞都依附于驿站之中。” “并且因为这些人的原因,边关急报也常被拖延,若是能将驿站之中半数兵痞流氓裁撤,传递文书的效率必将大幅提高。” “然后再以相应比例将驿站中的马匹、驿馆裁撤,定可为我大明每年省下百万银两。” “如此一来,必能缓解财政之急!” 朱由检:? 敢提这种建议,你的九族不想要了? 还是说你是金人派来的卧底!? 不怪朱由检反应这么大。 在朱由检看来,陕西地区的灾情等他腾出手来后,并不算多难解决。 但若是真裁撤驿卒。 在王朝末年这种国内形势下,很大可能会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从而直接动摇国本。 朱由检看了那名站出来提议兵部官员一眼。 朝中许多官员也是像看傻子一般看着他。 但同样也有一些官员,似乎是对这个提议感到赞同,还在捻须颔首。 朱由检将那些有赞同意愿的官员一一记了下来,满意的点了点头。 从这个角度出发,今天这个提议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的。 至少它提供了一批名单,过段时间直接照着杀就行,省了一些事。 对帝国无用且有害的人,是不能活着的。 第16章 李自成的命运发生些许小小的改变 就在朱由检准备直接开口驳回这个提议时。 官员之中突然又有一位官员站了出来。 此人乃是北直隶定州知州陈新甲。 只见陈新甲直接面向那位提出裁撤驿站建议的兵部官员,勃然大怒道:“简直是一派胡言!”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若真按你的提议裁撤过半驿卒,那这些裁撤的驿卒又该如何安置?” “如若安置不妥,一旦激起哗变,又该如何处理?这些问题你可曾考虑过?!” 听见朝堂之上有人当场毫不留情驳斥自己,那位兵部官员脸色一会红一会白,也是当场扣了一顶帽子过去。 “陈大人的意思,是说我大明如今连妥善安置驿卒都做不到了吗?!” 陈新甲也是一番阴阳怪气回击道: “哼!阁下贵为兵部给事中(正七品,但位卑权重),自然是张张嘴便能直接妥善安置了。 “哪里又会真正晓得那些底层驿卒的劳苦呢?!” “你!” 就在两人还要争论之时,朱由检开口了: “此事不准,不得再议。” 听见皇上都开口了,陈新甲和那位兵部给事中也是在互相瞪了一眼后各自退回队列。 退回队列后的陈新甲心中也在暗自思忖。 刚才他的那番驳斥之词,似乎是刚好顺应了上意。 这也正是他站出来说话的原因。 主要陈新甲有着一番做成事业的功利心。 但他既不愿依附阉党又不愿和东林党同流合污。 这也导致他人到中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定州知州。 知州这个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实际上也就是个县令,县令在满城朱紫京城中算个屁的官? 而他也从这几日新皇登基后的所作所为敏锐的察觉到,皇上是有励精图治之意的。 陈新甲自认为自己是个虽然捞点小钱,但同时也办实事的官员,并且还有一定的基层经验。 如果自己提的建议能顺应圣心,说不得在办成几件漂亮事后,就能直接平步青云! 不愿意结党归不愿意结党。 可若是能成为皇党,那陈新甲是要跳出来手脚并用的往前冲的。 可惜...陛下天威难测,他无法从陛下的表情中搞清楚自己那番话是否顺应了上意。 但从结果来看,似乎是顺应了? 不管了,以后只要多多表现,总有一天能引起陛下的注意。 与此同时。 随着朱由检的一句“不准”,不光朝堂之上人心浮动。 连远在陕西延安府米脂县银川驿中的一名底层驿卒。 都突然间没来由的感到周身传来一股说不明白的感觉,似乎是茫茫之中无法言说的天意。 这名驿卒名叫李自成。 此刻的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即将就要在不久的将来迎来巨变。 在是否裁撤驿站的相关事宜讨论结束后。 朝堂上陷入短暂的安静。 也是在这时。 一直在皇上身边伺候的魏忠贤知道时机到了。 他悄悄看了一名有把柄被他捏在手里的御史一眼。 随着魏忠贤示意,那名御史也是紧跟着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臣系都察院御史,窃见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贪赃枉法,请为陛下陈之!” 此话一出。 原本稍显安静的朝堂瞬间陷入沉寂,几位阁老则是深深看了这名御史一眼。 朱由检淡淡点了点头,同意了这名御史继续往下说的请求。 “《大明律》裁:官员贪赃枉法者,罪不在赦,然现任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却贪黩无厌!” “锦衣卫每逢执掌抄家之职时,田尔耕便趁机从中中饱私囊,大肆侵吞官帑,如今国库空虚,田尔耕罪当其首!” “且田尔耕其人玩忽职守,锦衣卫上下一干人等受其荼毒,整个锦衣卫都因其一人之而风气不正,此乃危害社稷之举!” “此獠豺狼其性,蛇蝎其心,秽行彰闻,天下共愤,其人当诛!” “伏乞陛下明察此事,臣愿以头颅保此疏无妄,若有一字虚诬,甘受斧钺!” 随着这名御史最后一字落下,偌大的朝堂之上顿时静可闻针落。 不同于大家平日里你骂我我骂你,这次是死谏! 而死谏就意味着弹劾和被弹劾一方有人会死。 同时。 百官也开始暗自思忖起来。 有人感到惊讶:这御史是魏忠贤的人,田尔耕也是阉党之一,怎么忽然自己打起自己了? 没办法,如今的大明朝堂之上党派众多。 除了势力最大斗争最激烈的东林党和阉党之外,还有晋党、齐党、楚党、浙党...... 各种党派数不胜数。 因此有些消息不那么灵通的官员,还真没法从这复杂的党争之中看清局势。 有人感到恐慌:皇上登基不足一月就对锦衣卫发起雷霆攻势,若是皇上真借此机会将锦衣卫控制下来。 那我们以后捞银子的风险是不是变大了? 还有一部分人对此感到兴奋:精彩!真是精彩啊! 已经好久都没在朝堂之上看到这种死谏了,谏的还是位高权重的锦衣卫指挥使。 而被弹劾的当事人田尔耕则是慌忙跪伏于地。 “皇上,臣冤枉啊!臣从未行过任何贪腐之事,伏请皇上明察,还臣一个清白!” 一众官员也是趁此机会站出来为田尔耕求情。 诸如田大人为人正直,从没听说过有什么腐败的行为,一定是诬告。 得赶紧把那名御史抓进大牢,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他说的这些话。 还有田大人一心为社稷,经常不顾辛劳的加班加点干到深夜。 在官员之中颇有勤奋之名,这样的人怎么会玩忽职守呢? 总之,田大人冤枉啊! 最重要的是。 我们这么多人都站出来求情了,皇上您总得给几分面子吧? 高坐于龙椅之上的朱由检却是没注意到这些人一般,面无表情的抬了抬手: “魏忠贤,将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押入东厂衙署候审。” “除此之外,锦衣卫中上至指挥同知下至百户总旗一并押入其中,好方便查明此事。” 接着他又点了点内操中近几日表现最为出色的小洪子:“小洪子,你负责协助审理并监督此案。” “奴婢领旨!” “奴婢领旨!” 朱由检的话音落下。 在一旁伺候的曹化淳眉头狂跳,心中震撼已经无法言说。 原来陛下所说的扫平一切掣肘,竟然是这个意思?! 同时。 位于队伍最前列。 内阁四位阁老藏于袖袍之中的手掌,也是不可避免的颤了几颤。 第17章 祖制是个什么东西? 朱由检的声音不大,甚至语气都带着几分轻飘飘的漫不经心。 可就是这几句话,让刚才还在为田尔耕求情的那些官员瞬间不敢再多言。 他们万万没想到。 皇上行事竟然如此极端,要将锦衣卫整个连根拔起! 要知道除了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外,从指挥同知到下面的总旗,全加起来可足足有数百号人。 这数百人不是命如草芥的平民百姓,杀了就杀了。 这些人可是正儿八经的大明朝官员。 难道说,皇上他想将这数百人全部治罪吗?! 除了太祖皇帝外,还没曾听说过大明朝哪个皇帝有过如此疯狂的举动。 皇上他只不过方才登基十数日而已,他怎么能,又怎么敢的?! 他不怕此事过后朝堂不稳吗?! 可偏偏众人心中虽然这么想,却没一个人敢再站出来求情。 如果皇上性子较软的话,那他们哗哗跪倒一片倒是可以强行裹挟圣意。 但以皇上动如雷霆般的行事风格,搞不好现在站出去会立马被打成田尔耕同党。 最关键的是。 皇上如果说自己是同党把自己请进东厂里调查调查,那是真会有人立即执行的。 魏忠贤正在一旁虎视眈眈,以这个阉人的行事风格,不仅会执行,恐怕还会大行特行。 更别提那个满脸杀心叫做小洪子的,众人对这种刚尝到甜头的小狼崽子有多狠是再清楚不过的。 皇上一声令下,他甚至敢直接在朝堂上砍人。 还是徐徐图之吧...... 大不了以后少捞点银子。 念及于此。 大部分官员都是一阵肉疼与后悔。 当初先皇驾崩之时。 就应该先放下各党派之间的斗争,联合起来先把魏忠贤这个阉人一起送过去尽忠。 如此一来,皇上万不可能那么快就培养出一批亲卫。 就因为这一步棋没走好,现在就变成一步慢步步慢了。 操! 与此同时。 站在武官队列从早朝时就在装死尽量不找存在感的张维贤,内心也是极度震撼。 他没想到皇上不上朝则已,一上朝就直接将刀子对准了锦衣卫这个庞然大物。 而这件事在刚刚发生之前,可是没有听到过任何一点风声的。 若是皇上真能趁此机会将锦衣卫全盘拿下。 那后面再治理起京营来,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可今天在朝堂之上,真的就那么容易办到此事吗? 果不其然。 就在张维贤担忧之时,内阁阁老施凤来站了出来。 施凤来面朝龙椅躬身拱手道:“陛下,臣施凤来对锦衣卫之事另有看法。” “臣以为只要将田尔耕一人先行拿下审问即可,目前其余人等既无人弹劾也无具体罪证。” “若是将锦衣卫上下人等一同押入东厂衙署,恐会引起其内部动乱,实不利于我大明社稷稳定。” 张瑞图紧跟着站出来附和道:“陛下,臣窃以为施阁老说的有几分道理。” “况且若是真如此行事,对陛下圣名也会大为不利。” “天下百姓恐怕会传言陛下初登大位便滥用刑罚,臣等泣血也不愿见此情此景发生。” 李国普也在两人说完后站出来劝谏: “陛下初登大位,应以仁德宽慰行事为重,若贸然兴起大狱,恐会引起天下震动,实对社稷不利。” “还望陛下念及社稷之重,收回成命,三思而行!” 面对着三位内阁阁老的劝谏,朱由检只是张口淡淡吐出两字:“不准。” 三位阁老顿时如同用尽全身力气,最后却还是一拳挥空般难受。 按照以往的惯例来说。 这三板斧下去,再固执己见的皇帝也该收回旨意才是。 可如今的皇上却似乎是连搭理他们都懒得搭理。 这让他们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没办法。 身为官员,他们可以劝谏皇上,可以对皇上的旨意阳奉阴违,甚至可以背地里用各种小手段警告皇上。 但他们就是不能直接明确不遵守皇上的旨意。 这时。 首辅黄立极开始站出来做最后挣扎了。 “陛下,老臣有一肺腑之言上奏。” “田尔耕及锦衣卫上下之事涉及过众,依照祖制,应当多方会审共同查明此案。” “田尔耕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北镇抚司自当回避,不得参与审理。” “因此该从东厂、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中各抽调官员共同审理才是,否则实在有违太祖皇帝定下的祖制。” 听着四位内阁阁老各种冠冕堂皇的话,魏忠贤心中一阵愤怒。 好哇,这群狗操的东西,平日里表面上对咱家尊重,还给咱家立生祠。 合着背地里是完全没把咱家当人看呐! 明知今天上奏那个御史是咱家的人,现在竟然连“祖制”二字都搬出来了! 祖制的杀伤力究竟有多大,他难道还不清楚吗? 既然已经彻底撕破脸皮。 魏忠贤也是当即反击扣了顶帽子过去: “黄大人,陛下口含天宪,已经说了将此事全权交由东厂审理,你却又在此时跳出来说什么多方会审,难道是想抗旨欺君不成?!” 黄立极没有理会魏忠贤,只是跪在地上一脸忧国忧民的看着朱由检。 将“祖制”搬出来。 那么再专权的皇帝也会有所顾虑。 届时只要有更多的势力进入到此次政治漩涡中,一切就都还有斡旋的余地。 见内阁首辅都已经站出来表态了。 刚才那些最开始为田尔耕求情的官员,也是有了主心骨般成片的跪伏于地。 虽然没有再直接张开求情的胆子,但下跪的勇气还是有的。 朱由检看着这些人,一时间不免觉得有些无聊。 说实话,这种水平的政治对手实在是让他提不起一点任何一点兴趣、 祖制是个什么东西? 他只听说过成王败寇。 于是朱由检又面无表情的开口道:“不准。” 听见皇上发话,魏忠贤也是当即跪地叩首:“奴婢领旨,奴婢现在就去拿人!” 朱由检轻轻点了点头。 接着便立马有几个太监,将面如死灰的田尔耕提溜出去。 而原本还在因陛下雷霆手段而没回过来神的王承恩,也是在曹化淳的眼神示意下心领神会,高高唱了声“退朝!” 第18章 一日杀百官 京城之中的锦衣卫衙门。 当魏忠贤带着一批东厂侍卫气势汹汹的赶到这里时,着实把留在衙门里执勤而未去上朝的锦衣卫指挥同知给吓了一跳。 这么多人突然来这是要干什么?难不成宫里出事了?! 魏忠贤没有理会一脸惊诧的众人,直接面无表情朗声开口道: “传陛下口谕:锦衣卫衙门上至指挥使下至百户总旗,一律人等即刻由魏忠贤着人遣入东厂听候吩咐!” 此刻留在衙门里偷闲的大多是有官职在身的人。 他们在跪地领完口谕后,都面面相觑起来。 陛下为何突然让锦衣卫上下一干人等即刻进东厂?究竟是何事? 指挥同知则满脸堆笑凑上来给魏忠贤塞了张银票:“魏公公,山西商行刚发的商票,能兑出来一千两银子。” “不知魏公公可否跟小人透露下,陛下一下子传这么多人进辑事厂,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魏忠贤收下银票,脸上露出一抹慈祥的微笑:“陛下天威难测,咱家也不清楚,所以具体的还要同知大人和诸位弟兄进了东厂之后才能知晓。” “小人省得小人省得,那小人这就带人随公公过去。” “等等!陛下吩咐咱家的是凡在锦衣卫内有官职的全都带过去。” “所以可有今日没来上卯的?如今陛下刚登大位,咱家若是没把差事办妥陛下可轻饶不了咱。” 指挥同知呵呵一笑:“呵呵,确实有几个弟兄抱病没来,小人这就派人去喊他们。” 魏忠贤笑着摇头:“不用了,把名单说与咱家便是,尔等先行一步,我亲自去找他们,万不可让陛下久等。” “那就劳烦魏公公了,小人日后再好生款待公公。” 慑于魏忠贤积威,而且锦衣卫中本来就有些人是他安插的,指挥同知既不敢反抗也没有反抗的理由,老老实实的将名册交了出去。 虽然他们要去的地方是臭名昭著的东辑事厂,但一众人等倒也没有太过担忧。 这么多人一起去,估计陛下也就是刚登大位,心血来潮之下要勉励训话之类的。 等会挤出几滴眼泪,再说几句为陛下效死的话,应该还不耽误晚上去嫖妓。 ...... 不得不承认,魏公公虽然在朝野之上的名声不好,但办事能力还是不可挑剔的。 陛下早上吩咐的差事,魏忠贤中午吃饭之前就将其办妥了。 锦衣卫上下官属共计,全部被带到了东厂之中。 只是进了东厂衙门后,众人突然发现了事情好像变得不太对劲起来。 卧槽!怎么回事?! 不是说好来东厂听候陛下吩咐吗?为什么要把我们往大牢里扔?! 放开我!我为大明立过功!我为国家流过血!我要见我们指挥使! 然后没过多久。 众人就在大牢内看到了他们的指挥使田尔耕。 此刻的田尔耕已被扒去官服。 但其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个被关进大牢之中,情绪倒是从最开始的崩溃慢慢趋向于稳定。 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有熟悉的人作伴都会让人安心很多。 而且法不责众这个词,也是随着人数慢慢增多在其心中浮现的越发清晰。 这么多人被一同关入牢狱,皇上必不可能将我们全部定罪,否则锦衣卫又该如何运转? 而且我出身官宦世家,仅此一条就不会被轻易治罪,朝中其他有利益捆绑的官员必然也会想尽办法救我。 更何况朝堂上皇上也没明确说要治我的罪,将我关入东厂衙署,很大可能只是为了敲打我和锦衣卫上下。 先惩罚,再宽恕,本就是一种常见的收买人心手段。 在各种侥幸心理的作用下。 再加上现如今并未被动用任何刑罚也没人提审,大牢中的田尔耕倒是越发镇静下来。 甚至隐隐之中又恢复了几分贵为指挥使的官威。 他可以理解新皇想敲打自己的举动,毕竟自己所任的官位对皇上来说较为敏感。 只是......这种敲打方式未免也太过让臣子寒心了吧? 诚然。 新皇登基,我身初锦衣卫指挥使,理应多在皇上面前表表忠心才是。 可皇上却没给我任何一次觐见的机会,这能怪我吗? 从人性的角度出发,田尔耕并未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甚至还隐隐约约生出一丝不忿。 在他看来。 新登基不久的皇上通过这种方式来收买人心手段非常低级,望之不似人君。 当然。 过段时间等皇上真正来宽恕他时,他还是会感激涕零的跪地伏首说些为皇上赴汤蹈火的话。 不过心却不会在一条线上了——虽然本来就没怎么在。 ...... 乾清宫中。 魏忠贤在办完差事后,一刻也不敢多耽误的来到乾清宫中,躬身递上一个册子,然后对坐在椅子上看书的陛下开口道: “陛下,按您的吩咐,锦衣卫上下共计一百七十七名官员已全部押入东厂衙署之中,后续该如何处置他们?奴婢一定操办妥当。” 朱由检摇了摇头,直接下令道:“接下来的事就不用你办了,小洪子,你带人去把他们全杀了。” “奴婢领旨!” 小洪子接过名册,带领内卫大踏步往东厂走去。 很快。 小洪子就来到关押田尔耕的牢房。 而田尔耕在想“明白”自己被关入牢房的原因后,也是很不屑的睨了来此的小洪子一眼:“你是何品级?来此做甚?” “若是想审问本官的话,你还不够资格,让魏忠贤来!” 小洪子倒也不恼,脸上露出笑容:“田大人问咱家是何品级?” “说起来,咱家目前倒还真没什么品级,只是近几日在皇上训练近卫时表现出色,几日来共计手刃一十七人,这才被皇上封了个近卫都统。” 说到这里,田尔耕感到一丝冷意,脸色微变。 小洪子则继续自顾自道:“可咱家这个近卫都统说白了,也只不过是皇上身边的一条狗而已,比起田大人正三品的锦衣卫指挥使自然是天壤之别。” “但田大人似乎是忘了一件事。” “真龙身边的一条狗,你也得唤一声哮天吞日神君!” “田大人刚刚问我是何品级?!那咱家现在就不妨告诉你。” 说到这里。 小洪子面容从微笑变为狰狞,蹭的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尖刀。 “皇权特许,先斩后奏,这就是咱家的品级!” 下一瞬。 东厂衙署之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第19章 黑色幽默 东厂之内惨叫不断。 东厂之外人心涌动。 有不少官员开始忍不住的惶恐起来,尤其是那些和田尔耕有所往来的。 如今田尔耕已经被关入大牢。 若是田尔耕嘴巴不够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那么接下来倒霉的恐怕就是他们了。 因此在早上朝会结束之后。 就有一部分人试图通过各种方式来打探田尔耕的消息,或者说给他带个话,先将其稳住。 但却没有一人能如愿以偿。 如今在魏忠贤的高压号令之下,整个东厂只能进不能出,一点消息都透不出来。 因此这批人只能守在各自的府邸里干着急。 想救田尔耕在目前看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事,除了陛下恩准,没人能把他从牢里捞出来。 就是如今不知道陛下究竟会如何处置田尔耕。 一旦是准备从田尔耕这条线顺藤摸瓜揪出一片的话,那他们必然要迅速联合起来大规模反扑。 皇上刚登基不久,虽有雷霆手段,但根基不稳终究还有一线机会。 再不济。 抛开一切落荒而逃,跑回祖籍上下打点一番后仍不失为富家翁。 只是可惜了京城中打拼多年方才辛苦挣来的家产。 想到这里。 有不少人甚至开始希望田尔耕最好暴毙于牢狱之中。 如此一来,虽然皇上恐怕会逐步将锦衣卫控制于手中,但终究还是可以留有一线生机。 当然了,人心是复杂的。 京城有一批人担忧惊恐,那自然也会有一批人欣喜期待。 一鲸落万物生。 若是田尔耕真倒台了,那便会空出来不少位置。 这对许多人来说都是一个机遇。 比如国子监和翰林院中一些相比之下还算年轻的穷翰林、穷博士。 这些人既没捞银子的手段与能力,家中又无甚积蓄来维持京中大不易的生活。 最难过的是,朝廷的俸禄还不准时发。 再这样下去的话,能不能撑过今年的冬天都成了一个迫在眉睫的大问题。 说来也是可笑。 寒窗苦读十数甚至数十年,好不容易考上举人、进士,最终却落得一个冻死、饿死在官位上的下场。 这是多么的黑色幽默? 因此对于这批人来说,他们在听闻了今日朝堂之上陛下将整个锦衣卫连根拔起的举动后,是最为振奋的。 他们衷心的希望事态进一步扩大化,同时也希望皇权进一步集中化。 皇权集中,就势必会清理掉一批显贵旧臣。 且不提他们有没有机会趁此上位,清理掉这些人国库总会充盈些。 那欠了好几个月的俸禄便该拿到手了。 实在是没办法,饿呐! 几方势力心思交织下,看似还算得上平静的大明京城,暗地里已经开始风起云涌。 ...... 皇城之外人心各异。 那皇城之内乾清宫中自然也是各有所思。 从刚才小洪子离开后。 王承恩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伺候,曹化淳则在试探着对朱由检询问道: “陛下,田尔耕贪腐之事必不可能是其一人之力所能为的,就这么轻易将他杀了是否有些可惜?是否要趁此机会将其审讯一番,拷问出他还有哪些同党。” 话音刚刚落下,魏忠贤就带着几分急迫的开口打断:“陛下,如此一来恐怕会激起人心动荡......” 不怪他急。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魏忠贤作为亲身经历者,自然是知道这句话背后带着多么浓重的血腥味道。 正如两年前他千防万防,最终还是没能防住先皇落水一样。 这个叫曹化淳的同行提的建议虽然也有几分道理,但其人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朱由检摇摇头,否定了曹化淳的提议:“不必。” 朱由检清楚如何一步步温水煮青蛙般,将那些妨碍帝国前进的人全部弄死的同时还不引起动荡。 曹化淳听见魏忠贤成功反驳自己,也是不动声色的看了其一眼。 而这一小动作自然没能逃出朱由检眼睛。 从稳定角度出发,即使是忠心的手下如若太过团结,那对于皇权来说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好事。 但这一切是对于普通皇帝而言的。 朱由检的目标是建立起一个伟大的帝国,如此一来不必要的内耗肯定是不允许存在的。 朱由检于是非常直白的开口对曹化淳道: “朕知道你和魏忠贤两人之间有私仇旧恨,不过从此以后大局为重,不准再因为过去之事生出矛盾。” 魏忠贤有些茫然的看了曹化淳一眼,心说咱家之前确实没少得罪人,但又是什么时候和这小子结上仇的? 咱家都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他了,只知道他是皇上王府旧人。 见状。 曹化淳也是有些无奈的开口道:“咱家当年的干爹王安王公公死于魏公公之手,咱家也是因此受到牵连被发配到南京待罪。”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日后还是要和魏公公一起尽力为陛下办差才是。” 提到王安,魏忠贤这才想起来是怎么一回事。 王安乃是当年的司礼监太监。 自己为了上位将其斗死,王安的一众亲信手下自然也是被赶出了京城。 不过现在皇上都开口了,两人自然不可能再揪着这件陈年旧事不放。 曹化淳和魏忠贤赶忙朝着朱由检跪地伏首,互相说了一些宽恕的话。 虽然心中不会因此就将所有芥蒂全部消散。 但至少在如今的局势下,两人不会再刻意产生矛盾。 接着朱由检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魏忠贤,道: “这段时间会有不少人借着锦衣卫事弹劾你,不过你不用担心,朕不会让忠心给朕办事的人寒心。” 听着这话,在场几人都是心头一暖, 而对于魏忠贤来说,则有了更深一层的想法。 刚才陛下不让他动手而选择让小洪子去的举动,在此刻的魏忠贤眼里已经成了陛下恩宠的佐证。 陛下此举乃是帮咱家分散些压力,否则朝中官员的弹劾奏折必然会全冲着咱一个人来。 于是魏忠贤感动之余也是跪地叩首朗声高喊道:“奴婢蒙皇上圣恩,日后必当更加尽心为皇上效死。” 第20章 这不是九一开能打发的主 不过这一点纯粹属于魏忠贤自我脑补。 对朱由检来说。 让小洪子去办差,只是为了让他们先适应下杀官员的感觉而已。 至于那些朝中官员所谓的弹劾? 朱由检事实上根本没把这个东西放在心上过。 在封建专制的政体下,任何弹劾、奏折都要经过他的首肯才能生效。 而最关键的是,国内上下乃至百姓都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 这才是让他最满意的一点。 只有这种政体。 才能让他把大明变成世界上最为强大的战争机器。 也只有这种不受任何约束的绝对权力,才能帮他实现心中的那个宏伟目标! 不过在通往远方那个伟大目标的路上,还有许多眼下的问题要去解决。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将心中激荡平复,接着开口对曹化淳吩咐道:“明日起你便去提督锦衣卫,不过同时不要忽视了御马监的差事。” “奴婢明白,请陛下放心,半年之内奴婢必让锦衣卫上下风气肃之一新,三年内奴婢必让锦衣卫恢复当年太祖之威。” 说这话时曹化淳极有信心。 如今的锦衣卫已被陛下彻底清洗一番,剩下的都是底层校尉,想要改革已经再无任何阻力。 如果这样曹化淳都没法将其彻底掌控的话,那他干脆出门找块豆腐给自己一头撞死算了。 朱由检没有理会曹化淳画的饼,而是直接开口吩咐道: “你待会先去找郭允厚问清楚,如今京城之中各级官员所欠俸禄究竟有多少,接着从内帑中去领笔银子,然后让锦衣卫对着欠俸官员名单一一分发。” “同时让一部分锦衣卫去调查京城附近所存在的地痞恶霸,将这些人列一份详细的名单送过来,不过暂时也不要动他们,把名单列出即可。” 听着这两条吩咐。 曹化淳一时之间倒也没太搞明白,皇上特地说这个究竟是有何深意。 发俸禄、调查地痞恶霸。 这两件事......看上去似乎有些平平无奇啊。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的皇上心思已经不是自己能猜的。 于是便赶忙应声道:“奴婢领旨,等奴婢明日去锦衣卫衙门弄清楚相关事宜后,便立即着手操办,务必会将这两事办妥!” 朱由检点点头,曹化淳便立即离开去办差了。 这时魏忠贤也好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躬身凑了上来: “陛下,上次抄家之事奴婢近日已经办好了,共计清点出现银一百零七万五千三百两,这两天就安排运往内帑。” “而今日锦衣卫上下一干人贪赃枉法罪该万死,按律这些人的家产也该抄家,若是将他们也交给奴婢去办的话,抄出来的银子绝对不会低于这个数。” 人都杀了,那钱自然也是要充公了。 魏忠贤非常有觉悟,况且这种事若是让陛下亲自提就没意思了。 朱由检轻轻点了点头。 魏忠贤便明白了,立马动身去做抄家前的准备工作。 这一日。 大明皇城中各种忙碌与杀戮互相交织。 ...... 翌日。 锦衣卫上下官员共计一百七十七人被杀于东厂之事传出京城,顿时朝野震动。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些人被抓之后竟然是这种下场。 官员被抓,即使是犯了谋反这种天大的罪孽,也该在经由一系列程序审核之后方可诛杀。 可陛下他竟然这么轻易的就全杀了?! 甚至是当天进去当天就死了! 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只在太祖一朝方才有所耳闻。 惊恐之余。 一部分人的心情相比之下倒是稍微放松了些。 田尔耕一众人等被即刻处死,并且还传出了抄家旨意,皇上也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这一系列举动,从某种程度上说明着此事似乎不会再扩大。 皇上此举应该是想将锦衣卫控制于手,顺便再通过抄家的方式弄些银子出来。 对于一部分既得利益团体来说,这样的结果并非不能接受。 毕竟只是先败了一局,但终究还没到鱼死网破的地步。 同时。 这些人也通过这次锦衣卫之变明白了一件事:刚登基就特么砍头,这不是九一开能打发的主。 有些人还从这次事件里看出更深的意味。 皇上之所以没有再进行下一步动作,恐怕是在等待时机,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削弱他们的力量。 但同样的,他们也在等待机会。 上千年了,皇权与官员之间的斗争从来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分出胜负的。 于是乎,无数条有关新皇嗜杀的消息开始在民间传播。 …… 京郊之外的一处农田中。 一位黢黑的农夫正顶着烈日在地里干活,他的妻子在和几个农妇闲聊些什么后,突然一脸激动的跑到他面前。 “当家的,俺听说新登基的皇上昨天一下子砍了一百多颗锦衣卫老爷的头。” 农夫停下手上的活计,用满是老茧的双手擦了擦汗:“你又是从哪听的这些胡话?” 农夫妻子有些不悦:“什么胡话,连村长都说了是真的!说新皇上可狠了,谁惹他不开心他就砍谁的脑袋。” “砍了就砍了吧,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今年的税都还没交齐,若是下季子收成再不好的话,恐怕就得卖田了。” 说到卖田,妻子立马就急了:“怎么没关系!咱村的村霸牛二不就是仗着他姐夫是锦衣卫里的百户老爷,才能在村里横行霸道的吗?” “现在他姐夫死了,咱们之前交给他的那些份例......以后是不是就不用交了?这样咱们是不是也就不用卖田了?” 农夫叹了口气:“唉,你这个婆娘就是不通世道,百户老爷死了那是不是还会有新的百户老爷?” “新皇上这么狠,那到时候新百户老爷上任了肯定更狠,咱们说不定得交更多的份例!” 说到这里,农妇妻子瞬间如同蔫了般不再多说。 她看了眼自己丈夫正在耕种的田地,仿佛自己即将就要在不久的将来失去它。 这让她不由得一时悲从心来,两行眼泪顺着她同样黝黑的面容,吧唧吧唧的掉落在地上。 今天更新要稍微晚点 突然间临时有事,更新要晚一点 《这个崇祯太过极端》今天更新要稍微晚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这个崇祯太过极端》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1章 明军不满饷 曹化淳在出宫前往锦衣卫衙门的途中,又被朱由检给叫回去一趟。 朱由检拨给他十万两现银作为治理锦衣卫的起步资金,让他自行决断。 这自然是让曹化淳一阵感动不提。 而等曹化淳真正来到锦衣卫衙门彻底理清头绪后。 他方才知道如今的锦衣卫已经夸张到何等地步。 尽管在来之前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但他也没想到这个曾经盛极一时、令人闻风丧胆的庞然大物,如今竟已败落如此。 别的不说,仅就吃空饷这块就令他瞠目结舌。 名册之上所记载的锦衣卫人数足有数万人。 但实际上......在京城之中真正当值且有正规校尉官身的,甚至还不到一千。 而这些人更是没有一点武官的样子,总结就是面有菜色且手不能弓、足不能马。 曹化淳深吸一口气,也得亏陛下把自百户总旗以上的官员全杀了。 要不然的话,想要提督锦衣卫简直是天方夜谭。 既然陛下都帮咱家把一切道路铺平了,那咱家自然不能辜负了陛下的恩宠。 曹化淳当即遣人将所有正在城中当值的锦衣卫集合了过来。 千把号人,实在很好划分,只不过不到十个百户所的份额罢了。 而且这些底层校尉,也是听说了昨日锦衣卫全体官员被尽数抄斩的事情。 所以当他们听到集合的命令时,也是立马放下手头一切事务赶了过来。 此刻。 已经在校场之上站好队列的众人,看着身着红袍宫中来的大太监,眼神中满是畏惧。 生怕一个不小心连带着自己的脑袋也跟着一起搬家。 曹化淳看着众人也是慢慢站起身子,脸上扬起一抹不冷不热的笑容,朗声对众人开口说道: “承恩皇上圣恩,咱家今日起便负责提督锦衣卫衙门。” “昨日皇上一日杀锦衣卫百官之事,想必尔等已经有所耳闻,咱家就不在这里多说什么了。” “不过那些人究竟该不该死,尔等应该比咱家要更清楚。” 说到这里,曹化淳停下话头,拿起桌上的茶杯瞥了瞥浮沫。 而人群中也是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对于自己的上司,这些底层校尉可以说是恨的牙痒痒。 在老百姓眼中他们这些校尉确实也能被唤一声“大人”了,但在这些官员眼里,他们连家奴都算不上。 贪污腐败不带我,干活追责全他妈找我。 所以当听到那些人被尽数诛杀时,这些底层校尉是又怕又喜。 顿了顿后。 曹化淳继续说道:“所以尔等也不用太过惊惧,陛下杀的是贪官污吏,尔等日后只要好生办差,自然平安无虞。” 这时,有几个胆子大且心思活络的,也是当即跪地高声道: “我等日后必尽心为公公效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曹化淳面色一凛:“尔等身为天子耳目,乃是为陛下效力!” 这些人也是慌忙改口。 曹化淳面色这才缓和了些:“陛下念及尔等辛劳,特命咱家给你们补发三个月俸禄。” 说着,便有几名太监抬着装满银两的箱子过来直接开始分发。 手里拿到银子的校尉们着实是被震惊到了。 明军不满饷,这五个字可不是空穴来风。 这还是这些人第一次全额拿满俸禄。 第一次!全额! 因此在白花花的银子发下去后,锦衣卫衙门内的士气瞬间就高涨了,一干人等自然是立马跪地心悦诚服的山呼皇上万岁。 喊声甚至都传到了衙门外面,惊动了街道上的百姓。 曹化淳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始吩咐起陛下交代的那两件事。 “......” “尔等食君之禄自然是要忠君之事,除了这两件陛下亲自吩咐的差事外,从即日起,锦衣卫上下一干人等每日还要操练骑射、格杀、侦察。” “其中表现优异者,咱家自会提拔。” 曹化淳话音落下,一众校尉的心瞬间便热了起来。 老实说,他们也不想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只是在之前,付出的努力看不到任何希望: 干的活功劳全是长官的,长官喝兵血喝的家中妻妾成群,而他们连最基本的俸禄都要被剥削走一部分。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选择不摆烂的是这个。 但现如今就不同了。 真金白银已经实打实的拿在手里了。 长官也全死了,上下一大批位置全都空出来了,只要努力就会有上升的希望。 如今希望已经摆在眼前,我必须思考这是否是我此生绝无仅有的机会! 于是在曹化淳一声令下之后,锦衣卫衙门瞬间在一种前所未有的热火态度中忙碌起来。 ...... 日子就在这种忙碌中很快过去了几天。 锦衣卫中一大部分人这几天也是不断来来往往,给各级官员发放拖欠的俸禄。 另外一小部分则在清点京城及京郊附近的地痞恶霸。 而曹化淳也是从这两件事中慢慢咂摸出了味道。 首先。 陛下让锦衣卫去给各级官员发放俸禄这招就相当高明。 那些高级官员暂且不论。 但对一些低级官员如六部司务、翰林、编修、教职来说,这其中的政治意味就非常浓烈了。 他们的俸禄本是从户部领的。 而现在让锦衣卫直接去给他们这些底层官员发俸禄,用的还是内帑的钱。 那他们这些平日连饭都吃不饱的官员,自然会对陛下感恩戴德。 毕竟谁都知道锦衣卫已经要被陛下捏在手中。 就算十个人里只有一两个是真正归心的,那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了。 如此一来。 陛下在朝堂之上就等于有了一批帮手,不用再事事依赖于内廷。 也可为他们这些宦官分散掉不小的弹劾压力。 更重要的是,这对锦衣卫上下也渐渐产生一种巨大的影响。 任何改变都是在具体行动中产生的。 这几天来锦衣卫一直奉旨发俸。 曹化淳能感觉到办事人员的心态已经开始发生转变——我们这是在给皇上办差,这是一种独属于锦衣卫的荣耀! 这样的话,恐怕要不了半年时间,锦衣卫中的风气就能大为革新。 第22章 臣死谏,请斩魏忠贤! 至于第二件吩咐统计地痞恶霸的差事。 在曹化淳看来这件事虽然不如直接给官员发俸禄来的直接,但实际上背后蕴含的深意更大。 这几日下来。 他曾暗访市井,自然也是听说了民间一些说皇上嗜杀的传闻。 而这些传言在几番加工之后,必然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民心安稳。 但曹化淳明白。 只要过段时间陛下砍了那些地痞恶霸的脑袋,然后自己再利用锦衣卫大加整治京中基层治安。 这样一来,任何流言蜚语都将不攻自破,而且可以大幅收拢民心。 毕竟对于百姓来说,朝中官员再作恶多端,那也并不会直接影响到他们。 但地痞恶霸却是能直接让他们生不如死的。 念及于此,曹化淳不禁有些心神澎湃。 他毕竟是被流放到南直隶待了好几年,对基层的情况有所了解。 边关战事加上各种内部动乱,如今整个大明都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 说句不好听的,一个处理不好就可能满盘皆输。 他不甚贪图钱财,只是希望大明能在陛下的治理下慢慢变好。 所以眼看着现如今在京城之中陛下的权力范围在一点点扩大,也是让他由衷感到欣慰。 与此同时。 英国公府中。 张维贤每日明面上饮酒作乐,实际上暗地里那颗心早已如同被猫抓蚁噬般奇痒难耐。 一日杀百官之事已让他彻底明白了陛下的雄才大略和雷霆手段。 改革京营在现在看来只是时间问题。 世间之功莫过从龙。 张维贤当然有着一颗建功立业、重筑祖先荣光的心,要不然也不会最开始在朝堂上说那些肺腑之言。 但陛下直到现在也没给他下一步指示。 这让他只能干着急。 同时,张维贤也不由得变得更加谨慎起来。 如今陛下动了锦衣卫,那文官集团又该如何反击? 先皇不明不白死于太医之手的事他还记得。 这世间可没人愿意把已经吃到嘴里的肉再吐出去。 张维贤一边焦急忍耐等着陛下新的诏令,一边暗自将自己所能掌控的京营力量看的更紧了。 ...... 皇宫之中。 朱由检坐在一间偏房之内,翻动着官员名册。 这次。 他的目光主要放在了京城之中的一些底层少壮低级官员身上。 陕西旱灾之事已经迫在眉睫,而且必须要他亲力亲为才能真正有所缓解。 但以这个年代的交通发达程度,一来一回之间必然要耽误好几个月。 而在这几个月之内,他必须要保证皇城中的稳定,同时还要保证一些基础的政令传达。 仅凭内廷那几人的话,搞不好自己刚走没多久就要出乱子。 所以他必须要尽快筛选拉拢出一部分底层官员,来制衡朝中的既得利益团体。 可惜了。 陕西之事凭他的经验来看实在是拖不了太久。 否则他会将京城之中全部料理一遍后,再腾出手去处理这事。 想到这里,无人的偏房之中朱由检不由得眯了眯眼。 这些人稍稍耽误了下帝国前进的脚步,所以他们必须要全都变成帝国前进的养料。 这时。 王承恩的声音从门外轻轻传来:“陛下,魏公公求见。” 朱由检恢复平静:“带他进来。” 魏忠贤进入偏房之后,躬身递上来一个名册:“陛下,这是锦衣卫上下一百七十七人抄家所得。” “共计现银一百七十五万两,黄金两万三千六百一十两,另有房屋、良田、古董字画等不计其数。” “其中大头主要来自于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及其副手指挥同知,奴婢已经派人将这些赃银全部送往内库之中。” 朱由检点点头,心中并没有因为这笔钱产生太大情绪波动。 他只是从一伙强盗手里拿回了本就属于帝国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值得庆幸的。 随即。 他将王承恩和曹化淳叫了进来。 面对着三人,朱由检直截了当的开口吩咐道:“过段时间朕要出宫一趟,可能需要几个月时间才能回来,到时候你们三个要互相帮扶,帮朕稳住京城中的局面。” 此言一出,三人猛然间脸色骤变。 如果说目前有谁不想让皇上离开皇宫的,那第一个当属朝中文官集团,第二个便是他们这些宦官。 文官集团不想让皇上出宫,那是怕皇上在了解到外面真正的世界后,就变得不好忽悠了。 这样他们还怎么肆无忌惮的捞银子? 而他们这些宦官不想让皇上出宫,则纯粹是真的担心安全问题。 宫外的事谁都说不准,皇上一旦出事,那他们的权力必然会烟消云散,并且会被疯狂报复。 魏忠贤是最为害怕这一幕发生的,他已经亲身体会过劫后余生是何感觉,因此也是焦急之下最先站出来开口: “陛下,万万不可啊!您刚对锦衣卫动完手,若是贸然出宫的话,朝中一些官员极有可能在狗急跳墙之下行谋逆之事!!” “更何况如今京城之外各地动荡不安,万一途中遇到什么闪失,大明社稷又该当如何!” 王承恩和曹化淳也是赶忙跟着一起劝解,生怕陛下真的出宫。 朱由检摆了摆手,打断三人的话:“此事朕早就已经决定了,现在告诉你们是让你们提前做好准备,免得到时候出什么岔子。” “还有,你们三人再去宫中各寻二百名忠勇太监来,朕要扩充内操。” “陛下!!” 三人热泪盈眶,还想说些再什么,但被朱由检凌厉的眼神打断了。 他当然知道出宫意味着会有危险,但在他看来那些小事根本算不得什么。 别说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琐碎,即使前方是真正的刀山火海,为了帝国他也会一往无前。 见状。 三人也不敢再劝。 陛下决定的事又岂是他们改变的?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力帮陛下做好出行前的每一项准备。 魏、曹、王三人深深对视一眼,其中意味再明确不过:不管以前有何矛盾,现在都必须把一条心拴在一起了。 于是乎三人也是一同跪地叩首道:“请陛下放心,奴婢必定操办好陛下交代的一切事宜。” 朱由检点点头,接着又对王承恩吩咐道:“传下去,朕明日要上朝,把那些原本没有资格上朝的低级官员也叫过来,朕为你们在朝堂上寻些帮手。” ...... 第二天。 繁琐的礼仪结束,早会开始。 就在百官还未开口说话之时,一个都察院御史突然从人群中窜了出来。 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脱去官袍,露出藏在官袍之下的白衣素缟,声泪俱下的面朝皇位高声呼喊道: “臣都察院御史,死谏司礼监掌印太监魏忠贤十大罪,请斩魏忠贤!!” 朱由检心中浮起一抹冷笑:来的正好。 第23章 他们倒霉我就高兴 随着这名衣着缟素的御史高声呼喊,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纷纷侧目。 京营提督张维贤也是悄悄攥了攥袖袍中的拳头。 文官集团的反击,这么快就来了吗? 陛下又该如何应对,是依然像往常一样置之不理吗? 但若是这样的话,恐怕会对陛下的名声大为不利,并且文官集团也会围绕这一点大作文章。 张维贤趁此机会偷偷瞟了一眼皇位上的陛下。 只可惜,陛下的神色依然无法让人窥探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就在这时,那名御史继续开口了: “臣惟太祖高皇帝首定律令,内官不许干预外事,然魏忠贤其人乃内廷阉宦,却盗用圣旨、僭越礼制、专权弄兵......” 洋洋洒洒上千字,这位御史在大庭广众之下细数了魏忠贤十条罪状。 其情绪激动,眼眶中包含着泪光,彷佛自己乃是一名为了社稷抛开一切的殉道者。 最后,他声泪俱下的表达出自己观点:今天要是不把魏忠贤砍了,那他就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之中。 见此情形。 魏忠贤也是赶忙声泪俱下,哭的比死了全家还难过,同时跪在大殿之上大呼冤枉。 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就这样在满是朱紫贵的奉天殿中边哭边嚎起来。 随着那名御史的泣血嚎哭。 一部分官员也是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开始集体攻击魏忠贤给皇位上的朱由检施压。 这些人义正言辞,痛斥当今国家之内所发生的一切灾祸都是因为阉人作乱。 只要把魏忠贤杀了,那早上杀完中午就能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对于这些官员中的其中大部分来说,他们并没有事情商量或演习演习过这场弹劾。 但只要时机到了,却是每个人都会站出来为这个集体出一份力。 原因无他。 也许会有背叛阶级的个人,但绝对不会有背叛阶级的阶级。 本质上,这场弹劾是一个阶级对另一个阶级发动的进攻。 朱由检坐在皇位之上,依然面无表情。 他自然可以一句话就让所有人闭嘴,或者对这件事置之不理,但他今天召开朝会的目的并不在此。 果然。 就在朝堂之上喧闹之时,很快又有第三方势力站了出来。 而其中最先冒头的,便是那个这几日来一直在琢磨如何揣测上意的北直隶定州知州陈新甲。 当他收到由锦衣卫亲自补发的俸禄时,心中便已经咂摸出陛下是在凭借此举拉拢一部分官员。 于是当场他便打定主意要找个机会大表忠心。 而又有什么机会是能比现在更能引起陛下关注的? 他当然知道这个时候站出来意味着什么。 自己会被整个文官集团所敌视,可能会被贬官,甚至死在贬官的路上。 但这些是他早就考虑过的。 巨大的风险伴随着巨大的机遇。 人生七十古来稀,自己不奢求能活到七十,六十就够本了。 如今他的人生已经虚度大半光阴,半截身子都已经入土了,此时不搏更待何时?! 最重要的是,他在陛下近日的所作所为上看到了赢的希望。 想到这里,陈新甲不再犹豫,当即大喝一声站了出来:“住口!!” 众人都被他这一声大吼给吸引了注意,纷纷向他看去,连魏忠贤和那名死谏的御史都稍稍停顿了下嚎哭的声音。 见全体目光都向自己看齐了。 陈新甲这才深吸一口气,语气恢复平静,继而阴阳怪气的说道:“这位御史大人刚才上疏死谏魏忠贤,可是魏公公刚办完锦衣卫上下一干人等贪腐国库的案子。” “魏公公从首恶田尔耕及一众次恶家中抄出银子折合不下二百万两,这些银子都够半年的辽饷了。” “我看刚才诸位一同上疏的诸位同僚中,不乏有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的大人,敢问要是让各位大人去办这件案子的话,又能抄出来多少银子?” 接着。 陈新甲开始细数近几年来一些由这些部门负责抄家所得:“天启五年、天启六年......” 最终得出结论:由这些部门负责的案件中,最终每次抄家也不过抄出来几万两银子,甚至几百几千的都有。 文官集团也是当即开始反击。 “区区一个从五品官员也敢妄谈国事?!” “这么为魏阉说话?我看你就是隐藏的阉党!该一并诛杀!” “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谁抄家抄出的银子多谁就是忠君爱国的忠臣吗?我看你分明是在妖言惑众!!” “......” 文官集团人多势众且足够团结,随着这个官员一句那个官员一句,其声势浩荡很快就要将陈新甲淹没。 就在这些人快要起势之时,突然间又有几个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的穷翰林站了出来。 能考中举人的已经是万中无一的天才,而高中进士的更是天才中的天才。 所以就算是再穷的翰林,也没有真傻的。 他们自然也是从前几日陛下让锦衣卫补发俸禄的举动中,猜测到其中深意,同样也和陈新甲一样在等待机会。 随着这些穷翰林加入战场。 一些穷司务、穷经历、穷编著也是跟着一同站了出来。 而这些人中又属穷翰林战斗力最强。 要知道,他们这些能考上翰林的可从小就是家族中被寄予厚望的天才,甚至在整个县府中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 走到哪里都会被尊称一声神童。 结果在寒窗苦读无数年方才来到紫禁城后。 成功成为了大人物脚下的一条狗。 哦不对,他们中有些还没人家家里的狗吃的好。 所以这种落差对于他们来说,怎么可能接受? 原本这些人还想着熬一熬可能会有出路,结果发现在熬白了头发、熬光了积蓄还看不到任何一点出路后。 这些人的心理甚至已经开始变得扭曲。 换句话说,他们比陈新甲要极端的多。 陈新甲可能是为了个人前途才向文官集团发动进攻。 但他们就纯粹多了。 他们只是单纯的想要位置比他们高的人死。 只要能看到那些人倒霉,他们就发自内心的高兴。 第24章 忍耐,就是要想得开,挺得住 甚至于对于这些穷翰林来说。 如果能用自己的命去换从那些高官身上狠狠撕下一块肉,他们中有些人都会义无反顾的去做。 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因为这里是京城。 知道京城意味着什么吗? 繁华! 他妈的那些达官显贵一晚上在教坊司、在青楼,能花费上千两银子去搏花魁一笑。 老子他娘的读了几十年圣贤书,费了天大的劲考上国家最高学府。 结果到头来还没他们一晚上挣得多?! 这搁谁身上谁受得了? 回答我! 既然这样,那老子死也要拉你们这群杂种垫背! 低级官员和文官集团的争吵越来越激烈。 你骂我腐败,我说你贪污。 开始还是以国事为主体,后面则变成了纯粹的人身攻击。 朱由检坐在龙椅之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朝堂上群情激愤的众人。 在其下方的魏忠贤、曹化淳、王承恩、小洪子及一众内操护卫,则是时时刻刻关注着朝堂之上的一切动静。 提防着不让任何意外惊了圣驾。 而再下面一点的张维贤则有些目瞪口呆了。 不是...皇上什么时候拉拢了这么一批战斗力这么生猛的低级官员?我怎么一点动静都不知道? 这也不能怪张维贤不通世事。 补发俸禄的事也补不到他一个国公头上。 而且陛下让他每日花天酒地,他也真的在老老实实的遵旨。 所以对于这些日子里外面发生的很多事,他了解的还真不够透彻。 此刻张维贤在震惊之余内心也是一阵狂喜。 原本他还在担忧皇上如何治理京营。 现在看来自己老老实实在家等着就行了。 京营? 路边一条罢了。 同时,张维贤也万分庆幸自己在上朝第一日就上疏了改革京营的肺腑之言。 要不然的话,他应该会在没察觉到任何不妥的情况下就被弄死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 底层官员集团和文官集团的争吵进入白热化阶段。 也不知道底层官员中的哪个突然喊了一句:“入他们娘的!大明如今国事艰难至此,就是因为这群虫豸国贼!” “打死他们!还我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此言一出,这些底层官员瞬间也是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般瞬间炸开。 那几个穷翰林也是撸起袖子面目狰狞的推开人群往前挤过去,振臂高呼道: “打死他们!打死他们!” “国家养士百五十年,仗节死义就在今日!!” 眼见事态即将要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曹化淳慌忙焦急的转头望向龙椅上的陛下。 朱由检则淡然的点了点头。 见状,曹化淳也是急忙气沉丹田扯开嗓子大喊道:“统统停下!” “你们这些人难道是想造反吗?!” 听见这话。 原本还剑拔弩张的双方瞬间偃旗息鼓了。 主要是新皇一日杀百官的天威已经在众人心里种下了种子。 若是换个柔弱些的皇帝,双方人马断不会因为一个太监的一句话就停手。 气氛都烘托到位了,怎么能说停就停呢? 况且又不是没发生过朝廷官员上朝之时打群架的先例。 锦衣卫指挥使都能被当庭群殴致死,更别说其他官员了。 看着陷入安静的百官,朱由检慢慢从龙椅上站起身子,而百官也是因为皇帝的起身慌忙跪下。 朝堂之上又陷入了鸦雀无声。 只见朱由检慢慢走到礼部尚书来宗道面前。 而跪伏于地的来宗道则是因为皇上的靠近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别喊我!千万别喊我! “来宗道,你身为礼部尚书掌管礼制,今日朝堂之上喧哗之事该当如何?” 随着朱由检的开口,来宗道嘴里一苦,感觉胆汁都好像从胃里涌了出来,悬着的心也终于死了。 不怪他如此作态,主要是陛下的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 既得利益把持朝政的文官集团、已经有苗头起势的底层官员集团、他本人也有所依附的阉党。 哪个是他能得罪的? 更别提头顶还有个皇权。 稍微回答错一点,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好在来宗道毕竟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又浸淫官场数十年,一番心思急转之下,还真给他想出来一个将得罪人程度降到最小的回答。 “咳...臣以为今日朝堂喧哗之事皆因弹劾而起。” “所以魏公公的罪证应由陛下查明,至于骚乱发生的始作俑者陈新甲及死谏御史......” “依照礼制,臣以为此二人当各罚二十廷杖,至于其他从属官员,当罚三月俸禄。” 随着来宗道的回答,刚才那边死谏的御史突然猛的站起身子:“陛下,臣死谏不成!自无颜面对陛下!更无颜面对我大明江山社稷。” 说着,他便猛的朝不远处的殿中大柱撞去。 文官集团众人心中涌起一抹希望。 只要这人今天是自己撞死在大殿上,那他们这局就不算输! 朱由检依然面无表情,在此人刚开口的时候,他就抬起手轻轻往前点了点。 在他身后的小洪子便立马健步如飞,三步并作两步将这名御史给按了下来。 此人被健硕的小洪子压在身下后还想叫喊些什么,但被小洪子果断撕下一块布给堵住了嘴巴。 朱由检这才又开口说道:“此人及定州知州陈新甲各杖责二十,其余从属官员罚俸三月。” “司礼监掌印太监魏忠贤虽无实际罪证,但仍罚俸半年,禁足三月不许出宫。” 说完,朱由检重新回到龙椅之上。 然后立马便有几名健壮太监将陈新甲和那名死谏御史拖了过来,扒去衣物后当廷执行廷杖。 陈新甲被拖过来的途中还有些忐忑,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日的举动做的是不是太过了些。 不过等第一棍廷杖真挨到屁股上时,他悬着的心就立马放进肚子里去了——今天自己赌对了!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一棍打的屁股是真疼。 至于为什么屁股疼还兴奋,那倒不是因为陈新甲有什么特殊癖好。 廷杖是有讲究的。 像隔壁的那名仗友,一棍下去后已经脸色苍白喊不出疼了。 陈新甲杀猪般的痛苦嚎叫很快传遍了朝堂。 不过十来棍下去,陈新甲在注意到隔壁仗友已经完全没了动静后。 其喊叫的声音也是从最开始的嘹亮变成气若游丝。 最终演变成奄奄一息,要死不能活。 官员们的演技是不用领导担心的,这是基本功。 ...... 散朝之后。 刚才朝堂之上险些大打出手的两拨人也是互相对视了一眼,又碰撞出些许火花。 原本是一盘散沙的底层官员,在此事过后开始慢慢有了集体意识。 而对于文官集团来说,他们并没因为今日朝堂上的失利而气馁。 一次失败或成功根本算不得什么,谁能笑到最后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做官,最重要的便是忍耐。 忍耐,就是要想得开,挺得住! PS:月底了,有月票的读者老爷可以帮忙投个月票,能提升本书的新书榜排名,or2 第25章 世家豪族 退朝之后。 魏、曹、王三人位于乾清宫中,魏忠贤也是由衷的对着朱由检拍了个马屁:“陛下,您这招用的当真高明,如此一来那些官员的火力必会被转移大半。” 朱由检不置可否,他对这种没有营养的废话并不感兴趣。 如何让帝国前进才是他心中唯一关心的事情。 顿了顿后,他开口吩咐道:“朕过段时间出宫后,你们三人便和这些底层官员相互倚靠来制衡朝堂。” “奴婢明白。” 三人俯首称是后,曹化淳也是最先站出来开口询问道: “陛下,过段时间您出宫大概要带多少人走,奴婢好去提前将车马粮草一应准备妥当。” “按五千人的补给准备,同时多准备些便于储存的粮食,钱不够的话尽管去内库支取。” 朱由检还不清楚陕西地区的具体受灾情况,只能从这两年的奏折中窥探一二。 但他有着最基本的常识。 以这个时代的农业生产力来说,一旦受灾那便必然会出现大批量吃不饱肚子的底层民众。 所以必须要带够足够的粮食,才能在到了陕西后顺利开展他的第一步计划。 况且对朱由检来说,饿死任何一个底层民众对于帝国来说都是巨大的损失。 在他的观念中。 银子没了可以再抢,土地没了也可以再抢,任何东西没了都可以去抢。 但帝国的子民没了又能去哪里抢? “陛下放心,给奴婢最多一月时间,奴婢必能将一切安排妥当。”曹化淳拱手将这个差事接了下来。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更何况是陛下出宫外巡这种天大的事? 后勤工作必须要做好万全准备。 说实话。 若是放在天启年间他在宫里当差的时候,就是把宫中一切权力全都调配给他。 曹化淳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做好这种准备。 一个是没钱,另一个是想在宫中办这种事阻力实在太大。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内帑之中的存银已经超过三百万两,而且皇宫之中就连最底层太监宫女的心思都出现大幅变化。 曹化淳相信过不了今晚,陛下今日在朝堂之上的事迹就会传遍皇宫。 有这样的皇上,那他们这些本就依附于皇权的人谁又不愿意真正的尽心效力呢? 对曹化淳吩咐完后,朱由检又对王承恩说道: “今日那些官员里被罚俸禄的,等会你带人去给他们每人送一百两银子和十两黄金,再去看看那个叫陈新甲的伤势。” “奴婢明白。” 接着,他又面向魏忠贤,事无巨细的开口道: “朕离开后,宫中的安全问题尤其是你们几个的安全问题,一定要安置妥当。” “陛下放心,奴婢近日来一直在日夜盯着东厂里侍卫们的操训。” 三人听见朱由检放下身段亲自关心自己安危,也是当即就要跪下磕头谢恩。 朱由检则是摆了摆手,示意三人赶紧去办差。 等到三人陆续离开后。 朱由检独自坐在乾清宫的一间偏房里,思考着当下的局势。 如今自己身边的宦官集团虽然已经开始起势,但想凭他们就跟朝中那些文官集团手腕,还是差了不少。 三人中,王承恩和曹化淳毕竟经验不足,就算再加上今日朝堂上露头的低级官员,也成不了太大的气候。 低级官员手无实权,所以面对着底蕴深厚的文官集团来说,很大可能一个反扑就被直接冲散。 政治斗争是生与死的斗争,任何想得到想不到的手段与招数都会层出不穷。 不过若是再加上京营和勋贵武官这股力量的话,应该就差不多了,至少能在他离开后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而不轻易崩塌。 ...... 与此同时,内阁值房之中。 四位阁老共同坐在椅子上沉默着,气氛压抑。 黄立极身为首辅,地位最尊,但同样也是现在四人中心情最郁结的。 他后悔自己前些日子赌气说告老还乡时,没有真的一走了之。 要不然的话,现在这些烦心事跟他可就没关系了。 他已经老了,不管是思维还是精力都早已经跟不上年轻时候了。 本以为选了个闲散王爷好拿捏。 没想到等到真正上位后,竟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专权独断、城府深不可测的皇上。 黄立极觉得事态已经超乎他的控制了。 可偏偏现在想走已经走不了了。 事情没闹大之前,他走了底下人会开心,离开朝堂就等于空出来一个位置。 但现在他若是真的告老还乡,那身为当朝首辅也是明面上文官集团代表的他,意义便完全不同了。 临阵脱逃,其罪当诛! 他死了倒不要紧,到了这个年纪虽然也不可避免的害怕死亡,但终究还是做了一些准备的。 黄立极害怕的是文官集团在盛怒之下,直接将怒火转嫁到他出身的“五柳黄家”上。 身为这个庞大集体中的一员,他自然也清楚这个集体有多么可怕。 所以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拿起茶杯品了口江南进贡来的香茗润了润干涩的嘴巴,黄立极开口说道: “没想到如今朝堂之上的党争竟然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再这样下去的话,恐对我大明江山有碍。” 施凤来接着话茬说道:“说是党争,但我看那些穷官员们恐怕也只是为了银子而已。” “不如派人带些银子去慰问犒劳一番,毕竟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李国普冷笑一声:“那就由施大人去掏这笔银子咯!” 见话语中出现火药味,张瑞图也是赶忙出来打圆场道:“我们身为朝廷官员拿的都是朝廷的俸禄。” “更何况,陛下这些天也是一直在给我大明各个底层官员补发俸禄,这种事还轮不到我们来操心。” 话音落下,值房之中再度陷入沉默。 值房之内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明白,不过四人也是都明白了对方话语中的意思。 想要收买那些低级官员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银子少了必然会加大仇恨,银子多了那谁去割这个肉? 况且,这些天来发生的大事小事都导致刚登基没多久的皇上,在众人心中的影响力大幅提升。 他们去送一年的俸禄,也比不上皇上补一个月的俸禄。 第26章 李自成:我很能忍 最终,还是黄立极放下手中茶杯,开口道: “罢了!我大明国祚已二百年有余,区区朝堂之上的争论还算不得什么,任何难关都会过去的。” 听见这话,内阁值房中的其余三人也是慢慢点头。 如今皇上只是刚上位而已。 当年武宗皇帝在位上足足折腾了十六年之久,最终不还是乖乖落水了? 慢慢蛰伏等待机会吧。 ...... 在皇城之内各方势力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的时候。 朱由检秘密派去陕西的那几名太监,也是在一路披星戴月后终于到达了此次行程的目的地——受灾最严重的陕西延安府。 实际上,在刚进入陕西境内时。 几人便已经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触目惊心。 最开始的时候。 他们还能看到拖家带口结伴逃荒的灾民。 然后慢慢逃荒的灾民就变少了,开始出现一些形如枯槁到处找吃食的饥民。 饿极了的饥民最开始的时候还试图到官府衙门那里乞些吃食。 有些官员还施舍碗“瞪眼粥”,但也往往只是一两顿而已。 有些则是直接将这些灾民轰赶出去。 于是乎。 树皮、观音土、各种蛇虫鼠蚁,几乎是各种能塞进肚子里东西,他们都曾看到过有人吃。 而等他们这些人到达延安府后,更是被震惊到无以复加。 整个延安府的耕地都在太阳的炙烤下,出现大片大片的龟裂,说上一声赤地千里也不为过。 而且延安府里也出现了一个非常瘆人的特殊现象。 大批双颊深陷、身上没有几两肉的灾民结伴守在人流量最多的官道上,若是期间有哪个灾民扛不住饿倒了下去。 那么这批人便会一拥而上,将其分而食之。 最初看到这副场景时,几人简直就要干呕出来,不过很快他们就习惯了。 因为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太多了。 他们大致走访了延安府中的几个县,其中还有一次差点被饿疯了的饥民抓去活吃了。 若不是那些饥民实在太过虚弱根本跑不动的话,那他们估计就再也没机会回京城复命了。 本想着在收集到这些信息之后就立马过去复命,不过在考虑到如今新皇登基正是励精图治的时候。 现在若是多为陛下办件事,以后平步青云的机会便多上一分。 几人也是在一番商量后,选择再去州府县城看了看。 在县城中最繁华的街道上,他们又看到了不一样的场景。 一些米面商行摆放着现成的粮食,只不过价格翻了数十倍甚至上百倍。 而在给这些商行掌柜露出足够份额的金元宝后,他们又在商行的仓库里看到了堆积如山的米面。 几人瞬间了然。 自古以来商人逐利,囤货居奇本就是亘古不变的法则。 可问题是。 如果没有当地官府在背地里的暗中支持,这些商户又怎么敢的?! 别的不说。 饿疯了饥民绝对会把这里劫掠一空,但现在这些商户却在堂而皇之的攫取巨额利润。 不过几人并未因此就去官府中寻个究竟,他们的任务本就是秘密探访。 而且他们也不是傻子。 这种情况下贸然前去的话,他们当场就得交代在那里。 在大致搞清楚了陕西境内的情况后。 几人也是一刻不敢多耽误,立马启程返回京城。 这里的一切所见都必须尽快回去向陛下复命。 否则多拖一天,整个陕西大规模爆发民变的可能性就会多增加一分。 ...... 与此同时。 陕西延安府米脂县银川驿中。 李自成又一次经历了讨薪失败。 讨薪失败的李自成只得收起自己那讨好巴结的笑容,独自回到自己家中垂头丧气。 没办法,现在整个延安府大旱,驿站之中也不是他一人被拖欠粮饷。 日子虽然艰苦,但东拆西借之下至少也还能活的下去。 相比于那些普通的灾民,可要好上太多了。 毕竟他再怎么说也是朝廷中的一员,况且如今新皇登基,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情况就会有所好转。 烦闷之中的李自成只得这样开解自己。 不过最近的烦心事并不止要不到俸禄这一件。 还有一件就是:最近同乡中的一位媒婆给他说了一门亲事。 但他在一番打听之后才搞明白。 有人给自己这个光棍说亲,并不是什么很值得高兴的事。 主要是说亲的对象让他有些难绷。 说亲对象名叫韩金儿,乃是米脂县中一个富贵的乡绅家庭出身,家庭条件很好。 但问题是这个韩金儿,乃是一个彻头彻尾远近闻名的骚货贱货。 韩金儿曾两次私通,迫于其娘家势力太大,才没被浸猪笼淹死,只是被夫家休妻了事。 这还只是被发现的两次。 背地里不清不楚的,谁又知道这个韩金儿到底跟多少人搞过?! 把这种女人说给自己,这不纯粹让自己去穿一个都被别人穿烂了的破鞋吗? 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李自成非常愤怒。 不过在回到家思考一段时间后,他又慢慢冷静下来。 算了,以自己现在的条件(没钱没权的光棍),确实不太好找老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自己还得考虑传宗接代的事。 为了这个头等大任,自己还是再忍一忍吧。 反正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 而且说不定那个叫韩金儿的女人在跟自己结婚之后......会有所收敛。 说不定......吧。 “这狗操的世道啊。” 想到这里,李自成坐在自家的破败的门槛上发出一声感叹。 前些日子。 他突然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灵魂的战栗,当时他还以为自己要转运了。 结果后来发现自己这个月的俸禄讨要的更加艰难了。 这让他不禁觉得自己这不切实际的想法有些可笑。 说实在的,十几岁时的李自成还真有过几分建功立业的念头。 他幻想着自己在一番梦幻般的机缘巧合之下突然获得皇帝赏识。 然后从此逆天改命,成为皇帝阵下一名陷阵冲锋的英武将军,好不威风! 结果如今不过刚二十出点头。 就已经被又苦又累还连饭都吃不太饱的操蛋日子,给彻底打垮了。 李自成坐在门槛上,怔怔的看着不远处被日光烘烤到龟裂的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27章 张献忠的展望 就在李自成坐在自家破落门槛上发呆之时。 米脂县中同样一位年岁大约在二十出头的流民。 也是正坐靠在一棵大树旁面容阴鸷的盯着前方龟裂的土地,让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这位流民叫做张献忠。 和李自成被操蛋的生活折磨成忍者神龟不同,张献忠在经历了各种狗操的日子后。 非但没被磨平棱角,反而还越挫越勇。 如今已经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大明法外狂徒。 他原本生于延安府定边县的一个小村子。 说起来,他的少年时光也算励志。 自幼家境贫寒,然后硬是靠着从小苦读和自练武艺,光荣成为了一名定边县县衙的捕快。 算是从贫农完成了阶级跨越,吃上了公家饭。 结果当上了捕快的张献忠,发现自己反而还比之前当贫农时过的更不舒心了。 县衙里的上司看不起他,常常用各种手段来打压他。 而他自然不会去干那些巴结讨好上司的腌臜事。 区区一个没有任何真才实干的小小官吏,怎值他低下自己的头颅? 发展到后来。 他在县衙之中被排挤越发厉害,直至连最基本的应属于他的那部分俸禄都拿不到了。 于他和上官起了冲突,然后便被随便寻了个由头赶出了定边县,并被剥夺了户籍,成为了一只流民。 不过已经被开除人籍的张献忠这时还并未气馁。 他仍旧怀有一颗建功立业的心。 接着在一路辗转之下,他来到延绥军镇,投军成了一名底层士卒。 张献忠本以为在这个九边重镇之一,直面异族的前线战场,自己可以凭借着勇武和才智杀出一条血路,搏出一个前程。 但他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自己在战场上拼死得来的功劳被上官随手拿去,自己的命在长官眼中也只不过一只蝼蚁。 他因为不服“管教”得罪长官,被随意寻了个由头便要军法处置直接一刀砍死。 如果不是因为军中还有位将领为自己说了句好话,那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因为那个将领的一句话,他被改判一百军棍并从军中除名。 一方面是他和军伍中的士卒关系不错,一方面是他自己身体素质过硬。 张献忠最终还是从这一百军棍下活了下来,然后一路游荡逃难来到了米脂县。 那一百军棍没有打散他的胆魄,反而彻底激起了他心中的怒火。 “我想当个良民,可大明却不给我活路!” “我想为大明做些贡献,可大明却把我的所有努力与尊严全都踩在脚下反复蹂躏。” “既然大明这样对我,那就别怪我把这些年所遭受的痛苦千百倍的还给大明了。” 念及此处,张献忠深吸一口气,从大树下撑起身子看向远方。 他看到了枯焦的禾苗,他看到了遍地的饿殍。 他看到了被苛捐杂税压断了腰杆的农民,他看到了县衙里和商人勾结大发国难财吃到满脑肥肠的官老爷。 看着这些场景。 张献忠知道自己的机会快要来了。 更别提前些日子他在路过西安府一个县城时,还结识了一名叫做王二的流民。 面对着民不聊生的现状,气味相投的王二和他聊了很久。 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反了吧,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不过张献忠并没有接受王二的造反组队邀请。 因为对于他来说,他要的不是一口饭,而是要大明感受到痛苦。 即使无法一鼓作气的干掉这头已经存活了两百多年的恶龙,那也要从他身上狠狠剜下一块肉来。 而以王二的见识和能力显然还做不到这一点。 况且自幼苦读过的张献忠也知道,第一个起来造反的,往往会吸引掉官兵的大部分火力。 所以他并不打算当出头鸟。 等到人心中的怒火全部都被点燃时,才是他真正要行动的时候。 如今已是九月份,寒冷的冬季马上就要降临,百姓们活下去的希望也会变得更加渺茫。 短则一月,长则三月。 整个陕西都会陷入动乱之中。 到那时,只要他振臂一呼,必会有大批饥民响应。 想到这里,张献忠攥紧拳头,即使粗粒的指甲扎进掌心也没能让他感觉到疼。 ...... 皇城之内。 万岁山演武场。 魏、曹、王三人新找来的六百名少年太监,正在这里和牢狱中的犯人进行实战搏杀。 由于这些少年太监最近都已经听说了皇上建立的内操有多么威风,再加上此刻皇上亲临。 所以他们每个人也都是想拼了命的表现自己。 朱由检看着面前这些即将成为亲卫的少年,也是暗暗点了点头。 不过对于他来说。 这些亲卫还有一个很大的不足。 这个不足不是指血勇或者纪律性方面的,而是他们所穿的衣物太过平常。 一身英武军服的影响究竟有多大,朱由检再清楚不过。 不打仗的时候,军容军纪便是军队的另一种战斗力体现。 英武得体的军服,不光可以大幅增强士兵们的集体荣誉感。 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提升民族自信心,吸引更多年轻人自发的加入军队,为帝国前进夯实基础。 念及此处,朱由检也是派人唤来徐应元,直接开口吩咐道: “你在尚膳监干的不错,从今日起你再多提督一个尚衣监,朕要亲自设计一身内操军服,你务必盯紧些。” 徐应元慌忙跪地:“奴婢领旨!奴婢绝对日夜看着陛下吩咐的差事,若是出现了半点差池,奴婢自己砍了自己的脑袋!” 这些天来宫内发生的各种大事小事徐应元都在看着,对于陛下所交代的差事他自然是不敢有一点怠慢。 对于尚衣监的差事,徐应元也是非常兴奋。 尚衣监虽在宫中十二监里排名靠后,但实际上他作为信王府旧人,如今在宫中的地位也是仅次于魏、曹、王三人。 不知不觉间,徐应元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原本还在担忧陛下能否挑起大明的担子,现在则是只想多为陛下做些力所能及的。 他虽没有曹化淳的才能和魏忠贤的经验,但衣食这方面,他是绝对能为陛下安置妥当的。 第28章 毛文龙的困境 很快。 徐应元便带来了尚衣监数十名有经验的裁缝。 而朱由检也是和这些人亲自交代了设计理念。 平日里的便服以黑色调为主,袖口领口处镶有金边。 除了因为生产力导致的面料问题外,其整体所展示的精气神和造型,已经足够优越。 至于作战时穿着的铠甲,这个也是因为生产力问题还暂时无法进行太多设计。 不光是衣着之事。 朱由检还给自己这支内操近卫新赐了个名字——神威营。 并且以他的审美重新设计了一支画有龙纹的大纛。 以如今宫中的执行力,这些东西要不了几天便能赶制出来,不会耽误朱由检的外巡计划。 在吩咐完这些事情后,天色已经差不多黑了。 朱由检骑射操练一个时辰,回到护卫簇拥的乾清宫中。 现在乾清宫的大殿之上还摆放着一尊铺满冰块的棺椁,里面放着的自然是原身哥哥的遗体。 由于自己一直没有同意修建陵墓的奏折,所以这件事也是拖到了现在。 念及此处,朱由检也是当即下了条旨意:先将其安葬于皇陵之中,修建陵墓的事日后再说。 活人的事都没解决,哪有时间去关心死人。 ...... 第二天。 朱由检唤来曹化淳,向其开口询问起自己之前吩咐的事:“如今京中恶霸地痞的名册收集的怎么样了?” 曹化淳这几天一直都在忙着这事,听见皇上询问也是当即从身上拿出一本名册: “回禀皇上,此事已办妥十之七八,还有一些恶霸地痞由于和朝中官员有所瓜葛藏的较深,所以还需再仔细调查一番。” “不过短则三日,长则五日,奴婢便能将这些人的名单全都弄清楚。” 对于曹化淳和锦衣卫来说,收集这种名册并不是什么难事。 原因无他。 京城中的一些菜霸、粪霸、丐帮、还有京郊的一些地痞流氓等等,本来他们的保护伞就是原先锦衣卫中的官吏。 所以底层校尉们对此自然非常了解。 本就认识的那些自不必多说。 就算是不认识的,只要是听说过名字或见过他们跟自己原先的长官有来往的,那也是框框都往名册上面写。 主打一个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朱由检点点头,继续吩咐道:“朕外巡时要带些锦衣卫,再拨给你一笔银子,你可多从落魄武官勋贵和一些农民良家子中,招募些新人进来补充人手。” “奴婢明白,奴婢必定为陛下斟选出一批忠心可用的人来。” 从曹化淳第一天理清锦衣卫人数开始,他就跟朱由检汇报了想要扩张锦衣卫的事。 当时便开始新招收人手进来了,不过现在则要加快一下招人的速度了。 就在曹化淳准备离去办差时,朱由检突然又叫住了他:“如今锦衣卫穿的都是什么衣服?” 曹化淳一怔,一时间不太清楚陛下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多为粗布麻衣。” “去找徐应元,让他赶制一批飞鱼服出来,从此之后锦衣卫全都穿飞鱼服拿绣春刀办差。” “奴婢领旨。” 飞鱼服和绣春刀这两个东西,自然是朱由检从史书中了解到的。 刚才在听到曹化淳回答的粗布麻衣时,朱由检虽然表面看不出任何一点波动,但实际上心中已然开始愤怒。 不过他愤怒的原因,倒不是因为如今的锦衣卫已不复当年荣光,连身衣服都穿不起。 这点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 再落后的军队他也有信心将其变得强大。 真正让他愤怒的。 是现在的他连了解手下的特务机构穿什么衣服,都得通过其他人才能知晓。 对于统治者来说,最重要的便是及时了解到真实有效的信息。 否则想要带领帝国前进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好在这点阻碍很快就要不复存在了。 出宫的日子已经很近了。 三五天后那批恶霸地痞的脑袋,就是一个最好的开始。 ...... 与此同时。 朱由检派去东江镇传旨的太监,也是在一路紧赶慢赶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在来这里之前,这位太监就已经得到了皇上的明确授意:圣旨宣读完就行,至于毛文龙来不来,让他自己决定。 因此这位太监在宣读完圣旨后,也没催这位钦差平辽便宜行事总兵官,而是自己找了个地方休息。 毛文龙跟他进京他就带其进京,找理由不进京他就自己回去复命。 军营之内。 毛文龙在接完圣旨后,脸上表情看不出什么,不过他的几名亲信倒是显得有些焦急。 其手下核心大将陈继盛更是直接开口劝诫道: “将军,如今朝中官员对你多有不满,屡次弹劾你不听朝令,如今新皇初登大位,极易被这些狗操的官僚所迷惑。” “万一将军进京后出了什么意外,那东江镇又该怎么办?” “所以我看不如说战事焦急走不开,将那传旨太监打发回去复命才是正解。” 陈继盛话音落下。 一众人等也是相继开口,都在劝毛文龙不要进京述职。 毕竟站在他们的角度来说,自己这样做没有任何一点毛病。 朝廷一毛钱军饷不发,抗金的军饷大多靠他们自己筹集。 老子们在前线卖命,枕着尸体睡觉的时候,那些狗文官在京城里躺在扬州瘦马的肚皮上享福。 就这。 朝廷中的那些狗官还天天弹劾他们不听号令。 操你妈的这种情况还要老子们怎么听? 难不成你们随口来上一句阵地上弓箭手左移五米,老子们还要立即去执行你的命令不成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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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此刻提起姚抚民的名字,一众将领既有心痛也有仇恨。 心痛是对姚抚民的,仇恨是对袁崇焕的。 顿了顿后,毛文龙继续开口说道:“前几日姚抚民和其他一些战死的同袍都被新登基的陛下追封了。” 众将领一滞,这事他们自然也听说了,但并没放在心上。 其中一个将领也是嗤笑一声后直言不讳的开口道:“追封有个甚么鸟用,人都死了还他娘搞这些虚的。” “更何况追封的奖赏真能发到姚将军的后人手上吗?” 一人引起话头,众人也是立马义愤填膺起来,接着又将话题转移到了毛文龙不要进京上。 毛文龙再次摆了摆手。 他理解手下这些将领,但他和他们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 毛文龙觉得,新登基的少年天子能从一堆陈年奏折里,看出那些将领是真正的有功之人,已经可以证明一些事情了。 他的内心开始偏向于进京。 述不述职的不甚重要,他主要是想亲眼看一看这位少年天子。 除了这一点外。 还有一个让毛文龙偏向于进京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了。 长年累月征战留下的暗伤,让毛文龙自己也知道自己可能没几年活头了。 对于见惯了生死的毛文龙来说,死亡并不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只是近些年来,他常常因此回忆起一些往事。 他想起了年幼时的自己,那时的他贫困潦倒,好在有亲戚帮扶才没被饿死。 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依然没有被磨去雄心壮志,曾在一次醉酒后当众喊出“不封侯不罢休”的狂语。 封侯,这辈子已经是没什么希望了。 能做到眼下的钦差大臣,毛文龙觉得自己几十年的人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不算虚度了。 毛文龙当然也清楚,自己这一切离不开先皇天启帝的赏识与信任。 所以若是新登基的皇上想要他这条老命的话,那就拿走吧,本来就是半只脚迈进棺材的人了。 就当是报先皇的知遇之恩了。 而如果新皇没有动他的打算,且这位少年天子真有雄主之资的话。 那这一番进京述职,也许会让整个东江镇的命运从此发生改变。 所以如今进京之事。 在毛文龙一番综合考虑之下,已经开始彻底动摇。 想到这里,毛文龙不再犹豫。 面对着营中一众将领,他开口道:“进京的事,我已经考虑好了。”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明天我就动身前往京城,若是我没能回来的话,东江镇的守卫之责就交给陈继盛了。” 众将大急,还想再劝阻什么,但都被毛文龙凌厉的眼神给制止了。 话都已经说的如此决绝,连后事都安排好了,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在毛文龙和众人交代一番后,便开始准备进京的车马。 ...... 五日后 皇城之内。 朱由检又一次召开了朝会。 这次朝会,朱由检依然让那些本没有资格上朝的低级官员来参加了。 嗯,其中还有被人抬上来陈新甲。 陈新甲当时被打完廷杖后,除了屁股疼之外其实没啥事。 不过等他当天夜里,看见皇上身边的近臣王承恩来亲自给他送治伤的药膏时。 他倒还真激动的差点过去。 陈新甲事后又去打听了下,这才知道那天和他一起发声的官员,都在事后收到了陛下亲自派人送去的奖赏。 于是乎,这群人就在这几天里自发组成了一个小团体。 而他陈新甲作为朝堂上第一个发声且挨了板子的,自然而然的就成为了这个小团体的领袖。 第30章 朕今日要出宫巡视 对于他们这个穷官联盟来说,已经打定了主意,日后在朝堂之上就专门盯着一件事干。 凡是陛下支持的,我们就要更大力支持。 凡是陛下反对的,我们就要更大力反对。 谁不支持陛下,谁就是狗娘养的! 主打的就是一个忠君爱国。 所以当再次上朝时,陈新甲和这个穷官联盟中的成员都很兴奋。 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又能在陛下面前表现了。 不过心里兴奋归兴奋,明面上的陈新甲还是一副躺在担架上奄奄一息的样子。 要不然的话一个人被当场打死,另一个人活蹦乱跳,这不显得廷杖有失偏颇吗? 就在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时,龙椅之上的朱由检开口了。 这次他的安排很简单,只是给陈新甲和那些发声的一些官员升了官。 对此,穷官联盟的众人自然是万分欣喜。 不过文官集团的反应却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 本以为会有人站出来反对一二,没成想这些人却集体陷入了沉默。 对此,穷官联盟众人也是慢慢压下了心头的喜悦情绪。 把持朝政多年的文官集团都是人精不假,而他们这些一步一步考进国家中枢的穷鬼也不是傻逼。 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这些人现在没有发作,那么便一定是在背后憋一个大的。 众人在想明白这一点后,也是暗暗多长了一个心眼,不再沉湎于这几日的兴奋之中。 接下来。 朝堂之上便显得有些无聊了。 依然是军饷、赈灾、边事老三样。 对于这些奏折,朱由检依然是没做出任何回应。 ...... 退朝之后。 朱由检率众来到万岁山,继续训练内操。 在尚衣监连夜赶制下。 朱由检亲自设计的军服,也是第一次穿在了这些内操身上。 此刻,这些身材高大面带狠厉手持沾血刀剑的少年,正整齐站在演武场上供朱由检检阅。 黑色本就有肃杀之气。 再加上这些人每日搏杀出来的雄浑气势。 短短十来天内。 这支人数不过八百的亲卫,就已经有了几分帝国军队的样子。 也是在这个时候,眼神中满是红血丝的曹化淳凑了上来,躬身递上一本名册: “陛下,京城附近各大地痞恶霸的名册已经悉数调查完毕,共计人数三千七百一十二人,其中首恶一百二十七人。” “另有一些罪状较轻者奴婢还未完全统计,若是陛下需要的话,奴婢再去着人一一核对。” 朱由检接过名册翻了翻,摇摇头道:“罪状较轻的就暂时不要统计了。” 如今神威营中八百人每日以实战搏杀,京城牢狱里的犯人都快不够用了。 这三四千人已经足够缓解下燃眉之急了。 曹化淳点头称是,接着继续汇报道:“另外奴婢于近日新招进锦衣卫衙门五百余人,这些人中大半是落魄武官之后。” “另有一小半是世代为农的良家弟子,同时奴婢最近也在锦衣卫中日夜斟选。” “给奴婢半月时间,奴婢必能从这些人选出五百名身世清白忠心可用的人,来充当陛下外巡时的护卫。” “同时御马监中也可选出五百名知武的内官来充作侍卫。” 知道陛下不久后就要外巡。 所以曹化淳这些天来也是基本上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不知疲倦操办着一切相关事宜。 五百锦衣卫,五百御马监太监,八百陛下的亲卫,再加上一些随从太监和运送粮草车马的侍卫。 只要陛下外巡的地方不是边关,那以陛下的英武,这些人手保陛下平安是绰绰有余了。 朱由检点点头,鼓励了曹化淳一番。 曹化淳也是接着请示道:“陛下,那些统计于名册上的地痞恶霸要如何处置,是否需要奴婢着锦衣卫将他们全抓起来?” “不用,这些人等朕两日后出宫自有处置。” “奴婢领旨。”曹化淳躬身应下。 对于现在的曹化淳来说,听到陛下要出宫的消息并不会太过惊讶了。 陛下都准备去更远的地方外巡了,出宫转转又怎么了? 他只要办好该办差事就行。 接着。 朱由检又对一旁的王承恩吩咐道:“去带张维贤进宫。” ...... 这段时间里。 张维贤除了时刻盯着京营中自己所能掌握的力量外,便是在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皇上对他降下新的旨意。 所以当他听到家中亲信汇报说王承恩来府上时,也是三步并作两步连衣服都没顾得整理就赶忙出门迎接。 当听到陛下召自己进宫的旨意时,更是激动到无以复加。 沉寂了这么久,陛下终于是要对京营动手了吗?! 望着前方不远处的龙城。 张维贤一路上都在不停的调整自己激动的情绪,思考着如何在等会以最好的方式,向陛下汇报自己这些天来思考出的治理京营的见解。 只是。 让张维贤没想到的是。 进宫后陛下第一句话就给他来了点小小的权力震撼。 “朕两日后要出宫一趟,你将京营看好按兵不动即可,无需做任何护卫之事。” 不怪张维贤被震撼。 出宫这两个字说起来轻飘飘的,但实际上做起来有多难,身为京营提督的张维贤是再清楚不过的。 大明朝多少年来都没有皇帝能成功做到这两个字了。 就算有能成功走出京城的,除了太祖和成祖外,下场也都是溶于水了。 想到这一要命的关键节点,张维贤也是想开口劝谏。 但他随即想又到以陛下的雄主之资,做出这个决定势必是有自己的打算。 而且如今的陛下也确实有了出宫的实力。 且不提朝堂上屡次让文官吃瘪,仅凭已经被掌握在手中的锦衣卫和内操亲卫,就足够让陛下出宫了。 念及此处。 张维贤深吸一口气后也是郑重跪伏于地: “臣领旨!叩谢陛下将此机密之事托付于臣,两日后臣必尽心看好京营,不会被任何琐事侵扰陛下出宫巡视。” “若出纰漏,臣提头来见!” 朱由检点点头,又着手给张维贤拟了张圣旨让其两日后镇场子用,然后便派人将其送出宫门。 张维贤回到府中,一刻也不敢耽误。 当即调来自己军中亲信商讨相关事宜。 当然,他不会蠢到将陛下要出宫的机密要事泄露出去,而是寻了个其他由头。 ...... 两日后。 朱由检再次召开早朝。 他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布自己要出宫巡视的消息。 因为这一次出宫巡视不同于过段时间的真正外巡,其政治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张维贤由于已经提前得到消息,所以本次早朝也是称病未来,忙于料理京营之事。 他的缺席也是让一部分官员生出警惕心。 不过就在这些人还没来得及多想的时候,龙椅上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就让偌大的奉天殿瞬间哗然。 “朕今日要出宫巡视。” 第31章 朝堂之上各自为营 朝堂之上。 原本还准备继续保持沉默的文官集团包括四位内部首辅,听见这话后也是立马沉不住气了。 会不会当皇上?!知不知道皇上到底该怎么当?! 杀锦衣卫上下一众人等也就算了,这事我们可以忍一忍。 但你突然之间想着出宫巡视是怎么个事?! 万一你死在外面,那大明的江山社稷、天下苍生该怎么办? 文武百官群龙无首,又该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 你要是真了解到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那我们还怎么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所以当下一众人等也是跪伏于地,直接不顾任何礼仪的高声劝诫朱由检不得出宫。 而穷官联盟则是也因为朱由检所说的外出巡视而愣了片刻。 对于他们来说,也极不希望皇帝出宫。 他们站的角度和宦官集团一样:担心皇帝安危,自身前途与性命与皇权高度绑定。 对于已经把文官集团往死里得罪、且才刚尝到甜头的穷官联盟来说。 皇上要是出了一点事,那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只是众人并未像文官集团那样立即站出来劝阻。 在最初的愣神过后,他们很快便考虑到更深层次的事情。 如果皇上真能借此次机会成功出宫巡视,那不管是皇权的威严还是权力都必将会再一次增强。 反之亦然。 所以他们还必须要帮助皇上出宫巡视。 想明白这一点后,陈新甲也是和几位翰林极有默契的对视一眼,然后趴在担架上大喊道: “皇上口含天宪,已经说了要出宫巡视,你们现在站出来阻挠,难不成是想抗旨不遵吗?!” 文官集团扣帽子的能力自然也不弱,当即有人站出来回击道: “陈新甲!你在朝堂之上说这些话是何意?竟然敢置皇上安危于不顾,我看你就是朝中最大的奸臣,社稷最大的祸害!” 一来一回之间,奉天殿里又再次热闹起来。 不过这次,朝中之间各个派系就显得泾渭分明多了。 战力最猛也是最为对立的文官集团和穷官联盟自不必多说。 剩下的还有一片安安静静站在旁边看热闹的武官勋贵集团。 他们本来就没什么发言权,平日里在朝堂之上纯粹就是个吉祥物的作用。 虽然他们最近也听说了,陛下正在从落魄武官勋贵中招募人员进入锦衣卫,但他们依然不敢站出来多言。 没办法,实在是被整怕了。 当年仁宗暴毙时。 连武定侯郭英的嫡女恭肃贵妃,都能被拉过去殉葬,更何况他们这些区区小卡拉米乎? 要知道郭英可是开国功臣,太祖皇帝亲封的武定侯。 而太祖皇帝也是明确留有祖制:功臣武勋家出生的妃子不能殉葬。 但郭英的嫡女还是被强行弄死了,还是在她已经为仁宗生了三个儿子的情况下。 也是从那时开始,除了一些极少数的猛人外。 他们这些武官勋贵,便彻底沦为了朝堂上的吉祥物。 除了武官勋贵保持沉默外。 另外朝中还有一些较为势微的小党,也非常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出于自身利益,他们也是该站出来反对陛下出宫的。 但陛下刚登基就做出了一日杀百官的壮举,这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除了这两大类外,剩下的便是一些封建主义战士官员了。 这些老迂腐们,一部分认为陛下为了安全不能随意出宫,另一部分人认为陛下口含天宪,说出宫就该立马出宫。 至于宦官集团,他们最近受陛下影响已经懒得去在朝堂上吵架了。 有这功夫多为陛下办两件差事不比什么强? 总之。 大明的朝堂很复杂,每个人都在为了己方的利益各自为营。 不过对于朱由检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 他根本就没有过考虑这些人想法的念头。 朱由检从龙椅上站起身子,直接离开奉天殿在侍卫的簇拥下朝乾清宫行去。 在那里,八百名神威营亲卫已经做好了准备。 只要他一声令下,神威营便会和他一起涌出皇城。 见皇上直接离去。 文官集团一众官员,也是明白了皇上此举所代表的意思: 皇上竟想不理会他们这些官员的劝谏,直接带人出宫! 不是!哪有他这样当皇帝的?! 敢这样搞,难道他不怕在史书上遗臭万年吗?! 上千年来哪个皇帝不是最害怕这个? 但众人也清楚现在不是去思考这个的时候。 文的不行,那就只有来武的了。 一众官员当即不再做无用的争吵。 一群人在首辅黄立极和三位阁老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离开奉天殿,朝玄武门行去。 昔日成祖迁都北直隶时,仿照南直隶布局,在皇城中设立四门:午门、东华门、西华门、玄武门。 而玄武门作为宫廷中的核心门户,乃是出宫的必经之路,他们务必要在那里将皇上给拦下来。 穷官联盟见状,自然清楚这些人心中所想。 陈新甲也是当即从担架上撑起身子,带领一群人跟了上去。 皇城之内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在一片骚乱之中。 黄立极低声对一名心腹手下吩咐道:“快去找个人向宫外传话,调集京营护卫皇上安危!” 黄立极清楚,仅凭他们这些人恐怕还无法在玄武门处,将乾坤独断的皇上给成功拦下。 所以必须要做好第二手准备。 手下会意,也是寻了个机会脱离人群。 一群人在奔走片刻后,也是齐刷刷跪在了玄武门处,把守卫的侍卫给看的一愣一愣的。 怎么个事? 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官老爷跪这? 人群中的黄立极知道这时需要自己起到主心骨作用了,跪下来后,他面朝官员高呼道: “陛下安危实乃我大明社稷最重之事,我等务必要劝住陛下,万不可轻易离宫。” “否则陛下于宫外一旦被任何意外惊了圣驾,我等死一万次也不够抵罪!” 众官员高声呼应。 一旁的陈新甲听见这番冠冕堂皇的话后,也是直接开口大骂:“放你们娘的屁,你们分明是想继续蒙骗陛下!” 就在两方势力再度要爆发冲突之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行军动静。 两方也是瞬间停下争吵,看向传来声音的地方。 只见一支气势雄浑的高大龙纛,正被一支杀气腾腾的黑衣军团裹挟着朝这边快速袭来。 第32章 玄武门碰一碰(2.6k求追读,求月票) 行在最前方的是数十骑披甲骑兵。 这些骑兵将皇上拱卫于中,后方则又跟着数百名手持刀剑的少年太监,其中带头的便是前几日在朝堂上擒住自杀御史的小洪子。 见皇上携亲卫前来。 文官集团也是赶忙噤声,一行人跪在地上,将通往玄武门的路给挡了个严实。 穷官联盟自然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再发生任何不必要的冲突,也是当即全体跪了下来。 不过他们跪的位置是在侧面,不会挡住陛下亲卫的行进路线。 随着马蹄慢慢靠近,文官集团中的一名从三品盐务司运使快速膝行向前,抱住小洪子所骑战马的马腿,高声呼喊道: “陛下!宫外凶险!倘若您万一被惊了圣驾,我大明社稷和万万子民又该当如何?!” “为了江山社稷,您万不可以行此危急之事!” “我等臣子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为了社稷安危,为了陛下龙体无恙,我等愿以性命死谏陛下收回出宫成命!!” 穷官联盟刚想开口反驳。 却注意到为首的小洪子根本没在意那名抱住他马腿的盐务司运使,只是回头看了陛下一眼。 似乎是在等待陛下指令。 只见居中骑于高头大马上身着龙纹轻甲的陛下轻轻抬手点了点。 小洪子便当即会意,猛的一夹马腹,战马嘶吼一声高高抬起前腿挣脱束缚,继而径直向下踏去。 镶了铁掌的马蹄直直踢中那名盐务司运使的脑袋,一脚将其踹了个头破血流。 小洪子却并未收手,继续操纵战马向其头部踏去。 数息之后,这位盐务司运使便落了个脑浆迸裂的下场。 一时间,在场之人无不惊骇。 所有人都没想到皇上竟然二话不说,上来就直接纵容宦官活活辗死一位朝廷命官。 文官集团们此刻连肠子都悔青了。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 那他们就是付出一切代价,也会想尽各种办法阻止这样的君主登上大位。 这是何等的昏君、暴君、荒诞之君! 难道说...他就一点不在意自己在史书上的评价,和身死道消后的谥号了吗?! 而穷官联盟则是在震撼之余,心中多了份感动。 因为在他们看来。 皇上此举虽然除了雷霆手段外,还有考虑到他们和文官集团发生冲突会出现伤亡的原因在里面。 这等于是皇帝一个人将黑锅和骂名全背了! 这样的帝王,谁又不愿为其效死?!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 就在众人震撼惊惧之时。 马背的小洪子又“蹭”的一声拔出腰间利剑,眼神阴狠看着拦在出宫路上的一众官员: “皇上已经降下旨意出宫巡视,谁敢阻拦就是欺君抗上,杀无赦!” 言罢。 小洪子和身后十余名骑兵不再多说,直接纵马向前,直直冲向跪在地上的官员群体。 对于这些敢阻拦圣驾的官员来说。 他们敢跪在这挡路的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他们料定了皇上出于各种束缚不敢随意打杀他们。 但刚才那个脑浆子都被踩出来的盐务司运使,已经打破了他们最后一层希冀。 要知道可不是随便一个人都有资格出来拦马蹄的,这都是有讲究的。 暗地里。 盐务司运使这个从三品的官职多为傀儡,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对他们来说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可明面上。 盐务司运使品级够高且掌管盐铁之事,这对皇帝来说本就不是能轻易动得的职位。 但皇帝却丝毫没有顾忌这点。 那他们要是再拦在这,搞不好真会被马蹄直接踩死。 面对死亡人都会害怕。 更何况家中还有那么多银子和小妾都没来得及享受呢,怎么能轻易死这? 因此看着冲锋的铁蹄,一行人也是慌忙向两侧闪开。 队伍最前方那些年岁大的,更是要连滚带爬手脚并用才堪堪躲过冲撞。 尽管如此。 还是仍有几个腿脚不够快的官员,被已经冲杀起来的战马当场撞飞。 虽说可能还没来得及当场去世,但这年头一旦被伤筋动骨,嘎掉的风险还是很大的。 一番冲杀之后。 年仅十七岁的小洪子睥睨着身下丑态百出的百官,操纵战马回到神威营前列,跃下马后单膝跪地高声道: “回禀陛下,拦路之人已全被奴婢清理完毕!” 朱由检面无表情的淡淡开口道:“出宫。” 八百名神威营亲卫齐声高呼:“是!” 一行人整齐划一的簇拥着朱由检和龙纛向宫外行去。 从始至终。 神威营都没发出任何一点多余的声音。 ...... 面对着已经走出玄武门的皇上,文官集团被痛苦与悔恨裹挟,陷入了沉默。 而穷官联盟中的众人,也是在深深看了这些人一眼后缓缓离去。 他们相当清楚,这次的胜利和他们几乎没什么关系,等于是陛下一个人将一切责任全扛于己身了。 所以为了报答陛下的恩情,他们必须要尽快增强自己的实力才行。 而文官集团在沉默片刻后,也是又有官员试探着开口说起“京营”之事。 但一些须发花白的老者却是无言的摇了摇头。 他们虽然也希望京营能阻挡住陛下出宫的脚步。 但从现实来看。 以陛下的手腕,恐怕也早已料到这一点了。 ...... 五军都督府中。 张维贤身为京营提督,名义上的一把手,也是借着开会商讨京营之事为由,将京营中的将领全都召集了过来。 都督府衙署之内,大小官职的将领足足坐满了近百人。 虽说这些将领中的大部分,背地里都不怎么看得上这位京营提督,但明面上的礼节还是要做的。 就在一众将领在都督府内聊着一些没营养的废话时,几名士卒突然闯了进来,俯身在几名将领耳边说了些什么。 几名将领脸色微变,当即便要起身离开。 这时居于主位的张维贤才慢悠悠开口道:“诸位这是想干什么?正在商讨京营要事呢,为何突然起身欲走?” 几人朝张维贤拱了拱手:“营中有要事,属下只得先行离去,来日再向张国公赔罪!” 说着。 这些将领带来的亲卫也是默默站了出来,而几人也是准备直接离去。 身为京营中的将领,这些人却在实际上不需要真正遵守张维贤的命令。 原因无他。 虽然身在五军都督府,但他们这些人的实际官职乃是在兵部,或者干脆就是文官。 总之五军都督府内的从属关系非常混乱。 所以于公于私,他们都不需要搭理张维贤。 可张维贤却在此时突然站起身子,拉长声音叫住了他们:“等一下。” 接着。 张维贤慢慢从怀中拿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陛下有旨意。” 众人一怔,随即也是立马跪伏于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今日要出宫巡视,京营无须出动兵卒护卫,张维贤坐镇京营,不得调动一兵一卒,钦此。” 那些本欲离去的将领猛地一抬头看向张维贤,而张维贤只是宣读完圣旨后,眼神玩味的看向他们。 这时。 张维贤于京营中的亲信也是当即抬首高呼:“臣领旨!” 接着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臣领旨”声。 几位将领也是在对视一眼后齐齐跪喊道:“臣领旨!” 接着众人又悻悻回到自己的座位之上。 再多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抗旨。 田尔耕之事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种威慑。 不得不承认,新登基的皇上其威严已经慢慢渗入百官之心。 更何况,现在的他们也没有一个真正的主心骨坐镇其中。 于是乎。 衙署内又在宣读圣旨后,又再次响起了欢快的开会声。 所有人虽然明面上没有露出太多异常,但心里都清楚刚刚那封圣旨和陛下出宫之事,究竟意味着什么。 ...... 另一边。 在神威营的簇拥下。 朱由检来到了他此次出宫巡视的第一个目的地——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 第33章 扩大 锦衣卫衙门内。 曹化淳由于提前得知了皇帝于今日出巡的消息,所以也是早早带领锦衣卫上下一众人等在校场内恭候。 此刻。 看见皇帝亲临,校场之上的锦衣卫众人也是心潮澎湃,跪地山呼万岁。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 能在如此近的距离内亲眼看一眼皇帝,那是一件值得吹嘘好几年的事。 更别提皇帝还给他们发了银子、新衣服、新刀...... 最重要的是。 自从一日杀百官之后。 受影响最大的锦衣卫底层校尉们,其实也是在不断的暗自猜想,这位拥有雷霆手段的新皇帝到底长什么样。 所以当他们真正看到身着铠甲剑眉星目,浑身散发着噬人气魄的年轻皇帝时。 也是不由自主的心中透出崇敬。 没办法。 这样英武的皇帝实在太符合众人心中的想象了。 朱由检对此,他非常满意。 于是朱由检在简单检阅了下锦衣卫后,便将曹化淳喊过来吩咐道: “前两天统计在名册上的那些人,全都抓来。” 曹化淳对此早有准备,躬身回道: “奴婢领旨,名册上之人的藏身之地奴婢早已查好,只是由于人数众多,恐怕要两日时间才能全部抓完……” 朱由检直接开口打断道:“今夜就在锦衣卫衙门住下,再从神威营中给你抽调二百人手,一同办案。” 一来一回浪费的时间都够朱由检干很多事了,他自然不会选择回宫。 “奴婢领旨,那奴婢现在就去为陛下收拾寝宫。” 皇帝留宿于宫外确实不合礼制,更别提是住在锦衣卫衙门这种地方。 但对于曹化淳来说,礼制是个什么东西? 天大的礼制也比不上陛下的一个念头。 他当即开始操办此事,然后吩咐锦衣卫一众校尉和神威营一起去照着名单上抓人。 对于锦衣卫一众执行人员来说,这个差事办起来其实很简单。 只是由于要抓的人比较多,才会多费点时间而已。 毕竟那些地痞恶霸的住所是人人皆知的。 也不要想着有人会去提前通风报信什么的。 首先。 锦衣卫的底层校尉和这些帮派之间并没有利益往来,各种好处最低也得是之前百户这样的官才能享受到。 更别提他们中有很多人,还被这些帮派中的首领欺辱过了,早就巴不得他们死。 其次。 就算抛开陛下一日杀百官的震慑,和提督大人的日夜叮嘱不提。 谁会在现在这个前途一片光明的时候,去跟这些肮脏的玩意勾结? 而且这些地痞恶霸里,虽然也有些聪明的察觉到事态不对,但不可能因为一些苗头就抛家弃口当场跑路。 所以这事真办起来,搞不好比平日里操训还要轻松。 朱由检吩咐完这些事后没有再多做停留。 立即在神威营亲卫的簇拥下行出锦衣卫衙门。 他要让这大明这头沉睡已久的巨龙慢慢苏醒过来。 ...... 随着朱由检的命令。 皇帝的行驾先后从一众官府衙门、繁华街道路过。 由于并没有事先封城的命令。 所以京城中许多百姓官吏以及商贾小贩等各色人等,都亲眼见到了传说中的皇帝。 皇帝的出现也是在一瞬间让整个京城都出现了震动。 当然,只是人心里的震动而已。 平日里有大官出巡,百姓们都要自发性的或跪地或回避。 更别提被侍卫簇拥、有着极其显眼龙纛高竖的皇帝亲临了。 这是刻在了当下大明百姓骨子里的畏惧。 对于伏首跪在街道两旁的路人们来说,能偷偷摸摸的窥探一眼陛下的圣颜,已经是莫大的好事了。 说不得,接下来几年的运气都会因为这次得见圣颜变好。 一天时间里。 朱由检就这么带着神威营将整个京城巡视了一圈,直到天色渐黑才返回锦衣卫衙门。 除了带给京城民众极大的震撼外。 朱由检也是对京城的布局有了切身实地的了解。 比如一些底层民众凄惨的生活面貌,和一些国公贵族、掌权大臣们的宅子修的有多么气魄。 ....... 与此同时。 京城中一座不起眼府邸庭院之内。 内阁中的四位阁老,正和几名须发皆白的高官一起,面无表情的坐在摆满菜食的饭桌之前。 这座庭院虽然表面上看去平平无奇。 但既然能被诸多位高权重的朝廷大官莅临,那自然有它的特别之处。 就拿现在所处的这间屋子来说。 汝窑产的碗盘、南海来的沉香熏香、上等红木制作而成的餐桌、金丝楠木的横梁顶柱...... 还有立于一旁伺候的几位侍女,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和惹人怜爱的姿态,摆明了是扬州特调。 连饭桌上看似平常的饭食,实际上都别有洞天。 就拿其中一道清汤白菜来举例。 里面的白菜,都是从数百颗白菜里精挑细选出来的最嫩的那部分菜心,然后再用数十只老母鸡吊汤熬制。 在一系列繁琐工艺后,方才能做出这么一份可以摆在各位老爷面前的吃食。 这一份白菜,就抵得上一户农家辛苦耕种一年。 但就是面对着这么一桌珍馐美味,房间里的一众人等却并没有心思动筷子。 皇上都大摇大摆走出宫门,且在京城里转悠上一圈了。 他们哪还有心思吃饭? 最终。 还是身为首辅的黄立极打破了沉默。 由于此刻不在皇宫之内,他的语气也多了些直白。 “皇上出宫之前我便派人去了京营,但京营中人都被张维贤给用圣旨按住了。” 众人不置可否,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这事大家都已经知道了,现在说起来只不过是引起话头罢了。 片刻后,又有一人顺着黄立极的话说道: “我听说除了这件事外,宫里最近还在大量准备粮草辎重。” “皇上此举......似乎是想出远门外巡。” 第34章 少他妈废话,名单上有你! 此话一出,屋内众人眼中陡然射出精光。 阁老施凤来最先开口询问道:“可曾知晓皇上外巡的目的地是哪里?” 刚刚开口的那名官员冷哼一声:“陛下天威难测,连这次出宫之事我等都没事先得到一点消息,更何况外巡之事?” 这时,有一名福建籍官员开口道: “虽无法得知陛下外巡的目的地是哪里,但我等亦可通过最近陛下所为和各项朝事中提前窥探出一二。” 此言一出,众人也是皆目光平静的转头看向他。 这人也是在品了一口江南上贡来的香茗后,不紧不慢的说道:“如今国库空虚朝政危急,陛下刚上任就抄了不少人的家。” “光从锦衣卫那里抄出来的银子,就有二三百万两之多。” “但这些银子说白了,连辽东欠的饷银都补不上来,更别提其他省份的亏空。” “然而陛下虽有雷霆手段,却也无法一直通过这种方式来补充国库,所以我猜测......” “陛下外巡的最终目的地,极大可能是江浙或是东南沿海一带。” 说到这里。 这位官员便不再往下说去,而是继续品起了杯中的香茗。 众人也是立马会意,明白了话里的意思。 一直抄家终究不是办法,想要从根本上解决财政问题,还是要靠一个健康的税收。 而大明中最为富庶、能提供最多税收的区域,莫过于江浙及东南沿海一带。 皇上这些天来的各种动作,在这种推测下似乎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训练内操、控制锦衣卫、抄家弄银子......其最终目的便是为了到江南改革税收。 可江南一带的税收,是你一个刚登基不过月余时间的皇帝能动的吗?! 知不知道即使是太祖和成祖,也不敢对这些地方把事情做的太过? 众人中施凤来最先表态:“既然如此,明日我便修封家信,着亲信快马送回浙江家中。” 另外几位官员也在此刻颔首附和道:“我等也一样。” 众人虽未明说,但其实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只要皇上敢来,那就别回去了。 落水失火,总有一种死法适用于大明天子。 真以为八百亲卫就能横行无敌了?! 说实话,他们也不想将事情做的太绝。 如果皇上只是在京城内搞搞事情,那即使是一日杀百官之事,他们也认了。 因为把皇帝整死,并不是嘴上说说就能轻易做到的,这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而且那些史书上也总是会不可避免的,留下一些供后人浮想联翩的蛛丝马迹。 但外巡江南这样的行为。 已经和普通的争权夺利,有了本质上的不同。 受影响的不只是某个阁老、某个位高权重的官员、某个传承了百年的世家豪族...... 而是整个阶级! 阶级斗争,从来只有你死我活。 难道仅凭你是大明朝所谓的皇帝。 我们就要交出世世代代凭借着【汗水与努力】,方才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所有财富与权利吗? 白日做梦! 一时间。 几位南方籍贯的官员们互相望着对方,极为默契的点了点头。 而首辅黄立极却没在此刻加入其中。 他看了另一位内阁阁老李国普一眼,继而缓缓摇头说道:“恐怕事情并未像你们说的这般简单。” 刚才发言的那位福建籍官员看了黄立极一眼,阴阳怪气道:“哦?!那黄首辅有何高见?不妨说说看。” 合作归合作,阴阳归阴阳,两者不冲突。 黄立极淡然开口道:“刚才诸位说的这些事情,以皇上的城府,又岂会没有想到?” “况且江南距京城足有千里之远,陛下恐怕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 那人插嘴道:“黄首辅是说皇上不会舍近求远咯?” 黄立极与李国普对视一眼。 他们二人,都来自于河北世家。 河北从地理位置上来说,距离京城更近,恐怕皇上会先挑近的动手。 河北虽远不如江南富庶,但更安全也更快捷。 一番比较之下,河北似乎已然成为皇帝外巡的最优选择。 一众南方籍贯的官员并未再接过话茬,他们的态度很明白: 这是你们北方的事,我们既不会帮忙也不会添乱。 黄立极和李国普倒也没什么不悦。 既然已经猜到皇帝或许会来,那他们也提前做好准备便是。 于是乎。 随着皇上有可能外巡的事情商讨告一段落,诸位老者也是终于有了吃饭的心思。 房间里的氛围顿时轻快了许多。 至于其他皇帝可能会外巡的省份,他们则连想都没想了。 陕西、甘肃、山西、辽东...... 站在当权者的角度出发,是不可能去这种极其凶险还没油水捞的地方的。 ...... 就在各方人马还在绞尽脑汁揣测圣心的时候。 锦衣卫正在默默抓人。 “大人!冤枉啊大人!小人可从来没干过什么违法乱纪的龌龊事啊!!” “少他妈废话,名单上有你!” 接着劈里哐当一顿拳脚伺候,这就是锦衣卫办差的流程。 至于有没有遇到什么反抗?比如说那些打手够多的大型帮派。 若是放在前些日子。 让他们这些底层校尉去拿人,那搞不好挨揍的真会是他们。 但现在皇权的威严已经深入人心。 民间都在传新皇极其嗜杀,哪天没睡好觉都要拉几百人过来杀着玩。 再加上他们这一身代表着部分皇权的飞鱼服绣春刀,哪个不长眼的敢反抗? 况且这些地痞恶霸心中也大概清楚。 这只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罢了。 老老实实回去挨顿板子,过段时间打点下就又能出来作威作福了。 真要反抗了,那不成反贼了?! 所以仅凭一队锦衣卫,往往一下子就能抓回来几十名犯人。 不过嘛。 要抓的人那么多,肯定也会有几个骨头稍微硬点的。 比如说一家钱庄的掌柜。 这家钱庄干的是九出十三归的高利贷行当,同时还经营赌坊。 这么多年来,不知害了多少百姓家破人亡。 当然,敢干这种买卖,背后肯定是有大人物撑腰的。 所以当锦衣卫冲入钱庄准备拿人时,留着八字胡掌柜只是不慌不忙的笑道: “诸位大人,小的只是做些借银于民的行当,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吧?” “况且若是因为此事惊了侯爷,日后恐怕也不好收场。” 第35章 异族 最开始听到这话时。 去抓人的锦衣卫都愣了。 侯爷?什么侯爷?!这是哪个恶霸的外号?! 名单上没有这号人啊,难不成我漏了? 不行不行,我得好好对比一下,免得漏抓了人耽误自己的前程。 这次可是陛下亲临,说什么也得把差事办的漂亮。 于是乎。 在这种心态下,一众锦衣卫也是当即查阅起名册来。 等翻阅名册都没找到“侯爷”这号人后,众锦衣卫这才反应过来。 所谓的侯爷应该是这个掌柜随口编的靠山。 放高利贷是需要有人撑腰不假。 但一个钱庄,还轮不到一个大明公侯亲自出马。 也许背地里或有勾结,但这事不是他们这些基层办事人员该操心的,专心拿人就行。 于是乎。 一众锦衣卫当即是抽出绣春刀,用刀背猛地向那掌柜砸去。 他们将这钱庄掌柜打了个半死,并且将这关于公侯声誉的事情汇报给了上级。 此事最终传到曹化淳眼前。 听见侯爷二字,曹化淳也是亲自审讯了一番,然后大致搞清楚了事情缘由。 原来,这位掌柜说起侯爷其实也是想扯虎皮做大旗。 他的真正靠山是一伙来自于异国之人。 而他也是听说这伙异族和某位侯爷有关系,才想着狐假虎威尝试着看能否逃脱法网。 由于此案涉及公侯名声,曹化淳也不敢擅自决断,正好陛下还未休息,便将此事禀报了上去。 “陛下,今日所抓人犯中,有一私营赌坊放贷之徒与异族勾结......” 让曹化淳没想到的是,自己话还没说完呢,就被陛下直接开口打断。 “异族?” 陛下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多余的感情。 但曹化淳却猛然间感受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将自己包围。 甚至说处于锦衣卫衙门里的校尉们,都刹那间觉得头顶的气氛好像有些不对了。 身材高大武艺了得的曹化淳不由自主将身子弯的更低了: “回禀陛下,是的,那人交代其背后靠山是一伙异族,而那伙异族背后的靠山可能是某个公侯。” 朱由检点点头:“去把办这件差事的锦衣卫唤来。” “奴婢领旨!” 曹化淳慌忙离开,不一会儿便将刚才刚才那队办差的锦衣卫叫了进来。 这队锦衣卫还不知晓皇帝突然召见自己这种底层校尉是为了何事,一时间吓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跪伏于地的锦衣卫听到上方传来淡淡的声音:“刚才缉捕时谁最先动的手?” 几名锦衣卫听见这个问题,瞬间吓破了胆魄,跪在地上都止不住的打起了摆子。 难不成那钱庄掌柜背后之人真是某位公侯,皇上要因此除了自己这些人灭口吗?! 可自己完全是按照命令与名册办差呐! 几人心中惊骇,却不敢不回答皇上的问题,最边上的一名校尉颤声回答道: “回...回禀皇上...名册之上有那人的名字...是...是小人率先动手。” 朱由检看向曹化淳:“此人升百户,其余人升总旗,昭告锦衣卫衙门。” “奴婢领旨!” 接着朱由检又淡淡开口道:“去将其余异族全部抓来,要活口。” 几名锦衣卫听见这话猛的一怔。 随即心头如泄洪般狂喜,将头哐哐砸在青石地板上。 接着几人匍匐于地膝行向后,直到退出庭院方才慢慢爬起身子。 离开后。 这队锦衣卫一刻也不敢多停,当即从钱庄掌柜那拷打出那伙异族的地址。 然后直到他们离开锦衣卫衙门前去办差时,方才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一方面是皇帝的压迫感冲击实在太大。 另一方面是。 连升三级这种只存在于说书先生嘴里的桥段,换谁来谁都麻。 这队锦衣卫离开后。 刚刚衙门里发生的事,也是快速在众人口中传播开来。 除了艳羡之外,锦衣卫上下人等心中也是在这时多了一个种子。 侯爷,是个什么东西? 我们办的是皇差! 曹化淳身于衙门之内,自然也是能看出这种心态上的变化。 此刻的曹化淳眼眶微红,心中滋味万千难以言说。 前些日子他在陛下面前保证,说要让锦衣卫在三年之内恢复太祖之威。 结果发现在陛下亲临后,三年搞不好要缩短成三天了。 曹化淳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慢慢将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 除了这点外,曹化淳还敏锐的捕捉到了一点上意。 陛下...似乎对异族之人颇为反感。 曹化淳默默将此事记在心中。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 没过一会儿,那伙异族便被抓到锦衣卫衙门。 一番酷刑拷打之后,曹化淳来到朱由检的临时寝宫,恭声道: “陛下,查清楚了,那伙异族确实和一位公侯有所勾结,勾结的那位公侯是武清侯李国瑞。” “最开始时,他们借着祭祀迷信之事巴结上侯府之上的一位管家。” “由于这伙人颇于善从放贷之事中攫取利益,便慢慢被管家引荐给武清侯。” “据这伙异族交代,他们自从搭上武清侯后,便在短短数年内掌控了数个钱庄,一直在行放贷甚至乱市之事。” “武清侯本人和朝中一些官员从中获利颇巨。” 说完,曹化淳躬身立于一旁,不再多言。 武清侯乃是万历朝李太后的后人,属于是根正苗红的外戚。 如何决断皇上自有定论,他只需要将调查结果汇报给皇上即可。 “派人暗中盯着李国瑞。” “奴婢领旨。”听见这话,曹化淳明白李国瑞已是个死人了,当即躬身退出庭院。 曹化淳离开后,朱由检眯了眯眼睛,周身气场让人不寒而栗。 虽说处决那批异族和李国瑞对于现在的朱由检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 但他并没有立即下令。 他杀人是要考虑政治意义的,这点人得过两天再杀。 因为明天还有一场好戏在等着京城里的民众。 第36章 一个不留 是夜。 京郊外的一处农庄。 对于农民们来说,白天耕作劳累一天之后为了对抗饥饿感,只得早早睡去了事。 不过今日不同于往日。 很多户人家虽然早就躺在床上,但却并没立马睡去。 原因正是因为今天城内发生的事。 一位农妇躺在床上,语气中带着几分兴奋对自己丈夫说道: “当家的,我听说皇上今天在城里抓了好多恶霸,你说他会不会把咱村的牛二也给抓走?” “那牛二前天还说什么虽然他姐夫死了,但只要新的百户上任了他打点一番那他还是现在的牛二。” “还让咱村的人都提前把份例准备好,口气可狂!” 黝黑干瘦的丈夫不禁发出一声嗤笑: “你们这群妇人天天聚在村口闲聊把脑子都聊傻了,皇上是多大的官,能有心思管咱村的牛二?” 就在农妇还想争辩时,屋外突然传来吵闹。 “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可从来都没干过什么祸害乡里的事!” 这对夫妇不禁一怔,因为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正是牛二的。 两人慌忙搭了件衣服跑出去查看。 只见平日里在村子里趾高气扬的牛二,现在正像条鼻涕虫一样,打着摆子跪在一名锦衣卫面前。 拿人的锦衣卫冷笑一声:“牛二,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之前你仗着你姐夫百户的关系,在村子里大收份例?” 这名锦衣卫回想起刚才衙署内发生的事,忍不住继续说道: “告诉你,如今皇上登基,治的就是你这样的腌臜货,以后皇城之外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连大明公侯的人犯法皇上都照抓不误,何况一个小小的村霸? 接着,牛二被不由分说的拷走了。 村子里饱受欺压的村民,也是在此刻忍不住发出叫好声。 直到锦衣卫离开后。 村民们都还是相聚在黑夜里聊了好一会儿才各回各家。 回到家里的农妇依然不减兴奋:“当家的,外面都说新皇上特别狠,见人就杀,可我看皇上杀的都是坏人!” 丈夫大急:“小点声!” ...... 翌日,清晨。 朱由检起床锻炼完身体后,曹化淳跟着凑了过来: “回禀陛下,名册上的首恶已经全部缉拿归案,另有两百余名从犯逃窜隐匿,奴婢已派人继续通缉。” 朱由检点点头:“着人骑马昭告京城及周遭县衙村庄,今日午时将这些人全部斩首。” 曹化淳心里一惊,他本以为陛下会将那些首恶斩首示众,其他犯人再做定论。 没想到三千多人竟然一个都没放过! 今日过后,皇权的威严又将再一次在人心中大幅拔升。 曹化淳不敢再多耽误时间,躬身回答道:“奴婢领旨。” 考虑到一次性砍的人比较多。 朱由检还特地设立了多个斩首点位,以此来方便百姓们围观。 随着骑在马上的传令士卒掠过京城中的每一条街道。 京城中的百姓瞬间因为这事沸腾起来。 杀头。 自古以来都是一项最能引人注目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从昨天抓人开始,城中百姓们就已经在议论纷纷,私下讨论着年轻英武的皇帝会如何处置这些犯人。 也同样是从昨天开始,原本那些关于新皇昏庸残暴的传言,已经开始不攻自破。 皇帝杀的人对我究竟是有好处还是有坏处,我们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无数百姓也是自发性的奔走相告起来。 ...... 五军都督府内。 张维贤看着眼前街道上欢腾的百姓,心潮澎湃。 他不仅看到了民心所向,同样也看到了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之前陛下召他进宫时,曾问了一个让他哑口无言的问题:若是改革京营,从哪里招兵? 这个问题当时他确实无法回答,因为那时的百姓只要脑子没问题,那就绝对不会想着来投军。 但现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陛下仅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让百姓对官府重新产生了信任,钱粮也都不再是问题。 如此一来,只要张贴出招兵告示,那便必能吸引来一批良家子主动投军。 张维贤虽不敢保证凭此就可拉出一支精锐之师,但至少能一扫京营颓势。 这样的话,京城中的局势便不会再像之前那般危急了。 想着这些事情,张维贤不禁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 皇上登基不过月余时间,竟然都已经能力挽狂澜做到这种地步了。 那未来的大明,又该会变成什么样子? 张维贤攥紧了拳头,心中充满期待。 张维贤所看到的场景,文官集团自然也能看到。 连他们也不得不承认。 这位十七岁的少年天子这步收服民心的棋,确实走的妙。 但同样,这样的行为也进一步验证了他们的猜想。 如此着急的在京城之内行此屠戮之事,必然是为了接下来的外巡做准备,收买民心的同时震慑人心。 可惜,皇上还是太高估自己,也太低估我们了。 不管是向南还是向北,最终都是一条死路。 到时候,也许京城内会迎来一番震动,但终究无伤大雅。 时间会磨灭掉很多东西。 为民除害可以变成残暴嗜杀,励精图治也可以变成昏庸无能。 所以他们甚至没再揪着这种大肆屠戮之事去大做文章,只是一心等着皇帝外巡的那一天早点到来。 ...... 时间很快到了午时。 菜市口、锦衣卫衙门口、城门口...... 数个临时设立的砍头点,皆围满了从四面八方赶来的百姓。 随着一声“行刑”。 一位位平日百姓眼里惹不起的大人物,被像条死狗一般拖了上来。 很多往日以手段残忍著称的恶霸,此刻裤裆里已经满是屎尿。 但还没等他们喊出几句求饶的话来,一柄闪烁着寒光的钢刀便已向他们脖颈砍去。 周遭顿时响起了震天的叫好声。 百姓们最开始只是出声叫好。 但随着被砍头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想起被这些畜生所欺压的过去,叫好声慢慢变成了破口大骂、振臂高呼。 若不是前方有维持秩序的锦衣卫和神威营亲卫。 他们恐怕会自己冲上去将这些犯人撕碎。 就在群情激愤之时,一支被一众黑衣骑兵簇拥着的龙纛从远方袭来。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接着哗啦啦跪倒一片。 第37章 不要问帝国的子民能为帝国做些什么 PS:不涉及任何历史人物影射,大家不要无端联想哦~ …… 黑压压跪倒一片的民众。 看着那支龙纛和被居中拱卫的英武皇帝,心头涌起火热。 虽然他们中昨天已经有人远远的看过皇帝一眼。 但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面对皇帝,这对于他们所有人来说都是第一次。 皇上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里,是为了检阅砍头吗? 众人心中带着这种朴素的疑惑。 但却没人敢抬头多看一眼。 对于绝大多数的京城百姓来说。 平日里闲着无聊时,唯一消磨时间的方式就是闲聊各种大人物的事迹。 而这段时间里又莫过于皇帝的事迹被聊的最多。 再加上这两日亲眼所见的各种事情。 众人对大明朝刚登基不久的年轻皇帝,已经产生了由衷的敬畏。 就在跪在地上的百姓心中忐忑与火热相互交织之时。 一道高亢的声音突然间传进他们的耳朵里:“有旨意!” 众人心头一跳,他们中有的已经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面对传说中的圣旨。 因此众人不禁将头埋的更低了,他们生怕做出什么不该有的动作,引起皇帝不悦。 同时众人也因为强大的好奇心将耳朵竖的老高,全神贯注的等着接下来的话。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日后再有作奸犯科扰乱民生者,杀无赦!” 这句话说完,每个人心中都是突然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就好像...皇帝特地来他们面前说这件事很奇怪——因为他们是平民百姓。 皇帝不应该来到他们面前,就为了说一句这个。 这些东西完全可以让那些乡绅或者官老爷们传达就行。 但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众人从难以言说的心态转变为变成彻底震惊。 “京城及周边县衙村庄,免征辽饷三年,钦此!” 话音落下。 还不待众人反应,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向远方离去。 众人慌忙抬头,这才发现那支高竖的龙纛已经离去。 免征...辽饷... 这四个字回荡在众人耳中,直到现在都还有人觉得刚才所发生的事有些不够真实。 如今各项赋税之中,最重莫过辽饷。 若是直接免去辽饷,那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也许就能吃饱饭了。 可这是真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没一个人敢第一个开口,生怕打破了这个美好的幻想。 就在众人沉默之时,人群中突然窜出一声少年吼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惊觉,这才发现一切并非梦幻,人群中随即响起此起彼伏的万岁之声。 这一日。 京中山呼万岁,声音连绵不绝,震动人心。 也是在这一日。 数百名十五六岁的少年自发聚集于五军都督府前,主动要求加入京营,拱卫皇城。 此举自然是轰动了沉寂多年的五军都督府。 一些早就变成吉祥物的武官勋贵,也是因为这样极其反常的场景瞪大了眼睛。 活了几十年了,真的第一次见有人主动投军。 武官勋贵们的心态,也在这一刻出现了某种细微的变化。 对此。 京营提督张维贤却是躲在衙署之内,连头都不敢露一下。 主要是皇上还没吩咐他下一步该干什么,所以他不敢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生怕扰乱了陛下的计划。 说实话。 若是陛下在三年甚至一年之内做到如今这步。 那他都直接做主把这些人给纳入京营了,这本就是他身为京营提督的权责之一。 但陛下只用了一个月。 所以张维贤觉得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的听话,等陛下让他干什么时再去干,当一个执行机器就好。 于是。 张维贤只得派手下将这些自愿投军的少年好生打发走。 我知道你们很急,但我实际上比你们更急! 大家再等等,这一天应该很快就要来了! ...... 当日。 朱由检于几处百姓聚集的地方让人宣读完圣旨后,便在侍卫簇拥下返身回到皇城内的乾清宫中。 他要做的事已经初步完成。 在帝国的子民心中种下一颗种子,然后慢慢让其生根发芽即可。 这个过程,急躁不了一点。 因为朱由检要做的事,是带领大明走向真正的巅峰,而不是什么虚假的繁荣。 所以他必须要让大明强大到即使是在他死后,也能做到一直碾压其他任何国家。 想要做到这一点,那就要让这个年代的大明有着超越时代的领先才行。 而这绝对离不开民众的力量。 这也是他为什么宣布免除京城周遭辽饷的原因。 如果帝国子民连饭都吃不饱。 那就不可能推动这个庞大的国家一步步前进,直至走到巅峰。 不要问帝国的子民能为帝国做些什么,先想想帝国能为他的子民带来什么。 你得先为帝国的子民解决问题,才能让他们跟你走。 身为一个成熟的政治家,朱由检自然对这点再清楚不过。 同时在他回宫后。 一条传言也是在市井中慢慢散播开来: 武清侯李国瑞府中嫡女,仅其佩戴的一双翡翠耳饰就价超千两。 乃是十户农民没日没夜耕种十年,都挣不来的银子。 这件事,是在朱由检的授意下,由锦衣卫去传播的。 同样这件事也会在朱由检的引导下,成为灌溉民众心中那颗种子的第一滴水。 就在朱由检思索未来之时,王承恩躬身进入偏房,道:“陛下,前些日子派往陕西的密探回来了。” 朱由检当即抛开脑中一切杂念不再多想:“带他们过来。” 片刻过后,那几名秘密出访的太监被带到已经隔绝了一切耳目的偏房内。 面对着风尘仆仆的几人,朱由检不做任何废话,直接开口道: “陕西现在是什么样子?将你们了解到的一切都说出来,不论说了什么朕都不会怪罪你们。” 领队的太监听见皇上这么说,也是攥紧拳头跪地伏首哭嚎道:“陛下,我大明陕西危矣!” 第38章 毛文龙眉头一皱,察觉事态不对 “从奴婢进入陕西之境开始,便看到了大片逃难的饥民和受灾的田地。” “不仅如此,那些城中大户还趁此机会与官府勾结囤积居奇,大肆抬高粮食价格,逼的我大明百姓流离失所。” “等奴婢进入受灾最重的延安府时......还亲眼看到了大批人......人相食的惨况!连奴婢等人都差点被抓去吃了!” “若不是奴婢们相比于饥民腿脚更利索的话,那已经无法再回来见到皇上了!” 最后,这位声音哽咽的太监顿了顿,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陛下...若是再拖些时日的话,陕西...恐怕会生出大规模民变!” 听完几人讲述,朱由检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这些汇报和他想象中的差不多。 以这个年代的生产力来说,一旦出现灾荒那必然会出现大规模人相食的惨状。 如何解决好一省之巨的灾民,确实是一个相对棘手的问题。 运粮、抢粮、赈灾...... 这些都只能缓一时之急。 而且陕西受灾已长达数年,朱由检也不知道这样的灾荒还会在未来持续几年。 必须要等过段时间他亲自到了后,再切身实地的去思考破局之策。 朱由检看向几名密探,从身上取下一些贴身的物件: “最近时局危急,朕明面上不能赏你们什么,否则可能会有人对你们不利,这几样东西你们先拿着。” 听见这话,几人慌忙跪地叩首:“奴婢蒙皇上圣恩,为皇上效力万死不辞!” 他们虽然不知道最近朝中具体发生了何事,但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那事情必然不简单。 而且能被皇上贴身带着的东西,即使抛开其价值不谈,也已经是一种巨大的恩赐。 几人感动之余,顿觉这些日子里所受的一切苦都值了。 接着朱由检看向王承恩:“再去内帑给他们一人取一千两银子,这段时间将他们带在身边,不可让一切外人接近。” “奴婢领旨。” 朱由检挥了挥手,王承恩随即带着几人离开房间。 只剩一人的房间里。 朱由检从一堆文策中找出有关陕西各州府的地图和其官员名册,仔细翻阅起来。 ...... 京城之内。 仍是在那间不起眼的庭院内。 黄立极看着眼前的其他同僚,最先开口道:“皇上给京城周遭免征辽饷的事,诸位都听说了吧?” 众人点了点头。 “既然皇上不想税之于民,那这份银子最终便要落到我们身上,再结合近日皇上各项所为来看,外巡之事已是不争的事实。” “我派人给家中送去的密信,算着时日应该也快到了。” 施凤来接过话茬:“浙江比河北稍远,但我送去的信件也左右不过这两日就到了。” 一名江南籍贯官员插话问道:“新君可有人选?” 黄立极眉头微蹙,当场喝道:“事情还没有结果,说这些无用的干什么?!” 那官员悻悻一笑,也不再多言。 片刻后,还是黄立极缓了缓语气:“总之...事成之后,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选个年弱之主来继承大位,到时还需要我等齐心协力。” 众人皆跟着默默点头。 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天子,实在是给他们整的有心理阴影了。 所以有这个前车之鉴在。 等皇帝暴亡后,他们说什么也要换个目不识丁的孩童来继承大统。 此举虽然会遭遇不小的阻力,但只要众人齐心协力,并非是一件多么难办到的事。 毕竟,现在的皇帝不同于先皇,他在临死前还并没有指定继承人,所以办起来的难度也要小上很多。 想到这里,众人不禁叹了口气。 如果早知道事情会到今天这种地步,那他们在一个月前就应该试着拼一把。 这时,一直不太喜欢开口说话的李国普出声了:“以宫里那位的聪慧和手段,恐怕在临行之前必然还会借机肃清京营。” “李阁老的意思是......?” 李国普抿了口茶:“几年时间下来,京营这些人似乎也有些不够听话了,所以不如趁此机会将他们换掉。” “哈哈哈李阁老果然高见,如此一来皇上出宫上路时也能走的安心了。” 因为这句一语双关的玩笑话,房间里的众人脸上都不禁多了份淡淡的笑意。 ...... 与此同时,京城之外。 一队车马也是在跋山涉水之后,终于来到了京城门外。 这队车马正是进京述职的毛文龙。 一路上,那些来传旨的太监们,都在闲聊时跟他诉说新登基的年轻皇上有多么英明神武。 但对此,毛文龙并未在意。 太监本就偏向皇权一方,他们的话没什么值得参考的。 新登基的少年天子究竟如何,他要自己亲眼看了才知道。 进了城后。 一行几人换了顶不起眼的轿子,等行到一处隶属于宫里的驿站后,毛文龙被放了下来。 随行太监向他躬身道:“毛大人先在此歇息,小人们先回宫中禀报。” 毛文龙轻轻点头,带着两名随从住进了驿站里。 很快。 那几名前去东江镇传旨的太监就被带到朱由检面前: “启禀陛下,毛文龙毛大人已被带到京城,奴婢们将他先行安置在了驿站之中,等候陛下传唤。” 朱由检放下手中书卷,点了点头。 没想到,这个毛文龙还真是个典型的抗金主义战士。 这种人,他很喜欢, 而且不管是出于何种心态来到京城,毛文龙都在某种程度上证明了他的忠诚了。 不过朱由检并未第一时间让人带他进宫,而是开口吩咐道:“先让他在驿站住下,明晚再带他进宫。” “奴婢领旨。” 一方面,目前的朱由检手头上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另一方面。 想要真正收服毛文龙这种人的心,发挥其最大的主观能动性。 那就还是要让他自己去看看京城中的变化才行。 宫属驿站中。 毛文龙听到说明晚带自己进宫的回复时,一时间不免有些诧异。 他看着那名传旨的太监,再一次确认道:“你确定陛下是让我明晚进宫,而不是明天早朝时入朝觐见?” 太监点头如捣蒜:“确定!这可是陛下口谕,小人可不敢传错半个字。” 听着这个回答。 毛文龙眉头一皱,察觉事情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第39章 老来多惊梦,似有狂语人 在毛文龙的设想中。 此次进京述职无非就是两种结果。 一是早朝时他被带进宫中觐见,然后群臣起而攻之,然后他这个众人眼中的心腹大患被陛下震怒之下当场治罪。 二是早朝时他被群臣起而攻之,陛下宽恕他的罪过,继而责令他继续守好东江镇,既将他震慑一番又收买了他的人心。 前者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后者他可以理解。 虽然心中确实也有几分“天降雄主救大明”的幻想。 但已经到了知天命年纪的毛文龙,知道那只不过是自己不切实际的臆想而已。 只是当他刚刚听到传话太监说明晚再带他进宫时,他突然从中捕捉到了一丝极为关键的信息。 晚上进宫,那便代表着新皇是要私下先见一见他。 这种行为本身就已经是一种示好,同时印证了毛文龙在来之前的猜测: 新皇能从一众奏折中看出谁是有功之臣,说明他便不会轻易被朝中官员所糊弄。 念及此处。 毛文龙本已沉寂如一潭死水的心中出现一丝波澜,同时对明天的觐见多了几分期待。 顿了顿后,毛文龙继续朝那传话太监询问道:“陛下可还有别的吩咐,比如让我待在驿站中不得走动之类的?” 传话太监笑着摇头:“这个倒没有,只要毛大人不误了明晚的觐见之事就行,其余的全看毛大人自行安排。” 毛文龙点点头,传话太监也随之退下。 等到传话太监走后。 毛文龙换了身便服,没带随从独自一人离开驿站。 好些年未曾再来京城了。 毛文龙只觉得现在的京城,比自己记忆中的京城多了好些生气。 甚至街道上走动的百姓,都会在不自然间多透露出几分笑颜。 毛文龙暗中评价着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从这些来看的话,新皇似有爱民之风。 只可惜,光凭这点还远远救不了大明。 金人虎视眈眈、士卒欠饷成风、官员苛待百姓、世家兼并成灾...... 内忧外患的积弊之下,毛文龙也不知道大明还能再撑多久。 不过等到了明天觐见时,他会将自己见到的这一切都说给皇上。 虽然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天子来说,这些事情太过沉重且根本无力解决。 但他至少要让新皇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 这样的话,也算自己对得起先皇的知遇之恩了。 想到这里,毛文龙叹了一口气,突然发现有些累了。 没办法。 人老了,心气散了,力气也跟着散了。 他走到一家面摊前要了碗面条,准备垫些吃食歇歇再走。 他刚刚坐下,突然间听到身后传来两名稚童的打闹声。 “新皇上可真厉害,一天就砍了三四千个恶霸,比太祖皇上还要厉害,俺娘说只要俺好好吃饭,长大了也能去当锦衣卫,跟着皇上一起砍坏人!” 毛文龙上了年纪,此时听见稚童的玩笑之语和对新皇的夸赞,心中也是多生出几分温馨。 看来。 新皇上任时整治了一批地痞流氓,不然也不会传于稚童之口。 不过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连三四千人这种胡话都说得出口。 一时间。 毛文龙起了逗弄之心:“小孩,知道砍这么多人要换多少把刀吗?” 其中一名小孩吸了吸鼻涕:“知道,俺爹说那天换了一百多把刀。” 毛文龙瞳孔一缩。 还没等他多想,另一名孩童也跟着叫喊道:“不对!你爹那是在菜市口看的,锦衣卫衙门口才是砍头最多的地方,俺爹说那边足足砍坏了两百多把刀!” 这时,店家将面端了上来。 毛文龙看都没看一眼,扔下一块远超面钱的银子直直起身离去。 “诶诶诶!客官你的面!” ...... 等毛文龙来到菜市口时,他看到了成片已经干涸的血迹。 接着他立马转身前往锦衣卫衙门,又在那里看到了同样的场景。 同时,他还在锦衣卫衙门口看到了身着飞鱼服腰胯绣春刀的办事校尉。 如今的锦衣卫和他记忆中那个破落衙门,已有天壤之别。 毛文龙深吸一口气,当即从一旁抓住一个路人。 塞给他一块银子便让其把最近京城中发生的事说给他听一遍。 路人见了银子,自是喜笑颜开的开始讲述。 等毛文龙听完讲述后,他默默转过身子,眉头紧皱。 什么叫皇上带着八百人出宫?! 什么叫一日杀百官?! 什么叫一天砍了三千多个地痞恶霸?! 毛文龙觉得自己老糊涂了,一定是刚才听岔了,于是便又从大街上找了几个人拽过来询问。 一连问了五个人都得到差不多相同的答复后,毛文龙发现自己藏于袖袍中的手竟止不住颤抖起来。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方才凭着数十年来征战沙场的阅历让自己强行平静下来。 紧接着。 毛文龙不做任何停留,打听从几位昔日同僚的家门。 出于各种原因,他本没有来打扰这些人的打算。 但现在。 如果不把一些事情搞清楚的话,他恐怕死也不会瞑目。 在一连拜访了三位同僚后,毛文龙独自沉默着离开了。 什么叫皇上刚上任就抄出来几百万两银子?! 什么叫皇上一个人捏的满朝官员不敢抬头?! 什么叫皇上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当着百官的面,活活骑马踏死一位三品盐务使,事后还竟无一人敢追究?! 听着几位同僚口中信誓旦旦的话,毛文龙一时之间大脑陷入空白。 他自认为多年征战沙场,养气功夫已经够深。 但在面对着这些事情时,毛文龙最终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人生最后也是最大的一份希冀,或者说遗愿。 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摆在了自己眼前。 但毛文龙竟发现自己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面对它。 这种状态下。 毛文龙都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驿站的,也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 深夜。 毛文龙在迷迷糊糊中睁开双眼,陡然发现自己房门外竟站着一个手持长剑的黑影少年。 多年来的生死经验使得毛文龙并未慌张。 他从床上撑起身子,淡淡开口问向那黑影少年:“堂下何人行刺本官?” 少年并未回答,只是拿着手中的利剑一步步向他靠近。 等到少年离的足够近时,毛文龙骇然惊觉,手拿长剑的少年竟是年少时的自己。 年少时的自己沉默无言的看着此刻的他。 但毛文龙却分明看见那少年正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向他喊出那句他曾说过无数次的狂言。 “不封侯,不罢休!” 第40章 抄家、灭族、凌迟(求追读、求月票) 轰隆—— 毛文龙只觉得大脑如遭雷击,他猛地睁开双眼,这才发现刚才那让他振聋发聩的少年早已不见踪影。 透过房间的窗户往外望去,天竟然都已经大亮了。 外面的随从似乎是听到了里面的动静,看到坐在床上的毛文龙后,不禁长舒一口气。 “大帅,您总算是恢复正常了,昨天晚上可是把我们给吓坏了。” 毛文龙恢复了以往的镇定:“昨天怎么了?” 随从脸上浮现一抹窘迫:“咳咳...大帅...您昨天晚上跟鬼上身发癔症了一样...” “自从回来后嘴上就一直说什么大明有救了!大明有救了!足足折腾到半夜方才睡去。” 昨天! 听着手下随从的话。 毛文龙猛然回想起昨天自己询问的那些事,发现自己的记忆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不断轮转起来。 那些事...全是真的! 毛文龙猛的从床上撑起身子,却猝然发现自己的动作竟比前两年要迅捷的多。 连多年征战所留下的暗伤,都比前两年时要好上许多。 就在他沉默之时,窗户外的街道突然传来一阵叫喊声:“快来看呀!武清侯被皇上下旨抄家了!!” 武清侯?! 听着这三个字,毛文龙不禁一怔。 他听说过武清侯的传闻,此人嚣张跋扈勾结官员,民间早有恶名。 只不过武清侯乃是万历朝李太后族中的嫡系后人,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这才没人敢动。 这样的人,突然就被新皇下旨抄家了?! 他当即吩咐随从道:“穿便服,过去看看!” 很快。 毛文龙跟着街道上涌动的百姓来到了武清侯侯府前。 此刻的武清侯府已经被大队锦衣卫所包围,只在门前留了块空地出来供百姓围观。 而在侯府大匾之下,正有一中年男人抱着一块牌位痛哭哀嚎。 “冤枉啊!我身为皇亲国戚,世受国恩,怎么可能会去干什么贪赃枉法之事!我要见皇上!我冤枉啊!!” 痛哭哀嚎之人正是现任武清侯李国瑞。 在那伙异族被抓之时,他当天夜里便收到了消息。 慑于皇上最近的残暴嗜杀,李国瑞也是惶恐万分。 但等了一天都没等到下文,李国瑞也是多了几分侥幸心理: 自己贵为皇亲国戚,和那些皇上杀的官员地痞终究有所不同。 皇上应该不会为了这种小事降罪于自己,顶多事后敲打一下。 但他没想到也就仅过了一天而已,锦衣卫就直接把他的侯府给围了。 垂死挣扎下,李国瑞只得抱起祖宗牌位来到门外痛哭,心中抱有最后一丝侥幸: 皇上...他应该会因此多少顾忌一些皇家颜面吧? 面对着李国瑞的嚎哭,锦衣卫一众并未阻拦,只是扶刀伫立一旁。 而人群中的毛文龙看着这一幕,不同于不断叫好的民众,他在观看的同时心中也在快速思索。 之前那些事迹都是他听说的,眼前发生的可是他亲身经历的。 “昨天还未曾听闻此事一点消息,今日陛下一句话,就将贵为侯爵的外戚抄家。” “那些传言果然不假!” 至于这个武清侯嚎哭之事会不会影响皇家颜面,毛文龙则根本没去多想。 杀的整个文官集团抬不起头的新皇,会在意这个?! 身为武官。 毛文龙在这方面的思想更为简单: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去考虑名声。 就在毛文龙思索之时。 他前方一名围观的百姓突然开口对旁边的人说道: “这个狗操的李国瑞,皇上早就该杀他了!你们听说了吗...他吃顿饭就值上千两银子!咱们种十辈子地也种不出来那么多钱!” 接着一旁另有一人说道:“只要犯法,皇上连皇亲国戚都照杀不误,有这样的皇上真是我大明之幸!” 周围顿时响起附和之声,叫好的声音也变得更大了。 对于百姓们来说,可是有好些年没想到这样的大人物被抄家了,更何况李国瑞这样的又坏官又大的人。 且不提他纵容府中下人欺男霸女可是不争的事实。 毛文龙瞥了刚刚说话之人一眼。 以他的阅历,自然不难看出这两人大概率是锦衣卫派出的谍子。 同时。 毛文龙也察觉出这次抄家,似乎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 就在他思索之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奔腾声响。 很快。 数十余骑兵从街道上涌来,围观的群众赶忙自发性让出一条道路。 毛文龙被人群推着往后退了退,但仍能看清为首的几名杀气腾腾的黑衣少年。 毛文龙知道这是陛下亲卫。 随着这队亲卫的出现,喧闹的人群中瞬间安静下来。 等到骑兵行至武清侯府门前后,一名黑衣少年从马上跳将下来,朗声喝道:“陛下口谕!” 人群哗啦啦跪倒一片。 “武清侯李国瑞,与异族相互勾结,暗中行放贷乱市之事,致使无数百姓家破人亡,证据确凿罪无可赦!” “因此掠其武清侯爵位,家中所有钱财田亩一并抄没,上下族人皆灭。” “李国瑞本人及其家中帮凶首恶,三日后凌迟处死。” “异族上下人等,即日拖往菜市口凌迟处死!” 言罢。 神威营亲卫不做任何停留,转身将李国瑞拖进侯府后,紧接着里面立马传来凄厉的惨叫。 时间紧任务重,得赶在三日后凌迟之前问出来他的家产都有哪些。 而门外围观的群众则陷入了沉默。 抄家、灭族、凌迟,这些字眼点燃了他们心中热血。 这些年来。 大明全国上下皆知,仅死于金人之手的沙场将士就不下数十万。 若是再加上未被统计的大明百姓。 这个数字又何止于百万之巨?! 甚至说京郊附近,就有不少是从辽东逃难来的难民。 而那些死去的人里,又有多少是他们的亲属、子女、袍泽? 国仇家恨相互交织叠在一起。 使得人群在沉默片刻后,便如一团火般炸裂开来。 曾经他们没得选。 但现如今新皇登基大明上下百废欲兴,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也挺起了一分脊梁。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皇上万岁兴我大明!!!” 毛文龙便眼睁睁看着众人在一瞬间齐声高呼—— 年逾五十的毛文龙看着这一幕,两手骨节攥的发白。 若是我大明全国上下皆能如此,那区区金人又有何惧?! 第41章 此事还需用到袁崇焕 菜市口前。 但凡能站人的空地,都被疯狂的百姓们围的水泄不通。 十余名异族被绑在行刑架前。 随着一声“行刑”高喝,十数名久居牢狱精通各项手艺活老师傅们,先后将一盆冰水浇在这些异族惨白的胸口上。 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动刀前先拿冰水激一激,可以让心脏剧烈收缩。 此举既能让受刑者最清楚的感受痛苦,又可以让待会下刀时受刑者少流血,死的慢些。 主打一个美观又实用。 随着左胸第一片肉被剜下,台上受刑人的哀嚎使得台下的观众陷入进一步狂热。 每剜下来一块肉,百姓们就张口叫骂振臂高呼。 毛文龙在旁边观望了一会儿,便转身向驿站走去。 他已经彻底清楚这一切都是新皇在背后做推手。 而新皇此举的原因也必然是在煽动起百姓的情绪后,团结住大明百姓好起兵抗金。 不不不! 对于陛下这样的天降雄主来说,应该叫“灭金”才贴切。 毛文龙心潮澎湃,走起路来健步如飞。 以至于连身后的两名年轻随从都得小跑着才能跟上。 凌迟对于毛文龙来说并没有什么好欣赏的,他在战场之上已经见惯了胳膊腿乱飞的场面。 陛下今晚就要召见他。 他得赶紧趁着现在将如今辽东的局势详细做一篇分析,以供陛下参考。 就算是自己的这些分析只能为陛下起到节省几分时间的作用,那也值了。 ...... 与此同时。 就在菜市口刑场喊杀震天的时候。 那座隐蔽庭院里又聚集起了一批大明官员。 这次。 聚集的人数比上次还要再多上一些。 这群人此刻的脸色也是阴沉的可怕。 之前田尔耕一众被诛之时,众人都没有像现在这般惊惧恐慌。 但当今日武清侯被抄家灭族,其本人还落了后凌迟下场后。 他们确实是有些彻底绷不住了。 死亡本身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若是再以一种极端痛苦的方式死去,那就更可怕了。 在众人看来。 皇上此举极有可能是在临外巡前,对朝野上下的一次震慑。 不管皇上究竟有没有这种念头。 反正这种行为,确实是已经在他们心中构成了这种猜想。 所以他们害怕。 害怕下一次屠刀会不会砍向自己这些人中的某个,然后再来震慑震慑别人。 毕竟。 武清侯贵为皇亲国戚,乃是实打实的超品侯爵。 其政治地位比朝中正一品大员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且武清侯家族经营三代有余。 其底蕴远非在高官眼中只是个干脏活的田尔耕之辈可比。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物,皇上一句话就给灭族了。 没有流程、没有审判,就只是因为一句话! 疯了,绝对是疯了! 这是桀纣之君! 诚然。 从现实方面来说,现在的皇上还远远无法将他们一整个连根拔起。 否则整个大明全国上下必将政令不通、割据四起。 但若是从他们中挑出来一个幸运儿剐了。 以如今这个皇上的疯狂和手段,是绝对做的到的。 但问题是。 没人想赌也没人敢赌,自己会不会成为这个幸运儿。 未知的恐惧才是最令人不安的。 所以他们必须联合起来给皇帝制造一个巨大的掣肘,让其不敢轻举妄动。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屠刀不会轻易砍向自己这群人中的某一个。 在一片阴沉如水的氛围中,身为目前官员领袖的黄立极开口了: “你我诸位现在都好比热锅上的蚂蚁,稍不留神便可能落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所以诸位还是集思广益,想想怎么把眼前这关给渡过去。” “过了这关,后面的日子就好过了。” 话音落下,一位福建籍官员站了出来:“不如我等连夜上封倭寇犯边的折子,好让陛下投鼠忌器?” 这是一种很常用的手段了。 当年成祖崩后。 宣宗、英宗试图再开海禁下西洋。 然后。 福建当场就出现大规模倭寇犯边,外加民众叛乱。 等命令被收回后,福建又立马太平了。 这招,是文官集团与皇帝争权时很好用的一招。 皇帝弱时,一封假奏疏便可吓退,皇帝强时,那便真整出点动静就行了。 黄立极摇了摇头:“福建太远,恐怕还影响不到陛下的决定。” 又有官员站出来道:“那...江南抗税?” “皇上这些日子已经抄了几百万两银子,如今还有武清侯来补国库的亏空,恐怕无甚成效。” 官员集体陷入了沉默。 同时每个人心中也隐隐升起一股怒火。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当初为什么选了这个人来当皇上?! 还有!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样逼我们?! 我们只不过是置办了几十万亩良田,盖了些园子,捞了些银子,历朝历代哪个世家不是如此? 为什么偏要盯着我们不放!!! 一片沉默之中。 又有一名官员站了出来:“或许...辽东之事能触动陛下心思。” 四名内阁阁老和几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目光平静的看向了他:“接着说下去。” “辽东若有变故,那京城便会落入无险可守的境遇,皇上考虑到这点,必会有所顾虑,即使接下来要外巡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话音落下,便立即有人附和。 “这个提议甚好,我看行。” “只是那边会配合吗?辽东情况复杂,可不是铁板一块。” 提议的那名官员嗤笑一声:“怕什么,我等连夜上封假折子,即使辽东那边收到消息再派人传信回京,也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 “若是我等再从中拖延一下,三五个月后才能传回京城也不是什么难事。” 黄立极摇了摇头:“光凭一封假折子,还远远蒙不了圣明的陛下。” 下半句话没有说,但众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必须还要真有让辽东出变故的能力,皇帝才会真的有所顾虑。 众人思考片刻后,一位老者点了点头:“这个提议确实不错,只不过…此事还需用到袁崇焕才行。” 第42章 袁崇焕:事成之后辽东归我 “袁崇焕如今在哪?!”房间内有人问道。 七月份时,前任辽东巡抚袁崇焕因各种原因辞职。 名义上,卸任后的袁崇焕是宣称要从京城回老家养老了。 但实际上,袁崇焕压根就一直待在京城附近还没走。 那个时候先皇都已经病入膏肓了。 袁崇焕辞职纯粹是为了更好的起复,顺便再搏点名声。 尝过权力滋味的人,怎么可能说放就放? 有人回话道:“在京郊山中一座军需采买所建的宅子里。” 黄立极点了点头:“派人去与他说说,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有了打算后。 当即便是有一队人马隐蔽出城,秘密前往袁崇焕所在的山庄。 ...... 京郊,万泉山。 沿着羊肠小路往里深入一段距离后,整个局面便豁然开朗。 可以看到一处被高耸树木围起来的宅子,白墙青瓦,还有不少侍卫镇守。 院内。 袁崇焕躺在一支摇椅上,悠哉悠哉的享受着一旁娇柔侍女的按摩。 在一旁的小方桌上,摆着一盅用老母鸡和老山参煨了三个时辰的高汤,和一碗煮的稀溜溜的银耳莲子百合粥。 瓜果点心则不胜枚举。 这里虽比不上京城中的花花富贵。 但也颇有几分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清雅。 只是。 这份清雅没维持多久,就被一阵叨扰打断。 一人俯身在闭目养神袁崇焕耳边低声汇报道:“京里来人了。” 袁崇焕撑起身子,慢慢悠悠的理了理衣袍:“带来书房见我。” 很快。 袁崇焕在书房内见到了京中赶来的那几名官员。 面对着这几位老熟人。 袁崇焕坦然坐在岁月痕迹斑驳的黄花梨太师椅上,沏了壶茶: “几位,明前的西湖龙井,比送进宫里的还要好上几分,你们若是不来我可都舍不得喝。” 几人对视一眼。 都到生死攸关的时候了,谁还有心思跟你摆这些龙门阵?! 于是当即也是把自己的所求说了出来。 听完几人讲述后,袁崇焕眉头紧蹙,目光如炬:“你们竟然敢行谋反之事?!” “还想让袁某帮你们用辽东来钳制住皇上,甚至说以向金人献出宁远相逼?” 他猛拿起茶壶砸向一旁,古董茶壶瞬间啪啦一声四分五裂。 袁崇焕起身怒喝:“你们把袁某当何人了?!” 几位官员面色不动心中冷笑。 你个和金人眉来眼去、私下议和的东西,你以为你是个什么玩意儿?! 都他妈这时候了,还想着趁机抬价?! 其中一人举起茶杯轻轻吹了吹茶沫:“袁大人,阁下的操守在下实在是佩服。” “不过,危急关头可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 袁崇焕冷笑一声:“袁某跟你们可不一样,皇上杀的你们抬不起头,袁某可是早就不问朝政了。” 袁崇焕自己也没想到两个月前的辞官之举,竟让他一时间完全避开了京中的那个吃人漩涡。 不过袁崇焕并不觉得这事全是运气,反而更印证了是他有先见之明。 另一名京中官员嗤笑一声,不再回话。 只是打量起房间里红木书架上,那些不起眼的唐宋官窑破瓶子。 还有墙壁上那些暗沉老旧的破字画。 密密麻麻的印章显得是那么杂乱不堪。 没品! 片刻后。 几人对视一眼,也不再多留,直接起身拱手道:“既然这样,我等就不叨扰袁大人了。” “袁大人就守着这些东西过一辈子吧。” “当然,如果袁大人过段时日还能守住的话。” “等等。” 抬价不成,袁崇焕倒也不墨迹,当即唤住几人。 他站起身子,看着几人一字一句的说道:“事成之后,辽东归我。” “同时,你们还要帮我除掉毛文龙,扫平辽东,事后再拿一千万两银子充作军饷。” “若是不成的话,我便当几位从没来过。” 几名京中来的官员对视一眼,心中皆是将袁崇焕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操你妈的袁崇焕,敢在这个时候狮子大开口?! 你个脑袋长在屁股上的东西,真以为辽东给你,你就能吃下辽东了? 就凭你那让人招笑的本事,辽东在你手中唯一的作用,也只不过是跟金人多换取一份富贵的筹码罢了。 不过有一说一。 养寇自重这件事,倒是还真给你个婢养的玩意养出来几分道道来了。 几人虽然在心底疯狂唾骂袁崇焕。 但慑于皇帝的刀子已经快架在他们脖子上了,也只得捏着鼻子先答应下来。 一名官员掏出一张宣纸:“需要递进宫里的折子我们已经写好了,麻烦袁大人用自己的笔迹抄录一份吧。” 袁崇焕当即伏案抄录,没有任何停顿。 权力这东西,拿起来就绝对不可能放下。 就算暂时放下,也只是为了更好的拿起。 更何况,近期京中发生的事他也都有所耳闻。 在他看来。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皇确实有那么几分本事。 不过。 暴毙对其而言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触动利益比触动灵魂还要难上一万倍。 你杀得了一个,杀得了一群吗? 你杀得了一群,杀得了天下吗?! 所以趁此机会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才是他当下最该做的事。 ...... 皇城。 乾清宫内。 在凌迟活动举行过半时,曹化淳进宫来到朱由检面前,躬身汇报道: “陛下,果然不出您所料,民众对那伙罪大恶极的异族痛恨至极。” 朱由检点了点头。 对此,他很欣慰。 如此一来。 他以后要做的一切非但不会在国内感受到任何阻力,还会被百姓支持。 曹化淳也是趁此机会继续说道:“陛下,奴婢这几日还收集了些京中其他异族的住所消息,您看是否趁现在民意正盛之时......” 朱由检摇了摇头:“继续暗中收集即可。” 曹化淳:懂了,先留着,陛下以后另有他用。 就在这时。 一直位于宫里的王承恩躬身凑了过来:“陛下,内阁里的那几位递了两封折子过来,说是有辽东要事。” 第43章 去查清他的九族 听着王承恩所说的内阁有辽东要事上奏,朱由检淡淡开口道:“呈上来。” 很快。 内阁所起草的两封奏折便被送到了朱由检面前。 其中一封奏折是兵部和宁远守将以及内阁联合上奏的。 其内容是说当今宁远城又遇到了大规模金人犯边。 但出于各种原因,实在无法组织起有效抵抗,若是再拖下去的话,恐怕宁远会丢。 然后奏折里又诉说了之前袁崇焕担任辽东巡抚时,将宁远守的多么固若金汤。 总结起来就是:赶紧起复袁崇焕,否则宁远要丢。 另一封奏折则是袁崇焕亲自上奏的。 奏折里,袁崇焕讲述了自己对辽东局势有多么了解,尤其是宁远城。 他对现如今宁远城里的一切,不管是每位守将的性格才能、还是城中各项事宜,全都了如指掌。 也只有他,才能最大限度的组织起宁远城内的有生力量来抵抗金人。 总结起来就是:如果不起复我,那宁远就一定会丢。 朱由检大致扫了两封奏折一眼后,便弄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 文官集团中的高层今天被灭武清侯全族的事给吓傻了,因此想了这么个招数试图钳制住自己。 以宁远失守做威胁,逼迫自己不要对他们再动屠刀。 否则宁远城一旦失守,那整个辽东便会门户大开,接着便是金人直指京城的局面。 但这种对于皇权赤裸裸威胁,却没能让朱由检产生任何一丝一毫情绪上的波动。 没有愤怒、没有慌乱,只是毫不在意。 他甚至说都没怎么在意宁远这座城池的得失,而是立马就思考起了另外一件事: 袁崇焕的死,怎么才能政治意义最大化? 实际上,不管有没有今天这两封折子,袁崇焕在朱由检未来的安排里都会被活剐。 但这两封奏折可以让袁崇焕的死更有意义了。 毕竟。 辞官后被剐和任上被剐,是两种概念。 后者可以更好的震慑那些畏而不敢战的将领,同时还可以更大限度的挑起民意。 所以只是短暂的思考过后,朱由检就在心里做出了决断。 袁崇焕不仅要起复,还要给他升个名声大但权力小的虚官。 至于区区一座宁远城? 拿去吧,帝国不在乎。 不光不在乎。 对于朱由检来说,文官集团此举还大大方便了他日后清洗宁远。 本来等日后抽出手去治理宁远这个抗金前线时,还要带着几分选择性的杀。 现在则可以无差别的杀了。 这为他省了很多心思和功夫。 朱由检轻轻放下两封奏折,开口道:“去唤魏忠贤来。” 很快。 魏忠贤便躬身来到偏房之中:“奴婢叩请陛下圣安。” 由于已经得知陛下过段时间就要外巡,所以这段时间里,魏忠贤也是一直在忙着处理宫中的安全问题。 否则,等陛下外巡之后,他和曹王三人必然会有生命危险。 在这种情况下,之前那些不听话或者有苗头的太监宫女们,也是被着实打死了一大批人。 主打一个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魏忠贤本以为这种方法已经够狠,但当他听到前方陛下随口说的一句话时,才发现这方法多少还是太过怀柔了。 “派队人马,去秘密查清袁崇焕的九族都有哪些。” 魏忠贤深吸一大口气,跪地伏首应下差事: “奴婢领旨,奴婢立刻便遣些得力的亲信前往袁崇焕此獠老家,务必调查清楚其全族亲属。” 接着。 朱由检又对王承恩开口道:“吩咐下去,明日上朝,同时让京营中一众将领皆来朝会。” 临行之前,京营是一定要肃清的。 而现在,时候到了。 “奴婢领旨。”王承恩躬身应下。 ...... 时间没过多久。 庭院里的一众官员们,便收到了明日早朝的消息。 同时。 他们还收到了属下那些京营中的将领,汇报说明日他们也要一同去参加朝会的消息。 原本听说明日朝会,一众人等还有些许紧张。 他们生怕皇上此举是因受胁迫之后一时间陷入疯癫,直接趁着朝会把他们这些人全砍了。 毕竟你没法和一个疯子谈后果和讲道理。 但当他们听到京营将领也去朝会的时候,反而又都放松下来了。 在文官集团们看来,这是皇帝释放出的一个信号: 我可以不动你们,但京营归我。 明天的朝会,也终究只不过是一场皇权与文官集团之间的利益交换。 皇帝接受袁崇焕起复辽东,同时受掣肘暂时不对他们动手,但文官集团也要放弃京营大权。 放在以前,这样的利益交换是万不可能被文官集团所接受的。 你一个皇上竟敢觊觎京营大权? 你想干什么?! 但放现在就完全不一样了。 京营给就给吧,反正早就做好准备了,给出去后还能换个心安。 而且皇上要京营实际上也没什么大用,因为过段时间皇上就要暴亡了。 所以对于文官集团们来说,这是赢! 不光是赢。 还是一场阶段性、标志性、具有特殊意义的赢! 这意味着他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第一次打破了新皇不可战胜的神话。 大赢特赢! 想到这里,众人心中不禁多了几分激动。 首辅黄立极语气里也是终于带了些放松:“看来皇上终究还是对辽东之事有所顾忌的。” 有官员出声附和:“是啊,早知如此,我等该早用辽东做文章的。” 黄立极看了此人一眼,没有说话。 在场的一众人等也是默默看了此人一眼,发出无声的叹息。 大明确实是老了。 连这种人都能和我们一起议事了。 你能想到的,我们会没有提前想到吗? 为什么非要到现在才拿出辽东这个杀招? 那是因为辽东对于文官集团们来说,也是很险的一步棋。 如果辽东一旦真的失去控制,那大明国本必然会被动摇。 搞不好一个没处理好,直接亡国都有可能。 虽说即使金人真的入关了,也不会影响他们这些人的富贵。 但一个新政权的建立,往往意味着各大世家豪族都是要放点血出来的。 可怎么放、放多少,这些都是未知数。 所以若不是情况实在危急,他们也不愿行这步险招。 没有人会喜欢未知的东西,一向求稳的世家们更不会喜欢。 不到万不得已,他们还是会继续爱大明的。 第44章 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 那名被众人无声耻笑的官员见此情形,倒也不恼。 只是轻笑两声便举起茶杯独自饮茶,将此事一笔带过。 他能站在这里。 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出众过人的真才实学,而是因为他代表了某一个世家豪族的利益。 身为明面上的代理人,他的脑子并不需要多么好使,只要做到不蠢,就够了。 真要本事出众的话,谁还来京里当官啊?! 真当族望留原籍这句话是白说的? 众人也没有在这个小插曲上多做计较。 打趣两句后,便有一名官员站出来正色道:“虽然我等算是暂时缓了眼前之急。” “但我现在仍有一点大为忧虑......” 说到这里,这位官员顿了顿,房间内也又因这句话陷入安静。 阁老施凤来捋了捋胡须:“但说无妨,我等聚集于此,本就是要集思广益共度难关。” 那官员继续说道:“如若陛下突然之间心中生疑,不再行外巡之事的话,我等接下来又该如何?” 施凤来嘴角扬起笑意:“之前是因为陛下手段酷烈且毫无软肋,现在既然已经知晓陛下顾虑,那继续借着辽东之事做文章便可。” “只不过,届时诸位的日子恐怕便没法像之前那般好过了,这点需要大家提前做好准备。” “而且...面对袁崇焕那厮,我等也需要多给他些甜头才行。” 众人皆是抚须颔首,认为此举可行。 那名说话的官员也是点了点头:“这样的话,看来唯一的顾虑便是陛下外巡之后,朝中那些皇党了。” “诸如阉宦、陈新甲、张维贤之流...务必将其清扫殆尽。” 黄立极摆了摆手:“不必担忧,即使京营明日被皇上肃清,练兵之事也不是短时间内便可一蹴而就的。” “只要皇上不在,这些人终究起不了什么大用。” 这句话说完,众人心中悬了许久的那块石头也是终于跟着一起落下。 胜利,就在眼前了。 有些官员兴奋之余,甚至还忍不住轻哼起来。 ...... 另一边。 宫属驿站之中。 毛文龙用了大半天时间,将自己对辽东局势的分析,以一种简洁干练的方式述之于纸上。 这些东西本就是存在于他脑子里的,所以写起来并不算太难。 同时。 毛文龙对不久后的召见也是极度忐忑。 虽说新皇召见他的举动,算是证明了他进京述职之事已经赢得新皇信任。 但此事实在太过重大,但凡对方是个稍显平庸些的皇帝,毛文龙都不会如此。 可对方偏偏是个能带大明走向新生的年轻雄主。 这让沉浮了半辈子的毛文龙,变得比第一次上阵砍人时还要紧张。 好在。 这份紧张至极的情绪并没有折磨毛文龙太久。 在夜幕降临之时,他终于等到了宫中来的太监。 一番礼节性的程序过后。 须发皆白的毛文龙被带到乾清宫的一间偏房之内。 进入房间时毛文龙偷偷看了一眼。 只见一个浑身散发着滔天气势的年轻人正面无表情的坐在一个书桌旁,手里拿着的似乎是一幅地图。 毛文龙不敢多看,当即收敛起心神,重重跪地伏首道:“臣毛文龙,叩见皇上!” 他没有在话中加任何多余的官职,只是用了一个臣字。 说完这句话,毛文龙便静静的跪在地上,不再多言。 他已做好准备。 等皇上让他平身之时,他便将那封策论献上,同时再将自己对大明一些时事的见解说与陛下。 虽然如此有些不那么合乎礼节。 毛文龙清楚陛下不会在意这些。 最重要的是,陛下能做到这一步,即使是再天纵奇才,那也必然是日理万机殚精竭虑之下方可达到。 所以自己不能让无用的废话耽误了陛下宝贵的时间。 毛文龙跪伏于地静静等待。 然后,一句让他此生难忘的话便如惊雷般在他耳边炸开。 “东江镇上下军民做的很好,大明欠你们的,朕会慢慢还。” 听着这句话,毛文龙突然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原本在驿站之内构思、演练了上百次的话语,此刻竟是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跪伏于地的毛文龙全身上下剧烈颤抖起来。 就在此时。 一双粗糙有力的大手托住他的臂膀,他猛的抬头一看,发现托起他的竟是刚刚坐于前方的陛下! 两行热泪从毛文龙眼眶涌出,以往数年来心中所积攒的所有负面情绪全部在此刻烟消云散。 颤抖的毛文龙被朱由检扶到一旁的椅子上。 王承恩也是适时端来一壶茶水放于桌前,笑道:“毛大人,喝些茶水稳稳心神吧。” 毛文龙举起茶杯一饮而尽,这才有了几分重新开口发声的能力,但官服袖袍中的双手仍是止不住颤抖。 “陛下......” 朱由检没有说废话,而是继续朝王承恩吩咐道: “从内帑中取五十万两银子充作东江镇今年军饷,着锦衣卫秘密护送。” 王承恩躬身应道:“奴婢领旨,奴婢即刻便去操办。” “陛下......” 朱由检摆摆手将毛文龙再次打断。 “无需多说什么无用之话,将辽东的局势说给朕听听。” 毛文龙胸口起伏数次,这才慢慢稳住心神开口道:“陛下,辽东之事虽然危急,但并非无可救药。” “目前辽东势微根本原因乃是士卒饷银拖欠成风,底层士卒毫无战心,而金人并不像传言中那般骁勇善战。” “朝廷每每发下饷银,出了京城便先被分掉一笔,继而是地方、军将......根本落不到士卒手中。” “但即使如此,辽东许多地方还仍对金人有一战之力。” “若是能将此等大患一扫而清的话,金人实则不足为惧。”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原因便是朝中一些世家豪族和将领与金人私下里有所勾结,养寇自重好从中攫取巨额利益!” 听着毛文龙的话,朱由检点了点头。 以汉人种族的优越性,若非情况真的特殊,不可能被异族压着打。 这也正应了那句“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 看着毛文龙,朱由检突然问了句和上面的谈话内容毫不相干的话: “你觉得袁崇焕此人如何?” ...... PS:今天周一,新书榜更新,麻烦有月票的观众老爷们帮忙投个月票or2。 第45章 用人不疑,疑人皆杀 听见袁崇焕这三个字,毛文龙当即攥紧了官服袖袍中的拳头。 这三个字在他心中,远比皇太极要更加可恨。 因为皇太极是异族。 但袁崇焕是个不折不扣的汉奸。 从目前的局势来说,汉奸对大明的破坏力,要比异族大的多。 或者说不论袁崇焕有没有真想当汉奸,他的所作所为都对得起汉奸这两个字。 首先。 觉华岛之事观望不救就不是人能干出来的。 其次。 私下里和金人及世家豪族多有勾结,这是不争的事实。 甚至说从小开始,这个婢养的玩意为了方便应举,就开始行“寄籍”之事。 被人公然举报后还屡教不改,视法理为无物。 这么个东西难道不该杀?! 更别提毛文龙和袁崇焕还有极大的私人恩怨——袁崇焕将觉华岛被屠之事全部归罪于他。 然后这畜生反手又给自己上了封“宁远大捷”的折子。 甚至还令人散播谣言。 说奴儿哈赤(明朝蔑称)也是他去年在宁远城中,下令一炮轰击而中,最终才不治身亡的。 此人手段之腌臜,让毛文龙有时都怒极反笑。 奴儿哈赤一个马上就要七十岁的老头,在“宁远大捷”大肆劫掠一番后,又足足活了半年才死。 甚至期间还亲自上阵去进攻了下蒙古。 袁崇焕是怎么好意思让人散播这种谣言,来为自己获取政治资本的?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在毛文龙看来,此獠脸皮之厚,已可以硬扛红夷大炮了。 国仇私恨叠在一起。 毛文龙当即从椅子上重重跪伏于地:“陛下,请恕老臣直言!” “袁崇焕此獠两面三刀、卑劣至极!同时又和金人及世家豪族多有勾结!” “若是有人向您举荐袁崇焕的话,万万不可用他!否则辽东危矣!” 听完毛文龙讲述,朱由检没做回答,只是将今天下午的那两封奏折递给了他。 毛文龙接过奏折,先是一怔,随即便立马翻阅起来。 越看,他的面色便越凝重。 看完两封奏折之后,毛文龙陷入沉默。 对于世家豪族和文官集团们来说,干出这种献城求荣之举,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皇上近日里在京城杀的人头滚滚,他们必然会联手反击。 同时,毛文龙也对陛下将这两封奏折给自己查阅之事大为感动,这是已然将自己引为亲信了。 想到这里,毛文龙再度跪伏于地,道:“陛下,为了大局您目前还须多做隐忍,起复袁崇焕此獠,方才能暂时稳住那些世家,否则宁远城极大概率会丢。” “但请陛下放心,老臣会携东江镇上下军民暗中钳制住袁崇焕,不让辽东地区出大的岔子,为陛下争取时间!” 若是放在以前,毛文龙没信心说这种话。 但现在。 有了陛下亲拨的五十万两饷银,他绝对能在各方压力之下扛住一段时间。 毛文龙很清楚,以陛下的圣明,袁崇焕这批人绝对蹦跶不了多久。 听着毛文龙的话,朱由检不甚在意。 袁崇焕只是一个必死之人而已,有毛文龙制衡更好,没毛文龙制衡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整个辽东的全盘局势。 于是乎,朱由检继续询问道:“如今朝鲜的情况如何?” 朱由检看过地图。 朝鲜。 对于未来灭金这项事业来说,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战略地理位置。 朝鲜位于辽东东南侧。 依靠这种天然位置,便可轻而易举让金人陷入腹背受敌之势。 而且朝鲜国是个农业国,可为明军提供大量粮草补给。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极端重要的地理位置。 朝鲜在今年年初时被金人大举入侵,同时双方签订了《江都和约》,名义上互为兄弟之盟。 因此朱由检现在只能从毛文龙口中,来了解朝鲜的具体情况。 毛文龙听见陛下问起朝鲜之事,也是赶忙回答道:“回禀陛下,丁卯战役中,朝鲜全国上下被金人屠民十数万,同时掠走大批辎重粮草。” “因此朝鲜虽与金人签订和约,但实则心中对金人大为怨恨,迫于金人实力只得表面与之欢合。” “暗地里,朝鲜还像往常一样对东江镇行援助之事,并允许我大明船只临时靠岸休整补给。” “只是......” 犹豫片刻后,毛文龙最终选择将事实全盘托出: “只是朝鲜朝廷之中有一部分人对臣已多有不满,若是放在以往,恐怕要不了多久便会生出变故。” “但现在依仗陛下所拨饷银,便可大大缓解此急。” “臣打算从这些饷银里抽出一部分去贿赂朝鲜官员,如此一来,必将使朝鲜再向我大明多靠拢几分。” 听着毛文龙的回答,朱由检在心中迅速思索。 朝鲜和大明是宗藩关系,即朝鲜是大明的附属国。 附属国被侵略,宗主国帮不上一点忙。 而朝鲜还依然对大明行援助之事,并未彻底倒向金人,已经可以称得上忠心了。 作为政治家,朱由检清楚你不能要求他们在这种情况下,还完全效忠于大明。 那不是政治,是癔症。 政治家唯一需要思考的,便是如何将本国利益最大化。 朱由检毫不犹豫,继续开口道:“朕再额外拨给你二十万两银子,另有一批古董字画、奇珍异宝。” “你用这些东西,务必去处理好与朝鲜的关系。” “陛下......”毛文龙喉咙又是一哽。 这种信任,让本就生出效死之心的毛文龙又多了几分狂热。 朱由检摆摆手,打断了毛文龙的话。 用人不疑,疑人皆杀。 对于他来说,既然选择了用毛文龙,那就没有再怀疑的道理。 “记住,务必要让朝鲜向大明靠拢,朕留朝鲜日后还有大用。” 毛文龙跪伏于地,郑重道:“臣领旨!必不负陛下重托!” “日后东江镇诸项事宜你仍旧便宜行事,无需事事上报请示,自行决断即可。” 毛文龙心神激动:“臣领旨!东江镇日后不论大事小事,臣皆会每十五日发密报向陛下禀报!” 接着。 朱由检与毛文龙又闲谈了几句后,便让人将其送出宫门,继而又立即对王承恩吩咐道: “去带张维贤来。” 第46章 谶言:天朝大昌,四夷伏诛! 英国公府中。 虽然天色已完全黑去,但张维贤仍在庭院之中来回踱步,并时不时举头望向天空。 陛下今天下令明日全体京营将领参加早朝的消息,他早已听说。 不过陛下直到现在还没给他传新的旨意,这让他很是焦急。 而且......今天的星相也稍微有那么点奇怪。 这也是他为何一直踱步并抬头望天的原因之一。 平日里。 晚上抬头便可望见的漫天繁星,今夜不知为何全都显得黯淡了许多。 反而在东方,有一颗星星亮的反常。 在这颗最为明亮之星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又刚好拱卫着四颗晦暗不明的星星。 一般来说。 反常、奇异的星相,自古以来都往往代表着可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不过对此。 张维贤并未多想,只是踱步时出于好奇时不时看上几眼。 一方面。 就如同右眼跳一定是没睡好,但左眼跳肯定是要走好运了一样。 张维贤不可能闲着没事给自己添堵。 而且今晚这样的星相虽然奇异罕见,但还不至于大规模引起人心震动。 另一方面。 他心中急迫难耐,一直在思索明日朝会之事,哪还有心思去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陛下不动则已动则惊人,所以此举一定是有大动作,但为何直到现在我还没有收到新的旨意?” “是陛下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处理,还是说陛下准备等明日之后再召我进宫?” “......” 各种猜测在张维贤心中此起彼伏,使得他踱步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 就在此时,亲信管家快步来到他身边,低声汇报道:“宫里来人宣您进宫了。” 张维贤深吸一口气,心中大喜过望。 终于来了! 在这种心态下,今夜有些反常的星相,在张维贤看来都变成了大大的吉兆! ...... 不多时。 张维贤便被带到乾清宫内。 见到皇上行完礼后,张维贤终于听到了那句他日思夜想无数次的话。 “明日朝会,朕会为你扫平改革京营的掣肘。” 张维贤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跪地伏首道: “臣张维贤叩谢陛下圣恩,必殚精竭虑为陛下将京营中一切事宜料理妥当!” 朱由检不做停顿,继续事无巨细吩咐道: “明日朝会过后,朝中那些本无实权的落魄勋贵武官,其中一些胆子大的便会有意向你靠拢。” “你可从这些人里招募将领进入京营,并从百姓良家子中选拔士卒。” “朕过些日子要出京外巡,团结好这两方力量,便可保京城安危,粮饷自有内帑拨予。” 张维贤身体一颤、脸色巨变。 这段时间他一直深居简出,对陛下外巡之事并没听到一点动静。 所以当此刻听闻陛下亲口说出外巡二字,张维贤心中大骇。 “陛下……!” 张维贤出声劝阻,却被朱由检摆手打断。 陕西的死局,只有他能解。 “外巡之事不必多言,好好准备治理京营即可。” 张维贤咽下口中话语,含泪朗声道:“臣唯以死相报!替陛下守好京营!” 朱由检挥挥手打发走张维贤,接着独自一人慢慢走到窗边。 宦官、京营、皇党、常年被打压的武官勋贵...... 这几方势力再加上一定的民心。 足够在他离开京城之后,与文官集团保持抗衡而不落下风。 不过仅仅不落下风并不是朱由检想要的。 帝国想要前进,那便不能在这种小事上浪费太多时间。 而对于他来说。 目前想要扩大优势最好也是最便捷的办法,便是进一步煽动民心。 朱由检开始仔细思考临行前,有没有必要在京城内举行一场演讲。 就在朱由检思索之时。 突然透过窗户,他注意到远方天空上的几颗星星。 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天空中的这五颗星星极为扎眼。 一颗最亮的星星居中,四颗晦暗不明的星星在四周闪烁,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朱由检眯了眯眼,当即捕捉到一个极难被察觉到的重大机遇。 星星亮度的高低,归根到底只是一种天文现象。 但若是将其与帝国的命运挂钩。 且这个帝国正在朝着好的方向慢慢前进呢? 宣传的力量对于帝国前进有多么重要,朱由检再清楚不过。 反正星星怎么亮,最终解释权都归朱由检所有。 他不再犹豫,唤来曹化淳直接吩咐道:“明日天不亮时,便让锦衣卫去民间散播传言。” “说今夜的奇异星相,乃是应验了天谶。” 曹化淳一怔,随即开口询问道:“陛下,该应何谶?” 朱由检淡淡道:“谶言曰:天朝大昌,四夷伏诛!” 听着这个八个字,曹化淳只觉得一股热血涌向脑门,连回话的声音都不自觉高了几分:“奴婢领旨!” 曹化淳离去,朱由检站在屋里默默看着东方天空上的那五颗星星。 可以预料的到。 在如今的局势下。 “天朝大昌,四夷伏诛”这八个字,甚至都不需要去做过多的宣传,就会以一个极快的速度传遍京城,然后再慢慢向着全国辐射。 同样的。 它们也会让民众心中的那颗种子,进一步扎根发芽。 ...... 与此同时。 京郊。 在免征辽饷的刺激下,农户们都有了更多的农余时间。 诸如现在,就仍然还有许多大人聚在破落的庭院里闲聊。 武清侯被灭族、异族被凌迟...... 今天刚刚发生的这些大事,可以让大家聊到半夜都舍不得睡。 孩童们则也是难得有机会聚在一起放肆、开心的玩耍。 一边聊着天,一群人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天空中星星的不同。 “你们看东边那颗星星,可真亮,还有旁边那四个忽闪忽闪的,好像马上就要灭了样。” “嘿嘿...好些年没遇见过这样亮的星星了,肯定是新皇登基的好兆头。” “嚯!老李你还懂天上的事?” “别管我懂不懂,咱们种地的日子好过了,那它就是好兆头!” ...... 京城之内。 一众在夜晚没有太多娱乐项目,只得闲聊或者数星星玩的平民百姓,皆是注意到了东方天空中高悬的那五颗星星。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随着越来越多人的注视,居中的那颗星星开始变得越来越亮。 而在它四方的那四颗原本就忽闪个不停的星星,竟在众人的注视中慢慢变淡,直至消失。 …… PS:本书明天开始就进入新的推荐了,恳请喜欢本书的各位读者老爷们帮忙多多追读下。 希望能在下周顺利PK上三江甚至小喇叭 给各位磕一个,砰砰砰!or2 第47章 好日子还在后头哩 翌日。 天空中刚出现一抹鱼肚白时,京郊的农户们便扛着农具下地耕种了。 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稍微早些,是他们已经适应了数十年的生活。 虽然新皇为他们免去了辽饷,大大减轻了他们的生活压力。 但为了填饱肚子,他们还是要努力耕种才行。 不过今天村民们在结伴下田时,都在村口被两个陌生的面孔给吸引了注意力。 “昨天晚上那奇怪的星相你看到了吧?我听说这星相可不简单,它应了一句谶言!” “谶言?!什么谶言?” 听到谶言这两个字,村民们纷纷放慢脚步,竖起耳朵。 谶言二字本就足够吸引人了,更何况还跟昨天晚上的反常星相有关。 “天朝大昌,四夷伏诛!” “这是啥意思?” “害!这你都不懂?我问你,昨天是不是居中的那颗星星最亮?那就代表了天朝,也就是咱大明朝。” “然后旁边的四颗星星是不是忽闪忽闪的最后完全暗淡下去?那就代表了四方蛮夷。” “连起来不就是天朝大昌,四夷伏诛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那肯定是新皇登基,上来就砍了那么多贪官污吏,老天爷眷顾咱大明朝,所以才弄了这么个天地异象出来!” “那是自然,你就等着吧,好日子还在后头哩!” 尽管这两人的表演有些夸张。 但“天朝大昌,四夷伏诛”这句谶语,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刻入了众人心中。 下地干活时,众人都在讨论着这句朗朗上口的谶语。 ...... 京城之内。 张维贤在去上朝的途中,也是听到了街道两旁的早点摊那里传出的谶语。 初听到那八个字时,张维贤整个人都有些错愕。 还能...这么解释的?! 不过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张维贤便立马反应过来。 有了这句谶语影响,届时来京营主动投军的良家子必然又会大幅增加。 同时。 日后在操训京营兵力时,只要以这句谶语作为练兵口号,便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张维贤深吸一口气,大踏步朝皇宫之内走去。 ...... 奉天殿内。 在一系列繁琐礼节过后。 今日的朝会正式开始。 文官集团们由于已经提前猜到,皇帝会同意他们起复袁崇焕的胁迫。 所以也是第一次在朝会上出现了期待皇帝开口的情绪。 果不其然。 早朝刚刚开始,众人就听到龙椅上传来皇帝淡淡的声音。 “即日起任命袁崇焕为钦差宁远便宜行事总兵官,总理宁远城一切事务。” 话音落下,朝野中响起窃窃私语声。 而文官集团中策划此事的那些人,则是面无表情的看了黄立极一眼。 袁崇焕之前的官职是宁前道兼辽东巡抚。 现在的官职虽然加上了钦差和便宜行事等看起来唬人的字眼。 但实际含权量却是被削弱了很多,直接从州牧砍成县令了那种。 虽然这个职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让他们达成了目的。 但皇帝这种玩文字游戏的态度,让他们不爽。 黄立极轻轻眯了眯眼,没有发作。 众人见状,也随即保持了沉默。 因此袁崇焕之事便并未在朝中引起太大震动。 接着。 便是赈灾、军饷、边事老三样。 等到各项琐事结束后。 张维贤深吸一口气,表情肃穆的从人群之中站了出来。 随着张维贤的出列。 那些昨日被通知要求参加朝会的,隶属于文官集团的京营将领们心中便是一凛。 他们不傻,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但他们昨天在收到消息时便已向上级汇报,当时得到的答复是:我们已经和皇帝达成交易,明日朝会你们不会有事。 可现在,分明不是这样! 其中几人当场便想跳出来自救,在朝堂之上试着为自己搏一线生机。 但是来自于自己上级凌厉的眼神,却生生将他们这个想法给打散。 那眼神的意思很明确:现在跳出来皇上也不会放过你们,多想想你们的家人吧。 就在这种情况下,张维贤开口了。 今日口中所说的一切,不过是昨夜早就打好的腹稿。 身为京营提督的张维贤,直接将京营中的大半将领全都弹劾了一遍。 自然的,弹劾的都是听话的那些人。 随着他话音落下,除了朝中一些早已知道内幕的官员外,其余人等也是全都摒住了呼吸。 皇上...终于对京营下手了。 “下入诏狱审理。”龙椅上的朱由检淡淡开口道。 话音落下,立马便有侍卫站出来将这些面如死灰的将领全部押下朝堂。 对此。 文官集团们只是象征性的出来说了几句话,继而便继续默契的保持沉默。 短暂的朝会就在这些将领们的求饶声中,仓促结束了。 散朝之后。 张维贤马不停蹄的赶回五军都督府中,接着便立即张贴出京营招兵告示,并令手下士卒骑马到京郊各村庄中高声宣示。 仅仅半天时间。 五军都督府门前便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队伍中多为十几岁的少年。 如今。 京营中明面上的人数足有十几万之巨,但事实上不足两万。 再把其中的一些老弱病残发笔饷银后裁撤出去,那么堪战人数便只剩几千了。 好在有了这些主动投军之人,京营人数终可恢复过万。 看着这些少年,张维贤压下心中澎湃思绪,坐于府内亲自挑选可被纳入京营的人选。 藏于人群中准备离京的毛文龙。 在经过五军都督府时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那些朝气蓬勃的少年一眼,随即坐上马车,跟那些运送银两的马车一起秘密分批出了城。 马车之内,毛文龙闭上眼睛,又想起了那天夜里向自己喊出狂语的少年。 也许。 封侯这个对于众多武将来说都是一生追求的愿景,说不得他这辈子还有机会去试上一试。 与此同时。 后金都城。 盛京。 皇太极正和他手下的一众军师及将领聚在一起,共同商讨国事。 ...... PS:被追着举办搞得心烦意乱,然后今天又感冒了,改文改的大脑一片空白,写了好久才写出来一点东西。 不过大家放心,睡一觉后,明天会调整好状态的。 第48章 皇太极的野心 对于皇太极来说。 今天议政的主要目的,便是定下未来一至两年内,后金的主要战略目标。 而战略目标的对象,自然便是明朝。 随着皇太极首肯示意。 一名留着金钱鼠尾发型的将领率先站出来开口: “主子,奴才以为我大金接下来两年之内都应把兵力重心放在继续进攻辽东前线上。” “几个月前,您曾亲自率众进攻宁远、锦州以试其深浅,虽然并未一举破之,但通过这次试探性进攻仍能看出这两城并非想象中的那么难啃。” “况且若是能将这两城拿下,那对明朝来说整个辽东便将无险可守,而我大金亦可以此为据点,进可攻退可守。” “甚至说...日后凭此南下问鼎中原也未尝不是没有可能。” 面对着这位直属将领的策论,皇太极并未接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以鼓励其他人继续说下去。 五六月份的时候。 他曾率众先后在一个月内先后进攻宁、锦二城。 二城守将虽龟缩于城内不敢应战,但对大金来说,还真没那么容易把这两座城池给啃下来。 他们更擅长野战,而非攻城。 但皇太极也没有斥责手下将领的提议。 身为大汗,他要做的便是从一众提议中甄别出最合适的那一条,而非遇到不妥的便开口驳斥。 至于手下所说的南下问鼎中原...... 皇太极确实有这份野心。 不过现在来说,太远了。 见刚才那名将领的提议未被采纳,一名汉人继而跟着站了出来: “大汗,臣以为不值得在宁、锦二城上浪费太多兵力。” 这名汉人并未以主子、奴才的称呼来与皇太极对话。 当然,并不是他不想。 毕竟指望一个投降的汉奸有太多节操是不可能的。 主要是现在的后金朝廷之中,只有皇太极的一些直属部将才能这样与之对话,以示恩宠。 顿了顿后,那名汉人继续说道: “明朝的一些世家豪族还指望辽东地区来与我大金行贸易之事,所以断然不会看着宁、锦失守!” 首位上的皇太极点了点头,对这名汉人投去赞赏的眼光。 自古以来。 他们这些游牧民族不断南下的根本目的其实是为了互市。 烧杀抢掠只是手段,互市才是最终目标。 最终目标没那么容易达到,所以才一直反复使用手段。 就拿后金这地方举例来说。 缺粮食、缺布匹、缺各种手工制品.......但不缺金银等硬通货。 更别提他们这些年来还抢了那么多金银。 但问题是。 光有钱没用,他们这地方不生产这些生活必需品。 所以南方的汉人将这些东西走私到辽东,再通过那里的走私商人卖到他们手中。 这其中的利润又何止翻了数倍? 仅凭这一点。 皇太极就知道明朝的那些世家豪族,必然不会让辽东前线轻易失守。 要不然的话,他们赚什么? 得到皇太极的赞赏,那名汉人顿时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谄媚表情道: “所以臣以为应直接绕过宁、锦二城,我大金或可从蒙古直接破长城入关。” “对于那些世家豪族来说,防蒙古的长城关卡无利可图,而明廷腐败欠饷成风,必然也无法组织起有效防守。” “所以此等战略比死磕宁、锦二城要切合实际的多。” 话音落下,便有金人将领开口反驳道:“哼!一派胡言!若是如此,我大金将士从蒙古入关后,岂不是直接落入明朝前后夹击之势?” “我看你分明是还心念着明朝!你这是在为明朝出谋划策!” 见有人竟敢质疑一名汉奸的忠诚,那名汉人也是来了脾气,当即一改谄媚神色,义正言辞道: “诸位!我可比你们更想看到大金南下灭明!!!你竟然敢怀疑我对大金的忠诚?!” “好了!”大汗位上的皇太极摆了摆,制止了这次纷争。 随即他又看向那名汉人:“继续说下去。” 汉人瞪了反驳他的金人一眼,继而方才继续说道:“大汗,您可推演一下。” “若您处在那些世家豪族的角度上,看到大金直接绕过辽东南下入关,您是否还会尽心阻拦?” 皇太极面色一凛:“当然不会。” 对于那些世家豪族们来说,自己南下劫掠根本影响不到他们的利益。 甚至说。 劫掠一番有了更多的钱财后,还更方便他们与自己做生意了。 汉人见状,知道皇太极已有意自己的献策,便继续朗声开口道: “所以臣以为绕过宁、锦二城,直接从蒙古入关南下,才是我大金未来数年的战略发展方向!” “就算不成,凭此入关之事,我大金也有了与明朝议和的资本!” 议和两个字,深深触动了皇太极的内心。 他太想议和了,他简直做梦都想议和。 议和。 就代表着他们从辽东采买物资不需要再由走私商人供应了。 能花一两银子买的东西,谁愿意花十两去买?! 这也是为什么,前段时间袁崇焕私下找他议和时他是那么欣喜若狂,发现被骗了后又直接当场破防暴跳如雷的原因。 现在回想起来。 皇太极觉得自己当时可能有些冲动了,不应该站出来直接骂他的。 袁崇焕身为宁远守将,乃是世家豪族推出来的代表。 按常理推断。 他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不应私下提出议和之事才对。 既然如此,袁崇焕便肯定有更深层次不为人知的目的。 可惜......袁崇焕已经下岗不再是宁远守将了。 要不然的话。 反应过来其中弯弯绕绕的皇太极非得找袁崇焕勾兑勾兑,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个事不可。 此时。 皇太极已被那名汉臣说动了心思。 绕道从蒙古入关,既不会遇到太大阻力,又可以为自己赚取议和资本。 他刚想开口让众人深度思考此举的可行性,便听到手下一名亲信大将开口了。 这名大将不通兵事,但他的地位和职责在皇太极眼中,要比其他那些能征善战的将领要重要的多。 因为此人,是主要负责对明朝方面的情报工作的。 留着金钱鼠尾的将领开口道:“主子,奴才听说明朝新登基的少年天子手段狠辣且有励精图治之心。” “所以若是轻易绕道入关南下的话,恐怕会生出变故!” 第49章 范文程:东江镇必拿下 “何出此言?” 皇太极看着手下大将的出口阻拦,表情也是变得凝重起来。 “主子,奴才收到明朝传来的确切情报,说他们的新皇帝刚登基没几天便杀掉了数百名朝中官员。” “不管这皇帝是以何种目的做出此事,都说明其非乃平庸之君。” 虽然这话真说起来,是属下当着自己的面夸赞明朝皇帝,但皇太极自然不会因此生出任何不满之意。 他点点头道:“继续说下去。” 那名将领顿了顿后,继续说道:“主子,我大金即使通过蒙古入关,也至少需要年把时间方能做到。” “而这么久的时间里,已经足够那位明朝皇帝做很多事了。” “倘如他趁着这段时间训练出一支军队,并且对朝政有所革新。” “那我等一旦贸然入关,明朝皇帝便有极大可能派出军队伏击我等,到时再在他明朝天子的号令之下,那些世家所扶持的军队将领即使不愿也得于后方伏击我等。” “这样一来,一旦在明朝境内陷入被包夹的困境,我大金危矣!” 随着这位将领话音落下,皇太极将目光望向房内位次靠前的一名汉人。 后者则朝他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这番分析有道理。 这名位次靠前的汉人名叫范文程,乃是当下皇太极最信任的汉人官员之一。 皇太极陷入沉默,范文程则在顿了顿后望着众人开口道: “若非明朝皇帝出了变数,从蒙古绕道入关南下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我也未曾料到那明朝皇帝身为一名闲散王爷竟有如此手段。” 而刚才献策说绕道入关的汉人听见这话,则是冷哼一声:“明朝皇帝不过尔尔。” 范文程没与此人计较,而是望向屋内众人:“明朝局势虽不乐观,但我大金又何尝不是困顿交加?” 听见这话,众人皆是暗暗点头。 范文程虽然年纪不大,但威望很高,大汗皇太极布置的许多事都是他在背后出谋划策的。 一位金钱鼠尾的将领站起身子,面向范文程拱手道:“范先生对我大金未来数年布局可是心中已有谋划?还请为我等解惑!” 范文程站起身子,面向皇太极道:“大汗,臣以为我大金最该做的,是趁热打铁!” “何为趁热打铁?!”皇太极似乎猜到了范文程要说什么。 “趁着朝鲜的热,来打东江镇这块铁!” 范文程声音中带着自信的确定,屋内也随着这句话陷入安静,所有人都在等着范文程接下来的话。 范文程深吸一口气,说道:“东江镇乃是明朝牵制我大金的重要军镇之一。” “近年来,东江镇守将毛文龙依靠东江镇所处位置之利,屡次三番侵袭我大金腹地,迫使大汗只得分兵防守,令我大金寝食难安,可以说是我大金的腋下之患!” 屋内众将纷纷颔首。 东江镇和毛文龙对他们来说,就像打不死的苍蝇一样烦人。 它无法对大金造成多么大的伤害,但大金却不得不抽出心思来防守它。 而且毛文龙此人狡诈至极,他所奉行的战术手段便是偷偷登陆小规模侵扰。 等大金真调集兵力去打他时,他又一溜烟跑回海上去了。 顿了顿后,范文程继续说道:“不仅如此,东江镇链接明朝山东登州及朝鲜国,对明朝来说是一条重要的海上补给线。” “若大金能一举拿下东江镇,那我们便可借此地理之利对明朝起到反制效果。” “如此一来,日后便不是明朝时不时袭扰我后金腹地,而变为我大金随时进攻明朝辽东腹地了。” “并且有了东江镇之后,我等还可凭其控制朝鲜国,将朝鲜国彻底纳于我大金版图之下!” 范文程的话语在众人心中引起一片激荡,但并未有人表态支持。 一众将领、军师包括皇太极,都在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攻打东江镇的必要性说完了,大家对此深以为然。 现在该说说攻打东江镇的可行性了。 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个错误的战略决定,往往会在极短的时间内送葬掉几万条人命。 范文程自然知道众人等着他继续往下讲,拿起茶杯喝了口水稳稳心神后,他继续开口道: “丁卯之战后,毛文龙因未对朝鲜实施有效救援,致使朝鲜的一些高层官员对其多有怨言。” “我等可以利用此等怨恨心理,偷偷屯兵于朝鲜边境,等到天寒地冻之时,在朝鲜借道过兵,直指东江镇,此乃其一。” “其二:明朝的海运路线全都把持在世家豪族手中,而毛文龙此人又不受世家豪族支持。” “其本人也没有太多的敛财之路,只得干些小笔走私或抢劫商船的买卖,这点钱也只是堪堪足够东江镇维持运转而已。” “因此东江镇一直无法获得足够的粮草补给,每到冬天,东江镇中便多出军民饿死的情况,这点也是诸位所都知晓的。” 众人纷纷点头。 范军师分析的确实很有道理。 “其三:也是我认为最重要的一点。” “我大金不管是将战略重心放在宁锦二城还是绕道蒙古上,都需要大量的时间堆砌才能有所成效。” “而现在有了明朝新皇帝这个变故,时间拖的越久出岔子的可能性便会越大。” “但若是我等将重心集中于攻占东江镇上,最快三个月等到天寒地冻之日,大军便可直接开拨。” “三个月的时间,明朝新皇绝对不可能将手伸到千里之外的东江镇。” “况且毛文龙本人在明朝朝堂之上也多被人攻讦怀疑,明朝皇帝必不可能轻易用他。” 范文程说完这些也不再多言,而是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之上。 屋内数十人皆未发声,只是在皱着眉头思考。 片刻过后。 皇太极在深思熟虑一番之后,缓缓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范文程提出的军事战略。 站在他的角度来分析的话。 这确实是最好的一项选择了。 见皇太极首肯。 一位名叫博尔济吉特·武纳格的金人将领站了出来。 第50章 孙传庭 “主子,拨给奴才三万人马,奴才开春之时必将踏平东江镇全岛,为您取来毛文龙的项上人头!” 皇太极看着这名唤作武纳格的爱将,也是欣慰的点了点头。 去年。 大金南下进攻宁远时。 便是武纳格带兵成功攻占觉华岛,将觉华岛数万军民屠戮一空,为大金抢回来粮草辎重更是不计其数。 攻岛,武纳格是专业的。 皇太极对其非常有信心。 况且武格纳所需求的兵马也不多。 武格纳张口索要三万人马,但其中真正隶属于大金的精锐战士也不过三千左右。 其余的,则多是一些后勤兵或送死的包衣奴才,这些人死再多也不过终究是个数字而已。 不过此刻的皇太极虽然心中已经彻底倾向于,将接下来的战略重心放在攻占东江镇上。 但他并未在此时就答应武格纳的请求。 兵者,国之大事。 不是脑子一热就能做出决断的,必须从长计议。 面对着营帐内的一众将领军师,皇太极站起身子,目光凛凛道: “范先生所言已令我意动,不过此等大事还需仔细斟酌,诸位回去之后皆细细思索攻打东江镇之事的具体细节,十日之后我们再议。” 见大汗发话,众人也是皆站起身子躬身称是。 众人慢慢离去,屋内最终只剩下皇太极与范文程。 两人对视一眼,继而便在有着朝鲜和东江镇的地图上静心推演起来。 ...... 另一边。 距离后金国都盛京千里之外的明朝皇宫。 朱由检坐在乾清宫的一间偏房之内。 在他面前桌子上,铺满了有关于陕西的各项资料。 就在这时。 魏忠贤躬身走了进来,开口说道: “回禀陛下,经过昨日连夜拷问,李国瑞所供出这些年来贪墨的金银已超过两百万之巨。” “另有田产、房屋、商铺等不计其数。” 朱由检淡淡道:“充入内帑。” “奴婢领旨。”魏忠贤躬身退出房间。 虽说又多了几百万两银子的收入,但这些银子并没能给朱由检带来哪怕一瞬即逝的情绪波动。 眼下大明的各项问题,都不是仅凭银子就能解决的。 他即将要去的陕西就是最好的例子。 想到这里,朱由检的目光慢慢停在了桌面上的几本名册上。 其中一本,是大明宗室名册。 对于朱由检来说,册子上的人都会死,而陕西就是第一步。 陕西秦王,一府人口便已超过数万,不事生产且占有大量耕田。 今年刚刚就藩的汉中瑞王,坐拥超两百万亩良田,其中仅由陕西承担的部分就高达一百余万亩。 韩王、肃王、以及一系列级别更低的郡王...... 这些人对于帝国来说,全都是无用的垃圾与蛀虫。 而谁阻挡了帝国前进的脚步,那谁就要把自己的生命献给帝国当作养料。 即使是朱由检自己,也要遵守这条铁律。 现在。 如何让这些人死的对大明来说更有价值,才是他目前唯一考虑的问题。 除了宗室名册外,书桌上还摆放着一些其他有关陕西的资料。 官员名册、边防图、屡次犯边的异族...... 看着这些册子,朱由检眯了眯眼睛。 所有挡住帝国前进道路的,都得死。 ...... 与此同时。 陕西布政使司。 延安府。 三十四岁的孙传庭带着几名随从走在路上,双目无神表情呆滞。 七年前。 刚考中进士年仅二十七岁的孙传庭意气风发。 幻想着自己进入朝廷之后便可大展拳脚,将大明朝的各种积弊事宜一扫而空。 但那时的他除了一腔热血外,并无太多经验可言。 因此结局可想而知。 大展拳脚连拳头都没握起来呢。 就因朝中魏忠贤专权之事被人激了几句,直接愤而辞官回到家乡。 现在看。 哪有那么多专权跋扈? 哪有那么多只手遮天? 无非不就是几方势力为了争权互相攻讦吗? 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 孙传庭胸中的那腔报国热血非但没有慢慢冷去,反而还变的愈发激烈了。 七年时间里。 他虽然名义上赋闲在家,但实际上他的脚步已经去过了大明朝的许多州府。 每到一处地方。 孙传庭便会实际考察当地民情,并认真思索如果自己是主政官的话,又该如何切实可行的去解决那些积弊。 这样的经历,让孙传庭积累了大量的基层经验。 就这样一路游历。 他的脚步最终来到了离他老家山西代州不算太远的陕西延安府。 初入陕西之境时。 孙传庭便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象所震惊了。 虽然这些年来,孙传庭已曾去到过许多地方,同时见了不少百姓的疾苦。 但陕西境内如此之多的饥民、流民,还是让孙传庭惊愕不已。 到了受灾最严重的延安府后,更是见到了常在书本中看到的“人相食”。 民生之苦,竟然能苦到这种地步。 这对从小家境优渥,从没为生计发过愁的孙传庭造成了极大的震撼。 面对着成片的饥民,他掏出了自己这次出门所携带的全部钱财。 但这对于整个陕西的饥民来说,无异于九牛一毛、杯水车薪。 孙传庭知道,若是想救陕西的话,仅凭他一人之力简直是异想天开。 只有大明朝上下一心集中力量,才有可能盘活陕西的死局。 在来陕西之前。 他听说了最近登基不过月余时间的新皇,刚上任便以铁腕手段治理了一批官员。 虽然具体细节他还没能得知。 但他觉得新皇上任做出此等举动,是要励精图治为国为民做出一番事业的。 想到这里。 孙传庭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他必须要为这些快要饿死的饥民、为大明这个国家做些什么。 等回到家中后,他便要托尽关系上书向新皇阐明陕西的利害。 不管新皇有没有听从、启用自己的打算,他都至少算是有所行动了。 孙传庭回头看了自己身后的道路一眼。 那里有满地的饿殍、有奄奄一息骨瘦如柴的饥民、有还残存着几分力气正在争抢尸体的人...... 他眼中看到了许多东西,却唯独没看到太多这些人活下去的希望。 陕西啊,陕西...... 孙传庭最后看了一眼,接着转身大踏步离去。 第51章 入陕前的最后准备 内忧,外患 对于陕西来说,其所面临的困境还不止内部的天灾人祸。 在延绥军镇更北边的河套蒙古。 鄂尔多斯部济农(称号)——额璘臣。 额璘臣正身骑一头膘肥体壮的骏马,带着数十名精锐健仆游荡于草原边境线上。 他的三角眼时不时扫过前方不远处虚幻、残缺的长城防线,眼神中充满贪婪与轻蔑。 两三个月前。 夏季之时,额璘臣便曾带着数千名骑兵轻而易举的越过这条防线,深入延安府。 当时。 他们大肆劫掠了数个县城,焚毁村落掳掠人畜更是不计其数。 而明军的守将只敢闭城自守,连阻拦他们的勇气都看不到一点。 明朝,这个曾经的庞然大物,如今已经变得越来越虚弱、越来越不堪一击了。 额璘臣舔了舔嘴角,对着一众部下开口朗声说道:“怯薛们,你们可还记得前阵子我们在明国烧杀抢掠的快活日子!” “哈哈哈济农您指的究竟是哪一次?这几年来跟着您劫掠明国的次数可太多了!在您的铁蹄之下,明国的那些将领连看我们一眼的胆子都没有!” “我们进大明的关卡,比晚上睡觉时进女人的被窝还要轻松的多!” “所以说济农,您说的究竟是哪一次?属下可真记不清了!” 额璘臣微微一笑,对于手下们的吹嘘深感受用。 身为黄金家族的后代。 没有什么比踏碎敌人的头颅、玩弄敌人的妻女、奴役敌人的后代,更能令他们感到愉悦了。 况且,如今的鄂尔多斯部已经成长为河套地区极为强横的势力之一。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身为领袖的额璘臣感到自豪。 就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一位身骑骏马的汉人凑到额璘臣身旁。 “济农,两三月之前我随您侵略明国之时,便注意到陕西地区的旱灾已经极为酷烈。” “如今又过了这么久,想必那里的旱情一定发展到更加严重了,如此一来,陕西上下守兵的战心必然会再次大幅崩塌。” “而如今对我鄂尔多斯部来说,正好又已经到了骏马膘肥体壮之时,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适合再度南下劫掠了。” “况且以明人中那些士绅官吏的秉性,他们必会趁此旱灾囤积居奇,只要我部趁此机会南下,说不得一次便可掠得可供未来数年使用的粮草辎重。” 听着手下这名汉人军师的献策,额璘臣轻轻点了点头。 他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精锐健仆,随即猛的一扯缰绳,胯下战马随之高高扬起前蹄发出嘶鸣。 马背上的额璘臣高举马鞭,对着自己的一众手下高呼道:“怯薛们,回去之后通知你们手下的兀鲁思统统给我做足准备。” “一月之后,南下劫明!” 一众怯薛手下同样高举马鞭,在草原之上放肆呼喊:“一月之后,南下劫明!” 看着士气高昂的属下们,额璘臣嘴角勾起一抹危险且残忍的笑意。 秋高马肥日,南下劫明时。 ...... 几日后。 乾清宫内。 朱由检坐在亲卫簇拥的乾清宫内查阅资料,曹化淳慢慢走进大殿,躬身汇报道: “陛下,您外巡所需的辎重人马,包括您特别吩咐那些需要多携带的火器,奴婢已经全部准备妥当。” “除了后勤人马及您的亲卫外,奴婢还从锦衣卫中细细挑选了五百名忠心干将,英国公张维贤也从京营之中筛选出五百精锐健儿,合计上下人数大约有五千之多。” 朱由检点点头,淡淡开口道:“去内帑中取一百万两银子,将所有人召集于万岁山,朕随后过去。” “奴婢领旨!” 曹化淳离开后,朱由检放下手中书卷慢慢站起身子。 入陕之事已经近在眼前,该去完成出发前的动员了。 不多时。 朱由检率众来到万岁山的演武校场。 除了亲卫神威营还稍好些外,其余人等见到陛下亲至,脸上皆是露出激动神色。 最近这些日子里,陛下的种种所为已经深入人心,受影响最大的便是他们这些人。 而且对于他们中的很多人来说,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皇帝。 所以当朱由检的身影一出现时,五千人马便整齐划一的跪地高声呐喊万岁。 五千人,说多不多,但说少也绝对不少。 众人的喊声将皇宫震动,在附近执勤的宫女太监们纷纷被这声响所吸引,人心激荡。 朱由检点了点头:“平身。” 平身二字由传令兵依次向后喊去,众人随即有次序的慢慢站起身子。 看着眼前这些即将随自己出征的一众年轻面孔,朱由检不做任何废话,直接开口道: “犒军,外巡回来之后,所有人另有重赏。” 随着犒军二字依次向后传去,众人原本就激动万分的心思又多了几分火热。 皇帝亲临发下来的银子,一两要比五两还沉。 五千余人再次跪伏于地,齐齐高声呼喊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为皇上效死!我等万死不辞!” 众人发自内心的效死之声在万岁山中回荡,绵延不绝。 面对着山呼万岁的一众人等,朱由检只是淡淡点点头,心中考虑的却不再是眼前之事。 在出发入陕之前,朱由检真正在意的是他离开之后,帝国前进的脚步不能被拖的太慢。 他一入陕西,少则三月多则半年才能再次回到京城。 文官集团没被他放在心上,这些人等他腾出手来后都只是一批批死亡的数字而已。 但政事如何在这段时间里不停滞发展,才是他需要思考的。 没办法。 这个年代的生产力决定了通讯就不可能快速。 出了什么事朝中向他请示的话,光来回路上的车马就得一个月的时间。 对此,必须要再给自己提拔起来的那批人下一剂猛药,将他们的主观能动性大幅调动起来才行。 在检阅完了万岁山的一众人等后。 朱由检又马不停蹄的亲临京营与锦衣卫。 这自然是又引发一片震动让士气人心皆大幅上涌不提。 做完这一切,等到朱由检回到宫里时,已是深夜。 他却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而是继续对王承恩吩咐道:“去将陈新甲和张维贤他们那两批人全都带来。” 第52章 为了兴汉,齐心并进!(求追读) 王承恩知道,这应该是陛下临外巡前最后要安排些什么了。 当下也是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匆匆带着一帮人离开皇宫,挨家挨户的前去通知。 以陈新甲为首的一众皇党,和以张维贤为首的武官勋贵们从睡梦中被叫醒后,最初还有些迷茫。 当听到是陛下召见自己深夜进宫时,立马便心思翻涌起来。 深夜进宫,必然有要事商议。 一众人等不敢耽搁,带着一半激动一半紧张的情绪,慌忙穿戴好官服后朝皇宫行去。 没过多久。 两方人马加起来足有近百号人,便被带到了乾清宫内,魏、曹、王三人也是皆立于此。 等人到齐了后,朱由检从偏房之内走出,一众人等也是赶忙跪下请安。 面对着朱由检跪伏于地的众人,朱由检不做任何废话,直接开口道: “数日之后,朕便要出宫外巡了,朕离开后,大明的国事就需要诸位尽心了。” 此话一出。 除了极少数已经提前知晓陛下要外巡的那几人外,其余人等皆是如遭雷击。 他们虽然向着陈新甲与张维贤靠拢,但所有人心底都清楚,他们做出这些举动的唯一原因只是陛下一人而已。 陛下才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陛下一旦离京,危险与否暂且不提,他们这些好不容易团结起来的力量必然会士气大降。 若是文官集团再发动进攻的话,搞不好他们会被一冲而散。 一名稍年轻点的翰林最先控制不住情绪,眼含热泪膝行向前道:“陛下,为了我大明好不容易才有所好转的江山社稷...您...您万不可行轻易离京之事啊!” 其余人等也是跟着立马开口劝谏。 “陛下!万万不可啊!” “......” 朱由检语气平静,压手打断道:“朕让你们来,不是听你们说这些的。” 此话落下,乾清宫内劝谏的声音瞬间消散。 不过仅仅是安静了两三个呼吸的功夫,陈新甲便重重将头磕向地面,高声道: “陛下!您离京之后需要我等做些什么,我等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陈新甲清楚。 陛下离京外巡之事必然早已做好准备,岂是三言两语便能劝解的? 既然如此,那办好陛下离京之后交代的差事才是重中之重。 陈新甲此言一出,将一众人等的心思扭转了不少。 “善待民生为主,并且试着把这项政策慢慢向京中附近的州府推行。” “但记住,绝对不可操之过急,如今大明的力量还不足以做到这一步。” “同时,多于民间收罗工匠,尤其是与火器有关的。” 朱由检事无巨细的吩咐道。 听着这些话,陈新甲等人对视一眼后共同高呼:“臣等谨遵圣命!” 陛下所吩咐的这些事,以如今的形势来看,即使是陛下离京,那只要他们团结一心也并不是太难做到。 众人的呼喊并未让朱由检有所停顿。 他深知政治斗争是黑暗残酷的。 等他离京后,暗杀、收买、诛心......各种各样的手段必然会层出不穷。 所以他必须要将这些人更紧密的团结在一起才行。 朱由检继续说道:“武官将士们将京营操练妥当即可。” 一众武官们对视一眼后也是高声应道:“我等必为陛下守好京营。” 继而,朱由检又看向魏忠贤道: “朕离京后,宫中事宜便由司礼监掌太监魏忠贤负责打理,你们有拿不准主意的便来找他商量。” 对于朱由检来说,他离京后这个组织必须要有一位他亲自指定的领袖。 否则文官集团一旦从这件事里做文章,大加挑拨之下便可能会先行引起内斗。 魏忠贤和文官集团仇恨最深,并且有着从底层爬上来的斗争经验。 其余人等虽有一腔热血,但终究还是稚嫩了些。 选他当自己离京后的官员领袖,再合适不过。 魏忠贤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了陛下一眼,随即声音有些颤抖:“陛下放心!奴婢...奴婢死也会为陛下看好宫里诸项事宜!” 魏忠贤清楚,自己虽是陛下近侍,但终究是个阉宦。 而身为阉宦,便可能会遭人歧视,这是无法避免的客观事实。 正如同之前聚集在他手下的那批官员对他极尽谄媚,但他稍微露出一点颓势便放肆唾骂一样。 那些凭自己本事考中进士的翰林皇党们,必然不会轻易服他。 以陛下的英明自然是能考虑到这点的,但陛下还是还是选了自己。 这让魏忠贤感动到有些失态。 文官武将们在听到陛下让魏忠贤作为领袖后,也是顿了顿后一起回应道: “请陛下放心,我等必谨遵魏公公为首,团结一心,帮陛下处理好离京外巡后的一切政务!” 只不过,这次众人的声音却没刚才那么齐了。 朱由检毫不在意,而是继续朝王承恩吩咐道:“去取一海碗酒来。” 他自然知道像这样临时凑起来的组织之间必然会存在隔阂。 他要做的就是彻底消除这种隔阂。 作为过来人。 朱由检知道没有什么比一个足够伟大的目标,可以将组织内的一切凝聚在一起了。 殿内的众人听见陛下让取酒的话也是心思涌动,立马便反应过来陛下是要亲自和他们一起喝临行酒了。 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份巨大的殊荣! 陛下亲自赐酒并同饮,这已是大明多少年来未曾发生过的了。 更何况,还是在如今这种情况之下。 每个人内心都开始火热起来。 激动之余。 魏忠贤、张维贤、陈新甲三人也是在对视一眼后暗暗点了点头。 武将、阉宦、皇党之间可能会出现的一些隔阂,终究是因为陛下的这份特殊举动消融了些。 很快。 王承恩便捧着一个大海碗放在众人前方的桌上。 朱由检面无表情,慢慢走到桌前。 正当众人以为陛下要开口赐酒时。 却突然看见陛下噌的一声从腰间抽出宝剑。 继而陛下用左手握住剑锋,右手猛的一抽,鲜血便顺着陛下手心涌出。 殿内众人在这一瞬间全部呆住。 偌大的乾清宫内,只能听到众人心脏砰砰砰狂跳和陛下手中鲜血不断滴落在酒里的声音。 所有人都难以言说的看着这一幕。 陛下万金之体,承担社稷之重,怎可用刀剑自损! 呆滞的人群中张维贤最先反应过来,颤声问道:“陛下...这...这是为何...” 朱由检没有回答,而是用目光慢慢扫过在场所有人。 这次,众人的目光没有因礼节而出现躲闪,所有人皆对他回以炽热。 看着这些人,朱由检一字一句道:“为了兴汉,朕当与诸位齐心并进。” 哐当—— 宝剑被扔落在地。 听着这句为了兴汉齐心共进。 最先反应过来的张维贤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情绪。 他手脚并用的向前爬着捡起宝剑,一刀划破自己手心,继而伸手将鲜血滴进碗里。 紧接着。 是魏忠贤、陈新甲,以及殿内的一众文官武将...... 乾清宫内静的可怕,只能听到每个人手中鲜血滴落在碗里的声音。 陛下所说的那句话在所有人心中不断回荡,点燃了众人体内的每一滴热血。 齐心并进! 兴汉!!! 第53章 一方在左,一方在右 近百号人的鲜血,将王承恩端来的那个大海碗都给滴满了。 混合了血液的酒水顺着碗口滑落而下,在被灯火笼罩之下显得极为诡异,像是在举行某种仪式。 更别提此刻的乾清宫大殿之内还静的可怕。 每个人都沉默着却又近乎于狂热般从前一人手中接过利剑。 然后以一种自残般的狠厉割破手心,将鲜血滴入碗中。 若是换了个胆小的人来看到这副场景,恐怕会当场吓到瘫于地。 时间在这副诡异的场景中慢慢流逝。 随着最后殿内最后一人执行完这场仪式,众人也是皆停下动作,站在原地安安静静的看着朱由检。 朱由检拿起一旁准备好的酒杯从海碗内接了一杯血酒。 随着他的动作,余下众人也皆是拿起酒杯从碗中接取血酒。 等到众人皆举起酒杯之时,朱由检将杯中充斥的铁锈味的血酒一饮而尽。 众人毫不停顿,随之共饮杯中血酒。 这百十号甚至彼此之间都还不太熟悉的官员武将。 就这么被朱由检以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段,给生生捏成了一团牢不可破的精铁。 没办法。 身为九五之尊的皇帝,亲身带头做出这样的举动。 他们这些本就属于皇党的臣子,怎能不为了那个名为兴汉的伟大目标而献出一切? 更何况对于许多人来说,这本就是他们心中的宏图壮志。 直到一众人等在离开皇宫之时。 都还在脑海中不断回味着刚才殿内那让他们永生不忘的画面。 然而,众人心中虽然有着压抑不住的亢奋。 但就是在如此情况下,他们也没有发出什么多余吵闹的声音。 没有人谈论刚才所发生的事,没有人闲聊,有的只是众人对视一眼后,便沉默着散去。 一个沉默且有着共同目标的组织,才是最为强大的。 ...... 三日之后。 奉天殿。 朱由检召集群臣,于朝会上宣布了自己要于今日外巡的消息。 此言一出,满朝震动。 奉天殿内足足列着大几百名官员,除了其中一小部分已经提前知道此事外。 其中大多数都还是处于一个懵逼的状态。 京中政事刚有起色,皇帝突然之间便要外巡,又是出于何等目的? 但在震惊过后。 众人随即便将皇帝外巡目的的事情抛之脑后,转眼间便开始琢磨起另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 皇上离京之后,不管短短一月之内积攒的威望有多么深重,那也必然会出现权力真空。 可以预料的到,朝堂之上的斗争必然会演变到极端激烈。 如此一来......便必须要趁着这段时间抓紧站队了。 否则不管皇上过段时间能否成功班师回朝,那还没挪好屁股的人,最终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一般人想要骑墙观望坐收渔利,简直就是痴心妄想,最先死的就是中间派。 一众官员的心思开始止不住的翻涌。 而内阁中的几位阁老听闻皇帝外巡的消息,则是恰到好处的大惊失色,慌忙携一众官员跪地劝谏陛下。 一行人等痛心疾首,高呼陛下万不可行此危急之事。 那副表情,仿佛比自己死了妈还要再难过几分。 皇党、宦官以及武官勋贵们也是不动声色的站出来劝谏。 朝堂之上,百官劝谏。 面对跪地劝谏的众人,朱由检只是交代了一句自己离开后朝中各事皆一切照旧即可。 继而,他便直接离开奉天殿来到万岁山。 万岁山演武场。 朱由检外巡所带的人马已经全部集结于此。 身着黑衣的神威营列队于正前方,两侧则是从京营和锦衣卫中挑选而出的上千健儿。 此刻。 五千余人气势高涨,大批辎重如红夷大炮、佛朗机炮、火铳、重骑兵铠甲等皆被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马车之上。 朱由检身着轻甲骑着一匹高大骏马看着众人淡淡点了点头。 “出发。” 随着朱由检一声令下。 五千人马浩浩荡荡的从万岁山走出皇宫。 刚才还在奉天殿内痛哭疾首阻拦的群臣们,此刻倒是没一个再站出来劝谏了。 一些不明就里的封建主义战士,刚开始还想组团跪在出宫大道上劝劝。 但看着文官集团,和最近朝堂上慢慢起势的皇党都没站出来一个人。 再加上前些日子玄武门前活生生踩死三品大员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所以此刻也是不敢再当这个出头鸟。 对于满朝文武们来说,虽然出于各种原因与目的都没有真正再站出来劝谏。 但皇帝离京。 他们这些做臣子的送行礼节还是要全部做到位的。 皇宫之外。 宽阔的天街大道上。 但凡京城中有品级的官员,此刻全都跪在了街道两旁为皇帝车驾送行。 与此同时。 许多双眼睛也在盯着皇帝车驾前进的方向。 当看到一众人马向西城门行去时,黄立极和李国普皆不可察觉的动了动眼角。 向西,那便大概率是要去河北了。 等到皇帝的车队慢慢消失在天街大道上后。 刚才跪伏于两侧的一众官员们也是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皇上已经离京了。 没了这个制约,接下来京中的权力斗争将会正式进入白热化。 抛开还没来得及选择一方为营的那些官员不提。 队伍前列。 黄立极看了站在对面的皇党一眼,似乎是从他们的神色中察觉到了什么不同。 不过他并未多想,只是慢慢转身离去。 一方在左,一方在右。 虽然两方只隔着一条天街大道,但却已如水火般毫不相容。 站在双方的立场之上,没有对错之分。 有的,只是简简单单的你死我活。 ...... 京城之外。 出了西城门后。 小洪子策马来到朱由检圣驾之前,纵身跪下询问道:“陛下,接下来咱们往哪走?” 对于外巡之事,他们虽然已经有所准备,但最终目的地是哪里还没人知道。 不过这不重要,只要陛下让往哪里走,他们便往哪里走就是。 “先到河北真定府。” 朱由检早已看过地图,由京城行至陕西。 最适合的路线便是京城——河北真定府——山西平定州——山西平阳府——最后渡黄河入陕西。 原本经由河北保定的话,路途会稍微便捷一些。 但朱由检自然清楚。 内阁中黄立极与李国普两人的老家,一个在大名府一个在保定府。 他目前没心思在河北浪费时间。 在这个年代的交通力下,他从京城赶到陕西即使一天不停,也足足需要二十天之久。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着手于解决陕西之急,那路上的每一分每一秒便都浪费不得一点。 所以绕开保定府是最好的选择。 第54章 一路向西(求追读) “奴婢领旨。”小洪子躬身应道。 随即便有一队快马轻骑先行离开队列,向前方所经过的州府县衙通报皇帝圣驾即将亲临之事。 虽然多少年来都没有过皇帝离京的先例了。 但只要消息传到了,那么这些地方的主政长官便要立即准备好接待圣驾。 ...... 圣驾离开京城之后还没过多久。 那座隐蔽的府邸内,文官集团中的代表性人物们便又聚集在了一起。 不多时。 一位不起眼的中年人走进房间里低声汇报道:“诸位大人,陛下的圣驾往西南方向去了。” 西南。 虽然早已有所准备,但真正听到西南这个方位时,江浙一带出身的官吏们还是稍微松了口气。 不出意外的话,皇帝这是明牌要往河北走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 南方官吏们面露欣喜兴奋之时,黄立极和李国普的脸色却是变得越来越凝重起来。 虽然心中已对谋逆之事早就做好了准备。 但事情真发生在北方了,还是让他们有些担忧。 不过担忧的并不是行刺皇帝这件事。 趁着现在这位年轻皇帝的威望只是还仅限于京中,早解决早了事。 否则一旦让其真的外巡之后做出一番功业再回到京城,那麻烦就大了。 他们真正担忧的是事后自家会损失多少忠心健仆,还有要花多大功夫才能于史书上遮盖此事。 顿了顿后。 黄立极与张国普对视一眼,开口说道:“如今皇上大概率是要拿我二人开刀了。” 此话房内众人已皆知晓,现在说起只不过是挑起话头。 因此,立马便有人接话道:“两位阁老家中可曾做足准备?” 黄立极点点头:“一千精骑,三千健仆。” 听到这里,众人轻轻点了点头。 北方世家虽然比不过他们这些南方豪族,但这些人手也足够让皇帝身死道消了。 毕竟。 行刺皇帝是门技术活,并不是光靠人多就行的。 你不能在皇帝的车马走在路上时,突然让一伙盗匪出来乱刀把皇帝剁成臊子。 这样成功率太低,皇帝身边那几千人也不是白带的。 而且此举太过粗鄙,根本不可能被世家豪族采用。 真正的行刺是这样的。 皇帝外巡,必然是有所求,或是查税,或是理田。 而这两项都不可能是皇帝到地方后,随便说两句话便能办妥的。 比如。 皇帝若是想查清大名府中到底有多少亩农田。 那便需要到地方后常驻至少数月时间,期间慢慢派自己的亲信嫡系去明察暗访。 这样才有可能从中万千头绪中抓住一点蛛丝马迹,否则便是痴人说梦。 而这个时候,再动手就方便多了。 从上到下除了你这个皇帝之外,都是我们的人。 你怎么跟我们斗? 所以除了极少数手腕极硬的皇帝外,胆敢外巡便是死路一条。 将天下之利让于世家,皇帝才能坐得稳位置。 只不过这个让利的比例会随着年代更替而不断扩大。 开国之时或许是三成,中期五至七成,后期九成以上。 自古以来,莫外如是。 眼看着自己日思夜想了许久的目的就要达成,房间内众人心情也是欢快不少。 同为阁老的施凤来笑着打趣道:“既然如此,我等便静候首辅大人的好消息了。” 黄立极举起茶杯点了点头,随即将自己的右手张开五指伸了出来:“事成之后,江南盐税连续五年让利三成与我河北世家。” 此话一出,屋内江南世家的代表便是表情一凝。 好家伙,五年,三成,你可真敢开口。 知道江南盐税意味着什么吗?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每年钱塘江大潮时。 稍微有档次些盐商们最喜欢的一项活动。 便是成箱成箱的,往浪里撒由黄金制成的金叶子。 不入流的则是扔白银、丝绸,这些就不值一提了。 如此巨利,岂能拱手让人?! 不过大家也都清楚,这只是黄立极狮子大开口而已。 毕竟事情发生在北方。 他们这些南方世家多少也是要出点血的,反之亦然。 南方的代表们对视一眼,淡淡开口道:“两年,一成。” 黄立极与李国普轻轻点头:“可。” 屋内的众人就这样达成默契,一切平淡如常。 行刺皇帝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利益分配,才是重中之重。 ...... 几日之后。 朱由检的圣驾已经抵达河北真定府。 不过他并在这里多做停留。 休整一夜之后,一众人马便直接向下一站山西平定州赶去。 虽然连着数日赶路之事对普通人来说极为辛苦,但圣驾队伍中五千余人却并未觉得有多么劳累。 和皇帝一起外巡出行本就是一件极其令人振奋的事情。 而这种心态又可以很大程度上去缓解身体上的疲劳。 现如今。 一想起陛下英武的身姿和前些日子里京中发生的那些事,众人全都会不自觉的跟着挺起胸膛。 累?怎么会累? …… 时间转眼又过了两日。 京城中。 深夜。 搂着两名江南侍女睡觉的黄立极,突然被一阵急促敲门声吵醒。 虽然深夜急门往往意味着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但黄立极并未因此惊慌,而是沉声问道:“何事?!” “老爷!家中飞鸽急传密信!皇帝圣驾并未在河北停留,而是继续西行了!” “你说什么?!” 听见亲信这么说,黄立极一时间竟差点没稳住身形。 不怪他急。 事出反常必有妖! 即使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如今宫里这位实打实的有雄主之资。 所以外巡之事,绝对不可能是其一时兴起而为之。 难不成河北只是一个幌子?! 可他继续向西是要做什么?! 河北再往西便是山西。 但黄立极看来皇帝去山西是不可能的,那里的晋商(后来的八大皇商)比江南豪族还要跋扈。 逼急了他们敢公然造反。 陕西?更不可能。 那里连年旱灾,秩序已然崩塌,就算去了也得不到一点好处。 以皇帝的聪慧不会想不到这些。 难不成...皇帝是想虚晃一枪继而直接南下? 想到这里,黄立极急忙对亲信吩咐道: “快去把其他人全都给我喊起来议事!” ...... PS1:入陕前的铺垫差不多快要结束了,而接下来陕西的剧情差不多可以归结于四个字——血流成河 PS2:本书将于下周登上新书强推,并开始PK三江与小喇叭,恳请各位读者老爷们这段时间里帮忙多多追读下,尽量别养书,or2 第55章 我们还要跟金人做生意的 深夜。 原本在家中搂着娇柔侍女睡觉的一众文官高层,又全都睡眼惺忪的聚集在了庭院之内。 只是当众人听说皇帝圣驾并未在河北多留之时,瞬间便全都精神起来。 不过。 众人讨论来讨论去,一直在房间里聊到天亮,也没什么能说出来个头绪讲出皇帝此举到底是何意图。 没办法。 他们所收到的情报再快,也都已经是两三日前的了。 现在皇帝离开真定府,谁也不知道皇帝下一步会到哪里去。 可能趁机南下、可能杀个回马枪再入河北、也可能从河北山西之地转入楚地、中原...... 隔着好几百里,谁也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最终,大家在商议之后做出决断。 既然无法推断出皇帝的目的地究竟是哪里,那就让家中一直做好应对准备即可。 反正皇帝外巡也不可能哪都不去,他终究还是要在一个地方停下。 至于若是最终没选择去河北、江南一带。 而是去了湖北、河南、安徽等地,那便与他们无关了。 他们这个集体中,并非包含了如今大明朝内的全部世家豪族,其他地方的事便由他们自己去操心吧。 他们的手还伸不了那么长。 不过他们相信一点。 皇帝外巡的举动是违反了整个世家豪族的集体利益的。 所以他不管到哪里,都会被人想办法弄死。 众人随即向家中再度写去一封密信,叮嘱万不可掉以轻心,随时提防。 虽然也算是做出了些反制措施,但最先收到这个消息的黄立极总觉得有些不安。 他看着屋内的众人,缓缓开口说道: “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趁着这段时间,先把宫里那位的羽翼给剪除掉吧。” “这样即使出了什么变故,我等也有了更多的应对后手。” 听着这个提议,众人在顿了顿后,皆是慢慢点了点头。 原本。 文官集团们在皇帝离京后所达成的共识是,至少等确定皇帝具体驻扎在何地时,再对朝中那些皇党们动手。 这样才是双保险。 但皇帝到处乱窜的举动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只得提前开始行动。 听着黄立极的话,一位面相狡黠的官员站出来说道:“皇帝在京时,那些官员上下一下我等行收买离间之事或许无法有所得。” “但如今陛下已经离京数日,主心骨不在,那些本就相识不久说不上团结的皇党必然会因此离心。” “这几日我便命人去攻略那些皇党里经验较浅之辈,不出几日便可以将他们逐步击破。” 黄立极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这个提议。 众人也终于在天大亮之前,得以赶回自己府邸继续睡觉。 ...... 很快。 时间又过了五日。 大明上下都在各自忙碌着。 世家豪族们忙于关注新皇的去向。 毛文龙终于快要带着好些年都没见到过的朝廷饷银回到东江镇。 地主们想着怎么再多吞点田产。 陕西的灾民们靠在墙边眼巴巴的思考着怎么才能填饱肚子...... 而朱由检的圣驾队伍。 也是在一路奔波后终于来到了山西平定州。 在这里,朱由检下令众人多做休整了一天时间。 养足精力后,一众人马便继续向下一站黄河渡口行去。 到了那里。 渡过黄河便是潼关,也就算是正式进入陕西之境了。 而圣驾队伍如此之大的规模,自然不可能不吸引一些有心人的关注。 从进入山西之境的第一天开始。 山西境内的八大商号,便已经默默将眼睛安在了这支庞大的队伍上。 对于这位新皇,他们了解不多。 唯一听说的事迹,就是刚上任便砍了几百颗锦衣卫官员的脑袋。 而且登基短短月余时间便能组织起这样一支队伍外巡,可见确实是个铁腕之主。 但是,不管是多么英明的皇帝,最好都不要把算盘打到山西上来。 事情闹大了,不好看。 我们晋商还是要跟金人做生意的。 八大商号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圣驾队伍。 直到队伍仅是休整一天便快速离去后,他们才稍稍松了松心思。 有人死死盯着圣驾,自然也有人翘首以盼。 这些日子里圣驾经由河北、山西。 两地的一些学子,和曾在朝中之中郁郁不得志的底层官员们,在亲眼看到皇帝圣驾后,也是心思滚烫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这多少年来都未曾见过的场景意味着什么。 圣驾外巡,虽未直接在这两地引起大规模动荡。 但是人心已然较之以往开始出现不同。 而在这些人里最兴奋、行动力最强的,便莫过于孙传庭了。 前些日他从陕西延安府回到山西代州老家时,便开始埋头写有关陕西的奏折并四处找关系把奏折送去京城。 但孙传庭没想到,自己的奏折还没写完,就听到皇帝竟然亲自来到了山西平定州的消息。 初听这个消息时,孙传庭还以为是假的。 毕竟他是真中过进士,在京城当过官。 知道皇帝外巡这件事虽然听起来很简单,但实际做起来是有多么离谱的。 可在多方打听都确认皇帝真的来山西了后,孙传庭再也按耐不住心中激动了。 他连夜便从家中带上几个随从,驾了辆马车往平定州行去。 可惜的是。 等他赶到平定州时,皇帝车驾已经离开了。 但孙传庭并未就此放弃。 他让随从回去向家中传递消息。 接着便独自一人带上一柄横刀,骑着一匹快马,一边打听一边向着皇帝留下的足迹前进。 不同于那些只在民间传颂皇帝车驾有多么威风的百姓。 孙传庭从这次外巡事件中察觉到了很多东西。 甚至说,他通过最近收集到的各种信息,隐隐之间猜到了皇帝此次外巡的最终目的地可能会是陕西。 皇帝的看法也许和他的一样。 陕西之急,才是当今大明的最重之急。 若是皇帝能趁此机会将陕西一举安定,那整个大明说不得便可以一转颓势由衰逆盛。 但可惜的是,陕西在现如今的孙传庭看来已经是个死局——可缓而不可救。 之前初到陕西之地,孙传庭还觉得陕西有一线希望。 但当他回到家中细细思考对策之后,却越想越发现根本无从下手。 第56章 他是来救帝国的(求追读) 用赈济救陕西? 无用! 南方富庶之地所产的粮食确实够救陕西,但问题是运不过来。 或者说,运的还没损耗和贪的多。 清疏河道恢复生产? 无用! 陕西虽有郑国渠、龙首渠...... 但各渠皆已年久失修无法承担浇溉之能,指望已经快要饿死的灾民们去疏浚是不可能的。 至于盼着朝廷官吏出力疏通?那更是天方夜谭。 而且陕西的旱灾已经持续数年,百姓苦其久矣。 但在孙传庭看来。 这些还不是陕西出现如此大面积饥荒的真正原因。 仅仅是天灾的话。 上下百姓团结一些,日子过得苦一些,倒还能活得下去。 不至于发展到现如今的卖儿典女、人相食。 但是人祸,却真正将众人逼上了绝路。 人祸,指的便是土地兼并与各地州县衙门各种五花八门的赋税。 出现灾情,收成便要减少。 收成减少便交不起各种赋税,交不起税便要卖田。 进而便发展到无田可耕活活饿死。 不仅如此。 各地官府非但不制止民间这种毫无节制的兼并行为,反而还趁机与城中大户勾结,囤积粮食从中攫取巨利。 这些都是孙传庭亲眼所见。 而对于这些积弊。 即使皇帝亲临,恐怕也只能稍稍缓解而已。 没办法。 天灾、人祸。 从孙传庭游历多年所积攒下的基层经验来看,二者皆非人力所能为之。 皇帝是天子,但终究不是天父。 不可能仅凭一封罪己诏,就让整个陕西从大旱变得风调雨顺起来。 人祸就更难解决了。 整个陕西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靠的便是上下官吏之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事情坏也就坏在了这上面。 乱七八糟的各种关键环节胡乱纠缠在一起,别说理清头绪了,连想下手的地方都没。 皇上能怎么办? 总不能把他们全杀了吧?! 虽然近日归家之后孙传庭对陕西之事已生出悲观情绪,但他并未因此沉沦。 孙传庭知道。 皇帝如果真的亲临陕西。 那么各府衙门贪腐之事必然会有所收敛,城中的大户也会象征性的开仓赈点粮食,民心也会因为皇帝的出现而稍上浮些。 这样一来,至少是能少饿死些百姓的。 而少饿死一些百姓,便可能让陕西不出现大规模动乱。 只要大明不出现按下葫芦浮起瓢的窘迫局面,那就还可以徐徐图之。 一切都还有救。 现在唯一还不让孙传庭确定的,就是陛下圣驾的最终目的地,是否真的会停在陕西了。 若是陛下当真去了陕西,那么他便要立即寻到陛下身边,看看能凭借自己进士及第的身份谋份差事,帮陛下处理分担一些他力所能及的事。 若陛下不去陕西。 那么......他便要试着阻拦圣驾,和陛下亲口阐明当今陕西的利害关系,看看能不能说服陛下改道而行。 不管成与不成,都算是为国尽忠了。 ...... 在河北、山西两地民间热闹的议论声中。 时间又飞速过了几日。 朱由检率领的圣驾,也是终于在这天抵达了黄河渡口。 无数渡河用的船只,早已被随从人员检查无数遍。 圣驾队伍即将从这里真正进入陕西。 此刻,临行之际。 蒲州县(属山西境内,与陕西潼关县仅隔一条黄河)的县令和一众官员也是齐齐跪在小洪子身前,小心翼翼的开口试探道: “钦差洪大人,船只已经准备妥当,只是......陕西近来连年旱灾......” “黄河对岸恐怕聚集有不少流民......是否需要臣下先行遣人过去将他们驱散,以免冲撞了圣驾。” 对于蒲州县的一众官员,皇帝的到来可着实是让他们大骇一场。 因为事前众人全没收到一点消息。 最开始听闻手下慌慌张张的汇报时,他们还以为是哪里冒出来的失心疯骗子胆敢冒充圣驾。 直到看见那几位扛着龙纛、神色不似常人的传令兵时。 他们才知道皇帝竟然真的要在蒲州渡河前往陕西潼关。 上下一众人等根本来不及也不敢多想,当即便开始操办渡河事宜。 甚至说。 他们都不敢派人先去对面通知潼关县一声,提前通通气。 只是一味害怕自己耽误了皇上的事情而掉脑袋。 这可是登基没俩月就能带几千人出紫禁城的皇上! 把蒲州县令祖宗十八代的胆子全安他一人身上,他也不敢在这种皇帝眼皮子底下搞什么小动作。 好在蒲州县作为一个关键交通节点,船运发达,这些年来也有着一些接待朝廷官员大批渡河巡视的经验。 因此总算没在这方面出什么岔子。 此刻,听着这位县令的话。 小洪子淡淡睨了这些人一眼:“再敢乱揣测圣意,就给咱家仔细你们的脑袋。” 陛下没准备在这久待,所以他暂时也没有砍人的打算,只是将这些人的面孔给记了下来。 “臣下知罪臣下知罪!”一众官员慌忙将头磕的砰砰作响,直至鲜血从额头渗出。 “渡河。”小洪子不再理会这些官员,起身向队伍前列的兵船走去。 与此同时。 黄河渡口对面,潼关城东侧城郊。 一批好些天都没吃过一顿饱饭的流民,正呆呆望着黄河上一个接一个不断出现的船只。 陕西流民中虽然十个里有十个都没亲眼看过皇帝。 但那象征着皇权的龙纛,他们还是听说过的。 而河面上那些高高竖起的龙纛,也是顷刻间便将众人的目光给吸引了过去。 皇上,那可是他们这些人耳中听了一辈子,眼里却没见过一次的皇上! 皇上怎么会突然间出现在河里?! 一开始。 还只是小部分流民站在河边怔怔观看。 然后人便开始变得越来越多,大家都挤在河边巴巴看着河面上那些连绵不绝的船只。 没过多时。 在附近的流民便全都聚集了过来,人数也从最开始的几十人,发展到数百人,上千人...... 也不知人群中,是谁在这时突然喊了一句“皇上来救我们了!” 众人便突然间如耳旁炸下一颗惊雷,齐刷刷的跟着这句话跪了下来。 是啊,皇上一定是来救他们的,要不然皇上来这遍地都是死人的地方干嘛呢? 一定是的! 虽然众人已然心神激荡,但却没一人敢发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声响,只是安安静静的跪在地上。 皇帝二字在平民百姓眼中就是如此。 即使已经饿的快要昏过去,他们唯一能做或者说唯一敢做的,也只是在这里跪着。 这一幕。 自然是被快要行到岸边的朱由检看到了。 看着那些面容枯槁双颊深陷的饥民,朱由检心中没有一点波澜。 没有怜悯、没有感动、没有情绪。 因为他不是来救人的。 他是来救帝国的。 改名通知:《这个崇祯太过极端》 本书书名由《明末:落榜美术生穿越崇祯》更改为:《这个崇祯太过极端》 各位读者老爷们麻烦注意下书架上的书名哦~ 顺便求个追读or2 《这个崇祯太过极端》改名通知:《这个崇祯太过极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这个崇祯太过极端》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57章 皇上他不可能将我们全杀了 潼关城中。 一位守城士兵注意到了那些被他们赶出去的流民,此刻正齐刷刷的的跪在岸边。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 就看到河面上正有无数龙纛高竖的船只正朝这边驶来。 看着这一幕,守城士兵猛的一愣,随即在反应过来后立马便屁滚尿流的朝城中一家酒楼跑去。 酒楼里,士兵终于找到了正在与同僚饮酒听曲的县丞,忙不迭边喘边说道: “县丞大人…不…不好了,皇上来咱们县了!” 原本正在凭着醉态调戏歌女的县丞听见皇上二字先是一怔,随即停下手上动作开口喝问道:“哪个皇上?!说清楚!!” “就是...就是咱大明朝的皇上!河面上数不清插着龙纛的船正往岸边靠!流民全都跪倒在河边了!” “快...快快快!”县丞看着手下焦急的模样,甚至都没有去怀疑此事的真假便立即朝房外跑去。 “快随我去通告太爷!!!” 县丞扭动肥胖的身躯带着这名士兵慌忙往县令府邸跑去。 两人的举动引起街道两旁商户及百姓的侧目。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县丞大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很快。 县丞便跑到了县令府邸,三言并作两语将皇帝已至潼关城外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你说什么?!” 潼关县县令听闻此言,一把从躺椅上猛的撑起身子。 动作幅度之大,也是让其向前趔趄了好几步方才稳住身子。 皇帝怎么会来潼关?! 这怎么可能?! 心中虽然不敢相信,但看着自己手下着急忙慌的样子,县令也来不及多去细想,赶忙吩咐道: “快!快带人去县衙门口施粥赈灾,再去通知那些大户们把粮价压下来!!让他们也跟着施粥!快快快!” “小...小人这就去办!” 肥胖的县丞顾不得因剧烈奔跑而快要炸开的胸膛,又是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直到两人离开后好一会儿。 潼关县县令都还没能缓过来惊悸,仍在不住的以手抚胸。 皇帝突然亲临潼关这事的冲击实在太大。 以往也不是没有朝中大官来陕西巡视,但往往他都会提前得到消息。 当然。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潼关城郊聚集了许多流民,而那些逃荒来的流民都是他下令赶出去城去的。 皇上看到这一幕,就算只是路过潼关,岂不是仍会一句话直接砍了他的脑袋? 若是有人上奏参他那还能想想办法,现在可是皇上亲至潼关! 潼关县令越想越怕,甚至全身上下都开始止不住的打起摆子来。 不过就在这极大的惊恐情绪之下,他突然又想起来什么。 随即便猛的松了一口气,身形也稍微镇定了点。 那些流民并非他一人之过。 整个陕西全都被大旱裹挟,他能怎么办? 虽说大明律法要求官员需要收拢安抚受灾的流民,但一个小小的潼关县哪来那么大的能力做这件事? 救了这批人,后面继续来人怎么办? 没办法,朝廷不给拨银子,县衙里也没余粮呀。 更何况,他在那些流民最初逃难到这里时,确实也是施舍给了他们一碗瞪眼粥的。 这怎么也算自己有所行动了。 瞪眼粥就不是粥了吗?!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整个陕西上上下下全都是这么干的。 皇上不可能看见那些流民一怒之下,就把整个陕西布政史司的官员全给杀了。 想到这一点。 潼关县令虽然稍稍松了口气,但也并未因此完全放松。 目前。 他还有一个极大的危险,就是他可能会被成为那只给猴看的鸡。 毕竟皇上第一个来巡视的地方是他这里。 不过在镇静下来后,县令的思维也通畅了许多,随即便想出来如何去勾兑此事。 首先。 潼关身为黄河边上的县府,受灾程度较轻,并未出现像延安府之地的大规模饥荒。 这样一来,他便可以此做文章,将皇帝的视线转移到饥荒更严重的地方。 至于皇帝去了那边看见惨状之后,当地的官员会受到什么惩罚,那就跟他没关系了。 死同僚不死贫官嘛。 其次。 目前对他的有威胁的便是那些流民了,他担心的是皇帝降尊询问那些流民,那些流民反手将自己一军,说是自己将他们赶至郊外的。 但这一点在细细思索之下,似乎也没那么难解决。 到时候让城中那些大户纠结起一批民众。 然后让那些民众来为自己证明:县令大人是个好官,早就在城内行赈灾之事了,实在是那些刁民太过可恶。 上顿还没吃完就想着下顿,贪得无厌! 而且流民寄居于城内,还让整个潼关都不得安宁,鸡鸣狗盗之事常有发生。 县令大人迫不得已之下,才将他们赶出潼关。 毕竟是刁民嘛,他们怎么能算是人呢? 再不济。 到时候找几个有家眷软肋被拿捏的底下人放出来扛罪: 自己的本意是好的,政令是将流民“迁居”于城郊,结果被底下的人给执行坏了! 如此一来,自己的乌纱帽和项上人头必然便能保住了。 潼关县令念及于此,终于是稍稍松了口气。 随即,他赶忙折身回到屋中在侍女的伺候下,将官服穿戴整齐。 如今已经知道皇上亲临潼关,那他自然是得赶紧携城中官员跪在城门口伏首迎接的。 要不然怎么显得自己忠君爱国呢? 不光如此,皇帝在陕西待上一天,那么他便要在潼关城内励精图治、爱民如子一天。 官员演技这一块,你就放心吧。 绝对出不了一点岔子! ...... 城郊。 朱由检的圣驾已经登陆上岸。 河边的上千名皮包骨头的流民则是安安静静的跪在一旁,尽可能不发出一点声音扰了圣驾。 看着这些流民,小洪子躬身来到朱由检面前请示道:“陛下,这些流民该如何处置?” “让他们跟在后面进城,进城后施粮赈灾。” “奴婢领旨。”小洪子躬身退下,随即去操办此事。 陛下让他带这些人进城,他就立马带这些人进城。 陛下让他去把这些人杀了,他就毫不犹豫的把这些人杀了。 很快。 一名锦衣卫纵马来到流民堆前,翻身下马后高声宣喝道: “陛下口谕:所有流民跟在后面一同进城,进城后为你们施粮!” 第58章 第一排拖出去,剐了(求追读) 跪在地上的上千流民听着这封口谕先是一怔,随即心头不禁狂喜起来。 他们猜的不错,皇帝果然是来救他们的!他们不用饿死了! 人群中,有跪伏于地的女人看了一眼自己怀中奄奄一息的孩子,忍不住眼眶里涌出两行热泪。 娃啊,你暂时不会被饿死了...... 但即使众人心中已经喜到无以复加,却仍不敢做出什么欢呼举动,只是跪在地上不断磕头。 口中有模有样的学着皇上万岁万万岁。 就这样。 浩浩荡荡的圣驾队伍向着前方不远处的潼关县城行去。 潼关乃是三省通衙。 北临黄河南倚秦岭,正儿八经的中原门户。 所以即使是好几千人的队伍,在硕大的潼关城前也不会显得太过拥挤。 圣驾队伍还没行至城门前。 潼关县令便已经携带着全城官吏跪在了门前等候。 看着圣驾队伍慢慢靠近,一众人等也是匍匐于地而后极为恭敬的慢慢膝行向前。 等靠近到一定程度后,潼关县令才将额头紧贴于地面,声泪俱下的高声呼喊道: “臣潼关县令携潼关城内全体官吏叩请皇上圣安!” “臣等不知圣上竟降万尊之躯亲临潼关,未能做好迎驾事宜,罪该万死,还请圣上恕罪!” 看潼关县令的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亲眼见一次皇上,差点把自己给感动死。 当然,这番表忠心的话是传不到队伍中央的朱由检耳朵里的。 位于队伍前方骑着马的锦衣卫淡淡瞥了其一眼,随即调转马头向后禀报。 很快。 刚才那名返身去禀报的锦衣卫去而复返,望着跪伏于地的一众官员,他高声宣喝道: “陛下口谕:潼关县上下一众官员着时起接纳流民入城安置赈济,而后全体官员立刻集结于县府衙门!” “下...下官领旨!” 听着这副口谕,潼关县令和一众官吏慌忙向两边给圣驾让路。 其本人也是和县丞对视一眼后,稍微安了安心。 他们最害怕的便是皇上一来,二话不说就要给他们直接问罪。 这样的话,他们很可能连解释的机会都不一定能捞着。 但现在皇帝让他们先行处置灾民而后去县衙集合,便说明事情和他们预料的差不多。 等安置好灾民后,在县衙之内便可以好好动用那套说辞了。 只可惜,白花花的银子就要这么散给穷人一部分...... 但看着眼前圣驾不断经过杀气凛凛的精锐侍卫,潼关县令还是强行将心中的惋惜给压了下去。 只要皇帝在陕一天,他便绝对不能再去行什么贪腐之事。 反正皇帝不可能一直待在陕西。 先把眼前这关给度过去,日后再加倍捞回来就是。 ...... 入了潼关城后。 随从侍卫们将城中县衙清扫一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一遍后,朱由检便待在县衙内闭目养神,其余人等也是皆各自找了地方休整。 潼关城内原本的那些官吏们,则是在马不停蹄的安置刚才城郊外的那些流民。 此刻,一片灾民之中。 潼关县令正情深意切的将一位干瘦枯槁的老人扶于坐上,然后又亲手为其送上一碗插着筷子都不会倒的稠粥。 “老伯,都怪我这段时间太过忙于政事,没想到手下那些狼崽子竟敢把你们置于郊外不顾!” “您老且放心,这两日我便查清到底是哪个胆子这么大敢干这种欺上虐下之事,定将其严惩不贷!” 说完,他又朝周围一众流民拱了拱手:“诸位!你们如今身处善堂,若是再遇到什么不公之事皆可向本官如实相告,本官定会为你们讨个公道!” 话音落下。 其余一众官吏们也是赶忙跪地指着天赌咒,说绝不做出任何欺压灾民之事。 否则全家立马死光! 周围灾民填饱肚子有了力气说话也是跟着发出叫好之声。 这些叫好声里,倒还真有那么一部分是发自真心的。 活脱脱一副官民鱼水情,感人至深。 那枯槁老汉脸上也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心里却已然开始问候这些官吏的祖宗十八代。 这些当官的最会做这些装样子的事情,若是哪个真敢听信他的话去求个什么公道。 那么皇上在时这些人确实不敢做什么,但只要皇上走了他们必被报复到家破人亡。 心中虽愤怒到极点,但老汉却不敢表现出一点异样。 当官有当官的生存方式,百姓有百姓的生存方式。 民不与官斗,这是上千年传下来的道理。 不被逼到万劫不复的境遇,他们怎么也不敢得罪官老爷。 他们...终究还是要求活的! ...... 约莫两三个时辰后。 刚刚聚于城郊的上千流民,终于被全部安置妥善。 潼关县令也是带着全城的官吏来到了县衙。 一个潼关县名义上的官员只有那么寥寥数十人,但吏员可就多了去了。 为了表示对皇帝召见重视和服从全体官吏集结的口谕,潼关县令也是带了足足数百号人来到县衙。 同时为了体现自己等人对皇权的敬畏,数百号人从进了县衙大门便是一路跪着膝行向前。 众人就这么生生跪爬到了公堂之上,由于人数太多且县衙公堂毕竟不够大,连公堂的庭院外都也是跟着跪满了人。 潼关县令和一众县中主要官员位于队伍最前列,刚才进入公堂之时,县令也是偷偷窥探了一眼圣颜,试图从中探出陛下心意。 然而他只是扫了一眼便立马不敢再做出什么多余的动作。 位于两旁的黑衣侍卫目光如狼似虎,让人望而生畏。 而前方居中坐于椅上的那位年轻皇帝,更是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气场。 潼关县令重重磕了一个响头,接着开口说道:“回禀陛下!潼关城外灾民共计一千二百一十七人已全部安排妥当!” “其中一百三十五名较为虚弱者,微臣已着人特殊看护并请医师治理!” “除此之外,这些灾民刚流亡到潼关之时,微臣也曾大行赈济之事,只是......” 早已打好腹稿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潼关县令便听到前方传来一句听不出任何感情的话语。 “第一排拖出去,剐了。” 第59章 杀人只是手段 “是!” 站在一旁恭候的神威营亲卫朗声回答。 继而便立即有一队黑衣亲卫出动,冲向位于公堂之上第一排的十来名潼关县官员。 这些官员最开始时还没反应过来。 皇上说了什么?什么第一排?什么玩意剐了?! 直到铁钳一般的手抓在自己身上时,他们才搞清楚皇上口中的要剐的对象是自己! 在极致痛苦的死亡威胁下,第一排的那些官员瞬间肝胆欲裂。 这可是登基月余就能带几千人出京的皇帝啊,他说把自己给剐了,那自己就一定会被剐了。 胆子稍大些的还敢做出磕头求饶之举,胆子小的则已经被这句话轻飘飘的话给吓出一裤裆污秽。 但公堂之内的求饶声只持续了短短数个呼吸而已。 这些人紧跟着便被面无表情浑身裹挟着肃杀之气的神威营亲卫给拖了出去。 继而外面很快便跟着传来凄厉的惨叫。 外面的惨叫,让公堂上和庭院里那些跪着的剩余官吏全都颤抖起来。 他们还不了解亲至潼关的皇帝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但就是这份狠厉的手段,已经让所有人都魂飞魄散。 朱由检坐在椅子上,淡淡的看着底下这些瑟瑟发抖的官吏,仍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对于他来说。 潼关城的这些所有官吏全都会死。 至于其中有没有错杀、冤杀的......并不重要。 因为他杀这些人并不是为了泄愤或是其他什么。 杀人只是手段,转移矛盾才是根本目的。 从他在河面上看到跪在河边的那些流民时。 他便清楚的知晓若是想救陕西,那就只有把所有官吏、士绅,全部清洗一遍才行了。 因为潼关背靠黄河边,同时又是交通要地,经济发达粮食充足...... 这附近都能出现成堆的流民,那其他地方可想而知。 在一片刺耳的惨叫声中,朱由检再次开口了。 他望向跪于第二排那些正忍不住颤抖的人,语气平静道:“潼关城中的官员与当地士绅是如何勾结的,一一说来。” 听见这话。 第二排那些侥幸没被点到的官员,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其他的。 在巨大的死亡恐惧下,当即便有人颤抖着开口说道:“回...回禀陛下...县令与县丞和城中......” 不一会儿,便说出了好几个县城大家族的名字。 并且详细讲述了这些年来县令是如何与这些士绅勾结,为祸一方的。 虽然只需稍微想一想。 就知道这些事里面,肯定也少不了他们这些人在里面勾兑。 但在死亡的威胁下,谁还能顾得上这个? 外面撕心裂肺嚎叫不绝于耳。 人都有侥幸心理。 更何况在这种瘆人的绝境之下,侥幸心理更是会被无限放大。 众人的大脑已经无法进行太多思考。 所有人现在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去,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县令及各个主官身上,这样的话他们说不定还能活下去。 前方的官员讲着讲着。 后面跪着的吏员突然颤声打断了他们: “陛...陛下...他们刚刚所讲的这些贪赃枉法的事情...他们自己也有参与其中!” “求...求陛下给小人一个机会!小人知错了!!等小人回去后...愿将所有家产献出来赈济百姓!绝...绝不再行任何乱民之事!!” 此言一出。 原本就被恐慌笼罩的众人瞬间就如炸营般,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本就是他们这些人的生存之道。 在场的这些吏员,绝大多数都出身于县中士绅大户。 但现在。 只有踩着其他人的命,才有可能为自己搏出一条活路了。 于是乎,众人便像一群疯了的狗般互相撕咬起来。 当然。 撕咬只是言语上的,身体上他们跪伏于地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生怕哪一个动作扰了圣驾,就直接被立于两侧的阴狠侍卫当场砍杀。 县衙里瞬间便乱成了一锅粥。 看着底下的狗咬狗,朱由检淡然离去。 而众人口中所互相攻讦的一切,自然也是被早有准备的书记人员迅速记下。 ...... 与此同时。 县衙外面的临时刑场也是围满了观望的百姓。 最开始的时候,即使是活剐这么吸引眼球的好戏,也没多少人敢看。 毕竟此刻的县衙里面可是正住着皇上呢,谁敢放肆靠近? 但当偷看的那些人慢慢发现旁边的侍卫,似乎并没有驱赶阻拦的意思后。 也是胆子大了点并稍微靠近了些。 这当然也是朱由检所示意的。 转移矛盾,要是转移对象群体不亲临现场,那又怎么才能取到最好的效果呢? 很快,凌迟现场就被百姓给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并且每一刀剐下去,周围的群众便跟着振臂叫一声好。 原因无他。 越贫穷、落后的地方,官员和百姓之间的矛盾便愈发激烈。 因为在这里,资源是有限的。 一小部分人过的好了,那么剩下的大多数人便要受苦。 官员们的衣食住行,可以说是全从他们身上一点一点孜孜不倦的剥削下来的。 所以此刻看着潼关县里的官员正被活剐,众人心中怎能不解气? 不过人性这种东西是极其复杂的。 虽说绝大多数人都在叫好。 但仍有一小部分人,看着被一刀刀割去血肉的县令心生不忍。 比如几名刚才在善堂里吃粥的流民。 “县令刚才不是还说以后都要给我们主持公道吗?皇上怎么突然就将他给杀了......” 流民身边自然也是结伴逃荒的流民。 不过那些流民在听到这几人的喃喃自语后,迅速和他们拉开了距离。 很多人说农民贪婪、狡猾、卑劣...... 但他们大多数人都明白一个道理。 皇帝来了,他们才能有口饭吃。 皇帝不来,他们很快就要变成那口饭了。 当奴才还当出来道道了,这不太好。 与此同时。 皇帝的形象在众人心中已然开始发生变化。 抛开别的地方不谈。 在如今的潼关县城里,尤其是在那些终于吃了一顿饱饭的流民心中。 以往的皇帝是虚幻的,是不现实的。 大家嘴上虽然常常喊着皇帝万岁万万岁,但众人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可现在如今皇帝的形象在众人心中已然变得具体化。 皇帝让他们吃饱饭,那皇帝就是他们的救世主。 第60章 他们不是知道错了,只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县衙内。 一间被亲卫簇拥的房间里,一名负责文书记录方面的太监躬身走进来开口道: “回禀陛下,堂上那些人所说的城中大户奴婢已将其全员记录在案,特向陛下来请示该如何处置他们。” 朱由检翻阅着手中资料,头也没抬:“宣读罪状,抄家灭族。” 对于一个国家是如何走向灭亡的,朱由检再清楚不过。 贫富差距、分配不均、生产资料被无节制兼并......这些其实都不是关键因素。 最为关键的一点是。 一个国家中的底层不再有任何上升空间。 如何解决这一点? 把侵占上升空间的人全杀了,新鲜的血液自然而然的便会流动起来。 简单、粗暴、听上去不合理。 但有用。 “奴婢领旨。” 前来询问的小太监躬身退去,脸上并无波澜。 不一会儿。 一名身材高大的锦衣卫来到县衙外,当着众人面高声朗读道: “陛下口谕:潼关县城内......士绅大户与县衙官员相互勾结,作奸犯科扰乱民生,一众人等皆抄家、灭族!” 此言落下,在场百姓无不陷入呆滞。 他们中很多人清楚,县令是他们所吃的一切苦的根源。 但县令毕竟离他们太远了,而那些士绅和他们的狗腿子们,却是祸害他们最直接的一环。 就拿近几年的旱灾来说。 城中士绅们所做的最让他们痛恨的一件事就是。 他们这些人竟趁着大灾,恶意放人使手段去损坏普通百姓田地里的庄稼。 那可是能让人活命的粮食啊! 然后。 等百姓们活不下去时。 他们再以一个极低的价格去收购百姓手中的田地,让百姓成为仰视他们鼻息的佃户、农奴! 百姓对此有任何一点办法吗? 没有! 这些人和官府沆瀣一气,之前潼关县那些被强行毁田的农户们,也曾试图组织在一起反抗。 但刚有所行动,便被官府直接派兵给抓进了大牢。 罪名是什么意图聚众谋乱。 操你们妈的! 为什么不去抓那些毁我们农田的杂种,反而要来把我们抓进去? 我们只不过是想很卑微的活下去而已......我们有做错什么吗?! 而且你知道在低价收购完田地后。 那些士绅们又是怎么做的吗? 他们会在百姓快要饿死的时候,大发善心的施舍几碗瞪眼粥。 如此一来。 县志上便会为他们记上一笔:某年某月某日,某家于城郊开设粥棚,救民数百口。 大善! 他们太贪婪了,他们想要我们的田,想要我们的人,想要我们的儿女给他们为奴为婢,他们甚至连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名声都要全部拿走...... 他们,难道不该死吗?! “行刑!” 锦衣卫宣读完陛下口谕后,几百名官吏被拖到大街上。 百姓们看着这些往日里威风凛凛,此刻却已丑态百出的官吏没有说话,没有叫好。 只是沉默着盯着他们。 这些痛哭求饶的杂种,并不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 他们只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在一片哭爹喊娘声中,上百颗脑袋被负责行刑的神威营亲卫迅速砍下。 这些人的脑袋滚落在地的同时,民众心中那团被压抑已久的火焰,跟着快速点燃。 “皇上万岁!” “杀得好!!” 一人振臂高呼,随即围观民众皆用尽全身力气跟着一起呼喊。 其声势之浩大,足以让人心震动。 与此同时。 潼关城中的那些士绅大户们,也是听说了自己即将被抄家灭族的事。 跑是不可能跑得掉了,如今的潼关各处城门皆有精锐把守。 因此在最开始的极度惊骇过后。 这些人又极其诡异的陷入到一种疯癫状态。 他们中有的开始疯狂朝自己嘴巴里,塞着平民百姓连见都见不到的珍馐。 即使肚子被撑的老大,都已经将刚才吃进去的全吐出来了,也毫不停歇。 有的开始撕扯家中的名贵布帛丝绸,躺在银子堆上毫无意识的傻笑。 有的甚至开始和自己的子女行起禽兽之事。 这场最后的疯癫终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因为小洪子已经骑马带着一众神威营亲卫赶到。 霎时间。 潼关城内响起成片的凄惨哀嚎之声,听之不似人间。 似无间炼狱,又似极乐仙境。 一两个时辰后。 潼关城内士绅大户全族上下共计上千人被屠戮殆尽,鲜血一直从士绅家中流到了大街上。 浑身浴血的小洪子回到县衙。 每走一步,他身上的血都会在背后留下一个粘腻的脚印。 来到朱由检面前,小洪子单膝跪地开口道: “回禀陛下,潼关县上下士绅大户已被奴婢率人全部杀光,接下来该做什么还请陛下指示。” “将一众要犯传首诸县,说明缘由,让诸县立即收拢就近流民,朕会一一巡视。” “同时,给潼关城内今日收拢的那些流民每人发够七日所需满额口粮,让他们休整一夜后明日即刻返回原籍,不得在别地逗留,接下来朕自有安排。” “奴婢领旨。” 很快。 几队锦衣卫扛着龙纛骑着快马,身后带着一串串脑袋往周边各县行去。 一名锦衣卫也是来到那些流民面前,向他们宣读了陛下口谕。 大部分人在听到发给他们每人发够七日满额口粮后,皆是惊喜万分。 七日满额口粮,省着点吃能吃近一个月时间了。 而且皇帝还说了接下来不会不管他们,他们也许真的能撑过不久后即将到来的冬天了。 可一小部分人却偏偏在此时生出了不同的想法。 没办法。 人饿肚子时,往往只会想着填饱肚子就行。 一旦吃饱了,想的就多了。 只有七日口粮,吃完了怎么办? 而且马上就要到冬天了…… 想着想着,众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若是一直能像现在这样跟在皇帝后头,那岂不是每天什么都不用干,就能吃的饱饱的? 而且皇帝来了后,杀的都是那些贪官污吏和大户,并没有对他们这些流民动过刀子。 自己这种想法只要一说出来,其他原本没这样想的流民们肯定也会跟着响应。 到时候我们这多人非要跟着皇帝,皇帝能怎么办? 皇帝今日所做的这些事都是很爱民的,他肯定不会拒绝。 抱着这种想法。 一小部分人试探着跪地向那名传令的锦衣卫问道: “这位大人...可否让我等一直跟在陛下身后...否则马上冬天到了,回去后我等怕还是会被饿死啊。” 这一小撮人里。 有几个便是今日凌迟县令时发出喃喃自语的那些人。 传令的锦衣卫皱眉看了他们一眼。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已经是抗旨不遵了。 但此事涉及流民,锦衣卫也不敢擅自决断,便返身回到县衙里请示。 事情最终传到朱由检那里。 听完后。 朱由检淡淡张口吐出两字:“杀了。” “将他们的脑袋一并传首周边诸县,说明缘由。” 第61章 赈灾?!别耽误我发财! 当天。 华阴、朝邑、同州、渭南...... 一众在潼关附近的县城,皆是看见一队扛着龙纛的黑衣侍卫,身后挂着一串串的死人脑袋,来此地宣读圣谕。 这一举动自然是将这些地方的主政官员吓的双腿战栗不能自已。 那些气势逼人的黑衣侍卫和龙纛,究竟是怎么来到陕西的暂且不提。 潼关县那些官员们的脑袋,他们可是都认识的。 由于周边各县距离较近,所以平日里大家也没少联系联络情谊,一起喝过不少次花酒。 看着昔日的同道中人,如今已经身首异处。 诸县官员只觉得阵阵寒意在不断侵袭着自己的后颈。 当下。 诸县官员立马放下手头一切事务,按照圣谕所要求的开始收拢流民。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再去耍什么心眼或手段,相识之人的头颅是最好的震慑。 同时在那些流民之中,负责传旨的亲卫们也是向他们宣读了皇上下令让诸县赈济他们的口谕。 这些流民里。 有一部分就是从受灾最严重的延安府逃过来的,他们本就对活下去没再抱有什么希望。 甚至说,有人已经开始暗中密谋,商议着再过几日就结伴去城中抢那些大户了。 他们知道这是造反,也知道这样会死。 可反正都是死,那还不如在活活饿死之前吃上一顿饱饭。 但此刻。 这些人在听闻皇上已经到了陕西,并且还让各县官府开仓放粮赈济他们时。 所有人准备造反的心思全都转眼之间消散不见。 他们造反的真正原因,无非就是为了不被饿死罢了。 现在活下去的希望已经被摆在眼前,谁还会去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呢?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同样死生之间也有大喜悦。 眼看着不会再被饿死的一众流民心头狂喜,内心止不住的躁动、翻腾。 可看着那些因为抗旨不遵而被直接处刑的流民脑袋。 众人也只敢在跪地呼喊万岁后,小心翼翼地排起长队往城里慢慢走去,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喧哗。 在死亡的威胁下。 潼关周边诸县的主政官员们,也是一刻不敢停歇的,将自己县城周边的流民全部收拢妥当。 虽说这种忙碌的状态让他们暂时忘却了死亡的恐惧,可等这些流民被收拢妥当之后。 官员们却又一次被恐慌裹挟。 他们已经看出来了。 皇上来陕西的目的就是为了救陕西的旱灾。 但问题是。 此刻这几个县城之内,每个城中几乎都聚集了上千流民。 可陕西全境连年旱灾,官府手中根本无甚存粮。 今年陕西全境的粮食收成普遍减少五成以上,有些灾重的县府更是直接颗粒无收。 因此就是用尽手段,让那些大户把准备倒卖的存粮全给拿出来。 每一城的所有粮食,在现如今这种情况下。 也只不过够全城加流民一起消耗三四个月而已。 这还是在保守估计的情况下了。 若是不保守的话。 恐怕两月时间,所有存粮便会被消耗一空。 到那个时候,又该如何是好? 马上就到冬天了,届时不光是那些流民会被饿死,连现有城中的百姓都会被饿死。 整个陕西全境都会陷入更大的灾难之中。 但皇上似乎根本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皇上似乎只觉得杀掉一批给猴看的鸡!就可以解决掉陕西的饥荒问题!! 当然。 一众官员担心的并不是粮食吃光后,陕西的民众又该怎么办。 这跟他们没关系。 百姓毕竟是百姓,死了就死了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们真正担心的是,到时候存粮吃光了饥荒问题还无法解决。 皇帝盛怒之下不由分说的将自己给砍了。 虽然心中带着极大的恐惧与担忧,但众人也丝毫不敢停下手头上的赈灾工作。 不管未来怎么说,目前先把自己的小命给保住再说。 ...... 当夜。 西安府。 时任陕西巡抚乔应甲(东林党),正和属下一众官员在府城中一家青楼中吃酒赌钱。 直到乔应甲尽兴之后,一名属下方才敢满脸谄媚的凑上来说道: “大人,刚才下边传来密报,延安府那边已经开始出现大规模人相食状况,恐怕民变在即。” 听着属下汇报中的民变在即,乔应甲没什么反应,只是表情淡漠的点了点头。 陕西的情况他早已知晓,延安府那边他更是一清二楚。 但对此。 乔应甲所做的只是每日寻欢作乐,吃酒赌钱。 他已经六十有余了,早已看透了一切。 陕西是救不了的,他也懒得去救。 所以他出任陕西巡抚的这两年来,每日只是寻乐,连灾民们看都没看一眼。 赈济? 那是不可能的,白花花的银子怎么可能就这么散给穷人? 他非但没有允许陕西任何一个地方开仓放粮,反而还大幅加征了各地的赋税。 乔应甲算的很明白。 既然陕西早晚都要乱,那自己可得好好趁着这段时间捞点银子。 自古以来遇到大灾,都是发财的好时机。 至于事后会不会遭到清算,乔应甲并不担心。 他敢这样做,肯定早就已经打好了关系。 要知道他背后站着的可是东林党。 到时候。 无非就是朝堂上有人弹劾他几句“抚陕不力”而已。 而那时也必然会有人站出来为他说话。 最终,他的处罚最重也不过是革职还乡。 这正是乔应甲想要的。 他已经老了,合该回家享清福含饴弄孙了。 乔应甲在一众下人的伺候下回到府邸。 正当他准备睡觉之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道急促敲门声。 紧接着。 自己派在西安府内各县的眼线快步走了进来,当即跪下开口道:“巡抚大人!出大事了!” “皇帝不知怎的突然来到陕西,今天已经在潼关暂时驻扎了!” 听见皇上亲至陕西这句话,脸上满是沟壑的乔应甲神情猛地一滞,当即便有些失态: “你说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你亲眼看见皇上了?!” 不怪乔应甲如此失态,打死他也不可能料到皇帝到陕西来。 新皇不是才刚登基没多久吗?怎么可能出宫?! 而且为什么他事先没有收到一点来自于京中消息? “千真万确啊大人!!” “不光如此,潼关...潼关城内的官吏和士绅全被皇上给杀了!” “小人一路上跑死了两匹马,才及时将这个消息送到府城来。” 第62章 大明朝的卧龙凤雏 听见这话。 乔应甲顿时面如死灰。 他活了六十年了,长久以来的政治经验,让他知道皇帝在潼关杀了那么多人代表着什么。 杀鸡儆猴! 而既然皇帝都选择杀鸡儆猴了,那肯定不会只杀一只小小的鸡崽子就收手。 下一只鸡,恐怕很快便会轮到他了! 又有什么比他这个陕西巡抚的脑袋,能更好的震慑官员呢? 不仅如此。 乔应甲来陕西这两年究竟做了多少事,他自己心里也是有本清账的。 说起来,都够给砍头十次了。 但就是仰仗着朝中有同党相保,他才得以肆无忌惮毫无顾忌。 但乔应甲做梦都没想到,竟然会半路杀出新皇这么一个逆天变数。 两个月!新皇登基方才不过两个月啊! 他区区一个皇帝。 是怎么做到随意进出紫禁城的?! 但乔应甲注定想不通这点了,此刻的他已经完全被恐惧所笼罩。 强烈的恐惧刺激让他几欲直接昏厥过去。 好在一旁跟随的下人及时将他搀扶住,他才没直接一跤摔死。 前来汇报的眼线看巡抚大人如此失态,当下也是不敢怠慢,继续说道: “巡抚大人......皇帝还派人将潼关县官吏士绅们的脑袋传首周边诸县,并且还让周边诸县立即赈灾。” “您看看是否也跟着率众即日前往灾情最重的地方去赈济灾民。” “这样的话,事情说不定还能有所转圜......” 听到这里。 被下人搀扶于太师椅上并不断舒缓胸口的乔应甲,似乎又缓过来一口气。 他颤抖着指向跪在自己身前的眼线:“好...好...好...赏!” 仆人立马取出一张山西票号价值五百两的银票,递了过去。 眼线接了银票,嘴上道谢心中却在唾骂。 操你妈的老逼登! 现在给钱还有什么用? 都是你个婢养的畜生东西,连一粒粮食都舍不得放出来给那些贱民。 要不然事情会严重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你他妈的背后有人保,又是一省巡抚,皇帝擅杀不得,大不了拍拍屁股回去养老。 但我们可是世世代代都生活在陕西的,往哪里跑?! 现在大家被你这个老杂种搞的,随时都可能会被抄家灭族。 我操死你的妈!! 人性就是如此。 同流合污捞钱时,大家亲的能穿一条裤子。 一旦出事。 便想着如何先下手置昔日的亲人于万劫不复之地了。 若不是大家实在同为一条线上的蚂蚱,这名眼线甚至都不想来送这条情报。 敷衍道完谢后,手下也是赶忙开口道: “巡抚大人,小人县中还需处置陛下吩咐的赈灾事宜,小人先行告辞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名眼线离开后。 乔应甲也是在下人不住的舒缓下慢慢镇定了下来。 对死亡的恐惧将他心中的侥幸心理进一步扩大。 原本。 乔应甲丰富的政治经验让他从皇帝出京外巡这件事上,察觉到这位新皇绝对是个有着雷霆手腕的主。 这样一来恐怕自己是必死无疑的。 但现在乔应甲又有了新的思虑。 皇上在潼关杀的血流成河,只是因为皇上第一站到潼关而已。 他杀人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震慑官员,让官员收拢流民。 传首诸县的举动便可佐证这一点。 想通了这一关键节点后,乔应甲不再犹豫,当即对着家中奴仆吩咐道: “快去将府城里咱们的人全都叫上,今晚连夜去延安府赈灾!” “再立马给京里着人送去一封密信说明缘由!” ...... 延安府。 米脂县。 李自成坐在自家的破烂门槛上,两眼空洞的看着天上的星星,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今天白天。 他又一次经历了讨薪失败。 他给银川驿里的上官跪下磕了好几个响头,最终也只是要来了一点点可以稍稍果腹的粟米而已。 米脂县里是真的没粮食吗? 可能确实不多,但终究还是有的。 因为县里那些官员们虽不至于说各个肥头大耳,但也都是体健身康全家不愁吃穿。 和县里的饥民们看上去是那么天壤之别。 简直可以说完完全全就是两个物种。 但李自成又能怎么办呢? 他心里虽然对此非常不满,但终究不敢做出什么偏激的举动。 没办法。 虽然现在的日子过的可谓是精神肉体双重折磨,但终究还是能活得下去的。 对比于那些已经活活饿死了很多的饥民来说,他的生活已经还算可以了。 对于李自成来说。 有一份朝廷的工作,并且还能活下去,他实在起不了什么太多的心思。 同时。 这些天来他也在不断思考着一个问题。 自己到底要不要娶米脂县里那个士绅家族出身的韩金儿。 最近这些日子里。 韩家又派人来催自己与韩金儿的成亲之事了。 倒不是说他们有多么想把女儿嫁给自己。 而是韩金儿的名声,在米脂县乃至周边县城内已经全部烂完了。 韩家只是想赶紧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罢了。 这从韩家来人为自己说亲时的态度也能看的出来。 李自成想娶韩金儿吗? 当然他妈的不想! 谁愿意娶个这种破鞋回家?! 但血性的那方刚刚占据思维中的一小部分,就立马被理性或者说奴性给压下去了。 李自成不知道在现如今这种情况下,自己还能撑多久。 传宗接代的思想深深禁锢在他的脑海中,他自己也不想一直到死都还没碰过女人。 最重要的是。 韩家跟他说,如果自己娶了韩金儿,那他们就会给自己一些粮食。 有了这些粮食,撑过今年冬天肯定是没问题了。 李自成很饿。 他饿的连晚上觉都睡不着。 但他却不敢吃今天自己磕头才讨回来的,那本就属于自己的粟米。 因为再过些日子天就要凉了,他怕自己抗不过这个冬天。 想到这里,再加上身体传来的强烈饥饿感。 李自成恨不得明天天一亮,就去城里找韩家答应那门婚事。 但没来由的。 他忽地又回忆起前段时间那触及灵魂的天人感应,不由得叹了口气。 还是......再等几天吧...... 毕竟还没到真正活不下去的时候。 可若是真活不下去了,自己又会怎么样... 李自成还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 有卧龙的地方,必然就有凤雏。 当李自成正饿的往外冒酸水的时候。 张献忠正在米脂县外无人的荒郊野地里嗯炫烤肉。 至于肉是怎么来的,又具体是什么肉...... 懂的都懂。 …… PS:没想到竟然爬到新书榜第三了,有些惶恐。 恳请读者老爷们多帮忙追读稳稳排名,顺便麻烦多帮忙投投月票or2 还有很多读者老爷们关注的更新问题,新书期由于推荐问题,每天是两章四千字左右。 上架后会爆更的,尽量往日万靠! 再次拜谢or2 第63章 天生万物以养人 张献忠盘腿坐在地上,腿上放着一把横刀。 他手中握着一把短刃,正从身前的火堆一片片的割下肉来塞入口中咀嚼。 扑闪扑闪的火光将他的脸映照得晦涩不明。 但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也仍能看到他那令人胆寒、充满仇恨的眼神。 前几天。 他又去了一趟西安府。 在那里,他看到了从延安府逃过去的流民。 流民们成片的跪在地上只是想进城讨口饭吃,可守城的士兵却连一点活路都不给这些人,将他们赶杀出去。 光是如此也就算了。 张献忠偏偏又在府城里,看到了大明朝秦王殿下那想必要比传说中的皇宫,还更要阔气几分的府邸。 那里走出来的仆人光鲜的衣着及其高傲的神色,和城外瘦骨嶙峋的流民形成了再扎眼不过的对比。 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一对比,给心灵本就不太健康的张献忠,又一次带来了沉痛打击。 这已经不是均不均的问题了,这纯粹是人不人的问题。 为什么同样都是人。 有的人可以生下来就一辈子什么都不用干,还享尽荣华富贵? 有的人每日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地里劳碌了一辈子最后还要被活活饿死? 为什么有些人已经富到家里的粮食都堆积成山了。 却还不愿意拿出来一点点施舍给穷人,救活他们的命? 为什么?! 张献忠想不明白,他只觉得心里没来由的冒出一句话。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德以报天!! 同时。 带着这种仇恨,张献忠又找到王二并和其聊了一夜。 王二告诉他,自己已经暗中集结起了一批人。 再过些日子便准备直接率众冲入县衙,杀官造反! 算算日子。 快则十天、短则五天,王二那边恐怕便要动手了。 而目前的局势下,只要有一个人动手,那整个陕北都会跟着接二连三的出现起义。 对此,张献忠很是兴奋。 等各地乱起来后,他就趁乱去袭杀城中的那些士绅大户和官吏。 他要扒那些人的皮、喝那些人的血...... 把那些人全部杀光,才能解他的心头之恨。 心中带着这种仇恨,张献忠割肉的动作又跟着狠厉了几分。 杀杀杀杀杀杀杀!!! ...... 与此同时。 潼关县县城中。 虽然已是深夜,但朱由检并未睡去,仍在处理政事。 不多时。 一名锦衣卫躬身进入房间汇报道:“回禀陛下,城中那些士绅大户及官府中的现有存粮已经全部统计完毕。” “在现如今这种情况下,这些存粮大约可够城中百姓吃三月,若是省着点吃的话,可够半年甚至更久些。” 听着汇报,朱由检淡淡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今天傍晚时分。 他曾在侍卫的簇拥下亲自去看了看郊外的农田,并且回来后细细翻阅了周边县城这几年的县志和农业事迹。 从这些事情和对自然规律的认知里。 朱由检敏锐的察觉出这场席卷了整个陕西的旱灾,并不会在短期内结束。 也许可能会再持续数年,甚至更久。 但目前的陕西却没有一点抗风险能力。 潼关这种交通咽喉受灾最轻的地方所有存粮才只够吃三个月而已,那其他地方就更可想而知了。 所以仅凭把整个陕西的官吏士绅全部清洗一遍的话,还远远救不了陕西。 因为朱由检没办法凭空变出来那么多粮食。 想到这里,朱由检慢慢把目光放在了陕西全省的边防图册上。 看了片刻后,朱由检出声吩咐道: “明日全体休整一日,同时派人传令并监督周边诸县官府给予那些流民七日满额口粮,让那些流民休整一日后立即动身返回原籍。” “奴婢领旨。” 一名太监恭声应道,随即立马去操办此事。 吩咐完这些,朱由检方才终于合上眼睛慢慢睡去。 ...... 翌日。 京城。 陕西布政使司从上到下正忙的不可开交,京城中却又一次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不过这份诡异的平静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自从皇帝离开之后,京中各项政事还是要处理,至少表面上也得装个在处理的样子出来。 所以大家也是在一番讨论之后达成共识,每五日举行一次朝会。 这样对哪一方都有利。 今日,便是又到了五日一次的朝会时间。 之所以说京中那份诡异的平静即将被打破。 是因为今日位于朝堂之上的每一个人,都能感受的到朝堂之上的暗潮涌动。 前几次朝会。 文官集团和皇党们明面上皆是处于一个相安无事的状态。 但现在,双方中似乎有一方要开始发难了。 对于文官集团和皇党外的许多官员来说。 这场朝堂之上的斗争,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因为并非所有官员都隶属于文官集团或是皇党,还有很大一部分人属于暂时的中间派。 所有人都清楚,这是一场皇权和世家豪族之间你死我活的斗争。 因此除了极少一部分人外,剩下的所有人都必须要选择一方站队。 当然了。 站队这东西,也不是说头天晚上决定了,第二天早上就立马要去选择阵营的。 多少怎么也得给人留点权衡利弊的时间出来。 这是官场上的默契。 不过若是在这过后还没选好究竟帮哪一方,那就是等死了。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像这段时间里。 皇党们在京城附近推行善政,并且还在广罗熟悉火器的工匠,这也是皇上所下的诏令。 但皇党的核心就那么大几十号人。 累死他们,也不可能仅凭这几十号人的力量把这件事办好。 而真正负责执行的低级办事官员,便是在这个时候一边干活一边观望。 若是皇党在这次斗争中赢了。 那接下来就是:两横一竖就是干,两点一力就是办! 而若是文官集团们胜了。 那皇党们就对不起了。 不是不办。 而是缓办、慢办、优办,有次序的办! 总之。 干或不干。 他们都可以选择,但不能选或。 一方是雄踞大明上方已经长达百年的文官集团,一方是在神武新皇带领下刚聚集在一起不久的新晋皇党。 这两方究竟哪方会胜? 在一众人等压抑且忐忑的心情之下。 诡异的平静终于被打破,文官集团率先发难了。 只见一名都察院御史率先站了出来,直接上书弹劾皇党中的重要人物陈新甲。 当然,皇帝不在,弹劾是没什么卵子用的。 但文官集团此举,旨在诛心! 第64章 什么叫他妈皇上把城给屠了?! 这些日子里。 他们已经和皇党里的几名边缘人物勾兑好了。 只要自己这边有所行动,那几人便会直接站出来跳反,和他们一起攻击陈新甲。 为了走到这一步,他们花费重金和大量精力,还让那几名皇党成员亲笔立下字据以作后手。 不过这都是值得的。 因为今天过后,皇党们必然会离心离德,到时候再想拿捏他们便是易如反掌。 随着那名御史的弹劾开始,内阁中的四位阁老也是淡淡瞥了张维贤等人一眼。 皇上不在,这些人终究不过是一盘散沙罢了。 可随着御史的弹劾之词越来越激烈,几人的眉头却不禁皱了起来。 因为皇党上下一众人等,都表现的太过淡然了。 仿佛早就知道此事会发生一般。 御史的弹劾奏折宣读完毕,朝堂之上变得惊可闻针落。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皇党们如何反击。 因为这所关乎的并非只是两党之间的争斗。 今日朝堂之上的胜败,还会极大的影响接下来京城甚至整个大明朝的走势。 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 皇党众人仍旧只是脸色不屑站在原地,都没有搭理那名御史的意思。 朝堂之上的氛围慢慢变得有些尬了。 就好像一方拼尽全力打出一击,然后直接被另一方无视了一般。 那名率先开战的御史也有些急了。 操! 我洋洋洒洒一大堆,你们连个回应都没?这个样子不显得我是个傻逼吗?! 然后他便开始当着众人的面继续阴阳怪气,大加嘲讽。 可问题是,皇党一众人根本不接招。 从上到下全是一副不屑的神情,搞得自己好像是一条在对着大象狂吠的疯狗。 这一幕让朝中那些等着站队的官员纷纷侧目,不禁多看了皇党几眼。 知道为什么有时候官员们喜欢形式主义吗?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东西确实能体现一个组织的纪律性。 你就看皇党这些人从上到下全体都那么不屑的样子,就知道这个组织似乎比大家想象的要团结。 面对着全体不屑的皇党,那名出言弹劾的御史愈发羞恼。 最终在上级的示意下,他指着几名皇党成员破口大骂道: “你们几个!明明与我商量好了今日共同弹劾陈新甲!为何突然临阵变卦!!” “况且你们哪个人不是收了我好几万两银子,还有京中的房屋与田亩,并且还留下了亲笔所书的证据来。” “现在这种时候,难道还想装什么无辜吗?” 对此诛心之语,朝堂上围观的官员并不惊讶。 离间一向是一个既好用且有效的招式。 此言一出。 恐怕皇党内部就算再团结,也会出现一丝间隙了。 可让人感到奇怪的是。 皇党众人竟然依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仍是一副不屑的样子。 仿佛他们这个集体,上下一众根本就不会因为这种小事产生间隙。 抑或是,这根本就是他们顺水推舟的反间计? 可是这不应该啊。 皇上不在京城,对于皇党们来说是实打实的群龙无首。 他们怎么可能还有这样的凝聚力和行动力? 就在众人困惑之时,让人更意想不到的局面出现了。 只见皇党中站出十来个身强体壮的武官,边撸袖子边朝那名御史走去。 一众官员:啊?! 这是要干什么?! 武官竟然试图当庭殴打文官?! 什么倒反天罡之举? 那名御史看着几名气势汹汹的武夫朝自己走来,当下也是心头大乱: “你...你们这些粗鄙武夫...这可是朝堂之上!” “我是来朝议的,你们要干什么......!” 话还没说完。 一记夹杂着怒火的拳头就打在了这名御史的面门上。 朝堂之上瞬间陷入一片慌乱。 拉架的、加入战场的、目瞪口呆的...... 最终。 这场闹剧在持续一炷香的功夫后。 以那名率先发难的御史,被团结一心的皇党给活活当庭打死作为结局收场。 在场所有人无不惊骇。 惊骇的不是当庭有人被打死,毕竟大家对此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党争,本来就是要拼个你死我活。 而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皇党上下一众之间的团结,竟然已经达到了如此地步。 这样的话,那我们可就要倒向皇党了...... 毕竟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团结就是力量。 双方被拉开后。 黄立极等人看向站在他们对面上下一心的皇党,久久不能言语。 这局,他们又输了。 而且输的很彻底。 从今天开始,朝中原本那些有很大希望被他们拉拢过来的中间派,现在恐怕都会直接投靠向皇党了。 众人不禁又回想起让他们全体恐慌的年轻皇帝那副神武面容,一时间皆是生出一种无力感。 难道说,这也在他的算计之中吗?! 文官集团的众人沉默着离去,朝会不欢而散。 直到众人全部离开大殿。 才有两名小太监把地上那具尸体给慢慢提溜出去,像是扔死老鼠般给扔出了宫外。 收到消息的御史家人痛哭着前来领走尸体。 可在高大宏伟的紫禁城前,这一家人的哭声又显得是那么的渺小。 当日。 便有官吏带领数名擅研火器的能工巧匠来到五军都督府,满脸谄媚的来到张维贤面前: “张国公,按照您吩咐的,这些工匠卑职已经全部为您找来了,日后有什么吩咐您随时开口便是,卑职一定尽心照办!” ...... 与此同时。 还身在山西境内的孙传庭终于来到了蒲州县城。 在这里。 他打听到了皇帝从蒲州乘船渡河去了陕西,并且好像还在潼关城暂时驻扎下来了。 听到这个传闻,孙传庭稍稍松了口气。 一方面是,他终于赶上了皇帝的脚步。 另一方面是,皇帝真如他所想的留在了陕西! 这样一来,陕西的灾情便能有所缓解了,少饿死些人,陕西也就大概率不会乱了。 可是...自己能有机会见到皇上的面吗? 激动与忐忑在孙传庭内心交织,让他不得不选择在蒲州城内稍作歇息再出发前往潼关。 可是一坐下来。 面对着周遭正在被百姓大肆谈论的传言,孙传庭就感觉自己的耳朵好像出问题了。 什么叫皇上一天杀了几千人? 什么叫不是几千而是几万?甚至几十万?! 什么叫只要不听话的全死了? 什么叫他妈大明朝的皇帝,把他妈大明朝的城给屠了??? 第65章 均分田亩,传庭面圣 三人成虎,不外如是。 孙传庭自然清楚这个道理。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所听到的这些传言必定有多夸大,可这依然仍让他心神久久不能安宁。 三人成虎,那也得真有老虎的影子才行。 皇帝在潼关究竟做了什么?! 才会在一天的时间里,让河对岸蒲州县城的民间舆论如此夸张? 而且孙传庭还注意到,连蒲州的官府都在一夜之间变得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他们竟然开始主动收拢少部分逃从陕西成功逃窜到这里的,又没办法求得一份生计的流民。 这还是大明朝的官府吗?! 因此孙传庭在蒲州稍作休整过后,便立即渡船朝潼关行去。 ...... 与此同时。 潼关城内。 朱由检召集了潼关城内的一些人。 这些人多为民间一些落魄读书人或是民间一些较有声望的老者。 潼关城内的官员是全部杀完了,但潼关城内的活却还需要有人干。 接下来的政令还需要人去执行,所以朱由检便选中了这些人来处理政事。 至于这批人在一段时间过后,会不会变得像之前杀掉的那批官员一样腐化。 朱由检清楚的知道这个答案是肯定的。 但有刚杀掉的那批做震慑,新的这批绝对不敢在短时间内做出什么不该有的举动。 对于朱由检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朱由检来陕西要做的事,是让陕西先缓过来一口气。 而不是不切实际的像之前那样,妄图在极短的时间内直接一步到位扭转乾坤。 狠狠跌倒过一次的朱由检,不会再在这种事情上犯第二次错。 因为现在的陕西实在太过虚弱。 不光吏治,军事边防更是令人触目惊心。 就拿潼关卫所来举例。 潼关卫的边防从理论上来说,应有五千六百人。 但实际整个潼关只有不到五百军户,而且这五百人里还有一大半是老弱病残充人数的。 所以朱由检对潼关下达的政令很简单,并不会太过难以执行。 潼关所属的所有耕地田亩,按照人头户口均分。 其余律法皆按照以往执行。 对于城中所有百姓来说。 听到这个将所有田亩均分于民的消息时,城中所有人无不震惊、继而陷入狂喜。 要知道,之前潼关的耕地可都被城中那些士绅大户侵占大半。 大户们所占有的耕田,比潼关城内所有百姓加起来的还要多得多。 田亩是什么? 田亩是百姓们的命根子,田亩是一切努力的希望。 如今所有百姓平白之间分得了这么多田地。 使得他们在看向那些象征着皇帝的龙纛,心中都不可避免的生出几分狂热。 这种狂热在民众心中一传十、十传百,继而演变成一种集体无意识。 这种集体无意识随着百姓们的奔走相告,在潼关城内传播的越来越广。 甚至说只要皇帝下令,他们愿意为了皇帝去死。 外面宣读完这条诏令后。 县衙里的朱由检继续对属下吩咐道:“着人向西安府剩余诸县继续传首。” 西安府下辖三十一个县。 昨日只不过传首了潼关附近的十来个县。 而今天,整个西安府的所有县衙都将接收到这个消息。 顿了顿后,朱由检又开口吩咐道:“同时今日休整一日,明日动身前往西安府。” 属下躬身应道:“奴婢领旨!” 西安府,不光是整个陕西的行政首府。 那里还盘踞着一个记载于宗室名册上的庞然大物——秦王。 对于朱由检来说。 不管是宗室王属还是官吏士绅,他们总归都是要死的。 但怎么让他们的死对帝国更有意义,这点便需要真正考虑下了。 就在朱由检思索之时,一名太监躬身凑了过来: “陛下,刚才锦衣卫上报,说门外有一人自称是天启年间的进士及第,名为孙传庭,有要事需得向您禀报。” “奴婢观其仪表不凡且言语之间并无胡编乱造之意,特来向您请示看如何处置这人。” 孙传庭。 朱由检对这个名字倒还真有几分印象。 在宫里时,他常常翻阅官员名册。 之所以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是因为孙传庭乃是少有的,刚上任为官一年就主动辞官归乡的进士。 从这份举动和他追随至陕西的行为上来看,孙传庭确实是个有心气的。 而现在。 朱由检确实也需要一位有能力的副手,来帮他处理一些小事。 但孙传庭的能力究竟如何。 还需要他亲自看看,才能做出定论用不用这人。 “带他过来。”朱由检淡淡开口道。 “奴婢领旨。” 位于县衙外面正焦急等候的孙传庭,听到皇帝竟肯直接召见自己,一时间不由得变的忐忑起来。 虽说这正是他一路奔波的最终目的。 但这可是面圣。 而且召见自己的,还是一位万千伟力集于一身的雄主。 来到潼关之后,孙传庭已经大致搞清楚了皇帝在短短一天之内做了哪些事。 士绅大户尽杀之,同时又将所有田亩分于城中百姓。 这种手段,让自觉已经见了不少生死的孙传庭都不寒而栗。 毕竟站在孙传庭的角度。 打死他也想不到,还能有直接把士绅官吏全杀了然后均分田亩之举。 或者说孙传庭确实幻想过,但这种行为恐怕只有太祖、成祖复生才能得以所见。 而现在的皇帝只不过方才登基两个月...... 孙传庭怎么可能不忐忑? 在这种惴惴不安的心态中。 孙传庭经由锦衣卫带领,穿过层层侍卫严密把守的庭院,最终来到一间偏房之中。 在那里。 他看到了一个表情淡然却浑身裹挟着滔天气势的年轻面孔。 孙传庭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激荡,深吸一大口气跪地伏首高呼道: “臣孙传庭,叩请陛下圣安!” “臣之所冒死求见陛下,盖因前些日子臣游历至陕西。” “见陕西全境民生凋敝,受灾最重之地延安府已出现人相食惨状。” “实不忍我大明百姓悲惨至此,已向京中上书阐明利弊!” “未曾想竟听闻陛下圣驾一路从京城巡至山西,臣特从山西代州一路追随而至。” “恳求陛下给臣一个机会,好让臣在陛下圣驾之中尽一份绵薄之力。” 孙传庭话音落下,便静静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几天前,他还想着若真能面圣,便向陛下进言些治陕之策。 但真见到了,孙传庭不禁发现自己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真正的雄主圣君面前,他的那些建言是那么宛如儿戏。 这些天所听闻的种种事迹,再加上皇帝身上的那股气魄,已让孙传庭在看到皇帝第一眼时就被完全折服。 但让孙传庭没想到的是,皇帝的第一句话更是直接让他整个人如遭雷击。 “孙传庭,依你看,若是想救陕西,大明宗室该杀否?” 第66章 十县屠九县 这语气中不夹杂任何一点感情的话语。 让跪伏于地的孙传庭顿时感觉自己好像跪在了烧红的铁板上。 如果仅凭对国利好的角度出发,陕西境内的宗室确实是该处理一下...... 毕竟前些日子他游历陕西时。 曾亲眼看到当时秦王府的一个妃子出游,身后所跟的随从便有百人之多。 这些随从各个衣着绮罗,一身衣服便是穷苦百姓种地半年都买不来的。 这还只是仆从而已...... 可是......皇家宗室的问题,是他一个小小的辞官进士所能妄加评议的吗?! 孙传庭一时间不清楚皇帝问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从心里,他是想回答“该杀”的。 但此举在三纲五常的基调下,实在显的太过惊世骇俗。 就在孙传庭口干舌燥不能言之时,他又听到耳边传来声音。 “这个问题是朕问的,所以不管你说了什么,朕都不会怪罪于你,不必惊慌。” 听闻此语,孙传庭心思飞转,大致明白了这是皇帝对他的一次考验。 宗室与民生,孰重? 皇帝的话让孙传庭不由自主的热血上涌。 同时孙传庭也大抵猜测出了,为何皇帝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这一步。 仅就这份直白的担当而言,做臣子的但凡有点心气,又怎么可能不为皇帝效死? 孙传庭深吸一大口气,控制住心态后高声回答道: “回禀陛下,若是从利国利民的角度出发,陕西境内的那些宗室确实......皆该杀之!” 孙传庭本想委婉点回答,但皇帝的问题是宗室该不该杀。 这个时候他若是再去逃避什么,恐怕会让自己的印象在皇帝心中大打折扣。 孙传庭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因为对于他来说。 这不光是一个救陕西救大明的重要机遇,更是他孙传庭本人建功立业的机会。 所以,面对着皇帝,他说出了这种对皇权大不敬的言语。 因为他明白,雄才大略的皇帝不会因为臣子一句为了国家利好的言语,就怪罪于身。 听着孙传庭的回答,朱由检慢慢点了点头。 对于朱由检来说。 民众可以从宏观推动帝国前进,而宗室只能在微观不断拖拽帝国前进的脚步。 所以若是他选择的官员,从思想的根源上有问题,那即使行政能力再强也无所意义了。 态度错了,能力越大越反动。 孙传庭的思想,让他很满意。 什么皇权不皇权的,对于朱由检来说根本不重要。 一心为了帝国前进的领袖,愿意为了帝国献出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权力,只不过是他推动帝国前进的必要工具罢了。 面对着跪伏于地的孙传庭,朱由检淡淡开口道:“起来吧,跟朕说说你在陕西的见闻。” 当即,便有一名小太监为孙传庭搬来一个绣墩。 孙传庭知道自己第一关算是过了。 可他非但没有轻松,反而还越来越紧张起来。 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心态,孙传庭一边开始小心翼翼的和陛下讲述自己在陕西的所见所闻。 朱由检听着孙传庭的讲述,也是淡淡点了点头。 从谈话中来看,孙传庭确实对大明朝各地都有所了解,陕西山西一带更是如数家珍。 尤其是关于如何去切实有效的治理基层方面,孙传庭倒还真说出了几分自己独到的见解。 不过这些终究只是纸上谈兵,孙传庭能力究竟如何,还是要从具体事件中才能看的出来。 对于孙传庭这种有志爱国中年。 朱由检愿意给他一个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 聊了一会儿后,朱由检对孙传庭开口说道:“今日先去休息休息吧,明天朕有个差事要交给你办。” 皇帝开口,孙传庭自然是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当即跪地叩首告辞。 回去后。 孙传庭缓了好一会儿,才长长舒出一口气来。 原本。 孙传庭以为自己中过进士当过京官下过基层,还有过辞官的壮举,自觉也有几分阅历与傲气。 可是方才面对着年轻的新皇,他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虽然皇上对他的态度还算温和,但那无形的气场却着实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连着用凉水往脸上泼了好几次,孙传庭方才慢慢冷静下来。 缓过来后,他不禁对皇帝方才所说的差事充满了期待。 自己追随皇帝来陕西的举动果然没错。 接下来。 不管是为了大明还是为了自己,都要尽力办好皇上吩咐的差事。 ...... 与此同时。 西安府内三十余县。 除了昨天已经收到消息的那十来个县城外,其余诸县在收到圣谕之后也是赶忙心惊胆战马不停蹄的忙碌起来。 同僚的首级可都还没烂呢!况且皇帝就在陕西境内,谁敢造次?! 可是将收拢流民的工作完成之后,诸县县令却还是不禁又起了小心思。 虽说收拢流民只是暂时的,圣谕说了接下来给他们发够口粮遣回原籍即可。 但问题是,那些流民很大一部分本就是从各个县府之中逃荒出去的。 如此一来。 不就等于你在我这的流民给你还回去,我在你那的流民再给我送回来? 流民们没地种,全指着官府赈济,实在是养不起这么多人啊...... 于是乎。 离的不算太远的县令们,便自发性的于当天深夜聚集在一起合计合计。 流民是养不过来的,粮食吃完了皇帝也没招。 到时候皇上要是不讲道理,我们大家都得死。 所以咱们得想个招子来保命。 这个提议一说出来,纷纷引起大家高度赞同,毕竟没人想死。 在这种情况下,西安府的官员们便开始集思广益了。 皇帝不是让我们收拢流民吗? 好!我们干! 不光干,还要把差事办的漂亮! 但干完差事,我总可以上奏汇报下县里面的粮食储备吧? 到时候全府三十余县一同上奏,都说因为收拢流民导致存粮告急,你皇上又能怎么办? 是不是也得乖乖考虑现实情况? 而且陕西境内其他州府看到西安府里的情况,必然也不会坐视不管,肯定会一同上奏说明情况。 到时候集全省同僚之力,皇帝也不可与之对抗。 不是我们不办,条件就在这摆着,我们怎么办? 到时候收拢流民的政策肯定便会不攻自破,流民们还是该去哪去哪,反正别在我们这待着就行。 真不是我们不想救你们,如果我们手里有一百两的话,还是愿意拿出来一两救你们的。 可现如今我们手里只有五十两甚至三十两! 我们怎么救你们? 别怪我们,怪老天爷不长眼,非要让陕西连着旱好几年吧! 想通了这一关键节点后,一众原本被吓破胆子的县令们,也是淡定了些许,各自回家睡觉去了。 皇权,终究还是不要下县比较好。 ...... 翌日。 清晨。 孙传庭洗漱过后,便有一名锦衣卫向他传旨说皇上召见。 孙传庭闻言,知道这是陛下昨日说的差事来了,于是赶忙整理好仪容,跟随锦衣卫前往。 一路上,孙传庭都在不停思索着皇帝会让他干什么。 是前往别地收拢流民、清查吏治,亦或是让自己疏通河道、甚至从山西运调些粮食过来? 孙传庭没想到的是,见完皇上行完礼后,皇上给他的所谓差事竟然大到超出想象。 “即日起,你便负责提督陕西西安府。” 西安府提督。 名义上是没有这个官职的,但皇上说有。 那就有。 然而就在孙传庭刚要拜谢之时,皇帝下一句话却让他整个人呆若木鸡。 “西安府内下辖三十一县,除潼关外,还剩三十县。” “剩下三十县中,你每十县取九,其中官吏士绅,尽杀之。” 第67章 他们活着陕西就要死 什么...十县...取什么九?! 听着皇帝的话,孙传庭不禁愣住了。 主要是皇帝的话在孙传庭看来...实在有点太过惊世骇俗。 比昨天他问自己宗室是否该杀时,还要让他惊骇百倍。 不怪孙传庭如此失态。 之前他听闻陛下一至潼关便大开杀戒,还不觉得有什么。 因为孙传庭那时也觉得陛下此举可能是为了杀鸡儆猴。 但现在。 孙传庭发现自己还是太过低估这位新皇的狠厉了。 西安府下三十县,十不存一。 这样的话,便是有数万人会在这场屠戮中死去! 就算是太祖当年如此行事,那也是蛰伏数月甚至数年,方才发动雷霆一击。 皇上,他才来陕西第二天! 孙传庭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不由得抬眼看了一眼身前的皇帝。 只见少年天子脸上仿佛永远都挂着不会变的表情,你无法从他的脸上窥探到任何圣心。 孙传庭声音不禁有些颤抖:“陛下...十中取九...是否有些太过激烈...” 对于孙传庭的疑问,朱由检语气淡然:“孙传庭,你一路跟到陕西是为了什么?” 听见皇上询问,孙传庭赶忙回答道:“臣...自然是见陕西境内民不聊生,想救民于水火之中......” “那些人活着,陕西就要死。” 对于朱由检来说,这种屠戮确实算不得什么。 什么,死了几万人? 那昨天呢? 但这一世的朱由检也清楚。 并非所有人都有着从绞肉机般的战场上活下来的经历。 所以要想调动起人的主观能动性,有些事情还是要跟部下解释一番的。 此话一落。 孙传庭果然陷入了沉思。 他昨晚深思半夜,已经看出来陛下想要用何种手段救陕西了。 重新洗牌,将被士绅大户所霸占的耕地均分于民。 这样才能将整个陕西真正盘活,而非仅是少饿死些民众。 但对此举动,士绅大户们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拦。 毕竟谁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财产被充之于公。 在这种情况下,最有效率的办法,就是将他们杀了。 不做任何解释,不做任何审判,直接杀了。 那现如今的皇帝能做到一句话下去,就将这些人全部诛杀吗? 答案是可以的。 孙传庭知道,陕西不比江南富庶地区。 要是想在那里搞什么田亩均分的话。 刚露出一点苗头。 那些能花几百上千万两白银修园子的世家豪族,就敢直接联合起来造反。 但陕西不一样。 没有任何一个既得利益团体敢在这里公然违抗皇权,因为他们的力量不够强大。 而且皇上来陕西救灾,强制让各县官府赈济灾民,已经是大得民心了。 天时地利人和,全被占完了。 接下来,就看自己敢不敢应下这份差事了。 孙传庭未曾亲手杀过人,所以对此有着出于本能的恐惧。 但在恐惧之时。 他又不由得想起延安府内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疯狂争抢尸体的灾民。 一番挣扎过后,孙传庭咬牙应道:“臣...领旨!” 看着一脸决绝的孙传庭,朱由检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去办差了。 ...... 半个时辰后。 孙传庭率领一队神威营亲卫来到距离潼关最近的一座县城。 当地县令听说钦差来访,也是赶忙带着一众官员出城迎接。 面对着一众杀气腾腾扛着龙纛的黑衣侍卫,县令胆战心惊的跪地叩首颤声道: “钦...钦差大人!卑职已按照圣谕...将城郊所有流民全部收拢完毕,随时可供钦差大人检阅。” 面对着跪在地上看上去卑微万分的县令,孙传庭淡淡的瞥了一眼,皇帝的那句话是在他脑海中激荡。 这些人活着,陕西就要死。 若是这些人但凡早做出哪怕一点点救民赈灾的措施,陕西的局面又岂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想到这里。 孙传庭不再迟疑,一把翻身跳将下马,抽出腰间宝剑直直捅向这名官吏胸腹。 “钦...钦差大人?!”县令被突如其来的一记刺剑给吓的呆住了。 但剑尖被扭成一团的衣服给卡住了,并没能直接刺进皮肉。 一名神威营亲卫见状,适时递了把砍刀上来,道:“咳咳...孙大人,用这个,这个好使。” “饶命...饶命啊大人!”县令登时被这一举动吓的哭爹喊娘,手脚并用的向后退去。 其他一众官吏更是将头埋进了地里,生怕在这种时候引起什么不必要的注意。 孙传庭二话不说扔下宝剑接过砍刀,继而用尽全身力气朝那名县令的脖颈砍去。 这次,没有再出现意外。 孙传庭像疯了一般不断挥砍,仿佛要把自己这些天在陕西境内看到的惨状,全部以这种方式给发泄出去。 直到此地县令被活生生砍成了大小不一的肉块,手中砍刀都开始跟着出现大片豁口。 孙传庭方才停下动作,扶刀而立。 今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刀比剑好用。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身体发出生理性的颤抖。 但孙传庭却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大脑似乎并没有对这种事情产生多么大的恐惧。 反而,他的思维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 刚才从陛下身旁离开他心神还未安定,继而便是一路骑马奔波。 孙传庭倒还真没来得及思索太多。 直到现在,他才开始思考起陛下让十之杀九的更多深意。 为了让官吏士绅交出田亩这点自不必多说。 最为关键的是。 十之杀九,可以最大程度上击溃其他州府里的各县联合起来抵抗的心思。 消息一传过去。 他们只会为了这一个活命的名额拼的你死我活。 年近不惑的孙传庭瞬间明白了。 皇上让自己来办这份差事,除了稍微腾出点手来的干其他的事外,还有考校自己能力的意思在里面。 毕竟对于皇帝来说,杀这些人只是一句话的事,完全用不着自己来干。 君臣之间产生了一种细微的默契。 孙传庭擦干脸上的鲜血,目光变得坚毅。 面对着一众正在大肆屠戮的神威营亲卫,他面不改色的下令道: “处理完这些人后,立即随我前往西安府内的边县。” 在那里。 消息才能更好的传到其他州府。 ...... 一天不断的奔波之下。 孙传庭方才勉强处理完五个县的官吏士绅。 不过。 他很聪明的在这五个里,留下了一个对灾民安置的最好的。 然后当着一众流民的面,夸赞了当地官吏。 做完这些之后。 孙传庭并没有让这五个县的流民再继续休整。 着人发给他们足够的口粮后,便让他们立即返回原籍了。 没有什么比这些亲身经历的流民,能更好的传播消息了。 第68章 吾剑未尝不利 孙传庭那边砍人的刀已经换了十几把。 西安城内,秦王府中却是一片歌舞升平。 时任秦王朱存枢躺靠在家中红木大床上,两侧站有八个侍女正在不断递来冰镇瓜果。 床榻前方,秦王府内的亲信管家正在恭声向他禀报。 “王爷,皇上来了后不光将潼关杀了个遍,现在还派出钦差去别的县杀人了,其中有两个县是咱们安插的人也被杀了!” 听着手下亲信的话。 床上的朱存枢眉头蹙的越来越紧。 肥头大耳的朱存枢并未感到恐慌,只是平白生出几分愤怒。 皇帝没有一点风声突然来到陕西,就已经让他有些不爽。 要知道他这个秦王,和其他地方的那些藩王可是大有不同的。 秦王,乃是大唐天可汗李世民的封号。 所以历朝历代皇族之间都以秦王为尊。 诸藩之中,秦王名义上位列一等! 更何况他还不只是空有名号,不像那些被文官集团当作面团捏的废物藩王。 秦王府宗亲遍布西安,人口过万,府内更是豢养数千精锐甲士。 这一切的一切。 都让陕西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属于是他朱存枢的独立王国。 现在。 一个外人来到他的王国,二话不说就开始乱杀一通。 这让他如何接受? 是! 你朱由检是皇帝。 可我朱存枢,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大明秦王! 同为王属,朱存枢对皇权根本没什么敬畏之心。 他不像外面那些蠢逼百姓一般,信什么皇帝乃是天子的笑话。 说白了,不就是投胎投的好吗? 所以朱存枢这辈子一直就被这个理念贯穿一生。 反正我命好,我生下来就是要享受荣华富贵的。 其他所有人,都只不过是我享受富贵的工具罢了。 再加上先祖朱樉的暴虐基因影响,朱存枢的性格多少也有些焚书坑儒。 此刻。 听着自己派去为自己捞银子的人,竟被那个叫朱由检的小子二话不说就给砍了。 体重超过三百斤的朱存枢也是一时间急火攻心,一口浓痰涌了上来。 他张嘴咳了咳。 随即便立马有一个珠圆玉润臀翘乳肥的女人,赶忙跪过来将嘴巴张大。 他随意一吐。 喉咙里的那股浓痰便被地上的女人稳稳接入口中。 看着这千娇百媚的女人,朱存枢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嘴角浮起一抹淫笑。 连带着心中火气也跟着稍微消了点。 这种女人他府里还有很多,全是山西那边的商人送过来的。 不得不承认。 大同婆姨确实是有其可取之处的。 眼看着自家王爷心情稍微好了点,亲信管家也是趁机进言道: “王爷,乔应甲他们那一批人已经连夜赶往延安府去赈灾了,您看看咱们王府是不是也出来做做样子?” 听着手下的劝谏,肥硕不堪的朱存枢喘了口气继而眯了眯小眼: “赈灾无用,孤看那小子的狼子野心,可远不止这点。” 管家听见这话慌忙跪地道:“王爷,这话您能说,可小的就是长了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听呐!” 朱存枢嗤笑一声,伸腿踹了其一脚。 “少他娘拍马屁,孤且问你,皇上是不是还把那些士绅的田亩分给那些贱民了?” “没错王爷。” 朱存枢点点头:“这就对了!” 陕西布政司内最大的地主是谁? 是他朱存枢。 秦王府究竟拥有多少耕地,连朱存枢自己也不甚清楚。 只知道大约有个两三百万亩吧。 所以皇帝均分田亩的举动,利益受影响最大的便是秦王府。 好好的耕地分给贱民? 作孽! 这种人,哪里配当朱家的皇帝? 真把田分出去了。 他还怎么享受一顿饭吃百道菜的口腹之欲? 他还怎么享受妻妾环绕的情迷之欲? 又该怎么享受他人卑躬屈膝所带来的权力之欲? 就凭你是皇帝,就想让我把这些全都交出去? 做梦去吧! 哦对,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好像还带了几千个兵卒过来。 可你手里的兵刀快。 孤府中的甲士剑难道就不利了吗? 朱存枢动了动肥胖的身子,对管家吩咐道:“去给孤的那帮崽子们每人发笔银子。” “然后直接告诉他们,他们吃的是孤的饭,不是什么大明皇帝的饭。” 管家慌忙躬身:“小的明白。” 见王爷已经做好了与皇帝对抗的准备,管家也是没有再劝谏什么。 皇帝不管有没有动他们的心思,分田的举动都已经事迹影响到秦王府的利益了。 利益受损时,利益集团上下一心是必然的。 于是乎,管家便开口提醒道:“若是皇帝来西安府城的话......” “就说孤身体不适,面不了圣。” “小的明白。”管家躬身应道。 管家离开后。 朱存枢挥了挥手,一名侍女便恭顺的走过来供其大肆揉捏。 感受着手中的舒爽,朱存枢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皇帝? 就凭你也想动孤? 孤就藏在秦王府内不出,你又能拿孤怎么样? 来硬的? 到时候把太祖的牌位给搬出来,你身为大明朝的皇帝,又敢怎样? 况且你大明皇帝敢对大明亲王真的动手的话,那你的皇位还想不想坐稳当了? 站在朱存枢的角度来看。 这是一场他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不可能输的对局。 唯一对他有影响的。 便是这段时间他要收敛点,不能像以前那般肆无忌惮了。 想到这里,朱存枢手上搓揉的力道变得更大了。 ...... 西安府内已有数千名官吏士绅丧命的事,所影响的自然不可能只有秦王府。 白水县内的王二。 本来都已经纠结起一批青壮准备于明晚杀官起义。 但看着县城内架起来的粥棚,王二一众人等在对视一眼后,还是默默加入了排队领粥的队伍。 当听闻官府还发给他们七日口粮让他们返回原籍,并说日后还会继续赈济时,众人造反的心思已被彻底磨灭。 能活得下去,谁会去造反? 米脂县内。 李自成正在驿站中执勤。 当他突然间听到上官叫喊自己的名字时,本能的出现惊慌。 可他看到上官叫自己去领俸禄时,不禁又陷入了呆滞。 官府竟然主动开始发俸禄了? 莫不是哪里出现了民乱,需要我们用命去镇压?! 而一直在延安府内不断游荡的张献忠。 看见有些地方已经设立起官府赈灾的粥棚时。 先是揉了好几次眼睛辨别真假,继而慢慢陷入了沉思。 这个世道到底是怎么了? 官府竟然开始赈灾了? 第69章 陕西是个死局 李自成、张献忠及延安府内的一众饥民拿着手中粮食困惑了好久。 方才搞清楚这竟然真的是官府主动开仓放粮赈济灾民了。 而官府如此行事的原因。 则是因为现任陕西巡抚乔应甲,看到受灾的民众后心痛万分不能自已。 特地连夜从西安府赶到延安府内亲自督察赈灾。 听说乔大人刚一到延安府,便治罪了几个平日里没少祸害乡里的大户。 但对此,大家都明白事出反常必有妖, 百姓们虽然不太聪明,但终究也没有傻的太过分。 你乔应甲当了快三年巡抚。 平日里那些衙役来找我们收税,都说是你乔大人强行让加征的税。 现在突然好心过来给我们发粮食? 众人虽然心中起疑,但还是老老实实的保持了沉默。 没办法。 实在是饿的受不了了。 先活下去才有力气去考虑其他的事。 与此同时。 延安府府城内。 乔应甲一众人等赶到这里后,也是从昨天到现在连觉也没来得及睡。 便立即让延安府内的一众官吏赶忙去开仓赈济。 官吏们听说是皇上已经亲至西安府,并且砍了上千颗脑袋。 也是一刻也不敢耽误,一传十十传百立即执行起赈灾的相关事宜。 效率之高。 甚至于比平日捞银子时还要尽心数倍。 因此只是一天不到的功夫,延安府内的大小县衙便具是设立起了粥棚。 可设立起粥棚只是第一步而已,下一步又该怎么办? 延安府内的粮食根本撑不了这样赈济多久。 别说冬天了,能不能把这个月给撑过去都是一个未知数,到时候皇上要砍他们的脑袋又该如何是好? 面对着这种死局,从西安来到延安的众多高级官员陷入了沉默。 顿了顿后。 还是时任陕西督粮参政洪承畴站出来打破僵局。 他对着乔应甲拱手道:“巡抚大人,刚才延安府内各县传来急报。” “有些县中所收拢的流民人数甚至已经逼近万人。” “而面对着这么多张嘴,各县仓禀中的存粮多则可以支撑十五日,少则最多十日。” “就算是把县中士绅大户全杀了,把他们的存粮拿出来赈灾,延安府的粮食也不够这些灾民吃上一个月。” “到时候,整个延安府将会迎来更大规模的饥荒,我等还需早做好应对措施,以免引起皇上怪罪。” 头发花白的乔应甲躺在躺椅里,目光看上去有些呆滞。 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 连着一天一夜的长途奔袭,确实是已让他身心俱疲,整个人看上去给人一种老糊涂的感觉。 但既然能坐到陕西巡抚这个位置,乔应甲自然不会真的是老糊涂了。 乔应甲不动声色的看了洪承畴一眼,心中已有了将此人推出去顶罪的心思。 在昨日最开始的惊慌过后,乔应甲已经慢慢镇静下来。 并且敏锐的察觉出皇上大费周章的来到陕西,绝对不会仅动一个小小的潼关就善罢甘休。 陕西布政司的高级官员,必然也要有一部分被推出来祭旗。 洪承畴这个从三品的督粮参政,品级够高,位置够关键。 一脚踹出去顶罪再合适不过。 当然。 乔应甲知道在现如今这种危急关头,一众官员应该团结一心共度难关才对。 但他目前的想法是在这件事结束之后尽快告老还乡。 而把洪承畴推出去顶罪,则可以更好的让他达成目的。 毕竟从他的角度来看。 皇上杀了一个从三品的督粮参政,就不好再杀他这个陕西巡抚了。 最重要的是,洪承畴这个人很不老实。 在这种心态下。 当着众人的面,乔应甲试探性的说出一句诛心之语: “洪承畴,尔为督粮参政,按大明律法,每县仓禀存粮应至少可供全县百姓食用半年才行。” “如今却只不过十日就将告罄,尔身为督粮参政,办差不力实在是罪不可恕!” 洪承畴最初听见这话时都愣了。 反应过来后便立即在心中破口大骂。 乔应甲你个老不死的狗杂种,心里面到底在想什么东西? 那些粮食是怎么没的,你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现在火烧眉毛了,你竟然想着拍拍屁股走人? 怒火攻心之下,洪承畴也是当即不顾官场礼节顶了回去。 “乔大人,难道皇上来了您就只想着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了吗?事情恐怕没有您想的那么简单吧?!” 对于自己这位名义上的顶头上司。 洪承畴并没有多么惧怕。 他来陕西当这个从三品的督粮参政,是因为他在浙江任提学佥事时,“所选人才皆俊奇”,方才被朝廷器重升官。 说人话就是,他洪承畴也是勾搭有世家豪族的。 所以乔应甲想把他一脚踢出去扛罪,他是不可能乖乖答应的。 做到这个位置,谁没有后台? 周围同僚见状,也是纷纷站出来劝阻。 这个时候,实在没人再愿发生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 “乔大人,洪大人,现在可不是我们内讧的时候。” “我等还是要齐心协力共度难关,联名上封折子,向皇上说明延安府内的实际情况才行。” 说着。 有人给乔应甲递来一碗参汤。 一碗参汤下肚,乔应甲精神头自适应的好了很多。 眼见洪承畴反应激烈,再加上众人全都劝阻。 乔应甲也是当即换了副面容。 “好,既然如此,我便带头向皇上上封奏折言明延安府内的情况,还需诸位与我一起署名。” 陕西大部分官员一同联名上奏,这封折子的分量不可谓不大。 皇上看了之后必定会有所顾虑。 况且他们也并未做出什么抗旨不遵的举动,只是向皇上阐明延安府当地的实际情况而已。 眼见众人分别在奏折上写下自己的官职与署名。 洪承畴眼底闪过一丝怨毒,但还是默默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做完这些之后。 众人稍稍松了口气。 但考虑到不久之后陕西就可能迎来剧变。 一名官员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开口对乔应甲试探道: “巡抚大人,等到粮食吃完之后,不说延安府,届时恐怕整个陕西境内都会出现大变。” “您看看...是否与京里协商协商,问问他们到时候我们又该怎么办?” 第70章 国也可卖 面对着这个问题,乔应甲沉默了。 他昨天夜里确实已经向京里寄去一封密信。 按照加急的传信效率。 要不了几天京中的同党就能收到他的这封密信。 但出于自己内心等着告老还乡的目的,乔应甲并不想再在陕西的事里掺和太多。 所以也就没打算把这封密信的事给说出来。 可就在他沉吟之时,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个急不可耐的小厮,大口喘着粗气说道: “诸位大人...大...大事不好了!小的...小的刚才在路上收到西安府内传出的消息...皇上...皇上...” “皇上他怎么了?!你快说呀!!” 小厮的出现将一众官员急的满头大汗,有人上前拽住其衣领让其赶紧把话说清。 可偏偏越焦急之下,这名小厮越发气喘如牛,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最终。 还是洪承畴站出来给这名小厮倒杯茶水顺了顺气,这才让其得以继续往下说去。 “皇上他派人把西安府内几个已经按照圣谕赈灾的县,也给全杀了!” 此言一出,房间之内众人瞬间如坠冰窖。 奉诏赈灾也杀?! 这是何等的桀纣之君?! 那到底怎么样才能活?! 现在死的是基层的官吏士绅,那是不是过不了多久就到他们了? 他们付出的还不够吗?皇帝为什么非要把他们往绝境中逼? 沉寂片刻后。 还是洪承畴最先反应过来,开口对那小厮问道:“是所有县里的官吏士绅全被杀了吗?” “不...不是!小人听说有一县的官吏还被皇上派去的钦差当众赞赏赈灾有功了。” 听着这句话,众人只觉得心中寒意变的更盛了。 若是皇帝不由分说的见人就杀。 那他们干脆拼死一搏组织起所有力量,看看能不能为自己搏出一条生路算球。 可偏偏就是这种围城缺一的举动,让他们根本没办法有所行动。 恐惧在房间内蔓延,慢慢传递到每个人心中。 一名官员似乎是失去了所有心气颓然坐倒于地,口中喃喃自语道: “我实在想不通皇上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陕西是个死局,就算把我们全杀了也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难道只是为了简单泄愤而已吗?” 听着这名同僚的话,屋内众人的心也是跟着跌入谷底。 但突然间。 有人从这句话里察觉到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其他人。 随着此人的举动,其余众人也像心有灵犀般明悟了什么。 是啊。 陕西是个死局。 可只要陕西是死局,那么他们便有活路了。 众人随即将目光望向众所周知的东林党成员乔应甲。 乔应甲此时也明白,自己如今就是不想在陕西的事里掺和太深也不行了。 顿了顿后,他开口说道: “今晚我连夜让人我京中送去密信言明当前局势,我等先想办法撑过这段时间,等收到回信之后再做具体决断。” 乔应甲没有把话说明白。 但众人也大致清楚了这代表着什么。 对于陕西来说,现在皇上只不过是凭一己之力将其强行镇压而已。 可现在镇压的越狠。 等陕西境内所有粮食吃完之后。 所爆发的反弹便会越大。 到时候一旦爆发大规模动乱。 皇帝即使再有通天之力,也难以面对陕西境内这上百万张吃不上饭的嘴。 他们要做的就是默默等待。 等到了那个时候,主动权便在他们手里了。 他们原先对来到陕西的皇帝只有惧怕,生怕皇帝的屠刀一个不小心便砍到他们头上来。 可现在事情有了一线生机后,这种恐惧慢慢便在不知不觉间演变成了仇恨。 比起京城中的那些文官集团,现如今陕西布政司内的上下一众官员,才是最想让皇帝死的。 毕竟现如今,他们所受的压迫才是最大的。 皇帝喜欢开仓放粮?! 那就大放特放好了。 到时候联合内陆地区的世家豪族一起反扑。 只需有人带头堵住皇帝的退路,然后再慢慢煽动陕西境内的大批饥民。 必能让皇帝死无葬身之地! 不仅如此,那时所有人还要联合起来将他钉死在史书上。 “皇帝不听劝阻入陕赈灾,急功近利好大喜功,终逼得全陕民变死于乱民之中。” 听起来,是多么悦耳。 不过现在。 还是得想想怎么在陕西彻底乱起来之前,把自己的小命给保住才行...... 但有了希望,众人的思绪也是活络了起来。 只要撑过一个月时间就行,一月之后延安府必乱。 听起来虽然时间有些长,但实际上这个目标还是不难达成的。 陕西下辖八府二十一州,范围极大。 光一个西安府都能拖住圣驾很久了,因为那里除了官吏士绅外,还盘踞着一个庞然大物——秦王。 在众人眼中,皇帝的刀子杀的这么狠。 那就算秦王贵为藩王,恐怕也是要放点血出来的。 不过仅此一点似乎还不够。 毕竟若是皇帝直接从潼关杀到延安府来,那他们还是很危险的。 所以必须要搞点动作来拦住皇帝的圣驾,如此才好真正确保自己的安全。 众人开始集思广益起来。 不多时,便想出了数条常用的手段来对付皇帝。 此刻。 在场每个人都因看到事态出现转圜,而生出了几分精气神。 但这其中并不包括洪承畴。 作为一个政治嗅觉极其敏感的人。 洪承畴从刚才的事情里,敏锐的察觉到乔应甲在最开始时就没打算全心全意的与皇权抗争,后面搞不好还会再有什么幺蛾子。 所以在回到自己的临时住所之后,洪承畴也是思索良久之后,最终选择唤来一名亲信。 他将一本账册和一封书信交由这名亲信,秘密嘱咐道: “你连夜去西安府寻到陛下圣驾所在,务必将这两样东西给呈上去。” “侍卫若是问你因何上呈,你就说是陕西督粮参政洪承畴有重大密事相报。” “小的明白!” 亲信离去之后,洪承畴眯了眯眼。 那本账册,记载了近年来陕西高层官员贪腐的数额与详细经过。 那封信则是他向陛下上奏的投诚信。 洪承畴比那些官员们都要聪明。 他清楚自己面临的对手是一个登基两月就能出宫,并且还能杀的人头滚滚的天纵奇才。 虽然洪承畴也不知道这位年轻的皇帝,到底还藏着什么后手来救陕西。 但他本能的不愿与之为敌。 既然如此。 当卖不卖,反受其乱。 虽说此举风险极大,但收益也绝对够高。 因此别说是同僚了。 利益或是威胁够大的情况下,他连国都卖。 第71章 陕西版奉天靖难 深夜。 潼关县。 朱由检听着关于孙传庭今日行事的汇报,淡淡点了点头。 此人确实可以一用。 不过仅凭一个孙传庭,还不足以对陕西的局势起到多大的影响。 所以他还需要趁着这段时间里,再筛选出来一些人才。 如此。 才能在他离开之后,确保陕西也一直处于向上发展的状态,而非拖住帝国的后腿。 至于以如今陕西的情况,还能否挑选出一批治事之才,朱由检并不担心。 他清楚的知道。 一县之才,足以治国。 只是看这些人才有没有机会被发掘出来罢了。 圣驾的车轮碾过陕西,除了很多人会死于车轮下外。 还有很多人的命运会因此被碾碎继而重组。 一个人的命运不光要看自我的奋斗,还要考虑历史的进程。 而现如今。 历史的进程已经来到陕西了。 接下来。 就看有没有像孙传庭这样胆子够大,来到圣驾前自荐的人了。 朱由检并没有主动下诏招揽人才的想法。 一方面是他没有时间去搞这个。 另一方面是。 若想要推动帝国前进,那所选人才的首要条件便是要胆子大。 只有善于发现并敢于抓住机会的人,他才愿意给其一个机会。 朱由检和手下侍卫们简单交代了一下此事。 随即便将重心放在了明天要去的西安府上。 今天白天。 他在侍卫的簇拥下深入农田,了解了现如今陕西粮食收成的切实情况。 一天视察下来再结合农业记事,朱由检发现整个陕西已无大宗粮食可收。 小麦、粟米、高粱...... 这几类主要农作物已被收获完毕。 如今全陕境内,只剩下一些蔬菜或荞麦以及豆类的可供收获。 所以即使他将陕西境内的耕地全部进行再次分配,也无法满足陕西民众的粮食需求。 因为主要作物的生长周期至少要半年时间。 土地再分配,只能说是有所缓解。 分配完之前,差不多一个月左右全陕就将陷入大饥荒。 分配完之后,也许可以撑到两个月,或者条件好一点的地方能撑到三个月。 但终究撑不到下次粮食成熟时。 这个时候。 宗室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 根据宗室名册上所记载的,目前陕西境内的直系宗室人数已过千人。 而若是把那些依附于他们的从属人员再算上的话。 那么整个陕西的宗室人数便要翻上数十倍,恐怕已经超过了十万人。 将这些人全杀了。 整个陕西便少了十万多张吃饭的嘴,能缓解不少的压力。 但对于朱由检来说,这还不是他来陕西的最终目标。 利用宗室之亡进一步煽动起民族情绪,然后再利用这种民族情绪彻底盘活陕西。 才是他真正要做的事。 所以他由衷的希望,西安府的秦王不要让他太过失望才是。 最好,能多搞出点动静来。 ......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时。 孙传庭便从床上爬起来了,继而便马不停蹄的前往下一个县城办差。 还剩二十多个县城要处理。 即使每日不停奔波,恐怕还要四五日时间方才能办完。 虽说这样的举动对于身体来说是一种巨大的考验,但孙传庭却并不感觉有多么劳累。 因为他能很明显的看到大明在快速变好。 在这种精神的极大正向刺激下,肉体上的疲惫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 不过孙传庭对于陕西的局势依然隐隐有些担忧。 他所担忧的无非也就是粮食问题。 再过一两个月冬天便要来了。 仅凭那些县衙和大户家的存粮,可没法让全陕百姓撑过陕西这漫长的冬季。 想到这里,孙传庭不禁回想起陛下对他说的宗室问题。 若是陛下真准备将宗室上下屠戮一空,那么这个问题便将会大幅缓解。 不过,那可是十数万条人命啊...... 孙传庭不由得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随即面对着下一个县城的官吏士绅,不禁又从心底生出几分狠厉。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他们多死点,百姓才能多活点。 ...... 与此同时。 昨日已经休整一日养足了精神的圣驾队伍也从潼关出发,前往西安府府城。 由于潼关到府城的路程不算近。 所以车马队伍从清晨一直走到傍晚,方才临近府城。 很快。 最先进城通报的那队人马折返回来,来到朱由检面前禀报道: “回禀陛下,刚才府城内传来消息,陕西主要官员已全部前往延安府赈灾,如今西安府内只剩一些普通官吏。” “奴婢已令他们将府衙腾出,作为陛下的临时行宫。” 朱由检对此并不意外,淡淡点了点头后吩咐道:“宣秦王朱存枢来府衙觐见。” “奴婢领旨。” 一行人马就这么有条不紊的入驻进府城衙门。 皇帝的圣驾自然是引起城中百姓大幅轰动。 但由于已经提前下达了封城指令,一众人等也是只敢偷偷躲在屋里看着。 等圣驾一众人等在府衙收拾好后,刚才前去传旨的那名太监也跟着回来了。 “陛下,奴婢前去秦王府宣旨,可秦王府只是派了一个管家出来说秦王近日身体不适,无法面圣。” 听见这话,位于一旁的小洪子当场就脸色冰冷单膝跪地道: “陛下,秦王此举已是抗旨不遵!奴婢可率人冲入王府将其生擒过来。” 在小洪子看来,就是下一秒要死了,陛下让你过来那也得立马过来,否则就是对皇权的大不敬。 他们的一切全都依附于皇权,所以秦王对皇权不敬,他们比皇帝本人还要更加愤怒。 朱由检没有理会,只是摇了摇头:“不必。” 一众神威营亲卫看见陛下已开尊口,也只得暂时压下心中愤恨。 但秦王这个名字,已经被他们所有人都给记在了心中。 ...... 秦王府内。 朱存枢躺在床榻上,听着手下说皇帝那边再无动静的汇报,眯了眯小眼睛。 那小子的所作所为可不像是个能忍这种事的主。 所以他必定是等着出后手。 对此,朱存枢也是做好了反制措施。 皇帝占据大义,从法理上来说自己不能跟他硬刚。 否则秦王府内的甲士战心必然会被有所影响。 但只要他真敢对自己动手。 那到时候自己便凭借着祖制的名号。 搞一个新皇无道、手足相残的名头扣在他身上。 如此一来。 未尝就不能来一个陕西版的奉天靖难。 第72章 杀了,将事情推到秦王身上(求追读) 朱存枢静静等待着。 想看看皇帝究竟还能再耍出什么花招来。 不过圣驾来到西安府城的第一天。 除了这个小小的面圣之事外,别的倒没再发生什么值得一提的事。 一晚上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第二日清晨。 朱由检下达了一条再简单不过的政令:将西安府内的官吏士绅屠戮一空,周边田亩均分于民。 士兵们对此可以说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一众人等在收到陛下旨意后,也是从府衙内涌出,策马在府城大街上奔腾。 由于今日没有再下达封城的命令。 所以街道两侧也是出现了不少围观的百姓。 众人只看到一众威风凛凛的骑士冲到府中官吏住所,然后便听到其中传来瘆人惨叫。 接着。 这些骑士又冲入城中那些百姓们所熟知的“某老爷”、“某大善人”、“某士绅”府中。 然后平时那些百姓连多看几眼都会被门子呵斥的府邸,便跟着传来连绵不绝的惨叫,百姓无不为之震动。 整整一上午的时间。 西安府城内的哭喊声就未曾停歇。 血液流到大街上,众人围站在两旁呆呆看着那象征着皇权的龙纛,心中是又惊又怕又喜。 但随着几名负责传旨的锦衣卫纵马在街道上高呼。 众人心中的情绪便全被清扫一空,最终只剩下狂喜。 “陛下旨意:府城内一众官吏勾结士绅大户,扰乱民生,一并处斩后将其所有田亩均分于民!” 无法言说的激动情绪在百姓心中快速蔓延开来。 慢慢的。 这种激动又一步步在龙纛飞扬时,演变成了一种集体狂热。 这两日西安府内各种事情闹的轰轰烈烈,众人也是听说了一些传闻。 但任何流言蜚语,都不如自己亲身经历所来的震撼大。 皇帝给他们分田,他们便发自内心的视皇帝为天子。 百姓跪伏于地,山呼万岁之声不绝。 动静之大。 都把躺在秦王府内正在享受侍女贴心服侍的朱存枢给惊着了。 但朱存枢也只是被这叫喊声给稍微惊着了而已。 宫里那位的手段,他早就做有准备,现在只不过是一切都在如他所料的那般发展而已。 皇帝手里的那些人马,杀杀一般大户什么的可以,想闯进他的王府那可是需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至于那些疯狂嚎叫的贱民,朱存枢也完全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皇帝不可能煽动他们来对付自己,因为这对皇家尊严是一种极大的挑战与威胁。 不管是从法理还是祖制上都说不过去。 况且。 贱民对皇室的畏惧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如今那些贱民们又已经分得了田地,更不可能那么容易便被煽动。 所以他朱存枢可以说是高枕无忧。 而且他还要好好的谢谢自己这位弟弟。 本来西安府内的各个势力纵横交错,之前连他想下手清理一番都还真感觉有些麻烦。 但现在没这个顾虑了,皇帝已经替他把差事都给办完了。 等到皇帝走了或者死了后。 西安府将彻底沦为他的囊中之物,然后慢慢便是整个陕西。 不过真到了那个时候,对手下的那些贱民可是要稍微好一点了。 毕竟那时他们便是自己最宝贵的财富了。 想到这里。 朱存枢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一身肥肉也跟着他的动作满身乱颤。 朱由检,你可真是我秦王一脉的福星啊! 此刻。 一边是准备重造大明的朱由检,一边是等着坐收渔利的秦王。 两边都在想着怎么才能更好的把对方的命给利用起来。 在这种诡异的平衡下。 府城之内除了民众分得田亩的欢呼连绵不绝,倒没再发生什么大事。 直到临近傍晚之时。 一阵鼓声又让府城热闹了起来。 鼓声是从府衙门口的“鸣冤鼓”传来的。 之所以这鼓声会引起百姓的注意。 主要是这玩意在府衙门口放了好些年了,官员们都来来去去把陕西祸害了好几趟,它就从来没响过。 毕竟,谁敢有冤呐? 估摸着现在鸣冤鼓突然响了。 肯定是有人看陛下是个能为民做主的圣君,跑过来告御状了。 百姓们纷纷围在府衙之前,想看看这敲鼓之人究竟要说些什么。 眼见着人围的越来越多,敲鼓的人也是在擂完鼓面后嚎啕大哭起来。 “陛下!求您开恩为草民做主!” “秦王府中的管家黄四,一年前曾强行霸占小人家中所有耕田。” “而且他不光断了小人的活路,还将小人妻女全部掳去奸淫玩乐,小人的妻女不堪受辱投井自尽。” “小人四处游荡苟活至今,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报这不共戴天之仇。” “如今听闻陛下亲至陕西,小人斗胆前来求陛下为草民那死去的全家讨回一个公道!” 此人一番激情演讲,说的那叫一个涕泪纵横。 但他所说的这些事是真实发生的吗? 大概率是真的,但主角绝对不是他。 他只不过是乔应甲那批官员所推出来,延缓皇帝圣驾前往延安府的手段之一。 毕竟。 都有民众大庭广众之下告御状了,你皇帝总不能坐视不管吧? 而周围原本正在不住议论的百姓看到此事涉及王府宗室,也是瞬间噤声。 他们刚从皇帝那里分得田地。 此刻有人状告秦王府,不管是出于哪种原因众人都不敢多言。 很快。 事情传到了朱由检那里。 听着手下的汇报,朱由检眯了眯眼睛。 本来他所准备的煽动民意的活动里,有一项便是这个。 但他还没让开始行动。 因此朱由检立马便察觉到。 这很大概率是跑到延安府的那些陕西高官,想凭借此事拖住他的脚步。 不过朱由检对此并不在意。 因为秦王蹦跶不了几天就要死了。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秦王死的更有价值而已。 在朱由检的示意下,这位鸣鼓之人被带进府衙。 而围观的百姓们见没人驱散他们,也是默默的守在门口,想看看这事究竟会如何发展。 不多时。 那鸣鼓之人被送了出来,脸上浮出压抑不住的激动神色。 锦衣卫则在这时高声宣读陛下已经知道了这事,非常愤怒,一定会为此人讨回一个公道。 现在先将其送到附近的客栈里休息,等明日再进行审理。 百姓闻言,又是一阵人心激荡。 皇上不仅给他们分田,竟然还会亲自为了他们这种草民做主! 一时间又是山呼万岁。 不多时。 锦衣卫将这鸣冤之人安顿好后,再度来到府衙内复命。 “陛下,那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安置好了,客栈附近也安排好了暗卫,下一步该如何处置他?” “杀了,将事情推到秦王身上。”朱由检淡淡道。 第73章 过段时间加一把火 “臣领旨。” 锦衣卫领命后躬身退去,心中大致明白了陛下的意图,不禁跟着生出一丝快意。 秦王是吧?抗旨不遵是吧?身体不适无法面圣是吧? 我就等着看你还能蹦跶几天。 这名锦衣卫心中全然没有一点对秦王或宗室的敬畏,只是巴不得这个敢不听命于皇权的人早点死。 什么这王那王的,我们只认陛下一人! 万历朝李太后的嫡系后人也不过是陛下一句话就灭族了,你一个秦王还能翻了天不成? 王王王!狗脚王! 圣驾中的一众人等一想起区区一个秦王竟敢借故不来面圣,就恨不得冲进王府里把他细细切成臊子。 但陛下还没有明确下达旨意,众人也只得先行按耐住心中愤恨。 ...... 告御状事件发生之后没过多久。 朱存枢也是听说了府衙门口发生的事,不过并未将其太过放在心上。 他只认为这是皇帝用来削弱他羽翼的手段而已。 毕竟区区一个贱民,哪里来的胆子去干这种事。 而黄四。 即使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告御状,他也是不可能将其交出去平息民愤的。 黄四有没有干过那些事,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 他若是真把黄四给交出去了,那恐怕王府内的人心士气会被立马沉重打击。 朱存枢也没有就此事进行反击的意思。 他能将半拉西安府给捏在手里,自然也不是什么无能之辈。 朱存枢知道一旦自己出手反击,那才是真落了下风。 皇帝占据法理,怎么做都是他的对。 自己最该做的就是躲在王府里不动即可,如此一来皇帝才是真的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然而。 让朱存枢没想到的是。 第二天清晨。 手下亲信突然向他禀报上来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王爷,昨天告御状的那个人今早被人发现惨死在客栈中,民间都在传说是咱们王府下的手!” 听着这个消息,朱存枢短促眉头猛的一挑,随即便把当事人黄四给叫了过来。 “事是你干的?” 黄四忙不迭跪地磕头:“王爷,小人哪里有这种本事又哪里来的这个胆子敢不经过您的准许乱来......” 朱存枢沉思片刻后,慢慢点了点头。 老实说。 他能看出来这事背后必然有人推动,但民间的那些舆论他还确实没怎么放在心上。 长久的土皇帝心态,让他根本没把那些贱民当成一回事过。 况且舆论嘛,过个三五天也就自己消失不见了。 他真正关心的是此事到底哪方势力干的。 皇帝自己干的? 可这是为什么? 若仅仅是泼脏水的话,那未免有些太过激烈了。 毕竟皇帝不可能真依靠那些贱民来对付自己。 否则这对他自己的统治也是一种打击。 虽然皇帝来陕西后确实干了不少利民的事。 但那些事在朱存枢看来,只不过是其为了维护统治所做的必要之举。 就像他自己也会给王府里的仆人随意赏赐些东西。 可这又能证明什么? 给牛马多喂些草料,只是为了让它们更好的干活。 所以现在听见那个鸣冤之人死了之后。 朱存枢甚至已经开始怀疑,此事从头到尾是乔应甲那批官员干的了。 他们想通过这事,把皇帝的注意力给留在我这? 朱存枢越想越觉得这种猜测可能性最大。 毕竟那群人可是一听到皇上来陕就被吓破了胆,连夜跑到延安府去赈灾了。 所以他们真干出来这种事也不足为奇。 这群狗奴才,竟然敢拿孤来做靶子?! 一股火气涌向朱存枢心头。 他在沉吟片刻后,也是亲手写了封信让王府仆人给送到府衙里去。 信的内容大致就是说昨日无法面圣确实是我身体不适害了病,怕传染给您才不去的。 我给您赔个不是,皇上您千万不要介意。 还有昨天那个告御状的,纯属瞎扯。 王府里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恶仆,那人的死也绝对跟我没关系。 据我猜测,这一切都是陕西的文官在背后指使的。 他们把您当枪给使了! 想要以此来挑拨咱们宗室血亲之间的关系,好以此坐收渔利,您可以千万不要被他们给蒙了啊! 站在朱存枢的角度看,这封信是必须要写的。 它虽然不能直接将皇帝给送出府城。 但此信一出,皇帝必然会有所起疑。 像这样有着一定城府与手腕的少年天子,最无法接受的便是自己被别人当枪使。 再加上皇帝一时半会儿之内,确实也拿自己没办法。 所以估摸三五天之后,圣驾就会直接动身前往其他地方了。 朱存枢虽然胖到需要别人搀扶才能走路,但他终究不是傻子。 在朱存枢看来,自己这个算盘打的很妙。 ...... 不多时。 位于府衙内正在查阅书册的朱由检就收到了秦王送来的那封信。 除此之外,还有手下呈上来的一封密奏和一个账本。 朱由检拿过这几封册子看了一眼后,就不再多关注。 关于前者。 他一瞬间便明白了朱存枢是出于何种目的写这封信的,并且理解朱存枢有恃无恐的心态。 宗亲与法理之类的说法,在这个年代确实有一定的神圣性。 但他要做的事必然是跨时代的。 所以不论是人还是思想。 只要阻挡了帝国前进的脚步,那就绝对会被一扫而空。 至于第二封信和账册。 对朱由检来说就更加无用了。 他来陕西是要让整个陕西破而后立的。 官员贪腐名册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实在再廉价不过。 大清洗为什么会用到名单? 有什么用? 所以仅是扫了一眼,两样东西就被丢弃一旁了。 然后。 朱由检便继续研究起边防地图和近几年陕西边关战事。 鄂尔多斯部、西番、察哈尔部...... 异族犯边之事在陕西屡见不鲜,这些异族不解决掉陕西就不可能安定。 就在朱由检看着文献思索之时。 一名亲卫躬身走进来过来汇报道:“陛下,按照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 “不过在观察半日后,奴婢等人发现民间舆论对于秦王府......还是处于一种敢怒不敢言的状态。” 听着汇报,朱由检点了点头。 这样的民意并不是他想要的,他准备过段时间再加一把火。 第74章 将皇帝困死在陕西(求追读) 不过朱由检并未急着再大刀阔斧的进行下一步动作。 只是让锦衣卫暗中在这两日不断于民间宣传,告御状之人惨死乃是秦王府所为。 作为过来人。 朱由检再清楚不过,民意需要发酵一段时间才能起到最大的作用。 只不过有些可惜的是。 他时间实在不多,再过几天就要直接动手了。 否则让民意再持续压抑一段时间,期间再用些手段拉扯。 那等到他着手引爆之时,才真叫一个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 在告御状之人惨死于客栈中的第一天。 府城内的一众百姓对于这事还是一副懂的都懂的态度。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比如相识百姓们在街上碰面,或者是于饭摊前偶遇时。 往往会在双方眼神接触后,随即往秦王府的方向瞟上一瞟。 毕竟是皇亲国戚,大家没有说什么,但具体的懂的都懂。 不过舆论的传播速度总是极其惊人的。 尤其是在皇帝位于身边的时候,大家必然会有聊不完的话题。 更别提这其中还有锦衣卫在推波助澜。 因此在第二天。 府城内的舆情已经发生了大幅变化,矛头尖端直指秦王府。 皇帝对我们那么好。 从京城那么远的地方来到陕西,就是为了让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吃饱饭。 不仅如此。 皇上他还为我们主持公道,连宗亲王府之人犯法皇上都要严惩不贷。 可秦王府竟然把那告御状之人当着大家的面给杀了?! 对于绝大多数的百姓来说。 他们并不会去深究秦王府是如何将那告御状之人给残忍杀害的。 稍微细想一下,就知道此事操作起来难度系数极高。 但各种原因及人性交织之下,百姓们不可能去深思其中的门门道道。 就算有人提出异议,也会被潮水般的议论给瞬间淹没。 不仅如此。 在告御状之人惨死的事件下,秦王府之前所干的许多事也是被一件件给扒了出来。 有些是被夸大的,有些甚至纯属是子虚乌有的。 反正不管有的没的,种种所作所为皆是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民众之间传播开来。 众人都等着看皇帝最终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秦王府内的朱存枢自然也是听说了这些事情。 此刻站在他的角度。 这事已经可以十之八九的确认,就是乔应甲那帮官员所为。 因为皇帝不可能用如此手笔自毁长城。 既然如此。 那谁获利最大谁便是真正的幕后推手。 一想到自己秦王之尊竟被那批文官奴才推出来当靶子,朱存枢一时间也是气的攥紧拳头连指甲都刺进了掌心。 当即他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命王府下人也在民间传播起舆论来: 王爷是冤枉的! 平日里王爷深居简出,几乎都不出王府,哪里有时间去祸害百姓? 至于所谓的王府恶仆,那更是莫名其妙了,实际这背后全是以巡抚为首的那批官员在暗中捣鬼。 要不然他们为什么连夜跑到别地去了? 他们真正的目的乃是想要离间皇室宗亲,削弱皇家力量以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坐收渔利! 舆论这东西,大抵就是有人说就有人信。 因此在各方势力交织之下,西安府城内一时间风起云涌。 但大抵这些五花八门的传言都最终离不开一个中心思想:皇帝是好的,其他人都是坏的。 毕竟。 皇帝是真的给大家分了田亩。 不管皇帝做什么大家都会支持。 即使说...皇帝将秦王之事给轻轻带过,大家也会默默接受。 ...... 在陕西全省暗流涌动之际。 乔应甲所寄出的那两封密信,也是在一路八百里加急跑死了好几匹骏马的情况下,终于来到了京城。 于是乎。 文官集团的官员们又一次聚在了那处偏僻庭院里。 等到每个人都将这些情报看完之后,黄立极最先开口了。 “未曾想到...皇上竟会亲至陕西,并且在那里驻扎下来开始着手于安定陕西局面。” 众人默然,未曾再做出什么太过惊讶之举。 放在皇帝最开始外巡时,若是他们听到皇帝的目的地是陕西必然会惊掉大牙。 可现如今。 一路上的眼线都曾陆陆续续传来情报,所以他们也是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顿了顿后,施凤来顺着话茬往下说道:“皇上此举倒是让我们所做的准备全都扑了个空,不过......” “陕西真是能凭一己之力盘活的吗?” 抛出这个问题后,一名对陕西事务有所了解的官员站了出来。 “连年旱灾,实非人力所能抗衡,信中所言不假。” “况且前些日子我曾去陕西看过,皇帝如此行事,陕西各地存粮最多不过够吃月余而已,时候一到必然出现全省动乱。”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轻轻颔首。 虽说皇帝驻扎陕西算是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但此举倒也是正中他们下怀了不是? 他们能看出来。 皇帝是明白陕西危急,想先把最可能出现动乱的地方给稳住。 如果真能稳住陕西的话,确实是能让皇帝威望进一步膨胀,并且整个陕西都将直接归心。 但问题是,办不到。 如今既然已经皇帝铁了心要留在陕西,那他们自然也要利用住这天赐良机。 顿了顿后,有人说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就按乔应甲等人说的,与晋商联手……” “利益相符,他们必然会同意的。” 有人立马附和:“可以,我这就去找他们在京里的代表聊聊。” 说着,这名官员匆匆跑出门去。 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那官员去而复返,脸上带着喜色朝众人开口道:“跟他们谈好了,他们不愿意在这事里掺和太深。” “但是如果给他们两年一成的江南盐税分润,他们愿意把皇帝圣驾拦在陕西,让其绝对没有从山西撤退的可能。” 江南一众世家代表点了点头,本来这个分润就是要给河北世家的。 现在皇帝不去河北了,那反正给谁都是给了,能把皇帝弄死就行。 敲定主意后,众人也是纷纷松了口气。 如今的皇帝在陕西,可真正称得上是孤家寡人咯。 内地的粮食不可能运过去。 等陕西乱起来后,跑也没地方跑,显然是一副必死之局。 不过面对着众人的轻松,出身河北的黄立极与李国普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第75章 万民意动系于一身 尤其是黄立极。 老谋深算的他总对此事隐隐有所担忧。 以皇帝的天纵之资,恐怕在去陕西前也必然想到了这些可能会遇到的死局。 但他还是去了。 究竟是灭亡前的膨胀,还是说有足够的自信来解决这些死局? 黄立极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身为当朝首辅,位置比其他人要更加扎眼,所以皇帝万一没死在陕西还从陕西杀回来了。 那最先倒霉的大概率就是他了。 而且河北离京城也比较近。 他一个人死了不要紧。 万一皇帝再趁机对他背后的五柳黄家动手,那他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家族传承吾辈责。 这是世家子弟从小的必修课。 抱着种种忧虑,黄立极开口打断了众人:“光凭断去山西退路和不供粮,只怕还是有些不够保险。” 话音落下,便有人出声调笑:“首辅大人莫非被皇帝近日所举吓破胆了不成?” “内忧外患之下,皇帝如何逃出生天?难道首辅大人也真把皇帝当成什么天命之子了?” 众人脸上跟着浮起笑意,但黄立极依然四平八稳的开口道: “诸位,你们可曾想过新君登基月余时间,就得以力压百官出宫外巡?又可曾想过那些皇党们在皇帝离京后仍是被捏成了一块铁板?” “所以担忧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此言一出,立马获得了李国普的声援。 李国普也出身河北,比起南方世家他也要更怕皇帝真的杀回来。 众人一诧。 随即细细品味起黄立极的话。 皇帝的诸多举动...确实都是超出大家意料。 但这次不一样了。 这次是皇帝带了区区几千人马远赴动荡不安的陕西。 他们合力之下,即使是皇帝也必然会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不过抱着谨慎之意,还是有人试探性的开口问道: “那黄阁老是什么意思?还想在陕西加一把火?” 黄立极点了点头,道:“尝试说服晋商与我们通力合作,放陕西北境异族进关,如此一来,方才真正能让那位插翅难飞。” 此言一出。 除了李国普没有明确表示外,其余人等皆是立马坚决反对。 “黄阁老说笑了,陕北地区并非铁板一块,到时候消息传到皇帝耳中,搞不好会偷鸡不成蚀把米,让我等的努力付诸东流。” “况且请神容易送神难,真把那些蛮子放进来,到时候事态就难以控制了。” “晋商还是要跟金人做生意的,他们也不可能答应。” 面对着一众反对之语。 黄立极也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 没办法,屁股决定脑袋。 站在他的角度,实在是太过惧怕皇帝成功回京了。 陕西那边就算真被蒙古或金人给吞了,那区区边陲之地也影响不到千里之外的京城。 但皇帝要是成功回京了,他却真的会死。 所以不管付出多么巨大的代价,他也只是想着先把皇帝除掉,其他的日后再做处理。 可眼见一众人等皆报以坚决的反对态度。 黄立极也只得轻叹一口气后开口道:“既然你们都不赞同,那此事就按我们方才决定的来办吧。” “给乔应甲回一封信,告诉他我们会和晋商在近日做好准备。” “等陕西全乱起来后,我们会全力支持他。” “事成之后,保他们一众人等三代富贵。” 众人点点头,皆对这种方法表示赞同。 一封密信随即从京城寄出,快马加鞭的往陕西送去。 当京中的文官集团们在密谋刺王杀驾之时。 皇党们自然也没有闲着。 近日来。 陛下临行之前所推广的养民善政也是以一种缓慢但平稳的势头,慢慢朝着京城附近其他地方推行着。 京营较之前也是有了天壤之别。 老弱病残被肃之一清,取而代之的是数千受恩于陛下,有着拳拳报国之心的青壮良家子。 每日操训京营时,张维贤总要喊上一嗓子那句“天朝大昌四夷伏诛”。 而士卒们听到这句已经流遍京城的谶语,也是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每日尽心操练。 这些虽不至于让京营士卒在极短的时间内进化成精锐之师,但也俨然是浮现出一点苗头。 总结,蒸蒸日上! ...... 陕西。 西安府府城内。 民情较之于最开始时,又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因为告御状之人被杀之事,经过数日发酵,已经彻底点燃了民众心中的怒火。 更别提这其中还有锦衣卫在推波助澜,将舆情有意引至秦王府上。 城内百姓本就深受王府中的恶仆荼毒,对此心中那团火自然是一点就着。 皇帝没来你们欺负我们,皇帝来了还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欺负我们。 甚至敢袭杀告御状之人。 那皇帝是不是白来了? 可偏偏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朱由检依然未曾有进一步的行动。 因为他在等。 他在等秦王发动反击,也在等民意继续发酵。 朱由检想要的并不仅仅是秦王这条命而已。 这太简单了。 他要的是用秦王的命,彻底引爆民众心中的那团火。 而后他好凭借着这团火的余烬,拉起一支全新的狂热队伍,以此处理边关事务。 因为朱由检清楚,现如今的陕西边防,是半点都指望不上的。 但想全盘救活陕西,边防又是重中之重。 那就只能苦一苦秦王了。 于是乎。 民间舆论又出现了一种新的声音: 皇帝之所以没做决断,乃是因为陕西其他地区灾情恶劣。 近日来皇帝一直在思索如何拯救民生,同时也是顾全大局,方才没有动手。 这种传言一出现,霎时间便在民众之间传播开来。 愤怒之余,民众们听着这个消息又不禁生出一种悲痛。 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好不容易等来一个把我们当人看的皇帝,却要有人这么对他?! 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皇上又做错了什么? 在愤怒与悲痛交织之下。 已经开始有一些民众自发的聚集于秦王府外。 同时。 这些人竟敢以一种仇恨的眼神盯着王府大门不放。 当人群成为一个集体时,这个集体便会产生某种意识。 这种意识一旦从底部开始膨胀,那么整个集体便会无法进行太多的思考。 这便是集体无意识所导致的狂热。 正如同现在西安府城内百姓们所经历的。 而在这一系列疯狂的举动下,秦王必会在惊惧之下出手反击。 第76章 皇位比想象的好坐? 与此同时。 王府内的秦王听着属下亲信关于这两日的民情汇报,脸色铁青的可怕。 皇帝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为什么他会任由民意发展到如此地步? 难道说他不知道那些贱民现在都已经膨胀到,敢直接对着王府怒目而视了吗?! 这是什么行为? 这是藐视皇家天威!这是造反! 自己仅仅是未曾在皇帝来时,立即前去面圣觐见而已。 但秦王府上下一众人等可是什么都没做,只是老老实实的守在府中。 所以明面上,宗室与皇权还是高度绑定的。 可现在皇帝却任由民众侵犯宗室威严。 这让朱存枢一时间怎么也想不清楚皇帝究竟是要干什么。 以其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能率众出京,和来到陕西的所作所为来看,这怎么也不像个不明事理的主。 可放任舆情不顾的作为,又让朱存枢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说...皇帝能走到这一步纯靠着残暴? 实际上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城府? 数种想法在朱存枢脑中交织,让他不禁心烦意乱起来。 偏偏这个时候,手下管家又躬身走过来汇报道:“王爷,近日外面的民情都传到咱们王府里来了。” “府中甲士都被那些传言给弄得人心惶惶战心大减......” 朱存枢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再从府库里取笔银子发下去。” 顿了顿后,他又继续吩咐道:“去将府里的几位先生给请过来。” “小的明白。”管家躬身退去。 不多时。 几位王府谋士被带到朱存枢面前。 看着几人,朱存枢也是屏退了左右侍女,然后开口问道: “外面那些贱民闹腾的轰轰烈烈,倒是大大出乎了孤的意料,几位先生对此怎么看?” 几人对视一眼,随即一人站起身子率先拱手问道:“王爷,您送给陛下的那封信可曾收到回信?” 朱存枢摇了摇头:“石沉大海。” “那就奇怪了,王爷贵为一等宗室,陛下不管有没有想动王府的心思,都应该对此事有个着落,更不应该放任舆论不顾......” “难不成...确实如外界传言所说,皇帝真在想着如何救灾,没有心思关注府城里的这些动静?” 话音落下,也是有人出声附和道:“倒确实不排除这个可能。” 朱存枢摆了摆手:“现在不管他怎么想了。” “事已至此,诸位还是帮孤想想怎么把他给弄出府城,再想想如何让那些贱民们消停点吧。” 几人听闻此言,也是不再多说废话,心思飞转起来。 片刻之后,居中的那位最先站起来拱手道: “王爷,臣以为您现在应该再给陛下修封书信过去,向他阐明如今的汹涌民意对皇家天威所造成的影响。” “宗室与皇权荣辱与共,陛下他看了书信,必然会有所思虑的。” “同时,皇帝来西安毕竟是动了刀子的...” “所以王爷...您恐怕还需舍弃一部分田亩,来支持皇上变革之事,并且还要把这件事弄的人尽皆知才行。” “如此一来,民众积怨散去,皇上得了利好,想必便会立即前往其他地方去收拾那里的烂摊子了。” 这人说完后,又站出来一人补充道: “还有,皇帝来陕西既然是为了救灾济民。” “那王爷便可从府中挑选一名死士,让其冒充从受灾最重的延安府逃来的灾民,当众在府衙前敲响鸣冤鼓。” “只要其说明延安府内的惨状,便可将民众与皇帝的注意力全给转移过去,让皇帝远离西安府。” 朱存枢听见这话也是陷入沉默。 最开始皇帝来的时候,他是一点血都没准备放的。 给出去的东西要是想再收回来,会平白生出很多麻烦。 但现在面对着外面的汹涌民意。 朱存枢终究还是有些担忧了。 一旁谋士见朱存枢意动了,也是进一步劝谏道: “王爷,只不过是些许田亩而已,您当以大局为重。” “若是再由民意这般毫无节制的滋长下去,那恐怕到时候事态便无法控制了。” “而现在只要皇帝离去,那民间舆论自然会不攻自破。” “至于那些田亩,等皇上离开之后,您再打着皇帝的名号将其收拢回来便是。” 此人话音落下,最后一人也是跟着站出来补上了打动朱存枢的最后一击, “况且王爷,您可曾想过......皇帝此举实在触碰了太多人的利益,而受灾最重的延安府之地又极为凶险,所以......” 朱存枢目光一凛,看向此人,然后慢慢点头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那人得了示意,也是继续说道:“所以若是真有那么一天......” “那届时利用起皇帝救灾您曾献田之实,占据大义的便是王爷您了!” “区区百姓而已,到那时还不是我们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听见这话,朱存枢心中不禁生出豁然开朗之意。 对啊。 自己之前完全是陷入了一个误区。 现在看来,一时的得失根本算不了什么。 只要自己先把目前的局面给稳住,不让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民再闹出什么事来,日后便可慢慢料理。 而且...可是有很多人想要皇帝死的。 不光是他朱存枢,乔应甲为首的那批官员、其他州府的上下一众士绅、甚至说内陆地区的那些世家豪族...... 这些人绝对都想着皇帝惨死在陕西。 所以若其真去了延安府,那到时便有很多办法反击了。 想到这里,朱存枢终于不再犹豫:“那就立即去操办吧,我亲自写封书信等会给那位送去。” 很快。 一封情深意切的书信便被朱存枢写完了。 信中他强调了亲王与皇帝之间乃是血肉相连,如今却有官员恶意在府城中煽动民意挑拨离间。 还望皇帝早做处置才是。 不仅如此。 朱存枢还说自己愿意十万亩良田,来助皇帝治陕一臂之力。 洋洋洒洒写完这封书信之后,朱存枢当即命人送到府衙。 然后他看着屋内的一众谋士,不禁又回想起自己刚才脑海中一闪而过的那个念头: 难道皇帝能从京城来到陕西,全凭着一股狠劲而已? 那这样的话,他又凭什么做这个皇帝? 还是说皇帝大位,比自己想象中要好坐的多? 于是乎。 他有意无意的开口试探了一句:“诸位...若皇上不慎驾崩在陕西...” “京中大位是不是一时间便后继无人了?” 明天加快节奏! 最近的章节有很多读者反应较为平淡。 作者在这里说声对不起!or2 大家放心,作者知错能改,后面本来还好几章存稿是来回拉扯的…… 直接删了!重写! 《这个崇祯太过极端》明天加快节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这个崇祯太过极端》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77章 行宫纵火案! 秦王府那边谋划完毕后没过多久。 所准备的各种舆论攻势和献田传言便在府城内飞传起来。 与此同时,还有一名软肋被拿捏在手的王府死士乔装打扮之后,来到府衙外。 重重敲响了鸣冤鼓。 短短数天之内,鸣冤鼓再度响起。 这让本就陷入狂热的民众们迅速聚集在一起。 上次。 鸣鼓之人状告秦王府,结果当天就死了。 这次的鸣鼓之人又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随着百姓围的越来越多,府衙内执勤的锦衣卫也是跟着动静来到鸣鼓之人面前,出声询问道: “尔等鸣鼓所为何事?” 那人闻言,当即也是痛心疾首嗷一嗓子哭了出来。 “小人鸣鼓并非有任何冤屈之事,小人本是延安府人。” “前些日子延安府灾情太重,庄稼粮食颗粒无收,小人方才一路逃荒至西安府。” “陛下来陕之后大行赈济之事,小人领了粮食后也是一路折返回到原籍。” “但...延安府内灾情实在太过严重,小人回去后发现延安府上下官员仍是赈济不力,各地灾情依然触目惊心。” “恐怕只有陛下亲至才能真正让延安府的灾情有所缓解。” “再加上小人家乡中的父老乡亲听闻陛下圣德,特嘱托小人来府城寻到陛下圣驾,将延安府内的灾情之重如实禀报给陛下......” “所以小人方才壮起胆子来此敲鼓,乞求陛下亲至延安府救灾,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说完,鸣鼓之人跪地重重向面前的锦衣卫磕了三个响头。 这一套流程走完,端的是一个慷慨激昂。 但锦衣卫看着此人,却是轻轻眯了眯眼睛。 锦衣卫毕竟是京里来的,平日里看惯了各方势力斗来斗去,自然知道此人绝对是受人指使。 别的不说,就这份谈吐便绝不可能是普通流民所能有的。 不过对于府城内围观的百姓而言,就没有想那么多了。 听闻此人是为了父老乡亲而来。 众人先是敬其是条汉子,继而又对延安府那边的受灾百姓抱有一种极为朴素的同情。 许多人虽然都未曾亲自去过延安府。 但这段时间里那边一直都有流民不断涌进西安府来。 众人对那些皮包骨头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灾民们,可谓是记忆深刻。 所以此刻听闻延安府内的百姓依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一众府城百姓也是不禁黯然悲伤。 个体之间或许会有人对此幸灾乐祸。 但此刻无数百姓聚集在府城内。 有的也只是同为底层百姓之间,一方对另一方的同情。 因此众人在听完那鸣鼓之人的讲述后,也是满怀期待的看向府衙,因为陛下就在里面。 陛下会去延安府救那可怜的万千民众吗?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答案是肯定的。 陛下来陕西就是为了救他们这些百姓的。 现在他们的日子已经出现了大幅好转,他们也希望受灾最重的延安府百姓也尽快好起来。 可是一想到陛下若是去延安府赈灾了,就会离开他们。 府城内的无数百姓又皆是情不自禁的涌起极大的不舍。 皇帝来府城只不过方才几天时间而已。 但就是这短短几天,却让无数百姓永生难忘。 唯一可惜的。 就是陛下临走之前没能除掉秦王府这个巨大的毒瘤。 这几天下来,虽然民间也有其他各种各样的声音。 但大家都已经偏向于觉得之前那个告御状之人,乃是被秦王所杀。 毕竟。 秦王府中的人这些年来做了什么,大家可是一清二楚的。 对此大家自然也是恨的牙痒痒。 但一众百姓们也明白,陛下终究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 秦王不管怎么样也是陛下血亲,而且府中豢养数千甲士更是人尽皆知的事...... 此刻。 万千复杂的情绪在民众心中交织,最终只演变成了一个念头。 要是...能在陛下临走之前能为陛下做些什么就好了...... 哪怕只是多准备些粮食给陛下带着,也是好的。 ...... 与此同时。 孙传庭在处理完了西安府内诸县人口清理事宜之后,也是一路马不停蹄的又跟随圣驾的脚步来到府城。 这几日。 他身处府城附近的临近县时。 孙传庭就听到各种传言满天飞。 什么秦王擅杀告御状之人、秦王府的各种脏事...... 那时他便知道陛下准备煽动民意来除掉秦王。 但随着越来越靠近府城。 舆论的方向又开始出现大幅反转。 什么皇室宗亲不可乱、什么有人诬陷秦王、什么秦王要献田助陛下,秦王与陛下是一伙的...... 他还不知道这几日在西安城里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但他清楚万一这些传闻真的扩大化了。 那恐怕便真没那么容易动秦王了。 若是民意又开始出现松动,那真要处理起秦王便会非常棘手。 所以孙传庭大急之下,也是赶忙策马往府衙赶去。 不过走到半路。 便被前方围的水泄不通的百姓给堵住了去路。 无奈之下。 孙传庭只得调转马头绕了一圈从府衙偏门进入。 但让孙传庭没想到的是。 一进府衙,他就看见身着轻甲正坐在房内闭目养神。 无缘无故,陛下为何着甲?! 孙传庭刚想开口询问,却被一名进来汇报的太监打断。 “启禀陛下,刚才外面有人鸣鼓,言及延安府灾情之事。” “字里行间所说的意思乃是延安府上下赈灾不力,需要陛下您亲自前往延安府赈灾救民才可。” 听见这话,孙传庭也是有些失态的打断道:“陛下!此鸣鼓之人必是受秦王指使!” “微臣方才进城之时,便曾听到数条有利于秦王府的传言。” “秦王此举乃是裹挟民意将圣驾逼至延安府,其心当诛!” 朱由检看了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圈的孙传庭一眼。 摆摆手道:“先去休息吧,晚上还有场好戏要看。” 孙传庭还想问些什么,但陛下那边已经再度闭目养神起来。 无奈之下,孙传庭也只得退去。 不多时。 外面围观的民众也是听见了陛下明日便要动身前往延安府的消息。 虽然众人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大家的情绪还不是不禁变得失落。 对他们这么好的皇帝,终究还是要离开了。 就是不知道,这几日好不容易才闭门不出的秦王府一众人等,等陛下离开后还会像以往那般欺辱他们吗? 种种思绪之下,众人很快散去了。 明日陛下就要离开西安了。 多为陛下准备一些干粮,也许是他们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 当夜。 月黑风高之时。 圣驾所在的府衙里突然冒起一阵冲天火光。 满城百姓无不为之大骇。 极短的时间内便冲将至府衙前想要营救圣驾。 至于为何戒备森严的皇帝行宫会突然之间失火...... 别问,反正是燃起来了。 第78章 诛秦王全族,赦万民无罪 孙传庭是最先知道陛下行宫着火的人。 当时他的反应也是最为激烈的。 但等孙传庭看到府衙内一众侍卫丝毫不慌,似乎是早有准备时。 孙传庭先是自我怀疑,然后便释怀的沉默了。 直到现在,他终于知晓了陛下所说的好戏究竟是指什么。 什么叫万民意动系于一身? 这个就是。 此刻。 府衙之外。 万千民众将整个府衙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所有人脸色都是焦急万分。 府衙为何会突然失火?! 陛下可是身在府衙之中啊!!! 一回想起陛下给自己这些人分田,还为自己做主甚至准备查处秦王府中之人。 一众百姓就恨不得立即冲进去,无论如何也要把陛下给救出来。 可是大门之外井然有序的锦衣卫却是将众人给拦了下来。 锦衣卫给的理由非常充分: 陛下行宫突然失火,内侍正在竭力营救。 若是这个时候大家进去了非但帮不上任何忙,反而还会平白增添麻烦! 更别提说不定还有人趁此机会对陛下不利了! 此言一出,民众瞬间不再言说进去救人之事。 只是守在外面默默祈求陛下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毕竟这可是大明朝唯一一个能对他们这么好的皇帝。 同时。 刚才锦衣卫的话也是引起了民众们的极大警觉。 陛下行宫戒备森严,平白无故为何会突然失火?! 是谁想趁机对陛下不利?! 前几日锦衣卫在民间的煽动于此刻得到了最大的验证。 秦王!一定是秦王! 整个西安府,除了他便再没有一人有这种能力。 之前还有人传说什么告御状之人是被巡抚那帮人所袭杀,现在看来纯属子虚乌有! 所有事都是秦王干的! 他平日里就放纵王府下人欺辱我们,直到皇帝来了后才有所收敛,现在他竟然还敢火烧陛下行宫?! 至于秦王是如何做到火烧行宫,又为何去做此谋逆之事的...... 百姓们根本没考虑这点。 毕竟只要稍微细想一下,就知道此事绝无可能是秦王干的。 圣驾明天就要离开西安府了,秦王早不烧晚不烧,这个时候去烧?! 但长久以来被欺压的怒火和不能为皇帝做些什么的愧疚,使得众人根本无法思考这些事。 甚至说若是有人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讲这番道理,那便会被陷入癫狂的民众活生生给撕成碎片。 但众人并未此刻就找秦王发泄怒火,现在更重要的是陛下还被困于失了火的行宫之中。 众人望着那冲天的火光,纷纷皆是拿出此生最为虔诚的姿态来祈祷陛下平安。 就在万民祈祷之中。 府衙大门终于传来动静。 先是一队灰头土脸的侍卫涌出,接着众人终于见到了皇帝的身影。 皇帝虽不似那群侍卫一般狼狈,但皇帝的衣袍竟然都被火焰给灼焦了一片。 无数百姓心神激荡,看见终究皇上平安无事也是立马齐刷刷跪倒一片。 就在此时。 人群之中突然有人高声呼喝道:“陛下!是何人胆敢纵火烧您的行宫?!” 话音还未落下,便立马又有人振臂高呼道:“是秦王!一定是秦王!” “皇上待我们恩重如山,秦王竟敢行此谋逆之事!为皇上报仇!杀秦王!!!” 秦王二字一出。 刚刚还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无数百姓都在此刻做出了同一个动作。 他们看向了皇帝。 见皇上没有做出任何阻拦的意思后,众人又齐齐站起身子,沉默着转头望向秦王府所在的方向。 随着第一个人迈动脚步往那个方向走去,无数人也是跟着动了起来。 先是走,然后是跑,继而是狂奔。 夜很黑,但仍能隐约看到众人眼中映射而出的火焰。 朱由检站在原地看着无数民众的背影,点了点头。 随着他的示意,小洪子带着一队神威营亲卫提刀默默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 孙传庭袖袍中的双手仍在剧烈颤抖。 刚刚那万民一心的景象,带给他的冲击他此生都不会忘怀。 但孙传庭还有一个极大的困惑需要让陛下为他解释。 那就是以陛下的手段,恐怕早就可以掀动这场“民变” 为何非要等到今日? 强行压抑住心中情绪,孙传庭刚想开口,却没想到陛下竟先他一步。 “去写封告示:秦王勾结异族,方才行此谋反之事。” 孙传庭一怔。 随即便立马明白了陛下为何等到今日。 通了,全都通了。 民意发酵需要时间的沉淀。 而民众知道秦王勾结异族后,又会怎么想? 西安府都有异族亡我大明之心不死,胆敢行谋逆之事。 那更加凶险地处边关的延安府呢? 陛下对我们有再造之恩,我们岂能眼睁睁看着陛下只身前往延安府? 可以预料的到,等到了明天...不!今天晚上!便会有无数青壮忠勇想要加入圣驾队伍。 以护陛下在延安府的周全。 这些人且不论战力如何,其人绝对是悍不畏死的。 ...... 秦王府内。 秦王朱存枢也是听说了府衙起火之事。 刚听到这事时,朱存枢哈哈大笑,随即把一众谋士请来办了场宴会。 皇帝、天子?! 狗屁天子! 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你残忍嗜杀,否则皇帝行宫怎么可能会走水失火? 朱存枢对此很是兴奋。 今天下午他设计将皇帝成功调离西安府,本就足够欣喜,结果晚上就给他来了个更大的。 当真是天助我也! 朱存枢一时间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子。 皇帝在整个西安府闹的鸡犬不宁,唯独在他这里被他略施小计就给弄走了。 唯一可惜的是,府衙之内侍卫众多,皇帝恐怕不会被一场火灾就给烧死。 此刻。 朱存枢甚至已经在思考,等皇帝圣驾到了凶险万分的延安府后,怎么把他给弄死了。 就在屋内众人放肆行乐之时。 朱存枢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声响。 似乎是石头砸在屋檐上的声音,还伴随着一些听不太真切的哄吵。 朱存枢皱了皱眉,难不成是今天下陨石,把皇帝行宫给砸起火的不成?! 他刚想吩咐下去,就看到自己的亲信一脸惊恐手脚并用的爬了进来: “王爷!不...不好了!他们打进王府来了!!” 肥硕不堪的朱存枢腾的站起身子:“谁?!谁打进来了!” “城中那些民众...他们疯了...全都不要命的杀进来了!” “王府甲士呢?!” “挡...挡不住啊王爷!” 朱存枢还想说些什么。 但不多时外面冲天的动静就传的越来越近。 朱存枢这时才真的慌了,当即叫来数十亲信甲士往其他地方逃去。 可王府虽大,此时却也不再有朱存枢的藏身之地。 又过了片刻,朱存枢便和他的那些甲士一起,被困在了屋内。 面对着那些神色癫狂手拿各种农具的民众,朱存枢吞了口唾沫。 他怎么也没想到是这群贱民敢冲击王府。 但朱存枢此时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知道自己只能做最后一搏了。 朱存枢手持宝剑,躲在甲士身后朝那些贱民咆哮道:“你们要想干什么!!” “孤乃大明秦王!皇帝血亲!你们此举乃是刺王杀驾当诛九族!” 但他没想到的是,外面那些贱民听见这话,反而神色更加癫狂了些。 可下一瞬。 外面好像是出现了什么动静,人群竟在这紧要关头自发让出一条道路来。 一支龙纛出现在朱存枢面前,紧接着是数十名身骑骏马的少年。 小洪子似笑非笑的策马来到朱存枢面前,开口道:“秦王殿下,陛下有旨意。” 此言一出,刚才还癫狂万分的民众竟齐齐朝着龙纛跪了下去。 朱存枢先是一怔,随即不禁恨的连牙都快咬碎了。 好好好! 好你个朱由检! 放任贱民冲击王府,最后你再出来充什么好人是吗?! 好!当真是好手段! 孤还真是小瞧你了! 所以孤的数百万亩良田,你这次准备拿走多少?! 朱存枢攥紧拳头,脸上浮出一抹桀骜看向小洪子。 “我听着呢——!” 小洪子也不恼,而是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秦王朱存枢勾结异族,行谋逆之事。” 朱存枢脸色表情瞬间凝滞,还不等他开口辩解,就看到马背上的小洪子露出瘆人狠厉。 “陛下旨意!” “诛秦王全族!赦万民无罪!” 第79章 六百良家子,共赴延安府 手持宝剑的朱存枢听见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勾结异族?! 他妈的西安府哪里来的异族?! 我贵为大明秦王,一等宗室!你说我勾结异族?! 这跟说嘉靖皇帝的儿子也通倭有什么区别?! 还有谋反?我谋什么反了!? 我除了未曾及时面圣,还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举动了?! 但此刻朱存枢已经顾不得去想那么多了,那句“诛秦王全族”给他的震骇实在太大。 他原以为皇帝利用平民冲破王府,是想借着给他治罪然后收拢秦王府的田亩。 事后终究还是会给他留一条命的。 毕竟皇帝亲自杀亲王的影响实在太大。 但没想到,皇帝竟然真的想让他死! 世间怎会有如此毒辣且不顾名声的皇帝?! 身形肥硕的朱存枢当即向后猛退两步,色厉内荏的大喝道:“我与皇帝乃手足血亲!” “此必矫诏也!” “矫你妈!”小洪子扬起马鞭往朱存枢脸上抽去。 结实有力的长鞭在空中爆响,当即在朱存枢脸上留下一条血印。 “拿下!” 话音刚刚落下,一众神威营亲卫便直接策马冲杀上来。 顷刻间王府最后一道防御便被直接冲散。 小洪子跳将下马,面对着倒地捂脸满是惊骇神色的秦王。 他二话不说再度扬起皮鞭狠狠抽去,一边抽一边嘴里还在不住的叫骂。 “狗操的杂种!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陛下让你面圣竟敢称病不来?!” 一连狠狠抽了数十鞭,秦王朱存枢肥硕白嫩的身体被抽的皮开肉绽。 最开始还能发出求饶叫嚎,但没过多久就变得奄奄一息。 门外跪着的百姓呆呆的看着这一幕,皆是怔怔不能言。 情绪这东西。 来的快去的也快。 刚刚众人冲击秦王府时,确实没想那么多也没任何惧怕之意。 当时所有人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把秦王弄死,给皇帝报仇! 但刚刚随着陛下亲卫的龙纛出现,所有人跪下去的那一刻,有不少人都不禁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多年来秦王府恶名深入人心,但众人之所以一直忍到现在便是因为秦王府背后是秦王。 秦王,那可是皇亲国戚啊。 虽说众人也明白法不责众这个道理,但毕竟现在情绪发泄完冷静下来后,多少也会有些后怕。 皇上毕竟没有明确下诏...... 但众人心中刚生出这种念头,就被那句“赦万民无罪”给冲散了。 还不等他们叩谢皇恩,便又被陛下亲卫鞭笞秦王的举动给震惊到无以复加。 此刻。 在万民心中。 不管这些亲卫此刻是出于何等目鞭笞秦王的,现在统统都只有一个解释——皇上为了我们不受影响,把骂名自己一个人全背了。 方才稍微有所沉寂的情绪,现如今又再一次高涨起来。 有这样的皇帝。 他们这些受惯了欺辱,平日里连人都算不上的底层百姓,又怎么可能忍住不为陛下卖命?! 而万民心中的激荡,也被小洪子推动至高潮。 小洪子在将近几日的怒火全部用马鞭发泄完后,他一刀砍下秦王头颅来到门外。 面对着跪伏于地的民众。 小洪子将秦王头颅高高举起,朗声喝道:“陛下旨意!” “诛秦王全族,赦万民无罪!” 霎时间,无数民众又是延绵不绝的山呼万岁。 万岁之声再一次响彻府城。 而这次,比以往的动静都要大的多。 也是在这个时候,众人心中全都不约而同的又生出一个念头来。 秦王现在是死了。 但这个杂种可是实打实的勾结了异族! 而且他们这群畜生还敢纵火烧陛下行宫。 连西安府这种一省首府,最为繁华安定之地都能发生这种事情...... 那陛下真去了靠近边关、时常被异族劫掠、灾情又最为严重的延安府,又该会面临怎么样的凶险?! 分田、杀欺辱他们的士绅官吏、杀纵容恶仆的秦王...... 所有底层百姓都知道这几天的好日子是谁带给他们的。 是陛下! 可若是陛下万一在延安府出了什么事,那一切美好便全都瞬间化为乌有了。 这个想法无声的在所有人心中迅速蔓延开来。 对于这些百姓来说,他们能眼睁睁的看着陛下就这么去延安府吗?! 绝对不能! 人群中许多年龄不过二十的青壮皆是在这一刻默契的望向对方,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没有多余的呼喝或是什么不必要的动作,有的只是眼神中的坚毅。 因此。 在秦王府上下被屠戮一空之后。 无数民众又纷纷来到府衙面前,叫嚷着要加入圣驾队伍跟随陛下一起前往延安府,以护陛下安危。 而府衙对此是什么反应呢? 早就得了陛下示意的孙传庭立马站出来,向民众们宣传了大家想加入圣驾队伍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但出于各种原因,圣驾队伍只能选拔出一部分精锐一同前往延安府。 紧接着便立马拿出重弓和石锁。 能拉开重弓次数达标、提着石锁步行距离足够、务必要是良家子......嗯,最后这点现在好像不用在意了。 能站在这的肯定都是良家子。 总而言之,只有满足这些条件,方才有资格加入圣驾,成为皇帝亲卫。 这一套流程走下来,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一般。 但对于现如今的百姓们来说,心中对此只有一个看法——不愧是陛下身边的人,办事效率就是高! 于是乎。 无数忠勇青壮也是踊跃报名。 对于这些人,孙传庭也是一一亲自考核。 延安府孙传庭是亲自去过的,虽然未曾深入了解,但那里的凶险程度他也是有一定见识的。 所以此事马虎不得一点,必须严格。 毕竟。 人不是越多越好。 就像一支百人的精锐骑兵,顷刻之间就能把一群人数近万的流民给冲杀的落荒而逃。 所以在这种严格筛选之下,偌大的西安府城最终只把选拔出来六百人。 看着这六百人,孙传庭也是轻轻点了点头。 若是到了延安府,就再也找不到这么优秀的兵源了。 ...... 当无数民众聚集在府衙前时。 张献忠正在府城内漆黑无人的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呆滞。 第80章 这太极端了吧? 张献忠向来是个行动派。 因此当他看见陕西的一众官员来到延安府赈灾时,便敏锐的察觉到事出反常必有妖。 于是一路打听下来,才知道竟然是皇帝亲至陕西了。 最开始听闻这个传闻时,张献忠根本就不相信这话,以为只是流民之间随口乱传的而已。 可随着他的脚步踏过越来越多的州县时,张献忠不禁陷入了沉默。 因为不单单只是延安府一个州县,出现官员主动赈灾的情况。 而是所过之地的每个衙门口都有官员在主持赈灾事宜,并且极为夸张。 他一个身强体壮怎么也不像是流民的人。 硬是被那些官吏们抓过去细细盘问了好几次。 “老乡,饿不饿?来碗粥吧!我们洛川县的粥可是要比其他县要稠的多的多!来一碗吧!喝了后多替我们说说好话就行!” “老乡,是从哪里来的?怎么还在外面逃荒?是不是缺干粮了?好说好说,我们甘泉县给你发!拿了粮食多替我们宣传宣传便是!” “老乡......” 这样的经历。 直接把一向自诩心理素质过人的张献忠给整不会了。 他甚至觉得这个世界一夜之间变得不真实起来。 用随身携带的匕首扎了自己好几下后,张献忠方才明白自己不是活在梦里。 皇帝来陕西...竟然能有这么大作用?! 直接就让那群畜生官吏顷刻间转了性?! 在这种极大的好奇心的驱使下,张献忠一点点朝着传闻中心靠近。 走了一段距离后。 张献忠知道了为何那些官吏转变如此之快。 哦,原来是不好好赈灾的县城官吏会被皇帝全部杀掉,皇帝已经在西安府这么干了。 十个县里面九个能活,大家都不想成为那个被屠的县,所以才如此卖力。 张献忠点点头,这样的话一切确实可以说的通了,新登基的皇帝确实够狠,非常对他的口味! 随后他继续往漩涡中心靠近。 “诶,老乡,跟你打听下,你知道皇帝来了后十县杀一都杀了哪些县......” “嗯?!什么叫我听错了?!” “什么叫他妈是十个县里只有一个能活?!!!” 听见这种传闻,刚醒没两天的张献忠又迷茫了。 这他妈怎么越来越离谱了?! 张献忠给自己扎了扎,继续前进。 等他真正进入西安府范围。 看到几个县的城门外都挂着无数颗脑袋时,张献忠已经不能再用迷茫形容,而是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老实说。 张献忠也曾幻想过自己哪一日造反成功了,要把现在这些陕西的官员狠狠杀一遍。 但看着现如今的景象,张献忠发现自己好像有些太过幼稚了...... 有这样一心为民且狠厉无比的新皇,谁他妈敢造反?! 不过话说回来。 皇帝此举......是否有些太过极端了?! 十县杀九,这个名词在现如今不过二十出头的张献忠看来,有些过于抽象。 他实在无法理解。 不过。 不理解归不理解。 各种原因加持之下。 张献忠还是一路打听,来到了陛下所在的西安府府城。 他太想亲自看一眼这位刚登基没多久的皇帝了,以至于几天下来他的脚磨出许多血泡都浑然不觉。 来到府城后。 张献忠本以为自己这几天听了太多传奇,就算真的看到皇帝也不会有太多惊讶了。 但没想到......一来他就看到了民众冲击秦王府。 然后是民众争先恐后的报名参军,只求能成为陛下的护卫,跟陛下一起前往最为凶险的延安府。 端的是一个悍不畏死。 这一幕幕魔幻场景,又一次给张献忠本就还不太成熟的心灵带来剧烈冲击。 皇帝为了百姓......竟然连秦王都杀?! 无数的震撼。 让张献忠此刻正失魂落魄的走在府城内无人的街道上。 可是没往前走几步。 张献忠思想里的某种东西像是轰然破碎了般,让他怔怔停下脚步。 在这一刻。 张献忠只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刹那间燃烧起来。 少年时奋进的记忆在他脑海里不断纠缠。 张献忠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以往关于造反的心思在这一刻全都灰飞烟灭。 此刻心中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投身圣驾,建功立业! 张献忠回头看向那热闹非凡的人群,额头青筋暴起。 但他却并没有第一时间返身回去。 法外狂徒和自命不凡的性格让他决定给自己赌一把大的。 张献忠知道圣驾马上就要前往延安府。 而自己对延安府上下极为了解,还有延绥军镇的参军经历,这些对陛下来说都是极为有用的信息。 他想为自己搏一个面圣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陛下虽然残暴,但对待民众却未主动挥起屠刀。 这多少给了张献忠一点这么做的勇气。 否则,打死他也不敢生出这种念头。 张献忠找了个石阶默默坐下,静静等待着府衙前的民众散去。 ...... 与此同时。 府衙之内。 孙传庭招完兵后,也是来到朱由检面前,躬身汇报道: “陛下,微臣精挑细选出了六百青壮忠勇与圣驾一同前往延安府。” 朱由检点点头,唤来小洪子:“去简单操训下他们,休整两日后再动身出发。” “奴婢领旨!” 小洪子离去。 朱由检看向孙传庭,开口问道:“传庭,你去过延安府,与朕说说那里的情况。” 孙传庭淡然思索片刻。 既然陛下问起延安府之事,那就肯定不能再说什么民不聊生之类的屁话,一定要把自己的见闻给说明利害才行。 顿了顿后,孙传庭开口道:“陛下,依微臣所见,延安府治理起来要比西安府难上数倍不止。” “延安府连年旱灾颗粒无收,即使陛下将那里的官吏士绅宗室全部杀光,所余存粮也不足以全府百姓撑到来年开春。” “而且最重要的是......” “延安府及延绥军镇边关糜烂,异族犯边乃是常有之事。” “仅据臣所知,蒙古各部入关劫掠在今年内便是发生了六七次之多。” “每次入侵,除了会抢走大批粮食外,青壮劳力也是都会被掳走一批。” “所以就是将府内田地全部均分,以延安府内的现有民力,恐怕也种不过来......” “因此仅凭西安府内的这些手段措施,绝对救不了延安府!” 孙传庭说完,也是陷入了沉默。 延安府怎么办,只有天知道。 反正他是想不出来如何着手,只能依靠陛下自身伟力了。 好在陛下听完这些,依然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并未感到太过棘手...... 恰逢此时。 一名太监躬身走进来说道:“启禀陛下。” “外面有一人名为张献忠想要求见。” “执勤锦衣卫见其身材高大仪表不凡,也是层层报了上来。” “他说他是延安府人,还曾在延绥军镇从过军......” 第81章 不破不立,破了再说 朱由检听着太监的话,淡淡点了点头。 前面他便曾交代过,凡是敢于自荐的人,他都愿意给一个机会。 毕竟陕西正是缺人才的时候。 太监得了首肯,也是立马去带人过来。 而原本正在和陛下讨论延安府相关事宜的孙传庭,也是静静坐在一旁。 他对这个敢和自己一样来到圣驾前自荐的张献忠,倒是产生了几分好奇心。 不过孙传庭所好奇的不是张献忠其人。 而是刚刚太监汇报时,此人说自己乃在延绥军镇当过兵。 他也很想知道延绥军镇到底是什么情况。 毕竟目前他和陛下对那里的所有了解,也仅限于各种传闻和文策之中。 想救延安府上下,那就必然离不开延绥军镇。 不多时。 张献忠被带了进来。 最开始踏入府衙大门时,张献忠还能保持些许镇静。 但随着他越来越往里深入,他的情绪便开始变得越来越紧张。 皇帝这么狠...连秦王都被灭族... 别等会一句话没说好,直接给自己杀了吧?! 因此。 等最终来到圣驾门前时,张献忠浑身已被冷汗浸湿,双手颤抖不敢抬头直视。 两名看门太监对此见怪不怪,四平八稳的将门推开后,低声说道:“进去吧。” 张献忠这时方才如梦初醒,抬头看了一眼屋内。 只见一名神色淡然却神武万分的年轻人正坐在主位,而一旁则是一名神态恭敬的中年人。 张献忠又是一惊,他没想到新皇竟然如此年轻。 但打死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干什么窥探圣颜的事。 他赶忙跨步进门重重跪下,随即口中便开始结结巴巴的说起自己来这的原因和经过。 张献忠原本是准备好了一份说辞的。 但皇帝给他的压迫感实在太强,所以一时间,那份提前准备好的说辞也全给忘了。 一句话来来去去的,怎么也说不明白。 张献忠不由得变得越来越慌,身体都开始跟着剧烈颤抖起来。 一旁孙传庭看着此人这副模样,也是一时间情不自禁,回想起自己面见陛下时的场景。 虽说自己表现比他好不少,但自己已经年近不惑了,而此人方才二十出头而已。 做到这一步,已经不错了。 朱由检见状,则是直接开口道:“刚才你说自己曾在延绥军镇从军,与朕详细说说那里的情况。” 他摆了摆手,随即立马有太监给张献忠送去一碗茶水。 “但说无妨,不必紧张。” 张献忠心神陡然一蹴,他没想到陛下竟然还有如此宽容的一面。 皇帝的态度和言语安抚,让张献忠霎时间镇静了许多。 将一碗茶水囫囵吞下后,张献忠将额头紧紧贴在地面。 谢了恩后便开始诉说延绥军镇里的情况。 其实来来回回大抵无非也就那么回事,但张献忠比孙传庭刚才所说的那些要详尽的多。 军镇比大明官场还腐败。 除了总兵将领杜文焕的私兵家丁之外,其余底层士兵连猪狗都不如。 每次异族入关进城劫掠之时,军镇上下更是没有一点应战的胆子。 若是民愤实在压不下了,就弄些毫无战力的底层士兵去送死。 搞的异族进大明延安府,比进自家后花园还要方便。 每年要是不来抢个十来次,都对不起延绥军镇上下一众的孝心。 而且。 其中军镇里的许多将领大多还和异族有勾结。 因为张献忠就曾亲眼看过,被异族抢走的东西,没过几天又再度出现在军镇之中...... 张献忠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声音也是跟着嘹亮了起来。 朱由检则继续开口道:“再说说草原异族相关的事。” 张献忠此刻已不再紧张,立马将自己一切见闻娓娓道来。 他游历甚广,所以对这些消息也是知晓的比一般人透彻。 延安府所面对的敌人主要是河套蒙古。 而河套蒙古中又存在着六个部落。 六部之中以察哈尔部和鄂尔多斯部最为强大,两部人口大概各有五万人之多,兵马大约数千。 其他四部则稍稍逊之。 六部之间虽名义上同属一个阵营,但实际上却极为复杂。 就比如说察哈尔部的林丹汗一直便想整合蒙古六部。 但此人极其离谱。 也许这个月林丹汗拿了银子帮大明打其他五部,下个月又开始抢劫大明。 再下个月他又试着拉拢另外五部。 然后拉拢行动还没开始呢,他又倒向了往蒙古不断扩张的后金。 总之,志大才疏成分复杂。 听着这些东西,朱由检点了点头,对张献忠赞赏了几句。 这些消息朱由检不会轻信,只有他亲自到延绥军镇看过后方才能确认真假。 但张献忠所能提供的这些已经颇为宝贵了。 听着陛下赞赏,张献忠心神激荡,身体也是又跟着颤抖起来。 只是他刚想开口谢恩,下一秒一句话突然让他整个人陷入呆滞。 “去给他换双合脚的鞋。” 这话犹如一颗惊雷在张献忠耳旁炸响。 几日奔波下来,张献忠出于各种震撼,自己都没太在意满是血泡的双脚和破烂不堪的草鞋。 可陛下...... 张献忠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情绪,两行热泪顺着眼眶奔涌而出,喉头哽住,连一句谢恩的话都说不出来。 朱由检淡淡摆了摆手,随即便有人将张献忠带了下去。 张献忠离开之后。 孙传庭也是面色凝重的向朱由检询问道:“陛下...延绥军镇的情况比臣所见还要严重的多...陛下准备如何着手处理延安府...” 朱由检淡淡开口道:“很简单,一并屠戮。” 孙传庭听见这话心中便是一凛。 官吏士绅还没杀完...陛下就要立马对边关武将动手了吗?! 可这样的话,杀完之后边关怎么办......不对!现如今延绥边关有跟没有好像都一样。 异族每年都来抢个十几次,有你没你还有什么区别?! 既然这样,那就不破不立! 至于后面怎么立,孙传庭不知道,先破了再说。 相信陛下的智慧! 孙传庭自己都没发现,短短数日下来,自己的性格已悄然生出巨大转变。 他躬身对陛下请示道:“陛下,治理延安府需要微臣做些什么?微臣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82章 噫吁嚱,喜哉!!! 朱由检看着孙传庭,直接开口吩咐道: “拨给你五百人马,你即刻率人前往延绥军镇,只要办好一件事即可。” “不放任何一人出关与草原异族传递情报。” 孙传庭深吸一口气:“微臣领旨!” 这边刚对孙传庭吩咐完,那边朱由检就再度唤来一人,开口道: “拟道圣旨给延安府的那批官员送去,让他们即日起厘清延安府上下百姓人口及田亩数量。” “同时告诉他们,三日后圣驾抵达延安府,让他们携全府有品级的官员一并过来觐见。” “奴婢领旨。” 负责传旨的太监领命退去。 但孙传庭却是不免有些着急。 陛下让厘清百姓人口和田亩的事他是明白用意的。 想救延安府,你总得知道这地方有多少地和人,如此一来才好统筹全局。 但问题是,这事办不到! 指望延安府和乔应甲那批官员去办此事? 在砍头的压力下,这群人绝对会忠心耿耿赌咒发誓的把此事给揽下来。 但以这群畜生的秉性,他们绝对会在办事的过程中不断使坏,将事情一直往下给拖下去。 可延安府经得起拖吗? 一天都拖不得! 这群人但凡有一点人性,陕西就不会凋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所以情急之下,孙传庭也是直接开口阻拦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以那群官吏的......” 朱由检摆摆手,打断了孙传庭的话。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必在意,去办妥你的差事即可。” 孙传庭还想说些什么,可看着陛下淡然的样子,他不禁又没来由的安下心来。 孙传庭躬身朗声道:“微臣遵旨!” “那微臣现在便动身前往延绥军镇,必不让任何一则情报传递至草原!” 朱由检点点头,随即拿起延绥军镇的边防图翻阅起来。 ...... 在孙传庭连夜离开后几个时辰。 延安府内。 虽然天空才刚刚泛起一抹鱼肚白。 但以乔应甲为首的一众陕西官员,却端的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 原因无他。 就在刚刚,他们收到了京城加急传来的回信。 信中告诉他们,只要等到陕西大乱,内陆世家便会与山西晋商联手,堵住皇帝的退路。 届时。 他们只需在暗中稍作煽动,说陕西沦落至今皆是因为新皇“急功近利、放空粮仓”。 便会有甲士混迹于成群的流民之中,对圣驾发动致命一击! 事后,还会保他们所有人等三代富贵。 一众官员看着这封信都是激动万分。 唯独洪承畴表面欣喜之下,实则心中大为慌恐。 他可是刚把这群人给卖了,可还在西安府的皇帝为什么没有一点动静?! 甚至说连封信都没给他回。 是自己交的投名状还不够吗?!那可是上下一众人等全部的贪腐名册! 皇帝他到底什么意思!? 再拖下去的话陕西可真要全乱了! 洪承畴已经暗自做好决定。 若是再过几日事情还没有转圜的话,那他就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来搞死皇帝了。 毕竟那账册和投诚信万一被其他人看见,那自己便要被同僚给整死了。 对此。 洪承畴心里没有半点负担。 他今天可以投靠皇帝,明天自然也可以出卖皇帝。 况且洪承畴觉得自己做的已经够到位了,账本给你了,信也写了,你还想怎样? 只有死人,才不会出卖自己。 在这种思想之下。 洪承畴也是一改之前和乔应甲不对付的态度,对其大加谄媚。 乔应甲淡淡瞥了其一眼,倒也没多说什么,而是开口说道:“如今府内各县存粮还够赈济多久?” 话音落下,立马便有官员站出来说道:“大人,把那些士绅大户家中存粮也算上,最多不过二十日后,各县仓禀必将为之一空!” 闻言,在场众人脸上欣喜神色更甚。 胜利,就在眼前了! 不光自己的命能保住,接下来自己还能去内地享福,远离陕西这片贫瘠的是非之地! 噫吁嚱,喜哉!!! 乔应甲微微颔首:“加大力度。” 狗皇帝,喜欢让我们赈灾是吧?! 那我们就全按你的指示来办! 还有那些贱民,喜欢吃是吧?! 那就趁着现在的机会多往肚子里塞点粮食吧,以后可就没这个机会了。 众人喜不胜收,已经开始在畅想美好的未来。 不过就在此时。 一名小厮又是手脚并用的爬了进来。 “大人!不...不好了!!!” 乔应甲心思猛一沉:“什么事!说清楚!” “皇帝...皇帝在西安府把秦王给灭族了!!” “你说什么?!” 乔应甲听见这个消息,心里咯噔一下,巨大的冲击让他差点一下子昏厥过去。 “千真万确啊大人!传递情报的人亲眼所见!秦王府上下被全数屠戮,尸骸都被拖出来点了天灯!” 听闻这个消息,刚才还在弹冠相庆的一众官员此刻无不目瞪口呆、继而双腿打颤。 皇帝他疯了!!! 众人最开始只是想把皇帝的注意力转移到秦王宗室上。 却没想到...皇帝直接把秦王给杀了! 这...这还是人吗?! 连秦王都杀,那自己的命又该怎么办?! 自己还能比秦王尊贵吗? 想到这里,刚才还云淡风轻的乔应甲一时间也是惊惧到颤抖起来。 整个人一抽一抽的,眼看着就要过去。 好在有几名官员见状不对,立马给他抚胸拍背,又灌了两碗参汤才没让他骤然离世。 看其缓了过来,也是当即有还算镇定的官员开口道:“大人!事情还没到必死之境!我们还有救!”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纷纷被其吸引过去。 眼神皆是焦急万分,所有人无非在此刻只有一个心思:怎么救?快说! 那人深吸一口气后,咬咬牙道:“我等只要再拖过最后这些时日便可平安无事......”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直接联系延绥边军与他们通力合作!” “只要皇帝敢动我们...那就直接让他们放异族进关,鱼死网破!!” “皇帝连秦王都杀,那等我们死了下一个就是他们,在此等重压之下,他们必然会同意此举。” 情急之下,众人也是顾不得去思考这样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乔应甲听完,当即颤手指向门外:“快...快!派人去延绥军镇说明利害!” 此刻,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延绥军镇上。 上架感言 今天晚上上架。 更新一万字左右。 主要是为了不一上架就断章,所以要把一个小剧情给完整的写完。 因此时间可能会稍微晚点。 还请各位读者老爷们多帮忙支持下订阅。 上架后的话。 每天更新七八千字这样(作者尽量往日万靠!) 但是对于作者和读者来说,质量远比嗯水字数要重要的多。 就像上架前一段剧情有些水...那这种肯定是不能被接受的。 不过大家放心,作者知错就改。 之前原本是有些存稿的,但觉得不好就全成废稿了。 然后再说一下本书的基调......无非就是——杀!赢!爽! 诸位大可放心。 作者绝不会搞什么文青、喂屎情节出来,大家可以放心订阅。 还有。 感谢全体观看本书的读者老爷们,上架后真的很需要大家多多支持or2 最后。 想特别鸣谢一下本书的编辑——青舟 这本书从各种方面来说,编辑都给我提了非常非常非常多的建议,真的特别感谢! 是非常非常非常,而非非常。 可以说是手把手教了。 而且编辑对我这个不太聪明的扑街也非常有耐心,人特别温柔,一直在教我如何进步。 我要是个女的,高低得以身相许了哈哈。 想要写书的大手子可以投稿给他。 作者拜上or2 第83章 心狠手毒,望之不似人君 又是半日过后。 孙传庭一路人马连夜奔袭不休,终于是在晌午之前赶到了延绥军镇。 此刻。 延绥军镇总兵杜文焕看着一行扛着龙纛的人马,微微搓了搓袖袍内的手指。 皇帝来陕西赈灾杀的人头滚滚之事,杜文焕自然也是有所耳闻。 所以看着钦差来临,杜文焕当下也是心生警惕。 皇上莫不是把算盘打到我这军镇头上了?! 可若是这样的话,仅凭这点人马那就是异想天开了。 延绥军镇经过杜家世代经营,上下虽不至于说是铁板一块。 但他杜文焕若是下令将这所谓的钦差人马给全数拿下,那这批钦差绝对没办法再看见明天的太阳! 军镇可不会像那手无寸铁的县衙那般好动!狗屁圣旨什么的在这里可行不通! 无声的瞥了一眼马背上为首的中年人后。 杜文焕在一众亲信的簇拥下稳步上前,拱手相道: “这位钦差大人,本官乃是延绥总兵杜文焕,不知钦差大人来我军镇有何贵干?” 说完之后,他似乎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军镇之内,着甲不便行礼,还请大人恕罪则个。” 此话落下,孙传庭身后跟着的神威营亲卫顿时将手按在了刀把上。 一时间,双方人马顿时落入一个剑拔弩张的氛围。 孙传庭骑在马背上,见此人竟如此跋扈,心中已确认张献忠所言非但没有夸大,反而还属于是收着说了。 不过他也不恼怒,而是睨了杜文焕一眼后,语气平和道:“本官孙传庭,奉陛下旨意前来接管延绥军镇城防。” “从此刻起,任何人不得出关!” 孙传庭话音落下,杜文焕并未立即领旨,而是看向了一旁的几名亲信。 原以为钦差突然而至,是要搞什么大的动作。 没想到只是来看城门的而已。 这样的话,对于杜文焕等人来说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一个破门,愿意看就看去吧,反正对他们也造成不了什么实际影响。 在互相眼神示意之后。 杜文焕这才单膝跪地道:“微臣领旨。” 说完,他也不等孙传庭开口,自顾起身继而朝着一旁挥手道:“换防!” 孙传庭也不跟杜文焕计较这些不守礼制的事,他来此地的目的就是看住城门而已。 一个小小的杜文焕,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比之秦王如何? 没办法,跟在陛下身边,眼界自然也是会跟着一步登天的。 孙传庭那边将带来的人安排好城门交接事宜后。 这边杜文焕也是和一众亲信一起躲在屋子里开起了小会。 开会的核心主旨,无非就是围绕着皇帝派钦差来此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想像砍那些官吏脑袋一般,来动延绥军镇? 那几百人马未免太过儿戏。 就纯粹是来看管城门的? 那这动静又稍微大了点 就在一众人手讨论之时,外面突然闯进来一名士卒低声在杜文焕耳边说了几句,接着便掏出一封书信递到他面前。 杜文焕当场脸色大变。 而等他看完书信之后,则是一脸不可置信,直到缓了好一会儿,他才面色铁青的对屋内一众亲信说道: “皇帝在西安府把秦王杀了,乔应甲那批人吓破了胆,觉得下一个就会轮到他们。” “等到他们死后,再下一个恐怕便会轮到我们。” “什么?!” 在场之人听见这话无不骇然。 众人怎么都想不到皇帝竟然连秦王都杀! 在如此事态之下。 刚才众人对孙传庭来看守城门还不觉得有什么。 可现在一看,皇上此举无异于是想关门打狗了! 毕竟他们确实和草原上的部落有着千丝万缕利益上的往来。 一时间,屋内人心浮动。 “别慌!事还没到那一步。” 杜文焕压住手下躁动,继续说道:“陕西要不了多久就会陷入大乱。” “只要拖住一段时日,皇帝也应付不了这里的场面。” “乔应甲他们信中还说他们已经和内陆世家联系好了,等陕西乱起来后,他们会让大明换天。” “只要我们与他们合作,拖过这段时间,事成之后可以允许我们去江南一带为官。” 众人闻言,刚刚惊恐不安的思绪瞬间又转为激动和期待。 哪怕皇帝不来,他们也能看出来陕西要乱。 所以前些日子大家也是商讨过怎么给自己找退路。 这些年来,各种渠道所捞的银子几辈子都花不完。 不过这年头光有银子没有官身的话,无异于小儿闹市持金。 所以如果要是真能凭此机会去江南做官的话,那还倒真是件大机遇了。 江南的女人,听说嫩的都能掐出来水了。 若是能用皇帝的命给自己换这样一份前程,那多是一件美事啊! 杜文焕的家生子杜思源当即开口问道:“乔应甲要我们怎么合作?!” 杜文焕眼神微眯:“他们让我们去跟蒙古诸部联手,只要皇帝真敢有什么动作,那就立即放异族进关鱼死网破!” 杜思源当即兴奋不已:“那我现在就去联络额璘臣!” 看着满脸兴奋的杜思源,杜文焕不禁攥紧拳头。 杜思源是他家中一个鞑靼侍女所生,那女人杜文焕自己也上过。 恰逢那段时间进进出出的人比较多。 杜文焕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谁的种,因此便收下来当了个家生子。 此人虽然能力不足,但终究足够忠心,所以才有资格参与这种机要议会。 要不然的话,早被他给打杀了。 面对着急不可耐的杜思源,杜文焕一拳砸向桌子,出声爆喝道:“你去什么?!” “忘了那个姓孙的才把门给看住了吗?” 杜思源一滞:“那那该怎么办?” 杜文焕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脸去看向屋内的其他人。 其余众将见杜文焕眼神,也是当即纷纷表态。 “大帅!我们可都是你的部下,只要你下命令,我们一切照办!” “我的命是大帅的,大帅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区区一个皇帝而已,哪里比得上我们和大帅的前程重要?!” 看着一众亲信的拥戴,杜文焕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众望所归,那就别怪本将刺王杀驾了! 况且。 新皇无道,心狠手毒,望之不似人君。 他就算勾结异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是不是也算替天行道呢? 第84章 这手段有点慈父了吧? 在屋内一众人等全都表完忠心后。 杜文焕淡淡开口道:“孙传庭已经将城门看住,再想出关去联系蒙古诸部的话,恐怕没那么容易。” “他和他带来的人看上去倒是像那么回事,若是硬来的话我们也会损失不小。” 闻言众将皆是点头不止。 名义上。 延绥军镇有几万士卒,但其中大多都是连贱民都不如的奴兵。 真正有一战之力的,全是他们这些人的私兵和家丁。 两者数量加起来不过几千而已。 所以若是真在拼杀之中死了几百,那也是够令人心疼的。 不过镇守边关的杜文焕也是个果断的性格。 他深知这个机会得来不易,而且万一皇帝真继续活下去的话,对他也是极为不利。 他当即吩咐道:“去告诉传信的人,我们同意合作。” “然后今晚摸黑看看能不能把人送出关去,若是那个姓孙的足够警惕的话” “那就明晚动手,把他除掉!” 众将听见杜文焕的话,皆是纷纷领命而去,准备相关事宜。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就算真损失一些家丁私兵,也算不得什么了。 而对于动手袭杀钦差之事,他们更是没有丝毫负担。 皇帝都得死在陕西,区区一个钦差又怎么了?! 也就是这地方缺水。 要不然杀了后还得高低给你扔河里,整个不慎失足落水,惊惧而亡。 与此同时。 孙传庭也是全面接管了延绥军镇的城防。 靠着陛下拨给他的几百兵马,他的人手仅看城门的话倒是颇为充裕。 别的大事干不到,但不放人出关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不过孙传庭做完这些后并未闲着。 而是和居住在附近的底层士卒聊起了天。 这些人说是士卒,但和那些快要饿死的灾民其实没什么两样。 各州府的流民现如今还能接受赈济得以果腹,但这些人却是根本逃不出军镇。 终日劳作,也只能领得一点微薄的食物。 所以见到孙传庭这种钦差大人,竟放下身架温和的跟自己聊天。 这些人也是惊恐之后转而感动。 继而将自己对延绥军镇所了解的一切都全盘托出。 例如哪个地方能偷偷跑出关外、延绥军镇的兵力如何 孙传庭在问完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后,给这些人发了一些银子和粮食。 继而赶忙将这些宝贵的情报写在纸上遣人去给陛下送去。 孙传庭在没来延绥军镇之前,就知道自己可能会有危险。 在来了之后,他更加断定了这一点。 所以这些东西必须要先给陛下送去。 就是不知道,延绥军镇的这帮人会如何出招了。 孙传庭望着远方的将领居住区域,攥紧了拳头。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 西安府府衙内。 朱由检正在检阅新兵操练,众人见陛下亲至,自然也都是在拼了命的表现自己。 在操训结束后,张献忠也是在经过允许后恭敬凑了上来。 他是个善于把握机会的人,当然不会放过这种能多跟皇帝亲近的机会。 不过除了这点外,还有就是张献忠对目前的陕西局面非常担忧,心中有许多进言想跟陛下沟通。 屁股不同了,脑袋里想的东西自然也就不同了。 以前的张献忠只想陕西赶紧乱,但现在的张献忠巴不得陕西一夜之间直接进入大同社会。 来到陛下面前,张献忠躬身开口道:“陛下,对于延安府的局势小人心中有一不解,可否请陛下为小人解惑。” 朱由检淡淡点了点头,下属毕竟是要一点点培养出来的。 “陛下,您让孙钦差先去延绥军镇的举动小人倒还能看的明白。” “秦王死后,消息很快便会传到延安府,那群官员狗急跳墙之下便很大可能去勾结边军,联络异族” “您发的那道圣旨小人也大致能看明白,无非就是缓兵之计,那群人接了圣旨后便会稍稍安心,不再如此激进行事,孙钦差也不会有太大危险。” “但您让那些人去厘民度田小人就着实有点不太明白了。” “依小人愚见,救延安府万民确实需要厘民度田之后,才能着手处理。” “但延安府的那些官员却绝对会把这事一拖再拖,直到延安府全面动乱的!” 张献忠是从延安府来的。 所以对于那里的情况他是再清楚不过的。 若是一直这样拖下去,那要不了半个月的时间,整个延安府的粮食就会被吃个精光。 他实在想不明白,陛下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让那些官员去干什么厘民度田之事。 此举可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办完的,这不是纯粹让那群狗杂种拖时间吗?! 其他地方还能拖,但延安府可确实是拖不得一点了。 可看着陛下一脸淡然的样子,张献忠不禁又开口问道:“还是说陛下这只是个幌子,您其实还有后招?” 朱由检淡淡开口道:“谁说他们会一拖再拖的?” “啊?陛下.” 听见这话张献忠是真的不明白了。 就那群畜生的德性,恐怕就是派人去把刀架脖子上盯着让他们干这事,他们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往下拖。 还不等他继续开口,就听到陛下的声音再度传来。 “陕西官员加延安府官员一共有多少人?” “大概.是有几百人吧?”张献忠回答道。 “当着几百人的面剐几十个,剩下的人还会不会再拖了?” 张献忠:? 还能这么解决!? 把几十个官员一起凌迟?! 别说是大明朝了,就是打秦朝开始到现在,也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吧??? 这他妈的已经不能用极端来形容了吧?! 张献忠吞了口唾沫,不知不觉间将自己的身子压的更低了。 此举有没有先例先不说,但绝对是有用的。 这样的场面,绝对是能给在场所有人都留下极大的心理阴影。 回去过后每个人恐怕是都会拼了命的开始厘民度田。 没想到.陛下连这一步竟然都能算到。 张献忠将身子压的越来越低,最后则是干脆跪在了地上。 文官的事情他是明白陛下要怎么处理了,那武将呢? 张献忠确实不太能揣测的到圣意。 他虽然对那婢养的杜文焕恨到咬牙切齿。 但不得不承认,延绥军镇上下确实是有直接造反的能力。 若是陛下直接率人强攻,那恐怕圣驾中也会出现大批伤亡,到时候情况便危急了。 可若是不动延绥的话。 那延安府甚至整个陕西的问题便都没法彻底解决。 各种焦虑之下,张献忠也是继续颤声问道: “陛下.延绥军镇里的那些骄兵悍将,您又打算如何处置?还请为小人解惑.” 朱由检依然是神色淡然的回答道:“军镇上下,除杜文焕上下私兵外,底层士卒有多少人?” 张献忠回想片刻,继而回答道:“大约三四万人.” 话音刚刚落下,张献忠便明白陛下准备怎么做了了。 巨大的士气加持下,三四万人齐心冲击,那杜文焕的几千私兵根本就不是一合之敌。 张献忠不由得重重叩首:“多谢陛下为小人解惑!” 直到陛下离开之后,张献忠都还是跪了好久方才缓过神来。 他是万万没想到,那些难题竟能以如此轻松的方式被解决。 延安府内。 乔应甲一众人等也是再度聚集在了一起。 听着去延绥军镇传信之人带回来的答复,一众人等也是稍稍松了口气。 有兵还是好啊 就算皇帝已经提前派了钦差过去,他们也敢直接袭杀。 而接下来,就是他们如何隐晦的向皇帝表示:别乱动,乱动异族就进关。 就在乔应甲一众人等思索之时。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高喝:“陕西巡抚乔应甲及一众官员接旨。” 乔应甲刚放松下来的心脏又是一咯噔。 所有人皆是面面相觑。 他们刚和延绥军镇达成共识,准备联手将皇帝拖死在陕西,这个时候为何会突然来圣旨?! 一众人等虽然心中大为困惑,但对皇帝的恐惧还是让他们不敢耽搁,连忙出去接旨。 前来宣旨的锦衣卫看了这些人一眼,随即朗声念道:“陛下旨意:” 说完。 锦衣卫便纵身上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独留下一众表情精彩的官员。 一众官员中,又属乔应甲在这个时候最为喜形于色。 他万万没想到。 皇上竟然在这个时候要去干什么厘清田亩、查明户籍之举。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只要利用此事,便可拖延浪费掉大量时间。 直到将陕西拖到全面动乱,将皇帝拖到死无葬身之地! 而洪承畴则是在这个时候心态再度出现转换。 皇帝终究还是明白以自己一人之力救不了整个陕西吗?! 那若是这样的话,他便要再度转换阵营了。 现如今,洪承畴一想到自己给皇帝送去的那两样东西就不禁如芒在背。 恐怕等皇帝来了后,还会秘密召见他商讨事宜. 洪承畴快速在心中思索,届时如何与皇帝周旋然后将其拖死。 同样的,乔应甲也并未这种喜悦冲昏头脑。 他当即和一众官员再度回到衙门堂上,众人开始集思广益,思索皇帝这封诏书背后是否还有其他深意。 毕竟如今皇帝的一举一动都关乎他们能否成功活命,此事实在是马虎不得一点。 顿了顿后,一名三品大员率先开口说道:“这个时候皇上突然下此旨意,有没有可能是借着召见之由将我等一网打尽?” “或者说是什么缓兵之计?!” 听着这话,众人陷入沉思。 以那位的手段,确实是干的出来这种事的 不过除了他们这些高级官员外,圣旨中还要求各县但凡有品级的官吏全都一同过去觐见。 这倒是让他们放下心来。 连西安府杀的那么狠都还十县存一。 灾情更加酷烈的延安府必然不可能把所有人叫过去只是为了杀。 你把西安府杀完,确实是能搜出来粮食和银子。 那延安府呢?! 光靠杀人能解决什么问题?! 因此众人在思绪片刻后,也是有人出口否决道:“皇上来陕西的根本目的是为了赈灾救民。” “想必这个时候是发现仅凭一味杀戮救不了延安府,方才想着厘民度田。” “所以我等也不用对召见之事太过忧虑,毕竟此举还是要耗费大量人力,离不开我等助力。” “恐怕,皇帝最多也就是借着机会恐吓我等一番。” 此话一出也是纷纷引起众人点头。 从皇帝来陕西的根本目的去考虑此事,便是能揣测透圣意了。 想救延安府,那就必须要厘民度田。 而这件事也就只有依靠他们方才能够办到。 皇帝终究还是要在大势面前妥协了! 想到这里,一众人等不禁有一种扬眉吐气大仇得报的快感。 尤其是乔应甲,这些天来他可是快被活生生给吓死数次。 如今主动权被掌握在自己手里,不由得全身畅快起来。 好! 你想厘民度田是吧? 那我就好好给你把这份差事应下来。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上下一心不可触动。 对于如何把一件事办成,大家没什么经验。 但如何毁掉一项政令,那他们可是太熟了。 皇帝到时候只会觉得一切都在朝着自己所料的方向发展。 但偏偏每到关键节点时,总会差上那么一点。 他们会给皇帝希望,然后又在希望中带给皇帝绝望。 来回数次之后 不! 根本不用数次。 只需一次,已经病入膏肓的延安府便会瞬间暴亡。 第85章 杜文焕:我阐述你的梦! 乔应甲为首的一众人马,此刻端的是一个拨开云雾见青天。 延安府之灾非人力所能为之,胜利的天平已经彻底倒向了他们! 不过即使在此胜券在握之时,众人依然没有太过得意忘形。 在大家你来我往的说完到时如何行“拖”字诀后。 乔应甲出声说道:“既然皇上已经铁了心要厘民度田,那杜文焕那边便不该再去动钦差的主意,防止皇上听闻消息狗急跳墙。” 此言一出,纷纷获得众人同意。 联合边军放异族入关是无奈之举。 博弈中眼看将败,才该棋行险着以求活。 而现在这种情况下。 要是杜文焕真去把什么钦差杀了再苟合异族。 那皇帝眼见治陕无望,便很可能直接会把怒火倾泻到他们身上。 这个时候,可没人愿意去赌皇帝究竟还能不能挥动刀了。 当即。 众人商讨之后,也是赶忙再叫来一人即刻前往延绥军镇传递消息: 钦差先别杀了,异族也先别联系了,情况有变。 传信之人离开之后。 屋内也是有人皱褶眉头再度问向乔应甲:“巡抚大人,杜文焕此人向来跋扈不堪,他会老老实实听咱们的吗?” 脸上满是沟壑的乔应甲突然浮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他和杜文焕接触过几次,自然知道此人是什么性格。 别说是皇帝了,就算是玉皇大帝来了,他也依然不会放在眼里。 但这种性格,刚好能被利用。 顿了顿后,乔应甲开口道: “他当然不会乖乖听话,不过这种情况下,他也不敢再去行什么袭杀钦差的谋逆之事。” “但发一番牢骚是肯定的少不了的。” “正好,拿他的那些丘八去给皇帝立威。” 屋内众人闻言,皆是会心一笑。 当夜。 延绥军镇。 夜深人静之时。 数道身影突然从黑暗中蹿出,接着极其迅速的往城墙跑去。 他们所前进的方向那里,城墙脚下有一处缺口,平日里被石头遮挡难以发现。 这几人正是杜文焕派出来,偷偷出关前往草原去联络异族的。 可就在几人刚刚跑到城墙脚下时。 空气中突然爆出“飕飕”之声。 紧接着这几人便被弓弩射出的箭矢给扎成了刺猬。 看着这几具身着黑衣体态明显便是精锐士卒的尸体,孙传庭目光微凝。 “将这几具尸骸吊在城门头上,同时让所有人警戒起来轮班休息。” “只要军镇里的人敢有异动,就立刻动手。” “是!” 孙传庭没有想着仅凭几百人就去招惹杜文焕的想法。 但若是杜文焕执意想出关的话,那他就是丢了这条命,也要从延绥军镇上撕下一块肉来。 从踏上这条追寻圣驾之路开始,孙传庭就没有怕过死。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多想这些,而是亲笔写了封书信。 “延绥军镇总兵官杜文焕果真欲出关勾结草原异族,兵变在即,臣或许无法再追随陛下,望陛下珍重!” 写下这寥寥数语很可能是自己的此生绝笔后,孙传庭遣人将信送出,随即身形隐入黑暗之中。 突然之间,他又想起陛下让人传至延安府的那道圣旨,不由得怔住。 这两天一直在策马赶路,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有了那封圣旨,延绥军镇便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大的动作了。 毕竟他们不可能为了造反而造反。 与此同时。 将领所居住的单独区域内。 杜文焕听说自己派去的亲兵已被射杀,并且尸体还被吊在了城门之上示众时。 差点把肺都给气炸了。 这个叫孙传庭的杂种。 等明天晚上老子要把你的肉一刀刀剐下来, 额头青筋炸起,暴怒之下的杜文焕两手拳头攥的骨节发白,不断切割着身前的炙烤羊腿。 仿佛割的不是羊腿而是孙传庭。 恰逢此时。 一名身材矮小瘦骨嶙峋过来送酒食的奴兵,看着杜文焕的暴怒模样,顿时吓的瑟瑟发抖。 但越害怕这名奴兵身体便颤抖的越厉害,最终手里的酒壶还是不受控制的掉落在地。 奴兵慌忙跪地,两三下便将额头给磕出了鲜血:“帅爷饶命!帅爷饶命!” 杜文焕淡淡瞥了这名不住求饶的奴兵一眼。 咽下嘴里的酒肉后,他起身走向前去,像提只小鸡仔一样把其给提了起来。 紧接着。 手中用来割肉的刀子干净利落的插进奴兵喉咙。 看着临死之前眼神中尤有不甘的奴兵,杜文焕面露鄙夷的甩了甩手上鲜血:“扔出去。” “是!” 一旁亲兵对此已经见怪不怪,熟络的把尸体拎出门外。 翌日。 正晌午。 圣驾队伍已经休整完毕,随着朱由检一声令下,庞大的队伍便开始从西安府向延安府进发。 一路上百姓跪送数里自然不必多提。 而此刻延绥军镇里的杜文焕。 也是酒醒之后准备一同商议今晚的兵变事宜。 动手的过程倒没什么好交代的,主要是动手之前的发饷,这才是重中之重。 杜文焕虽然也有些肉疼,但为了大局还是得当断则断。 和一众手下将领商议完正准备去犒军之时,突然又有一名亲兵走进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杜文焕当场破防暴怒。 乔应甲我操死你的妈! 你他妈把老子当猴耍?! 昨天说让老子去联络异族,老子连钦差都准备杀了! 结果今天你又跑过来跟老子说情况有变,先不用动手了?! 盛怒之下的杜文焕当即不顾形象的拔出佩刀,疯狂劈砍身前桌面。 直到发泄一通后,他方才慢慢冷静下来。 而此时屋内的那些亲信,也是才敢开口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在得知乔应甲等人反复无常后,延绥军镇内的一众将领也是勃然大怒。 他们出尔反尔,那就等于是把自己这批人推到风口浪尖了。 昨日钦差来此刚说不允任何人出关,结果晚上就发现有人想要偷渡。 那此事传到皇帝耳中会如何做想? 原本只是会面之时稍欠恭敬,现在则是把皇帝给得罪死了。 不过一众将领只是气愤而并非恐惧。 在他们看来,皇帝就算得知此事也不敢太过放肆。 当我军镇数千精兵剑不利乎?! 于是一众人手也是在这个时候出声劝诫,劝说总兵杜文焕息事宁人。 既然官员们让按兵不动,那就不动好了。 只要那边成功拖住皇帝,等陕西乱了之后事情一样可以办成。 但地位最高看的更远的杜文焕,却偏偏在此时生出了不同的想法。 第86章 边关不是用来守的,是用来收割异族的起点 对于手下一众将领的劝诫。 杜文焕自然是明白他们的用意的。 但所处高度不同,看问题的角度自然也就不同。 对于杜文焕来说。 乔应甲那批人现在是有了保命的筹码不足为惧,可他们延绥军镇呢?! 虽然心中轻视皇帝。 但杜文焕能做到军镇总兵也绝非仅靠蛮力。 他非常明白,此刻自己已经处于风口浪尖之上,皇帝若是调转注意力来收拾他的话。 那他就算不死恐怕也要掉层皮。 毕竟皇帝连秦王都能除掉,可见确实是有那么几分手腕的。 所以为了不让皇帝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杜文焕决定给皇帝一个小小的警告。 杜文焕身处边关,想法其实很简单——只要我展现出足够的实力,那你就算想动我也得掂量掂量轻重。 心思飞转之下,已然有了主意。 不过这事,还是得需要一个足够忠心,但却不能太聪明的人去办,才能起到最大的效果。 杜文焕目光看向屋内杜思源。 手指摩挲片刻后,他缓缓开口道:“杜思源,传我号令,你带领八百精兵.” 说到这里,杜文焕故意顿了顿。 而屋内众人目光则是被他纷纷吸引。 “前往延安府迎驾,护送皇帝顺利进入延安府。”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对视,明白了总兵的用意。 护驾是假,给皇帝来个结结实实的下马威方才是真。 皇帝此行,不过携带区区数千人马,而其中又大多都是后勤人员。 真正堪战之人也不过上千而已。 一下派过去八百精兵,皇帝看了之后就算心有不忿,又能如何?! 是,我们确实是未接到诏令的情况下调集人手前去护驾。 此举往大了说,可以说是谋反。 但你皇帝进入陕西大杀一通,是不是也没有与我们知会一声? 没有人君之德,哪来人臣之为? 况且。 兵强马壮者,方才为天子! 兵马不够壮。 那你大明天子见了我延绥官兵,也得给我老老实实的低下头去。 恐怕。 到时候皇帝见了这八百精兵,就算心中再恶心。 表面上也只能捏着鼻子称赞一句“护驾有功”! 然后再也不敢升起动军镇的心思,只敢把矛头对准延安府内的那些官员。 如此一来,军镇上下不会再有半点风险。 而等到乔应甲那帮人成功将皇帝拖死后,他们所谋依然能成。 所以这样的下马威,是符合军镇所有人利益的。 因此。 屋内众人也是对视一眼后齐齐站起身子,躬身面向首位上的杜文焕,高声赞叹道: “大帅此举英明!” 杜文焕摆了摆手:“从家丁中抽取八百精锐出来。” “记住,要最胆大包天的!” 众将领命:“是!” 屋内众人随即慢慢散去,唯有一名贴身谋士面带忧愁的进言道: “大帅,此举虽然不失为一策良计,但终究还可能会有风险万一皇帝” 杜文焕冷笑一声:“所以我才派杜思源前去办这件差事,不必担心。” 谋士听令,也是不再规劝。 杜思源脑子确实不太好使。 但他也确实足够忠心。 只要跟他交代好细枝末节,例如什么皇帝单独召见你千万别去、皇帝让你拆分入营千万别干. 那他就绝对会完全服从命令。 而且。 愣头青也有愣头青的好处。 皇帝要是有什么大动作,那他真敢砍皇帝。 就算事情发展到最坏的那一步。 杜思源真的和圣驾火拼,两败俱伤。 那他们延绥军镇上下一众人等照样有后手可为。 大不了。 带着剩下人马杀掉孙传庭,投靠草原诸部。 届时再静静等着皇帝驾崩即可。 想到这里。 杜文焕看着孙传庭所在的方向啐了口唾沫。 姓孙的,敢跟老子撕破脸皮,老子倒要好好看看你还能蹦跶多久! 半日过后。 杜思源带着八百人马从延绥军镇出发,前往延安府。 城防中的孙传庭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 不过看着那支八百人的队伍离去,孙传庭心中非但没起一点波澜,反而还隐隐觉得有些想笑。 他大致猜到了杜文焕是想干什么。 无非就是想在陛下面前展示实力,好为自己多争得一份话语权或是其他什么。 但陛下从京城一路来到陕西,身后端的是一路血流成河。 你这八百人过去是想干什么?! 就硬送?! 孙传庭嘴角浮起冷笑。 恐怕要不了两天时间,延绥军镇就会变得极为精彩了。 与此同时。 圣驾队伍也是从西安府出发,准备前往延安府。 出城之时,百姓恭送十余里自不必多说。 张献忠又是趁着这个机会凑了上来,和朱由检说起延绥军镇的各项事宜。 不过这次。 张献忠并未再躬身请示,而是从上了马车开始便膝行前进。 能跪能磕,姿势十分标准。 和陛下说完延绥军镇的事后,张献忠又不免带着几分担忧和陛下聊起异族的事。 毕竟张献忠自己也清楚。 想要留在陛下身边做事,光凭自己所了解到的这些信息还远远不够,必须要展现自身价值才行。 治国理民方面他是没什么希望了,不过砍人他还是比较在行的。 于是乎。 话题便聊到了这上面。 一方面是自己想要进步的私心,但更多的却还是对大明的忧虑。 毕竟除掉延绥军镇里的那些人后,边关终究还是要人守的。 草原异族虽然兵强马壮,但他张献忠拼了这条命为大明守好陕西! 因此思索片刻之后,张献忠也是跪地伏首道:“陛下,小人愿意在杜文焕死后替陛下看好延绥军镇。” “小人虽没什么才能,但也颇有血勇,若是草原异族再敢来犯,那就只有踏过小人尸首才” 话还没说完。 张献忠便听到上方传来不夹杂任何感情的声音。 “边关不是用来守的,而是用来收割异族的起点。” 张献忠心里一惊,当即便是哐哐磕头。 连磕了好几个头后,他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那陛下您是准备” 朱由检摆了摆手,没有回答。 目前手头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这些事必须要到延绥军镇根据实际情况再做处理。 现在说起来无非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不过对于朱由检来说。 异族的命运,大抵都是相同的。 他们会成为帝国前进的最好养料。 就在延安府和延绥军镇皆是风起云涌之时。 两三百里外的河套蒙古也是暗流涌动。 刚刚。 蒙古六部又举行了一次大型会议。 平日里虽说六部之间摩擦不断,经常为了抢东西而大打出手。 但名义上大家都是黄金家族的后代,所以表面上六部并未闹的有多僵。 每过一段时间,大家还是会聚在一起商讨草原未来的发展。 不过开会嘛。 各部领袖总是免不了要带上几百亲兵来的。 谁家开会不带兵啊?! 这次大型会议所商讨的内容,主要是如何应对不断向蒙古这边扩张势力的后金。 近几年来。 后金的势力越发膨胀,已经开始非常直白的威胁到了他们的统治。 所以六部便起了联合抗金之心。 但既然联合,那就必然要推举个领袖出来。 六部之中以察哈尔部实力最盛。 但察哈尔部首领林丹汗的名声实在太臭,臭到在没什么人伦纲常可言的河套地区都让人不齿 所有有一部分人便想着推举实力稍弱些的额璘臣(鄂尔多斯部),来当这个领袖。 但以林丹汗刚愎自用的性格,自然不会同意。 因此各部相持之下,最终此事也是不欢而散。 不过这个事情没有谈成,不代表其他事情无法谈妥。 比如南下劫明之事。 众人也是听说了一些什么明朝皇帝来到陕西的传闻。 所以众人之间也是起了和往日不同的心思。 之前大家抢,也仅仅只是浮于表面,仅限于延安府及其周边地区。 可现如今皇帝来陕西了,那他们便要想想怎么抢的更深入一些了。 本来今天的更新是准备以一个小高潮做收尾的,但今天有点累写出来的不满意,只能明天了or2 第87章 迎驾?谋反!杀! 诸部之间对于明朝皇帝来陕之事了解的都并不真切。 只是听说有传闻。 但对于草原上的诸部首领来说,却都是心中不约而同的产生了一个朴素的共识——明朝皇帝来了又能怎么样?! 没办法。 数年之间,每年草原诸部都南下劫掠十数次,这已经是完完全全形成一种路径依赖了。 在这种路径依赖下,别说是什么狗屁少年天子了。 就算是太祖朱元璋复生,他们也敢照抢不误。 不过由于所收到的情报并不真切,所以六部也并没有第一时间轻举妄动。 而是在一番商讨之后达成了默契。 过些时日后。 先让额璘臣麾下的鄂尔多斯部进去抢。 抢的时候顺便收集点情报,看看那个来陕的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反正轮的话,也正好轮到鄂尔多斯部了。 而若是明朝皇帝所带人马不多的话。 那便六部联合,一起在陕西全境搞个大的。 若是能趁机掳来明朝皇帝,那他们可便是赚大发了! 此举符合六部全体利益,所以大家也是欣然达成共识。 方才六部联手抗金的不欢而散,也是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散会之后。 额璘臣带着一众手下刚回到己方部落,便立马又听到一个好消息。 部落里一名妇人怀胎十月后生出五胞胎,为部落诞下五名未来的怯薛勇士! 在这种祥瑞和对数日后南下劫明的期待之下。 额璘臣自是大喜,当晚便在部落内大摆宴席,杀牛宰羊不必多说。 整个鄂尔多斯部都沉浸在喜悦的范围之中。 看着这一幕,额璘臣非常自豪。 这些年来。 鄂尔多斯部靠着延安府数十万百姓的孝敬。 虽不说多么的丰衣足食,但也端的是一个吃喝不愁。 即使从现在开始全部落的人都不再劳作,那么仓禀中堆积的粮食也够他们吃到明年开春。 想当年,鄂尔多斯部与其他几部势力相当,甚至稍弱。 全靠着他额璘臣一次次进出大明边关,方才能让部落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 这难道还不足以让他自豪吗?! 宴会之间,亲信属下也是看出了额璘臣心思。 当即在献舞一曲之后拍马道:“济农!过些日子后咱们入关时直接再往南边深入点。” “说不定便能直接把那明朝皇帝给劫来。” “到时候捏着他的命让明廷与我封贡纳市,凭此之功,济农当为我蒙古诸部大汉,就是那林丹汗也不敢不从!” “说不得,还要让那小儿皇帝认济农为父,当我蒙古诸部的儿皇帝!!” 此言一出。 宴会之上顿时爆出哄笑。 当鄂尔多斯部在大肆庆贺之时。 朱由检的圣驾队伍也是朝着延安府不断靠近。 西安府离延安府并不算太远。 不过由于圣驾队伍人数众多,所以也是直到第二天时方才抵临延安府边境。 而与此同时。 杜思源所带领的八百名精锐私兵也是来到了延安府。 虽然只是从延绥军镇来到这边不过一天时间而已。 但这八百人一路上已经抢了三座县城。 当然,不是明着抢那种。 而是:我来迎接圣驾,现需调度尔县物资,速速送来! 反正脏水都可以往皇帝头上泼。 此举虽极不合规矩,说白了就是谋反。 但各县县令却是极为配合。 一方面是皇帝一通乱杀之下,陕西已有纲常败坏之象。 面对着这群骄兵悍将,他们哪里敢反抗? 另一方面就是。 延安府内的诸县县令,也是收到了那封让厘民度田开大会的圣旨。 所有人原本还只想着,怎么在十县活一的恐怖中好好赈灾,以求条活路。 但仅仅是一夜之间。 延安府内各县便是心思飞转起来,只想着怎么把这趟浑水给再度趟浑点。 当然。 这其中也离不开乔应甲的隐晦暗示。 陕西巡抚乔应甲遣人告诉他们,就算延安府真到了大乱的那一天,他们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 大明地大物博,不缺能给他们塞个一官半职的地方。 于是乎,延安府各县官员也是心思涌动。 只等着圣驾来临之后。 痛哭流涕的向皇帝表完忠心,立马再按乔巡抚的吩咐来做事。 权力只对权力的来源负责。 皇帝不光给不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反而还想让他们死。 这种皇帝,这种大明,早该亡了! 此刻。 县城酒楼之内。 包厢中杜思源手里捧着半只肥腻烧鸡,正在大快朵颐。 一名亲兵突然跑了进来,单膝跪地禀报道:“将军,据城外斥候传来的情报,皇帝圣驾已经快要进入延安府境内。” 杜思源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扔下烧鸡擦了擦手:“出城迎驾!” 霎时间。 随着传令兵跑过数家酒楼,其中延绥亲兵立即肃然而出。 众人既然能成为亲兵,军纪自然是有的。 就如同方才吃饭时,杜思源下令不准饮酒,那八百余人自然也是滴酒不沾。 毕竟此事兹大,马虎不得半点。 不多时。 八百亲兵便集结完毕。 杜思源向前点了点手指,一行人气势汹汹的朝城外行去。 行出城外数十里地后。 杜思源抬起手示意亲兵停下。 军镇之中生活多年,兵事他多少还是懂一点的。 这地方是一片空地,地势平缓无甚掩体,最为适合骑兵冲杀。 待会皇帝若是老老实实的认下他们迎驾之功,那他们便护送皇帝进入延安府。 若是皇帝有所异动,那他们便冲杀一番后跑路回延绥,立即跑去草原等半月之后再杀回来。 虽然这种情况在杜思源看来是不可能发生的,但还是要未雨绸缪的好。 心中做好打算后。 杜思源回头看向自己身后一众私兵,高声喝问道:“我等吃的是谁的粮?拿的是谁的银?” 众人齐声回应:“吃大帅的粮!拿大帅的银!听大帅的令!” 出行之前,这群人都是拿了大笔饷银再外加言语洗脑的。 所以哪怕就算是皇帝此刻就在身前,只要杜思源敢问,他们也敢这样答。 杜思源满意点头,随即唤来身边亲信:“等会圣驾来了之后,我独自一人上前请安,若是情况不对,你便立即率众冲杀前来救我!” “将军放心!”亲信拱手应道。 杜思源做好万全准备,这才真正安下心来,让一众亲兵养精蓄锐,等待圣驾到来。 差不多约莫大半个时辰之后。 前方终于出现圣驾仪仗。 而杜思源及一众亲兵也是顷刻之间凛然而起。 杜思源回头看了众人一眼,点了点头后随即单人策马向前行去,来到圣驾仪仗之前,翻身跪地叩首道: “末将乃延绥军镇将领杜思源,听闻皇上圣驾进入延安府,然延安府内常有套虏破关劫掠,末将特奉总兵杜文焕之令前来迎驾,以护陛下周全!” 此音落下,圣驾队伍中的亲卫顿时起了骚动。 操你妈的逼! 未有诏令带兵迎驾,就是谋反! 你的九族不想要了?! 但此事重大,没有皇帝命令亲卫也不敢冒动。 最终,这事还是迅速传到了圣驾中心的朱由检那里。 此时。 朱由检正在马车之内继续跟张献忠了解延绥军镇的事。 听见外面传来的消息后,朱由检心中没起任何一点波澜,张献忠却是脸色大变。 这几天来跟在陛下身边,张献忠的见识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他当即便明白了这所谓的迎驾是怎么一回事。 一旁的小洪子,则是直接脸色阴狠将手按在了刀上:“陛下,杀!” 张献忠听见这话,不免有些着急。 他没想到杜文焕那杂种胆子竟然大到这种地步。 而杜文焕敢做出此举,背后必然有所留手,无非就是勾结异族。 若是陛下真将这些人给冲杀了,那火拼之下,圣驾队伍必然会实力大损。 到时候一旦异族再进入延安府,那就是一着不慎全面皆输了。 忠君爱国的张献忠刚想开口进言,却听到陛下淡淡的声音已经传来。 “去取我甲胄来。” “是!”一旁小太监随即领命而去。 张献忠大急,刚欲开口,便听到陛下那边又已经传来吩咐: “告诉神威营,先隐于人群之中做好准备,半个时辰后佯装封赏这批人,随后先用红夷大炮轰杀,接着其余人等随我一起冲杀!” “奴婢领旨!”小洪子领命,快步离去。 马车内张献忠还有些发懵。 红夷大炮?那是什么东西?! 但张献忠此刻着实来不及多想这些,就算不费吹灰之力把这些人全杀了,那恐怕紧跟而来的便是延绥叛变。 孙传庭带去的那些人根本拦不住! 他跪地伏首道:“陛下,此举一出,杜文焕那厮必然携延绥军镇叛变!陛下有所不知,延绥军镇经杜家世代经营” 朱由检摆了摆手:“不必理会,朕自有安排。” 圣驾队伍外的杜思源看着先是骚动随即又安静下来的人群。 也是冷笑一声后回到了己方队伍之中。 老实说。 他虽然提前做好了准备,但也没真想发生火拼。 而现在看来,这种情况应该是不会再有了。 毕竟事缓则圆的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只要皇帝没有一开始就下令将他们拿下。 那随着时间慢慢往后推移,动手的可能性便会越来越低。 最终。 皇帝在权衡利弊之下,也只得老老实实咽下这口气。 而随之而来的。 便是皇帝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被拖进深渊,再无一丝生机! 于是乎。 在小半个时辰后。 杜思源甚至都已经开始思考起已经到了江南后的美好生活。 不仅如此,他还和一旁同僚亲信打趣道: “你们说皇帝小儿等会是赞赏咱们护驾有功,还是说觉得光凭这样还不足以体现咱们的功劳。” “必须还得赏赐点什么才行?谁敢跟本将赌赌?” “哈哈哈——将军,我出五百两!赌皇帝有赏!” “.” 就在这群人调笑打骂后没过多久。 圣驾队伍中突然有一名小太监骑马跑了出来。 杜思源与身边几人对视一眼,眼神不禁玩味起来。 太监出来,那必然是宣旨。 而宣旨。 那就代表着是将护驾有功的事给认下来了。 接下来唯一要考虑的。 就是谁能赢得这场赌局了。 只见那边小太监策马来到众人身前,尖着嗓子高声叫喊道:“陛下旨意:” “延绥军镇护驾有功,赏银十五车!” 杜思源心头猛一喜,当即跪下接旨:“末将叩谢陛下圣恩!” 传旨太监说完便转身离去。 而也是在此时。 前方的仪仗队伍分列出数条宽阔道路。 十数架盖着明黄色布匹的马车,从里面依次而出。 看着这些不断靠近的马车,杜思源等人刚想再度做做样子跪下来谢恩。 却突然闻到空气中传来一股焦糊之味。 众人刚有所警觉。 平地之上突然有惊雷炸起。 下一秒,八百人中有一半便被炸了个人仰马翻。 杜思源心中大骇,当下瞬间明白皇帝竟然以这种卑劣方式偷袭! 他还没来得及查看身后队伍伤亡,刚想指挥让列阵迎敌,却突然发现前方仪仗通道中竟又奔出全副武装的重骑兵来。 而为首那人全身上下所裹挟的滔天煞气,竟是杜思源生平未见。 他见过很多常年征战沙场而气势逼人的将领,例如自己的义父,又或是草原诸部的那些大汗。 可眼前之人,却完完全全不像个人,而像是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杀神! 当他看到此人身上的龙纹铠甲之后,发惊觉此人竟然就是当今皇帝! 不!这不可能!皇帝这么可能会有这么重的杀气?! 这得杀了多少人才能养的出来?! 仅仅是一个照面。 杜思源就被吓的肝胆欲裂,手脚并用的向后爬去。 主将崩溃、伤亡过半。 剩下一众延绥亲兵的下场自然不必多说,仅仅是一刻钟的功夫不到,就全被屠戮殆尽。 看着满地的尸体。 骑在马背上的朱由检接过手下递来的毛巾,面无表情的擦了擦脸。 紧接着,他开口对小洪子吩咐道:“将这些人斩首,然后带上十门红夷大炮和一千兵马即刻前往延绥军镇。” “若是军镇上下按兵不动,那便等朕到了后再做处置。” “若敢有任何异动,即刻诛杀!” “记住!即使拼杀也不得蛮干!而是要利用朕的名号煽动起军镇奴兵,与他们一同作战!” 对于朱由检来说。 其实小洪子去了后,延绥军镇动或不动,那里的将领和私兵都是要全死完的。 贪银子他可以接受,但拿了钱还纵容异族劫掠甚至勾结。 那就注定了这批人结局便只有一死。 只不过若是他去了,损失会降到最低而已。 听着陛下的话,小洪子有所犹豫。 若是再带走一千人马,那圣驾之中真正堪战的便只剩下几百人了。 但想起陛下刚才的神勇,小洪子还是咬咬牙应声道:“奴婢领旨!” 言罢。 他不再犹豫,当即开始行动起来。 而此刻人群里。 刚才跟在队伍中一起砍人的张献忠。 也是彻底明白了刚才那句“不必理会”是什么意思。 延绥军镇上下在陛下眼中,从始至终都只是一群死人而已! 死人自然不必理会。 就算延绥军镇真想叛变,那现在一千兵马增援,再加上陛下明确说了,可以用他的名号煽动军镇里那些饱受欺压的奴兵. 如此一来,杜文焕的那些私兵根本不值一提! 而且更让张献忠没想到的是。 他原以为陛下只是运筹帷幄外加心狠手辣,但他万万没想到陛下竟然还能带头冲锋。 而且那一瞬间所展现出来的滔天杀气,着实让跟在后面的张献忠都自觉胆寒身软。 什么他妈的羽之神勇千古无二,放在陛下面前狗屁不是! 项羽我不认识,陛下那可是亲眼所见! 此刻在张献忠心里,陛下的地位已然达到至高。 而张献忠也明白。 若想在陛下身边做事,那就必须尽可能的展现自己的能力。 想到这里,张献忠不再犹豫。 在小洪子领完旨后,他赶忙站出来接话道: “陛下,小人对延绥军镇颇有了解,愿随洪大人一同前往,好为陛下分忧!” 第88章 天威浩荡,尔敢不从? 面对着张献忠的请求,朱由检点了点头。 随即。 在前往延绥军镇的那队人马离开之后。 圣驾队伍继续有条不紊朝着延安府的方向行进。 除了身后一地的无头尸体外,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时间没过多久。 身在延安府内,以乔应甲为首的一众官员,便是收到了那八百延绥亲兵被皇帝尽数诛杀的消息。 之所以这些人收到消息这么快。 主要还是因为那八百人自从离开延绥军镇后。 便是一路落在他们的眼线之中。 虽然这些眼线不知道这些亲兵和皇帝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落得个被屠戮殆尽的下场。 但至少终究知道人是死了的。 此刻。 听闻那些私兵已被尽数诛杀的消息,众人脸上非但没有震惊恐惧之意,反而还全都露出淡淡喜色。 在这种轻松愉快的氛围中。 乔应甲悠悠然开口道:“老夫就知道杜文焕那厮会忍不住搞些动作出来的。” 虽然口中这么说。 但乔应甲也并没有太多幸灾乐祸的意思在里面,只有自己的小命保住的窃喜。 这个时候。 他自然不可能和杜文焕去玩什么勾心斗角的戏码。 拉延绥军镇联手是真的,说带他们去江南也是真的。 但大的谋略没有,小的心眼总是会多少有一些的。 而不刻意提醒杜文焕皇帝是个杀胚,便是乔应甲的小心思了。 乔应甲话音刚落。 洪承畴便接话拍马道:“大人所虑果然准确!” “如今宫里那位杀心极重,入了延安府必然会杀鸡儆猴,现在一来,杜文焕主动当了这只鸡。” “况且圣驾与那我等倒是可以平安无事了。” 听着洪承畴的奉承,乔应甲眼神微眯。 若是没有杜文焕这档子事的话,那他倒是准备推洪承畴出去当这个鸡的。 毕竟在乔应甲的角度看。 以皇帝的狠辣,即使需要他们去厘民度田,恐怕也会杀人立威。 而现在倒是不用了。 乔应甲也不愿在这个关头节外生枝,当即和众人讨论起明天面见皇帝的各种细节。 这其中,又以洪承畴的表现最为突出。 他着重和自己的同僚们讲述了,明日大家应该装出一副最为惊惧的状态,跪地痛哭嚎叫一定为陛下办好差事。 而惊惧的重点则应该放在听闻八百人被屠戮之事上。 毕竟皇帝杀人是要立威的。 你不让皇帝感觉自己把这个威给立住了,那你光哭天撼地的又有什么用?! 众人见闻洪承畴所言,纷纷表示赞同。 洪承畴如此卖力的为大家出谋划策,自然是有他的私心所在。 现在这个节点,没有人比他更想让皇帝死了! 众人围绕此事商讨至半夜。 方才逐渐散去。 明天过后,陕西的主动权便会全面移交到他们手里了。 与此同时。 延绥军镇之内。 虽然已是深夜,但杜文焕等人并未睡去。 一方面是为了防着孙传庭察觉出事态不对之后骤然发难。 另一方面,则确实是有些小兴奋。 八百亲兵必然已经成功迎驾。 虽然还没有正式传递消息回来,但此事必然不会出什么岔子。 接下来最多不过半个月时间,自己所谋的那些事便成了。 不过这对于杜文焕来说,还远远不够。 皇帝既然都要死了,那自然得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才行。 毕竟。 等后面真去了江南为官,虽说不用再像现如今这般天天吃沙子过苦日子了。 但权势终究是会小了很多的。 有明以来。 除了太祖成祖两朝,向来都是文官牵制武将。 江南的那些老爷们,可是容不得他这几千精兵过去割据一方的。 所以众人酒过三巡之后,杜文焕也是直接开口说道: “皇帝小儿派来的钦差那般折辱于我军镇,还在陕西境内滥杀百官,简直不似人君!” “所以我总觉得.让他就这么死了,似乎有些便宜他了。” 军镇上下本就没把什么狗屁皇帝放在眼里,况且在酒精的作用下,众人更是口无遮拦起来。 “那大帅准备怎么办?要不然等到时全乱起来后,我等伪装成乱军去将其擒来,活剐了他为大帅出这口恶气?!” “大帅但说就是!想怎么处置那桀纣之君,我等拼了这条命去也要为大帅办到!” 杜文焕看着群情激愤的众人,忍不住笑骂一声: “你们这群崽子!真把本帅当成什么不顾大局只知杀戮泄愤的无能之辈了不成?!” 一众将领也是赶忙拍马笑着跪地讨饶:“我等愚钝,不知大帅究竟有何打算,还请大帅为我等解惑!” 杜文焕这时方才淡然开口说道:“等到乔应甲那批人拖住了皇帝的手脚之后,皇帝那时必然有心无力再来顾及边关。” “到那时我准备把皇帝踪迹说于草原诸部,为咱爷们儿换一场泼天富贵。” 听见这话,众将心里都是一惊。 毕竟之前卖国,是出于被动保命。 而现在卖国,那就是主动求荣了。 两者虽然都是卖国,但五十步终究还是能笑笑百步的。 但惊完之后。 众人心中又不免更惊。 草原诸部这些年来不知从陕西抢走了多少银两。 而银两对于这些游牧民族来说,偏偏又没那么大用。 他们想要的是布帛、粮草、兵甲及一切生活物资. 所以封贡纳市对于草原诸部来说,一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天天脑袋别裤腰带上去抢啊?! 所以一瞬之间。 延绥军镇上下将领就明白了皇帝这条命对草原诸部来说,究竟能值多少两银子。 是,以皇帝行事风格来看。 就算其真被草原诸部掳走,那京里那些老爷也会立马立为新皇帝出来,绝不会去做什么营救圣驾之事。 但问题是。 草原诸部不知道这点啊! 他们哪有那么灵通的消息?! 他们只会以为皇帝是个香饽饽,凭此就可以跟京城狮子张口大谈条件。 因此对于他们来说,大明皇帝的价值是难以想象的值钱。 想到这里。 一众将领也是兴奋难耐,恨不得现在就去把皇帝绑来卖银子。 带上大笔银子去江南享福.噫吁嚱,美哉,美哉!!! 而且他们这也不能真算是卖国。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可以算作是曲线救国。 可以青史留名那种。 拿一个无道皇帝的命,去骗不是!去换异族大把的真金白银。 怎么不算呢?! 众人越想越激动,眼看就要一呼百应之时,却有个不长眼的谋士突然站了出来。 “大帅,此举是否” 谋士话还没落下,就看到杜文焕杀人的目光迎面而来,以及诸多将领的怒目而视。 那谋士也是赶忙求饶:“大帅,小人喝多了!小人喝多了!” 杜文焕这才冷哼一声,按下此事不表。 而其余屋内一种将领,也是赶忙趁此机会表忠心道: “大帅!皇帝小儿欺我延绥上下太甚!合该拿他的命来补偿我们!” “大帅!皇帝无道!此举利国利民!我们豁出命去也要支持你!” “好!支持!威武!有希望了!” “.” 看着屋内一众人等的振奋,杜文焕也是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大明皇帝蹦跶到今天已经够可以了。 该把自己的命交出来,也合该到了把自己的命交出来给他们换份前程的时候了。 杜文焕站起身子,大手一挥道:“等明日便遣人去向杜思源说明此事,让他在圣驾之中随时看好皇帝的动向,莫要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是!!” 就在杜文焕等人密谋之时。 小洪子与张献忠带着一千人马和那十门红夷大炮。 连天奔袭之下,也是终于是来到了延绥军镇附近。 实际上。 他们一个多时辰前就到了。 之所以等到现在还没真正过去,是因为刚才小洪子遣人给孙传庭送了封密信过去。 信件的内容便是他们已经除掉那八百私兵,现在带了一千兵马和重武器前来支援。 为了防止杜文焕情急之下狗急跳墙直接造反,让孙传庭赶忙趁着现在尽力鼓动军镇内的奴兵。 若是待会杜文焕真敢有什么异动。 那边直接真传圣旨,煽动奴兵让整个延绥军镇全乱起来! “什么?孙传庭和那些奴兵勾搭在一起,不知道想干些什么?” 屋内,杜文焕听着手下的汇报,随意摆了摆手:“让他随便去弄罢,就那些贱种还能翻得起什么风浪不成?!” “秋后的蚂蚱,反正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奴兵对于延绥军镇的将领们来说,完全就称不上人。 所以他们怎么会把连人都算不上的东西放在心上呢? 平日里。 除了有些命好的奴兵能在将领生活区域里服侍。 其他奴兵只要靠近都会被打杀。 这群东西,能掀的起什么风浪?! 刚才那名谋士听此情形还想再劝,但想起刚才大帅那杀人的目光,终究还是将话给咽回了肚子里。 军镇之外。 小洪子收到孙传庭的回信之后,目光一凛:“待会但凡有一个不听话的,杀!” 张献忠攥紧刀把,其余人等也是沉默着凛然点头。 不多时。 一千大军便是开进了军镇之中。 而营帐之内的杜文焕也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慌忙出去查看。 他原以为这种动静是杜思源带人回来了,可看着来者不善的汹涌气势,杜文焕也是当即召集所有亲兵一同前去探个究竟。 亲兵的簇拥之下,杜文焕底气大增,来到小洪子面前开口喝问道:“尔是何人?!竟然擅闯军镇重地?!” 小洪子睨了杜文焕一眼,随即扔出去一串头颅,拍拍手道:“杜大人,你的养子杜思源未接圣旨竟敢擅自拦驾。” “此事涉及谋反,八百余人已被全数诛杀,现在你却还敢跳出来阻拦咱家带兵进入军镇” “你也想谋反?!” 此话一出。 军镇上下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八百人尽数被杀? 这怎么可能?! 那可是八百精锐! 而且为什么皇帝的卫队看上去却像是一副毫发无损的样子?! 难道八百精锐都没能让皇帝伤及皮毛?! 怎么可能! 众人惊骇之中,杜文焕最先反应过来。 他当即抽出腰间宝剑,刚想高喝这大批人马里必然有人假扮军士,只有前面这些人才是真正的皇帝亲卫。 可下一秒目光一瞥,竟看到数个黑乎乎的炮口竟直勾勾对着自己。 红夷大炮?! 杜文焕眼光不比一般人,当即便认出来这是传说中杀伤力极强的红夷大炮。 可红夷大炮不是只被用于辽东战事吗?! 他一个皇帝出京外巡,随身携带红夷大炮干什么?! 是一出京就想着要把大明朝的文武百官当后金整吗?! 世间怎会有如此狠毒的帝王? 杜文焕陡然间遍体生寒。 他想高喝一声“反了!”,却发现自己喉咙好似被堵住般,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恰逢此时。 身后又传来动静。 竟是孙传庭带着那几百人马从后面包抄过来,而且其身后竟还跟着黑压压一片奴兵! 一时之间。 延绥军镇上下所有亲兵战心已然被削去大半。 杜文焕浑身颤抖,双手骨节攥的发白。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事态会发展到现如今这种地步。 该死的!乔应甲那批人不是说好了能拖住皇帝吗?! 为什么!为什么皇帝还能派这么多人来接管军镇?! 主动权不应该在他们手里才对吗?为什么! 可杜文焕已然没有时间再去思考。 只见小洪子策马上前,骑于马背之上居高临下的瞥了杜文焕一眼。 啪——! 小洪子手腕一抖。 刀鞘竟直接抽在了正二品大员、延绥军镇总兵官杜文焕左脸,发出一声骇人颤响。 小洪子却也看也不看杜文焕一眼,而是坐在马背上一边漫不经心的扣着指甲,一边随意开口道: “杜大人还不放咱家进去是想干什么?” “难不成杜思源谋反之事,真是杜大人在背后指使不成?!” “还是说你这个贱种,敢藐视天威?!” 啪! 又是一刀鞘下去,重重扇在杜文焕右脸。 PS:求个月票,冲击下本月月票破四千or2 第89章 滚滚屠刀西入陕,血花淘尽英雄 两记势大力沉的刀鞘扇下去。 本就气急攻心的杜文焕竟直接嘎一下晕了过去。 见此情景。 刚才那些原本还有几分战心,准备主帅一声令下就直接扑向钦差的亲信手下。 此刻也是瞬间战意全无。 一众人等面对着身前龙纛,皆是老老实实的全部跪伏于地。 看着这些人。 马背上的小洪子冷笑一声。 若不是陛下提前下了旨意说军镇没有异动就先不要节外生枝,他现在就得把这群见了龙纛胆敢不第一时间下跪的人全宰了。 看着老老实实黑压压跪倒一片的人群欣赏了好一会儿,小洪子这才厉声喝道:“全都滚回营地去。” “敢有异动者,斩!” 话音落下。 一众延绥亲兵瞬间如蒙大赦般灰溜溜往营地撤去。 等到监督着一众人等全都退回去后,小洪子这才策马上前,来到孙传庭身前,拱手相道: “孙大人,陛下担心你的安危,特让咱家率人驰援军镇。” 孙传庭自是一阵感动不提。 寒暄过后,他便有些急切的开口问道:“陛下准备如何处置厘民度田之事?!” 当时孙传庭走的急切。 如今军镇已经安定,他最关心的便是这事了。 那些官员们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拖延. 还不等孙传庭多想,就听见前方传来小洪子轻笑: “陛下说,当着延安府百官的面活剐上几十个人,剩下的自然便会拼命办差了。” 孙传庭: 直到沉默了好一会儿,孙传庭方才对着龙纛拱手道:“陛下圣明!” 接着。 他又问向小洪子:“那延绥军镇这上下一众人等又该如何处置,这些人狼子野心.” 话音未落,便又被小洪子开口打断:“自然是等陛下来了之后,煽动军镇奴兵。” “不费吹灰之力将这些人等一并屠戮。” 煽动奴兵,一并屠戮?! 听着这个回答,孙传庭心头一跳。 不过他心惊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这些人全都要死。 而是孙传庭所站的角度不一样,他考虑的是整个陕西,而不是什么狗屁杜文焕死不死的。 来到延绥军镇之后。 他便看到了更加广阔的草原,了解到更多有关蒙古六部的信息。 这些东西。 再加上他亲眼见证了陕西境内、尤其是延安府内的疲敝。 孙传庭非常担忧如果草原诸部携手来犯,那届时又该如何应对?! 毕竟现在可是到了草原上秋高马肥之日了。 难道说刚有起色的逆天救陕之为,就要因为这个最终落得个满盘皆输吗?! 可以想象的到。 若是这个时候异族来犯,那必将给整个陕西带来极其沉重的打击。 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人心,恐怕也要再次崩塌。 因为陕西除了杜文焕的这些家丁私兵之外,别的再没有其他兵丁了,实在抵挡不住蒙古诸部的进攻。 军镇内倒是还有两三万奴兵。 但这些人,实在不堪大用。 陛下若是接下来亲临军镇,煽动他们弄死杜文焕等人后。 倒可以让这些人的士气一时高涨。 极大的士气,也确实可以让军队暂时弥补某些不足。 比如毫无章法的军纪、瘦骨嶙峋的身体、残败不堪的兵甲 但问题是一鼓作气,接下来就是再而衰继而竭了。 陛下即使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让这些残败奴兵变成悍卒。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孙传庭想要留下一部分延绥私兵的原因。 把其中主要人员杀掉,剩下来的拆分后塞入军镇。 或许可以稍稍抵挡异族进犯。 但此举同样有个问题。 那就是这些人的忠诚无法考量,极易生出变故。 就在孙传庭陷入两难之时。 他突然猛地想起什么,随即对小洪子开口问道:“陛下是如何除掉那八百人的?!” 小洪子当即和孙传庭说了一遍经过。 一旁还有张献忠在帮腔,不断描述陛下带头冲锋时是何等神勇。 听着这些事情。 孙传庭再次陷入沉默。 什么叫陛下带头冲锋?! 什么叫陛下一出现直接把那些人吓的肝胆欲裂?! 什么叫他妈陛下比项羽还猛?! 沉默之后。 孙传庭又是将这些日子里陛下的所作所为串联在一起,好似瞬间明悟了什么。 难道说。 陛下从始至终都没有凭借延绥军镇防守的打算,而是准备御驾亲征直接率人重创蒙古诸部?! 直接将蒙古诸部打的不敢来犯?! 这样一来的话。 延绥军镇这上下一众骄兵悍将死不死的,确实就不会再有什么影响了。 留着你,能不能抵抗异族先不说,叛变的风险是绝对小不了的。 全杀光,那就没这个烦恼了。 既如此。 那当然是要一并屠戮! 虽说。 御驾亲征尤其是出关进入草原的举动,听起来实在太过惊世骇俗。 但在孙传庭看来,以陛下盖世之能并非不是不能做到。 全面盘活陕西,本就是逆天而为! 诚然。 目前陛下手头能调动的精锐士卒不过两千余人。 但兵力悬殊并不能决定一切,最为关键的还是看谁来用这些兵力。 唐太宗李世民虎牢关三千五破十万、本朝国公李文忠严州之战两千骑破二十万. 项羽、韩信自不必多说 而且大明和草原诸部的悬殊还真没大到这种地步。 六部联合,确实能拉出来几万战兵不假。 但一部之下,也不过区区数千兵马而已。 若是能趁此机会将其中一部痛击。 那么再使些手段拉拢、离间的话。 未必就不能让其余五部短时间内不敢再南下。 再结合前段时间陛下一直询问边防异族之事,孙传庭已经大致确认陛下确实准备要御驾亲征了。 想到这里,孙传庭不由得又一次感觉全身血液再次沸腾起来。 他对草原上的那些异族并无任何惧怕之意,只希望这一天早点到来。 因此在一番综合考量之后。 他当即开口对小洪子道:“洪大人,延绥军镇便交给你了,我即刻前往延安府协理陛下处置厘民度田之事。” 虽说陛下并未明诏让他前去协理。 但现如今的情况下,时间实在太过紧迫。 能早一天让陛下腾出手料理此事的话,整个陕西便可能再多出来一份生机。 而且他也很想听陛下亲口和他确认准备要御驾亲征的消息,以及如何操办此事。 小洪子拱手应道:“孙大人放心离去便是!” 孙传庭不再犹豫,当即携带一些人马连夜离去。 …… 而与此同时。 杜文焕也是在属下的照料下慢慢清醒过来。 眼见军镇的主心骨醒过来了。 手下谋士也是再也顾不得其他的,赶忙出声劝谏道:“大帅,如今事情还未到必死之地,只是还需要您忍辱负重才行!” 醒来后的杜文焕只觉得双脸火辣辣的疼。 但更让他难以接受的,还是心中那无法遏制的屈辱。 大庭广众之下,自己竟然被一个太监给扇晕过去!? 一向土皇帝行事的杜文焕哪里受得了这个?! 谋士见杜文焕眼中满是仇恨,也是立马再度出声道:“大帅.大帅,万不可再与皇帝硬来了!” 一提起皇帝这两个字,杜文焕双拳就不由得死死攥紧。 可看着屋内众人士气已经跌了大半,杜文焕也只得将语气放缓:“先生此话何意?” 那谋士看着杜文焕,深吸一口气后说道:“大帅,皇帝虽派人全面接管军镇,但却并未趁此机会并未对我等行屠戮之事,你可知为何?” 杜文焕瞬间明白过来了。 草原上的套虏几乎每个月都要来陕西抢劫一次,而如今正是秋冬交接之季。 要不了几天恐怕就会再度入关劫掠。 皇帝留着他们的命,是想让他们发挥最后的作用。 好!好!好! 当真是心狠手毒,当真是算无遗策,当真是雷霆手段,当真是皇帝呐! 杜文焕不禁怒急反笑起来。 笑完之后,杜文焕咬着牙开口道:“自然是还想用我们的命来填草原的线!” 谋士赶忙接话道:“所以大帅务必趁此机会向皇上俯首认错,言明自己愿意帮皇上守好延绥军镇。” “只要大帅对陛下有用,那一切就还有转机!” 听着谋士的话,杜文焕的心慢慢平复下来。 可脸上的痛却变得越来越灼热起来。 最终。 面对着屋内众将,他开口说道:“我会忍辱负重向皇帝言明心意。” “但以那位的狠厉手段来看,我等就算是能在守关时侥幸活下来,事后必然也逃不脱秋后算账,想活着离开陕西恐怕是没可能了。” “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等草原上的人打过来时,我等直接临阵倒戈,为自己搏出一条生路!” 屋内众人沉默着对视一眼,皆是默默点了点头。 白天还在想着以后去江南享福,可到了晚上竟然变成了绞尽脑汁保命,这种反差对于众人来说,无异于是一种巨大打击。 但偏偏,众人还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那就只能拼死一搏了! 今夜的延绥军镇,当真是热闹万分。 但杜文焕泣血所写的那封情真意切的悔过信,却注定不会产生一点作用。 纵观历史长河中,确实有那么一部分人凭借此举再获信任。 甚至于说,重新出山主持工作也不是没有先例。 但这是只对于心怀慈悲,想要治病救人的领袖而言才有用的。 对于朱由检来说 悔过?! 挡住了帝国前进的脚步还想活?! 你的九族呢?! 一并送来! 延安府内。 米脂县。 虽然这里并未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但一则笑谈却是在一夜之间传遍了全县。 笑谈的内容是县里的驿卒李自成,竟然被一个女人当街抽了好几巴掌。 当然。 这事能传开。 主要还是因为现如今大家都能吃饱肚子的原因。 要不然哪里有心思去聊这个。 此事说来也奇怪。 原因是米脂县内士绅韩家,一直想把自己家的那个破鞋韩金儿赶紧嫁给李自成。 李自成前些日子本来都有所意动了,但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 今天韩家再派人去催促时,李自成直接当众回绝了。 而韩金儿听闻此事后,竟直接当街寻到李自成的身影,叫骂起什么“你也配?”、“找你是看得起你!”、“撒泡尿照照自己德性!”之类的话。 更令人称道的是。 平日里三杆子打不出来一个屁的李自成,竟主动推搡了韩金儿几下。 韩金儿哪里忍得了这个,当场对着李自成狠狠扇了几记耳光。 最让人不解的事来了。 李自成一个大老爷们。 虽说身形有些瘦削,但体格毕竟不差。 当众挨了一个女人几巴掌,竟然二话不说直接低着头走开了。 于是乎。 这则笑谈便在极短的时间内传遍了米脂县。 再老实的男人被全县有名的破鞋当众打脸,都忍不了吧? 但李自成偏偏就忍下来了,当真是奇谈。 而此时。 李自成正坐在家中破烂门槛上,望着前方的漫天繁星,眼神之中已没有了之前的迷茫。 反而只剩下平静。 前些日子。 官府刚开始给他这种底层士卒发放俸禄,开仓赈济的时候。 李自成还真以为是什么官老爷转性、或是哪里流民暴乱需要他们的命去镇压了。 结果到后来才知道,竟然是皇帝来到陕西了。 不仅如此。 皇帝还把西安府内的官吏士绅、甚至连作恶多端的秦王都给一并诛杀了。 李自成听到这些传闻时,不禁有一种浑身战栗的冲动。 一方面是之前那种命运的触碰在此刻又一次隐隐出现。 另一方面就是。 李自成非常朴素的觉得皇帝来了后,自己以后只要凭借努力,日子肯定会一点点好起来的。 这也是他为什么拒绝韩金儿的原因。 能凭自己的努力把日子过好,谁愿意去娶韩金儿这个破鞋啊? 而且李自成人虽然老实。 但他也不是真的傻逼。 他知道韩家为什么最近这段时间里,这么着急的要把韩金儿嫁给自己。 最近陕西境内无数士绅官吏被杀的消息已经传的风风雨雨。 延安府内也有许多大户被官府下狱,把家中的存粮搜出来赈济百姓。 韩家在米脂县内势力不俗,方才一直拖到现在还没遭殃。 韩家无非就是想把韩金儿嫁给自己后,把自己洗成底层驿卒姻亲,好以此逃过一劫罢了。 但现如今皇恩浩荡,李自成吃的是谁的粮食还是清楚的,自然不会配合韩家去干这种事。 更别提他也不想找个水性杨花的破鞋回家。 可李自成自己也没想到。 自己只不过是开口拒绝而已,那韩金儿竟然跋扈到直接当街辱骂,甚至出手扇他的耳光。 回忆着白天的场景,李自成不禁攥紧手中的剔骨尖刀。 这把刀。 是他刚听闻皇帝来陕西时,激动之下用自己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积蓄买来的。 因为那时的他一时热血上头,想着买完刀就去直接追寻圣驾踪迹。 投身在圣驾之中做一名皇帝亲卫,将来未必没有机会去实现自己儿时的梦想——建功立业! 但买完刀李自成就后悔了。 因为建功立业的过程中,是真有可能会死人的。 而他只想平平淡淡的活下去。 哪怕活的窝囊一些,悲哀一些,只要能活下去就好。 所以面对着上官的欺辱、同乡的鄙夷之时,他能忍。 韩家看不起自己,想要把韩金儿强嫁给自己,他也能忍。 可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今天究竟做错了什么。 他只不过是不想娶一个婊子而已,他有什么错?! 难道说。 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连这种再卑微不过的拒绝权力都不愿意给他吗?! 当然。 心中虽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但李自成却并没生出什么匹夫一怒流血五步的心思来。 只要……那些人别再来欺负他就行。 想到这里。 李自成握紧手中尖刀,目光平静,再无一丝怯懦。 滚滚屠刀西入陕,血花淘尽英雄。 ps:晚点还有一章 求个月票,月底最后两天冲击下五千月票or2 第90章 第一排拖出去,剐了 延绥军镇内暗潮汹涌。 各人心思不断。 延安府内。 朱由检的圣驾队伍也是来到了明日要举行百官大会的肤施县附近。 肤施县,也就是延安府的府城。 乔应甲为首的一众官员,此刻正大摇大摆的在府城之内.处理政事! 这个招数也是洪承畴想出来的。 没办法,他太想活命了。 所以他告诉大家,以皇帝行事风格,等皇帝来了之后,肯定会先派眼线过来,打探城内消息。 所以只要他们装出一副正在尽心尽力厘民度田的样子,那皇帝见了此形,心中便会先宽恕三分。 这个时候。 明日再做些样子出来,便是就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了。 众人对这个提议大为赞同,而官员们的演技自然是不用担忧的。 所以此刻府城之内,虽已是深夜。 但一众官员们却仍是一副为了大明蒸蒸日上,他们这些人自然要鞠躬尽瘁不辞辛劳的样子。 当然。 此举所能影响的并不只有他们,还有一并来到府城之内的数百名延安府各县上下官员,以及府城内的百姓。 在这个交通不便的年代。 乔应甲等人的心思,自然是不可能在短短两三天内传递到所有人耳中。 但现如今一众官员看着乔应甲等人的政治作秀,也是纷纷明白了这其中代表着的深意。 不就是拖吗? 没人比我们更懂拖了! 反正延安府境内的粮食再过十余日就要吃光了,到时皇帝又能怎么办?! 其中虽然也还有一些对陕西全境动乱之后表示担忧的官员。 但在乔应甲隐晦的跟他们说了那时会把他们调往内陆后,这些人最后所剩的一点顾虑也就没有了。 陕西的贱民就算全死完了,那跟我这个大明的官员又有什么关系?! 贱民的命也算命?! 况且又不是我杀的! 怪皇帝无道去吧! 在各种心态交织之下,数百名官员也是对明天的大会充满了期待。 百姓们则是对这些人的惺惺作态充满鄙夷。 知道皇帝来了开始搞这些勤政爱民的把戏,早干嘛去了?! 多少年了,还一直都是这一套! 但百姓们对此,也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已。 翌日。 清晨。 早已做好准备的官员们列于城内翘首以待。 为了表示自己的爱民之心和裹挟民意。 众人特地没有行封城之举,甚至说还专门遣人把城中百姓给叫出来一起迎接圣驾。 大家做此行径的想法也非常简单:皇帝就算是觉得杀了那八百人还不够展现自己的威严。 那当着众多百姓的面,终究不好再做出什么血腥之举。 府城之中,无数人各怀心思等着圣驾来临。 …… 不多时。 无数百姓和官员们,便看到了独属于皇帝圣驾的龙纛仪仗进入府城。 乔应甲、洪承畴等人看着龙纛仪仗,对视一眼后皆是重重跪伏于地。 其余人等见状,也赶忙跟着跪下,山呼万岁。 府城之内俨然是一副百官中心、万民朝圣的样子。 而圣驾中负责开道的仪仗兵士,则并未对此有任何多余的理睬,只是一味前方开路。 很快。 仪仗队伍就来到了府衙之前的空地,那里有提前准备好的临时桌椅,就是为了给皇帝待会训话做准备的。 眼见着圣驾中的一众人等开始检查桌椅及周边安全布置。 乔应甲等人也是赶忙膝行向前,跪到了空地之上。 空地上的第一排,便是以乔应甲和洪承畴为首的陕西二三品大员。 再往后,第二排、第三排,则是一些品级稍低的官员,但仍可称这些人为一声大员。 至于再往后面,便是从延安府各地赶来的县一级官员了。 反正空地之上是跪满了人。 外面一层则是负责警戒的侍卫和无数围观的民众。 众人依次跪好之后。 乔应甲等人对视一眼,随地将额头紧贴地面,高声呼喝道: “我等前些日子听闻延安府灾情严重,民不聊生,情急之下也是立马携伴来到延安府行赈灾之举。” “多亏了皇上恩德浩荡、爱民之心感动上天,我等来至延安府后,依着陛下旨意办差,果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前些日子所传的人相食之祸,至陛下入陕之后已不复存在,全赖陛下圣德!” “本想着救完灾民之后便立马赶到西安府迎驾,却未曾想半路之上又收到皇帝圣旨,让我等厘民度田。” “陛下旨意不敢不从,我等也是从接旨之时便殚精竭虑行厘民度田之事,如今府城周边的田亩百姓已被我等统计清楚。” “因此还请皇上宽恕我等恭迎不及之罪!” 众人齐声说完这话后,稍稍松了口气。 虽然皇上的身影还没出现。 但这些话终究还是要传到皇上耳边的。 开局的调子肯定是要起高些的嘛。 给皇上一个感觉:我错了、现在已经在尽心办差了. 那皇上自然没必要再行什么杀人立威之举了。 同时。 众人看了身后官员一眼。 心中也是更加笃定,皇帝不敢再动什么立威的心思。 在场数百号人,要是皇帝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干。 那大家表面上会装出畏惧神色,但背地里只会更加糊弄事。 谁会给暴君真心实地的办事?! 以皇帝的聪慧,不会考虑不到这点的。 所以众人心中也不禁又多生出猜测: 皇上等会不仅不会责罚任何一人,恐怕还要出言安抚甚至拿出些银两赏赐他们才是。 否则谁来厘民度田? 就凭圣驾队伍里那些只知杀戮的蠢材,给他们一年时间也办不明白这件差事! 仅知杀戮的无德无能之君,终究还是要向他们低下头颅的——精神上低头也算低! 在场的大多数官员此时都是抱着这种想法。 乔应甲和洪承畴则想的更远。 前者想着今天过后,便该联系京里的人让他们做好准备了。 后者则在想皇帝散会之后肯定会单独召见他,而他又该如何与皇帝慢慢周旋. 众人心思沉沉,一直等着皇帝出现。 可随着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人来。 一众官员不禁开始不耐、焦躁起来。 现在虽是秋天,但不知为何今天的日头格外的高,晒的直叫人口干舌燥。 就在一众官员忍不住开始眉目传情,诉说皇帝太喜欢摆这些空架子、实在是昏庸无道之时。 突然听到身后百姓传来一阵骚动,而这骚动则在侍卫的一声“肃静”之下戛然而止。 众人知道,皇帝终于出现了! 随着身后民众“万岁万万岁”之声响起。 一众官员也是赶忙口中跟着高喝,同时将本就跪着的身体压的更低,连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一下。 极尽卑微。 万岁声音散去,皇帝落座。 跪在第一排正中央的乔应甲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道平淡声音。 “第一排拖出去,剐了。” 年老体衰的乔应甲起身的动作瞬间怔在半空。 他有些没太听清皇帝方才的话。 刚想起身问个究竟,却只感觉自己身体被几双强有力的大手给直接按住。 不光是他。 洪承畴及第一排的其他官员,皆是在话音落下之后都受到了如此待遇! 霎时间。 全场寂静无声。 场地之内的官员有人同样没听清皇帝刚刚究竟说了什么,但这种气氛之下根本没有一人敢做出什么僭越之举。 而第二排那些听见“剐了”二字的大员,已然开始浑身发抖。 怎么会有这样残暴无道的皇帝?! 怎么会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活剐官员的皇帝?! 他甚至连个罪名都没说!? 只是一句轻轻的拖出去剐了!!! 而刚刚被带走的那些人此刻也是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时间求饶之声不绝于耳。 但现在的他们对于皇帝所说的凌迟之事还抱有一线希望。 说不得皇帝是想先施威再施恩,此举只是为了收服人心让他们更好的办差。 可直到自己被扒光衣袍绑上了刑架,都未曾听到皇帝那里再传来一点动静! 这时。 众人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恐惧,哭爹喊娘丑态百出。 可众人的叫嚎却对行刑者的动作起不到一点延缓的作用。 下一秒。 一柄尖刀旋在乔应甲左胸,一大块皮肉便已被生生削去,扔在地上。 巨大疼痛刺激下,年逾六十的乔应甲直接晕了过去。 而贴心的行刑者对此早有准备,当即给他灌了碗可以续命的虎狼大药下去。 百姓们看着此举目瞪口呆。 但惊骇之余,心中又不免生出快意。 谁让他们过的苦,谁让他们过的好,他们再清楚不过。 操他妈逼的乔应甲,皇上没来之前他放过一粒粮食出来赈灾吗?! 没有! 非但没有,他还强行加收赋税! 想要仅凭做几天的好事便可洗脱自己的罪孽吗? 你真当放下屠刀便可立地成佛了?! 看着行刑架前的这些当官的。 众人不禁回想起自己前些时间饿死的亲朋好友,一时间也是忍不住有人振臂高呼:“剐的好!” 而架上的洪承畴也是最先反应过来,当即转头对着皇帝高呼道:“陛下!那本陕西大小官员的贪腐名册便是我让人送给您的!” “我对您忠心” “叫你妈呢?!闭嘴!” 洪承畴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锦衣卫一棍捣向嘴唇,牙齿都瞬间脱落了好几颗。 府衙之前的空地上。 只剩下凄厉万分的叫嚎声。 而第二排的那些官员听着这种哀嚎,已然有好几个在恐惧之下竟直接失禁了。 朱由检看了一眼这些人,淡淡开口道:“第二排一并剐了。” 第二排的官员再也承受不住恐惧,当即崩溃。 但朱由检的声音却并未因此停下。 “还有第三排。” 对于朱由检来说,他确实没这么多时间跟这些人耗下去。 就算是凌迟,那也是要讲究效率的。 一排一排的剐,还不得剐到天黑?! 随着朱由检的话音落下,在场数百名官员心神瞬间全面崩塌。 当场便有数十人昏厥过去。 而一旁的锦衣卫则是眼疾手快的用耳光、泼水等行为将这些人快速唤醒。 他们的想法很朴素:狗操的玩意,陛下没让你晕你他妈竟敢擅自昏厥,你也欠剐了?! 围观的民众看着前方一排排的人被带走,先是沉寂,随即又爆出更大的欢呼声。 余下的那些官员则是将此生听说过的全部神仙全都给拜了无数遍,只求皇帝不要再往后排点名了。 好在皇帝终究没有再往下扩大。 但尽管如此,跪伏于地的延安府各县官员仍是度日如年——前三排总计数十名官员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更别提还时不时有块肉皮被扔到他们身前。 这样的恐怖折磨,甚至让他们后悔从娘胎里被生出来。 他们想逃避、想昏厥,可偏偏每当有人支撑不住时,一旁的侍卫便用各种手段让他们醒来,然后强迫他们观看凌迟的过程。 半个时辰下来,已然有人开始精神恍惚,似要疯癫。 而对于这些人,那些侍卫又贴心的将他们击晕。 府衙前的空地,对于这些官员来说,已然成了无间炼狱。 而围观的百姓们就不同了。 随着被凌迟的官员越来越多,他们也变得愈发兴奋。 是!这些当官的现在是受了千刀万剐之苦了! 可延安府的百姓们,这些年所受的折磨难道就少了吗?! 在数十人同被凌迟的场面刺激下,无数民众陷入狂热。 最终。 演变成官员们痛苦万分肝胆俱裂,而百姓们则在振臂呐喊山呼万岁。 终于。 这场数十人一并被凌迟处死的大戏随着最后一人咽气,也是在中午之前彻底结束了。 百姓们嗓子喊哑了,挥拳挥累了,却依然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 至于剩余的那些官员们,精神面貌上则已然没了人形。 众人目光呆滞,此时全都只剩下一个念头:跑! 皇帝根本不是来救陕西的!皇帝单纯只是来杀人的!他们所有人都错估了这件事,也低估了皇帝的狠厉! 皇帝将陕西一众官员凌迟处死,却连个罪名都没给,这是何等残暴昏庸?! 剩下的所有人都明白了。 皇帝没有立刻要他们的命,是因为还要他们回去后厘民度田!! 可谁还敢留在陕西做事?! 刚才那几十人被一同活剐的场面,已经在他们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官不要了、房屋田亩全都不要了!他们说什么也要逃离陕西! 带上这些年捞的银子。 不管跑到哪里,结局都要比在陕西好上一万倍。 有银子在身,总能活得滋润! 可就在一众官员下定决心,回去之后即刻收拾细软跑路的时候。 皇帝的一句话却让他们瞬间心如死灰。 心中燃起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跟着彻底变成了绝望。 “其余人等立刻由锦衣卫押送回县,三日之内厘清各县田亩人口。” “畏罪自杀、办差不力、意图逃亡者,当即凌迟处死。” 求个月票,月底最后两天冲击下五千月票or2 第91章 以死养生,两难自解 府衙之外。 剩余的一众官员听见这话,只觉得一阵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攀而上。 随即便立马裹挟全身,将人的一切意志、思想全部击碎。 后两者办差不力、意图逃亡他们还能理解。 可他妈什么叫畏罪自杀也要被凌迟处死?! 众人不理解,但却真是连死的人都不敢再有了。 因为他们毫不怀疑。 若是他们真敢找机会寻死,那皇帝绝对会把他们从地理挖出来再剐一遍。 不仅如此! 他们的家人绝对也会被以极端手段给弄死! 能灭宗室亲王全族、十县杀九、当着全城百姓和官员的面活剐几十名高官大员。 这样的皇帝,还有什么是他干不出来的!? 太祖皇帝在他面前都显得仁慈了! 此刻。 心中懊悔的情绪甚至压过了对死亡的恐惧。 他们恨自己捞够了银子为什么没有早点跑。 像之前有些同僚那样——有人捞够银子又眼看民愤太大,竟直接弃官跑路。 这其中,有一大部分跑到江南,还有一部分直接北上跑到蒙古诸部去了。 前者他们不在乎。 因为那里是真正的吃人不眨眼之地,他们到了那里只会被世家豪族们当作一条野狗弄死。 然后随手丢在路边。 但后者他们原先鄙夷,现在却是真羡慕了。 听说有些人去了蒙古六部后,不光能保全财产,还能混个一官半职什么的,过的极为滋润。 若是他们也早点跑了,哪里还会沦落到今天这种求生不得求死更不得的境遇?! 但懊悔与艳羡的情绪在心中来回交织,最终又变成了对这些跑出去的人极大的恨意。 在巨大的恐惧之下,这种恨意极为纯粹: 大家原本都是延安府的官员,现在我们在这受苦,你们却在外面享福?! 滚你妈的吧!老子们死要拉着你们一起死。 一众县级官员虽未有任何沟通,但心中却在这种时候达成了一种极为诡异的共识。 厘民度田? 可以! 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干,毕竟谁也不想受这千刀万剐之罪。 但干完之后,我不光要把这些文策给上报上来,我还要把这些年跑到蒙古诸部的汉人给一并报上去。 一方面是众人一想到那些跑出去的官员还在好好活着,就比自己死了还要难受。 另一方面有一点其实一众官员在这个时候并不敢承认。 甚至说,连在自己心中偷摸承认的胆子都不太有。 那就是他们想凭借此举报复皇帝。 没办法。 现如今肉体上已经直接被皇帝给干碎了。 若是再不整点精神胜利法的话,那人直接就成行尸走肉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 你皇帝喜欢杀大明朝的官员是吧?! 好!那这些跑到外面去的大明官员,你杀不杀?! 你脑子一热真去杀的话,那大概率你自己也得死外面。 你不杀,那你就是无能之君! 自古以来,只有能开疆拓土的皇帝才算是真天子! 只杀自己人算什么本事?! 唐宗宋祖、秦皇汉武,哪个不是打的周边异族抬不起头来? 甚至说直接派使者去操人家小国国王的妈! 可你呢?! 陕西被套虏、西番.当做承欢之物般随意进出。 辽东地区自不必多说,还有倭寇、土司. 大明国周边的异族数不胜数。 这些人你能治的了哪个?! 你只敢杀我们,却不敢去杀那些拖家带口跑到外面的人。 那我们就是死了也不承认你是大明天子! 虽说这种精神胜利法有些荒诞。 但现如今这种局面下,它确实是存在于如今这群官员的潜意识中的。 不过也仅仅就只是潜意识罢了。 稍微上浮一点的胆子,他们都没有。 因为真是被吓怕了,怕到不能再怕那种。 而心中生出这个念头后,这些官员们注定没有机会再去多想这些事了。 不多时。 他们便被锦衣卫给押走办差了。 延安府比不得西安府,一共只有十六个县而已。 所以对于圣驾队伍中本就不算多的人手来说,并不算太大的负担。 两三名精锐,剩下再带些随从人员,足够把这些人看的死死的了。 延安府府城内正在上演凌迟大戏之时。 孙传庭也是带着一队人马连夜赶了过来。 虽说近日来的连轴转放一般人身上确实受不了,但在孙传庭心中那股救国救民的意气加持下。 他非但没有感到疲惫,甚至赶路的时候还有心思体察了下民情。 没办法。 近日以来,陕西之内的各种动静实在太大。 整个陕西都因陛下的到来而变得风起云涌。 就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孙传庭还真在赶路途中,听到了一个让他担忧万分的消息。 汉中府的瑞王朱常浩,在听闻秦王宗室被陛下全族诛灭之后。 竟开始公然将府城及周边数县大牢内的亡命之徒全部派人劫掠而出,于王府之中日夜操训起死士来。 瑞王这两年刚刚就藩,虽不及在陕西当地经营多年的秦王实力强横,但也绝对不容小觑。 别的不说。 瑞王府仅一个王府的占地面积,就足有汉中府府城的一半之巨。 可以说整个府城都是瑞王一人的独立王国也不为过。 而且不光王府之中家丁众多,瑞王所拥田亩也是一个天文数字。 其府中仅被明文记载的良田——是良田而非普通田亩。 就有两百万亩之巨。 这两百万亩里,其中一半以上是存于陕西境内的,剩下的则分布在山西、河南、四川。 在现如今的陕西境内,瑞王朱常浩是一个完全不弱于秦王朱存枢的存在。 但对于这么个庞然大物。 孙传庭实际上所顾虑的还真不是瑞王的实力有多强。 秦王都能杀,还杀不了你瑞王?! 孙传庭真正担心的是时间! 陛下当然可以像诛杀秦王那般,煽动民意除掉瑞王。 但问题是,这需要时间。 就算比操办秦王时要快,但那也同样需要时间。 这时间说长不长,几天下来延安府内的粮食倒是还足以支撑全府用度,不会出什么大岔子。 但问题是,延绥军镇所给的边关压力实在太大。 毕竟算算时间,恐怕蒙古诸部过不了几日就要南下劫掠了。 而延绥军镇的事情又必须陛下亲至才得以解决,这个时候事情便是变得相当棘手了。 瑞王府已经明显有了反意,万一到时候边关生事,瑞王再趁机起兵,那就是前后夹击了。 所以孙传庭想赶来劝谏陛下: 近些日子里先不要再对宗室动手,而且不光不能动,还要使些手段安抚他们一番。 至少把边关稳住了之后再动。 虽然此举有些许服软之意,但为了大局也只能忍上一忍了。 孙传庭也对瑞王招揽亡命徒的举动恨之入骨。 但陕西境内种种困境此起彼伏,孙传庭想不到除了大加安抚外,还能有其他什么办法。 而且最要命的是。 孙传庭还担心瑞王假意接受安抚,实则背地里憋着搞个大的。 有秦王的前车之鉴,这群王爷绝对不会老老实实的坐以待毙。 但偏偏他们不死还不行。 一百多万亩良田,够养活多少百姓了? 更别提府中的那些存粮,掏出来说不定能给延安府吃上几天。 想到这里,孙传庭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 他准备再次向陛下去毛遂自荐——为了大局,他孙传庭要亲自前往汉中府去安抚瑞王。 说句不客气的话,现如今除了孙传庭自己,圣驾队伍里还真没有人能再去办妥这件事了。 总不可能让陛下亲自屈尊去安抚叛贼吧? 所以此行虽然危险重重,但孙传庭心中并无任何惧意。 陛下都为了大明准备御驾亲征了,他做臣子的难道还会怕死不成?! 等他亲自向陛下确认完御驾亲征的消息,他便立即请命动身前往汉中府。 就在孙传庭思索如何安抚瑞王朱常浩之时。 汉中瑞王府内。 年岁还不到三十的朱常浩正身披袈裟、一边滚动着手中佛珠,一边满脸肃穆的观赏着王府内的甲士死命搏杀。 自年少时期,朱常浩便开始吃斋念佛。 他一向不好女色,唯独爱财。 先前在京里还未就藩之时,他便一直在通过各种手段找内帑、找户部要银子。 甚至说。 连自己准备结婚需要银子采买东西的理由,都拿出来用了无数次。 只是为了多要点银子和田产。 没办法。 出家之人,淫我不沾了,那银你总得给我留点吧?! 而现在。 秦王被抄家灭族之事,他已经听说了。 所以为了保护自己的一生挚爱。 即使是佛门中人,现如今也不得不举起屠刀了。 他详细了解了秦王被除掉的经过,最终得出结论——秦王之死,实在是因为他没有将主动权一开始就给捏在手里。 结果就是一步慢步步慢,被那歹毒的皇帝给用计阴杀。 因此这种低级错误,他朱常浩绝对不会再犯。 只要皇帝敢来汉中府,那他就直接率兵伏击,跟皇帝拼个你死我活出来。 身为佛门中人,朱常浩也不想和自己的手足血亲闹到这种地步。 但谁让皇帝他实在太过毒辣?! 想起那个竟胆敢没收同宗财产分给贱民的皇帝,朱常浩刚刚还在袈裟下被映出几分佛像的面容。 陡然间变得疯癫峥嵘起来。 前方的甲士搏杀之声变得越来越激烈,朱常浩手中的佛珠也滚动的越来越快。 哗啦啦—— 不知为何,手上那串价值数千两的佛珠竟突然间线绳绷断,随即佛珠散落一地。 朱常浩抬头一看,这才发现是前方的搏杀已然停止。 最后一个名义上的敌寇,也随着佛珠的断裂而被斩去首级。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有秦王的例子在前,瑞王为了自保,自然会选择用活人练兵。 如此一来,才能最大限度的提高军队战力。 同样是因为秦王的缘故。 朱常浩所选的这些练兵耗材里,并没有平民百姓。 其中一部分是犯了刑法但却不够狠厉的罪犯。 另一部分则是汉中府内的一些最底层宗室。 那些贱民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联合起来的力量却的确能冲击王府。 所以朱常浩自然不会再去招惹他们。 非但没有招惹,他还给汉中府的那些贱民们减免了许多赋税。 虽说那些赋税也是他来就藩后刚加的。 但他毕竟刚来汉中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大肆祸害。 所以此举一出。 皇帝再想凭借煽动民意之手除掉他,是万不可能的了。 至于那些底层宗室,则是朱常浩刻意抓捕而来的。 毕竟练兵耗材总是要有的,百姓不能动。 那就只能把目标放在这些活的还不如百姓的底层宗室身上了。 说白了。 宗室与宗室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狗还大。 朱常浩根本没把这些底层宗室当成跟自己一样的物种来看。 而且朱常浩此举除了练兵之外,还另有深意。 如今全陕西都知道皇帝把宗室当成官吏一样杀。 那么过段时间,把这事给泼到皇帝身上去, 自然便能裹挟起全陕西的宗室愤恨。 你皇帝会裹挟民意,难道我宗室就不会了吗?! 想到这里。 朱常浩躬身向前,对着前方满地的尸体唱了声“阿弥陀佛” 他看着这些尸体,表情由刚才的疯癫转为怜悯。 这些人活着也只不过是在承受命运的业火而已。 贫僧此举也算是将他们送往极乐世界了。 朱常浩默默在心中又为自己记了一笔功劳。 同时。 他又不由得想起皇帝近日所作所为,眼神微眯。 朱常浩最近一直在遣人收集皇帝情报,如今已经知晓皇帝将大部分兵力派至延绥军镇了。 如此一来,皇帝若是再来汉中府的话。 那就可以轻而易举的送他一起前往极乐世界了。 就算不来,他也要想尽办法将其送去。 异族犯边之事常有,这点是陕西全境都众所周知的。 到时异族来犯,皇帝必会亲至延绥镇守。 而趁着这个时候。 自己从背后插他一刀,那么他便必死无疑。 朱常浩已经来不及去想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此刻的他只想皇帝死。 没办法。 出家之人,为了心中唯一的信仰,自然是要奋不顾身不顾一切的, 瑞王朱常浩。 延安府府衙内。 朱由检看着宗室名册上名字,准备等会就派人把他家给抄了顺便再全族处死。 老实说。 他最近比较忙,所以还真没来得及听说什么瑞王有意谋反的消息。 所以朱由检准备杀朱常浩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这个。 而是上午刚被放回去的那些官员,刚刚已经给他送来了周边县郊的田亩、户籍名册。 这东西对于大明朝官员们来说,本就是他们赖以贪污的根本。 你要是连自己的县里有多少人、多少田都不知道。 那还怎么捞银子?! 所以这些东西,每个官员暗中都是有一个账本的。 朱由检治理延安府的策略,说白了其实很简单。 搞清楚了每县人口田亩后,直接统筹规划分配粮食,让全府百姓撑过这个冬天。 至于这么多粮食从哪来,一方面是从受灾稍轻的地方调度些来,例如西安府。 但更多的还是要靠抢。 毕竟前者也只不过是刚能自足而已。 所以坐拥百万亩良田的朱常浩,就在这个时候映入朱由检眼帘了。 朱常浩究竟该不该死,对于朱由检来说根本不重要。 他的死对帝国有没有利,这才重要。 很显然。 朱常浩的死是非常有利的。 所以这个时候他怎么样都得死了。 至于如何杀他。 对朱由检来说确实连个问题都算不上。 兵力人手不足、时间不够充裕.通过客观条件来看,情况确实有些不利。 但只需一招转移矛盾。 所有问题便在顷刻间迎刃而解。 用底层宗室去杀上层宗室,再轻松不过。 深谙人性的朱由检再清楚不过,底层宗室对于大宗藩王的恨,要比百姓们还要强有力的多。 朱由检这些天来研究过,大明的宗室问题相当复杂。 除了顶层的亲王、郡王、将军、中尉,剩下的所谓宗室则纯粹是徒有虚名了。 而这些宗室才真正占了整个宗室份额的绝大多数。 但他们过的却甚至比普通百姓还要凄惨。 百姓还能种地、经商.这些人在祖制的压迫下,只得依靠俸银而生。 但陕西根本发不出来俸银。 如果是百姓和藩王之间是纯粹的阶级矛盾的话。 那底层宗室和藩王之间除了阶级矛盾,还有极大的内部矛盾。 自己的苦难固然可怕,亲戚的富贵却更加令人揪心。 这是人心中最深的仇恨,或者可以称呼它为劣根性。 所以对于朱由检来说。 仅需一纸诏令,就足以把陕西境内这群底层宗室全给煽动起来。 他刚准备开口下诏,恰逢此时有一名小太监躬身前来禀报道:“陛下,孙传庭孙大人求见。” 朱由检点点头:“带他过来。” 孙传庭被带进房间,请完安后刚准备开口和陛下说及汉中府瑞王之事,陛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却让他瞬间呆滞。 “传庭,你来的正好。” “带人去汉中府,将瑞王朱常浩抄家灭族,办完瑞王府后,再去把陕西境内剩下的其他王府也一并处理掉。” 孙传庭:? 晚点还有一章 第92章 李自成杀疯了! 听着这话。 孙传庭当即愣在原地。 孙传庭当然也想让瑞王死,瑞王都明着跳反了,还留着他的命干什么?! 但问题是怎么杀?! 这才是让孙传庭真正呆滞的原因。 兵力全在延绥军镇、煽动百姓的话时间一长极易生出变故、而且瑞王搞不好会直接狗急跳墙。 可孙传庭知道,陛下所言必然不会是儿戏。 他刚想请陛下明言为自己解惑,就听到前方声音再度传来。 “带队人马去汉中府宣朕旨意,瑞王朱常浩时常虐待、屠戮底层宗室.” “.” 听着陛下说出的话,孙传庭越听心越惊。 明文圣旨,说朱常浩屠戮底层宗室,然后煽动底层宗室去行复仇之事?! 不仅如此,还说杀完后把王府里的钱财三成分给他们?! 这.还确实真有用! 底层宗室过的有多苦,孙传庭这些年游历四方时是曾亲眼看见过的。 一个无爵宗室常年领不到俸银,实在活不下去了编了双草鞋去卖。 然后被当地官府直接拖过去毒打一顿。 一边打还一边问:我大明朝一副蒸蒸日上的情景,你堂堂宗室之贵,当街卖草鞋是想打大明朝的脸?! 还是说你想学刘备?! 而对于秦王、瑞王这种级别的宗室而言,当地官府却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同为宗室。 这其中的不平等所带来的仇恨可想而知。 再加上陛下现如今在陕西地区的威望。 一封圣旨下去,把这群本就心怀愤恨的底层宗室给煽动起来,简直是再简单不过。 奉旨杀仇,不赶着去的是这个! 孙传庭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琢磨一路,都没想出来怎么解决的瑞王,竟然能通过这种方式直接诛杀。 而且不光是瑞王,陕西境内的其他几个王府也会被一并除掉。 如此一来,且先不管外部如何。 反正陕西内部是绝对安稳了。 官吏已被杀破了胆,有能力的宗室也被尽数屠戮。 那接下来,陛下便可将心思全部放在边关事务上了,攘外必先安内! 孙传庭不敢再多耽误时间,赶忙跪地伏首道:“微臣领旨!” “只是微臣临行之前,还有一事想向陛下确认.陛下将半数兵力派至延绥军镇,是否是准备御驾亲征?” 听着孙传庭的话,朱由检淡淡点了点头。 光凭杀几个王爷抄出来的粮食,还不足以够延安府的百姓顺利度过冬天。 所以草原上的异族,自然而然的就承担起了供粮的义务。 帝国发展不靠抢,靠什么?! 一场仗打下来,延安府就吃得饱饭了。 孙传庭看着点头回应的陛下,一时间只觉得喉咙哽住。 原本有很多话想说,最终也只化为一句:“微臣明白了,等臣办完宗室的事就立马去延绥军镇与陛下汇合!” 与此同时。 延安府,米脂县。 士绅韩家府院之中。 韩家家主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堂下的韩金儿,一时间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没想到。 他让自己女儿去找那个李自成联姻,结果事情竟然闹到了这种地步。 当然。 韩家主并不是因为李自成被自家女儿当街掌掴而愤懑。 一个小小的驿卒而已,打了就打了,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他真正气愤的是,在现如今这等紧要关头下,韩金儿还给自己惹了一件满城风雨的事出来。 要知道,自从皇上来了陕西之后。 他们这些县中的士绅大户可是没少受罪。 米脂县内有几家士绅都直接被抄家下狱了,就是为了把粮食给弄出来赈济灾民。 他们韩家也是因为和县令有着大交情,方才躲过一劫。 但即使如此,韩家还是割了一大块肉出去。 所以现如今韩金儿还敢如此嚣张行事,怎能让他不气?! 这不是上赶着给皇上当靶子吗?! 就算皇上注意不到他,万一那些刁民因为此事过段时间想起韩家之前的跋扈往事,将那些事给捅出去。 那韩家主毫不怀疑,现在的县令会直接舍弃他们家。 用他们这个弃子来保住自己的官位。 一时之间。 韩家主也是越想越气,扬起手中拐棍就朝堂下的韩金儿砸去:“你这个孽畜!” “我看韩家早晚都要亡在你手上!!” 一旁下人见状,也是赶忙将其拦住:“老太爷消消气!小姐她毕竟不甚懂事!” “再说了,那李自成说破天也是敢怒不敢言的孬种,不会生出什么事端来的。” 韩金儿边躲边嚎哭道:“爹!你为什么非要我嫁给那么个窝囊废!” “给我住口!你这个孽畜!” 韩家主被下人拦住,也是没有再追打韩金儿。 但对于自家女儿的疑问,韩家主却未作任何回答。 只是一味叫骂,让她赶紧滚去找那个李自成把这门婚事给谈下来。 韩金儿跑出家门之后,韩家主方才消了点气。 对于为何非让自己女儿嫁给李自成这件事,他自然是有自己的安排在的。 他知道皇上来陕西,瞄准的就是他们这样的士绅大户。 所以他必须要找个足够穷的女婿姻亲,名义上把财产全都转给这名女婿,如此才能真正保全性命。 但这女婿又不能太过难以拿捏,否则日后必然生出变故,这样的例子可太多太多。 于是。 韩家主的目光便瞄准了李自成。 毕竟整个米脂县也没有谁比他更符合条件了。 想着这些事情。 韩家主又挥手叫来几个家丁,吩咐道:“你们几个跟着小姐一起过去,那个李自成要是再不答应,就直接把他给我绑来。” “这事说什么也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 “是!老爷!” 眼见几名家丁提着短棒离去,韩家主这才放心的松了口气。 不多时。 被自家老爹赶出来的韩金儿便一路来到李自成家门口。 然后便在李自成家门口破口大骂起来。 韩金儿的脑回路很简单。 在自家受了气,那自然要从别的地方变本加厉的讨回来。 而且站在她的角度来看,李自成这种人当街被扇巴掌都不敢说什么,把他痛骂一顿他自然便会跟着自己老老实实的回去成亲。 目前的状况也确实不出韩金儿所料。 面对着她的叫骂,李自成只是低头站在自家房檐之下,默默忍受。 而韩金儿见此情形,自然也是越骂越起劲。 村子里的村民都被给吸引了过来,站在旁边围观。 村民毕竟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稍微与李自成有些交情的,也是赶忙劝住韩金儿让其别再这般折辱。 没什么交情的,则是站在一旁默默看戏。 当然。 也有好几个幸灾乐祸的,在那里出言调笑,生怕事情闹的不够大。 毕竟最近好不容易吃饱了肚子。 现在又有这种好戏看,可不得起起哄找找乐子吗? 对此,李自成依然只是低头沉默,只不过身形开始慢慢颤抖。 众人的劝阻对韩金儿起不到一点作用,同时因为那些人的起哄,她嘴里的话也开始变得越来越脏。 直到韩家的家丁赶来,韩金儿方才稍作停顿。 家丁见围了一圈人,自然清楚是发生了怎么一回事。 不过来之前他们得了吩咐,不想把事情给闹大,于是便握着短棍来到李自成面前: “小子,老实跟我们回去吧,这样还能少吃点皮肉之苦。” “韩家的女婿可不是谁都能当的,你小子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韩金儿鄙夷得看了李自成一眼,刚想再开口嘲讽些什么。 却看见李自成从腰间拔出什么东西,随即一阵寒光猛的朝自己脖颈刺来。 噗呲—— 一股热血从韩金儿脖颈喷出,直直洒在李自成脸上。 韩金儿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面前之人一眼。 可还不等她反应过来。 就看到李自成从自己脖子里拔出那把尖刀,再以同样利落的动作刺进那几名家丁脖颈之中。 数息之间,李自成已连杀数人!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人群瞬间呆若木鸡,众人甚至都忘了逃亡。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 李自成连杀数人后竟没做任何停顿。 而是来到刚才那几名出言嘲笑的村民面前,拽着衣服便又是一刀扎进脖颈。 “操你妈的!我让你笑!” 又是数人死于刀下。 人群这个时候方才如梦初醒,四散奔逃。 李自成并未上前追击随意虐杀,而是割下韩金儿头颅之后,一手提头一手拿刀,大步奔袭来到驿丞家中。 平日里,驿丞对他的所有欺辱他都忍了下来。 但现在,他不想忍了! 片刻之后。 驿丞一家五口被尽数灭门。 即使已经短时间内连杀了十余人,李自成却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从驿丞身上摸出驿站府库的钥匙。 李自成从府库里挑了身盔甲,带上几把长刀,一言不发的骑着马朝县城中行去。 按理说。 一个全副武装的人是不可能大摇大摆的进入县城的。 但偏偏今天县里的主要官员都去府城开会了,一时间城门守卫疏于值守,就这么被李自成给骑马闯了进去。 身披铠甲手持长刀的李自成,丝毫没有理会县城内百姓的议论,而是径直来到韩府门前。 他一脚踹开韩家大门,目光冷峻的走了进去。 随即。 院内传来搏杀声和惨叫声。 约莫两柱香的功夫后。 韩家上下连带仆人家丁共计三十七口人,被屠戮殆尽。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是引来了数不清的百姓和一小部分官兵。 李自成提着一串人头走出来时,围观百姓纷纷惊呼着后退。 而官兵则是跟着一起退去不敢向前。 一个月几钱银子,谁敢跟一个杀红了眼的暴徒玩命?! 最重要的是,这人还穿了铠甲! 领导又不在,谁敢上啊?! 李自成目光平静的扫向这些人,并没有任何动手的意思。 其实从他刺出第一刀开始,他就没想着活了。 心中所想无非就是杀完所有该杀的人后投案自首。 落草为寇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那也同样意味着,他从今以后便要对手无寸铁的平民大下杀手了。 这并不是李自成想要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中的人头。 这辈子,反正已经够本了。 李自成的目光扫过那些官兵,他本想扔下兵器自行投案。 可看着他们胆小如鼠的样子,李自成又实在不想自己死在这些人手里。 突然间。 李自成脑中又再次闪过那股命运的战栗。 皇上好像是来延安府了。 所以既然横竖都是一死。 那还不如死在皇上手里。 李自成不再犹豫,翻身骑上马后,径直往府城方向行去。 围观人群立马推搡着挤开一条道路。 竟无一人敢拦。 第93章 饭前饭后,传庭屠藩 深更半夜。 延安府府城却仍是灯火通明。 李自成看着前方戒备森严的城门侍卫。 默默脱去盔甲,用清水洗了洗脸又换了身衣服后,方才进入城中。 他是来找皇帝投案的,不想连圣驾的影子都没见到,就被守卫剁成臊子。 幸运的是。 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了,但城门那仍有一些神色慌张不安、看上去像是官老爷的人在不断进进出出。 府城并未完全宵禁。 李自成也是在经过一番盘问后,跟着混了进去。 进入府城后。 李自成一路跟着那些官老爷的脚步,来到府衙附近。 看着前方不远处严密的侍卫和象征着皇权的龙纛。 李自成慢慢走到警戒范围最外侧跪了下来,高声宣喝道: “米脂县银川驿驿卒李自成,因受欺辱无法忍耐,一怒之下杀同乡四人、县中驿丞一家五人、县中士绅一家三十七人。” “特来投案!” 李自成的声音很大,他也在尽可能的想着多吸引一些别人的关注。 他此时的想法很简单。 反正都要死了。 那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多吸引一些关注,说不定还能上上县志什么的。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静静跪在地上等着门口的侍卫将他拖走。 但让李自成没想到的是,侍卫们只是轻瞥了他一眼,然后淡淡吐出一句: “来个人带他去衙门。” 李自成:? 我一个人杀了几十个人,你让我去普通衙门投案?! 那我这么大动静不是白闹了,一夜的路不是也白赶了吗?! 他当场就有些着急了:“小人自知犯了死罪,但就是不愿死在衙役之手,才特来向陛下投案小人想在死前见一次陛下!” 侍卫有些不耐烦的道:“陛下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若是放在平时。 侍卫还真就转身进去通报了,毕竟陛下也曾交代过有人才求见的话需要向他禀报。 眼前这个叫李自成算不算人才暂且不论,但这份胆子确实是够大的。 不过不赶巧的是。 陛下今天出城巡视田亩去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呢。 侍卫说着,便准备将李自成给拖走。 但李自成来这里就是为了见皇帝的,当即也是有些着急的大声叫喊起来: “那些官吏没资格审我,我要见皇上!” 恰逢李自成叫嚷之时。 圣驾人马从街道另一侧滚滚袭来。 而执勤的侍卫见陛下回来了,慌忙将李自成给一同按了下来,跪伏于地。 圣驾前端的开路太监,见李自成被按住却仍还在不住挣扎。 也是皱着眉头开口询问道:“此人何故喧哗?” 侍卫赶忙上前解释一番。 开路太监听完事情经由后,也是斟酌片刻后转身去向马车内的朱由检汇报了下此事。 朱由检听着属下的汇报,淡淡点了点头:“带他到府衙内来见我。” 对于朱由检来说。 等陕西境内的事情全部料理完之后,他便要动身前往延绥军镇了。 所以队伍中多一些血勇之人,并不是什么坏事。 当然。 前提要先看看这个李自成是真血勇,还是投机取巧哗众取宠之辈。 而此刻。 被按在地上的李自成,听见前方传来太监的声音说皇帝竟然准备要亲自接见自己,一时间不由得呆愣在原地不再挣扎。 他原本来府城只是想投案自首,一死了之。 但没想到皇帝竟然主动要见自己。 别说是皇帝了。 若不是最近皇上下令赈灾,李自成连米脂县的县令都没见过几次。 最重要的是。 李自成突然像一个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那般,捕捉到了一丝生的希望。 是! 从法理上来说,他确实是犯了滔天大罪。 但他究竟该不该死其实只在于皇帝一念之间。 一时间,李自成不由得心潮澎湃起来。 虽然在来之前,李自成确实是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但现在生的希望就在眼前,谁又不想活?! 不多时。 随着朱由检回到府衙的临时行宫之内,李自成也是被带了过来。 此刻。 能一句话自己命运的人就在前方。 但跪在地上的李自成,却是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屋内无形的气场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李自成自己也怕哪点没做好陡然间惹得陛下不悦。 西安府内的官吏士绅,可是都被陛下杀完了! 就在李自成紧张万分之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道淡然声音。 “将你愤而杀官之事说来听听。” 李自成终究是个老实人。 尽管他知道接下来的回答大概率关乎自己小命能否保住,但他依然没在这个时候夸大自己所受的压迫。 只是将事情的起因,从头到尾给不做任何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遍。 朱由检听完后,对一旁属下吩咐道:“派人去米脂县调查一下他说的是否真实。” “真的话就留他一命到边关戴罪立功,假的就凌迟示众。” 说完。 朱由检就起身离去了,只留下跪在地上的李自成表情呆滞。 自己的命就这样保住了?! 而且还有机会戴罪立功?! 想起刚刚陛下所说的戴罪立功一次,李自成就感觉那股来自于命运的战栗又一次将自己裹挟。 他浑身颤抖,心中已然生出为陛下效死之意。 之前。 在县中被人那般欺辱之时,从未有一人替他做过哪怕一次主。 可陛下.在听说他的事后,竟然还愿意给他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不就是去边关砍人吗?! 已经砍了几十个人的李自成,现如今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再加上脑海中的宿命感,让此刻的李自成已然下定决心: 等去了边关之后,势必要在那里成就一番事业,以报陛下之恩! 很快。 李自成便被带了下去,暂时和圣驾队伍中的侍卫待在一起。 心中激动慢慢控制住后,李自成也是和这些人聊起了天。 当别人问起他是如何加入圣驾的时候,李自成也是带着几分自豪的回答道: “我在米脂县内手刃了一户士绅好几十人,事后我不愿意死在那些官兵手里,便特地跑到这里向陛下投案!” “没想到陛下竟愿意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几十个人?!” 听着同袍口中的诧异。 李自成刚想回答,但对方的下一句话却又让他瞬间呆住。 “饭前还是饭后啊?” 李自成:? 什么叫饭前还是饭后?! 李自成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 他才搞清楚对方竟然真的只是问,那几十个人是饭前杀的还是饭后杀的。 李自成:…… 不怪他如此失态,主要是关于陛下的传闻他也只是听说而已。 哪能想到圣驾之中随便一个人都有这种本事?! 看着呆若木鸡的李自成,那名同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吧。” “前两天有个叫张献忠的,就是因为作战时表现不错又有几分脑子,直接就被陛下派去延绥军镇了。” “所以要是好好干的话,等陛下从陕西回去后,说不定你们俩都能混个将军当当。” “我们反正都是要跟着陛下回京的,陕西这边到时候可缺人手了。” 听着这话。 李自成沉默半晌后,心中滚起火热。 那股宿命感又在他心中翻腾起来。 少年时不知天高地厚的壮志雄心,也跟着在这一刻重新奔涌而出。 李自成攥紧拳头。 甚至说等不及现在就立即前往边关。 他不认识那个叫张献忠的年轻人。 但既然对方一个流民都能获得陛下的青睐,那自己难道就不行了吗?! 至于怎么样才能像张献忠一样引起陛下的注意…… 那既然陛下让他去边关戴罪立功,自然是要多杀几个来犯敌人了! 翌日,清晨。 孙传庭一夜奔波,路上只睡了一两个时辰,终于来到汉中府范围,进了府内的一个边县。 据他所知。 这个县中便有着数十户记录在册的奉国中尉,加起来人数足有好几百人。 奉国中尉,名号听起来响当当,但实则就是路边一条。 属于是根正苗红的底层宗室。 因此。 孙传庭也是未作任何休整,便直接率人前往那些底层宗室的聚集区。 毕竟。 等陕西境内的事全部处理完后。 陛下就要着手于边关事务了。 原本孙传庭来陕西只是想多救些百姓。 结果现在不仅百姓能救,还有机会跟着陛下建功立业。 而且孙传庭知道。 以陛下的盖世之能,到了延绥军镇后必然不是简简单单的守关而已。 说不得还能为大明开疆拓土! 建功立业、开疆拓土,哪个有志向的男儿能忍受的了这样的诱惑?! 孙传庭舔了舔嘴唇,手指微微颤抖。 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所以陕西境内还剩的这几个藩王,必须要以最快的时间处理掉。 而刚好。 当地衙门为了方便管理,往往会把大明的底层宗室特定圈养在一片区域内。 这可是为孙传庭省去了不少功夫。 此时。 县中的奉国中尉们,看着那象征皇权的龙纛出现在自己身边。 心中先是惊恐、随即又跟着出现愤恨。 他们早就听说了皇帝来陕诛杀秦王的事。 而且最近这两天坊间还在不断有传言说,皇帝是要把陕西全部的宗室全给杀光! 虽说他们和秦王完全是两种概念。 底层宗室某种程度上连人都算不上,但他们名义上毕竟也是宗室不是?! 所以龙纛一出现,众人便觉得这是皇帝派钦差来杀他们了! 一时间,人心浮动。 数百名身形瘦削的底层宗室,也是顷刻间将钦差给围了起来。 说实话。 现在这年头还老老实实留在大明境内的底层宗室,他们对皇帝的忠诚度其实是非常高的。 因为但凡不忠诚的,早都跑到北边去投靠异族了。 但这些人怎么也想不到,他们都过的这么惨了,皇帝竟然还要将屠刀对准他们。 有这样狠毒的皇帝吗?! 看着周围这一圈面色不善的,孙传庭骑在马上。 当即用一种极其直白的方式高声喝道: “我乃钦差!奉皇帝诏令带你们前去诛杀瑞王朱常浩!” “瑞王死后,府中除粮食外的财物全部分三成给你们!” “不光瑞王,陕西境内其他藩王皇帝下令也一并处死!财务一样分三成给你们!” “而且事成之后,皇帝还特准你们不再强遵祖制,经商、种田、从军,日后你们都可为之!” 众人:? 数百人听着这话,皆是陷入懵逼状态。 皇帝下诏让他们去诛杀亲王?! 还答应他们可以不再强遵祖制?! 而且还是完全合法的抢劫杀戮,事后还有三成的战利品?! 操他妈的! 刚才是谁想着对钦差不利?!又是谁想在背后构陷陛下狠毒的?! 给我站出来!我先第一个杀了他!! 就在众人呼吸急促之时,孙传庭又开口了: “这都是陛下念你们困苦,那些藩王又各个作恶多端,方才有此诏令。” “这可等于是陛下一个人替你们将所有骂名与罪过全担了!” 此言一出。 对皇帝的感激、对藩王的嫉妒、对钱财的渴望.数种情绪在这些人心里来回碰撞。 最终演变成众人跪在地上热泪盈眶发自肺腑的喊着“皇上万岁!” 一时间群情激愤,众人恨不得立马冲到府城去把瑞王直接给宰了。 这个时候。 孙传庭的办事能力就体现出来了。 他当即带着这些人来到县衙前。 从县衙中取出兵甲马匹后。 又从这些人里选出与临近县中底层宗室相熟的人,前往那里宣读圣旨。 一传十、十传百。 因此只不过半天时间。 孙传庭就在汉中府内拉起了一支数千人的宗室队伍。 虽说这支队伍看上去有些凌乱,其中还有不少是拿着农具作为武器的。 但它的战斗力绝对是不容小觑了。 对于这些底层宗室而言。 不发钱他们都愿意去干死那些亲王了。 更别提现在可是:抢够皇帝的、留够集体的、剩下都是自己的! 谁不玩命?! 与此同时。 瑞王府内。 朱常浩正跪在蒲团前,对着前方的玉座金佛不断滚动佛珠。 嘴里虽在唱念着慈悲为怀的佛经,但朱常浩心中想的却是极尽酷烈的杀生之事。 没办法,他实在太怕皇帝来抢自己府中的金银财宝了。 那些东西可都是他的命根子!谁都别想碰一下! 朱常浩看的很明白,秦王说白了也只是未曾及时面圣而已。 这么点小事都能直接被皇帝给全族屠戮,那陕西境内剩下的其他藩王还能活吗?! 在这种念头下。 朱常浩越发焦躁,于是便叫来府中一名亲信手下,开口吩咐道: “去替孤给其他几位王爷传个口信,跟他们讲只要那位在陕西一天,那大家便过不安生一天。” “孤知道那位马上就要动身前往延绥军镇了,所以孤愿意起这个头,和几位同宗一起,联手为大家搏出一条生路来。” 亲信领命,转身离去。 但此人离开后还不到半个时辰,便又屁滚尿流的出现在朱常浩面前。 “不好了王爷!城外有人打进来了!城门已经守不住了!” 台风来了今天中午出去干饭被暴雨淋湿了,结果下午就不出意外的感冒了。 吃了药头有点晕,今天估计只有这一章了or2 第94章 血雨腥风,异族需要集中 “你说什么?!是谁打进来了?!” 瑞王朱常浩听着手下汇报,顿时脸上涌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可看着手下那千真万确的样子,朱常浩也跟着瞬间失了态。 他表情有些疯癫,两手拽着手中佛珠自言自语道:“是皇帝又煽动起民意,裹挟那些贱民打过来了?!” “不!这不可能!” “孤刚给那些贱民施了恩,他们不可能这么轻易被皇帝煽动!” 手下看朱常浩一副疯癫的模样,也是赶忙出声解释道:“王爷!不是那些贱民!是皇帝身边的那个孙传庭,带着一群宗亲杀过来了!” “他们还喊出口号,说是奉旨杀藩!” 朱常浩听闻此言顿时呆愣。 煽动宗室杀宗室?!! 他.他怎么敢?!! 为了银子,他竟能做出这种违背祖宗之事?! 朱常浩浑身颤抖,秦王死时,他还不觉得有什么。 可现在,他是真的怕了。 因为他从没想过,比自己还要年少十岁的皇帝,竟能残忍毒辣到这种地步! 朱常浩疯了似的抱起供台上那尊玉座金福,对着手下爆喝道:“快!快叫王府卫士拖住那些人!” “让死士送孤出城!” 一边说着,朱常浩一边开始疯狂的往衣袍之内塞着各种珍奇财宝。 手下看着这幕也是大急。 你妈逼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他妈惦记你那些逼玩意! 早把这些东西献给皇帝,哪里还会沦落到今天这种下场!? 可手下心中骂归骂。 脚上的动作却一点没有犹豫。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他和王府是命运共同体,王爷倒了他自然也跑不了。 但手下刚跑出去没多久,就听到王府外面传来交战之声。 大惊失色下他顿时又跑了回来:“完了王爷!他们打进王府来了!” 仍在佛堂内大肆抓拿金器的朱常浩闻言身形一滞,怀中的各种名贵宝物便是稀里哗啦的散落一地。 就这么呆愣片刻后。 朱常浩反而不再疯癫而是镇静下来。 他竟又重新跪坐到蒲团上,滚动起手中佛珠来。 此刻的朱常浩,也不知是疯了还是怎的。 心中竟仍抱有八分侥幸。 “此次来的只是一个孙传庭而已,孙传庭虽是钦差,但名义上说破天了也只不过是个西安府提督。” “孤并未明着行什么谋反之事,他必然不敢杀孤!” “皇帝动孤的王府,无非也就是为了那些黄白之物。” “孤等会做低付小,先行保全性命日后未必不能送那毒君超生极乐!”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就在朱常浩心中疯狂唱念佛经之时,背后突然传来喧闹动静。 他回头一看。 这才发现一堆人马竟已至佛堂门外。 居中之人手拿长刀身穿官袍,想必便是孙传庭。 看着此人,朱常浩撑起身子躬身行了个佛礼:“阿弥陀佛——” “孙大人,孤” 话还没说完。 孙传庭的刀子已然捅入朱常浩胸口。 看着满脸狰狞的朱常浩,孙传庭有些厌弃的甩了甩刀尖上的鲜血。 妈的! 等着赶下一家呢,哪有时间跟你在这废话! 别耽误我回去跟陛下复命! 有什么话跟我大刀说去吧。 跟你在这多废话一句,那边关军镇的变故便可能多生出来一分! 杀藩王只是手段。 赶紧让陕西境内安定下来。 接着去处理边关事务才是最终目的。 干净利落的处理完瑞王后,孙传庭面向身后众人,高声开口道: “将瑞王府中存粮即刻运往延绥军镇,其余金银府库全部封禁。” “你们立即随我前去诛杀下一位藩王,本官以圣上名义保证,将陕西全境藩王处理完后,不会少你们一分钱财!” 众人振臂回应:“为陛下效死!” 孙传庭长舒一口气。 这个时候。 皇帝威望的作用就体现的淋漓尽致了。 威望这玩意看不见,摸不着。 但若是皇帝威望不足,那分战利品的时候孙传庭敢说大家先别分了,等我们打完下家再分! 那估计登时便会兴起哗变。 而现在。 有皇帝的威望在这里压着,仅凭一句话就可以做到杀了孙传庭都办不到的事。 千古一帝,不外如是。 孙传庭不做任何停顿,带领士气高涨的大批人马继续向下一个目标行进。 一波未平就又再起波澜。 陕西境内,登时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就这样。 约莫两三天后。 陕西境内所有能产生威胁的藩王,已全部被底层宗室所组成的洪流给屠戮殆尽。 这两三天来。 孙传庭也是几乎都没怎么合眼,但他却反而跟打了鸡血似的越杀越精神。 没办法。 每有一家藩王死去,孙传庭便觉得离目标要更近一步。 在这种极其强烈的正反馈下,孙传庭即使不眠不休也丝毫不觉得困顿。 不过杀完陕西境内的藩王之后。 剩下的那些底层宗亲却让孙传庭犯了难。 原因不是别的,而是这些人拼了命也要加入圣驾。 “陛下对我们这么好,我们不豁出去命去保护陛下,那还是人吗?!” “陛下要去边关?我们跟着一起去啊!钱都拿了哥们能怂?!” 但面对着这些人,孙传庭却也只得强行将他们遣散回原籍。 而原因则还是因为粮食。 且先不提这些人战力如何。 若是这么多人一股脑涌进延绥军镇,那延绥军镇要不了两天就得闹饥荒了。 所以让这些人分了钱财之后各回各家,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处理完这些事后。 孙传庭稍作休整,便第一时间赶往延安府府城,准备和陛下汇报这几天的情况。 但有些不巧的是。 孙传庭刚到府城,便听到陛下已经先他一步离开去往延绥军镇的消息。 不过孙传庭也没着急去追。 他确实不累,但手下人可是已经快不行了。 于是孙传庭便下令在府城之中休整一日,明日再出发。 不过这一休息不要紧。 孙传庭在住进府衙之后,立马不由得大惊失色继而极为焦虑。 因为他在府衙内。 看到了延安府各地官员送来的田亩及人口统计。 看着这些名册上的一串串数字。 孙传庭越来越心惊。 甚至直接忍不住脸色大变,引得一旁的随从都开口询问道:“孙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孙传庭没有回答,而是摆摆手让随从退去后继续翻阅那些名册。 据这些名册统计。 延安府本地的民众数量差不多有七八十万之多。 而实际的话,则可能直接达到百万之巨。 毕竟这年头正儿八经的户籍统计,一般只会少而不会多。 这也就是孙传庭惊忧所在。 有些东西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这么多张嘴,拿什么来喂饱?! 孙传庭这几天抄了几个藩王的家。 所以他再清楚不过。 那些所谓在府库中堆成小山的粮食。 在这巨大的人口基数下,也只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他原以为。 从异族那劫掠点粮食来,就能彻底缓解延安府的饥荒。 但现在看来,他还是太过乐观了。 除非陛下直接对草原六部开战,把他们的粮食给全抢过来。 可即使陛下在孙传庭心中有经天纬地之才,孙传庭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客观规律也就是国力在这摆着,陕西根本经不起这样折腾。 草原六部只要随便拖上几天,那陕西就会全境崩盘。 而且更要命的是。 延安府的这些人口,还基本都是老弱病残。 换句话说,他们的生产力非常低下。 即使把所有田亩分给他们去种。 他们依然种不出来多少庄稼,反而还会在这个过程中消耗掉更多的粮食。 这样的话等到了明年开春,饥荒搞不好会变得更加严重! 怎么办?! 这些天来,连杀人都没眨眼的孙传庭是真的急了。 他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就好像你为了一个目标付出了无数的努力,但却突然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一个怎么也解决不了的问题。 让你之前的一切全部白费。 从陕西其他州府调粮食来、或是把灾民迁居到那里? 没用,其他州府也只是勉强能自足而已。 陛下强行从别的省征调也不行! 孙传庭知道如今的大明已经腐朽成什么样子,这样的旨意无异于慢性自杀。 情急之下。 孙传庭甚至想到了自己老家也就是陕西邻省的山西。 因为山西有晋商。 商人毕竟还是逐利的。 花费大代价的话,说不定还能从他们那买些粮食过来。 可此举风险同样极大。 因为那些晋商也大概率会直接背刺一刀狠的。 虽说从小在山西长大的孙传庭,对这些人也是深恶痛绝。 但如今大局为重之下,恐怕只能相忍为国了。 当即。 孙传庭也是顾不得多想。 他让其他人留在府衙继续休息。 接着挑了两个精神头还算好的随从,便立即骑快马出去追逐圣驾。 他必须得赶紧去跟陛下协商一下此事,一个时辰都拖不得了! 好在圣驾队伍并没有走远。 半日之后。 孙传庭终于追上了圣驾的脚步。 此刻他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 来到陛下的马车里之后,孙传庭便快速将自己看完百姓名册后的担忧全盘托出。 但让孙传庭没想到的是。 面对自己的担忧,陛下只是轻飘飘问了一句。 “这有什么好难办的?” 孙传庭: 什么叫… 这有什么好难办的…? 这么严峻的问题…难道…不难办吗?! 孙传庭一时间有些懵逼。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 孙传庭方才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询问道: “那陛下准备怎么解决?” 老实说。 孙传庭真怕陛下的解决办法,是把那些百姓也给全杀了。 毕竟以陛下的性子和手腕,还真干得出来这事。 但孙传庭又没想到,陛下却在此时问了他一个看上去和此事毫无关系的问题。 “河套地区,草原六部的实力如何?” 虽不知道陛下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孙传庭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 “草原六部中以察哈尔部及鄂尔多斯部实力最为强横,据边关文策记载。” “两部皆拥兵过万,人口十余万,但文策必定有所夸大。” “据微臣前几日在延绥军镇所了解的,这两部真正的实力大概为数千兵马,五万左右的人口。” 说起这些事情。 孙传庭就不禁有一种胸口被堵住的郁结。 原因无他。 草原上一个部落的人口都有好几万人,光凭放牧怎么可能养得起这么多人?! 他们是如何在种不出大批粮食的草原上生存下来,甚至还活得不错的? 还不是靠趴在延安府万千百姓身上敲骨吸髓! 听着孙传庭的回答,朱由检点点头继续道: “除掉鄂尔多斯部的兵力过后,再把其部落中的五万人口尽数带进延安府。” “然后把这五万人送进集中” “然后把这五万人送到一个地方集中起来统筹规划,每天让他们种十一个时辰的地。” “如此一来,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孙传庭:? 第95章 鄂尔多斯要下雨,蒙古别为我哭泣 集中什么? 什么集中?! 把谁集中? 一天不是只有十二个时辰吗?怎么种十一个时辰的地?! 哦,原来陛下说的是异族啊。 那没事了。 听着陛下的解释。 孙传庭也是懵逼了好大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 没办法。 这种方式在这个年头还是有些太过超前了。 孙传庭知道犁庭扫穴,甚至于史书上曾记载的某些边境地区会卖“番肉”,他也听说过。 但这种把异族集中起来,统一规划利用的办法。 他确实还是第一次接触。 这太高效了!也太符合现如今陕西的需求了。 而等陛下为其彻底解释完,如何详细实施和其中的一些细节后。 孙传庭也是又一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种点子呢?! 陛下说的对啊! 把那些异族拉到延安府来种地,那延安府的百姓就不用劳作了。 每天待在家里等着扛过这个冬天就行了。 这样一来就能省下很多口粮。 毕竟动的越少吃的就越少。 而且此消彼长之下。 百姓的粮食需求减少了,来年延安府所能收获的粮食却又变多了。 一天耕种十一个时辰,多少地都能给它种秃噜皮了。 延安府灾情确实严重。 但终究还是能长出来庄稼的,无非就是收成问题罢了。 至于那些异族的粮食消耗问题,就不用担心了。 大明朝的地都送你给你免费种了,你总不能还想着吃饭吧? 什么好事都让你们享受完了?! 孙传庭不禁越想越激动。 只恨不得现在就能立即飞到草原,把那些异族全给抓回来。 心中波澜是起了又起。 离开圣驾后。 独自来到自己马车中的孙传庭也是不断在心中畅想这个伟大的计划,久久不能停歇。 这一万人该放到哪里种地,那一万人又该如何利用 嗯.利用这些优质的劳动力,都够疏通几条河渠了。 就这样足足畅想了一两个时辰。 孙传庭方才强迫自己缓缓睡去。 因为差不多明天就要到延绥军镇了。 所以必须要拿出最好的状态去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如何打赢异族,孙传庭还不知道。 但他全方面的相信陛下绝对可以办到此事。 与此同时。 延绥军镇之中。 杜文焕写了那封悔过信遣人送往圣驾。 但却如石沉大海一般,久久没能等来回应。 不光如此。 为了苟全性命。 他还特地忍辱负重的,主动向前几日扇自己耳光的小洪子示起好来。 虽说种种招数用下来,都未曾得到任何回应。 但杜文焕心中却反而越发镇定了。 因为站在他的角度来看。 自己派人前去私自迎接圣驾之为确实有些跋扈之嫌。 但皇上既然没有立即杀他,无非就是在凭着这些举动挫他的锐气。 而杜文焕之所以有这种底气。 便是因为他们这上下一干人等对延绥军镇、对陕西、对皇帝,甚至对大明朝,都是不可或缺的。 因为延绥军镇只能靠他们来守。 皇帝镇压官吏的手段确实够狠,用红夷大炮伏杀杜思源等人的手段也确实够毒。 但这些并不能证明什么。 放在真正的战场之上,这些只不过是再常用不过的手段罢了。 皇帝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战争吗?! 他见过骑兵冲击时,双方人马顿时血肉横飞的场面吗?! 以为把那些杀内部官员的手段拿出来,就可以同样的镇压异族? 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 皇帝他上过前线吗?! 没有! 所以仅凭皇帝带来的这些人,根本不可能守住草原诸部的冲击。 想到这里。 杜文焕便开始在心中不断祈祷,草原诸部赶紧再次入关劫掠,最好今天晚上就来。 这样。 方才能最大程度的体现他的价值。 而那时。 才是他真正吹响反击号角的时候。 杜文焕搓了搓手指,看向自己身前的一众亲信。 迎着杜文焕的目光,众人皆是神情郑重的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而随即。 杜文焕的目光又落在一旁服侍的奴兵身上,顿时心头便涌起一股无名怒火。 虽说现在这种时候他不可能再去随意杀人,但一顿拳打脚踢自然是少不了的。 屋内众人见状,也并未出言劝阻。 最近的气氛实在太压抑了,不发泄一下不行。 就在延安府内各方阵营都自觉稳中有进的时候。 河套蒙古地区。 鄂尔多斯部,也俨然是一副蒸蒸日上的好气象。 自从上次的一胎五怯薛的祥瑞诞生之后。 额璘臣近日来便一直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没办法。 对于部落来说,人口就是一切,再重要不过。 而人口大幅增长后如何去养活,则根本就不在额璘臣的思考范围内了。 没粮食?去大明抢不就行了? 没布帛?去大明抢不就行了? 没. 反正去找大明就对了。 对于现在的额璘臣来说,他所思考的重心主要放在了两件事上。 一是等部落再发展两三年。 他就要与察哈尔部的林丹汗一决雌雄,定出真正的草原霸主。 额璘臣非常清楚。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草原诸部必须要联合起来方才能进一步发展。 黄金家族的血脉在他身体里流淌,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后金一步步蚕食属于他们的地盘。 第二点则是,大明朝皇帝来到陕西的消息。 让他嗅到了一个非比寻常的机遇。 诚然。 前些日子草原六部大会,大家共同通过了让鄂尔多斯部先去陕西境内探探情报的决断。 但额璘臣却并不准备按照会议中的决定去行事。 因为他心中还有一个更加宏伟的计划。 额璘臣要通过这次劫掠,直接先一步去将大明朝的皇帝给掳来! 没办法。 他能有这个想法,也是硬生生被林丹汗那家伙给逼出来的。 林丹汗翻脸的速度,比床上的女人翻身还快。 谁知道他真到了那时,会不会又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所以若是自己先行解决掉皇帝,那鄂尔多斯部的势力必将进一步疯涨。 这样一来,便可以推动他的第一个想法更快达成了。 想着这些事情。 额璘臣也是将部落里有智谋的人全都召集进营帐,与众人一起商议接下来的事宜。 在额璘臣说出自己准备进了陕西,就直接去找皇帝的想法后。 一名谋士表情有些凝重的开口说道:“济农,小的听说那大明皇帝似乎颇有几分手腕。” “据传闻,好像连西安府的秦王都被他给收拾了,全族尽灭。” 此言一出。 帐内一名叫做宋献策的汉人谋士表情便是一怔。 好在坐在最末位的宋献策,并不是那么引人注目。 所以即使此刻他已经攥紧了袖袍的拳头,指甲都扎进了掌心全身微颤。 却也根本没人注意到他的异常行为。 秦王朱存枢! 对于宋献策来说,这是他每晚睡觉之前都会在心底默念无数次的名字! 因为和许多逃来草原,只是为了求富贵或求生存的汉人谋士不一样。 宋献策从陕西来到河套地区,完全是拜朱存枢所赐! 宋献策本是西安府人。 原本的生活虽不说多么富足,但也颇为美满。 年仅二十多岁时他便考中了秀才,还娶了自己儿时的青梅竹马。 若是生活再这样平静过下去,说不定过几年他还能考上举人,让自己的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但像这种故事进行到这里,往往便会出现变故。 而对于宋献策来说。 秦王朱存枢就是他人生中最大的那个变故。 去年。 外出求学之时。 宋献策离家三月。 再归家时。 竟得知自己的妻子被强行掳进秦王府内,被活活凌辱致死! 甚至说,连自己年方豆蔻的女儿都没能逃过一劫! 逢此大变。 宋献策的人生当即就崩塌了。 但宋献策并未一死了之,妻女被杀,他自然要想尽办法复仇! 而为了报这不共戴天之仇,他只得当起亡命徒。 最终一路辗转来到了草原。 投靠到额璘臣麾下,当了一名不起眼的谋士。 实际上。 以宋献策的水平,他若真想给额璘臣好好干的话,不会像现在这般不受重视。 但一方面。 宋献策自己是苦出身,对陕西省内的百姓也抱着一种朴素的同情。 所以他并没向额璘臣进言什么大肆劫掠百姓的计策。 另一方面。 宋献策已然被仇恨给蒙蔽了双眼。 这两年他跟额璘臣说的最多的。 就是让额璘臣联合草原诸部,直接南下去西安府,把秦王给扒皮抽筋——因为秦王府有很多钱财和粮食。 但对于额璘臣而言,这两项提议毕竟是不那么符合利益的。 所以宋献策开会时基本都坐最后一排。 而现在。 宋献策听闻秦王被新皇给灭了全族后。 原本心中那股极深的执念,此刻已然变成了对新皇感激。 他只想复仇!他只想杀秦王朱存枢! 谁帮他杀了朱存枢,他这条命就是谁的! 此刻。 一想起是新皇帮自己杀了朱存枢,宋献策就不由得浑身颤抖,想要去帮这位神秘的君主做些什么。 没办法。 全家被灭,妻女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宋献策心中的那股执念实在太深。 宋献策抬头看了一眼主位上的额璘臣,随即又立马将头低了下去,平复好心情不再引人注目。 对于宋献策来说。 他目前唯一有价值的,好像就是自己对鄂尔多斯部的了解了。 若是将有关鄂尔多斯部实力和额璘臣准备南下的情报,全都透露给那位帮自己报了血海深仇的皇帝。 那他宋献策也算是报恩了。 等死了之后,他也有颜面去面对自己的妻女了。 恰巧此时。 一只扑棱蛾子飞进帐内,煽动几下翅膀后又飞了出去。 宋献策看着这只蛾子,怔怔出神。 也不知道随着这只蛾子的振翅,能否在不久的将来引出一场草原上的疾风骤雨. 而主位上的额璘臣听着手下说什么新皇灭掉秦王的事,则是不屑一顾的嗤笑道: “明朝的皇帝,向来只会内斗罢了,不必担心。” 言罢。 额璘臣挥了挥手,示意众人不必再去讨论此事。 没办法。 几年下来,抢大明都抢了几十次了。 每次都跟在广阔的草原上解开腰带拉屎一般轻松写意。 这个时候再让额璘臣去对明朝生出什么警惕之心,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还有就是。 额璘臣所得到的消息并不真切。 由于边关被封锁。 额璘臣所知道的秦王被杀之事,甚至是从陕西传到山西、山西传到后金、最终才由后金传到草原来的。 所以这其中的一切细节,和陕西境内最近所发生的各种大事,草原诸部一概不知。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 从实力的角度出发。 额璘臣也根本没必要去担心什么狗屁的明朝皇帝。 他帐下坐拥数千兵士、明朝唯一的屏障延绥军镇,其中的总兵杜文焕也和他们有所勾结、陕西境内旱灾不断、官员们更是一群废物. 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回答我! 甚至说,额璘臣觉得自己召开这次会议广开言路,都算得上谨慎了。 于是乎。 随着济农发话。 营帐内也是开始畅想起等几日后,成功掳来明朝皇帝的美好未来。 额璘臣听着这些吹捧,也是不禁飘飘然起来。 且不说封贡纳市的事情。 他对明朝的土地可是眼馋很久了。 虽然陕西的旱灾比较严重,但若是让他来搞的话,必能大放异彩一扫疲敝。 到时候草原放牧。 然后让陕西的那些贱民种地。 种完地再把粮食都收过来,供养部落的子民。 那他鄂尔多斯部便可迎来人口暴涨,到时候其他诸部也必然会被他一一吞并。 就连林丹汗,也要对他俯首称臣。 他额璘臣! 要成为继成吉思汗后,蒙古诸部中最伟大的大汗! 会议在额璘臣的豪言壮语中被推至高潮。 而默不作声的宋献策也是在会议结束后,悄然骑了匹快马往延绥军镇的方向行去。 与此同时。 就在额璘臣幻想自己成为蒙古大汗时。 察哈尔部,林丹汗也同样召集了一次会议。 同样在阐述自己的梦。 但对于林丹汗所谓的“等额璘臣的鄂尔多斯部去明朝打探完消息后,直接背刺他个婢养的,把功劳全都抢到察哈尔部来。” 帐内一位名叫张仪的汉人谋士也是直接开口劝谏道:“大汗,前些日子已经和其他五部商议好了,若是这个时候再生变故.” 张仪,本不叫张仪。 他原是延安府的一名秀才,姓张。 为了效仿历史上那位戴六国相印的前辈伟业,张仪便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这个。 换句话说,张仪是个想进步的。 但延安府内的上升通道,着实是被一众士绅官吏给堵的死死的。 所以张仪便一路跑来了草原。 起初。 他只在一个小部落里做事,但考虑到前途发展实在太小。 张仪便一路辗转,来到了察哈尔部。 来了之后,张仪也是彻底长见识了。 林丹汗这种人也能当大汗?! 此人反复无常之夸张,刚愎自用之急切,性情暴虐之不堪,可谓是张仪生平未见。 正如同现在这样。 张仪刚出于客观的角度劝谏完,那边林丹汗就直接拿刀砍起了桌子。 “诸部之事,我自为之!岂容尔多言?!” 张仪见状,赶忙请罪躬身退下:“好!我完全同意!说得好!” 接着退至人群之中,默默和其他人一样为林丹汗歌功颂德。 脸上虽然笑嘻嘻,张仪心中实在是已然愤怒到了极点。 林丹汗我操死你的妈! 你他妈但凡听我一言,草原六部早就被整合完了,哪里还会像现在这样?! 你还自为之上了?! 你为你妈逼去吧! 对于像张仪这样的谋士来说。 自己绞尽脑汁所提出的策论,被上位者一而再再而三的否决甚至还大加羞辱。 那自己就已然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同时。 张仪又不由得想起最近草原的流传的那个传闻:明朝新皇到了陕西,把秦王都给整死了。 敏锐的张仪瞬间捕捉到一条有用的信息:这位皇帝似乎是个能成事的。 接着他又看着正在大肆庆贺的林丹汗,眯了眯眼睛。 利用这个蠢货的性格,再加上草原六部之间的矛盾。 可是能为明朝做很多的事情的。 就看这位新皇能不能听得进去了。 想到这里。 行动力极强的张仪也不再犹豫,决定自己还是要去亲自试上一试。 不管怎么说,能登基数月就出宫外巡,还能成功搞死一位亲王的。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位无能的主。 于是等到宴会结束之后。 张仪收拾好细软,偷了匹快马,直接往延绥军镇的方向奔去。 马蹄踏过草丛,惊起一片飞蛾。 张仪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 草原,要下暴雨了! 今天1号,求个保底月票or2 第96章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当日。 深更半夜之时。 宋献策便已策马赶至延绥军镇。 让宋献策没想到的是。 只不过是一两年未曾回来,如今的延绥军镇变化竟然已经大大超乎了他的想象。 就比如。 他刚在关外看见军镇城池的轮廓,便被几名在外巡视的斥候给当即拿下了。 好在和那几名斥候说完自己的来意之后。 那些人也只是将宋献策给带进军镇之后暂时看押起来,并未直接细细剁成臊子。 而进了军镇之后。 宋献策心中就更加惊骇了。 他看到了装备优良、杀气腾腾的精锐士兵、看到了城墙之上井然有序的巡逻队伍. 这一切的一切,放在之前根本就是不可能出现的景象! 连想都不敢想那种! 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轻易跑出关外,要不然大明也不会被各个异族肆意劫掠。 甚至说.宋献策还看到了象征皇权的龙纛! 皇帝竟然亲至延绥军镇了?! 还是说皇帝把亲军给派来了?! 一时间。 宋献策脑海中浮出无数种猜测,让他有些急不可耐以至于失了分寸。 于是在他被带进关内后,便随便拽了个看上去是皇帝亲卫的人,叫嚷着说要见陛下且有要事相报。 让宋献策又没想到的来了。 那人既没打他也没骂他,甚至都没喝斥他,而且还告诉他会把此事汇报于陛下。 至于陛下见不见他,那就是陛下的事了,反正他会转告。 在大明生活了二三十年的宋献策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要知道跟他说话的人可是皇帝亲卫! 皇帝亲卫是什么级别? 一州知府见了都得客客气气的。 平日里普通人别说知府了。 就是一个县令.都不用县令。 随便县衙里的一个小吏看老百姓不顺眼,都能直接让人跪着说话了。 而现在.皇帝亲卫竟然这么和蔼、一副公事公办为国为民的态度的跟他对话?! 倒不是说宋献策贱骨头什么的,而是此举对他的三观实在太大。 这他妈.还是大明朝吗?! 宋献策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 虽然还不知道皇帝来了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着城墙上那些气势凛凛的皇帝亲卫。 宋献策心中已然生出一个更加伟大的想法。 原本。 宋献策只想着进入陕西后找到陛下的踪迹,将鄂尔多斯部的情报写成文策交给圣驾中人即可。 因为他根本没想过自己能有觐见皇帝的机会。 他一介屁民,连个县令都见不到,哪里敢去想见什么皇帝?! 但现在。 宋献策决定要整个大活! 若是真能见到陛下,那他便要直接劝言陛下偷袭鄂尔多斯部! 虽然此举听上去有些天方夜谭。 但实际上在了解敌情的宋献策看来,倒也并非真的那么难办。 原因无他。 鄂尔多斯部实在是太过轻视大明朝了。 轻视到他们平时甚至连个斥候都懒得派。 而且每次额璘臣准备南下劫掠之前,势必会大肆举办宴会。 在这种时候。 鄂尔多斯部的兵卒警戒心和战心都是最低的! 而延绥军镇里的这些皇帝亲卫。 虽说还不知道他们战力究竟如何,但仅凭气势而言,他们看上去甚至要比额璘臣麾下的那些精锐还猛 所以要是陛下能听从自己的建议,奇袭鄂尔多斯部的话,那便真有可能会大获全胜! 当然。 宋献策这样想也是有他自己的私心所在的。 若陛下听从建议后大胜鄂尔多斯,那这便是大功一件。 到时候他便可以和陛下提个要求看看能不能把秦王给挖出来好让他再开棺戮尸一遍。 没办法,他实在太恨那个畜生了。 想着这些事情。 宋献策开始在房间之内来回踱步,心中奇痒难耐。 而等到第二天清晨时分。 从察哈尔部连夜奔袭而来的张仪,也是被城外巡视的斥候给抓住了。 不过张仪就没有宋献策那般惊骇了。 反而被抓了后,他还暗自窃喜起来。 噫!好!我赌对了! 皇帝果然是有能力的! 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能把边关治理成这副模样。 果然不枉我跑了这么远的路投奔而来! 而等张仪看见关内的那些士兵后,他就更开心了。 等他说完自己来意。 听见说自己搞不好有可能直接能面见陛下时。 张仪更是喜上加喜,喜不胜收! 他再入大明,为的就是这个! 而且通过延绥军镇里的这番景象。 张仪虽然也同样不知道陛下来陕西之后,究竟在陕西境内干了什么事。 但他敏锐察觉到,陛下这搞不好是要直接御驾亲征。 这他妈.大有可为、大有可为啊! 别的不说。 仅就林丹汗那个蠢逼而言。 只要皇帝愿意给他一些支持。 那他张仪就可以利用林丹汗与其他诸部之间的矛盾,玩一场合纵连横。 从而为大明争取一些宝贵的发展时间。 毕竟以林丹汗这种人的尿性。 只要吹捧他几句,再给些好处,他绝对会脑子一热就把刀尖转向自己名义上的盟友。 想着这些事情。 张仪全身上下不由得燥热起来。 没办法。 对他这种性格的人而言,这辈子注定是要通过不断折腾,来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的。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他怎么可能不激动?! 于是乎。 张仪也在被软禁的房间里来回踱步,甚至于说刚骑了一天一夜的马此刻都不觉得累了。 当日。 午时三刻。 圣驾的队伍终于出现在了延绥军镇。 而随着圣驾的出现。 延绥军镇上下一众的心神不由得开始激荡起来。 亲卫们自不必多说。 军镇里的那些奴兵同样也是兴奋到了极点。 自从皇帝的部下出现在了军镇里后,他们的日子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甚至说都能吃得饱饭了! 这放在之前可是连想都不敢想的神仙生活。 所以皇帝一来。 军镇里的奴兵便是全都极其虔诚的跪伏于地。 同样的。 军镇之中有人心神激荡,自然也会有人心思浮沉。 就比如延绥总兵杜文焕,和他的一众亲信以及那些家丁私兵。 杜文焕同样也是装出一副极虔诚、极惊骇的模样跪在地上。 但他心中其实已然开始排演起待会如何欺君瞒上。 想必待会陛下便要过来敲打自己这些人了。 敲打的手段无非也就是先施威后施恩,对于这一套,杜文焕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但让杜文焕没想到的是。 圣驾的队伍竟然连看他一眼都没看。 直到皇帝都在军镇内安定下来了。 他都还没收到哪怕一点让他觐见的旨意。 仿佛他这个二品大员根本不存在一般。 跪在地上的杜文焕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都到这个时候了,皇帝还要跟自己玩这套攻心战术吗?! 杜文焕眼神怨毒的朝皇帝所驻扎的地方看了一眼。 此刻。 朱由检安顿下来之后。 也是听说了宋献策和张仪的事。 他来延绥军镇本来就是要处理异族事务的,所以稍作休整便立即先后召见了二人。 听完两人的各自讲述。 朱由检点了点头。 若二人所言不假的话。 那军镇外部的情况,倒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处理很多。 也是在这个时候,朱由检心中已然生出一个作战计划。 兵贵神速。 冷兵器时代更是如此。 所以如何对付异族,无非也就是闪击二字。 不过具体情况是否真的如两人说的那般,这一切都还需要朱由检亲自去关外看看。 反正对于朱由检来说。 异族情况究竟如何,不管是好办还是难办,终究都是能办的。 无非就是怎么以最小的代价、最快的速度去解决掉罢了。 想到这里。 朱由检也是喊来一名属下直接吩咐道:“去让孙传庭带军镇里的奴兵把杜文焕一众人等全部诛杀。” “奴婢领旨!”属下快步领命而去。 对于朱由检来说。 既然都已经准备出征了,那杜文焕这群人是不可能留的。 实际上。 这群人的命运从最开始那一刻,便已经注定了是死。 那边。 孙传庭收到陛下旨意之后。 也是不做任何犹豫,当即来到奴兵之中振臂一呼。 由于他之前便与这些兵卒有来往,所以话音一落,便立马有无数人响应号召向杜文焕的营帐冲去。 平日里欺压他们这些奴兵最狠的,就是杜文焕那群狗杂种。 他们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已,实则心里早就想砍死这群畜生了。 而现在更是有陛下直接下令 陛下让他们吃饱了饭,陛下让他们活得像是个人。 别说是杜文焕了。 陛下让他们砍谁,他们就去砍谁! 军镇里的张献忠和李自成见状。 也是赶忙抄起家伙冲在了队伍的最前方。 别管砍谁。 只要陛下让砍,那就必须冲在最前面。 这个时候不拼了命的表现。 还怎么戴罪立功,又如何建功立业?! 此刻。 已在地上跪了一两个时辰的杜文焕等人皆是心生怨怼、口干舌燥。 但偏偏他们还不敢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什么的——皇帝狠辣,他们做戏自然不敢不做全套。 而就在一众人等在心中不断怒骂的时候。 杜文焕突然听见前方传来动静。 他原本还以为是皇帝终于派人来宣诏了。 可当看着那些疯了一般的奴兵正向自己冲来时,全部瞬间傻眼。 这是要干什么?! 这群贱种怎么敢冲击大帅营帐的?! 杜文焕惊惧过后,瞬间想起了皇帝。 是他! 只有皇帝下令!这群奴兵才会如此疯狂! 可是他怎么敢的?! 除掉自己这些人后,谁来守延绥军镇?! 就靠皇帝带来的那些人? 他们又能守得住几次异族的进攻?! 还是说皇帝准备依靠这些奴兵?! 但这些奴兵根本没有任何战力可言。 就算他是有盖世之才的皇帝,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让这群贱种拥有可以于异族抗衡的实力! 他到底想干什么?! 杜文焕已然心乱如麻。 他根本想不通皇帝为什么要这样做,更想不通皇帝为什么要杀自己。 但现如今已经没有时间给杜文焕去思考这些了。 他身边的亲信声音已然开始颤抖:“大大帅!怎么办!!!” 看着那些喊杀震天的奴兵,杜文焕眼中浮现出最后的疯狂:“回去抄家伙!” “就算现在投降那狗皇帝也不会放过我们,跟他们拼了才能有一线生机!!” 但杜文焕的激情呐喊并没能引来共鸣。 先是威望极高的皇帝亲至,继而又有汹涌的奴兵奔袭而来。 大多数亲兵在此情景下,已然战心崩塌,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根本不敢起身。 杜文焕此时也没有心思再去管这些人,赶忙带着还有一战之力的手下回去取兵器。 但仅凭杜文焕这些人,怎么可能抵挡的住数万奴兵的屠刀? 不多时。 杜文焕身边便只剩下数十人,被一众奴兵给围在了中间。 而这个时候。 小洪子又好像是看热闹般的骑马凑了过来。 看着身骑高头大马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小洪子,杜文焕登时睚眦欲裂。 可还不等他出声叫骂,便听到小洪子悠悠然开口道: “杜大人,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陛下心善。” 听着陛下陛下心善这四个字。 杜文焕如溺水濒死的人突然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只要皇帝愿意留他一命,他立马死心塌地的为皇上效忠! 什么报复、什么勾结异族、各种不忠的心思全都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他还有用!他知道草原上异族的事!他能带兵打仗! 他可以当皇帝身边最忠诚的狗! 他想活!!! “所以陛下见不得你一个人走在黄泉路上孤单,过些时日咱家会送杜大人的家人一起下去陪你的。” “杜大人好像有孩子养在兴安州对吧?放心,咱家会找到他的。” 杜文焕崩溃大呼:“我操你!!!” 可惜。 话还没说完,一支弩箭就射穿了他的喉咙。 死前。 杜文焕眼中仍有极大的不甘与不解。 直到现在,他甚至都还没真正见过皇帝一面. 看着地上杜文焕的尸体,小洪子厌恶的啐了口唾沫,随即转身纵马离去。 这,就是藐视皇权的下场。 下一瞬。 剩下的那些残兵败将,便被奴兵冲杀殆尽。 “孙大人,剩下那些投降的人怎么办?!” 在所有站着的人都被杀完之后,已经杀红了眼的奴兵围绕着孙传庭出声询问道。 对于这些投降的人,奴兵们自然是一万个想将他们一起全给杀了。 这些人现在是跪地投降了,但之前欺辱他们的时候,可一点都没有手软! 不过。 只要孙大人说不杀,他们便会立马放下手中屠刀。 因为孙大人代表的是陛下。 陛下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 孙传庭瞥了一眼跪地求饶的家丁私兵,淡淡开口道:“不必理会,一并屠戮。”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现在想着求饶,早干嘛去了?! 闻言。 一众奴兵提着刀剑,默默走向剩下那些痛哭流涕哭爹喊娘、求着众人饶自己一命的私兵,目光冷淡。 往日你们像畜牲一样使唤我们时,可曾理会我们的求饶? 你们不是知道错了。 只是陛下来了,你们知道自己要死了! 顷刻之间。 延绥军镇里的一切家丁私兵便被砍杀殆尽。 面对着满地狼藉的尸体。 军镇中的所有人在呆滞片刻过后,皆是对视一眼继而仰天大笑起来。 而这其中。 又属张献忠和李自成笑的最为豪迈。 年轻人嘛。 本来共同语言就多,李自成一来到军镇就四处打听找到了张献忠。 两人一聊,顿时觉得双方气味相投。 再加上刚才一同砍人并肩作战的情谊所在。 虽说还认识不到半天时间,但两人已然将对方引为知己。 没办法。 战场之上结下来的革命友谊,就是这么迅速。 继而。 陷入狂欢的众人开始来来回回的搬运杜文焕和他那群私兵营帐中的物品。 这些人虽然死了。 但同样也留下了许多好东西。 银钱财宝什么的暂且不论。 甲胄、兵器之类的,可全都是好东西,在边关这些东西比黄金还要珍贵。 所以他们的死是光荣的,是有奉献意义的。 延绥军镇的奴兵们打心底里感谢他们! 随着搬运工作的有序进行。 狂欢的情绪也在众人心中稍稍消减。 而李自成与张献忠看着不远处的城门。 也是在对视一眼后,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 军镇里的私兵被尽数诛杀,并不意味着一切全都大功告成了。 在关外的草原之上,还有更加凶狠的异族在等着他们。 而接下来如何去守这些异族,就要看他们和军镇里的这些奴兵了。 异族进犯之时。 陛下的万金之体是绝对不可身处险境的,更何况陛下圣驾也不可能一直留在陕西。 至于能否守住延绥军镇,他们没有信心。 毕竟奴兵们人数虽多,但多年被摧残下来,战力实在太弱,这不是靠士气能弥补的。 但李自成与张献忠并不害怕。 无非就是一死而已嘛。 都走到这一步了,还能怕死不成?! 反正在他们的尸体出现在军镇之前,草原异族的脚步不可能踏进陕西一步。 无数奴兵们此刻也都抱着相同的想法。 他们这辈子过的太苦了。 虽说陛下来了之后过了几天好日子,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陕西可没有那么多粮食给他们吃,而那狗操的异族又几乎每月都会过来劫掠。 但死就死吧。 反正之前每次异族来的时候,都是从他们这群人里随机挑一批替死鬼扔出去。 现在至少在死之前吃了几天饱饭。 况且。 亲眼看到了陛下,为了陛下死在守关的路上,也值了。 虽然众人也知道自己的命不值什么钱,势必抵挡不住草原诸部的进攻。 但能从他们身上狠狠撕下一块肉来就够了。 说不得被剜去一块肉后。 他们劫掠大明的次数就会从每月都来,变成两月一次、三月一次,甚至更久 慢慢的。 军镇内的喜悦被冲淡。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风雨欲来的沉重、和坦然赴死的悲壮。 在这一片压抑之中。 张献忠看着李自成笑着打趣道:“小子,杀几个大户可算不得什么本事。” “等草原上的异族真骑马打过来时,别吓尿了裤子。” 李自成冷笑一声反击道:“我只担心你砍的脑袋还不够老子的零头。” “哈哈哈哈!” 两人言语之间虽然轻快,但已然生出决绝之意。 就在二人还想说些什么之时。 突然之间。 却看到陛下行宫之中涌出数十精锐骑兵,紧接着这一行人竟浩浩荡荡径直来到军镇城门之前。 而为首那人,竟是陛下,并且陛下还穿了甲胄! 看着这一幕,军镇上下一众人等皆愣在原地,怔怔看着。 等众人看到城门被推开,陛下竟是像要准备亲自出关之时。 所有人皆是如梦初醒,疯了一般的涌了上去。 陛下出关是要做什么?! 难道是要亲涉险地侦察敌情,继而主动出击攻破异族?! 上下一众已经来不及去思考太多。 他们不知道陛下为何如此行事,但关外的凶险他们是再清楚不过的。 张献忠与李自成跑的最快,来到陛下身前,两人跪伏于地慌忙问道道: “陛下!关外凶险!您莫不是要率人出关亲自勘察敌情?!” 朱由检望着城门关外的草原,淡淡点头。 恰逢此时,阳光普照。 刺眼的日光照射在朱由检甲胄之上。 端的是一幕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晚点还有一章,求个月票or2 第97章 风驰电掣,闪击蒙古 随着朱由检的点头。 跪在城门前的喧闹人群瞬间寂静无声。 虽然刚才众人心中已经猜到了陛下此举是要出关勘察敌情。 但猜测终究比不上亲眼确认所带来的震撼大。 陛下带人亲自勘察,这其中的分量究竟有多重,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因此仅是片刻之后。 张献忠与李自成便齐声高喝道:“陛下!小人愿随您一同前往!” 随着二人出声,无数奴兵也是整齐划一的跟着发出爆喝:“陛下,我们也愿一同前往!” 开什么玩笑! 陛下都要亲自出关了,在这个时候但凡是个人都不能怂! 甚至于说。 在这令人热血上涌的时刻,有人直接跟着叫喊出冲出关去把异族扬了的口号。 “跟着陛下直接踏平草原!” “杀光异族!还我大明一个安宁!” “.” 面对着群情激愤的众人。 朱由检只是摇了摇头就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他这次出关的目的是勘察,带数十骑已是极限,否则被发现的概率便会直线上升。 至于一众奴兵所喊出直接出关迎战的口号,他则根本没有在意。 步兵在草原遇上骑兵,再多的人数都只是送而已。 他当即唤来孙传庭吩咐道:“你留守军镇,于士卒之中挑选体魄稍健些有一战之力的人选,等朕回来。” 孙传庭虽然早已料到陛下会如此行事。 但此情此景之下。 他还是忍不住心神激荡,深吸数口气后方才让自己平复下来,重重跪地回应道:“微臣领旨。” 接着。 朱由检冲李自成和张献忠点了点头,示意二人可以跟上。 二人心中大喜,立马跟上了队伍。 不多时。 在朱由检的带领下。 数十名骑兵涌出延绥军镇大门,往茫茫草原奔袭而去。 而在他们身后。 一众延绥军镇的士卒则是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直到城门都被合上皆还怔在原地。 多少年了。 陕西这地方都没听说过官兵主动出关的消息了。 虽说只是出关侦察敌情,但这可是陛下亲率. 无数兵卒在这一刻皆是攥紧拳头,看着城门头上飘扬的龙纛久久不能自已。 片刻之后。 众人沉默着自觉排起了长队。 陛下走之前说了,要挑选一批有战力的人出来。 那他们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事上,去拖陛下的后腿。 而孙传庭看着眼前这幕,全身热血又是不禁沸腾起来。 这两三万人里,怎么也能选出几百上千体质稍强些的人出来。 虽说孙传庭也不知道,陛下准备如何利用现有的这些兵力去迎战草原诸部。 但他就是发自内心的相信陛下一定能办到。 大明苦蛮夷久矣! 而现在,反击的时候到了! 孙传庭长舒一口气,当即开始带人筛选士卒。 此刻。 关外草原。 作为重要的情报人员,宋献策和张仪自然也是在这数十骑之中。 两人皆没想到。 自己不仅能成功见到陛下,而且陛下竟然还听进去了自己的建议。 光听进去也就算了,还当即就亲自率人前去关外确认了! 这是何等的圣君!这是何等的救世之主! 怪不得! 怪不得仅仅这么短的时间里,延绥军镇就能出现这么大的变化! 而接下来。 只要陛下派兵成功奇袭鄂尔多斯部,那整个陕西都将直接扭转乾坤! 至于陛下再亲自出关御驾亲征之事,两人则都是从来没想过了。 陛下都已经亲自去侦察敌情了,总不可能还让陛下亲自去砍人吧?! 讲点现实好不好? 想着这些事情,两人心中激荡难以压抑。 因此也是在纵马跑出关外十余里地后,二人方才慢慢平复情绪,得以开口。 由于知道陛下要去的地方是鄂尔多斯部,宋献策也是率先开口道: “陛下,鄂尔多斯部离延绥军镇距离最近,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奔袭数个时辰便可到达。” “并且鄂尔多斯部历年来劫掠我大明次数最多,所以他们对大明也是最为轻视,根本无甚防守。” “而且鄂尔多斯部军营不远处有一座山峰,在那山峰之上便可探到军营全貌,等陛下待会到之后一看便知!” “并且陛下,在小人逃出鄂尔多斯部之前,额璘臣便已经着手于准备南下入关,所以最近几日,他势必会大肆宴请部下。” “这个时候便是整个鄂尔多斯部戒心最弱的时候,只要陛下派兵奇袭,定能起出其不意之功!” 听着宋献策话,朱由检淡淡点头,随即对张仪询问道: “蒙古六部之间交通如何?” 张仪立即朗声回答道:“回禀陛下!” “方才宋献策所言不假,鄂尔多斯部离延绥边关距离最近,其余五部距离鄂尔多斯部又都有数十里地的路途。” “而鄂尔多斯部与察哈尔部之间,更是直接隔了一条河流。” “所以即使陛下主动派兵奇袭鄂尔多斯部,其余五部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对其提供有效驰援。” 顿了顿后。 张仪深吸一口气又继续说道: “陛下,若是您真能一举重创鄂尔多斯部,那其余诸部在这重压之下必会联起手来对付大明。” “但林丹汗此人志大才疏反复无常,小人可以帮您利用此人性格上的缺点来行离间之事,为我大明换来宝贵的发展时间。” 听着张仪的话,朱由检淡淡点头。 这些手段,本就是他准备用的。 凭借现有的人马,他可以用闪击奇袭的方式除掉鄂尔多斯部。 但剩下的那些绝对没法一鼓作气全部解决。 不过对于老绥靖玩家来说,这事并不难办。 杀完一批。 那就自然有办法拉拢分化另一批。 到时候先搞个互不侵犯条约。 然后等明年陕西全境缓过来后,再撕毁条约就行。 不过具体如何行事。 还是要等实地勘探了敌情之后才能知晓。 一行人随即不再言语,专心朝着鄂尔多斯部的方向行进。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 连着不停奔袭了数个时辰的朱由检等人终于来到了鄂尔多斯部附近。 宋献策所言不假。 鄂尔多斯部根本没有在军营周边部署任何警戒。 甚至说。 就连宋献策所言的那处能居高临下俯视军营全貌的山峰,他们都完全没有在意。 看着这一幕。 随行的张献忠一时间除了欣喜,也是恨得快把牙给咬碎了。 这群狗操的杂种! 竟敢这么瞧不起大明,连斥候都懒得放出来一个! 把大明当成什么了?! 去把额璘臣带来,立刻让他跪在大明的龙纛下谢罪! 李自成也是默默攥紧了拳头,暗暗发誓必定要让这群自大的畜生付出代价。 带着部分人马。 朱由检悄无声息的登上山峰。 而在这山峰之上,又有一处天然的隐蔽瞭望点。 介于两石之间,十分中正。 极难被发现,而且视野极其辽阔。 可以在这里放心指点,大胆微操。 朱由检当即从怀中掏出千里镜,细细打量着鄂尔多斯部的军营。 透过千里镜。 能隐约看到营帐外围有士兵正在杀牛宰羊,显然是在做宴会前的准备。 宋献策也是在一旁不断低声科普道: “陛下,鄂尔多斯部的军营和居住放牧区是分开的,他们的居住区离这里差不多有十余里地。” “而且陛下您也可以看见,鄂尔多斯部军备其实极为松弛,他们往日之所以能肆无忌惮的劫掠大明。” “其实皆是因为.咳咳皆是因为那个时候陛下还未登大位,否则他们绝对不敢!” 朱由检没在意这种奉承,而是在看完敌情后,立即开口问向张仪: “察哈尔部在哪个方向,蒙古其余几部又在哪个方向?” 张仪闻言,赶忙将几部的方向指给朱由检。 朱由检了解完这些事情之后,也是当即在心中思索起来。 对于他来说。 击溃这种军备并不严整的游牧部落,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有个问题就是,额璘臣身边必定跟有最为精锐的亲卫。 届时并不一定能直接活捉或者斩杀额璘臣。 所以即使是额璘臣逃脱这种事情,现在也必须要考虑到的。 此事涉及到后续的很多事的安排,处理不好的话,会稍微再多生出些麻烦来。 这就有些没必要了。 所以从这个角度出发。 若到时实在没能直接干掉他的话,那也不能让其逃至其他部落。 让额璘臣在迫不得已之下跑到察哈尔部,接着再利用林丹汗来除掉此人,方才最为便捷。 想到这里。 朱由检当即对李自成和张献忠,以及其他几名神威营中较为勇武之人吩咐道: “等到进攻鄂尔多斯部之时,你几人分别率百人守住那些方向,务必不得让额璘臣带人从那里逃脱。” 说着。 朱由检将逃往其他几部的方向给指了出来,唯独留下了察哈尔部。 李自成张献忠闻言,先是一怔,然后立即拱手应道:“小人必不负陛下重托!” 此刻。 众人听着陛下亲口说出准备进攻鄂尔多斯部的消息,虽然心中已经早有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大为振奋。 李自成和张献忠更是没想到,陛下竟然如此信任他们二人,让他们直接率兵伏击额璘臣。 如何报答这份黄金台上意,那就只有提携玉龙为君死了。 不过让两人稍作惋惜的,还是他二人没能谋到一份直击敌营的差事。 虽说伏击的任务也还不错,但毕竟直击还是要更好一些的嘛。 想必。 陛下会让洪大人来担负起这个重任了。 毕竟他才是圣驾队伍中最残忍、最能打的那个。 但想到这里。 张献忠又不禁想起前些日子,陛下亲自率人冲杀那八百反贼的身影 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陛下才是圣驾队伍中最为勇猛的那一个吧? 那天陛下所展现出的神武,可是给张献忠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 继而。 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极其疯狂的想法——那就是陛下御驾亲征,亲自带人奔赴鄂尔多斯部的战场! 若是陛下亲至战场的话,那本就高昂的士气,又会在那时膨胀到何种地步.?! 但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便被张献忠给甩出了脑外。 开什么玩笑。 陛下万金之体,怎能行此凶险之事?! 但凡伤着一点,那把他们这些人的脑袋全砍了也不够。 张献忠和李自成领完命后,也是不再多言。 皆默默想着回去后如何配合洪大人。 两人虽都没有真正的带兵经验,但打仗这玩意的技术含量其实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高。 不怕死、拿刀砍,会这两点就够了。 刚好他们二人在这方面做的都还不错。 朱由检吩咐完这些事情后,也是继续观察起军营内的情况,然后分析敌我优势。 据宋献策所说。 额璘臣麾下的兵士差不多有四千之多。 而朱由检身边现如今有一战之力的精锐不足两千。 不过这已经够了。 这点兵力差距根本算不得什么。 而且冷兵器世代,两军交锋真正看的还是士气。 毕竟对于非精锐部队来说,战损一旦达到百分之二十甚至十,往往就已经意味着整支队伍要崩盘了。 对于毫无防备的鄂尔多斯部,朱由检顷刻之间就能让他们出现大批伤亡——永远不要怀疑一个从枪林弹雨里爬出来的领袖的真实作战能力。 想到这里。 朱由检抬头看了一眼阴沉的天空,不再犹豫,当即对一众人马下令道:“回关。” 雨夜。 最适宜行奇袭闪击之事不过。 回去的路上。 兴奋不已的李自成也是凑到朱由检身边,出声询问道: “陛下,您准备什么时候让我们进攻鄂尔多斯部?” “今晚。” 众人:? 李自成呆愣片刻,随即也是慢慢反应了过来。 兵贵神速。 今天正是延绥军镇上下士气高涨的时候。 而且鄂尔多斯部正在杀牛宰羊,准备庆贺,这些人今晚必定会喝的酩酊大醉毫无防备。 所以今晚确实是主动出击的好机会, 想到这里。 众人不禁觉得一股豪气从心底迸发。 向异族反击的号角,这么快就要吹响了吗?! 众人虽还不知道陛下会如何安排接下来的战术,但已然是心向往之。 李自成与张献忠更是对此期待到了极点。 血气方刚的二人皆是想凭借这次机会证明自己,等班师回朝后告诉陛下,他们没让陛下看错人。 深吸数口气平复心情后,李自成也是再度问起了今夜奇袭的细节之事: “陛下,正面冲击敌营的重任,您是打算让洪大人来担” “朕亲自来。” 众人:?!!! 恰逢此时,一记惊雷从空中轰然落下。 疾风骤雨,顷刻而至。 第98章 沉默不语,各司其职 此刻。 除了那些神威营亲卫还稍微好些。 其余人等听着那句“朕亲自来”,皆是一时之间只觉如梦如幻,甚至于险些从马上跌落下来。 陛下说这话的意思,是他要带头冲锋?! 这些人里。 除了张献忠由于亲自见过陛下神勇还没那么惊骇。 其余人听着这话虽说心中激荡难忍,但在反应过来后,还是立马极其迫切的出言劝谏。 “陛下!万万不可!” “陛下.” 不怪这些人着急。 鄂尔多斯部死不死事小。 刀剑无眼。 两军交战之中万一陛下伤了圣体,那就是社稷危矣! 他们上哪再去找一个如此这般的皇帝?! 但面对着众人的劝谏,朱由检只是淡淡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言。 于是乎。 众人陷入沉默。 李自成与张献忠跟在后面,看着陛下的背影,心中情绪已经难以言说。 陛下亲自出关勘察,已是意想不到。 可现在陛下竟然还要御驾亲征甚至亲自冲击敌营.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杀! 两人已经可以想象的到,今夜大明王师的士气会有多么高涨。 而马背之上。 刚投奔过来仅一天时间的张仪,看着皇帝的背影则是陷入了沉默。 老实说。 他自认为自己是个投机主义者,哪里能帮他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他便会倒向哪边。 可当刚刚张仪看到大明朝的皇帝准备御驾亲征,且完全不是作秀之时。 张仪的内心在这一刻彻底动摇了。 皇帝有无数个理由可以不去行什么亲征之举。 战场不是什么话本中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而是一刀砍在人身上,人就会血肉横飞。 以皇帝的见识,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些。 但他还是选择了去 良禽择木而栖。 良臣择主而忠。 他张仪,要给自己找个坚刚不可夺其志的主子! 一向投机取巧见风使舵的张仪,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情绪: “陛下!小人虽手无缚鸡之力,但愿随陛下一同上阵搏杀!” 而宋献策也是在这个时候高声呼喝道:“小人也愿随陛下一同陷阵!” 朱由检则只是淡淡开口道:“先回军镇,另有其他差事交给你二人。” 宋献策与张仪对视一眼,不再言语。 有这样的皇帝,别说是什么差事了。 刀山火海,也照下不误! 一路奔袭。 延绥军镇的轮廓终于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不同于草原上的风驰电掣雷雨交加,延绥军镇已经很长时间都没见过一滴雨了。 见陛下回关。 守城亲卫赶忙打开城门。 孙传庭见状也是赶忙迎了上来。 今天半天时间里他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总算是在那两三万人里,清点出近千可用之人。 虽说这些所谓的可用之人,也只是矮子里面拔高个。 但终究也是能有几分用武之地的。 他当即跪地汇报道:“陛下,您吩咐的差事微臣已经办妥,共计筛选出近千可用之人!” 朱由检点点头,继而对小洪子吩咐道:“清点出两千人马,待会随朕出关奇袭鄂尔多斯部。” 小洪子面色一凛,似乎对此早就做好了准备。 “奴婢领旨!” 陛下御驾亲征,那随行人员必然是精锐中的精锐。 甲胄兵器这块自不必多说。 就连战马,都是每人三匹的配置,务求在长途奔袭之后还能保持住骑兵该有的冲击力。 孙传庭听见陛下准备御驾亲征的言语后,猛地攥紧拳头。 一路跟随陛下脚步走到今日,也是终于要到了最后一步了。 只要能重创鄂尔多斯部,那草原异族短时间内必然不敢再犯。 到时候再凭借着陛下在陕西留下的威望与家底。 那么要不了多久。 陕西和草原之间,就是攻守之势异也! 孙传庭稳声开口道:“陛下,这千余人陛下有何安排,微臣必与他们一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对于朱由检来说。 让孙传庭从军镇中挑出一部分士卒,绝对不是什么无的放矢之为。 这千把号人虽然并不能直接用于正面战场。 但让他们来负责处理一些战后事宜还是绰绰有余的。 战场之上的任何一次意外都可能会影响大局。 所以朱由检连击溃鄂尔多斯部后,额璘臣逃脱再带着一小撮人跟在队伍后面追击骚扰的情况都考虑到了。 而若是事情真到了那一步。 那这些援兵就能起到大用了。 对着孙传庭,朱由检淡淡开口道: “待朕出关之后一个时辰,你便带这些人往鄂尔多斯部的方向前进,准备迎接俘虏。” 俘虏! 听着这两个字,孙传庭眉头猛的一挑。 对于孙传庭而言。 现如今这两个字可是有着非同以往的重要意义。 因为俘虏这玩意,关乎了战后陕西的伟大复兴事业。 一想起陛下和他交代的集中处理的细节,还有什么肥皂之类一些他听不太懂的话。 孙传庭就不禁万分期待。 他当即高声领命道:“微臣领旨!” 朱由检点点头,继续事无巨细的吩咐道:“记住,你们只需稳步向鄂尔多斯部的方向前进等着迎接即可,无需冒进。” “微臣明白!” 孙传庭现如今也不知道鄂尔多斯部的情况究竟是怎样的。 他更不知道陛下如何在一夜之间扫平这个部落,然后再带几万人回来。 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孙传庭着实是已经跟在陛下身边见证了太多奇迹。 所以此刻的孙传庭甚至觉得,这对陛下来说还算不上一件多么难办的事。 他带人去关外老老实实的等着迎接俘虏就行了。 但这个时候。 宋献策听见陛下还说要带什么俘虏回来的事情,着实是有些着急了。 原以为陛下亲自率人进攻鄂尔多斯部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 没想到,现在陛下竟然都已经考虑到俘虏的事了?! 是俘虏谁?! 额璘臣的兵卒还是部落人口? 若是兵卒的话,额璘臣麾下的那些人向来桀骜不驯。 若是真隔着这么远把他们押解会关内的话。 那一路之上不知道要出多少变故。 可要是俘虏居民的话,那鄂尔多斯部居民区的人口可是超过了五万! 这么多人怎么带回来?! 有人接应也不可能啊! 宋献策毕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所以想着这些事情,宋献策也是直接开口劝谏道: “陛下,鄂尔多斯部人口足有五万之巨!这么多的人,仅凭陛下所带人马,如何能将他们安稳押送回军镇” 五万头猪放草原上,确实三天三夜也抓不完。 但五万个人那可就好办太多了。 朱由检摆摆手:“此事不必忧虑。” 宋献策继续劝谏道:“那若是那额璘臣兵败之后率兵逃亡居民区,率领牧民反击” 朱由检这次则是直接摇头:“额璘臣一旦兵败进入居民区,那鄂尔多斯部便会全面动乱。” 所谓动乱,便是炸营。 炸营之下。 不会再有什么共同进退联手抵抗,有的只会是互相残杀逃命,只是为了能多给自己拼出一线生机。 听见陛下这么说,宋献策先是一怔,随即朗声回应道: “小人必尽心尽力协同孙大人为陛下分忧!” 吩咐完这些事后。 朱由检又转身面向张仪: “如若额璘臣真的成功逃至察哈尔部,那予你多少钱财能成功行离间之计,让察哈尔部除掉额璘臣?” “并且不止于此,事后还要让察哈尔部与大明签订互不侵犯条约。” 互不侵犯条约?! 在场所有人听着这个有些新奇的名词,皆是有些振奋。 他们当然知道这种条约代表着什么。 条约嘛.签订就是为了等着撕毁的。 但往常都是各种蛮夷先行毁约,这边签完那边就等着再次进犯。 然后再索取更大的封赏。 可现在。 在陛下的丰功伟业之下,整个陕西都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以。 狗操的蛮夷你们他妈逼的给老子等着!! 等陕西缓过来劲后。 老子就让你们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我蛮夷也!” 顿了顿后,人群中的张仪也是站出来朗声回答道: “陛下,林丹汗此人贪得无厌,只要许其重利,那短时间内他必定不会再犯。” “但仅凭口头许诺恐怕还不足以让其老实,所以前期还是要予他一些金银实惠。” “小人估计,银两大概需要十万两,另外还需一些布帛、铁器等草原紧缺之物。” “如此一来,方才能让林丹汗心甘情愿的与我大明签订互不侵犯条约,为我大明争取宝贵的发展时间。” 朱由检点点头:“拨给你二十万两,其余物资皆翻倍,你现在便去做好准备。” 张仪深吸一口气,跪地高呼道:“小人必不负陛下重托!” 安排完了最后这一件事。 众人立马各自忙起起来。 朱由检在稍作休息后,小洪子那边也随之清点好了出征的人马。 此刻。 月明星稀。 两千人马在延绥军镇的城门之前肃穆以待。 这两千人马乃是由神威营、锦衣卫以及京营精锐组成。 他们虽然还都没有真正的战场经验。 但一路从京城来到陕西,背后所留下的乃是数以万计的尸体。 区区异族,怎会被他们放在眼中?! 现如今这两千人里没有一个是不内心狂热悍不畏死的。 因为此刻。 身披甲胄的朱由检正在队伍前方,眼神从他们身上一个个掠过。 陛下亲至,和他们一起冲锋陷阵。 那即使前方是一条必死之路,那他们也会义无反顾的跟着去走上一遭。 更别提。 前方等着他们的对手,只是区区几千毫无防备的草原异族士兵而已。 异族算是个什么东西?! 难不成他们比别人多长一颗脑袋,一刀下去砍不死? 京城里活剐他们的时候,这些人的求饶声可是叫喊的最为凄惨! 众人的眼睛死死盯着朱由检雄壮的身影,似乎是要喷出来火。 他们恨不得现在就跟着陛下冲出关去,将那些敢踏入大明领土的贱种给扒皮抽筋! 而此时。 除了即将出征的这两千将士外,延绥军镇内,几万士卒的无数双眼睛也是在盯着朱由检的身影不放。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皇帝会在出关巡视后,直接选择御驾亲征。 不管皇帝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去做这件事的,但现在在这几万人心中,皇帝亲赴险地的原因都是为了他们。 因为延绥军镇,本来是要用他们的命去守的. 在这种情况下。 每个人心头都止不住的涌起火热。 所有人都只恨自己不够强大。 不能跟随陛下一起,去把草原上的那些贼寇给全部踏平! 此刻。 偌大的延绥军镇中。 除了朱由检身下战马来回走动的踢踏声,竟没再有任何一点多余的动静。 甚至连平日那些最不安分的战马,都在此刻变得是那么乖巧温顺。 一股无言的情绪在众人心中弥漫开来,最终化为振奋人心的狂热。 所有人都在此时沉默着看着朱由检。 没有窥探圣颜的不安、没有出征前的豪言壮语、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有的只是沉默的注视。 就是在这一片寂静,在这一片万众瞩目之时,位于队伍最前侧的朱由检开口了。 他目光平静的看着即将跟随自己出征的将士: “今夜,我与诸位携手并战,同生共死。” 突然间。 关外的草原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短暂的照映出将士们狂热的面孔。 而随着朱由检的话音落下。 两千名从京城出发一路来到陕西的精锐,不由得皆是在这一刻想起了那句谶言。 顿时,两千人齐声高喝:“天朝大昌,四夷伏诛!” 这句话在军镇之内迅速传播。 先是两千人齐声高喝。 接着只不过数息时间,就演变成数万人一同呐喊。 轰隆—— 草原上,又是一道惊雷落下。 但却被军镇中冲天的叫喊声给盖了下去。 这时。 朱由检策马转身拔出腰间天子长剑,直指北方草原。 军镇之内又是一阵整齐爆喝:“天朝大昌,四夷伏诛!!!” 朱由检再不犹豫,纵马掠过城门。 两千人马紧随其后,井然有序的依次从军镇城门涌向草原。 等到所有出征的人马全都离开之后,剩余等人皆是在对视一眼后,转身离去。 延绥军镇内。 沉默不语,各司其职。 第99章 大获全胜,天色渐明 与此同时。 鄂尔多斯部的军营中。 额璘臣正在营帐之中享受着部下的吹捧。 没办法。 最近的祥瑞实在是太多了,不大肆庆贺不行呐! 先是一胎五怯薛,接着又是今晚的降雨。 要知道。 在他们鄂尔多斯部的传统文化中。 出征之前若是能迎来一场甘霖,那就代表着这场战争他们将会大获全胜。 因为草原之上,雨水落下就意味着草木疯长。 牛马也会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不断贴膘。 更何况现在正是秋高马肥之时,不庆贺真不行! 要不然都对不起他们黄金家族的血脉。 简直是当浮一百大白! 帐外电闪雷鸣大雨瓢泼,帐内歌舞升平纵情恣意。 成吉思汗的子孙都以能饮为荣,而额璘臣身为济农,更是其中佼佼者。 对于部下的敬酒,额璘臣来者不拒。 连饮数十杯后,已然是飘飘欲仙。 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之中不知天地为何物。 梦幻之中。 额璘臣不由得想起那个来到陕西的皇帝,只觉得这是长生天送给自己、送给鄂尔多斯部的最好礼物。 区区一个皇帝,不老老实实在京城里待着,非要跑到陕西这种穷地方来做什么?! 不过既然尔都主动送上门来了,那就别怪本济农用尔的命来重铸黄金家族的血脉荣光了。 今天开这场庆功宴之前,额璘臣就已经下了命令——三日之后,南下入陕。 接着直接将那明朝皇帝掳来草原! 想着这些事情。 额璘臣看着帐内的汉人歌姬,不由得眯了眯三角眼,舔了舔嘴唇。 这几名汉人歌姬还是杜文焕送给他的。 听说她们也不过是几个士绅家里的宠妾而已。 但即使如此,这些人都不是草原上那些皮肤粗糙的女人所能媲美的了。 可惜在草原上生活久了,这些女人也慢慢失去了最开始的光华。 等将皇帝掳来后,那又能弄多少绝色美人草原上来? 额璘臣稍微了解点历史,所以也知道靖康之耻。 想着那些流传至今的风流韵事,额璘臣不由得舔了舔嘴唇。 明朝对他,可真是恩重如山,缺什么就给他送什么。 一时间。 额璘臣也是心潮澎湃,他一把从铺着虎皮的大汗主位上跳将下来,和帐将士纵情舞动身姿。 额璘臣身材魁梧,在草原上素来有“猛虎”之称。 此刻跳起蒙古战舞,倒还真有那么几分虎虎生风的气势。 而随着额璘臣的加入。 宴会的气氛也被推向了高潮。 将士们互相挽着臂膀,用蒙古语嘹亮的唱起出征前的战歌。 “狮群来犯,吾将死战、虎群来犯,兵戎相见、人群来犯,屠戮殆尽” 整个鄂尔多斯部,都在今夜陷入了狂欢。 草原嘛,平时也没什么娱乐活动。 所以众人都是能歌善舞。 深更半夜,暴雨瓢泼。 朱由检等人一路奔袭,终于是在前方不远处看到了鄂尔多斯部的轮廓。 两千人马一言不发,沉默着死盯着前方的成片营帐。 从出关开始。 这两千人就没再多说过一句废话。 而此刻敌人就在眼前,众人却依然保持沉默,只等着陛下发号施令。 沉默的军队,方才是最为强大的。 朱由检勒住缰绳,目光平静的看着前方。 随即。 他扔掉腰间的天子剑,抽出一柄长刀。 回头看了身后将士一眼,朱由检举起长刀指向前方军营,高声喝道:“杀!” 言罢。 朱由检已然冲了上去。 直到这时。 这支沉默的军队方才发出了第一次进入草原后的声响。 “杀!!!” 顷刻之间。 千余人马跟随朱由检的身影向前冲杀。 而李自成和张献忠,则带着剩下的人马朝原定位置袭去。 他们的任务,是要在那里拦住额璘臣,不让其逃脱。 此刻。 酩酊大醉的额璘臣正在帐内搂着一名歌姬呼呼大睡。 迷迷糊糊之中。 他好像听见外面传来万马奔腾之声。 但雨声又将这马蹄声给冲淡了许多,让他听不真切。 就在额璘臣被这嘈杂声搞的心烦意乱将醒之时,帐外突然传来爆喝。 “济农!敌.敌袭!!!” 多年征战沙场的经验,让额璘臣犹如被泼了一盆冰水般陡然翻身下床——蒙古小伙立正了。 他一把抓起床边的砍刀,怒目圆睁:“是谁?!林丹汗带人来了?!” 面对着手下所说的敌袭。 额璘臣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林丹汗。 因为草原之上,只有林丹汗才能干出这种丧心病狂之事了。 虽说怀疑的对象极可能是林丹汗,但今夜偷袭的人若真是林丹汗又有些不太可能。 因为额璘臣对林丹汗早有防备。 在察哈尔部中,他塞了许多眼线进去,就是为了防着这一手。 外面砍杀的动静告诉额璘臣,这绝对是一场小规模偷袭。 但若真是林丹汗所为,那如此规模的军事行动,他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得不到! “济农!是明军!明军打过来了!” “你说什么?!” 额璘臣一脸不可置信。 明军怎么可能打过来?! 他们有什么实力打过来?! 难道是那个皇帝?! 额璘臣呆愣数秒,脑海中浮出无数猜测,但此刻他俨然没有时间再去思考这些。 额璘臣甩了甩脑袋,随即从一旁胡乱套了身甲胄,赶忙冲出帐外。 不管明军是怎么打过来的,他都要立马出去稳定军心。 否则再拖几分钟,那鄂尔多斯部的命运就是全面炸营! 果不其然。 随着额璘臣的身影出现在帐外,立马便有百名亲兵围了过来。 这也让鄂尔多斯部没在第一时间全面崩溃。 但此刻额璘臣看着帐外的惨象,却是心欲滴血。 只见明军正在他的军营之中大肆冲杀。 而且由于一众将士毫无防备又于今晚大肆庆贺,现如今根本组织不起一点有效的防守。 那些明军在他的营帐之内,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满地都是蒙古怯薛的尸体! 这些怯薛,可都是他鄂尔多斯部的数年积累! 该死! 明军的士兵怎么可能会如此勇猛?!他们又是如何连夜奔袭到鄂尔多斯部来的?! 杜文焕呢?! 为什么老子没有收到一点情报!? 额璘臣来不及再多想这些,他当即翻身上马准备迎敌冲杀,为鄂尔多斯部拼出一线生机来。 但额璘臣所为却被一旁亲兵给生生拦住。 “济农!军营之内伤亡已然过千,守不住了!!!” 额璘臣闻言,只觉心中一阵绞痛,让他险些昏厥。 伤亡过千军营之中总共还不到四千怯薛,这种伤亡比,就是成吉思汗复生在自己身上也无力回天了! 额璘臣也是个当机立断的,当即大手一挥:“跑!” 恰逢此时。 一队扛着龙纛的人马从远处向额璘臣这边奔袭而来。 额璘臣仅是扫了一眼居中之人,便猛然觉得头晕目眩。 他曾亲手屠戮过上千明朝百姓,自认为自己身上是有一股血腥煞气环绕的。 可那居中之人的气势之盛,却是他生平未见。 额璘臣通过龙纛一眼就认出来那人是明朝皇帝。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明朝皇帝竟会亲自带人陷阵冲锋! 此刻。 额璘臣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宿醉的原因导致头晕目眩,还是被纯粹吓破了胆。 他只顾调转马头带领身边亲兵往远处逃去。 朱由检看着逃窜的额璘臣,当即对身旁的小洪子吩咐道: “朕亲自带人追杀额璘臣,你带人留在这里,先对剩下兵士喊出投降不杀。” “等他们放下武器后再全部屠戮,接着立即赶往草原居住区,将鄂尔多斯部所有牧民带回延绥军镇!” “奴婢明白!” 对于朱由检来说。 他心中根本不存在什么杀降不详的念头。 朱由检从始至终在意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如何在战争中让大明获得最多的利益。 况且。 人都死完了,哪里还有不详? 谁敢不详?! 言罢。 朱由检立马带着数百亲兵朝额璘臣追击而去。 而小洪子则是带着剩下的人大声叫喊道:“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听见这话。 主帅脱逃,军心已然崩溃的蒙古士卒哪里还敢行什么反抗之举,当即跪地投降。 而马背上的小洪子看着这些降兵,嘴角跟着勾起一抹残忍冷笑。 我大明朝的百姓向你们跪地投降时,你们可曾放过他们?! 顷刻之间,屠刀再起。 处理完军营里的残兵败将后,小洪子立即带人前往鄂尔多斯部的居民区。 而正拼命逃窜的额璘臣在跑出军营之后,也是稍微恢复了点作为济农的冷静,并未被刚才的那一照面直接吓到神志不清。 一边逃跑,额璘臣心中已然有了新的决断。 额璘臣能把鄂尔多斯部在几年时间里,发展到可以和察哈尔部抗衡,他本人自然也是有些能力的。 他要立即跑到另外四部那里去,将明朝皇帝亲征的各种细节告诉他们。 鄂尔多斯部基本已经算是亡了。 但草原诸部不能亡! 额璘臣就算往日再过自大,再过轻视明朝明朝皇帝,但现在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 他也已经明白明朝的这位新皇帝,是个彻头彻尾的狠角色了。 杜文焕那批人绝对是已经被他给收拾了,只是草原上还没收到这个情报而已。 现如今。 恐怕陕西境内也是在这位皇帝的治理下,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以这也是为何额璘臣要去找其他四部的原因。 有这样的皇帝在。 若是再任由陕西发展两年,那草原诸部岂还会再有活路?! 所以必须告诉四部这些情报,跟其余四部阐述完利害后,直接将众人联合起来进攻明朝。 明朝皇帝虽然神勇,但有些事情并不是靠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全盘弥补的。 额璘臣去过陕西无数次。 自然也是知道那里的情况究竟如何的。 只要四部成功联手,到时候过万大军兵临延绥军镇。 那明朝皇帝守得住第一次,也守不住第二、第三次。 只要时间拖得久些,陕西就会全面崩盘,到时明朝皇帝也会不攻自破。 这是目前唯一的破局法。 至于为什么额璘臣只想到联络其余四部,而把实力最强的察哈尔部自动屏蔽。 是因为林丹汗在额璘臣眼中是个彻头彻尾的傻逼,堪不得一点大用。 没错。 即使在跑路的时候。 额璘臣都不忘攻击一番林丹汗。 因为这人实在太傻逼了。 如果不是命好继承了汗位,那这种人绝对活不到比车轮高。 现在。 只要自己能逃到其余四部那里,那一切就都还有转机。 到时候他自然能让那杀千刀的明朝皇帝去死! 想起今晚鄂尔多斯部的惨痛,额璘臣就发誓要将那明朝皇帝扒皮抽筋! 但额璘臣一众人马正跑着呢。 却突然看到前方夜色之中杀出一堆人马。 迫不得已之下。 额璘臣只得调转马头,往别的方向跑去。 还好草原上的马虽然体型不大,但终究速度是有优势的,这才没让他被明军生擒。 不过即使如此,额璘臣还是又在这次伏击之中丧失了部分亲兵。 但让额璘臣没想到的是。 在换方向跑出去一段距离,又是一队明军杀出。 额璘臣只得再次改向。 此刻面对着后面的追兵,摆在额璘臣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是逃往居民区,二是逃往察哈尔部。 额璘臣一咬牙,当即率人往察哈尔部跑去。 不往居民区跑,倒不是额璘臣怕把战火引过去伤及子民什么的。 身为济农,牧民在他眼中的属性并不是子民而是生产工具。 主要原因还是往那里跑的话。 一旦引起营啸之事,那动乱之中他会死的更快! 仅需百人的骑兵队伍,就能直接冲散大批民众了。 所以为了自己的小命,额璘臣现在只能往察哈尔部跑! 就是可惜了自己多年辛苦抢来的那些辎重粮草 还有自己的那些生产工具. 明朝皇帝为了泄愤,恐怕会大肆屠杀掉一批人。 不过只要自己能保住性命,那到时候自然还能回来统率剩余牧民。 额璘臣知道。 自己这般模样进入林丹汗的势力范围之后,绝对会被那杂种给大肆羞辱一番。 但终究。 他还是能保住一条命的。 只要有命在,那一切就还没完! 看着身后依然穷追不舍的那些人,额璘臣咬了咬牙。 大不了。 等他到察哈尔部后做低伏小。 说服林丹汗和诸部联合起来共同进攻明朝。 只要能让明朝皇帝死,他愿意拜林丹汗为真正的蒙古大汗。 额璘臣一路逃窜。 等到其跑到和察哈尔部的交界之处时。 他发现身后的那些明军竟然还在追击,而那个明朝皇帝更是一马当先! 额璘臣怨毒的看了身后明朝皇帝一眼,随即带人继续猛猛往前逃窜。 直到动静引起了察哈尔部部分军营的注意,有人出来接应,额璘臣这才看到远方的明朝皇帝停下了脚步。 额璘臣看着一行人的身影,心有不甘。 其实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就是让林丹汗派兵反过来追击明朝皇帝。 这样就算追不上他,也能让他损失一部分精锐兵马。 但林丹汗那个蠢货,却势必不会听自己的 额璘臣攥紧拳头,颇有一种想要仰天长啸的冲动。 而朱由检透过千里镜看见额璘臣被察哈尔部的人接走,也是当即对身边亲卫吩咐道:“你们几个先行返回军镇。” “回去之后,立刻让张仪前去察哈尔部行离间之计。” “是!” 吩咐完这一切后,朱由检看着远方额璘臣变得越来越虚幻的身影眯了眯眼,随即带着身边亲卫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 小洪子也是将陛下吩咐的事给办了个妥当。 将居民区的几万人口押解回延绥军镇。 听起来确实是个难度系数很高的事。 但实际操作起来,仅需当着这些人的面杀掉几百人。 那人群就会变得比羊群还要听话了。 乖很多那种。 骑在马上看着前方黑压压一片望不到边的几万人,小洪子抽了抽鼻子。 雷暴之后,雨过天晴,空气中满是泥土气息。 一抹鱼肚白从东方出现,在此时刺破空中黑暗。 天亮了。 第100章 金刀斩猛虎! 延绥军镇之中。 天色已经大亮。 张仪正在城门前的空地上来回踱步。 他还不知道现如今陛下亲征的战果究竟怎么样了。 但如何离间察哈尔部之事,他却必须要提前做足准备。 因为此事关系实在太过重大。 张仪从关外回来后,也是找孙传庭聊了不少有关陕西境内的事情。 所以张仪清楚,即使陛下亲征的这一仗真打赢了。 那接下来的陕西也经不起太大的折腾。 所以离间之计必须要成功。 绝对不能让蒙古诸部联合起来对付大明。 现在问题的关键就在于。 陛下这一仗究竟打成了什么样? 若是直接一举重创了鄂尔多斯部,那无疑会为接下来的谈判提供大量有利条件。 可若是这一仗给鄂尔多斯部的教训不够狠的话,那搞不好还会起反效果。 这也是张仪为什么如此焦躁的原因。 虽然他从心底里相信陛下一定能给额璘臣那狗日的当头一棒。 但毕竟他人不在在场,越猜他就越着急。 只能通过这种不断走动的方式来舒缓心思,顺便提前做好各种应对措施。 总结。 这场仗不管是大赢、中赢、还是小赢。 他都要拿出与之匹配的策略来对付林丹汗。 听起来简单,但实际操作难度还是相当高的。 在张仪看来。 若是陛下能在这场战役之中杀个大几百战兵,那便能让整个蒙古草原都为之震动了。 几百名怯薛勇士,即使对于察哈尔部这样实力最强的部落来说,也足够肉疼了。 而谈判,往往是在打疼对方后,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古往今来一直都是这个道理。 纵横捭阖,全是需要实力做支撑的! 要不然玩个蛋啊? 就在张仪不断背着手思索之时。 城门外突然出现一队人马身影。 看着这队人马,张仪心中就是陡然一惊。 这些人他认得,乃是陛下亲卫! 可为什么这些亲卫提前一步回来了,是来传递消息还是求援?! 张仪赶忙迎了上去。 而那队亲卫也是稳稳停在张仪面前说道: “张先生,陛下已率人全面击溃鄂尔多斯部,特命你立即前往察哈尔部行离间之事,务必不得让剩余草原诸部联手抗明。” 张仪:? 迟疑了一瞬后,他才试探着开口问道:“什么叫全面击溃?!” 那回来传令的亲兵朗声回答道: “鄂尔多斯部所有战兵被全数歼灭,只剩额璘臣本人带着数十亲兵被陛下逼至察哈尔部。” “其部牧民五万余人已被全部俘虏,正在被带回延绥军镇,马上就快到了。” 张仪:?! 张仪有些不可置信,但看着一脸正色的传令亲兵。 他还是慌忙爬上城墙,拿起千里镜看向草原。 只见远方的草原上。 正有一片黑压压的阴影不断朝军镇这边移动,隐约之间能看到人头攒动。 卧槽!!! 尽管张仪已经猜到了这场仗的结果是赢。 但他实在想不到竟是这种大赢特赢! 不不不.这已经不能用赢来形容了。 一夜之间干掉几千战兵,还带回来几万俘虏?! 放他妈演义里都他妈夸张了! 张仪有些疯癫的跑下城楼,来到那支早已准备好的押送钱财的人马面前: “快!快!快随我立刻前往察哈尔部!!” 这种情况下。 他要是再摆不平林丹汗的话。 那就可以直接在草原上找块奶皮子,给自己一头撞死了。 与此同时。 草原关外。 孙传庭带领那一千士兵和宋献策,也是接到了鄂尔多斯部的俘虏。 原本陛下出征之前还担心,届时可能后方会有追兵来营救这些俘虏。 结果孙传庭也没想到,走了这么久连个追兵的影子都没看见。 此刻。 看着这一望无际身强体壮的俘虏,孙传庭那叫一个两眼放光。 简直可以说是激动到不能自已。 好!好!好! 你们来了,陕西就有救了! 本官先替延安府的百姓谢过你们! 至于宋献策则就完全是属于目瞪口呆的状态了。 他经验不足,实在想不明白这么多人是怎么被带回来的。 孙传庭看着下巴掉在地上的宋献策,也是心中轻笑一声。 毕竟还是跟在陛下身边的时间太短,见识少就是喜欢一惊一乍的。 区区几万人的俘虏就把你惊成这样。 那倘若明年陛下从关外抓来几十万异族,你又该如何应对? 孙传庭冷不丁开口道:“宋献策,本官有件差事要交给你。” 宋献策这才如梦初醒,拱手道:“孙大人但说无妨,小人一定照办。” “咳咳.这件事说来话长,它最初乃是来源于陛下的一个伟大构想。” “本官就不在这里多做赘述了,你只需要知道这些人从现在开始,便要被集中起来统筹规划.” “.” “而你要做的,就是协助本官看看把这些人分到哪些地方,才能最大程度的人尽其用。” 宋献策:??? 听完孙传庭讲述,他已然再次陷入呆滞。 还能这样人.尽其用?! 这. 一时之间,宋献策也找不到什么词语来形容此举。 伟大,无需多言。 唯一可惜的就是,没把秦王朱存枢那个杂种给一起送过去集中一下。 恰巧此时。 张仪带着一驾驾装满金银物资的马车从宋献策身旁经过。 两人对视一眼,又看向身前黑压压一片的俘虏,皆是猛然一惊,险些就要失态。 但出于男人之间的颜面,二人还是生生按住了自己袖袍中正不断颤抖的手,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今天这天可真亮啊!” “有一说一,确实!” 寒暄两句后,两人朝着不同的方向擦肩而过。 大明的天亮了。 草原的天自然就要黑了。 而这其中,又属鄂尔多斯部不好意思,鄂尔多斯部已经没了。 这其中又属额璘臣的天最黑。 额璘臣是万万没想到。 自己逃难到察哈尔部后。 竟直接被林丹汗手下的兵卒给关进了小黑屋。 还把他那几十名亲兵也给完全隔绝了。 他和林丹汗同为成吉思汗册封的河套六万户之一,受此大辱简直是不可理喻。 这也是他为什么迫不得已才逃来察哈尔部的原因。 你妈逼的林丹汗! 老子都跟你说了愿意向你俯首称臣,并且还有关于明朝的重要事宜向你禀报。 你他妈还搞这一套干什么?! 在林丹汗将他关进小黑屋后,他曾数次对门外守卫高呼要立马去见林丹汗。 但得到的答复无一都是:“大汗在睡觉,济农等着吧!” 睡你妈辶 就在额璘臣在心中不断咒骂林丹汗之时,房门突然被人打开。 “大汗睡醒了,让济农您立马前去营帐觐见。” 额璘臣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烦躁。 虽然他已对林丹汗恨之入骨。 但为了能成功将那明朝皇帝扒皮抽筋,他还是要以大局为重能屈能伸。 营帐之中。 看着坐在大汗位上的林丹汗,额璘臣当即纳头便拜。 “大汗!那明朝皇帝竟然连夜奇袭我鄂尔多斯部,我鄂尔多斯部全体兵士被其重创,剩下牧民恐怕也已经被其泄愤屠戮不少。” “小的以后愿向大汗效忠,以鄂尔多斯部济农身份推举您做蒙古大汗!” “只求大汗能帮小的复仇,联合其余四部立即南下进攻明朝边关。” “小的日后愿跟随大汗左右,成为大汗身边最忠勇的怯薛!” 林丹汗看着自己身下卑微到极点的额璘臣,止不住的满意点头。 往日以来,便是额璘臣想与他争蒙古大汗之位。 现在看着昔日的对手卑躬屈膝的跪在自己身下,怎能不让他兴奋?! 林丹汗当即站起身子,脱下自己的衣物披到额璘臣身上。 在汉文化里,此举是有与子同袍的意思。 但在蒙古文化里,则纯粹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羞辱了。 而额璘臣由于一心想着复仇,也是咬着牙受了这份屈辱。 额璘臣做低伏小的态度让林丹汗颇为满意。 缓步回到自己的汗位上后,他也是瓮声瓮气的开口说道:“你我同为成吉思汗的子孙,乃是兄弟之邦。” “现如今你部遭此大难,本汗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 “只是.你确定昨晚的夜袭是明朝皇帝带头的,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本事?!” 想起明朝皇帝,额璘臣就恨得差点咬碎了牙。 “大汗,您有所不知,我们六部全都低估了那明朝皇帝。” “此人虽极为年少,但却有通天手腕和陷阵之能.” 话还没说完。 额璘臣就注意身前的林丹汗跨起个逼脸。 那意思显然是在说:怎么着,那明朝皇帝比我还牛逼? 额璘臣心中已然郁结到了极点,但形势比人强,他也只得话锋一转改口道: “明朝皇帝虽阴狠毒辣,但只要联合其余四部立即南下,那明朝皇帝必然抵挡不住我们的攻势!” “毕竟大汗,您也亲自去过陕西境内数次,知道那里的灾情已经重到了何种地步。” “所以即使明朝皇帝亲临,延绥军镇也只是外强中干而已。” “到时候您率人攻破军镇,捉住明朝皇帝,便是可以重铸黄金家族荣光盖世之功!” 说到这里,林丹汗脸上果然浮起一抹贪婪。 额璘臣见状,也是继续立即吹捧起来。 在享受了一会儿额璘臣的口舌之奉后。 林丹汗一脸舒爽的站起身子: “本汗遣人去通知其余四部,让他们明日前来议事,你就先留在这里待上一日吧。” 额璘臣闻言,本想劝林丹汗别等明天了。 现在就去将此事给定下来,免得迟则生变。 但考虑到其人反复无常的性格,贸然开口恐怕只会起反效果。 额璘臣还是生生将这话给咽了下去。 与林丹汗的谈话结束后。 兴许是刚才额璘臣的态度让林丹汗感到还不错。 这次额璘臣倒没被关进小黑屋。 而是被送去了一处配置还算不错的营帐。 营帐之内。 因一夜逃窜而显得极其狼狈的额璘臣也没有心思休息,而是在里面来回踱步。 明日五部大会。 说什么也要让五部联合起来,达成携手抗明的共识。 放在以往,想让草原诸部联手极其困难。 但现在不一样了,众人已经有了一个共同的敌人。 所以此事操办起来便会轻松许多。 以往虽也有后金在一旁虎视眈眈。 但蒙古和后金之间的矛盾还并未大到不可调和。 而且后金对蒙古诸部的态度也是小幅侵略,大幅拉拢。 可他们和明朝就不一样了。 这是真正的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想到这里。 营帐内的额璘臣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 五部联手,到时候凭借着诸部这些年从明朝劫掠来的积累,一举扫平延绥军镇并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那个时候就不是简简单单的入关劫掠了。 他要说服五部占领陕西! 五部有了陕西这块版图。 那他便有机会脱离林丹汗,重回自己的鄂尔多斯部。 虽说部中战兵已在昨夜那场奇袭中全损,但部落中的几万牧民必然还是能存活下来绝大多数的。 毕竟草原之上,明朝皇帝也不敢耗费太多时间在那里大肆屠戮。 到时依靠牧民。 休养生息个几年时间,他额璘臣依然还是蒙古的六大万户之一。 这样一来,他卧薪尝胆才算没有白费。 想着那个让自己暂时失去了一切的明朝皇帝。 此刻的额璘臣双眸之中就止不住的涌起怒火。 他要让明朝付出更多倍的代价! 而就在额璘臣幻想他的复仇大业之时。 大汗营帐内的林丹汗则是收到了来自于手下的禀报:“大汗,明朝派了使者来,想要见您!” 林丹汗眉头一挑:“是谁,又是什么来意?!” “为首之人是之前咱们的一名谋士,名叫张仪,他带了不少钱财辎重来,说是想代表明朝与您说和。” 听到张仪这个名字。 林丹汗登时怒从心起。 谋士里谁有没有用他不清楚,但谁得罪过他那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这个张仪前两天就曾劝他说什么不要节外生枝,现在竟然跑到明朝那里当什么使者去了,难不成一直他都是卧底不成?! 来人,给我细细剁成臊子! 但当听到张仪携带大批钱财时,林丹汗又顿时前倨而后恭了。 “带大明使者过来。” 之所以称张仪为大明使者。 是因为林丹汗前段时间才收过大明的银子,帮大明砍了砍草原上的其他部落——他是懂规矩的。 不多时。 张仪就被带到了林丹汗面前。 在简单的礼仪过后。 张仪也是非常直白的开门见山道:“大汗,额璘臣鄂尔多斯部战兵已被我大明皇帝尽数歼灭。” “就连其部落中的五万余名牧民,也是被尽数俘虏带回了关内,这点大汗派人去鄂尔多斯部中一看便知。” “所以其本人对大汗来说,已不再复有任何利用价值。” “我朝皇帝知晓额璘臣逃至大汗境内,所以特让我前来与大汗协商,以大汗所需的钱财布帛等物资,换取额璘臣项上人头!” 不怪张仪表述的如此直白。 对于林丹汗这种人,就必须开门见山和其阐明利弊,要不然他听不懂。 林丹汗听完张仪所言,心头猛地一跳。 鄂尔多斯部战兵被灭之事他是知道的,但现在竟连牧民也一个不剩了?! 林丹汗之所以把额璘臣给软禁起来,就是想利用其本人名号慢慢吸纳鄂尔多斯部中人口。 如此一来,其他四部也不好与自己争抢那些人口。 但现在。 人都没了,那额璘臣还有什么用?! 见林丹汗有所意动。 张仪也是立即又恭敬向林丹汗献上一柄由黄金制成、镶嵌着宝石的精美匕首。 “不仅如此,我大明还愿与察哈尔部结成金刀之盟!” “自明年秋季起始,大明朝便每年向察哈尔部封贡白银两百五十万两!” 听着封贡二字,林丹汗不由得眯了眯眼。 他倒也没傻到那种地步。 现在倒明年秋天,可是足足还有一年时间。 万一明朝在这期间反悔怎么办?毕竟这事他可太有经验了,已然是形成路径依赖了。 林丹汗舔了舔嘴唇。 “秋天太晚了,若是明年开春之时予本汗这些封贡的话” 林丹汗不再往下说去,而是静静看着张仪。 张仪若是不答应的话,那就直接把张仪给砍了,然后带来的那些东西直接留下。 他就不信明朝皇帝还能再带人偷袭一次察哈尔部不成?! 送上门来的东西,哪里还有再让人带回去的可能? 至于额璘臣. 林丹汗在听闻鄂尔多斯部人口尽失之后,也是已然动了杀心。 林丹汗实际上也知道,杀了额璘臣恐怕会让五部再无联手抗明的可能。 但现在站在他的角度来看,这件事又有了不同的意味。 明朝皇帝连夜奇袭能杀完战兵之后,还能再把几万人俘虏带进关内。 那就说明现如今陕西的实力,恐怕已经不是之前他们所见到的那样。 否则这几万人的俘虏延安府拿什么养?! 就算是把人抓过去当奴隶使,那也总得给口饭吃吧? 所以林丹汗非常合理的怀疑,额璘臣是出于各种目的谎报了军情. 明朝皇帝必然是从其他地方调兵、调粮进陕西了。 这样的话。 自己若是再贸然进攻延绥军镇的话,那搞不好会有大风险。 反正自己这些年的积累够吃喝好几年了,再加上张仪刚刚送来的这些东西。 没必要再去冒这个风险。 最重要的是。 额璘臣数年时间里无数次想与自己争蒙古大汗之位! 这已是取死之道! 现在其人完全没了利用价值,那就更该杀! 数种念头交织之下,林丹汗已然做出决定。 张仪要是同意自己的封贡要求,那就让张仪把额璘臣的脑袋带回明朝。 若是不同意,那就把俩人一起剁了。 而此刻。 张仪面对着林丹汗的问题,也是恰到好处的装出一副纠结神色。 在思考良久之后,他才一咬牙开口道:“明年开春可先予大汗一百万两,剩余一百五十万两则要等到秋季了。” “大汗可以放心,我大明皇帝昨夜率人奇袭其实也是无奈之举,皆是额璘臣此人欺人太甚丧心病狂!” “我大明终究还是爱好和平的!” 听着这个回答,林丹汗满意点头。 若是张仪直接答应他开春时就给封贡的话,那他还真要怀疑了。 但现在,却是打消了他的最后一份顾虑。 林丹汗走下汗位,拉住张仪的手,柔声问道:“天使此次前来可曾带有封贡国书?” 张仪掏出一卷盖着印玺的卷轴:“自然是有的。” 林丹汗接过捐赠一个,不禁又是一怔。 互不侵犯条约? 还挺新鲜! 他看完国书之后,笑着开口道:“既如此,那天使就先在本汗帐内歇息片刻,本汉遣人去鄂尔多斯部一探究竟。” 张仪微笑点头:“大汗心思细腻,实在佩服!” “哈哈!得亏天使来的及时,否则额璘臣此贼今日正在撺掇我召集其余四部,说不得明日便要联手进攻大明,闹出误会!” 张仪赶忙附和,心中却是不禁冷笑。 哦?!这样一来,倒是省的我再多跑一趟了。 林丹汗,你可真没让我看走眼! 数个时辰过后。 林丹汗派去鄂尔多斯部确认情报的斥候去而复返。 在确认了鄂尔多斯部已再不剩余一人之后,林丹汗热情的为张仪举办了一场宴会。 而与此同时。 劳碌奔波了一整天的额璘臣也是在营帐之内鼾声如雷。 几名孔武有力的蒙古怯薛悄然摸进帐内。 下一秒。 熟睡中的额璘臣只觉脖颈被陡然勒紧,他瞬间惊醒疯狂挣扎。 但片刻过后,整个人便瘫软在床没了动静。 大汗营帐之内。 宴会的气氛,也随着额璘臣的头颅被献至张仪面前来到了高潮。 翌日。 其余四部听闻鄂尔多斯部被明朝袭灭的消息后,也是立即携带人马赶了过来。 但没想到众人刚进入察哈尔部的范围,就听到一个让他们汗毛倒竖的消息: 额璘臣被明朝皇帝吓破了胆。 好好的察哈尔部不待,非要继续往北边跑。 结果在逃路上不幸坠马。 摔死了。 今天临时有点事,只有这六千字了or2 第101章 陛下的恩情利滚利,永远还不完! 当蒙古其余四部来到察哈尔部时。 延绥军镇之内。 兵卒正在清点成群结队的牛马羊以及粮草。 这些都是昨天带回来的战利品。 若是把这些战利品全都留在军镇的话,倒是够军镇里的这两三万名士卒吃上很久了。 但若是将其放在整个延安府的话,那就又有些不够看了。 不过不管怎样。 收获的时刻总是令人喜悦的。 此刻的延绥军镇内无数士卒,端的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皇帝亲征一举歼灭鄂尔多斯部,还带回来如此之多的战利品。 好日子还在后头哩! 不过也并非是军镇上下所有人都被喜悦给冲昏了头脑。 就像李自成与张献忠。 此刻二人正站在城墙上,焦急的眺望着关外的茫茫草原。 二人想起陛下让张仪前往草原离间之举,心里就是不免忧虑。 原因无他。 未知的事物总是让人感到恐惧的。 张仪已经离开军镇快有一天一夜了,他到底办成这事没? 万一没谈拢的话,那草原剩下的五部会不会直接联手来犯? 若是谈拢的话,后续又该如何处置与剩下五部的关系? 是拉拢一派打一派。 还是说利用察哈尔部和其余几部之间的矛盾,火中取栗? 屁股决定脑袋。 李自成和张献忠跟在陛下身边的时间虽说才几天而已,但思想已然在飞速进步。 现如今看问题的角度和高度自然也是有所不同。 就在两人焦躁之时,关外终于传来动静。 只见昨日离去的张仪带着一众人马正朝这边奔袭而来,手中还高举着一颗头颅。 头颅的主人显然就是额璘臣! 二人对视一眼,赶忙跑下城墙拦住张仪。 虽然张仪进城之时口中已然在高呼:“额璘臣已死!察哈尔部与其余四部已被成功离间!” 但李自成与张献忠还是硬拽着他。 把这次出关谈判的细节给问了个底朝天。 等张仪说完其中始末。 李自成与张献忠二人对视一眼后,皆是眉头微蹙。 怎么等到开春之时就要再给他一百万两银子? 还有其他布帛、铁器.不计其数?! 倒不是说他们二人真觉得以陛下的性子会给这些东西,而是这其中的期限太短了。 从现在到明年开春,满打满算也就几个月的时间而已。 几个月说短不短,但真想干些什么确实有点不够看。 在延绥军镇众人的设想中。 原本是想着能争取到一两年的发育时间。 这样的话陕西便能缓过来一口气,然后他们便可以主动出关,侵袭蒙古诸部。 但现在,只有半年不到。 半年时间,恐怕连让军镇内的士卒体魄强健起来都做不到. 恰巧此时,军镇里传来牛羊叫声。 二人转头看了一眼那被俘虏来的成群牛羊,轻轻叹了口气。 可惜。 若是将这些劫掠来的粮草牲畜全都用于改善士卒体魄的话。 倒是可以培养出来一批战兵。 但问题是这些东西放在整个延安府实在不够分呐。 两人同为底层出身,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全把粮食供应给军镇,延安府里的百姓成片饿死吧? 看着张仪前去陛下行宫禀报消息的背影,李自成与张献忠二人皆是陷入了沉思。 陛下究竟会如何处置接下来的边关大局? 在二人看来。 恐怕明年开春时的那批封贡怎么都是要给出去的了。 如此一来,方才能再度维持边关稳定,为军镇发育争取时间。 但怕就怕林丹汗此人反复无常,到时候再整点什么幺蛾子出来。 就在两人思索之时。 刚刚去陛下行宫汇报事宜的张仪去而复返。 来到两人面前高声宣喝道:“陛下旨意!” “将鄂尔多斯部一切粮草牲畜用于延绥军镇练兵事宜,李自成与张献忠二人协助孙传庭治理军镇。” “等明年开春之时,出兵歼灭察哈尔部!” 李自成、张献忠:? 把全部粮草牲畜用在练兵上,确实是能培养出来一批战兵。 那受灾最重延安府的百姓怎么办? 这个问题他们二人今天早些也问过孙传庭。 但孙传庭当时看着草原上的那些俘虏,给了他们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然后就带着那批俘虏离开军镇了. 还有开春之时出关歼灭察哈尔部,听上去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察哈尔部虽为六部中实力最强,但实则也没比鄂尔多斯部强到哪去。 鄂尔多斯部都能灭,还灭不了察哈尔部? 不过若是届时其余四部前来驰援的话 似乎是看出二人的忧虑,张仪笑着开口道: “二位的担忧陛下早已料到,所以陛下特命我在明年开春之前不断离间草原各部之间的关系。” “有了额璘臣之事,现如今其余四部与察哈尔部之间已是彻底离心离德。” “届时只需稍微用些手段,察哈尔部便会彻底陷入孤立无援之境!” 李自成与张献忠听着这话,心头不免又是猛的一跳。 陛下在出征之前竟然连这些都算好了?! 随即。 二人望着关外的茫茫草原,心中已然开始振奋。 这么多年了。 一向都是各种异族南下劫掠大明。 而从现在开始,攻守之势彻底异矣! 张献忠李自成二人望着正在清点战利品的军镇士卒,忍不住出声高呼道: “陛下旨意:明年开春之时,荡平察哈尔部!” 所有士卒听着这话先是一愣。 没有人比他们更想回报陛下的恩情了。 而又没有什么,比荡平异族能更好的回报这份恩情。 但问题是,他们战力确实不行。 不过看着自己手中正在清点的牲畜和粮草。 众人随即反应过来,有这些东西不就能吃得饱饭了?! 训练他们不怕苦,作战他们不怕死。 现在后勤更是跟得上了,哪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片刻之后,这句口号在军镇一传十十传百,数万士卒皆是跟着振臂高呼: “报效皇恩!明年开春,荡平察哈尔部!!!” “.” 延绥军镇,喊声震天。 而此刻的草原之上。 其余四部的首领听着额璘臣已死的消息,皆是遍体生寒。 林丹汗你个婢养的杂种动手杀人.也找个不那么离谱的名头可以吗我操你妈的?! 鄂尔多斯部的势力在察哈尔部南方。 额璘臣他不往南跑往北跑?! 他跑去那里干什么? 准备一声令下,让那边的各种小部落推举他做大汗吗? 你找个这么招笑的借口来杀额璘臣,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四部首领对视一眼。 皆是带人默默离去。 原本听说鄂尔多斯部被明朝偷袭,他们便火急火燎的赶过来商谈联手抗明事宜。 毕竟谁也不想有个明朝在自己身边虎视眈眈,这样的敌人必须要联手灭掉才行。 但现在。 谈你妈去吧! 草原六部或者说成吉思汗的六子,现在已经变成了五子。 林丹汗此举又是彻底表明了五子不行。 谁敢跟他这样的人一起联手抗明? 既然这样。 那他们四个就回去搞个四部联盟。 让察哈尔部独自面对.林丹汗这婢养的好像还接受明朝封贡了! 他妈逼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样一来其实也好。 以他们对林丹汗的了解。 知道林丹汗此人绝对不会老老实实接受封贡,期间肯定会各种小动作不断。 但看那个明朝皇帝的行事风格,就知道此人绝对不是能吃下这种亏的主。 到时候就让察哈尔部独自面对明朝去吧。 反正他们剩下四部离明朝更远,战略纵深也足够深。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 林丹汗此举,等于是将他们四部彻底给强力糅合在了一起。 以往他们四部之间也各有矛盾,根本没法同心并进。 但现在,一有林丹汗二有大明朝。 他们想不联手也不可能了。 只要他们不再去主动招惹大明朝,然后再防着察哈尔部。 那凭借着这些年频繁南下劫明的积累,他们至少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什么生存危机的。 林丹汗,老子们倒是谢谢你了。 接下来老子们就在家里等着看你怎么把自己给玩死! 四部首领最后转头看了一眼察哈尔部的大汗营帐,愤恨转身离去。 而林丹汗也果然不负众望。 此刻的他正在大汗营帐之中,一边目光贪婪的盯着张仪昨日送来的各种金银财宝。 一边又在脑海中不断思忖着自己的宏图伟业。 招笑的明朝皇帝,真当老子不知道你肚子里在打着什么算盘? 想通过封贡之事,换取陕西的发展时间? 以为老子看不出来?! 不过看在那一百万两银子以及大批辎重的面子上,林丹汗还是愿意在明年开春之前不去骚扰边关了。 几个月时间而已,衰败不堪的延绥军镇又能怎样? 而且你陕西在发育,那我草原难道就不在进步了吗? 在林丹汗看来。 明朝皇帝之所以能一夜歼灭鄂尔多斯全部。 那全是因为额璘臣此人一点防备之心都没。 再加上皇帝身边的那些亲兵精锐各种原因纠结在一起,方才导致了这种结果。 但是。 那我就要问你了。 明朝皇帝能不能一直留在陕西,他是不是还要回京城?! 他的那些亲兵能不能留在陕西驻扎,他是不是才登基两个月? 他回京城了之后,陕西是不是还会变得跟以前一样? 顶多靠着鄂尔多斯部的那些战利品稍微好过一些? 就凭延绥军镇里那批奴兵,他们怎么抵挡蒙古铁骑的脚步? 嗯?! 回答我! 所以对于林丹汗来说,只要等明朝皇帝离开陕西,那他的日子就依然和以前一样。 该抢抢,该杀杀。 而且林丹汗已经做好了打算,等明年开春拿到那笔封贡之后。 他还要立马派出兵马进攻延绥军镇。 原因无他。 想做官,杀人放火受招安。 不打出自己的统战价值,怎么才能从明朝那里获得更多的封贡呢?! 到时候,他就要让明朝皇帝见识见识。 什么叫做真正的黄金家族血脉、成吉思汗后裔! 至于明朝皇帝会不会派人像奇袭鄂尔多斯部那样对他们察哈尔部,林丹汗一点都不担心。 额璘臣纯粹是大意丢小命,他派人做好侦查工作,开春之前再大加练兵不就行了? 想到这里。 林丹汗看着自己身前的一箱箱财宝,不由得放肆大笑起来。 至于今天那愤恨离去的其余四部首领? 林丹汗根本没把他们那些人放在心上。 等他从明朝皇帝那里弄来更多的银子后,便要着手于对付他们了。 毕竟只有真正统一了蒙古,他才是真正的大汗。 陕西境内。 延安府和延绥军镇的交界之地。 此刻正是一天正午,日头最盛之时。 田地里一名浑身被晒的黢黑的老翁正在费力的挥动锄头。 老翁名为张三六,五十出头的年岁但老的却像七八十岁,脸上满是和脚下土地一样深邃的沟壑。 张三六自幼在延安府长大,一辈子都靠种地而生。 按理说。 在这种毒辣的日头下,是不应该还下地种田的。 但没办法。 为了活下去,即使太阳再毒,也得埋头苦干。 因为播种冬小麦的时间就这么几天。 虽说旱灾依然没有缓解,但哪怕只有以往三成、甚至两成的收获,那也多少有收获不是吗? 张三六抬头看了一眼太阳,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恐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了,自己播种下去的这些种子,他也看不到收获的日子了。 毕竟他已经够老了,老到每挥舞一次锄头都要歇上好一会儿才行。 估计要不了多久,他就会累死在这田地之间。 但之所以他还在做这些“无用功”。 是因为他想给延安府的后生们多留一点活路。 如今的耕地之上,并非是只有像张三六这样的老头在奋力刨地。 更多的还是年轻许多,二三十岁的青壮劳力,也在地里卖命干活。 皇帝来了延安府之后,不光让他们吃上了好些日子的饱饭。 还把延安府里那些被士绅官吏抢走的土地,又重新分给了他们。 这个时候不卖命种地那还是人吗? 真等着皇上一直发赈灾粮啊?! 延安府里的粮食储备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们这些种地的还能不知道吗? 哪来的那么多粮食发?! 就算每个人都少吃点,大家互相帮扶着能撑过今年冬天。 那明年呢? 还想着皇帝一直留在陕西给他们发粮食?! 所以延安府内的农民们,此刻皆是在田地里顶着烈日挥舞锄头。 看着远方正在卖力耕种的小黑点,张三六甩了甩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继续扛起锄头。 死之前吃了那么多顿饱饭,还亲眼看见了皇帝圣驾,而且还给后生们留了一线生机。 这辈子值了。 就在张三六埋头种地之时,前方延绥军镇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张三六抬头一看,竟看见几人骑着马身后带着一群人正往这边赶来。 而那骑马之人身后跟着的,竟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蒙古面孔! 霎时间张三六心中大骇。 蒙古人怎么会从边关过来? 皇帝不是去了军镇吗?! 难道说皇帝也没能守住边关?! 张三六浑身颤抖,再也顾不得思考太多,他用尽全身力气,举起锄头向前方那队人马跑去。 “蒙古人我操你们妈!!!” 张三六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好不容易有了一丝生的希望,可现在却又一次被蒙古人击溃。 而且皇上甚至都可能遭遇了不测!! 张三六咆哮着,向那群人发动了此生的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冲锋。 “诶诶诶?!!老伯你要干什么?我可是陛下身边的锦衣卫!不是什么蒙古人!” 张三六听见这话,身形猛地一顿。 他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为首几个骑马的竟然都是锦衣卫。 而身后的那些蒙古人.则都是被绳索绑着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 显然不像是来入关劫掠的。 这.什么情况?! 看着张三六一脸懵逼的模样,那锦衣卫也是赶忙开口解释道:“老伯,以后延安府的耕地就不用你们来种了!” 张三六:? 我不种谁种?! “皇上率人歼灭了套虏中的鄂尔多斯部,从那里抓回来好几万俘虏,今年延安府的秋播就由他们来干!” 张三六:??? 张三六满脸呆滞听着这个消息,根本反应不过来锦衣卫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上带人歼灭套虏?! 还抓回来几万俘虏?? 然后让这些俘虏给我们种地?! 这都什么玩意儿?! 看着呆愣在原地的张三六,锦衣卫也是摇了摇头: “好了老伯,你快回去休息吧,我还要带这些人下地干活呢。” 张三六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让开道路。 直到现在,他还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接下来。 锦衣卫带那帮俘虏来到田地之间,而不出所料的又是围过来一群农民。 面对着这些懵逼群众,锦衣卫也是极有耐心的解释道: “诸位乡亲父老,陛下说了,今年延安府的地就不用大家种了,全由异族来种!” “那种地的事是咱们汉人该干的吗?” “大家回去后好好修养生息即可!” “等到明年开了春,真正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哩!” 一众刚刚还在田地间奋力劳作,皮都被晒脱了一层的农民们听着这话,不由得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但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 就只见那锦衣卫又转头望向身后的一众俘虏,用一股非常地道老北京话开口对那些异族喝斥道: “告诉你们,别不服气。” “自打我们皇爷出关的那一刻起,延安府的今年的地就全由你们异族给我们种完了!” “延安府的汉人就是爷!每天除了吃就是喝,没别哒!” 一众俘虏哪里还敢说什么。 从昨天到现在。 但凡有哪个人表现出一点不老实,全都直接被拉出去屠了。 现在。 明朝皇帝都把地免费给他们种了,他们怎么还能不感恩?! 怎么还敢不感恩?! 一众人立马痛哭流涕的欢呼雀跃起来。 “呜呜呜明朝皇帝圣明!把明朝的土地免费给我们种,陛下的恩情生生世世还不完!呜呜呜!” . o./.o./.o./.o./.o./.o./.o./.o./ 办差的锦衣卫看着这一幕,满意点头。 怎么着,皇爷都对你们这么好了,难不成还有人想不感恩不成? 不感恩你试试?! 而周遭一众围观的汉人百姓,看见这一幕也是如梦初醒。 纷纷扔下手中农具。 接着痛哭流涕的欢呼雀跃起来。 . o./.o./.o./.o./.o./.o./.o./.o./ 这下真是陛下的恩情利滚利,永远还不完了! 晚点还有一章,求个月票or2 第102章 举国皆敌?各个击破! 足足有两三日的时间里。 延安府和延绥军镇都沉浸在狂欢之中。 现如今。 李自成和张献忠已经彻底明白了孙传庭离开之前,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代表着什么。 嗯.如此一来,延安府的百姓们确实是不愁吃喝不会再饿死了。 而那些异族也在延安府的土地上体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 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更重要的是,陛下所吩咐的明年开春之后出关荡平察哈尔部。 在延绥军镇内引起了热烈反响。 且不论现在的士卒体魄究竟如何,但平日里的操训已然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延安府内。 孙传庭带着宋献策,这两日也是端的一刻都没能得闲。 不过虽然累,但却很是充实。 有了延安府各地的田亩汇总,处理起异族人口分配的事就不是多难了。 但有些东西一旦尝到了甜头,就很容易再想着如何将其进一步扩大化了。 比如说。 西安府内还剩下十分之一的士绅官吏没有处理。 其他州府则剩的更多。 若是把这些人再给他们集中起来统一利用的话,可以想象的到陕西接下来的发展将会更加迅速。 不过人有远志就必有远忧。 孙传庭从大局的角度出发,心中狂喜慢慢散去后。 他终究还是没有没向陛下去提这个建议。 虽然孙传庭的内心也是很想将这些人一同集中的,但问题是真不能这么干了。 不光不能干,他还得劝陛下也千万别这么干。 原因无他。 陕西这边的事,所能影响的并不仅仅只是陕西而已。 虽然皇帝来陕西的时间很短。 但这边发生的各种惊天动地的大事,必然已经是传回京城了。 而全国各地的那些世家是什么德性,孙传庭再清楚不过。 他本人就是在山西见过了晋商行事的。 像这些世家豪族们。 在听到陕西发生的事后,他们的反应必然是震惊、恐慌。 继而就是上下一心联合起来,想着让皇帝如何落水。 这样的例子实在太多。 所以在孙传庭看来。 陕西剩下的那些官吏士绅若是真全杀了。 必然会让全国上下的世家豪族们,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力度凝聚起来。 虽说即使如此,他们也不会明着造反。 但从京城传出去的诏令,却是不会再有任何反馈了。 嗯.虽说现在的大明朝也已经有了这种趋势了。 但毕竟面子上还隔了一层纸不是? 孙传庭知道。 圣驾是不可能一直留在陕西的,陛下终究还是要回京的。 所以有没有这层纸在,区别其实还是蛮大的。 有纸在。 有着天纵之才的陛下,便可以利用这层纸来慢慢的使手腕。 一步一步让整个大明朝革故鼎新。 但具体多久能有所成效,孙传庭不知道。 毕竟现在的大明朝着实是已经烂到家了! 虽说现如今陕西是被初步盘活了,但孙传庭对大明朝接下来的局面,其实并不感到乐观。 甚至说反而有些悲观。 因为现在的大明,就像一个病入膏肓、浑身长满烂疮的将死之人。 陕西只不过是这将死之人身上无数烂疮中,一个不那么重要的而已。 江南一带的世家豪族、浙江沿海的倭寇犯边、福建地区海贸走私、辽东建奴、山西晋商、湖广矿贼. 哪一个不比陕西旱灾要难办无数倍?! 此刻。 孙传庭看着自己身旁喜气洋洋的宋献策和无数农民。 也只得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陛下要怎么去解决这些难题,他不知道。 但想必即使是以陛下的盖世之才,想要完全革除这些脓疮。 至少也需要二三十年的光景才能办到。 说白了,陛下是人,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 而且这还是乐观估计了。 若是保守点的话。 恐怕要三五十年甚至说两代人都不能干成这事。 因为这不是简简单单的中兴。 哪个王朝都两百多年历史了,还搁那中兴的? 非要给这项伟业起个名头的话,那就只能叫末兴。 中兴之举。 史书上记载的虽然也不多,但终究还是有那么几个例子的。 但古往今来,何曾听说过有什么末兴之事?! 闻所未闻! 所以这层纸是必须要留下的。 有纸在。 孙传庭觉得几十年内还真有希望办成此事,自己替陛下全心全意守好陕西就行。 没纸在,孙传庭则想都不敢想究竟该怎么办了。 此刻。 孙传庭骑在马上。 听着周遭的欢声笑语,望向延绥军镇陛下所在的方向,目光不禁变得愈来愈凝重起来。 就算不捅破这层纸。 回京之后,陛下所面临的局面又该会有多么凶险? 无数忧虑一个接一个的涌上心头。 孙传庭深吸一口气。 等到手头上的差事办完,他必须要去和陛下提前沟通下这些事,让陛下早做打算。 与此同时。 京城之中。 内阁阁老及一众文官集团的代表,则是又聚在了那处隐秘的府邸之中。 不过这次。 众人就要比以往谨慎多了。 具体的表现房间里的每一处角落都被搜了个底朝天。 就怕他们这边聊着事还没出结果呢,床底下的锦衣卫先笑出声了。 虽然众人也知道在这处把守严密的府邸中,这是不可能的事。 但今天要商议的事情实在太过重大,实在马虎不得一点。 而且他们如此谨慎,也不是无的放矢杯弓蛇影。 前段时间一名官员想要转移点财产回老家。 结果半夜三更还没出城,就直接被皇党那伙人给充公了个婢养的! 最近京城之中,皇党那伙人确实是比以前要猛的多。 甚至于说动不动在朝堂之上,就要提起拳头朝人脸上招呼. 此等行径,果真是和那桀纣之君一般无二。 端的是一副上行下效的好模样! 想到这里。 屋内的氛围不禁又变得压抑起来。 前段时间。 他们刚以为能把皇帝给困死在陕西,好不容易乐呵乐呵。 但没想到各种情报传来,皇帝不光没死,反而还整死了许多不该死的人! 一片压抑之中。 首辅黄立极开口了:“诸多藩王被抄家灭族、乔应甲洪承畴等人被活剐、杜文焕一众亲兵被屠戮殆尽的事,诸位都听说了吧?” 一众官员默默点头。 初听到这一件件重磅消息不断传回京城之时,众人还会慌张、惊恐。 但现在,则已经是完全麻木了。 他妈的皇帝已经起势了,显然是没法顺理成章的驾崩在陕西了,我们又能怎么办?! 直接飞过去一刀劈了他?! 还是说直接纠集世家起兵,一路平推到陕西把皇帝给杀了?! 他们倒也想,但世家造反不是这么干的。 原因无他。 真要是这么干了,那这事必然会流传在史书之上抹都抹不掉。 他们也许赢了一时,但却是等于输了以后的千秋万代。 到时候不管是哪方势力登上皇帝大位,都会想尽办法除掉他们这些世家豪族。 他们也许能防得住一代、两代.哪再往后呢? 就像司马懿指落水发誓。 当时是爽了,那你的子孙后代呢? 家族传承吾辈责。 对于无数世家来说,这句话绝非玩笑。 所以既然办不到直接去陕西把皇帝给弄死,那还每天担心个什么劲? 总不能真自己把自己吓死吧? 有这功夫,还是想想怎么把皇帝的势头给按住吧。 于是乎。 点头附和完后,又有人开口说道: “不光如此,听说那位还连夜带兵奇袭了异族,大胜而归,整个陕西莫不欢腾。” 有官员感叹道:“有人欢喜有人愁呐!听说皇帝还在陕西搞了什么十一抽杀的事。” “是十一抽生。”一人出言纠正。 开口说起此事的官员打了个寒战,继续道: “既然如此,那就等着看皇帝如何处理陕西剩下的那批官吏士绅了。” 这话没说明白,但大家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你皇帝如果不对剩下那些人做的太过,不把他们弄的抄家灭族。 那我们内地的世家就愿意与皇权保持一定的默契——先不撕破脸皮。 毕竟皇帝能去陕西干成这番事业,已经是证明了皇帝的能力。 世家们也愿意为此让出一部分利益。 大不了以前拿九成,现在拿八. 八成还是太少了,八成五吧! 当然。 让出去这部分的利益,自然是要从穷鬼身上讨回来的。 而且他们并非真与皇帝搞什么和平共处。 这只不过是缓兵之计。 事后一众世家豪族必然还是会想着,如何将皇帝以一种合情合理的手段处理掉。 毕竟一成中的一半,那也是从大家身上割肉割下去的。 得到的东西再给出去?这是反人性的! 若是皇帝连剩下的那部分官吏也不放过. 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你再英明神武,你再有盖世之能,你也只不过是个皇帝而已。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哪一个不是有经天纬地之才? 可得罪世家是什么下场? 始皇帝只不过杀了几个儒生烧了几本册子,就被骂了千年,至今都摆不脱一个暴君的名称。 与世家治天下,乃是皇帝能当皇帝的基本法则。 哪怕本朝太祖杀的人头滚滚,可是只一稍不留神就给你来个南北榜。 你又能怎样? 这么多世家,你杀的完吗?! 你真觉得在京城里杀一批人,到陕西那种穷乡僻壤之地做出点什么,就可以和世家集团抗衡了? 陕西剩下那些官吏士绅有种你杀个试试! 我们不明着造反,但从此以后你的政令也别想再出京城一步! 你还能守着京城那一亩三分地,当大明朝的皇帝不成?! 想到这里。 阁老张国普接过话头:“若是皇帝真动了陕西剩下的那些官绅的话.诸位的折子都已经准备好了吧?” 众人看着张国普,皆是淡淡点头。 皇帝若真动了,他们就会让皇帝明白什么才叫真正的孤家寡人! 延安府中。 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 孙传庭心中的那份担忧非但没有消散,反而还愈演愈烈。 他生怕以陛下的性子,直接下令将陕西剩下的那些官绅全给当成异族来整了。 当然。 孙传庭也想整。 但不是立马就整,而是缓整、慢整、有次序的整 整出水平,整出高度。 比如可以先把这些人给看住,然后用一两年的时间来慢慢处理。 这样的话,那些世家豪族想必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了。 带着种种担忧。 孙传庭也没法安心办差了。 将延安府的差事交给几名得力手下后,便立即跑到延绥军镇去觐见陛下了。 他必须要把此事和陛下阐明厉害。 但让孙传庭没想到的是。 一来到陛下行宫,他就听到了那句让他最害怕的话。 “传庭,你来的正好,把陕西剩下的那批官绅也一并送入集中” 孙传庭闻言大急,甚至急到他直接开口打断了陛下的话。 “陛下,万万不可啊!” “.” 孙传庭跪伏于地,将此事的后果尤其是那些世家豪族会全面结盟抗命的方面给重点讲述了一遍。 但对于孙传庭一连串情深意切的劝谏。 朱由检只是坐在位置上淡淡听着。 孙传庭所说的这些,他当然知道。 甚至他从最开始的时候就料到了,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但对于朱由检来说,这正是他想要的。 朱由检要做的事什么?! 他是要让世界只有一个大明,而不是让大明只有一个皇帝。 所以世家结盟对于他来说是重大利好,这样倒省的他一个个找过去了。 攘外,那就必须要先安内。 如何安内? 对于朱由检来说,全面、彻底的大清洗才是最好的方式。 任何怀柔的手段。 都没法把大明真正的带到世界之巅。 毕竟这年头,世界上可不是只有大明一个帝国想要称霸世界。 至于那些所谓的世家豪族,朱由检则根本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连这些人都摆平不了,还谈什么世界上只有一个大明?! 但对于孙传庭的担忧,朱由检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看着孙传庭,语气柔和道:“你说的这些顾虑朕都清楚,不必担忧,朕自会解决。” 孙传庭听着这话,先是一怔,随即在心中快速思考着陛下该如何破局。 毕竟站在他的角度来看,他是真想不明白陛下以和手腕去对付那成群结队的世家豪族。 总不能把所有人全杀一遍吧? 这跟重新打一遍天下好像也不对!这比重打天下可难太多了!。 古往今来就算是各朝太祖马上得天下,那也是获得了部分世家的支持才行的。 陛下他究竟要怎么办?! 孙传庭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沉默片刻后,孙传庭方才寂然开口继续劝谏道: “陛下,如若真这样做了,举国上下的世家豪族必将成为铁板一块,水泼不进针插不得,到时.您又该如何破局?” “所以还请陛下三思!” 朱由检看着孙传庭,语气淡然: “各个击破。” 求个月票兄弟萌or2 第103章 最后一环,十死无生! 孙传庭:? 陛下所说的“各个击破”这四个字,他倒是能听的懂。 不光能懂,他还知道这四个字出自于《孙子兵法》——分而治之,各个击破! 但放在现在这种情境之下,他就有些听不太懂了。 主要问题就是,怎么各个击破?! 陛下他不会想着用离间草原诸部的手段,来分化那些世家豪族吧? 孙传庭对此根本不抱任何一点希望。 世家豪族既然能传承如此多年,在历朝历代龙盘虎踞。 那他们就不可能像草原上的蛮夷异族一般好对付。 换句话说。 若是陛下真将陕西剩下来的那些人也全给杀了,那所有的世家豪族都将进入一个不可能再被分化的状态。 即使他们表面上接受了分化。 那实则背地里也只是为了憋个大的,等着让皇帝落水而已。 以陛下天纵之才,不可能想不明白这点。 那陛下为何还要说什么各个击破? 孙传庭一时之间真是有些发懵了。 孙传庭想了许久,不管从各个角度来看,这事都没法办。 而剩下的那批人自然也都不能再杀了。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他才试探着开口问道: “陛下.微臣愚钝,实在想不出来如何各个击破一众世家豪族,可否请陛下为微臣解惑?” 朱由检看着孙传庭,也是极有耐心并且极其直白的开口解释道: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一个一个杀过去。” 孙传庭:? 原来陛下所说的各个击破就真的只是字面意思而已?! 陛下从头到尾所想的根本不是什么政治权谋、而是直接万千伟力归于一身。 接着以力破万法?! 孙传庭陷入了深思。 大明朝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革故鼎新。 革故鼎新,确实是要先把故给革了才能鼎出来新。 而革故的方式,又没有什么比全杀了更来的简单粗暴了。 嗯.就像对待西安府的官吏士绅那样。 你先别管这那的,我就问你杀完之后是不是立竿见影吧! 是不是立马就能吃饱饭了?是不是贪污腐败立马就没了?是不是行政效率立马高到了极点? 但问题是全国各地的世家豪族,能杀的过来吗? 孙传庭思绪飞速运转。 陛下的能力是不用怀疑的。 排兵布阵、陷阵冲锋、煽动民意.各项能力都比话本里的还要再夸张上几分。 虽说此举风险极大。 但如果说成效的话,确实是要比孙传庭之前设想的徐徐图之要快的多。 而且虽然孙传庭还不知道京城里的具体情况是如何的。 但他猜也能猜到。 陛下在京城里必然还是留有后手的。 如此一来,再加上陕西这些经过了战争洗礼的亲兵。 似乎能试上一试.? 倒不是说孙传庭想让陛下去试什么的。 而是陛下想做的事不管怎么样都是九死一生。 既然如此。 那为何不选一个胜面最大、见效最快的方式? 照着这个思路去想的话,那确实其余任何手段,都不如直接杀出一条血路来了。 此时。 孙传庭方才突然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些天真幼稚了。 若是按照自己之前设想的,以怀柔手段继而用尽权谋,花个三十五年徐徐图之。 那搞不好最后迎来的不是前赴后继、齐心并进. 而是人亡政息、全面反扑、变本加厉、大加修正. 别的不说,张居正就是摆在眼前活生生的例子。 张居正,实际上也只不过是动了一小部分人的甜头而已。 而陛下,要做的却是将这一整个庞然大物给连根拔起。 说白了。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只有一方彻底死亡或者消失,这场斗争才会停止。 不会再有第三种结果。 孙传庭沉默良久,最终攥紧拳头,下定决心。 既然陛下选择了要走这条路,那就干脆全心全意的以命搏命吧。 怎么办?只有杀! 他不知道这一路上会遇到多少凶险,但他愿意为了大明朝去跟陛下一起搏上一搏。 不过。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就是。 陛下所说的这个“各个击破”,是要从哪里开始? 屠刀抬起来,那也得有个合适的目标给砍才行。 孙传庭在脑海中快速思索起来。 江南沿海一带肯定是不行的,这几个地方的世家豪族其实力着实大的超乎想象。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就是。 孙传庭前些年在江南游历时,曾去看过一眼一个名叫【拙政园】的园子。 而这比皇家园林还气派的园子,也只不过是一支不太入流的豪族所修缮的。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山西更不用说了。 在山西土生土长的孙传庭估摸着。 山西境内的八大商号有能力给大明朝卖了,然后再给自己谋个世代富贵、与国同戚。 刨除掉这些凶险之地后。 似乎也只有广西、云南、贵州.这种偏远之地了。 若是从这些地方入手的话,确实会相对容易些许。 但也仅仅只是相对而已,其中的凶险依然不是孙传庭敢细想的。 想到这里。 孙传庭也是继续开口问道:“陛下的意思微臣已经明白了,只要有用得着微臣的地方,微臣必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只是陛下可否告知微臣,陛下准备先从哪一省份动手,微臣这些年游历甚广,或许恰好知晓当地风情也可为陛下分忧些许。” “朝鲜。” 孙传庭:? “.” 又是一阵沉默。 孙传庭做梦都没想到。 陛下第一个要动的地方竟然是朝鲜。 哪怕陛下说江南呢?都比朝鲜二字带给孙传庭的冲击要小上一些。 首先。 朝鲜他名义上虽是大明朝的藩属,但实际上毕竟也是一个半独立王国。 这样做会不会有些太伤他们的国王了? 倒不是说孙传庭同情朝鲜国王什么的。 对于现任的朝鲜国王,孙传庭也是听说其人对大明并不够忠诚。 那从这个方面去动朝鲜,孙传庭自然是能理解的。 但孙传庭知道陛下不会因为这个就意气用事。 他真正看不明白的是。 陛下为何选择首先动朝鲜? 朝鲜又能给大明朝接下来的局势带来哪些利益? 带着这种极大的疑惑,孙传庭也是接着话茬继续询问道: “陛下,为何您首选目标是朝鲜?” 朱由检看着孙传庭,没有立即回答。 为何选择朝鲜。 其实是他在离开京城后就一直在不断思索的事,直到最近几日方才真正定下决断。 没办法,战略方向实在太重要了。 任何战术从来都是跟着战略走的。 战术失败了,随时可以卷土重来。 但战略失败。 往小了说,几万几十万的精锐军队可能就直接被葬送了,国本为之动摇。 要是往大了说,直接亡国也不是没有可能。 战术上的赢或输其实都不重要,但战略却是绝对不能输的。 这也是为什么朱由检选择朝鲜的原因。 朝鲜相比于其他省份的世家豪族来说,有一个好处就是其不够起眼。 率先动朝鲜的话。 不至于让各地世家成为惊弓之鸟、拼死反扑。 虽说资产阶.虽说世家豪族有一定的软弱性。 但朱由检非常清楚,这种软弱性只是相对而言的。 毕竟自己是准备要的是他们所有人的命。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就必须要做好万全准备。 即使是最坏的结果,朱由检也必须要全部考虑到。 而将战略重心放在朝鲜上。 则刚好处在这软弱性的可接受范围之内。 还有一个好处就是。 朝鲜在不够起眼的同时,它的战略意义及位置却又非常重要。 举个例子。 等大明朝全面接收掉朝鲜之后。 侵扰大明最严重的后金,其一方后路便等于是被直接拦腰斩断了。 凭借这一点。 就可以在日后做许多事。 侵袭、备军、筑城. 各种事宜皆在人为。 然后。 还可以通过朝鲜沿海的地理位置,来发展海军,为日后的海贸做足准备。 毕竟朱由检再清楚不过。 现在所处的这个时代,是一个大航海时代。 要想让世界上只有一个大明,那海洋军备必然是不可或缺的。 否则所谓的让大明再次伟大,那就全部都是无根浮萍了。 以及占据朝鲜后。 朝鲜的重要地理位置,可以使其对后续的屠灭倭国事业起到重大作用。 因为对于朱由检来说,帝国是不能受到任何威胁的。 万一几百年后,倭国又掀起什么风浪呢? 所以倭国是必须要尽数屠戮的。 不再是什么十一抽生或者集中起来统筹规划。 而是真正的将这个种族从世界上抹除掉。 原因无他。 朱由检从来不相信什么后人的智慧,也不存在任何侥幸心理。 所以他这一世该干的事,必须得处理的干干净净。 把其抹除,自然就不会再有这种后顾之忧了。 灭倭,只不过就事论事而已。 当然。 对待朝鲜肯定是不能用这种方法的。 前些日子从和毛文龙的谈话里。 朱由检知道目前朝鲜国内对大明朝的态度,主要分为反对派和拥护派,以及更大部分的中间派。 所以他准备对朝鲜施行一种较为怀柔的政治手段。 把反对派全部从物理上消灭,扶持拥护派。 接着对剩下的中间派实施感化政策,让他们彻底归心于大明朝。 总不能说反对派反对了大明还能活吧? 那这样还能叫帝国吗? 不利于团结的人,就不要存在了。 最后。 便是毛文龙治辖的东江镇对处理朝鲜事宜有一定经验,而毛文龙此人又可用。 这就等于是天然就有了一个基本盘。 不管去了之后做什么,都要比到其他省份要方便的多。 种种原因交杂在一起,便形成了朱由检将战略目标最终定在朝鲜的结果。 此刻。 面对着孙传庭的疑问。 朱由检并没有把这些东西和其讲的太细,而是大致说了一下。 孙传庭的作用主要还是在他离开陕西后,留在陕西处理各种善后事宜。 所以这些东西和他说太多,也暂时起不到太大作用。 但孙传庭只是听着朱由检为其解释的只言片语,就已经是越听越心惊了。 老实说。 陛下刚开口时孙传庭还不觉有异。 朝鲜嘛,大明朝的老藩属了。 有些东西或者说这个国家对大明的意义是众所周知的。 但当其听到陛下准备以朝鲜钳制后金,继而开展海贸、甚至平定倭寇时。 孙传庭心中已然是翻起一阵惊涛骇浪。 他万万没想到。 在自己眼中一个不甚重要的朝鲜,竟然有着如此特殊的战略意义。 而且陛下说这些还不是空口无凭。 孙传庭顺着陛下的只是稍微一想,就不免有一种豁然开朗如梦初醒的感觉。 虽然说,他还不知道陛下会去如何真正落实这些举措。 但这些宏图伟业着实是让人心向往之,不能自已。 心头一阵激荡过后。 孙传庭重重跪伏于地,隆重行礼道:“微臣未曾想过陛下志向竟如此深远。” “微臣无能,恨不能为陛下分担些这再造乾坤之忧,但还请陛下放心,微臣会拼尽全力替陛下看好陕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绝不让陕西拖我大明朝,拖陛下的后腿!” 朱由检点了点头:“去办差吧。” “记住,陕西上下官吏士绅,一个不留。” “微臣领旨!” 孙传庭再度叩首,离开房间后,他深吸一口气,继而大踏步离去。 既然陛下已经决定了各个击破,那陕西境内的这些人确实就没必要再活了。 毕竟这些人若是还活着的话。 短时间内不好说,但只要时间一长必然就会小动作不断了。 人嘛,好了伤疤忘了痛是常态。 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延安府内。 前些日子一同观赏了那出凌迟大戏的官员们。 此刻正在自己的府邸之中,默默关注着皇帝圣驾的一举一动。 而这其中。 又属肤施县县令陈安民最为活跃。 肤施县本就是府城附属。 能在这里当县令的,脑子自然要比其他地方的县令更活络一些。 最开始看见乔应甲被剐之时。 陈安民着实是被吓到精神崩溃了。 但在慢慢过了几天之后,现在的陈安民倒是渐渐缓过来了。 随即其整个人便不由得被一种劫后余生的快感所包裹。 因为他听说皇帝再过几日就要离开陕西返回京城了! 当然。 打死陈安民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生出什么皇帝走了我立马就要像之前一样作威作福的想法。 那场凌迟大戏给他的阴影实在太大。 使得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敢产生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而这很长一段时间,则至少也有好几个月甚至一年那么漫长。 真正让陈安民感到兴奋的原因。 是等皇帝走后,他这条小命就算是彻底保住了。 而之前的那些所作所为,也就等于一笔勾销了。 陈安民确信。 皇帝不会再对他们剩下的这些人动手了。 因为皇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甚至说不光是陕西被盘活,皇帝还亲自平定了异族。 这已经是滔天之功了,陕西也有了振作之实。 那皇帝还动他们剩下的这些人干嘛? 他们真的已经老实了,他们真的已经知道错了,他们真的明白皇帝的伟大了. 为了表明自己的心意。 自从那天的事情过去后,陈安民便是忙的连家都没沾,全在想着如何为民解忧。 不光如此。 他还把这些年来捞的银子拿出来许多,以各种方式分给了县中的穷苦百姓。 各种所为,绝对对得起自己名字里的安民二字。 而陈安民这样做,也只有一个目的。 不管之前我做了什么错事,全都翻篇而过、一笔勾销吧. 我从现在开始,以后绝对是个好官! 在陈安民看来,自己的这个夙愿应该是可以实现的。 一方面是他主观上相信这个。 另一方面就是从客观上来看,皇帝杀他们这些人弊远大于利。 他们已经看出来了。 新皇帝虽然杀人不眨眼,但实际上皇帝杀人也是讲究权衡利弊的。 若是真把延安府像西安府那样,也搞什么十一抽生。 那消息传回内陆,必然会引起世家豪族震动,继而举国皆敌。 皇帝不可能这么傻吧?! 内地的那些世家豪族,和陕西这些不成气候的官吏士绅相比,简直可以说是天上地下。 陈安民前两年去江南游玩,也是见过一番世面的。 主观与客观相互交织。 使得陈安民越发相信皇帝不会再挥动屠刀了。 他都准备要当好官了,还杀他做什么?! 老揪着过去那些错事不放有意思吗?! 就不能给坏人一个改过自新重新做官的机会? 谁还没犯过错呐?! 想着这些事情。 陈安民心中也是愈发平和,连带着搀扶县中老人过街道时,都不自觉的挺直了几分腰杆。 恰巧此时。 背后传来一声轻喝:“陈大人。” 陈安民回头一看,只见几名锦衣卫不知什么时候竟悄然来到他背后。 初看到这身衣服,陈安民着实是吓了一个大跳。 但听着对方和煦的语气和友善的面容,陈安民又轻轻松了口气。 前几日。 这些锦衣卫对他们可都是呼来喝去毫不留情。 而现在,对付对他的态度竟然这么好,还叫了声大人。 莫不是皇上已经准备离开陕西了,所以特命锦衣卫来最后收买一波人心,让他们留下来好生办差?! 陈安民心神激荡,刚想开口说话,却听到前方锦衣卫的口中传来一道依然和煦的声音。 “陈大人,你的家人呢?” 陈安民:?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已然被锦衣卫给按倒在地。 而此时。 像陈安民这样的情况,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陕西境内接二连三的上演。 之所以速度会这么快。 是因为孙传庭把延绥军镇里的那些士卒带出来练兵了。 陛下说了,没有什么比实战能更好的操训军队了。 既然如此。 那这些人和他们家眷的脑袋,刚好可以为边军手中的刀开第一道锋。 于是乎。 陕西境内,血流成河。 官吏士绅,十死无生。 昨天一时情不自禁冲昏了,冲到凌晨三点半才睡觉,然后八点半就起来了…… 所以今天的状态非常不好,不知道第二章还能不能写出来了or2 今天写的不满意,请假一天or2 其实本来是写出来了,但是回头一看不满意还是不能发,又多了七八千字废稿…… 请假一天整理下思路or2 《这个崇祯太过极端》今天写的不满意,请假一天or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这个崇祯太过极端》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明天尽量万更+打赏感谢 作者正在调整思路,明天尽量万字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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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驾队伍走在回京的路上。 小洪子看着队伍中士气高昂的一众亲兵,眼神微凝。 前两日陛下与孙传庭谈话说起“各个击破”时,小洪子也在一旁。 所以他自然知道这次从陕西回去后,所面临的局面是举国皆敌。 小洪子对此并不害怕。 陛下都准备直接干那些世家豪族,为大明再造一个乾坤出来了,他能怂?! 我管你这世家那世家的,去你妈的! 老子先砍了再说! 不过心中虽然有着这种睥睨四方的心态。 但小洪子并未被这段时间在陕西时的攻无不克给冲昏了头脑。 他知道。 回京后陛下所面临的局面,会比在陕西时要凶险无数倍,所以必须提前做好万全准备。 别的不说。 仅就陛下的首要目标朝鲜而言。 就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而对于他们这些负责征战的亲卫来说。 自然是要再进一步的提升自己的军事实力,才能更好的为陛下分忧。 在小洪子看来,只要有陛下在,那军队中的士气就必然不会缺。 陛下都亲自冲锋陷阵了,这士气能不膨胀到极点吗?! 这点根本无需担忧。 但装备方面,就有许多地方需要改良了。 就拿威力不俗的红夷大炮来举例。 这东西虽说破坏力蛮强,但缺点其实也很明显。 容易哑火、操作起来不便、一个搞不好还可能炸膛. 其余的像一些铠甲、刀剑、火器、甚至于马匹,更是都有很多值得改进的地方。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陛下想要把大明朝从头到尾犁一遍,那武器装备必然是要跟上的。 想着这些事情。 小洪子轻勒缰绳,来到朱由检的马车之中。 行了一礼后,他开口说道:“陛下,回京之后,各地世家豪族必然会狗急跳墙,大肆扩充军备。” “而如今咱们的军队之中,又有许多事物例如火器铠甲可以改良.” “.” 小洪子将自己的一些见解和担忧全都说了一遍。 在看见陛下点头回应后,他便站在一旁不再作声了。 陛下知道这事就行,至于陛下准备怎么办,就不是他该考虑的了。 小洪子擅长的还是砍人。 真让他去操办这些事情,那就有点为难人了。 而对于马车内的朱由检来说。 小洪子所讲的这些事情,其实是他早就考虑过的。 真正的大型战争说白了拼的就是国力后勤。 后勤自然是也包括士卒们的武器装备。 但这事急不得。 因为武器装备的发展需要科技去推动。 而科技的发展,不是说一朝一夕之间就能有所成效的。 这需要大量的积累。 大明朝恰恰就是在这方面的积累不够。 或者说。 积累是有的,但用错地方了。 朱由检这些天来除了在处理陕西各项事务外,闲余时间也一直在实地勘察国情。 所以他知道。 大明朝的基层教育其实还算是相当不错的。 即使像是陕西这种濒临动乱的贫瘠之地,这里的百姓仍是知道读书的重要性。 但问题是。 方向错了,知识越多就不免显得越反动了。 在朱由检看来。 科技的发展需要真正的科学也就是数理化来推动,而不是什么儒家经典圣人之言。 后者也许对统治者维护统治有一定作用。 但对朱由检来说,简直是全该拖出去剐了。 原因无他。 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让世界上只有一个大明。 举国上下学习儒家经典能不能让这个目标实现? 要是真可以的话,那朱由检绝对第一个带头表率。 但从客观角度来说,绝无可能。 非但实现不了这个目标,还会大大拖住帝国前进的脚步。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现如今的红夷大炮是通过科学造出来的,还是通过儒家经典造出来的? 葡萄牙、西班牙、荷兰.一众海贸国家都在拼了命的发展武器军备。 等这些国家造出来坚船利炮了,大明手里捧着《论语》去跟他们打吗? 所以,教育改革是必须的。 因为想要发展武器军备,那便要从教育开始改革。 教育改革了,才能推动科技发展。 科技发展了,才能造出更加优良的武器装备。 而改革之事。 自古以来都是最难为之,尤其是像这种教育问题则更难为之。 因为儒家文化影响了这片土地上千年时间。 但对于朱由检来说,这其实并不难办。 回京之后。 他便会颁布诏令让京城内的学堂摒弃儒学,并开始重新修习真正的科学。 在如今的京城之中。 想要进步的人还是很多的,生源什么的完全不用担心。 你不愿意干? 那有的是人愿意干! 想到这里,朱由检开口对小洪子吩咐道: “先派队人马先行回京,告诉陈新甲张维贤他们,立即去准备学堂改制之事.” “.” 朱由检把改制的方向和小洪子大致说了下。 小洪子听着这些,不免有些云里雾里。 不是说改良装备吗?怎么又突然涉及到学堂改制了. 不过陛下的作为他看不懂也正常,把事情办妥就行。 “奴婢领旨。”小洪子将那些东西一一记下,随即躬身退去。 至于那些等同被刨了祖坟的儒家,面对此事时究竟会作何反应。 朱由检甚至都没怎么去细想过。 这些人若是愿意体面,朱由检可以先暂时给他们一个体面。 回京之后他着实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时间比较紧迫。 能少生点事就先暂时少生点事。 不过若是他们不愿意体面的话…… 那就全杀了! 人都没了,自然就没什么反对的声音会在耳边像苍蝇一般烦人了。 对此,朱由检是不掺杂任何私人感情的。 就事论事而已。 因为学儒确实救不了大明。 哦对。 还有之前京城里遗留下的某些历史问题,比如说各地文官集团的在京代表。 这些人若是稍微消停点的话,那朱由检倒可以再放他们活一段时间。 毕竟朱由检回京之后还赶着去朝鲜。 朱由检一向明白兵贵神速的道理,所以自然是要回京后稍作休整便立即赶往朝鲜。 不过嘛。 这些人若是不消停的话。 那就回去之后一并屠戮了。 反正都举国皆敌了,自然不差这一个两个了。 时间这东西,挤挤总是有的。 就在朱由检于回京途中思索如何推动大明前进之时。 远在千里之外的朝鲜首都汉城。 现任朝鲜最高统治者金不好意思是李倧国王! 朝鲜国王李倧。 此刻正躺在自己寝宫内的龙床上,听着手下亲信汇报,眼神微眯。 “主上殿下,后金使者今日又秘密会见了臣下,所谈依然是关于冬日于我朝鲜借道发兵,进攻明朝东江镇之事。” 这名亲信知晓李倧喜好,所以特意没将大明称为大明,而是明朝。 李倧点了点头,挥挥手示意手下离去。 手下躬了一身后,随即快步退出房间。 直到左右都被屏退之后。 李倧方才慢慢从床上撑起身子,来到窗户前看着外面的夜色,一脸凝重。 后金借道发兵之事。 实际上前段时间那边就已经找他商量过了。 甚至说范文程还给他写了封亲笔信,许诺重利。 不过这种事情李倧表面上肯定是不能直接答应的。 一则是朝鲜名义上还是明朝的藩属。 二则是这事往后拖拖,能为李倧与后金的拉扯争取到更多利益。 没错。 虽说今年朝鲜刚狠狠被后金给中出了一次,并且双方还签订了《江都条约》。 但实际上这场战争的本质,其实并不像外界所想的那么简单。 要不然的话。 就不会是后金首领皇太极的亲信范文程与他商议借道之事,而是后金直接派兵过来就完事了。 事实上,李倧手中还握有大量可以与后金谈判的筹码。 而这一切,都还要从李倧的登基说起。 几年前。 李倧通过政变。 成功做掉了前任朝鲜国王,完成了最高统治者的晋升之路。 但政变这东西。 对于李倧来说,是不可能将所有反对派给全杀光的。 所以朝廷中就残存了许多前朝元老。 政变本来就不光彩。 李倧自然不可能求助大明帮他做掉这些人。 所以他便在登基后,就选择了与后金眉来眼去。 这不,今年一场战争打下来。 朝中的那些反动派,就被李倧给一下子送掉了大半。 你别管手段光不光彩,我就问你这招有没有用吧。 可以说,李倧的权谋还是屁股上面挂水壶——有一定水平的。 而现在。 后金再度找他谈起借道发兵之事。 李倧便敏锐的察觉到,现在的后金非常急迫的想给明朝来个大的。 于是李倧便在这件事里嗅到了制衡的机会。 没错。 尽管听起来有点招笑,但李倧想的确实是凭借此举来制衡明朝与后金。 他听说了最近明朝新皇登基后的一系列改革。 虽然各种传闻来的还不够真切,但总之明朝的这个新皇帝是有点牛逼的。 不过对于李倧来说。 朝鲜身边不允许有这么牛逼的人存在! 你万一强大了,那我怎么办?! 我搞政变就是为了带朝鲜独立,你总不能还让我回去给明朝当狗吧? 朝鲜——朝日鲜明之地,乃是真正的光之国。 光之国怎么能给明朝当狗呢? 恩大成仇。 以往的朝鲜受了明朝两百多年恩惠,在现如今的李倧看来,这是一件让他极其恶心的事。 也不知道国家里那些贱民和忠明党,这些人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明朝都已经虚弱成这样了,竟然还想着感恩于明朝。 不就是受了明朝两百多年的册封与赏赐吗? 你们就这么轻松的被收买了?! 全他妈一群反动派! 想到这里,李倧不由得气的咬牙切齿起来。 当然。 他如此愤怒的原因,本质上还是因为这些人不支持他的统治。 要不然就是大明万岁,大明忠诚了。 但没办法。 政治路线这东西确定了就没法改。 他所代表的是一个利益集团,又不是光他自己,说改就改了。 现在忠于明朝的这些人与他们这个利益集团有冲突,那自然就要想尽办法将其除掉。 而后金想要借道发兵进攻东江镇之事,则恰巧是一个非常合适的契机。 想到这里。 李倧不再犹豫,唤来一名亲信后吩咐道:“你现在去给范文程发封密信。” “告诉他寡人不光同意他们于冬季借兵进攻东江镇的请求,还可以让他们现在就来。” “不仅如此,寡人还愿意为他们派来的军队提供后勤支持,助他们更加轻松的拿下东江镇。” “但寡人的要求是:事成之后,东江镇名义上归他们,但实际上归我朝鲜。” “他们还要帮寡人再度清洗一遍朝中那些忠明派。” “若是他们日后想再通过东江镇劫掠明朝的话,寡人也愿意与他们配合。” “小人领旨!” 手下行了一礼,随即快步离去。 而李倧则是依然背负双手站在窗外,看着夜色一脸高深莫测。 在他看来。 自己的这次权谋简直称得上算无遗策。 等东江镇被拿下后。 朝鲜便彻底没了后顾之忧。 毕竟毛文龙那个婢养的玩意整天待在朝鲜后方,着实是让李倧连觉都睡不踏实。 总感觉时不时就有人在捅自己屁股。 然后。 他还可以凭借东江镇的地理优势,与后金合作共同劫掠明朝。 从明朝这个庞然大物的身上一点点汲取养分。 最妙的是什么呢。 这一切都是在暗地里进行的: 我没想让后金的军队过,但后金今年刚跟我签了条约。 不让他过他就干我,我能怎么办?! 事后,还能以此跟明朝再要些封赏补偿,简直是一举多得。 至于后金能不能一举拿下东江镇,李倧甚至都没把这当个问题来看。 东江镇的条件甚至比觉华岛还要艰苦,每年都得活活饿死一批人,全靠毛文龙个人威望压着。 他若是想的话,甚至都不用后金派兵,他自己就能把东江镇给灭了。 如此情境,东江镇怎么抵挡后金的百战之师? 除了天神下凡。 再没其他任何一种可能。 而天神下凡,是只存在于话本里的。 …… 另一边。 后金都城盛京。 由于盛京与汉城之间相距不远,且养有专门的信鸽。 范文程也是在李倧那边做出决定后没多久,就收到了信件。 看着李倧在心中所讲述的内容,范文程赶忙找到皇太极禀报: “大汗,李倧同意了我们的要求,甚至愿意暗中协助我们拿下东江镇,不过他也为此提了好几点要求。” “.” 皇太极听完范文程讲述后,沉默片刻继而点了点头。 对于他来说。 这些条件虽然有些不把后金放在眼里的感觉。 但也并非不能接受。 反正后金的主要对手是明朝。 为了大局,暂时让出去点利益倒也不算什么。 趁着现在这次机会。 立马把那烦人的东江镇给除掉,才是最重要的事,免得迟则生变。 不过对于李倧其人,皇太极也是心生出了警惕。 这婢养的玩意图谋倒是不小啊。 你他妈一个弹丸小国,还玩起纵横捭阖这一套来了。 拿我后金当枪使,还想从我后金这攫取利益? 跟我后金斗,你李倧有这个实力吗?! 皇太极与范文程对视一眼。 两人虽未明说,但已经在心中非常默契的做出了相同打算。 等过两年腾出手来,就先把李倧这个敢算计上国的杂种给灭了。 到时候凭借朝鲜的地理位置来钳制明朝,便可为后金的南下事业起到如虎添翼之功! 当然。 这些还是未来的后话,眼下还是要先把东江镇给灭了。 二人不再多想这些,随即聊起作战细节。 而处在一旁的负责情报工作的心腹察巴海,则是有些担忧的开口道: “主子,奴才最近收集了不少有关明朝皇帝的情报,其人不光在京城杀了一批人,现在更是跑到陕西还能大肆屠戮。” “奴才看其颇有手腕,会不会因此影响到东江镇战事?” 皇太极闻言哈哈一笑:“好奴才,这份心思倒是细腻,但你可着实是忧虑太过了。” “就算明朝皇帝再有本事,他还能将手伸到朝鲜来不成?” 不怪皇太极不在意明朝皇帝。 他们此行是要通过朝鲜进攻东江镇,而东江镇名义上虽属于明朝版图。 但实际上它就在朝鲜周边。 明朝皇帝的手怎么可能伸到这里来?! 他才登基多长时间?! 再说就算他真把手伸到朝鲜来又能做什么? 下海捕鱼还是观光旅游? 总不可能是来攻打朝鲜吧! 第105章 无非一死以报皇恩 站在皇太极的角度来看。 这个新登基的明朝皇帝,虽然确实做出了一些励精图治之举。 但皇太极也确实没把他放在心上。 毕竟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 他都不可能影响到朝鲜这边的局势。 既然如此,那还担心什么?! 别说是皇太极了。 此刻就连一向谨慎行事的范文程,都也没太在意察巴海的话。 包不可能出问题的,好吧?! 想到这里。 皇太极也是不再犹豫,当即唤来自己的一名亲信大将——武纳格。 “朝鲜那边已与我后金商议好了,他们同意现在就让我们借道发兵。” “过几日你便带三千精锐和配属奴兵,去把东江镇上下尽数歼灭,然后便率兵驻扎在那儿。” “至于后续安排,等我与范先生商议过后再行通知你。” 武纳格单膝跪地,表情一凛:“奴才领旨!” 皇太极点点头:“切记,作战之时需谨慎小心,万不可轻敌冒进,免得中了什么埋伏。” “奴才明白!” 对于自己主子的最后这些交代,武纳格则纯粹是将其当成了耳旁风。 没办法。 如果面对的一个敌人。 你从他那里得到的反馈一直是赢赢赢! 那怎么可能会对其产生任何防备之心? 更何况武纳格还有极其丰富的攻岛经验。 去年觉华岛上的数万明朝士卒及百姓。 便是被他带着几千精锐,不费吹灰之力就给屠戮一空的。 东江镇?下一个觉华岛罢了。 一想到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能放肆屠杀明朝士卒、不受任何约束的奸淫掳掠,武纳格心头就是一阵激荡。 他表情兴奋到有些病态的舔了舔嘴唇,随即大踏步转身离去。 皇太极看着武纳格的背影,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自己这位爱将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喜欢杀戮。 尤其是每次成功拿下明朝的城池后,总要做些屠城之举。 不过这也正是皇太极派武纳格前去执行此次任务的原因。 东江镇,已然没有再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那自然是要屠戮一空。 如此才好为他后续的布局给腾出操作空间。 当朝鲜与后金正在密谋除掉东江镇之时。 此刻的东江镇上下。 毛文龙帐下的几名主要将领,皆是面色凝重的站在城墙上眺望远方,俨然是一副沉重悲痛的模样。 原因无他。 距离主帅毛文龙进京面圣至今,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按理说,人早就应该回来了才是。 但偏偏直到现在,众人都没听闻有关主帅的任何一点消息。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让他们怎么能不心里犯嘀咕? 一片压抑氛围中。 将领耿仲明率先开口:“大帅到现在都还没有一点消息,恐怕是已经遭遇不测了。” “要不然是去了京城后被那新皇当场诛杀,要不然便是被软禁了。” 毛文龙的养子毛承禄闻言,也是不由得攥紧拳头,表情愤恨: “我早说让大帅不要进京不要进京!朝廷上下对我们东江镇上下的攻讦就从未消停过。” “那皇帝小儿必然是刚登基想着把大帅的命骗去立威!才去做什么追封姚抚民之举!” “下一步.恐怕马上便会要轮到我们了!!” 随着两人出声。 东江镇上下将领,皆是在此刻义愤填膺的附和起来。 他妈的朝廷! 我们这些年为大明朝付出了这么多,有多少人的家人抗金途中死完了? 朝廷不给我们发饷银俸禄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要对我们行卸磨杀驴之事?! 操!!! 没了我们,谁去守东江镇?! 谁愿意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而没了东江镇。 明朝面对后金,那还有任何胜面可言吗?! 一众将领此刻简直是目欲喷火。 只恨不得现在就提刀冲进京城把那里给杀个精光。 这种愤怒。 一直持续了好一会儿,才随着副总兵陈继盛的制止而有所收敛。 等到众人情绪稍微平复些了后。 人群中的孔有德也是再度叹了口气,开口道: “刚刚收到朝鲜那边的情报,他们同意了后金借道的要求。” “少则半月,多则一月,恐怕后金的军队就要来到东江镇了。” “你说什么?!” 此言一落,人群瞬间由愤怒陷入惊慌。 继而一股绝望的情绪在众人心中弥漫开来。 孔有德是东江镇专门负责与朝鲜对接的将领,他说朝鲜给了这份情报,那就肯定不会是无的放矢。 主帅生死未卜,众人士气低迷,现在又有强敌即将来犯。 东江镇的命运又会如何? 想都不用想! 后金虽被蔑称为建奴,但其实力终究是不容小觑的。 去年的觉华岛就是最好的例子。 而现如今东江镇的情况,甚至可能还比不上之前的觉华岛。 若是后金真的大举进犯,那恐怕东江镇顷刻之间便有灭顶之灾! 此刻。 所有人都将目光望向了副总兵陈继盛。 大帅离去前,曾指定了他来做接班人。 众人试图从他那里寻找到一丝希望。 陈继盛迎着众人的目光沉默良久,方才看向孔有德: “朝鲜那边可有缓和的余地?” 孔有德摇了摇头:“朝鲜内部支持我大明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弱。” “这条情报已是他们能给出的最后帮助了。” “他们既没办法阻止后金派兵,也没办法支援我们。” 又是一阵沉默。 陈继盛方才如同认命般说道:“事已至此,你们有想走的就走吧,我要留在东江镇死守。” 众人对视一眼,全是神色凄然。 走? 往哪走? 众人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在东江镇守了这么多年。 说没有感情是假的。 他们走了,城内的士卒、百姓怎么办? 若是带着他们一起走,那下场绝对是被大明的官兵给屠戮殆尽 绝望的情绪开始在每个人心中大肆疯长。 就在众人绝望之时,孔有德又开口了:“要不然……降?” 听着孔有德的投降建议,众人也只是抬头看了其一眼,并未出声苛责。 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现在更是连个主心骨都没。 他们能怎么办?! 陈继盛有些无奈的摆了摆手:“再等等吧,明日再商议商议。” 众人默然,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时间又过了一日。 毛文龙也是终于带着大批辎重粮草靠近了东江镇。 之所以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是因为毛文龙没有从辽东返程,而是选择从山东稍微绕了绕路。 没办法。 同样的银子,在山东和辽东所能买到的粮食可不是一个量级的。 东江镇年年都会饿死一批人。 现在有了这批东西,东江镇今年便能衣食无忧的度过这个冬天了。 看着前方越来越近东江镇轮廓,毛文龙脸上不由得浮起笑容。 而此时。 东江镇的那些将领们,正在营帐内就后金即将来犯的事不断商讨。 没办法。 虽然已经心生绝望,但事情毕竟摆在眼前,不是说不去面对它就不存在了。 不管怎么样,都是要拿出个办法来应对的。 一片死气沉沉中,诸位将领开始了讨论。 投降后金,大多数人是不同意的。 他们能在东江镇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坚持这么久,多少还是有点家国情怀的。 拼死抵抗,也没获得支持。 毕竟谁都不想白死。 投降内地的世家,似乎也不太行。 那些人会把他们慢慢给吃干抹净。 最终。 在一番商讨之后,东江镇剩下的这些将领达成一个共识。 既然大帅都被皇帝给弄死了,那就干脆直接他妈的反了! 去内地抢批粮食辎重。 然后继续回来死守东江镇,这样说不得还能搏出来一线生机! 就在众人已然快要将此事给定下来时。 门外突然连滚带爬的跑进来一名士兵:“大帅回来了!大帅回来了!” “什么?!” 众人猛的站起身子,对视一眼后急忙朝城门跑去。 一众将领来到城门处,果然看到了毛文龙的身影。 众人又惊又喜。 本来都以为大帅被新皇给弄死了。 结果现在不仅再次见到大帅。 而且大帅的精神头看上去,竟然还比走之前要好上太多。 最重要的是。 大帅还带回来了大批粮草辎重! 看着身后那批像是从京里跟来的人马,众人不禁面面相觑起来。 大帅去京城,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众人诧异之中。 毛文龙的养子毛承禄最先凑了上来,半是欣喜半是激动的低声说道: “父亲!我们还以为你被那皇帝小儿给害了,回不来……” 话还没说完。 毛承禄便被毛文龙一巴掌给扇翻在地。 “再敢对陛下不敬,老子扒了你的皮!” 众人被这一巴掌给吓了一跳。 但随即看着后面的那些粮草辎重,又似乎明白了什么。 东江镇肯定是没钱买的。 那这些东西.难不成是新皇带给他们东江镇的? 一时间。 众人看着这些粮草辎重全都陷入呆滞。 甚至于说。 连毛文龙归来和后金即将来犯的这两件头等大事,都被给暂时忘却了。 因为这其中的震撼实在太大。 朝廷可是有好几年都没给东江镇发过一点东西了。 而现在.一出手就是这么多?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巨大的疑惑在这一刻占据了每个人的思绪。 毛文龙看着众人惊异的表情,也是微微一笑。 不过他没有多浪费时间。 大手一挥便让一众将领先回营帐等候,即刻议事。 毕竟这么多天没回来,东江镇可是还要好多事等着他要安排。 他还准备趁着这次冬季给后金来波大的。 随着有士卒出来搬运辎重。 毛文龙和东江镇的一众将领也是来到了议事的营帐之内。 本来毛文龙的打算是讲接下来东江镇的战事安排的。 但一坐下来,他就不知不觉的讲述起自己在京城内的经过。 什么皇帝有多么英明神武。 什么皇帝只不过刚刚登基,大明就有了截然不同的新气象。 什么皇帝雷霆手腕,杀的贪官污吏不敢抬头. 当讲到皇帝那句“大明欠东江镇的,朕会慢慢还”时。 帐内众人已然是一副目瞪口呆不能言语。 这前后的反差,实在太大. 毕竟之前的皇帝干的都是什么“校场发饷,无需着甲”之事。 突然来了这么一个皇帝,众人一时之间还真有些不太适应。 因此缓了好一会儿后。 陈继盛才最先反应过来,有些忙不迭的开口道: “大帅!刚刚得到情报,后金将于近日通过朝鲜发兵进攻我东江军镇!” “您可否立即向陛下求援,若是陛下愿派兵支援东江镇的话,那说不得我们便能直接让后金来的这些人有去无回!” 毛文龙一怔:“后金与朝鲜勾结好了?!” 孔有德也是赶忙站出来,将此事给详细毛文龙说了一遍。 毛文龙闻言,也是眉头紧蹙。 陛下在京之时便让他与朝鲜搞好关系。 但他也没想到,仅仅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生出此等巨变。 向陛下求援? 可问题是,毛文龙在回东江镇的途中听说陛下出京去陕西救灾了。 虽然毛文龙不知道陕西的情况究竟如何,但既然那里已经严重到需要陛下亲自前去。 怎么也得两三个月甚至半年时间才能有所成效。 所以陛下根本不可能赶过来。 而且陛下只不过刚登基而已,身边可用之人只有京中的那些亲信。 想要让陛下一直诏书令其他地方的军队来支援东江镇,那就更不可能了。 想到这里。 毛文龙面向一众将领摇了摇头:“陛下人在陕西,抽不出心思来料理朝鲜和东江镇的事。” “东江镇,只能靠我们来守。” 一众将领听见这个回答,虽然有些失落。 但心中那股最开始的绝望却已然消失不见了。 不管怎么说。 有了主心骨,再加上这些粮草辎重以及饷银。 东江镇总不至于会被一击而溃! 想到这里。 众人对视一眼后,也是齐声说道: “大帅,我等在东江镇已经待了这么多年,又何惧与那建奴拼死一搏?!” “我等愿与您一起死守东江镇!” 毛文龙看着众人,也是沉默片刻后缓缓点了点头: “那就即刻发饷犒军,振奋士气!” “是!” 一众人等离去。 毛文龙则是独自坐在帐内,目光深邃。 他们这些人能守住东江镇吗? 毛文龙对此没有信心。 恐怕就算是成功守住,那也会是一场极其悲壮的惨胜。 但他们却必须要去守,而且必须要守住! 不管是为了东江镇里的过万百姓还是为了报效皇恩。 在京城里时。 毛文龙就知道朝鲜在陛下的规划中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所以东江镇绝对不能丢。 现在朝鲜已然是等同于跳反。 一旦东江镇再被后金给控制下来,那么再想拿下朝鲜的难度将会数倍增加。 而且这对大明朝的辽东地区和山东地区,也同样是一种巨大威胁。 想到这里。 毛文龙也是立即亲笔写了一封密信,随即遣人即刻送往京城。 毛文龙在信中说了朝鲜与后金勾结之事,让朱由检在抽出时间后赶紧料理此事,绝对不可拖延。 而他,会率领东江镇上下军民拼尽全力的抵挡住后金的这一次进攻。 但若是后金继续派兵增援,那他也无力回天了 写完这封信,毛文龙的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神情悲怯。 可以预料的到。 就算守住了第一波攻势,后金派兵支援也是必然之事。 因为既然他们已经与朝鲜成功勾结,那通过朝鲜增兵也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罢了。 对于毛文龙来说,那时等待他的命运便唯有一死。 死,毛文龙并不怕。 甚至说他都不怕自己儿时封侯的夙愿终身无法实现,让他带着遗憾死去。 真正让他感到痛心的是。 他死后,东江镇就丢了。 大明朝刚因为出了一个圣君而有所起色,此刻却等同是进一步退三步,又一次被拉进泥沼。 可陛下能怎么办?! 东江镇的情况危急,难道其他地方的情况就不危急了吗? 大明的积弊,实在太深了。 毛文龙想不出破局之法。 只得寄希望于陛下日后在京城之中厉兵秣马,早日收回东江镇。 甚至说把朝鲜这个吃里扒外的杂种,给彻底屠灭! 但可惜的是。 毛文龙觉得自己注定看不到这一幕了…… 陛下再有通天之能,也没法在这个时候赶来处理此事了。 这封信送出去后,陛下那边再迅速,恐怕也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才能过来…… 他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后面色从悲怯变为坚毅。 有时间去悲伤。 不如想想如何去加固城防。 到时候说不得还能多抵挡住后金几日,为陛下多争取一些时间。 毛文龙抹了抹脸,不再犹豫,大踏步走出营帐。 第106章 坏了!大明亡国了! 就在后金与东江镇风雨欲来之时。 大明朝的京城之中,正在大肆欢庆。 不过对某些人来说,这种欢庆就显得是一副黑云压城的景象了。 原因还要从一份捷报说起。 今天正午时分。 一队传令兵从城门涌进京城,在京城内策马狂奔同时并高声宣喝道: “圣上在延绥军镇御驾亲征,全歼屡次犯我大明边境的套虏鄂尔多斯部!斩首战兵三千余级!俘虏牧民四万余人!” “不仅如此,陕西各地旱灾也已在陛下治理之下大有缓解!” 随着这队传令兵的身影穿过京城。 整个京城也是先是一怔,随即立马陷入了狂欢。 多少年了多少年都没听说过大明朝如此大胜异族的捷报了。 更别提陕西的灾情还大为缓解! “天朝大昌、四夷伏诛”的谶言,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好的印证。 这无疑给整个京城的百姓都打了一针强心剂。 百姓们狂欢。 一众皇党们更是不必多说。 连他们都没想到,皇帝外出不过短短月余时间,竟能取得如此功绩! 一时间。 人心鼎沸,烈火烹油! 张维贤为首的一众皇党们,也是带领着百姓和京营士兵,在京城内大肆游行庆祝了一番。 以庆此等举国盛事。 对此。 文官集团中的一众官员自然是闭门不出。 至于有没有瑟瑟发抖,那就不太清楚了。 这场欢庆直到日落西山之时,方才慢慢散去。 …… 而此刻。 已是深夜时分。 黄立极等人又聚在了那处隐秘的宅子中。 这次一众人等倒是没有再墨迹。 等到人全部到了之后,黄立极直接站起身子,脸色阴沉的面向众人开口道: “刚收到情报,皇帝在陕西临行之前把剩下的所有官吏士绅全都一并诛杀了。” 此言一出。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而有几人则是痛苦的闭上了双眼,整个人向椅子后靠去。 有人不可置信的出声道:“他怎么敢的?!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会给大明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吗?!” “皇帝他只不过才登基两个月而已,真以为在京城里杀了一批人,在陕西做了一点事,就能天下无敌了吗?!” “他是彻底失心疯了不成?!” 不怪一众官员反应如此之大。 虽然对于他们来说。 在几天之前就已经料到了会有这种可能,甚至说那时候就提前为此做好了准备。 但当消息真正传来时,众人还是不免大为惊恐。 因为这代表着皇帝已经丧心病狂了! 将陕西剩下的士绅官吏全部屠戮,就意味着与各地世家豪族之间彻底撕破脸皮。 大明朝从这一刻起将彻底陷入政令不出京城、各地各省名义上虽仍属明朝,但实际上已然如藩镇割据的局面。 那他们这些留在京城里的世家代表还有什么用?! 放在这碍眼吗? 这样的话。 是不是皇帝一回京就要把他们也给杀了?! 死亡的恐惧在此刻笼罩了所有人。 一想起这位新皇的狠厉,众人就只觉得双腿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要不是说现在实在跑不出京城去,那他们这些人便要直接跑路了。 皇帝都他妈疯了,不跑等着挨剐吗?! 但没办法。 前些日子有人准备转移点资产,都被京营给直接拿下了。 现在想跑恐怕只会落人口实死的更快。 一片绝望之中,首辅黄立极最先站了出来。 “行了!既然都已经猜到了会有如此局面,那还惶恐个什么!” “有这些时间去惊慌失措,不如想想怎么保命才是!” 有了黄立极此言,众人方才稍稍收敛了心神。 而这个时候,同为河北世家出身的张国普也是站出来开口道: “其实皇帝此举,对我等来说也并非没有好处,我等也并非不能保住性命。” 此话一出,瞬间将众人的注意都给吸引了过去。 “张阁老别卖关子了,此等性命攸关之时,有什么办法就快些说罢!”众人催促道。 张国普看着众人,慢慢开口道: “原以为皇帝是凭借各种权谋手段,方才能走到今日。” “可现在看的话,其人也只不过是仅凭杀伐狠厉的酷烈手段,侥幸造就了今天这副局面罢了!” 迎着张国普的话。 一众世家代表也是默默点了点头。 若是皇帝去陕西歼灭鄂尔多斯部后到此为止。 那他们还真要佩服一声这皇帝确有圣君之资。 但皇帝接下来干的那些事。 就只会让他们认为这纯粹是脑子坏了。 能活到现在,也纯粹只是凭借够狠和运气好而已。 张国普继续说道:“既然皇帝不明白大势所趋的道理。” “那光凭我们的奏折恐怕还无法让他清醒,还需再用些手段才行。” “只要那位明白了大明朝究竟是谁说的算,那必然不敢再对我们动手。” “毕竟皇帝就算再阴狠毒辣,那也总不可能连自己的命都不管不顾。” 顿了顿后,张国普补充道:“只是……手段必须要直白些才行。” “否则的话,我怕那位可能还看不明白。” 一众人等纷纷对此表示赞同。 皇帝已然疯魔,必须要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才能让他清醒过来。 沉默片刻后,黄立极接着张国普的话开口道: “那就在明日朝会之上,当庭宣读那些奏折吧。” “如此才可成功震慑皇帝及其那一众党羽,顺便让前些日子那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们再次倒向我们。” “事后,再让京城乱起来,皇帝便能搞清楚分寸了。” 众人闻言,对视一眼后皆是默默点头 如此一来。 就算是再蠢的皇帝,也该能看得清大明朝究竟是谁说的算了。 这样的话,皇帝必然不敢再动他们这些世家代表。 同时。 众人又不由得想起今日张维贤带着京营中的那些臭丘八,在他们的府邸门前放肆游行之事。 仅仅是想起来,就让人觉得恶心。 若是放在以往,武将敢在他们面前站着就已经是不恭敬的大罪。 可现如今。 他们不光敢站着,甚至还敢耀武扬威了。 简直是倒反天罡! 不过。 只要他们能通过明天的反击让皇帝明白局势,那一切都会慢慢回归以往。 说白了。 这些皇党们根本没被他们放在眼里。 他们唯一害怕的,也就只有皇帝一人而已。 皇帝只需稍显颓势,那他们便可将这些皇党分而化之、各个击破! 而皇帝就算再有通天彻地之能,那也是无法面对他们明天的出招的! 接下来等着他们的,便是一步步将之前失去的所有一切全给变本加厉的拿回来! 众人对视一眼,目露狠戾与决绝。 翌日。 清晨。 在前往奉天殿上朝的路上。 张维贤陈新甲等一众皇党结伴而行,众人脸上皆是浮现出难以压抑的激动。 没办法。 陛下亲征大破异族的捷报,实在太过振奋人心。 一想起那晚众人的“兴汉”誓言,他们就有些无法控制情绪。 而且即使皇帝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里。 他们皇党也是压的京中文官集团抬不起头,各方各面皆有建树。 想着这些事情,一众人等也是神清气爽的走进了奉天大殿。 不过刚按位次排列站好后。 陈新甲与张维贤便感觉到今日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主要是文官集团的那些人,今天突然给人一种想要找事的感觉,尤其是内阁的四位阁老。 刚才张维贤与黄立极打了个照面,竟能明显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一丝鄙夷。 要知道在往日里。 这些人可都是尽量低调,不引人注意的。 今日这是怎么了? 张维贤眉头一皱,察觉事态好像有些不对。 就在他想开口让身边几人都注意些时,居于首位的黄立极突然行动了。 只见黄立极转过身子面向朝中百官,神色淡然的开口道: “朝会之前,各地送来了几封折子,事关重大,需要先提前宣读一下。” 说着。 黄立极掏出一份册子。 而皇党众人看着黄立极的举动,心头隐隐约约生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但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 黄立极第一句话就让奉天殿内瞬间陷入了哗然。 “江南传来奏报,近日江南多地生出奴变之事。” “各地多有奴仆聚众动乱,连宫里派去监管盐税的公公,都在动荡之中死了个十之七八。” “官府为此,也是耗费了大量物力民力方才将此事逐步平息。” “江南原本需要在今年上缴的赋税,已在镇压奴变中消耗殆尽。” “江南今年的赋税,收不上来了。” “不仅如此,恐怕还需要朝廷补贴数百万两,才能维持当地官府的生计运转。” “否则,想必还会再生变故。” 此言一落。 偌大的奉天殿瞬间陷入寂静,继而立马有人窃窃私语。 而这份窃窃私语,也渐渐随着无人制止演变成轩然大波。 奉天殿顷刻之间,便已经是讨论声响震天。 除了文官集团中的那些人外。 所有人都没想到,文官集团竟然在蛰伏了这么久后,选择以这种方式发动了对皇帝的反击。 什么江南奴变,纯粹扯鸡巴蛋。 前几天一点风声都没,现在就直接造反了? 甚至还把宫里派去收税的太监都给杀了?! 糊弄小孩呢这是? 当然。 众人也知道,既然奏折都已经呈上来了。 那宫里派去的那些人肯定也是活不了了。 无非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而且从今天开始。 江南的税也就收不上来了,再派人去的话无非也就是一死…… 江南此举,已经是等同于造反了! 原本那些看皇党起势而投靠过去的官员,此刻也是心思浮沉起来。 这一招,皇帝又该怎么接?! 皇帝若是接不下来,那他们现在再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还来不来的及了? 文官集团们会不会对他们发起清算? 而皇党们听着黄立极言语,更是一时之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知如何应对。 他们也不知道,文官集团的反击竟然如此猛烈。 事情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最终。 随着皇党众人的沉默,奉天殿内已然是乱成了一锅粥! 直到魏忠贤和曹化淳反应过来后疯狂叫喊、甚至让执勤锦衣卫抽刀制止。 方才将殿内的喧哗给慢慢压下去。 此刻。 文官集团的一众世家代表看着连话都说不出来一句的皇党们,不由得生出一股快意。 这段时间被压了这么久,此刻终于是扳回一城了。 而且还是赢了一回大的。 因为接下来还有更多好消息,在等着这群狗操的皇党! 等殿内安静下来后。 黄立极看了张维贤等一众皇党一眼,继续悠悠然开口道: “福建再遇倭寇犯边,已有数十名官员死于动乱之中” “湖广地区矿贼频繁.” “河北.” “浙江.” “.” 一条条惊世骇俗的消息说下来。 整个奉天殿甚至都没有再生出任何讨论的声音了。 而是变得极其安静,甚至说静的可怕。 所有人都知道这么多条奏报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大明朝各省全他妈直接造反了! 从此之后。 大明朝名存实亡,一切政令已经再难行出京城一步。 皇帝只不过方才登基两月而已,就把大明朝给玩亡国了?! 这可以称得上是历史上最速亡国皇帝了吧?! 墙头草官员们听着这些消息,已然是肠子都快悔青了。 他妈的当初怎么就瞎了眼选择投靠皇党?! 皇帝又在外面做了什么,把全国各地的世家豪族都给逼反了?! 没办法。 对于皇帝究竟干了什么事把全国逼反。 现如今有很多官员都还是处于一个一头雾水的状态。 但此刻他们却非常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大明亡了。 黄立极在语气平淡的说完这些奏报后,瞟了面容死灰的皇党们一眼,接着又说出一句诛心之语: “圣上还未回京,不过这些事却是着实需要圣上尽快处理,内阁已遣人向圣上告知此事。” 黄立极看着张维贤,语气平淡:“张国公,你们也快些遣人去告知圣上此事,看圣上如何处理吧。” 说完。 黄立极竟直接不顾朝堂礼仪,带人走出奉天殿。 而奉天殿内的其他人见此情形,也是赶忙跟着离去。 不多时。 殿中便只剩下了如丧考妣的皇党众人,显得极为空荡悲凉。 此刻。 众人中的张维贤虽然还稍显镇静些许,但也已然是脸色苍白双目失神。 而陈新甲回想起刚刚黄立极所说的全国动荡造反之事。 不由得一时间气急攻心,眼前一黑直挺挺向后倒去。 殿内众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忙活了好一会儿。 陈新甲方才被众人救醒。 而他醒后的第一句话,便是赶忙颤抖着抬起手指向殿外: “快快派人去告诉陛下大明要亡了!各地世家全都联合起来造反了!!!” 张维贤默然:“已经派人前去了。” 听见这话,陈新甲痛苦的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而曹化淳和魏忠贤也是坐在奉天殿的台阶上,一言不发。 至于其他皇党成员,则是呆滞机械的或坐或站,眼神空洞。 全境造反,举国皆敌。 这等情况,已经超出了他们所有人的能力范围。 甚至说连承受此事,对于他们来说都是那么的艰难。 若不是有陛下先前的兴汉誓言所在。 那恐怕今日过后,所谓皇党便会霎时间分崩离析。 晚点还有一章,作者出去吃个饭回来再写,把这个小剧情写完 第107章 去你妈的!全剐了! 现如今。 奉天殿内的所有皇党成员,已经是将最后一点希望全都寄托在了陛下身上。 他们不知道陛下要如何应对这种死局,更不知道又该如何着手处理。 举国皆敌,这还能怎么办?! 守着京城这一亩三分地徐徐图之吗? 这样做的唯一后果,就是慢性死亡。 仅凭京城,怎么跟全国各地的世家联手抗衡? 他们想做些什么,但却发现根本无法下手。 只能在一片死寂中等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而和皇党众人的沉寂不同的是。 黄立极等人在出了皇宫之后,便是直接站定脚步。 面向跟在他们后方的那些官员,淡然开口道: “若是之前有一时鬼迷心窍站错了队伍的,现在回心转意,我们还可以既往不咎。” “至于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想必你们应该清楚。” 说完。 黄立极等人甩了甩袖袍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站在原地的剩余官员们看着这一幕,皆是在对视一眼后目光中涌出决绝与无奈。 没办法。 皇帝和皇党们都已经输了。 那他们这些之前的伪皇党。 便只有尽最大力度去修正自己之前犯的错误,才能保住一条小命了! 修正不彻底,就是彻底不修正。 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否则。 等皇帝真正身死道消之后。 第一批被清算的是皇党,那接下来就是他们这些伪皇党! 成王败寇。 虽说之前皇帝所颁布的许多政令都是利国利民的,但现在也管不得这么多了。 输就是错,赢就是对。 他们也没得选! 于是乎。 不多时京城内便出现了这样的情境。 “什么?!陛下先前说免征辽饷?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事,一看就是你这种刁民随口乱编妄图逃税!给我打!” “老乡,摆摊可以,但是市费可不能少哦~” “什么?!皇帝说从此以后不用再缴纳市费?直娘贼!一听就是假的,给我打!” “找个黑地拘他两天.” “还有敢闹事的刁民?把他们抓起来,关在运猪车上游街示众.” “他妈的!大明朝怎么突然之间多了这么多刁民出来!” “.” 无数种类似的情况,正在京城内大肆上演。 黄立极站在自家阁楼之上。 眺望着京城里发生的一幕幕动乱,满意的点了点头。 老实说。 他也不想让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 毕竟百姓们都是宝贵的牛马,把牛马们折腾太过也不好。 但这一步,却是必须要走的一步棋。 因为不让京城先乱起来的话。 那丧心病狂的皇帝搞不好回京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他们杀了。 这是他们一众人在昨天晚上就已经商量好的事。 必须要让京城先小乱一下。 一方面是让皇帝明白,即使是京城这种地方,离了他们这些世家代表也不行。 一方面则就是纯粹的对皇帝的震慑了。 不过黄立极也知道,这场动乱不会持续太久。 因为皇帝毕竟还没真死,而且张维贤那批人手中还握着京营。 但如此已经够让那个皇帝明白,大明朝究竟是谁的大明朝了。 他若是再看不清楚局势,那就是真的蠢到无可救药了。 站在自家阁楼上的黄立极将目光转向皇城。 眯起眼睛盯着皇城看了好一会儿后,黄立极方才冷哼一声转身下楼。 …… 很快。 仍坐在奉天殿内发呆的张维贤便听说了京城里发生的各种动乱。 虽然其仍处于一个心如死灰的状态。 但张维贤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放任动乱扩大,当即带领京营中的士兵来到城中镇压。 虽然已是死局,但只要陛下还在他们就还有一线希望。 果不其然。 随着张维贤的出兵镇压,那些闹事的官吏立马便老实下来。 但所谓老实,也只是表面而已。 没办法。 众人已经猜到了黄立极他们想要做什么,也明白那群人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只能配合,别无他法。 等陛下回京之后。 就算是黄立极那群人让他们做出更过分的举动,他们也得照办不误。 没办法。 谁赢,他们就得帮谁.而不是他们帮谁谁赢。 皇帝与文官集团之间的这一来一往。 实际上还真正算不得什么,顶多算小打小闹而已。 但京城里的百姓可是切实的倒了大霉了。 所有人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之前还对他们笑脸相迎的官吏,一夜之间就变得拳脚相加了? 昨天还是一副举国欢腾的模样,今天怎么突然间就有人宣称什么大明朝要亡国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 众人想不明白,只能默默忍受。 张维贤在处理完那些闹事的官吏后。 也是将皇党众人全都带到了五军都督府中。 文官集团既然已经发动了反击,那便保不准他们会做出什么暗杀之事。 在五军都督府内,至少能确保众人安全,让众人平安活到陛下回京的那一刻。 此刻。 一众人等聚集在一起,陈新甲心神尽失的躺在担架上,仍是气若游丝: “刚才京里发生的事.可曾派人去禀报陛下了。” 张维贤点了点头:“已经派人前去了。” 陈新甲神色怨毒的别过脸去。 而其余一众人等则是陡然攥紧了拳头。 他们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是黄立极那个老杂种对陛下的胁迫? 京里生出动乱。 就是为了想让陛下回京在处理他们时畏手畏脚。 即使他们已经将这动乱镇压,即使他们看出来了这是黄立极的胁迫。 但偏偏他们还没得一点办法。 他们只得将这件事汇报给陛下,甚至连含糊其辞都做不到。 因为现在这种关头。 哪怕是任何一点情报不够真实,都可能会影响到陛下判断大局。 一片压抑之中。 有一人再也控制不住心中愤怒,直接站出来怒吼道: “张国公,反正大明朝全都乱了!那干脆直接从京营带兵去把黄立极那批人全杀了!” “我们死了他们也别想活!” 此言一出。 瞬间引起十几名二三十岁的皇党成员附和,纷纷叫嚣着要去把黄立极一众人等全部屠戮。 但面对着这些年轻人的群情激愤。 其余皇党成员只是抬眼看了一下他们,并未出声。 而张维贤面对着众人的请求,也只是摆了摆手。 众人见状,只得偃旗息鼓。 张维贤无声叹了口气,神色凄然。 把黄立极一众人拖出来杀了。 他们确实是有这个能力在的。 但问题是,杀完了怎么办? 现在全国都已经明着造反了。 再去行什么杀戮之事,那不是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吗?! 即使是陛下回来。 恐怕唯一的应对办法,也只是对黄立极等人大加安抚,并且承诺让出去大部分利益,才能将此事慢慢平息下来。 可以预料到的。 文官集团到时候必然会凭借全国造反的压力,来剪除陛下羽翼。 皇党中的其他人,陛下兴许能将他们的命给保下来。 但他张维贤,却是必死无疑了。 不过张维贤并不后悔。 从他那日在朝堂上站出来提及京营之事时,他就想到了自己的下场可能会是死了。 只是张维贤没想到兴汉大业才刚刚见到成效,自己就再也看不到它会发展到何种地步了。 张维贤闭上眼睛,已然做好了赴死准备。 而在陛下回京之前。 他所能做的。 也只不过是为陛下看好京中安宁。 这样才能让陛下谈判时,手中多留一份筹码可用。 张维贤长舒一口气,不再多想这些。 现在他心中的唯一一个念头,便是等待陛下在知道京城里发生的事后做出指示,而他好去无条件的执行。 当日,傍晚。 京城中的一众世家代表,再次聚在一起。 不过这一次,他们没有选择再去那处隐蔽的府邸,而是大摇大摆的来到一处酒楼。 一众人等落座之后,不同于往日。 今日众人中也是终于多了点喜气洋洋的味道。 没办法,胜利就在眼前了,合该庆祝。 看着众人脸上的兴奋,黄立极却是给众人稍稍泼了盆冷水。 “诸位,不要高兴太早,宫里那位未必不会狗急跳墙。” 闻言,众人一滞。 随即又是不由得生出一股恐惧情绪。 没办法。 皇帝的手段实在太过酷烈,着实是给他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估计得真等到皇帝驾崩那一天,这份恐惧才会随着一起消失。 现在最怕的。 就是皇帝回京后不顾三七二十一把他们全给杀了。 有人有些焦急的开口道:“黄阁老,该做的事我们可是已经全都做了个遍,现在您说这话莫不是为了消遣我们?” “我们怎么知道那皇帝会不会一回来就做什么丧心病狂之举?!” 黄立极摇了摇头:“圣驾正在往回京路上,而我们和皇党那批人送过去的奏折在加急之下,要不了两三日便能到皇帝手里。” “到时候便看皇帝反应了。” “若是一收到消息就命张维贤把我等抓起来,那便是狗急跳墙了。” “我等不如提前准备好毒药,到时候只要官兵一上门就直接服毒自尽,免得再受些皮肉之苦。” “反正此局我们已经大获全胜,皇帝留在京中也只会被慢慢耗死,只是我们看不到那一幕罢了。” 众人闻言。 沉默片刻后皆是点了点头。 与其被那狗皇帝给一刀刀剐了,确实不如自己给自己一个痛快。 看着众人点头,黄立极又接着说道:“若是其没命张维贤直接缉拿我等的话。” “那不管他再用出何种手段,都是为了虚张声势继而与我等谈判罢了。” 听着这话。 一众人等也全都表示了赞同。 站在他们的角度来说,确实是这样了。 只要皇帝不下令即刻诛杀他们。 那后面所做的一切举动,便都是为了谈判罢了。 毕竟全境造反的局面。 不通过谈判争取把事态平息则个,你还能怎么办?! 难不成你还想一个人对付大明朝的两京一十三省?! 而只要这场对局进入到谈判阶段,那一切主动权便都在他们手里了。 他们要做的也很简单。 先通过各地不再动乱的条件,除掉皇帝身边的所有羽翼。 像什么张维贤、陈新甲、魏忠贤、曹化淳、王承恩之流,全得他妈的一并处斩。 哦对! 还有那个婢养的小洪子。 这个杂种玩意竟然还敢纵马踏死朝廷命官。 操他妈了个逼的!务必将其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而除掉这些人过后,他们自然也不会放过皇帝。 有这样的皇帝在,他们可是连觉都睡不踏实的。 想到这里。 众人对视一眼,不再言语。 这局不管怎么说。 他们的家族都已经赢了。 接下来要看的,就是他们自己的命能不能保住了。 在这种心态下。 接下来的一两天里,京城中倒是没再生出什么动乱来。 反正他们要对付的是皇帝,皇党之类的弄完皇帝后再慢慢收拾即可。 与此同时。 文官集团和皇党送来的几封奏折,也是送到了马车中的朱由检手里。 对此。 朱由检只是看了一眼就把它们扔到了一边。 都已经提前料到的事,有什么好再看的? 一旁的小洪子也是躬身凑了上来,开口询问道: “陛下,回京之后,内阁中的那几个老东西,您打算怎么办?” “剐了。”朱由检语气平淡。 小洪子点点头:懂了。 随即。 朱由检似乎是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等我回京之后再办,不要打草惊蛇。” 小洪子躬身领命:“奴婢明白。” 对于朱由检来说,既然已经全境造反了。 那诛杀黄立极等人的事,便只有他自己回去亲自操办才行。 否则让张维贤他们办的话,说不得会生出许多变故。 这是没必要的。 吩咐完。 朱由检也不再多想这些,继续翻看起桌上的火器铠甲图册。 算算日子。 让京中先去准备教育改革的信件,应该也差不多到地方了。 …… “教育改革?!” 此刻。 张维贤陈新甲等人在五军都督府内,听着陛下亲卫的传信,一时之间不免极为困惑。 他们不太理解,都已经这个时候了,怎么还去操心什么学堂之事啊?! 但不理解归不理解。 陛下既然已经吩咐了,那他们自然便要立马去执行。 虽然不知道陛下此举究竟是有何深意。 但哪怕是多为陛下增添一点点谈判的筹码也是好的。 没错。 此刻皇党众人,也已然认为此局只能通过和谈才能破解了。 而陈新甲和张维贤,更是都已经安排好了家中后事了。 至于宫里的魏曹王三人,自然也是不例外。 那天之后。 王承恩时常哭啼、魏忠贤有时疯癫、曹化淳一言不发。 虽然表现有所不同。 但毫无疑问的,众人都明白这局他们已经彻底输了。 举国皆敌,政令出不了京城,他们又能怎么办?! 他们唯一所期冀的,便是陛下回京之后能多保存一些实力。 这样一来,忍辱负重的话,说不得还有翻盘为他们报仇的机会 “你说张维贤那群人正在干什么教育改革之事?!” 黄立极等一众官员又聚在了一起。 听着属下汇报,此刻端的是喜不胜收,同样一个问题甚至一连问了好几遍。 “没错!阁老您可以亲自再遣人去看,小人若是口中有半句假话那便立即让天雷给劈了!” “好!好!好!” 众人听见这话,随手给这名属下扔了张一千两的银票。 随即众人互相对望,眼中皆是露出劫后余生的狂喜。 虽然他们也看不懂皇帝这个时候还去干什么教育改革,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者是有什么后手。 但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命保住了! 只要皇帝没有立即派张维贤来抓他们,那往后便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不仅他们的家族赢了,他们自己也赢了! 不过话说回来 这个什么教育改革之举.好像来的有些快啊。 就像是这边传过去的情报还没到呢,那边的消息就已经传过来了一样。 但这种情况下,众人自然也不可能再去多想什么。 权当是皇党那边的马跑的比较快,比他们这边先到吧。 众人自然又是一番庆贺不提。 连提前准备好的毒药都在这个好消息的冲击下,被他们给扔进了茅厕。 而在狂欢之后。 黄立极也是和众人一起商讨起了,等皇帝回京之后,他们应该以何种方式跟皇帝谈判,才能最终达到他们的目的。 这场讨论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天明方才有了章程。 虽然忙活了一整夜,但众人却不觉疲惫。 直到离去之时,所有人都还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 接下来。 就等着皇帝回京了! 又是两三日时间过去。 一片万众瞩目中。 皇帝的圣驾终于出现在了京城附近。 而皇帝回京这种大事,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所有官员都要在城外迎接的。 此刻。 皇党、文官集团、一众官员,皆是城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张维贤等人脸色平静,但在平静之中,却能看出一份难以掩饰的沉重与悲痛。 黄立极等人同样脸色平静。 同样的,众人的脸色中也能看出无法掩饰的得胜后的喜悦,以及对皇党众人不屑的鄙夷。 剩余的那群官员则是肉眼可见的小心翼翼。 虽然大家都知道皇帝已经输了。 但问题是,皇帝给他们的恐惧实在太大。 失了势的老虎还不伐威,更何况是杀人如麻的皇帝?! 一众人等皆是低头不言,既不敢看文官集团也不敢看皇党。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之时。 圣驾的仪仗队伍终于扛着龙纛出现在眼前。 无数官员也是在这一刻赶忙跪下。 但就在这个时候,让人意想不到的的事情发生了。 以黄立极为首的二三十名官员,竟然在这个时候选择了见皇不拜! 所有人都没想到,黄立极等人的胆子竟然大到了这种地步。 张维贤看着极为一片跪倒的人群中极为扎眼的黄立极等人,瞬间只觉气血上涌,鼻腔内涌出两股热血,滴落在面前的土地上。 他想开口喝斥这些人,甚至说想直接拔刀把这些人给当场砍死。 但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怎么都没法做出任何动作,只能发出屈辱的颤抖。 而陈新甲更是气到身形摇晃,若不是有人搀扶,恐怕他又得气急之下直接一头栽倒在地。 其余的那些官员看着这一幕。 更是笃定了文官集团已然大获全胜。 但他们也不敢再这个时候去做些什么,纷纷将头给埋的更低了。 对于黄立极等人来说。 这种见皇不拜的举动,当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那晚他们提前商议好的。 正如同皇帝只要敢跟他们撕破脸,那各地世家自然也敢跟大明直接造反一样。 他们现在所做的,只不过是把皇帝做的还给了对方而已。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 皇帝输了,他们赢了。 赢家自然要有赢家的姿态。 别的不说。 先给皇帝一个下马威。 这样后面谈判时,他们才能更加轻松的达到目的。 他们不是不跪,而是要等到见到皇帝之后,再真正堂而皇之的下跪。 这样才能对皇帝,对百官,起到最好的震慑作用。 于是乎。 黄立极一群人就这么杵在了人群中间。 不多时。 圣驾中的小洪子见状,便率先骑马带着几名亲卫赶了出来。 而看着小洪子,黄立极等人则是眯了眯眼。 几日不见,这个小杂种身上的煞气似乎又重了几分。 不过现在,他们对小洪子已然没有了任何惧怕之意。 你的主子都已经输给了我们。 你一个奴才,还能再反了天不成?! 面对着慢慢策马上前的小洪子,黄立极非但不退,反而还直直往前迎了上去。 既然选择了要给皇帝下马威,那像小洪子这种人,无疑就是最好的选择。 这一次,不再是我给你跪下。 而是你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亲卫都统,给我这个大明朝的内阁首辅跪下! 其余站着的众人看着黄立极上前的背影,皆是忍不住低声叫好。 “好样的,别丢份!” “看他怎么办!” 黄立极走到小洪子马前稳稳停下脚步。 面对着居高临下睨着自己的小洪子,黄立极甩了甩官袍,不动如山的将手背在身后。 他抬头看着马背上的小洪子,淡淡开口道:“小洪子,你一个.” 啪—— 话还没说完。 小洪子一记马鞭就抽到了黄立极脸上。 马鞭在空气中发出爆响,将黄立极那张老脸给抽的皮开肉绽。 更将在场所有人都给抽了个呆若木鸡。 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小洪子在抽完一鞭之后,竟不做任何停留,一脚将黄立极给踹翻在地。 “去你妈的!竟敢藐视天威!站着的这些人,全给我拖出去剐了!” 众人:? 第108章 只要你敢来,那我就敢杀 京城外的天街大道上。 大明朝的文武百官听着小洪子口中的“全剐了”,皆是一副目瞪口呆的状态。 黄立极等人不必多说。 被一鞭抽到皮开肉绽的黄立极,甚至此刻已经顾不得脸上钻心的疼痛了。 他满脑子都只有一个想法。 皇帝是怎么敢做此行径的?! 他难道不知道只要他们这些人一死,那大明中央与地方之间就再没有调和的可能了吗?! 他难道不知道大明各地会从名义上的叛乱,变成真正实际上的叛乱了吗?! 他哪来的底气面对全国各地的世家豪族? 他难不成认为世家豪族像那些所谓的套虏一般好对付?! 但现实是。 一旦皇帝将他们这些人杀了,事情真走到那一步了。 那到时候甚至根本都不用他们直接出手。 只要过上两三个月,各地世家联手就着举国动乱的事煽动些许。 那就算是京城也会陷入慌乱,继而不攻自破。 难道前些天京城的那些动乱,给皇帝的警告还不够吗?! 别说是文官集团的这些人想不明白了。 就连一众皇党,在这个时候也都是一脸不可置信。 刚才还愤怒到想出去砍人的张维贤,此刻已经想着去救人了。 不能剐啊,真剐了大明朝还怎么办呐?! 而几度欲昏厥的陈新甲则是如打了鸡血般回光返照,精神抖擞起来。 陈新甲心思飞转。 瞬间便猜到了以陛下聪慧,必然不可能真把这些人全杀了。 想必还是抱着震慑的目的,为后面的谈判争取筹码? 亦或是其他什么他未曾想到的手段?! 不管究竟是为了如何。 反正陛下一回来,他们便不像最开始那般被动毫无还手之力了。 至于皇党中其他成员则是激动万分,对着黄立极一众人等怒目而视。 好!全剐了!他们的家人也别放过! 试想一下。 他们这些人与陛下齐心并进的兴汉大业,差一点就死于非命中道崩殂了。 这种信仰崩塌所带来的绝望。 可以说他们此刻没冲上去,直接把这群人给生吞活剥了。 就已经算是顾全大局了。 至于剩下的那些官员。 则是浑身颤抖着将头埋低,生怕引起任何不必要的关注。 完了! 皇上他疯了! 他一定是看大明朝没救了,方才不管不顾的开始大行杀戮之事了。 大明皇帝要变成北齐高家那些货色了! 但不管怎么讲,刀可千万别砍我身上啊! 一众人等心思各异。 但大多离不开惶恐作为基调的情绪底色。 不过这个时候。 却已然没有更多时间再去给众人发酵情绪。 因为内阁中的四位阁老以及剩下的那些世家代表,已被小洪子带来的人给全数拿下。 将这些人绑了个结实扔进马车里后。 圣驾队伍这才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慢慢进了城门。 此刻。 剩下的所有人则是全都老老实实的跪伏在天街两侧。 就连皇党中人都不敢有任何异动与言语。 因为他们还不知道陛下此举究竟有何深意,生怕一个不慎坏了陛下图谋。 因此直到圣驾队伍消失在城门好一会儿后,文武百官方才如梦初醒般从地上爬起来。 属于中间派的官员们对视一眼,战战兢兢的往城门内走去。 墙头草也不好当啊。 主要现如今大明朝的风向转的太快了,着实是冰火两重天。 他们的腰都快随着风而摆断了。 但不论怎么说,现在这种情况他们都是必须要重新倒向皇帝了。 刀在谁手里,谁就说的算。 而那些和黄立极等人有关联的一众文官集团成员,此刻则已是两腿颤颤不能自已。 甚至说有人当场裤子就潮湿了大半。 不是说好了皇上不敢再动手屠戮了吗?! 不是说好了已经大获全胜了吗?! 不是说好了接下来考虑的就是怎么把皇帝一步步给弄驾崩吗?! 怎么他妈的跟说好的全都不一样啊! 前后的巨大反差,使得这些人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 甚至当场就生出了拔腿跑路的念头。 可看着一旁守卫的士兵和皇党众人那如狼似虎的目光,他们也只得挪动着双腿往城内走去。 等到所有人都进了城之后。 张维贤与陈新甲对视一眼。 这才带着皇党众人赶忙往皇宫前去。 他们心中有太多疑问了。 若陛下处理那批人只是为了单纯的泄愤,那他们说什么也要把陛下给劝住! 如今这局面。 只有陛下忍辱负重,才能真正为大明朝搏出一线生机! 甚至说就算忍辱负重要付出他们的生命,他们也在所不惜。 兴汉这两个字,实在太过诱人了。 大明朝若是没有了这次机会,那恐怕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人终有一死而已。 等死,死国可乎?! 与此同时。 魏曹王三人正在宫中等候。 三人脸上表情有所不同,但大抵都逃不脱悲哀凄凉。 原本。 他们是想着和一众官员一同在城门口迎接圣驾的。 但张维贤陈新甲二人却生生将他们三个给劝了下来。 给出的理由是:此乃危急存亡之际。 若是他们三人离开了。 那些狗操的文官杂种们,未必不会趁此机会策反宫内的太监宫女,好对陛下不利。 在大势所压之下。 三人也只得老老实实守在宫内,寸步不离昼夜不息。 就算外面全部反水了,那他们也得保证皇宫内是一片净土。 但让三人未曾料到的是。 圣驾队伍刚一进宫。 他们三人就看到队伍前方趾高气扬的小洪子,以及后面绑着的黄立极等人。 这什么情况?! 难不成陛下一怒之下要把这些人杀了泄愤?! 三人对视一眼,暗道不妙。 魏忠贤更是当头一步,率先来到小洪子马前。 小洪子见到三人,也是跳将下马主动拱手开口道: “三位公公,这些人都是陛下让处理的,待会便将他们拖出去剐了。” 剐了?! 听见这话。 王承恩脸色一怔,随即浮现一抹大仇得报的快意。 但魏忠贤和曹化淳却是对视一眼后,慌忙向朱由检所在的马车跑去。 不怪二人如此着急。 这些人杀了是轻松,刀一抬就行了。 但问题是杀了他们之后,只会让大明朝陷入更加寸步难行的局面。 要不是顾忌这些的话。 魏忠贤早带人去把这些玩意细细切成臊子了,哪还用等到今天? 三人在禀报后慌忙爬进朱由检所在的马车。 进去后才发现陛下正神色淡然的翻阅文策。 眼神表情都全然没有一点三人想象中的疯狂或者慌乱之意。 看着这幅场景。 三人倒是不由得一怔,想说的话也在嘴边打了个迟疑。 朱由检抬头看着三人,摆了摆手: “朕知道你们想问什么,等人到齐了后,再一起说吧。” 朝鲜那边,朱由检准备稍作休息就立即前往了。 一方面是朱由检用兵一向喜欢闪击。 另一方面就是在现如今的局面下。 行事越快,便越能打敌人打一个措手不及,实在是一天都拖不得。 这样一来,出发之前与众人交心便是必须为之的了。 底下的人只有真正知道他要去做什么,才能更加齐心协力的守好京城。 别的不说。 全国动乱的消息传遍京城后,一旦有心人想要利用这点在京城里做些什么。 那京城上下就会立即陷入动乱。 因此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朱由检在离京之前就把其全部安置妥当。 否则就会落入这边出京,那边根据地就直接沦陷了被动局面。 而想要做到这些,那是一定离不开众人的配合的。 魏曹王三人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咬咬牙道:“奴婢遵旨。” 不多时。 圣驾队伍在皇宫内停下脚步。 而朱由检等人也是来到了乾清宫。 没过一会儿。 张维贤陈新甲等人也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 一进大殿,张维贤便忍不住跪地疾呼道: “陛下,黄立极等人万万轻杀不得!否则大明.” 张维贤话还没说完,已然又被朱由检摆手打断。 “既然大明朝已经全境叛乱了,那就没必要再费心思去搞什么权谋之策了。” “两京一十三省,朕会一一将其料理妥当。” “三日之后,朕便会再度出京,到时候京城便交给你们了。” 众人:? 听着这些话。 在场众人又一次陷入到呆若木鸡的状态。 甚至说。 这次给他们的震撼。 比方才皇帝一出现就把文官集团内的那些人剐了,还要大上许多。 什么叫把两京一十三省会一一料理妥当?! 陛下这话的意思.是他要重新把大明给犁一遍?! 众人只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梦幻。 主要问题是.怎么料理妥当?! 陛下身边的那些亲兵虽然有着一些实战经验,但其人数也只不过方才两千而已。 京营里最近确实涌进了一批青壮。 但数量全加起来也才刚过两万,陛下也不可能将他们全部带走,而且这些人还是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 凭这些人,和全国各地的世家豪族正面交锋? 这岂不等同于以卵击石?! 就算陛下再圣明神武,此事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一众人等刚想开口劝谏。 但看着陛下淡然的神色,以及一旁那些亲卫们的平静表情。 这才发现陛下似乎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所以。 这就是为什么陛下才一回京,就把文官集团的那些人直接拿下的原因?! 毕竟都已经打算再造乾坤了,那还留这些人的命做什么? 此刻张维贤又不由得想起,陛下前两日传来的,让他们去做教育改革准备的诏令。 而教育改革的事宜中,又多有学习火药军械制造的方面 也就是说。 陛下从出京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考虑到了今天的局面?! 如此一来。 陛下登基后所做的一切便全都能串联起来,一切也都能说的通了! 皇党众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大家又一次回想起那个夜晚众人齐声喊出的“为了兴汉,齐心并进”振奋口号。 此刻仅仅是想起那副场面,一众人等就感觉全身上下的热血跟着翻涌起来。 什么叫做兴汉? 大明朝的皇帝带头把大明朝的地给重新犁一遍。 这个就叫兴汉! 有人甚至已经兴奋到身体轻微颤抖。 这种盖世伟业,哪个男儿不想亲身参与其中? 人群之中,只有张维贤等少数人还保持着些许理性。 其余人此刻俨然已经是被搅昏了心智。 顿了顿后,张维贤试探着开口问道: “陛下,此举实在太过凶险,您准备从哪里入手,又需要我等做些什么?我等一定拼死为您分忧。” 朱由检看着众人,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卖什么关子。 他语气平静道:“第一步,便是从朝鲜及东江军镇入手。” 朝鲜?! 东江军镇?! 由于已经被刚才的震撼给冲昏了头脑,所以现在听见这两个不太应该被提及的地方。 众人竟都没再生出什么过激的反应。 “朕离京后,你们只需守好京城,同时大力发展教育改革之事即可。” 听着这话,一众人等对视一眼。 事已至此,已经没什么好再劝谏的了。 既然现如今的大明朝已经全都是反动派了。 既然陛下已经早就做好了决断。 那他们最该做的,便是尽最大努力去配合了。 众人齐声跪地高喝道:“微臣必竭尽全力,纵使粉身碎骨也不负陛下重托!” 朱由检点点头,看向魏忠贤、曹化淳二人继续吩咐道:“现在去把黄立极等人带去凌迟示众。” “务必让百姓知道前几日京中动乱皆是因这些人而起。” “同时还要告知百姓,大明已经全境叛乱,朕出京便是为了前往各地平叛。” 曹魏二人闻言,也是瞬间明白了陛下此举的深意所在。 挑起民愤,方才能让京城上下同仇敌忾,发挥出最大的力量。 “奴婢领旨!”二人躬身应下,随即立马带人跑去办差了。 等到一行人等离去后。 张维贤好像才想起什么,出声提醒道: “陛下,既然您已经决定三日后动身前往朝鲜,不知您是选择从哪条线路出发?” 张维贤作为皇党众人中的领衔武将,自然是对军事堪舆有所了解的。 从京城前往朝鲜,无非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经由辽东,再辗转海路,抵达东江镇最后再至朝鲜。 这条线路最短,理论上最为便捷。 但有个问题就是,辽东局势动荡不安,此举太过冒险。 一着不慎便可能再现土木堡之变。 另一个选择就是从山东过去。 这条路线所耗费的时间会长一些,不过也会稍安全些。 但这条线路同样有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陛下已经直言了,要在京城中大行教育改革之事。 而教育改革,无疑于就是在刨儒家祖坟。 儒家的祖坟,偏偏又在山东 所以要是想从山东过境的话,那就不能在京城里去干什么改革的举动。 至少真改的话,也不能太过激烈。 要不然的话。 消息一旦传到山东,搞不好会引起那边儒家势力的大肆反扑。 此刻乾清宫内。 其余人等听着张维贤的话,也是瞬间联想到了这一点。 众人刚燃烧起来的激情,不由得跟着如同被当头浇了盆冷水般熄灭大半。 兴汉二字,说起来轻飘飘的。 可真落到实际上,却是如此艰难。 别的不说。 仅仅是出京路线都得如此深思熟虑了,那一路途中又该会是何等凶险?! 面对着张维贤的问题,朱由检开口回答道:“朕准备经由山东,先至东江镇再至朝鲜。” “你是在担心京城教育改革之事,会惊动山东地区的儒家势力?” 张维贤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 “臣以为既然陛下要从山东过境,那教育改革之事,便不可再大刀阔斧,必需要徐徐为之.” 张维贤所说的这个问题,朱由检自然也是早就考虑过的。 但对于所谓的徐徐为之,朱由检则是根本就没考虑过。 改革之事,必须是要一往无前方才能有所成效。 今天缓一下,三五个月过去了。 明天缓一下,三五年过去了。 后天再缓一下,三五十年过去了。 这样搞的话,那还改什么革? 真当革命是请客吃饭呢?! 可以说。 只要稍显颓势,那一切举动必将全都会付诸东流不了了之。 当然。 朱由检也不会什么都不管不顾闭着眼往前冲。 张维贤等人的看法有他们的时代和视野局限性所在,朱由检不好苛责太多。 而关于山东那边的儒家势力反扑,他自然也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在朱由检看来。 儒家势力虽然强大,扎根这片土地千年时间,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 但其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他们的基本盘是所谓的法理。 若是没了法理作为根本。 那儒家势力甚至不需要他出手,便会不攻自破。 所以如此一来,儒家势力就不可能在明面上,去对圣驾队伍行什么刀兵之事。 他们在明面上唯一能做的。 便是组织人手拦住圣驾,再以法理之名各种使手段阻拦,迫使朱由检无功而返。 但对于这一点,在朱由检看来实在太好解决不过。 只要你敢来,那我一定就敢杀。 来一百就杀一百,来一千就杀一千,来一万就杀一万。 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带领帝国登顶至高。 而在这途中遇到的一切掣肘,都将被他无情碾碎。 还是那句话。 帝国的前进本来就需要摆脱儒家影响。 儒家要是愿意自己体面,他可以先暂时放过。 若是给脸不要脸,那他自然也可以顺手清理。 当然。 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朱由检肯定也考虑过。 无非就是以大义为名,煽动山东境内的民意,裹挟一众学子直接冲击圣驾甚至冲击京城。 但煽动民意这一块. 说白了。 就是孔丘从棺材里爬出来带头干这事。 朱由检也能硬生生再给他按回坟地里去。 已经举国皆敌了,还差这一个两个?! 不过现在说起这些,也只是打算而已。 真正如何行事,还是要等朱由检出发之后再视具体情况而定。 面对着众人的担忧。 朱由检将这些和众人大致讲了一遍。 一众人等听完之后虽然仍是没完全放下心中忧虑,但至少已经不像最开始那般束手无策。 没办法。 在最初的兴奋过后,现在所有人都明白了陛下要做的事是多么的逆天之举。 听说过造反、中兴、开国的,但唯独没见过当朝皇帝从头再来的 但这事不管能不能成,既然陛下已经决定,都是要一条路走到黑了。 既然如此,他们便要尽最大努力去 张维贤和陈新甲等人对视一眼,皆是肃然开口道: “微臣领旨!那臣等现在就去着手处理诸项事宜!” 言罢。 一行人等便快速离开乾清宫,出门办差了。 陛下三日之后便要出京前往朝鲜,他们行事必须要迅速。 当然,不管事态有多么紧急,各种事情处理起来的轻重缓急都还是要理一理的。 于是乎。 在朱由检回京之后,京城里便出现了这样的场景。 先是锦衣卫在民间大肆挑拨民情。 告诉一众百姓前几天那些坏事全是黄立极等人指使的。 原因就是他们看陛下不在京城,便想着为非作歹起来! 反正主打一个各种屎盆子全往这些人身上扣。 现在陛下一回京,便直接为大家讨回公道了! 此举自然是让朱由检威望再次大幅提升。 就是可怜了黄立极和那些世家代表一众人等。 荣华富贵享受了一辈子。 最后却落得一个眼睁睁看着自己全家被满门诛杀。 甚至还亲眼看着自己在被活剐时,又被愤怒的群众分而食之的下场。 接着。 又是锦衣卫大肆挑动舆论。 宣传因为这些人死了,所以全国各地的世家豪族都要联合起来造皇帝的反。 大家哪有心思去细想其中缘由,一时间大为惊恐。 而随即官府又立马放出消息。 大家不用担心,陛下会亲自带兵平叛。 不过是区区全境造反而已。 不足为虑! 至此。 京中百姓又瞬间安心下来。 没办法,这就是帝王威望的作用,而朱由检在京城内的威望又实在太高了。 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对人心而言,却是再有力不过。 对于大多数百姓来说。 他们不知道全境造反真正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这事处理起来可能很难。 但他们由衷的相信,陛下能解决此事。 怎么解决,不知道。 反正就是相信。 差不多就是这种心态。 这一系列流程走完之后,已经是朱由检回京之后的第二天了。 也是在这天晚上。 连着两夜都没怎么睡觉的张维贤和陈新甲,终于把目标对准了京城里的儒家势力。 而这。 也是在陛下出京之前。 最后一项需要解决、也是最难解决的问题了。 咳咳.昨天发了一万字,真不是有意断章什么的。 看着大家喷作者的评论,极品大牛至男神宝宝作者当场就哭泣到昏厥过去了呜呜呜…… 昨天没睡好,今天可能就这一章了or2 第109章 什么狗屁圣人?一并剐了!(9.4k) 朝中无派,千奇百怪。 对于儒家这样庞大的势力来说。 要是没有结党营私之举,那才显得极不正常。 只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儒家的范围太过笼统,但凡只是个人都能跟它扯上点关系。 所以才显得其不那么出众。 一般人甚至可能都从未想过,大明朝还存在某个特定的儒家组织。 但陈新甲就知道。 在现如今的京城之中,是真实存在着一方能量极强、却又不那么显眼的儒家势力。 之所以说其能量极强。 是因为现如今大明朝的许多官员,都和这方势力有着或多或少的关联。 甚至陈新甲自己,就都还去里面听过两次讲学。 因为这方所谓的势力,其本质是以一所学院的形式存在的。 众所周知。 在大明朝想当官就离不开读书,想读书就离不开书院。 而京城中的书院。 其势力范围最大、名声最响的,还要数坐落在国子监附近的北麓书院。 北麓书院的山长,其人名为孔庆宗。 从这个姓氏,便能听出其身份的不简单。 而孔庆宗本人,也确实和那位圣人有些关系。 不过他并不是当今衍圣公的嫡系后人,而是一脉旁支。 虽是旁支,但孔庆宗的影响也是不可小觑的。 其本人在京城中著书立学十余年。 现如今朝中的许多官员都听过孔庆宗讲学。 甚至连一些市井百姓幼时都曾受过其启蒙。 这也是陈新甲和张维贤将其放在最后,没有轻易动他的原因。 将他拖出来直接杀了固然简单。 但问题是。 孔庆宗其人确实是有几分名望的,而且还是那种清名。 至少在京城里。 没听说他干过什么欺男霸女贪污受贿的事。 其本人常年粗布麻衣,脚踩一双破布鞋。 经常当众宣称自己一年全家花销都不会超过五十两。 因此若是轻易诛杀的话,影响有点不太好。 所以对待如何处理孔庆宗的问题上。 陈新甲与张维贤二人也是在琢磨良久后,方才决定按陛下说的那种方法来。 愿意体面就皆大欢喜,不愿意体面的话就帮他体面。 但说是这样说。 实际上,陈新甲在出面向孔庆宗转述了,他们准备在京城里改革教育的想法后。 孔庆宗所展现出的态度明显就是不愿意体面。 非但不愿意体面。 甚至看上去还有想把事情扩大化的意向。 于是陈新甲和张维贤二人也是赶忙再度来到乾清宫。 虽然他们知道陛下前些日子奔波劳碌,没什么大事最好不要打扰陛下休息。 但此事在二人看来实在太过重大,想不来找陛下都不行了。 万一孔庆宗那老不死的真在京城里掀起什么风浪的。 那到时候就更不能随便一刀捅了他了。 否则教育改革之事必然会大受影响。 二人知道陛下改革教育,其本质是为了日后的大势在提前布局。 所以这事就绝对得把它给办的完美无瑕才行,马虎不得一点。 因此在各种考量之下,两人也只得来找朱由检。 与此同时。 北麓书院中。 一身粗布麻衣的孔庆宗,正坐在布置极其朴素简单的房间内,脸色淡然的喝着桌上的碎末茶。 轻轻吐出口中茶叶,已经年过六十的孔庆宗这才眼神微眯,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想起刚才所发生的事,他就不由得觉得荒诞可乐。 什么狗屁皇党,竟然敢来找他说什么要在京城里行教育改革之举。 不仅如此。 那些人还说希望他配合,带头站出来支持此举。 一想起刚才发生的这些事。 孔庆宗就怒极反笑。 找他这个儒家传人去反对儒学? 而且还让他带头支持? 这跟让皇党成员带头去反皇帝有什么区别? 是这群皇党脑子坏了,还是皇帝本人脑子坏了?! 老实说。 现在的孔庆宗是愈发觉得那皇帝在回京受了刺激后,陷入疯魔了。 因为不管从哪个角度看,皇帝都不该去干这种连痴儿都不会做的事。 儒学从本质上来说,是拥护皇权的。 且不管实际执行中他们有没有世修降表,但理论上来说他们确实是支持的。 所以若是皇帝胁迫他。 让他发声去批判那些动乱的省份,他倒还能理解几分。 甚至于还要夸这个皇帝有几分权谋手段。 但现在大明朝都已经全境造反了。 皇帝竟然在这个时候不选择拉拢他,反而想着去再多给自己树立一个强大的敌人? 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而且孔庆宗实在搞不明白,皇帝究竟是哪里来的胆子去做什么教育改革之举。 区区一个皇帝,竟敢妄图触动圣人学说? 简直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思量! 你朱家的皇位才传了不过两百年而已,我孔家至今可是已经快有两千年了! 历朝历代,可曾有过任何一个君主敢打我孔家的主意?! 想着这些事情,孔庆宗脸上冷笑更甚。 此刻。 看着孔庆宗的一脸讥讽,屋内几名中年儒生也是在对视一眼后,极为担忧的站出来说道: “老师,虽不知皇帝为何突然想改革教育根本,但皇帝其人似乎已然疯癫,若老师在这个时候再拒绝皇帝,只怕.” 孔庆宗收敛表情,看了一眼堂下几人。 “你们是怕那皇帝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将我诛杀?” 几人迟疑片刻后,点了点头。 在他们看来,皇帝现如今已经是彻底不管不顾了。 只要有谁反对他,那便会被他当即屠戮,根本不考虑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 前两天凌迟黄立极等人,就是最好的印证。 他们虽然也是儒家学子,孔庆宗的衣钵传人。 可在屠刀面前,几人终究还是第一时间便想着滑跪了。 没办法。 背叛圣人顶多被骂、被戳脊梁骨。 但现在这种情况下,不听皇帝的可是真的会死! 听着堂下几人的担忧,孔庆宗却只是发出一声不屑冷笑,随即开口说道: “你们几个不用担忧什么,现在就去准备一下,召集书院中的学生明日在国子监门口聚集,到时候我会带头阐明大义,不用你们出头。” “儒家传承,断然是不可能在我这里被打断脊梁的,那些奇淫技巧之事,我也绝不可能让它们踏进北麓书院一步。” “至于皇帝若是想要我的命,那就给他便是。” “到时候就看,他够不够资格接下我这条孔家后人的老命了。” 几人听着这决绝之言,也是在犹豫好一会儿后方才咬咬牙道: “学生明白,那学生现在就去准备。” 由于这些人和孔庆宗有利益捆绑,所以他们虽然心里担忧惊惧,但也不可能真去违抗对方。 反正明天他们就站在一旁,尽量不发声便是。 这样一来,皇帝总不可能再把屠刀砍到他们头上。 几人拱手说完,便快步离去。 而等到几人离去过后,孔庆宗又掏出一封信看向身旁一名哑巴老奴,继续吩咐道: “你现在便替我去将这封信传给家里,记住,务必要稳妥。” 老奴接过信件郑重点头,随即快步离去。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孔庆宗闭上眼睛,一脸云淡风轻。 他已经猜到了皇帝会怎么做。 无非就是看他不同意,将他一举诛杀。 但对此。 孔庆宗并不害怕,甚至还大为期待。 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 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当然。 孔庆宗心中所谓的义,并不是为了捍卫儒学而奋不顾身的大义。 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在孔庆宗看来实在太过可笑。 身处孔家这种传承了足有千年的世家豪族,孔庆宗看问题的角度自然和其他人不一样。 在孔庆宗的角度上。 哪里来那么多为了大义而献身的卫道士? 无非只不过是普通人看不清楚背后的逻辑罢了。 就好比二桃杀三士。 三士真的愿意死吗? 从个人角度来说,肯定是不愿意的。 但若是想到自己死了能让自己的子孙三家分晋,那就再愿意坦然赴死不过了。 对于孔庆宗来说,也是如此。 他死了。 但是他的儿孙却可以得到更多的利益。 这样一来,他的死就是值得的了。 我清廉刚正粗布麻衣≠我的子孙不能享尽荣华富贵。 两者并不冲突。 至于刚刚那封密信究竟写了什么。 一方面是给家里提个醒。 告诉家里皇帝竟敢把手伸向儒家根本,妄图改革教育,让家里提前做好准备。 最好是联合其他世家,赶紧把皇帝给换掉。 这样的皇帝多留一天,搞不好就会多生出一份乱子来。 另一方面就是告诉家里。 他孔庆宗要用自己的死,来给皇帝想要在京城里改革教育的事当头一击。 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皇帝从哪来回哪去。 反正核心主旨就是:他为孔家做了大贡献,孔家千万不要忘了他的这份贡献。 孔庆宗要做的事其实也很简单。 明天,他就要在国子监门口带头生事。 到时候必然会吸引来一大群人围观。 他就要在这种情况下。 一边高呼圣人言语,一边把自己给一头撞死。 想着自己要做的事。 孔庆宗脸上就不禁浮出一抹对皇帝报复的快意。 当着一众学子和百姓的面,硬生生逼死京中一位颇有清名的大儒,这名大儒唯一所求,也只不过是坚守圣人学说而已。 这样一来。 人心浮动之下,你那所谓的教育改革,又有几人会去真心实地的落实学习?! 只要时间稍微一长,届时外界在稍微施加些压力,一切都将不攻自破。 而这一切所付出的,也只不过是他的这条老命而已。 既能给皇帝诛心一击,又能给自己的这脉旁支换来大笔名望。 在孔庆宗看来,这笔买卖实在是再划算不过了。 同时。 再一想到自己的儿孙,也将因自己在京城内的举动而获得更多的利益时。 孔庆宗脸上的表情就跟着变得更加耐人寻味了。 虽说他的儿孙已在山东坐拥数十万亩良田、 虽说他儿孙府中的奴仆都已然过千、 虽说他的儿孙在当地恣意行事也无人敢管 但这对孔庆宗来说,还远远不够。 又有哪个人会嫌自己家的良田多呢? 孔庆宗这一辈子,所考虑的都是在为自己的儿孙谋福利。 这也是他为什么在京中一直坚持过苦行僧生活的原因。 贞节牌坊立起来了,后人才好享受不是? 想着这些,孔庆宗也是表情轻松的在桌上敲打起干瘦的指节。 对于自己明日就要赴死之事,他显然毫不在意。 与此同时。 乾清宫内。 张维贤与陈新甲来到宫殿里后。 看着陛下那仍在认真翻阅地图堪舆的神色,两人也是实在不忍心打扰。 但没办法,事关重大,不开口实在不行。 顿了顿后,陈新甲率先开口道:“陛下,臣等刚才已经向北麓书院的孔庆宗言说了改革教育之事。” “但孔庆宗不愿配合,而且不仅如此其人似乎还有在京城内掀起风浪的意思。” “孔庆宗在京中多有清名,许多官员及市井百姓都曾听过其讲学,而且其本人已经年过六十。” “若是贸然处置的话,恐怕其会当即寻死,继而引起人心震荡。” “对此情形,臣等也怕误了陛下布局,所以不敢擅自决断,特来向陛下请示。” 说完。 陈新甲与张维贤便垂手站在原地,不敢再多说些什么。 在二人看来。 孔庆宗的事其实也不是真的不可着手。 但现在有个问题就是,时间不够。 要是放在正常情况下,对待孔庆宗这种人其实也很简单。 你不愿意改儒为科,还不怕死是吧? 行,你孔庆宗是粗布麻衣颇有清名,但你家总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吧? 从你老家山东入手,我就不信查不出来有关于你的一点罪证。 对现如今已经烂到根的大明朝来说。 能在这种情况下还当朝为官并颇负清名的,多多少少是有点问题的。 这是想都不用想就能明白的道理。 毕竟之前皇上没登基之前,翰林院里可是实打实有一批快要饿死的穷翰林。 怎么没见有人夸这些人清廉?! 因此只要能查出来孔庆宗的罪证,那到时候自然就有办法揪着这些慢慢做文章。 不过现在却是不能采用这种方法了。 陛下过了明日就要离京赶往朝鲜了。 所以在陛下离京之前,必须要彻底把孔庆宗这种最具代表的儒家势力给处理掉。 否则越往后拖事情就越难办了。 二人也是确实想不出来该如何处置,所以迫不得已之下,就只能来求助朱由检了。 朱由检听完两人讲述,也是放下手中的地图堪舆,淡淡点了点头。 对于儒家势力而言。 若是他们愿意变成一座无害的神像来配合工作的话,那朱由检倒也不是不能容忍他们。 毕竟只要他们愿意配合,那再用些手段的话,就可以让教育改革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但现在,已然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他们非但不愿意变成一座无害的神像,现在竟还试图变成一尊对帝国有害的神像。 有个永远不会错的圣人一直笼罩在帝国头顶,帝国怎么前进? 既然这样,那就先把京城里的这座有害神像给清除好了。 朱由检也知道。 京城中的儒家势力一被清除。 那在一系列连锁反应之下,接下来便会让他即将过境的山东也变得更加动乱。 不过朱由检对此早已做好准备,自然不会在意。 顿了顿后,朱由检面向二人开口问道:“孔庆宗不怕死,那他身边的人怕不怕死?” 张维贤陈新甲二人一怔,随即似乎是懵懂察觉什么,赶忙开口回复道: “陛下,孔庆宗已经年逾六十,生死之事可能已经看淡,但其书院里那些传人还正值壮年,自然不会如此云淡风轻。” 朱由检点点头,直白吩咐道:“那就直接去把书院里的那些人抓来,让他们污名孔庆宗。” “记住,罪名一定不可罗织的太过,否则会起反效果。” “至于侧重点,便往孔庆宗子孙上去靠吧。” 张维贤和陈新甲听见这话后,瞬间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嗯.孔庆宗确实不怕死,但他的那些学生却必然害怕。 只要稍微用些手段,便能让他们无条件配合,来污名孔庆宗。 对于百姓和京中学子来说,这些人的污名肯定是要比官府说的罪名要可信一百倍的。 孔庆宗的名声一旦被搞臭。 那他所谓坚持的那些儒学经典,自然就可以通过煽动民意的方式来让其变成笑话。 烈火烹油之下,教育改革之事也可随之立即推动。 而且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把罪名往孔庆宗子孙上推,短时间内就难以查证。 就是孔家想澄清此事,那一来一回怎么也得一两个月。 而一两个月的时间,以陛下行事的风格与速度,恐怕那时都已经从朝鲜回来了。 只要打赢朝鲜,那这点事根本就不算是个事了。 要是打输了.那就更加不用在意了。 大明朝都亡了,谁还在意这个?! 陈新甲和张维贤对视一眼,不免有些激动。 老实说。 这种办法若是过个一两天的话,他们可能也能想出来。 但那时可能一切都晚了。 现在这种全境造反的情况。 不管干什么事,只要晚一个时辰都可能会对大局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 更别说晚一两天了。 想到这里,两人不敢再耽误时间,跪地伏首道:“臣等明白了,现在便去操办此事!” 说完。 陈新甲与张维贤二人便快速离开了皇宫。 没过多久。 在锦衣卫的操持下,孔庆宗的那几名得意门生就被抓进了衙门。 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些人的滑跪速度着实有点快了。 刚被带进衙门,还没上家伙呢。 几人就哭嚎着叫喊道: “别杀我!别杀我!事情全都是孔庆宗让干的!是他要再明日于国子监门口聚众闹事!以对抗陛下改革教育之举!我全都招!” 陈新甲看着这哭爹喊娘的几人,都有些无奈了。 孔庆宗平日里粗布麻衣,那能被他引为得意门生,从外界来说自然也得是清廉有加才行。 就拿其中孔庆宗的大弟子张孝来说。 张孝原是大明朝的进士。 高中之后其人却并未从官,而是辞官拜入孔庆宗名下,专心修研圣人之言,在民间也是颇有声望。 出行在外必引圣人语录,以证明自己德行高雅。 但现在,张孝却是第一个站出来攻击孔庆宗的。 要知道,他们可是连吓唬一句的话都还没说呢! 孔庆宗天天究竟教的都是什么,才教出来这么一群玩意儿?! 陈新甲看着跪伏于地的张孝,一时间也是忍不住开口道: “子曰: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 “儒家一向事师如事父,尔等身为孔庆宗门生,本官甚至都还未开口,你们为何直接将其出卖?!” 没办法,事情办的太顺利,陈新甲怀疑其中有诈。 但让陈新甲更没想到的来了。 面对着自己的疑问,张孝竟一脸谄媚的开口道:“小人是天启二年的进士,是天子的门生!” “要说恩师,陛下才是小人的恩师!” “只要能为君父恩师分忧,小人什么都愿意做!” 陈新甲: 看着一脸谄媚的张孝。 陈新甲不禁又回想起,他去向孔庆宗开口让其帮助改革教育时,张孝站在一旁时的不屑与桀骜。 他再度开口问道:“那又为何前倨而后恭。” 张孝将头埋的更低:“前倨,乃是因为小人与孔庆宗那厮有利益捆绑,不得已而为之。” “后恭,乃是小人看陛下屠刀挥的太快,怕小人的脑袋也被一起砍了去,脖颈太凉。” 此言一出。 别说是陈新甲了,就连一旁的锦衣卫都着实是被恶心到了。 他妈的,这群狗操的儒生背地里究竟都是个什么东西?! 是不是哪天把你送到建奴那。 让你按照他们的传统留金钱鼠尾发型,你还要感叹一声刚好我头皮痒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陛下的手段确实好用.管你这那的,只要不听话那就一定会死。 如此一来,确实是能震慑住大批宵小了。 张维贤从张孝的话里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你刚才说与孔庆宗有利益捆绑,细细说来!” 张孝见状,赶忙将一切从实招来。 而张维贤和陈新甲听着张孝的话,则是陷入了沉默。 孔庆宗这老杂毛的儿孙,还真有几十万亩良田。 这样一来,都不用污名了。 唯一可惜的就是。 孔庆宗此人行事颇为隐秘,他们并没有切实证据。 但对于二人来说,这点已经不重要了。 张孝等人的指控就是最好的证据。 而且张孝这些人也是都在山东囤积了数万亩良田,这些地契可都是被他们携带在身上的。 有了这些东西,明日孔庆宗就是翻了天也惊不起一点浪花了。 陈新甲和张维贤当即在处理完这件事后,将其告诉了朱由检。 朱由检则是听完两人讲述,淡淡吩咐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孔庆宗明天多闹出点动静来。” “再伪造一封信件,就说孔庆宗准备密奏孔家让孔家除掉皇帝,同时准备用自己的死来阻挠改革之举。” “让明日的百姓和学子们都好好看看,现如今儒家在京城里的代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张维贤陈新甲二人对视一眼.这是要彻底诛儒家在京城里的心了。 孔庆宗有没有写这封信并不重要,皇帝说你写没写,那才重要! 二人躬身应道:“微臣领旨。” 说完,朱由检又看向小洪子:“明日你一起前去,盯着孔庆宗,若是其想以死明志将此事糊弄过去的话,绝对不能遂了他的愿。” 小洪子面色一凛:“奴婢领旨。” 翌日。 国子监门口。 孔庆宗已经带着北麓书院的一帮学生在这里喧闹多时,周遭已然是聚集了一大片百姓学子。 这些人将国子监门前的大片空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孔庆宗虽然对张孝等人临阵脱逃之事大为不满。 但抛开这几名怕死的窝囊废不谈,今日之事的顺利还是有些超乎孔庆宗的预料的。 他原以为自己在国子监门口聚众生事的行为,会引起官府阻止。 但没想到非但没有任何一名官差前来驱赶,反而围过来的百姓学子还越来越多了。 孔庆宗不疑有他,因为人群之中就有许多他曾教过的熟悉面孔。 看着这些人,孔庆宗不再犹豫,站在国子监门口高声呼喝道: “当年太祖皇帝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便定下了大明以儒立国的国策。” “我等莘莘学子每日苦学圣人语言儒家经典,便是为了能秉太祖遗志,扬大明荣光。” “可当今圣上,却不顾大明国之根本,试图让各种不入流的奇淫技巧之事进入学堂。” “我身为书院山长,自是不忍看着大明朝纲常败坏,方才在迫不得已之下行做出此等行径。” “诸位大可放心,此事过后,我便会主动向陛下请罪,哪怕是受万刀噬身之苦,为了大明基业我也在所不惜!” 孔庆宗这番言语,自然是他昨晚打了一夜腹稿的准备。 先拿祖制来压人。 再把那些学子给拉到自己这边来——你们要是不支持我,就等于之前的圣贤书全都白读了,一切努力也都白费了! 然后再告诉百姓,陛下竟试图让一些奇技淫巧取代儒家经典! 最后,再升华主题——自己都是为了大明朝。 听着孔庆宗的话,人群中也是响起了窃窃私语。 对于孔庆宗所说的奇淫技巧进入学堂之事,众人现如今也只是有所耳闻。 大家都还不知道这些所谓的奇淫技巧,究竟是指哪些东西。 若是放在以前的话。 众人听见这话,必然会义愤填膺大为赞同。 毕竟除了儒家经典其余全是邪门歪道,这是大家公认的。 但现在.既然是陛下让干的,那肯定是有一定道理的。 再听听看,先不急着下定论。 看着民意并未因自己的一番言语而一呼百应,孔庆宗也是皱了皱眉。 他正准备继续加把火呢,却看到张孝等人突然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张孝竟然直接指着他鼻子大骂道: “孔庆宗,你也配谈什么国之根本?!仅你的大儿子一人就在山东占有良田一十三万亩!” “而这样的儿子,你还有三个!你哪里配谈什么为了大明朝?!” 此言一出,人群瞬间陷入寂静。 张孝不是孔庆宗的首席大弟子吗?怎么突然这般行事?! 还有孔庆宗这婢养的玩意真他妈一个儿子就有十几万亩良田?! 不应该啊,孔庆宗平时的清廉节俭是有目共睹的,他哪里给自己儿子搞来这么多亩良田?! 难不成,平时都是装的?! 看着张孝等人,孔庆宗瞬间明白了这些人已经被皇帝收买。 他当即一甩袖袍,背负双手面向众人:“简直是一派胡言!老夫家中若是真有数十万亩良田,又岂会每日粗茶淡饭数十年如一日?!” 孔庆宗其人身材修长面容正派,他这一副背对众生的模样,倒还真把一部分学子百姓给唬住了些许。 张孝却是直接从袖袍中抽出一沓地契: “诸位父老乡亲,大家可以看看,这些地契乃是孔庆宗利用孔家的势力帮我等在山东置办的田地。” “我说的话有假,那这些地契总不会有假吧?!” 随着张孝将这些地契发给周边的群众,人群瞬间哗然。 而这时众人之中。 又恰好有不知道哪里来的锦衣卫煽动道:“他妈的原来儒家都是这么群货色?” “平日里满嘴圣人之言,结果背地里却纵容自己儿孙为非作歹!简直该杀!” 霎时间,民情便呈现出一边倒的趋势。 而孔庆宗看着这大势已去的状况,却并未惊慌。 只要他今天能一头撞死在这,那一切努力就还没有白费! 孔庆宗心神一凛,面对众人声嘶力竭道:“新皇无道嗜杀,这才致使大明各地动乱!” “现如今又妄图动摇国之根本!而且更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惜用出强逼老夫身边人来污蔑老夫的腌臜手段!” “事已至此,老夫已经无心辩解,唯有以死明志,方才对得起圣人之后的身份!” 言罢,孔庆宗直接朝早已就瞄好的石台尖撞去。 但其刚跑出两步,就被早乔装打扮藏在人群中的小洪子给按住了身子。 孔庆宗大惊。 当场便准备去拿提前藏好的毒丸,但却发现双手已被死死钳住! 而偏偏这个时候。 张孝等人又指着他的鼻子骂了上来。 没办法,他们这几个人实在太想活命了,现在只能拼死切割。 “孔庆宗,这些年来,你指使我们做的腌臜事又何止这些!” “而且你刚刚说什么陛下让奇淫技巧进入学堂,但你可敢说出来那所谓的奇淫技巧究竟是指什么?!” “我不妨在这里告诉各位父老乡亲以及我大明朝的各位学子,陛下昨日便曾派人去我北麓书院深聊此事。” “陛下所推崇的,全是有利于我大明朝国家军备的举动!” “为什么到你嘴里,偏偏就成了什么奇技淫巧?!” “孔庆宗,你身为孔丘后人却如此行事,究竟居心何在!是不是说你孔家已经烂到根上了?!” 此话一出,孔庆宗瞬间乱了心神。 他不怕死,他现在怕的恰恰是自己死不了! 他死不死的不要紧,若是在这群人心中种下什么孔家有害的种子,那一切就全完了! 就算几日之后皇帝就被各大世家联手整死,那也弥补不了这巨大的损失。 圣人,是不能有一点污渍的! 恰巧这个时候,人群之中又传来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锦衣卫的声音。 “现如今大明朝内忧外患,我们不去学如何强国,不去学如何增强军备,难道到时候捧着圣人经典去跟敌人对战吗?!” “都是陛下让我们过上了现在的好日子,现在大明朝全境动乱,若是陛下输了,那我们好日子可就没了!” 一瞬间。 这些话在众人之中传播开来,让孔庆宗想开口反驳都没有任何机会。 也不知道人群之中,谁突然振臂高呼了一句“支持教育改革,以报陛下天恩!” 围在国子监门口的人群立马便跟着一同振臂喊起这句口号来。 孔庆宗看着眼前这一幕,已然是方寸大乱。 他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而且是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他不光没有阻止皇帝动摇儒家根本,反而还让皇帝将改革教育的事给做成了! 孔庆宗浑身颤抖。 若是这样那他便成了整个孔家的罪人。 他儿孙的那些荣华富贵,必然也会孔家给被无情剥夺! 就在孔庆宗心神大乱惊骇之时。 不远处突然窜出一支扛着龙纛的神威营亲卫。 人群见状,赶忙安静下来并自动让开一条道路。 居中亲卫手中高举一封信件,来到孔庆宗面前高呼道:“孔庆宗,你写信勾结孔家,妄图里应外合来陷害陛下!” “并且你还在信中言明,意图用自己的性命来阻挠陛下改革教育之举,罪大恶极,当以凌迟处死!” 随着这名骑兵的高喝,小洪子也在死死盯着孔庆宗的嘴巴。 只要这老东西等会嘴里敢说什么辩驳之语,那小洪子就会毫不犹豫卸掉他的下巴。 但让小洪子没想到的是。 慌乱之中的孔庆宗竟口不择言起来:“不可能,这封信不可能会落入你们手中!他就是将其吃了也不会被你们搜去!” 小洪子一怔:陛下果然神机妙算。 这老畜生竟然还真这样干了! 孔庆宗说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但这些言语,已被周围的百姓和一众学子给听了个真真切切. 他刚想辩驳。 小洪子铁钳般的大手却已经掐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事情已经办完了,小洪子也不再隐藏自己身份,朝着赶来的神威营亲卫摆了摆手:“带走,等会正午时分菜市口门前凌迟。” 听着凌迟处死的言语,孔庆宗回光返照般发出最后的嘶吼: “我是圣人之后,你们怎敢” 话音未落,便被小洪子一巴掌抽晕过去。 抽完,小洪子一脸厌恶的朝孔庆宗脸上啐了一口唾沫。 “什么他妈的狗屁圣人,一并剐了!” “老子不光现在要剐了他的后人,过段时日老子还要亲手砸了他的庙!” 第110章 我还没尽兴,怎么死完了?(8k8) 只可惜。 已经被扇晕过去的孔庆宗,自然是听不到小洪子口中的喃喃自语了。 而周围的这一帮围观的群众。 在孔庆宗被拖走之后,心态也是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普通百姓自不必再多说。 陛下登基后的所作所为,使得陛下就算是真的牵头鹿来说这是马。 那他们也得赞叹一声这鹿可真是一匹好马。 更别提教育改革之事了。 无非就是陛下下令说要怎么实施,他们就怎么支持。 而对那些思想层次更深一些的京中学子来说。 他们的心态也是已然有了大幅变化。 陛下登基之后的所作所为,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且先不管陛下行事究竟有多残暴。 除了那一小撮人经常挨剐外,剩下的绝大多数人可都是越活越好了。 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他们可能觉得陛下确实有点残暴,但陛下残暴又有点不太可能。 因此教育改革之事,也是先天性的获得了一众学子的好感。 至于说会不会有人考虑到一旦改革,自己之前苦读多年的那些儒家经典就无甚卵用了。 这肯定是有的。 但问题是,这年头能上学的就那么一批人而已。 教育改革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只不过是竞争方式变了,又不是直接剥夺了他们的竞争权。 而且所有人都明白一件事。 若是没有陛下,那即使他们一天比别人多付出数倍努力,实际上也并不会起到多大作用。 因为大明朝的上升通道,是已经被堵死了的。 现在陛下为他们扯开了一条上升通道,他们别无选择。 最为重要的是。 刚才人群中的那股声音说的很对。 且先不提在大明朝附近虎视眈眈的各个异族。 就是如今全国动乱的情况,便已使得他们没办法再去墨守成规的学习什么儒家经典。 陛下都已经准备去亲自平叛了,那他们这些京中学子怎么还能不想尽办法增强武备加强国力?! 因为陛下一旦失败了,那他们就要回去再过之前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了。 人若是未曾见过光明的话,倒是还可以稍稍忍受黑暗。 但现在这种情况,若是再让他们回到过去,那是断然不能被接受的了。 于是乎仅仅是顷刻之间,人心激荡,京中学子的主观能动性便是已经被完全调动起来。 藏在人群中的张维贤和陈新甲对视一眼,也是不由得激动颔首。 一切果然都在按陛下所预料的那般。 陛下对人心的把控,当真是恐怖如斯! 接下来的事,便是按部就班的了。 京中儒家代表、衍圣公后人孔庆宗被拉到菜市口当街凌迟示众。 为了防止这老畜生挨剐时,别说出什么不利于团结的话。 行刑的人还非常贴心的第一刀就先把他的舌头给割了。 一语成谶。 即将受万刀噬身之苦的孔庆宗,此刻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具体描述。 悔恨、痛苦、愤怒、绝望. 数种情绪在其心中来回交织。 他怎么也想不到,区区一个皇帝竟然真的敢对他这个衍圣公后人动刑。 更想不到,这个皇帝竟然还真的触动了儒家根本! 而且最让孔庆宗无法的接受的是。 那群刁民,此刻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高呼圣人之言无用的口号! 虽说这样的情景只是出现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而已,但这已然是欺了天了! 不过对于孔庆宗来说,他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去在意这些了。 随着其人被绑在行刑架上绑好后。 一柄利刃随之划开他清瘦干瘪的肌肤。 巨大的痛苦瞬间将其淹没,让他开始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孔庆宗试图发声痛骂皇帝,为自己也为孔家换取最后一份尊严。 可是他的舌头已被割去,嘴里也被破布堵的严严实实,使得他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嘶吼。 无奈之下,孔庆宗只得双目喷火,对着皇城方向怒目而视。 已经疯魔的杂种皇帝、桀纣之君,你的下场一定会比我惨无数倍! 我已经向家中寄去了密信,跟他们说了你究竟在京城里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等他们看到那封信后。 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你铲除! 得罪了全国的世家豪族,动摇了儒家根本,你这种疯子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你的亲人、你的党羽、你的朝廷、你所有在意的一切! 都将会被辗成一地齑粉! 孔庆宗试图通过眼神,将自己的诅咒传达给皇帝。 但下一秒。 一柄锋利的刀尖在他眼前无限放大。 “看你妈呢?!” 随着行刑者的不满嘀咕。 孔庆宗的两颗眼珠也随之被尖刀剜去。 而随着眼珠被剜去,孔庆宗身体上的痛觉不禁也跟着放大了数倍,再也没有心思去诅咒皇帝了。 随着京城中的儒家代表孔庆宗被当众活剐。 京城里的其他书院学堂也是赶忙表态:奇淫技巧好啊!奇淫技巧得学! 儒家经典?圣人言语? 真不熟! 赶紧给我滚出书院去! 张维贤和陈新甲在处理完这些事后,也是赶忙回到皇宫内复命。 听完两人汇报,朱由检点了点头。 至于接下来的事。 便是犒赏将士,做出征朝鲜前的最后准备了。 除了之前和朱由检一同征战陕西的那批人外。 这次一同出征的,还多了五千名京营中的青壮。 这些京营中的青壮虽然没有任何实战经验,接受训练的时间也只不过方才一个多月而已。 但对于朱由检来说,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 作战能力?实战中练个几场就什么都出来了。 而且还有个好处就是。 这些人都是京中良家子,有着一腔血勇且绝对忠诚。 数量虽然不多,但质量绝对不会差。 随着出征前的准备工作全都安置妥当。 皇党众人也是在当晚再度聚集在了乾清宫中。 此刻。 众人心中虽然都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但终究还是都化为了沉默。 所有人都知道。 陛下这次出京。 所面临的凶险必将比上次前去陕西赈灾不知还要多出几何,因为现如今的局面已经是举国皆敌。 这个时候再去说什么无用的豪言壮语,倒是显得有些矫情了。 他们不知道陛下能不能成功平定朝鲜再得胜回朝。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圣驾队伍能不能顺利抵达朝鲜。 但事已至此。 对于所有人来说,都已经没得选择了。 胜,则兴汉有望。 败,则粉身碎骨。 而他们所能做的。 便是在明日之后守好京中一切,让京城成为现如今大明朝的最后一片净土! 翌日。 清晨。 近万人的圣驾队伍从京中天街大道缓缓出发。 这自然也是引来大批百姓官员相送。 如今京中的文官集团的主要首脑已经被全部屠灭,剩下的那批人后面一点点清理过去就行。 而原本那些属于墙头草的中间派,现在则是一点异心都不敢有了。 这些人已经做好了打算。 不管后面的风向再如何变幻,反正只要一切没有尘埃落定,那他们就得坚定不移的支持皇帝了。 毕竟谁能想到都举国皆敌了,皇帝还敢直接御驾亲征? 万一到时候传言说皇帝要输,结果皇帝又像三天前那样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 那他们还活不活了?! 所以如今的送行队伍中,几乎全都是希望圣驾队伍能得胜归来的。 虽然众人也都知道这份期望极其渺茫,但希望终究还是要有的。 文武百官和京中百姓自是相送十余里方才离去不提。 而与此同时。 无数双来自于全国各地的眼睛也是盯上了圣驾队伍。 对于大明朝上下的世家豪族来说。 他们也没想到皇帝面对全国动乱的应对方式,竟然是御驾亲征。 所以皇帝御驾亲征的第一站究竟是哪里,就非常值得期待了。 只要皇帝的圣驾在那里停留久了露出破绽或是稍显颓势,那他们就要联手将其做掉了。 这是各地世家豪族之间不需要商讨就能产生的默契。 毕竟现如今的皇帝和他们之间,已经再没有任何缓和的可能性了。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这其中。 又属河北、辽东、山东、河南这几个地方的世家豪族,最为关注圣驾的前进动向。 这几个地方是离京城最近,也是最容易第一个挨刀的,不注意看着点真不行。 一片万众瞩目中,圣驾队伍向南方行去。 很快。 两三日的时间就过去了。 而圣驾队伍也是在此时进入了河北范围。 在圣驾队伍踏入河北的那一刻起,河北全境的世家豪族尤其是黄家和张家,便是已然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 但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 皇帝圣驾来到河北,似乎只是路过而已。 圣驾既没有在这里驻扎,也没有动哪方势力或是平叛的打算。 难不成是带着这一万多人来观光旅游的?! 对此。 河北的这些世家着实是有些摸不清头脑。 而他们也不好直接派人跟着圣驾后面打。 毕竟现在大明朝各地虽然实际上是动乱了。 但动乱的名义都是贼人侵扰,他们还是依然属于是忠臣行列的。 而且皇帝圣驾的行进速度实在太快。 这边还没做好准备呢,那边就已经又窜出去了,着实不好随意出手。 必须得等皇帝真正驻扎下来后,才好再做打算。 但让这些人没想到的是。 圣驾在河北晃悠了两三天后,又直接往河北与山东交界的方向行去了。 对此。 一众世家也是瞬间做出了决断:只要圣驾敢在山东境内驻扎,那到时候便是河北与山东联手。 前后夹击之下将皇帝困毙在山东境内,绝对不能有任何犹豫。 而此刻。 朱由检正坐在马车内翻阅有关朝鲜的地图堪舆。 也是在这个时候。 小洪子手中拿着一个信封走进马车,躬身禀报道: “陛下,刚刚收到一封密信,说是东江镇毛文龙遣人到京城,京城又赶忙派人送来的。” 朱由检闻言,颔首接过密信,随即立刻翻阅起来。 朝鲜和后金相互勾结? 朝鲜国王李倧已经不再忠于大明朝,并且其人还助力后金借道发兵,进攻大明东江军镇? 而且后金大军所至的时间,恐怕就在近些时日了? 看着这封密信,朱由检眯了眯眼睛。 这封信,毛文龙写的非常决绝。 信中他直言自己会率人拼尽全力顶住后金的第一波进攻。 但若是后面后金继续发兵增援的话,他便也无能为力了。 朱由检放下信件,拿起地图看了一眼。 算算时间的话,自己差不多刚好能在那时赶到东江军镇。 而且对于朱由检来说,这事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原本还想着整个名头再去进攻朝鲜,毕竟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师出有名可以大幅提高人心士气。 但现在看来,却是根本不用了。 朝鲜已经自己把理由给送过来了。 朱由检看向小洪子,吩咐道:“让圣驾加快行军速度,尽快前往东江军镇。” 小洪子躬身应下:“奴婢领旨!” 不过小洪子并未立即离去,而是迟疑片刻后开口询问道: “陛下,马上就要进入山东地界了,恐怕此时山东孔家想必是已经知道了孔庆宗被诛杀的事。” “如以此来,他们必然会想尽办法阻拦圣驾前进,到时候是” 朱由检摇摇头:“任何情况都不必理会,有人拦路便直接诛杀,无需跟他们有任何废话。” “目前最重要的事,便是赶往东江军镇。” 对于朱由检来说。 他自然是知道如今各地世家豪族的心思的。 无非是想着等圣驾队伍安稳驻扎下来之后,再徐徐图之。 但朱由检是绝不可能给这些人机会的。 因此这几日除了必要的休整之外,便是一直不停的赶路。 小洪子闻言,也是面色一凛:“奴婢领旨!” 既然陛下都发话了,那接下来只要有敢跳出来拦路的,自然是杀了了事。 就算是那群狗操的儒生把孔圣的牌匾给搬出来,那他也照砸不误! 与此同时。 山东兖州府曲阜县、衍圣公府邸之中。 一位面容儒雅、身形欣长的中年男人。 正身穿一身儒衫、坐在祠堂内的太师椅上,脸色淡然的听着家中亲信奴仆汇报。 中年男人名为孔胤植,七年前袭封衍圣公,乃是当代衍圣公府中的真正话事人。 虽说家中亲信口中所说的种种事宜,在旁人看来已经是惊天动地的大事——皇帝对京中儒家势力下手,并且还敢擅自废了圣人学说。 这不是惊天动地是什么?! 但孔胤植听完下人讲述后。 却只是脸上挂起淡淡笑容,甚至还极有雅致的晃了晃手中摇扇。 一旁同样是衍圣公嫡系后人的孔胤植胞弟孔胤昌,看着自家兄长这副模样,也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兄长,以往你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小弟倒还能理解,可现如今那明朝皇帝已然是反了天了!” “而且传言他还已经快要进入山东境内,如此行径,显然是冲着我孔家来的!” “既如此兄长你为何还是如此不当回事?!那贼人可是动了我孔家的根基!就算是将其诛杀也难以.” 孔胤昌话还没说完,便被孔胤植开口打断: “胤昌,天地君亲师,你身为衍圣公后人,怎可对圣上说出如此不敬之语?!” 孔胤昌一怔,随即赶忙施了一礼,请罪道:“愚弟知错!还请兄长责罚!” 孔胤植这才脸色有所欢合,看着比自己年轻了十数岁的胞弟淡然一笑: “罢了!你毕竟还年幼,口无遮拦也是正常,为兄像你这般大时,倒是也经常说出一些狂言妄语。” 顿了顿后,他又继续说道: “那孔庆宗虽然本意是为我儒家万年基业着想方才忤逆圣上,但其方式方法,终究还是有所欠缺了。” 孔胤昌点点头:懂了,本意是好的,执行坏了。 想到这里,他也是带着几分疑惑问向自己的兄长: “那兄长,依您所见,我等又该如何对付那明朝皇” 话还没说完,孔胤昌便看见孔胤植凌厉的目光直直朝自己射来。 他慌忙改口道:“又该如何维护圣人学说。” 孔胤植长叹口气,随即便是带着几分交心的意思开口道: “胤昌,你要记住,不论何时,忠君爱国的话都要时常挂在嘴边。” “日日说,夜夜说,有人时要说,没人时更要说。” “因为有些事情,只有自己先信了,才能让别人跟着一起信。” 听着孔胤植的话,孔胤昌不免有些似懂非懂。 见状。 孔胤植也不再多卖什么关子,而是开口询问道:“你可知孔庆宗此局败在了什么地方?” 孔胤昌思索片刻:“低估了圣上的残雷霆手段?其人行事又太过鲁莽?” 孔胤植没有回话,而是背手看向了祠堂方向: “胤昌,看看我们孔家的祠堂吧,你在祠堂里看到了什么?” 圣人祠堂,必然是宏伟至极。 孔胤昌顺着兄长的话往前看去,先是看见一层层宽阔阶梯。 随着这层阶梯不断往上攀爬,一股压迫感也是顷刻之间将孔胤昌给整个笼罩。 最终。 他的视线艰难爬到祠堂顶部,看到那里气势恢宏的一块硕大牌匾——高山仰止! 刹那间。 孔胤昌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开口道: “兄长.您的意思是,孔庆宗不该亲自出面勾结此事?” 孔胤植这才点了点头。 而孔胤昌也是真正明白兄长的意思:有一说一,确实。 明明可以先修个降表,再慢慢从中作梗、曲线救国.直接明着忤逆,不杀你杀谁?! 与此同时。 孔胤昌对兄长那句“只有自己先信了,才能让别人跟着一起信”。 也是已然生出不同的感悟。 想到这里,孔胤昌一拜到底: “既然如此,还请兄长明示,如何才能真正维护圣人学说,救我大明朝万万圣人门徒于水火之中!” 孔胤植却是摆了摆手:“先吃饭吧。” 孔胤昌也知道自己兄长在磨练自己的性子,一时间对兄长的佩服不禁又多了几分。 看来兄长着实是没把明朝皇帝放在心里啊。 否则也不会在圣驾队伍都快进入山东地界了,还想着吃完饭再做谋划。 一时间。 孔胤昌也是不由得放下心来。 自家兄长从小到大在他心中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形象。 既然兄长都不甚在意那明朝皇帝,那势必已经是在心中做好了谋划。 而兄长所谋划的,必然是那明朝皇帝接不下来招的! 于是乎。 孔胤昌便将心彻底塞进了肚子里,专心用起饭食来。 圣人府邸,各种礼仪自然是少不了的繁琐。 等到孔胤植和孔胤昌都吃完饭用香茗清完口后,距离刚才已经是过去了足有一个时辰。 而也是直到此时,孔胤植这才又开口说道: “胤昌,你说圣上为何在大明朝举国皆敌的情况下,还有气魄行御驾亲征之事?” 孔胤昌又是一番思索:“一方面是圣上确有雷霆手腕,另一方面,则是京中人心所向。” 孔胤植点了点头:“圣人言: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听着这话,孔胤昌瞬间便猜到了自己兄长准备如何对付皇帝。 “兄长的意思是利用孔庆宗之事,挑起我山东境内数万士子尊师重道之心?” 孔胤植摇头:“京中之事毕竟遥远,恐难以凝聚人心。” 孔胤昌刚想开口,便看到自己兄长又开口说道: “陛下圣驾既已准备进入山东,那此次亲征的目标则必然是山东境内的宵小叛乱之徒了。” “期间,圣驾必会休整则个,或长或短,但终究会停下脚步,不可能一往无前。” “既然如此.” 说到这里,孔胤植突然话锋一转,说了一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胤昌,你午时吃下去的凉粉,现在还是凉粉吗?” 孔胤昌眉头一挑,在愣了一下后,瞬间便彻底弄清楚了自家兄长准备如何对付皇帝。 皇帝进入山东,必会停顿。 只要圣驾一停下来,那到时候便可借机生事。 皇帝本人他们是生不了任何事。 但圣驾队伍里那些臭丘八。 却是可以在他们身上大作文章了。 你吃了两碗的粉,为什么就给一碗的钱?! 什么!你说你就吃了一碗?!剖开肚子给我看看! 不剖?那我怎么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 我看你是仗着自己是皇帝的人,欺负我们老百姓吧?! 再找百十号儒生士子一同围观起哄,就算是皇帝也无法应对。 当然。 凉粉只是个借口。 面条、喝水、走路、甚至嫖娼。 欲加之罪,还能何患无辞了? 到时候皇帝不管如何处理此事,都会落入他们的圈套。 因为面对着这些人,皇帝所能解决的方式无非只有两种。 一是忍气吞声,将此事按下不表。 但如此一来,只要稍微拖延些时间,圣驾就将被拖入泥沼,接着就是在各大世家联手夹击之下惨死于乱民流寇之中。 不过孔胤昌觉得以皇帝的行事风格,是绝对不会忍下这口气的。 那么便来到第二种方式。 将当事人给杀了,甚至于把此事扩大化,围观的儒生士子也给杀掉一部分。 但对于孔胤昌来说。 这又恰恰是他们想要的。 只要皇帝真敢动手。 那在山东这种儒学氛围最为鼎盛的省份,其后果便是只要皇帝这边动手杀完人。 那边附近州府便会啸聚起上千儒生士子。 这种规模的儒生士子,你敢不敢杀?! 你皇帝再阴狠毒辣,你皇帝再把陕西杀的人头滚滚。 但山东儒生士子和陕西士绅官吏可是有本质性的区别的。 你难道还敢把这些人一并诛杀了不成?! 既然不敢的话。 那只要拖上个三五日,到时依然是死局。 不过在孔胤昌看来。 这局其实还有第三种应对方式。 那就是在这边闹完事后,皇帝立马不做停留,灰溜溜的原路跑回京城。 但最终结局无非也都是一死而已。 御驾亲征,靠的就是一鼓作气。 一旦显露颓势,那便是一泻千里了。 但这样其实也有个好处,那就是皇帝可以多苟活个一两个月时间。 想着这些事情,孔胤昌不由得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什么他妈的狗屁皇帝,也敢动圣人学说?! 死无葬身之地,就是你行此欺天之为的下场! 到时候。 必要活捉你后再凌迟处死,方才能解我孔家之恨,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京中之事拨乱反正! 随即。 孔胤昌一拜到底:“兄长,我明白该怎么做了,我现在就去安排。” 孔胤植点点头,并未言语。 等到孔胤昌离开后,他才独自一人再度来到祠堂。 看着前方的那块气势恢宏的牌匾,孔胤植目光深邃,喃喃自语道: “父亲,直到今日,我才真正明白儿时您与我说的高山仰止究竟是何意思。”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高山之前,皆须仰止” “大明朝想要我孔家的命,那我就先诛了大明朝的心!” 又是两三日过去。 朱由检的圣驾队伍已然进入河北沧州府来到了山东青州府。 两三日的舟车劳顿过后。 圣驾一众人等也是在青州府府城稍作休息了一晚。 准备第二天休整完毕过后再出发,继续往东江镇行进。 青州府的知府虽然已经知道如今大明朝实际都已经造反了。 但从名义上来说,他毕竟还是大明朝的忠臣。 而且面对着那人数过万的圣驾队伍,他哪里敢放一个屁? 所以只是一句话。 衙门众人就乖乖将府衙给让了出去,当作陛下的临时行宫。 虽然让出了府衙,但面对着那气势滔天的圣驾队伍,知府却是不由得心中冷笑。 因为他已经提前得知了消息,并且知道待会会发生什么事。 只要圣驾队伍一停下来,那这局皇帝便已经是必输无疑了。 …… 此刻。 小洪子正率领一队神威营亲卫走在府城街上,准备采买些东西便启程赶往东江镇。 忙活了半天,肚中饥饿之下,小洪子也是带着这队全副武装的人马,在一个凉粉摊前停下脚步。 “老板,一人来三碗凉粉。” 看着小洪子这群人的出现,原本还在嗦粉的百姓赶忙纷纷让开座位远远跑开。 没办法。 谁家吃凉粉还穿全甲带砍刀啊?! 看热闹也得讲究个度,见着这些人不跑远点的是这个! 而老板则是喜气洋洋的端上来数十碗凉粉,摆在众人面前。 小洪子等人由于有事在身。 在三下五除二吃完饭后,扔下一锭银子便准备离开。 但小洪子没想到的是,摊铺老板却在这个时候一脸微笑的拦住了他: “大人,你们每个人吃了三碗粉,却只给了一碗的钱。” 小洪子眉头一皱,察觉事态不对——什么他妈的凉粉这么贵?! 一碗比京城里五碗还贵?! 不过考虑到目前最紧要的还是要立即赶往东江镇,他也没在这事上计较。 又随手扔下一锭银子后,便准备带人离开。 但让小洪子没想到的是。 老板竟再度伸手挡住了他,嘴里还在嚷嚷什么三碗粉一碗钱。 与此同时,也几乎是在顷刻之间。 周遭突然涌出一群人将他们给围在了中间,直接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起他们来。 “各位父老乡亲,快来看呐!皇帝亲卫吃了三碗的凉粉却只给一碗的钱!” “不可能吧?!这些人不是皇帝亲卫吗?怎么会干这种事呢?!” “皇帝前些日子还去陕西赈灾了呢,外面不都是在传皇帝爱民如子吗?!” “.” 霎时间。 周围响起了冲天哄闹。 小洪子看着这群人眯了眯眼,将手按在了刀把上。 随着他的动作。 身后的一众神威营亲卫也是全都将手按在了刀上,并且警惕的注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但人群非但没有因此平静些许。 其中一名身穿儒衫须发皆白的清瘦老者,反而还从人群中出列径直来到那小贩身边,朗声高喝道: “老夫乃是府城教谕孙守儒,平生虽无甚功绩,但也为大明朝培养出上千士子。” “怎么着?!这位大人难不成是见欺负百姓的事情败露,现如今还想杀人灭口了吗?!” “皇帝亲卫难道就全是这种德行吗?!” “这里可是孔孟之乡,就算是皇帝亲卫也不可以不尊礼法!” 话音落下。 周围瞬间齐声叫好,一时间众人的声势已然是要将小洪子等人淹没。 这时候,孙守儒继续开口道: “若是皇帝亲卫都带头不遵守礼法,那皇帝以后所定的国策,我山东全省百姓又该如何遵守?!” “好!” “说的好!” 人群又是一片叫好。 这时候。 又有一名青年出来正气凛然道:“孙先生,这其中或许有误会,我等不如问清楚了皇帝亲卫究竟给了几碗粉的钱再做定论也不迟。” “若是误会了这些大人,我等就该对他们赔礼道歉。” “但若是这些人真的只给了一碗的钱,那我等务必要让此事传遍青州府乃至整个山东不可!” 随即,这青年看向摊贩老板:“老板,你不要害怕,放心说这些大人吃了几碗粉便是。” “我等父老乡亲们都会替你做主!” 老板毫不犹豫:“他们吃了三碗粉,却只给了一” 话还没说完,老板猛然怔住。 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一把利刃已经插进了自己脖颈。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捅他一刀的小洪子。 可还不等他发出声响。 小洪子便已抽出利刃,再以同样手段连杀了孙守儒和那名青年。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人根本不关心他究竟吃了几碗粉,而纯粹是来找麻烦的。 电光火石之间,三人已被诛杀。 其余人等看着这一幕,皆是目瞪口呆。 面对着剩下的这些人,小洪子轻轻向前点了点手指:“这些人都是反贼,全杀了。” 听着这话,反应最快的那批人拔腿就跑。 但神威营亲卫手中的弓弩,已经对准了他们。 片刻过后。 面对着一地的尸体,小洪子有些不解的眯了眯眼。 这群东西究竟是怎么敢来问他吃了几碗粉的? 难不成还有后招?! 但问题是,若都是这样手无寸铁的儒生前来闹事。 那就是数量再多个十倍甚至百倍,也不够他们杀的啊。 小洪子摇了摇头。 算了,还是早点动身启程去东江军镇吧。 什么狗屁儒家势力,本以为他们还会生出点麻烦来,没想到竟如此不堪一击。 我还没尽兴呢,他们就死完了。 第111章 来多少杀多少(6k) 将手中刀刃上的鲜血擦拭干净后。 小洪子带着一队神威营亲卫若无其事的离开凉粉摊。 也就是最近这段时间赶着去东江镇。 要不然就这群狗操的玩意。 非得全剐了之后再问上一句:你问我吃几碗粉有什么目的? 是谁在背后指使你问的?你想颠覆什么? 你们家的户籍册呢?一并给我照着名单全抓来!要不然外面别说我们乱剐人! 至于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小洪子毫不在意。 他只按陛下命令行事。 陛下让他扫平一切敢跳出来拦路的,那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去执行。 后果?去你妈的!跟我手里的刀说去吧! 最后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小洪子回到圣驾之中,并将刚才所发生的事禀报给了朱由检。 朱由检听完之后,淡淡点了点头,继续吩咐道: “后面路上再遇见这种拦路的,用他们顺便练练新兵。” 对于朱由检来说,这种练兵的好机会,可是绝对不能错过的。 小洪子面色一凛:“奴婢明白!” 很快。 圣驾队伍离开府城,继续朝东江镇方向前进。 与此同时。 皇帝亲卫在府城中不分青红皂白,直接砍杀上百名为老百姓讨公道的儒生士子的事情。 也是在顷刻之间传遍了府城。 在整个青州府府城人声鼎沸之时,这个消息又随之以更快的速度传往其他地方传去。 此事发生之后没过多久。 衍圣公府邸之中。 孔胤昌便是也收到了消息。 听完属下汇报,孔胤昌来到祠堂之内,带着几分急切的将此事告知了兄长孔胤植。 听完自家弟弟的讲述后。 孔胤植脸上仍是挂着淡淡的微笑,手中修剪花草的动作都没停一点。 剪刀一开一合之间,孔胤植俨然是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 但孔胤昌却是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兄长,没想到圣上果真如外界传言一般有雷霆手段。” “我原以为那些亲卫最多只会动手暴起杀掉一部分人而已,没想到竟生出如此惨案。” “仅仅是陛下身边的侍卫就已有此等狠厉,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呐!” 孔胤植淡然一笑:“如此一来,不是正好吗?” 闻言。 孔胤昌原本皱起的眉头,也是不由得舒展开来。 杀人,算不得什么。 给饿极了的小乞丐一块饼子,他也敢暴起杀人。 但杀人所带来的后果,你皇帝能承担吗? 以如此残忍的方式,杀掉百名仅是为了给普通老百姓讨一份公道的儒生士子 这在山东这种地方会带来何等后果,已经无需赘述。 在这里。 可是有很多卫道士想给自己立一块“贞洁牌坊”的。 就在孔胤昌思索之时,孔胤植又淡淡开口了: “接下来的局势,想必会比我预料中的还要更加汹涌。” “胤昌,你可知事后该做什么?” 孔胤昌心思飞转。 自家兄长这个时候问出这种问题,绝对不会是无的放矢。 显然是他已将朱家皇帝当成了自己的试金石。 想要在这次事件之中锻炼自己的能力。 这样一来,自己接下来的回答就必须要深思一番才行了。 兄长方才说了。 由于皇帝手段太过酷烈那么如此一来聚集的儒生士子便会更多。 孔胤昌原以为凭着这事,能啸聚个千把号人就已经不错。 但现在看的话,更多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只要这些人一拦住皇帝的圣驾,那拖上三五日其人便必死无疑。 而这个时候,自己又该做什么呢?! 思考间。 孔胤昌目光一抬,陡然看到祠堂中最为显眼的牌匾——高山仰止。 心中也是跟着灵光一闪。 “兄长.可是现在就要将拥立新君的贺表给准备好了?” 孔胤植看向自己弟弟,目光中投去一抹赞赏。 真正的、具体的事情,才最能锻炼出一个人的才能。 自家胞弟已然是在这几日的事务中大有长进了。 如此的话,明朝皇帝终究不算是在山东白跑一趟。 “胤昌,你果然长大了。” 夸赞完后,孔胤植又鼓励其几句方才继续问道: “胤昌,圣上圣驾队伍的动向如何,是留在了青州府城内处理善后事宜,还是直奔我曲阜孔家来了?” 孔胤昌回答道:“兄长,圣驾队伍既没留在原地也没往曲阜来,而是往海边的方向行进了。” 听见这话。 孔胤植修剪盆栽的手不禁一顿。 圣驾队伍往海边去了?! 皇帝去海边做什么?! 不怪孔胤植听到这个回答有些吃惊。 在他的设想之中。 皇帝动手处理完那批闹事的人后,留在原地严阵以待处理善后事宜。 或者说察觉这背后有人指使,一鼓作气直接带人往曲阜赶来,这都在孔胤植的预料之中。 其余一些反应,孔胤植也是都已经提前做好了应对计划。 但唯独这个往海边去的举动,着实打了孔胤植一个措手不及。 难不成皇上是看大明朝动荡不安、难以掌控了。 准备直接带人出海跑路,不要大明朝了?! 但问题是。 就算出海,他也跑不掉啊。 大明朝的海贸势力究竟有多么猖獗。 别人不知道,他这个世家高层之一还能不知道吗? 皇帝这步棋,走的让孔胤植着实有点看不懂。 但看不懂归看不懂,孔胤植也没在这上面多纠结什么。 反正皇帝不管往哪个方向跑,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拖住他的脚步便够了。 只不过因为这步看不懂的棋,让孔胤植多生出了几分警惕而已。 顿了顿后。 他开口说道:“胤昌,你亲自去在暗中盯着此事,我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何要往海边行进,但总觉得这事情里有些蹊跷。” 孔胤昌一怔:“既然兄长放心不过,那我就亲自去一趟便是。” 孔胤植点了点头。 孔胤昌见状,也是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快步离去。 有他在背后推波助澜,恐怕这次便是能啸聚起两三千人的儒生士子阻拦圣驾。 皇帝就算是再有本事,也是无力回天了。 山东地界内,惶惶两三千圣人门徒聚集于此。 哪怕就是文曲星落入凡间,也得为此停下脚步! 更何况区区一个登基不过两月,就逼反了大明朝全国各地的皇帝? 就算是手中有刀。 面对着这么多圣人门徒,你敢将刀抬起来哪怕一寸吗?! 孔胤昌大踏步走出祠堂,直奔圣驾行进方向而去。 又是两三日时间过去。 圣驾队伍仍在稳步向东江镇方向前进。 这几天下来,倒是没再遇到什么拦路之人。 小洪子对此也是颇为意外。 怎么回事? 不是说山东是儒家势力的发源地吗? 我们在京城里刨了儒家的坟,前几天又在儒家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怎么一路上都没见人来了? 他们不来,陛下所吩咐的操练新兵之事还怎么办?! 如果不是首要任务是立即赶往东江军镇的话,小洪子甚至都想派人去找点事了。 但小洪子不知道的是。 就在他期盼之时。 前方的一座城池之中,已然是聚集了两千多名从各地赶来的儒生士子。 此刻。 城池之内。 两千多名儒生士子几乎是将城中街道给堵了个水泄不通。 一时间,不算太大的城池内端的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而这些人之所以聚集以此,皆是因为几日前青州府城中发生的那件事。 上百名儒生士子,只不过是为了给一个摊贩老板讨回公道而已。 竟然被皇帝亲卫二话不说就给直接杀了个精光?! 这还得了?! 不互相转告不是大明人! 不为此发声不是大明人! 至于这其中究竟有没有误会。 比如说那皇帝亲卫究竟是吃了几碗粉,又到底给了几碗钱。 又比如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究竟是什么样的。 这其中究竟有没有某些势力在背后推波助澜. 这一切的一切,就没人在乎了。 至少对今日聚集于此的儒生士子们来说,他们是不在乎的。 甚至说若是有人敢提出有关这些的质疑,还会被他们给群起而攻之。 你是不是圣人门徒?! 你儒家经典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说这种话,你究竟还是不是大明人? 你他妈该不会是后金派过来的奸细,想来偷学我们圣人学问的吧?! 给我打! 当场便有一小撮人被打成重伤,因此退出了队伍。 可以说,现在出现在城池里的这些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们的信仰都算是异常坚定的。 大家对皇帝擅杀百名同门之时,皆是义愤填膺,只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当然。 这所谓的杀之而后快并不是针对皇帝的。 儒家礼法使得他们不能如此直白的去怨恨皇帝。 但是皇帝身边的那些人,却是必须要因此承担他们的怒火了! 于是乎。 喧闹的人群之中。 一名身穿藏青色长衫的中年人爬上桌子,面朝黑压压的人群高呼道: “诸位同门师兄师弟们!未曾想在我孔孟之乡,竟能发生如此骇人听闻之事!” “我等今日不管说什么,都必须为那些惨死在屠刀下的同门讨回一份公道!” “在下谢应第,乃是去年中的举人,待会若是陛下圣驾来了,在下愿意打头阵,与陛下直言进谏,哪怕斧钺加身也在所不辞!” 现如今可是刷声望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一些脑子活泛的士子,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默默随大流。 抓住这个机会,日后可就是平步青云了。 果不其然。 随着谢应第话音落下,人群中瞬间响起叫好之声。 继而又立马有一名年轻人寻了处高地爬上去,有样学样道: “谢兄说的好!” “在下乃是曲阜县人张侯!虽然如今只是刚中了秀才,但这几年来一直身在衍圣公所设的学堂中专心求学。” “如今我儒学发源地竟生出此等惨事,在下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 “自古以来刑不上大夫,但如今的圣上竟然纵容手下阉人,对我等圣人门徒行刀兵之事,简直是是可忍熟不可忍!!” “等会我愿一同与谢兄打这个头阵!为同袍讨回一个公道!” 人群再度发出呐喊。 “好!说得好!” “区区一群阉人丘八,怎敢对我等如此不敬!若是任由此事发展下去,那以后大明朝境内哪还有我儒家的容身之地?!” “必须让皇帝诛杀阉人为我等同袍偿命!” “杀了那些阉人还不够!还要让皇帝下罪己诏!!” 这时,又是一名留着胡须颇有几分官威的中年人振臂高呼道: “本官乃是青州府城中的府学教授王祥!那日皇帝身边的亲卫诛杀我们那些同僚之时,本官就在不远处看着!” “那时本官便已在严声喝斥,但没成想那些贼人却在行凶之后立刻逃窜!” “趁着今日这个机会,我等务必要让贼人绳之以法!如此才能还我大明朝一个朗朗乾坤!” “到时就算是陛下有心包庇贼人,我等为了天理公道,也得冲进圣驾将那贼人拖出给凌迟示众!” “好!没错!就得这么干!” “.” 随着你一言我一语。 这群本就激愤的儒生学子,如今已然是陷入了狂热。 恰逢此时。 有人高声呼喊道:“城外传来消息,皇帝圣驾已经快到郊外了!” 一众儒生学子对视一眼后,立马浩浩荡荡得往城外行去。 而在这些人离开之后。 街道两旁的百姓商户才敢瑟瑟发抖的探出头来,望着这些人的背影久久不能言语。 虽说看热闹的都不嫌事大。 但现如今事情闹到了这种地步,已然是超出众人的接受范围了。 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别去凑这个热闹了。 今天的事,不管对于哪一方来说,都绝对是无法善了了。 离远点好,血别溅我们身上! 与此同时。 圣驾队伍在前进的过程中,自然也是有斥候将前方的动静给传了回来。 那斥候来到小洪子身边,拱手禀报道: “洪大人,前方有大批儒生学子正朝这边袭来,看数量,至少也得有两三千人那么多。” “这些人来势汹汹,连我报出自己乃是陛下亲卫名号后,他们竟然还敢想着对我不利!” 听着手下汇报,小洪子眯了眯眼。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反贼了,必须重剑出击! 他翻身跨上战马,对着前方战兵高声宣喝道:“列阵!准备迎敌!” “是!” 队伍传来整齐划一的回应声。 小洪子看着这些人的身影,满意点头。 这次要跟他一起动手的士兵,只有一小部分是神威营亲卫,其余大部分皆是从京营带来的那些青壮。 这些人虽然还没有过任何战争经验,但身处圣驾之中,血勇与士气却是绝对不缺的。 而且这些人对接下来即将到达的敌人,都是极为期待的。 因为大家都在憋着劲找机会向陛下证明自己的价值。 现在,就等着贼人到位了。 另一边。 在王祥、张侯、谢应第三人的带领下。 两三千名儒生士子群情激愤的走出城池,往皇帝圣驾迎面而去。 不过。 这些人在最开始看见圣驾队伍之时,倒还真愣了一下。 因为他们发现圣驾队伍非但没有任何一点惊慌,反而看上去还是严阵以待,似乎就是等着他们到来。 但仅仅是愣神了一瞬而已,两三千名儒生士子心中就不禁爆发出更大的愤怒。 这群贱种丘八,见了我们这么多人,竟然还敢耀武扬威! 我大明朝可是向来以文制武! 就算是戚继光那种名将,见了同级文官也得给我老老实实下跪! 这群人简直是丧心病狂罪无可赦! 七品官员府学教授王祥看着这一幕最为恼怒,他转头看向身后一众同门: “诸位!不要怕了这些贱种兵痞,数千圣人门徒聚集于此,就算是太祖皇帝复生也奈何我们不得!” “更何况!天地礼法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公道自在人心!” 人群瞬间振臂响应,士气大增。 谢应第也是面向身后众人,义正言辞高呼道: “浮云遮月不遮眼!求道纵死心如铁!” “今日就算是谢某付出血的代价,也必须要让那些贼人伏诛!” “否则,那谢某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便算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张侯更是脸色涨红,他撕扯衣衫挥拳呐喊道:“国家养士百五十年!仗节死义就在今日!!!” “诛杀逆贼!还我公道!” 随着这句口号喊出。 两三千名儒生士子也是瞬间齐声呐喊:“诛杀逆贼!还我公道!” “诛杀逆贼!还我公道!” 众人的士气达到了顶峰。 他们一边挥舞着拳头,一边喊着口号慢慢向前走去。 他们并没有直接去冲击圣驾队伍。 因为他的要的,就是让皇帝在圣人威严下屈服。 这么多儒生士子齐心协力,他们就不信皇帝能顶住压力不把那些亲卫给交出来! 刚才王祥说的没错。 这种阵仗,就是太祖皇帝复生也不敢造次! 而圣驾之中。 小洪子看着人声鼎沸全都陷入狂热正朝自己这边慢慢靠近的儒生队伍,一时间也是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群东西叽里咕噜搞半天说什么呢? 他有些不耐烦的朝前点了点手指:“一个不留。” “是!” 卫队发出整齐爆喝! 早就按耐不住的一列全甲骑兵瞬间窜出,朝着人群撞去。 儒生队伍看着冲出来的骑兵,也是不禁一愣。 这是要干什么?! 难道皇帝是准备以酷烈手段镇压我们吗?! 我们这可是两三千号圣人门徒! 青州府府学教授王祥,看着迎面而来的骑兵,非但没有流露出任何惧怕神色,反而还直接大踏步迎了上去。 “诸位不要怕!这无非就是这些兵痞宵小试图驱赶我等的手段!” “本官今天就站在这里,看看他们究竟敢不敢在老天眼下对我们几千号圣人门徒行刀兵之事!” 随着王祥的发声,剩下的人群也是再度喊起了口号兵向前迈去。 而王祥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骑兵,则是冷笑一声后发出爆喝: “来!本官今天就要看看你们敢不敢杀了.” 话还没说完。 一柄长枪就已然扎如王祥胸膛, 刚刚还在前进的队伍瞬间停下脚步,看着前方被扎了个透心凉的王祥目瞪口呆。 这些人.怎么敢的?! 这可是当着两三千儒生士子的面!这可是在孔孟之乡! 但根本没有时间给众人思考。 此刻。 骑兵已然冲入人群,前面的张侯直接被一刀砍去头颅。 接着顷刻之间,便又有百十号人死在了刀剑马蹄之下。 儒生队伍直到此时才真正反应过来:“跑啊!!!” 但人怎么可能跑的过马呢? 再加上恐慌所导致的踩踏推搡。 两三千名来自于山东各地的儒生士子,已然是全部乱了方寸。 原本还义正严辞发誓要为同门讨回公道的众人,现在已然是哭爹喊娘、丑态百出。 为了活命,这些人想尽一切办法,不惜将刚刚还说好一起仗节死义的身边人亲手推向屠刀。 而这,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在动乱之中多活几秒钟而已。 常被挂在嘴边的圣人之言,如今已被忘了个精光。 无数人跪地求饶,甚至还疾声痛骂起圣人来。 但既然已经说好了一个不留,那又怎么可能留下活口呢? 现在害怕了,早干嘛去了?! 于是乎,还没到半个时辰,两三千圣人门徒就被屠戮一空了。 这还是小洪子在有意操练新兵的情况下。 若是让神威营亲卫出动的话,那恐怕要不了一炷香。 而此时看着前方成片的一地尸体。 小洪子则是有些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他策马走到肠子流了一地、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还在苟延残喘的谢应第面前,极为不解的出声询问道: “咱家着实是想不明白,你们是怎么赤手空拳就敢来拦路的呢?” “至少,也该带些刀剑甲胄吧?” 谢应第此时俨然已经是有进气没出气,哪里还有力气去回答这种问题? 看着自己的问题得不到回应,小洪子也是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既然这样,那像你们这种货色,咱家就只能来多少杀多少了。” 谢应第听见这话,口中吐出一口鲜血,也不知道是气死了还是疼死了。 小洪子再度摇了摇头,策马跨过此人尸体,不再理会。 他向前点了点手指:“继续前进。” 今天有点事,应该就这一章了,为了不断章,也是把这段剧情写完才发的,求个月票or2 第112章 龙纛前压,铺天盖地(1w) 随着圣驾队伍的继续前进。 小洪子也是再度来到了朱由检的马车之中,躬身汇报道: “陛下,刚才外面有两三千号啸聚起来闹事的儒生士子,已被奴婢全部清理,咱们还是朝着原定路线继续前进吗?” 朱由检点了点头,对于刚才外面发生的这些吵闹,他并不在意。 他只是在马车里专心致志的看着沿海几座边关城市的地图,以及那里的城市信息,为接下来的行动提前做着谋划。 可以预料的到。 这件事发生过后,整个山东地区的世家豪族的反应必然先是震惊,继而将更多的关注放在他身上。 而随着圣驾队伍愈发向海边靠近。 有些人便可能也会因此联想到他的目标是出海,并随之再做出一些小动作来。 想到这里,朱由检将地图上两座相邻的沿海城池指给小洪子: “你带三千士卒,以朕的名义先去将这两座城给控制下来,为接下来渡海前往东江镇做好准备。” “若是城中敢有反抗的,便立即诛杀。” 小洪子看了一眼地图,拱手领命道:“奴婢明白。” 随即。 小洪子走出马车,清点出三千人马后,立即往那座沿海城市的方向先行离去。 三千人虽然不多,其中还夹杂着大半京营新兵。 但在现如今这种情况下,却是足够横着走了。 一方面。 皇帝圣驾的名头不管走到哪里,对于名义上还是忠于大明朝的各地官府来说,都是不敢阻拦的。 另一方面,他们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虽说圣驾进入山东后办了很多事,杀了很多人。 但实际上的时间,还真没过去几天。 所以这三千人去突袭两个毫无准备的城池,绰绰有余了。 与此同时。 附近的一座城池之中。 孔胤昌坐在一间隐蔽雅阁之中,悠哉游哉的品着香茗。 而房间之内,则还站着一名卑躬屈膝的中年男人在一旁伺候。 此人乃是城里势力最大的乡绅,王氏王忠良。 此刻。 王忠良看着比自己小上快有两轮的孔胤昌心情似乎不错,也是凑上去满脸谄媚道: “公子,想必现在这个时候,事情已经办成了。” “那桀纣之君面对着咱们如此之多的圣人门徒,必定不敢轻举妄动。” “说不定连他亲卫中的那些人,都已经在重压之下被论罪处罚了。” “如此一来,只要其前进脚步一有所停顿,那公子所谋必然也就成了,咱们大明朝的祸害也被除掉了!” 孔胤昌想起自己哥哥的教诲,听着这话眉头也一皱:“什么桀纣之君?!要称圣上!” 王忠良慌忙跪地:“小人有罪!小人有罪!” 孔胤昌看着对方的卑微作态,这才点了点头,语气舒缓些许: “起来吧,这次的事情你在里面出的力我都省得。” “等到新君登基之后,我会告知兄长,让其在这城中设立一座圣人学堂,届时就由你王氏负责打点其中事务。” 王忠良闻言,也是再度将头磕的砰砰作响,谢恩的话不要钱的从嘴巴里往外冒。 在这城里,他虽然也称得上是一号人物。 但放在衍圣公府中的二公子面前,那就跟路边一条野狗一样没什么区别了。 王忠良一边磕着头一边忍不住的心中狂喜。 皇帝死了后,他们王氏就等于是彻底攀上了孔家这棵大树。 到时候。 比现在还要多上数倍的泼天富贵就要生生砸进王家了。 说起来,这事还真得谢谢皇帝。 要不然的话,这种好事哪能轮得到他啊? 就在这时。 房间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王忠良一怔,随即面色一喜道: “公子,想必是府中下人前来报喜了,小人去去便回。” 孔胤昌点了点头,拿起茶杯继续品起香茗。 对于孔胤昌来说。 现在所考虑的其实已经是后面的各项安置了。 这次能成功啸聚两三千号儒生,除了皇帝本人行事太过暴戾引起公愤外。 还有一点就是他本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借用了一些士绅的帮助。 像刚刚的王忠良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些人,肯定都是要对他们做出回报的。 否则以后孔家说话还有谁会听?! 还有那两三千名闹事的儒生士子,也要对他们进行嘉奖。 笔笔账目算下来,这可还真是一份不小的支出。 不过总体来说都是值得的。 等到皇帝驾崩之后。 各地世家豪族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再推举皇帝之时,必然会选择一名不谙人事的孩童上位。 到时候没了约束,他孔家在山东的地位也会进一步增强。 割出去的这些肉要不了多久就能补回来。 想着这些事情,孔胤昌也是忍不住暗暗点头。 然而就在此时。 刚离开没多久的王忠良突然连滚带爬的闯进了房间:“不不好了公子!!” “那两三千名士子连带着我山东一些有名望的儒生.全.全被皇帝给杀光了!” “你说什么?!” 孔胤昌听着这话顿时目瞪口呆。 手中价值数百两的古董茶杯都在惊骇之中从手中滑落,砰一声碎在地上。 “千千真万确啊公子!” “他们说尸体都把城外的土地给铺满了!” 孔胤昌听着这话,直接一把推开王忠良夺门而出。 连马车都不坐了就牵上几匹快马往事发之地赶去。 这事实在太过骇人听闻,他甚至怀疑是三人成虎传错了消息。 必须要他亲眼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才能相信。 但等孔胤昌来到事发之地,真正看见那成片的尸体之时。 他大脑不禁嗡的一声瞬间空白,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一句。 身边年纪稍大的几名随从看着这副场景,则是浑身颤抖:“他他怎么敢的!” “这可是两三千名圣人门徒!” 直到此时,孔胤昌方才如梦初醒,对着身边人狂吼道:“闭嘴!” 言罢。 孔胤昌强忍住自己胸中的翻江倒海,立马带人往曲阜方向跑去。 此事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他必须要赶紧把这事告诉自家兄长。 衍圣公府邸之中。 虽然已是深夜。 但孔胤植却仍未睡去。 此刻他正坐在祠堂之中,就着明亮的灯火翻阅书籍,顺便等待着拦驾之事的消息。 没办法。 虽然孔胤植对此已是成竹在胸,但在没收到具体回复之前,一切就都还没有尘埃落定。 就在孔胤植思索之间,孔胤昌突然一脸惊慌的闯了进来。 霎时间。 看着自己弟弟这副模样,孔胤植便知道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但他还是强作镇静的开口询问道:“发生什么了?” “兄长!那两三千号儒生,竟然全被皇帝给杀光了!他们甚至都没能让皇帝圣驾停一下前进脚步!我亲眼所见!!” 听着这话,孔胤植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但他毕竟已经年近不惑,人生阅历和心性远非常人可比。 在最初的惊骇过后,他立马开口喝问道:“圣驾队伍往哪个方向去了?可是直接往曲阜杀来了?!” 孔胤昌一顿,怔了怔后方才回答道:“那倒没有,圣驾队伍似乎是继续往海边去了” 听着这个回答。 孔胤植不再言语,而是背着手在祠堂内来回踱起步子来。 他最开始听到皇帝将那些儒生士子尽数诛杀的时候,便想着皇帝是准备一鼓作气直接杀来曲阜,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了。 若真是这样的话。 那他孔家便要联合山东地区的其他几大世家,直接正面和圣驾硬刚了。 不管此举会造成多么惨烈的后果。 不管这样做的影响会有多恶劣。 他孔家和其他世家豪族都再没有第二种选择了。 但问题是。 皇帝不管不顾的杀完那批人后,竟然是选择了继续往海边走。 皇帝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孔胤植开始不断在心中来回推演。 皇帝想动海贸?! 山东地区的海贸虽然不如东南、江浙一带发达,但总体来说也不算差。 虽说孔家的手没能伸到海贸上去,但孔胤植也知道那边的实力是个什么样的。 皇帝若是想轻易动海贸的,必然不是一两日就能有所成效的。 他也许可以通过奇袭之事拿下海边一两座城池。 但只要圣驾驻扎下来,那过个三五日后,在山东全境夹击之下,皇帝便必死无疑。 虽然孔胤植也很想让皇帝去动海贸然后送死。 可今日所发生的事,让孔胤植已经不敢再小觑皇帝。 必须要对其的所作所为进行更深层次的思考才行。 这个大多数人都能看明白的事,皇帝不可能料不到。 他要真想动海贸的话。 还不如先从京城把河北给打下来。 然后再从河北一步步打到山东沿海。 这样说不定还来的现实一点。 既然不是为了动海贸,那皇帝去沿海地区究竟是为了什么?! 孔胤植踱步的速度越来越快,心神也跟着转的越来越快。 突然间。 孔胤植心中猛的灵光一闪,想到一个极其容易被忽视的地方。 他随即对一旁下人吩咐道:“快去将沿海一带的地图取来!” 下人闻言,立即取来地图。 而孔胤植在对着地图一番研究,再结合一些最近的传言后,脸上也是露出了明悟的表情。 孔胤昌见状,赶忙凑上去问道:“兄长,你可是看出来皇帝一直往沿海前进究竟是为了什么了?” 孔胤植轻轻点了点头:“大明朝的圣上,终究是看的要更远一步啊。”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一直往海边走的目的,便是为了去东江军镇。” 孔胤昌有些摸不着头脑:“兄长,皇帝去东江军镇做什么?” 孔胤植深吸一口气后,缓缓解释道:“你可听闻了最近一些后金要进攻东江军镇的传言。” 孔胤昌一愣,这个传言他倒还真没注意,不过印象中确实是听人说起过一嘴。 可就算是后金想要进攻东江镇,这跟皇帝又有什么关系? 他还想去东江镇抗金不成?! 大明各地的事都不够他头疼的了,他还敢有这份闲情逸致? 他配吗?! 带着这份疑惑,孔胤昌开口道:“兄长,这不可能吧.” 孔胤植摇摇头:“不管可不可能,以圣驾的前行方向来看,也只有这一个推断才最为合理了。” “就算这样能勉强说得通,但问题是东江镇主帅毛文龙不是一直与朝廷不和吗?” 由于毛文龙此人一直和辽东、山东的世家豪族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所以朝中一些官员便经常闲着没事就将此人拉出来弹劾一番。 因此毛文龙与朝廷不和是众所周知的。 有这种情况在。 孔胤昌就更想不明白,皇帝为何还敢在这个时候去东江镇了。 孔胤植再度摇了摇头:“之前不和,不代表现在不和,既然圣上敢去东江镇,那必然是和毛文龙私下约定好什么了。” “我猜测,恐怕圣驾来山东的真正缘由,还是毛文龙事先向圣上密奏了后金来犯之事。” “于是乎,圣上便想派人驰援东江镇,等到守住后金攻势之后,再选择其他方向退回京城。” “恐怕这也是圣驾进了山东之后不管不顾,一路往沿海前行的原因。” 孔胤昌听着这家兄长的这番解释,一时间也是陷入了沉思。 不管这番猜测合不合情理。 从圣驾一直往沿海跑、和他丧心病狂诛杀数千儒生的事实来看。 也只有如此才能说的通了。 顿了顿后,孔胤昌开口询问道:“那兄长,皇帝此举确实超乎意料,但这步棋走的究竟是好是坏?” 此时。 孔胤植已然完全镇静下来,淡然一笑道:“昏招。” “我倒是能猜到几分圣上做出此举的心意。” “他在出京之前,想的肯定是既然大明朝已经全部动乱了,那倒不如把重心放在外部。” “毕竟若是能成功抵抗住后金的这波进攻,便可为其再度积累一些名望。” “利用这份名望,就可以再慢慢图谋,做许多事情了。” 孔胤昌有些迟疑:“兄长.那皇帝此举能成吗?” 孔胤植肯定道:“绝无可能。” “东江镇,他绝对守不住,尽管我也不愿意承认,但后金已然是起了势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这些年辽东的几场大战和去年觉华岛之事,便是最好的例子。” “虽然我还不知道他是如何击溃陕西套虏的,但若论作战勇猛,大明的军队是远远比不上后金的。” “圣上他,想必是把后金当成草原上的那些套虏一般好对付了。”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凭借侥幸、付出惨痛代价守住了东江镇。” “那各地世家们,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他带着那批残兵败将成功回到京城?” 听见自家兄长都这么说了。 孔胤昌一时间也是心中大定:“兄长,那我们该做什么?” 孔胤植喝了口茶水,淡淡道:“静观其变就是。”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圣上真去了东江军镇,等待他的也只有一死而已。” “所以还不如让他早点儿去,省得再留在山东生事。” 说罢。 他慢慢咂摸起了杯中的茶水。 喝完茶后,孔胤植似乎想起什么,再度开口道: “对了,胤昌你去知会掌管海贸的张家和田家一声,让他们紧密关注着圣驾的动向。” “最好是在圣驾出海之前,再削弱一番他们的实力。” 孔胤昌用力点头:“我现在就去。” 至于如何削弱,那可太简单了。 都不用明着搞,随便凿沉几艘船,那圣驾能带去东江镇的人马就会少上一大批了。 至于补给什么的,自然是也不可能落入皇帝手里一点。 到时候随便找个地方藏上三五日,皇帝还能有时间把地皮给掀过来找一遍不成? 转眼间。 两三日时间又已经过去。 小洪子带着那三千人马不停奔袭,已然是控制住了朱由检吩咐的那两座沿海城池。 其中有些不听话的人,自然是直接杀了省事。 而已经到达沿海的孔胤昌也收到了这个消息。 不过他并未感到沮丧,反而还更加确信自家兄长的判断是正确的了。 皇帝的最终目的就是东江镇,要不然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动这两座离东江镇最近的城池。 至于这两座城,孔胤昌也没再去打它们什么主意了。 区区两座城池而已,其他地方联合起来,盯着别再让圣驾队伍获得更多的补给和船只就行了。 反正只要皇帝去了东江镇,那不管能不能顶住后金的进攻,等待他的就唯有一死了。 于是乎。 沿海地区倒是短暂陷入了诡异的平静,朱由检的队伍也没再遇到任何阻拦。 与此同时。 朝鲜。 国王李倧正在自己的宫殿内和几位心腹举办宴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屋内的气氛也是不由得活络起来。 李倧手下谋士张泽成趁机吹捧道:“主上,您这招借刀杀人用的当真是精妙无比!” “等后金拿下东江军镇再由我朝鲜接管,那我们便可凭借东江镇的便利位置节制明朝。” “不管是劫掠商船还是入侵内陆,届时对我朝鲜来说都是易如反掌!” 李倧摆了摆手,虽然心中对这个奉承颇为受用,但身为一国之君,明面上总不能表现的太过。 摆了摆手后,他开口问向自己的心腹将领李虎: “李虎,后金的军队是何时动身的?” 李虎站起来拱手道:“主上,昨日夜晚他们便动身前往东江镇了,恐怕两三日之后便能成功登岛。” “再算上攻城时间,一来一回的话,最多半月左右,便能收到他们的捷报了。” 李倧点了点头。 后金那边的动作确实够快。 从收到消息开始,便立即动员起来。 仅仅不过是几天时间,就派了一支人数过万的军队过来。 这支军队在朝鲜过境时,李倧是亲眼观察过的。 他们不管是士气还是装备,都远非寻常军队可比。 恐怕到了东江镇之后,要不了两日便能直接攻克那座已经脆弱不堪的城池。 而捷报传回朝鲜的时间,想必也根本要不了半个月那么久。 想到这里,李倧顿了顿后开口说道:“做好接管东江镇的准备吧。” “末将明白!” 随即。 李倧又看向屋内众人豪迈笑道:“诸位,等到李虎将军真正接管了东江镇后,便是诸位大展宏图的时候了!” 闻言,屋内也是跟着响起更加豪爽的笑声。 对于如何从明朝身上扯下一块肉来,他们可是早就做好准备了。 现在唯一在前面拦着他们的,便是时间了。 时间飞速流逝。 转眼间又是一日过去。 朱由检的圣驾队伍,也是终于在今天抵达了已被小洪子控制下来的两座沿海城池。 小洪子看见圣驾队伍到来,赶忙来到朱由检马车中禀报道: “陛下,经过奴婢这两日的清点,发现两城相加之后,搭载圣驾队伍前往东江镇的船只倒是够用了。” “只是粮草方面便有些欠缺了,恐怕不足以支撑我们消耗太多时日,最多半月便会消耗一空。” 没办法。 从陕西回到京城,再从京城出发,这期间总共就三天时间而已,肯定没办法弄出来太多粮食。 而小洪子来到这里一番搜刮之后,也并未找出来太多的粮食。 听着小洪子的话,朱由检并未在意,而是直接吩咐道: “不必在意这个,现在就去准备渡海事宜,立马前往东江军镇。” 粮食不够吃? 以战养战,抢就行了。 “是!奴婢现在就去操办!” 万人的渡海工作自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操办完成的,这其中所需要的大小船只林林总总加起来便要数百艘。 好在小洪子提前做了准备,圣驾众人对此也是有经验的。 因此在忙活了大半天后,一行人终于登上船只,浩浩荡荡的离开港口往东江镇方向驶去。 而正在死死盯着圣驾队伍的,来自于山东世家豪族的无数双眼睛,也是悄然松了口气。 只要皇帝去了东江镇,那一切就好办太多了。 随着圣驾彻底起航,众人警惕的心便跟着瞬间松懈下来。 就在朱由检的圣驾队伍往东江镇慢慢靠近之时。 此刻的东江镇已然是进入了最高戒备状态。 因为后金果然如情报里说的那般,打过来了。 毛文龙身着铠甲,站在瞭望塔上看着前方海面不断朝自己这边靠近的后金军队,目光微凝。 尽管岸边已经架起大炮在向后金的船只不断轰击,但却起不上什么太大的作用。 眼看要不了多久,后金军队就要成功登陆。 毛文龙抽出腰间砍刀,下令道:“让所有士兵退回来,全力守城!” “是!” 后金军队的野战能力极强,和他们在野外搏杀,无异于自寻死路。 对于东江镇上下数万军民来说,只有死守城池,才是他们的唯一活路。 霎时间,军令一层一层的往下传去。 东江镇城池以最快的速度运转起来,为的只是能抵挡住待会敌人的进攻。 城墙上。 一众将领看着远方正在滩涂上蜂拥而至的后金军队,一个个也全都是面沉如水。 对于后金军队。 他们这些人,还全都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和他们交锋。 以往都是众人率小股部队骚扰,打完就跑。 而现在,则是纯粹硬碰硬了! 至于大明朝的军队究竟能不能硬过后金,这些将领心中实际上也根本没有一点底。 虽然在前两日东江镇上下召开了动员大会,在看着那些从未见过的来自于朝廷的粮食和银子时,一众士卒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士气。 但没底就是没底。 一片沉重之中,站在毛文龙身旁的陈继盛吐了口气:“大帅,你说陛下他会派人来救我们吗?” 毛文龙攥紧手中砍刀。 这个问题在最近几日,他已经回答过不知道多少次,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来找他问过了。 虽然每次他的回答都是:东江镇在陛下布局之中非常重要,陛下就算没法亲自前来,也必然会派人过来驰援的。 但实际上,毛文龙心中也没有把握。 尤其是在他最近听说了大明朝各地都开始动乱之后,他对此就更加悲观了。 举国动乱,世家豪族联手抵制。 陛下又该如何在这种情况下派兵增援东江镇?! 毛文龙实在是想不到一点办法。 但是为了稳定军心,此刻面对着陈继盛的问题,毛文龙依然是朗声开口道: “陛下必然会派兵增援我们的!我们只要守住第一波进攻就行。”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陈继盛却在此时苦笑着摇了摇头: “大帅,不用骗我们了,我们都听说大明朝全国动乱的事了,陛下他不可能赶过来了。” 毛文龙身形一滞,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到一旁其他几位亲信开口道: “大帅,说起来,咱们大明朝这个皇帝可是真有本事,登基不过两个月而已,竟然就把全国的世家豪族给逼的狗急跳墙了。” “只可惜终究还是急躁了些,若是手段再怀柔点,那说不定在我等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大明朝中兴的那一天。” “不过不管怎么讲,这个皇帝倒是着实对我们的胃口!” “皇帝都为了大明朝跟世家豪族拼命了,我们难道还能怕死不成?!” 此言一出。 压抑的氛围瞬间被冲淡了几分,一众将领看着对方,皆是相视一笑。 “大帅,俺算是知道你为何进了趟京城就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了,要是俺亲眼看见个这么有种的皇帝,俺也得给他卖命!” “滚你娘的蛋!”毛文龙听着自己手下言语,一时间也是不由得笑骂出声。 众将闻言,皆是在这大敌当前的情况下纷纷大笑起来。 而守城的士卒看着军镇的一众将领非但没有露出任何胆怯,反而还豪迈大笑,也是霎时间跟着士气大振。 笑完之后,众将脸上表情再度化为凝重。 只不过这次的凝重之中,多了许多决绝出来。 孔有德扭了扭脖子,问向毛文龙:“大帅,你说皇帝能斗得赢那些世家豪族吗?” 毛文龙看着正在朝城池这边逼近的后金军队眯了眯眼,并未答话。 一旁毛文龙的养子接话道:“那必须得斗赢啊,我还等着皇帝斗赢那群杂种后,给咱们大家追封呢。” “就是皇帝不会忘了咱们东江镇这些人吧?” 毛文龙啐了一口:“这个老子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绝对不会。” 随即。 毛文龙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一众将领:“至于斗不斗的赢,那也得干了才知道!” “所有人!全都给我守好自己该守的地方!” “是!” 众将发出整齐爆喝,快步离去。 而此时。 后金军队中的统帅武纳格,看着已在自己前方不远处的军镇城池,则是发出一抹不屑冷笑。 士气看上去倒是还不错,但实力之间的纯粹差距,可不是靠士气就能随意弥补的。 在全身穿戴好甲胄后。 武纳格并未第一时间发起攻城命令。 而是骑着同样满身甲胄的战马,来到城池前一个相对安全又能让对方听得到自己声音的地方,高声呼喊道: “毛文龙,这些年你屡次犯我后金领土,虽然惹得我后金大为不快,但我家主子念你是个有几分勇武的,所以特命我在战前给你一次机会。” “若是你愿意现在带着东江镇上下向我后金投降的话,我可以留给你们一条活路。” “否则,去年的觉华岛便是你们东江镇的下场!” “降你妈的逼!” “狗建奴!我操死你的妈!” 面对着武纳格的攻心,迎接他的是城墙上的叫骂以及成片射出的箭矢。 但看着朝自己飞来的箭矢,武纳格只是轻夹马腹便迅速退去。 他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对着自己的军队招了招手: “本将允诺你们,城破之后另有封赏,并且三日不封刀!” “攻城!” 随着武纳格话音落下,东江军镇瞬间喊杀震天。 战争是极其残酷的。 它不像演义故事中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更不像话本里的这边打着仗那边还有心思搞什么风花雪月。 战争所能带来的,只有血肉横飞和成片的尸体。 正如现如今东江军镇里所发生的一样。 仅仅是一天时间而已。 东江镇的城池内就多了近千具尸体和数不清的伤员。 虽然这个数字听起来不算多。 但东江镇内的战兵实际上只有几千人而已,这个数字实际上已经非常恐怖了。 若不是考虑到失败后会被屠城,那仅就这个战损比而言,就足以让城池崩溃了。 总而言之。 毛文龙还是低估了后金军队的实力。 虽说后金也在昨日的交战中丢下了至少三千具尸体。 但那些死人里,大多都是蚁附城墙的奴兵,真正属于后金的精锐,恐怕死亡人数还不到五百。 趁着现在难能可贵的喘息时间。 毛文龙也是赶忙把一众将领聚在一起,听他们诉说城中军情。 毛文龙的养子毛承禄最先站出来急促禀报道: “大帅,如今城内的箭矢已经所剩无几,守城器械也已被消耗大半。” 听着这个消息,众人心头都是一紧。 没办法。 虽然毛文龙带回了不少粮草和银两,但这些守城辎重却是东江镇大为欠缺的。 昨日后金连着一天一夜不停进攻,更是让本就不充裕的储备瞬间雪上加霜! 若是剩下这些东西也被消耗完的话,那接下来他们这边伤亡率便会更加恐怖了。 但这个坏消息还没被众人给完全接受呢,那边就又有一名将领站出来说道: “大帅!东城墙已被后金军队用大炮轰出缺口,今天上午便有后金士兵从缺口强行攻进城内!” “虽然那些士兵已被成功斩杀,但城墙缺口根本来不及修缮,若是后金再发动一波猛攻,东城就可能要先被攻破了!” 闻言,众将心头又是猛的一缩。 他们已经在拼尽全力的去守护城池了。 从昨天到现在,他们每个人都在奋力搏杀,连眼都没来得及闭一下。 可即使他们已经如此拼命了,却还是止不住哪怕一点颓势。 这城,真能守住吗? 原本众人还想着能撑上至少十天半个月,但所有人都没料到仅仅是才第二天就快要被破城了。 东江军镇,说白了也只是个一个据点而已。 这座城池,从本质上来说就不适合防守! 眼看着悲观的情绪在众人中蔓延。 军镇副将陈继盛赶忙站出来:“虽然军镇上下伤亡惨重,但城中士气却并未因此影响!” “现如今,连老幼妇孺都跟着一起出来守城了,众志成城之下我们绝对能守住军镇!” 听着这句话,众人的士气也是被扳回来一点。 但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众人刚准备互相打气再坚持下去。 毛文龙却在此时站出来开口道:“东江镇守不住了。” 尽管毛文龙不愿意承认,但现实就这么血淋淋的摆在眼前。 若是能给他一个资源充足城墙坚固的城池,他有信心能和武纳格耗下去。 但现实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而且最重要的是。 他原本想的是用自己的命来拖住后金的进攻,坚持到陛下派人前来支援,那时就算他再去死,也没什么了。 因为毛文龙知道东江镇在陛下的布局中非常重要,他必须要替陛下守住。 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 大明朝各地的世家豪族联手造反,已经让陛下分身乏术了,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东江镇? 就算他拼死守住了,后金那边只要一派人支援,那等待东江镇的依然只有灭亡。 这样的话,那东江镇守的还有什么意义? 与其如此,还不如想想趁着现在还没全员崩溃的时候,去拼出一条生路来。 毛文龙知道。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自己肯定是活不了,军镇中的很多将领和士兵,也都看不到任何生还的希望了。 但他要做的,就是用自己和这些人的命,来换一部分人能活着离开东江镇。 想着陛下已经再没有派兵前来驻守东江镇的可能。 毛文龙不再犹豫,抹了抹脸上鲜血,一刻也不停的接着说道: “城破之后,所有人都会死。” “与其死在建奴屠刀之下,不如带着剩下的战兵去和他们拼出一条生路来。” 他看向副将陈继盛,继续说道: “陈继盛,你现在便去整合城中百姓,待会我率人杀出城门与武纳格决一死战为你吸引敌寇火力。” “你便在那个时候带着剩下的人去抢夺船只,能送多少人走就送多少!” “若是你能活着离开东江镇,便带着这些人直接去京城找陛下,千万不要在内地停留。” “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在京城之中,陛下绝对能保住你们的命。” “到时候,你便专心辅佐陛下,若是能跟陛下一起斗赢那些世家豪族,便有机会为我们报仇了。” 听着毛文龙这一番决心赴死的言语,一众将领瞬间红了眼眶。 陈继盛更是直接跪在地上:“大帅!我带人去拦住建奴!你带百姓离开!” 毛文龙直接转身离去:“不要再废话了!这是军令!其余有敢跟老子一起玩命的,全都跟过来!” 众人看着毛文龙坚决的背影,对视一眼后立即跟了上去。 陈继盛则是跪在地上咬牙颤抖。 但不过片刻,他便迅速爬起身子前去按照毛文龙吩咐行事。 他不能浪费一众同袍用命给东江镇百姓拼出来的生路! 没过多久。 毛文龙便在城中聚起了两千名敢死队成员,其余剩下的战兵和百姓,则全都被陈继盛带到了城池的另一边。 等会毛文龙带着这两千人杀出去吸引掉后金的注意力后,陈继盛那边便带人杀出去,抢船逃跑。 此刻。 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两千人,毛文龙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目光平静的扫过众人。 这些人里的每张面孔他都认识,只不过因为年纪大了,有些人的名字想不起来了而已。 但名字不名字的,已经不重要了。 要不了多久,他毛文龙都会和这些人一起变成一地的死人。 想到这里,毛文龙一时之间不禁有些恍惚。 他又回想起自己进入京城后的那个梦,他又看见了那个朝自己喊出“不封侯不罢休!”的少年。 但梦终究只是梦而已。 毛文龙甩了甩脑袋,将这些走马灯般的回忆甩出脑外。 看着身前已然准备好和他一起赴死的士兵,他刚抽出腰间砍刀,刚准备下令打开城门。 却看见负责在瞭望塔上观察敌情的士兵手脚并用的朝自己这边跑来,口中止不住的呼喝道: “大帅.大帅!!咱们咱们后边来了好多船!还.还竖着好多龙纛!!” 顷刻之间。 所有人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这名瞭望兵的话给吸引了过去。 毛文龙更是在愣了半晌后方才缓过神来:“你说什么?!” 那传令兵已然是在激动之下口齿不清,嘴巴里只重复着什么船只、龙纛。 毛文龙见状,再也顾不得其他什么,慌忙带着人往城中瞭望塔跑去。 等他爬上瞭望塔拿起瞭望镜看清到底出现了什么之后,已是浑身颤抖,再也发不出一丝声响。 瞭望镜中。 数百艘大大小小的船只,正从东江镇后方的海面上滚滚袭来。 一时间。 龙纛前压,铺天盖地! 第113章 金光乍现,夺人耳目! 此刻的东江军镇中。 已经不再是毛文龙一人激动到浑身颤抖说不出一句话来。 和他一起登上瞭望塔的那些人。 看着东江镇后方海面上滚滚袭来的百艘船只和那迎风飘扬的龙纛。 皆全都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什么情况?! 是海市蜃楼还是什么?! 盯着那些龙纛愣了好一会儿后,众人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一切不是幻觉。 而是大明朝的皇帝真的派人来救他们了! 但是这怎么可能? 不是说现如今大明朝全国各地的世家豪族都已经造反了吗? 皇帝他是怎么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带着这么多人赶来东江镇的? 众人根本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也没人有心思去在这个时候深思这件事,所有人现在心中全都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那就是自己不用死了,东江镇也能保住了! 虽然从他们决定留守东江镇的那一刻起,实际上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对死亡并没有那么大的恐惧。 但若是能活着,谁又愿意死? 瞭望塔上,也不知道是谁出声喊了一句:“陛下带人来救我们东江镇了!” 随即整个地面上的战兵和百姓都是一怔,继而立马陷入喧闹。 “陛下来救我们了??陛下来救我们了!!!” “我就知道陛下一定会来的!他给咱们发了银子和粮食,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咱们军镇被建奴攻陷!” “大帅没有骗我们,陛下真的派兵增援了!” “.” 霎时间。 刚才还陷入绝望与恐惧、准备拼命杀出一条血路的士兵和百姓,已然间又被欢腾和狂喜包围。 而毛文龙和其他一众将领。 也是终于在这个时候稳住了心神,对视一眼后心中皆是涌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喜悦。 毛文龙抹了抹眼眶中的温热。 他收敛情绪,刚准备下令让军镇上下严阵以待,做好掩护陛下登陆的准备。 却突然有传令兵跑过来疾声呼喊道: “大帅!大帅!后金军队开始全力朝着东面破损的城墙进攻了!” 毛文龙闻言,瞬间将刚刚狂喜的情绪扫出心神,立马面色凛然的对着刚才那批敢死队成员开口道: “所有人随我一起全力守住东城墙,吸引后金火力,掩护陛下军队成功登陆!” “是!” 城池内响起爆喝,士气大幅提升。 之前是因为看不到守城的希望众人才跟着绝望。 而现在所有人都明白,只要拖到陛下成功登陆,那后金军队必将被他们一举击溃。 这种情况下,谁不拼命?! 在组织完守城人手后,毛文龙继续朝着最信任的副将陈继盛呼喝道: “陈继盛,你继续留在瞭望塔上注意陛下动向,随时向我汇报!” “若是发现任何不对劲,便立即带人冲出城门前去驰援陛下!不需要经过我的命令!” “陛下体担大明社稷之重,绝对不能出一点岔子!” “是!”陈继盛凛声回答,随即不做任何犹豫再度攀登上了瞭望塔。 毛文龙在吩咐好这一切后,也是立马带着这两千敢死队冲向了受损最严重的东城墙。 只要他们能撑住这波进攻,那胜利的天平便会彻底倒向他们! 与此同时。 正在城外攻城的武纳格看着陡然间士气大涨的守城士兵,神情傲慢的眯了眯眼。 这群没种的南人,这就准备拼死一搏了? 武纳格既然能被委任为统帅,那就自然不会是泛泛之辈。 从守城士兵的反应,他就瞬间猜到了是毛文龙准备率领众人发起最后的反扑。 而只要他将这次的反扑给按下去,那接下来再取城池就将易如反掌。 于是乎,武纳格直接带着剩余的后金精锐来到攻城最前线。 随着主帅和精锐的入场,后金一方也是瞬间士气大增,战斗瞬间进入了白热化。 至于海面上正在从东江镇后方快速逼近的数百艘船只,武纳格则是全然没有注意到一点。 没办法。 东江镇这座岛屿说大不大,但说小却也绝对不算小。 更何况武纳格此刻的重心,已经全部放在了攻城上,哪还有心思去关注海面上的事? 所以对于交战的双方来说。 只有毛文龙一边在带领着城中士兵拼死抵抗,一边还在不断关注传令兵传来的有关于圣驾队伍的消息。 “大帅!陛下的船只已经快靠岸了!” 毛文龙:“全都给我顶住!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打赢了!” “大帅!陛下已经成功登陆了!现在正在列队,陛下带来的战兵很多,还全都穿着铠甲!” 毛文龙:“都听着!陛下马上就要到了!绝对不能放一个建奴进城!所有人皆有重赏!战死的发五倍抚恤!” “大帅!陛下带人朝这边冲过来了!” 毛文龙:? 刚准备继续出声振奋士气的毛文龙身形一顿,随即一把将传令兵给提溜了过来:“你说什么?!” 传令兵难掩激动:“陛下带人过来救咱们了!陛下还冲在了最前头!” 身穿铠甲的毛文龙听见这话拔腿便向瞭望塔跑去。 须发皆白的毛文龙,在这个时候展现出了比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还要强大的爆发力和持久力。 他一刻也不敢停的爬上瞭望塔。 不由分说的一把推开神色激动万分的陈继盛,自己捡起瞭望镜张望起来。 当他看到朱由检正带着身后一众神威营亲卫策马朝这边快速涌来时,他又是手脚并用的爬下瞭望塔。 随便抢过来一匹马后便边往东城门冲边高喝道: “开城门!开城门!” “陛下亲自冲锋陷阵,带着大军前来支援了!!” “我大明援军即刻便至!东江镇所有士兵全部随我一起出城迎敌!!!” 守城士兵听见军令,立马打开城门。 而剩余的一众将领和士兵听见这话,更是全都朝着东城门冲了过去。 陛下不光来了,而且还冲在了最前面。 这个时候他们要是不跟着往前冲,那他娘的还有卵蛋吗?! 顷刻之间。 大明士兵与后金精锐,便以一种极其惨烈的方式正面碰撞在了一起。 而后金统帅武纳格看着这一幕,则是兴奋的舔了舔嘴唇。 虽然东江镇的守军比他想象中的要难搞很多,但身为百战之将,武纳格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生出任何畏惧之心。 狭路相逢,勇者胜! 骑在战马上的武纳格抽出腰间锋利弯刀,直指东江镇城门:“第一个冲进城门的,封千夫长!赏银万两!” “若是有谁能擒杀毛文龙,那我带他亲自觐见大汗!” 闻言,一众后金精锐也是士气大振。 两支士气全都极为高涨的队伍碰撞在一起,所带来的唯一后果便是一个照面就有数百条生命在这次碰撞中消亡。 在这样的对决之下。 双方已然是没有了任何章法,剩下的全都是你捅我一刀那我死了也要捅你一刀。 看着眼前这一幕,武纳格不禁变得更加兴奋。 因为在这样的以命换命中,后金一方是全面占优的,要不了多久等待东江镇的命运就是被全面歼灭!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让所有后金士兵都未曾料想到的场面出现了。 在城墙转角处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接着便是无数骑兵从那里涌出。 这些骑兵全都身着精良铠甲,显然是明朝极为精锐的军队。 所有后金士兵看着这些人皆是一怔。 怎么可能?! 明朝的精锐怎么会出现在东江镇这种地方? 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怎么来的?! 为何这群人看上去比我后金精锐气势还要再强横几分?! 看着这群如同天降神兵般的存在,后金军队的士气如同被锥子扎破的水囊一般瞬间泄气。 作为后金精锐。 他们太清楚这样一支属于明朝的援兵加入战局之后,会给战局带来多大影响了! 武纳格看着这一幕,则是瞳孔震动。 此刻。 他的注意已经全被那居中之人所吸引。 那人气势之盛,竟是武纳格这个百战将军也生平未见。 他目光一扫,随即便扫到了那人身后飘扬着的龙纛。 看着那些纛旗,武纳格瞳孔瞬间缩成针尖大小。 对于这些只有皇帝能使用的旗帜,武纳格再清楚不过它们代表着什么。 明朝皇帝?! 来者竟是明朝皇帝?! 直娘贼! 明朝皇帝怎会如此雄壮?! 武纳格已经来不及去思考这些。 虽然他的心神在冲击之下已然开始动摇。 但长久以来的征战经验,让他在第一时间便做出了最正确的应对措施。 他看着正急速朝自己这边逼近的明朝援兵,用尽全身力气叫喊道: “来的人是明朝皇帝!杀了他!谁杀了他谁回去后便是我后金的王!” 但对于一众后金士兵来说,现在就是武纳格许诺给他们说回去后当皇帝,他们也全然没有一点心思去听了。 他们虽然是后金军队中的精锐,但他们终究也只是人而已。 战场之上,胜负只在瞬息之间。 刚才这队人马的出现,已经让众人的士气跌至谷底。 现在看着这群杀气腾腾的人马正朝自己这边疾速袭来,瞬间便有人丢下手中兵器往后逃跑。 而东江镇的士兵看到象征着皇帝的龙纛出现,则是士气再次大振,更加不要命的和后金军队搏杀起来。 此消彼长之下,后金军队已然有溃败之势! 武纳格连斩数名逃兵,都没能止住这种颓势。 眼看着杀了十几人都起不到任何作用之后。 武纳格干脆也不再阻止溃兵逃跑。 而是握紧手中钢刀,死死盯住那已经快要冲到阵前的明朝皇帝。 他武纳格,今天要和明朝皇帝决一死战! 满脸虬髯的武纳格,虽然面部坚毅的表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体现出了一位名将在大敌当前该有的镇定。 但他那夹在马腹两侧正忍不住颤抖的双腿,还是将他惊骇的内心给出卖了。 武纳格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明朝皇帝,满脑子已经全都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直娘贼!怎会如此雄壮!!!” 恰逢此时。 他胯下战马似乎也是被扰了心神一般,面对着来势汹汹的数千援兵不住打颤。 而这个时候。 武纳格就彻底展现出他作为后金名将的素养了。 武纳格一勒缰绳,瞬间掉转马头:“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次纯粹他妈逼的吃亏在情报上了。 打死武纳格都没想到,明朝皇帝能亲自来东江镇支援。 搞不好此事还有朝鲜那个婢养的畜生东西,故意和明朝联手坑后金的阴谋在里面。 他必须得跑回去。 只要能回到后金,那到时候再带着数万大军前来,必能将这明朝皇帝生擒于手,立不世之功! 在亲兵的簇拥之下,武纳格慌忙逃窜。 但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 在武纳格逃跑之后。 皇帝和他身边的那一众亲卫非但没有减速的意味,反而还更加迅猛的朝着逃跑的武纳格冲去。 轰—— 披着铠甲的战马瞬间将正在抱头鼠窜的后金士兵给撞飞一片。 接着。 毛文龙和一众将领眼睁睁看着正在高速奔袭的皇帝张弓搭箭。 嗖—— 一支利箭就这么从皇帝手中射出,继而直直射在武纳格身下战马的后腿之上。 战马吃痛,原地扬起前蹄发出嘶鸣。 而在这众目睽睽之下。 皇帝竟然选择扔掉手中弓箭,继而拿起长枪。 胯下战马也跟着朝武纳格背影继续爆冲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 皇帝的战马便已经踏至武纳格身后。 只见皇帝将手中长枪猛的向前一刺。 扑哧一声。 长枪便从背后钉入武纳格肩膀,又从其身体前侧窜出去半截。 紧接着。 皇帝战马继续向前爆冲而去,而武纳格整个人便被皇帝就这么生生用长枪挑飞在半空之中。 霎时间。 不管是正在追击的明朝士兵,还是慌忙逃窜的后金精锐,皆在这个时候注意到了这一幕。 就连时间都好像在这一刻陷入了停滞。 砰—— 战马向前又爆冲了数步之后,方才因皇帝勒住缰绳而停下脚步。 但身材魁梧的武纳格,已经被皇帝用手中长枪给死死钉在了身前的土地之中。 看着这副画面。 剩下数千名后金士兵皆是在这一刻陷入呆滞,继而彻底崩溃,再也生不起哪怕一丝一毫的反抗心思。 而这个时候。 小洪子看着前方这些已然呆滞的贼寇,则是嘴角泛起一抹危险的笑容: “投降不杀!负隅顽抗者、逃窜不听者杀无赦!” 听着这话。 一众后金士兵瞬间如同起了连锁反应般,哗啦啦跪倒一片。 而东江军镇那些浑身浴血的士兵,看着眼前这些已然肝胆俱裂跪伏于地的建奴贼寇,在呆楞片刻之后便不由自主的发出齐声爆喝: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之声,震绝天地。 而东江军镇内的其余一众将领,则是目瞪口呆又不约而同的,看向和自己同样表情的毛文龙。 大帅您他妈的究竟跟我们隐瞒了多少关于皇帝的消息?!! 为什么皇帝比项羽还要勇猛的事从来都没听您说过一次?!! 恰巧此时。 一缕阳光照射在朱由检铠甲上。 在这万众瞩目之下。 金光乍现,夺人耳目! 第114章 再苦一苦建奴,圣名我来背 看着城池之外这动人心魄的一幕。 东江军镇的这些将领们在怔了好一会儿后,方才慢慢回过神来。 对于普通士兵来说。 可能只是觉得刚刚皇帝那一箭一枪彻底打出了大明天威而已。 他们会为此欢呼,他们会为此振奋。 但对于他们这种见识更深更广一些的将领来说,皇帝刚才的举动带给他们的则只有震撼了。 稻子熟了上千次,皇帝砍人第一次。 你别管之前史书里记载的那些皇帝,他们御驾亲征冲锋陷阵时有多猛。 他们多猛跟我们没关系,反正我们没见过。 但皇帝刚才的所作所为,他们可是亲眼所见! 所有人都没想到大明出了天日之资龙凤之表的皇帝! 这代表了什么?! 这代表了大明朝要大兴啊! 而他们这些人,又会在大明复兴的过程中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一众人等一想到这一点,就是激动到不能自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直到那边皇帝下令让去清点战场处置俘虏了。 他们方才如梦初醒,赶忙有些机械的配合着那些驰援来的亲兵一起去处理善后事宜。 见众人忙碌起来,朱由检则是对小洪子吩咐了一句:“处理完后带毛文龙他们来城中见我。” 说完,他便带着一众人马进了城池,不再停顿。 对于朱由检来说。 东江镇只是顺手料理而已,没必要费太多心思。 接下来的重心,还是要放在如何对付朝鲜上。 刚好东江镇内有很多有关朝鲜的资料文策。 趁着这个功夫去了解相关事宜,才是当下最该做的事。 由于后金剩下的投降人数着实不少,足足有大几千号人。 所以清点俘虏的工作一直到临近傍晚方才结束。 毛文龙看着自己身前的这一串串俘虏,心思莫名。 因为对于整个大明朝来说。 这还是第一次在与后金的正面交锋中战胜对方,而且还俘虏了如此多的后金精锐。 可以说,这场大胜彻底打破了后金不可战胜的神话! 而此刻。 随着一批又一批的俘虏被从自己身前带走。 毛文龙看着脸色惨白已被五花大绑、却还在不住叫骂的武纳格,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败军之将还敢狺狺狂吠?! 从个人角度出发,他很想现在就上去亲手剐了这个该死的畜生。 觉华岛数万军民直接死于武纳格之手,毛文龙好友姚抚民全家皆被其所杀。 其他地方间接因其而死的大明百姓和士卒更是不计其数。 不管是国仇还是私恨,毛文龙都有充足的理由去动这个手。 但为了大局着想,毛文龙还是生生将自己的这个想法给压了下去。 武纳格身为后金将领,虽然称不上多么重要,但也绝对是有一定地位的。 他的命和这一批后金精锐的命都非常值钱,用他们能为大明换来许多利益。 搞不好直接换来辽东地区的一座城池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 毛文龙甩了甩手,令人将武纳格和他手下的那几名将领全都严加看管起来。 而他自己,则是在深吸了好几口气后,方才带着东江镇的将领往陛下临时行宫方向走去。 他现在可有太多问题想去找陛下问个究竟了。 陛下在陕西那边究竟做了什么、陛下是如何在这种情况下来到东江镇的、陛下又是何时学会陷阵冲锋的、陛下接下来又有什么打算. 无数的问题在毛文龙脑海中的交织,使得他只想赶紧把一切问个清楚。 但等他真的来到行宫看见脸色淡然正在翻阅文策的朱由检后,毛文龙却陡然发现自己不知从何开口了。 至于其他将领,此刻则已经是可以用战战兢兢来形容。 就比如前两日还在守城之前,立下豪言壮语说皇帝非常对自己胃口的几名将领。 现如今只敢跪在地上连多余的心思都不敢有。 至于其他一些小动作什么的,那就更别提了。 朱由检看着众人到来,也是放下手中文策直接开口询问道: “此次后金进攻东江军镇,可确定是朝鲜从中与之勾结?” 毛文龙闻言,不敢有任何耽误,把所有问题抛出脑外后赶忙回答道: “回禀陛下,确有其事,不过朝鲜方面的事宜一直是由微臣帐下将领孔有德负责对接,臣不甚了解。” “您若是想详细了解其中经过的话,还需让孔有德向您禀告。” 朱由检点了点头。 被叫到名字的孔有德则是立马深吸一口气,忍着心中激荡将最近他所知道的一切事情全盘托出。 听完孔有德讲述,朱由检将其中一些关键信息给记了下来。 比如朝鲜目前还有一定数量的忠明派、 比如朝鲜的很多普通百姓对大明,还是怀有一定感恩之心的 而此时。 随着朱由检的思索。 跪在地下一众将领,方才有心思去揣测陛下接下来的安排。 众人虽然还不清楚这段时间的大明朝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大家也都明白一点: 那就是陛下带着这么多人亲至东江镇,绝不可能是只为了救援他们而已。 东江军镇何德何能,值得陛下如此大动干戈?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陛下另有图谋,结果收到他们的这边的求救信后顺路过来的。 那陛下接下来准备干什么? 是直接趁着这次大胜一鼓作气赶往辽东,在那里与后金正面交战? 还是前往内陆其他地区,收拾那里的世家豪族? 亦或者带着他们这批人返回京城,稳固基本盘后再做图谋? 想来想去。 众人还是觉得直接奔赴辽东比较符合情理。 毕竟东江镇离辽东最近。 而且现在他们手上也有几千名俘虏作为筹码,来与后金博弈。 想到这里,毛文龙在犹豫片刻后,也是试探着开口问道: “陛下,方才您所吩咐的俘虏已经全部安排妥当了,接下来该如何处置他们?” “是否需要臣派使者去通知后金” 听着毛文龙的话,朱由检若有所思的开口问道:“后金是如何处理俘虏的?” 毛文龙一顿,不知道陛下为何突然询问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回禀陛下,后金在对待俘虏时,往往会采取将身高长于车轮者尽杀之的酷烈手段。” 朱由检点了点头:“那从今以后,大明面对后金俘虏时就把车轮放平吧。” 众人:? 什么叫把车轮放平?! 听见这话,临时行宫内的一众将领不禁面面相觑起来。 愣了一会儿后,众人方才慢慢反应过来。 陛下的意思好像是以后只要抓到建奴俘虏,那就不管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全都一并杀了?! 说起来.用这种手段对待那群建奴野猪皮似乎确实没什么不妥。 不光没有不妥,反而还要大加弘扬才对。 但问题是。 现在把东江镇里的那些俘虏全杀了,那他们不就没有一点利用价值了吗?! 这些人的命,怎么也能换来辽东地区的一座城池吧? 想到这里,毛文龙也是赶忙开口道: “陛下,武纳格及那些后金士兵的命,至少能为我大明朝换来一座被后金所攻占的城池。” “这样陛下到了辽东之后,也能利用这点再做图谋,若是就这样便将他们随意诛杀,未免太过可惜.” 听着毛文龙的话,朱由检摇了摇头。 他太清楚不过,在现如今的局面下,这种城池只会成为大明朝的累赘。 战术上的小幅得失根本影响不到一点战略上的全面布局。 既然这样,这群后金俘虏就没有一点作用可言了。 至少在朱由检看来,他们死了是比活着有用的。 看着毛文龙的疑惑,朱由检淡淡开口道:“谁说朕准备去辽东了?”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一怔,不去辽东那就是去其他地方收拾世家豪族了? 毛文龙迟疑着开口道:“那陛下您接下来的打算是?” “去朝鲜本土,处理朝鲜与后金勾结之事。” 众人:? 朝鲜?! 听着这个回答,众人又是一怔。 但随即大家又立马反应过来,这个回答虽在意料之外,但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因为从他们的角度来看。 若是东江镇想获得一份安宁,那朝鲜就是必须要处理的。 如今朝鲜几乎已经等同于造反。 那到时候它今天和后金勾结一下,明天派些人伪装成海盗来侵扰一下。 他们东江镇还活不活了? 总不能指望每次关键时刻都指望着陛下来救人吧? 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所以在听见陛下准备动朝鲜的决策后,众人都是几乎一瞬之间便已经决定了和陛下一同前往。 至于怎么处理朝鲜,他们不知道。 能不能处理妥当,他们也不知道。 但现在这种情绪之下,东江镇的将领根本没有心思去思索那么多了。 第一,他们的命都是陛下救的。 第二,陛下今日的神武事迹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 别说是朝鲜了。 就是现在告诉他们,前方的敌人是项羽复生带着十万大军杀过来了,那他们也敢跟着陛下一起冲上去杀敌。 说白了。 陛下让怎么办那他们就怎么办。 至于后果? 去他妈的!死了算球! 毛文龙听着朱由检准备亲赴朝鲜之话,也是攥紧拳头,胸口剧烈起伏后抬头直接面圣: “陛下!东江军镇上下一众人等愿与陛下一同前往朝鲜!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需要我们做什么陛下尽请吩咐便是!臣等必然照办!” 朱由检淡淡点头:“把东江镇有关朝鲜的情报全部找来,然后再去把后金俘虏处理掉。” “其中主要成员的首级保留下来,到时用来震慑朝鲜。” 这便是朱由检所说的死人比活人有用了。 到时候把这些后金贼寇的首级往朝鲜面前一摆,多少是可以起到点攻心作用的。 众人对视一眼,随即齐声拱手道:“臣等明白了!” 说完。 众人再度叩首缓缓退出行宫,接着大踏步离去。 接着众人便开始各司其职。 有人整理情报、有人整顿士卒…… 但更多的人。 还是去准备整死建奴了。 虽说今日双方交战之时,陛下身边的人确实喊出了投降不杀的言语。 但是。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建奴少干杀降的事了?! 况且陛下口含天宪,最终一切解释权归陛下所有的。 陛下说高于车轮的全部整死,那就一定要全部整死! 哦对,车轮一定要平着放。 与此同时。 东江镇的牢房之中。 后金统帅武纳格虽然身体受了贯穿伤,但伤势集中在肩膀终究不那么致命。 更别提在把他关进牢房之前还特地给他治疗了一番。 所以此刻的武纳格虽然虚弱不堪,但不管怎么说都是没有性命之忧的。 不过对于武纳格来说。 虽然活下来了,但此刻的他却是着实比死了还要难受。 因为他竟然战败了,而且还败给了自己最看不起的对手!败的又是那么屈辱! 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武纳格心中就是一阵怨毒,恨不得把明朝皇帝给扒皮抽筋。 因为在他看来,自己之所以会输,全都是因为情报问题而已。 若是他能提前知道明朝皇帝会来到东江镇,那一切就都会两极反转。 现在躺在囚室里的,就不会是他而是明朝皇帝! 偏偏就在武纳格最为烦闷之时,他的副手又在一旁止不住的忧惧叨扰道: “主帅,明朝皇帝不会将我们杀了吧!就像我们之前对他明朝军民那般.” 看着自己手下这副窝囊的样子,武纳格忍不住啐了一口: “尔等身为我大金勇士,怎可如此贪生怕死?!” 手下被骂的脖子一缩,不敢再言语。 武纳格身边这些灰头土脸的手下,在顿了顿后,也是将语气放缓了些许: “明朝皇帝只不过是侥幸胜了我们一次而已,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们千万不可被其给乱了心智。” “至于性命问题,你们也不用为此担忧,明朝皇帝必然会想着用我们的面去跟大汗和谈,他还不敢杀我们。” “等我们回到盛京之后,务必要记住今日之耻辱,等日后哪天时机到了,再将这份耻辱千百倍的还给明朝皇帝!” 随着武纳格的出声宽慰,牢房里的一众将领不由得跟着稳了稳心神。 武纳格看着这一幕,也是稍微松了口气。 对于他来说,既然已经输了就没必要再去想那么多了。 现如今最为重要的是,他们这些人不能因为这件事而对明朝产生恐惧。 一旦对明朝皇帝产生了畏惧心,那他们这帮人就算成功回到后金,恐怕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那时等待他们的只有被边缘化,这是武纳格绝对无法接受的。 而现在。 只要大家的战心还在,那他就有机会带着众人卷土重来。 别的不说。 就算是不能毕其功于一役擒杀明朝皇帝。 那到时候再回到东江镇这个屈辱之地,将其中军民屠戮一空,他武纳格绝对是有信心做到的。 毕竟若不是明朝皇帝的突然出现,他现在已经办成此事了。 武纳格攥紧拳头。 东江军镇这四个字,已经深深烙在了他的心中。 等时机到了,他会第一时间回来将这里杀个精光。 就在武纳格还想再说些什么振奋人心的话时,牢房外面突然传来动静。 武纳格看着外面,眯了眯眼睛。 他知道,这是明朝皇帝派人来审讯他了。 武纳格深吸了一口气,并未再像最开始那般直接出声叫骂。 毕竟他的命还要留着日后向明朝皇帝复仇,所以现在先战术性忍辱负重一下,不丢人。 很快。 毛文龙来到了武纳格面前。 武纳格看着眼前之人,虽然姿势仍是两腿岔开桀骜不驯的坐在地上,但语气之中却已然没了傲慢。 望着毛文龙,武纳格淡淡开口道: “是明朝皇帝派你来的?是想劝降还是想从我这里问些有关后金情报的?” “不管是前后哪种,就凭你的话可还没这个份量,让你的主子亲自来还差不多!” 说完。 武纳格便不再言语,只是闭上眼睛静静等待对方答复。 这个时候,是谈条件的时候。 他若是表现的太过怕死,那对于他们这批人来说,后面就还有吃不完的苦头再等着他们了。 但让武纳格没想到的是,毛文龙面对他的话并未理会,而是蹲下身子直勾勾的盯着他: “你还记得觉华岛吗?” 武纳格眉头一挑。 觉华岛之事他当然记得,那是他这两年来最纵情恣意的光景。 带着几千精锐在几日之内烧杀抢掠、奸淫屠城…… 觉华岛中有几万人死在他们的屠刀之下。 这份美好的回忆怎么可能会被忘却?! 但为了少吃点苦头,武纳格还是睁开眼睛,淡淡回答道:“不记得了。” 毛文龙平静站起身子点点头:“很好,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说完,毛文龙大手一挥:“这些人全拖出去剐了!” “是!”身后传来爆喝。 武纳格:? 不是说好了投降不杀吗?! 这难道不是明朝皇帝身边之人亲口承诺的吗?! 这个明朝皇帝对待俘虏,竟然比他们金人还要残忍?! 而且他处死我这个后金大将竟然纯粹只是为了泄愤?! 你倒是问我点问题啊!我没说不招啊!! 武纳格心中大骇。 但还没等他开口,这边就已经有士卒上来堵住他的嘴,将他和一众手下拖出牢房。 没过多久。 东江镇的城池内便竖起数十个行刑架。 虽然已是夜晚,虽然东江镇里的军民经过两三天的拼死搏斗已经极为劳累。 但在这种好戏的诱惑下,一切疲惫都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 城内所剩下的所有军民,在这一刻全都涌出来将刑场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叫好、叫骂声不绝于耳。 而面对着这一幕,身材魁梧向来残忍桀骜的武纳格终于是慌了。 恐慌的情绪将他包裹,若不是其口中被塞了布团,那恐怕他早已不顾一切的喊出求饶之语。 刀砍在别人身上的时候是让他兴奋不已,但若是刀即将要剐在自己身上,那就只剩肝胆欲裂了。 他终于理解了,为何觉华岛上的那些人在面对屠刀时会吓到屎尿横流。 可随着毛文龙一声“行刑!” 武纳格和他的一众亲信已然没有机会再去思索这些了。 看着行刑架上被剜去一块块皮肉的贼寇,毛文龙不做任何停留,面色凛然的继续朝军镇百姓高喝道: “陛下有旨意:从今以后,面对建奴俘虏,我东江军镇只有一个解决方式,那就是将车轮放平,高于车轮者皆杀之!” 围观百姓:? 在短暂的寂然过后,人群瞬间爆发出更加猛烈的喧闹。 “什么他妈的叫车轮平着放?!” “啊这.不是说好了投降不杀吗?现在竟然要把被俘虏的那些建奴也全杀了?!” “蠢货!投降不杀是陛下身边人说的,跟陛下有什么关系!陛下说的话才是真正的圣旨!” “陛下还是仁慈的,都怪这些建奴自己找死,非要长得比放平的车轮还高!” “.” 喧闹过后,便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 东江镇的军民将这些年所受的一切屈辱,全都在今晚给放肆发泄了出来。 至于那些承担了这份怒火的俘虏. 那只能说: 再苦一苦建奴,圣名陛下一个人背! 深夜。 城墙之上。 毛文龙背负双手,看着城池内的疯狂和一地的建奴尸体,脸上不禁跟着浮起微笑。 他也没想到,只不过是短短月余时间没见而已,陛下竟然都已经厉害到这种地步了。 只可惜。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以至于他心中的那些问题一个都没来得及向陛下开口询问。 不过现在这些事现在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马上就要和陛下一起前往朝鲜,在这期间他有很多机会开口。 老实说。 朝鲜之行究竟会给大明朝带来怎样的影响,甚至于说这些影响是好是坏,毛文龙统统不知道。 但正如他决定留守东江镇一样。 有些事,只有做了才能得到答案。 随即,他的目光掠过城池,看向其中的每一处细节。 “大明朝,会从这里开始一转颓势吗?” 毛文龙口中喃喃自语。 只不过随着目光掠过,他的眼睛停留在了东边破损的城墙之上。 看着那破损的城墙,毛文龙好像突然想起什么,立即将副手陈继盛叫来问道: “东江镇内的粮草储备如何?!” 陈继盛拱手道:“大帅,昨日攻城之时后金火箭射中了粮仓引起大火,虽然粮仓起火之后损失惨重,现如今只够军镇上下维持十数日。” “但是我们已经打赢了这仗,可以随时补给,不必为此担忧!” 毛文龙听见这话,心中便是陡然一惊。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陛下若是准备进军朝鲜,粮草辎重就是绝对不能出岔子的一环。 更何况现在已经快到冬季,粮草方面更是重中之重。 陛下带了这么多精锐前来已是倾巢而出。 那这种情况下去朝鲜,就绝对不会是什么小打小闹,给朝鲜一个警告了事。 所以至少也要准备够能让大军消耗数月的粮食才行。 但现在却偏偏在这一关键节点出了问题! 而且陛下的圣驾队伍中也未曾携带太多的粮草辎重。 毛文龙一时间不禁大为悔恨。 他不免开始痛恨自己为何昨日没能守好粮仓,让后金给钻了空子! 说实在的。 其实粮食问题也不是那么难解决。 但有个最关键的问题是,时间不够。 这次东江镇之所以能取得如此大胜。 其中很关键的一点就是: 在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情况下,陛下神兵天降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继而一举击破敌寇。 若是让后金提前得知消息,那此战究竟鹿死谁手恐怕还是个未知数。 所以如果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再花费个半旬一月的时间去筹措粮食。 那恐怕朝鲜那边,都早已经收到风声并做好抵抗准备了。 若是再让其和后金联手勾结,那就更不用打了。 而且更别提在现在大明朝全境动乱,内忧外患之下谁知道又会出多少岔子? 想着这些事情,毛文龙脚步不由得变得急促起来。 而陈继盛看着主帅焦急的背影,在茫然片刻后也是跟着明白了当下的困境。 今天东江镇上下全都沉浸在狂喜之中。 兴奋的情绪又会让人不由自主的忽略掉很多事情。 他们这一批人在心神激荡之下,竟然连这茬都给忘了! 大为悔恨的陈继盛提着刀就朝正在被屠杀的后金俘虏走去。 现如今朝鲜恐怕是去不成了,建功立业报效天恩的机会也就这般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若是时间能倒流的话。 陈继盛甚至愿意去用自己的命换那些粮仓里的粮食。 那可是和有着经天纬地之才的陛下一同御驾亲征的伟大功业!人生又能有几次这般宝贵的机遇?! 愤恨之下的陈继盛,只得提着刀将这股怒火发泄在建奴身上。 另一边。 毛文龙快步赶到陛下行宫之后,慌忙对着外面的侍卫开口道: “劳请帮我看看陛下是否已经歇息,若是陛下还没入睡,就说毛文龙有军情要事禀报!” 侍卫见状,不敢怠慢,赶忙进去通报。 朱由检此时仍在翻阅朝鲜情报,听见属下汇报,便颔首让人将毛文龙带来。 不多时。 毛文龙就被带到了朱由检面前。 看着已是深夜却仍在为了大明朝不辞辛劳的陛下,毛文龙眼眶不禁涌出两股热泪、极为愧疚的跪地伏首道: “陛下!微臣刚刚才想起来东江军镇粮仓于昨日被后金袭毁。” “其中存粮已被毁坏大半,只够东江镇上下军民消耗十数日,再难支撑圣驾远征朝鲜之事。” “臣不慎之下耽误了陛下大业,实属罪该万死!还请陛下责罚!” 说完,毛文龙便静静趴在地上,等着陛下降罪。 其实毛文龙也知道,以陛下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因为这种事怪罪于他的。 但偏偏越是这样,就让他越发难受,心中愧疚已然快将其整个吞噬。 朱由检闻言放下手中情报资料,抬头看向毛文龙,语气平淡道: “谁告诉你说远征朝鲜的粮草不够的?” 毛文龙猛的一抬头。 难道陛下提前准备好了足够的粮草? 但这不可能啊!圣驾队伍究竟携带了多少辎重,他今天是亲眼目睹的。 还不等毛文龙反应过来,就听到那边朱由检平淡的声音再度传来。 “山东沿海城池中的辎重以及粮草,不是有很多吗?” 毛文龙:? 请假一天or2 今天临时有事,请假一天or2 顺便整理下思路,看看怎么把后续剧情写的更加出彩。 《这个崇祯太过极端》请假一天or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这个崇祯太过极端》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115章 开门!自由征税! 听着朱由检口中的言语。 毛文龙整个人顿时都有些发懵,一时也是没太反应过来。 话中的每一个字他都听的懂,但连在一起就让他有些不太明白了。 什么叫山东那边有很多粮草辎重? 难不成.陛下是准备直接去抢山东那些沿海城池? 但这是否有些不太妥当? 没办法。 站在毛文龙的角度来看。 他虽然知道如今大明朝各地动乱,但具体究竟是乱成了什么样,他还真不清楚。 所以皇帝直接去抢这些城池,就多少显得有些惊世骇俗了。 大明朝的皇帝带头去抢大明朝的城?——不提倡啊! 迟疑片刻后,毛文龙方才试探着开口问道: “陛下,请恕臣愚钝,您所说的山东地区不缺粮草辎重,究竟是何意思.?” 朱由检看了毛文龙一眼,直白开口道:“去抢。” 毛文龙陡然一惊:“陛下,臣.没听错吧?抢抢哪?” “抢城中的那些世家豪族,士绅大户。” 对于朱由检来说。 孔家和那些沿海掌管海贸世家的反应,其实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些人无非只会觉得圣驾前往东江镇后有去无回。 这样一来,他们原本紧绷的情绪也会随之大幅放松下来。 想必还会聚在一起图谋下一步的打算,从而将对圣驾动向的警惕降到最低。 而这个时候,也是沿海边关防御最为松懈的时候。 将计就计的过去抢一波进攻朝鲜所需的资源,再合适不过。 抢完之后,接下来去荡平朝鲜的前期准备工作也就差不多全部做完了。 毛文龙听见的回答,反应过来后瞬间大为期待。 那些世家豪族对他而言,国仇私恨是一个少不了。 若不是这些人闲着没事就把他拉出来弹劾一番,平日里还截断补给,东江镇岂会每年都饿死人? 又岂会在面对几千后金精锐时就险些没能守住城关?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带着几分急迫的开口询问道: “陛下,那我们.何时动身?” 同时,他心里也在不在盘算:今日陛下刚刚御驾亲征,想必休整个两三天就会出发。 这样既不会把消息透露出去,又不至于拖得太久误了朝鲜的事。 这样的话,我可得提前做好准备,到时候好在陛下面前表现表现。 毕竟让毛文龙自己都觉得尴尬的是。 他身为武将,却落得个需要当朝皇帝亲自救援的下场。 这让他情何以堪? “明天。” 毛文龙: 听着这个回答,毛文龙又一次陷入沉默。 但在沉默片刻之后,他立马郑重开口道:“微臣明白了!” 朱由检点点头:“今夜好好休息吧,明日即刻动身。” “微臣领旨!” 又是一番朗声回答,毛文龙这才再度叩首后退出房间。 而此时。 在东江镇的议事营帐之中。 陈继盛、孔有德等人正坐在各自位置上一言不发。 别说是出征前应有的雄雄战心了。 此刻每个人脸上表情都是肉眼可见的悔恨与焦急,俨然一副未战先颓的架势。 所有人都没想到。 陛下准备亲征朝鲜的宏图伟业,竟然会因粮草不足而草草收场。 且不提他们这些人大概率会因此丢掉千载难逢可以青史留名的机遇,就是陛下亲赴东江镇救了他们所有人命的恩情。 他们又该怎么还? 就这样沉寂压抑了好一会儿后。 帐内才有人尝试着提出解决建议。 各种建议也无非都是花费银两到各地筹措。 甚至说到了朝鲜之后再试试看能不能接触那边的忠明派,以获得补给。 但这些提议最终都被众人一一否决。 后勤辎重乃是兵家大事,岂可儿戏? 就在这时,毛文龙走进了帐内。 看着毛文龙走入,交战时负责看守粮仓的毛承禄立即跪下来主动请罪道: “大帅,昨日都怪我的疏忽才致使军镇粮仓被毁!我该死!还请大帅向陛下言明此事!我自甘受罚!” 毛文龙摆了摆手,直言道:“粮草辎重的事不用担心了,陛下说明日亲自带着我们去抢。” “去哪抢?!去抢谁?!”听见事情有了一线转机,屋内众人皆是焦急开口询问。 现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让他们去辽东抢后金的城池,他们也敢去搏上一搏。 “去抢山东沿海的士绅大户。” 众人:? 看着众人错愕的表情,毛文龙突然释怀的笑了。 随即他摆了摆手:“好了,都快去休息吧!不要误了明天的事!” 众人这才在对视一眼后,怔怔走出营帐。 虽然很多人脸上都还带着不解的神色,但刚才那种颓势却已在顷刻之间消散不见。 与此同时。 山东地区的一座沿海城池。 孔胤昌已经在这里停留两日了。 两日前,皇帝圣驾从这里离去时,他便已然是彻底安心。 在他看来,皇帝只要去了东江军镇,那面对后金的攻势必然是九死一生了。 就算侥幸逃脱,事后收拾起来也是易如反掌。 此刻之所以还在这里停留而没回曲阜,皆是因为有些善后事宜还要处理。 比如说事后的利益分配问题。 因此。 掌控海贸的张、田二家核心成员,以及沿海各地的一些城池的主要世家负责人,也是在孔胤昌的邀约下全都聚在了一起。 皇帝已经确定是从山东前往东江镇了。 那他们这些人自然就没必要再留在各自阵地提防了。 时间紧迫。 有些事情不趁着现在这个机会赶紧把它给定下来,谁知道后面还会再出什么岔子? 在最开始的寒暄过后。 孔胤昌也不再废话,直接开口道: “圣上驾崩之后,我孔家会带头拥立新君,届时还需要诸位配合,事后山东地区的海贸要分我孔家一成。” 听见这话,屋内众人瞬间窃窃私语起来。 铁打的世家流水的官。 谁都知道等皇帝死了之后,便没有人再能节制他们,山东地区的海贸只会变得更加繁荣昌盛。 毕竟地理位置在这摆着——近的话能跟辽东后金、朝鲜做生意,远的话还有倭国。 听说倭国那边最近几十年发掘出不少于银山,银子多的夸张。 因此说不定他们也能像山西晋商一样。 通过不断走私货物攫取巨额金银,变得富可敌国。 不管怎么讲。 卖国的钱可是比趴在穷人身上吸血来的快多了。 如此巨利,孔家上来就要分去一成,不免让人有些不悦。 但就在众人犯嘀咕之时。 田家的核心人物田宏却是顺着孔胤昌的话接着说道: “孔兄的提议自无不妥,只不过还需孔兄在事后再帮我们做一件事,我们才好答应孔兄。” 孔胤昌笑容不减:“田兄且说说看。” 田宏继续道“希望在这场浩劫过后,孔兄能以你孔家的名义,为我田张两家正名。” “就说.圣上在东江镇遇袭,我田张两家拼死相救,却最终还是无力回天。” 闻言,孔胤昌瞬间懂了这两家在想什么,然后将其给应了下来:“好说好说。” 看见孔胤昌点头。 田宏和张家的一名核心人物张拙对视一眼后,点了点头。 虽说史书这玩意,他们也可以修。 但他们修起来肯定是没孔家便利的。 只要孔家答应了帮他们正名。 那这样他们不光得了巨利,日后还能在历史上留个忠君爱国的好名声。 有利于家族的千年基业。 很快。 在皇帝驾崩后的利益分配事情商讨妥当后。 屋内的气氛也就跟着变得欢快起来,觥筹交错自是不提。 对于他们来说。 现在唯一所需要做的便是等待了。 想必应该要不了几天时间,东江镇那边的消息便会传回内地了。 而那时,便到了一切尘埃落定之际了。 翌日。 正午时分。 东江军镇之中,士气高昂的近万名士卒已经全部准备妥当。 一想到接下来陛下要带着自己去抢掠大明朝的城池,众人就不禁感到一阵兴奋。 朱由检身边的亲卫自不必多说,无非是陛下指哪他们打哪。 东江镇内剩下的那些战兵也是激动不已。 一方面是有了报恩且和陛下共同作战的机会。 另一方面就是。 山东、辽东沿海地区的这些城池历年来对东江镇多有打压,早他妈想抢了。 抢了粮草辎重后,听说接下来陛下还要带他们去朝鲜,这让众人怎么能不兴奋? 此刻。 毛文龙以及所有全部参加此次战役的将领全都聚集在了议事营帐之中。 人手已经全部准备妥当,接下来便是等待陛下的具体安排了。 打仗,他们是不怕的。 况且他们这么多人,再加上陛下亲征的士气加成。 若是连一座城池都抢不下来,那干脆直接从岛上一头跳海里去算了。 现在所考虑的。 无非就是看从哪里开始打,打出什么样的效果罢了。 毛文龙估计,以陛下的行事风格,恐怕不会仅限于抢一座城池就了事。 怎么也得连着干个两三座吧? 这样才能抢够粮食不是? 想到这里。 毛文龙也是忍不住率先开口问道:“陛下,我等第一站该前往哪里?” 朱由检闻言,放下手中有关朝鲜的情报,将毛文龙和一众将领给叫了过来,指着地图上五座距离较近的城市,直白吩咐道: “等会将军队分成五支队伍,同时出发前往这五座城市,其中守备最严的那座,朕亲自去。” 同时抢五城? 众人听见这话,心里都是一惊。 虽说陛下点出来的这五座城池防备都不甚严密。 但若是直接强行分兵去抢五城的话,恐怕会闹出不小的动静,而且也不一定能成功办到。 但还不等众人发出疑问,就听到那边陛下继续开口道: “到达之后,你们便以朕的名义直接进城驻军,搜集粮草辎重,期间若是遇到抗命不从的,直接杀了便是。” “记住,所有物资都只得从城中大户及官府之中获取,不得劫掠百姓一人。” “收集完物资之后,便立即返回东江镇集合继而赶往朝鲜,不得耽误任何时间。” 说到这里,众不禁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大明朝虽说是全境动乱了不假,但名义上皇帝说的话就是诏令。 他们不是去劫掠,而是去征粮! 乃是站在大义一方! 而且这么多人直接在不走漏任何风声的情况下,直接赶往那些防备不严的城池,必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甚至说可能都不需要费什么功夫,就能直接弄到所需要的东西。 此等决断,当真是妙不可言。 虽说给他们更多时间的话,他们或许也能想到这种解决方式。 但兵家之事一向瞬息万变。 晚一个时辰想到解决办法,那可能就意味着已经全盘皆输了。 毛文龙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年轻的皇帝,心说陛下都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些?! 但还不等他多想,就听到朱由检那边继续开口了。 “孔有德。” 听见陛下喊到自己的名字,孔有德赶忙站出来应声道: “末将在!陛下有何吩咐!末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熟知朝鲜情况,即刻带领使团前往朝鲜,告知朝鲜国王李倧,就说朕已来到东江镇,让其过来觐见。” 孔有德先是将此事朗声应下:“末将领旨!” 随即,他才带着几分犹豫开口道: “只是.朝鲜国王李倧既然已经与后金有所勾结,那现如今恐怕不会轻易过来。” 朱由检点点头:“朕知道。” 听着这话,毛文龙也是有些不明就里的开口问道:“那陛下,既然这样,您又为何派孔有德出使朝鲜?” 听着毛文龙的询问,朱由检一一为众人解释道: “若是李倧真来了,那就直接将其擒住然后通过挟制其人来料理朝鲜最好。” “若是李倧不来,派遣使团前往朝鲜之举,一则可以让朝鲜各方知道大明已经击溃后金,打乱其所有准备。” “二则可以让朝鲜中那些忠于大明,却在近些年被不断打压的人群重新看到大明的力量。” “如此一来,等真正到了朝鲜之后,也好方便将他们再次凝聚起来。” 听着朱由检的解释,众人都是略微思索后继而点了点头。 但毛文龙神色之中却仍有担忧: “陛下,这样是否会让朝鲜一方提前做好准备?以至于我大明不能再打其一个措手不及?” 朱由检摇了摇头:“东江镇昨日发生的事,要不了两三天便可能传到朝鲜,所以与其被他们得到情报,不如先手出击掌握主动权。” “况且,今夜收集完粮草辎重后,明日稍作休整便直接动身赶往朝鲜了,他们来不及做太多准备。” 毛文龙听见这话,瞬间有种自己几十年都白活了的感觉。 陛下刚才的这些解释听起来平平无奇,好像只要稍微一想就能明白。 但陛下是在何等情况下做出这些决断的? 陛下是先去了陕西,然后返回京城,在全国动乱之后,他又带着这批人马一路来到东江镇。 等到了东江镇后,又顺路处理掉来犯的后金,继而又立马将目光放在了朝鲜上。 对毛文龙来说,这几件事里的每一件都可以称得上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但陛下却硬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做到算无遗策。 这其中的恐怖,已经不足为外人道哉了。 而且都说兵贵神速,毛文龙自然也能看出来陛下用兵就是一个快! 像抢完粮草立马前往朝鲜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实际上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想做到这点究竟有多难。 兵贵神速,不是说你下一个命令,那边队伍就可以无条件以最快的速度去执行的。 这其中各种影响可太多了。 但陛下。 他却是可以硬生生解决掉一切不利条件,做到这一点。 只能说.陛下之才殆天授。 毛文龙深吸一口气,当即和众人对视一眼后高声领命道:“臣等遵旨!” 霎时间。 东江军镇快速运转起来。 毛文龙和小洪子整顿兵卒准备前往山东。 孔有德则带着一批人马往另一个方向动身前往朝鲜。 临行之前。 他特地带着几分决绝的和众人交代道:去了朝鲜后不论发生什么,他都会第一时间传回情报。 若是他没能做到或是传回的情报不对劲。 那便代表李倧这婢养的已经彻底准备跟大明对着干了,大家提前做好准备。 虽说孔有德自己也知道自己此去朝鲜可能有去无回,但他并不畏惧。 陛下都亲自冲锋陷阵的来救他们全体军民了。 还唧唧歪歪那么多做什么?! 矫情! 而在大军开动准备出发之前,朱由检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另外四队将领吩咐道: 收集完粮草之后,城内的那些士绅大户和官吏什么的,一并全都杀了了事。 省的回过头来再多麻烦一手了。 众将听着这话,皆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大明朝,这是要彻底变天了。 时间又过了一日。 夜深人静之时。 沿海诸多城池的实际控制人并未回到自己的领地,而是仍和孔胤昌等人聚在一起。 对于一众世家成员来说,他们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享受什么轻歌曼舞、靡靡之音的。 男人嘛,还是要豪迈!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筹划接下来整个山东在皇帝驾崩之后的安排,从大局出发! 但此刻。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 沿海地区有五座城池,已被朱由检派来的人马成功登陆。 对于这些城池的守卫士兵来说。 刚看到海面上出现这些船只时,当场就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哪方势力打过来了。 但等看到船只上象征着皇帝的龙纛时,一众士兵不由得就更加惊讶了。 皇帝怎么来了? 但皇帝来不来,跟他们这种小兵也没关系,他们只得将这个消息赶忙上报上去。 不过随着一层层上报,城中官吏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城池的实际控制人不在啊,这可如何是好? 本来还想着遣人赶忙去通知,顺便拖延点时间。 但那边竖着龙纛的军队已经开始喊话了。 为何还不打开城门? 是想违抗圣旨还是准备造反?! 再不开门,我们就直接打了,城破之后,所有人全都按造反抄家灭族! 边说着,那边还边摆起了即将就要进攻的架势。 如此一来,守城官吏想拖也不敢拖了。 毕竟上级临走之前,也没给他们明确指令说就算是皇帝来了也不能开门。 那他们面对杀人不眨眼的皇帝,谁敢直接抗旨?! 至于硬着守城,那就更不敢了。 一个月那么点银子,你玩什么命啊? 真要守,那也得是上级重赏之下他们才会去干的。 而且现如今这些人只是说进城驻军而已,名正言顺,放他们进来也不会有什么。 于是乎。 圣驾队伍就这么被放进了城。 连朱由检亲自前往的那座城池,都没遇到任何抵抗就乖乖把城门打开了。 不过让这几个城池中的所有士绅官吏都没想到的是。 城门是晚上开的,人是晚上放进来的,他们的脑袋也是晚上被砍的。 可怜的大户,就这么被圣驾队伍给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妈的! 谁能料到这些人前脚说只是进城而已,绝不在城中行刀兵之事。 然后后脚进了城提刀就砍?! 他们甚至连个流程都不走一下? 好!好!好! 不愧是能把大明朝逼到全境造反的皇帝、不愧是杀两三千号儒生士子眼都不都眨一下的皇帝、不愧是把京城所有世家代表杀光的皇帝 这种手段、这种狠厉.真不愧是皇帝啊! 看着那些搬空了自己家中的一切,还不断将刀子捅入自己体内的兵卒。 所有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土豪士绅们,此刻心中全都只剩下一个念头。 黑,真他妈的黑! 而圣驾队伍中士兵们在做掉这些官吏老爷们时,往往还要非常诛心的来上一句: “怎么?你不服气?!” 所以如此一来,也是造成了很多老爷死不瞑目的情景,多少显得有些不太体面。 但对于众人来说,就没想那么多了。 我可没那么功夫管你睁眼死闭眼死,还等着赶快办完了事回去跟陛下复命呢。 后面还有更大的事要办,哪里有时间跟你们计较! 就这样。 朱由检成功征收到了进攻朝鲜所需要的粮食辎重。 带着满满的合法收获。 一行人回到东江军镇。 在一番清点过后,发现这次征收来的东西还真不少。 粮食足够圣驾队伍吃好几个月了,银两足足有将近千万。 其他一些辎重物品,例如铠甲刀剑、船只火炮之类的,更是数不胜数。 在简单休整过后。 朱由检也是不再耽误,直接下令往朝鲜进发。 一支人数过万的军队,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往朝鲜行去。 而与此同时。 孔有德带着大明朝的使者团队,也是已经登上了朝鲜的土地。 第116章 能当大明的狗,是何等荣幸 东江镇离朝鲜并不算远。 所以孔有德一众人等没怎么经历奔波,便成功在朝鲜登陆。 孔有德登陆的地方有两座城池,分别是宣川城和铁山城。 这两座城被东江镇经营多年,把它们说成是大明在朝鲜的根据地也可以。 等陛下他们登陆朝鲜之后,便可以在这里先暂时休整军队,然后再做后续打算。 而此刻。 宣川和铁山城中的官员们,见到孔有德等人都是一脸错愕,属于是又惊又喜那种。 因为他们很清楚,后金的军队就是从这里过去进攻东江镇的。 众人都以为东江镇已经被后金灭了,没想到竟然还能再见到活着的老熟人。 毕竟后金的军队有多强,他们可是亲眼目睹的。 就连孔有德刚登陆的时候。 这些朝鲜官员们都还以为,他们这些人是来向朝鲜求援的。 刚想表示自己大忙帮不上,最多只能偷偷援助点物资什么的。 但却陡然发现大明朝的人一点都不像战败的样子。 反而说。 跟之前相比还有很大的不一样,似乎是.多了股精气神? 有点好多年前天朝上国内味了。 众人错愕之下,也是赶忙盛情接待了孔有德等人,并向其打听东江镇究竟发生了什么。 面对着这些问题,孔有德并未回答,只是稍作停顿便立即继续向前了。 他很清楚自己此行真正的目的。 一则是随缘看看能不能把李倧那个婢养的给直接骗过去面圣。 二则就是尽可能多的向朝鲜人宣布: 大明朝不光没被后金偷袭得手,反而还杀出一条血路来了! 时间紧、任务重。 所以对于孔有德而言,着实是没有一分钟时间可以耽误。 不过他也知道。 随着越靠近朝鲜的国都汉城,自己所遇到的阻力便会越大。 那时不光不会再有官员热情迎接他们这些人,还会生出许多意想不到的变故。 但陛下在临行前已经跟他说了。 这次出使,就是怎么嚣张怎么来。 务必以最为高调的方式,展现出大明上使的天威。 如此一来。 才能更好的让朝鲜国内的那些忠明派重新认识到大明朝的力量,从而将他们再度凝聚起来。 孔有德将这话记在了心里。 这次出使,他甚至说都已经抱了必死的心态。 既然连自己的命都已经不在意了,那更何况区区嚣张乎?! 所以在到达下一座城池时。 孔有德等人面对着那里的官员,则是直接连马都没下就睥睨着道: “带本官去见李倧。” 当地官员:? 一众官员看着孔有德也是愣了好一会儿都没说出来话。 这些人和孔有德以往都是有所接触的。 那时孔有德的对于朝鲜的态度虽不说卑微,但总体来说也算是恭敬有加。 毕竟东江镇有求于朝鲜。 平日里和他们这种城池官员相处起来,也几乎都是平辈论处的。 称兄道弟不在话下。 但今天。 怎么就突然一反常态,变得如此嚣张了?而且还敢直呼国王名讳! 众人不禁立马就联想到前两天,后金过境借道进攻东江镇之事。 现在后金的人没回来,东江镇的人反而来了,还是以这么嚣张的姿态出现的。 难不成.大明守住后金的进攻了?! 各种猜测在众人心中发酵开来,但却没人敢多问。 低级官员也有低级官员的生存哲学——不该过问的事就少打听。 而孔有德对此也没有过多解释。 临行前陛下与他说过。 有些事没必要解释的太清楚,让人心自己去猜测,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 孔有德经过实践之后,看着一众人等那小心翼翼的表情,也是深以为然。 不过。 这份一往无前的顺利,终究是没有持续太久。 只不过是过了大半天而已,孔有德就遇到了他前往汉城的第一个拦路虎。 那是朝鲜一个州府的府城。 当孔有德一行人来到这里时。 当地知府李刚带领一众官员不冷不热的将他们拦下,周围还聚集了一大批看热闹的朝鲜百姓。 面对着神色傲慢的孔有德,被朝鲜国王李倧赐姓为“李”的李刚则展现出了更为傲慢的一面。 他皮笑肉不笑的背负双手盯着孔有德道:“不知孔有德孔老弟突然来我朝鲜国是有何贵干?!” 李刚连一句客套的大人都没称呼,而是极为不善的直呼明朝使者正名。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等于是直接扇大明朝的脸了。 而李刚这样做,自然不是无的放矢,一时看孔有德不顺眼继而意气用事。 虽然他也猜到了孔有德敢如此嚣张的原因,搞不好是东江镇打了胜仗。 但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他们国王厌恶明朝,那他这个下属就要对明朝的人展现出更为恶劣的态度。 像此刻。 李刚就是特意找了一群官员和百姓前来围观,为的就是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孔有德一个下马威! 什么狗屁大明使者! 来到我朝日鲜明之国,竟然还敢如此傲慢! 忘了你们东江镇前几年是如何对着我朝鲜摇尾乞怜的了?! 若不是我们朝鲜心善,哪里还会给你们活到今天的机会?! 他要让城内那边对明朝还抱有幻想的人明白。 现如今的明朝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如此一来。 他不光能解自己心头之恨,还能事后趁机向国王邀功。 何乐而不为呢? 但出乎李刚意料的是。 面对着自己的奚落与嘲讽。 孔有德骑在马上,竟只是脸色淡然的眯了眯眼: “带本官去见李倧。” 李刚当即面色大变:“放肆!我朝国王名讳也岂是尔等可以直呼的?!来人呐.” 但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来了。 李刚话还没说完,马背上的孔有德就直接一鞭子抽在了他的脸上。 随即整个人从马上跳将而下,拽住李刚衣领便扬起拳头直接招呼。 “我操你妈的狗杂种!你他妈区区一个藩国知府,畜生一样的东西!竟敢在大明天使面前大放厥词!” “莫说是你!就是你的主子李倧见了我大明天使,也得给我老老实实的下跪磕头!” “你妈了个逼的!老子今天就活活打死你这个胆敢藐视天威的孽畜!” 孔有德二话不说,一边喝骂一边疯狂挥动拳头。 这一幕,直接把周围所有人都给直接看愣了。 原本还喧闹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 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大明使者竟然如此跋扈?! 难不成说大明朝根本不像国内宣称的那般摇摇欲坠,反而还起死回生了? 可为什么大明使者近年来从未有过这样的举动,最近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们变化如此之大? 无数种猜想在围观群众心中迸发。 但所有人都注定没法在此时得到准确的答案,着实是让这些人的心肝好似被小猫撩拨一般难受。 而一旁李刚带来的亲信部下,看着明朝使者正在殴打自己的主子,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只不过。 其中一人刚想上去阻拦,便看到孔有德一把扔掉李刚紧接着一鞭子就抽了过来。 “直娘贼!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阻拦大明天使?!” “对大明天使来说,你主子的命也只不过和路边一条野狗一般说杀便杀了!难不成还杀不得你了!?” 说着,孔有德继续扬起马鞭朝那人抽去。 那人被一鞭子抽翻在地。 眼看着孔有德手中皮鞭已经再度扬起,赶忙满脸惊骇的手脚并用的往后退去。 而本来还准备上前的其他人也顿时被这副场景给震住了。 倒不是说,他们真的被孔有德的行为给吓破了胆。 而是大明天使这个名头,着实是勾起众人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甚至于说在惊愕过后,这群人竟然开始不约而同的生出一个非常不合时宜的念头: 对了对了,这才是天朝上国的味道! 于是乎。 朝鲜境内就出现了当朝命官被明朝使者疯狂殴打,还没一人敢阻拦,只有人群寂静围观的景象。 这一幕,多少有些黑色幽默了。 不过在这黑色幽默之下,主角李刚就显得有些凄惨了。 孔有德乃是武将,数十拳下来已将他打的不成人形。 而孔有德在打完李刚之后,并未停顿,又扬起马鞭抽了其数十鞭。 直至将其炮制到皮开肉绽奄奄一息、眼看不能活之后。 孔有德方才看着剩下的一众官员啐了口唾沫,脸色桀骜道: “本官乃是大明上使,尔等若是敢对本官动手,那等日后我大明王师驾到,尔等便全都是谋逆之罪当诛九族!” “若是不敢对本官放肆,那就即刻滚开,本官还等着去见李倧!” 剩下的官员对视一眼。 接着纷纷为孔有德让开一条道路。 主官李刚都被活活打死了,谁敢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 一个月多少两银子呐,去玩这种命? 而且从事实和法理角度出发。 刚才确实是李刚侮辱大明上使在先。 虽然众人也都知道明朝这些年来一直在走下坡路,但名义上大明毕竟还是朝鲜的宗主国不是? 所以孔有德在痛打完朝鲜命官之后,竟是直接没有一人胆敢阻拦分毫。 而孔有德看着一众刚才还抱着兴师问罪的态度,此刻已经乖巧如忠犬的李刚手下。 仍是不解气的冷笑道:“就凭你们这群野狗贱种,也妄图阻拦大明天使?!” 李刚剩下的那些手下纷纷跪地叩首道:“不敢!不敢!” 孔有德骑在马上哈哈大笑:“果真是一群畏威不畏德的贱皮子,大明朝这两百多年对你们的好,还不如老子这几鞭来的真切!” “统统都给老子记住,若是野狗敢跳到主人面前狂吠的话,那下场就只有一个死!” 剩下的官员将头埋的更低了:“天使说的对!” “能做大明朝的狗,对我等来说是何等荣幸!简直就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荣幸!荣幸!” 孔有德笑容更加放肆,挑了其中几个看的不顺眼的又抽了几鞭子后,这才带着一众人马扬长离去。 直到孔有德一队人马的背影消失之后,城内众人方才如梦初醒,继而爆发出震天讨论。 无数种猜测在众人之间你来我往,说什么的都有。 但很快。 一个最为符合常理的结论就在众人心中达成共识,将其他所有猜测都给压了下去。 那就是东江镇绝对已经战胜后金了,恐怕还是一场大胜。 否则,大明使者怎么敢这么嚣张? 而且后金的使者也没出现一个。 显然是被大明给尽数俘虏了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东江镇是怎么战胜的后金的? 大明不是快亡国了吗?怎么突然间又这么猛了? 这短短几天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人知道。 但目前可以肯定的是,人心已经开始躁动。 于是乎。 还不到一天时间,大明使者来到朝鲜受辱,继而一怒之下当众打死知府的事便传遍了半个朝鲜。 而且这其中的传言还越来越离谱了。 甚至说。 连什么大明朝之前的虚弱都是装的,其目的就是为了看朝鲜够不够忠心之类的话都跟着出现了。 对于朝鲜国内的这些传言,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跟着李倧一同上位的那些人听着这些传言心中不由大骇: 爹,你没死啊?! 而那些近年来一直被不断打压的朝鲜境内的忠明派,则是激动万分。 如若大明朝真能再度复兴。 那他们这些人之前所遭受的苦难就不算白受了,搞不好还能趁此机会重新一飞冲天。 连孔有德自己都没想到的是。 他的所作所为已然在朝鲜境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虽说各方势力都还在观望,但是人心,已经被彻底搅动了。 很快。 消息就传到了朝鲜国都汉城。 而此时。 李倧正在自己的皇宫之内宴请后金使者,商讨等东江镇被灭之后,朝鲜与后金通力合作凭借东江镇钳制明朝的诸项事宜。 宴会之上。 手下亲信来到李倧耳边密语。 当听到明朝派遣使团来朝鲜,并当众打死朝鲜官员后。 李倧面色不变,仍是一副歌舞升平的样子。 但很快,他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宴会。 等来到一间密室之后,他方才脸色凝重的问道:“尔方才说的可全都属实?!” “主上!千真万确!孔有德等人现如今已经来到国都驿站了!并且还在大肆喧嚷自己是明朝皇帝派来朝鲜出使的!” 听着这个回答,李倧顿时面沉如水。 几乎是顷刻之间。 他就已经判断出来后金突袭东江镇的军事行动出岔子了,否则绝对不会是现在这种结果。 但究竟是如何出岔子的,李倧根本没时间去细想。 对于他来说目前最重要的。 还是将孔有德等人或者说明朝带来的负面影响给降到最小。 从手下的只言片语中,李倧立刻就察觉到了因为孔有德这批人的出现。 朝鲜境内那些一直被他打压的忠明派搞不好会再度抬头。 想到这里,李倧开口问道:“孔有德可曾透露他们来朝鲜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手下摇了摇头:“没有,他们只说要见您。” 听着这个回答,李倧开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明朝在这个时候派使者到朝鲜来。 是眼看东江镇打了胜仗来兴师问罪,还是说想要借机拉拢朝鲜,亦或是其他什么目的?! 想着这些令人心烦意乱的猜测,李倧心中对明朝的恨意就不由得跟着来到了顶峰。 对于他来说,明朝不管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他都不可能答应。 因为只要明朝再度像以前一样影响到朝鲜,那他在朝鲜的统治基本盘就会受到影响。 通过政变上台的李倧是不可能接受这一点的。 因为他非常清楚。 到了他这个位置,再加上之前所做的那些事。 只要权力收到影响,那等待他的下场就只有一个死。 李倧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去告诉明朝使者,明日朝堂之上让他们来见,朕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臣下遵旨!” 手下离去之后,李倧眼中阴狠更甚。 明朝的使者敢以擅杀朝鲜官员的方式来打他李倧的脸,那他对明朝的回击就要更甚才行。 明日。 他要当着朝鲜文武百官的面,让众人知道不把他李倧放在眼里究竟会是何下场。 本来还想跟明朝表面上维持一下关系。 现在看来,倒不如直接明着反了算了! 不过明朝既然敢派使者这么嚣张的前来朝鲜,说不定也是做好了后手准备。 虽然李倧手里也有不少精兵强将,并不多么惧怕明朝。 但现在这种情况下。 将矛盾转移,利用别人的力量来对付明朝,显然是一种更好的谋划。 想到这里。 李倧叫来其他几名亲信吩咐完一些事情后,随即便再度回到宴会之中。 看着正搂着侍女大笑的后金使者,他挥挥手屏退其余所有人,接着一脸凝重的开口说道: “东江镇那边应该是出变故了,你们派去的军队可能已经被明朝尽数拿下了。” 后金使者:? 但还不等对方错愕,李倧那边就接着说道: “若是后金愿意与我朝鲜一同联手对抗明朝的话,那我朝鲜愿意和后金结成真正的兄弟之邦,从此共进退!” 第117章 直捣黄龙,闪击汉城 此刻。 后金使者图鲁迈听着李倧的话,已然是陷入呆滞。 在那句“东江镇那边应该是出变故了”后,李倧后面所说的一切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东江镇怎么可能出变故?! 后金派过的那些人对比东江镇而言,简直就是石头砸鸡卵。 这种绝对的实力差距下,能出什么变故?! 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刚刚还喝的酩酊大醉的图鲁迈瞬间就清醒了。 在最开始的错愕过后,他赶忙看向李倧:“您说什么?!您是怎么知道我后金军队可能被明朝全数俘虏了的?!” 李倧看着图鲁迈道:“东江镇那边派使者来了,而你们后金如今却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情况已经很明了了。” 图鲁迈闻言,又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明朝怎么可能击败我后金军队?!” 李倧看着图鲁迈这副神色,也没再就这个问题去多说什么。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现在去纠结怎么发生的还有什么意义? 况且。 我怎么知道明朝是怎么守住东江镇的?! 你问我,那我去问谁? 他直白开口道:“与其纠结这个,不如想想怎么应对接下来的局势,明朝派来的使者已经到达汉城了。” 图鲁迈听着李倧的话,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数次之后,方才慢慢镇静下来。 “那您打算怎么办?!” 恰巧此时,李倧的一名亲信走进房间,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听着手下亲信讲述。 李倧脸色也是一变,随即眼神微眯道:“呈上来。” “是!”手下应声离去。 李倧继而看向图鲁迈道:“刚收到消息,明朝的使者不光杀了我朝鲜的官员。” “他们还带来了贵国将领武纳格、及其一众手下的首级。” “什么?!”图鲁迈怒目圆睁,脸上的不可置信已经实质化的展现出来。 他怎么都没想到,后金不光输给了东江镇,竟然连俘虏都没留下一个! 主将都被枭首了,那其余士兵又岂能得活? 不多时。 十数个装着人头的木盒子被呈了上来,图鲁迈看着盒子里的昔日同袍,已是目欲喷火。 而李倧则是神色平淡,甚至于还多了几分窃喜,因为明朝此举等于是大大帮了他。 原本。 李倧还打算让孔有德等人在明日朝堂之上觐见。 然后找个罪名将这群人给羞辱一番,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好好煞煞明朝使者的锐气。 但现在看来,已然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明朝带来的这些人头,已经彻底表明了他们派使者来朝鲜就是为了震慑的。 既然这样。 那为何还要给明朝这个面子,还安个罪名再给那些使团治罪? 直接不由分说的将那些人全部下狱,岂不更能体现朝鲜威严不可侵犯?! 而且若是让孔有德那批人在朝堂上狂吠出什么不敬之语,对他影响也不好。 当然。 李倧非常清楚这样做就等于是和明朝直接跳反。 原本不被逼到万不得已,李倧也不准备这样玩,毕竟他是一个政治家。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 武纳格等人的首级,已是彻底将后金给推向自己这边了。 有了这么一个强大的助力,他还担心明朝做什么? 难道说。 等他朝鲜与后金结成真正的兄弟之国了,明朝还能直接带兵攻打他朝鲜不成? 简直是痴人说梦! 看着盒子里的那些人头,李倧面色平静心中却是冷笑更甚。 躲在背后出这个主意的人,显然政治水平不够高超,只想着表面一层了。 如果是他的话。 他只会利用这些人的命来合纵连横,甚至于离间朝鲜与后金的关系。 但政治就是这样,一旦犯了错,就很难再有改正的机会了。 而他李倧要做的,就是不浪费这送上门来的宝贵机会。 李倧面向武纳格,面色郑重道:“贵国将领已被明朝尽数诛杀,这便说明明朝现如今的实力已经不像之前我们猜测的那般虚弱。” “既然如此,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以选。” “一是将这份屈辱给生生咽下,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我朝鲜也接着对明朝俯首称臣。” “至于明朝后续会不会以东江镇为据点,再不断侵袭后金后方,我就不敢保证了。” “二是后金与我朝鲜联手,共同对抗明朝。” “为表诚意,我可以现在就将明朝派来的使者下入大狱!” 图鲁迈猛的一抬头,随即快速在心中思索着李倧的言语。 尽管他也清楚,李倧话里面有激将法的成分在里面。 但对于后金来说,联手对抗明朝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东江镇竟然能在所有人的出乎意料下守住后金的攻势,那就保不准他们后面还会生出什么样的变故。 不把它除掉,他们后金简直可以说是寝食难安。 还有就是。 武纳格等人被杀的消息终究会传回后金,若是他们一点表示都没有的话,那这样一来整个后金的士气都会大受打击。 图鲁迈很确定,即使是自己回到盛京后和大汗说起此事。 大汗也绝对会选择先与朝鲜联手把东江镇给拿下再说。 想到这里,图鲁迈不再犹豫:“好!我现在就回去向大汗禀报,为表诚意,我可以先代表后金与您签订国书!” 听着这个回答,李倧郑重问道:“贵国需要大约多久才能派兵增援东江镇?” “既然三千精锐都在那儿全军覆没了,那再增援的话,至少也需要过万精锐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图鲁迈思索片刻:“最多月余时间。” 李倧点了点头:“那这段时间里,我会不断收集有关东江镇的情报,看看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同时不管明朝那边再围绕东江镇开展什么布局,我都会尽力将他们拖住。” “好!” 随即。 在双方达成共识之后,李倧示意手下去将明朝使团尽数下狱。 图鲁迈在看见明朝使团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全部抓走。 甚至说还有人因为反抗激烈而直接被杀之后,也是不再耽误时间,赶忙动身前往盛京。 看着图鲁迈消失的背影,李倧再度眯了眯眼。 他的谋划已经成了,接下来明朝将会为自己的傲慢付出血的代价。 与此同时。 监狱之中。 孔有德等人虽然已是遍体鳞伤,但口中却仍在不住叫骂。 所有人都没料到,李倧前脚刚说要在明日与他们会见,后脚就直接派人将他们下狱。 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他们以最为屈辱的方式给绑起来游街一番之后,方才关进大牢。 这种举动。 不再是简单的明着反大明,而是准备和大明朝彻底不死不休了。 众人在牢内疯狂问候着李倧的祖宗十八代。 但很可惜。 他们的叫骂没能得到一点回应。 直到骂累了之后,身边人才极为担忧的看向孔有德:“将军,我们怎么办?” 面对着属下的这个问题,孔有德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只得开口宽慰道:“陛下要不了几日便会抵达朝鲜,那时陛下一定会救我们出去的。” 提到陛下二字,牢房内的众人果然没再像最开始那般忧惧,众人心中也多了几分士气。 孔有德看着众人,没有再多说什么。 对于孔有德来说。 现在他虽然身陷囹圄,但最担心的却不是自身的安全问题,而是陛下交代给他的任务没有完成。 不光没有完成,反而还起反效果了。 恐怕今夜过后。 朝鲜境内那些刚刚抬头的忠明派,就将因为这事再度被打压下去。 孔有德知道。 陛下派遣他出使朝鲜的一大目的,就是为了让朝鲜内部的忠明派看到大明的力量。 他也能猜的出来,陛下可能是想着等到了朝鲜之后,利用这些人作为助力来对付李倧。 在原本的设想中,此计若是能成的话。 那等到陛下真的亲率大军登陆朝鲜那一天,到时只要登高一呼,朝鲜内部的忠明派必然会争相呼应。 但现在,恐怕所有人都会选择观望观望再做决断。 如此一来,陛下亲征朝鲜的举动必然会更加艰难。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 李倧既然敢直接明着跳反,那就说明了他必然有底气去直面大明的怒火。 搞不好。 李倧那边可能已经和后金达成了协议。 毕竟刚才在被绑着游街时,他就注意到人群中有好几个留着金钱鼠尾的建奴在阴狠狠的盯着他。 现在站在孔有德的角度来看。 大明破局的唯一办法,就是在陛下率人登陆朝鲜之后迅速打赢几场胜仗。 然后再以此为筹码和李倧进行谈判,得三城退两城,换取一定利益后再做图谋。 但问题是,仅凭陛下手中的万人军队,想要连着打赢几场胜仗,又谈何容易? 更别提后金那边指不定还会有什么后手在等着。 想着这些事情,孔有德心中不禁愈发担忧。 只可惜他身在大牢,实在尽不了一点微薄之力。 心烦意乱之下,孔有德只得将心中希望寄托于会有奇迹发生。 与此同时。 圣驾队伍中的主船上。 毛文龙和陈继盛以及其他一众将领,此刻正站在有关朝鲜的地图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好不热闹。 众人争论的原因,都是因为再过差不多两天时间,圣驾队伍就能抵达朝鲜了。 而在抵达朝鲜之前,最重要的便是拿出一个作战计划。 登陆朝鲜是很容易的,有宣川和铁山这两座城池作为根据地。 他们不光可以很轻松的登陆,还可以再那里休整完备后再动身出发。 但以何种方式去应对接下来的局面,那就是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看法了。 有人说应该以宣川、铁山二城作为根据地,一步一步朝着内陆稳扎稳打。 也有人说走水路,去进攻朝鲜的那些沿海城市更好。 这样削弱了朝鲜的海军力量后,他们东江镇才算是真正能迎来安宁。 一众人等各抒己见,反正是说什么的都有。 而且每个人说的都还偏偏有那么几分道理,让人难以抉择。 面对着众人的喧闹,毛文龙摆了摆手,打断道:“孔有德那边可曾带回消息?” 若是孔有德那边能传回一些情报的话,那对究竟选择以何种方式去进攻朝鲜就有莫大帮助了。 负责此事的将领立马站出来回答道:“回禀大帅,目前还未收到一点消息!” 毛文龙皱了皱眉,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做好孔有德他们已经被李倧拿下的准备吧。” 众将闻言,眼中皆是闪过一丝凝重。 李倧既然敢暗地里勾结后金,那未必就不敢明着直接把大明使者囚禁起来。 不过此举对于他们众人来说,也算是有好有坏。 坏的是他们失去了情报和内应,朝鲜那些忠明派可能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好的则是这可以让一众将士更加同仇敌忾。 众人脸色郑重的将此事给应了下来。 随即把孔有德等人被抓的可能也给加了进去,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思考。 就这样。 一直在屋内聊到深夜。 几乎是将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都给考虑了进去,一众将领最终方才定下两种进攻路线。 走水路的方案已经彻底被否决了,这玩意不太现实。 剩下的两种方案都是从内陆进攻的方式,大致可以归纳为左右两条路线。 两条路线的终点最终都是指向汉城,但其中过程却大有不同。 左边那条路。 初期就会遇到一些比较棘手的城池,若是想把那些城池给攻占下来的话,需要耗费很大力气。 但是只要前期的路通了之后,后面的路就会好走很多。 右边那条路。 初期所面对的,都是一些防备不太严密的城池,能以一些相对轻松的方式将其拿下。 但同样的,这条路越往后就越难走。 而且搞不好会因为敌人堵截,出现不得不违背初心改变终点的情况。 围绕着这两条路线,众人又是爆发出激烈讨论。 有人说应该向右。 这样只要率先占领了几座城池,就能以其为筹码和朝鲜谈判,达成大明的目的。 也有人说应该向左。 理由是那些不太重要的城池占了也没用,还不如去打那些更难打,但却更有战略意义的城池,这样谈判的筹码才更大。 众人喋喋不休。 毛文龙则是挥手让众人安静下来,交代几句后,便带着这两种建议去找陛下决断。 他们讨论这些事的目的,本质上还是先为陛下进行筛选,好让陛下更方便的做出决断。 至于最终陛下选择往左打还是往右打,反正都能打就是了。 而且所有人也都有一个共识。 不管是哪种路线,最终能将朝鲜打疼就行。 只要把朝鲜打疼了,那至少短时间内朝鲜便不敢再作乱了,而他们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他们刚才如此激烈讨论的原因。 归根到底还是在争论,看究竟是哪种方式能为大明带来更多的谈判筹码。 毕竟几百年来,对待异国的方式都是将其打疼然后谈判,接着再慢慢图谋。 总不可能想着直接将人家灭国吧? 就连一直把封侯当作毕生理想的毛文龙都没想过这点。 虽说若是真跟着陛下一起灭了朝鲜,那他毛文龙封个侯爵当当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这实在太不现实。 出征的全部兵力也不过堪堪过万而已,灭国之战那可是动辄数十万大军才能办到。 更别提马上冬季就要到了,朝鲜一方本身实力就不算弱,后面还在一个虎视眈眈的后金在盯着。 所以毛文龙非常清楚。 这次出征朝鲜,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么最多也就是攻占下几座朝鲜城池,陛下就会鸣金收兵。 毕其功于一役是不可能的,朝鲜之事不是一次小规模战争就能解决的。 但只要这一次打赢了,那后面再处理起来,就会好办许多。 至于在这次的战争中会遇到什么难关,那就只有等真正开打了才知道了。 带着各种思绪,毛文龙敲响了朱由检房间的门。 进门之后。 毛文龙开口将一众将士的讨论结果复述了一遍,并和朱由检详细讲述了一遍左右两条路的各种优劣。 但让毛文龙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没说完,就被陛下打断。 “什么向左向右,向前便是。” 毛文龙一怔,随即有些不解的开口问道:“陛下,请恕臣愚钝,向前二字,究竟是何意思?” 朱由检看了毛文龙一眼,淡淡道:“直捣黄龙,闪击汉城。” 毛文龙:? 第118章 向死而生 听着朱由检的话。 毛文龙又一次陷入呆滞。 打死他都没预料到。 陛下竟然想着毕其功于一役,直接往朝鲜国都汉城进攻,彻底解决朝鲜问题。 诚然。 从理论上来说,这种操作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如果军队真要是铁了心过去,那总是能找到一条路来的。 朝鲜国内没有像长城那般的整条防线。 前方遇到挡路的城池,可以选择不攻打然后直接绕过。 就连大明朝都还出现过几百个倭寇一路弯弯绕绕,最终直接进攻到南京城下的情况。 但理论终究只是理论。 实际操作起来的话,只要后面追兵一跟上,前面再一堵截,大明的军队就会被直接包饺子。 那时朝鲜都不需要跟大明拼命,三天两头骚扰一下就能将大明朝直接给耗死。 所以直取汉城的这条路根本行不通一点。 想到这里。 毛文龙刚想开口劝谏,但却又突然间想起什么。 随即将已经到嘴边的话给生生咽了下去。 闪击汉城的举动是九死一生不假。 但若是不直接进攻汉城的话。 那等待他们这支圣驾队伍的命运恐怕会更加凶险。 朝鲜那边已经与后金勾结,山东地区的世家豪族肯定也在暗中注视着一切。 只要征战朝鲜的时间线一被稍微拉长哪怕一点,那这些势力必然会倾巢而出。 到时候他们所面对的,恐怕就不是朝鲜单方面的前后夹击了。 而是朝鲜、后金、世家三方围剿! 此刻。 毛文龙才惊觉刚才他们商讨半天,方才议论出的左右两条进攻路线纯属扯淡。 直击汉城才是最为正确的抉择。 此举虽然听起来极为不可思议,但却是真正能向死求生的方法。 毛文龙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朱由检,只见陛下仍是一脸淡然,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这个决断有什么过人之处。 毛文龙不由得吞了口唾沫,随即郑重应道:“微臣明白了,臣现在就去告诉其他人做好准备!” 朱由检点了点头,毛文龙随之离开。 接着,他继续拿起桌上的文策翻阅起来。 目前他所看的,乃是关于朝鲜内部忠明派的记载。 自从李倧政变上位之后,朝鲜朝堂之中的忠明派便一直被不断打压。 不过在汉城中,仍有一些忠明派老臣残留其中。 等大军开到汉城附近后,应该可以利用这些人再做做文章。 看着眼前的资料,朱由检全神贯注,不断推演着兵临城下后可能会发生的一切。 那边。 毛文龙将直击汉城的消息传达给一众将领后,瞬间引起全场寂然。 所有人都没想到,陛下最终的决断竟然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直取汉城。 凭他们这一万来人,就想直接拿下朝鲜国都? 这太过耸人听闻了,甚至说太过儿戏。 众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陛下是出于何种目的,才最终做出如此决断的。 直至愣了好一会儿后,陈继盛方才脸色急迫皱着眉头开口问道: “大帅,就凭我们这些人马,怎么可能拿得下汉城?陛下此等决断是否有些太过急功近利?!” “您该再去劝劝陛下才是!” 不怪陈继盛如此焦急以至于口不择言。 这次出征,可是陛下御驾亲征和他们共同进退的。 一旦出了什么事,那整个大明朝可就算是彻底完了! 所以采用这种极其冒险又成功概率极低的方式来进攻朝鲜,实在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毛文龙听着陈继盛的质疑摇了摇头。 接着他将自己与陛下交谈后所产生的新的担忧和众人讲了一遍。 众人听完,皆是眉头紧蹙。 这些人里有不少都对现如今大明朝究竟乱成了什么样,还没一个清楚的认识。 现在听完毛文龙讲述,已是不知不觉间口干舌燥。 短短几天前就有两三千名儒生士子啸聚起来阻拦圣驾? 那他妈时间再往后拖拖还得了?! 可以预料的到。 只要他们在朝鲜耽搁的时间稍微长点,那这些世家必然会将他们的退路给彻底锁死。 然后联合外部势力前后夹击。 可虽然心中已经知道局势危急万分,众人却还是觉得相比之下,直击汉城的举动实在更为冒险。 于是就又有人开口道: “大帅,您要不要再劝劝皇上,仅凭我们这些人,不可能攻的下朝鲜国都啊。” “是啊,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我大明岂不又要再现土木堡之耻?” “.” 听着众人的你一言我一语,毛文龙猛的一拍桌子。 “够了!如果眼前是必胜的局面,那还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用?!” “按照你们所说的稳扎稳打,其后果无非就是慢性死亡罢了!” “只有直击汉城,才能向死而生!” “而且陛下所图谋的乃是重振大明,此举本就是逆天而为,难道说有凶险我们就不干了吗?!” “怕死的现在就可以离开,老子绝不拦他!” 毛文龙也知道。 现在能站在这里的,哪里会有什么怕死之辈? 众人刚才的那些言语,也只不过是纯粹的担忧而非惧怕。 果不其然。 毛文龙这一番话说完,剩下一众将领对视一眼,也不再多言,而是齐声领命道: “末将明白了!现在就去准备逐项事宜!” 毛文龙点了点头。 等众人离去后,他才独自一人在房间内坐了下来,目光深邃。 虽然现在已经确定了进攻路线。 但是他们这支人数堪堪过万的军队,真正到了汉城附近后又会遇到何种凶险,就不是他解决的了。 那时怎么办,只有陛下知道。 想到这里。 毛文龙不由得叹了口气,只感觉自己这个一品大员好像有些无用。 没办法。 带着一万人就敢去直接攻打别人国都,而且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要做成此事。 恐怕就是兵仙韩信复生,一时间恐怕也只会感觉束手无策。 与此同时。 朝鲜国都,汉城。 虽然如今已是深夜。 但十来个头发花白垂垂老矣的朝鲜官员,仍是精神抖擞的聚在一间密室之中商讨大事。 这十来个人都是李倧上位前的前朝老臣,又都是忠明派。 其中几人更直接是明人后代,对大明有着深厚的感情。 本来。 几年时间下来,大家都快被李倧那个杂种给整死了。 但没想到临死之前,竟然还能看见大明朝的使者重现天威的那一幕。 虽然这幅场景只是如昙花盛开般短暂。 刚出现就就被李倧给按下去了,但终究还是出现了不是? 一名唤作谢守忠的老者看着众人,率先开口道:“大明使者的事,我们应该怎么办?” 随着这个问题问出口,屋子里每个人脸上都出现了一抹凝重。 孔有德等人被游街后抓进囚牢之事,现如今已经传遍了汉城。 想必要不了一两天就会传遍整个朝鲜,毕竟朝鲜还没大明朝一个布政司大。 李倧此举,已经等同于明着造反。 那他们这些人尽皆知的忠明派,到时又该怎么办? 这事不光跟大明的脸皮有关系,还跟他们每个人的切身利益也有关。 顿了顿后。 众人间居中而坐,名为金德民的老者开口道: “要不了多长时间此事就会传回明朝了,大明朝既然能守住后金进攻,那就肯定不会对此事忍气吞声。” “反正孔有德等人肯定是要搭救的,但具体怎么救,还是到时先看看大明做何反应吧。” 一帮老头听着这个回答,皆是捋着胡须默默点头。 金德民是如今众人中实力最强的那位,也是手底下唯一掌管军队的忠明派。 虽说这所谓的军队只有几百人而已,还都是一些杂兵。 但在现在这种整个朝鲜内的忠明派都快被收拾妥当的情况下,金德民已然就是忠明派领袖。 既为领袖,那他说的话别人就肯定要听。 最重要的是,金德民说的很有道理。 不管出于哪种目的,孔有德他们都要搭救。 但是是小救、中救、还是大救。 那最终还要看大明。 大明是派人谴责、还是再派更多的使团来处理此事、亦或是直接派兵给朝鲜一个教训? 他们到时候怎么办,实际上是根据这个来的。 没办法。 忠明派的实力就在这摆着,他们也想直接一个招呼把人给放了。 但实力这块不允许。 若是可以的话。 他们更希望大明直接派遣军队过来,把李倧这狗操的玩意给一刀宰了。 这些年,他们这派中的人可是被李倧给整死太多了! 虽然大家也都知道这个想法非常不切实际。 但一帮老头聚在一起,还是忍不住像小孩子一样幻想起来。 另一边。 山东地区。 一众沿海地区的世家实控人听见有五座城被皇帝带人给抢了后,瞬间下巴掉到了地上。 皇帝没死在东江镇,还他妈活着回来把我们给抢了?! 那我们这几日各种运筹帷幄的谋划又算什么?! 马戏团里的小丑吗?! 尤其是被抢那五座城池的负责人,听着这个消息更是直接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我他妈就出来开个会 然后你现在过来跟我说,我不光全家死绝了、传承了百年的家业也随之被抢掠一空了?! 还有王法吗?! 还有天理吗?! 众人不知道皇帝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但所有人都清楚,如今的事态已经大大超乎他们的预料了。 尤其是孔胤昌。 他的大脑在极度震惊之下,已经只剩下一个想法: 别管圣驾队伍是如何抵挡住后金进攻的了,反正现在就是做到了! 赶紧回去找自家兄长问问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这事一个处理不好,就可能是所有人的灭顶之灾! 情急之下。 他连夜带着田、张两家的核心人物田宏和张拙往曲阜赶去。 连夜奔波之后,三人终于赶到曲阜。 一进衍圣公府邸大门,孔胤昌就连滚带爬的跑进祠堂,将皇帝击败后金并劫掠沿海五城的事全盘拖出。 孔胤植听着自己胞弟的话,脸上再也没有了几乎从未变过的淡然,而是流露出不可置信与惊慌失措。 缓了好一会儿后,他才慢慢将自己的心中激荡给平复下来。 而此时。 在一旁急到不行的田宏与张拙二人也是赶忙迎上来开口道: “孔兄,事已至此,我们三家齐心再联合其他力量直接反了吧!” “我们山东各种势力全加起来至少能拉出几万大军,趁着皇帝还未再次登陆山东直接将他弄死才是最好的选择。” “否则,指不定还会生出多少岔子来!” 面对着二人催促,孔胤植也不免有些烦躁: “胡闹!我们现在都不知道皇帝究竟会在哪里停留,就是拉起几万大军,他收到消息直接绕路跑了,我们又该怎么办?!” “那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吗!?”田、张二人针锋相对,怒目而视。 不怪他们如此急迫。 被抢的可是他们两家! 虽说还不至于伤筋动骨那么严重,但五座城池也是着实够让人肉疼的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 他们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再来! 孔胤植摆摆手叹了口气:“容我想想!” 随即,他便在祠堂之内不断的来回踱步。 就这么走了好一会儿,他方才猛的抬起头询问道:“皇帝抢完那五座城后往哪去了?!” 田宏回答道:“似乎是继续返回东江镇了。” 东江镇? 孔胤植有些痛苦的捏了捏眉心,皇帝都已经守住后金的进攻了,他还回东江镇做什么?! 他一把扯过地图,看着与朝鲜相距极近的东江军镇陷入了沉思。 在不断推演过后,他突然间有所明悟。 随即,孔胤植脸色凝重的看向田、张二人: “皇帝恐怕并非是真回东江镇了,他最终的目的恐怕是通过东江镇进攻朝鲜。” “然后再利用朝鲜和东江镇之势钳制我山东!” 田宏、张拙表情皆是一滞:“就他那点人马,哪怕把东江镇的兵马全算上,又怎么可能打得赢朝鲜?” “更何况朝鲜不是还与后金有所勾结吗?!” 孔胤植不禁有一种怒极反笑的冲动: “那谁能料到他能守得住后金的进攻?谁又能料到他不光守住了后金还杀了回马枪?!” 田宏、张拙默然,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那就按刚才说的,直接造反罢!” “不管他接下来还准备怎么办,我们就在山东聚集起军队等着他!” 听着二人的提议,孔胤植踱步速度变得更快。 从他的角度出发,孔胤植是不愿意看到事情演变到这一步的。 田、张二家依靠海贸,或许不那么在意大义这种东西。 但他孔家还是要世修降表的。 若是背上了直接造反的名声,那以后改朝换代了谁还敢找他们修这个降表? 大明朝的国祚如今可是已经都两百多年了,摇摇欲坠之下,说不定要不了几年就得江山易主。 而且还有个问题是。 真打得过吗? 孔胤植停下脚步,看向田宏、张拙:“皇帝能守住后金进攻,就说明他手下军队的战斗力很强。” “我们若是与之硬碰硬的话,恐怕会付出惨痛代价,你们真愿意承受这般代价吗?” “而且皇帝不管是行事还是用兵都快若雷霆,若是不把其脚步给强行困在一地的话,这个代价还会更大。” 田、张二人对视一眼,沉默半响后才叹了口气: “那难道说我等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陷入被动,不管皇帝如何行事,都制约不得一点吗?” 孔胤植摇了摇头:“我并非是这个意思。” “皇帝既然选择远征朝鲜,那么他不管是赢是输,军队都会出现死伤。” “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他和朝鲜分出胜负之前,先盯好各自领地,不再遭受波折。” “等到皇帝与朝鲜事了之后,他必然还会再次经由山东。” “那时我们将其脚步困住,才好真正与其一决生死。” 张拙、田宏摸着下巴思索片刻,觉得孔胤植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随即二人开口问道:“那又该如何将其困在一地?孔兄有何高见?” 孔胤植语气平淡:“攻敌所必救。” “决堤毁田,制造灾民。” “将其强行困在一地。” 听着孔胤植的话。 田宏和张拙眼中并未出现任何震惊之意,只是浮现出一抹凝重。 看上去像是在思考这种方式究竟是否可行。 皇帝在陕西的救灾举动,他们也是听说的了。 这样看的话。 大明朝的这位皇帝似乎非常在意民生,如果山东出现大批灾民,他肯定会去处理。 那如此一来,整出几万灾民来强行拖住他的脚步就非常合算了。 想到这里。 二人望着孔胤植,点了点头。 再苦一苦百姓,骂名事成之后让皇帝来背。 第119章 明朝的进攻手段竟如此毒辣 随着三人达成共识。 田宏、张拙二人也不再停留,即刻动身返回自己的属地。 他们已经盘算好了。 让山东境内四五个县的河堤决堤,就可以制造出约莫十几万的灾民出来。 而在这十几万的灾民里,又必然会有几万人流离失所,折腾出极大动静。 到时候皇帝从朝鲜回来,看着这些灾民,不管救或不救,他们都有的是办法对付。 不救。 且不说从法理层面上这会影响到皇帝的统治基本盘。 到时只要他们从中煽动这些灾民。 说全都是因为皇帝嗜杀的人祸,才导致如今山东境内的这般天灾。 那就直接可以带着这十几万人去把皇帝圣驾给冲了。 甚至说,到时直接堂而皇之的将这等暴君论罪也不是没有可能。 救。 十多万灾民又岂是那般好收拢的? 虽说他们知道皇帝在陕西办到了救灾济民的壮举,但山东可不比陕西。 那五座城池纯粹是他们疏忽大意。 若是皇帝到时候还想着通过抢劫大户的方式来赈济灾民,那就正遂了他们的意。 他们可正愁没有将皇帝脚步拖延的机会呢。 于是乎。 在一路奔袭回到各自家中后。 孔胤植、田宏、张拙三人立马开始紧锣密鼓的安排起决堤毁田各种事宜。 同时他们还全都将手下心腹叫过来开了个大会:务必看好各自的地界,绝对不能再让五城被劫之事重现。 不仅如此。 所有人都要严密盯着皇帝圣驾的动向,一有任何风吹草动就立马互相驰援。 在皇帝的巨大压力下。 山东地区三大世家此刻已然是被拧成了一股再紧密不过的麻绳。 而在这众志成城的信念下,办起事来自然也是事半功倍。 只不过才一天时间而已。 山东地界就有一个人口较稠密的富庶县城出现决堤的灾情。 霎时间。 前段时间秋种刚播撒下去的种子就被毁了个干净,无数百姓农户赖以生存的田地也被淹没一空。 为了抢险救灾,还生生淹死了上百农户。 人群之中,也是跟着迅速爆开流言。 这都是皇帝前几日杀了那么多儒生士子,连老天爷看不下去,给咱们山东降灾示警了! 唉.明明都是皇帝造的孽,为什么非要咱们老百姓去承担因果呢? 各种流言蜚语在众人心中你来我往,人心随之浮动。 幕后黑手孔、田、张三人则是在家中稳坐钓鱼台听着属下汇报,全都暗暗松了口气。 攻敌所必救。 这一招,你又如何能接的下?! 另一边。 朱由检的圣驾队伍在连夜奔波之后,也是终于抵达了朝鲜边境。 宣川和铁山二城中的百姓官员。 原本还因明朝使团被抓之事议论纷纷,心中带着几分担忧的想看看明朝会如何处理此事。 结果所有人都没想到。 只不过使团才被关入大牢两天而已。 竟直接就在海面上看到了数百艘飘扬着大明龙纛的船只,正浩浩荡荡行来。 人群不由得惊呼:爹,你真没死啊?! 所有人都清楚,这么多战船和士兵出现,那就必然是大明因为使团被辱之事来兴师问罪了。 对了对了!就是这个味道!这才是天朝上国! 两城中的百姓官吏赶忙出城跪迎。 这些年来,他们二城因为和东江镇交好的缘故,屡受朝堂打压。 但现在大明的军队直接开拨过来了,那就代表着他们的命运将会出现转机了。 这下真的好日子还在后头了! 嗯.只要大明王师能打赢我们朝鲜的军队就行。 想到这里。 两城的主官也是赶忙把自己所知道的附近几城的情报给送了上去——朝官虽然当在身,我心依然大明心! 但让众人没想到的是,在他们看来很有意义的情报。 圣驾之中只是随便出来个人接过去看了一眼就没再有任何下文。 然后他们就看到大明的军队不做任何停留,直接一路向前。 看着大明军队沉默肃杀的背影,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大明这是要干什么?! 在圣驾队伍的长途奔袭之下。 人数过万的全副武装的队伍,就这么一路连夜赶到朝鲜国都汉城附近。 期间倒也确实遇到了一些追兵,但都没给朱由检造成什么麻烦。 一方面由于朱由检行军速度极快,另一方面就是名义上大明仍是朝鲜的宗主国。 而且沿路那些城池里一般也就几百上千的驻军,在没收到国王调令的情况下,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大的军事行动。 此刻。 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已经出现轮廓的朝鲜国都,朱由检并未下令直接进攻。 虽然在这时进攻绝对可以打汉城守军一个措手不及。 但仅凭圣驾队伍这奔波劳累了一路的一万多人,是不可能对这座城池造成什么有效影响的。 只会让己方出现伤亡并更加疲敝。 于是朱由检便下令,先把附近一座防守不够严密的小县城给占下来当作据点。 对于朱由检来说。 这次远征朝鲜,仅凭一味强攻是绝对达不到他将朝鲜彻底收入囊中的打算的。 必须要辅以攻心之举,才能真正达成目标。 朱由检也不担心朝鲜那边,会一鼓作气直接调动大军将他们围困至死。 关于这一点,他在进军朝鲜之前自然是极其仔细的研究过的。 朝鲜境内,虽然名义上有着一二十万的军队。 但实际上这些所谓军队也只是空有名头而已。 真正属于李倧能调动的精锐,不过两三万左右。 而剩下的那些士兵则可以通过各种手段分而化之。 但具体要去如何实践。 就要看李倧那边如何出招,再根据实际情况来应对了。 朱由检清楚。 在现如今这种兵临城下的情况下,李倧那边收到消息后一定会急着出招的。 非常着急那种。 与此同时。 汉城皇宫之内。 正躺在奢华龙床上安稳入睡的李倧忽然被一阵急促摇晃给叫醒。 即使是普通人被从熟睡中惊醒也会心情不悦,更别提一国之君了。 只是李倧皱着眉头刚想发作,手下亲信的一番焦急汇报却是将他给弄得瞬间愣住了。 “主上!大事不好了!明朝派兵打到国都来了!李虎将军如今正在城池上守备!” “什么?!”李倧面色巨变。 在将明朝使者团队下狱并彻底倒向后金后,李倧设想了明朝那边会有无数种反应。 对这些反应他也早就做好了应对措施,只等对方出招便是。 但打死李倧都没想到的是,明朝竟然直接派兵打到了他的国都!而且还是在短短两三天之内! 这怎么可能?! 明朝若是有这种实力,那为什么这些年来又一直饱受欺辱? 难不成就是为了下盘大棋好找个理由把朝鲜灭国?! 朝鲜何德何能让明朝这样对待? 刚被惊醒的李倧闻此晴天霹雳,当即便有些乱了分寸,直接光着脚就从床上跳下,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手下亲信见状,赶忙继续道:“主上莫慌!明朝只是派兵驻扎在了国都附近,并未真正进攻,目前咱们城内连个伤亡都还没!” 李倧又是一愣,这才发现皇宫内并未听到什么兵荒马乱的动静,只是气氛有些紧迫。 随即李倧脸上惊慌转为皱眉沉思。 顿了顿后,李倧大手一挥:“叫上侍卫随朕去城门,朕要亲自看看明朝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李倧一行人急匆匆的往城门赶去。 等到登上城楼后,他叫来披甲执剑的心腹大将李虎,开口问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李虎拱手回答道:“回禀主上,明朝军队突然奔袭至我国都附近,但却并未与我军交战,而是在城郊占了一座小城,驻扎下来。” “明朝来了多少军队?!” “据臣所观,其军队人数最多不过万人而已。” 才一万来人?! 听着这个回答,李倧皱了皱眉。 就一万人,明朝是怎么敢把他们派到国都附近来驻扎的?! 要知道汉城内属于他李倧的嫡系精锐都有三万。 再加上本就驻扎在城池内的守兵,各种杂七杂八的加起来,能凑出十万战兵。 《孙子兵法》言:十则围之,五则攻之。 你明朝二话不说派这一万人到我国都前是想干什么? 难道明朝想通过这一万人来打我朝鲜国都不成? 还是说这批人只是诱饵,大批部队还在后头? 李倧继续喝问道:“可曾在其他地方发现明军踪迹了?” 李虎摇摇头:“回禀主上,各地刚刚传来情报,这支明军一路并未攻打沿路任何城池,而是一路绕行才赶到国都附近。” “而且听情报还说,这支明军乃是明朝皇帝亲自率领的。” 李倧:? 李倧听到这个回答时,甚至比刚才听闻明军打过来时的震惊还要大。 明朝皇帝带着一万多人跑到他的国都外面,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驻扎下来? 他是话本看多了? 真觉得自己是皇帝就可以带着一支军队战无不胜了?! 还是说.他完全没把自己这个朝鲜国王当人看。 觉得只要带人前来,自己就会乖乖向他俯首称臣?! 顿时,李倧不由得怒极反笑。 而城池上的其他人看见李倧大笑,也是跟着附和笑了起来。 明朝的皇帝刚刚出现时,着实是把他们这些守城将士吓了一个惊天大跳。 但当发现对方这支军队才一万来人,还没有任何援兵之时。 局面就变得有些招笑了。 刚才众人被吓了一跳的事情,此刻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小孩手拿炮仗吓到大人一般荒诞有趣。 明朝这个皇帝莫不是脑子被驴踢坏了? 这么点人马也学着别人御驾亲征? 找死不成?! 一众人等放肆嘲笑完之后。 李倧才带着他的这些将领来到议事房内,商讨应对之策。 虽然明朝皇帝此举有些好玩,像个跳梁小丑一般引人发笑,多让他蹦跶两日也没什么大碍。 但对于李倧来说,还是赶紧把他除掉最好。 因为皇帝不管怎么其本人怎么愚蠢,他实际上是都代表了一个名号的。 现在明朝皇帝率军兵临国都城下,要不了半天时间消息就会传遍整个朝鲜。 那这样的话。 朝鲜内部那些好不容易被他打压下去的忠明派恐怕便会再度复苏,生出很多不必要的乱子。 而若是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明朝皇帝击溃。 那朝鲜境内的所有忠明派都将被扫之一空,他李倧本人的威望也将到达顶点。 朝鲜境内将再也不会出现任何反对他的声音。 他还可以在擒住明朝皇帝后,利用其身份大作文章,为朝鲜开疆拓土,成为能留名青史的超凡帝王! 想着这些事情,李倧就不由得感到一阵兴奋。 此刻。 李倧看向自己的心腹大将李虎,开口询问道:“从现在到明日,除了我们的嫡系精锐外,能集结起多少普通士兵?” 李虎想了想后回答道:“回禀主上,明日正午之前,至少可以调出三万大军。” 李倧点了点头,随意吩咐道:“那就让这三万人先去消耗一波明军,然后再派我们的精锐前去收割。” “你知道该怎么办。” 除了李倧自己的精锐嫡系外,国都内其余的那些战兵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前朝遗留下来的。 这些战兵对于李倧来说,就不像忠明派那般好清理。 但现在趁着这个机会,刚好可以把里面一些不那么听话的刺头处理掉。 就像借助后金的手除掉各地不听话的忠明派军队一样。 李虎闻言,自然知道该如何处置。 之前军队中那些和他不对付的,全都塞进明天的炮灰部队里去,让他们先去送死。 李虎面色一凛,高声回答道:“臣遵旨!” 李倧轻轻点了点头,摆摆手便直接回皇宫睡觉去了。 没办法。 实力的差距就在这里摆着。 明日的进攻根本不需要有任何战术安排。 先用人海堆积出伤亡,然后直接精锐入场洗地了事。 现在要做的,就是养足精神等着明天传回捷报就行了。 不过此刻的李倧不知道的是。 在刚刚李虎宣布调令的那一刻。 附近城郭内就有几百名长期被欠饷的士兵,当场叛变悄悄往明军驻地县城跑去。 不发饷银还让我们去送死?谁爱去谁去吧! 但对于李倧来说,别说他不知道了,就是知道他也根本不会去在意。 朝鲜乃是他的主场。 几百叛兵能起个什么毛用?再给明朝送去几千叛兵又能如何? 正好方便他一并料理了! 明军驻地之中。 毛文龙听说有几百名朝鲜士兵跑来投奔,也是立马接待了他们。 当从这些人口中得知明日朝鲜就准备派大军进攻他们时,毛文龙脸上不由得浮起大战前的凝重。 他非常清楚,依靠眼前的这座城池是绝对受不住朝鲜的进攻的。 所以明日的对决,将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硬仗。 当即。 他便将一众将士召集起来,向众人告知了朝鲜明日就将来犯之事。 众将闻言,对视一眼后目光里皆是涌出决绝。 他们一路奔波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只不过是数倍的兵力差距而已,怕什么!? 难道说他们和陛下一同经历了这一切后,还会怕死吗? 这是来到朝鲜后的第一仗,说什么都必须得打赢! 因为只有赢了这一仗,他们才能有继续留在朝鲜对局的资格! 毛文龙话音落下。 那边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应战之声,每个人都要争做先锋。 但面对着众人的激愤,毛文龙却是摇了摇头,缓缓开口道:“明天,老子亲自来做这个先锋。” 按理说,一军统帅是不应该带头冲锋陷阵的。 这样一旦其人出了什么事,那剩下的士兵就会群龙无首军心涣散。 但毛文龙现如今却不用考虑这个了。 他很清楚圣驾队伍中的主心骨是陛下。 这样一来,他的带头冲锋就能在最大程度上提升队伍士气了。 哪怕是他战死在前面,也只会让后面的人更加同仇敌忾。 他毛文龙,就是要以这种方式向死而生! 况且。 敌人只不过是区区几万杂兵而已,就算人数比自己多出数倍又能如何? 在御驾亲征的士气加持之下,他这把老骨头未必就不能带着大明朝的精锐之师一举大破敌军! 吾虽年迈,箭矢犹锋! 众人的士气在这一刻达到顶峰,毛文龙也是带着他们来到朱由检临时行宫之中,向他诉说了明日的军事安排。 不过朱由检听完毛文龙讲述,却并未急着做出决断,而是下令让把那些投诚的朝鲜士兵给带过来。 很快。 朱由检就从这些人口中了解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 朝鲜都城内,除了李倧的那些嫡系部队外,其余士兵多有欠饷之事。 而对朱由检来说,有这个前提在,李倧的出招就让他感觉有些无趣了,随手就能兵不血刃的破解。 当然。 这也不能怪李倧。 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有斗争的地方就有压迫。 任何一个政权、任何一个国家,哪怕就是往后再推几百年,也依然会存在这种贪污腐败的情况。 更别提现在这种封建农业社会了。 看着毛文龙一众人等,朱由检淡淡开口道: “刚刚的那些朝鲜士兵,他们不是来投诚的,而是来迎驾的。” 众人有些不解的互相对视一眼,没太明白陛下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 “明天来的那些朝鲜士兵,他们也不是来进攻大明的,同样是来迎驾的。” “既然是迎驾,那大明就要赏,明日派个人出去告诉他们,迎驾者有功,皆赏银百两。” 众人:? 还能这么搞?! 好像确实能啊! 他们携带的有辎重里有从山东抢来的近千万两银子,这是物质基础。 最重要的是,此举占据大义。 明朝现如今仍是朝鲜的宗主国。 那些普通士兵拿了大明朝的银子,就算不至于说直接临阵倒戈,那也肯定不会再对大明动手。 因为大义是深入人心的,要不然说为什么打仗之前还搞个师出有名? 这样一来,直接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了!乃是兵家最善之策! 陛下他究竟是怎么在一瞬间就想到这种办法的?! 为什么我们刚才就想不到呢 毛文龙不由得吞了口唾沫:“臣等.知道该怎么办了。” 朱由检点了点头。 众人随即离开房间,去提前准备明天的“犒军”之举。 临分离前,众将对视一眼,竟然都是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眼底浮出一抹发自内心的轻松。 这辈子,都没打过这么轻松的仗,还是得跟对人啊! 毛文龙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漫天繁星,搓了搓粗粝的手指,心思莫名。 他是着实没想到,来到朝鲜后的第一仗,竟然会是这般结果。 不过这样的话,大明朝向死而生的脚步,岂不算是已经成功跨过最开始的那道门槛了? 嗯.那他这条命,还是留着后面擒杀李倧时再做先锋比较好。 翌日。 正午时分。 在监军的督促下,朝鲜都城内的三万大军从城门涌出,浩浩荡荡的往明军驻扎的城池压去。 老实说。 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都是不愿意去参加这次军事行动的,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们这批人本质上是炮灰。 最后的功劳会归于他人。 最操蛋的是。 他们这批人要是战死了,抚恤金都不知道能不能领全。 但没办法。 现如今明朝直接打到他们国都门口了,朝廷又刚给他们发了十两饷银,不管是为了大国还是为了小家,他们都得冲。 很快。 这支军队就来到了明军驻扎的城池附近。 但让众人没想到的是。 他们并没看到想象中的明军,而是只有一个读书人打扮的中年人骑着马在前方悠哉悠哉的等着他们。 看着这个形单影只的身影,众人都有些愣了。 这是想干什么?玩长坂坡张飞一吼吓退百万兵那一套?! 但你这形象也不对啊! 就连监军都有些不明就里,以为此人是明朝想要说和而提前派出的使者。 在一片注视之中,那人轻轻策马来到众人面前,高声开口道: “大明皇帝前来视察朝鲜国都,诸位将士迎驾有功,每人赏百两雪花纹银!” 一众士兵:? 瞬间,人群陷入喧哗。 “视察?!不是说大明打过来是要将我们灭国吗?!” “一百两银子?真的假的!?这他妈都是我们好多年的饷银了!” “.” 监军闻言,顿时大惊失色:“放肆!分明是明朝不顾宗藩情谊,率兵侵略我朝鲜!尔竟敢在这里胡扯什么视察!” “左右!快将其给我拿下!” 监军带来的人刚想有所行动,但前方几棵大树后面却跳出几名朝鲜士兵。 这些士兵手中举着白花花的银子高呼道:“昨日我等迎驾有功,这是大明皇帝赏给我们的!” 看着前方那些人手里举着的银子,刚刚还喧闹的队伍瞬间寂静下来。 因为这些士兵里,真有他们的认识的面孔,不是明军找人冒充的。 霎时间。 无数目光看向骑在马上的那人。 “大人,真是来迎驾就有一百两银子可领吗?!” “大人,什么时候能发给我们?!” “大人.” 监军看着这副场景,此刻已是急的满头大汗。 他深知若是再任由对方说下去,那恐怕这三万人立刻便会哗变。 监军拼尽全力大吼道:“哪有什么银子!他是明朝派来的骗我们的!明朝怎么可能拿得出那么多银子!!!” 中年人轻笑一声,举了举手。 随着他的动作,身后城门被打开,接着十辆装满银子的马车从城门内驶出。 一众朝鲜士兵看着这些银子,瞬间眼睛都直了。 这银子不够给他们一人一百两分的,但是这些银子却证明了明朝并非诓骗他们。 而这个时候。 中年人从袖中掏出一抹明黄色卷轴,在众人面前缓缓开口道: “我不光给诸位看了银两,还带来了大明皇帝的圣旨,诸位不会不知道圣旨的分量吧?” “说了每人一百两,那就绝对每人都能领到一百两!” 监军已是面无血色:“放屁!我杀了你!” 但随即,他便被众人如狼似虎的目光所包围。 夺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 你他妈一个人杀了我们三万人的父母还想活? 瞬间。 李倧派来的亲信监军便被撕成碎片。 接着。 无数士兵又将目光盯向那些银子。 而骑在马背上的中年人看着目的已经达到,则是立刻又换了副严厉面容: “诸位虽迎驾有功,但却不可生出任何骚乱!否则谁若是惊了圣驾,别说领不到一两银子,还要请其余迎驾者将其一同斩杀!” 此言一出,骚乱的人群瞬间肃穆。 而这时,城内又是涌出一批负责维持秩序和分发银两的人。 刚才还准备攻城的朝鲜士兵,此刻对视一眼后纷纷老老实实排队领起了银子。 看着这一幕,马背上的中年人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刚才的那些言语,全都是陛下交给他的。 可以说,陛下料到了会发生的一切和这些士兵会出现的一切反应。 中年人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去形容这种天纵之才,只得摇头苦笑。 汉城,皇宫之内。 李倧正躺在一名侍女的腿上闭眼小憩。 这时,外面突然跑进一名急匆匆的官员。 听着动静,李倧睁开眼睛看向对方,平淡问道:“可是捷报传来了?” “主上!不.不是!是明朝皇帝把咱们派去的人全给收买了!” “你说什么?!” 官员赶忙外面正在发生的事全盘托出。 李倧听完之后,陷入沉默。 他看向远方,口中喃喃自语道: “明朝进攻的手段竟如此毒辣,是我没有想到的。” “他们竟然给士兵发银子?!” 第120章 放心,朕指鸭绿江为誓 沉默过后。 李倧不禁又陷入暴怒。 一方面是他擒杀明朝皇帝的目的没能达成,另一方面则是明朝皇帝如此轻易的就化解了他的杀招。 让他觉得自己在对比之下显得很蠢。 政变、夺权、将前朝老顽固打压的不敢抬头。 在短短几年内做到这一切。 李倧有着属于他自己的骄傲。 可现在。 他的这份自信与骄傲却是被无情碾压了。 不过在放肆发了一通脾气过后,李倧又很快平静下来。 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绝非平庸之辈,他知道无能狂怒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随即。 李倧立马开始思索起自己当前的处境。 首战失利,其实对整个局势的影响也并不算那么大。 那些战兵虽然被收买了。 但是他们能做的也只是不再对明朝皇帝动手,而非直接临阵倒戈转头攻打自己。 毕竟他们是朝鲜国都的战兵,而且全家老小还在都城里。 不过李倧也不会傻到说,去拿他们的家眷逼迫他们强行进攻明朝什么的。 他知道这样只会起反效果。 所以这一战的失败真的不会太影响到局势。 李倧手上还握有近三万精锐,这些人不会被收买,明朝皇帝手底下只不过万余人而已。 仅凭这些人是不可能攻破自己国都的。 按理说。 李倧只要老老实实的守住自己这座城就行,时间一长,明朝军队必然会无功而返。 但同时他也非常清楚一点:这个明朝皇帝是个有手段的! 他并非自己想象中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 所以他敢带这一万人前来,毕竟还会有所后招。 只是自己还没想到他会用什么样的招数来对付自己而已。 想到这里。 李倧叫来自己的一位心腹,当即吩咐道:“你拿着朕的信物现在立刻去找后金。” “告诉他们,明朝皇帝已经亲自前来朝鲜了,目前就在国都附近,把情况与他们说清楚,让他们立刻派兵过来活捉明朝皇帝!” “是!”手下心腹收到命令后立即离去。 李倧则是看了看明朝驻军所在的方向,眯了眯眼睛。 前两日后金说派大兵前来时,说需要一月时间准备。 但那时大家的目标是为了进攻东江军镇。 而现在若是后金知道了明朝皇帝在这,且身边就带了一万多人的军队,那他们必定会不顾一切的立即赶过来。 毕竟他们对生擒明朝皇帝的欲望,可比自己这边要强烈太多了。 短则六七日,多则十来日。 后金军队必会赶到。 到时候就是明朝皇帝再有通天手段,也插翅难飞了。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这短短几天内拖住明朝皇帝即可。 李倧继续朝手下吩咐道:“给朕死死盯住明朝皇帝,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汇报。” “是!” 与此同时。 城内。 朝鲜朝堂上以金德民为代表的忠明派又聚在了一起。 不同于上次聚会,这次一众老头的脸上已满是振奋,整个人都好像年轻了十岁那般夸张。 谁都没想到。 大明王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竟然直接就打了过来,而且还是皇帝御驾亲征。 更重要的是。 大明皇帝虽然只带了一万多人而已,但却是兵不血刃的就直接打赢了第一仗。 那这样的话,他们就要拼尽全力的去帮助大明皇帝了。 这些已经半只脚迈进棺材的老子们不用考虑也知道,这绝对是他们此生绝无仅有的机会了。 不管是为了心中的信念还是自身的那份利益,他们都要拼死一搏了。 就算最终没能帮助大明皇帝解决掉李倧,这场战事最后以和谈收场。 那他们这些人也能获得重返权力核心的机会。 而若是真直接除掉李倧了他们甚至都不怎么敢去想这点。 深吸一口气后,金德民率先说道: “除去各自府中的家丁之外,我们在城内所拥有的战力也不过几百杂兵而已,这么点人手肯定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虽然我们没法在军事上为大明提供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但在情报方面,我们必须要对大明鼎力相助。” 此话一出,屋内众人纷纷点头。 情报在战争中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像国都城内的具体军事布局、李倧嫡系的确切实力、这些天李倧一直与后金勾结 这些都是极为有用的线索,说不定便能取得奇效。 随着众人全部赞同,金德民也不再多说废话,唤来一名不起眼的中年汉子吩咐道: “我们今夜会想办法将你送出城去,你带着我们的印信去找大明皇帝,将所有的情报告诉给他!” “记住!务必告诉他李倧小儿与后金那边紧密勾结,现在肯定是已经把大明皇帝来到朝鲜的情报告诉那边了。” “一定要让大明王师提前做好准备,免得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是!”中年汉子郑重应下,随即转身离去。 而随着中年汉子离开,屋内剩下的一众老头脸上的兴奋在互相对望一眼后,也是慢慢转为了凝重。 他们也算是做到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了,接下来怎么办,就要看大明皇帝有多少能力了。 若是能在给李倧一个教训后再全身而退。 在众人看来,大明王师这次就没有白来,他们的努力也没有白费。 很快。 时间来到夜晚。 那三万来号朝鲜士兵也是终于领完了银子,每个人在高呼“大明万岁”后,动身返回都城。 虽说对于朝鲜国都里的一部分人来说,恨不得把这些吃里扒外的畜生直接给挡在城外射杀了。 但国王已经下过命令了,不能把这些人逼反。 所以他们也只能选择开门放行。 这三万原本浩浩荡荡出兵准备进攻大明的士兵,就这么溜达了一圈后,又非常黑色幽默的原路返回了。 而他们身上所发生的事,则是让城内除了李倧嫡系精锐外的其他守兵牙都快咬碎了。 不是哥们儿,那可是一百两!!! 我也可以迎驾!我也可以爱大明! 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喊出这般口号,但众人心中却是已然生出了不同的想法。 李倧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 口中虽然骂着这群丘八不知感恩:朕给了你们工作,你们却还想要饷银?! 但在外部内卷之下。 李倧还是老老实实的给他们补发了一笔俸禄,将人心给暂时压了一压。 这一切,着实是让李倧有点肉疼。 所以在他看向明朝驻军所在的方向时,眼中怨恨就不由得更深了些。 等到后金军队来了,他要把自己失去的东西变本加厉的给讨回来! 而与此同时。 金德民派去的那名使者,也是来到了大明驻扎的城池。 毛文龙在看过信印又问了其来意后,赶忙带着这人去见朱由检。 临时行宫之内。 朱由检听完此人所提供的情报,淡淡点了点头。 李倧那边和后金勾结是他早就有所预料的。 想必李倧已经把自己来到朝鲜的情报给后金那边送去了。 可能要不了多久,后金的军队就会开拨过来。 以朱由检的经验来推断,这个时间大概在一周左右。 至于其他所提供的有关城内布防的情报,对朱由检来说则没有这么大用了。 因为这座城,他从头到尾所考虑的就根本不是强攻。 想到这里。 朱由检也是直接开口对毛文龙吩咐道:“明日继续去发银子。” “不过这次发银子时,每人所给的两数减少,但针对的范围要更大。” “去告诉周围的那些城池中的百姓,只要按照大明的吩咐办事,就人人都能领到银子。” 毛文龙拱手领命。 他已经猜到了。 陛下此举。 肯定是想将朝鲜国内对大明抱有好感的百姓和士兵全给煽动起来,利用他们去攻破汉城。 毕竟对于陛下而言,这确实是一种用起来非常娴熟的手段。 而且他们从山东抢来的银子还剩下好几百万两,足够他们去发了。 想着这些事情,毛文龙开口询问道:“陛下,您是准备煽动朝鲜军民去进攻汉城对吧?臣提前去做好准备。” 但毛文龙没想到的是,朱由检面对着他的猜测直接摇头。 对于朱由检来说。 若是时间充裕的话,那倒确实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去解决朝鲜问题。 但现如今的情况下可没那么多时间给他去这样干。 他开口对毛文龙解释道:“明天只需装出我们准备带着这些人进攻的样子就行,演的越像越好。” “而真正的目的,还是逼迫李倧与我们和谈。” 和谈?! 听着这两个字,毛文龙眉头也是忍不住一跳。 若是真能与朝鲜和谈的话,那倒也算是不虚此行。 毕竟他们这一万多人也实在经不起太大折腾。 但李倧此人两面三刀,这次的事了了后,他必然会想着报复回来。 不过。 只要能通过和谈为东江镇换取一段和平时间的话,哪怕只有一个月。 那以陛下的能力,大明朝肯定会在这段时间再有大的跨越。 到时候再来收拾李倧也不迟。 就是李倧会答应和谈吗? 毛文龙开口询问道:“李倧会答应与我们和谈吗?” 朱由检语气淡然:“不必担忧,他会的。” 朱由检如此笃定也并非是空口无凭。 对于李倧这种通过政变上位的三流政客的心理,他太了解不过了。 只要自己的统治受到哪怕一点威胁,他心底就会产生惊慌的情绪。 即使抛开这点不谈。 李倧也必然愿意通过和谈之事来拖延时间,等到后金援兵前来。 只不过自己这样做了后会让他更痛快的答应。 毛文龙继续问道:“那陛下,所谓和谈.应是缓兵之计没错吧?” 朱由检再度摇头:“朕会趁和谈之时生擒李倧,然后用他的命,来攻开朝鲜国都的门。” 毛文龙: 眼神低垂的沉默了好一会儿后。 毛文龙方才拱手应道:“臣明白了,臣现在就去准备明日事宜!” 接着。 朱由检又对那前来送情报的中年人吩咐道: “你现在便动身返回城内,然后在城内散播传言。” “就说若是后金军队真的来围剿大明了,那可能还会趁机攻打朝鲜。” 中年人不明所以,但还是领命后快步离去。 而一旁的毛文龙看着中年人离去的背影,却是忍不住皱眉提醒道: “陛下,通过这种传言来离间朝鲜与后金之间的关系,恐怕不会起太大成效。” 朱由检轻轻摇了摇:“朕并不是要离间他们。” 有些事。 只要能对和谈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就够了。 “大明皇帝让我们去散播传言?!” 听着中年汉子带回来的消息,城内的金德民等人不由得怔了怔。 倒不是说这事很难办什么的,而是这个要求实在有些太简单了。 要是去传什么大明朝还有十万大军明日便至之类的谣言,去扰乱守城将士军心的话,那可能还有点难度。 但就这种说后金搞不好会顺带收拾的朝鲜的传言,真的太好办了。 他李倧又不是皇太极的爹,朝鲜和后金之间本就是纯粹的利用关系。 二者既有摩擦也有合作。 后金可能会对朝鲜出手,这不太正常了吗? 李倧自己也不会不清楚这一点。 大明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干?! 金德民等人想不明白,但却还是立马照办了。 翌日。 毛文龙等人开始按照昨日所吩咐的给附近百姓士兵发银子。 虽说李倧经常教育大家:明朝经常欺负我们朝鲜,都是一帮坏种! 但对于这些人来说:你别管明朝坏不坏,明朝是真给我们发银子了! 白花花的银子呐,到哪都能花那种! 于是在钞能力的加持下。 毛文龙很轻松的就拉起一支朝鲜队伍,在都城附近热热闹闹的聚集起来。 不仅如此。 他还让手下将领带着一批胆子大的朝鲜人来到城墙那里扔石头,砸中一块就给一两银子。 对于这些人来说,此举虽然有些对朝鲜不忠诚的因素在里面。 但是 那我问你。 现在有个机会。 朝着城墙扔石头就能轻轻松松挣个几十两甚至几百两,这是普通人辛劳一辈子都挣不来的钱。 你扔不扔?! 回答我! 而且。 朝鲜是我的祖国没错,那大明是不是也是我的祖国?! 从礼法上来说。 大明这个祖国是不是比朝鲜这个祖国还要更高一级? 那我听从祖国号令怎么了?! 城下的百姓越扔越起劲。 而站在城头上的李倧,此刻却是已然愤怒到全身颤抖。 他让手下盯着明军的一举一动,所以明朝那边一有动作,他便立即赶了过来。 当看到明军开始煽动附近百姓时。 李倧便已经猜测到对方想要通过这些泥腿子来攻打城池。 那时。 他甚至就已经就生出了派遣手下精锐去将明军全部震杀的冲动。 因为对于一个通过政变上位的国王来说,是绝对接受不了别人造反的。 哪怕只是有所苗头,都会刺痛他心中的逆鳞。 权力,是不可以露出一点破绽的! 更别提明军还已经有所行动了。 那群刁民竟然敢朝着城墙扔石头! 石头对城池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但对李倧内心的伤害却是巨大无比的。 今天有人敢扔石头,明天是不是就有人敢直接造反? 李倧不知道明军到底带了多少银子来可以经得住这样挥霍。 但他知道。 要是再让明军这样发展几天,那就是他把明朝皇帝杀了恐怕也挽回不了损失了。 因为对国王不敬的种子已经在众人心中种下了。 现在还只是一小部分。 过不了几天可能就会演变成几十万人甚至整个朝鲜! 所以他必须要快刀斩乱麻。 派遣精锐直接将明军屠灭,在现如今的李倧看来是最正确的选择。 随着城下的贱民闹腾的越来越欢,李倧甚至都已经忍不住要直接下令了。 但这时。 他的心腹大将李虎却是一脸凝重的走过来道:“主上,明军既然能击败后金军队,那便说明他们的实力不容小觑。” “若是我们现在就派出精锐与其硬拼的话,就算胜了恐怕也会元气大伤。” “到时若是后金的军队来到朝鲜……恐怕会趁机再对您不利!” 此刻李虎的这一番劝诫之语。 一方面是因为他本身就有这个担忧,另一方面则是今日手下将领的担忧让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正如同可以通过七个人认识全世界任何一个人一样。 昨日。 一个守城士兵听到这条传言,随即便将其说给了自己的上级。 而上级又说给将领,将领又传给李虎。 现在,则又由李虎传给给了李倧。 李倧听见这话,也是慢慢把愤怒从心中驱赶,继而镇定下来。 对后金那边,他自然早有提防。 他也知道。 后金之所以没真敢动自己,皆是因为自己手下那三万精锐。 有了这三万精锐,才能有朝鲜的数十万大军。 若是精锐没了,剩下的杂兵自然就不作数了。 所以拿精锐去跟明军硬拼,是万万不可的。 但李倧又实在无法接受明军在外面不断煽动百姓士兵,这对人心的影响实在太大。 两难之下,李倧只得绞尽脑汁的去想一些缓兵之计。 甚至说连跟明朝诈称缓和的计谋他都想出来了。 毕竟。 只要先把明军那边给稳住,让他们别再这样折腾。 那等到后金军队前来,一切就都万事大吉了。 但问题是。 如何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去提及此事呢?若是理由不够充分的话,恐怕明朝会识破自己的意图,随即闹的更欢。 李倧压下心头愤怒,回到皇宫内细细思索。 就在他苦思冥想之时,突然一名手下快步走进皇宫: “主上!明朝皇帝那边派来了使者,说想与您和谈。” “为表此次和谈诚意,明朝皇帝说到时他愿指鸭绿江为誓!” 第121章 尔在期待什么? 李倧听着明朝皇帝竟然要与自己主动和谈的消息。 心中先是一喜,紧接着又涌出极大怀疑。 他刚想去找明朝谈和来拖延时间,明朝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这未免也太过巧合,很难让人不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至于什么指鸭绿江为誓,李倧则完全没放在心上。 我读春秋的! 自己又不是不了解历史。 谁不知道。 自从司马老畜指着那条河发完誓后,所谓的什么这誓那誓全都是放狗屁。 但是。 当李倧向自己的手下询问完这次和谈的细节后,心中怀疑瞬间又被冲散了大半。 明朝皇帝竟然选择亲自与自己交谈,而不是派遣使团? 而且他还要在双方大军的见证下,与自己一对一见面?! 如此一来,很难让人不动心呐。 因为站在李倧的角度来看。 明朝皇帝愿意和自己单独会面,确实是奔着和谈来了。 否则他为什么要冒着危险这样做? 异地作战,明军的后勤补给肯定是跟不上的。 而且明军这两日大肆挥洒银子,都已经发出去几百万两了。 他们所带的银子,绝对不足以支撑他们这样一直发下去。 再加上明朝那边恐怕也听到了一些后金军队将至的风声。 所以,他们便想到了和谈。 或者说,明朝只有和谈才能有一线生机。 想着这些事情。 李倧开始在寝宫内踱起步子。 对于他来说。 虽然他已经看出来明朝皇帝对自己使出的缓兵之计,他只要不搭理然后再拖几天时间,明军就会不攻自破。 可问题是。 明朝虽然很急,但他比明朝更急。 若是再让明军狗急跳墙的闹上几出煽动民意的戏码,那他余生恐怕都睡不上一次踏实觉了。 趁着这次和谈的机会先把明军给稳住,确实是一次再好不过的机会。 李倧眯了眯眼睛,对手下亲信回复道: “去把孔有德那批人放了,随便找个替死鬼的将这事推到他身上。” “然后去告诉明朝使者。” “朕愿在明日正午与明朝皇帝在军民见证之下于城外会面,商讨和谈事宜。” 手下应道:“小人明白!” 看着手下离开的背影,李倧目光深邃。 和谈时随便答应明朝的要求,将时间拖上几日,一切便都大功告成了。 不过。 对于这次和谈,他心中却隐隐约约的有种说不出的忌惮。 李倧继续对左右吩咐道:“去将李虎喊来。” “是!” 很快。 李虎来到李倧寝宫之中。 对着自己的这位心腹大将,李倧直白开口道:“朕明日要与明朝皇帝会面,你遣人去通知后金那边。” “让他们再加快些动作,后勤辎重全部由我朝鲜提供便是。” 李虎皱了皱眉头,有些犹豫道:“臣下明白,只是主上那明朝皇帝狡诈多端.他突然约您和谈,会不会有诈?” “比方说阵前对您不利?!” 老实说。 刚才李倧顾虑的就是这点。 但一想到那个明朝皇帝只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而自己却正直壮年且有过数次实战经验。 李倧就不由得放下心来。 就算那明朝皇帝从登基开始就开始打仗,那也不过才两三个月时间而已。 这种战场经验,怎能和自己这种久经沙场的马上君王相比? 虽说通过明朝皇帝带兵救援了东江镇事实,可以大致看出来这个明朝皇帝并非不通武艺之人。 但其实只需稍作推断就能猜的出来。 这一切,只是因为情报问题,让明军出现的时机刚好打了后金一个措手不及,才导致后金被尽数歼灭。 总不可能是像话本里那样。 明朝皇帝带头冲锋擒住武纳格,然后整个后金军队被其所震慑,继而崩溃的吧? 李倧不相信。 因为李倧也是一名君主。 他知道在百姓眼中君主虽然是高高在上的。 但说白了,君主也是人而已。 既然这样。 那全天下的文治武功,还能让他明朝皇帝一个人给占完了不成? 心中虽然对此不以为意,但既然有所顾虑,李倧还是对此做好了后手安排。 他看向李虎道:“你说的这点倒不用太过忧虑。” “明朝皇帝明日若是真敢有所异动,那也是朕先动手擒住他,而不会让他乘了先机。” 李虎点了点头,渐渐放下心来。 “但是。”李倧话锋一转,继续道: “你刚才提醒的也没错,不论如何最坏的打算还是要考虑到的。” “万一,朕是说万一。” “万一明日朕真中了什么埋伏,落入明军手中,你就退回城内死守,将朕府库内的钱财分于精锐,和众将士一同齐心守城。” “如此一来,明军是绝对不可能攻破城池的。” “只要国都还在,他们也必然不敢对朕不利,朕最多吃几天苦头而已。” “等到后金军队一来,明军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李虎郑重点头:“臣下明白了!” 看着李虎离去的背影,李倧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连最坏、最不可能发生的情况都已经考虑到了,这下真的可以高枕无忧了。 这时的李倧再想起那所谓的明朝皇帝,嘴角忍不住勾起几分讥笑来。 真当朕看不出来.你想通过和谈来为东江镇换取发展时间? 可朕是绝对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不光不会给你任何机会,朕还会通过朕的智谋,让你带来的一万明军全部死在这里! 这,就是你不知天高地厚来进犯朝鲜的下场! 李倧脸上讥笑不断扩大,最终演变成狂笑。 方才在城墙上看着那些贱民造反的郁结也随之一扫而空。 因为除了他即将就要战胜明朝皇帝外,李倧还想到一件很好笑的事。 据《野史》记载: 唐太宗李世民也曾不自量力试图远征朝鲜,但刚来就被时任朝鲜国王一箭射瞎一只眼睛。 最终。 李世民不得不向朝鲜国王跪地求饶、俯首称臣才侥幸逃回大唐。 先不论唐朝的这个野史究竟有多野。 明朝的这个可是真的很快就要成为正史了! …… 翌日。 正午时分。 朱由检和李倧依照约定带着一批人马来到城外。 在一个合适的距离双方人马停下来后,两人骑着马慢慢向对方走去。 李倧其在马上,看着正慢慢朝自己走来的明朝皇帝,眼神微眯。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明朝皇帝。 明朝皇帝的身形比他想象的更要健硕挺拔几分,不过其人并未展现出太大的压迫感,反而看上去还比较亲和。 看来明朝皇帝和他猜测中的倒也大差不差。 不过李倧也并未因为对方年轻、平和就放松警惕。 他衣袍内穿了软甲,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按在腰部,慢慢策马向对方靠近。 若是对方敢有任何异动,那他腰间这把象征仪仗的配剑便会变成一把嗜血的利剑! 就这样。 在一众兵士的注视之下,李倧终于来到了和明朝皇帝只有一身之遥的地方。 看着对方平和的面容,李倧脸上浮起一抹笑容。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之前的事都是误会,都是奸人所为,大明朝鲜本质上还是两岸一家亲的。 却陡然发现明朝皇帝袖袍中滑落出一柄金瓜,二话不说就朝自己脑袋砸来! 李倧瞳孔一缩,他万万没想到明朝皇帝竟根本没有什么和谈的心思。 所谓和谈,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对方所布下的局! 然而此刻的李倧哪里还顾得上去思索这些?他下意识便想闪避那金瓜的砸击。 但一方面是对方出手太快。 一方面就是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李倧眼神与对方有所接触,竟不由自主的被对方气势所慑,从心底生出一股惧怕之意。 这种感觉,即使是他在面对皇太极时都未曾有过! 就是这么一个愣神,金瓜砸中李倧脑门,其人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而这时。 在远方骑马紧张注视着这里一切的李虎大惊失色,当场便想冲将上来救回自己的主子。 但李虎刚策马向前冲了两步,便注意到明军似乎是早就做好准备般,以更快的速度朝自己这边冲来。 李虎想起李倧昨日吩咐,当即一咬牙勒住缰绳:“撤回都城!撤回都城!” 他非常清楚,要是现在自己真带人冲了上去,那李倧才是真的必死无疑了。 朱由检看着撤回都城的朝鲜军队也并未下令追击,提起李倧便往明军驻扎城池返回。 那边。 李虎返回城池之后,不顾心中焦急,立马便按照李倧所交代的,给都城内的嫡系精锐分发钱财。 “明朝皇帝竟设计将主上擒走,其人实在歹毒至极,不顾任何伦理纲常!” “本将已于前两日便联系了后金,再过最多五六日后金军队便会赶到!” “我们只用守好城池,无需主动出击,到时和后金军队配合便轻松可迎回主上,杀死明朝皇帝报今日之辱!” 嫡系精锐发出爆喝:“死守国都!!!” 随着每名精锐都领到了饷银之后,朝鲜国都内的士气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看着这些神情激愤的精锐战兵,李虎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主上预料到了最坏的这种可能并为之做出了布局。 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只是守城然后等待后金军队到来便行。 以这些人的力量,守住国都简直是轻而易举。 明军是不可能攻进来的。 但对于城内的另外几万普通士兵来说,此刻的心情就有些不太一样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 若是放在以往,这些精锐拿大头饷银也就算了。 可现在。 我们只是去迎驾而已,大明皇帝都给我们发了一百两……现在你只给自己的嫡系发银子? 那我们是不是人? 众人默不作声,但却已是心思涌动。 不过对于李虎来说。 这么紧要的关头、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哪能注意到这些?! 大明所临时驻扎的城内。 李倧慢慢睁开双眼,恢复了意识,发现自己正被绑在一个不算太大的房间里。 在最初的惊骇过后,他又快速转为平静。 想起刚才发生的事。 李倧在默然片刻后,脸上突然浮出一抹惨笑。 刚才在大明皇帝对自己出手的一瞬间,对方身上所裹挟的气势给李倧内心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在那一刻,李倧就明白自己之前对大明皇帝的认知全错了。 虽然他也不愿意承认,但他清楚自己就是错了。 他知道。 对方身上的那股气势,是从尸山血海里一步一步杀出来的。 而不是自己所认为的那般,对方全凭侥幸走到今天。 所以。 他才能带领东江镇战胜后金、所以他才敢带一万人来朝鲜、所以自己才会一步步落入对方圈套继而被生擒 最为可怕的是。 对方来到这里只不过才两天时间而已。 可是却在一兵未动的情况下,利用计谋就让朝鲜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恐怕纵观整个历史书册,也找不到这样的事迹了吧? 这才短短两天而已!他登基到现在甚至都还不到三个月!!! 好!好一个大明皇帝! 我真是像一只可怜的井底之蛙般小瞧了你!! 带着几分疯癫的惨笑过后,李倧面色又慢慢重新归为平静。 自己是彻头彻尾的输给了对方不假。 但至少自己还赢了对方一手,那就是大势。 虽然这个大势跟他本人没太大关系,他赢的既可怜又可笑。 但政治就是这样,能活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赢了,就是赢了。 而对于大明皇帝,李倧现如今已是发自内心的佩服。 他极其清楚。 如果天下大势稍微往对方那边偏了哪怕一点,恐怕现如今的朝鲜就已经被灭国了。 但很可惜,大势所趋终非人力可能逆之。 能在这种情况下走到这一步,已经足够逆天了。 此事过后。 他会在自己的寝宫之中为大明皇帝立一块牌位,日日供奉、日日模仿. 李倧深吸一口气,不再多想,转而对着门外大喊道:“罪国小王李倧,求见大明皇帝!!!” 很快。 李倧被带到了朱由检面前。 看着自己身前的年轻面孔,李倧砰一声匍匐在地: “小王受身边近臣蛊惑,竟妄图冒犯大明天威,实则罪该万死!” “但现如今小王所造孽祸已成定局,还请大明皇帝给小王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小王身边的心腹将领李虎,其人常与后金勾结,如今眼见小王被擒,必然已经向后金通风报信乞求援助且会死守都城。” “恐怕至多不过三五日时间,后金数万大军便会兵临朝鲜,到时大明实在危矣!” 说到这里,李倧涕泪横流。 “如今.如今唯一的破局办法,便是小王在大明王师的押解之下先返回城内,稳住后金方面才可免此大祸。” “自此以后,朝鲜将和后金断绝一切来往并将其视为敌国,而大明任何号令朝鲜都必将遵之,莫敢不从!” “若是圣上您放心不过,哪怕派遣军队在都城内驻扎小王也绝无二意!” 说完。 李倧便跪伏于地不再言语。 他说的已经很清楚了。 就凭大明这一万多人,是根本不可能攻的破都城的。 而且后金那边要不了多久就会带着大军杀过来。 到时候后金大军一到,所有人必死无疑。 所以大明就算生擒了他这个朝鲜国王,从本质上来说也没多大作用。 哪怕大明让他去当叫门天子,李虎和城内那些嫡系部队也绝不会打开城门。 因为城真破了,死的就是他们了。 朱由检坐在位置上听着李倧的话,不禁皱了皱眉头。 本以为对方会提供一些更有价值的线索。 没想到说来说去全是这种废话。 他没有搭理李倧,而是对毛文龙吩咐道: “去通知周围城池里的百姓士兵,李倧谋反已被朕擒住,但都城之内却仍有人负隅顽抗。” “告诉他们,今夜与大明一起攻城,城破之后,皇宫里的一切钱财皆归他们所有。” “再让金德民等人去向城内那些迎驾士卒和其余普通士卒递个消息过去,李倧谋逆,已被大明剥夺国王之位。” “若是他们愿意配合大明惩处城内的顽固逆贼,那等大明破城之后,逆贼一切钱财同样皆归他们所有。” 李倧猛的抬起脑袋,不可思议的看着前方的大明皇帝。 这时,朱由检才终于又将目光看向李倧。 “至于李倧.待会拉到都城门前剐了,摧毁守城逆贼战心。” “微臣领旨!现在便去操办!”毛文龙拱手领命,随即快步离去。 而朱由检也是慢慢站起身子,看了李倧一眼转身离开房间。 李倧看着朱由检最后那个眼神,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对方什么都没说。 但那个眼神却好像是在极为平静的询问他: 尔在期待什么? 第122章 这可如何是好?! 看着刚才那个淡然的眼神。 跪在地上的李倧不由得全身都跟着剧烈颤抖起来。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对方竟然用这种方式来破城。 有用吗? 有用! 对于城外的那些贱民来说,只要有一小部分人响应了号召,那人群就会如同传染病般越聚越多。 但最要命的却不是这个。 而是城内的那些普通守城战兵。 李倧非常清楚,仅凭外面那些没有任何军事素养的百姓根本破不了城。 但城内的那些兵卒若是被煽动起来,整个都城却会在顷刻之间就有灭顶之灾。 如果李倧现在身处都城之内,且他知道明朝皇帝会这么做的话,他会立马想尽办法稳住那些人。 可现如今城内的临时负责人李虎,对于明朝皇帝的打算却是一点不知。 也许再过个一两天时间,李虎能通过各种风吹草动中察觉出一点端倪。 但那时已经没时间了。 明朝皇帝的一切布局背后都有一个字,那就是快! 快到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等人有所察觉的时候,却发现一切都已经晚了,败局已定。 绝望的情绪在李倧心中不断发酵。 他想起了自己往日的运筹帷幄、想起了高高在上、想起了荣华富贵 很快。 李倧的心神便被绝望摧毁。 被五花大绑的李倧开始像条蛆一般在地上疯狂蠕动,即使嘴巴里啃进了大块泥土也挡不住他的嚎叫: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以后全听大明的!我全听大明的!” “只要大明皇帝愿意放我一条生路,那大明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以后朝鲜就是大明最听话的狗!” 此刻的李倧说的这些话全都是发自内心的。 只要大明皇帝愿意饶了他这一次,他愿意从此以后做其身边最乖巧听话的忠犬。 哪怕就是后金那边再威逼利诱他,他也不会再动任何歪心思了。 不过。 李倧的嚎叫最终只引来了门外的侍卫。 那侍卫一脚将李倧踹翻在地,口中念念有词道: “叽里咕噜瞎叫唤什么呢?!” “杀了你,朝鲜也是我们的!” 很快。 随着大明军队的不断煽动,城外便聚集起许多附近城池的百姓和士兵。 这些人里。 只有一小部分是听说李倧谋逆被俘虏后,真心实意跟着明军一起去攻城的。 剩下的大部分都是抱着看热闹的想法凑过来的。 不过不管这支队伍实际战力和士气究竟如何,反正看上去是挺声势浩大的。 这一切自然是给城池上的李虎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他没想到主上刚被俘虏没多久,那边明朝皇帝就聚集起了这么多人来攻城。 急迫之下。 李虎也只得在城头上来回乱窜,勒令守城军队严防死守,绝对不能出现一点差池。 人嘛,情况危急之下情绪总是不可避免的会受到影响,变得暴躁易怒。 所以李虎的言语中便多了许多焦急与喝骂。 这并不是针对谁,即使是对自己手下的亲信将领,李虎也是如此。 至于那些普通的守城士兵,则更是如此。 李虎并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妥之处。 一则现在这种要命关头哪有心思去思考这些?! 二则越是地位高的人,便越认识不到自己会做错什么。 就在李虎来回调动军队看守城池之时。 城中仅剩的那十几名老头子却是已然收到了大明朝传过来的消息。 当明军直击国都之时,他们便已经打定决心要跟着大明干了。 而当大明皇帝生擒李倧时,他们更是清楚要一条路走到黑了。 现在这种情况不拼,那还等到什么时候?! 所以这边刚收到消息。 金德民等人便带着自己所能掌控的那几百名兵士,向一处李虎不在的城门冲去。 不出意外的,这批人在城门前被拦了下来。 “我们正在守城,你们要干什么?!” “李倧谋逆已成定局,大名皇帝传来密诏,只要你们现在愿意和我们一同擒杀李虎,城破之后不光另有赏赐,李虎那批人的钱财家当全部都归给你们!” 此话一出。 守城将领互相对望,眼神中皆露出犹豫神色。 见状,金德民继续火上浇油: “李倧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大明皇帝擒走,朝鲜败落已成定局!” “况且,若是李倧真能活着回来,你们觉得以他的性子,日后会放过你们之前的临阵止戈之举吗?!” “再看大明皇帝。” “仅仅是迎驾大明皇帝都赏了一百两,难道你们还怕大明皇帝不信守诺言吗?” 这话说完。 众人脸上的犹豫已经转为毫不掩饰的意动。 倒不是说金德民的话多有煽动性,而是目前血淋淋的事实就摆在这里! 金德民只是将其陈述出来了而已。 对视一眼后,众人一咬牙:“好!等大明开始攻城,我们就作为内应放大明军队入城!” 金德民长舒一口气,赶忙遣人将都城内部士兵已被策反的消息传回给明军。 那边。 朱由检收到消息之后,不做任何停顿,直接派人在都城前宣布了李倧的罪状,然后将其处死。 随着行刑开始,李虎及一众朝鲜精锐瞬间陷入惊慌。 他们没想到明朝竟然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而随着李倧被处死,明军的士气也达到了顶峰,随即一拥而上。 李虎那边刚想下令让奋力守城,城内却又突然传来躁动。 那数万士兵竟然选择临阵倒戈,将矛头对准了他们。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李虎心生绝望。 最终在满目疮痍中,他选择拔剑自刎,尸体从城头跌落而下轰然落地。 而随着主帅李虎身死,剩下的一众士兵及将领则更是战心全无。 接下来。 便是明军不费吹灰之力的进驻朝鲜都城。 与此同时。 都城的大牢之中。 孔有德等人这两人已经被打到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可此时听着外面隐隐约约的骚乱动静,牢房里的一众使者却根本没心思再去顾及自己。 这什么情况?! 难道说是陛下已经带人来到朝鲜,甚至说来到朝鲜都城附近了? 而此刻这是李倧在征召军队,准备去进攻陛下圣驾? 要不然,为什么会这么大的动静? 陛下能守住李倧的进攻吗? 无数种担忧在众人心中来回交替。 但此刻他们却偏偏了解不到一点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众人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直到金德民满脸激动的带人跑进牢房,孔有德方才强撑着爬起身子急迫询问道: “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我大明陛下登陆朝鲜李倧准备伏击?!” 金德民:“李倧已被陛下所杀!如今大明王师已经进城接管城防了!” “朝鲜,是咱们大明的了!!!” 众人:? 破城之后。 无非便是照例行事。 有功的行赏,有罪的杀了。 除了一部分人不太高兴外,剩下的几万守城士兵和周围城池被征召来的一众百姓都是非常兴奋的。 有些事不抢不知道,一抢才知道:他妈的老爷们竟然能这么有钱?!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李虎府中的一个小妾,一套首饰就价值数千两。 这是多少百姓劳作一辈子都换不来的。 不过现在这些东西可是着实便宜了他们。 大家一边快乐的抢着,一边高呼大明万岁、陛下万岁。 而剩下的大明军队则更加兴奋。 这些人虽没有一同加入收获战利品的队伍,但他们心中的欢喜,却远非常人可比。 所有人都没想到。 此次远征朝鲜竟是最终以这种结局收场,而且是在短短数日之内。 可以预料的到。 即使是在惜字如金的史书上,这份伟大的功业也会留下浓墨一笔。 因为这是一场彻彻底底的灭国之战!而且还是仅带着一万余人深入敌国、兵不血刃的攻破敌国都城那种! 纵观上千年的历史长河,这也不过是极少数天骄才能办到的壮举。 此刻。 毛文龙的一众手下也是忍不住开始揶揄起他日思夜想的封侯之事。 但对此,毛文龙只是老脸一红,并未接茬。 按常理来说,打赢一场灭国之战的功劳封个侯爵当当绝对是没什么问题了。 可毛文龙知道这场仗跟他着实没太大关系。 不光是毛文龙,其余一些将领也都清楚,这事跟他们都没什么关系。 甚至说有没有他们可能都不会对大局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所以。 刚才提起这个,也只是在庆贺时放松情绪的揶揄而已。 毕竟这段时间里,众人的内心可实在是太过紧绷了。 众人放肆庆贺,欢笑之声充斥了整个朝鲜都城。 不过朱由检并未加入其中。 这个时候。 他正在都城内的王宫内翻阅着朝鲜这些年来的文书,尤其是关于和后金方面的。 对于其他人来说。 灭掉朝鲜可能已经称得上是不世之功,合该不眠不休的大肆庆祝几天几夜方才罢休。 但对朱由检而言,朝鲜只不过是帝国前进路上的一颗小石子罢了。 你会因为走路时踢开一个小石子而感到骄傲吗? 更别提。 前方还有一块更大的石头在等着他,那就是后金。 也多亏朝鲜这几年和后金来往比较密切。 如今的汉城皇宫里,倒是存放着很多有关后金的各种资料。 朱由检看着这些资料,不停翻阅,并在心中思索如何对付后金。 毕竟后金军队要不了几日便会兵临朝鲜,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 都城之内。 除了那些已经事先允诺过的临城百姓和士兵之外。 大明王师一众上下的庆贺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陛下现如今都在不知疲倦的为了大明继续奋进了,他们还能沉湎在喜悦之中无法自拔不成? 更何况,所有人也都非常清楚,陛下为何这般殚精竭虑。 朝鲜虽然被解决了。 但后面还有个要比朝鲜难对付无数倍的后金在等着他们。 而现在,大明朝等于是直面后金了。 于是乎。 众人几乎是在一瞬之间步入正轨。 负责处理政事的开始处理政事,否则接管城防的开始接管城防,各司其职。 不多时。 随着众人一步步在都城内交接工作,就有一名手下脸色上带着几分担忧的找到了陈继盛。 陈继盛在东江军镇中,算是主要负责处理政务的副将。 虽然平日里也偶尔砍砍人什么的,但总体来说也是文官。 所以此时有政务上的问题,手下便第一时间找到了他。 看着手下脸上的担忧,陈继盛皱了皱眉头,询问道:“怎么了?” 手下脸色有些犹豫的回答道:“陈将军,目前咱大明在朝鲜有个问题,那就是咱们手头没多少银子了。” 陈继盛一怔,随即立马反应过来。 从山东抢过来的那批银子已经差不多发完了。 而破城后李倧皇宫内的战利品,和城内的那些官员将领财产,也都被给许诺了出去。 他们这些大明军队倒是不在意银子,但问题是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把李倧杀掉就结束的。 大明朝要从此刻开始彻彻底底的接管朝鲜,并且把朝鲜建设成对抗后金的有力战场。 这一切,都需要大笔大笔的银两。 沉默片刻后,陈继盛将这名官员拉到一边,低声开口询问道:“目前军中还剩多少银两?” “只剩下三十多万两了就是将李倧皇宫内那些剩下的杂七杂八全算上,最多折合下来也不超过百万两。” 听着这个回答,陈继盛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些银子如果放在东江镇那确实是笔巨款。 但是如今陈继盛的眼光也是跟着水涨船高了。 他非常明白这么点银子放在朝鲜,那是连个浪花都掀不起来一点的。 如果不能把朝鲜给建设好的话,接下来的局面会相当棘手。 近的有后金,稍远些的有山东、辽东地区的世家豪族在虎视眈眈。 这些人在听说朝鲜被大明占领后,必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朝鲜安稳发展的,期间势必会生出很多乱子。 而陛下也不可能一直留在朝鲜,到时候如果真出了什么事,那陛下处理起来就很可能鞭长莫及。 从哪里去搞钱呢?! 陈继盛陷入了沉思。 老实说,当手下刚刚跟他说缺钱时,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去抢。 抢一次山东豪族所带来的收获,那可是用其他方式奋斗二十年也弄不来的。 但这招只能用一次,山东地界经过上次的事后,必然已经大为警惕。 再想去抢的话,肯定无法轻易得手,搞不好还会付出惨痛代价。 那从朝鲜境内“弄”点银子出来呢? 这种想法也在思索片刻后也被陈继盛给否决了。 所谓“弄”银子,无非就是盘剥百姓或者巧立名目征税。 但现在这种情况下,朝鲜是绝对经不起这么折腾的。 刚刚攻下朝鲜,人心本来就不稳。 再加上外敌环伺,必然会出大乱子。 一时间,想不出来解决办法的陈继盛眉头紧促。 这可如何是好?! 请假一天,明天更新or2 今天状态不好,请假一天,明天恢复更新or2 《这个崇祯太过极端》请假一天,明天更新or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这个崇祯太过极端》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123章 你永远可以相信落榜美术生 就这么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儿后。 陈继盛最终还是先选择将此事给暂且按下。 目前大军刚刚攻下朝鲜都城,城中还有许多事情都急着处理。 缺银子的事虽然也比较紧急。 但说实话,大明朝缺银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要不然当年嘉靖皇帝也不会气急败坏的怒吼:“朕的钱!!!” 所以在相比之下,这事倒是显得不那么着急了。 面对着担忧的手下,陈继盛挥了挥手:“等我这两日思索思索再做决断。” 陈继盛的想法是。 等先把手头上的急事给料理完,然后找金德民那批朝鲜元老聊聊。 金德民这批人虽然这些年来一直被打压,但多少还是有点家底在的。 多的肯定拿不出来,但总能筹措出一点起步资金。 听着陈继盛的话,手下点了点头,刚准备转身离开,却似乎是又想起什么,继续开口道: “将军.要不然去询问一下陛下呢?陛下应该能想出一些办法来” 陈继盛看了一眼陛下临时行宫的方向,叹了口气。 陛下这几日的辛劳所有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别说从踏上朝鲜开始了。 就是从陛下抵达东江镇的那一刻起,又有哪天不是在奔波劳碌、日理万机? 若是性命攸关的大事,陈继盛肯定会第一时间禀报陛下。 但现如今缺钱之事,确实是没那么紧急的,并且他们这些人也能在一定范围上去解决。 总不能什么事都去麻烦陛下吧?那要他们这批人还有什么用?! 而且就算是将此事禀报给陛下。 陈继盛非常相信,以陛下的行事手段来说,搞钱的方式绝对是去“合法征收”. 这点大家都是深有体会的,毋庸置疑! 但现在的情况下,陈继盛却是根本不敢去折腾了。 陈继盛摇了摇头:“陛下事务繁琐,还是不要去给陛下徒增烦恼了,你去帮我约一下金德民等人,就说今天晚上我找他们有要事相商。” “是!” 很快。 时间来到晚上。 陈继盛在处理完手头上的一些急事后,便快步来到金德民家中。 面对着一众精神矍铄的老头子,陈继盛在寒暄过后直接说明了来意——借点银子。 对于大明的借钱,金德民等人欣然同意,生怕自己一个犹豫引起大明王师不悦。 害!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就是借钱啊,好说好说。 现如今大明已经成功收复了朝鲜。 那以后在朝鲜境内占据主导地位的是大明王师,而起辅佐作用的就是他们这批人。 如此一来,还谈什么钱不钱的? 说句政治不那么正确的话,有了权力还能没钱?! 最为关键的是。 金德民这批人实在是太想进步了。 他们非常想为大明做些什么,来让自己在大明中更有些归属感和参与感。 因为他们每个人都非常清楚。 在大明破城的这几天里,他们看上去很忙,但其实所忙碌的一切都不是必须的——纯纯躺赢狗。 现在能有机会为大明做事,他们怎么可能不拼尽全力? 当即。 一众老头子便将自己的家底一并打包给献了出来。 嗯.除了那些暂时不太容易变现的田亩与房产外。 十来个人一共凑巴出大概一百多万两银子。 陈继盛听着这个数字面皮也是微微抽搐。 一百多万两听起来不少,但实则真起不到什么大用。 在朝鲜现如今的情况下,这么点银子连个水花都砸不起来,最多在水面上泛起一抹涟漪。 但没办法。 金德民这群人近年来一直被不断打压,做到这一步也是实属不易了。 似乎也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金德民等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讪笑道: “将军不必担心.等局势安定下来过后,我等朽木便立即去变卖家中田亩住宅,好为大明排忧解难。” 陈继盛脸上挤出一抹笑容:“不用了。” 心里却是在暗暗苦笑。 我怎么能不担心?你们又不知道现如今的大明朝是何等内忧外困。 而且所谓的变卖田亩住宅,后面无非也要通过搜刮百姓给慢慢捞回来。 这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毕竟陈继盛非常清楚,忠明,其本质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奋斗而已。 他们是不可能像自己这批人这样,全心全意为了大明前进而不顾一切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都是又多出来了一百多万两的起步资金。 虽说仍是显得有些杯水车薪,但总不至于像最开始那般被动了。 就算这笔银子无法让朝鲜快速发展起来。 但陈继盛相信。 在原有的东江镇班底的努力下,朝鲜总不会生出什么大的乱子就是。 至于小的摩擦,那肯定是避免不了的,到时候再见招拆招吧。 另一边。 朝鲜的皇宫也就是朱由检的临时行宫之内。 虽然天色已黑。 但朱由检却仍在全神贯注的思考着接下来的大明的发展。 朝鲜已经被拿下来了,附近虽然还有后金和各大世家豪族在一旁虎视眈眈,但朱由检目前思索的重心并不是这个。 他所虑的,是如何让朝鲜数百万民众更快的归心、以及如何让朝鲜更好的反哺大明。 总体来说,都是战略层面上的。 在思索出一个结果后。 朱由检让人将毛文龙等人带进行宫,和他们细细讲述起接下来在朝鲜应该做哪些事。 毛文龙一众武将听着陛下所述的宏图伟业,皆是面露憧憬,恨不能现在就去执行。 而陈继盛及一众负责政府的官员,则是越听越心惊。 陛下所讲的各项政令可执行性都非常高,而且毫无疑问的会在短时间内大幅提高朝鲜的民生、武备。 但有个问题就是.没钱! 陈继盛从牙缝里抠出来的那些银子,顶多也就让朝鲜在陛下离开后维持一定程度上的安定。 要是再想去大力发展的话,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强行去做的话,必然会引起动乱。 可现在偏偏陛下已经规划好并准备付诸行动了。 陈继盛欲言又止。 他想在这个时候开口打断一下陛下好阐明情况,但此时若是贸然开口就显得非常不合时宜了。 陈继盛强行压下心头情绪,决定还是等会悄悄找他陛下,和他讲清楚状况。 不过。 陈继盛的异样自然是逃不过朱由检的眼睛。 看着陈继盛那没能掩饰太好的忧虑,朱由检直白开口问道: “陈继盛,有什么担忧的,但说无妨。” 霎时间,全场目光向陈继盛看齐。 迎着众人的目光,陈继盛身形一滞,随即就将心中犹豫清扫一空。 既然陛下问了,那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他朗声开口道: “陛下,经臣今日清点,圣驾之中所余银两已不足百万,臣今日又找金德民等人凑了凑” “可所能凑到的全部银两加起来,也不足两百万两。” “这些银子实在难以支撑陛下所谋大业,而如今朝鲜境内又是刚刚平定,实在经不起加征税收的折腾,微臣乃是为此惶恐。” 听着这话。 刚才还神色激荡以毛文龙为首的一众武将瞬间皱起眉头。 他们刚刚确实是没往这方面想。 不过这并不能代表毛文龙这些人顾前不顾后。 今天一整天的时间里他们都在接管城防、维护都城内的治安,哪有心思去考虑这些事情? 毕竟他们又没真正经手处理相关方面的事。 原来陈继盛担心的缺钱啊.那要不然再去抢一波? 尝到过甜头的毛文龙等人,第一时间便在心底产生了这个念头。 不过这种想法也只是转瞬即逝,所有人都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不能再胡搞。 听见这话的朱由检也是顿了顿。 老实说,他还真把这点给忽略了。 不过这个所谓忽略并不是真的忽略。 一方面是。 这几日事务实在太过繁忙,朱由检今天真没太在意这点。 不过最多到了明天,他便会过问起此事,也会给出相应的解决办法。 另一方面就是。 对于朱由检来说,搞钱实在是太简单了,简单到确实容易不自觉的忽略。 毕竟。 一个合格的政治家首先要掌握的就是搞钱,有了经济基础才能考虑上层建筑的事。 朱由检的搞钱手段自然也是五花八门。 比如说。 发行国债(偷)、合法征收(抢)、互帮互助(骗) 总而言之。 你永远可以相信落榜美术生的搞钱手段。 不过对于现如今的朝鲜和大明来说。 这几招在相比之下,都显得有些激烈,需要换一种相对怀柔的方式才行。 又比如说搁置争议,借钱发展。 面对着陈继盛和其余一众人等的顾虑,朱由检淡淡开口道:“缺银子的话,去借些来就可以了。” 众人:? 借钱? 找谁借? 就现在这副举国动乱的局面下。 整个大明朝又有谁能借钱给他们? 所有人对视一眼,一时间都是不太清楚陛下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沉默半响后。 陈继盛才又苦着个脸继续开口问道: “陛下,还请恕臣愚钝,臣的脑子实在想不出,现如今大明朝里有哪方势力愿意借出这么多银子。” 面对着陈继盛的疑问,朱由检并未责怪什么——底下人有底下人的眼光局限性。 不过这也好办,多通过具体的事来培养几次就好了。 他淡淡开口道:“朕没说在大明内部借钱,朕的意思是去找日本国借。” 朱由检知道,日本这个国家虽然幅员并不辽阔,但各种资源尤其是银矿却是不缺的。 就在当下这个时代。 日本便有一座规模极其浩大的银矿——石见银山。 这座银山的储藏量夸张到什么地步呢? 最巅峰的时候,全世界所流通的白银差不多有三分之一都出自这座银山。 而日本国内其余小矿山更是数不胜数。 日本国?! 对于现在行宫内的众人来说,听着这个国家的名字,心里不禁又是一惊。 身处东江军镇,众人怎么可能不熟悉日本这个国家。 多年以来。 日本虽然名义上崇拜大明、模仿大明。 不过私底下却和大明一直多有摩擦。 大明强的时候,他对大明比对自己亲爹还夸张。 而现在大明展现出颓势了,他又想着弑父了。 沿海地区层出不穷的倭寇就是最好的证明。 就连现如今的朝鲜,其沿海地带的一些城池也是饱受倭寇侵袭的困扰。 毛文龙等人在东江镇时就曾和倭寇交过不少次手。 所以众人都知道,这个国家是典型的有小礼而无大义。 这种国家,怎么会平白无故借给大明钱呢?更别提还是可以推动整个朝鲜发展的那么多银子。 就在众人疑惑之时,又听见陛下的声音轻轻传来。 “陈继盛,你准备一下,明日便带上朕的印玺与国书动身前往日本国。” “到了日本之后,便以大明的名义、以朕的名义向日本借钱。” 听见这话,众人心头闪过一丝明悟。 哦.陛下原来是准备拿大明和自己万金之体的信誉做担保。 这样的话,日本那边想必是应该会借点的。 毕竟对于这个国家来说,“小礼”上的表面工作还是愿意做些的。 “告诉日本德川幕府,大明向他们借银一千五百万两,两年之后还予他们两千五百万两。” “可以用朕的名义起誓,绝不食言!” 此话一出。 在场众人全都纷纷望向前往的朱由检,眼神中的不可置信已经称得上实质化。 ??? 最黑的高利贷也只不过九出十三归而已。 这种国与国之间的大笔借款,利息能高到这种地步? 两年时间,足足一千万两的利息。 大明怎么还?! 难不成陛下准备到时候再去抢世家豪族的银子来还这笔钱? 那这不还是等于饮鸩止渴,或者说拆了东墙补西墙? 陈继盛愣了半晌后,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还请您三思啊!这借贷利息如此之巨,大明朝如何又能负担的起?” 众人也是赶忙跟着跪地劝谏道:“陛下三思.” 所有人都清楚,这种利息实在太过吓人。 但若是不给出这么夸张的条件,日本那边恐怕又不会同意借款。 看着跪倒一片的众人,朱由检倒没什么太大的波动。 对于这些人来说,在面对超越时代的谋划之时,一时间肯定没办法反应过来太多东西。 不过还是那句话——多来几次就适应了。 朱由检声音高了几分:“我大明凭本事借的银子,为什么要还?” 众人纷纷抬头看向朱由检,眼中不解更甚。 “两年之后,出兵屠灭日本,到时所欠账目自然一笔勾销。” 众人:. 毛文龙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给咽了下去。 若是换了个其他皇帝,哪怕是当朝太祖来说这话,他都会嗤之以鼻。 现在的大明朝是什么情况?把命保住就不错了,竟然还想着去远征别国?! 做梦呢? 但这话却偏偏是陛下说的。 那似乎.倒还真有几分可能性? 别的不说,若是如今的大明朝能以现在的这个速度不断发展下去。 那陛下想必能在这两年之内扫平各地叛乱,将大明朝举国上下给拧成一股绳。 这样的话……那两年之后屠灭日本就指日可待了啊! 以大明朝举国之力去收拾一个倭国,还能收拾不过来? 想到这里,毛文龙忍不住暗自点头。 有一说一。 陛下刚才说的那番话,确实是有几分寻常人等难以理解的大道理在里面的。 我大明凭本事借的钱,为什么要还? 大明找异国借钱那是看得起异国。 对吧? 异国若是还想要大明还钱的话,那就实在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给钱的是你,然后想把钱要回去的也是你。 好事都让你一个人占完了是吧? 我看你他妈是欠屠了! 既然这样。 那我灭了你,不光欠的钱不用还了,你的钱和地也全都是我的了。 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 在朝鲜的这场灭国之中他毛文龙没出多少力,没能体现出自己的价值。 若是两年后向日本发兵的话,那朝鲜战场必然会成为主力。 到时候他毛文龙在这两年内要真把朝鲜建设的如火如荼。 那一旦灭掉日本。 别说是封侯了。 就是封个异姓王当当,也不是没有可能。 顿时。 毛文龙只觉得陛下的这个借别人的钱来发展自己的力量,发展完力量之后,再动手把别人打死的计谋。 简直就是妙不可言! 而一旁的陈继盛在带领片刻过后,也是大为后悔。 他原以为陛下所行决断,无非就是去抢世家豪族而已。 哪里能想到还能用这种办法去解决缺钱的问题?! 早知道的话,他早就去跟陛下谈及此事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陈继盛,本质上他还是为了大明好。 只是眼光和格局还没放开而已。 此刻,陈继盛虽然也觉得此举可行,但还是带着几分担忧的问道: “陛下,微臣还有一点担心的就是此举是否会影响到您与大明的圣名?” 听着这个问题。 朱由检脸上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意——你跟我谈名声我都觉得有些好笑。 把坏名声的人全杀完了,所谓的坏名声不就全都消失了? 更何况,朱由检要做的事是让世界只有一个大明。 那一时的坏名声,对于大明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正如现在全国各地的世家豪族造反之举,对朱由检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只不过是些许风霜罢了。 看着朱由检脸上的笑意。 在场众人对视一眼后,也是纷纷跟着出现笑容。 这笑容最开始还只是微笑而已。 但很快就演变成了哈哈大笑。 最终,又变为放肆狂笑。 朱由检看着众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有些事情,大家学的还是很快的。 对此。 他非常欣慰。 汉人做事,就是这样。 第124章 只攻不防,战力不详 翌日。 陈继盛起了个大早,然后便带着一众人马动身前往日本。 昨日陛下已经和他吩咐过了。 去到日本之后,主打一个百无禁忌、不择手段。 什么话都可以说、什么承诺都可以做、什么条约都可以签. 反正,把钱给弄回来就行。 而陛下这种推心置腹的交代,自然是让陈继盛一众人等极为兴奋。 一方面是,搞来银子之后就可以推动朝鲜快速发展,为大明朝的宏图伟业添砖加瓦。 他们这次搞钱之行实在是意义重大。 另一方面就是。 不管怎么说,众人还都是第一次以这种风格行事,这让大家不免觉得新奇。 不过这种兴奋在大家登上前往日本的船只后没多久,就被冲淡了许多。 虽然说,在出发之前大家就已经想好了找日本借钱的说辞。 但计划终究只是计划而已。 并不是他们去到日本哗啦啦说一堆话,德川幕府就会毫不犹豫的借给他们那么一大笔钱。 那可是足足一千五百万两银子。 即使放在江南世家老爷们眼里,这也是一笔不小的钱了。 具体怎么把这笔钱给弄到手,只有等登陆日本之后,再根据实际情况见机行事了。 朝鲜离日本并不算远,差不多几天之后就能到达。 想着这些事情,陈继盛坐在船舱内闭眼沉思。 另一边。 日本江户地区。 自德川家康建立江户幕府之后。 所谓天皇就已经成为了纯纯路边一条野狗。 现如今当幕府将军之位传到第三代核心人物德川家光手中之时,日本的一切大权更是被其一人独揽。 不过。 刚刚上位没多久的德川家光并未因此而自满。 他还在思索如何将自己的权力之位变得更加巩固。 同时也在谋划着如何将属于德川家的权力给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去。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德川家光应该会在日本执行闭关锁国政策,然后再不断加强中央集团,把所有权力全都收归江户。 因为这样才最符合德川家族的利益要求。 不过正如一只蝴蝶煽动翅膀会引发一场海啸一般。 周边国家发生的任何事情,也都会影响到德川家光心中对未来的谋划。 这几天里。 关于明朝军队登陆朝鲜的事,德川家光自然也是有所耳闻。 当听到这封情报的那一刹那开始,德川家光心中便有了不同的想法、同时他的眼界也跟着有所开阔。 兴许是日本对天朝上国多年以来的模仿学习已经深入人心,又兴许德川家光心中雄心壮志。 反正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原本心中所规划的闭关锁国政策便被冲淡了许多。 朝鲜够不够闭关锁国? 可这几年来,朝鲜先是被后金从后方长驱直入,现如今又被明朝从正面中出。 还有周边的那一众小国,够不够封锁自己? 他们生怕引起大国的一点注意,但还不是说被灭就被灭了? 由此可见,闭关锁国这项政策似乎没什么卵用。 只有不停的让自己强大起来,才能让权力一直顺利的传承下去。 而德川家光也非常清楚想让自己变得强大的最快办法,就是不断掠夺他国资源。 他派出去的那些浪人武士抢掠一次所带来的收获,可能是安稳发展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换来的。 想到这里。 身形并不算高大、留着月代头的德川家光站起身子,眼神微眯。 明朝皇帝刚登基没多久,我也是刚上位没多久。 明朝皇帝能在明朝颓势尽显的情况下,带着一支军队入侵他国。 虽然还不知道现如今情况究竟如何。 可是不管怎么样,这是不是代表着我是不是也能做到这般地步? 明朝可往,日本难道就不可往了?! 更何况日本现如今的情况,可是比明朝更适合走这条路的。 要适合的多。 自镰仓幕府开始,武士精神便在日本国民心中种下了种子。 到现在江户幕府的时代,武士精神更是被一步步发扬光大,慢慢演变为现如今的武士道。 德川家光相信,若是他真的放弃闭关锁国转走对外侵略路线的话。 必然会获得举国上下的支持,而日本也将在短时间内变成最为强大的战争机器。 很明显。 日本走这条路,只会变得比明朝更为强大。 为什么从千百年前起,日本就费尽心思、千辛万苦的派遣使者去向中原学习? 那是因为他们这个民族想要不断变强! 变强的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把每一个曾比自己更加强大的人给踩在脚下! 若是这条路能走成功的话,那说不得就连明朝都会被日本给踩在脚下! 毕竟。 对于日本的每一任统治者来说,他们对那肥沃的中原土地都是极为觊觎的。 无人可以例外。 谁能将那广阔的中原收入囊中,谁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下共主! 就算没人将这些事情给放到明面上给讲出来。 但德川家光心中也非常清楚。 从盛唐开始。 这在历任日本统治者心中,就已经是心照不宣的秘密了。 就看谁最先将这层窗户纸给捅破罢了。 不过。 这些事情德川家光终究也只是在心中想想而已。 更改国策这种国之大事,自然不可能脑子一热想到什么就去干什么了。 就连之前准备推行的闭关锁国政策,他也只是一直在心中不断推演,还并未真正付诸行动。 德川家光压下心中情绪,唤来一名亲信吩咐道:“近日多去收集些有关明朝的情报来,各方各面的都要。” 对于明朝近日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德川家光可是太感兴趣了。 他恨不得立刻就了解到明朝发生的一切,然后学习它、超越它、再将它踩在脚下! “是!”手下应声离去。 手下离去之后。 德川家光只身一人来到一间静室之中,抽出自己腰间随身携带的武士刀,开始细心擦拭。 这柄武士刀,乃是他祖父德川家康所留,珍贵无比。 所以即使是贵为一国之君的德川家光擦拭起来,都是极为细心,不敢有丝毫懈怠。 一套流程走下来后,时间已经过去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德川家光小心翼翼的擦去额头上的汗珠,接着又净完手后,才极为虔诚的将这柄刀放在刀架上。 恰巧此时,一缕日光穿进房间照射在武士刀。 锋利无比、嗜血无数的武士刀反射出一道寒光,直直映在德川家光脸庞之上。 看着闪出寒光的武士刀,德川家光挺直了跪坐的身体。 先祖留下的宝刀,会在我手中变得更加锋利吗? 明朝那边,最近这段时间里又究竟发生了什么? 很快。 时间又过了一日。 朝鲜都城之内。 毛文龙等人正在一刻也不得闲的处理城中各项事务。 而在都城之外,也正有一队留着金钱鼠尾的后金使者马不停蹄的朝都城赶来。 其实。 只要这队后金使者稍微停顿下或者说找人问下,就能知道如今的朝鲜都城已经变了天了。 但没办法。 谁让这些人太想进步了呢。 当李倧的人来到后金,将明朝皇帝已经来到朝鲜的情报告诉他们的那一刻。 整个后金便像是疯了一般开始集结大军。 他们这些使者更是一路连觉都没怎么睡。 就为了抓紧一切时间来到这里告诉李倧: 顶住! 再坚持几天我后金大军便会赶过来了,到时候必然生擒明朝皇帝!你只需要在城内按兵不动拖住他们就行了! 还有,千万别把主动出击,把明朝皇帝给吓跑了! 生擒明朝皇帝,那可是不世之功。 这就像骡子前方的那根胡萝卜一般吸引人,让人根本注意不到其他任何事情。 于是乎。 这队后金使者就这么来到朝鲜国都,然后被当场拿下——金钱鼠尾的发型实在太过显眼,想不抓都不行。 然后。 毛文龙便开始审讯起这队后金使者。 说是审讯,可毛文龙的手段着实有点粗糙。 糙到都已经活活打死好几个后金使者了,才想起自己好像连问题都没开始问。 不过这也有个好处。 那就是死了几个人后,剩下的后金使者很快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就把所有问题全给交代了。 后金那边对此次行动极为重视,在短短数天之内便集结起了五万大军。 这五万大军,差不多再过最多三五天时间,便会赶来朝鲜都城。 而且即使这些使者在来之前没有得到通知。 毛文龙也能联想的到,以后金对此事的重视程度,这五万人必然也只是第一波先头部队而已。 等这五万人赶到朝鲜后,后金必然还会派人不断增兵。 带着这些情报。 毛文龙不做任何停留,立马带着一众将领找到朱由检汇报道: “启禀陛下,刚刚从后金使者口中拷问出情报,后金那边已经集结起五万军队,差不多三五日便会兵临都城!” 听着毛文龙的汇报,朱由检轻轻点了点头。 但他的目光重心却仍还是放在面前桌案的地图上。 在这张朝鲜内部的地图上,记载着一些后金在两国边境上的军事据点。 毛文龙不觉有异,和其余一众将领对视一眼后,继续开口说道: “陛下,目前城中李倧的嫡系部队已经被全部清剿完毕,城中还剩下数万守军,粮草辎重一应俱全。” “再加上我大明过万精锐,只要依仗朝鲜国都城池之坚,后金军队实则不足为惧。” “而且马上冬日便要到了,后金异国作战后勤军备肯定得不到有效保障,久攻不下之后必然会黯然撤军。” “所以臣以为,只要我等现在去昭告全城,告诉一众战兵后金即将来犯,便可成功应对此次危机。” 毛文龙说完这话便不再言语,站在原地静静等待。 他这番话不是随便说的,而是经过刚才众人讨论过后,才最终将这个决策献给陛下。 首先。 朝鲜是肯定要守的,要不然大明王师费尽辛苦赶过来后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等于是为后金做了嫁衣。 其次。 从现实条件来分析。 都城是能守住的。 后金军队强大是不假,但他们更为擅长的还是野战方面。 攻城之事没有几倍兵力,其实是起不到什么大效果的,尤其是像面对国都这种最为坚固的城池。 像陛下这种带着一万人破城的壮举,终究是不可复制的。 所以不光是毛文龙。 在其他一众将领看来,目前最该做的就是赶紧让这座城进入战争准备。 但面对着众人期盼的目光,朱由检却是摇了摇头。 毛文龙等人的心思,他自然是清楚的。 不过战术上做了再充足的准备,也无法弥补战略眼光的不足。 以朝鲜都城为基准,将所有力量集中起来在这里守城,后金确实无法轻易破城。 但这会衍生出一个问题。 那就是山东、辽东地区的世家听到消息后,必然会出兵与后金勾结。 到时候或许能根据实际情况想办法杀出一条血路来。 但他来到朝鲜的一切布局就等于是全部前功尽弃了。 圣驾中的有生力量必然也会被消耗不少。 退而求其次。 就算是后金不选择与这些势力勾结,眼看城池攻不下后往后退兵,占据住其他朝鲜城池。 那他来朝鲜的布局依然等于全部白费。 因为朱由检很清楚,现如今大明只是攻破了朝鲜都城,实际上对朝鲜并没有任何掌控力。 后金可以在朝鲜跟他一直耗下去,他却没有时间跟后金多耗哪怕一天。 而且还有更为关键一点的是。 一旦守城,就会暴露很多事情。 比如这会让后金看清楚,现如今的圣驾队伍实际并不像外界想象中的那么强大。 说白了。 目前朱由检身边的核心班底,也只不过区区一万人而已。 面对着众人,朱由检淡淡开口道:“若是后金军队一旦踏入朝鲜,那不管他们攻不攻城,实际上大明都是输了。” “所以现在要做的,不是想着去如何守城,而是要让后金不敢踏入朝鲜境内一步。” 毛文龙等人听着这话,皆是皱着眉头互相对望一眼后继而立马快速思索起来。 他们原本还不太清楚为何陛下说,只要后金军队一踏入朝鲜,他们就输了。 但有时候很多事情就差那么一层窗户纸而已。 经由陛下一点拨。 这些人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缘由所在。 继而众人心中便是一惊。 还好陛下提前算无遗策,提前将各种情况都给考虑到了。 否则他们一旦真的傻傻的想着死守城池。 那到时候就算是有通天的手段和计谋,恐怕也不会再有什么用武之地了。 不过在这种紧要关头,众人也没心思去说什么歌功颂德的马屁之言。 想想如何对付后金,才是现在最该的事。 一众人等再度陷入思索。 而朱由检则是在前方静静坐着,等着他们开口。 很快,毛文龙便有了想法。 结合刚才陛下所说的让后金不敢踏入朝鲜之语。 毛文龙瞬间联想到什么,他忍不住向前两步,试探着开口询问道: “陛下,那我们是不是应该主动出击,利用情报优势打后金军队一个措手不及?!” 朱由检点点头,却并未直接同意毛文龙的请战要求。 毛文龙说对了一半。 大明现在是该主动出击,但却不是应该去进攻后金军队。 贸然进攻后金军队的话,只会让对方更快看清自己这边的实力,然后发起更大的反扑。 除非说。 大明一次出击直接把那五万军队给全员歼灭了。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大明现在应该进攻的,是后金安插在朝鲜边境的那些据点。 将那些实力并不算强的据点清扫掉后。 再广而告之的向后金宣传自己已经灭掉了朝鲜。 现在除掉这些据点,只是大明顺手而已。 让后金看不清大明的真正实力。 当然。 仅凭这一点还不够。 还需要再辅以一些其他的攻心手段,留给后金一方足够的想象空间才行。 这样一来。 才能让他们不敢踏足朝鲜半步。 事实上。 不管是战争中还是生活中,人实际上都不需要真的有多么强大。 只需要装出强大的感觉,或者说让敌人觉得你足够强大,就已经完全够用了。 只要能做到这一点,敌人自然不敢再轻易动手。 就如同别人在想要整你时,总不可能上来就把你往死里欺负。 必然是在试探出你的虚弱之后,才一步步变本加厉。 这不关乎什么计谋,而是人性如此。 第125章 皇太极:给我整不会了 朱由检招了招手。 毛文龙及一众将领便瞬间围了过来。 接着。 朱由检指着地图上的几处后金据点,明确吩咐道:“将后金这几处据点清扫干净,借此为后金与大明和谈创造条件。” 毛文龙看着那几处据点,瞬间就明白该怎么做了。 “陛下,什么时候动手?”毛文龙问道。 “现在。” 毛文龙神色一凛,心说陛下用兵果然神速。 “那臣立刻就去准备。” 朱由检继续道:“把剩下的那批后金使者放了,离开之前让他们看看我大明威严。” “臣遵旨!” 在众人操办下。 圣驾队伍中的精锐很快便在都城内集结完毕,端的是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姿态。 而剩下那些还没死透的后金使者则是被带出来,好好让这些人观摩了一下大明王师的气魄。 观摩完后。 和建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毛文龙等人,自然是不会放过炮制他们的机会。 办公事的时候顺便处理一下私人恩怨,老传统了。 这些后金使者被削去耳朵与那标志性的鼠尾辫。 然后又被逼迫着跪地喊出大明万岁的口号,接着才将他们放出城去。 看着众人狼狈逃窜的背影,毛文龙眼神微微眯了眯。 若不是怕这些人伤势过重死在了半道上,没能把消息成功带回后金去。 那刚刚就不会只是削去耳朵那么简单了。 而位于皇宫内的朱由检站在高处看着后金使者离去的虚影,则仍在深思。 光凭扫去后金据点和这些使者带回去的话,可能还无法让后金真正不敢踏足朝鲜。 不过下一步具体该怎么办。 还要看后金那边究竟如何应对。 若是后金那边表现出犹豫的话。 那朱由检便亲自下场,给后金再下一波猛药。 若是后金仍不死心准备进攻朝鲜,那到时便要再有其他变动了. 很快。 在后金使者被放出城后,数支大明精锐也是悄然出城。 等到夜黑风高之时。 这数支大明精锐如鬼魅般陡然向边境地区的许多处后金据点发动进攻。 所谓据点。 其实对后金来说也就是个临时聚居区,平日里做些传递情报之类的工作,每个据点人数大概在百人到数百人不等。 后金善武,能在边境生活的这些人虽然也能称得上全民皆兵。 但在已经身经数场硬仗洗礼的大明精锐面前,显然就有些不够看了。 因此只不过是一夜功夫而已。 边境地区的各大据点便已被清扫一空,并且带回了接近两千的后金俘虏。 除了派人去把这个消息告知给后金之外。 朱由检还命人带着这批俘虏大摇大摆的在朝鲜境内经过。 凝聚民心最好的方式就是打一场胜仗。 这么好的宣传机会朱由检当然不会放过。 朝鲜国内又是一片山呼大明万岁以及后金药丸不提。 做完这一切后,朱由检又带着毛文龙等人留在了朝鲜与后金边境附近。 他要在这里,注视着后金的一举一动,再继而随机应变。 与此同时。 后金都城,盛京。 皇太极与范文程站在演武场内,看着面前黑压压一片的数万大军,面容既庄重又肃穆。 在皇太极说了一些激励军心的言语、又发下去一笔出征前的饷银之后。 面前军队发出齐声爆喝:“明日出兵!生擒明朝皇帝!壮我大金!” 一时间,声势震天。 看着士气高昂的军队,皇太极点了点头。 又说了一些出征前必须的话后。 他和范文程二人便没在演武场多待,而是来到议事营帐之内,开始对着帐内地图不断推演。 五万后金大军,其中一万五千精锐,三万五千配属战兵。 再加上朝鲜那边的鼎力配合,生擒明朝皇帝已然是板上钉钉的结果。 毕竟。 根据切实情报来看,明朝皇帝就带了区区一万人而已。 就这一万人还是在异国作战,他们能翻得起什么花浪?! 更何况。 此次带队出征的,还是皇太极手下亲信大将,身经百战,绝对不会出什么差错。 在这样的实力悬殊之下。 就连一向稳健的范文程,都没把出征之事放在心上。 老实说。 当前些日子范文程与皇太极最开始听说,武纳格及一众后金健儿身死东江军镇时。 两人内心着实是有些震惊的。 再结合更早时候蒙古那边传来的情报:明朝皇帝除掉鄂尔多斯部。 两人不由得狐疑起来——难不成明朝真出了一个救世之主? 但当他们又收到明朝皇帝带着一万人就敢进攻朝鲜时,两人的心又瞬间落入肚子里了。 不管明朝皇帝先前究竟做出过何等壮举。 但现如今就是一步走错,满盘皆输了。 所以现在皇太极和范文程所讨论的,根本就不是这场仗该怎么打。 而是等后金大军擒住明朝皇帝后。 如何利用其天子身份来钳制明廷,迫使明廷向后金让出巨额利益。 除了这点外。 朝鲜也落入了二人的算计范围之内。 说起朝鲜,皇太极与范文程就不由感觉有些招笑。 区区一个小国,竟然妄图利用两个大国来为自己谋取利益。 你把自己当夜郎国了?! 之前后金和朝鲜还因为明朝的原因有所苟合,现在明朝皇帝都即将要被生擒了,还留朝鲜有什么用? 下一步,就是灭了李倧占据朝鲜。 再通过朝鲜地域之利,慢慢将整个辽东全给啃下来。 就在皇太极和范文程在帐内不断推演之时。 突然一名亲信将领脸色焦急的跑入帐内,俯身在皇太极耳边说了些什么。 听着手下亲信的话,皇太极眉头陡然皱起。 而一旁的范文程看着自己主子这副神情,也是猛然感觉心里咯噔一下。 但还没等范文程开口询问,就先听到皇太极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话语率先传来: “先生,刚刚收到情报,朝鲜国都已被明朝皇帝率军占领,李倧也被明军杀了。” “这这怎么可能?!”范文程顿时愣在原地。 明朝怎么可能攻占下朝鲜国都? 这才几天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可能破城? 就是李倧什么都不干,整日躺在皇宫内睡觉,也不至于亡国吧? 范文程瞪大眼睛看向皇太极,一时间只觉得肯定是情报错了,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但后者却是已然恢复了平静,轻轻点头示意消息来源没错。 范文程陷入沉默。 但在哑然片刻之后,他又收敛起心神,面色郑重的重新问向皇太极: “大汗,情报可能确定真假?!” 皇太极叹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明朝究竟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功攻破朝鲜都城的。 他甚至都不太愿意去承认这一点。 可事情就是发生了。 顿了顿后,皇太极淡淡道:“这一切,都是我后金使者在朝鲜都城内亲眼所见。” 听到这里。 范文程反而没有再继续慌乱,而是深呼一口气后镇定下来,开始在营帐之内来回踱步。 并在脑海中迅速分析起当前局势。 到了他们这种层次。 能被一则消息给惊到暂时失态,已经是颇为不易了。 事已至此。 范文程与皇太极几乎都可以肯定的是:李倧传过来的情报绝对有问题。 明朝皇帝所带人马绝对不止一万人。 要说在野战情况下明朝仅用一万人马成功擒杀李倧,那他们还能信上几分。 但仅凭一万人破城,这实在太过夸张。 除非说明朝早就在朝鲜布局了,现在过来只是验收成果而已。 但这不可能啊。 他们今年前才在朝鲜打完一仗,朝鲜内部很多忠明派都被清理掉了,明朝绝对做不到这种布局。 范文程实在是想不明白明朝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可现在血淋淋的事实就这么摆在眼前。 范文程只得将其归功于,都是李倧这个婢养的玩意在假传情报——明军实力恐怕极强。 而他李倧想借此驱虎吞狼,然后好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毕竟后金军队一旦兵临朝鲜都城,那时候就是想不打也不行了。 但想到这里,范文程又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皇太极看出自己心腹有所顾虑,开口询问道:“先生有何思虑?但说无妨。” 范文程此时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他坐下身子看着皇太极道: “按理说,明军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攻破朝鲜国都,那实力必然极其强劲才对。” “可他偏偏又将我后金使者给放了回来” 说到这里,皇太极也听明白范文程话里是什么意思了。 明朝既然能破城,那就肯定能知道李倧找后金求援的事。 若是明军真的实力强横,那就应该等后金军队进入朝鲜之时突袭后金军队,打大军一个措手不及。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带着几分“耀武扬威”的意思,把被活捉的使者再给放回来。 但这个猜测也有个问题,那就是他们不知道现在朝鲜境内的明军究竟是何情况! 他们没法第一时间判断出对方是不是在演他们。 皇太极坐正身子,问道:“那依先生之见,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范文程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先派遣大军向边境压去,然后再让我后金在朝鲜边境的据点即刻前往朝鲜打探情报。” “若明朝皇帝仅仅是凭借智谋除掉李倧,那我们便用武力硬除掉他!” “若明朝真有在几天之内破城的硬实力,那我们也只能退兵,吃下这个哑巴亏。” 皇太极思索片刻后点点头:“好!就依先生所言!” 只是。 他刚准备下令让大军先开拨至边境地区,就又有一名手下慌慌张张的跑进来禀报道: “大汗!我们在朝鲜边境的据点全被端了!有一两千人都被明军给俘虏带回朝鲜了!” “明军还特地放人带回来话说:如今朝鲜已经明朝领土,若我后金再轻易靠近,那他们就必将.” “必将什么?!”范文程蹭的一下站起身子。 “必将埋葬一切来犯之敌.” 听着这话。 范文程面皮一阵抽搐。 他猛然生出一股自己在被不断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后金刚准备去朝鲜,就收到朝鲜已经被灭掉的消息。 现在后金又刚准备去探探虚实,那边又收到明军主动出击的情报。 好像背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默默操纵着这一切。 一时间。 帐内陷入沉默。 范文程刚刚提出的先让大军前压至边境的计策,此时看上去也不是那么可行了。 将大军压至边境,那是在清楚边境安全的情况下才行的。 现在明知道明军已经有了主动出击的能力还去这样干,这不是纯粹在赌博吗? 兵者,国之大事也。 哪能经得起这般豪赌? 最终。 范文程打破这份沉默,他看向皇太极道:“大汗,我总觉得此事太过蹊跷。” “目前还是先选择按兵不动,派出一部分谍探前往朝鲜,摸清其中情况后再动手也不迟。” “最多半旬时间,便可彻底打听清楚明军来到朝鲜后到底做了什么。” 皇太极闻言,虽然觉得没能一举拿下明朝皇帝和朝鲜有些可惜。 但最近明朝发生的各种事情实在太过蹊跷,让他一时之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各种思量所带来的犹豫之中,皇太极最终还是下令暂且中止了此次军事行动。 并派遣大量朝鲜间谍前往朝鲜。 随着这群朝奸的出动,皇太极也跟着打定了主意: 只要探听到一点明朝实际是在虚张声势的风声,他就直接征调十万大军压入朝鲜境内强行攻城! 就算到时候明朝皇帝听见风声跑了。 那直接把朝鲜收入囊中也是大赚特赚的。 然而。 就在皇太极与范文程商议接下来该做哪些准备之时,又是一名手下闯进帐内。 看着这名脸色难言急迫的人,皇太极和范文程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再一再二不再三。 前面已经连着听到俩坏消息了,这第三个又是什么?! 但让二人没想到的是,第三条消息,竟然是一件大喜事。 “大汗!袁崇焕重新起复辽东了!” 闻言,皇太极与范文程对视一眼,二人脸上因明朝占据朝鲜而起的阴霾,霎时间便被冲淡了许多。 在皇太极的迟疑和犹豫下,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两三天。 此刻。 朱由检等人正在朝鲜边境的城池内,注视着后金方向的一举一动。 毛文龙来到朱由检身边开口道: “陛下,后金那边到今日依然没有任何发兵迹象,显然是已被您计谋所慑不敢轻举妄动。” “我等是不是该派遣使者,找皇太极商议和谈之事了?” 毛文龙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 只要能拖住皇太极两三个月时间,他便能将朝鲜边境整肃一新。 到时候,若是后金再想踏足朝鲜,那便会比现在要付出数倍还要多的代价。 那种情况下,后金必然会更加不敢再动手。 不过面对着毛文龙的询问,朱由检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他能看出来,后金之所以没有动作,是因为他们在打探消息。 就算现在他们答应了和谈,那最终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 等到后金刺探到足够的消息后,他们必然会再度大军压境。 所以若是想让后金真心实地的接受和谈,那就还需要再加一把火。 比如说。 他可以去找皇太极见面。 然后通过各种利益诱惑,先将皇太极给忽悠住。 如此一来。 就算皇太极后面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那一切也都已经晚了。 说白了。 不管是大明朝还是朝鲜,现在最缺的就是发育时间。 而朱由检就是要用各种手段,来争取到这份时间。 看着毛文龙等人,朱由检开口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派人去后金告诉皇太极:朕想与他单独见一面。” 毛文龙等人听见这话,心中一惊:“陛下,您是又打算.擒贼先擒王了?!” 朱由检再度摇头。 这招只在特定的情况下才有用。 若是真把皇太极给擒回大明的话,那负面影响绝对大于正面。 后金那边立马就可以借着为大汗报仇的口号集结起一批大军,以最为高涨的士气攻入朝鲜。 所以这次他与皇太极见面的主要目的,还是主打一个【骗】! 毛文龙见状,也不再多想,迅速领命道:“臣遵旨!” 另一边。 盛京。 当皇太极听说明朝皇帝想与自己各带二百人马在边境会晤之时,他第一反应便是直接答应了下来。 明朝是后金最大也是最重要的对手。 对于对手的最高统治者。 皇太极当然想要亲身看看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嘛。 就连范文程也不例外。 他身为后金第一谋士。 自然也很想亲自看一眼明朝皇帝,来判断判断外界那些夸张至极的传闻是否真的和其本人有关。 这样一来,才好切身实地的制定后续战略。 至于这其中是否有诈,皇太极毫不在意。 见面地点选在了一马平川的边境,周围没法藏匿伏兵。 到时候再穿戴好甲胄,必然万无一失。 最为关键的是。 皇太极能察觉的到,明朝皇帝想与自己见面,必然是为了和谈之事。 所以趁着这次机会探探明朝虚实,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虽然皇太极目前已经有几分确信,这个明朝皇帝是个人物。 但有一点他是自认为自己绝对领先的。 那就是人生阅历和阴谋诡计这一块。 前者自己三十五岁,明朝皇帝十七岁。 此为一赢。 后者就算明朝皇帝再雄才大略、再足智多谋。 但对于有些阴谋诡计,比如说两人对话中所挖极为不起眼的坑,他没经历过就是没经历过。 只要到时候对方稍微露出些许破绽或迟疑,自己必能察觉。 此为二赢。 一赢和二赢都有了,那三赢自然也是板上钉钉的了。 因此。 在答应了使者说出的见面请求之后,皇太极便立马清点出二百人马前往边境。 而等到使者回到朝鲜。 朱由检收到消息之后,也是带着毛文龙等人奔赴见面地点。 此刻。 一队人马从朝鲜方向出发,另一队人马从后金方向赶来。 当两队人马能互相看的到对方时,便第一时间极有默契的放慢脚步,只留两方队伍中居中那位慢慢策马向前。 皇太极骑在马上看着正不断朝自己靠近的年轻人,不由得眯了眯眼。 对于这次见面,皇太极极为重视。 毕竟见面的对象是明朝皇帝。 而这位皇帝,刚刚做到了在短短数日之内攻破朝鲜的壮举。 且不管他究竟是用何手段做到的,反正就是做到了。 仅凭这一点,就能让皇太极拿出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去对待这次会晤。 不过皇太极没想到的是,尽管自己已经尽可能高的去高估对方了。 但等真见面时。 皇太极却惊觉对方身上没有一点少年的影子,反而像是一名有着雄才大略的盖世君王。 这让皇太极立马紧张起来。 当然。 这份来自于内心的紧张,并不是从人与人的层面出发的。 到了他这个层次,已经不会被某个人或某件事给轻易影响到心神。 皇太极真正紧张的是,明朝有这种君主,对后金来说是一种巨大的威胁。 就连后方那些身经百战的将领,看着慢慢向前的朱由检,都是忍不住嘀咕道: “娘的,这明朝皇帝气势倒还真是不凡。” 范文程看了朱由检一眼,便知道那些听起来夸张的传言绝对真的跟此人有关。 日后再制定战略的话,要把明朝从天而降的这个巨大变数给考虑进去了。 接着身旁将领的话,范文程淡淡开口道: “明朝皇帝受天下供养,自然是要生的雄壮一些。” 刚刚那将领脸上闪过狞笑:“范先生,依我看,若是这天下供养加到大汗身上的话,只会更加雄壮。” 范文程脸上浮起微笑,其余一众将领则是哈哈大笑起来。 所有人都清楚,这次会面不管怎么说都是对后金有利的。 说夸张点,后金通过此次见面直接定下大局,也不是没有可能。 因为想在后金这地方做大汗。 除了要足够能打、足够有谋略…… 还要足够奸诈阴险——他们以此为荣。 正如他们的大汗皇太极就是其中佼佼者。 他们承认,明朝皇帝是有几分本事在身。 但说起奸诈,明朝皇帝肯定比不过自家大汗。 估计等会自己大汗随便说几句话,便能从对方口中套出很多信息。 而那时一旦确认明朝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演自己,明年的今天就是明朝皇帝的忌日! 很快。 在四百双眼睛的注视下。 皇太极与朱由检正式见面。 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皇太极收敛心神,将一切不该有的想法抛出脑外。 他已经想好了开场白。 并且他会跟着自己开场白,一步步试探出对方的虚实。 只要对方表现出哪怕一点虚弱之势,他都会立即发兵。 不过。 就在皇太极刚准备开口之时,对方一句轻飘飘的话却让他不禁愣了一下。 朱由检:“其实,大明与后金并不至于闹到今天这种地步。” “你我两国,本可以成为兄弟之国,共同进退。” 皇太极:? 现在这势同水火的局面下,你跟我说这话是几个意思? 挑衅还是什么? 皇太极皱眉看向对方。 老实说,他真没摸清楚对方在这个时候还说出这种话来,究竟是想干什么。 但等他目光落在对方脸上时。 却发现对方平淡的脸庞上并没有任何戏谑之意,反而只剩真诚。 真诚到就连皇太极的阅历,都没能从对方眼中看到哪怕一丝表演痕迹。 甚至说还给他生出一种,想要听对方继续讲下去的内心冲动。 若是装的,那这演技未免好的也太过了些?! 可如果不是装的,明朝皇帝说这话……又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皇太极被整的有些不会了。 第126章 忽悠瘸了 虽然最开始时有些发懵,但皇太极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他知道对方是想通过这种话题打断他的节奏,从而占据这次谈话的主导权。 皇太极心中警惕大起。 他非常清楚,这个时候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因为他与明朝皇帝见面的根本目的,是来探对方的底。 若是被对方给牵着鼻子走了,那还谈什么摸底? 所以面对着朱由检的话,皇太极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你我之间,就不必说这些没有用的废话了。” “还是聊聊明朝前两日对我后金据点动手的事吧。” “明朝此举,是想与我后金大规模开战不成?!” 说完。 皇太极眼神微眯,死死盯着朱由检的神情。 只要朱由检在接下来表现出哪怕任何一点不对劲,他都能立马察觉出来从而继续攻心。 然而让皇太极没想到的是。 朱由检没有回话,只是从眼神深处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失望。 这份恰到好处的失望显得是极为真诚。 当然。 这真诚是朱由检演出来的。 因为朱由检来到这里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骗住皇太极。 先抛出一个巨大的利益诱惑,却又不将其说明。 等到对方被勾起好奇之后,再将对方拖入自己提前设置好的陷阱。 也许过不了多久对方就能弄清楚这事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但那个时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朝鲜已经有了宝贵的发展时间。 果不其然。 朱由检的举动让皇太极陷入了深思。 原因无他。 如果说对方刚才的表现是叹了一口气,或者是做出其他什么再大幅些的动作。 皇太极都能立马察觉出对方是在演戏。 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说了。 既然演戏,目的肯定是为了拖延时间,而他也不用再等到收集够情报后再动手了。 直接大军压境,先打过去再说。 但偏偏就是这种眼神深处的失望,让皇太极一时摸不着头脑。 因为明朝皇帝给他的感觉是:后金与大明之间真的能成为兄弟之国。 但却因为某些事情导致搁置,然后明朝皇帝对此非常惋惜。 “他到底是不是在演我?!!” 这是此刻的皇太极内心最想弄明白的问题。 直觉告诉他对方可能是在演戏,但此刻的现实却又在他耳边说对方在演戏不太可能。 因为阅人无数的皇太极能看出来,刚才对方眼中的失望是真情流露。 他不太相信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能把自身情绪控制到这般地步。 世人往往都以为皇帝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但皇太极知道。 除了少数人外。 大多数上位者其实都可以说是喜怒极形于色——因为他们平日根本不需要隐藏情绪。 朱由检没有答话,皇太极也没再继续追问,只是继续默默盯着对方。 就这样。 双方的会晤一时之间陷入沉默。 而位于两边的后金将领和明朝将领看着这一幕。 虽然还不知道自家陛下(大汗)究竟说了什么。 但却已是瞬间生出不同情绪。 毛文龙等人有些紧张,因为他们知道陛下与皇太极见面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现在双方突然陷入沉默,这是何情况? 难不成刚一见面谈判就陷入僵局了?还是说皇太极察觉到了什么? 若是这样的话,那下一步朝鲜又该怎么办? 毕竟仅凭大明现有的军事力量,可是守不住后金进攻的。 紧张之下,毛文龙等人又不禁生出几分焦急之意。 范文程及一众后金将领看着这一幕,则是心头生出喜意。 远远的看上去,明朝皇帝似乎是被自家大汗几句话就给问住了,不知如何回复。 范文程与左右后金将领对视一眼,心中立马做出判断: 明军果然是在虚张声势! 这样的话,他们直接发兵进军朝鲜,朝鲜便直接就会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不过。 舞台正中心的皇太极此刻内心就没有众人这么多戏了。 他心中已经偏向于明朝皇帝不是在演戏。 所以他非常想搞清楚对方那句“兄弟之国”,到底是什么意思。 因为国与国之间,只有利益可言。 若是利益足够的话,别说后金和明朝结为兄弟之国了。 就是让他皇太极管明朝皇帝叫爹也不是不行。 当然,这一切是在利益足够的前提下。 现在的情况是。 如果后金真能与明朝结成兄弟之国的话,那便意味着这极为符合后金方面的利益。 结盟往往就代表着两国将会开放互市。 互市,这一直是皇太极所追求的。 一旦互市,后金就可以不用再花高于市价数倍的银两去买各种物资。 这其中每年能省下的银两数量,将是一笔天文数字。 这份利益确实足以让皇太极动心。 只是。 就在皇太极在心中思考如何打破这份僵局,把主动权拿回自己手中,顺便从对方口中套出更多有用信息的时候。 却突然听到那边朱由检淡淡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没得谈了。” 说完。 朱由检不做任何停留,策马转身离去。 他的动作没有任何犹豫,因为他知道皇太极一定会忍不住将自己刚才的话给问清楚。 说白了。 皇太极虽想跟他玩心理战,多少有点太嫩了。 果不其然。 皇太极看着朱由检果断离去的背影,下意识唤住对方:“等等!” 皇太极话音刚落,便认识到自己有些急了。 谈判中谁先开口,就意味着谁失去了主动权。 不过事已至此,皇太极也不再犹豫。 先看看对方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再做应对也不迟。 叫住朱由检后,皇太极非常直接的开口询问道: “你刚才说的兄弟之国,是何意思?” 朱由检看着对方:“明朝与后金,可以开放互市。” 短短一句话,就直接狠狠戳中了皇太极心中要害。 不过却也让皇太极变得更加谨慎了。 好处说完了,那代价呢? 总不可能你嘴上说一句两国互市,我就轻易信你吧? 而且与我后金互市,对你明朝又有什么好处? 或者说,你想从我后金这里得到什么? 皇太极可不信这世间会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事。 朱由检自然清楚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他顺着皇太极的心思继续开口道: “当然,明朝不会与后金平白开放互市,后金需要归还辽东地区所占城池。” “同时,朝鲜之事后金也不得插手,至于那些俘虏,明朝会在确定两国结盟之后,将他们放回后金。” 听着这话,皇太极稳了稳心神。 他面上露出一抹凝重,但却又在极为狡猾的试探道: “辽东地区已被我后金经营多年,说其已经是我后金领土也不为过,就连我也无法说将其割让就将其割让。” “所以辽东地区的城池,后金是断然不会让出的。” 说话时,皇太极目光紧紧落在朱由检脸上。 若是对方这个时候轻易答应下他的要求,那便说明对方根本不是真心实意想来商谈互市事宜的。 互市本就是明朝吃亏。 现在若是明朝连那些城池都不要了还答应互市,那岂不可以肯定其中有诈? 朱由检瞥了皇太极一眼,瞬间便清楚皇太极心中所想。 他淡淡开口道:“辽东地区的城池,我大明可以不要。” 皇太极眼中炸出精光。 “不过。”话锋一转,皇太极也随之再度打起精神。 “后金需与我大明联手,等到明年一同出兵平定河套蒙古,将蒙古诸部清扫一空。” “到时候河套地区的领土,左翼归我大明,右翼归你后金。” 话音落下,皇太极陷入沉默。 如果是为了蒙古地区的领土,再加上朝鲜这一大片领土。 那明朝确实有足够的动机来和后金商谈互市之事。 他看着朱由检,想从对方脸上看出什么破绽,但却最终无功而返。 最终。 皇太极搓搓手指,看向朱由检: “不得不承认,你提的条件让我非常心动。” “只是.若我答应你的条件,明朝什么时候与我后金签订后金条约并真正实行?” 朱由检:“一月之后。” 顿了顿后,朱由检看似无意的继续说道: “朝鲜内部目前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等处理完朝鲜事务我回到京城后,两国便着手商讨互市事宜。” 皇太极脸上浮现郑重,内心却不禁冷笑起来。 明朝皇帝,终究还是露出破绽了。 他暴露了自己将要离开的朝鲜的事实。 虽然这算是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但对方却是彻头彻尾的将离去的时间给暴露了。 这让皇太极终于放下心来。 因为站在他的角度和信息差来看。 只不过一月时间而已。 就算这段时间后金不向朝鲜发兵,朝鲜又能起多大变化? 难不成明朝皇帝还能用一个月的时间,将朝鲜边境给建的固若金汤不成? 而只要明朝皇帝一离开朝鲜,那到时候朝鲜已然还是后金的囊中之物。 当然。 在互市这个巨大利益的诱惑下,后金不会贸然对朝鲜动手。 但是却可以此为钳制,将朝鲜变成谈判筹码。 只要明朝那边有任何拖延互市的举动,他便立即向朝鲜发兵,里外里都是赚的。 至于明朝皇帝想要让后金帮忙发兵平定河套蒙古的算盘。 皇太极却是断然不会让其得逞的。 一旦两国真的开放互市。 那到时候后金只用不过一两年时间,就会变得更加强大。 仅凭自己的力量就可以轻易荡平河套地区,为何还要与明朝平分领土? 反正到时候想办法不断拖延就是了。 再者说。 皇太极也知道。 后金与明朝之间即使结盟互市,那也只能带来短暂的和平,两者终究还是要分出一个你死我活。 所以他怎么可能去帮明朝抢地盘,维护边境安稳?! 皇太极此刻算是弄清楚为何刚才明朝皇帝表现的如此真诚了。 因为对方打心眼里,确实是真心实意的想与后金结盟互市的。 但对方做出此举的根本目的,乃是为了给明朝换来几年喘息发育的时间。 只是对方想趁机壮大实力,他皇太极又何尝不是抱着这种目的? 皇太极再度看了朱由检一眼。 老实说。 对于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他打心底里欣赏甚至还生出几分佩服之意。 年纪轻轻就能做出远征灭国的壮举,还懂得纵横捭阖,用出让核心利益的方式来为自身换取发展空间。 种种手段,当真称得上是一位盖世奇才。 连自己这个年纪时也无法做到这一步。 如果对方是金人,那么他会想尽办法把后金的汗位传给这名年轻人。 但很可惜,对方是一名汉人。 还是一名永远无法为自己所用的汉人。 所以就算是心中再惺惺相惜,皇太极在算计对方时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用汉人的话来讲,这叫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朱由检道:“如你这般所说,后金与明朝确实能成为兄弟之国。” “我可以答应你不再插手朝鲜事务,不过我后金这几日被你抓去的俘虏的,等到你我二国签订互市盟约之前,必须将他们放归回来。” 朱由检点点头:“没问题。” 皇太极:“既然这样,那明日我们便先在这里签订一份国书,一月之后再正式缔结盟约。” 朱由检:“可以。” “签订盟约的具体地点定在哪里?”皇太极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说到这里,朱由检想起一个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被灭去九族的人名——袁崇焕。 他淡淡开口道:“宁远城外。” 皇太极心头一喜,但还是压制住自身一切情绪淡淡道:“好!” 这次简短的会晤到这里就彻底结束了。 皇太极对朱由检点了点头,随即策马转身离去。 而后金与明朝两方人马看着各自君主回来,皆是心头一喜:事成了! 皇太极回到队伍之中,将刚才发生的一切说给众人。 众人听完,心头先是震惊但随即便陷入欢喜。 虽说事态和众人最开始猜测的有些不太一样,但显然是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了。 至于那一个月时间? 给他就是了! 明朝皇帝又不可能一直待在朝鲜。 所以就算多给他一个月,他又能翻得起什么风浪?! 他也许可以通过计谋在几天之内骗开朝鲜都城的大门,但绝对没法让朝鲜在一个月之内彻底归心。 只要朝鲜无法归心。 那到时候就算是发生最坏的结果: 明朝皇帝所谓互市缔盟纯粹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其本人是想带着军队留在都城内死守。 那也根本不足为惧。 到时候后金只需先把朝鲜好打的地方给占下来,再慢慢耗下去就是了。 反正这片地界可是他们的主场,他们有的是时间和精力跟明朝慢慢耗。 连最坏的结果他们都能轻松应对,那此事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而另一边。 明朝一众将领听完陛下讲述,心头也是一喜。 一个月时间? 那可是足够做很多事了。 陛下刚才已经交代过了: 等陈继盛从日本带回银子后,便先给都城中的战兵发一笔饷银,派遣这些人去守卫边境城池。 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但以陛下谋略,怎么可能算不到仅凭银子还不足以让这些人彻底归心? 所以那近两千名后金俘虏,就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了。 他们的脑袋,会成为这批人最好的投名状。 交了投名状后,再派这些人去扫荡一波后金据点。 那到时就是他们想不齐心抗金也不行了。 如此一来。 后金别说是踏足朝鲜进攻国都了。 他们就连最外围边境上的那些城池,也没法轻易攻破。 因为马上就要到冬天了。 现在唯一要考虑的,就是陈继盛那边什么时候能带银子回来了。 或者说陈继盛能顺利把那么一笔巨款给带回来吗? 毛文龙想问一嘴。 但看着眼前的荒郊野岭,他最终还是决定等过会进城后再开口询问。 两方人马在简短交流之后,便朝着各自来时的方向退去。 此刻。 朱由检和皇太极看着对方已经有些虚幻的身影轮廓,互相点了点头。 对于刚才的谈判结果。 两方显然都非常满意。 月底了求个月票or2 如题,月底最后一天了,手里还有月票的读者大大们可以帮忙投个月票or2 《这个崇祯太过极端》月底了求个月票or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这个崇祯太过极端》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127章 别怕,就是借你们脑袋用用 与此同时。 日本。 陈继盛等人在登陆日本后。 不做任何休整便直接赶往目前日本的政治中心——江户。 而此时江户幕府的将军德川家光在听说明朝派遣使者来到日本后,也是不禁陷入了思索。 明朝可是好多年都没曾派使者来日本了,这次突然遣人来,是想干什么? 再加上他前两日才刚刚生出称量明朝的心思。 德川家光一时间也是非常好奇。 当即他便以一个较为隆重的礼仪,接待了陈继盛一众使者。 当德川家光听说如今的明朝已在新皇率领下将朝鲜灭国,并且直接将李倧处死之后。 跪坐在蒲团上的德川家光瞬间便坐正了身子。 继而立马带领屋内一众文臣武将,面容肃穆的向大明龙纛行了一礼。 并且。 德川家光还当场提出日本这边派遣出一大批使者,前往明朝深度学习的想法。 陈继盛对此自然是满口答应。 德川家光接着对陈继盛一众人等也是礼待至极不必多提。 在德川家光看来。 能用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礼,换取到向更强大的国家学习的宝贵经验。 简直就是血赚! 不过。 当德川家光听说了明朝想要找他借银子的来意后,瞬间又冷了下来。 当然。 只是心里冷,面上仍然热情那种。 老实说,明朝来借钱的诚意给的倒是满足。 又是以大明皇帝及整个大明的名誉做担保,又是给出高额利益,使者的态度也非常诚恳。 确实有个借钱的样子。 但这些条件却还不足以让德川家光真正动心。 两年一千万两的利息虽然确实不少,但对于盛产银山的日本来说,实际上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最重要的是。 明朝找日本借钱的举动,让德川家光嗅到了一丝虚弱的气息。 虽然还不知道明朝现如今究竟是何等状况,但这种举动却是能体现出很多东西出来的。 如果是一个足够强大的国家来找日本借银子,他们会欣然接受。 因为他可以趁机提出向强国学习,继而增强自身实力。 在德川家光看来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但对于弱国,他们不愿意! 明朝皇帝似乎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强大?或者说他能拿下朝鲜运气占了很大一部分? 又或者说明朝最近的一些反常举动,只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否则明朝皇帝为什么要向日本借钱? 对于一个雄主来说,想要搞钱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想到这里。 德川家光便没有直接答应陈继盛的借款请求,不过也没有直接拒绝。 他要等自己派出去的人探清楚消息之后,再考虑究竟要不要借钱给明朝。 这个时间,差不多要一个月左右吧。 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多从陈继盛等人身上探些有关明朝的消息出来。 他们有求于自己,必然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以好好的利用这一点。 另一边。 在结束与皇太极的对话后,毛文龙等人进入边境城池。 一进城,毛文龙就立马问出那个他刚才在心中思忖已久的问题。 “陛下,日本那边会乖乖把钱给交出来吗?” 随着毛文龙话音落下,其余一众官员将领也是立马把目光看向了朱由检。 虽然名义上还是借,但此刻众人已经俨然是把这份钱当成了大明应得的。 这些年来,日本放任浪人武士从大明边境劫掠走的钱财,又何止一千五百万两? 现在只是先收回一点利息罢了。 最重要的是。 你不给我钱,我怎么发展民生武备,又怎么在两年后去灭了你? 所以于情于理,日本都得老老实实的把钱给交出来。 抛开事实不谈,日本方面难道就没有一点错吗? 找你借钱是看得起你,别不知好歹。 不过。 众人对自己这份应得的钱,此刻心中还是抱有忐忑的。 事情没办成之前,谁也不知道最终结果会是怎样。 如果陈继盛没能成功带回来那笔银子、如果日本拖延了一段时间、如果日本在这期间耍什么花招…… 那接下来大明在朝鲜又该怎么办? 虽然众人都不愿意面对这种局面,但必要的准备还是要提前做好的。 听着毛文龙的询问,朱由检将思绪从刚才与皇太极的对话中收回。 对于日本愿不愿意借钱这件事,朱由检倒是也考虑过。 只不过由于这两天急着处理与后金和谈的事,他的重心并没往这上面靠。 现在倒是可以去着手处理一下此事了。 日本会顺利借钱给大明吗? 从那高额的利息以及各种承诺的诱惑,再加上江户幕府会有的一些小心思来看。 日本也许会答应大明的借银要求。 但这并不保险。 换句话说。 仅凭手头上的这些条件,还不足以让日本心甘情愿的把银子借给大明。 所以想要万无一失的话,那就需要再给他们加上一些压力。 只要一有压力,日本必然不敢不借。 因为作为过来人的朱由检非常清楚。 日本这个国家或者说这个种族,跟正常种族有些不太一样。 举个例子。 正常人被打了,要不然选择反抗、要不然选择虚与委蛇的臣服。 但有的人却会在被打之后,心甘情愿的拜服于你,对你极尽尊敬。 然后等从你身上学习到足够多的东西,让自己更加强大后。 他又会果断出手将你置于死地。 日本这个国家,差不多就是这个性格。 听起来跟卧薪尝胆有些像,但本质上还真不太一样。 因为勾践知道自己在忍辱负重。 但日本却是可以做到真心实意的去侍奉比他强大的国家。 在这个过程之中,他都生不出来太多反心。 甚至还能自己给自己不断洗脑,从当狗的过程中品出来几分快感。 这是典型的有小礼而无大义,或者说畏威不畏徳。 且不提这种极端慕强的心理究竟是好是坏。 反正对于现在的朱由检来说,他是可以利用这一点来达成自己的目的的。 朱由检看着毛文龙等人,开口道:“先回都城,回去以后再说。” 毛文龙等人点了点头,心中担忧却不免更甚。 陛下的反应让他们明白,仅凭巨额利息和口头承诺,终究还是不够保险。 那陛下又会如何处理此事?这事可没那么好解决。 毕竟日本远在异国他乡,大明无法对其造成太多的直接影响。 半天过后。 朱由检等人回到朝鲜都城之内。 一回来。 朱由检不等毛文龙等人发问。 便直接带着他们来到行宫之中,指着朝鲜国内的地图开口说道: “想要让日本老老实实的把银子借给大明,那就要从朝鲜边境入手。” “朝鲜沿海地带的几座城池近年来饱受倭寇侵扰,在这些城池附近的岛屿上就有数十处倭寇聚集点。” “大明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些倭寇据点清扫一空,接着再将这些倭寇的脑袋送去日本。” 毛文龙等人听着朱由检的话,瞬间明白了陛下意图。 日本这个小国的德性他们也是了解的,多少有点贱皮子在里面。 所以若是大明能清除掉朝鲜地区的那些倭寇,再将倭寇的脑袋给送去展览的话。 那在这威逼利诱之下,日本必然不敢再对借钱之事有所推辞。 搞不好还会多借点银子出来。 毛文龙刚才在路上时也想到过这种解决办法。 可若是想用这招成功达到目的,就会发现有一个难以解决的鸿沟挡在面前。 那就是那些小规模聚集的倭寇极难清理。 根本没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凑够威慑足够的倭寇脑袋给日本送去。 因为倭寇的据点,一般都在边境线附近的海岛上。 当他们听到有军队朝自己这边开拨的风声时,便会立即逃亡到海上或是其他岛屿。 等去剿灭倭寇的军队靠近之后,他们人都已经早跑没影了。 就算军队抱着泄愤的目的登岛,将他们的据点给砸烂烧光,实际上也起不到什么太大作用。 倭寇皆由武士组成,这些人平日里不事生产,生活来源主要靠抢。 跑路的时候,金银财宝之类的贵重物品,肯定是要随身携带的。 这样一来,留给剿伐军队的就只剩几间破房子。 废了这么大的劲,结果最后就捣毁几座茅屋。 而且人家还随时可以跑回来,重新再盖几间更好的出来。 这对任何一方势力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不划算买卖。 就连戚继光当年拿这群见状不妙就立即跑路的的倭寇,都没什么太好的解决办法。 要不然也不会到现在大明沿海地区还有那么多倭寇存在了。 同样的。 如果这批倭寇真那么好解决的话,原本的朝鲜也事绝对不会放任他们存在这么长时间了。 甚至说。 由于李倧一直无法解决这些倭寇。 但又想将受危害范围降到最低。 李倧政权和倭寇之间,隐隐约约还有种达成默契的感觉。 即:平时别抢朝鲜抢的太过分,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面大家可以一起联手去抢抢附近的商船,那样获利更高。 李倧此举,或许是想招安,又或许是想一步一步麻痹对方再一网打尽。 但现在都不重要了,李倧已经死了。 唯一留下的有用条件就是,朝鲜中的一些官员和倭寇有联系。 而对于目前的大明来说。 若是大明想要扫平周边倭寇,实际上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但这有个前提是,需要付出巨大的精力和时间。 这个时间毛文龙也不知道究竟要多久。 反正陛下好不容易争取来的那一个月,是根本不够用的。 不过毛文龙也清楚。 陛下说及清扫倭寇之事,肯定是已经做好了深思熟虑的。 只是这次,陛下会用什么办法来解决那批倭寇? 把他们叫过来开会?用利益收买?离间攻心?远交近攻?还是其他什么? 可这些办法好像全都没法在短时间内见效…… 而大明目前最缺的就是时间。 毛文龙和其他将领对视一眼,只见大家全都在皱眉深思。 显然。 众人都没能想出一个合适的办法去剿灭倭寇。 最终毛文龙也只得开口问道: “陛下,倭寇向来狡猾,一听到什么风吹草动便会逃匿至海上,极难追捕。” “臣等愚钝,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什么好的对策来缉拿他们,您可有圣意能指点臣等一二.” 话音落下,所有人全都眼巴巴的齐齐看向朱由检。 虽然如今这幅场面显得大家有些无能,但这也仅仅只是表面无能而已。 时间紧、任务重就先不提了,外面还有数个庞大的势力在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 而且最关键的是。 他们来到朝鲜满打满算也不过才几天时间而已。 这几天里,众人可是忙的连觉都没怎么睡。 这种情况下,诸葛亮来了都得说一句难办。 对于众人期待的目光,朱由检自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那些倭寇对别人来说可能确实难以料理。 但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一群小毛贼罢了。 倭寇喜欢跑?那就通过计谋让他老老实实的等着被杀便是。 朱由检直白吩咐道: “先派个人连夜去通知附近沿海一带的倭寇,告诉他们大明王师已经攻下朝鲜国都。” “而原朝鲜国王李倧却趁乱逃出都城,率人逃至海上,大明王师明日将出动军队追击李倧,让他们不必惊慌。” 毛文龙立即接话道:“陛下,您可是准备借着追击李倧的由头,趁机经过那些倭寇据点,然后对其发动突袭?” 朱由检点点头:“对,不过明日出兵有个事情需要着重注意,那就是即使真实出征的人可以不多,但声势却一定要够大。” “让那些倭寇觉得大明不可能为了他们那一小撮人,付出如此之大的代价出兵。” 毛文龙听完,和其余一众人等对视一眼后皆是同时涌出喜意:这招行啊。 朝鲜内部本来就有一些人和倭寇有联络,让这些人去给倭寇提前通个消息再合适不过。 事前收到消息,倭寇的警惕心便会减弱些许。 而等到第二天这些倭寇看到大明出动上百艘战船后,必然会更加放心。 一个倭寇据点也只不过生活着几十上百个浪人而已。 你说大明朝出动几百艘战船,就是为了去剿这几十人? 这放谁身上谁都不会信。 就算其中有些足够谨慎的倭寇察觉到事态不对跑了也无关紧要。 因为大明只需一趁着这次奇袭收割到足够多的倭寇首级来震慑日本就够了。 这样一来,日本不愿意借钱的担忧便瞬间烟消云散了。 他们的目的也达到了。 毛文龙深吸一口气,朗声回答道:“臣明白了,那臣现在便带人去操办此事!” 随着朱由检点头示意,毛文龙等人也是立马离开房间,着手准备相关事宜。 分散之前。 众人对视一眼,皆是难掩心中激动。 等日本的银子到了后,朝鲜便将彻底变成大明的国土了。 到时就算有后金在一旁虎踞,他们也有信心顶得住对方的攻势。 同时。 众人对陛下佩服的也是愈发紧了。 每次在绝境之中,陛下总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给出一个出人意料的解决方案。 而陛下所提的破局办法,往往又是最有成效的,正如同现在这般。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不禁对大明朝的未来充满期待。 在陛下的带领下,大明朝必将蒸蒸日上! 不多时。 随着毛文龙等人的劳碌奔波以及威逼利诱。 朝鲜原本的那些原本隶属于李倧的官员,很快又变成了大明忠犬。 朝鲜沿海一带的大小倭寇聚集点,也是很快就收到了朝鲜传来的通告: 朝鲜被灭了,李倧跑了。 大明王师明日要去海上缉拿李倧,你们不要轻举妄动,这事跟你们没关系。 要是乱动的话,万一等到明天被大明王师当成了李倧同党给顺手清理了,那可是就得自认倒霉了。 面对着这份通告。 大大小小的倭寇据点,对此大致展现出了三种不同的应对心态。 第一种是这边刚收到消息,那边接着就决定跑了。 明朝什么时候来的朝鲜?我怎么还没听到一点风声朝鲜就被灭了?! 反正不管怎么讲,明朝这种实力实在太过恐怖,我还是跑远点吧。 血别溅我身上! 不过这种属于极少数。 因为来来回回跑路挺折腾人的。 绝大多数人也没有这种听见一点风声不对,就立马离开舒适区的魄力。 第二种是这边收到消息,那边顿觉稳了。 明朝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朝鲜灭了,这实力这么强,总不可能看的上我这仨瓜俩枣吧? 反正他们已经说了出海是要去追击李倧,跟我们无关。 那就不必理会,老老实实在岛上睡大觉就是。 同样的。 这种也是极少数,大多数倭寇都没这么蠢。 第三种则是决定等明天摸清具体情况后,再随机应变。 这种心态在一众倭寇中,是最为普遍、同时数量也是最多的。 绝大多数人都等着看明朝的军队究竟做出什么动作,看完再根据实际情况决定跑还是不跑。 很快。 时间就来到第二天。 阳光普照之下。 数百艘威风凛凛的战船,借着去追剿李倧的名义从朝鲜沿海城池出发,声势极为浩大。 如此庞大的船只队伍。 以目前大明朝的实力,自然是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就凑齐配备的战兵水手、及一应辎重的。 所以这支船队可以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样子货。 不过对于大明来说,要的就是样子货。 由于提前得到了通知。 沿海地区的那些倭寇也是在船队出动的一刹那,就将目光聚集了过来。 最开始时。 这些人还有些紧张,想着明朝突然派遣军队,会不会是冲我们来的? 如果是的话,那我可得赶紧收拾细软跑路,免得落入明朝屠刀。 毕竟明朝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李倧打的抱头鼠窜,肯定不是什么善茬。 不过。 当这些人看到明朝一次性出动了数百支战船后,他们悬着的心瞬间就落入肚子里了。 看来明朝真的是准备出海去追击李倧了,要不然也不会出动如此庞大数量的军队。 这样的话,明朝船队从我们附近经过倒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总不可能这么几百条战船大规模出动。 就是为了灭我岛上几十上百个武士吧? 你敢说我都不敢信。 更何况。 砍头的生意有人做,赔本的买卖那可是绝对不会有人干的。 这么大手笔的出动军队。 若仅仅只是为了我们一座岛上的几十个人,那明朝得有多厚的底子才能经得起这般挥霍? 什么样的傻子会干这种事? 安心在岛上待着,让明朝军队过去就完事了。 万一乱动被当成李倧同党那可就不好了。 若是明军一小股一小股的出动军队,那才说明真的是奔着我们来的。 现在这种情况,根本不必担忧! 这是许多个倭寇据点内心最真实也最朴素的想法。 就像如果有人推着一门红夷大炮出来杀鸡,那鸡肯定不会认为这人是准备用这门大炮轰自己的。 它就是看见也不会躲 不过很快。 就有许多倭寇据点发现自己的想法似乎有些错了。 因为明军的船只在路过自己所在岛屿时,会突然跳出来一队人马,借口说什么搜寻李倧余孽。 可那些人在登岛之后,却根本没去搜什么李倧余孽。 而是手里提着明晃晃的钢刀,嘴角带着一抹嘲弄的笑意看向他们这些浪人武士: “别怕,我们就是借你们的脑袋用用,没有别的恶意。” 开学报道事情太多,请假一天 对不住了各位读者大大……今天开学事情太多了,搞到现在都还没搞完,请假一天or2 《这个崇祯太过极端》开学报道事情太多,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这个崇祯太过极端》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128章 小国畏威不畏德 仅仅是一天时间而已。 朝鲜沿海一带数十个倭寇据点就被清扫了大半。 这为大明带来了超过千颗倭寇脑袋的收获。 留着月代武士发型的倭寇首级很有辨识度。 这些头颅被明军一个个用绳子串联在一起,拎在手里那是相当惹人关注。 附近生活的百姓看着这一幕,不禁纷纷侧目。 要知道。 他们这些人可是多年来饱受倭寇折磨,为此家破人亡的数不胜数。 前两日众人就已经听说了大明王师来到朝鲜后给百姓发银子的作为,那时候众人对大明执政朝鲜就已经是心怀期待了。 喊句口号都给发几两银子,那真正忠于大明的岂不是以后就有一百两了? 现如今大明又以雷霆之势扫平倭寇祸患。 短短几天内做出这等利国利民的好事,更是让众人心神激荡。 几乎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大明就在朝鲜赢得了大量民心。 老百姓还是比较朴实的,谁对他们好,他们自然也就会拥护谁。 虽说还有一小部分倭寇流窜在外,这些狗操的玩意仍有继续作案的可能性。 但如今这种情况已经足以让许多民众大幅归心了。 毛文龙自然也是很解风情的。 倭寇的尸体不方便携带去日本展览,于是便就地留在这里送给朝鲜的百姓们泄愤了。 主打一个人尽其用嘛。 大明如今刚刚进入起步阶段,各种东西都得发挥出其最大的价值,浪费可耻。 做完这一切后。 毛文龙方才派人带着这些倭寇的首级,立马乘速度最快的船只向日本进发。 看着海面上快速向远方离去的船只,毛文龙长舒了一口气。 其实直到现在都没收到陈继盛那边传回的一点消息,毛文龙已经察觉到情况可能有些不对了。 不过现在有了这些东西,就不用担心了。 这种航行速度,差不多等到明天晚上这一批运倭船就能到达日本了。 然后差不多再过个几天功夫,就能在海面上看到陈继盛跟运银船一起回来了。 和毛文龙浑身轻松不同的是。 此刻远在日本的陈继盛着实是有些寝食难安。 他来日本已经两三天时间了。 但截至到目前,陛下所交代的筹银任务却还没有一点进展。 也不能说没有进展。 主要是德川家光的态度极其暧昧,给人一种又借又不借的感觉。 最让他感到愤怒的是。 德川家光这婢养的玩意还在不断的跟他玩花招。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就是。 昨日因为住所内有只猫对自己哈了口气。 德川家光就立马带人把院内所有的猫都杀光,然后态度极其诚恳的以此来向自己谢罪。 说自己养的猫对大明使者不敬,这是大大失了礼数。 当然,谢罪只是借口。 趁机带着重礼,收买自己使者团队中的边缘人物。 然后从这些人嘴巴里,了解到更多有关大明的隐秘信息。 才是德川家光的真正目的。 若不是自己这批人马忠诚度够高。 对方那边刚有动作,便立即有人向自己汇报的话。 那搞不好还真会让对方得逞。 想着这些烦躁事。 陈继盛揉了揉眉心,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思考着究竟如何才能让德川家光把钱给借出来。 就在陈继盛眉头紧锁之时,旁边一名手下凑上来说道: “将军,日本以这种暧昧的态度拖着不愿意借钱给大明,无非就是觉得我大明不够强大。” “只要让其知晓我大明天威,那以这群倭人的贱皮子德性,必然会老老实实的将银子给交出来。” 陈继盛挑了挑眉头。 手下说的这点他当然知道。 这两日来他也是不断通过各种方式,来强调如今的大明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大明了。 但仅仅是三言两语又岂能让人轻信? 必须得拿出实际的东西来才能让人信服。 目前的问题就是。 仅凭他们这些人,根本就对日本造不成什么威胁。 所以他们自然就无法切身实地的感受到大明强大。 陈继盛看了一眼手下,道:“依你之见,又该怎么样才能让日本知晓我大明天威?” 手下顿了顿:“将军,属下还真有一计,只是需要您用些手段。” 陈继盛:“但说无妨。” “您明日可先与德川家光说现如今朝鲜地带屡有倭寇侵袭。” “德川家光肯定会推脱说此事与江户幕府无关,并与大明致歉。” “到时您便借机说既然如此,那这些倭寇便由我大明顺手料理。” “然后我现在就回去向陛下言明此事。” “以陛下圣明,必然能想出来办法收拾那些倭寇。” “到时候等清扫完那些倭寇之后,日本也就不敢再推辞什么了。” 陈继盛思索片刻之后,也是慢慢点了点头。 这一来一回之间,虽然也会耽搁十来天时间。 但不管怎么讲,都比现在这样看不着半点头绪的耗下去要好的多。 现在这种局面下。 他宁愿犯错,也不愿什么都不做! 陈继盛:“你现在便返回大明,向陛下禀报此事!我明日便与德川家光周旋。” “是!” 很快。 时间来到第二天。 陈继盛和德川家光再次见面。 这次说起大明借银之事时,德川家光依然是顾左右而言他。 陈继盛也知道自己是在和自己兜圈子,于是在聊了几句后,他便转移话题道: “德川将军,如今朝鲜已是我大明领土,但据我所知,朝鲜沿海一带却仍有不少倭寇聚集,各地百姓都深受其害。” “不知这些倭寇是否和贵国有关?” 德川家光闻言立马坐正身子,言说那些倭寇都是少数败类,和日本绝无半两银子的关系。 继而他郑重向陈继盛等一众明朝使者团队道歉。 表示这事虽然和自己没关系,但自己作为幕府将军却没有约束好这些人,这是自己的过错。 而这时。 陈继盛则适时提出既然和日本没有关系,那大明接下来处理那批倭寇时,就不会手软了。 德川家光听见这话眼神微眯了下,不过立马就欣然答应了。 等到陈继盛等人离去之后。 刚才一同出席了谈话的谋士前田智秀站了出来,对德川家光说道: “将军,明朝使者刚才所说之事,恐怕是在虚张声势。” 德川家光点了点头,他自然也是看出来这点了。 倭寇、或者说浪人武士。 若明朝真有这个本事将他们清理掉的话,那又岂会沦落到需要找日本借钱的地步? 更何况倭患在明朝已经持续了百年时间。 发展到现在更是愈演愈烈,可以说已经成为了明朝沿海地区的心腹大患了。 明朝又怎么可能有实力在异国他乡去解决这份问题。 如果明朝真能办成这事。 别说是借钱了,他德川家光甚至可以把一千五百万两免费借给对方。 连利息都不要那种! 因为能向这种强大的国家学习的机会,可不是单纯用区区银子能衡量的。 但现在。 就算明朝给他把借款的利益再翻上几倍,他也懒得再搭理对方了。 原本。 在陈继盛没有虚张声势之前,德川家光心中还残存着一股犹豫。 即他准备先调研一番明朝如今的具体情况,然后再根据这个来决定最终要不要借给明朝银子。 不过在刚才的事发生过后,他已经彻底决定不借了。 弱者,怎么配向日本借钱?! 更何况如今的明朝真实情况,恐怕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再虚弱几分。 因为陈继盛刚才那般认真、夸张的演戏,说白了就是为明朝骗银子。 对于一个大国来说,这种手段着实是有些腌臜了。 同时,德川家光心中又不禁跟着生出一个念头。 对于中原那片广阔的沃土来说,明朝这种腌臜的政权,又怎么配将之占为己有呢? 想到这里。 德川家光看向一旁的前田智秀:“智秀,晚上安排一场宴席来招待明朝使者,让我幕府中的一众武士也都来参加。” 前田智秀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是!” 等到前田智秀离去之后,德川家光再度来到静室之中擦拭起那把他祖父留给他的武士刀。 之所以晚上要办一场宴会,是因为德川家光准备趁着这次宴会狠狠羞辱明朝使者。 这样干倒不是为了报复,或者说将这两日对大明的恭敬给讨回来什么的。 纯粹就是在日本文化里,强者羞辱弱者是应该的。 你比我强我可以极其恭敬的去对待你。 但我现在都知道你比我弱了,我不去羞辱你那不是不合规矩吗?! 正如丰臣秀吉在弱小时一度被织田信长蔑称为“猴子”一样。 连前世大名和他的先祖都会默认这条规则。 那德川家光更不可能在他这里断了这份传承。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喜恶可以决定的,这涉及到很多政治规矩。 不过。 德川家光举办宴会的目的也并不仅仅只是为了这一点而已。 他还有更深层次的考量。 他打算通过今天晚上的这场宴会,来更好的刺激出自己府中武士对外扩张的心。 只要成功的羞辱到明朝使者,那对于自己这边而言,必将极大的提升士气。 这样就可以为日后从明朝身上撕下一块肉提前做好准备。 毕竟弱者,可是不配拥有那片象征着正统的中原沃土的! 德川家光深吸一口气。 一时间只觉得眼前那柄先祖留下的宝刀,在自己手中陡然间变的更加锋利了。 很快。 时间来到晚上。 陈继盛收到德川家光那边送来的宴会邀请。 虽然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但在如今这种形势下,还是果断带着使者团队去参加宴会了。 让陈继盛没想到的是,今晚的这场宴会规模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再大上几分。 两方人马加起来,足足有好几百号人那么多。 不过虽然人多热闹。 但陈继盛却是一入席就立马警惕起来。 因为陈继盛非常敏锐的察觉到,这些白天还对他礼敬有加的一众官员武士,现如今态度已然出现变化。 无需等对方真正开口,从一些细微的眼神和动作中就能看出很多端倪。 陈继盛瞬间便明白了今晚的这场盛大宴会,极有可能是一场德川家光有意准备的鸿门宴! 而这场鸿门宴的最终打算,无非就是趁机羞辱他们这些人,再借机达到羞辱大明威严的目的! 陈继盛眼神微眯,摸了摸自己腰间的佩刀,又对身旁的使者团队使了个眼色。 今晚他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可能让对方得逞。 使者团队中的其余人看着陈继盛的示意,皆是默默点头回应。 他们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并不感到恐惧,因为他们有足够的底气去应对。 昨天就已经有人先一步回朝鲜去向陛下言明日本这里的情况了。 所有人都相信陛下那边收到情报后,肯定是有能力解决这里的问题的。 退一万步说。 就算德川家光今日不由分说将他们这些人给全杀了,那陛下日后也一定会为他们报仇。 霎时间。 在各种心思涌动下,宴席之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不过很快。 这种微妙就在酒过三巡之后被彻底打破平衡了。 一名脸色涨红穿着宽大武士袍的幕府武士似乎是喝醉了般,端着酒杯晃晃悠悠的朝陈继盛的方向走去。 随着这名武士的走动,整个宫殿也都随之陷入安静,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到了此人身上。 陈继盛看着对方歪歪扭扭的身影,一边面不改色的继续啜饮着杯中清酒一边握紧了腰间佩刀。 只见那边武士走到陈继盛桌前,带着几分醉意的笑问道:“大明使者,某这几日有一个问题十分不解。” “那就是以天朝上国之地大物博,为何这两日却偏偏要如此卑微的朝我日本借钱?” 话音刚落,此人身后武士就随之爆出哄笑。 陈继盛一把踢翻身前矮桌,抽出腰间砍刀就直直向此人面门砍去。 边挥刀边爆声喝骂道:“操你妈的贱畜倭奴,我大明问尔等借钱纯粹只是因为看得起尔等!” “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上来质问我大明天威?!” 刚才还醉醺醺的武士此时看见钢刀向自己看来。 瞬间又极其敏捷的向后闪避。 而随着这一刀落空,两方人马瞬间跟着抽出自身携带的砍刀和武士刀。 原本还热闹非凡的宴会,此刻已直接演变为刀剑相向剑拔弩张。 坐在主位的德川家光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微微皱起眉头。 他没想到。 明朝使者竟然能刚烈到这种地步,一言不合就直接拔刀相向。 连点小礼都毫不顾忌了! 在最开始的设想中。 方才那名醉酒武士只是打头阵的而已。 后面还有更多提前设计好的污言秽语,在等着陈继盛这批人呢。 陈继盛等人的举动,倒是有些打乱了德川家光的节奏。 这些明朝使者哪里来的胆子直接拔刀的?现如今他们可是身处在日本! 难不成我判断错了?明朝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虚弱? 可是不应该啊,明朝都已经沦落到需要向日本骗钱的地步了,这些人到底哪来的胆子?! 他们看上去,可不像是色厉内荏强行装出来的,反而是真准备为了维护国家威严不惜直接身死异国他乡的。 德川家光搓了搓手指。 虽然他目前还不清楚这些人有何底气做到这一地步。 不过事情既然都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那自然不可能半途而废。 德川家光微不可察的点了点下巴。 随即便有一名幕府中的高级官员猛然起身指着陈继盛等人喝斥道: “放肆!自你们这些明朝使者进入日本后我等便一直以礼相待,可你们却不顾礼法对我等拔刀相向!简直是欺人太甚!” “将他们全部拿下!过几日由我日本定罪后再遣送回明朝!” “是!”在场的武士发出齐声爆喝。 接着这些日本武士毫不犹豫的抽出武士刀,指向明朝使者。 能在将军幕府中当上武士的,全都是武力高强之辈。 以他们的实力拿下明朝这区区几十人,简直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而陈继盛等一众大明使者看着这副局面。 在对视一眼后已然全都做好了搏命准备。 他们就算是战死在这里。 也不可能落入这些倭人手里让他们给自己定罪的。 然而。 就在这双方人马即将要搏杀之时。 宫殿外突然有一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此人乃是德川家光亲信心腹,今夜并未参加宴会。 随着这人的突然闯入。 大明和日本两方人马也是没有第一时间砍起来,陷入僵持。 所有人的目光在此时都被闯入那人吸引,不知道其为何会在这种时候突然这么急迫的闯进殿内。 那人跑到德川家光面前,低声耳语了几句。 而德川家光听完这名心腹言语,瞬间脸色巨变。 德川家光脸上失态很快就消失不见。 不过当他再看向陈继盛等人时,眼神中的不可置信却是没有减弱半分。 你的意思是说…… 大明使者白天刚说完要去剿灭倭寇。 然后晚上就送来了一两千颗倭寇的脑袋?! 第129章 银子到手 面对着自己心中如此骇人听闻的想法。 德川家光根本不敢去细想什么。 不是! 大明既然有这种实力,那还专门遣人跑这么远找日本借钱做什么?! 难不成就单纯的只是因为大明天使那句:“找你借钱纯粹是看得起你”?! 作为日本的幕府将军。 没人比德川家光更清楚那些所谓的倭寇有多难对付。 因为那些浪人武士里,有一部分就是经由他手直接派遣出去劫掠明朝的。 这些人在被派出去后。 很多都因为来钱太快、再加上极难被约束。 直接就不听从幕府调令,真正落岛为寇了。 德川家光也曾试过派遣军队,给这些胆敢以下克上的浪人一些教训。 但每次要么无功而返,要么就是收效甚微。 可明朝.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处理掉这么多倭寇? 那明朝的实力究竟强横到了何种地步? 德川家光的思绪一时间被各种疑惑塞满。 不过此时的他是不可能有时间去理清这些头绪的。 德川家光听完心腹讲述后。 当即站起身子喝斥住那些准备动手的日本武士。 在勒令所有人回到座位上后。 德川家光来到陈继盛面前躬身致歉,然后便脸色匆匆的带着刚才那名心腹朝殿外走去。 他要亲自去看一眼那些倭寇的首级。 然后他才能真正确认这个令人震撼无比的消息究竟是否准确。 毕竟杀良冒功的事明朝可没少干。 现在再整出一个杀良冒倭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随着德川家光的离去。 殿内剩下的两方人马则是陷入了沉思。 方才闹事的一众武士:这什么情况? 羞辱明朝使者不是将军暗中示意的吗? 为何将军又突然叫停? 难不成将军还留有后招——他是准备通过这种一张一弛的方式,来更好的达到羞辱明朝使者的目的? 似乎只有这种猜测才最为合理了。 所有人都知道,既然羞辱明朝使者是已经提前做好了布局,那就不可能再半途而废。 想到这里。 一众武士虽然各自收刀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但看向陈继盛等人的目光却是更加阴狠。 只等着将军回来后一声令下。 他们就会把这些虚浮不堪用尽阴谋诡计,只为来日本骗些银子回去的明朝使者全部杀光! 该死的明朝使者,竟敢在江户幕府对着日本武士二话不说直接拔刀。 把堂堂幕府宫殿当成什么地方了? 若明朝还是盛唐时期的那个天朝上国,如此嚣张行事也就算了。 可现如今的明朝已经沦落到要靠行骗来筹措银两了,他们还有什么可嚣张的?! 这对于一众崇尚武士道精神的武士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弱者,怎么配向强者拔刀?做此以下犯上的大逆之举! 这群人必须要铲除殆尽,要不然就是对武士精神的亵渎。 而陈继盛此时却并未在意对面那些武士如狼似虎的目光。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到底什么情况?! 日本搞这一套是想干什么?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那费这么大功夫的意义又在哪里? 而且刚才德川家光那脸上的震惊和离开时的神色匆匆,可不像是演出来的。 陈继盛一时间也是陷入了迷茫。 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一件事。 自己这批人都能想到用朝鲜地区倭寇的脑袋来震慑日本。 陛下会想不到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 德川家光刚才之所以会如此震惊。 全是因为陛下已经把倭寇首级给送过来了、或者说采取了其他更加夸张的震慑手段? 陈继盛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些武士,神色平静的把刀给收了起来。 此刻,他已不似刚才那般激动与愤怒。 自己接下来最应该做的,是接着把这场好戏给演下去。 毕竟他可是白天才说了大明要着手荡平倭寇的。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倭国看看什么叫做大明天威不可侵犯。 想到这里。 陈继盛整个人都跟着放松下来。 而其余大明使者看着陈继盛神色突然间变得如此轻松,再结合刚才德川家光的异样,也是顿时明白了什么。 一时间,刚才还准备搏命的众人不禁跟着一起安心下来。 方才是想着跟这一众倭人拼死,而接下来要考虑的。 就该是怎么给他们整活了。 举行宴会的宫殿外。 德川家光提着宽大的武士袍踏着木屐一路小跑来到一处房间内。 看着眼前屋内那一串串留着标志性月代头的脑袋。 德川家光立马就明白这些脑袋的原产地来自日本。 绝非明朝杀良冒倭。 日本和明朝虽然人种相差不多,但只要相处久了还是能一眼看出差别的。 更别提这些脑袋里还有一些是他所认识的。 看着这些被神色各异的死人脑袋,德川家光此时心中的骇然已不是言语可以形容。 明朝的情况他虽然了解不多,但毕竟相距不远,总是有所耳闻的。 自万历皇帝起,明朝就已经有了亡国气象。 近年来更是一直在不断的走下坡路。 能撑到现在还没倒,纯纯就是靠底子厚再加上一定的运气成分。 可以说。 这两年的明朝在德川家光看来,就是亡国之象已经昭之于表了。 所以德川家光是万万没想到,就是在这种情况下。 明朝新登基的那位皇帝,竟然还能做到远征朝鲜将其灭国,再以极其酷烈的手段清理掉朝鲜周边的倭患。 如果单把一件事拎出来看,还能说其是运气好。 但两件事放在一起,还是在短短数日之内接连发生的,那就有些可怕了。 望着眼前的一串串头颅,德川家光不禁面皮抽搐。 倒不是说德川家光心中生出多大恐惧什么的,而是此刻他心中充满了一种异样的敬佩。 若是自己能派遣使者团队去明朝皇帝身边紧密学习的话,那日本岂不是也能强大到这种地步? 不不不! 不仅仅是强大到这种地步而已。 日本当下的条件,可要比近些年摇摇欲坠的明朝要好太多了。 德川家光相信。 只要日本能从明朝那里学到点真东西回来,那日本一定会变得比明朝更强。 想着这些事情。 德川家光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想通了某些事情般念头通达。 他不再犹豫,当即返身回到举办宴会的宫殿内。 而随着德川家光的出现。 原本气氛已经降到冰点的宫殿,瞬间被其将全部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之下。 德川家光脸色肃穆的来到陈继盛面前,深深朝其鞠了一躬。 这一幕陈继盛倒是有所预料。 不过陈继盛对面那些刚刚还在闹事的武士则是瞬间呆滞了。 将军大人竟然向明朝使者道歉了? 为什么?! 还不等人这些人诧异。 就看到深深鞠了一躬的德川家光直起身子朗声说道: “大明今日刚刚替我日本清理了一千多名流窜在外、不断作乱为祸四方的浪人武士。” “我代表江户幕府对大明使者就刚才之事表示深深歉意,还请诸位大明天使谅解一二!” 此言一出,满场寂然,方才那些武士更是一脸不可置信。 明朝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清扫掉这么多倭寇据点?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将军向明朝使者道歉似乎也就完全说的过去了。 德川家光说完,便立马转身看向最开始借着酒意闹事的武士: “混账东西,刚才竟敢冒犯大明天威!还不快滚过来向大明天使谢罪!” “嗨!” 那武士听见德川家光喊话,当即面容一肃,接着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圈一圈滚到了陈继盛面前。 他五体投地态度极其诚恳的拜伏道: “诸位天使,拙者方才因醉酒之故一时失了心智,竟妄图冲撞大明天威。” “拙者该死,还请诸位天使责罚!拙者绝无任何怨言!” 随着这名武士的跪地谢罪,在场其余的日本官员及武士,则是同样跟着纷纷跪坐直了身子面朝大明使者。 陈继盛看着眼前这些倭人,嘴角毫不掩饰的浮出一抹冷笑。 倭国是这样的。 总喜欢用这些表面上的小礼来迷惑人。 如果不是陛下那边足够神机妙算,料到了可能会有这一步。 那恐怕现在他们这批人已经被这群态度恭敬的倭人给砍成臊子了。 而且对于陈继盛来说。 在刚刚德川家光匆匆离去时。 他便早就做好了今日要大闹一场的准备,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接受什么狗屁道歉。 大明威严被冒犯,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 对于国家来说,面子上落了一点灰尘,那就要用血来擦。 更何况。 陈继盛还准备趁着这个机会多跟日本敲诈点银子出来,怎么可能将此事给轻轻放下? 面对着那名跪地求饶的武士,陈继盛二话不说抽出佩刀直直向其胸腹捅去。 扑哧—— 刀尖直直捅进对方胸膛。 德川家光只是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并未阻拦,同时眼底深处还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刚才之所以德川家光会在突然间念头通透。 全是因为他想明白了日本从今以后也要像明朝一样,走对外扩张这条路。 因为只有走这条路,才能让德川家的权力真正一直传承下去。 闭关锁国是没用的。 只要日本周边一旦出现一个强国,那日本国土安全就会受到极大威胁。 现如今的明朝就是最好的例子。 而现在眼前的这条人命。 就刚好可以成为最好的祭品——他可以凭借此事让幕府内一众官员武士,和他一起齐心走向这条路。 不过仅凭这一个人的脑袋,似乎还有些不太够分量。 所以在陈继盛当着众人的面杀死日本武士后,德川家光又开口对陈继盛说道: “天使,这名混账虽以身死却仍不能表明我日本对大明的歉意,一个时辰之内其家人首级便会一同送至天使面前。” “不仅如此,为了最大限度的表达诚意。” “我江户幕府还愿为大明再额外筹措五百万两白银,总计两千万两一同借予大明,利息不变。” “只是小国还有一个请求,那就是希望能派遣一支使者团队,跟随在大明皇帝身旁鞍前马后。” “还请天使看在小国态度诚恳的份子上不要拒绝!” 说完,德川家光又深深朝陈继盛鞠躬致歉。 随着他的动作,宫殿内其余数百名武士也是跟着站起身子。 不过这些人在鞠躬致歉时,心中却是思绪莫名。 今日之事。 对众人来说其实并不能称得上是耻辱,他们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个。 明朝有能力在一日之内荡平上千倭寇,那明朝使者来日本杀个人就不算是什么大事。 众人此刻心中所想的,乃是要让日本成为像明朝一样的存在。 既日后他们也能去明朝,当着明朝皇帝的面随便杀个人玩玩。 可以预料的到。 今日之事传出去后,只要稍加煽动,那日本举国上下必会奋发图强不断追寻明朝的脚步。 陈继盛看着面前这些向他卑躬屈膝的倭人,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算是将此事应了下来。 他本来还想逼迫德川家光、把刚才敢对大明使者拔刀的武士全杀了。 不过既然现在钱已经搞到了,而且还多搞到了足足五百万两。 那就没有必要在这里多浪费什么时间了。 朝鲜那边的各种困境,两千万两银子已经足够处理了。 至于德川家光和他那些狗腿子心中所想之事,陈继盛自然能看出来一二。 不过陈继盛对此毫不在意。 只要有陛下在。 那德川家光的下场最终只会和李倧一样可笑。 而日本的下场,却会比朝鲜要惨的多。 朝鲜只不过是和大明阳奉阴违而已,可你区区倭国竟然敢起噬明之心?! 至于所谓的派遣使者跟随陛下身边学习,陈继盛更是嗤之以鼻。 这边离开日本,陈继盛那边就会把日本使者丢尽海里喂鱼。 什么档次,也配跟在陛下身边学习? 等料理完朝鲜那边的事务后,腾出手来第一个收拾的就是日本。 而这一切,差不多只要两年时间就会生出一个分晓。 到时候,大明会给日本一个惊喜的。 最近写的不好,请一天假调一下状态 最近写的感觉有些不太对,作者自己也认识到了。 请天假调整一下状态or2 这部分剧情尽快跳过,争取后面写的出彩! 加油!冲冲冲! 《这个崇祯太过极端》最近写的不好,请一天假调一下状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这个崇祯太过极端》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130章 区区几十万刁民 日本对强者的敬意是绝对足够的。 正如后世的五星上将麦克阿瑟可以践踏一切规则教裕仁天皇握爪,而后者还十分荣幸的为此拍照留念一般。 现如今的德川家光在亲眼观摩完那千余颗倭寇首级后。 也是不做任何耽搁。 连夜便从江户府库之中调拨出两千万两白银,然后一路将大明使者十分恭敬的护送上船。 虽然两千万两这个数字听起来有些夸张。 虽然别人杀了自己的人,自己还发自内心的表示尊敬这事听起来有些离谱。 但对于坐拥数座银山、以及现阶段带着几分畸形武士道精神深入脑髓的日本来说。 这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近年来。 日本一直有一个比较尴尬的困境就是国内银子实在太多,多到根本花不完那种。 而其国内生产力总和,又不足以支撑这么多的白银储备在国内健康流通。 这就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通货膨胀。 身为幕府将军的德川家光也曾尝试过通过对外贸易,来缓解一下这个听上去有些幸福的窘境。 但由于他的两任先辈在执掌日本时,一直奉行闭关锁国政策,造成对外贸易方面一直非常薄弱。 所以此举就没起到什么成效。 不过对现在的日本来说,倒是不会再有这个烦恼了。 明朝在日本的所作所为,将会彻底让日本走向对外扩张之路。 德川家光能感觉的到。 因为明朝昨日之举,幕府中那些原本坚定支持闭关锁国的顽固派,心态此时也是已然发生了变化。 而这样一来。 那些原本存放在府库内的无用银两,便将会成为日本对外扩张的最好利器。 想到这里。 看着已经开始离开港口向远方航行的明朝船队,德川家光又朝着他们鞠了一躬。 他真的要谢谢大明。 随着将军的弯腰,一众前来一同送行的幕府武士也是一起跟着致敬示意。 这种持续了好一会儿后,德川家光方才慢慢直起身子。 此刻。 德川家光看着自己身前这一众目光凛凛的幕府武士,心中豪气瞬间迸发。 从这一刻起。 闭关锁国、固步自封对于日本来说,就已经彻底是过去式了。 接下来日本要走的,将是.军国之路。 对,就是军国道路! 德川家光对自己脑子里突然间灵光一闪的这个词语,感到非常贴切。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一旁心腹谋士前田智秀开口道:“多往明朝派些谍探过去。” “让这些人携带足够多的白银,到了明朝后便立即着手于收买当地的官员、百姓,从这些人口中套到足够多的信息。” “明朝到时若是不愿意教,那我们就自己学。” 前田智秀身形猛的一肃:“嗨!” 德川家光并未满足于此,接着继续说道:“还有朝鲜那边。” “明朝刚刚占领朝鲜,朝鲜人心必定不稳,朝鲜那边也多遣些谍子过去,说不定能更有成效。” 前田智秀:“嗨!” 至于刚被明朝借走的那两千万两。 德川家光倒是没考虑过两年后,明朝会不会连本带利按期归还的事情。 在这方面他的想法还是比较朴素的。 明朝皇帝都以自身名誉做担保了,两国还签订了正经国书,明朝怎么赖账? 总不至于说,一点国际信誉都不讲吧? 等明朝到了还银子的那一天,日本想必也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到时候这边连本带利的收完银子后,那边就立马对明朝动手! 日本,终究要变得比明朝更加强大。 另一边。 已经上了船的陈继盛看着岸边那黑压压弯下去一片的倭人,倒并没太过在意。 两年之后发兵剿灭日本,已是陛下在他出行之前就定下的国策。 他们要做的,是帮陛下在这两年内尽可能将朝鲜给看好。 至于日本那边会在这期间搞什么小动作,就随他去吧。 大明朝如今举目皆敌,日本算老几? 等一众运银船驶离日本海岸线后,陈继盛唤来几名随从,开口道: “你们先乘快船去朝鲜,将已经筹措到银两和日本这边的可能会出现的变故先行通知给陛下。” “是!”手下应声离去。 一日后。 朝鲜都城内。 陈继盛派来的先行人员一路奔波,在第二日中午时分回到了朝鲜。 一进城。 他就赶忙将已经筹措到银两的好消息告诉给毛文龙等人。 一众东江镇将领官员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那颗悬着的心也是终于放了下来。 众人不做任何耽搁,又立马将此事禀报给朱由检。 行宫内的朱由检则是在听完汇报后,随即便对这笔银子如何使用做出了详细部署。 对目前的朝鲜来说,最为紧要的便是与后金交界的边关问题。 这点之前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花个几百万两,自然能拉起一波军队去守关。 剩下的银子,则用来改善民生收拢人心。 这一块朱由检是有着极其丰富的经验的。 他开始一一和众人讲述,而这也是让众人听的一愣一愣的。 诸如什么以大明的名义在朝鲜大兴基建稳定就业。 通过屠杀地主阶级实现财富再分配、顺便转移矛盾把之前朝鲜的各种不好全都推到这些人身上去。 扩充军备武造工厂然后趁机宣传战争思想、再大肆抨击这两年朝鲜几次失败的战争以激起民愤. 尽管这种种操作众人也都曾听说过。 但是从陛下口中将其给详细说出来,总能给他们一种超脱时代性的震撼。 听着这一项项举措,众人不由得激动万分的热烈讨论起来。 看着身前这些人,朱由检点了点头。 虽然这支执政团队还没有真正治理过朝鲜这么大的地界的经验。 但只要主管能动性够了以及拥有足够端正的执政态度,那治理朝鲜就并不是什么难事。 而这两者,这些人都是不缺的。 因此可以预料的到。 即使等他离开朝鲜后,朝鲜依然会如他所设想的那般稳步发展。 直至成为对抗后金的重要据点,以及大明另一个重要的出海口岸。 毛文龙此时也是察觉到了什么。 在顿了顿后,他试探着开口询问道:“陛下.您是不是准备离开朝鲜了。” 朱由检点点头:“朕不能在朝鲜久待。” “朕走之后,朝鲜便交由诸位了,朕相信你们会让朝鲜早日真正成为我大明的一份子的。”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是不禁让毛文龙等人瞬间红了眼眶。 毛文龙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问道:“陛下,您打算何日动身,又准备从何返回京城。” 朱由检:“等过几日朝鲜初步踏上正轨之后,朕便从山东原路返京。” 对于朱由检来说。 在朝鲜待的越久,就会让朝鲜吸引越多来自于各地世家豪族的火力。 这会给朝鲜带来许多不必要的变故。 这是朱由检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再等个一周左右时间,就已经差不多是极限了。 毛文龙犹豫道:“陛下,从山东原路返回,恐怕会遇到许多阻拦。” “是否.要换条更安全的路?” 朱由检:“不必。” 他当然知道山东那边的世家应该是已经憋着招在等他了。 但他不在乎。 现如今的情况是。 不管选择从哪回京都会遇到阻挠,而且大概率遇到的麻烦会要更加夸张。 既然如此。 那就不如选择一条自己这方相对熟悉,且又被自己削弱过几次力量的省份。 至于从山东返回京城的路上又会遭遇哪些问题,现在的朱由检也不知道。 他毕竟不是神。 无法全知全能的预测到,接下来将会具体发生哪些事情。 但到时候的应对办法,无非也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见招拆招便是。 在帝国前进的道路上,总是会不可避免的遇到各种或大或小的绊脚石的。 而他,会将这些石头一颗一颗的给碾成粉末。 毛文龙闻言,也不再劝谏什么,转而郑重点头道: “那等臣下们这几日料理完朝鲜边关之事后,便一同护送陛下前往山东!” 一切都不出朱由检所料。 此时此刻的山东地区。 孔胤植以及张拙、田宏三人正一同藏匿在一座沿海边关城池内密谋。 而三人密谋的最终目的。 依然是在绞尽脑汁的考虑如何除掉朱由检、以那一批圣驾队伍中的皇权走狗,好让大明改天换日。 重还大明一个皇权与世家共治天下的朗朗乾坤。 在圣驾队伍刚前往朝鲜后没几天,他们就已经通过决堤的手段在山东境内制造出了十余万灾民。 并试图以此胁迫圣驾队伍在山东停下脚步,那时再趁机给圣驾一个致命一击。 但现如今。 山东境内的区区十几万灾民在三人看来已经有些不够用了。 因为他们听说了圣驾队伍在前往朝鲜后,竟然在短短几天内就将朝鲜灭国的事迹! 虽然这其中涉及到一些令人不齿的诈骗行为。 但不可否认的是,皇帝的这种手段着实让他们胆寒。 皇帝都有能力在短短几天除掉李倧继而占据朝鲜,那又岂会料理不了十几万灾民?! 十几万灾民听起来是不少。 但实际情况也只不过是淹了几个县导致这么多人受灾而已。 其中真正的饿殍,也就一两万甚至更少。 想到这里。 平日里最为稳重淡定的孔胤植,胸口也是不禁跟着剧烈起伏起来。 他原以为皇帝去了朝鲜也就是攻几座城震慑李倧而已,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成了这样。 这要是皇帝真回来然后又处理完那些灾民了,那他们这三家还能活?! 李倧只不过是阳奉阴违就直接被弄死了,他们这些人可是等于直接明着刺王杀驾了! 想都不用想,肯定包死的! 所以为了保住自己即整个家族的小命,皇帝必须得死。 又或者说,绝对不能让皇帝成功处理住那批灾民! 孔胤植攥紧拳头,他看向田、张二人,目光中透出阴狠: “仅凭目前这些贱民,绝对还不足以真正拦住圣驾脚步,到时若是再让他腾出手来,那我们三家怕是便彻底完了!”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田、张二人也是有些急迫的共同开口问道。 此事关乎全族身家性命,着实是马虎不得一点。 孔胤植深吸口气:“再决十五个县的河堤,然后勒令周遭县府不得对这些灾民提供半点援助,再暗中派出一波人伪装成乱民把这些人逼成饿殍。” “同时还要再继续辅助攻心之策,不断在人群中宣扬河坝决堤全是因为皇帝嗜杀无道所致,把矛头全都转向皇帝。” “只有这样,才能让皇帝返回山东后彻底束手无策!” 田宏和张拙面皮抽了抽,对于孔胤植的毒计,二人不免觉得有些心惊。 再决十五个县的堤。 那就代表着这会让山东境内瞬间多出几十万灾民,其中真正能起决定性作用的饿殍,数量也将会达到十余万。 这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 但让他们心惊的真正原因还不是因为这个。 区区几十万刁民而已。 这些刁民的命全加在一起。 又哪里能比得上世家百年基业的一根几把毛? 他俩担心的是。 搞这么多灾民出来,万一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怎么办? 孔胤植似乎是看出二人心中所想,继续开口说道: “只要皇帝死了,那到时候所有罪过便都能推到皇帝头上。” “贱民嘛,把气顺了后就是再饿死一批人他们也不会轻易作乱了,况且到时候其他省份的世家豪族必然也会支持我们。” “我们只要稍微出点血,就能把这些流民给收拢起来,还能趁机再为我各家赚一笔善名,留名青史。” 田、张二人眼神微眯,在心中思索着其中得失。 片刻过后,田宏开口问道:“若是皇帝回来时不从山东经过呢?那我们做的这些事岂不是全部白费了?” 孔胤植摇摇头:“皇帝想要回京,无非也就从辽东、河北、山东几省经过。” “只要你们同意这样干,我们便立即向另外两省发去密信。” “河北、辽东一带的兵力都比我山东雄壮,皇帝若是选择从那里回京,只要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必能联手将其扼杀!” “大势所趋之下,他们也必然会尽力而为的。” “而到时只要皇帝一死,一切都还只会朝着我们预料中的那般发展!” 话说到这里,田宏和张拙在皱眉沉思一会儿后对视一眼。 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再决十五县的河堤,已经是山东地区目前可操作性最强的最优解了。 这其中所付出的代价,也只不过是多生出几十万灾民而已。 比其他手段都要划算又还都要好用。 至于那些流离失所的灾民最终会有多惨.那就怪不得他们这些世家豪族了。 去怪皇帝吧。 都是那该死的皇帝不讲一点仁义道德,才让事情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 他们这些世家豪族,也是受害者! 怪不得他们! 第131章 让高山低头、叫河水让路 密室之内。 三人做出决定后便不再有任何耽搁,立马吩咐手下去执行决堤之事。 并遣人八百里加急给辽东、河北二省送去密信。 让他们严阵以待守着皇帝别突然间从那边一路杀回京城。 当三人手下心腹听闻要再连决十五县的河堤之时,心中也是悚然大惊。 那可是足足十五个县! 这事关几十万百姓的衣食住行! 即使放在他们这些平日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人看来,此事也多少有些.伤天害理了。 但没办法。 在当前的局势下,不是皇帝死就是他们死。 他们肯定是想继续活下去的。 这世间可还有那么多美好没有享受完。 他们的子孙后代还等着将这一辈辈的荣华富贵给传承下去。 他们怎么舍得死? 所以只有再苦一苦百姓了。 至于伤天害理那就伤天害理吧! 事已至此,是非对错他们已经无心辩解了。 无非就是成王败寇罢了。 事成之后,自有大儒会来为他们辩经的。 想到这里。 一众执行人员在对视一眼后,沉默又决绝的快速离去。 与此同时。 前不久刚因皇帝嗜杀无道而“被决堤”旁的附近区域。 几乎在每个县城的河堤附近,都有一队由民众自发组织的青壮在不断巡逻。 他们不清楚前些天那几个县,究竟是什么原因才导致原本好好的河堤突然溃败的的。 但他们知道,决堤之事绝对是不能落在自己县里的。 受了灾的老百姓,那可是连人都算不上了。 人心惶惶之下,各个县中便自发组织起了巡逻队伍。 此刻。 兴许是半夜巡逻太过劳累了,一队青壮总计五人靠在坝子上一边休息一边侃起了大山。 一人开口道:“那几个县河塌的可真够邪门的,明明连雨都没下,好好的坝子一夜之间就突然垮了。” “你们说这是不是真的因为咱大明朝新登基的皇帝杀性过重,连老天爷都看不下了?” “三愣子,你他娘的媳妇刚给你添了大胖小子,你自己脑袋就不想要了?竟然还敢编排起皇帝来了?!” 被唤作三愣子的人脸色悻悻道:“最近好多人都在这么传我才说的。” 另一人叹了口气:“皇帝杀性确实是有些重了,听说那些人也只不过是想去去劝谏而已,结果却被不由分说的全给杀了。” “这样的话,上苍发怒示警也是情有可原了。” 话音刚落,旁边一名身材魁梧的屠夫便面色不悦的开口道: “什么狗操的劝谏!我看分明是某些老爷们怕皇帝来山东后找他们算账,唆使那批士子前去拦路的!” “还有什么上天降罪更是胡扯,明明是有人恶意传播谣言,把脏水往皇帝身上泼!” “老天爷就专门得盯着咱们这些人收拾?非要警示的话,怎么不一道雷把那些老爷们全给劈死呢?” 随着大家的你一言我一语。 斜靠在坝子上的几人很快如同被打开了话匣子般激烈争论起来。 而争论的最终目的,无非也就是看看那几个县的溃堤之事。 究竟是不是因为新皇嗜杀从而让上天降罪警示才导致的。 这年头的鬼神学说在老百姓心头还是非常有分量的。 毕竟子当年都曰过:不语怪力乱神——子只是不语,他不是不信。 所以更多的人还是相信百姓受灾是因为新皇无道导致的。 这种说法在这片土地上已经传承了上千年了。 皇帝虽然是天子,可皇帝若是真做错了什么事,上天自然也是会怪罪处罚的。 几人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隐隐约约间有一种面红耳赤的冲动。 这时。 一名一直未曾开口的读书人样貌的青年站起身子,对着几人制止道:“好了,咱们是来守河堤的,不是来吵架的。” 读书人在几人中的地位显然最高。 他一说话,几人就立马停止了争吵。 不过还是有人不服气道:“秀才,你来说说,那几个县毁堤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 读书人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怔神后叹了口气。 “哪有什么天灾人祸。” “只不过兴亡都是百姓苦罢了。” 他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走吧,巡完这一圈就” 话还没说完呢。 一支弩箭突然嗖嗖的穿破黑暗,直直插进他的喉咙。 读书人下意识捂住自己脖颈,他先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瞪着弩箭射来的方向。 随即眼神中又突然流露出一股绝望的释然,整个人直直往后栽去。 同行几人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他们刚想叫喊、奔逃。 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无数支弩箭就又从黑暗中射向他们。 这支守护河堤的青壮小队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失去了生命。 而随着他们的死亡,另一队蒙着面的黑衣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为首黑衣人犹自不解气的来到刚才那几人的尸体前,抬起脚就对几人的脸狠狠踩踏下去。 “守!守!守!我让你们这群贱民守!” “都是因为你们这帮杂碎,才害老子们又多费了这么大功夫!” “.” 没一会儿,几人的脸就被黑衣人踩的面目全非。 而黑衣人似乎直到这时方才解气。 他喘着粗气浑身不耐的挥了挥手:“准备毁堤。” “是!” 手下闻言,转身去准备毁堤用的火药与大炮。 类似的一幕。 在周遭县城中正不断上演。 《明史·五行志》记载:天启七年、山东大水。 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其所带来的一切后果,诸如河水泛滥、禾稼尽没、民不聊生. 呈现于史书之上的,也不过是寥寥数画笔墨而已。 很快。 时间就来到第二天。 一夜之间,山东两府交界之地共计十五个县突然决堤。 同样的,此事也是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传遍整个山东。 此刻的山东布政司内,几乎从上到下全部都在讨论十五县决堤之事。 因为这事实在太过离谱。 历史上包括近些年内,确实也发生过一省之内十几甚至几十县同时受灾的事。 但那怎么也得有个先后顺序。 这种一夜之间连淹十五县的情况实在太过罕见,或者说太过诡异。 毕竟昨天可是连雨都没下,怎么就突然决堤了? 众所周知。 神神叨叨的事情总是能最大限度的去激发起人们讨论的热情的。 更别提还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背后推波助澜。 所以现如今的整个山东已然是人心激荡、七嘴八舌。 百姓中的舆论在不断被一只手推动着,往新皇无道导致上天降怒上引。 而且其中细节还越传越玄乎。 什么空中一声惊雷炸起、十五个县便瞬间决堤 还有什么有许多人都在半夜听见有鬼神之声,诉说着当今皇帝的一条条罪状 更有甚者。 传言说自己看到了孔子显圣,而圣人降生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当今大明朝的皇帝一个教训! 让其知道屠杀圣人学生会为大明朝带来何等酷烈的后果。 且先不论这些传言究竟有多么离谱。 在如今这种情况下,越离谱的传言反而还越会被百姓相信。 那些为皇帝辩解,说此事必定是世家豪族在背后捣鬼的声音都被浩大的民意给瞬间淹没了。 因此山东境内出现灾情的矛头也在一夜之间就被对准了皇帝。 百姓虽然不敢对此说出什么过分的言语。 但在众人看来。 皇帝怎么也得下个罪己诏什么的才能让老天爷、让圣人消消气。 要不然的话,山东岂不是还会再度遭受天谴? 至于剩下的那批山东官员和一些较为明事理的读书人们,他们关注的重点则就不在这里了。 对于他们这批人而言。 所有人都明白。 自从皇帝圣驾进入山东境界以后,世家与皇权的较量便已经开始了。 而这期间山东境内所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双方各自在出招博弈而已。 最开始皇帝以雷霆手段杀了世家一个措手不及时,他们便觉得皇帝那边多了几分胜算。 而当皇帝那边平定朝鲜的消息传回来后,他们更是觉得皇帝要稳赢了。 但谁都没想到。 世家豪族这一招釜底抽薪的毒计,直接就将整个大局给逆转了。 在这等大势碾压之下,皇帝根本没有一点翻身的希望可言。 所以他们这一批人,也只得任由世家豪族放出的流言蜚语在百姓之中疯传。 虽然这些官员里有一部分人还怀有些许良知,对此等伤天害理之事看不下去。 但他们唯一能做的,也就是不助纣为虐了。 时势造英雄。 而如今山东境内的时势,已经彻底不在皇帝那边了。 有些人就是想帮皇帝一把,也没的一点办法出招。 至于那十五个受灾县的灾民们。 此时此刻就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些了。 他们不知道河堤是怎么毁的,他们只知道自己已经变成连人都算不上的灾民了! 这群人成群结队的聚集在一起。 有人面如死灰、有人哭天撼地、还有人指着上苍口中不断涌出污言秽语控诉着老天不公 其实若是仅仅河堤被毁的话。 他们还不至于惨到这种地步。 有之前那几个县的前车之鉴在,大多数百姓都提前做好了应对灾情的准备。 他们家中都存放有一些粮食和各种应急储备。 正常情况下。 大家只要相互帮扶一下,总是能撑的过去的。 毕竟溃堤只是良田被淹,并不是直接发洪水那般严重。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 在决堤之后。 山贼、流匪、乱民,全都好似商量好了一般一股脑的全冒了出来。 将他们给结结实实的抢了一遍。 他们也不是没想过反抗。 但手无寸铁的平民,面对着拿钢刀、骑快马、着铠甲的敌人,又哪里会是对手? 而且最要命的是。 周遭的那些官府还不准许他们逃荒,勒令他们只得待在一块限定区域内活动。 说什么这都是因为皇上来了山东,如此多的灾民四处流窜的话会影响到圣驾安危。 一众灾民对此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在内心祈祷着官府能给他们这批人一条生路。 与此同时。 孔胤植、田宏、张拙三人那边听完手下有关灾民的讲述后,也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次布局的如此圆满,任凭皇帝再有手腕也终究是无力回天了。 不过孔胤植并未因此懈怠,在手下汇报完情况后。 他又立马吩咐道:“以我孔、田、张三家的名义,给那批贱民发些赈灾粮。” “不过一定要注意,不能让他们吃饱,让这些人在皇帝回来之前一直处于快要虚脱的状态即可。” 孔胤植非常清楚,皇帝煽动人心的手段极其了得。 到时候万一回来直接当着一众贱民的面,说这事都是他们三家干的。 那毫无意外的,这些人绝对会跟着皇帝一起将屠刀对准他们。 这也是孔胤植为何给那些灾民发赈灾粮的原因。 先把善名给扬出去,到时候就是皇帝想再用这招那也无法轻易得逞。 而只要皇帝一被拖住,那等待其的便是死了。 再者说。 他们三家也不能真眼睁睁看着这些灾民一直挨饿。 万一这么多人直接饿疯了,那到时候先倒霉的肯定是他们这些豪强。 所以让这些人一直处于一个半虚脱状态再好不过了。 这样他们既不会真正造反。 等到皇帝回来后,他们又有足够的动力去就缠住皇帝。 而皇帝手头是绝对不可能有足够多的粮食,来喂饱这么多张嘴的。 事情做到这一步,已经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了。 手下听完命令后应声离去。 孔胤植与田、张二人对视一眼,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接下来只要严密监控着皇帝那边的动向。 等皇帝一回来,就立即向灾民们透露出皇帝踪迹,让这批灾民去缠住圣驾便可以了。 也是直到这时三人才发现。 有些事真办起来后,似乎根本没有最开始想象的那般需要付出巨大代价。 就拿赈灾粮来说。 三人本以为要各自从家里出点血,结果没想到发给灾民的粮食还是从灾民手里面抢来的 就这样。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 十几个县的灾民在不断折腾中很快就心力俱疲了。 虽不至于饿死,但很多人也是被饿的眼冒绿光。 这个时候人群中又开始出现传言。 说现如今的这一切都是皇帝导致的,皇帝必须得来救他们。 饥饿的灾民们此时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思考其他的了。 众人知道皇帝在朝鲜打了胜仗。 所以此时众人心中只剩一个想法,那就是等着皇帝来救他们。 不过也并非所有人都在这儿不停的折腾老百姓。 一部分理想还未完全泯灭的官员内心实在过意不去,便在合计之下悄悄跑到海边弄了艘小船前往朝鲜。 在这极少数的一批人看来。 皇帝能去陕西救灾,又能去异国征战。 这样的皇帝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那大明就还是有希望的。 所以他们要将山东发生的事告诉给皇帝。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绕过山东换条路回京的话,一切都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反正山东肯定是不能再回来了,这里的情况已经艰难到超出想象了。 数十万受灾民众。 十余万嗷嗷待哺的饿殍,这根本不是短时间内能解决的。 山东境内风起云涌之时。 朱由检的朝鲜之行也是跟着来到了尾声。 边关地区已经派去了一批原本朝鲜国都内的战兵。 这些人,再加上东江镇内原有的那些士兵和官员将领,临时守住边关是没什么问题了。 马上就要到冬季了,后金那边不可能发动大规模战争。 因此再又交代完一些事情后,朱由检及一众亲军随从便踏上了返程回京之路。 几乎是圣驾队伍刚刚出海。 就碰上了那批山东跑来报信的官员。 等这批人讲述完山东现如今的情况后,毛文龙便立即屏退其余人,攥紧拳头对朱由检开口道: “陛下,没想到那群人的手段竟然腌臜到了这种地步!竟能做出如何天怒人怨之事!” 毛文龙此时心中的愤怒已经无法能用言语形容。 直娘贼! 老子们和陛下一起在前线拼死拼活,就是为了让大明变得更好。 可你们这群畜生为了一己私利,竟然能干出决堤毁田,致使数十万人流离失所之事! 那可是十几个县、数十万的无辜百姓! 不过愤怒仅仅是在毛文龙心中出现极短的时间就被强压下去了。 他非常清楚现在不是去纠结这些的时候。 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必须要解决。 现在没有什么比陛下能安全回京更重要的了。 他深吸一口气,一脸凝重的劝诫道:“陛下,山东之事已经超乎预料。” “那里的世家豪族必然是想通过数十万灾民拖住您的脚步,然后再借此对您不利。” “我们大可不经由山东,选择从河北回京。” “虽然河北地区民风比山东更加彪悍,到时可能会遇到乱兵阻挠。” “但我等刚在朝鲜打完胜仗,士气正盛,只要我等一路快速奔向京城,乱兵寇匪绝对无法轻易拦住我们。” “虽然在那里也可能会遇到意想不到的麻烦,但总比目前山东的情况要好上太多。” “微臣就是舍了这条老命,也必然会将您安全护送回京!” 听着毛文龙的话,朱由检心中没起什么波澜。 回京的路上遇到意外是必然的,没出什么岔子那才真不对劲。 山东,他是一定要去的。 不去的话,那几十万灾民就可能会被当地的世家豪族几经操作之下收为己用。 这对民心是一种巨大打击。 而且在朱由检看来,现如今的山东也没有众人想的那么不可接近。 那里是出现了几十万灾民不假。 可对朱由检来说,这简直就是当地的世家送给他来解决他们的最好助力。 竟然有人想着通过煽动民心的方式来对付他?! 这多少有些让人思之发笑了。 既然那里出现了数十万食不果腹的灾民。 那他就带着这些人好好的去山东境内大抢一波,正好趁机清理掉当地大大小小的世家豪族。 既然那里出现了近二十县决堤的灾情。 那他这个大明朝的皇帝就带着大明朝的子民一起。 让高山低头,叫河水让路! 他会让所有人知道,什么叫做帝国的皇帝永远和帝国的子民站在一起。 舍友为爱互捶,今天不一定能写出来 咳咳…说出来大家可能不信。 没想到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两个朋友喜欢上同一个女人,接着为了这个女人大打出手的狗血剧情发生在主包身边了。 现在的情况是搞不好还有可能会把晶哥招来,主包劝完这个劝那个,人都麻了! 今天的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和精力写出来了…… 《这个崇祯太过极端》舍友为爱互捶,今天不一定能写出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这个崇祯太过极端》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更新之前说一下昨天的事 鉴于有很多老爷想让主包细说一下,那主包就大致把这事讲一下。 可能有很多人对此表示不信,但我们学校发生过很多更离谱的事。 比如说一个男的在女生宿舍楼下跪几个小时,保安拉都拉不走、又比如女生为爱所困半夜想着重开惊动辅导员...... 听上去确实有点离谱,但这确实是真实发生的。 好了,言归正传说一下昨天的事。 接下来简称我那两个为爱互捶的室友为小A和小B,女主则为小美。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暑假说起。 据主包了解。 小A和小B都是在暑假认识的小美,三者都是我们学校的。 至于AB二人是怎么认识的小美,其中具体主包就不太清楚了。 不过据主包探到的一些口风,三个人应该是从表白墙上认识的:即小美想要钓鱼,然后AB上钩...... 他们仨暑假究竟聊了什么主包不太清楚。 不过开学一回到学校后。 小A就跟我们炫耀(我们宿舍四个人):我靠我暑假聊了一个超好看超温柔的妹妹,还是咱们学校的,过两天我要去跟她看电影! 我们三个:牛逼! 不过在众人高呼牛逼之后,小B也站出来炫耀:我暑假也聊了一个,对我可好了,说出来都羡慕死你们巴拉巴拉...... 小C(主包本人)、小D(主包室友):牛逼! 嗯......由于人逢喜事精神爽,小A小B二人在开学当天还请主包和小D去商场里消费了一顿,爆了几百金币出来。 然后狗血的就来了。 男生宿舍之间嘛,除了聊些砍头的话题剩下的自然就是妹妹了。 在开学后的几天里,小A和小B几乎每日都在讲述(炫耀)他们认识的那个妹妹。 妹妹今天特地问我有没有吃早饭、妹妹让我打球别累着、妹妹让我早点休息......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主包和小D之间渐渐发现了不对劲。 我俩:小A和小B这俩人讲的这个妹妹,怎么有点像同一个人?! 不过我俩也只是猜测而已,毕竟谁都没想到这么狗血的事能发生在自己身边。 故事发展到这个时候,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 就在昨天。 主包和小A与小B正在宿舍里撸啊撸(小D出去playbasketball了) 然后小美这个时候给小A发了一条语音。 可能由于这条语音比较肉麻吧,小A就把其外放出来跟我们炫耀:让你们这群byd看看哥的魅力! 结果小B一听:我操不对啊!你这声音怎么那么像我的小美?! 随即小B游戏也不打了,立马找小A核对起来。 一核对才发现。 妈的!我俩竟然舔上同一个人了?! 没错,他俩给小美爆了点金币,不过具体多少主包还不知道。 其实这个时候如果事情发展到这里是可以圆满结束的。 小A和小B发现这么狗血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并没生气,而是直呼牛蛙牛蛙! 并且两人还分享了怎么跟小美认识以及聊天的。 继而直呼牛逼再也不相信爱情了,女人都是骗子之类的话。 事情到这里结束的话。 这事不出意外的只会成为我们宿舍的一个笑谈,或者在不久的将来成为整个学校的笑谈。 但不出意外的,意外又来了。 这事过去后差不多俩小时。 主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A突然离开了宿舍(事后才知道是小美给他发信息了) 而在小A离开后没多久。 宿舍的小B脸色突然也跟着阴沉了下去(没错,也是小美给他发信息了) 这个时候主包察觉到不对劲,便问小B究竟咋了。 但小B只是沉着脸一言不发,非常吓人。 主包害怕出什么岔子,便赶紧把小D叫了回来。 也确实不出主包所料。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小A也沉着个脸回来了。 小A一进来便猛的一摔门随即便指着小B问道:“她已经跟你说了她喜欢的人是我,你为什么还缠着她?” (主包仍然还不知道刚才那两个小时里小美到底跟他俩又聊了什么) 最终结果就是。 小B直接不做任何解释的一怒而起,然后两人就直接打起来了。 不过由于主包和小D在场,事情并未闹大。 小A和小B只是各自衣服上多了几个脚印就被我俩拉开了。 打完之后小A和小B都各自要叫晶哥来,随即被主包和小D劝下来了。 然后目前的结果就是。 本来我们关系很好的四个人,现在小A和小B已经一天没说话了。 更操淡的是......主包至今都不知道小美究竟跟他俩聊了什么,把他俩变成这样。 唉...... ...... 说完了昨天发生的事,再说一下主包自己吧。 主包因为码字比较焦虑(写网文确实有点痛苦,非卖惨)的原因,暴食了差不多一个月时间。 每天嗯炫甜品、雪糕还有各种夜宵。 因为码字搞的主包整个人真的太焦虑了,只能通过这些缓解。 然后不出意外的。 给牙炫坏了(牙龈上火一直不好),内分泌炫失调了。 失眠也极其严重。 就是知道自己困也知道自己该睡了,但就是睡不着,好几次都熬到四五点钟才能睡着。 越失调就越焦虑,属于是左脚踩右脚直接上天了。 可能最近大家也看出来主包写的不好了,在这里给大家磕一个致歉吧or2 主包会尽力把把这本书写好,不会放弃! 然后这段时间里主包就一直在调整状态。 最近把甜品什么的戒了,作息也在慢慢调,恳请各位读者大大多给些耐心or2 由于内分泌失调的原因。 嘴巴里长了个口腔溃疡大半个月还没好,长在颌部那里,一张嘴就疼那种。 所以主包这段时间确实是不在状态。 不过主包最近也在慢慢通过散步、运动、自我开导的方式自我调节,相信再过过就会把状态找回来的。 最近牙疼缓解了很多,溃疡似乎也快要好了,没之前那么疼了,失眠问题也有所缓解。 在这里也希望各位读者大大注意身体,尤其别像主包一样太过焦虑,生活中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加油奥力给!!! 还有小A和小B的事。 都是一个宿舍的,而且还都是男人,主包和小D后面再劝劝,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主要主包也很想知道,小美究竟跟他俩聊了什么把他俩搞成这样。 等主包探听到其中细节后,会再跟各位分享下的。 第132章 所有挡住帝国前进脚步的人都得死 仅仅是片刻之间。 朱由检就已经做出决定。 此行不改任何路线,依然选择从山东回京。 至于如何将那些灾民收为己用,他心中自然也是已经想好了对策。 世家豪族之所以敢用出这种手段,其核心本质便是觉得自己无法救助那些灾民。 或者说。 他们想当然的认为那些灾民无法被自己轻易调动。 从常理来看的话,确实是这样的。 毕竟饿疯了的百姓们哪里还会有时间听人讲什么废话,即使说话的那个人是皇帝他们也不会听。 那时的他们心中只会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先把自己的肚子给填饱,其他的一切都等到吃饱之后再说。 除非皇帝能够拿出足够的粮食来先让他们吃饱,他们才会听皇帝的话。 朱由检也是挨过饿的,他自然清楚人心中会想什么。 但很可惜。 那些世家豪族他们所面对的对手,是有着两世经验的朱由检。 这种招数在朱由检看来实在太好破局。 对于朱由检来说,他并不需要真正做到搞来大批粮食救济灾民。 他只需要的让大明朝的百姓们,发自内心的相信大明朝的皇帝是和他们站在一起的即可。 这样就可以让那些流离失所的灾民统统归他所用。 而想要做到这一点。 最好的办法便是亲自奔赴灾情下场,然后以皇帝之尊亲自抢险救灾。 领袖的力量是巨大的。 更别提这名领袖还是封建王朝的皇帝。 而这名皇帝还刚刚打赢了一场远征灭国之战,大振国威。 可以预料的到。 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 只要朱由检身穿龙袍的身影出现在泥泞的河滩里。 那一众灾民心神必将为之剧烈震荡,到时外界的一切流言蜚语也都将会不攻自破,他们也会暂时忽略掉身体上的饥饿。 从古至今。 冲锋陷阵亲自上前线砍人的皇帝不在少数。 但亲赴灾情第一线亲自抢险救灾的皇帝,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凤毛麟角。 有时候。 想要煽动人心并不需要真正去说些什么豪言壮语。 千言万语,不如一默。 行动就是让人相信你能带他们走出困境的最好证明,正如他前世所做的那些一样。 他先做到了,才有人愿意听他说话。 而到时只需再趁机利用好这一点。 那朱由检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带着这一大批灾民,去把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也就是那些世家豪族给抢了。 到了那时,不管山东那几支世家再生出什么其他新点子。 或是捐粮赈灾收买人心也好,或是裹挟民意依仗所谓大义也罢。 朱由检的应对办法就只有一个字了。 那就是杀。 甚至只要那几家人只要敢出现在他面前,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直接将他们一刀砍死。 先把人杀了再说。 杀完过后。 自然有办法慢慢去处理杀人带来的一切影响。 所有挡住帝国前进脚步的人,都得死! 有些黑色的幽默的是。 世家豪族们费尽心思弄出来的灾民越多,朱由检所能调动的助力便越多。 换句更直白的话来说。 他们现在折腾的越狠,就等于他们给自己挖的坟墓越深。 数十万受灾的百姓,十余万饿殍 这么多灾民,足够朱由检在回京路上顺便再把山东给彻彻底底的料理一遍了。 至于如何事后如何安置这些百姓其实也很简单。 山东地区的世家豪族都杀完了,还能安置不了这些灾民? 想到这里,朱由检朝毛文龙摇摇头,开口道:“不必,仍按原定计划经由山东返京即可。” 毛文龙原本还想说些什么。 可看着陛下气定神闲的面容,和那隐隐约约间所表现出的胸有成竹。 他最终还是将劝谏的话给压了下去。 离开房间之后。 毛文龙立即向圣驾队伍中的其余众人,讲述了现如今山东境内的状况并令众人提前做好准备。 众人听说山东境内竟有如此数量的灾民时也是惊骇不已,纷纷劝谏说改道返京。 不过当他们听见这是陛下的命令后,也就不再继续劝说了。 只要有陛下在。 那前方就算是龙潭虎穴,他们也敢跟着一起去闯上一闯。 大局方面的事由陛下去考虑。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负责好陛下的安全问题,然后再无条件去执行即可。 …… 跟随朱由检一同返京的人数足足超过了一万。 这种庞大的队伍,其行踪自然是极其引人注目的。 更别提还有许多势力的眼睛,都在暗中盯着朱由检的动向。 所以几乎是这边朱由检刚离开朝鲜。 孔胤植等人那边便收到了情报。 在得知朱由检动向的第一时间,孔胤植便立即命人在灾民之中传播了这条消息。 已经饿了好几天的灾民们听说皇帝要回来了,眼中因饥饿而生的绿光纷纷变为希望之光。 他们成群结队的聚在一起,朝着传言中皇帝圣驾返回山东将要登陆的港口涌去。 灾民们如今已经无法再去思考太多了。 他们没考虑过皇帝从哪里搞那么多粮食来救他们、他们也不知道皇帝如何安置这十余万饿殍。 甚至说,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随着众人一同前去。 这纯粹是一种集体无意识行为。 这些人只想填饱自己的肚子,所以现如今的皇帝就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而这个时候。 之前那条灾民不得四处流窜,唯恐惊扰到圣驾的政令,也恰到好处的随之烟消云散了。 这下别说灾民们流窜了,就是明着去拦皇帝也没人管了。 不仅如此。 孔、田、张三家还特地派出人马打着自家名号护送这些灾民,而且还沿途给他们施舍瞪眼粥。 这自然是又引起人群一番感恩戴德不提。 此时此刻。 站在高楼之上的孔胤植、田宏、张拙三人看着一众灾民拥挤糜烂的背影,嘴角忍不住浮现出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一方面。 他们在笑自己的计谋即将就要得逞,心腹大患终究快被铲除。 另一方面。 他们也在笑贱民们实在太好糊弄。 抢完他们的东西,再从手指缝里漏出来一点,就能引得他们感恩戴德,还能让他们化作自己刺向皇帝的利刃。 操弄人心、践踏众生所带来的的快感,实在是让他们三人有些飘飘欲仙。 不过这事其实也不能全怪到灾民们身上。 众所周知。 世界上演技最好的那一拨人永远都只存在于官场之中。 各地官府和世家豪族联合起来一卖惨,再加上人群之中还有人在不断煽动。 哪个见识本就浅薄、还饿了好些日子的老百姓经得起这般糊弄?! 没办法,群众和老爷们里面都有坏人呐! 不过三人仅仅也只是神游片刻而已,就迅速平静下来。 尘埃未曾落定之前,现在就去放肆庆贺搞不好会为自己招来不幸。 等皇帝真正身死道消之后,再连摆数天大宴也不迟。 三人中以孔胤植为首,所以也是孔胤植最先开口向另外两人询问道: “兵士可全都准备妥当了?” 张拙点点头:“孔兄放心,族中精锐甲士已经藏于附近城池之中。” “只等皇帝被那批贱民困住之后便一拥而上。” “届时只要稍加运作,这些贱民也会跟着一起生出大乱。” “就算皇帝身边都是善战之兵,我等无法毕其功于一役直接将其擒杀。” “可只要皇帝露出颓势,那其他地区如狼似虎的世家豪族们必会闻风赶来,联手将其撕碎。” 张拙话虽然说的好听。 可一旁的田宏却在镇静下来后,仍是有些不放心的皱眉开口道: “据我所知,皇帝煽动人心的手段实在太过厉害。” “我现在唯一担心的便是皇帝会用出各种手段将那些刁民蛊惑,接着带领他们将矛头主动对向我们。” “毕竟咱大明朝的那位皇帝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恐怕是什么样的话都敢往外说的。” 听着田宏的担忧,张拙和孔胤植二人倒也没有反驳。 虽说他们这几天对此已经做出了各种预防,并且各种手段也确实起到了极大作用。 但谁又能保证在这过程中不会出现什么变故呢? 就像谁也没有料到皇帝圣驾来动山东之后,能做出那么多惊世骇俗之事一样。 顿了顿后。 还是孔胤植开口说道:“按理说我们已经布置好了一切。” “皇帝只要拿不出那么粮食来,那就算是其再舌灿莲花也说服不了那么多灾民为其所用。” “不过田兄刚才说的不错,虽然我等布局在前,但最坏的打算还是要考虑到的。” “既然如今灾民们已经在去港口等皇帝的路上了,那我们今日便再演一场苦情戏好再收买一波人心,也顺便再多派些人手混迹于灾民之中。” “同时我们三人也继续在附近盯着,先把足够赈灾的粮食和辎重给准备好。” “只要那些灾民出现哪怕一点异动,我们便立即现身以救灾的名义现身为灾民发放粮食。” “这样一来,就算皇帝真在人心中起了势,那我等也可以借助大义再压其一头。” “然后只需拖个两三日时间,事情仍会朝着既定方向发展。” 孔胤植话说完,另外两人也是点了点头。 此举虽然会让他们三家再出点血,但也等于再为此事多上了一层保险。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没有必要再去在意那仨瓜俩枣了。 赢了自然可以加倍把失去的一切给变本加厉的捞回来。 输了的就是万劫不复。 如今他们甚至连皇帝不择手段哄骗民众的可能都考虑到了,并对此做出了相应安排。 怎么着都算是万无一失了。 做好决定后,三人便立马行动起来,紧密锣鼓的安排起各种事宜。 很快,当夜色降下之时。 在孔、田、张三家筹划之下。 那些逃荒至沿海城池,眼巴巴等着皇帝来赈济他们的灾民,也是终于吃上了这段时间的第一顿饱饭。 对于一路辛劳跑到这里的十余万饿殍来说,这顿饭吃的还真是一个不容易。 因为白天时孔胤植先是带着田宏、张拙二人,灰头土脸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当三人看见山东境内出现如此之多的灾民时。 以孔胤植为首的三人当即就给众人跪了。 跪下来后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一边哭还一边用尽全力往自己脸上扇巴掌。 嘴里还在不断叫骂着什么自己无能、身为圣人后裔却不能庇护山东境内的灾民之类的话。 这一幕着实是把一众灾民给感动到了,不少人还跟着一起伤心的哭了起来。 田宏和张拙二人虽说大家不怎么熟悉。 但衍圣公的名号在山东境内那还是响当当的。 这自然是能引起大家共鸣的。 嚎啕大哭完后。 孔胤植三人当着一众灾民的面宣布要开仓放粮,务必要让山东的父老乡亲们吃上一顿饱饭。 而这个时候,又恰巧有几名管家模样的人站出来,一脸为难表示府中存粮不多了,恐怕不足以支撑这么多人吃饱饭。 孔、田、张三人当即暴怒起身一巴掌抽了上去。 这个时候还去考虑这些那我们还是人吗?! 我不管! 就算是变卖完府中一切致我倾家荡产,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山东境内这么多百姓忍饥挨饿! 管家羞愧难当,哭着捂脸离去。 然后历经千辛万苦,在三家不懈努力之下,他们终于是让一众灾民吃上了一顿饱饭。 戏都演到了这一步,三位堂堂百年世家话事人的脸,都在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把自己脸给扇肿了。 更别提灾民中还趁机又混进去许多有心人在不断操控舆论。 那一众灾民肯定也是被感动到不能自已了。 等到众人吃饱饭后。 孔胤植又站出来和田宏、张拙一起,发表了一番振奋人心的演讲。 其主要内容便是大家一定要坚持住。 皇帝应该明天就能抵达山东了,到时候皇帝一定会想办法救大家的,皇帝英明神武区区涝情根本不值一提. 随着孔胤植等人真情流露的宣讲,本来还死气沉沉的灾民群体也是跟着变得多了许多生气。 如果单看这一幕的话。 那大明朝确实是称得上上下一心。 有这种团结在,还有什么样的困难是大明无法克服的? 不过很可惜。 一离开人群,孔胤植三人救立马换了一副面孔。 他们肿的老高的脸上出现厌恶神色。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 他们的心中所发的厌恶,倒并不是因为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扇自己耳光。 这在三人看来只是一种手段而已,并没有什么值得为之愤懑的。 真正让他们感到恶心的。 是今天他们和那些底层贱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 别说是他们这种大明朝的顶层人物之一了。 就算是一个身份最为卑贱的县衙牢头,又哪里会整日和底层百姓厮混在一起? 子都曾经曰过: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 虽然并没有直白说明,但其实也暗示了人与人之间是分阶级的。 所以对于三人来说,今天演的这场戏活生生就是一个折磨。 不过好在以后都不必再忍受这种折磨了。 三人刚刚收到情报。 皇帝的船只队伍并没有任何更改航线的迹象,反而还直直朝着山东来了。 差不多等到明天中午就能登陆山东了。 这可是一个顶天的好消息! 第133章 一百我收一百五,我的手段你清楚 也果然不出众人所料。 还没到第二天中午,圣驾队伍数百艘船只就出现在了海面上。 城池内等候已久的一众灾民在刚看到海面上出现黑线的那一刻,就齐刷刷一股脑的涌了过去。 这么多天的渲染下来。 所有灾民已将自己能不能再活下去的希望,全放在了皇帝身上。 昨天是刚吃了一顿饱饭不假。 可仅凭那顿饭又顶的了什么用呢? 他们赖以生存的农田和茅屋都被洪水给毁了,身上的积蓄也在前些时日被劫匪抢夺一空。 如果皇帝不救他们,那等待他们接下来的命运还是只有一个死字。 再加上人群之中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皇帝回来了!我们全都有救了!” 数不清的饿殍灾民立马就跟着黑压压的跪倒一片,眼巴巴看着圣驾船只一点点朝自己这边靠近。 同样也是因为这句话。 众人对皇帝登陆之后如何赈济救助自己这些人,也是不由得拉满了期待和憧憬。 当然。 其中也有一小部分人对此表示忐忑。 听闻皇帝素来残暴,不会看见他们这群灾民直接一怒之下,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把他们给全杀了吧 不过这个想法只是刚刚出现,他们就不敢往下继续多想了。 因为从皇帝来到山东后的各种行事风格来看,这并不是一件没有可能的事。 这么可怕的事,还是不去想它比较好。 除了万千民众在等着皇帝登陆上岸外。 城墙上一间密室内。 孔胤植及田宏、张拙三人,也正手举着望远镜透过瞭望孔紧密关注着海面上的一举一动。 虽然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但三人中的田宏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他那微微颤抖的双手就最好的表明了他如今的心境。 孔胤植看出了田宏的紧张,用力按了按他的肩膀:“田兄,不必担忧。” “皇帝在海上势必也已经注意到了这数以万计的灾民,该紧张的是他才对。” 听着开导,田宏果然镇定些许。 他深吸一口气后开口道:“那就让我等拭目以待吧。” “我倒要看看,这次面对着这么多张嘴,那位究竟还能使出什么花招来!” 约莫着过了一个多时辰。 万众瞩目的圣驾船只终于靠近了岸边港口。 其实按理说是用不了这么久。 不过毛文龙在注意到岸边聚集了这么多灾民之后。 有意放慢了脚步趁着这个时间肃整了一下队伍,以防止待会在登陆时有乱臣贼子趁机冲击圣驾。 随着船只靠岸。 当地的那批主政官员也是心如死灰的迎了上来。 这些人此时的状态可谓是抖若筛糠、不能自已。 身为主政官员,却纵容这么多灾民流窜至此阻拦圣驾。 这已经是可以死全家的大罪了。 以皇帝的脾气与暴虐,恐怕上岸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他们这些人给治罪处死。 但他们就算明知是死,也得硬着头皮抱着必死之心出来干这个活。 因为皇帝即使要杀他们也是在后头。 他们若是抗命不来的话。 那自己全家就会被山东境内的那批大人物给先杀了。 既然横竖都是一死。 还不如留些家产给自己老婆孩子,总不至于断了血脉传承。 这些人也清楚。 大人物们之所以派遣他们这批人先来送死。 其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些灾民们好好看看这一幕。 继而那些隐藏在灾民中的世家走狗,才好再继续煽动人心。 所以众人也是提前做好了待会尽可能引起注意的准备。 比如说马上皇帝治罪时高呼几句什么诸如:“我一生为国死而无憾!”、“下官死则死矣,就是苦了我大明这些灾民”.之类的话 但让这一众官员没想到的是。 首批登陆的那些圣驾亲卫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只是直直往前开道。 似乎是直接把他们这群人给忽略了。 这让他们有些想不明白,不过他们能做的也就是尽可能的把头埋低,不引人注意。 好死不如先赖活着。 不多时。 圣驾中的各部侍卫手持刀剑列好了队伍。 毛文龙与小洪子等人目光凌厉的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只要有任何不对劲的人敢露头,他们都会直接下令将其直接诛杀。 数万灾民们虽然已在这里跪了许久,双膝都快跪软了。 但在这种肃穆之下,没有一个人敢聒噪些什么。 每个人都只是满怀期待的望着那艘龙船。 在无数双期盼目光注视下,朱由检的身影终于缓缓出现。 这次朱由检没再穿便装或者铠甲,而是穿上了那身象征大明正统的明黄色龙袍。 这一切自然也是其有意为之。 对于一名国家元首来说,形象其实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尤其是在你想以皇帝的身份去做些什么,从而去影响人心时。 外在形象在其中所起到的作用,就更加重要了。 果不其然。 随着朱由检的身影一出现,万千民众心思瞬间就跟着沸腾了。 ‘这就是皇帝陛下吗?果然跟外界传闻的那般让人看着就害怕.’ ‘皇帝现身了,那他是来救我们的吗?可为什么刚才那么多人出来却连一句话都没说.’ ‘.’ 密室之内。 孔胤植三人看着这一幕也是不禁心神微变。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亲眼见皇帝。 虽然两方已是不共戴天之仇,但三人却也不得不承认,身着龙袍的皇帝确实威严极其深重。 只是简简单单的往那一站,就给人一股气吞山河的感觉。 但很可惜。 皇帝虽有圣主之资,不过却走错了路子,这就注定了他的结局注定是死。 三人收敛心神。 死死盯着皇帝下船后的一举一动。 只要皇帝那边发布命令,不管是下令放粮赈灾还是说先将这批灾民收拢回乡。 他们都已经做好了应对措施。 放粮赈灾就立马宣扬皇帝带的粮食绝对不够吃,收拢灾民就说皇帝准备置大明百姓于不管不顾。 反正他们的目的也只不过是让这些灾民乱起来,继而拖住皇帝就行。 不过有些出乎三人意料的是。 皇帝在下了船后一句话都没说。 而和其一起的那些亲卫也仿佛是没看见这么多灾民一般,径直簇拥着皇帝圣驾马车离开港口。 三人对视一眼,皆能看出对方眼中迷茫。 这什么情况? 难道皇帝的应对措施,就是装作没看见这些人径直返京? 这又怎么可能?当他们这些人是傻子不成?! 孔胤植没时间去多想这些。 因为贱民们是绝对没有胆子去阻拦圣驾的,若是真让皇帝就这么溜之大吉了。 那他们这群人就真成笑话了。 他当即唤来一名心腹:“派人去拦住他。” “是!” 此时此刻。 一众灾民看着慢慢离开的皇帝圣驾也是陷入了迷茫。 他们不知道皇帝为何要对他们的存在熟视无睹。 难道皇帝是准备不管他们这些人了吗? 可是传闻不是皇帝在陕西救了很多人吗? 为何单对他们山东的灾民不管不顾,甚至连句话都懒得问?! 很快,人群中就响起窃窃私语。 不过就算是打死他们,这群人也没有冲上去刨根问底的胆子。 看着慢慢离去的圣驾队伍,一众灾民只得慢慢站起身子跟了上去。 幸好的是。 灾民们昨天吃了顿饱饭。 要不然光刚才跪了这么久,恐怕就有人已经支撑不住了。 而且还有一个好消息是,圣驾里那些看上去凶神恶煞的披甲侍卫并没有阻拦他们。 这让大家稍稍舒了口气。 一众灾民就这么默默跟在圣驾后面,对于其中的绝大多数人来说,皇帝已经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了。 各种流言蜚语也是在这个时候,趁机开始跟着在人群中弥漫开来。 其中大多都是在说皇帝准备不管他们了,我们要完了. 就在众人小心翼翼的低声议论时。 一小群灾民约莫十几人突然跑向前方重重跪了下来,声泪俱下的呐喊道: “诸位大人!我山东境内一夜之间有十五县相继决堤,受灾人数已达到几十万人之巨。” “如今出现在这里的还只是山东全省灾民的一部分而已,还请诸位大人帮忙禀报陛下,希望陛下千万不要置我们于不顾啊!” 圣驾最外侧的锦衣卫们看着这些人,上下打量一番。 随即就不做任何犹豫,直接抽刀将他们全砍了。 虽然这些人也算得上面有菜色,有几分灾民的样子。 但农民长期劳作的各种细节却是伪装不来的。 这群杂种,一看就是别有用心之人。 陛下在船上时就已经与他们交代过了,遇到这种居心叵测的,直接杀了便是。 擦干刀上的血渍后,锦衣卫看向后方满脸惊恐的灾民,朗声宣喝道: “陛下自然不会视灾情而不顾,但若是再敢有人上前阻拦圣驾图谋不轨。” “杀无赦!” 说完。 锦衣卫们不做任何停顿,小跑着回到了圣驾队伍中。 除了地上的那十几具尸体外,浩浩荡荡的皇帝亲卫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稳步向前。 同时。 整支队伍的行进队伍并不快,反而像是在刻意等着灾民们跟上一样。 一众灾民虽然被刚才那一幕吓的胆寒,但还是在对视一眼后咬咬牙跟了上去。 他们也不想这样,可是实在没有活路了。 跟了一段距离见那群持刀侍卫后,众人心中又开始非常惶恐的泛起嘀咕来。 那些锦衣卫刚才说陛下不会扔下他们这群灾民不管的。 可现在的情况看上去,就是皇帝不准备再救他们了。 要不然怎么会刚才只是有人上去求情就被直接一刀砍死? 别说是这些灾民了。 就是藏于暗处的孔胤植三人听见这条消息后,也是不解之情溢于言表。 不过很快三人脸上表情就转不解为兴奋。 皇帝如此行事,尽管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但归根到底事情还是朝着好的一面发展的。 孔胤植当即把孔胤昌叫来吩咐道:“传下去,让咱们的人不断在灾民之中宣扬,皇帝这么做根本就是没有救民于水火的心思。” “同时再让那些贱民知道,皇帝根本拿不出那么多粮食。” “把他们赶紧弄闹腾起来。” “我明白了兄长!”孔胤昌拱手离去。 他们三个算是看出来了,皇帝这样搞肯定是想着玩什么缓兵之计。 他想先把那些贱民给唬住,然后再进一步想办法把这些人给稳住。 可他们三家会给皇帝这个机会吗?! 绝对不会! 全部身家、数百年的基业都已经全部压进赌桌了,怎么可能还给他留有一线生机? 今天那些贱民们也许还不会闹腾,毕竟皇帝的威望在这摆着。 但只要让他们饿上一天。 那等到明天再稍微一煽动,他们就绝对不会再像今天这般老老实实了。 想到这里,孔胤植看向田宏、张拙:“二位兄台今日便回去让家中甲士准备妥当。” “等到明日那些贱民一有异动,我三家便立即率兵冲击皇帝圣驾!” “明日就动手?!”田、张二人皱了皱眉头。 孔胤植目光坚定:“按理说确实应该再等个一两天时间,等那些贱民彻底乱起来后我们动手才最为合适。” “但那位的手段层出不穷,谁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想出什么法子来处理这些灾民。” “尽管明日动手我三家付出的代价会更大,但这样也最为保险!此事实在是拖不得了!” 田宏、张拙沉默片刻后缓缓点头:“那我们现在便回去准备。” “二位放心离去便是,皇帝的动向我来盯着,断然不会出什么岔子。” “好!” 等到田宏、张拙离去过后。 孔胤植立马在心腹簇拥下悄悄的、远远的跟在庞大的灾民队伍后面。 另一边。 朱由检的马车之内。 毛文龙看着窗外后方那黑压压一片的身影,心中不免浮出几分担忧。 虽说他知道陛下一定是有能力将此事处理妥当的。 但他现在的心态多少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那意思。 这么多人跟着。 就算他们现在还没有作乱的意图,但谁也不敢保证接下来他们会一直安稳。 这群人就像是无数支随时会爆炸的火药一般,让毛文龙非常不安。 最为关键的是,陛下一直都还没跟他说,究竟准备怎么处置数量如此之多的灾民。 看着正在车内闭目养神的陛下,毛文龙轻轻开口道:“陛下,外面这些受灾的百姓,您.打算如何安置他们?” 朱由检并未直接回答问题。 倒不是他不想说,而是演戏这件事如果让太多人知道了,那效果肯定是要大打折扣的。 他开口对毛文龙询问道:“以目前的速度,到最近那个被决堤的县府还要多长时间?” 毛文龙:“大约还要一个半时辰便可抵达。” 朱由检点了点头:“到时你便知道了。” 听着这话,毛文龙心神大定。 一切焦虑跟着陛下那句云淡风轻的话烟消云散了,他慢慢躬身退出马车。 不同于毛文龙的镇静。 此刻圣驾后面的那些灾民可是遭了老罪了。 这一切都还要怪山东地区的三大世家。 他们为了扳倒朱由检,这次是真下了血本,光在灾民里安插的内应就可谓是不计其数。 这些人收到命令后一发力煽动。 无数让人不得安宁的传言就在人群之间来回纷飞。 “皇上根本就没打算救我们,他甚至连灾情怎么样都没问!” “皇上也没能力救我们,现如今的山东哪里去搞那么粮食?!” “就算皇上搞来几顿粮食,可接下来呢?我们这么多人可是连家都没有了!” “.” 灾民本就害怕。 再经各种流言蜚语这么一催化,霎时间便人心惶惶起来。 甚至说有人已经鼓动着再去央求下那些大人,求皇帝恩典救救大明百姓。 就在众人按捺不住准备有所行动之时。 他们中有一批人突然间发现,自己又一次来到了自己的家乡。 破败不堪、泥泞浑浊的河道就在前方不远处,一旁的整个县城轮廓也都散发出让人牙酸的颓败。 而这个时候。 皇帝的圣驾队伍也不知为何突然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就在众人疑惑之时。 只看见身穿明黄色龙袍的皇帝从龙纛高竖的马车上走了下来。 看到皇帝出现,刚才还吵闹的灾民瞬间安静下来,全部将目光投了过去。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 朱由检一步步朝前方河道走去,他身边的那些亲卫也是亦步亦趋的跟着。 一众灾民自然也是小心翼翼的慢慢跟上前去。 人群中又响起议论。 “圣上这是要视察汛情吗?” “肯定是的,要不然为何会突然停下脚步?我就说皇上不会扔下我们不管的!” “可是光视察也没用啊,河道堵塞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疏通的,再说我们的庄稼已经全部被淹了。” “至少皇帝愿意救我们,这就已经够了!” “别把事情想的太好,你们我们恐怕还是会活活饿死!” “.” 一片讨论声中。 朱由检已然来到了溃败的河道前。 河道内淤泥遍地、掺杂着各种碎石破木,腥臭之气扑面而来。 惹得毛文龙和一众武将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他们刚想劝说陛下别再向前。 却看到身穿明黄色龙袍的陛下,竟直接抬脚踏入淤泥之中,并不断向前走去。 毛文龙等人看着这一幕直接呆住了。 但仅仅是失神了一瞬。 所有人全都立即反应过来跟着陛下一起走进了淤泥中。 等走到被淤泥堵塞的河道中间时。 朱由检弯身抬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将其传递给紧紧跟在自己身旁的毛文龙。 毛文龙捧着这块石头看向朱由检那双已经沾上了污泥的手,眼神中仍带着不可置信。 这……就是陛下想的法子?! 可以说。 朱由检弯身从淤泥中捡起一块石头所带来的震撼,比那日东江镇陛下以一人之力生擒武纳格还要大。 陛下九五之尊、体怀社稷之重,竟然愿意身陷污泥之中做这种事?! 这怎能不让人震撼? 不光是毛文龙一人。 此刻所有跟随朱由检一同走下河道的大明将领和亲卫,全都呆呆看向朱由检。 他们心中的想法,也大抵和毛文龙差不多。 朱由检却并未理会众人。 他只是继续弯身捡起另一块堵塞住河道的石头。 直到此时。 毛文龙方才如梦初醒般,把手中沉重的石头递给身后那人。 继而身后一人又赶忙再传递给下一人。 就这样。 大明朝的皇帝和大明朝的将士们一起,一点一点的清理起满是污泥的河道来。 后方的那些灾民看着这一幕,已经被震惊到嘴巴都合不上了。 仅仅是几个弯身而已,皇上那明黄色的龙袍就已经被污泥给染脏了。 这在众人眼中,形成了一幅极有冲击力的画面。 是!灾民们见识短浅还好忽悠。 但并不代表他们真傻。 他们知道皇帝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皇帝为了救他们.竟能做到这种地步?! 黑压压连成一片的灾民们看着这幅场景,只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哽住一般不能言语。 刚才的一切怀疑也都在这一刻消散了。 谁说皇上不愿意救我们?! 皇上都已经为我们做到这一步了,他还能不愿意救我们?! 至于皇上拿不出那么多粮食来救我们 皇上都已经为我们做到这一步了,你还有心思去想什么吃饭的事?! 一个瘦巴巴的少年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激荡,怯生生的向前走去,似乎是想要和皇上一起来清理河道。 河道里的侍卫们看向朱由检,朱由检摇摇头示意不必阻拦。 随着这名少年的动作。 剩下的灾民也如梦初醒般,跟着一步步向前走去。 除了脚步声,数万人竟没在此时发出一点多余的吵闹声。 所有人只是目光炯炯的看着前方还在不断弯身捡拾污物的皇帝。 平日里宽阔的河道,在这一刻显得是那么的渺小。 朱由检看着众人反应,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了。 不过他心里目前所想的却不是这个。 山东的那几支世家搞出这么大动静来,自然是要去跟他们清算的。 这群人虽然就像井底之蛙一般可笑,但从客观事实上来说,他们确实阻挡了帝国前进的脚步。 既然这样,那就要把帝国失去的东西给连本带利的拿回来。 想着这些事情,朱由检突然没来由的想起自己前世的一位对手,心中不由跟着生出一抹笑意。 那名对手跟朱由检的行事风格其实差不了太多,他喜欢把资本家的税收提高到95%。 不过95%的税对于那几支给大明添了不少麻烦的世家豪族来说,朱由检还是觉得有些太仁慈了。 他觉得将比例提高到150%才最为合适。 也就是说。 孔家、田家、张家、 这三家的命,和他们的银子,以及他们的名声。 大明全都要。 第134章 朕,才是大义 数万人上下齐心的清理一县河道。 仅仅是一会功夫而已,整条河道就在朱由检的带领下被梳理完毕。 这个消息也很快就传入了跟在后方的孔胤植耳中。 当其听到这个消息时。 整个人都呆愣在了马车内,脸上浮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皇帝怎么可能亲自踏身污浊之中?! 再聪明的人都会有他的时代局限性。 此刻的孔胤植就一时间完全无法理解,皇帝为何会愿意将自己万金之体置身污秽中。 而且从皇帝这返回山东后的一路表现来看,他显然不是临时起意而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在孔胤植看来。 皇帝御驾亲征甚至冲锋陷阵都是合情合理的。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一种收买人心的手段。 就像他昨日在一众贱民面前自扇耳光一样。 但唯独这种真心实意为民抢险的操作,让他想不明白。 难道说.他是真把那些贱民当成人看了?! 可是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统治者? 这样的统治者又怎么能真正坐得稳皇位?! 上千年来,哪个皇帝不只是把百姓当作自己维护统治的工具? 就算他们是众人熟知的明君、仁君,可又有哪个心里不是这般想的? 孔胤植的困惑就在这里。 他虽然没料到皇帝会这么做,但他能看得懂皇帝这么做是为了收买人心。 可收买人心你下去意思意思不就行了吗? 还真把活给从头干到尾了?! 不过很快震惊中的孔胤植,就被一旁孔胤昌焦急的话语给惊醒了。 “兄长,因为皇帝的举动那些灾民现如今恐怕已是对其彻底归心了。” “若是他趁机煽动灾民说决堤之事是我们干的,那群人怕是便会立即调转矛头来对付我们!” 孔胤植收敛起心中慌乱,强行从自己脸上挤出一抹镇静的笑容:“无妨,不用为此太过担忧。” “虽然如今的事态有些出乎为兄意料,但在此之前,我与张拙、田宏就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如果那些灾民真出现什么异动的苗头,那我三家就立即携粮前去赈灾。” “如此一来大义便还在我们这边,那些灾民是不敢对我们动手的。” 听见自家兄长这么说,孔胤昌终于是稍稍松了一口气:“那兄长你先好好歇息,我去外面时刻盯着动静!” 等到孔胤昌离开马车后。 车厢内的孔胤植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们三家是为此提前做好了准备不假。 可问题是,就如现在的事情已经出了孔胤植预料一般。 谁知道接下来的事会不会再生出什么意外? 万一皇帝再使出什么意想不到的手段呢? 今日之事算是孔胤植与皇帝的第一次交锋。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大大低估了大明朝现在的这位皇帝。 而他们三家在这第一次试探出手后也是全面落败了。 凭借着亲自梳理河堤带给灾民的震撼。 皇帝可以轻而易举的带着这批人去抢大户来获取粮食,灾民们是绝对愿意跟着他走的。 而且就算是孔胤植想快刀斩乱麻,直接调兵冲击圣驾也不行。 这数以万计的灾民会成为皇帝的第一道屏障。 此消彼长之下。 再加上皇帝身边亲卫本就善战,而自己这方的兵卒只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 就算凭借人数优势能与皇帝周旋。 但恐怕他们三家也会因此受到重创继而一蹶不振。 孔胤植甚至都有些后悔,在皇帝最开始出现在山东时对其动手了。 早知道他来山东就是为了去朝鲜,我还跟他较个什么劲啊?! 直接放他过去不就行了? 还有。 你直接说你是路过的,那哪里还会有现在这些麻烦?我们还费什么劲去决那十五个县的河堤? 甚至说直接给你提供远征朝鲜的粮草辎重也没什么不可的,哪里还用你去抢那五座城? 想到这里,衍圣公孔胤植是又气又悔。 他开始不断在不算宽阔的马车内来回踱起步子。 可以说。 之前他有多成竹在胸,现在就有多惶恐不安。 这倒也不能怪孔胤植无能。 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 本就是一众世家子弟的常态。 强如四世三公、还亲身经历过战火洗礼的袁绍也无法免俗。 坚刚不可夺其志者终究是少数。 考虑着各种事情。 孔胤植踱步的速率也跟着越来越快,马车内铺着的厚实地毯都被他踩出咯吱咯吱的响动。 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孔胤植身形一滞。 他们三家似乎并没有和皇帝死拼的必要? 之前之所以费尽心思的想要弄死皇帝,那全是因为他们以为皇帝是来山东收拾他们的。 可现在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他们错了。 皇帝就真的只是单纯路过。 而现在这种情况下。 皇帝自然也不可能在山东久留,否则各地的世家豪族便会逐步包围过来。 以皇帝之聪慧,必然是能想清楚这点的。 这样一来,自己老老实实的把皇帝送出山东不就行了? 虽然近些日子没少折腾,他们三家都损失了不少钱财。 但只要皇帝离开山东,银子总是能捞回来的。 首战告败的孔胤植思路转变非常之快。 不能拼命啊,拼命还怎么捞银子? 皇帝离开山东后,他们依然还是享尽荣华富贵的世家豪族。 而且到时还可以再和其他地方的世家一起想办法,联手对付皇帝。 想到这里,孔胤昌立马将自己弟弟唤进马车吩咐道: “你立刻去把田宏、张拙叫来,就说我有大事要与他们相商!让他们放下手头一切事情前来见我!” “好!” 孔胤昌离开后,孔胤植长舒一口气。 他已经做好决定了。 之前准备的那批用来应付意外的粮食,立马把它们以各家的名义发给灾民,然后他们三家再立马站出来说帮助皇帝收拢流民。 这样那些灾民才不会跟着皇帝一起再继续抢劫各地大户,他们也才能真正安心。 孔胤植相信,以皇帝的谋略肯定能看出来这是他们三家的缓兵之计。 但在大势所趋下,皇帝也只得捏着鼻子把这口气给咽下去,老老实实的赶紧动身返回京城。 想清楚这点后,孔胤植整个人都跟着放松下来。 虽然没能借机除掉这个所有世家的心腹大患,但只要留得青山在,那就不怕没柴烧。 所谓世家之所以能一代代的传承下来,靠的并不是在每次风波中都能大获全胜。 不输,也是一种赢。 对于他们来说,后面的路还很长,有的是时间跟皇帝慢慢打擂台。 皇帝是不可能是全国世家的对手的。 活过这一波,胜利依然属于他们。 与此同时。 另一边。 朱由检带人清理完河道之后,并未做任何停歇,而是表情淡然的对毛文龙问道: “你说幕后主使的那三家看着如今这一幕,接下来又会使出什么招数?” 毛文龙眉头紧促。 他知道现在还只是解决了第一个问题而已。 那三大世家后面必然还有更多的计谋在等着他们。 思索片刻后,毛文龙开口道:“陛下,依臣之见,在如今情况下那群宵小必然不敢再与我们硬碰。” “但背后的阴招肯定是少不了的,微臣刚才就曾听闻孔胤植昨日在百姓面前作秀卖惨。” “想必他们接下来不管再做什么,肯定都离不开这点。” 朱由检点点头。 从最开始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算到了三大世家在面对这种情况时,会选择割肉保平安。 资产阶级有残酷无情的一面,自然也有软弱无能的一面。 至于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无非就是放粮收买人心或是其他什么。 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也使不出别的什么招了。 稍微顿了顿,毛文龙似乎是想到什么,又开口继续询问道: “陛下,要不您先趁此机会返回京城?” “一则是山东境内对于您来说确实不可久驻,久则生变。” “另一则就是既然我们已经打乱了他们的节奏,那便可逼迫他们去收拢灾民。” “灾民中有十余万人流离失所,只要您成功回到京城,他们必然不敢对这些灾民置之不问。” “否则到时遭受反噬的便是他们了。” 面对着毛文龙的劝谏,朱由检轻轻摇了摇头。 来都来了。 不趁机把山东给清洗一遍。 那不白来了吗? 而且就算是为了朝鲜后方的安定,在山东发动一场清洗也是必须的。 他确实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在山东境内多待。 但只要在更短的时间内把人杀了,一切不都解决了吗? 朱由检不再停顿,直接对毛文龙吩咐道:“朕有件差事要交给你亲自去办。” 毛文龙神色一凛:“陛下但说就是,不管是刀山还是火海,微臣必定一往无前。” “在我们后面,应该跟着一批世家谍探在不断勘察情报,而三大世家的负责人想必也就在附近不远处盯着这里。” 毛文龙点点头。 从今日灾民中的流言传播速度和其中动静来看,这附近肯定是有幕后主使在的。 “你带几人去找到他们,让他们带你去见孔胤植。” “见到孔胤植后告诉他:他若是想活命,就把另外两家主谋的脑袋送过来换自己的命。” “否则,朕便立即宣称决堤之事乃是孔家带头所为,然后带着这十万百姓直奔曲阜将孔氏灭族。” 毛文龙瞬间明白陛下根本没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返身回京,而是准备把山东再清理一遍。 他虽然还不知道陛下为何有把握做成此事,但还是郑重拱手道: “臣明白了,只是陛下您为何选择去找孔胤植商谈此事,又为何笃定孔胤植会答应?” 朱由检给出的理由非常简单粗暴:“他骨头最软。” 至于孔胤植那边到底答不答应,朱由检其实并不在意。 答应的话,对于他来说清洗的事情会好办点。 孔胤植那边把张、田两家的人头送过来,他这边就会立马将孔胤植一并处死。 不答应的话,就立马带人去把曲阜杀一遍,然后直接从那边动身返京。 反正不管孔胤植那边如何应对,山东终归都是要死一批人的。 说完。 朱由检又跟毛文龙交代了一些谈判时的细节。 诸如如何攻心、如何忽悠对方摸不清当前状况、如何逼迫对方在最短时间内答应此事 毛文龙听完,不禁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先前他还只觉得陛下这么做只有三分把握。 现在听完陛下传授,心中不禁已将此事把握提到八分了。 毛文龙将这些东西牢牢记在心底,随即立马动身。 很快。 孔胤植那边就收到了手下传来消息,皱了皱眉。 皇帝那边竟然派人想要见他?而且还只是几人单刀赴会而已? 迟疑片刻后。 他命令手下将人搜身后带了过来。 如今这种情况下。 先探探皇帝那边的口风,总比就这么干巴巴的等着要好太多。 不多时。 毛文龙便出现在孔胤植的马车内。 对于毛文龙,孔胤植倒是有几分印象的,因为前两年山东这边就没少上奏折骂这位钦差大臣。 更别提皇帝前往东江镇之事,更是让他对此人刻骨铭心,恨不得欲杀之而后快那种。 不过此刻,孔胤植还是红着眼眶一揖到底: “毛将军,小民这几日也在想尽办法救助我山东境内的灾民。” “听说圣上从朝鲜大获全胜归来山东后,小民便一直率人追赶圣上脚步,只求能为圣上尽些微薄之力,好解君父忧愁。” “只是没想到还没追上圣上,毛将军就先寻过来了。” “不知毛将军此时找上小民是有何贵干?小民不论何事都一定照办。” 毛文龙看着惺惺作态的孔胤植,倒是没说什么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 “衍圣公,老夫乃是陛下钦点的钦差便宜行事总兵官,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孔胤植面露惶恐,立即跪倒在地对毛文龙行起大礼。 可他心里,却是已然将毛文龙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个遍了。 日妈的杂种! 大明朝向来以文制武,就算是勋贵国公见到低其好几级的文官,也只敢老老实实的垂手而立。 你一个丘八,也配让我堂堂世袭罔替的衍圣公给你行礼!!! 这对孔胤植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好!好!好! 现在是事急从权。 可是等皇帝离开山东之后,你又还能蹦跶多久?! 真以为皇帝带你去了趟朝鲜,我们就奈何不得你了是吗? 哪怕是你后面从东江镇躲去朝鲜,我们仍有的是办法收拾你你这个贱种! 孔胤植已经决定等皇帝离开山东后,就立即先和另外两家联手把毛文龙整死。 毛文龙倒没去在意孔胤植心里在想什么。 反正过不了多久就都是死人了,谁管他想这想那的? 刚才这么做,也只不过是陛下交代见面先给其一个下马威罢了。 等到孔胤植起身之后,毛文龙看着他的眼睛淡淡说道: “衍圣公,若是你孔家想要活命的话,就拿田、张两家负责人的脑袋来换。” 孔胤植大惊失色:“毛将军,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小民为何一点都听不懂?!” 毛文龙冷笑一声:“衍圣公听不懂不要紧,只是陛下遣我来就是为了知会你一声。” “你若是不同意的话,陛下便立即带着那十余万百姓去进攻曲阜。” “你们三家精锐如今都已经抽调到这附近了对吧?既然这样那不知道曲阜衍圣公府那里,又还存有多少守备?” 孔胤植收起夸张神色,整张脸都变得阴沉的可怕。 他目光扫向毛文龙:“毛文龙,你真以为那些贱民会这么轻易的跟皇上走是吗?” 毛文龙目光平静与其对视:“你们接下来还想用开仓放粮的方式来收买人心没错吧?” 孔胤植面色不变,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皇帝竟然连他们这手都已经提前猜到了?! 还不等他多想,就听见毛文龙那边继续开口。 “你大可派人试试此举行不行得通。” “你们在灾民之中安插的那些眼线,只要把他们抓出来再稍稍使些手段,他们就会咬死一切流言蜚语背后都是你们三家在暗中指使。” “还有那十五县内的官员,你真当整个山东布政司你们三家可以只手遮天了?!” “你知不知道山东有很多尚存几分良知的官员,早就看不下去你们在山东的伤天害理之为,他们已经将十五县决堤是你们在背后推动之事告诉给了陛下?” “把这些人拉出来作证,到时候我大明百姓们又会怎么想?” “你想凭借开仓放粮之举借助大义收买人心,可老子不妨告诉你。” “不管你们做什么来补救,陛下都可以将其变成你们三家眼见事情败露迫不得已之下才如此行事!” 孔胤植脸上表情仍未变化,可心跳却是越来越快。 他仍咬牙盯着毛文龙:“我衍圣公府在山东境内的名声,又岂是皇帝三言两语就能败坏得了的?!” 毛文龙站起身子,看向孔胤植的眼神充满不屑。 “衍圣公?衍圣公又能依仗什么?圣人学说还是所谓大义?” “想跟陛下比谁的手段更硬,就凭你们几个,也配?!” “你们想用大义来蛊惑人心,可陛下在来之前让我带了句圣谕给你们。” “朕,才是大义。” 第135章 一计害三贤 听着毛文龙那一句句振聋发聩的诛心言语。 孔胤植的身体已然开始出现止不住的颤抖。 他本就发自内心的看不起这种武夫,可现在却等于是在被一名粗鄙武夫指着鼻子赤裸裸的威胁。 偏偏这些威胁对他来说还真无法反驳。 他们提前准备好的应对措施已被皇帝连底裤都给看穿了。 而且皇帝如果铁了心要带人闪击曲阜。 那他们三家确实来不及阻拦。 因为正如同毛文龙说的那样,他们三人已经把各家精锐全都调集到附近,只等着给皇帝致命一击了。 皇帝就算不煽动那些灾民跟着一起走。 凭借着其身边跟着的那一万多人,就也能能给衍圣公府乃至整个曲阜带来毁灭性打击。 对于现在的皇帝来说,想让灾民跟他一起去攻打曲阜可能确实还有些难度。 可使些手段让灾民们留守原地不跟着,那还不是轻而易举吗? 到时候皇帝拍拍屁股走人了,那些灾民不还是要他们来收拾吗? 想着这些事情。 坐在马车内的孔胤植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两手强撑着两侧才让自己没有直接被气晕过去。 他死死盯着眼前须发皆白体型壮硕的毛文龙,仍在做最后挣扎: “毛文龙,你知不知道若是真拼个鱼死网破的话,那我三家几万精锐就算是灭不掉那位也足以让其元气大伤!” “你还指望着他能带着剩下的那批残兵败将接着返回京城不成?!” “只要他一死,那你们这几个月付出的所有努力都将付之一炬,你们所有人也都会被记录在史书中遗臭万年!” “甚至说只要我想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唤人直接将你拖出去杀了!” 毛文龙冷哼一声:“老夫独自一人前来,衍圣公莫非还觉得老夫会怕死不成?” “圣人恩萌传到你这一代,怎么连最后一点风骨都给传丢了?” “老夫也不怕告诉你,若是我一个时辰内不回去,那陛下自会率人直接将你曲阜老家给犁上一犁。” 听着这话孔胤植再也压抑不住心中郁结。 只觉喉咙一甜,竟是被直接给气吐了血。 你一个卑贱武夫,竟敢跟我谈起风骨来了?! 他攥紧袖袍内的拳头,擦去嘴角猩红。 孔胤植现在是真想直接叫人把这个狐假虎威的贱种给杀了。 可在全族重压之下,他还是深吸一口气继而盯着毛文龙一字一句道: “回去告诉皇帝,若是现在离开山东,我可以祖先名誉起誓绝不再暗中做出任何阻拦之事。” “那数十万灾民我也会将他们安置妥当,从此以后我山东境内三大世家也愿按时为朝廷上缴赋税。” “若是皇帝仍然刚愎自用,那便与我等拼个两败俱伤吧!” 孔胤植已经做好了打算。 不论如何,都先把皇帝骗回京城再说,让他继续留在山东的话那威胁实在太大。 毛文龙则是眉头一跳,心说陛下果真是料事如神。 这场谈判的走向几乎是全都顺着陛下的推测在走。 甚至说自己这边说完话后孔胤植会有什么反应,陛下都已经全算到了。 之前毛文龙还觉得这些世家子弟有什么过人之处。 现在看来,纯属吹卵蛋! 他继续按照陛下临行前交代的那般火上浇油道:“谈不拢?那就没得谈了!” “正好看看你三家那所谓的几万人马,究竟能不能追上大明王师吧!” “也不妨现在告诉你,我们将会直接动身前往曲阜。” 言罢。 毛文龙不做任何停留,转身就走。 他走的没有一丝犹豫和试探,全是决绝。 因为他知道。 孔胤植答不答应,实则对大局影响不大。 这本质上就是一场实力不对等的谈判。 果不其然。 毛文龙那边刚有动作,身后就传来孔胤植的声音。 “等等!” 孔胤植站起身子,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盯向毛文龙。 孔家一代代传承了千年时光,是绝对不能在他这一代出什么岔子的。 哪怕就是面子上落了一点灰都不成。 为了暂时保全家族的千年基业,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是不是杀了田宏和张拙,皇帝就会直接离开山东?” 笑话!当然不是! 毛文龙心中一阵冷笑。 享了那么多代荣华富贵,做了那么多的恶,难道说还想着善终不成? 老天爷答应不答应先且不论。 陛下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孔家这次,必定要死一大批人。 心中虽然讥讽,毛文龙面上却仍是不屑道: “陛下如何行事,又何须向尔等解释?” “你只需要知道,要是你不干的话,那老夫现在就带人去抄了你孔家。” 不过说完这句,毛文龙就紧跟着话锋一转: “衍圣公,老老实实的当好陛下的狗,才是你孔家得以保全的唯一一条生路,可千万不要选错了路。” 话说到这里。 孔胤植反而已经不似刚才那般愤怒,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平静了许多: “好,圣上的心意我已知晓了。” “田宏和张拙二人今晚会赶来与我见面,到时候毛将军就可以把他们二人的脑袋给带回去。” “只是希望毛将军再帮我向圣上带句话:我孔家纵有万般不是,可毕竟也是圣人门庭。” “如今我孔胤植已愿带孔家从此为圣上效力,不敢再生出任何二心。” “圣上若是再不由分说对我孔家动手的话,那对圣上和大明来说都没有任何好处了。” “还请圣上看在孔某迷途知返的份上,开恩放过我孔氏一族。” 对孔胤植来说。 田宏、张拙二人的脑袋已经是必须要献祭出去的了。 皇帝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毫不怀疑自己若是不答应对方的要求,那这个疯子真的会带兵杀去衍圣公府。 既然这样。 那还不如先拿田宏、张拙的命来先把皇帝稳住。 田、张两家只是死了个人而已,随时可以再推举出一任新的家主,不会对两家造成什么太大冲击。 自己可以等皇帝离开山东后利用这点大做文章,让这俩家对皇帝的恨意更深。 还是那句话,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 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先做低伏小保存实力。 其他的日后再做图谋。 卧薪尝胆、忍辱负重,终会等到拨开云雾见青天的那一日的。 别的不说。 那数以万计的灾民只要等皇帝离开山东后,孔胤植就可以把他们中的一部分收为己用,继而将原本的坏事变成好事。 皇帝是施恩于他们不假,但皇帝走了后一切解释权都全在他孔家手里了。 他有的是时间慢慢颠倒黑白。 此刻。 毛文龙听着孔胤植的这番言语,微微眯了眯眼。 他能看出来孔胤植背后还憋着招,不过他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而且陛下也不会给孔胤植机会、让其再兴风作浪。 “既然衍圣公都这么说了,那老夫就先告辞回去向陛下复命了。” “等到晚些时候,再来取田宏、张拙二人的人头。” 说完,毛文龙转身走出马车车厢。 孔胤植看着毛文龙消失的背影,脸上涌出几乎快要实质化的怨毒。 盯着前方看了好一会儿,他方才冷静下来吩咐手下去准备今晚的刺杀行动。 另一边。 毛文龙很快便回到朱由检身边,然后详细向其禀报了方才与孔胤植交谈的经过。 说完这事后。 朱由检轻轻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毛文龙看陛下神色似乎是还有其他重要事情在思考。 于是便慢慢躬身退了出去。 退出行宫后的毛文龙长舒一口气。 等到孔胤植将田宏、张拙二人的人头送来后。 明日大军便直接动身开拔杀向曲阜,清理完后陛下就直接从那边动身返回京城了。 不管孔胤植这狗杂种背后再憋着什么招,他都没有再施展手段的机会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 就是陛下无法趁此机会,将山东地区的这三大世家彻底连根拔起,只能集中精力给三家中的孔家一个重创。 没办法。 在如今四面皆敌的情况下,陛下实在没法在山东境内多待。 山东这边都已经算是明着造反了,其他民风更加彪悍的省份更是可想而知。 但这种略微感到遗憾的心理状态。 只是在毛文龙心中稍微闪烁了一下就很快消失不见了。 陛下只是路过山东而已。 能做到这一步已经非常出乎意料了。 不管怎么说,接下来山东境内的另外两大世家,至少在短时间内是没法再作妖了。 他们更没有机会再从后方侵扰朝鲜,这样自己也能更好的帮陛下给看好朝鲜。 若是两年后再以此打赢一场灭国之战,那封侯拜将的一生夙愿就算是稳了。 想到这里。 毛文龙不禁感觉自己身子骨又跟着挺拔了几分,整个人背负双手哼着小曲慢慢朝远方走去。 此时此刻对他来说,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可以忙里偷闲稍微放松一下。 不过此时行宫内的朱由检就没有毛文龙这么悠闲了。 毛文龙的志向只是是区区封侯而已。 而他的目标是让这世界上只有一个大明。 所以朱由检自然不会因眼前的这一点微不足道的成就感到放松。 换句话更直白的话说。 就是目前山东境内的情况在他看来,还有很大退步空间。 当然,退步空间是指对世家豪族而言。 是,出于现实原因,他是没法在这里多待。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不能在接下来的一两天时间内再做些其他什么事。 再给田、张两家上上强度,让他们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疲于奔命,已然是足够了。 朱由检把之前从山东逃去报信的那批官员给叫了进来。 杀人只是手段,兴汉才是目的。 一味的屠杀只会让山东变得更加落后,接下来治理山东还需要用到这批官员。 本地的官员还是了解本土风情的,知道怎么办事。 至于他们的过去是怎么样的,朱由检毫不在意。 能为帝国的建设添砖加瓦就行。 很快。 那批官员被带进行宫。 而这群人进来后可谓是将战战兢兢一词体现的淋漓尽致。 虽然他们这些人有亡羊补牢、迷途知返的事实在前。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人都确实曾经和世家一起勾结厮混过。 虽说他们没真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谁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跟他们算这笔账。 陛下的手段他们可是已经亲眼看过了。 随手杀了他们还不只是一个眼神的事? 不过让众人没想到的是,天威难测的陛下竟然非常和善的安抚了他们。 接着趁众人受宠若惊之时,朱由检向他们下达了诏令。 朱由检让这些人在他离开山东后,留在山东境内继续对抗田、张两大世家。 众人听到这条诏令后还有些困惑。 难道孔家就这样放过了吗?他们不才是真正的背后主谋吗? 而且我们去对付那两大世家?! 拿什么对付? 不过这份困惑在陛下向他们表示,会给他们提供一定支持后,就立马烟消云散了。 虽然还不太清楚陛下所谓的支持是什么。 但众人还是立马涕泪纵横的表态:我与世家不共戴天!!! 至于朱由检接下来如何继续削弱田、张两家,其实也很简单。 其核心宗旨仍然是转移矛盾。 等到孔胤植那边送来田宏、张拙的人头后。 他便亲自到人群中宣扬决堤之事乃是孔家策划,直接先带人去把衍圣公府给灭了。 如果孔家没受重创,那田、张两家大概率不会在意两家家主被孔胤植陷害之事。 可一旦孔家受创,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之后。 田、张两家第一时间的想法绝对是先吞并孔家资源。 而朱由检对付剩下两家的手段则更加直白。 等明日率灾民攻破衍圣公府后。 直接明文发布一道圣旨,令田、张两大世族在山东境内收拢灾民。 有了这道圣旨在,那到时不管这两家再做出什么收买人心的举动,人心也只会感恩于皇权。 还有因为这道圣旨的原因,人心将不再对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世家豪族感到太过惧怕。 这时候。 刚才那批投诚的官员便可以依靠这数量庞大的灾民,来与田、张两家过招。 朱由检知道那些官员无法凭借这些灾民直接扳倒田、张两家,但只要能给他们不断带来麻烦就够了。 他要的也就是这个,不指望毕其功于一役。 虽说这种手段看起来简单粗暴到令人发指。 可事实就是,能奏效的计策,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因为只有简单,才有可操作性。 随即。 朱由检又将毛文龙等人给叫了进来,把计划告诉他们令他们去提前做好准备。 其他人听完讲述倒还没什么,唯独毛文龙反应最大。 他刚才还想着能重创孔家就已经不错了,没想到陛下竟然连如何继续压制另外两家都已经想到了。 但他也没时间去思考什么,赶紧和众人一起紧锣密鼓的忙碌起来。 众人散去之后。 朱由检独自一人坐在临时行宫内,接过一旁小太监递来的热毛巾敷了敷眼,算是消了消疲惫。 山东之行,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回京后,便该着手考虑大明的下一步战略走向了。 而目前摆在朱由检面前的,有一个非常重要且不可忽视的问题。 那就是大明朝比较缺人才。 第136章 打倒孔家庙 十七世纪什么最重要? 人才! 或者说不管放到哪个世纪。 人才对于任何一个想要不断前进的国家来说,都是能决定其是否可以兴盛的关键因素。 而朱由检目前就恰恰对此感到有些无力。 倒不是说大明缺人才什么的。 泱泱大国人口过亿,汉人又是这个世界上最为优越的种族。 大明是不可能缺人才的。 但问题是。 朱由检无法在短时间内去发掘出这些人才,然后再利用他们去反哺大明直至推动帝国前进。 主要原因就是朱由检虽是一名来自于后世的穿越者,但他对于大明历史了解的并不算多。 比如这个年代的大明朝内有哪些后世著名的科学家、知识分子、忠臣良将,他都一无所知。 要不然的话,早就按图索骥的对着一个个找过去了。 世界历史上的,他倒是知道一些。 例如伽利略、费马、笛卡尔还有过个十几年才会出生的顶级全方面人才牛顿。 若是能把这些人才统统收归大明。 那大明必将在短时间内取得质的跨越。 嗯.虽说这些人统统都是异族。 但只要给他们安上一个大明荣誉子民的头衔,那一切就都妥了。 朱由检非常清楚,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此刻的他已经俨然不再像前世那般刚愎自用。 当然。 若是上面提到的这些人不愿意归顺大明的话,朱由检也会毫不犹豫的一个一个找到他们,然后将他们全部屠戮。 大明得不到的人才,别的国家自然也不配拥有。 万一威胁到大明的统治怎么办? 后人的智慧那是绝对不能相信的。 不过这些说起来都还是后话了,现在的大明朝离想要做到这一步还很远。 想着这些事情,朱由检揉了揉眉心。 这次回到京城过后。 需要再推行措施试着选拔一批人才出来了。 虽说在离开京城之前,他也曾在京城内有过推行物理、数学之举。 但那终究只是启蒙而已。 对垄断阶层的清洗,固然可以做到让大明朝的新鲜血液流动起来。 但放眼现如今海洋掠夺文化发达的世界,就有些不够看了。 选拔人才是势在必行的。 思考片刻后。 朱由检慢慢将这些想法暂时抛出脑外。 目前该做的。 还是先把山东地区的余孽给料理干净,其他的以后再说。 另一边。 孔胤植在毛文龙离开后,已经是彻底恢复平静了。 在和几名心腹亲信秘密交代完一些事情后,他便一直留在马车内执笔写起了字。 纸张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同样字眼——高山仰止。 孔胤植极为专注的一笔一画的书写着。 若不是字里行间所透露出的剑拔弩张。 那恐怕别人看到这幅场景,还只会真以为孔胤植是在专心练字。 而只有孔胤植自己知道,他内心正在经历着多大的煎熬。 很快。 时间来到夜晚。 田宏、张拙二人在听到孔胤植说有要事找自己相商时,立马便从半道折返回来。 只可惜。 二人和他们的那些随从还没看到孔胤植的面,就在半路中了埋伏。 堂堂两个硕大世族的掌门人。 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永远闭上了眼睛,死的那叫一个屈辱。 不过若是他们九泉之下得知孔胤植的下场的话,只会庆幸还是自己死的比较轻松。 有时候,死的轻松其实也是一种解脱。 尤其是在现如今的大明皇帝治下,万一早没死成那后面可真是想死都死不了了。 此刻。 孔胤植看向两人的尸首,深深叹了口气。 他挥手屏退随从,独自一人来到两人尸身前站定,脸色平静道: “田兄、张兄,别怪我,要怪,就去怪那畜生皇帝荒淫无道罢。” “他拿我孔氏全族做胁迫,我也没得选。” “只是还请你们放心,这仇,我会替你们报的。” 说完。 孔胤植目光陡然变得凌厉。 他从腰间抽出一柄利刃,如同方才裁剪宣纸般,将二人头颅利索割下,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 鲜血染红了孔胤植的儒袍,在这强烈的反差对比之下显得极为骇人。 接着。 孔胤植面无表情的提着二人头颅来到孔胤昌面前。 孔胤昌看着自家兄长此时的神色不禁暗暗发抖。 自家兄长平日里向来温文尔雅。 别说杀人了,就是连只苍蝇都没亲自动手打死过。 可自从皇帝来到山东之后,兄长的性格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甚至都让孔胤昌有些认不出来,这还是曾经那个待人和善有礼的自家兄长了。 他吞了口唾沫看向孔胤植:“兄兄长。” 孔胤植脸上挤出一抹笑容,用力按了按孔胤昌的肩膀: “皇帝狠,我们只有比皇帝更狠,才能活下去。”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我衍圣公府继续一代代传承下去,生生不息。” 面庞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孔胤昌用力点头:“我明白的,兄长。” “那就好。”孔胤植脸上扬起一抹笑容,接着将手中利刃一把刺进孔胤昌胸膛。 孔胤昌脸色瞬间一白。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胸前插着的那把尖刀,捂着胸口退了两步便直挺挺向后倒去。 锋利的刀子直接插入了心脏。 所以仅仅是片刻之间,倒地的孔胤昌在抽搐几下后全身生机便流逝殆尽。 直到死后,他眼睛都还瞪的老大,死死盯着自己兄长。 孔胤植看着自己胞弟的尸体仍是面无表情。 他上前伸手合上孔胤昌双眼,继而将孔胤昌的头颅也跟着一同割下。 为了能除掉皇帝,他没得选。 只有孔胤昌也跟着张拙、田宏二人一起死了。 他才能最大限度的去联合田、张两家来对付皇帝。 孔胤植用衣襟抹了抹手上的鲜血,接着将孔胤昌头颅装进盒子里,唤来一名心腹平静吩咐道: “去将吾弟首级给田、张两家送去。” “告诉他们我已用自家胞弟与田宏、张拙二人的死,作为筹码换取皇帝离开山东,这样才能保一时平安。” “等到皇帝离开山东后,我三家只有全心全意的鼎力合作才能得以苟全家族传承。” “否则今日他们三人的下场,恐怕便是后日我山东三大世家的下场。” 心腹应声离去。 孔胤植看着装着自己弟弟头颅的木盒逐步消失,慢慢闭上眼睛。 那是自己从小带大的弟弟,如今自己亲手杀了他……这其中的痛苦已经无法言说。 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那个畜生皇帝。 想起皇帝的面容,孔胤植此刻只恨自己不能冲上去将他的皮肉给一口口撕扯下来。 此仇不报,他誓不为人! 等着吧,朱由检。 我孔胤植一定会让你朱家付出成千上万倍的代价! 可惜。 在如今的情况, 孔胤植内心的豪言壮语终究没有机会给他持续太久。 因为交货的时间到了。 这边孔胤植刚在内心赌咒发誓,不光要让朱由检身败名裂还要将其抄家灭族。 那边手下就传来消息:毛文龙来了。 孔胤植只得强行让自己收敛心神,换了身衣服后带着田宏、张拙二人的首级去与毛文龙见面。 取到货后。 毛文龙瞥了孔胤植一眼。 随即不做任何停顿便返身走了。 如今的孔胤植,在毛文龙眼中就如跳梁小丑一般可笑。 和这么一个小丑,自然没有多说什么废话的必要。 所以这次。 倒是留给了大明朝的这位衍圣公足够的时间继续赌咒发誓、出谋划策。 不多时。 毛文龙就带着田宏、张拙二人首级回来了。 随着毛文龙成功完成任务,朱由检也是不做任何停顿便出现在了灾民中。 此刻虽然天色已黑,但一众灾民们却仍处在兴奋之中没有一丝倦意。 白天他们可是才刚和皇帝一起疏通完河道,那可是跟皇帝一起干活! 这是能跟子孙后代絮叨半辈子的壮举。 能不兴奋的得是这个。 所以当朱由检的身影出现时,一众灾民便瞬间围了上来。 当着众多灾民的面,朱由检直接抛出一个重磅消息: 如今已有切实证据表明。 山东境内一夜十五县决堤之事,乃是衍圣公府在背后主使,目的就是要让皇帝背负无道骂名。 刚刚还喧闹激扬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若是别人来说这话,他们必然会嗤之以鼻。 衍圣公府在山东境内已存在千年有余,虽然没听过他们做过什么太大的善事。 但还真没听过他们有过太多恶名 所以这生儿子没屁眼的事若说是孔家干的,他们还真有点不信。 可这话偏偏是皇帝亲口说出来的。 皇帝都和他们一起踏进污泥里抢修河道了,还能骗他们不成? 沉默片刻后,人群立马开始激烈讨论起来。 “我早就知道这事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十五个县的河堤,没灾没涝的,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全都塌了?!” “前两日衍圣公还在我们面前痛哭流涕,难不成都是他装的?!” “我看就是这样的,这些老爷们最会演戏了!” “.” 面对着群情激愤的灾民群众。 朱由检却并没再做任何解释。 而是直接带领早就准备好的军队直接向曲阜进发。 随着朱由检的行动,剩下的那数万灾民也都在迟疑片刻后也都默默跟了上去。 人都有从众心理,更别提现在从的还是皇帝。 不管怎么说,先去看看再说。 跟上的这些人里有的是真趁机恨上了孔家,因为家破人亡的他们需要一个对象来发泄自己的仇恨。 剩下的大部分则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想着不去白不去,去了还能管一顿饭。 当然,也不排除人群中有很多只是单纯的想看地位比自己高的人倒霉。 人群是怎么想的朱由检并不在意,能用就行。 随着大军开拔。 没过多久还驻足在附近的孔胤植便听到了消息。 当听闻这群人是往曲阜方向行进时,孔胤植整个人都像被抽去了脊梁一般瘫在了马车里。 他双目血红,紧握拳头的指甲直接刺进了手心都没有任何感觉。 大明朝的皇帝竟然能无耻卑鄙到这种地步?! 前脚自己刚把他想要的人头送过去,下一刻他就要二话不说直接发兵?! 这他妈还是人吗? 这还有一点人性吗?! 就这么对传承了千年的衍圣公府动手,难道他不知道这会给大明朝带来多么恶劣的影响吗?! 他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如此逆天行事? 瘫软在地的孔胤植可把那一批手下给吓坏了。 一帮人忙着抚胸顺气才好悬没让孔胤植直接气死过去。 缓过来一口气的孔胤植已经不再抱有任何侥幸,他抬起手气若游丝道: “快,快回去告诉家里让他们能跑的赶紧跑,钱财辎重什么的全都不要带了!” “再带我去找田张两家,我要跟那畜生直接拼了!” 朱由检最先落脚的地方离曲阜并不算远. 所以差不多只是行进了半天时间,一众人马就到达了目的地。 一到地方,众人这才发现孔家人竟在成群结队的逃跑。 好家伙,心里没鬼你们跑什么?! 决堤之事真他们是你们这群断子绝孙的玩意干的啊! 既然这样那还说什么,开杀吧! 当天夜里。 曲阜城内血光震天。 衍圣公府中的孔家嫡系后人几乎在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 但最关键的不是这个。 关键的是,在杀完人后众人冲进府内。 竟在里面发现了数不清的金银财宝。 衍圣公府内的钱财多到了什么地步呢? 许多房间和地窖里都摆放着冬瓜大小的银瓜。 而这种银瓜的数量更是多到数都数不清,让人眼花缭乱。 在这么多双眼睛的见证下,衍圣公府多年来的形象可谓是瞬间就崩塌了。 这一个银瓜,可能就是平民百姓的一辈子。 而孔府内有这么多的银瓜,这光鲜亮丽的府邸背后又埋葬了多少人的一生?! 你妈逼的,这就是大明朝的堂堂衍圣公? 再看向府内祠堂中巨大的高山仰止牌匾,众人只觉得既可笑又扎眼。 民愤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就被点燃了。 人群自发喊出口号:“打倒孔家庙!” 声势浩大不光让整个曲阜城随之震颤,周遭城镇也是跟着一起见识到了来自于底层的愤怒。 可以预料的到。 今晚发生的事会在极短时间内传遍山东乃至全国。 所谓的衍圣公,也将会被彻彻底底的给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而与此同时。 孔胤植才刚刚找到田、张两家。 将皇帝率人试图奇袭曲阜的事说了之后,两家并未像孔胤植预料的那般直接率兵过去跟皇帝拼个你死我活。 两家的想法也很简单。 皇帝身边现在跟着那么多灾民,怎么打? 更别提去的是你家,又不是我家。 甚至说连孔胤植想带自己的兵马走都被两家给暂时按住了。 事已至此,还是等明天具体消息出来后再说吧。 很快。 时间来到了第二天。 让田、张两家没想到的是,皇帝竟然在一夜之间把整个衍圣公府都给连根拔起了。 不光如此。 皇帝还发布了一条圣旨,令他们田、张两家负责收拢那些跟着闹事的难民。 我们连官府都不是,让我们来收拢难民?! 还有天理吗?还有法律吗? 可皇帝的圣旨就是金科玉律,如今就是他们不想干,山东境内那数十万灾民也不会答应了。 因他们而起的事,最终也将因他们而结。 而除了这道圣旨外。 田、张两家还额外多收到了一条情报:田宏、张拙二人之死,全是因为孔胤植拿其二人的脑袋去跟皇帝做了笔交易,卖友求荣。 田、张两家上下一众人等望向孔胤植的目光,瞬间充满冰冷。 不出意外的话,孔胤植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用在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了。 因为他会体验到什么才叫真正的求死不得。 而这个时候。 一切的始作俑者朱由检,却已经将大批战利品装车之后踏上了返京之路。 主打一个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第137章 蝴蝶煽动翅膀,伽利略雨中登场 与此同时。 就在朱由检带着大队人马从曲阜返回京城的路上。 大明朝的京城内也在发生着润物细无声的变化。 如今的大明京城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上下一心、固若金汤。 主要原因还是前些日子京城中人都听说了,陛下率军在朝鲜又取得一场大胜、将敢于挑衅大明天威的李倧直接处死的事。 对于百姓来说,没有什么比一场胜仗更能凝聚人心和让他们感到自豪了。 这自然又是让众人一番庆贺不提。 不过对于如今京城内的部分高层来说,日子过的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魏、曹、王和张维贤这些人倒还好。 他们所负责的各项工作都在稳中有进、稳中向好。 比如张维贤负责的京营又训练出一批青壮、曹化淳负责的御马监和锦衣卫亦然如此、魏忠贤也培养出不少毒辣爪牙 这些人每天过的那叫一个意气风发、干劲十足。 几个月前还在寻死觅活的魏忠贤如今都快活出第二春了。 不过以陈新甲为首的文官皇党们,就跟他们这批人的精神状态迥然不同了。 文官这些们这段时间每日忙的团团转。 每个人嘴里都没少长火泡。 可他们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工作进度被越拉越远。 因为文官们主要的职责是处理日常政务以及推行新学。 前者倒还好说。 如今京城内各项民生都可以说是歌舞升平,没什么需要好特别关照的。 问题出就出在了后者上。 陛下在离开京城之前,特地让他们在京城中去大力推行数学、物理等新兴学说,并且还为此颇使了一些手段。 最开始时。 陈新甲也是雄心壮志觉得推行新学只不过是区区小事而已,根本不在话下。 数学、物理什么的奇淫技巧再难学,还能难的过四书五经?! 没错,读了数十年四书五经的陈新甲,虽然会无条件的去执行陛下的命令。 但他短时间内确实还改不掉,把这些东西当作歪路子的习惯。 不过当他真正去推行这些时,却发现这玩意是真他娘的难。 最基础的那些基础入门知识倒不难,甚至对众人来说还称得上简单。 毕竟能考上进士的,过目不忘那都是基本操作。 可在学完这些基础的东西后,陈新甲等人就顿感后面的东西全是无字天书了。 历朝历代向来就没有注重数理的,大明朝更是如此。 所以他们的学习参考也只能依赖于一些先人的智慧,例如各种《XX算经》之类的东西。 但由于各朝本就不重视此学,所以书里记载的东西更是云里雾里。 众人每日聚在一起学习,全是眉头紧锁、一脸便秘、抓耳挠腮. 以至于还有几名自幼被冠以神童天才名号的壮年进士,直接给自己学到道心崩塌了。 啥!啥!啥!这都是个啥!! 为了兴汉的男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但数学这玩意,是真做不出来。 不会,就是不会。 没一点招,把他们全杀了也不行。 陈新甲等人就是因为这点每日忙的晕头转向。 别的不说。 想要推行新学,他们这批主政官员总要先自己切身实地的去了解吧? 要不然外行指导内行那不纯扯淡吗?现在可不是像以前那般混日子得过且过了。 每个人心中都是有着伟大目标的。 但问题是如今他们就卡在了这一步。 陈新甲等人倒是也曾想过其他补救措施,比如在民间和官员中选拔有数理天赋之人。 甚至于连在书院选拔神童的招都用上了。 可惜各项举措最终都无功而返。 要么选出来的是沽名钓誉之辈,要么选出来的人天赋与他们相差无几。 总而言之就是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才来主持这项工作。 有没有领头羊对一项事业来说那可太重要了。 就像没有陛下的话,大明朝又怎么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找不到领头羊,那么又怎么推动大明朝的科技发展,实现众人心中的兴汉大业呢? 此时此刻的陈新甲坐在堂上。 愁的那叫一个憔悴万分。 也是在这个时候。 张维贤在盯完了今日的京营操训之后走进堂内。 看着愁眉苦脸的陈新甲,张维贤投去一个同情的目光。 这段时间里他倒是也在想着帮自己这位同袍排忧解难,所以平时没事就往这边跑。 大家一起集思广益,才能更好的办妥陛下交代的差事。 来到陈新甲面前,张维贤清清嗓子开口道:“方恒,还在为那些数理之事苦恼?” 陈新甲苦笑一声点点头。 张维贤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我倒是有个主意,今天操训士兵时我突然想起一起人来。” “据我所知,前两年丁忧赋闲在家的原礼部右侍郎徐光启不是颇通数理学说吗?” “我们不妨把他给找过来,让他来主持京城内的教育改革工作。” 听着张维贤的话,陈新甲皱了皱眉头,似乎是在不断搜寻有关徐光启的记忆碎片。 在一番思索过后,徐光启的面容形象很快就出现在陈新甲脑中。 不过只是刚一想起徐光启,陈新甲就把张维贤的提议给否决了。 “国公有所不知,徐光启此人出身江南大户豪族,据我了解松江府(上海)内法华汇的那一片良田沃土便全是他徐家的私产。” “倘若徐家要是想的话,直接将法华汇改成徐家汇恐怕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其权势比之当年徐阶徐阁老的那个徐家,都不知道要高到了哪里去。” “如今大明已和各地世家豪族势如水火,叫这么个人进京且不说他会不会来,就算是真来了恐怕也只会跟大明暗中添乱。” 张维贤不由默然,前两年时间他都在尽可能的低调蛰伏。 再加上勋贵武官和文官们本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去,所以他对徐光启此人了解并不算多。 对其最大的印象就是此人颇通数理学说,而且研究的名声不小。 至于陈新甲刚才所说的那些事,他并没具体了解过。 这样的话那徐光启指定是不能用了。 现如今的京城可经不起一个能量极大的内鬼进来瞎折腾。 徐阁老当年只不过是给自家弄了二十万亩耕地,就差点被弄到晚节不保。 而法华汇的徐家却连个敢弹劾的人都没,这其中的恐怖就可见一斑了。 恐怕当年徐阶权势最鼎盛时的徐家,在这个徐家面前也只能算得上是小门小户。 若不是当年徐阶凭自己努力当上首辅,那估计人家还得指着鼻子骂一句“你也配姓徐?!” 陈新甲那边讲完徐家势力,又继续讲道:“还有就是。” “徐光启此人虽颇负数理之名,但据我所知其人在数十年前便和外国传教士多有勾结。” “国公或许对此了解不多,但我们许多翰林院的学子都知道。” “前些年间曾有数量极其庞大外国传教士,在大明民间大肆收购各种书籍。” “当时还有人上书言及此事并请圣上制止,结果却是无疾而终,现在看来这其中少不了法华汇徐家在中间作梗。” 听到这里。 张维贤眼神中陡然射出杀意。 你妈的,这不是妥妥的汉奸吗? 把大明朝的各种书籍典故送去外国?婢养的真是欠抄家灭族了!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如今一众皇党成员对这种卖国贼恨的那叫一个深恶痛绝。 看着张维贤的模样,陈新甲也只得苦笑着出声劝道: “国公,为了此人置气实在不值得,这几天我们还是再看看能否从民间选拔出一些人才来吧。” “我决定把选拔范围扩大到京营及宫内,虽说从军入宫之人向来不喜读书,但其中未必就没有适合学习数理的好苗子。” “毕竟这些理科学说和四书五经相比起来,完全就是两个概念。” 张维贤深吸一口气后点了点头:“方恒想做什么去做便是,我必会全力支持。” “只是我看恐怕取不得什么太大成效,你也别报太大期望,这几门学问实在是太吃天资了,几年内恐怕都见不到什么成果。” 陈新甲不由默然。 不过不管怎么样,总要先做了才行。 张维贤似乎是又想起什么:“算算日子,陛下应该也快从朝鲜回京了,不妨等陛下回京后,你再与陛下商讨下此事,看看陛下能否拿出什么好的解决措施。” 说起陛下,陈新甲暂时忘却了烦恼眼中亮起光芒。 “那国公你快派人去探些情报,若是陛下已在返京路上,便带兵去迎驾,现在大明朝各地实在太过动乱。” “昨日还听见咱们的人说,靠近河北一带的京郊地区近日多有歹人作乱,闹的还蛮凶。” 张维贤郑重点头:“那是自然,我现在便去操办此事。” 张维贤说完便不再耽搁离开,陈新甲则是继续埋头钻研。 两人都没注意到的是。 一旁摆放着各种书册的书架上,不知什么时候落下了一只的蝴蝶。 这只蝴蝶神态奇异,看上去有些不太像是大明本土产物。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若是要进行详细朔源的话,那这只蝴蝶的真正起源地还得说到.意大利。 神奇的地方就在这里。 这只蝴蝶先是于意大利本土,落在一支商队的行李货品上。 接着它跟随这支商队进入商船,一路飘洋过海来到大明朝,最终在大明京城安下了家。 蝴蝶扇动翅膀,悠悠然从书本上飞去。 而随着它的这次振翅。 远在大洋彼岸的意大利,却陡然跟着降下了一场大雨。 大雨中。 所有人都在躲雨。 只有四名身穿天主教服饰的信徒,押送着一名头发稀疏胡须花白的老头在雨中漫步。 居中的老头名为伽利略·伽利雷。 此刻他周边的四人正是为了带他前往当地的教堂。 而去教堂的目的就是为了批判他一生追求的信仰——哥白尼的日心说。 按理说。 伽利略的处境本不应该是如此囹圄的。 他是意大利当地的名人。 十几年前就曾不断遭受罗马宗教所迫害。 结果活到现在还没死,在整个意大利也算的上一号响当当人物。 更别提他还和意大利现任天主教教皇——乌尔班八世有私交。 在乌尔班八世还是红衣主教时,两人就已经是好友了。 这么一个人物。 怎么都不该在雨中如此狼狈的被带去教堂接受批判。 但事情还就这么发生了。 原因就是伽利略今年正在编写一本书——《关于两大世界体系的对话》 这本书的主要内容就是他在给哥白尼不断招魂,也就是支持日心说。 还是明着招魂那种。 这种大逆不道的学说,等同于当着全国人民的面在刨天主教的祖坟。 或者说在动摇整个意大利的国本。 对教皇和教廷来说,这能忍?! 若不是这老逼登名声实在太大,贸然杀了影响不好。 早他妈就给伽利略来点小小的酷刑震撼了。 至于伽利略和乌尔班八世的那所谓私交。 你伽利略就算是他妈教皇的爹,也不能这么玩啊! 狗屁私交在权力和国家稳定面前算得了什么?! 没把你直接烧死都算是教外开恩了! 此刻。 伽利略走在雨中。 看着街道两旁对自己指指点点的民众,心中只觉得可笑又可悲。 四年前,也就是1623年时。 那时的乌尔班八世刚刚登上教皇大位,他写了一本《试金者》,来巧妙(影射)的支持哥白尼体系。 当时这本书经过了教皇的允许获得出版。 那时的他高兴坏了,心说总算有一个较为开明的统治者上位了。 只有在一个统治者足够开明的国家里,他才有机会去追求自己的人生信仰。 结果伽利略没想到。 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乌尔班八世这乌龟王八蛋所设下的一个局! 可能乌尔班八世并不是针对他一人专门设的这个局,但反正伽利略是这么认为的。 总而言之。 结果就是登基后的乌尔班八世通过各种借口,其中也有伽利略的那本《试金者》,延续了之前天主教所推行的“反宗教改革”运动,并将其扩大化。 所谓反宗教改革。 就是确立天主教在意大利国内的绝对主导地位,打击一切异己。 这场运动持续到今年,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大获成功了。 所以当伽利略满心欢喜的,再把自己那本《对话》初稿呈给乌尔班八世时。 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伽利略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眼神的意思很明确:你他妈想死了?! 当时就站出来一群主教攻击他: 伽利略你写这些东西是什么目的? 是谁在背后指使你? 你在影射什么?你又想颠覆什么?! 回答我! 噼里啪啦将伽利略大批一顿后,又有人站出来唱白脸道: 伽利略你怎么回事?知不知道都是教皇心疼你才让你活到今天? 为什么不写点让教皇高兴、让教廷高兴的东西出来呢? 以你的能力是肯定没问题的,就是态度不太端正。 现在回去好好反思反思。 好好想想哥白尼到底是不是反动学说、到底是不是邪恶异教徒! 面对着种种刁难,伽利略一言不发的回到了自己的老家。 是啊,不写那些东西不就行了吗? 他只需要转头支持地心说,那他瞬间便可获得常人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 但伽利略做不到。 不写不行,这玩意有瘾! 对于一个追求真理与科学的人来说,他可以接受自己被烧死、被人丢石块砸死。 但他无法接受自己背叛自己的思想! 回来后的伽利略便陷入了极大的痛苦。 他开始小心翼翼的修改自己《对话》初稿内的各种细节,试图再一次“巧妙”的让此书获取出版权。 但教廷显然是已经看穿了他的小心思。 最近这段时间里,伽利略时不时便被拉去教堂接受批判。 让他当着众人的面承认哥白尼体系是错误的。 对此,伽利略只能忍辱负重。 一死了之固然轻松,但这样一来,他前半生的所有追求与努力就等于前功尽弃了。 他能预料的到。 现在还只是批判而已。 恐怕要不了几年,就会慢慢演变成审判。 以他的名声,直接处死应该是不可能的,但终身监禁肯定是跑不掉了。 伽利略倒也想过,跑去别的国家来宣扬自己的学说。 可问题是如今整个欧洲几乎都是各大教廷的地盘。 他不管跑到哪里,都不会有统治者支持他的这份信仰。 而且他的下场大概率是直接被烧死。 想着这些事情,伽利略陷入深深绝望。 雨似乎也是感应到什么一般,跟着下的越来越大。 以至于伽利略都没注意到两边街道旁看热闹的人群里,出现了很多陌生的身影。 这些陌生的身影正是那支前往大明朝赚外汇的商队,其中还有几人是意大利当地非常少见的汉人。 若是放在平日,伽利略看到这几名汉人肯定会打量一番。 毕竟他这些年没少看过由大明朝舶来的书籍。 但今天伽利略是肯定没这个心情了。 他瞟了一眼周遭的群众和押送他的四名教徒,心中生出发自于灵魂深处的鄙夷。 一群未开化的猴子!愚昧到骨子里的统治者!无可救药的国家! 和这群虫豸搅在一起,怎么能搞的好科学呢?! 第138章 反动学说伽利略他有奶便是娘! 只可惜。 已经在暴雨中淋成了落汤鸡的伽利略只敢在心中暗暗腹诽,这些话他是万万不敢将其说出来的。 现在的他可比他眼中那些愚昧不堪的民众,更像是一只还未开化的猴子。 就这样。 狼狈不堪的伽利略被带进了当地最豪华壮阔的建筑物,也就是那座教堂中。 一进教堂,伽利略便看到偌大的教堂内坐满了围观的民众。 民众们看见伽利略进来,纷纷朝其投去戏谑和嘲笑的目光。 伽利略想从中寻找到一丝怜悯或者悲哀,却发现自己一无所获。 紧接着伽利略又被两名天主教教徒架着胳膊带到审判席上。 等到一切都落位后。 身穿威严红袍的教堂主教这才朝着伽利略鄙夷的瞥了一眼,表情肃穆道: “伽利略·伽利雷你听着!” 六十三岁的伽利略平静的抬起深邃的眼眸,语气中却不敢有丝毫僭越:“我听着呢。” “据本教了解,有人反应说你竟然在暗中支持反动分子哥白尼的荒谬学说体系,此事是否属实?” 伽利略颓然点头:“属实。” 人群中嘘声大震,众人看向伽利略的眼神不禁更加鄙夷。 主教又问:“你背弃主的信仰去支持异端反动学说,妖言惑众贻笑大方,你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伽利略再度颓然点头:“认识到了。” 这时围观的群众又跟着激动叫骂起来,还有人站起来高声呼喊道: “迷途知返吧你这头愚蠢的驴子!趁着还没酿成大错主会宽恕你的!” “把不可救药的异教徒绑在刑架上烧死!” “所有异教徒都得死!” “.” 看着激动万分的围观民众。 伽利略眼眸低垂,心底却迸发出最原始的呐喊: 这群未曾开化的原始人,操你们妈的! 生在意大利这种弹丸小国、面对着几乎举国上下全都没有一点思考能力的愚昧民众。 这简直就是上帝对他的惩罚! 我只不过是在追寻真理而已!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般对我? 伽利略深邃平静的眼眸深处闪出火光。 他很想朝着众人发出怒吼。 可是在各方各面的重压之下,伽利略只得将头埋的更低了。 红衣主教这时慢慢站起身子,向下压了压手。 而随着他的动作,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伽利略看着这一幕,只觉愈发荒诞。 红衣主教离开自己的主教坐席,四平八稳的来到审判席前。 他一手指着伽利略,一边看向坐席上的民众: “伽利略的这一套腐朽透顶的哥白尼体系理论,反映了异教徒的悲观绝望,更能体现出阴险狡诈异教徒们仍在不死心的对主进行亵渎!” “它们不顾一切的瞎摸乱闯,谋求新的出路,其本质还是为了挑衅主的威严!” “我们身为天主教教徒,主最虔诚的仆人与信仰者,自然不可能坐视这种对主不敬的事情发生!” 红衣主教说到这里略作停顿,看向教堂内的一众民众。 民众也是赶忙神情激动的用力鼓掌,所有人都为主教的发言感到振奋不已。 “啪啪啪啪啪” 掌声经久不息。 直到一旁的教会工作人员用尽吃奶的力气制止了好几次,方才让众人渐渐停下。 看着眼前愚昧听话的民众,红衣主教非常满意。 接着他又指着伽利略继续说道:“至于这个人,伽利略·伽利雷。” “本教可以非常负责的说,异端学说伽利略他有奶便是娘!” “伽利略因为拿了异教徒的好处,便给异端学说宣扬荒谬无比的日心说,试图颠覆天主教的伟大教义。” “对于伟大的主来说,这已经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红衣主教再次停顿,民众们赶忙又将愤怒的目光投向伽利略。 “不过。”红衣主教突然间话锋一转。 “伽利略也是情有可原,他主要还是受到异端学说的蛊惑才走到今日。” “且其迷途知返,认错态度良好,只要伽利略日后好好反省自己所犯下的弥天大错,本教可以代主对其进行仁慈的宽恕。” “伽利略,你可知错?” 伽利略麻木的点点头,爱咋咋地吧。 随即。 红衣主教又率人对伽利略进行了深刻批判。 直到两个小时后,伽利略才在一众嘲笑声中被放回去。 此刻。 外面的暴雨已经停了。 可伽利略独自一人垂头丧气的走在路上,看上去比来的时候还要落寞几分。 他漫无目的的走进一家酒馆。 照往常那几次被批斗完一样,试图用酒精来麻痹自己内心的痛苦。 仍然也如同往常一样。 这边伽利略刚一走进酒馆,酒馆内的众人就纷纷转头望向他。 有人笑道:“伽利略,你刚才又被教会拉去批斗了!” 他不回答,只是对着柜里的酒保喊道:“来两升葡萄酒,再切一盘萨拉米。” 说完,伽利略也不会理会嘲笑他的那些人。 只是独自一人坐到了吧台前,排出九枚银币。 那些人又在他背后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去宣传什么日心说了!” “我刚才亲眼看见你在教堂里,被主教大人指着鼻子骂!” 伽利略仍不理会。 那群嘲笑他的人见自己的言语挑衅落了空,倒也懒得再去和这个行将朽木的老头子去计较什么。 众人只是自顾自三三两两的指着伽利略的背影,继续嘲弄起来。 酒馆里很快就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而伽利略只能选择坐在吧台前,大口大口的牛饮着杯中的葡萄酒。 他妈的这群猴子,竟敢这般嘲笑我这个追求真理的先行者! 上帝真应该把这群人、把意大利这个卑鄙的国家全都送去见撒旦! 还有那些教会里的蛀虫,他们才是最应该被烧死的人! 伽利略攥紧拳头,心中不断发出恶毒的诅咒。 领先时代一步是众人敬仰的天才,领先时代两步就是万民唾弃的疯子。 这一放在全世界都亘古不变的真理,在此刻的伽利略身上体现的是那么的淋漓尽致。 随着时间的流逝。 酒馆内对伽利略嘲笑的声音也慢慢跟着小了下去。 毕竟伽利略今年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批斗了。 嘲讽他所能带来的乐子,已经不像最开始那般令人沉醉了。 酒馆内的众人很快又聊起各种五花八门的事情来。 这个时期意大利国内那些所谓的酒馆,其实就是当地社会生活的中心。 人们在这里吃饭喝酒、聊天谈生意、交流新闻. 所以酒馆内可谓是鱼龙混杂,聊什么的都有。 不乏有一些足够聪明伶俐的人,从众人口中了解到一些有用的信息,继而改变自己一生的命运。 不过对于伽利略来说。 酒馆里众人所讨论的那些事情就如同孩童之间的玩闹一般可笑,让他连一点听的兴趣都提不起来。 伽利略心中冷笑着喝完最后一杯闷酒,刚准备起身离开。 却看到一队人走进酒馆。 这队人一进来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因为他们中有几名是黄皮肤的汉人。 这在当地还是比较少见的。 看着这刚走进酒馆的一队人,伽利略离开的脚步也随之一滞。 那队人里领头的来到吧台前,对着酒保豪迈喊道:“伙计,来十升有劲的烈酒!” 这人操的不是本地口音,再结合队伍中的构成来看,他们显然是不断流窜着做贸易的商人。 酒馆里有人看着他们问道:“嘿!你们这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是从哪里来的?” 领头人冲着众人笑了笑: “我们是从威尼斯过来的,到这里收购些东西,诸位要是有稀罕物件想出手的都可以拿来给我看看。” “不过时间可要抓紧一些,因为过不了几日我们便会离开了。” “离开?你们不是在国内做生意的吗?” 领头人摇了摇头:“我们做的是国际贸易,主要跟明朝做生意。” 酒馆内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队伍里有几名汉人。 虽说教会在一百年前就宣布了严禁出海贸易,尤其是与明朝进行海贸。 但这条法律的底线那就一个灵活。 没办法,要挣钱的嘛。 连教皇自己都有海贸船队,那就更别提别人了。 在金币面前,主也是可以不那么讲究原则的。 接着又有人说道:“伙计,跟我们讲讲有关明朝的趣闻吧。” 说到这个,众人瞬间来了兴趣。 得益于本土《马可·波罗游记》的功劳,意大利的民众对这个神秘的东方大国可谓是充满了好奇。 就连伽利略也将刚离开椅子的屁股给重新坐了下来。 又找酒保要了一升葡萄酒后,伽利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边喝酒边竖起耳朵听着。 他阅读过不少有关明朝的舶来书籍,当然对这个传说中流淌着蜂蜜与牛奶的地方很感兴趣。 见众人都这么捧场,那队商人自然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们已经和明朝做了好几年的生意,对明朝的了解程度不是一般的深。 商人们先是说起明朝历年来的动乱和国内局势,这让酒馆内的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都说明朝乃是天朝上国。 可听这些实际描述来看的话,似乎也没有外界传闻的那么夸张啊。 感觉那里除了一小部分人外,普通民众的人均生活水平还赶不上意大利呢。 就这? 酒馆内众人不免有种被传闻欺骗多年的感觉,纷纷出言笑骂。 只有伽利略听着这些事情心中毫无波澜。 世界上又有哪个国家不是这般愚昧落后? 这很正常,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明朝怎么可能领先同时期的意大利一大截呢? 接着。 商人们看众人兴致缺缺,又似乎是想起什么。 赶紧说起了明朝新登基的皇帝,和那新皇帝登基后的做出的种种事迹。 一说起明朝新登基的皇帝,酒馆内众人瞬间就来了兴趣。 统治者的事迹本就让民众由衷的感到好奇。 更别提这名统治者一上任就在国内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酒馆内众人听着商人口中各种夸张的讲述,眼睛不禁都瞪直了。 就连伽利略本人听的也是眉头紧皱。 登基不到一个月就把所有反对者收拾的服服帖帖? 还在首都内获得了几乎所有民众的支持?! 而且还能离开首都前往濒临崩溃之地(陕西),在那里以一人之力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你这是在讲你在明朝的所见所闻,还是在讲希腊神话?! 伽利略瞥了那名商人一眼,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若是编的话,那其中细节未免编的也太过真实了吧? 可如果不是编的,这些事又实在太夸张了。 果不其然。 那人话还没讲完,救有人不信道:“异乡人,你不会是在编故事骗我们吧?” “那明朝皇帝怎么可能一上台就斗倒那么多元老?” “从古罗马至今,就算是放眼整个欧罗巴大陆的历史,你又何曾听闻过有这种人物?” “难不成他是主派来人间的使者不成?!” 领头商人:“我以主的名义起誓,我所说的绝对没有半分虚言!上面所说的那些我的同行者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倘若有半点夸大其词,那就让我们的货船在航行时被大海吞噬!” 商队内的其余人也是纷纷跟着点头表示他们没有说谎。 见对方都这么表态了,酒馆内众人也不敢再质疑什么了。 虽说商人的嘴是骗人的鬼,但这份誓言的分量不可谓不重。 连伽利略都对他们刚才的言语信以为真。 有人心急的催促道:“我们信你了,快接着往下说!” 领头商人这时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事情发展到这里时我们就已经踏上了回乡之路了。” “不过以明朝皇帝的本事,肯定是已经又在国内做出很多大事了,说不定等我们下次再踏上明朝国土时,就又能看到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到时再回来讲给你们听。” “哦对,在我们临走之前,明朝皇帝在国内干的最后一件大事好像就是在京城内推行新学,为此他还杀了不少反对者。” “推行新学的内容,似乎都是和物理以及数学方面有关的。” 商人话音落下。 那边就有人对视一眼后,指着伽利略的背影嘲笑道: “伽利略,要不然你去明朝投奔那新皇帝吧,你不是最喜欢研究这些没什么大用的东西了吗?说不定你在那里能得到重用呢!” “哈哈哈!” “……” 酒馆内再次充满了快乐的空气,每个人都看着伽利略孤单的背影放肆嘲笑。 而伽利略只是默默站起身子离开了酒馆。 伽利略的离开并未引起旁人注意,毕竟这只是一个喜欢整日搞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出来的招笑老头。 伽利略离开后众人围着那批商人,继续七嘴八舌的打探起有关明朝的趣事。 酒馆内好不热闹。 另一边。 伽利略回到家中后,瞬间一改刚才的颓废模样,脸上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此刻的他正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那就是……自己要不要去明朝试试,看看能不能在那里继续追求真理? 作为一名理性思考者,伽利略对很多事物都有属于自己的见解。 别人对那明朝新皇的各种事迹,听起来可能只是感到震惊而已。 但他却可以从只言片语中,透过现象看出本质。 如果那商人口中所说的全都是真的话。 那这位明朝新皇绝对是一位比凯撒、屋大维、腓特烈大帝等种种雄主还要伟大的统治者。 这样的统治者,是绝对容得下自己这所谓的“异端学说”的。 而且对方还有意在国内推行新学,从这一点更是能看出来对方的格局与见识。 至于那明朝新皇的残暴,在伽利略看来根本就不算个事。 他只不过是把屠刀对准了既得利益者而已,这怎么能算是残暴呢? 现在最重要的是,自己究竟要不要离开意大利去明朝赌上一把? 伽利略在房间内来回走动,开始权衡自己的处境。 傻子都能看出来。 若是继续留在这里,那么他接下来将绝对无法避免被囚禁的命运,并且他的余生还都将在屈辱中度过。 教会不会动手杀他,但却会不断解构他的学说。 正如同今天做的那样。 他们只会通过这种方式来确定教会的权威。 若是去的话,那这毫无疑问是一场豪赌,伽利略也不知道自己到达明朝后将会面临怎样的处境。 未知让人感到恐慌,同样也能让人感到好奇。 一矛一盾在伽利略心中不断交织,让他彻夜难眠。 这一夜,伽利略思索良久 最终在第二天清晨时。 伽利略做出了一个改变自己人生命运、也加速改变了世界格局的决定。 他要去明朝! 他63岁了,半只脚已经踏入坟墓了。 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那他的余生都可能在悔恨中度过。 他早就生出过离开意大利的想法了。 之前一直没有付出行动,那全是因为没有一个合适的国家可以容纳他而已。 可现在呢?明朝就这样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不管明朝究竟能不能接纳自己,这已经是他当下的最优选择了。 难道说为了真理,他不该去搏一搏吗? 这是命运给他的机会!他不能错过! 况且国内也没有什么值得他牵挂的了。 他虽有儿女,但儿女都已成人。 若是离开意大利的话,儿女的处境只会比现在更好。 就连教会也巴不得他这么个人主动消失吧? 虽然以他这个年龄进行长途跋涉的话,搞不好会死在路上。 但如果能死在追寻理想的路上的话,那对其来说也是一种幸运。 想明白这些事后,伽利略不再犹豫,说行动就行动。 这边安排好家中的后事,那边伽利略便偷摸找到那队还在城内歇脚的商人。 向他们表明了自己想跟他们一起前往明朝的来意。 谁知那商人听完伽利略所言后,却陷入了犹豫。 不管怎么说,伽利略在意大利也是个名人。 带着这种人走的话,搞不好会生出很多麻烦来。 看着对方的犹豫神色,伽利略眼神中透出失望。 难道说自己刚刚燃起的希望,就要被再次熄灭了吗? 自己好不容易做出的决定,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吗?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那领头商人低声来到自己耳边说道: “你这种情况吧.得加钱!” 第139章 另立那啥?! 伽利略瞥了对方一眼心中疯狂腹诽。 我这么大的年纪你还跟我玩说话大喘气?不怕我当场死你身上是吧? 随即他又被自己的这种心态给逗乐了。 兴许是看见了希望的缘故,伽利略发现自己似乎没有以前那么悲观了。 只是希望自己到了明朝后,那个传的神乎其神的年轻新皇不要让他太过失望。 伽利略对自己的才学是有绝对信心的,他坚信自己的所掌握的知识乃是领先于整个时代的。 只要自己去了明朝后能见那明朝皇帝一面,且明朝皇帝真如传言中那般有雄才大略。 那自己就一定可以用自己所掌握的知识,给他来点小小的科学震撼。 继而获得对方重用,然后在明朝境内推崇哥白尼体系,直至将其传播到整个世界。 那时,他再风风光光的回到意大利。 狠狠的向这群愚蠢的猴子证明他们全都错了。 想着这些美好憧憬,伽利略不禁陷入神游。 还是那领头商人伸手戳了戳他才将其从幻想中叫醒。 “喂老头,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你要是嫌价格太贵的话我可不敢带你。” “而且你这么大年纪了,我可得事先跟你说好,远洋航行是既危险又辛苦的,绝对不像你想的那么轻松。” 伽利略悻悻一笑,从身上摸出一小袋金币塞进对方手里。 对于他来说,能用钱解决的事那都不叫事。 如果仅仅是加钱就能让自己触碰到真理的话,那他愿意毫不犹豫的献出所有钱财。 “你说的那些我知道,不用你们担忧,就是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前往明朝?” “我可没那么多时间等待。” 伽利略开口问道。 商人喜笑颜开的掂量着手中金币: “明天吧,得亏你今天来问了下,要是你明天再来的话,船舱里估计也没有你的位置了。” 对于商人来说,时间就是金钱。 做国际贸易更是如此,所以他们这支商队几乎年年都在不停往返于两国之间,一刻也不敢耽误。 可以说是效率高的吓人,足足有好几层楼那么高。 听着对方的话。 伽利略更觉这是主在行使祂的意志,给了自己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脸上不禁跟着显出虔诚神色。 是的,伽利略虽然与当前的天主教教会理念不合。 但他本质上还是一名天主教的忠实信仰者。 至于自己的这份信仰会不会在到了明朝后,和当地的风俗以及那位新登基的皇帝有冲突。 伽利略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天才也没办法将任何事情都给想的面面俱到。 就算有人此时将这个问题抛给伽利略,他也只会在沉吟片刻之后来上一句: “事已至此,去了再说吧。” “反正去都去了。” 领头商人看着一脸虔诚的伽利略,也是不禁来了兴趣。 “老头,你为何非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前往明朝?” 伽利略看了对方一眼:“不自由,吾宁死。” 抛下这句话后,伽利略转身离去。 希望明朝皇帝不要让我失望吧。 而商人则是掂量着手中的钱袋子,嘴角扬起一抹无奈的笑。 这老头还挺有意思。 商人经常往返于各地,自然思想也要开放一些。 不同于只对伽利略发自内心嘲笑的那些意大利民众。 他知道这老头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只不过.若是去了明朝后,这老头依然铁了心只是为了宣传自己的日心说的话。 那恐怕他的处境会比现在还要糟。 毕竟意大利的教皇若是跟明朝那位比起残暴来,那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 那位看上去也不是能容下这种行为的主。 可若是这老头能改变下自己的思路,将更多精力放在现实些的科学技术上的话。 那毫无疑问他绝对能极大的推动一国的科学发展。 几十年前那场比萨斜塔双球实验的事,商人也是有所耳闻的。 这种人才,对于明朝皇帝来说绝对是趋之若鹜的。 只是从这老头的魔怔程度来看。 他自己肯定是转变不过来这个弯了。 就是不知道。 明朝皇帝能不能成功将其真正收服、化为己用了。 领头商人摇了摇头不再多想这些事,转身去安排起明天的行程。 他只是个商人而已,能挣钱就行,这些事跟他没太大关系。 另一边。 圣驾队伍从曲阜返京的路途就没来时那么顺利了。 来的时候虽然暗流涌动、波涛不断,但各种事情终究都还没太过直白的发生到明面上。 可在回去的时候就完全不一样了。 圣驾队伍刚离开曲阜没两天,就遭受了流寇侵袭。 那些流寇虽然人数不多,每波只有几百人而已。 但其装备极其精良。 每人都穿着精密铠甲手持钢刀,连胯下高大的战马都可以说是武装到了牙齿。 而且这批人还十分凶残、悍不畏死。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批人绝对不是什么真正的流寇山匪。 若是连那些货色都有这种实力的话,那大明如今的版图应该横跨到亚欧大陆了才对。 这些所谓的流寇,全是各地世家所豢养的精兵。 他们也确实是给朱由检的圣驾队伍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伤亡,若不是圣驾队伍里的精锐足够善战的话,那恐怕还真会生出什么大麻烦。 朱由检看出来各地世家派出的精锐正在往山东这边汇聚,于是便亲自披甲出现在士卒之中。 这果然让军队士气大振。 同时他一边不断让队伍加快行进速度,一边派人前往京城去调兵增援。 恰巧。 派出去的人和京里派过来打探情报的人撞了个满怀。 于是张维贤那边也是赶忙从京营以及御马监内抽调出一两万人马前来迎驾。 各地的世家豪族眼见自己的试探性攻击没起到什么效果,而且京城那边还有援兵不断赶来。 于是只得收敛动作。 可尽管如此。 圣驾在经过河北时,还是遇到了大规模袭击。 河北当地的世家豪族,直接搬出了红夷大炮这种大杀器来埋伏朱由检。 没办法。 河北一带向来民风彪悍,而且这里的世家豪族和皇权也算是有着深仇大恨。 内阁中的两位阁老都出身于河北,结果都被朱由检给铁了心的活剐了。 他们能不铁了心的报复吗? 好在一切最终还是有惊无险。 在经历了各种波折后,朱由检成功抵达了他最忠实的京城。 进城之后。 城内自然又是一番放肆庆贺不提。 与此同时。 远在千里之外的苏州府,也正在发生着一场惊天大变。 在眼看着圣驾队伍成功返京之后。 全国各地的世家家主们,便收到了来自于江南顶级豪族的邀约。 说是让他们一同前往苏州商议大事。 虽然信中没有说明这件所谓的大事究竟具体是指什么。 但众人清楚这必然是让众人去一同谋划如何对付皇帝的。 众人一想起那桀纣之君,就纷纷不约而同的立即率人前往苏州府。 皇帝如今已经算得上是彻底起势了。 安陕西、灭朝鲜、平山东。 狗皇帝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干成这三件大事,是他们万万没有预料到的。 他们要是再不联合起来做些什么,那恐怕要不了多久他们就再也没机会去做什么了。 一想起连传承千年的衍圣公府都能被皇帝率人剿灭。 众人就不禁一阵阵的感到恶寒。 早知道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那在其刚登基时,就应该不顾一切的让其落水! 每个人在来的路上都已经做好了决定。 不论付出何种代价,不管采取何种手段。 都必须要把皇帝在最短的时间里给弄死,否则他们这些人将永无安宁之日。 谁都能看得出来,皇帝要不了多久就会再次将屠刀伸向下一个目标。 他们可没有人想成为下一个孔家。 此时此刻。 随着各地世家车队的出现。 本就富贵万分的苏州城,现在似乎是连空气中都充满了纸醉金迷的味道。 苏州城内的老百姓们看着那一队队华贵万分的车马,也是极为诧异。 由于地理位置优越且经济发达的原因,苏州城内的百姓向来自觉自己是有几分见识的。 毕竟他们连皇帝的仪仗车舆都没少见过,一般大臣或者贵族的排场他们根本看不上。 可眼前的这些车队行伍就算是跟皇帝圣驾比起来,那也是不遑多让啊。 威严上或许皇帝更胜一筹。 但仅凭富贵角度而言,皇帝在这些人面前可能都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平日里怎么都没见过有这种阵仗?今日这到底是怎么了? 百姓纷纷聚在一起讨论起来。 而随行的侍卫和随从们面对着七嘴八舌的百姓也并未阻拦,只是脸上一副少见多怪的神色。 有些人眼中的不可思议,只不过是有些人生活中最普通不过的日常罢了。 精美绝伦的车马,华贵雍容的仪仗,这些东西又能算得了什么? 老爷们等会聚在一起谈事的那座名为“勤园”的宅子,那才是真正的大手笔呢。 虽然他们也是从外地来的。 但他们也非常清楚那宅子里面随便一块假山奇石都可能价值连城。 随手指的一株草木,那可能都是某个名川大山中孕育几十年才能得见的产物。 因为他们老爷的园子,也大抵都是这样的。 所以这些人看着苏州城内百姓大惊小怪的样子,不禁生出一种发自内心的嘲笑。 小老百姓就是没见识! 此刻,勤园园子内。 丫鬟仆人们的身影络绎不绝。 若是细看的话,就能发现连这里的丫鬟放到外面都可以说是绝色,让普通人高攀不起那种。 哪个人若是能娶到这种容貌的女人回家的话,那估计十里八乡都得夸上一句“你小子祖坟冒青烟了!” 但在这里,她们只是毫不起眼的存在。 她们唯一的作用,就是小心谨慎的伺候着每一位来到这里的大人物,不敢有丝毫怠慢。 随着丫鬟仆人们的迎来送往。 园子内一间平时不轻易启用的屋子也是终于坐满了人。 这些人里有山西八大商号的大掌柜、江南一带的世家家主、福建浙江海贸巨头的总把头、河北、湖广世家家主. 屋内百十号人有老有少,穿着举止各不相同。 但毫无疑问的,这些都是跺跺脚就能让大明朝抖三抖的存在。 至于更加偏僻的云贵川、宁夏辽东等地的代表,就不在这次的邀请范围之内了。 小地方的乡毋宁,来了也没什么用。 随着屋内最后一人落座。 河北黄家的家主黄泽便第一个站出来朝这座园子的主人,也就是江南钱氏钱谦利开口道: “钱大家主,江南钱氏果然名不虚传啊,这么随便一个园子倒是比我家那个还要气派数倍不止。” “就是这次怎么没见钱谦益那小子跟你一同前来?他做的诗倒是蛮合老夫胃口。” 钱谦利笑答道:“受之最近也是被那皇帝小儿气的不轻,身体抱恙,日后让他亲自给黄老登门道谢。” 黄泽摆摆手:“行了行了。” “你们这帮人把我们叫来究竟是要干什么,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所以废话就不要多说了,直接步入正题吧。” “老朽也不妨在这里告诉诸位,我河北黄家已与河北张家、孙家、王家缔成血盟,从此以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四家绝不会像山东孔家那样坐以待毙,只要皇帝露出哪怕一点想要进入河北的苗头。” “我四家便会立即联手出兵将其扼杀,不会给他一点可乘之机。” “而且不光如此,在来之前我们四家还做好了准备,商量着四家合兵继而主动出击,好灭灭那皇帝小儿的威风。” “到时候,还需要各位多多支持才是了,毕竟我们现如今可都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黄泽话说完,除了另外河北三家家主点头外,其余人等都是脸上浮出淡淡笑意。 河北离京城最近,你们这几家当然是要最为害怕了。 现在装出这么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莫不是把大家给当成傻子了? 不过对方说的也没错。 大家现在确实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所以屋内瞬间响起了赞同的声音。 “好样的!果然没丢咱们世家豪族的份!” “对!精神点!就得这么干!看那皇帝小儿又能怎么办!” “.” 等到众人声音慢慢小下去后。 一名棱角分明的中年人苦笑着站起身来。 此人乃是松江府的徐氏徐光旭,与徐光启是同辈,不过却和其并不属一小宗,只是辈分相同。 徐光旭对刚才最开始发言的黄泽说道: “黄老,您刚才说的这些的确不乏为一种反制措施,可那皇帝小儿的手段我相信诸位也是有目共睹的。” “仅凭这些,恐怕还不能对其造成什么有效掣肘,” 这次,屋内众人纷纷发自内心的点了点头。 能以如此毒辣的手段对待世家,且又能把世家逼到这个份上的。 放眼整个华夏历史也可以说是独一份了。 黄氏家主冷哼一声:“老夫可没心情给你们在这里打哑谜。” “你们既然叫我们来,必然是已经想好对策了,快些说出来我们也好赶紧回去跟着操办。” “现如今的情况,可是耽搁不得一点时间了,谁也不知道那位下次动手会有多快!” 徐光旭没再答话,而是笑着看向自己身旁的那十来名威严深重的同伴。 这些人对视一眼后,慢慢站起身子。 他们当然已经想好了对策。 而且这个计策一旦真正实行。 那就必然能给那皇帝小儿致命一击。 从此以后各地的世家豪族也将一改先前被不断打压的窘境。 攻守之势彻底异也。 其余众人看着江南一带的各家家主都站起身子,也是纷纷正色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这次会晤的真正重头戏要来了。 只见那些人里居中的一名老头缓缓向前迈出一步,垂着眼睑说道: “我等世家之所以近些日子一直被皇帝压着打,皆是因为那人虽残暴不似人君,但他名义上不管怎么讲都是大明朝的皇帝。” “因此可以说大义始终是站在他那一边的。” 屋内响起窃窃私语。 老头说的这些众人当然知道。 就如同皇帝圣驾最开始出京无人敢在明面上真正阻拦一样,全是因为其占了大义二字。 老者轻咳一声,打断众人讨论接着继续说道:“所以为了不再让局面如此被动。” “我等这些天在思索过后,决定.另立一个中枢朝廷出来。” 除了少部分人外,大部分人脸上都出现惊讶神色。 另立中央?! 这. 只是还不等众人开口说话。 屋内一间密室的门在此时被突然推开,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给吸引了过去。 只见里面走出一个高大肥硕、身穿银色蟒袍的中年男人。 此人脸上虽带着笑意,可举手投足之间却总能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男人慢慢走到众人面前,朝着众人笑眯眯道: “诸位家主,本王在这里向诸位问个好了。” 许多人看着他面面相觑,还不知道此人究竟是大明朝的哪位王爷。 不过仅凭对方这份威严来看,就能知道其身份一定不凡。 就在众人还在猜测的时候,来自于河南的几位世家家主直接惊呼出声: “福王殿下?!” 第140章 大明养蛊场正式开启 福王殿下?! 屋内众人听见这四个字皆是纷纷站起身子,向那高大肥硕的蟒袍男子表达了足够的敬意。 福王朱常洵。 不管怎么说也是差点成为大明皇帝的人物。 当年他和光宗皇帝朱常洛的争国本事件可谓是闹的举国皆知、沸沸扬扬。 部分人猜测当年的红丸案和梃击案和其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虽说最终因为废长立幼取乱之道阻力太大的原因,朱常洵没能成功上位。 但福王朱常洵也因此在民间留下了不少的声望。 若是选福王来当这个“正统”皇帝的话。 那只要他们各大世家鼎力支持,民心这件事上起码不会产生太过巨大的阻力。 毕竟在一二十年前。 福王为了造势就常派人在民间宣传:福王才是真龙天子、福王登基则天下富足。 这是有基础在的。 尽管那些贱民们所谓的阻力,在各大世家看来也只不过是随手就能摆平的。 但少一事总比多一事要强上太多了不是? 而且福王朱常洵也不光名望加身。 其实力也不容小觑。 十数年前,福王方才就藩洛阳时。 神宗皇帝便“耗天下以肥福王,使洛阳富于大内”。 再加上福王本身就颇有手段。 除了之前皇帝赏赐给他的那数百万亩良田外。 王府内豢养众多死士,其下还经营有盐厂、铁矿、马场、兵器铺子等一众暴利产业。 能从当地的世家豪族口中撕下这么一块大肥肉,足以可见福王实力。 可以这么说。 如果不是需要维护一种皇权与世家之间的微妙平衡的话。 那福王仅凭自己一人就可以将河南一带的世家全给收拾了,成为名副其实整个河南的王。 千万不要小瞧这份能力。 河南自古以来都是问鼎中原之地,福王能在这里站稳脚跟就绝不是善茬。 所以屋内众人在了解到福王身份后,便纷纷笑着开口对其说道:“给福王殿下问安。” “福王万福金安。” “.” 福王朱常洵笑着一一点头回应,在和众人都打了一圈招呼后,笑咪咪的随意寻了个位置坐下来。 位置虽然是随便坐的。 可方才那一番另立中央的言语,再加上福王突然现身。 此刻俨然是一副福王坐到哪里,哪里就是中心的感觉。 随着福王坐定,众人也跟着再度坐下,方才那边老头也是继续开口说道: “正如老朽刚刚所说,现如今我等最大的掣肘便是那皇帝小儿占据大义。” “只要大义在其身,那在对其出手时人心便会有极大压力,所以我等经过思考,便商议着推举福王殿下为新帝。” “一旦福王殿下在南京登基,那天下大势便将再度归于应许之地,不知诸位意见如何?” 话音落下。 屋内百十号人对视一眼。 福王登基为帝是符合他们当下所有人的利益的。 除了大义不在自己这边,己方不管干什么都束手束脚外。 目前一众世家还面临的一个问题就是群龙无首。 一旦福王称帝,那便可以立即解决这两大难题。 于是众人纷纷赞同道: “若是福王殿下能趁着这个机会登基拨乱反正、重振朝纲,那我河北黄家必将鼎力支持!” “皇帝残暴无道,根本不配做我大明皇帝,福王殿下才是真正的天下共主!” “现在不该再称呼北京城里那位为皇帝了,其人乃是伪帝!” “.” 看着屋内众人几乎一边倒的支持。 朱常洵脸上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按理说,众人是不该将话说的如此直白的,毕竟在座的各位都是大人物。 越是大人物就越要讲究面子上的琐碎。 更别提众人商讨的还是此等惊天大事。 可现如今大明的局势对他们而言却是耽搁不了一点了。 就连朱常洵本人,也没再想着去搞什么三请三辞的戏码了。 事急从权。 对于那九五之尊的龙椅,朱常洵是觊觎已久。 对他这种人而言,皇位有着近乎致命的吸引力。 近十年来,朱常洵几乎每天都在对自己当年夺嫡失败的事情感到悔恨。 如果当年自己行事再果断一些,大明朝又岂会沦落到今天这种举目皆败的地步?! 若是由他来执掌大权,大明早就恢复太祖、成祖当年万国来朝的盛景了。 种种想法近些年在朱常洵脑海中不断回转。 所以几乎是那边江南一带的世家领袖们一找到他,朱常洵那边就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世家们需要一个真龙天子,他也想当这个真龙天子,这是双赢。 朱常洵慢慢从椅子上撑起身子,看着众人开口道: “诸位,本王那个侄儿近些天来造的孽,本王有所耳闻,对其那些逆天举措,本王也是深感痛心。” “若是再让其这么折腾下去,那不知我大明江山还会再平白遭受多少荼毒,又不知有多少州县会生灵涂炭。” “所以为了大明社稷、为了大明万万民众,本王虽也知晓此举不符祖制礼法。” “但也只得暂且试着替天牧民、拨乱反正了。” “等将那桀纣之君治罪后,本王自会前往太庙向太祖皇帝请罪。” 朱常洵说完这些场面话后,屋内自然又是一番言语往来不提。 等到众人喧闹平静下去,那名居中老者又再度站出来说道: “七天之后乃是大吉之日,福王殿下便于那日前往南京登基称帝。” “趁着这段时间,我等要尽快将此事昭告天下百姓,并对那伪帝发出讨贼檄文。” “如此一来才好让天下民心皆归顺我大明真正的正统皇帝!” 众人纷纷点头将此事应下。 当场便写去书信让八百里加急送到各自家中,让家里着手于操办这两件大事。 后者不用多说。 讨贼檄文乃是东林党魁首钱谦益亲笔所撰。 整篇文章写的那可谓是鞭辟入里,让人读起来就对那伪帝恨之入骨。 这个只需要让人不断在各地分发就行,很简单。 前者则要多花些心思才行。 想让全国各地的贱民们支持新帝,那就肯定得给这帮玩意一些好处。 毕竟一朝之内天存二日的场景,放眼整个青史也是头一次存在。 所以他们这些世家必须得出点血,才能真正达到让天下归心的目的。 不过这点也不用太过在意。 等把伪帝弄死之后。 前面放的血自然能从那帮贱民身上一点点的再给割回来。 安排完这些后。 众人再度将目光望向福王。 福王也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才是重点。 目前已经做好了对付那伪帝的准备,接下来就该对其真正实施手段了。 朱常洵收敛起脸上的笑容,首先看向河北地区的世家代表黄泽,开口道: “黄老,七日后等本王在南京登基之后,还得有劳你们四大世家先行屯兵于京城附近,并对京城不断发动侵袭。” “而本王也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与其余各家一起料理好各地事宜,继而举国之力增兵挺进京城。” “到时就算是那伪帝再有挽天倾之力,也必会被困死在紫禁城内插翅难飞!” 年迈且脾气不大好的黄泽听着这话,脸上神色终于不再暴躁,而是冷笑着点了点头。 随着黄泽冷笑点头,其余众人脸上也跟着出现轻蔑笑意。 这下子。 那该死的伪帝还有什么办法来对付他们? 是! 伪帝确实英勇善战,能带着一万多人去朝鲜打赢一场灭国之战,这确实称得上是盖世之功。 可是,这又能如何呢? 如今他们世家集团已经有了主心骨。 天下大义的最终解释权也落到了他们手里。 他们可以毫无顾忌的直接发兵打向京城,到时伪帝又能怎么办?! 整个京城里才有几万兵马? 难道说仅凭这些人还能守得住各地世家联合在一起的几十万兵马吗? 伪帝是人,他不是神仙! 到时候其不管使出任何手段都绝对不会生效。 因为这次全国各地的世家都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团结被凝聚在了一起。 大家有着一个一定要实现的目标,那就是让伪帝死! 在这个目标下。 伪帝不管是攻心、离间都无法起到任何作用。 而他们则可以很轻松的把其给弄死。 到时候。 数十万大军直接把京城一围。 都不用打,直接往里面扔银子就行。 就你会收买人心,我们就不会了?! 你以为有些事情只有你能做得?! 可以预料的到。 随便用些计谋,那到时候除了伪帝身旁的一小波死忠外,整个京城的军心都必将随之崩溃。 他们届时取伪帝首级就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松。 不! 不能让他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他把一众世家折腾到现如今这种地步。 必须要让他肉体上受尽折磨、让他精神上眼睁睁看着自己亲手建立的一切被摧毁,以最大的痛苦让他一点一点的死去。 这样才好让他们解心头之恨! 想到这里,屋内众人皆是不禁生出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意。 黄泽更是主动开口说道:“福王殿下放心便是。” “我河北四家必会死死盯着京城,绝不会让那小儿提前得知消息逃之夭夭。” 朱常洵点点头:“黄老这么说孤就放心了。” “届时你河北四家的损失,孤都会一一补偿给你们,让你们世代富贵享之无穷。” “而且黄老其实也不用太过于担心河北会有多大损失。” “我等倾力之下,不出一月时间便可从各地发兵围住京城。” “黄老只需要在这段时间里率人盯住皇帝即可。” “就算我那伪帝侄儿到时狗急跳墙,想要与你们拼死一搏。” “我等也会立马先派遣一支部队支援过去,不会让你们陷入孤军奋战的境地。” 其余世家代表也是在这个时候面朝黄泽郑重点头。 不管他们众人之间以往有何种矛盾。 至少在这个目标前,他们是团结一心、忠诚一体的。 没有人会在这种情况下从背后捅利益共同体的刀子。 世家们若是能傻到那般地步,又岂能传承至今? 听着朱常洵的话,黄泽脸上笑容更甚:“既然福王殿下这么说,那老朽就放心了。” “不对,现在似乎应该改口称呼陛下才是了。” “哈哈哈——”屋内众人爆出哄笑。 “是极是极!福王才是我大明朝的真龙天子!” 朱常洵也是再度恢复了那副笑眯眯的神色: “诸位还是等七日之后再改称呼吧,孤还想再最后再听你们喊几日殿下。” 众人不禁笑的更大声了,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弹冠相庆。 爽朗的笑声持续了好一会儿方才停歇。 朱常洵也慢慢收敛笑容,神色随之变得郑重起来:“还有最后一件事要跟诸位说下。” “孤很清楚,孤这个皇位是诸位大明栋梁推孤上去的。” “所以诸位大可放心,等孤进了紫禁城后,必然不会有任何一点理国措施与那桀纣伪帝相似。” “大明朝以后的治国基调,乃是我朱家与各世家共天下。” 众人对视一眼。 刚刚散去的笑意不免又再度浮现。 只要将伪帝弄死,那大明接下来就必然是皇权与世家共天下。 这甚至都不需要新的皇帝做任何承诺,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不过面对着福王的好意,众人还是作揖行礼道: “福王殿下言重了!” “福王才是真正的尧舜之君,大明能有福王这样的圣君,真是国之大幸。” “我等能成为福王臣子,真乃前世积来的福气。” “.” 你来我往之间,各种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整个园子也跟着好像都充满了欢声笑语一般,令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接着。 众人举办了一场豪华又盛大的宴席。 各自都在庆祝自己朝思暮想的夙愿,终究是快要达成了。 你一个凡人,试图以一人之力撼动整个世家集团? 真如那在不断用自己渺小的身躯撞击苍天大树的蚍蜉一般可笑。 天下大势、道之所在,又岂是你区区一个皇帝可以左右的了的? 也许,你是为了自己所谓的理想才走上这条路。 但我们会用实际行动让你知道,你的理想有多么可笑。 等你在皇城内听到这个消息时,脸上表情会何等精彩?又该会有何等惊慌? 可惜啊,我们暂时看不到这一幕了。 不过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好好欣赏你的痛苦了。 另一边。 紫禁城内。 朱由检回来后便听陈新甲讲述了举办新学所遇到的挫折。 极其罕见的。 朱由检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应对措施。 他主业是搞屠杀,副业是美术。 数理化虽不能说是一窍不通吧,但也实在没有通到哪里去。 这东西不会就是不会。 换谁来都没用。 他当然知道后世的一些著名的公式或者定理。 但对其本源也就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而已。 把那些东西说出来,这个时代的人也理解不了。 总不能让他亲自去教书吧? 虽说这样确实能起到一点作用,但现如今的大明朝可没有这份安定的环境。 所以。 朱由检算是第一次遇到了连自己都感到有些棘手的难题。 若是数理化也像屠杀一样简单,那该有多好? 皇宫内的朱由检捏了捏眉心,不断思考着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 很快。 时间就过去了一两天。 此时此刻。 陈新甲和一众翰林学子正在学堂内不断踱步。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遇到连陛下一时间都束手无策的难题。 所以众人心中为陛下排忧解难的想法也是达到了顶峰。 这批人急的从朱由检回京后就没睡过觉,每个人都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模样。 然而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 就在陈新甲苦思冥想的时候。 张维贤和曹化淳二人突然面色焦急的闯了进来。 陈新甲看着二人,不禁皱眉问道:“怎么了?如此慌慌张张?” 二人来不及细说,只是慌忙开口道: “出大事了!快随我一同进宫去禀报陛下!” “刚收到情报说,全国各地世家在推举福王于南京称帝,五日后就要举办登基大典!” “什么!?”众人闻言大惊失色,匆匆跟着二人往皇宫方向跑去。 陈新甲更是急的连鞋跑掉了一只都来不及捡。 一路狂奔。 粗粝的地砖把陈新甲那只丢了鞋的脚磨出了血污,但他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因为此时的陈新甲满心都是惶恐。 世家推举新帝,这对京城来说绝对是一重大打击。 他们非常清楚,皇帝之所以能屡次成功出京。 那全是因为皇帝占据大义,众世家不敢直接在明面上把事情做的太绝。 可现在若是世家推出一位新的皇帝来,那只要再使些手段他们就能让大义倒向他们那边。 到时候各地世家便是师出有名了! 而仅凭京城里的这些兵马,根本没法跟盘踞大明百年的世家势力抗衡。 他们甚至不需要用任何阴谋诡计,只需要派兵把紫禁城给围住,那陛下和他们这些人就会被活活拖死。 可是这又该如何应对?! 众人边狂奔边在路上紧急商议,最终发现似乎只有一个办法能暂时保得平安。 那就是让陛下带军队一起迁都(战术性撤退)到朝鲜。 朝鲜目前处在可控范围,且世家对那里影响较弱。 到了那里后,将朝鲜作为大明新的中枢,然后再慢慢图谋后面的事。 此举虽然也有很多漏洞,但不管怎么说都比留在京城要好太多了。 奔去朝鲜尚有一线生机,留在京城那可就是活活等死了。 这是绝对的实力差距,已经不是什么技巧可以弥补抗衡的了。 众人好不容易跑进乾清宫内,看见朱由检仍在处理政事尚未睡去,便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张维贤更是膝行向前急呼道: “陛下,各地世家已经准备推举福王五日后在南京称帝,如今各个布政司内都有世家手眼在为其造势!” “福王一旦成功称帝,那到时必会裹挟各地精兵进攻京城!” “仅凭城内的几万人马是万万守不住来自于全国各地的攻势的!” “臣等无能,罪该万死!只是还请陛下念大明社稷之重的份上,暂且迁都至朝鲜,保得安全后再做图谋!” 抛弃京城前往朝鲜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极其痛苦的决定。 好不容易在京城中做出一些功绩,他们的家人又全都生活于此,有谁会愿意离开? 更别提紫禁城还是大明正统的象征。 因此只是将迁都的事给提出来,众人就不禁感觉胸中传来一阵无法言说的痛楚。 可是这事还偏偏只能由他们来说,不能由陛下亲自提起。 听见这话。 在一帮伺候的王承恩和魏忠贤瞬间脸色大变。 九千岁还稍微好些,王承恩则是被张维贤的话给直接吓到失态了。 他们竟然敢明目张胆的另立新帝?! 而朱由检看着跪在地上神色悲慽的一众皇党,却是慢慢放下手中书册站起身子,脸上表情仍是云淡风轻。 似乎他并未被各地世家的惊天之举影响到什么。 他淡淡开口问道:“消息可曾准确?” 张维贤有些着急的回答道:“千真万确!臣派遣去各个布政司的探子都带回了这个消息。” “而且河北一带目前已经在厉兵秣马,恐怕要不了几日他们便会直接发兵进攻京城!” 朱由检点点头,脸上表情仍然平静。 术业有专攻。 某些在别人看来天大的问题,对于有些人来说,可能只是随手就可以解决的小事。 放在数学上如此,政治斗争中亦是如此。 身处队伍最前列的张维贤眼见陛下并未接话,直接将头重重磕在地上: “陛下!臣乃京营提督却守护不了京城安危,如今又不顾尊卑出言冒犯,实乃罪该万死!” “只是还请您立即做出决断!” “现在想走的话臣还来得及,臣等拼死也会将您护送出去,若是再晚上几天的话,恐怕一切都来不及了!” 其他人也知道此事干系太过重大,纷纷跟着将头磕在地上:“陛下!还请您立即做出决断!” 面对着众人的催促,朱由检却在此时平静的问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我大明如今全国各地封王者有多少?” 众人抬起头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朱由检。 这都什么时候了,陛下为何还会问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 难道最该关心的不应该是福王即将称帝,和目前全国各地风起云涌全在为其造势的事情吗。 迟疑片刻后,还是有一名负责宗室相关事务的官员抬头回答道: “陛下!如今我大明境内各地藩王共计三十五位!其下的郡王更是不计其数.” 朱由检轻轻点点头。 藩王够多够用就行。 京城,他是不可能离开的。 离开京城,就代表彻底失去人心和根据地。 他非常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他也知道各地世家是想通过福王称帝来凝聚人心,继而集结大军围住京城。 从实力角度出发的话,目前的京城确实不是全国大军的一合之敌。 看上去这似乎是个死局。 但想应对其实也很简单。 让对方召集不了这么多人就行了。 而想要做到这一点,只需要让福王所谓的登基称帝变成一个笑话就够了。 朱由检看向众人,慢慢说出一句险些将众人心神震碎的惊天之语。 “去传朕的旨意。” “各地藩王、郡王从即日起,皆可自行称帝。” 事已至此,直接开始养蛊吧。 只不过在这场你死我活的斗争中,朱由检的身份并不是那最终唯一得以存活的蛊王。 而是可以随手将蛊王碾死的养蛊人。 第141章 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亲戚的成功却更加令人揪心 乾清宫内。 一众最为忠诚的皇党此刻听着这话也是下巴都惊到掉在了地上。 直接准许大明朝藩王各自称帝? 一向激进的皇党们都觉得此举有些太过礼乐崩坏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没能搞清楚陛下为何会颁布这种诏令。 可仅仅是愣了片刻后,众人便一下清醒过来了。 是啊。 目前最紧要的困境便是福王称帝后会裹挟民意,以大义作胁率大军攻打京城。 可若是大明朝再多出几个所谓的“皇帝”来 那福王登基称帝的举动自然而然的就跟着变成了一个笑话。 威望被大幅削减,福王自然就无法成功征召起足够多的军队。 这样一来等于是将各地世家的阴谋不费吹灰之力就给扼杀在了摇篮里。 陛下这招确实是石破天惊之余又能做到一击致命。 当然。 这样干也不是只有好处。 有几个显而易见的坏处就是本就摇摇欲坠的大明,将从这一刻起变得彻底分崩离析。 一国向来无二日。 这样一搞可是不知道大明朝会多出来多少个太阳了。 而且,有关皇权的威望在民众心中也将会大打折扣。 不过这种种弊端在众人看来也并非不可接受。 如今的大明本就够乱了,无非就是乱和更乱的区别而已。 至于皇权威望这方面。 虽说这样做会让皇家尊严暂时受损。 但只要陛下能将大明朝内这所有不知死活的跳梁小丑全给料理干净,那皇权的威望只会攀升至更高。 反正陛下现在正在做的就是这件事。 如今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 不管他们干不干,福王都已经准备好了要在南京登基。 既然他们无法阻止。 那这种令人意想不到的解决办法,就已经是当下的最优解了。 要不然。 就凭现在京城的实力,拿什么去面对各地世家豪族的几十万大军? 想明白这一点后,众人脸上最开始的惊恐终于消散。 负责刺探情报以及宣传舆论的曹化淳、魏忠贤、张维贤等人将心中震惊强压下去。 刚准备领命,却听见陈新甲似乎是突然想起什么,出言对朱由检提醒道: “陛下,此举确能起到出人意料之效,只是.各地藩王会随之响应吗?” 想明白关键节点后。 陈新甲的心态也就跟着变了。 最开始时他觉得福王这种货色也敢妄图称帝,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不可饶恕,把他全家都给剐了都算是便宜了。 但现在他却只希望大明朝能赶紧多冒出来几个敢称帝的藩王来。 没办法。 形势比人强呐。 说完这个,陈新甲又接着道:“还有就是陛下,您是否要以册封的名义来承认那些.伪帝?” “一来臣怕在如今福王以及各地世家的重压之下,没有藩王敢做这个出头鸟。” “二来就是日后再收拾起那些伪帝来也更加名正言顺。” 陈新甲的意思是,让朱由检给自己搞个类似于“太上皇”这样的称号出来。 反正主要目的就是要压那些伪帝一头。 面对着陈新甲的提议,朱由检却是轻轻摇了摇头:“不用,只需明文发布诏书即可。” 别人或许想不通其中的弯弯绕绕。 但深谙人性的朱由检再清楚不过。 若是真以自己的名义去册封其他藩王,那别人才是真的不会去趟进这池浑水里。 只有让他们自己发挥出主观能动性,才能起到最大的作用。 因为从利益角度来分析。 实力不够强横的藩王绝对是不会失心疯去做什么称帝之举的。 但从人性角度就不一样了。 嫉妒与攀比之心一旦从中作祟,那很多事情就不是单纯利益可以考量的了。 见陛下都发话了,其他众人也不再多说些什么,纷纷跪地领命。 朱由检又想起什么,开口说道:“这些天里注意些。” “若是各地有人投诚或是寄来情报书信的话,全部通报上来朕亲自筛选。” 任何事情都是辩证的。 大明朝反贼多,忠臣良将自然也不少。 大乱之下必然伴随着各种机遇。 趁着这次大浪淘沙的机会,刚好可以看看能否再甄别出一些有用的人才来。 “臣等领旨!”众人叩首离去。 出了乾清宫后。 东厂、锦衣卫、御马监等各项情报谍探机构便连夜运转起来。 这些人最开始听见那惊世骇俗的诏令时也是吓的不轻。 皇爷竟然准许各地藩王称帝?这不全乱套了吗? 众人虽然对此感到不解,但皇爷的威望在那摆着。 只要皇爷下诏了,那他们就要无条件去执行。 于是众人便不再多想,赶忙披星戴月的前往各地去寻找宗室名册上的那些藩王。 此刻。 虽已是深夜,朱由检却仍还在乾清宫内翻阅着地图堪舆。 挡下各地世家的这一波攻势后。 大明接下来要做的还是要继续对外扩张收复失地。 而这次。 朱由检的目光放在了河北上。 不光是目前河北离京城最近、威胁最大的缘故。 主要是朱由检自己也非常清楚。 现在这种情况下除了进攻河北,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再想像之前那般带着一支军队横跨数省去进攻某方势力,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了。 而且也不完全是出于被动原因进攻河北。 河北全省对于目前大明的战略意义也非常重要。 拿下河北后,便可通过其直接链接山东。 有天津港作基点,大明对海洋以及朝鲜的控制将会进一步得到增强,同时还可制约辽东、发展海贸。 这样一来,也算是让大明有了某种意义上的“半壁江山”了。 不过想要成功拿下河北,那就不能等接下来沸沸扬扬的称帝事件尘埃落定之后再做决断。 朱由检用兵主打一个快。 趁着现在这个机会先发夺人的争取到主动权,才是他的一贯行事方式。 朱由检叫来小洪子,开口吩咐道:“明日你便带五千精骑前往河北。” 小洪子舔了舔嘴唇:“陛下,可是需要奴婢先去攻下一城?” 朱由检摇了摇头:“你这次去河北的任务,是不断侵扰一些防备较弱的县府。” “其中士绅大户见到便可直接杀了,无需考虑任何后果,但不可伤及平民百姓一人。” “若是遇到追兵阻拦,便迅速往京城方向回撤,等到对方停止追击后,你再继续侵袭。” 小洪子脸上透出兴奋神色。 不就是杀人吗,还是杀完就跑那种,这事他可太喜欢了! “奴婢领旨。” 吩咐完这一切后。 朱由检方才接过一旁小太监递来的热毛巾敷了敷酸涩不堪的眼睛。 派小洪子前去河北,当然不只是仅仅杀人泄愤那么简单。 一些小县城里的乡绅大户,死再多对那些世家来说也不会造成什么真正冲击。 朱由检的真正目的。 乃是通过此事向外界表明,大明不会对各地动乱不管不顾,并且还会主动出击。 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让一些尚还残存着忠君报国理想的人尽快冒头。 与此同时,苏州府内。 在前两日城内出现大批平日难得一见的华贵车队后。 苏州城内的百姓更是紧接着就听到一个更加劲爆的官府通告——福王称帝登基。 在最开始听闻这个消息时,整个苏州府都如炸锅一般沸腾起来。 大明朝现如今陷入动荡的事众人自然也听说了些,可谁都没想到南京城竟然会多出一份皇帝。 这合理吗?! 一国怎能有二主?大明哪里礼乐崩坏到这般地步了? 该死的福王,究竟是在搞什么东西!我看他这是想分裂大明! 若是让周边的那些弹丸小国看了,岂不会将我大明给笑话死?! 本就自觉优越的苏州百姓,自然是接受不了一个大明竟然出现两个皇帝的场面的。 所以城内霎时间便响起震天骂声——都是针对福王的那种。 不过随着那篇讨贼檄文的出现,以及沉甸甸的银子发到这些人手里后,骂声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城内的舆论也跟着变成了下面这样。 “福王确实是真龙天子,毕竟福王真给我发银子了!” “唉,北方伪帝确实犯下了许多不可饶恕的罪过,仅从嗜杀这点来说就没得洗,这样看的话还是福王殿下来当这个皇帝比较好。” “听说那北边的伪帝初心还是好的,是为了百姓,就是可惜自身能力不行,很多举措都被他给执行歪了。” “这样的人那就更不能让他当咱大明朝的皇帝了,路线错了干的越多越反动,我支持福王北伐!” “我也支持福王北伐!” 类似的言语在苏州城内不断蔓延,很快就传遍了全城。 对于一众普通百姓来说。 他们既没有接触过北边那个皇帝,也没接触过南边那个即将出世的皇帝。 反正他们只是朴素的认为大明不该拥有两个皇帝。 既然这样,那还不如支持南边这个呢。 离得近,又拿了福王得银子,这很难让人不支持啊。 民心所向之下。 那些近日来由于皇帝不断打压而陷入昏迷的世家子弟与甲士,也是不由得士气大振。 在高涨的情绪加持下。 众人只恨不得即刻就杀向紫禁城,将那伪帝擒于马下! 当然。 这种心态目前还只存于苏州府及其周边,像更远些的福建、浙江等地都还只流传着一些风言风语而已。 毕竟消息传播和世家从中运作这两者都需要时间。 要不然的话也不用准备了,直接杀过去就是。 而此时此刻。 勤园内。 福王朱常洵和一众世家代表听着关于苏州府内的民意汇报,不禁直接笑出了声。 本以为还要费点功夫才能达到目的。 没想到贱民们竟能蠢到这种地步,真他娘是可笑至极。 还一国不能有二主。 这事是你们这群贱民该考虑的吗? 不过蠢点也好。 只有这些人够蠢,他们才能利用他们这种心里更好的裹挟大义去进攻京城。 你们不是希望天无二日吗? 那正好借着你们这股愚蠢的东风,来处理掉那该死的皇帝。 不同于朱由检这两日全在殚精竭虑的思考如何推动大明前进。 他们这些人,这两天来全在大肆庆贺。 此刻眼见事情进展竟然的出乎意料的顺利。 众人可谓是简直已经乐到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一阵大笑之后,福王朱常洵看向脸上褶子都笑到挤在一起的黄泽: “黄老,原本还以为需要一月时间我等才能支援过去,现在看的话,恐怕要不了半个月大军就能直接开拔向京城了。” “孤本来还想着让你们河北四大世家出点血呢,现在看来本王那个侄儿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孤呐!” 年逾六十的黄泽笑的整个人向后仰去。 有人站出来奉承道:“福王殿下,如今您那个侄儿听见风声,想必是已经吓到连龙椅都坐不稳了。” “此刻估计正盘算着往哪里逃呢!” 高大肥硕的朱常洵也笑的笑后仰去。 不过乐归乐。 放肆一番过后,朱常洵还是对黄泽等人开口提醒道:“还是之前说的狗急跳墙,黄老还是再给家中修去一封书信让人多提防三分。” 黄泽等人虽点头将此事应下,但其心中却是已然生出轻蔑情绪,连带着写的那封书信都极其敷衍。 朱常洵见状,也没在这个时候去刻意扫兴,只是站起身子对众人豪迈道: “诸位!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大家还需齐心并进,各自在各自的地盘里多煽动煽动。” “只要把那些贱民们天无二日的心态给煽动起来,那事情便就已成了九成九了!” “那是自然,福王殿下放心便是!” “这次绝对不会出一点岔子了!” “.” 众人庆贺,朱常洵也跟着满意点头:“接下来几天,就让孤与诸位拭目以待吧!” 很快。 时间就过去了一两日。 这一两天里。 除了福王等人在不断煽动民意外。 离京城较近的山西地区诸如晋王、代王等藩王也是收到了京城传来的圣旨。 最开始听说圣旨内容时,两人都不约而同的觉得皇帝疯了。 竟然明诏让所有藩王、郡王皆可自立为帝?! 这他妈能直接把太祖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然后一路爬进乾清宫给他掐死。 但当众人听闻福王准备在南京登基时,则瞬间有了不一样的反应。 朱常洵!你他妈的是个什么玩意,就凭你也配当皇帝?! 你这个分裂大明的畜生,不得好死! 最重要的是,我们还没当皇帝呢,你倒先当上了? 二王此刻都已经忘却了那道圣旨带给他们的震撼,转而对着福王嫉恨起来。 这样的场景。 正在京城周遭的许多布政司发生着。 不过恨归恨。 脑子稍微清醒点的藩王,也都能看出来这事不是他们能掺乎的。 而且也不乏有王府幕僚点明皇帝发的那道诏书,是想借助他们的力量把水搅浑。 这样就更没人敢掺乎了。 虽然也有一些比较傻的藩王,那边收到诏书这边就有了称帝的想法。 但由于没人领头的原因,这些人也终究没敢有什么动作。 但河南布政司内可就跟其他省份完全不一样了。 河南作为中原之地。 地大物博的同时,王侯数量也是最多的。 其中仅藩王就有周王、赵王、唐王、郑王、崇王、潞王. 郡王的数量更是多到数不胜数。 这些人在听闻福王朱常洵要登基称帝的消息时,直接就有人被气到卧病在床。 就算没第一时间气过去的,也是对朱常洵恨的想把其直接扒皮抽筋。 他妈的咱们都是太祖皇帝的种,我们有些人还是你的上一辈甚至上两辈的长辈。 你区区一个福王?凭什么当大明朝的皇帝! 上个月咱俩还一起玩女人喝大酒呢,你凭什么!!! 别人不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我们还能不知道? 礼乐崩坏!真他娘的礼乐崩坏呐! 河南出了这么一个败类藩王,他们还有何颜面去面对朱家宗庙? 当然。 这些人气不过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什么福王扰乱社稷。 而是大家都是藩王,怎么你突然当上皇帝了?! 自己的失败虽然可怕,可是亲戚的成功那简直会让人心如刀绞。 这就好必乡村里两家邻居。 如果其中一家哪天捡了一笔银子,那直接把另一家给气死的也不在少数。 又或者,另一家气不过直接提刀将捡银子的这家灭门的案例也不是没有。 这是扎根于人心深处的嫉妒心,无关阶层。 底层有底层的触发逻辑,上层有上层的触发逻辑。 谁都无法免俗。 所以河南当地的这些藩王对朱常洵恨的那可谓是刻骨铭心,谁让他们离福王最近,接触的最多呢? 他们可以接受一个外姓人甚至蛮夷来当这个皇帝。 却唯独接受不了曾经和自己相熟的福王,来做大明朝的皇帝! 因此当朱由检那边的旨意一传过来。 原本被气到卧病在床的藩王们就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 朱常洵,你两三天后就要登基称帝是吧?! 那老子现在就直接在王府内登基给你看! 老子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这个日了娘的冒牌皇帝就纯纯是个笑话! 第142章 火中取栗无间道 你朱常洵也配称孤道寡?! 朕朕朕!狗脚朕! 这是此时河南布政司内一众藩王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在对比之下。 原本在众人看来残暴嗜杀、望之不似人君的朱由检,此刻都显得是那么的天命所归了。 毕竟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一系列流程走完正儿八经选出来的正统皇帝。 而且连朱由检本人都没预料到的是。 他这条圣旨发完后,一众藩王对他的看法产生了极大改观。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本来由于朱由检诛杀秦王之事,大明朝各地藩王对其都可谓是又恨又怕。 但现在朱常洵这狗篮子玩意一冒出来。 众王又瞬间觉得朱由检这个皇帝才是真正的实至名归,看起来顺眼多了。 不管怎么说。 他都干出了前往陕西赈灾、击退草原异族、除灭不忠藩国的丰功伟业。 虽然某些手段在众王看来可能确实是执行歪了,但至少本意是为了大明好的。 而朱常洵这畜生则纯粹就连本意都是坏的了。 不光本意坏,执行的东西也他妈更坏! 所以在收到紫禁城传来的圣旨后,福王在一众河南藩王眼里倒是第一时间先成了跳梁小丑。 为了让福王小丑的更加彻底。 有藩王在自己的属地内举办完所谓的“登基大典”后。 还特地命人给福王府送去了“圣旨”。 圣旨的内容就是让福王逼话少说,赶紧一路从洛阳爬过来给自己磕头请安。 而此时此刻。 朱常洵还正在苏州府内纵情恣意,全然还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着什么。 不过美好的时光总是非常短暂的。 当天夜里。 鼾声震天的朱常洵便被手下从床上给摇醒。 “殿下.殿下!大事不好了!河南布政司内一日之间有三个藩王相继在各自属地里称帝登基了!” 醉醺醺的朱常洵最开始听见称帝登基时还没反应过来,只是睡眼惺忪的看向屋内架子上的龙袍。 这件龙袍。 是朱常洵梦寐以求都想穿在身上的衣服。 三年前,他耗费大量心血命数百名能工巧匠秘密缝制出这件龙袍。 这次特地把其从洛阳老家给带出来,就是为了完成自己心中多年以来的夙愿。 半醒不醒的朱常洵看着自己床边的这件宏伟龙袍,一时间还只觉如梦如幻。 只是当手下将刚才所说之事又在他面前疾呼一遍后。 体重高达两三百斤的朱常洵几乎是直接就从床上蹦了起来。 “尔说什么!” “千真万确呐王爷!唐王、周王、赵王他们三个今日共同举办了典礼,消息都已经在河南传开了,而且” “而且什么?!”朱常洵怒目圆睁。 “而且他们还各自都遣人送来消息,说让您去觐见!” 听着这些话。 朱常洵脸上的横肉都随着他内心的剧烈起伏而抖动起来。 此刻的朱常洵满心都只有一个问题。 那些人,他们是怎么敢贸然称帝的?! 自己称帝,可是获得了全国各地世家豪族的支持,他们又凭什么? 朱常洵几乎是捂着胸口才强迫自己问出这个看上去有些脑残的问题。 而手下传来的回答,则是让他瞬间成了一只木鸡。 皇帝他竟然明文下诏让诸王皆可称帝?! 他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 这其中的大逆不道和败坏纲常已经不是言语可以形容的了。 朱常洵一时间被气的险些背过气去,手下一顿捶胸顺气才让他稍稍缓过来些许。 不光是朱常洵一人。 很快各大世家留在这里的代表,也全都听到了这个令人惊骇万分的消息。 而众人的反应也几乎和朱常洵如出一辙。 直到所有人再度于深夜聚在一起后,他们都还感觉自己是在做梦。 哪怕是华夏历史上最为混乱的五代十国时期,也没有出现过这种一天之内三王称帝的场景吧? 而且皇帝的那道圣旨,简直就如同玩笑一般让人不可置信。 朱常洵木然张开干涩的嘴巴,看向众人:“诸位,如今这种情况又该如何是好?” 不再像前两天那般所有人都踊跃发言,这次屋内众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好一会儿后。 苏州府钱氏钱谦利看众人都不搭话,才强行站出来开口说道:“那位如此不讲道理的行事,是我们所有人都未曾料到的。” “而这样一来,我等裹挟民意北伐的图谋也算是彻底落空了。” 说这话时,钱谦利显得极其艰难。 他非常不愿意去面对自己等人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谋划,竟被对方以这种近乎于小儿打架的无赖方式给击破。 有人叹了口气接着道:“不光如此.” “三王称帝的消息很快便会传遍整个大明,而那时怕是原本没打算的称帝的藩王们也会有样学样。” “从这一刻起大明所有布政司都将陷入一片混乱,而所有人都会把这一切归罪于最先散出登基称帝消息的福王殿下。” “一鼓作气再而衰的道理大家都是懂的。” “到时候别说再裹挟民意了,我等不被百姓的骂声给淹死都不错了,而福王殿下届时可能会承担起最大的舆论压力。” 朱常洵听着这话倒是没再多生出什么情绪。 从他决定称帝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了。 骂就骂呗,反正又不能真把他给怎么样。 这点挫折都承受不了的话,那他又怎么可能和众人一起共举这另立中央的惊世骇俗之事? 重压之下。 朱常洵非但没有悲观,反而还将自己的情绪给慢慢调整了过来。 看着如丧考妣的一众世家元老,朱常洵从椅子上撑起身子来到屋子中间。 将在场所有人扫视一圈后,他缓缓开口道:“诸位,事态发展到现在这种局面,已经没什么再好去为之沮丧的了。” “虽然我那侄儿凭这出人意料的一招确实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但不管怎么讲,优势还在我们这边的。” 听着福王的话,众人心中的悲观情绪果然慢慢被冲淡许多。 是啊。 皇帝虽然凭着阴谋诡计击溃了他们的这波攻势。 但目前皇帝真正的基本盘也就只是一个京城而已。 陕西、山东、朝鲜,这三个刚动乱完的省份只能算是半个残废,根本无法给其提供多大帮助。 而他们这群人手里所掌握的,可是大明朝最为繁华、最为辽阔的核心领土。 徐氏徐光旭站出来跟着说道:“福王殿下说的不错,天下大势依然在我们这方。” “皇帝此举最多只不过是让自己多苟延残喘一段时间而已,只要我等齐心协力,收拾他那还不是早晚的事?” 接着他又看向朱常洵:“福王殿下,需要我们做什么您尽管吩咐便是。” 朱常洵知道越是这个时候,众人就越需要一个主心骨。 福王府如今的总实力也许还比不上一些二流世家,但他的身份却可以让他成为世家集团的领袖。 所以朱常洵不做任何犹豫直接吩咐道: “目前最该做的,还是让河北一带顶住来自于京城的压力,防止其继续向南方扩张势力。” 这个时候。 黄泽及河北另外三家的元老就面露难色了。 之前让他们有恃无恐是他们知道,全国各地的世家大军要不了多久就会支援至河北。 至于现在 我打皇帝?! 包输的! 嘴上一口一个皇帝小儿归嘴上。 众人心里对皇帝的战力那可是真害怕的紧。 朱常洵自然也能看出来四人内心的挣扎,紧接着他就继续道: “孤知道四位对此有所担忧,不过四位元老还请放心,我等虽无法再成功聚起大军支援河北,但力所能及的援助却是绝对不会少。” “孤提议,河北与京城开战所需的所有军饷粮草,皆由孤与各南方世家一同提供。” “不仅如此,我等还会源源不断的向河北小幅派遣精锐兵士,以壮河北之威。” “只要四位能让局势僵持一段时间,那届时皇帝首级仍然还是我们的囊中之物!首功仍旧归于河北!” 其余人等听着这话皆是默默点头,表明了他们会向福王说的那般支援河北。 黄泽四人则是面目凝重的思索片刻后,最终方才慢慢颔首表示同意。 他们处在战场最前线,就是想不出死力也不行。 不过现在有个好处就是,南方世家和晋商们会给他们提供巨大的后勤支持。 打仗,说白了打的就是后勤。 在这方面,他们可以完胜京城。 而且他们大致也清楚。 就是把京城里由一战之力的人全加起来,那也只不过堪堪三万人左右而已。 但他们在得到了各地世家的支持后,则差不多可以拉出十五万大军。 十五万对三万,优势在我! 况且他们的任务也不是单凭河北一地做掉皇帝,只要守住领土让皇帝无法南下就行了。 这怎么看都不算是他们会亏本的买卖。 只不过。 四人心中刚刚燃起的振奋之意,就被堂外一声八百里加急给熄灭了大半。 “报——!河北连夜传来消息,其边境城县被皇帝派兵侵袭,目前已有三县士绅被其派来的骑兵部队屠戮殆尽!” 不光是主要四位主要受害者心神出现波动。 其余诸人听着这则消息也是面皮微微抽搐。 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敢主动出击?! 黄泽眼眸低垂,阴沉着脸吩咐道:“让他们先行收缩战线,后面的事等老夫回去后再做料理。” “是!”手下赶忙应声离去,不敢耽误一点时间。 朱常洵的那双小眼睛微微眯了眯。 自己的这个好大侄,果真是他娘事事都能出人意料,从不让人失望。 为何自己就没能如同当年成祖那般,遇到像建文帝一样的蠢货呢?! 对于这样一点原则都不讲的阴狠角色。 光凭河北一带的兵力,似乎还不足以能将其彻底限制在京城呐。 想到这里。 朱常洵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再度站起身对众人开口道: “诸位,我那侄儿的手段想必刚才大家已经又一次见识到了。” “所以若是想将其在这段时间里按死在京城,南下不了半分,恐怕还需要再下一记猛料才得行。” 众人对视一眼:“福王有何高见但说便是,只要能将那暴君诛杀还我大明一个安稳,我等什么都愿意干。” 朱常洵目光看向徐光旭身上:“徐兄,听说贵族中的徐光启其人,和国外的那些赤发鬼多有来往?” 徐光旭一顿:“确有此事不假。” 随即他立马明白过来:“福王的意思是让他去招揽那些人,然后再通过那些人来对付皇帝?” 朱常洵点点头:“不错。” “本王虽未离开过大明,但也听说过佛朗基(葡萄牙)人善研火炮。” “既如此,便不妨直接招揽一支佛朗基火炮军队来为我所用。” 有人面色犹豫:“殿下,若是一旦真让那佛朗基人进入我大明内部,怕不是会更加影响到我大明安定?” 福王还没说话,徐光旭就站出来反驳道: “如今这个时候还要再去在乎这些事吗?将皇帝诛杀才是头等要务,其他的事不论什么都可以等到日后再谈!” 因为徐光启的原因。 整个徐家都有些较为亲近各种境外势力。 说直白点,就是崇洋媚外。 所以徐光旭当然是希望境外势力进入大明的。 见徐光旭这么说了,其余人也就没再提什么反对意见了。 人家说的也确实在理。 不管怎么讲,先把皇帝搞死才是头等大事。 因此招揽外国军队进入大明的事,就算是这么定下了初步章程。 而朱常洵却仍还觉得光凭此举不够保险。 外国军队战力虽强,但自己那侄儿也是真不弱,所以必须要给他再加一把火才行。 朱常洵又看向屋内八大晋商的掌柜: “八位大掌柜,想要真正扳倒我那侄儿,还需要你们再从中出把大力。” 八位晋商掌柜对视一眼:“我们能为福王做什么,福王吩咐便是。” 其实,晋商们本不想掺和到这事里面,他们只想做生意挣钱。 但谁让皇帝的威胁实在太大,山西离京城又不算太远。 所以这浑水是想不趟也不行了。 只见朱常洵淡淡开口道:“孤需要你们对后金进行物资上的援助。” “这样一来,河北与后金双方前后夹击之下,我们才能更轻松的解决掉京城里那位。” 晋商们听到这话倒没什么,他们本就一直在和金人做生意。 援助就援助呗,顶多就是出点血而已。 而其他人听着这话就有些不淡定了。 尤其是扬州府来的几位代表。 不知为何他们陡然间感觉脖颈一凉,似是有一股极重的杀意突然袭来。 于是便立马有人反对道:“金人狡诈且善战,若是真让他们得了援助,岂不是如虎添翼?” “万一金人果真攻破京城,那我大明江山不就等于拱手让人了?!” 听着这话八位晋商掌柜依然无感。 金人没入关他们是八大商号,金人真入了关那他们也是八大皇商。 怕个毛! 于是晋商便立马反驳道:“诸位放心便是,就算金人入了关,在我等运作之下,各位亦不失万世富贵。” 但这次,众人可就没那么轻易的将事情给答应下来了。 金人那可不是普通的外国人,这玩意一入关搞不好直接就能整出一个神州陆沉。 一方觉得可以援助金人,另一方则觉得绝对不能给金人提供援助。 双方就这么争执了起来。 不过。 最终还是援助金人的声音压过了不援助的。 因此这事也就和招揽外国军队一样,定下了初步章程。 直到这时,众人才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后金的威胁、各地世家的同心协力、再加上夷人先进的火炮. 这次,总能把那小小的一座京城给成功拿下了吧? 这不再是阴谋诡计,而是纯粹的实力碾压。 要是这次再出什么意外,那他们干脆集体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已经熟了九成的鸭子,那是不可能绝对再让它飞出这天罗地网了。 与此同时。 京城内。 天还未亮时,朱由检便来到乾清宫内处理各项国事。 魏忠贤则在一旁小心伺候着。 趁着朱由检歇息的片刻,魏忠贤一边递上一杯茶水一边禀报道:“皇爷,宫里夜间传来消息。” “昨天一日之内,河南布政司内便有三王称帝,今天称帝的数量恐怕还会更多。” “如此一来福王等人的阴谋便彻底告吹了,京城也算是暂时解了燃眉之急。” 虽然对于一众皇党来说,这是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但魏忠贤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 因为大明如今的状况,真是乐不起来一点。 朱由检自然能看出魏忠贤心中所想。 本着兼听则明的心态,他开口对魏忠贤道:“将你心中的担忧说来听听。” 魏忠贤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迟疑,陛下又不是听不进去逆耳忠言的主子。 “是!” “奴婢目前还担心的就是,福王及各世家见自己阴谋败落后,恐怕会再用出什么更丧心病狂的手段来。” “比如说勾结后金。” 老辣的魏忠贤对当前局势有着更加清晰的认知。 京城一直以来就长久面对着来自于后金的压力。 辽东和山西那边又一直跟后金眉来眼去。 再加上那些世家们为了扳倒陛下,连另立中央的事都干的出来。 那勾结后金对他们来说想必也是板上钉钉了。 听着魏忠贤的话,朱由检轻轻点了点头。 他比魏忠贤看的要更远一些。 估计除了后金外,那些人还会借助更多来自于异族的力量。 比如目前占据着澳门、和大明东南沿海一带多有往来的葡萄牙人。 毕竟为了利益,世家豪族们卖国求荣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轻松自然。 看着朱由检的思索神色,魏忠贤忍不住开口问道:“陛下,若是那些杂碎真在暗中勾结后金,您又准备如何处置这事?” 如何处置? 朱由检不禁想起自己与皇太极的那个一月之后两国开放互市的约定。 如今一个月时间还没到,估计皇太极那边也快发现朝鲜边境出变故了。 再加上如今大明朝内水深火热的局势。 自己或许可以利用各种信息差,跟后金玩一手反间计。 让后金暂时为自己所用。 从而达到火中取栗的目的。 第143章 皇太极:大明皇帝还是讲信誉的 想到这里。 朱由检开始仔细盘算起如何才能让后金暂时为自己所用。 说是让其为自己所用。 其实朱由检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让后金在这段时间里,不给京城方面施加太大的压力。 否则多面受敌的话,局势会变得相当被动。 而想要做到这一点,就要利用起后金对“互市”的渴望了。 朱由检在桌上纸张上写下大明、世家、后金,这三个势力。 目前的情况是这样的。 后金:极度渴望与大明互市,且其目前还不知道,自己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与他们互市的打算。 但他们很快就能发现朝鲜的边境变得不一样了,这会让他们对自己这边的实力产生一定程度上的误判。 世家:目前同样还不知道自己与后金之间达成的互市盟约,且他们有极大概率会对后金进行物资上的援助。 比如说原本要十两银子才卖过去的物资,现在大幅降价出售。 大明:目前各地动乱,称帝者不知几何。 这样虽然看上去一副国之将倾的样子。 但却也能让后金在短时间内,根本摸不清楚大明如今的真实状况。 将这些东西写在纸上后,局面一时间就较为明了了。 自己完全可以用些手段,将世家们对后金的援助,让后金误以为是自己指使的。 虽说这种计谋终究无法长久,真相总有浮出水面的那一天。 但朱由检也没准备一直瞒下去。 争取点时间。 让他抽出空来把河北的事情先给解决掉一部分就够了。 想到这里,朱由检不再犹豫,对一旁的魏忠贤吩咐道: “派队人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朝鲜,去向毛文龙传朕的口谕,让他在朝鲜与后金交界之地立即举办一场检阅仪式,目的就是让后金知晓我大明国威。” 这样做。 可以让后金更看不明白大明真正的实力,也好从而让其当前局势产生更加错误的评判。 魏忠贤立马应声道:“奴婢现在就派些机灵的人手过去。” 在魏忠贤那边派遣完前往朝鲜的人马后。 朱由检继续对其说道:“朕还有件事,要你亲自出京前往后金去办一趟。” 魏忠贤神情一肃:“陛下放心吩咐便是,莫说是去后金了,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奴婢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朱由检点点头,将自己的安排细细说给了魏忠贤。 魏忠贤听着朱由检的吩咐。 先是眉头紧锁心生怀疑,接着屏气凝神细细思索,最后恍然大悟神情气爽。 魏忠贤听明白自己是要去干什么了。 他去后金的主要任务,就是借着去商讨“互市”的名义把皇太极给忽悠住。 去了后金后。 依照陛下的吩咐,他会将当前大明各地动乱的情况先说给皇太极。 然后话锋一转。 告诉对方现在大明内部都这么乱了,明面上的互市是肯定没办法举行了。 但是我们陛下向来言而有信! 你放心好了,我们陛下绝对不会做什么背信弃义的事,我可以以大明国格发誓! 虽然明面上的互市两国之间没法再继续进行了。 可私下里我们陛下都已经安排好了。 你们不是一直和晋商在做生意吗?他会让晋商们对你们继续进行援助的。 反正咱们两国互市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互惠互利的贸易不是? 现在只不过将明面上的事放到了暗地里而已,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不过嘛。 你也看到了,由于大明如今各地动乱的原因,所以我们陛下对晋商的控制其实也没那么强而有力。 因此在晋商们对你们后金提供支持时。 恐怕到时候会有不少“有心人”混入其中。 借着两国贸易的机会,跟大汗你说些有关我们陛下的坏话。 其本质目的,就是为了利用你们来对京城造成威胁,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大汗你若是到时候真听到了这些风言风语,可千万不要听信。 我们陛下的实力想必大汗也是已经亲眼目睹过了。 到时候万一你真轻信谗言派兵过来,然后出现了伤亡,那恐怕会伤了两国和气呐! 这种事是双方都不愿意看到的。 毕竟不管怎么说,咱们两国之间也算得上是“兄弟之国”嘛! 听完陛下的安排吩咐,此时的魏忠贤那叫一个激动。 其实。 他内心一直有个非常纠结的坎。 那就是自从陛下登基后,自己没能为陛下做过什么真正值得一提的事。 虽说陛下对此并不在意,还和自己这个阉人一起共同立了血誓。 但魏忠贤却总是不由自主的觉得自己算不上真正的嫡系。 毕竟自己不同于王承恩、曹化淳这种潜邸旧臣,自己是半途加入的。 这样一来,自己相比之下就会有先天性的不足。 而现在有了这趟出使后金的差事后就不一样了。 陛下肯把这么重要的一件事交给自己,那就说明陛下已经把自己当成真正嫡系了。 所以自己必须得把这件差事给办好! 想到这里。 魏忠贤不由觉得自己年少时不顾一切往上攀爬的那股心气,又陡然之间自心窝里涌向全身。 虽然自己已经年迈,但这一点都不重要。 六十多岁,正是奋斗的年纪。 当即。 魏忠贤深吸一口气后,重重跪倒在地:“陛下将国之大事托于奴婢,奴婢必然不会辜负陛下信任!” “奴婢现在去收拾收拾,今日便动身前往后金!” 朱由检点了点头。 其实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这事应该由他亲自和皇太极约在一个地方见面,才能让欺骗的效果最大化。 但现在这情况他是一点也离不开京城。 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派魏忠贤去了。 魏忠贤足够阴险老辣,人生阅历也足够丰富,就算是深入后金国都也不会被轻易搞乱阵脚。 且其本人名气够大,在后金那边也有些不小的分量。 所以派魏忠贤去办这件事,是当下最为合适的选择了。 等到魏忠贤离去后,朱由检没有丝毫放松。 他转而继续思考起如何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更好的去处理河北这块硬骨头。 不出预料的话。 只需再过几天时间。 河北地区那些尚还残存着几分赤子之心的人,就会因为小洪子主动出击的事而渐渐崭露头角了。 而他要做的,便是继续等待。 当天。 在朱由检吩咐完后,魏忠贤便带上国书、印玺,率领一队人马悄悄向后金方向行去。 也是在这个时候。 大明朝又跟着多出了好几个皇帝。 没办法。 河南三王称帝的消息传播的实在是太快了。 几乎是一天时间就传遍了小半个大明。 那些最开始没打算称帝的各地藩王,在听闻昨日之事后,也是彻底绷不住了。 既然你们都干了,那我也干吧。 反正法不责众,也责不过来了。 不过。 虽有不少藩王都跟着整了一场称帝的闹剧,但却并没有人真的去干什么造反之事。 皇帝他们惹不起,世家他们不敢惹。 所谓称帝。 一部分藩王纯粹就是口嗨闹着玩、小小过一把皇帝的瘾而已。 另一部人则是眼见亲戚都干了,那我不干岂不亏死了?这部分人是抱着这种心态才去称帝的。 当然。 还有极少数的几名藩王觉得此举对大明皇室太过不利。 他们既没有跟着胡闹,也没有不闻不问。 反而还暗中遣人给皇帝送去密信,坦言说知道如今的皇帝有难处,迫不得已之下才出此下策。 若是大明有什么事情需要他们协同处理的话,他们会尽可能的去配合。 说实在的。 如果没有福王那个死了妈的杂种贸然称帝的话,他们是断然不会这样干的。 因为他们对朱由检实在谈不上喜欢。 可福王一露出头来,瞬间就让有些人看清局势了。 皇帝残暴归残暴,但能力也是一等一的强。 实在不行就老实点全听皇帝安排,这样总归还能当个闲散王爷,他也没对所有宗室都赶尽杀绝。 可若是真让福王上位了,那他们朱家的江山可就算是彻底完了。 不过这些还都只是后话而已。 现如今。 一切的始作俑者福王朱常洵及一众世家可是遭老鼻子的罪了——名声上的。 各地百姓们纷纷对其破口大骂。 不管是吃饭、种地、走路、闲聊.反正只要一切与人有关的活动,都能扯到这上面去。 对此。 朱常洵等人只是保持了沉默。 不过原本准备好的登基大典却是丝毫没有耽搁,反而还有骂的越狠典礼要办的越豪华的架势。 没办法。 反正骂都已经挨了,那不登基不等于白挨骂了吗? 而且在朱常洵看来。 只要自己后面把皇帝弄死,那剩下的那一众藩王自然会老老实实的全都安分下来。 到时他仍然还是大明朝真正的正统皇帝! 所以这个基,他是必须要登的。 很快。 又是几天时间过去。 朱常洵在南京城一片骂声中办完了登基大典。 魏忠贤七转八绕之下,成功进入后金境界并与后金朝廷取得联络。 朱由检派去的人也是成功登陆朝鲜,并将诏令传给了毛文龙。 毛文龙在收到诏令后,立马带着一众将领好好的在与后金交界的边境城池附近大肆检阅了一番军队。 主打一个耀武扬威。 当人在盛京的皇太极听到这个消息时,立马就不淡定了。 甚至于说他整个人都看上去有些激动。 这段时间里,皇太极其实就没怎么睡好过觉。 主要是自从那日和明朝皇帝见完面立下盟约后,他发现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超乎了自己的预料。 原本。 皇太极是想着即使明朝皇帝毁约,那自己也可以随时攻打朝鲜,反正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亏。 但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 派去朝鲜的谍探传回的情报却让他满心狐疑。 谍探是这样说的: 朝鲜边境城池短时间内突然涌进大量士兵,并且士气极其高昂。 而且各种守城器械、粮草辎重也全都一应俱全。 若是再想要去攻打这些城池的话,那恐怕会付出相较于之前数倍还不止的代价。 最开始听到这个情报时,皇太极着实是被震惊到了。 那时他心中只有一个问题:明朝皇帝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这一点的? 这不合常理啊! 明朝的实力要是真这么强,那李倧是怎么敢造反的?! 但随即他心中就跟着衍生出数种担忧。 不管符不符合常理,明朝反正是做到了。 如此一来,自己进攻朝鲜的难度将会大幅拔高。 这样的话,自己的统战价值也等于算是被削减了大半。 没了统战价值,那明朝还会与自己互市吗?! 皇太极扪心自问。 如果他站在明朝皇帝的角度,他是绝对不会与后金互市的。 国与国之间只讲究利益。 自己没了统战价值,那就等于没什么利益可谈了。 所以当方才皇太极听闻说毛文龙在边境阅兵时,才会反应那么大。 边境阅兵代表着什么?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明朝这是在耀武扬威,那意思就差明着说:你来打我呀! 这他娘.不光是把自己的统战价值彻底搞没了,还要把它给搞成负的。 此时的皇太极愈发觉得什么所谓的互市盟约,是他娘明朝皇帝的缓兵之计! 自己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给耍了? 想到这里。 皇太极一时间简直就忍不住想直接派兵打去明朝京城。 从来都是我骗别人,哪里有别人骗我的份?! 而且我好不容易相信别人一次,结果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是为了骗我?! 皇太极感觉自己遭受了奇耻大辱。 一旁的范文程看出自家大汗心中的郁结,赶忙开口劝慰道: “大汗,与明朝相约的互市时间还有几天时间,虽然明朝现在还没派人过来商谈此事。” “但听说明朝近日来较为动荡,兴许是被什么事给耽搁了也未尝没有可能。” “再过几日,若是明朝还没传来消息的话,那我们就主动派使者过去。” “若是那个时候他们再做推诿的话,那大汗您届时再做决断也不迟。” 皇太极目光沉重:“若是那时明朝皇帝敢找一点借口拖延,本汉一定会带兵打去京城扒了他的皮。” 范文程脸色也是极为凝重:“如若真的如此,那我们说什么也不能再给明朝皇帝积蓄积攒力量的时间了。” “臣觉得,若明朝互市之举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那大汗您可立即遣人去辽东找袁崇焕商议发兵借道之事。” “袁崇焕此人极为重利,只要大汗您许以巨利,必能让其动心。” “臣还听说大明境内也多有人对皇帝各种行事极为反对,只要我等能成功兵临城下,那再用些与计谋与那些人里应外合,杀掉明皇应该不难。” “明朝皇帝实在太过恐怖,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将其尽早铲除。” 皇太极重重点头,又想起那日与明朝皇帝的会晤。 天杀的! 他当时竟然真的相信明朝皇帝格局够大、是个明君雄主才会跟自己言称“兄弟之国”。 没想到,全是为了欺骗自己! 皇太极眯了眯眼,深吸一口气后将愤怒抛出脑外。 愤怒会影响判断,想要击败明朝皇帝这种对手,就不能带着愤怒去思考问题。 冷静下来后,他转而和范文程开始商议起,准备先派些人去做点直捣黄龙前的准备工作。 两人商量了半天,算是想出来了点主意。 就在皇太极刚准备下令让人去执行时。 却听到一名官员匆匆来报道:“大汗,明朝派遣出使者想要求见,当下已被带至国都。” 明朝使者?! 皇太极与范文程对视一眼。 两人都再清楚不过,明朝这个时候派使者来盛京肯定是商谈互市事宜的。 但皇太极心头刚一喜就又立马沉了下去。 若是早点收到这个消息,他肯定会大喜过望。 但刚才他和范文程商议半响,导致现在的他不禁有种先入为主的怀疑: 这不会又是明朝皇帝的缓兵之计吧? 要不然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只派了区区使者过来商谈? 谁知道来的究竟是什么臭鱼烂虾? 皇太极皱着眉头开口问道:“来的人是谁?可曾说见本汉是为了什么?” 官员赶忙回答:“回禀大汗,来者乃是明廷当朝司礼监太监魏忠贤。” “他此次前来说是已经准备好两国互市之事,如今过来就是为了商谈其中细节。” 皇太极和范文程二人心神都是猛的一震。 魏忠贤?! 大明九千岁的名头,他们自然是不陌生的。 夸张点的话,说此人是明朝常务副皇帝也不为过。 明朝派这么一号人物远赴盛京国都,难不成还真是为了沟通互市细节? 想到这里,皇太极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激动: “快将魏公公带进宫来!” 汇报官员见状慌忙跑着离去。 皇太极再度和范文程对视一眼,这次两人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压抑不住的喜悦。 互市,可是他们做梦都想达到的目的。 如今却是已经近在眼前了。 兴奋之余,皇太极又想起自己刚刚对明朝皇帝的猜忌。 一时间以他的脸皮厚度,也是觉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管怎么讲。 从目前的事实来看。 明朝皇帝还是比较讲信誉的,自己刚刚是错怪他了。 第144章 孙承宗与卢象升 抱着这种心态。 在那边去传唤魏忠贤的官员离去后,皇太极便立马在宫内张罗起一个规格相当高的仪仗来迎接对方。 他是生怕哪点没安排到位,怠慢了这位大名鼎鼎的九千岁。 可以这么说。 若不是对方来的比较突然,没有提前打招呼。 那皇太极高低得带着盛京的重要官员出城将魏忠贤给迎进宫来。 互市嘛,不寒碜。 很快。 一副笑眯眯模样的魏忠贤便在前呼后拥下进入盛京皇宫。 虽说皇太极并未真正见过大名鼎鼎的九千岁本人。 但对方身上的那股气场和谈吐却是做不了一点假的。 皇太极也因此愈发相信,明朝皇帝将在不久后的未来与后金互市。 于是乎。 在双方寒暄几句过后,皇太极便询问起了两国互市之事。 老辣的魏忠贤先给对方吃了一颗定心丸,言说这个市是一定要互的。 不过由于大明内部如今出了点问题。 所以需要换一种方式来互市。 如果说是之前的皇太极,他会第一时间怀疑这是不是又是明朝皇帝的某种拖延计谋。 但现在,他还是带着几分关心的问出了大明遇到了何种困境。 如果有需要的话,自己这边倒是可以试试看能否帮忙解决。 俨然是一副“兄弟之国”互帮互助的样子。 魏忠贤叹了口气,说大明朝如今可是全乱套了。 已经乱到了一个大明朝内搞出来十几个皇帝的地步。 听见这话。 连一旁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范文程都脸色大变。 明朝如今竟然有人敢擅自称帝?! 而且还是举国动乱那种?! 皇太极和范文程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凝重。 哪怕是放在一天前。 他们在听到这个消息时都不会这种反应。 两人只会这边收到情报,下一秒就直接盘算着南下入明了。 不趁其病要其命,还等着做什么? 中原那块土地他们可是眼馋的紧。 但现在.两人偷偷打量一番魏忠贤的神色。 对方脸上虽能看出来悲愤,但却并没什么绝望之意。 显然。 这是连魏忠贤都觉得如今大明虽然乱了,但却也并未夸张到分崩离析、神州陆沉的地步。 再结合这两日毛文龙耀武扬威的阅兵之举,以及明朝皇帝前些日子在朝鲜这边的各种举动。 各种猜忌与担忧之下。 皇太极和范文程二人是硬生生没有第一时间想着南下入明。 而是顺着魏忠贤的话。 狠狠对那些明朝内部的反动分子大加批判。 批判完后。 两人又顺理成章的将话题继续转移到了互市上。 这时魏忠贤方才将陛下控制住一部分晋商,准备让晋商降低各种物资的价格来援助后金的计划全盘托出。 两人听着这话,心里又是猛的一惊。 晋商们的实力有多强,又有多么桀骜不驯,他们可是深有体会的。 后金是愿意花数倍于内陆的价格,专门去找晋商购买各种物资吗? 当然不是! 而是不找晋商实在没办法。 敢把生意做到后金来的其他势力,全被晋商们给收拾了个干净。 甚至于连后金自己的小规模军事商队,在试图通过别的渠道来采买物资时,都会莫名其妙消失的无影无踪。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背后是晋商无形的大手在操纵一切。 因此明朝皇帝竟然能让晋商为自己所用,这实在是大大出乎了皇太极和范文程的意料。 以至于后面魏忠贤再说什么没将晋商完全控制下来,只控制了其中一小部分时,两人都不免暗自长松了口气。 若是真让明朝皇帝把晋商们全给拿下了,那后金面对的又该会是一个何等强大的对手? 话说明朝皇帝如此铁腕强权,明朝内部又怎么是乱到这种地步的? 两人心中虽然大为疑惑,但当着魏忠贤的面自然不可能将其表现出来。 在和魏忠贤又谈了一些细节后。 皇太极便安排魏忠贤在宫内先临时住下。 此刻的他有着太多事情要跟范文程商议了。 所以几乎是魏忠贤那边一走。 皇太极便立即带着范文程来到一间静室内,开口询问道: “先生,你对刚才所说的明朝内部动乱之事怎么看?” 范文程眉头紧锁:“明朝皇帝行事刚烈,虽然我们如今还没收到具体情报。” “但如果猜的不错的话,应该是其在国内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触动了许多人的利益,才造成如此局面。” 皇太极又继续问道:“那对刚才魏忠贤所说的互市之事先生又怎么看?” 范文程眉头皱的更紧了:“按常理说,如果明朝内部真乱到这种程度,那明朝皇帝不应该有能力去控制住部分晋商让他们与我们互市才对。” “可是.明朝皇帝此人,确实总是能做出人预料的举动,所以若是他真能做到这一步,我倒觉得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皇太极点点头。 范文程这话说的太对了。 就像他怎么也没料到明朝皇帝能带着一万人拿下朝鲜,也没料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对方能把朝鲜边境建设到这种地步。 更没料到。 对方在举国动乱的情况下,还能坐的住皇位,甚至于说还抽出空子来处理和自己互市的事。 这他妈谁能想到?! 顿了顿后,皇太极问道:“那依先生之见,如今应该怎么办?” 思索片刻后,范文程回应道:“明朝皇帝究竟能不能控制住晋商,等过段时间看晋商会不会与我们互市就知道了。” “一切承诺都可以瞎编乱造,但唯独真金白银的利益是假不了的。” “如果晋商没有与我们互市,那就说明明朝如今内部的局势已经烂到根子上了,明皇做这些全是在虚张声势。” “我们便可趁此机会直接征召大军南下入明!” 说到这里范文程深吸一口气,接着才继续说道: “如果晋商们真如魏忠贤所说的那般,与我们进行平等互市。” “那就说明明朝内部虽然动荡,但明朝皇帝却有能力将局面给控制住。” “这样的话,我们是万万不可轻易向明朝发兵的,否则可能会付出惨痛代价。” 听完范文程讲述后,皇太极重重点头。 对方分析的极有道理。 从目前收集到的各种情报来看,局面确实是这么个局面。 而且不管怎么讲。 当下的主动权还是在他们后金手里的。 不管你明朝皇帝是在虚张声势还是确有其事。 反正只要再等个一段时间看看晋商那边的反应,那一切谜团的真相就会跟着水落石出。 想到这里。 皇太极心中算是将此事暂且带过,随即又问出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 “那先生,我后金接下来的发展战略又该如何制定?” 皇太极想问的,主要还是后金接下来如何面对明朝。 是继续与之欢和苟且呢,还是找准机会给它狠狠的来上一刀呢? 皇太极本人是倾向于后者的,不过他还想多听听范文程的意见。 毕竟如今后金的局面可容不得他一人乾坤独断。 一旦一招不慎,那就是满盘皆输的下场。 范文程对此似乎早有准备。 “大汗,正如我方才所言,首先还是要看接下来晋商的反应,如果明皇虚张声势,那我们自然就要趁机南下。” “可若是他真有这种本事,那大汗.” 皇太极将耳朵竖起,他知道范文程接下来说的才是真正的重点。 “那大汗您就要趁着我们与晋商互市的机会,大力发展后金军备!” “不光如此,国内那也原本对您支持力度不够大的非嫡系成员,也要尽早将他们清除干净。” “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后金国力更上一层楼!” 皇太极眯了眯眼:“先生为何说此言语?还请先生明示。” 范文程语气中多了几分凝重:“大汗,您可以想想。” “李倧只不过是对明朝阳奉阴违而已,明朝皇帝就二话不说将其给灭了全族。” “而我们后金与明朝之间的矛盾那可是积攒已久了。” “想都不用想,等明朝皇帝安定完内部局势后,必然会对我们出手的!” “所以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我们要不断提升后金国力,并且还需效仿明朝去做一些先进的改革措施。” “只有国力够强,我们才能真正保障自身安全。” “同时还可伺机而动,不断寻找机会将明朝一举吞并。” “有明朝皇帝这么一个强大的敌人在附近环伺,对我后金来说实在是太过令人心忧了。” 皇太极深吸口气。 范文程所言几乎可以说是与他不谋而合。 两人的想法都很现实。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既然如此,那就全依先生所言!” “先生这段时间就去想想如何改革才能让我后金变得更强。” “只要与晋商那边的互市一开启,我便全力支持先生改革!” 范文程眼中闪过一丝激动。 着手操盘覆灭大明,这可是他心中多年以来的梦想。 如今大汗对他表示了绝对信任,给了他这个机会,他必将倾尽全力以国士报之。 范文程对着皇太极一揖到底:“臣下必不负大汗重托!” 皇太极伸手将范文程扶起,俨然一副君臣之间相得益彰的美好景象。 后金的命运,也确实从这一刻发生了巨大改变。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时此刻。 在福王的登基大典办完后。 一众世家代表也是各自回到了领地。 山西布政司内的八大商号的大掌柜们一回来,就派人联络了后金方面负责平日里物资贸易的官员。 晋l告诉他们从今天开始,他们卖给后金的所有物资全都大幅降价。 这些官员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都愣了。 跟他妈晋商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从来都是只有涨价没有降价! 而且价格还降的这么夸张,以至于他们这些人的“损耗”都不好往里面加了 该他娘不会是这群狗奸商准备空手套白狼吧?! 不过当听到对方说这援助不是无偿的。 而是需要后金配合发兵向明朝京城时,官员们还是立马赶回盛京将这事禀报给了皇太极。 当时皇太极正在和魏忠贤把酒言欢。 由于早就做好了应对措施的原因,所以皇太极也是直接让使者在宴会上将此事给说了出来。 反正晋商们不互市就直接把魏忠贤杀了,晋商们若是互市也刚好趁着这个机会跟其表表忠心。 怎么搞都不亏。 而当手下在宴会上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晋商们的要求后。 魏忠贤恰到好处的抿了口酒,接着摆出了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看向皇太极。 那意思如同在对皇太极说:怎么着大汗,咱家没有骗你吧?事情是不是全像咱家说的那般发展? 皇太极听见手下的话面上虽然笑嘻嘻心里全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明朝皇帝,竟然真的在这么动荡的局面下,把不可一世的晋商给拿捏住了一部分! 先平朝鲜再压晋商,那其真正实力又到底该有多强? 皇太极打定主意,最近这段时间绝对不能轻易向明朝发兵。 否则异国作战。 又面对着这样强大的敌人,吃亏的绝对是自己。 还有就是。 明朝皇帝的这份权谋与手腕也真是生平未见。 此子断不可留! 皇太极饮下一杯烈酒,随即把杯子猛的往地上一砸。 魏忠贤瞳孔微不可察的一缩。 但还不等他多想,就看到皇太极站起来指着方才的官员破口大骂道: “放肆!后金与大明乃是兄弟之国!岂可会受奸人挑拨离间?!” 当着众人的面大骂一番后。 皇太极又紧接着对与晋商互市之事做出重要指示。 便宜货是肯定要买的,晋商们的要求也肯定是要答应的。 但实际上不忠于大明的事,那绝对是一点都不能干的! 说完。 皇太极给魏忠贤斟了一杯酒。 两个人举起酒杯,全都不约而同发自内心的都笑了。 对于这副局面,双方显然全都非常满意。 魏忠贤和皇太极大笑着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随即两人又一次不约而同的在心中生出一个同样不可见人的想法。 等着吧,老子早晚灭了你! 没过多久。 后金答应过段时间派兵打向京城的消息便传回了山西。 一众世家听着这个消息那叫一个欢呼雀跃。 四面楚歌。 这次,真的是稳了。 当然。 众人也不会原地不动等着坐享其成。 对于皇帝那般狡猾阴狠的敌人,可是放松不得一点警惕。 因此距离京城最近的河北等地,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各种针对于京城的密谋。 风起云涌之下。 河北地界的一个年过六旬的老者和一名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也慢慢跟着快要崭露头角。 这两人。 年纪大的那个叫孙承宗。 年纪小的那个叫卢象升。 第145章 这不巧了吗?! 河北地界。 五柳黄氏,也就是前任首辅黄立极所在的那个黄家。 现任家主黄泽及其他河北三大世家家主。 四人从南京参加完福王的登基大典回来之后。 便立即聚在了这里一同商议着如何对付皇帝。 京城派出来的那支骑兵队伍,可是已经在河北境内为非作歹好几天了。 虽说一些小地方士绅大户的死,并不能给他们带来什么真正打击。 但无疑对方就像你要睡觉时耳旁那只嗡嗡作响的蚊子一般惹人厌。 因此目前四家最想要做的事,就是先把那支几千人的骑兵队伍给处理掉。 只要灭掉那支骑兵队伍。 那整个河北都将随之军心大振,继而转守为攻,带兵打向京城也不在话下。 而想要做到这一点,对于他们来说也并不算什么太难的事。 世家们虽然平日里忙着享受荣华富贵,但居安思危的心怎么也是有的。 要不然也无法一代代的传承至今。 所以整个河北地区的世家加起来,大几万精兵还是能拉出来的。 再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配兵和来自于南方的援助,搞出一支浩浩荡荡的十几万大军也不在话下。 最重要的是。 如今后金已经答应了他们,将会派兵从北面夹击京城。 这样一来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怎么着? 皇帝的骑兵队伍再牛逼,难不成还能几千人打他们几万人不成? 他们装备可一点都不比皇帝的队伍差。 虽说实战经验和勇猛这块可能确实比不上对方。 但别忘了,他们比皇帝要有钱的多的多。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银子可以大幅度弥补这一缺点。 所以他们可以放心大胆的派兵去围剿那支骑兵。 至于后金那边会不会派兵侵袭向京城的事情,他们在收到对方的答复后就根本没有再去细想了。 承诺可以是假的,但利益却是假不了的。 他们想除掉皇帝,后金绝对要比他们更想南下入京。 这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难不成后金会眼睁睁看着当下这么好的机会溜之大吉吗? 只要皇太极是个长了脑子的,就绝对不会干出这种损人不利己还害己的事来。 想到这里,四个人便开始盘算起以何种方式去处理掉那支骑兵部队。 黄泽最先看向其他三人,开口道:“老夫的看法是,趁着现在对方还在河北境内逗留的机会,直接立马派兵过去剿灭!” “对方只有不过区区几千人而已,我等只需派出三倍于对方的兵马,就算不能将其全部歼灭,也能给其一个重创。” “几千骑兵对皇帝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损失了,必能让其肉疼。” 话说完,三人中的两人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但其中一人却是低垂着眼眸发表了不同的看法。 “我觉得还是等后金那边的军队就位之后再说,这样更保险些。” 性格有些急躁的黄泽听见这话立马就绷不住了。 “保险是保险,可是皇帝的狡猾你又不是不知道!” “后金军队想要打到京城,就算不考虑后勤问题也要十几天时间才行。” “这十几天里,谁知道那人又能作出来什么幺蛾子!” 此言一出。 刚才表示赞同的两人不禁将头点的更欢了。 兵贵神速的道理是谁都清楚的。 再加上皇帝行事风格向来激进。 不趁早把那支叛军给料理了,谁都不知道还会再生出什么变故。 万一他直接攻下几座城呢? 黄泽吸了口气,语气放缓些许: “我知道你也是为了稳妥行事,担心皇帝派兵驰援从而导致我等出现损失。” “但你也要想想,要是再拖上几天,那批人估计在河北乱杀一通后就溜之大吉跑回京城了。” “这样对我们的整个军心都是一次不小的打击。” “而且京城易守难攻,到时候仅凭后金的力量恐怕无法在短时间内对其造成多大的威胁。” “不趁着这个机会削弱下皇帝的力量,那我们到时候与后金军队配合着攻城时的损失只会更大。” 说完。 黄泽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拿起一旁的茶杯慢慢啜饮。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刚才持反对意见的那人在思索片刻后,也是慢慢点了点头。 他只是想要以一种更加稳妥的方式去对付皇帝而已,并不是真的惧怕皇帝了。 见所有人都赞成自己的主意。 黄泽放下茶杯,指着一旁的地图对另外三人说道: “根据情报来看,皇帝派出的那支骑兵队伍目前的活动区域多在顺天府一带。” “顺天府直面京城,短时间内肯定不能抽调出太多兵力去追截围剿,否则便有被皇帝钻空子的风险。” “所以我打算从顺天府当地召集五千兵马,再从大名府派遣一万骑兵增援。” “一万五千人,足够剿灭那支骑兵队伍了。” 顺天府和大名府。 这两个州府一个在河北布政司的最北边,一个在最南边。 依照地理位置来看的话,从最南边增援到最北边肯定是不那么划算的。 但黄泽也不是胡乱安排。 大名府虽然离顺天府最远。 但大名府是三省通衢,乃是整个河北最为繁盛的州府。 世家们的根基是有一部分在那里的,因此那里的兵士也是整个河北最为强盛的。 黄泽想要一举歼灭京城派来的那支骑兵部队,自然要派出最强力量。 还有就是。 大名府虽然离顺天府最远,但也是离南方最近的州府。 这样一来,那里就能以最快的速度获得南方的补给。 所以不管怎么说,从大名府调兵都是最为划算的选择。 对于黄泽的安排。 几人没再生出什么异议,在沟通了些细节问题后便立马各自离去。 有人亲自赶往顺天府,去紧密盯着小洪子那支骑兵队伍的动向,同时还要提防着对方别有所察觉。 有人去联系南方世家让他们赶紧把饷银送过来。 黄泽则是准备亲自前往大名府,去挑选精兵良将。 此时此刻。 大名府内。 二十七岁的卢象升正在自家宅邸内来回踱步。 卢象升此时的情绪显然是极不稳定,连他白皙的脸庞上都跟着出现了好几个火泡。 对于如同天之骄子一般的卢象升来说。 能让其感到如此愤懑与无奈的,正是大明当下的局势。 天启二年。 年仅二十二岁的卢象升便高中进士。 和那些在翰林院蹉跎了大半辈子的穷酸翰林不同。 中了进士的卢象升官场之路可谓是平步青云。 这边中了进士,那边卢象升便混了个户部主事的差事。 然后便被朝廷派去督管临清仓。 由于在临清仓干的极为出色,三年下来干的实事抵得上别人三十年。 所以在今年三月份时,卢象升连续在考课中获最,一路提拔到户部员外郎。 结果还没来得及去户部报到呢。 一纸调令下来,卢象升又直接成了河北布政司大名府知府。 这时,卢象升才仅仅二十七岁而已。 二十七岁,封疆中吏。 正四品大员。 妥妥一个未来的宰辅之才。 这种屁股上绑了炮仗一般的提拔速度。 换了心理素质稍差一点的人来说,早就不知道膨胀到哪里去了。 但卢象升却未因此而感到自满。 他知道自己如今的一切,都是来自于天启皇帝的青睐。 所以卢象升自为官一来,便一直将此等恩情默默记在心底,并不断以此勉励自己,只求能为朝廷多做些事情以报效皇恩。 结果自己这边刚当上大名知府没俩月,还没来得及大展拳脚呢。 天启皇帝就驾崩了。 当听到先帝驾崩的那一刻,卢象升大哭一场,如同海瑞一般将当天肚子里吃的饭都全给呕了出来。 但卢象升也知道。 悲伤是留给死人的,活人要继续向前看。 大明的局势可容不得他一直消沉。 所以痛哭一场后,卢象升便强迫自己振作起来。 先帝虽然不在了,但自己那颗一心为国的赤子之心可没跟着先帝一起离去。 因此在朱由检刚继位登基的时候。 卢象升便向其上了不少奏折,言明大明如今内忧外患的局面,恳请陛下勤奋治国,重振大明天威。 但那时的卢象升还存在着一个重大的问题,那就是他还没彻底弄清楚让大明变成如今这副局面的罪魁祸首是谁。 这就导致他上书的那些奏折,相比之下就显得较为格式化,或者说让人读起来感觉是在例行公事。 关于大明凋敝根本问题的答案。 其实也是卢象升这些年来在不断寻找的。 最开始时,他觉得大明之所以会不断衰败,全是因为皇帝身边的魏忠贤在从中作梗。 和那些不学无术、口蜜腹剑的阉人成日里混在一起,怎么能搞得好国家呢?! 所以那时的卢象升对魏忠贤极为厌恶。 前两年别人都响应号召给九千岁修生祠,卢象升在督管临清仓时就偏不修。 不光不修,还要骂上一句修你妈修。 那时的卢象升还天真的以为。 只要阉党被剿灭,那大明就自会重现朗朗乾坤。 反对阉党,那阉党的敌人在卢象升看来自然就是自己的朋友。 所以最近这几年来,东林书院的那些人卢象升就没少和他们接触。 在那时的卢象升看来。 东林书院里的这些谦谦君子才是大明真正的中流砥柱、国之栋梁。 大家聚在一起讨论的都是如何建功立业、青史留名。 虽然谈的东西有点假大空. 但总比阉党们整日蝇营狗苟的要好太多了不是? 当然。 卢象升和东林书院中的成员接触,并不是为了结党营私的一己私欲。 而是那个时候的他发自内心的相信,大明只有依靠这些人才能重新变得强大。 结果随着新帝登基。 卢象升发现自己脑子里的观念受到了极大冲击。 跟随皇帝一同前往陕西救民赈灾的,有很多都是阉人。 一向自诩于清流的东林书院,却在这个时候连个声响都没发出。 甚至于说。 卢象升还听到传言说那些“清流”竟还在其中不断搞着破坏。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等到皇帝圣驾经过河北时,卢象升又一次佐证了自己内心的这个想法。 平白无故好好的,怎么突然会冒出来匪寇冲击圣驾? 这背后又是谁在搞鬼?! 而当卢象升听说福王在南京登基,东林书院的领袖人物钱谦益亲自为其编写“讨贼檄文”时。 卢象升原本脑子里的旧观念就跟着彻底崩塌了。 大明朝衰落至此,其真正原因竟然全都是因为这帮狗娘养的杂种畜生?! 这群杂种为了一己私利,竟然连分裂大明的事都能干的出来? 他们还颠倒黑白,将所有脏水全泼到陛下身上? 谁是真正为了大明好,别人看不出来我还能看不出来吗?!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这么畜生才是。 这倒也不能怪卢象升太过少见多怪。 说白了。 他现在毕竟也只是个二十七岁的年轻人而已。 人生的前二十二年都在为了科举为努力。 高中进士后又立马醉心于实干报国。 对于天下大势方面的事情,还真没细细去研究过。 所以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才会对卢象升产生如此巨大的冲击。 不过发现了真正敌人的卢象升并未脑子一热,就跟他们一刀两断。 现在的他在观念受到冲击后已经变得更加务实。 他非常清楚。 自己若是真想帮现在的陛下一起重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那他这个大名府知府的官职还是相当关键的。 他可是听说最近河北境内已经风起云涌了。 因此在前几日。 卢象升便呕心沥血的给朱由检写去一封密信。 那封密信的主要内容是: 河北地区的一众世家正在联手密谋对您不利。 我身为大名府知府能帮您的地方虽然不多,但身边也有几百号几年前就跟着我的忠心人马。 只要您这边一声令下。 那我立马就带着这些人去投奔您! 或者说,我当您在河北的内应也完全没问题! 此时。 已经寄出去密信有两日时间的卢象升正在焦急的等待回信。 他不知道陛下是否会因为自己的那封信就相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为陛下做些什么。 但只要陛下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那他就一定会提携玉龙为君死! 另一边。 乾清宫内。 朱由检看着手下呈上来的大名府知府卢象升的密信,立马令人找出了卢象升之前呈上来的那些奏折。 在看完了之前那些较为“假大空”的奏折,以及卢象升的出身履历后。 朱由检也是大致弄清楚了卢象升的心理变化。 不过究竟能否信任此人,还需要通过一些具体的事情来验证才行。 朱由检当即命人连夜奔袭向卢象升传去密令:让其保持现在的状态按兵不动。 并尽可能的打入敌人内部,获取敌人信任。 至于后面怎么办,到时候再根据现实情况另作安排。 吩咐完这件事后。 跟随魏忠贤一起前往后金的人马,也是有人先行一步回到京城。 先回来的人向朱由检汇报了那日后金内发生的一切事情。 听完手下讲述。 朱由检当即下令让张维贤和曹化淳二人在京城内秘密调集兵马。 既然派魏忠贤前往后金的目的已经达成,后金在短时间内不会轻易出兵。 那他就要彻底放开手来收拾河北了。 与此同时。 五柳黄氏的宗祠之内。 在商讨完如何对付那支骑兵队伍后,黄泽也是先来宗祠内祭拜了一番先祖,然后方才坐上前往大名府的马车。 马车内。 手下亲信将一共十几人履历名册送到黄泽面前: “老爷,这都是河北境内一些较为有能力的官员及将领名册,其中大多都是咱们的人,您过目。” 黄泽嗯了一声接过名册。 带兵打仗肯定是不可能他亲自去的,家族内的核心成员又大多是些草包。 所以就要选一些足够忠心又有一定真才实干的人出来替他效劳。 由于对手是皇帝。 这十来人也是经过精挑细选之后方才被呈到他的面前。 黄泽随意翻看了几个,便在这些人的名册上面打了个勾。 这几人,都是各世家的嫡系成员且有实际的任职经历。 比如里面一个叫齐武的大名府卫所指挥使,就实际上是他们黄家的人。 至于为什么黄家人会姓齐,那当然是为了避讳。 总不能河北所有重要职位全是他们四家的姓吧? 这样的话影响不太好,放在史书上也容易挨骂。 所以表面功夫怎么也得做做的。 黄泽在画了几个勾和叉后,执笔的手突然一顿,脸上出现犹豫神色。 因为他面前的这份名册的主人,叫做卢象升。 关于卢象升的事迹黄泽自然也是听过的。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名二十七岁的知府。 能力超群,值得进入黄泽的视线范围了。 不过之所以黄泽会在这时犹豫,还是因为卢象升此人令他产生了纠结情绪。 卢象升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此人虽是文官,但刚中进士时就曾在兵部观政过一段时间。 而且他去督察临清仓时,也多曾干过一些亲自带兵剿匪的事情。 所以这是一个有带兵能力的文官,算是复合型人才。 用他肯定没错。 但卢象升的忠心在黄泽这却没法得到保证。 若不是因为卢象升本人出身于一个江南小县城的小乡绅家庭,且其本人能力实在超群的话。 那他的名册根本就不会出现在黄泽眼前。 没能力可以培养,态度不端正那可是原则性问题。 一旁亲信似乎是看出黄泽犹豫,开口提醒道: “老爷,卢象升此人和东林党一直多有来往。” 东林党? 哦!那怎么也算是半个自己人了。 能用。 不过黄泽既没在卢象升的名册上画勾也没画叉。 而是先暂时画了个圈。 接着黄泽将这一沓名册递给一旁亲信:“先去见前面几个人,卢象升留到最后再见。” “是!老爷。” 手下离去,黄泽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起来。 核心力量肯定要掌握在自家人手里的。 不过这个姓卢的小子自己倒是也可以给他个机会。 毕竟解决了皇帝后,人才储备还是相当重要的一件大事。 就看此人最终上不上道了。 若是上道的话,自己不介意将他在江南的那个小门小户,给提拔到河北来。 让其也享受享受这荣华富贵。 若是不上道的话,那就自然要把其给找个机会弄死。 大明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 你不干有的是人愿意干! 第146章 大丈夫做人的道理 就在黄泽估摸着怎么更好的去围剿皇帝派来河北的那支骑兵队伍,顺便让那姓卢的小子给自己交投名状时。 朱由检派去联络卢象升的人马,已经悄然抵达了大名府。 此时此刻,天色已经大亮。 大名府府衙内的卢象升却是几乎一夜未睡。 卢象升顶着一双大大的黑眼圈,整个人看上去都极为疲惫。 局势溃败至此,眼见国之将倾。 一颗赤心只为报国的卢象升在寄出那封密信后,就等于是暂时失去了睡眠这项功能。 为了缓解心中的焦虑。 卢象升只得不停的在无人的静室内来回踱步。 如今他心中只剩一个担忧,那就是陛下会不会信任自己。 如果不信任,自己又该做些什么才能让陛下相信自己? 或者说,自己该怎么办才能止住大明附近分崩离析的颓势? 在河北。 卢象升是平步青云的壮年知府,人人艳羡。 可是他这个大名府知府放在整个大明,实则连个屁都算不上。 他的能力实在太过有限了,很难为当前的大明朝做些什么实质性的贡献出来。 就像是一块投进大海的小石头那样,连一片涟漪都泛不起来。 这让他感到非常无奈。 颇有一种权到用时方恨少的不甘心。 其实。 卢象升之所以会如此焦虑。 主要还是因为在朱由检身上,他看到了让大明中兴的希望。 也正是因为有这份希望所在。 卢象升才会如同赌命一般选择寄出那封密信,为陛下效死。 他不傻,他非常清楚一旦那封信中途被人截留下来。 那河北境内的世家豪族们会毫不犹豫的将他杀死。 他们都已经造反了,还有什么是不敢干的? 而反观陛下登基后的大明朝呢?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陛下就做了好几件利国利民的大事。 可以想象的到。 只要再给陛下一些喘息的时间和机会,那大明重新崛起就将变成一件必然之事。 但偏偏各地那些如蚀骨蛀虫一般的世家豪族,却想趁着这个机会将刚露出一点中兴苗头的大明给扼杀在摇篮之中。 如果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为大明做些什么,那卢象升毫不怀疑自己接下来整个余生都会陷入无尽的悔恨。 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 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正如同中原大地上的每个王朝在濒临灭亡时,总是会涌出那么一批在常人看来有些傻的理想主义者一样。 卢象升现在就成为了他们中的其中之一。 这也正是卢象升选择赌命的最终原因。 想着这些事情。 卢象升来回踱步的速度越来越快,心中焦躁也越来越旺盛。 就在卢象升心中情绪快要到达临界点时。 一名从老家就一直跟着他的亲信书童突然闯进屋内,快步走到他耳边说道: “大人,您寄去的那封家信老家已经收到了,老家还专门派了人来说想要见您。” “府堂和您的宅邸附近人多眼杂,刚才小的已经悄悄将他们带回小人自己家中了。” 听着属下的话卢象升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中激动,赶忙跟随身旁亲信一路来到其家中。 一进门。 看到两名京城密使,卢象升便直直跪倒在地:“微臣卢象升叩请陛下圣安!” 两人赶忙将卢象升扶起:“卢大人忠君爱国,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您所写的那封密信陛下已经看过了,陛下有要事需要卢大人配合,因此方才特命我二人亲自前来知会您一声。” 卢象升再度跪地:“陛下需要微臣为大明做些什么,臣必当一往无前绝无二话。” 随即,二人将陛下希望卢象升在河北充作大明在世家内部内应的事全盘托出。 卢象升闻言心中也是一喜。 以他目前的身份,当内应确实是对他而言最好的选择。 这样既能不断给京城提供来自于河北内部的第一手情报,又能在关键时刻起到让所有人都出其不意的效果。 老实说,卢象升还真怕陛下让他在大名府内干些“招兵买马以平叛”的事。 倒不是他怕死,而是这样的死对大明而言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两名京城密使说完朱由检所吩咐的事。 又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交给卢象升,道: “卢大人,这是我二人在离京之前陛下特意交代给我们说要亲手交给您,且只有您自己一人才能看的,还请收好。” 卢象升双手郑重接过这御赐之物刚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对方告辞道:“卢大人,大名府内人多眼杂,我等还急着回去复命,就不多留了。” 说完,二人也不等卢象升多言,直接转身离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卢象升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将情绪给平复下来。 接着,他带着极大的好奇拆开刚才的御赐信封。 只见里面显露出一块玉佩和一张纸条。 卢象升拿出玉佩,眼眶已然微微泛红。 当他读出纸条上所写的字时,几天下来积攒的各种情绪再也压抑不住,全都一股脑的化作眼泪从眼眶内奔涌而出。 那纸上写着:“臣不负君,君不负臣,策应之事,皆可自决。” 短短十六个字。 却让卢象升对还没见过面的朱由检已然是生出了效死之意。 真情也好,假意也罢。 陛下已经在这段时间用各种行动表明了他是一心为大明的。 既然如此,那做臣子的又还有什么好说的? 将心中的各种情绪全都用眼泪冲刷干净后。 卢象升用毛巾擦了擦脸。 随即他便在心中思索起,怎么样才能更好的完成自己的卧底任务。 陛下给他的交代是,让他尽可能的去混入世家集团内部。 这个任务听起来不好办,实操起来更是如此。 他虽然官至大名府知府。 但其本人才刚上任没几个月,跟河北一带的世家豪族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来往。 因此这条路想直接走的话肯定是走不通了。 要不然自己贸然投诚,只会引起对方怀疑。 所以他只能通过更加迂回的方式,来接触如今河北地带的那些正在行造反之事的世家。 卢象升瞬间便想到了东林党。 自己倒是可以利用东林党的关系,来让他们帮忙把自己举荐给世家集团。 当然。 卢象升知道就算有着东林党的举荐,对方也不会轻易相信自己,所以到时候投名状肯定是要交的。 而对于他这种明面上的大明官员来说。 交投名状的最好方式自然就是当众攻击皇帝,顺带拥立南京的那个伪帝。 卢象升原本对这事是有着一定心理负担的。 但朱由检的那张纸条和贴身玉佩却给了他极大的底气。 臣不负君,君不负臣。 为了大明朝,暂时的忍辱负重又算得了什么? 至于演技方面就不需要再另作担忧了,卢象升自信自己若是真死心塌地去演的话,那绝对让人看不出来一点破绽。 因为官场就是这样。 不管是忠臣还是奸臣,演技都是基本功。 想到这里。 卢象升不再犹豫,立马挥毫写下一封投诚信准备遣人去江南交由东林党。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 这边信纸上的墨迹还没干呢,那边家中亲随就走进来说道: “大人,府衙内刚收到南边皇帝的旨意,说是有位大人物要见您,如今正在府衙内等您过去呢。” 南边皇帝?! 听见这话,卢象升眉头紧蹙。 他知道这道旨意肯定不会真是什么南边皇帝下的。 自己区区一个四品知府,怕是还入不了江南那些老爷们的法眼。 这样一来。 那便只有是河北境内的某些世家的大人物想见自己,才会陡然间来到大名府了。 选择这个时候来见自己,难不成是想要利用自己来对付皇帝? 想到这里。 卢象升心中突然莫名出现一种天佑大明的感觉。 他将刚写好的那封信收进袖袍内,随即郑重其事的换上官袍前往府衙。 …… 此时此刻。 大名府府衙之内。 黄氏家主黄泽正坐在原本属于卢象升的位置上淡淡品着香茗。 对于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老头,竟敢堂而皇之的坐在主官官位上。 府衙内的即使是卢象升的直系下属,也不敢表现出什么不满。 因为这老头是带兵来的! 放下茶杯,黄泽又把玩其桌上的官印,顺便也在思考着如何处理卢象升。 正如来之前所准备的那样。 待会卢象升只要表现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犹豫,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将其杀死。 有能力却又不忠于自己的人,是绝对不能让其留在河北的。 不过若是对方愿意效忠于自己,那自己倒是可以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比如在接下来围剿皇帝的那支骑兵队伍时,就可以让其参与其中试试他的成色。 至于如何确认卢象升是否忠心,在黄泽看来也非常简单。 只要卢象升愿意当众表态支持新帝,并听诏讨伐伪帝。 那就是可用的。 政治声明可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的。 一旦卢象升这么做了,那就代表着对方跟自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退一万步说。 就算后面其想要改弦易辙中途跳船,北边那位也是绝对不可能再接受的。 要不然,自己随便朝他那边派一大批诈降的卧底过去就能把他玩死! 很快。 身穿官袍的卢象升便被带进了堂内。 而卢象升一看见正前方坐的老者,便极为“识趣”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微臣卢象升拜见黄大人!” 刚才领他进来的下人已经向他知会过这老不死的玩意是谁,所以卢象升也是知道其姓氏。 黄泽看着跪倒在地的卢象升心头就先是一乐。 别的不说。 卢象升这副青年才俊的卖相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而且这一上来就纳头便拜的态度,也让黄泽非常满意。 黄泽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道:“卢大人,老夫只不过是一介山野闲人,而你却是朝廷命官,为何向老夫下跪?” 卢象升再度匍匐于地:“大人乃是奉皇帝旨意前来,那微臣见了大人便自然要行下官之礼。” 黄泽眉头一挑。 嚯!这小子比自己想象中的要上道的多啊! 是个识时务的。 看来其之前督管临清仓那些所谓的正义之举,也不过是为了向上攀爬的手段罢了。 黄泽对此并没多想,毕竟这事在官场上很常见。 严嵩年轻时还是仗义直言的能臣干吏呢。 黄泽继续问道:“卢象升,你乃是受先帝提拔,理应忠于先帝的继任者也就是京城里那位才对,为何要遵循新帝旨意呐?!” 卢象升脸不红心不跳的答道:“回禀大人,京中伪帝残暴无道,大明境内不知有多少地方因其生灵涂炭,大名府上下官员百姓对其早有成见。” “如今新帝登基,我等自然要跟着一起拨乱反正。” 黄泽哈哈大笑:“好!好一个拨乱反正!” “卢象升,你是个明事理的,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 刚才卢象升所说的话,已经算是彻底向自己表明立场了。 这也是黄泽为何大笑的原因。 一方面这给了黄泽一种己方乃是众望所归的心理暗示。 另一方面世家集团多了这么一个助力,必能更加轻易的将皇帝拿下。 卢象升俯首道:“多谢大人抬举。” 黄泽满意的捋了捋胡子,继续道: “既然你愿意拨乱反正,也是个聪明人,那老夫如今倒是有个差事要交给你,不知你可愿意为老夫效力?” 卢象升抬起头,脸上闪过一丝激动:“大人直说便是,微臣一定誓死追随大人!” 黄泽道:“圣上下诏让我等讨伐伪帝。” “如今顺天府内有数千叛兵作乱,老夫听闻你素通兵事,所以便准备让你携带大名府内两千兵马一同和老夫前往顺天府.” 黄泽话还没说完,卢象升便哐哐磕头,感恩戴德的话不要银子一般的往外冒。 顺便。 他还把袖袍内写给东林党的那封信给掏了出来,双手呈到黄泽面前: “大人,微臣原本还想着走东林书院的路子来向大人讨份差事,未曾想信还没寄出去就恰逢大人前来。” “缘这一字,当真是妙不可言!” 黄泽大笑着接过信件看了一番,更加不再怀疑卢象升的忠诚。 在此时的黄泽看来。 卢象升只是一个为了自身前程与富贵不择手段往上爬的弄臣罢了。 这种人,只要许以重利那便最为好用。 他拍了拍卢象升的肩膀:“抓住这次机会,若是表现的出众,老夫保你卢家世代富贵。” 卢象升脸上又适时出现激动神色:“大人放心,微臣必不负大人重托!” 看着谦卑万分的卢象升,黄泽扯了扯脸皮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富贵这东西,果然是自古以来最为动人心之物。 年少成名又能怎样?雄心壮志又能怎样? 在富贵的诱惑下,再为骄傲的人也终将低下头颅。 看着黄泽脸上的莫名笑容。 卢象升表面仍维持着那副谄媚的模样,手指却是轻轻搓了搓了袖袍内的那枚玉佩。 黄泽心里在想什么,他大抵是知道的。 对此。 他不愿意或者说不屑去和对方乃至任何人辩解什么。 大丈夫做人的道理,就算跟有些人说了,他们也不会明白的。 他要做的。 就是不顾一切的去抓住这次机会,然后为陛下、为大明、为天下当好这个内应。 第147章 大明战神即将出世 对于卢象升心里在想什么,黄泽自然是一无所知的。 就算知道,他也只会发自内心的轻蔑嘲笑对方一声蠢货。 从黄泽的角度出发。 这世间根本没有什么事物,是能与千秋万代的荣华富贵放在一起相提并论的。 不过这终究只是两人各自内心深处的想法而已。 黄泽也许会不加掩饰。 但卢象升却是不会显露半点。 在将卢象升收服后。 黄泽也不再耽搁,当即便让卢象升带着自己的一众班底,跟他一起即刻前往顺天府。 直至踏上前往顺天府的路时。 卢象升才猛然惊觉大明境内这些世家豪族的真正力量究竟有多强。 可以这么说。 卢象升的三观又一次受到了巨大冲击。 因为跟他一起从大名府前往顺天府的,是一支成建制的精锐骑兵部队。 这些人身下骑着的壮硕战马、以及身上穿着的精密铠甲。 无不全都在表明着供养他们需要花费不知几何的金山银山。 连他这个大名府知府,都从未想过大名府内竟能拉出这么一支队伍。 而且,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看来之前有关于世家豪族的各种风言风语,诸如他们随便修座园子都要花费数百万两,也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看着前方连成一片的骑兵队伍,骑在马上的卢象升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一旁马车内的黄泽似乎是察觉出了卢象升内心的异动,拉开窗户笑呵呵盯着其道: “小伙子,慢慢往上爬吧,你想不到的事还有很多。” 丢下这么一句勉励之语后,黄泽再度关上窗户闭目养神。 世家能一代代的传承至今,除了各种因素外,自然也离不开最强有力的武器——兵。 而卢象升听完这句话后心中则是愈发忐忑不安。 刚才他打量了一下周边的情况。 除了自己之外。 显然没有其他将领再对这支如此壮大的骑兵队伍,表现出像自己这般的惊讶。 这也可以反向推断出其余这些人都是世家的嫡系成员,他们早就知道内情。 这样一来。 仅凭自己从大名府带出来的这些几百名班底,根本对局面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毕竟这些人中可以引为亲信的,也就那么几个而已。 其他人在大势之下是绝对不会听从自己的命令的。 自己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给皇帝传递去有关世家这边的第一手情报。 看着道路两旁议论纷纷的百姓,卢象升给一旁亲信悄然递了个眼色。 那名亲信也是轻轻点头会意,准备寻找机会暗中离去。 很快。 浩浩荡荡的骑兵队伍便离开了大名府,只留下当地面面相觑的百姓发出各种窃窃私语。 “这么多人是要去干什么?又要打仗了吗?” “你还不知道?!这是南边那位皇帝下诏去讨伐北边那位皇帝了。” “讨伐?我听说北边的那可是个好皇上!福王他也配?” “我现在关心的是,光咱大名府就去了这么多人,那再加上其他州府的,皇上能守得住吗?!我可不想大明朝换皇帝!” “唉这就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小点声!你是找死不成!” “.” 当晚。 京城,乾清宫内。 朱由检正和张维贤及其余一众武将聚在地图前讨论战事。 虽说这段时间里整个河北及其他地方都没有生出什么事端。 但以朱由检对战势的敏锐程度,自然是能看出来对方这是在积攒力量等着搞个大的。 他想起了那个向自己投诚的卢象升,却并未在对方身上倾注太大希望。 卢象升的忠心尚未得到验证,并且他在世家集团内部也没有什么话语权,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而已。 朱由检以及众人接下来的真正打算。 还是以小洪子的那支骑兵队伍做诱饵,吸引掉对方部分火力。 然后趁机攻占下河北地带的一座重要城池。 当然。 攻城只是手段,攻心才是目的。 朱由检非常清楚当前的局势。 江南一带或许不敢保证。 但放在河北尤其是靠近京师的地方来说,民心绝对还是向着京城这边的。 京城之前在不断向外推行各种仁政的举措,可不是白干的。 只要自己能以雷霆之势先拿下河北地界的一个州府,那么且不提整个河北会不会一呼百应。 世家集团那边必定是会惊慌失措的。 而只要一慌,就容易露出破绽。 到时候自己就可以根据实际情况来再行制定战术。 就在这时,一名太监慌忙跑进宫内汇报道: “陛下!刚收到斥候传来的消息。” “河北境内有大约万余骑兵正在朝顺天府靠拢,观其架势似乎是要准备去围剿洪大人!” 朱由检听着汇报点了点头。 张维贤见状,略微思索片刻心中生出一个对策: “陛下,臣觉得我们可以趁此机会埋伏那支增援骑兵,并以此拖住世家迫使其不断增援。” “这样一来,等到顺天府内的兵士被抽调而出之时,陛下您便可以趁机率人攻下顺天府府城。” “臣愿率京营中五千骑兵前去埋伏,必能给那些乱臣贼子迎头痛击!” 听着张维贤的话,朱由检轻轻摇了摇头。 顺天府的府城并不是他真正想攻占下来。 张维贤这种围点打援、然后调虎离山的应对之策虽然也有一定道理。 但真正施行起来却并不一定会有什么大的成效。 因为目前得到的情报并不一定准确。 世家派出的那支骑兵究竟是不是为了围剿小洪子,目前谁也无法确定。 而且即使他们真的来了,硬拼之下己方这边也会出现伤亡。 然后对方究竟会不会不断从顺天府内支援,这同样也是个未知数。 世家可以举全国之力跟他硬耗,死个几千人根本算不得什么。 但是京城这边却是经不起这种损失的。 所以他必须要做到尽可能低伤亡的去攻下一座府城才行。 思考片刻后,朱由检开口吩咐: “传朕的旨意,让小洪子在顺天府内随时做好撤退准备,见到来兵无需硬拼。” “是!” 张维贤听着朱由检的话有些不解。 若是不正面迎敌的话,这样岂不是会让世家集团一时间士气大振,甚至直接威胁到京城? 心中虽有疑惑,但张维贤却并未出声询问。 因为他知道陛下这般安排肯定是有自己的考虑的。 果不其然。 刚刚吩咐完小洪子的事,朱由检就指着河北地图上的永平府对张维贤道: “张维贤,你率一万人前往天津府方向,只需沿路攻下几座防备不够严密的城池即可。” 张维贤深吸一口气:“陛下,您这是打算让臣去佯攻天津,吸引敌人火力?然后您再带兵出击?” 天津,乃是河北境内的重要城池之一,算得上是攻敌所必救。 可以预料的到,若是自己真带人去往天津方向打。 那不管对方是出于把自己困死、亦或是不让自己靠近天津的目的,都会派兵支援过来。 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他们在这方面也算是有些优势。 他们只需要看好京城就行了,世家们要考虑的地方可就多了。 不过张维贤在意的却不是这个。 而是这样做的风险实在太大。 当然,这个风险并不是关乎于他自己的,而是陛下。 京城内总共就三万多兵马。 前几天已经派出去五千。 他这再带走一万。 那陛下到时候手边可用之兵就不足两万了。 仅带两万人攻城的风险实在太大。 一旦陛下在这过程中出现半点儿意外,那是整个大明都承担不起的。 因此一想到这里,众人就忍不住开口劝谏。 张维贤更是直言自己只需带三千兵马也能完成任务。 虽然这样会让他个人的危险程度直线上升,但两权相害取其轻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面对着劝谏,朱由检却并未有半点动摇。 众人的担心他是能理解的。 但他将要去攻打的只不过是一个府城而已。 若是连这都办不到的话,那他也别去做什么兴汉大梦了。 所带兵马虽然不多,但到时候却是可以通过各种手段来弥补这一差距。 反正相比于这个时代来说,各种战争中的招数不管是阳谋还是阴谋,他都能用出超脱于时代的娴熟。 而且张维贤若是只带三千人去执行任务的话,那恐怕还不足以吸引世家兵力。 到时候事情可能会变得更加复杂。 所以朱由检便准备将众人的劝谏给强压下来。 然而。 就在朱由检准备开口让众人停下的时候,一名负责情报方面的将领突然跑了进来。 “陛下!卢象升那边派了人来,说是有重要情报向您禀报!” 众人听着卢象升面面相觑,有人还不知道对方是谁。 朱由检却是眼神微眯,下令让把人给立即带进宫来。 很快。 卢象升身边的那边亲信便来到乾清宫内。 朱由检没有和其说什么不必要的废话,直接让他开口讲述河北境内的情况。 听完对方讲述,宫内众人脸上皆是闪过一丝凝重。 此人所提供的情报,比京城派出去的斥候传回来的可要详细太多了。 连世家军队的装备精良与否、将领人员构成、出兵的路线及目标等等诸项事宜,全都交代的一清二楚。 原以为世家方面只派出万余人而已,没想到对方保守估计都掏出来了一万五千名精锐。 这样的话,小洪子那边即使是提前做好了撤退准备。 但在这重兵围剿之下,仍是不可避免的会出现一些伤亡。 世家集团在短短几天之内能做到这一步,显然是有些稍稍超出众人预料的。 不同于众人的担忧。 朱由检却是从此人的汇报里听到了一份机遇。 那就是卢象升此人可用,而且有大用。 如果是仅仅凭着卢象升前几天的投诚之举,朱由检还无法断定此事。 但再结合此人今日冒死传递情报、以及之前上奏来京城的那些奏折来看的话。 那倒是可以确认此人是一心向国了。 毕竟在最开始自己刚刚登基的时候,卢象升就展现出了一部分他对大明的忠诚。 这样的话。 那自己倒是可以把这个内应给充分利用起来,从而在对阵世家集团时,起到出其不意的奇效。 不过目前有一点比较尴尬的是。 卢象升此人在世家集团内部,暂时实在是没什么话语权和地位。 他只是一个小统领而已,现在所能做的最大的作用便是传递情报。 光指望卢象升传递情报的话,那不管是对大明还是对其本人来说,都是一种奢侈的消耗。 因为只要来回反复几次,那对方必然能发现他这个内奸。 所以若是想让卢象升真正起到大效果的话,自己这边就得想办法给他往上提提位置。 只有让他接触到真正的核心管理层,才能起到最大的作用,甚至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想到这里。 朱由检重新看向宫内众人:“刚才说的那些,都不用执行了。” “这两日将京城内跟朕一起出征过的精锐士卒全都调集起来,等敌人的叛军队伍进入攻击范围后,和小洪子一同奇袭敌军。” 奇袭?! 众将对视一眼,快速在心中思考起陛下的安排。 若是自己这边的精锐打敌人一万多人的话。 那人数和士气方面,己方这边确实占优。 不过想凭这点优势就将对方一举歼灭,还是不太可能的。 对方虽未经过战争洗礼,但因为饷银的缘故士气也不算太低。 但凭借着自己这边有过数场实战经验的精锐,将敌方的阵营给冲乱、制造些麻烦的的话,那还是可以做到的。 毕竟真正上过战场的士兵,和只是平日里有所操练的士兵,这完全是两个概念。 想着这些事情,再加上刚才所提到的那名叫做卢象升的内应。 众将心中突然之间就有了某种猜测。 张维贤开口询问道:“陛下,您是准备冲散敌营后,给卢象升一个表现的机会,让其得以更好的充作我们的内应?” 朱由检点点头。 众人对视一眼,不免觉得有些想笑。 因为这让他们想到了大明战神李景隆。 陛下的这个安排,似乎跟那位李国公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这个时候想起李景隆显然不合时宜。 众人赶忙将其抛出脑外,并分析起此事的可执行性。 这事执行起来不难,至少比最开始那种用人命来吸引对方火力的计划要好办太多了。 自己这边到时候只需要发动一波冲锋就跑,便可让对方暂时陷入慌乱。 然后在对方手忙脚乱的时候。 卢象升以一个极为神勇的姿态率人追击而出,将自己这一众人等追一个狼狈不堪。 这样肯定是足够引起世家高层的注意了。 且不说能不能一举得到重用,至少他的话语权肯定会有所提升了。 然后。 他们这边退兵之后佯装进攻天津。 再让卢象升从中说几句有利益他们的建议,就能更好的起到吸引敌人火力的效果。 这样做的话,确实是能极大的降低己方这边的损失,可谓是事半功倍。 在得到朱由检的首肯后。 众将立马就去执行,细细将此事安排下去。 等和卢象升派来的亲信交代完诸项事宜,并将其送出宫后。 张维贤再度来到那张河北地图前,开口对朱由检请示道: “陛下,事成之后,您打算对河北境内哪个州府动手,臣也好去提前做些准备。” 朱由检看了眼地图,淡淡开口道:“保定府。” 保定府,毗邻顺天府,在整个河北布政司的偏西侧区域。 同样也是保卫京师的重要军事要冲之一。 不过由于其毕竟离京城还有着一段距离,所以世家在这里投入的兵力肯定是不如顺天府的。 总结就是保定府比顺天府要好打的多。 只要自己这边能进攻下保定府的府城,那届时就可以通过各种手段让整个保定府诸县归心于京城。 这样一来,就可以通过京城联合保定府,对顺天府起到夹击之势。 可以这么说。 只要拿下保定府,那接着一鼓作气把顺天府也给收归京师的难度也会降低很多。 一旦顺天府和保定府都给控制在自己手中后,那京城就算是彻彻底底的有了战略缓冲地了。 这也是为什么朱由检选择进攻保定府的原因。 而朱由检不知道的是。 在现如今的保定府内。 有一个名叫孙承宗的前朝帝师,正在秘密谋划着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 第148章 虽千万人,我们一起往矣 不同于卢象升这种混入敌人内部的小打小闹。 此刻位于保定府高阳县内的孙承宗已经在准备直接造反了。 没错。 就是准备造南边那个伪帝朱常洵的反。 其实按照常理来看的话,孙承宗完全没有造反的必要。 甚至说哪怕河北境内全都对朱常洵骂声一片,他也得继续支持才是。 因为他高阳孙家,其实也是河北境内四大氏族孙氏的一个分支。 不过高阳孙家这个分支,还稍稍有那么些特殊。 原因就是这支散落在高阳县城的旁系,在孙承宗之前并未接受过什么来自于族中的援助。 不同于那些满脑子只剩下荣华富贵的世家豪族。 孙承宗的家庭往上数几代都是一水务农的农户,家庭条件比普通百姓要好些,但最多也就是个小地主级别。 这倒也不是他们喜欢种地或是走投无路什么的。 有与孙氏同族同姓的这层关系在。 他们家只要稍稍动动脑子走动些门路。 不说大富大贵,混个高阳县内世袭罔替的胥吏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之所以现状如此,还是因为孙承宗家中几代传承下来的家风不允许他们这么做。 从孙承宗祖父那一代开始,其家风便一直秉承着“朴实清廉、尽忠报国”的底色。 所以对那些朝着民脂民膏大快朵颐的世家豪族,孙家可谓是极其厌恶。 平日里都是各种敬而远之,能不来往就不来往。 孙承宗的父亲还曾干出过将积蓄多年的粮食,全都赈济分发给灾民的壮举。 如此这般的所作所为。 自然也就造成了哪怕是周边县城中最为低级的孙氏族人,都不愿意与孙承宗家族家族来往的局面。 不过这种情况到孙承宗这一代时,突然就有了极大的改变。 因为孙承宗是个猛人,他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了进士,而且还是榜眼,一时间风头无两。 高中之后,孙家之前那些不合群的作为,自然就有一堆人来为之洗地。 不愿与宗族过多交流,可以说成是为了治学心无旁骛。 有过偏向于贱民的举动,那也可以说是收买人心提前布局。 反正,总能洗的干净。 自有大儒为其辩经了属于是。 而对于这些赶来攀附于自己的低级孙氏族人,孙承宗并未像自己的父辈那般拒绝。 反而还对他们笑脸相迎,来者不拒。 因为孙承宗高中榜眼那年,已经四十岁了。 半只脚已经迈进棺材里的他。 想趁着自己还未将心中意气完全弄丢之时,做些真正有利于大明、有利于天下百姓的实事。 而想做事,就离不开孙氏这个庞然大物的支持。 若是他连这些普通族人都不愿意接纳的话,那孙氏会怎么看待他? 显而易见的。 他在官场上的结局必然是寸步难行。 同样的。 他也知道,攀附孙氏会让自家传承了数十年的家风荡然无存。 自己家中也会出现那些他不愿看到的欺男霸女、藏污纳垢之事。 但是在那种局面下,他实在没得选。 只要他想做事,那就必须得和光同尘。 难能可贵的是。 孙承宗在踏入和光同尘这个大染缸后,也极其难得的真正做到了不忘初心。 凭借着自身的各种努力与孙氏的支持。 孙承宗慢慢爬到了兵部尚书的位置。 在这个位置上,孙承宗并未尸位素餐。 而是上书自请亲赴山海关前线,汰逃将、肃军纪。 在关外督师的四年时间里。 孙承宗前后收复大城九、堡四十五、练兵十一万、拓地四百里、开屯田五千顷,岁入十五万. 种种举动,皆可谓是利国利民,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大明, 直至两年前。 孙承宗方才因柳河之役的战败,再加上各方势力的排挤,不得已之下告老还乡。 而做出了如此伟业的孙承宗在回到河北老家后,门生故吏自然也是已经遍布大半个保定府。 可以这么说。 如今的孙承宗虽然已无官职在身。 但只要他想的话。 以他的威信和族中地位,架空保定府府城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也是孙承宗为何在保定府内谋划“造反”的原因——他有做到这件事的能力。 同时,他也有去做这件事的必要。 他攀附孙氏,从头到尾都是为了大明、为了天下苍生,而不是一己私利。 可是现在,孙氏和其他那些世家豪族们,却想要联手毁了大明、毁了天下苍生。 权力与财富对人的异化是极其可怕的。 从他孙承宗起势到现在才只不过十余年而已。 可原本在一个县内都上不得台面的高阳孙家,如今已然成为了保定府内的一方巨擎。 除了少数那些他不断言传身教悉心教导的嫡系子孙,尚且还保有一份良知外。 其余人等已变得和真正的吸吮民脂民膏的蛀虫一般别无两样。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若是真让世家集团们的阴谋得逞的话,那整个大明都将在极短的时间内变得国将不国。 到时还不知道会有多少百姓因此而命丧黄泉,天下苍生又会陷入何等水深火热?! 想到这里,孙承宗极其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这时。 孙承宗的长子孙铨面色凝重的走了过来:“父亲,您可已是确定要在保定府内起事以支持陛下了?” 孙承宗睁开眼睛,点了点头。 孙铨脸上出现一抹挣扎:“父亲,只怕您起事之举家内绝多数都会大加反对,这些人.” 孙承宗没有说话,只是眼中迸发出一道凌厉精光。 片刻之后,他才盯着孙铨慢慢开口:“一门一户,比之大明四方土地和万万百姓,究竟孰轻孰重?” 孙铨深吸一口气,眼中出现与孙承宗相像的决绝。 父亲的意思很明白了。 想要起事,那家族内的反对派或者说国之蛀虫,就要在起事之前将他们彻底清理掉。 这是一次自灭满门的行动。 值得吗? 许多人看来这都是非常愚蠢甚至令人费解的,但在孙承宗和他的那些嫡系儿孙看来,这都是值得的。 同样还是那句话。 大丈夫做人的道理,和有些人说了他们也是不会懂的。 孙铨重重点头:“孩儿等会便去操办此事。” 接着,孙铨看向自己的父亲,问出了他此行的最后一个问题: “父亲,我们会成功吗?” 听着这话,孙承宗满是沟壑的脸上突然扯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来。 会成功吗? 孙承宗自己也不知道。 毕竟小小的一个保定府,对当下大明朝的局势实在是起不了什么太大的帮助。 但至少现如今大明朝的那位圣上,让他看到了一丝搏命的希望。 否则,他是断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拖上全家性命去做这九死一生之事的。 他只会继续隐忍下去,默默寻找机会看看能不能给对方致命一击。 而说起皇帝。 孙承宗在朱由检最开始登基时,其实对他也是有着一点点不满的。 原因很简单。 自己在前两年已经做出了成绩,并且或间接或直接的证明了自己对大明朝的一片赤胆忠心。 但皇上登基之后,却没有第一时间重用自己。 这让孙承宗颇有些闷闷不乐。 他可是前朝帝师,深受天启帝信任。 他就不信天启帝在临终之时,没有提上过自己这把老骨头一嘴。 而且最重要的是。 他孙承宗都已经暗中遣人在京城里给皇上表忠心、递消息了。 皇上却连个话都没回,好像根本不在意他这么个人一般。 这是嫌自己老了,还是觉得自己两年前打了一场败仗,不堪重用? 可柳河之役的那场败仗的结局,实非他一人之力可以改变。 各种猜测交织在一起,让年逾六十的孙承宗非常郁闷。 以至于当听闻皇帝在京城里收拾贪官污吏时,孙承宗都没有对这位年轻的皇帝表达出太大的赞扬。 当时只是隐藏住心底的喜意,淡淡点头说了句“还行”。 不过。 当朱由检离开京城前往陕西赈灾救民的那一刻,孙承宗心中的一切不满就全都跟着一起烟消云散了。 和陕西那些受苦受难的灾民们比起来,自己区区一个行将朽木的老头子又算得了什么? 皇上没在意到自己,是因为皇上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办。 孙承宗瞬间便明白了朱由检心中的宏图伟业。 但那时他却并未继续向朱由检再去做什么表忠心的举动以求重用。 因为以他的阅历和对世家的了解。 他非常清楚。 只要皇帝继续这么干下去,那大明必然会乱。 自己与其在那个时候向皇帝尽忠,远不如等到大明动乱之时再横空出世。 在那时,给世家豪族们来上一刀狠狠的背刺,才能真正起到出其不意之功。 宦海沉浮、沙场征战了大半辈子的孙承宗,对各种事务都有着更深一层的理解。 就像现在这般一样。 他知道一个保定府对整个大明来说算不得什么。 但对京城、对陛下来说,却无疑是雪中送炭。 同时对河北境内的世家豪族来说,也是一次沉重打击。 同样的。 孙承宗也知道自己捅完世家这一刀后,再往前继续走下去的成功希望非常渺茫。 因为他和陛下面对的并不是某家某户。 而是一整个阶级。 这个阶级自从有史书的记载的那一刻起便一直存在。 他们可能是赵钱孙李,也可能是周吴郑王。 反正放眼整个历史,他们总是存在。 不管王朝兴替与否,他们永远如幽灵一般跟随着这片土地。 和这么一个敌人做对手,实在是让人看不到一点希望。 而这场斗争中失败者的下场,则必然是被胜利者满门抄斩。 并且还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供后人万世唾骂。 可以这么说。 从决定跟朱由检站在一起的那一刻。 孙承宗就已经将跟随自己举事的那四十七名血亲看作死人了。 这代价巨大无比。 但相比于陛下所付出的代价,却如同是九牛一毛了。 以陛下之才智和身份地位,完全可以做到舒舒服服的享尽人间一切荣华富贵。 但陛下却没这么做。 因为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的。 哪怕看不到任何成功的希望,但只要能让局面变得更好一些,那就是值得的。 这片土地上,正因为一直都有这样的人不断出现,炎黄血脉才得以传续至今。 想到这里。 孙承宗的眼角不禁变得湿润起来。 他攥紧皮包骨的拳头擦了擦眼角,随即挺起瘦削但还并未佝偻的脊梁,大踏步走出房间。 不多时。 孙铨便准备好了接下来的清洗工作。 他要做的事其实很简单。 把家族中的反对者和保定府的知府及主要官员们叫到家里,以商量顺应南方皇帝诏令讨伐叛军的名义开会。 然后趁着开会直接将这些人全部杀了。 开会之所以传承至今还屡试不爽,就是因为它确实好用。 哪怕就是再往后放几百年几千年,这招也同样好用。 很快。 各路人员便在孙家偌大的议事堂里落座就位了。 等人都到齐后。 孙承宗的身影才慢慢从一旁房间内走出。 而随着孙承宗的现身,堂内众人皆是不约而同的迅速站起身子,敬呼了一声“督师!” 孙承宗点点头,示意众人坐下。 接着。 他不做任何寒暄的开口问道:“如今皇上下令让我河北诸府一同讨伐北逆,尔等如何看待此事?” 众人窃窃私语起来。 讨伐北逆之事确实是前两天各府就受到诏令了。 但之所以除了那些世家豪族外没人跟着立马应声,皆是因为此事在河北境内实在太不得民心,没人敢轻举妄动。 而现在.督师是准备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了?! 堂内许多人都不禁暗自兴奋起来。 那些贱民们的想法他们根本不在意。 现在众人满脑子考虑的都是。 第一个跟着世家一起讨伐北逆的,那就代表着会得到更大好处呐! 这样的话等将北逆收拾干净后,那他们岂不是能更上一层楼,直接进入孙氏的核心圈层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保定府知府第一个开口道:“督师!既让皇帝下诏,那我等自然该立即应诏才是!” “将北逆尽早诛杀殆尽,也好尽早还我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随着知府的出声,其余堂内众人皆是跟着一呼百应。 纷纷义愤填膺的叫喊着保定府也要即刻出兵。 孙承宗抬抬眼皮看了一眼兴奋叫喊的人。 其中有他的表亲、堂亲、侄子. 当然。 除了这些人外,还有很少一部分稍年轻些的面孔并未跟着出声,显然是内心也在不断挣扎。 看着这些没有出声附和的人,孙承宗淡淡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子径直离去:“动手吧。” 话音落下,众人还没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早已埋伏的好的刀斧手便从两旁涌出。 看着这些人手中明晃晃的钢刀,刚才还在兴奋呐喊的众人瞬间呆若木鸡。 保定府知府最先反应过来,朝着孙承宗离去的背影破口大骂道: “孙承宗你这个杀千刀的竟然敢反水!你以为反水就会有好下场了吗!” “你和北逆伪帝最终都逃不过一死,你们” 话还没说完。 正四品的知府大人就被一口钢刀捅进胸脯,吐了几大口血后便没了动静。 将家里面的事料理完后。 孙承宗不做任何停顿,带着保定府知府的脑袋率领一队人马来到保定府府城门口。 此时此刻的府城内众人,还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看着孙承宗带着一众气势汹汹的人马,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好一会儿,城池守将在站在城头上怯生生喊话询问道: “督督师,您您这是要做什么?” 身着大红官袍的孙承宗策马向前,将保定府知府的首级扔在门前,面无表情道: “保定府知府谋逆造反!本官乃原大明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生孙承宗!” “今日奉大明正统崇祯皇帝密诏,特将一众谋逆之徒擒杀并枭首示众!” “尔等速开城门!否则一众人等皆以谋逆之罪论处,绝无可赦!” 一众府城将领面面相觑。 但愣了没多久,就有人听从孙承宗命令将府城大门乖乖打开。 这些将领里有很多,都是孙承宗一手提拔的。 再加上如今顶头上司府城知府已被处死,圆滚滚的脑袋还在门前放着。 那究竟该听谁的就不言而喻了。 很快。 孙承宗所带的一众人马便兵不血刃的进了保定府府城。 进了城后,孙承宗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京城通知陛下,告知其如今保定府府城已经被自己拿下。 然后他又紧跟着派出一队人马。 前往保定府内各县,通知百姓说保定府将跟随大明正统崇祯皇帝一起,征讨南逆伪帝! 此刻。 站在城墙上看着往各县策马而去的一众兵士,孙承宗目光深邃。 拿下府城。 只不过是最为简单的第一步罢了。 接下来所走的每一步,都将难如登天。 恰巧此时。 一阵风吹上城投,将城头上的旗帜吹的猎猎作响。 孙承宗转头看向城头上重新飘扬起的象征大明正统皇帝的龙旗,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前方虽有千万人。 臣等与陛下,一起往矣! 第149章 他猛的像个战神 对于孙承宗在保定府的各种举动。 目前远在京城的朱由检还是一无所知的。 此刻他正在密切关注着世家集团派来京城附近的那队支援骑兵。 根据斥候侦察和卢象升那边再度传来的情报得知。 那支人数过万的骑兵队伍已经进入顺天府范围,目前距离京城只不过仅有百里距离而已。 朱由检下令让整个京城城门紧闭,不让城内正在动员士兵的事情走漏半点风声。 同时朱由检也遣人去通知了小洪子。 让小洪子所率的那五千名精锐骑兵,做好随时出击奇袭敌军的准备。 不过。 虽说目前大明京城城池内的情报是透露不出去一点,也进不来一点流言蜚语。 但整个紫禁城却还端的是一副人心浮动不安的景象。 主要还是全国各地世家联手的消息众人早已知晓。 再加上如今京城内正在备战的原因,就导致这副局面的发生。 对此。 普通百姓们还稍稍好点。 他们虽然对打仗之事感到惶恐。 可毕竟不管是谁赢了后来京城当皇帝,他们这些人总是不至于被连坐治罪的。 因此百姓们在最开始的慌乱过后,就慢慢又重新平静下来。 不过尽管如此。 京城及其附近百姓的参军守城的欲望,相比最开始时还是小了很多。 如今京营内的兵力人数,自从各地世家联手后就彻底停滞不前了。 而这还算好的。 京城内那些比之皇党们忠诚度要低上不少的官员武将们,跟百姓们的心态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对于这部分人群来说。 目前的京城急需一场胜利来将他们的心神给安定下来,否则必然会生出大乱子。 毕竟所有人都清楚现如今大明的敌人,是已经彻底联合起来并有了一定主心骨的世家集团。 这种敌人有多强大,别人不知道他们还还能不知道吗? 可以这么说。 要不是陛下总能干出一些让人不可置信的奇迹之举的话。 那他们在听到世家联合起来的那一刻。 就算不立马反水也早收拾包袱跑路了。 而对于京城内这部分人的各种小心思,朱由检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 这都不需要去观察什么。 从这几天里各种命令吩咐下去后的执行速度变得大为迟缓,就能显而易见的看出来人心在变动。 而对于这些事情。 朱由检倒也并未去做什么明显的干预之举。 一个是没时间。 另一个就是如今这情况下不管用什么手段都是虚的,只有胜利才是对人心最强有力的聚合剂。 而若是能在这个基础上。 再进一步于短时间内自京城向外开疆拓土的话。 那他就可以更加轻松的将整个京城给捏成铁板一块。 这样一来。 就算是所有人明知自己要以一京之力对抗整个世家集团,人心也不会对此感到畏惧了。 人心的力量究竟有多强大,朱由检是最清楚的。 所以仅仅是一场胜仗还算不得什么。 尽快让京城的版图得到扩张,给京城内的百姓官员们带来更大的信心,才是朱由检当下最需要做的事。 此时此刻。 朱由检正在看着河北地图上的保定府。 这是他接下来要为京城去攻下的第一块土地。 不过仅仅一个保定府对于当下的局面来说,还是有些不够看。 京城周遭的土地,除了保定府外,还有顺天府和永平府。 保定府在西,顺天府在南,永平府在东。 这三大京畿重府将京城给整个包裹在内。 只有三者得其二后,才能真正算是给人安全感。 朱由检又将目光放在了顺天府上。 原本计划是在拿下保定府后,继续以保定府与京城之力合击进攻顺天府。 不过究竟能否将顺天府也给一举拿下,朱由检目前也没有足够大的把握。 因为在保定府内会遇到何种抵抗、战事是否顺利。 世家集团会不会立即着手反扑。 顺天府内又会如何应对…… 这些还都一无所知。 只有先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再根据实际情况见招拆招了。 至于离京城更远,位于京城东北侧的河北永平府。 目前则不在朱由检的战略考虑范围内了。 永平府与京城之间有连绵山脉作为天然屏障,一时间不用太过担心那边的势力会威胁到京城。 而且最重要的是。 永平府是连接辽东之地。 辽东的局势又是那么复杂,不可轻举妄动。 除非能在接下来不费吹灰之力的攻下保定、顺天二府,并在两府之中招聘到大批人马。 朱由检才会考虑将永平府也给收归囊中。 想着这些事情,朱由检眉头紧蹙,细细思索着接下来会遇到的各种可能,并一一给出应对之策。 而与此同时。 世家集团的队伍里。 卢象升也是已然收到了来自于京城的卧底任务安排。 当最开始他听到陛下愿意故意给自己创造机会,好让自己在敌人内部获得露头的机会时,卢象升极为感动。 一时间都差点没能控住住自己的情绪,好悬没有当场感激涕零。 因为他非常清楚,这种机会是要用人命来争取的,同时这也是陛下极其信任自己的体现。 陛下这么做,那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君以国士待臣,那臣必以国士报君。 他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成功获取到黄泽等人的信任! 于是在收到京中安排后。 卢象升便立即和几名亲信大致交代了此事,让众人届时跟随自己一同冲锋陷阵。 同时。 他还花费大功夫向京城那边再传去一条重要情报。 那就是世家军队今晚将暂时驻扎于顺天府府城之外,并计划于明日奔袭突击小洪子的那支骑兵部队。 不多时。 京城内仍在专注思考的朱由检就收到了卢象升传来的情报。 在大致与己方斥候对比确认过情报真假后,朱由检便直接下令让京城里的军队出城迎击。 早已做足了准备的亲兵们以极其高涨的士气涌出京城。 这是京城被围困后的第一仗,他们必须要打赢。 而且众人都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知道这次的出征任务非常轻松,只要冲击敌人的军队然后即刻撤离就行。 对于他们这些已经打了不少硬仗且执行力极高的皇帝亲军来说,这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任务。 当天夜里。 夜黑风高之时。 从京城涌出的军队便来到那支世家军队的驻扎点附近。 一万多人行军所造成的动静在大面积平原地形下,自然是无法做到瞒天过海的。 因此在亲军们还未完全接近之时,世家军队在外巡逻的斥候便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这种深夜遇袭的特殊情况最能体现出一支军队的素养。 世家军队的应对虽然没什么可取之处,但终究也算是做到了慌而不乱、中规中矩。 在那边斥候传回情报后。 这边世家军队便立即吹响军情号角。 一众士兵连滚带爬的从营帐内爬起来准备迎敌。 而这个时候。 在府城内休息的黄泽和其他三名世家元老也是赶忙一同登上了城头,紧密注视着外面的风吹草动。 “要不要打开城门将军队放进城来守城?” “这样仅凭伪帝那不足的两万人马,是绝对不可能对府城造成什么有效威胁的。”孙家家主孙斌开口对黄泽问道。 背负双手的黄泽轻轻摇了摇头。 他脸色虽然凝重,但却没什么紧张之意。 在最开始时,他就没选择让军队进城驻扎。 一则是府城本就没多大地界,进城之后难免会生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二来他也想趁着这个机会,让这支军队多通过实战历练历练。 反正敌军那些人短时间内拿顺天府府城也没办法,他们几人的生命安全是有保障的。 黄泽开口道:“伪帝行军向来极快,万一这边打开城门那边伪帝军队赶到,那才会出大乱子。” 其余三人听见这话虽未反驳,却仍不免有些担忧:“你带来的这支军队,能守住伪帝这波攻势吗?” 黄泽对自己带来的这帮人心里还是有点逼数的。 这些人虽然也能算得上精兵良将,但跟皇帝的军队比起来差距还是很大。 他想不承认也不行。 “伤亡比肯定要比伪帝那边高不少,但如今人数相差不多的情况下,至少不会出现大规模溃败便是。” 其他三家元老听见这话,也没再多说什么。 趁着这个机会耗耗伪帝的实力也未尝不可。 反正打仗总是要死人的,他们已经为此做好的准备,只要死的不是自己和自己的嫡系儿孙就行。 顿了顿后。 张家家主张国柱开口道:“城内还有五千守兵,待会若是战局焦灼的话,就派这五千守兵出城支援。” 另外三人对此不置可否。 还没打起来呢,谁也不知道战局究竟会怎样。 反正他们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伪帝的这次攻势威胁不到城池。 就算对方将城外军队全给以命换命拼完了,那剩下的那些人对他们也造成不了太大影响。 这也是他们大敌当前,却还有心思在这里闲聊的原因。 就在这时。 听着远方越来越近的杀伐之声,城头上的黄泽突然间眼神微眯: “我总觉得伪帝这次偷袭有些诡异。” 另外三人对视一眼。 大家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了,立马就明白了黄泽话里的意思。 “你是说,咱们的军队中出了个奸细?” 黄泽点点头:“伪帝对咱们这边的情况似乎颇为了解,要不然也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偷袭才是.” 这话一落下。 另外三人便不约而同的将阴沉目光射向城外军队,似乎是想用自己的眼神找出那该死的叛徒然后将其千刀万剐。 四人扫了一圈,又在心里将所有将领级别的人给怀疑了一遍。 却并没搞出什么头绪。 将领级别的,大多都是他们自己家族的人。 虽说这些人也不排除有背叛的可能,但概率实在太低。 可能是某个小兵?又或者是伪帝派来的奸细混入了士兵之中? 众人一时间仍是摸不清头绪。 张国柱这时突然想起什么,开口提醒道:“你从大名府带来的名作卢象升的小子有没有问题?” 黄泽迟疑了一瞬才摇了摇头:“应该没有,那小子也是为了荣华富贵,没有理由去干那些吃里扒外的事。” 话虽然这么说。 但黄泽及另外三人心中却是已然对卢象升有了怀疑。 其他将领都是自己家里人。 这样一来,卢象升这个外来户就理所应当的成为最佳怀疑对象了。 就在四人还想说些什么之时。 说时迟那时快。 朱由检派来的亲军和小洪子那批人马已然杀至眼前。 而城头上的四人看着城外那支气势汹涌澎湃的军队,都是不禁瞳孔猛的一缩。 只见对方军队以极快速度冲进己方军阵之中。 好似虎入羊群一般。 仅仅是顷刻之间,自家军队就已经出现了数百伤亡。 四人看着这一幕不禁感到一阵肉疼。 那死的可不是人呐,那都是他们花大代价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精锐兵士,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黄泽在城头上大声喝骂道:“快!快给老子挡住他们!” 兴许是黄泽的叫声起了作用。 四人看见己方军队没被一冲而散,算是顶住了敌军的第一波进攻。 可仅仅是数息过后。 四人就又看见敌人军队像支尖刀那般还在以一种极其凌厉的势头朝己方军队中不断捅刺。 还不到一柱香的功夫。 城外喊杀震天的战场上就多出了上千具尸体。 而这些尸体毫无疑问大多都是己方这边的。 四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老头子此刻再也顾不得一点形象了,全都急的在城墙上跳脚大骂。 “废物!给我顶住!退后者斩!” “杀一个贼寇赏银百两!谁若能擒住敌寇主帅老子封他当顺天府知府!” “.” 可不管四人怎样叫喊,己方军队却仍在不可挽回的节节败退。 而且最让人气愤的是。 对方冲进来大摇大摆的杀完人之后,竟然看上去还准备再堂而皇之的直接撤走。 他们想过己方和伪帝那边的军队有所差距。 但真正一打起来才知道,差距竟然大到了这种地步! 四人气的都想直接拂袖离去了。 妈的!那么多银子全他妈白花了! 还想着战况焦灼派城内守兵出击一举定胜负呢! 现在看来自己这边就是死完了,对方的阵亡比恐怕还不到三分之一。 然而就在四人不愿再多看,准备安排人马先行保证城内安全时。 却注意到己方军队之中突然冲出一名身材魁梧的将领,带着身后一队人马直直杀向敌军。 而随着这队人马的冲锋。 不断败退的军队似乎也是重新捡回了一点士气,终于凝聚起力量朝对方发起了一次还算像样的反击。 这一幕瞬间将四人的注意力给全吸引了过去。 “这是谁的部将?!” 黄泽看着那熟悉的背影,也不免诧异:“他就是卢象升。” 还不等四人多说什么。 就看到卢象升已经冲进敌方军阵之中和对方厮杀起来。 原本正准备撤退的敌军似乎也因卢象升的出现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安然离去变成了狼狈而逃。 但尽管如此,卢象升却仍未停止追击。 他仍手持钢刀一马当先的朝着敌人不断追杀。 即使已经身中数发流矢,也依然没能丝毫减慢他冲锋陷阵的速度。 而原本已经颓败的军队,看着己方竟有如此猛将。 一时间皆是士气大振,跟随卢象升的脚步朝前冲杀而去。 卢象升身先士卒、悍不畏死的画面,给城墙上的四人造成了极大冲击。 直到卢象升追击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视线内时,黄泽才好像是想起什么,赶忙对一旁手下吼道: “快!快鸣金收兵!防止对方乃是诈逃另有埋伏!可千万别让那小子出什么事!”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目前世家集团里最缺的就是卢象升这种猛将。 对于这种人才,黄泽可看不得他这时候出什么意外。 他留卢象升还有大用。 第150章 是时候搞场动员演讲了 在黄泽令人鸣金收兵之后。 卢象升依然又追出去好一段距离方才停下脚步。 正如最开始准备的那样。 卢象升这次真是把命都给豁出去了。 这么做。 就是为了能最大限度的引起黄泽等人对自己的关注,从而好骗取到对方的信任。 同时,他这么拼命也是为了能尽快帮到陛下。 如果他这名内应,能在河北一带的世家集团里一步步混进高层。 甚至说掌握部分核心权力。 那在接下来陛下在收复河北时,就能少费很多心思。 可以这么说。 他卢象升早一个时辰取得敌人的信任,那大明百姓也许就能少有成千上万人免受荼毒。 在这种强大的心理暗示下。 刚才卢象升冲锋追击的场景,自然就显得勇猛至极,比之史书中记载的猛将也没什么太过不及的地方。 同样的,那悍不畏死的身影,也让跟随他的所有人都印象深刻。 事情做到这一步, 就算黄泽等人想不大加封赏、将卢象升树为典型也不行了。 一旦卢象升没能得到应有的奖赏,那整个军队的军心都将随之动荡。 这种猛将都得不到该有的赏赐,那谁还玩命啊?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 心中血勇慢慢退去的卢象升,才慢慢感觉到身体传来的虚脱与疼痛。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 铠甲上虽然还插着十数根箭矢。 但由于陛下那支亲军手艺精湛、外加双方之间配合的较为默契。 实际上这些箭矢根本并未伤及筋骨,只是破了点皮肉,流了很多血,看上去比较吓人而已。 不过为了做戏做到底。 卢象升还是在停下脚步后,装出一副力战而竭的样子,重重从马上摔了下去。 这一幕,自然是给跟随卢象升一同冲锋的那些士兵又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冲击。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若是他们这支军队的统帅和将领,都是这般勇猛之人。 那刚刚又岂会被北逆伪帝的军队,一个照面就冲杀成那种样子? 要知道。 刚才死掉的那些士兵里,很多可都是他们这些人平日里朝夕相处的亲朋好友! 一时间,人心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人性都是慕强的,军队中更是如此。 所以几乎是在极短的时间内,这支军队中的许多基层士兵就已经开始渴望起来让卢象升当他们的统领。 没办法。 谁让刚才卢象升和其他一众将领的对比实在太过鲜明。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了属于是。 而这种发展,也是连卢象升自己都未曾料到的。 不过此时的他并没有心思去关注这些。 他深知自己要想在这支军队里爬的更高,最主要的还是要获得黄泽等人的青睐。 因此一直等到卢象升被人抬进城内。 黄泽和其他三家的元老以及其他世家集团的高层都围聚在他身边时,卢象升才适时“苏醒”了过来。 此刻。 看着一副虚脱模样的卢象升,黄泽一时间也是颇为感慨。 他自己是万万没想到。 只不过是一时兴起带来的一个年轻人,竟然起到了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的作用。 而这等敢于拼杀又足智多谋的复合型人才,正是当下他们最为需要的。 看着醒过来的卢象升,黄泽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道: “好好把伤给养好,你刚才的表现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了,老夫明日便提拔你为我北伐军副统帅。” “等到北伐大业结束后,老夫等人必会将你一步步给扶上河北巡抚的位置。” “你的家人也必然与你一同一步登天。” 世家集团本就是因利而合,所以收买人心的方式,自然也是许以重利。 对于黄泽给出的这份提拔和日后允诺,其余三名世家家主都未表现出什么不满的神色。 卢象升今晚的表现太过亮眼。 不提拔这种猛将那又该去提拔谁?他们可不会干什么让人寒心自毁长城之事。 卢象升听见这话自然是赶紧强撑起身子千恩万谢,一副士为知己者死的样子。 同时他也在心里盘算着自己这次的收获。 原本他在军队内的职务只是个都统而已,差不多统帅千余人马。 像这种级别的,整支军队里还有十几个。 而副统帅就完全不一样了,这算是已经进入了这支队伍的核心管理层了。 因为这支军队总共就只有一名统帅和三名副统帅。 这意味着从此以后。 他可以非常轻松的就刺探到敌人内部重要情报,同时还可以对各种大事的决策都能产生一些影响。 想到这里,卢象升心中不禁一阵狂喜。 不过他也知道获取对方信任只是第一步而已,后面的路还很长。 卢象升强压下心中激荡,对着黄泽继续套话道: “大人,微臣目前最担心的,便是我们接下来又该如何对付北逆军队。” “伪帝之军.着实太过善战!” “臣斗胆说一句大不敬的话,臣担忧若是应对不当的话,恐怕一招不慎我等便可能会有灭顶之灾!” 黄泽听着卢象升的话,再看看对方那浑身浴血的模样,一时间也是大为感动。 多好的孩子。 都这种时候了首先关心的还是怎么对付贼寇。 虽说对方从本质上来说,也是在为了自己的前程着想。 但就这份见识与格局,已经比家中那些酒囊饭袋们要强上太多了。 若世家子弟人人如此。 那大明又何至于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若不是场合实在不合适的话,黄泽高低得直接把卢象升给收为义子了。 黄泽轻咳两声,宽慰卢象升道: “伪帝军队的实战能力确实是超乎想象,不过你也不用为此去担心什么。” “现如今的这万余人只不过是先头部队罢了,整个河北境内还可再拉出十万大军。” “而且要不了多久,后金军队便会兵临京城,南方诸省也会不断为我们提供支持。” “所以伪帝虽然侥幸偷袭得手一次,但终究是逃不过身死道消的命运的。” 卢象升听着这话装出一副安心的样子。 屋内众人又和其寒暄几句过后,便让其好好养伤然后便各自离去。 而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 卢象升心里却是猛然掀起惊涛骇浪。 这种杂种竟然还和后金有所勾结?! 而且整个河北境内竟然还能再拉出十万大军?! 后金的事卢象升无能为力。 但河北境内的事他却必须要提前为此做好准备。 目前他已经知道陛下在一击得手之后,会佯装发兵打向天津实则进攻保定府。 到时候。 他必须要劝说这些人把周遭的兵力尽可能多的给抽调过去防守,帮助陛下先把保定府给拿下来。 还有就是。 目前陛下那边有一个比较致命的问题——京城里的兵力有些不太充足,总共才几万人而已。 虽说这些兵马的质量要比世家集团的高出太多,但质量的优势还不足以完全抵消数量上的劣势。 但这一劣势偏偏还无法在短时间内得到有效弥补。 因为只有先将失地给收复,才有去招兵买马的资格。 而就算有了招兵买马的资格,恐怕也不会起到多大成效。 想着这些事情,卢象升一时间也是眉头紧蹙。 他目前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解决缺兵马的问题,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与此同时。 京城内。 前去突袭世家军队的那支队伍在回到京城里后,便立即向朱由检详细汇报了刚才发生的事。 听手下讲完卢象升的勇猛表现时。 卢象升在朱由检心中的印象不禁又深刻了几分。 同时此人的战略影响力也跟着又大了几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时间宝贵,机遇更加宝贵。 在奇袭得手后。 朱由检先是令人在城内大肆宣扬了一番这场胜利,好歹让人心先安定下来点。 随即。 他又立马开始详细规划起佯攻天津的战术路线。 就在他准备下令让一支军队明日就出动之时。 魏忠贤突然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边跑,魏忠贤还边激动万分的在宫内大喊道:“皇爷!皇爷!” “刚刚收到确切情报!前朝天启年间的兵部尚书孙承宗孙大人、于昨日率全家忠烈诛杀保定府知府及一众世家走狗!” “如今其人已经将保定府府城给尽数控制下来,并且还在保定府内将贼寇首级传阅诸县!并声称誓死效忠于大明!” “他还派遣家中嫡子来到京城,说您随时可以派兵驻扎保定府!他孙承宗一切之事皆听您调用!” 听着这个消息,朱由检一时间还真是略微有些吃惊。 因为他这两天所考虑的各种突发情况,基本都是各种对大明来说有害的弊端。 像这种类似于天上掉馅饼的事,倒还真没在他的准备范围之内。 统治者是绝对不能把希望放在这种极小概率事件上的,这会影响其对局势的分析。 不过仅仅是惊讶了一瞬。 朱由检就立即开口吩咐道:“将孙承宗的履历给朕找过来!” “是!” 魏忠贤压下心中激动,赶忙前去寻找有关孙承宗的一切资料。 不多时。 朱由检便看完了有关孙承宗为官十数年的一切履历,心中暗自有了决断。 孙承宗对大明的忠诚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现在最让朱由检看重的,是孙承宗的能力。 能做到以雷霆手段将保定府给收拾妥当,便说明此人是个不可多得的帅才。 用他来对抗世家集团的话,不管是将其放在哪个位置上,都能起到大用。 但朱由检更在意的。 还是孙承宗几年前督师前外山海关外前线,正面对抗后金的经历。 除了柳河之役那一场败仗外,孙承宗在关外几乎将各种事情全都给做到了最好。 从各种战报上可以看出。 在孙承宗守关的那几年里。 后金秋毫不敢进犯山海关,更多的还是将注意力转向了辽东其他地方。 在当时的局面和条件下,能做到这一步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至于柳河的那场败仗,也不能将其全部归咎于孙承宗一人身上。 其中的暗流涌动和扑朔迷离,现在已经无法再具体考究。 所以孙承宗这么一个人才。 如果仅仅只是用他来对付河北境内的那些虾兵蟹将的话,实在有些太过浪费了。 想到这里,朱由检不禁又将目光放在了河北境内的永平府上。 原本。 朱由检是没准备去打永平府的主意的。 但现在局面已经完全不同了。 保定府被兵不血刃的收入囊中,那他便可以接着集中力量去将顺天府也给拿下。 而且最重要的是。 之前孙承宗督师的地方就是永平府(山海关在永平府辖内)。 孙承宗对永平府可谓是人熟地也熟。 像如今永平府内的一些官员将领,大多都是孙承宗曾经的旧部。 可以预料的到。 只要保定、顺天二府被收复后。 那永平府的抵抗心思也必会跟着大为消沉。 那时只需再派孙承宗往永平府一驻扎。 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再将永平府也给收归大明。 这样一来。 京城周边的三大京畿重地,便彻底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 这对整个局势都可以说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然后。 只要自己对孙承宗施以鼎力支持。 那孙承宗必然能在短时间内,将山海关这一重要关卡给料理成铁板一块。 这样便能将后金给挡在关外,使其无法再轻易踏足大明领土。 朱由检非常清楚,皇太极要不了多久就能反应过来后金被自己给骗了。 那时他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肯定会想着先把自己这个心腹大患给除掉。 这么看的话。 孙承宗对大明而言,倒还真算是一场及时雨。 不过现在还有个问题。 那就是想做到上面的这些事情,需要大批兵马才行。 凭借着京城里这几万人再加上卢象升这个重要内应,将顺天府给打下来倒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打下来之后如何镇守这些地方却是个大难题。 哪怕就是暂时把永平府给排除在外。 几万人。 想去把京城、保定府、顺天府给全都守住。 这显然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到时候世家集团只需要派兵不断骚扰,就能让整个大明都疲于奔命。 这样还不如不要这些领土来的划算。 因此。 想要达成这一目的的话,就至少要在短时间内再招募到大几万人马才行。 朱由检将目光重新看向了地图上的保定府。 目前尚还没有发生任何动乱的保定府,无疑是最好的招兵选择。 不过在现如今的局势下。 想凭普通手段招募到这么多人,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所以.是时候搞一场动员演讲了。 第151章 三根长香敬满门忠烈 保定府府城之内。 孙承宗正窝在府衙公堂内的躺椅上闭目养神。 到了他这个年纪,睡眠基本上就已经是一种无法再重新获得的奢侈品了。 再加上近日来大明动荡不安的局面,孙承宗每日所有休憩时间加起来,也不过区区两三个时辰而已。 不过孙承宗却并未对此感到疲惫。 如果可以的话。 他宁愿自己每日一个时辰不睡,只求能换取大明变得更好就行。 此时。 躺椅上闭着眼睛的孙承宗感受到屋外有人轻轻来到门口。 但似乎是怕担心扰到自己休息,来者只是到了门口后就停下脚步,并未再往里迈。 孙承宗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了自己长子孙铨正一脸兴奋的站在门口。 看着孙铨脸上的激动神色,孙承宗心里倒没泛起什么波澜,只是开口询问道: “什么事这般高兴?” 孙铨大踏步走进房内,道:“父亲!刚刚收到消息,圣上昨日派兵成功奇袭了世家驻扎顺天府府城外的军队。” “歼敌数千,大获全胜!” 听着这等捷报,孙承宗却只是扯了扯嘴角,示意自己知道了。 孙铨见自己父亲如此作态,一时间也有些好奇。 方才孙家一众兄弟子侄们听到这个消息时。 不说手舞足蹈吧,那也是人人为之振奋。 毕竟大明朝在这种情况下能取得这样一场胜利,已经是颇为难得了。 这场胜利如同一支强心剂般,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反击的希望。 可父亲为何却这般平静?甚至说还隐隐能从其眼中看到更大的担忧? 孙铨忍不住开口对孙承宗问道:“父亲,昨日之胜虽不能起到一锤定音之效,却也能让京城士气为之大振。” “而且昨日您派去京城的人想必如今已经到了,京城上下在听说保定府已经弃暗投明后,肯定也会更加振奋。” “所以您又为何现出担忧之色?” 孙承宗从躺椅上慢慢撑起身子。 他的阅历比自己儿子要多上太多,同时他对世家豪族的了解也更加深刻。 孙承宗非常清楚。 这一场败仗非但不会给世家集团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打击,反而还会让他们掀起更加凶猛的反扑。 所以看着孙铨,孙承宗并未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而是淡淡开口道:“将其他人都叫进来。” 孙铨一怔,但还是立马转身去喊其余兄弟子侄。 孙承宗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 有些事。 还是趁现在和众人说清楚比较好。 否则最开始的期望越大,那到时候血淋淋的真相摆在眼前时,绝望便会越深。 现在先提前做好心理准备,至少到时不会突然间乱了阵脚。 很快。 孙家满门忠烈便来到了房间里。 看着每个人脸上都压抑不住的激动神色,孙承宗面无表情的开口道:“你们还在为昨天夜里陛下打的那场胜仗感到兴奋是吗?” 众人刚想回答,就听孙承宗继续说道: “据我所知,单凭河北境内那四大巨室就可拉出大几万战兵出来。” “如今再加上南方各省的支持,他们恐怕能在河北境内造出十万反贼。” “陛下虽然凭借昨夜那场奇袭取得一场胜利,但毫无疑问的,那些人也会因此变得更加疯狂,他们会更加迅速的从各地调兵赶至京城附近。” “到时候,才是真正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 听着这话,屋内众人的脸色果然变得难看起来。 孙承宗看着自己面露颓色的子孙家人们没有停顿,反而还继续补刀道:“京城境内只有几万兵马而已。” “就算再加上保定府的这几千人,从数量上来说也根本无法与那些巨室抗衡。” “被动之处还不仅于此,世家豪族们的卑劣和不择手段的程度全都远超你们想象。”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他们为了尽快攻破京城,很可能已经暗中勾结了远在辽东的后金。” 后金?! 听见孙承宗这么说,众人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直到这时,众人才猛然发现昨夜的那场胜利,根本就没有他们自己想象中的那般重要。 同时众人也是这时才认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多么强大的敌人。 对此。 屋内众人虽有的感到害怕、有的生出绝望,但却并没一个人在这个时候生出什么退缩的心思。 从他们决定跟随孙承宗的那一刻起,就已然将退缩二字给抛出脑外了。 最坏的结果,也无非就是一死而已。 人群的孙铨最先从压抑的氛围中挣脱出来。 他看着孙承宗,目光凛冽:“父亲,纵使贼寇人多势众,可大义毕竟还是在陛下一方的。” “整个保定府三州十七县内记录在册的人口都有五十余万,实际人口更是远超百万。” “只要陛下亲至保定府内登高一呼,必然能吸引大批青壮义士和我等一同联手对抗贼寇!” 面对着义愤填膺的孙铨。 孙承宗却是当头给其浇了一盆冷水,他漠然摇头道:“没用。” 孙铨面色一滞,随即有些不服气道:“父亲,为何会没用?” “陛下自登基之日起便一直在不断施行仁政,这些您是都看在眼里的,河北境内许多百姓都曾受其恩惠。” “就算做不到一呼百应,可难道我保定府内百万百姓全是忘恩负义之辈不成?” 孙承宗闭上眼睛。 虽然他也很想看到皇帝来到保定府内,只需振臂一挥便拉起一支青壮军队的场景。 但有些事情,并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 世家豪族那边大概率已经听说了保定府内的事了。 为了防止保定府内百姓被煽动之事出现,他们一定会早早做出防备措施的。 “巨室那边只要给百姓们发银子让他们不跟随陛下起事就行了,他们有的是银子。” “可”孙铨还想再辩解什么,可第一个字刚说出口便哑然失声。 是啊。 所有人都知道陛下煽动人心的手段了得,世家们又怎会不知呢? 自己能想到的,他们肯定也能想到。 所以他们只需要拿出最简单粗暴的应对方式就行了。 给百姓们发一笔银子,那绝大多数的百姓自然就不会去理会什么大义了。 毕竟大义不能当粮食吃,可银子却是真行的。 眼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孙承宗也没再多说什么,而是开口对众人安慰道: “好了,跟你们说这些也只是想让你们更现实的认识到我们和贼寇之间的差距而已。” “虽然我们劣势不小,但到时未尝没有奇迹出现。” “唐太宗三千唐军破十万、韩信破釜沉舟终得大胜。” “现在,也到了我们和陛下一起背水一战的时候了!” 孙承宗话音落下,屋内众人又重新捡起了几分信心。 他们连死都不怕,又岂会被自己与世家豪族之间的区区劣势给磨平了心气? 历史上有那么多以少胜多以劣胜优的例子,他们未尝不能成为其中一个! 大不了就以命搏命嘛! 就不信了。 他们孙家四十七口的命,还不能从贼寇身上撕扯下一块肉来了?! 众人对视一眼。 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斗志昂扬的火光。 孙承宗看着众人,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孙家男儿,理当如此。 又交代了一些事,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 孙承宗独自一人来到孙家祠堂之内。 看着眼前的一众牌位,孙承宗点起三根长香插进香炉之内。 就这样在祖宗牌位前站了良久,直到三根长香都快燃烧殆尽了。 孙承宗方才看着这些祖宗牌位默默开口道: “诸位先祖,我孙家嫡系血脉恐怕要不了多久便会一个接一个的死绝了。” “不过我想让你们知道,我孙家风骨却是不会跟着一同消寂的。” 话音落下。 三根长香似乎是因为将要烧光的缘故,余烬上的火光猛然间变得比刚才更加炽烈。 不过仅仅是如昙花一现般,在燃尽了最后的燃料后。 三根长香最终还是慢慢在香炉里归于沉寂。 这副场面看上去。 竟非常拟人化的,让人生出一种快要燃尽的长香极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的情绪来。 孙承宗看着香炉里已经熄灭的三根长香,眼角流出两行浊泪。 另一边。 顺天府府城之内。 黄泽等人正站在城墙上看人收拾昨天的战场。 看着那一地尸体。 四人连夜派人前往河北各地调兵支援。 虽说伪帝再次发动这般奇袭的可能性不大,但他们却必须要为此做足准备。 昨天那一仗,算是彻底把他们几个人给打醒了。 既然质量完全不在一个档次,那就只有用数量来堆了。 就在四个老不死的站在城头,盘算着等各地兵马赶来后,便直接带人围困京城时。 一名手下心腹突然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低声靠在孙氏当代家主孙斌耳边说了些什么。 孙斌当场脸色大变,这一幕自然是让其余三人也跟着眉头紧皱。 黄泽最先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了!?” 孙斌深吸一口气,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道:“孙承宗那个畜生,竟然带着整个保定府投靠伪帝了!” “什么?!”其余三人皆是大惊。 孙承宗这种级别的人物他们自然再清楚不过。 能力极强又是世家子弟,其在野的那几年时间里,可谓是给河北孙氏挣足了脸面。 因此当听到孙承宗竟然投靠伪帝时,几人心中的震惊是可想而知的。 几人怎么也想不明白想孙承宗这种地位的孙家人,为何会选择弃明投暗。 哪怕在北伐的过程中他什么都不做,等到事成之后他的地位也同样会跟着水涨船高。 他投靠伪帝又能捞到什么好处? 伪帝给他的最多不过只是虚名而已,但他们能给他的可是世代荣华。 而且以他孙承宗的情况,肯定最清楚不过各大世家联手后的能力究竟又多强。 他难道不明白这样做只会让自己全家都跟那伪帝一起陪葬吗?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干? 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心中的那一个义字吗? 简直是可笑至极! 四人心中极为气愤,尤其是孙斌,简直恨不得直接生啖其肉。 敌人的捅过来的刀子虽然同样致命。 可这伤害终究不如自家人的背刺来的狠。 气愤之余。 几人甚至又鬼使神差的想到了卢象升那个年轻人。 孙承宗你这个畜生!好好看看别人! 卢象升原本是朝廷亲手提拔的官员!可现在对世家是多么的忠诚! 心中愤怒虽然快要到达顶点。 但几人不管怎么说也是在漫长的人生中历练了几十年的,知道愤怒对目前的局势起不到半点作用。 在慢慢冷静下来后。 还是孙斌最先开口道:“事已至此,再去想那个孽障已经没什么用了,还是赶紧想想怎么把损失给降到最低吧。” 每个人都清楚,保定府放眼大明哪怕只是河北,也不过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州府而已。 但这其中所起到的连锁反应却是不容小觑的。 黄泽将话茬接过来道:“伪帝最善煽动人心,在现如今保定府内没有遭任何战火影响的情况下,伪帝肯定会前往保定府招募兵员。” 另外三人皆是重重点头。 京城内兵马不足是众人皆知的事,以伪帝行事必然不会对此坐以待毙的。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另一人看向黄泽,开口问道。 黄泽眯了眯眼:“绝对不能让他在保定府内招到人便是,否则以他的能力不出两月时间便能练出一支强军。” “而想要那些贱民不跟他走的最好办法,就是直接给他们发银子。” 其余人听见这话迅速在心中思考起此计的可操作性。 贱民们拿了银子,肯定不会再轻易闹事。 但保定府内人口过百万,哪怕就是只要不闹事就给十两。 这也是足足将近两千万两雪花银。 听起来不是很多,但还要考虑到手底下那些人的贪污问题以及各种损耗。 这样一来,这个数字就变得非常让人肉疼了。 不过一想到事成之后还能轻而易举的再从贱民身上把银子给收回来,众人瞬间便觉得没那么心痛了。 只要不让伪帝在保定府内成功招到兵,怎么样都是值得的。 反正再过些日子各府援兵便能赶来了,那时后金的军队应该也已经就位了。 这笔买卖是不会亏的。 几人合计一番后,当即派大队人马前往保定府内宣发了一道圣旨: 保定府虽因奸人所扰归于伪帝之手,但只要其中民众老实生产不随之一同作乱,那便每人皆可领到十两赏银! 而此时此刻。 京城内的朱由检刚刚派出军队去佯攻天津,实施原定计划。 同时,他也已经准备动身前往保定府了。 第152章 即将忠诚 距离世家集团前往保定府宣发那道“圣旨”后没过多久。 京城内的朱由检就通过派出去的耳目收到了情报。 面对着世家集团的这次反扑。 朱由检非但没有感到任何棘手,反而还觉得世家们的举动让事情变得更加好办了。 他去保定府的目的,本身就是煽动起民众继而招兵买马。 而现在世家集团在保定府内发银子的作为,虽然看上去确实能在短时间内起到不小的作用。 但放在整个大局层面来说,这其实是一个后患无穷的决定。 自古以来。 每一场革命诞生的本质原因,其实都不是因为底层活不下去了才选择造反。 不患寡而患不均。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存在着一个国家,其中每一个阶级都和另一个阶级过着完全相同的生活。 那这个国家内根本就不会发生任何有关革命的萌芽。 因为如果没有阶级的话就根本不会出现阶级革命。 虽然例子举的有些极端,但放在人性上来说大抵就是这个样子。 给保定府发了,要不要给顺天府发? 给顺天府发了,要不要给永平府发? 河北发完了,那大明其他布政司要不要发? 人不一定会为自己得到的东西感到喜悦,但一定会因为别人得到而自己没有得到的东西产生愤怒。 因此朱由检在听说了这件事后。 便让去佯攻天津的军队,沿路将这件事给好好宣传宣传。 算是帮了世家们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忙,等过段时间再连本带利找他们收笔帮忙费。 安排完这些事情后,朱由检又交代了一些京城内的镇守工作,随即便在卫队的簇拥下动身前往保定府府城。 他要赶快前往保定府去招募兵员了。 新招募的士兵虽然无法立即征战,但简单训练后用来守城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那时他才好带着一众亲军真正的去征战四方。 至于如何煽动起保定府内的民众。 这事在朱由检看来原本还是要费些功夫的。 因为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老百姓如果不是真的活不下去了是不愿意去打仗的。 不过因为世家集团在保定府内发银子的举动,无形之中就让这件事变得好办了很多。 随随便便都能给保定府内每个百姓都发上十两银子。 那这些年里,他们那批人究竟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还是那句话,不患寡而患不均。 到时候只要围绕着这点猛攻即可。 舆论宣传方面根本用不着担心。 对于朱由检来说。 黑的可以说成白的,白的可以说成黄的。 反正不管怎么样,他总能将矛盾的矛头引向该对准的人。 而且世家们也没有心思去过多关注保定府内的状况,并对此做出应对。 因为很快,他们的重心就要被转移到天津了。 另一边。 顺天府府城内。 黄泽、孙斌等人在安排完保定府里的事情后,总算是闲下来稍稍喘了口气。 只不过几人还没歇多久呢,手下那边就又传来一个让几人心神猛一震的坏消息。 他们所有人都没料到。 伪帝竟然在这个时候还敢选择继续派兵出京。 而且据斥候传回来的情报得知,伪帝派出去的那队人马人数足有万余人,行军速度极快。 整支队伍看上去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奔着东南方向进发的。 提起东南方向,四人瞬间便联想到天津。 因为离开京郊范围后,没过多远就是天津北部郊区,两者毗邻。 而且京城的东南方向除了天津之外,也没再有别的什么城池值得伪帝如此大动干戈了。 天津归于顺天府管辖,所以对于天津的重要性四人是再清楚不过的。 或者说。 只要是沿海城市,那其重要性都是不言而喻的。 况且天津港离山东沿海城市的距离也不算不远。 伪帝又刚从山东回来。 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山东境内留什么后手。 万一真让两者给联动起来,那很可能就会让本来赢面很大的局势转优为劣。 最为关键的一点是。 那支军队是伪帝派去的。 如果说是其他某支军队仅凭一万多人就想将天津给攻占下来,那他们只会觉得这是在贻笑大方。 但伪帝军队的战斗力究竟有多强他们也是亲眼见证过的,这群人搞不好真有这个能力。 所以当几人听到这个消息时心中是大为上火,恨不得立马便将那支军队给阻止下来。 不过外行不要轻易指导内行的道理他们还是明白的。 尤其是这种战略决断上的事,一个决策没做好那可能就是满盘皆输的下场。 因此四人在合计一番后,还是将军队里的几名高层都给叫了过来,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刚刚晋升的卢象升。 如今在四个老头子眼里,卢象升那可是宝贵的紧。 甚至说他在四人心中的地位,都已经暗暗高过了这支军队的真正统帅。 毕竟事实已经证明了统帅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连伪帝军队的一次试探性冲阵都抵挡不住。 如果不是考虑到稳定因素,早他妈想把这废物给换掉了。 但卢象升,那可是实实在在的用命打出了自己的统战价值。 于是乎。 在几名军队高层进屋,四个老头子将事情经过说完之后,便静静坐在位置上等待着卢象升的回应。 卢象升接下来提的建议他们接下来也许不会直接采纳,但是却会非常在意的。 卢象升眉头紧蹙,装出一副正在认真思考的样子。 但此时他的内心却在不断担忧着另一件事。 世家们派人去保定府内宣发那道“圣旨”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对此他心中可谓是无力至极。 原本他就在担心京城里兵力不足的问题,结果现在事情变得更加棘手了。 究竟怎么办?! 就在卢象升焦急思索之时,房内突然走进一名世家嫡系将领,望着众人开口说道: “方才又收到前方斥候传来的情报,伪帝带着大批人马离京了,看样子是要往保定府去。” 听着这个消息。 原本烦闷的四人瞬间如同炎热的夏天来上一口冰镇西瓜那般,爽了个透心凉。 终于。 他们终于算是领先伪帝一步了。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伪帝在这个时候前往保定府,必然是为了招兵买马。 而有了他们之前所做的那些准备工作。 伪帝去了保定府后只会两眼一抓瞎。 我们愿意给那些贱民发银子,你又能给他们什么? 难不成准备比着跟我们发银子? 打仗我们确实打不过你,可比钱就是再多十个你也绝对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就算有那么些像孙承宗一般的蠢货因为所谓大义而投奔伪帝。 那人数归根到底也不会超过几千人。 这么点人根本连一点风浪都掀不起来,他们大可为之稳坐钓鱼台。 眼见自己提前准备好的算计得逞,这让一直被压着打的四人不禁暗爽甚至于轻哼起来。 而卢象升听着这个,心中却是愈发烦躁。 但此刻他也顾不得再去多想这些了。 他非常清楚这些事以目前自己的能力,是根本解决不了的。 所以还是想想怎么更好的帮陛下把世家兵力给吸引到天津那边吧。 于是在来者汇报完情报之后。 屋内众人便开始对着这两件事不断分析起来。 卢象升自然是通过各种手段给其他人灌迷魂汤,让众人把兵力抽调去天津方向。 为此他还郑重其事的对着地图大谈特谈,引经据典的讲了一大堆为何要发兵去阻断伪帝袭兵的道理出来。 听的四位拥有着决定权的老头子是不断轻轻颔首,看向卢象升的目光也越来越欣赏。 有人提去天津阻击袭兵。 那自然也有人对此抱以不同的看法。 其他人有的说根本没必要阻击,就在府城内老老实实等着各府援兵和后金兵临京城就行。 也有说与其去阻击天津方向的军队,不如直接去保定府干皇帝的军队算球。 更有大聪明者。 说伪帝又是去天津又是去保定府的,那京城防备肯定虚浮不堪,干脆我们直接打向京城吧。 对于众人提的各种建议。 四名世家元老在思考片刻后,不禁更加偏向于卢象升所说的前去天津阻击。 主要原因就是伪帝军队的作战能力实在太强。 要是真不管不顾的话,那鬼知道那些人会不会真的在短时间内把天津给打下来。 至于直接前去保定府阻击伪帝. 四人都甚至开始怀疑提出这个建议的人,会不会他妈的是伪帝派过来的卧底了! 连他妈皇帝派过来的军队都抵抗不住,还想去跟皇帝亲自坐镇的军队去拼?! 这他妈不是包送吗?! 四人默默瞥了刚才提出这个建议的人一眼,愈发肯定此人极大概率就是卧底,准备找个机会把其给弄死。 还有什么围攻京城更是扯淡。 皇权就算近百年来再颓败不堪,可京城那也是两百多年下来不断修缮完备的。 没有后金在前面带头去干这件事,他们是万万不敢去当先头部队的。 于是乎。 四人在又思考一会儿后便点头同意了卢象升的应对之策。 并下令让卢象升和另外一名军队主帅立即联手去操办此事。 卢象升在听到这个答复后,心中终于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陛下,臣的能力也只能为您做到这一步了。 接下来,便只能靠您自己了。 此时的卢象升虽然已经达成了目的,但他心中却仍然还是极为悲观的。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 现在的卢象升甚至都开始思考起若是陛下真的无力回天,那自己要不要选择继续卧底下去。 等爬到足够高的位置后,再反手给世家们一记狠狠的背刺了。 一死了之固然是轻松,可这同样也会让陛下和大明的最后一丝希望也随之烟消云散。 摸了摸腰间堂而皇之挂出来的那枚朴实无华的玉佩,卢象升心中思绪极为复杂。 黄泽看着卢象升抚摸玉佩的举动,只觉得这小子愈发好被自己掌控。 他走上前拍了拍卢象升的肩膀:“小子勉之,日后老夫为你寻一块不亚于和氏璧的玉佩出来。” 卢象升面上一番感恩戴德,心中却是愈发鄙夷。 果然是一群狗改不了吃屎、上不得台面的杂碎。 卢象升强忍住心中恶心,又说了几句表忠心的言语后。 便开始筹备起将附近士兵抽调去天津的事情来。 仅凭现在剩下的这万把人,黄泽等人是肯定不敢让这些人去跟朱由检亲军硬拼的。 所以在做完决定后,他便立马向周边几座城池下了一道“诏书”。 让各城内只留下部分战兵,其余人等全部虽自己一同前往天津。 府城附近的城池那肯定是级别较高的。 再加上最近这些天里,他们也在一直不断从各府征调人马赶往顺天府。 所以仅仅是半天时间而已,就聚集了一支大约两三万人的军队出来。 城墙上的黄泽等人看着这黑压压一片的士兵,忍不住想要以手抚额。 没办法,虽然这支军队看上去还不错。 但亲眼见识过了朱由检的那支亲军后,几人都知道这是纯纯的银样蜡枪头。 就在几人刚要下令让军队开拔时,手下亲信又突然传来情报。 说伪帝的军队刚刚已经攻下了途中一座防守不太严密的城池。 听着这个消息,几人面皮抽搐,摆摆手让军队赶紧出动。 虽然人数占据着近乎三倍的优势,但黄泽等人根本就没指望这支军队能把朱由检的亲军给歼灭在天津境内。 能用一半的战损换取对方一半的战损,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一笔血赚的买卖。 反正他们这边死的都是耗材,说心疼吧,其实也没那么心疼。 毕竟耗材是可以源源不断补充的。 可朱由检那边就不一样了。 每死一个士兵,对他来说都是一次不可再生的损失。 想到这里。 四人思索片刻后在侍卫的簇拥下离开了顺天府府城,转而前往河北南部的其他州府。 趁其病要其命。 他们可不能给伪帝留下喘息的机会。 所以趁着现在这个可以削弱对方实力的大好机遇。 他们得亲自赶往各州府盯着各地增兵支援的事。 没办法。 世家们虽然不缺银子,但有一个极为令他们烦闷的弱点,就是他们这个庞大集团的行政效率实在是太低了。 低到令人发指那种! 别说是令行禁止了。 他娘的有时候你就是吩咐下去一件十万火急的事情,底下那些满脑肥肠的饭桶都能给你拖上又拖。 就像现在从河北各府调兵支援一样。 敌人都已经发动两次奇袭了。 可除了附近的州府行动还稍微迅速些,再往南区的那些州府如今连个增兵的影子都还没见到。 想要解决这一问题,就只有他们亲自去杀一批人让底下那些人明白局势才行了。 还有后金那边,也得派人去催催。 说好了收到援助就立马发兵,怎么现在连一点后金要行动的风声都还没听见? 难不成这群贱奴还想拿了援助不办事不成? 必须得给他们点警告了,再不动手就直接给他们援助停了! 在四大巨室的统治者各自赶去操办自己该干的事时。 大明帝国的统治者朱由检,也几乎是同一时间,来到了他即将变得忠诚的河北保定府。 第153章 最初的轻语 在朱由检的圣驾队伍从京城进入河北保定府后。 虽然他并没有对此特别去进行什么宣传,可这等作为却依然还是在民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主要是所有人都知道如今京城正在和全国各地、各种大大小小的盗版皇帝打仗。 而且前两天还刚刚才有人来宣扬过,说只要不跟着皇帝起事,那每个人都能领到足足十两银子。 但偏偏皇帝在河北境内的威望又极高,民众不说真去帮皇帝做些什么吧,看一眼圣颜的心思总是不可避免的会有的。 在这一阴一阳的冲击和碰撞之下,人心浮沉可想而知。 这也就导致了几乎是朱由检这边刚踏入河北境界,那边消息就以一个极快的速度传遍了大半个保定府。 最开始时。 保定府内的百姓还只是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待着没敢瞎去凑热闹。 毕竟皇帝也没有下诏让他们迎接什么的。 而且最主要的是,只要老老实实的不瞎折腾就可以领到十两银子,这对众人的诱惑还是蛮大的。 不过随着皇帝慢慢进入保定府。 有些人就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了,选择走出家门跟在圣驾队伍后面远远的看上一眼。 朱由检并未下令驱散这些人,民众的队伍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发壮大。 不过这些人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默默跟在圣驾队伍后面并不断窃窃私语。 有人感叹皇帝仪仗真是威风,多少年都没有见过这般盛景了。 有人在讨论前两日的那场夜袭有多么惊心动魄。 当然。 这其中也不乏有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混在其中,散播着一些有利于世家的传言,同时起到监视朱由检动向的作用。 不多时。 府城内的孙承宗便知晓了皇帝已经来到保定府的消息。 饱经风霜的孙承宗脸上依然并未出现太多表情,只是撑起干瘦但还硬朗的身子跨上战马,带领孙家满门前去迎驾。 差不多又过了一两个时辰。 浩浩荡荡的圣驾队伍便出现在了孙承宗眼前。 看着这支气势雄壮的军队,即使以孙承宗这种正面硬刚过后金精锐的阅历,一时间也不免有些怔神。 至于一同前来迎驾的其他人那就更不用多说了。 原本众人还因那天孙承宗揭开与世家之间血淋淋的差距而有些颓丧。 但此刻看到陛下亲军时,每个人都不禁发自内心的又重新振奋起来。 这些人,几乎每个都是能以一当十的悍卒。 再加上大义所在,他们未必就没有能与世家们扳手腕的机会。 看看周遭那些自动跟随而来的民众吧。 这些人虽未曾实际表态什么,但一定程度上这已经代表了民心所向。 望着浩浩荡荡的人群。 孙承宗最先收敛起自己的心神,他下马后大步走向前继而朗声跪地叩首道: “原天启年间兵部尚书孙承宗,携顺天府内义士共计六百一十三人前来恭迎圣驾!” “另顺天府内还留有三千战兵,可供陛下随时调用!” 其余身后众人也纷纷随着孙承宗的动作跪伏于地。 队伍最前方的小洪子点了点,在策马回去禀报一声后。 小洪子来到孙承宗面前将其搀扶而起:“孙大人,陛下宣您亲往马车中觐见,其余人跟着一起先回保定府府城。” 孙承宗点点头朝身后看了一眼,跟着来迎驾的那些人立马调转方向往府城行去。 随即孙承宗才默默跟着小洪子一同走进圣驾队伍之中。 其实在刚才小洪子返身禀报的那一会儿,孙承宗也在思考着怎么更好的去对付世家。 不得不承认。 世家们给普通百姓发银子这招,确实是打中了当下大明最缺兵员的要害。 如果放在之前的话,孙承宗对此只会感到束手无策。 但在刚才亲眼看到陛下身后跟随着如此多的民众之时,孙承宗心中又稍稍燃起了一点。 陛下在百姓心中的威望比自己想象中的要牢固。 这样的话,也许可以利用起这点招募出一批兵士出来。 孙承宗前几日清理家族内部之时。 除了把一些不必要再活着的人给杀了。 那些人这些年来不断贪墨的财产,自然也是全部充公了。 光现银就足足有大几百万两,其余地产房屋之类的更是不计其数。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这么多银子拿去充作军费的话,怎么也能拉起一支队伍来了。 不过这样做同样有一个致命缺陷。 那就是世家那边同样可以用发银子的方式来瓦解这支军队。 以利聚人心自然也会被人以利破之。 世家那边的手笔,只会比自己这边大的多。 不过这也算是孙承宗目前唯一能想到具有可行性的应对措施了。 拼尽全力去搏上一搏,总比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大明慢性死亡要好上太多。 很快。 孙承宗被带到朱由检的马车前。 看着近在咫尺的圣驾马车,孙承宗发现自己心中竟然有些紧张。 按理说孙承宗根本不该产生任何情绪才对。 毕竟以孙承宗的岁数来说,他都已经见过好几位大明朝的皇帝了。 奉天殿内面圣的经历更是都记不得具体有多少次了。 可面对着前方的这扇门,孙承宗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情绪。 毕竟大明朝两百年的皇帝全加起来,也没里面这位折腾出来的动静大。 一旁的太监在这时轻轻拉开了马车的车门。 孙承宗见状,深吸一口气低头走进走进马车,随即整个人都跟着跪倒在地:“旧臣孙承宗叩请陛下圣安!” 朱由检打量了一眼马车内的这个老头,接着走上前将他给搀扶起来。 饶是以孙承宗的心性,此刻也不免有种心头一暖的感觉。 他刚想推辞,却听到陛下开口对自己说道:“你做的很好,不管是朕还是大明,都不会忘记你这般忠臣的。” 孙承宗心头暖意更甚。 虽然他做那些事是为了自己心中的大义,虽然他知道陛下这是在有意安慰,但人都是需要认可的。 更别提此刻认可自己的人,还是一心为了大明的陛下。 孙承宗再度下跪谢恩,可这次却没能如他所愿,他整个人都被朱由检轻轻搀扶到了一旁的座椅上。 扶着孙承宗坐下后,朱由检没再多说什么其他的寒暄,而是继续直白开口道: “不过朕暂时还没法替大明谢你,当下大明的情况你也知道,而且朕还有件更加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办。” 孙承宗撑起身子一拜到底,他当然知道当下最紧要的事情,就是先把保定府这除了京城外的唯一领土给守住。 只有先把这块地给守住了,才能有继续与世家做对抗的资格。 “陛下念着微臣就已经令臣感恩万分了,况且臣下做这些本就是为了我大明千里江山和万万子民,哪里还谈的着什么谢。” “还请陛下放心,臣知道陛下需要臣去做什么,臣也必会拼尽全力将保定府给守住为陛下争取时间。” 有句话孙承宗没说。 那就是他孙家四十七口,早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了。 朱由检笑着摇了摇头:“朕要你做的不是这个。” 孙承宗一愣,随即有些木然的抬起脑袋。 进了马车后,这还是他第一次直视陛下。 孙承宗想从对方脸上捕捉到一丝当前局面下该有的紧张情绪,可是朱由检给他的却全是云淡风轻。 彷佛眼前的种种困境在对方看来全都无关紧要一般。 不等孙承宗反应,朱由检就继续说道:“朕要你继续督师山海关,替朕守好大明国门。” 孙承宗眉宇间的皱纹几乎快要攥巴到一起。 如果是别人来说这话,他只会觉得对方疯了。 现在大明这种局面,连京城都岌岌可危,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什么边关之事?! 可是说这话的偏偏是陛下。 陛下已经通过各种事情证明了其有经天纬地之能。 难道说. 孙承宗猛然间如同电打了一般,袖袍内的手轻颤起来。 他上下嘴唇哆嗦了好几下方才勉强发出声音:“陛下.您是已经做好清扫京城附近贼寇的准备了?!” 朱由检点点头。 孙承宗看着朱由检的动作深吸了好大一口气,只觉心头如吃了几大口最烈的薄荷般被瞬间冰了个激灵。 他没去问朱由检究竟该如何去对付世家贼寇。 因为他很清楚。 陛下想到了解决办法,可他却没想到一点办法,这就说明两者根本不在一个层面。 就算是陛下将其告知给自己,那自己也未必真的能理解其中真意,搞不好还会适得其反。 所以自己最该做的,就是依照陛下吩咐去执行好自己该做的事。 孙承宗攥紧拳头重重跪伏于地,道:“陛下!需要老臣做什么您尽管吩咐便是!” “只要能为我大明搏出一线生机,纵使粉身碎骨臣也绝无怨言!” “另外,臣这几日还从家中贼寇那里剿出现银数百万两,一切皆凭陛下调用。” “我孙家上下四十七口也全由陛下指使,万死不辞!” 朱由检将孙承宗再次搀扶起来,给他倒了杯茶水让其先把心情给平复下来。 等到孙承宗慢慢冷静下来后,朱由检才慢慢开口道: “朕要你做的事很简单,你带人先行回府城,在府城外搭一个大台子,然后尽可能多的让百姓们聚集于此。” 孙承宗又是一怔。 陛下要他做的事情,竟然如此简单? 他当然知道搭台子是要干什么,必然是陛下准备在民众前抨击贼寇、阐明大义并以此煽动人心。 可是这招能有用吗?! 这招怎么可能有用?! 世家发的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银子! 孙承宗知道大义这两个字肯定是能吸引到一部分人的,尤其是青壮。 但问题是,这部分人是极少数。 绝大多数老百姓他们根本不会有多么在意什么大义不大义的。 他们更多还是只关心未来到手的十两银子,能换几个月的粮食吃。 哪怕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些银子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抢走,他们也不会在意。 可怜、可悲,但先是就是如此。 孙承宗嘴巴张了张。 原本他是没准备去问陛下究竟要如何讨伐敌寇的。 但现在,孙承宗真觉得不问不行了。 他原以为陛下是有什么惊为天人的运筹帷幄之举,但现在陛下似乎是陷入了一个误区。 那就是陛下似乎真以为只要自己出现,百姓就会一呼百应。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 孙承宗现在觉得陛下搞不好可能是被身边的某些奸臣小人给忽悠了。 因为地位越高,人所能接触到的真实信息便越少。 底下的那些人会绞尽脑汁的说些你想听到的话。 这些话听多了,人也就会信以为真了。 对此孙承宗是深有感受的,因为他是真经历过大起大落。 在孙承宗看来,陛下如今极大可能就是这种状态。 所以为了大明,孙承宗冒死也要在这个时候把陛下的这种心理状态给纠正过来。 就在孙承宗刚刚想要开口之时。 却听朱由检继续说道:“对了,把缴获来的那些银子也堆在台子旁,这样才能吸引到更多的百姓。” “陛下.”孙承宗后背已经沁出了冷汗。 然而孙承宗没想到,朱由检在这个时候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督师,朕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放心去做吧,朕不会拿大明江山开玩笑的。” 孙承宗看着陛下那仍是让人看不出半点深浅的面容,最终还是将准备说的话给吞进了肚子里。 也许以陛下的能力,真能招来一些兵士吧。 孙承宗心中仍有犹豫,最终却还是选择点点头随即转身离开马车,带领一众人等先行前往府城。 不多时。 府城外便搭好了台子,同时也按照朱由检的吩咐将那些银子给堆成了小山。 皇帝来到保定府的消息此刻可以说是人尽皆知。 所以在孙承宗宣布完陛下等会即将来到府城后,几乎是顷刻之间府城外就被民众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虽然南边那皇帝说了不闹事才给银子。 但他们只不过是来看热闹的,不算闹事。 而且众人看着警戒线内那堆成山的银子也是眼馋的紧。 已经有聪明人想到皇帝肯定也是要跟南边一样来给他们发银子了,到时候谁银子发的多就帮谁。 看着议论纷纷的民众,孙铨最开始因见到皇帝亲军而生的亢奋已经彻底散去,眼中转而出现担忧。 孙铨看向孙承宗,低声问道:“父亲,这能有用吗?您就未曾劝劝陛下吗?” “陛下如果真的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补充战兵,那岂不等于是正中了世家下怀?” “若是待会没出现陛下设想中一呼百应的场景,那岂不是会让陛下威望大跌,到时又该如何收场?!” 孙承宗目光平静,没有说话。 最开始从圣驾马车里走出时,他的看法其实和孙铨此时也没什么两样。 不过在不断回想起马车内对话,尤其是陛下最后那让人看不出一点深浅的面容时。 孙承宗的心态慢慢也跟着产生了变化。 也许,同样的事换了不同的人来做,就可能会起到完全不同的效果。 不管是期待也好,亦或是幻想也罢。 孙承宗此时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安慰自己了。 就在城外众人各自思索之时,远方突然传来一阵摄人心魄的马蹄轰鸣。 城外数万人齐齐转头看向声音来源。 只见一支令人望而生畏的骑兵部队正快速朝这边奔袭而来。 若不是众人提前得到通知,且这些人手里没亮武器的话,那仅这份气势就能把大家吓的四散奔逃。 看见皇帝龙纛出现,众人赶忙齐刷刷跪倒一片,口中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嗯.这也同样不能算是跟皇帝闹事,这是最基本的礼节。 不管哪边来了皇帝大家都会跪的。 只不过面对着眼前这位皇帝,大家跪的更诚心一些就是了。 很快。 在神威营亲军做好最基本的防卫警戒工作后。 身穿明黄色龙袍的朱由检走下马车。 而随着朱由检的出现,原本还有些嘈杂的人群瞬间寂静下来。 孙承宗等人则是深吸一口气,将目光锁死在了朱由检身上。 在万众瞩目之下,朱由检一步步走向宽阔的演讲台。 随着朱由检的行动,在场众人每个人都是思绪万分激荡不已。 自觉喜怒不形于色的孙承宗随着陛下的动作如今心都跟着一点点提到了嗓子眼。 他攥紧拳头,在内心不断重复着天佑大明四个字。 而台下的那数万民众则是在不断感叹这才是大明朝真正的皇帝,其威严姿态就不是他人能与之媲美的。 毕竟作为离京城最近的布政司,河北地区的百姓见皇帝的次数仅次于京城。 一对比,谁是真命天子自然就一目了然了。 各种人心浮动下。 朱由检走到了演讲台正中央。 此刻。 看着前方森严肃穆的帝国士兵以及更前方黑压压一片的帝国民众。 朱由检有些不自觉的想要抬起右手。 不过朱由检终究没有这么做。 而是做了一件他本人极为熟悉,但却出乎在场所有人意料的事。 在数万双眼睛的注视下。 朱由检走向演讲台前方,随手指向一名黝黑干瘪的老农,开口问道: “你上次吃饱饭,是在什么时候?” 第154章 你们是大明子民,还是贼寇奴隶? 朱由检的声音不算太大,但却足以让人群前排的很多人都听的清楚。 人们面面相觑,一时间根本没反应过来皇帝问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因为从以往的记忆来看,这些人里倒是也曾有过那么一部分是亲眼见过皇帝训话的。 可那时皇帝说的都是一些如同八股文般,让人听的云里雾里的言语。 反正就是给人一种高深莫测,令人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的感觉。 而现在皇帝说的是什么呢? 他竟然问你上次吃饱饭是什么时候! 这就像平日里大家聚在一起吹牛打屁时所聊的内容。 但平日里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话,放在这种场合下却给人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因为说这话的是皇帝。 别说是皇帝了。 哪怕就是一个县城的县令,平白无故的对你问上这么一句话。 当地县民估计都得尊称一句青天大老爷了。 没办法。 在大明这种封建王朝里。 普通民众和官员之间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壁障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两者虽然都能称之为人,但本质上已经都不再是一个物种了。 不光是百姓震惊。 此刻站在一旁的那些官员和孙家人,也都是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孙铨听着朱由检的那句话,转头眉头紧锁不可置信的看向孙承宗低声疾问:“父亲,陛下究竟想要做什么?” 孙承宗却并未如他人那般陷入迷茫,而是凌厉抬手打断了孙铨的询问。 随即。 孙承宗静静看着台上陛下的背影,目光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就在所有人都因震惊而陷入短暂呆滞的时候,朱由检又有所行动了。 他伸手指向另外一人,问出同样问题:“你上次吃饱饭,是在什么时候?” 那人猛的一激灵,却依然没能立即回答出陛下的问题。 朱由检又一连指了好几个人,每个人的反应都跟前者差不多。 受宠若惊、不可置信,但又不知该如何作答。 直到朱由检手指向一名被父母抱在怀里的小孩时,那小孩方才憨笑着回答道:“回皇爷的话,是在中秋那日。” 小孩脆生生的言语缓解了在场的气氛,人群忍不住哄笑出声。 后面的人原本还不知道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这种情况下消息的传播速度自然是极快的。 因此几乎是紧跟着,后方的那些普通民众也全都知道发生了什么,跟着一起笑了出来。 而朱由检则站在台上看着众人,没有说话,静静等着笑声消退。 果不其然,人群很快便安静下来。 不过这次众人平复下来后,脸上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困惑和不解。 而是每个人都现出思索神色。 此刻众人正在思考着陛下刚刚问的那个问题:上次吃饱饭是在什么时候。 对于有些人来说,吃饱饭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毕竟这里是府城,若是连府城内的人每天都吃不饱饭的话,那大明也该亡国了。 不过这部分人群终究只是少数而已。 因为即使是城内居住的百姓,也要通过每日不断劳作才能保证自己不被饿死。 而平日里难得吃上一顿饱饭的,才是绝大多数。 亦或者说,这才是朱由检真正想要调动起来的基本盘。 这群人思考着、回忆着。 接着如同刚才那个答话的儿童般,好不容易才想起来自己上次吃的那顿饱饭也是在中秋节。 忙碌了那么长时间,叫花子也得在过年过节时犒劳犒劳五脏庙,这再正常不过。 可问题是。 现如今距离中秋节已经过去两三个月时间了. 有些事不去想还没什么。 但一细想的话,就让人有些不太好接受了。 这时台上的朱由检又开口了,他再度随手指向一人:“你每天要劳作多少个时辰?” 这次那人仍未出声回答,因为他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每天要干多少个时辰的活?这很难细算。 农忙耕种时那不必多说,全家上下只要有把力气的那几乎都要从早忙到晚的。 非农忙季节也不可能闲着,而是要干些体力消耗没那么大的手艺活来补贴家用。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不至于拉饥荒。 所以这个问题他真没办法回答。 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这么多大老爷的面。 说自己一年从头累到尾,结果连饱饭都吃不上几顿吧? 不利于团结的话还是不要说。 影响不好! 接着。 朱由检又一连问向几人。 而被他点到的那几人同样因为各种原因,并未开口回答。 不知是联想到自己的困苦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群众之间的气氛一时间陷入了低沉。 这时朱由检突然间提高声音,看向众人道:“身为大明子民,你们终日劳作却连口饱饭都吃不上,这公平吗?” 朱由检的声音没有歇斯底里,可穿透力却极强,听的站在台子旁的孙承宗都是身形猛一颤。 这时,随着朱由检的言语台下的群众纷纷将头压的更低了。 是不公平,他们也非常清楚这一点。 就算未曾见过真正的大人物生活是如何奢侈的,但身边的那些乡绅大户的生活他们却是随处可见的。 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 难不成真要跟着皇帝一起去闹事吗? 这样的话十两银子可就没了。 想着这些事情,众人心中不禁又愧疚又无奈。 愧疚的是,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遇到这般关心自己最切实痛点的皇帝,不为其做些什么的话心里着实有点过意不去。 无奈的是,那十两银子真的很重要.除非皇帝能给他们更多。 有人还趁着这个机会,偷偷瞄了一眼前方堆成小山的银子,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朱由检看着众人没再继续出声。 而是选择给众人留出足够多的思考时间。 因为一场完美演讲的本质,并不是说需要演讲者的动作多么浮夸,声音多么歇斯底里。 而是需要演讲者替听众说出他们内心最真实的诉求。 没有搞清楚听众们真正需要什么,那就无法真正让他们引起共鸣。 现在有个问题是,大明很多百姓都不知道自己究竟需要什么。 他们真正需要那十两银子吗? 只要既得利益阶级这座大山还压在他们头上,那不管是十两还是一百两就都没有区别。 反正最终结局都是被抢走。 但大多数百姓是认识不到这一点的。 不过这倒也不能去怪他们,这是时代的局限性。 因此朱由检举办这场演讲的目的。 就是为了让民众们明白,只要那些人还活着一天,他们所期盼的好日子就永远不会到来。 此时,刚才还有些紧张的孙铨似乎也是意识到了朱由检想做什么。 他目光中带着期冀和询问看向孙承宗,试图从自己的父亲那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孙承宗没有理会孙铨,而是极为专注的看着朱由检的背影。 高台之上的陛下方才只不过才说了寥寥十多句话而已,但陛下的言语却在无形之中有着极强的感染力。 现如今那些低垂着头的百姓就是最好的证明。 就在孙承宗思绪万千之时,台上的朱由检又开口了。 这次他不管是说话的音调还是速度都陡然加速了许多。 他指着那一座小银山道:“看见那堆银子了吗?” 随着朱由检的言语和动作,百姓们纷纷望向那座小银山。 “这些银子,都是如今大明境内那些作乱的贼寇从你们身上搜刮而来的。” “这几百万两,还只不过是保定府内一个流寇分支的几年所得而已。” 此话一出,人群中瞬间响起议论。 前几日孙承宗孙大人率人诛杀保定府内贼寇之时,众人便已经有所耳闻。 只不过那时大家都没想到没想到,这群婢养的东西竟然这么能贪。 所以再看向那堆银子时,众人眼中不禁多了一丝愤怒。 虽然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并没有直接从他们这些百姓手中抢过钱。 按理说,他们不应该对这种都未曾真正见过的敌人感到太过仇恨才对。 但皇帝都发话说这些银子本来是属于他们的了。 还有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不恨那不真就白不恨了?! 见民众眼中已有怒意,朱由检继续指着银山开口道: “那些真正的贼寇,所食民脂民膏又何止百万千万?” “如果这些银子全都属于它应有的主人,那你们又岂会过着现在这般连一顿饱饭都是奢望的日子?” “难道说,我大明天朝上国沃野千里,连区区万万子民都养活不起了吗?!” 此言落下,人群中一些血气方刚的青壮顿时回应以稀稀拉拉的呐喊。 但人群中的大多数,却还是仍在这个时候选择保持沉默。 皇帝说的都是真的没错。 但…那十两银子也是真的。 朱由检自然知道众人心中这个时候在想什么。 把人心中的怒给勾起来,下一步自然就该用利去引诱他们了。 他理了理方才因手部的大幅动作而出现褶皱的龙袍,语气稍微放缓了些,面对着众人开口道: “朕知道,你们想从贼寇那里拿回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而朕可以以大明的名义向你们起誓。” “只要你们帮大明守好保定府,那等朕率兵击破贼寇之后,必然会将本就属于你们的东西全都还给你们。” 人群哗然。 几乎是顷刻之间便爆发出震天的讨论声。 皇帝同样愿意给他们发银子,是他们中的有些人已经猜到了的。 毕竟因为有世家发钱举动在先的缘故,使得这些人就明白了自己是有“统战价值”的。 但皇帝让他们帮忙守城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原本还以为要跟着皇帝一起去打仗呢,结果就是守城啊? 那这还说啥呀?包跟的好吧! 守城的危险性本来就低。 就算到时候敌人的进攻实在太过猛烈无法抵挡,那大不了投了再重新做回百姓就是。 内部战争,总不至于把他们这些大明百姓也给赶尽杀绝吧? 于是乎。 人群在经过片刻喧闹之后,便出现了一呼百应的场景。 人们振臂呐喊着,对台上的朱由检大表忠心。 不断说着什么陛下一定会将贼寇尽数剿灭、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的话。 人群中那些来自于世家集团的眼线看着这一幕,虽然忍不住发慌但却并未因此乱了阵脚。 如果皇帝只能做到这一步的话,那他们接下来自然有办法来对付。 站在一旁的孙家人看着这万民沸腾的一幕也是极为亢奋。 眼前的景象,不就是他们最开始所期待的一呼百应吗? 但孙承宗看着这一幕,却是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 不得不承认。 陛下每句话都直指人心,能在这种情况下把百姓给调动的这种地步,已经是极为不易了。 这比他所预期的要好上太多。 孙承宗原本只盼望着能在整个保定府内招到几千人就算得上可以了,但现在陛下仅凭着这一招就鼓动起了数万人。 可仅仅如此的话。 放眼整个大局来说却还不够。 更别提陛下接下来还准备对顺天府和山海关动手。 因为这些民众现在之所以如此义愤填膺,全是因为陛下对他们许以利益。 而世家那边,却可以开出更高的价钱。 那时事情将会变得很难办。 但现在凭借着这种办法让世家大出一笔血,也不失为一种良策。 接下来又究竟怎么办,只有到时候根据世家那边的反应再随机应变了。 这样做也许是饮鸩止渴,但至少能多活几日。 只要活着,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就在孙承宗心中不断思索之时,他猛然间注意到朱由检仍还面无表情的站在台上。 看陛下的样子,显然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孙承宗眼神微眯,突然间福至心灵般的想到了什么。 随即他猛的转头瞪向一旁孙家人示意全都安静下来。 一行人不明就里,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把庆贺言语给吞进肚里。 演讲台上。 朱由检看着底下同仇敌忾的民众,心中并未生起一丝波澜。 他相信民众的力量,但却不相信民众的智慧。 尤其是这个年代的民众。 朱由检非常清楚,这些人现在所表现出来的狂热都是假的。 只要世家集团那边给出更多的利益,那他们随时都会“冷静”下来。 所以要是想让他们真正狂热起来,就必须要让他们对敌人产生真正的恨。 朱由检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而随着朱由检的不做声。 人群也跟着慢慢安静下来。 看着台上的朱由检,民众心中不免有些发怵,因为皇上现在这面无表情的样子确实挺吓人的。 可是不对劲啊,皇上不应该对此感到开心,再大手一挥将那堆成山的银子给分了才对嘛? 就在众人心中犯嘀咕时。 朱由检开口了。 而这次的话,比最开始时更让人震惊,或者说惊骇。 “你们这些人,让朕感到恶心。” 不同于刚才只是朱由检一个人在讲话。 这次在朱由检说完这句话后,人群中站成一列的传令兵便立马将朱由检的话复述出去。 一个接一个的传令兵声音在人群中不断响起,很快就传到了人群最后段。 哗啦啦—— 数万民众听着这话慌忙跪成了一片。 他们不知道为何皇帝会突然变脸,但所有人都清楚,这个时候不跪那就可能会死。 看着眼前跪伏于地的民众,孙铨等人瞬间目瞪口呆。 他们同样不知道,陛下为何会如此作态。 只有一直不动如山的孙承宗眼中陡然炸出精光。 人心惶惶下,只听朱由检继续说道: “贼寇从你们身上剥削而走的银两又何止百千,可你们却因为贼寇施舍而出的区区十两银子,对其感恩戴德。” 这话继续不断向后方传去。 跪在地上的百姓有人突然攥紧了拳头。 朱由检抬高声音,语气愈发激昂:“你们真觉得拿了贼寇的银子后,贼寇就会放过你们了吗?” “几十年如一日的剥削,竟然还没让你们认清他们的真正面目吗?” “朕可以告诉你们,如果朕死了,他们只会把发给你们的那十两银子再变本加厉的从你们身上剐出来。” “你们是真的看不明白这一点,还是说害怕到不敢面对?” 人群中有人将头埋的更低了,有人却稍稍抬起了脑袋。 两者之间的比例,后者虽然少些,但已经快要接近于前者。 “如果看不明白这一点,那么现在朕已经将这些很直白的说与你们了。” “若是怕了,那就不要再去想什么吃饱饭的事情了,当好困苦一生的牛马就可。” 话说到这里,人群中又有更多的人将头稍稍抬高了些。 甚至还有几名胆子够大的热血少年,直接将头抬起,目光凛凛的直接看向朱由检。 孙承宗看着这一幕,已然泪流满面。 我大明,终究还是没沦落到亡国灭种的那一步! 这时。 朱由检发出了这场讲话的最后一次询问。 他目光在全体百姓身上扫了一圈,语气重新归为平淡: “现在朕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去拿回本就属于你们自己的东西。” “而你们。” “是准备当大明的万万子民,还是准备当贼寇的世代奴隶?!” 第155章 杀心一念起,顿觉天地宽 朱由检的最后一句话在人群中不断回荡。 在场所有人都为这句话感到震撼。 是啊,他们这些人究竟是大明的子民,还是朱紫老爷们的奴隶? 以往这个问题他们是想都不敢想的。 因为只要产生过这种想法并将其公之于众的人,下场无一例外都是一个死字。 但现在,却是皇帝亲口将这句话给说了出来。 这代表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陛下是不怕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做“人”的。 不光不怕,陛下还要帮他们做“人”。 越来越多原本低垂着脑袋跪在地上的百姓,因为朱由检的这句话而慢慢抬起头颅。 甚至说,原本那些世家派过来的眼线,都因为这句话而产生了震动。 就在万民寂静无声之时,人群也不知道是谁突然高喊了一句:“陛下!我们是大明子民!” “我们要做人!我们不是奴隶!” 随着这句话喊出,数万名百姓全都如同起了连锁反应一般全都跟着发出类似的咆哮。 在这数万人一同呐喊的场景下。 人群里慢慢开始出现各种针对于世家豪族狗大户们的谩骂。 流水的官员、铁打的士绅。 以往百姓们就算知道是谁在剥削他们,也是敢怒不敢言。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 尤其是刚才朱由检那一番言语,算是彻底将他们给点醒了。 这群狗杂种,从我们身上扒皮抽筋的弄了那么多银子出去,然后通过区区十两银子就想把我们收买! 他们把我们当傻逼看! 更可恨的是,哪怕仅仅是十两银子那些人也不愿意留给我们,还想着从我们身上索取更多。 是可忍孰不可忍! 既然这样,那就都他妈别活了。 你们一文钱都不愿意给是吧?那我们也不要了。 杀了你们,到时候不管是银子还是田亩,一切东西自然全部都会物归原主! 此时此刻。 一众百姓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杀心一念起,顿觉天地宽。 从来都没有什么神仙老子。 能救咱们老百姓的,只有手里的那把钢刀。 看着台下近乎疯狂的民众,朱由检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转身走下演讲台,往孙承宗所在的方向走去。 孙承宗看着陛下的身影靠近,立马止住哽咽跪伏于地。 其他孙家人和顺天府官员见状,也是赶忙紧跟着重重将头叩在地上。 这次,所有人跪的都是心悦诚服。 因为陛下又一次挽救大明于水火之间。 有了这些被激起了战心的百姓,守住保定府已经不在话下。 甚至说再为京城多扩张一些战略领土,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要有了土地和人口,那便是真正有了和世家集团抗衡的底气。 不再像以前那般只靠众人心中的希望来支撑。 朱由检来到孙承宗身边将他搀扶而起:“督师,保定府内的诸项事宜便都暂时交付给你了,朕今晚还有其他事要做。” “还有,别忘记咱们之间的约定。” 孙承宗收敛心神,看着眼前的少年天子,沙哑着声音回答了三个字:“臣,遵旨!” 说完。 朱由检不再理会其他人。 转而带着小洪子和一众神威营亲卫慢慢离去。 卢象升那边已经又传来了情报。 世家集团在顺天府内的兵力已经被抽调向天津方向。 所以趁着这宝贵的机会把顺天府给拿下来再合适不过。 顺天府一被掌控,永平府自然也就唾手可得了。 这也是刚才他为什么跟孙承宗说不要忘记了约定的原因。 有个高级内应的好处在这种时候体现的可谓是淋漓尽致。 从上到下都是我的人,你拿什么跟我打? 等到朱由检离开之后。 孙承宗身边的那些儿孙才敢爬起身子,来到孙承宗身前压抑不住的兴奋的询问道: “父亲!陛下是准备去做什么,是不是要带人去攻下几座顺天府内的城池,好好灭灭那些杂种的锐气!” 孙承宗此时已经平复好心中情绪了,他面无表情的瞥了众人一眼,摇了摇头。 一直等到众人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时。 孙承宗方才淡淡开口道: “陛下没有去攻城略地的打算,只是准备先把整个顺天府给趁机拿下来。”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如刚才那般又一次陷入呆滞。 若是放在以往,不!哪怕就是放在前一天。 打死他们也不相信如今的大明能有这个能力。 众人觉得能守住保定府就已经是一种奢望了。 那时他们满脑子想的都是在保定府败退后,怎么守住京城那一亩三分地。 但在亲眼见识了陛下的手段后,所有人都觉得这种不可能也许就能很快变为可能了。 所以展望一下将顺天府也归为大明版图,此刻就显得不是那么过分了。 在呆愣片刻后,众人对孙承宗的回答报以极其亢奋的回应。 紧接着又有人对他问道:“父亲,那方才陛下说的与您之间的约定又是什么?” 这次孙承宗没再面无表情,而是深吸一口气先将自己的情绪给平复下来。 因为这事连他都觉得有些不够真实。 谁能想到陛下准备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收三府呢? 别说是在举国动乱的情况下,哪怕就是放在大明鼎盛时期也不见得有这种能力。 “陛下让老夫接着去督师山海关。”孙承宗淡淡道。 说完这句话。 孙承宗背负双手转身离去,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反正颇给人一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感觉。 保定府内,民众心中的怒已经被完全调动起来了。 要不了多久就能在保定府内拉起一支数万人的青壮军队。 所以可以预料的到,孙承宗接下来会非常忙。 每个城池该派多少人镇守、又如何该对这些新晋士兵进行简单训练、粮草征调、官员将领任命. 这么多事忙都忙不过来了。 哪有功夫跟年轻人在这吹牛逼? 孙承宗离去之后。 余下众人再度陷入呆滞。 只不过和前面几次不同的是,这次大家很长时间都没能缓过来。 半天后。 夜深人静之时。 顺天府内的卢象升收到了朱由检那边传来的密报,他已经知道了陛下今夜将率人突袭顺天府。 并且突袭顺天府的主要目的,就是消灭掉贼寇的有生力量。 所以他必须要尽可能的,想办法帮助陛下削弱目前顺天府内这支世家军队的实力。 此时。 世家军队已经快要行进到天津附近,正在一座城池内驻扎并商讨敌情。 卢象升将目光放在了这支军队的主帅黄维身上。 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卢象升已经彻底弄清楚了黄维是个外行。 至少在军事方面,他真的是个外行。 属于是那种看上去一表人材、兵书没少读,纸上谈兵能跟你谈的天花乱坠。 但一实战就直接露出底裤那种。 这种人能当一军主帅,虽然听起来有些令人难以理解。 但放在世家这个群体里,其实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这段时间的卧底生涯,卢象升所干的事也不光只是在传递情报。 他还在不断从内部观察着世家这个庞大的群体。 可以这么说。 大明是积弊颇深不假,但世家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由于各种原因,他们以前没有直接将这一致命缺陷流于表面罢了。 现在一遇到些什么事,他们也跟着露出底裤了。 不过这些目前终究还只是题外话。 当下对于卢象升最重要的,还是赶紧忽悠住黄维,让他们把顺天府内的这些兵给送了才是正经事。 因此在商议敌情时。 卢象升便提议说应该趁着现在敌军未稳之时奇袭他们,因为卢象升知道今夜将会进攻顺天府。 所以只要黄维一旦真的选择带兵出击,那其唯一的下场就是会被包饺子,死的不能再死那种。 不过既然卢象升提议,那自然就会有人反对,而且反对的人还不少。 主要原因还是卢象升爬的太快了,这种跃迁速度,自然会引起别人的嫉妒。 但卢象升却并没在意其他人的看法,只是一遍又一遍的给黄维重复着自己的建议。 因为黄泽和其他几个老家伙不在,那便只有黄维对这支军队有着最终决定权。 此时此刻的黄维也是心烦意乱。 他当然能看出来手底下这些人之间的不对付。 若是放在以往他对此会很乐意见得。 但现在。 如果可以的话,他是真想给这群人全都拉出去剁了。 都他妈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在这勾心斗角?! 这次要是再不把事给办的漂亮的话,那他也不用回去复命了,直接一刀给自己砍死算了。 之前被伪帝突袭打的措手不及,已经让他在世家元老心中失去了信任。 失去了家族信任的世家子弟,其实和一具尸体比起来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所以对于卢象升,他现在其实是又爱又恨。 恨的是那晚如果不是卢象升出风头,他也不会被对比的如此窝囊。 爱的是卢象升确实是个猛将,他现在得用着此人来对抗伪帝。 黄维对于卢象升刚才所提的建议其实已经有了几分意动——专业人士的提议总是更容易令人信服的。 不过出于各种原因,黄维却还是仍在左顾右盼的犹豫。 对此卢象升心中也是大为着急。 你得去送啊,你不送怎么行呢? 就在卢象升和黄维心中同样烦躁之时。 一名负责情报工作的将领突然急匆匆闯进营帐,接着在帐内投下一颗重磅炸弹,让众人大惊失色。 所有人都没想到,北逆伪帝竟然能凭借花言巧语,将保定府的那些民众给真正煽动起来。 这一消息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包括卢象升自己。 他情绪极其激动,看上去像是被伪帝搞得有点破防。 但只有卢象升自己知道,自己现在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将心中情绪给宣泄出去。 要不然万一在这么悲愤的场合下,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的话影响有点不太好。 黄维对此则是面如死灰、暴跳如雷。 他妈的自己的处境本来就有些不太乐观,现在一来岂不是更雪上加霜了?! 而卢象升看着黄维,则是立马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个机会。 他再度向黄维进言。 说趁着现在伪帝只不过是煽动起民众还未真正起势时,突击前往天津的那支军队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因为那些人的目的是天津,如今正是其整备不稳最为虚弱之时。 不趁着现在打对方一个踉跄,一旦等保定府那边真正起势顺天府就算是全完了。 到时候面对着那般强力的伪帝军队,自己这些人只会节节败退,一点一点的退守河北南部。 而现在,只要能削弱伪帝军队的实力,哪怕是己方这边付出相当惨痛的代价,但这也算是一笔功绩。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卢象升分析的相当有道理。 所以这话也确实算是说到黄维心坎里。 他是真不能再没有一点寸进了。 世家吃人不吐骨头可不仅仅是对外的。 一旦他真如卢象升所说那般坐视伪帝做大,那到时候一顶“养寇自重”的帽子给他扣上,他全家都得跟着一起死。 那几位元老本就被军队中可能有内奸的事情给搞的疑神疑鬼,黄维对此可是心知肚明的。 于是在卢象升再度劝诫一番后。 黄维不再犹豫,下令让军队连夜出击,去偷袭朱由检派出来佯攻天津的那支军队。 其实。 只要黄维再晚动个一两个时辰的话。 他差不多就能跟朱由检亲自率领的那支军队正好撞个满怀了。 因为朱由检带领那支军队行军速度实在太快。 每名骑兵配备三匹战马,行军速度甚至已经超过了世家派出来刺探情报的斥候。 可以说在斥候还没将情报带回来之前,朱由检的军队就能直接杀到顺天府。 就这样。 黄维一路奔袭,带着人找到了那支佯攻天津的军队。 但让黄维没想到的是。 这支军队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般因大军出现而产生慌乱,反而还严阵以待似乎是早有预料。 黄维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可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了。 虽然黄维是个外行。 但他也非常清楚。 一旦这时选择退缩,那敌人必会追击,接着自己这边就会出现崩溃。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为了鼓舞士气同时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 黄维这次没有像最开始那样当一个怂包,而是选择在簇拥之下冲在了队伍最前列。 黄维上马、黄维冲锋…… 黄维突然注意到远方传来大批人马的动静…… 黄维看见了隐隐约约的龙纛和身着金甲的朱由检…… 黄维死了。 可以预料的到。 随着黄维之死和大批人马的葬送。 整个顺天府内,将不再有人能阻挡住朱由检征伐的铁蹄。 第156章 我搞钱就是抢 军队主帅黄维死后。 朱由检并未下令追击将剩余贼寇全歼。 一方面是对方已然溃败此时正在四散奔逃,死追穷寇的话很可能会出现得不偿失的情形。 毕竟朱由检来顺天府摧毁敌军有生力量的目的已经达成。 另一方面就是。 真要把人给杀个八九成那也不利于卢象升进步。 总不能所有人都死完了,然后只剩卢象升带着一部分人回去吧? 那这实在太因小失大了。 一个卢象升的战略价值和其能造成的破坏力,可比有意放走的那些残兵败将要高上太多了。 于是乎。 顺天府内的野战场上就出现了这样的场景。 主帅身死,大军溃败之下。 副帅卢象升仍在不遗余力的收拢残兵,带着剩余小部人马“拼死”杀出敌阵。 虽说这些人逃跑时狼狈不堪的背影和最开始冲锋时的气势形成了鲜明对比。 但此刻活下来的那些人已经完全顾不得这些了。 尤其是幸存下来的那些将领。 之前对卢象升有多不满,现在跟在卢象升身后就有多卑微。 毕竟他们的命可都是卢象升刚刚给救下来的。 直到抱头鼠窜的跑出数十里,且发现身后并未跟来追兵。 这群世家将领才稍稍稳了稳心神,不似最开始那般慌张。 也是在这个时候。 一群人开始不约而同的对卢象升感恩戴德。 并对黄维大肆攻击,言说这次惨败都是因为黄维轻敌冒进导致。 此起彼伏之下,隐隐约约有让卢象升成为主心骨的架势。 当然。 这群人之所以如此行事,可不仅仅只是为了纯粹“报恩”而已。 每个人心中都在打着相似的小算盘。 这场仗已经是败了,而且顺天府内的大半兵力都被葬送了。 那就必须得把全部责任推到已经死掉的黄维身上。 否则回去之后被论罪的,必然就是他们自己,谁都没法承担得起这种损失。 虽然这场突袭的提议,归根到底还是卢象升那小子提出来的。 但问题是卢象升刚才收拢残兵的举动,是被现如今还活着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 你可以说执行方面出了点问题。 但从实际行动来看,卢象升的本意还是好的,而且他的能力也是最为出众的。 就算众人对之前卢象升再嫉妒,恨不得让其直接暴毙,但现在却是万万不敢得罪他的。 要怪,就怪黄维这个主帅太菜了吧。 现在对于众人来说,只有把卢象升推到更高的位置、且让自己与其产生一定程度上的利益绑定,才能让他们也跟着得以存活。 卢象升有功在身且深受各家元老青睐。 而他们呢?几场败仗打下来再加上今天这等惨烈损失。 元老们估计早就想整死他们了。 因此还幸存着的这些将领,几乎是对视一眼后就各自在心有灵犀般的达成默契。 大家纷纷明里暗里的对卢象升表示,说等回去之后无论如何也要把这次能活着回来的功劳全都归功于卢象升一人。 对此。 卢象升也是心知肚明的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 他同样向众人表示出了自己愿意和他们“结盟”的善意。 一行人见状,不由得全都暗自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只要回去后老老实实听卢象升的话,那自己这条小命总算是暂时保住了。 至于顺天府被弄丢的事,在众人看来相比之下根本就不算个事了。 只不过是一府之地的得失而已。 不论怎么讲,现如今优势还是在他们这边的。 卢象升看着这些人蝇营狗苟的样子,心中鄙夷的同时却是也在暗自揣摩。 为何局势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这群人却还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难不成他们还有什么底牌没使不成? 带着担忧与疑问,卢象升在逃跑路上看似随意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有知情内幕的告诉卢象升:元老们已经派人去催促后金发兵了。 要不了多久后金就会兵临城下,所以现在一城一池的得失根本算不了什么。 听着这个回答,卢象升几乎是陡然间生出一种想把这些人给细细剁成臊子的冲动。 这群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腌臜玩意。 为了自身利益,竟能做出卖国求荣的勾当来,而且还不是一家一户这样做,是整个阶级都在如此行事。 卢象升强忍住心中杀人欲望,使了个眼色让一名亲信悄悄脱离队伍先给陛下送去情报。 随即他便在心里思索着如何才能阻止世家的阴谋达成。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 世家们应该是和后金早就有所勾结的。 不过后金如今却没有一点发兵的迹象,肯定是陛下那边使用了什么计谋暂时拖住了后金。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对于后金来说,陛下那边不管如何拖延,终究是比不过世家集团能给出的真金白银诱人。 可具体如何继续帮助陛下,卢象升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太好的办法。 只有等回去之后再细细思考了。 等到逃回南方后,自己能获得更多的信任,随之而来的是他也能获取到世家内部更多不为人知的情报。 那时再看看能通过何种方式来配合陛下。 想到这里。 卢象升轻夹马腹部,加快了逃跑速度。 看着前方的逃跑的方向,卢象升突然间注意到自己等人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河北真定府。 而关于真定府这个河北南部的中心区域。 卢象升曾听过一些风言风语说,真定府内的府城真定城(今石家庄地区)里,好像是有藏着一座世家银库。 卢象升眯了眯眼,再度加快了行进速度。 跟在后面的那些残兵败将见状,都以为卢象升可能又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是赶忙拍马赶上。 随着卢象升等人的逃跑撤退。 还留在顺天府内的朱由检则是派人以最快速度去进攻顺天府府城。 府城的精兵良将几乎因增兵天津和今日夜袭之事全被抽调而出,所以偌大的府城此时根本就是不堪一击。 仅仅是一两个时辰的时间,顺天府府城就被攻下。 府城都这么轻而易举,那顺天府内的其他城池就更不必多说了。 朱由检进驻城内,马不停蹄派人去接管顺天府内其余大大小小的城池。 差不多只需一两天时间,整个顺天府内的城池便将被他控制于手。 而这里所说的控制于手,是掌控力度很强的那种控制。 因为保定府内的有孙承宗在招兵买马,顺天府内则是他的亲军在各大城池驻扎。 世家集团的军队只要再敢从南方进入这两个州府,那必然会被施以迎头痛击。 不过朱由检现在在意的并不是这个。 他最关心的还是远在京城东北方向的永平府和山海关。 只有将这两个地方给拿下,才能将后金给据之关外。 正想着这些事情呢。 一名手下来到朱由检面前向其说了卢象升传来的情报。 听着世家正在催促后金发兵的消息,朱由检并不感到意外,这种情况本就在他的准备之中。 后金那边怎么着都是能再拖一段时间的。 从原则上来说,只要赶紧把孙承宗派去永平府处理那边的相关事宜就好。 不过真正执行起来,却需要他再给孙承宗提供一些额外支持,比如说大把大把的金银财宝。 因为后金在得知自己被骗后为了能打进大明,必然会无所不用其极。 再加上各地世家的支持,他们的力量会得到空前增强。 到时候别的不说。 后金那边每到一个关卡且先不提他们会不会以最强有力的姿态冲关,就是他们花费重金收买沿途关卡,这都会让孙承宗非常头疼。 因为孙承宗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把永平府内大大小小的关卡给搞成铁板一块的。 他威望虽高,但终究比不过真金白银能打动人心,朱由检对此不报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所以自己必须得给他提供住大量金银作为后勤保障,才能让他安稳守住山海关。 至于就算真的将永平府给守住了,后金到时候又会不会绕路选择不从永平府、而从其他途径攻向京城,这点就不用担心了。 永平府是卡死辽东的关卡。 朱由检知道如今辽东对于大明来说已经名存实亡。 只要后金想要借道,那不管是袁崇焕还是被其余世家掌控的城池,都会欣然同意且大家配合。 但是只要孙承宗能守住永平府,那后金的军队就没法从辽东入关。 他们想绕路,那就只有从更北部的蒙古绕路去山西,然后再从山西跨过河北,再一路跌跌撞撞的奔向京城。 这其中光赶路的时间起码就要花上一两个月。 而现在冬季已经到了。 冬季时分异国作战究竟会吃多么大的亏,朱由检是再清楚不过的。 因此可以这么说。 只要永平府不出问题,那大明接下来就能过个好年了,反之亦然。 至于当下最重要的银子,朱由检正派人在府城内搜刮。 当然,搜刮是仅针对于士绅大户、以及世家集团先前驻扎在这里时遗留下的那些财物。 搜刮的手段也很简单。 谁家宅子修的豪华,直接进去全杀了找钱完事。 时间紧任务重,实在没太多时间再去折磨他们了。 这些人应该对此感恩。 不过不太乐观的是。 府城内虽然搜出来不少值钱的物件和金银,但对于当下形势来说却有些不太够用。 原因很简单。 这些银子里,很大一部分是要分给保定府的民众的。 那些人虽然被调动起了心中怒火,可若是连原本许诺好的东西都拿不到手的话,他们的消极也是必然的。 对此没什么好责怪的。 闹革命也得打土豪分田地不是?要不然别人凭什么帮你? 剩下的那部分,则要用于两州州府内的各种基本运转。 虽说朱由检前些天从山东孔家也确实带回来不少银子,但杂七杂八的一核算,还真不太够用。 至于没钱又该怎么办。 对于朱由检来说,那当然是抢。 他重新将目光放在了地图上。 顺天府和保定府由于紧贴着京城的原因,所以河北地区的巨室们肯定是不可能把钱财放于这两个地方的。 不过再往南一些的真定府对于世家们来说,就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藏钱选择了。 真定府是河北布政司的中心州府。 不管是从经济还是交通来说,这里都最为合适。 再往南些的州府虽然经济也随之更加发达。 但出于安全考虑,那些人肯定是不会在那里藏匿最为重要的东西的。 毕竟在朱由检没登基之前,世家之间也多有倾轧。 因此可以断定,河北地区的这几家巨室,就算没将全部钱财都藏匿于真定府,那真定府内也必然有他们的一个窝点。 想到这里。 朱由检给卢象升下达了一条指令:让他搞清楚世家们藏匿钱财的具体地点。 对于即将再次获得跃升的卢象升来说,打听到这种消息并不算是个什么难事。 同时。 朱由检还令人快马加鞭对保定、顺天两府与河北南部州府交接地带的那些城池做出指示。 让这些城池里的士兵将领只需守好城池即可,不许再度向南方侵扰。 给世家们造成自己只是准备镇守而不再继续扩张的假象。 这样一来,那些人才不会如同惊弓之鸟般继续南逃。 毕竟他们可以先暂时性撤退,把希望寄托在后金身上。 真定府内。 天色慢慢转明。 卢象升等人经过一路奔波,终于逃进了真定府势力范围。 由于黄泽正在真定府内不断调兵遣将且为此颇下了一番功夫,所以此时的真定府也算得上戒备森严。 卢象升这一众残兵败将的消息很快就传进了黄泽耳中。 这让脾气本就暴躁的黄泽差点没一时间气晕过去。 而当他在众人簇拥之下见到卢象升,又听众人添油加醋的讲完昨日顺天府内发生的惨状之时。 头发花白的黄泽突然感觉心脏处传来巨大绞痛。 军队死伤大半他是真没那么心疼,因为耗材在他眼里终究只是耗材而已。 可顺天府丢了却着实让他感觉自己在被钝刀子割肉! 因为顺天府一丢,就意味着它南边的真定府将会直面伪帝军队、再无一点缓冲余地了。 其实有没有缓冲余地对黄泽或者黄家来说,单从领土的角度来说也没那么重要。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后金一进入大明,那到时候伪帝必死无疑。 他之前打下所有的地盘,到时候全都得一五一十的吐出来。 可以这么说。 在他们这些人看来,现在伪帝所谓的攻城略地都是无效化的,一时得失根本算不得什么。 最多算伪帝能打。 可问题是。 真定府的府城之内,有一座他黄家世代积攒下来的宝库。 这他妈万一被皇帝给弄到手了,那损失比丢十个顺天府还让黄泽难以接受。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是不可逆的! 第157章 皇太极:我是不是被当猴耍了? 越想这些性命攸关的事情,黄泽就感觉心中焦躁越发旺盛。 越急就越想,越想就越急。 终于。 头发花白的黄泽承受不住急火攻心所带来的压力,嘎一声直接一整个人抽了过去。 核心人物的昏厥,自然是让屋内众人一番手忙脚乱。 而其中最为激动的则又当属卢象升。 对于卢象升来说,黄泽这老逼登死不死的其实都无关紧要。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现在死。 万一黄泽死了后,换上来一个更难对付的怎么办? 再者。 就是为了自己的进步。 卢象升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黄泽出问题。 于是屋内众人就看见卢象升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对着黄泽是又抚胸又拍背,这番举动,感觉卢象升对黄泽比对自己的性命还关心。 原本对卢象升颇有微词的人。 此时看见这一幕也是忍不住发出感叹:没想到卢象升竟然这般忠贞不二,黄老果然没有看错人啊! 好不容易在众人搀扶下顺过来气的黄泽,虽然暂时没有了性命之忧。 可一想起因为黄维那个婢养的玩意,导致整个黄家都跟着陷入如今这种被动局面。 黄泽就忍不住把自家这个非直系亲属,给直接抄家灭族。 他们最开始选黄维当主帅,就是因为黄维此人有实际的军队任职履历。 且那一套套的兵法理论说的是天花乱坠,黄维当时还吹嘘说只要是自己带兵,那伪帝必然不会是他的对手。 可以说是当场就把他们几个人给忽悠住了。 现在看来,纯他妈绣花枕头! 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不是没有好处。 至少几位世家元老今后再选拔人才时,眼光肯定会大大有所进步的。 吃一堑长一智嘛。 老不死的现在多吃点亏,对以后的人生是有帮助的嗯……如果还有以后的话。 缓过来的黄维没有言语什么,而是极其虚弱的朝屋内众人摆摆手,示意其他人先出去。 自己还有事情要和其他几位元老商议。 众人见状也是万分忐忑,尤其是刚铩羽而归的那些败军之将。 他们不知道黄泽这个所谓的商议,究竟是准备定罪处置他们,还是将此事轻轻揭过。 因此这些人在走出房间之后,又是倾尽全力的去讨好卢象升,试图为自己再多搏些生机出来。 卢象升表面虽在应付众人,但在方才刚进入真定府范围时,他就已经收到了陛下传来的指令。 此刻的卢象升正在绞尽脑汁的思索,如何从众人口中探知到更多的情报。 没成想几打听几不打听,还真给卢象升探听到了真定府内有世家银库的消息。 连卢象升自己都没想到,他只不过是旁敲侧击的随口一问而已,其他人就如同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全说了。 毕竟卢象升不知道的是。 对于一众稍微有点层次的世家子弟来说,这都是一件人尽皆知的事情。 卢象升不动声色。 在探听到情报后,又立刻在心里盘算起如何配合陛下把府城内的银库给拿下。 如今这种情况,想要强攻肯定是不行了。 这群人屡次三番的吃了败仗,接下来肯定会选择死守不攻。 而依靠城池做依仗,那就是以陛下的能力也没法在短时间内破城。 搞不好这些人还会害怕之下,再度逃往南方。 这样一来,陛下搞钱的难度就更大了。 虽然陛下目前还没跟自己细说,大明是如何拖住后金的。 但卢象升此时已经从传递情报的人那里得知,后金那边想必要不了多久便会发兵打向京城。 所以他必须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帮陛下搞定这事。 看了一眼刚才离去房间的方向,卢象升决定等会找个机会进去碰碰运气。 房内。 在众人离去之后。 方才气急攻心的黄泽慢慢从床榻上撑起身子,看着另外三人,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真定府内有我黄家多年积攒,如今保定、顺天二府的情况恐怕是要不了几日便会被伪帝全面掌控。” “到时随之而来的是整个真定府都将无险可守。” “所以我要趁着这段时间尽快将府库内财物转走,还请几位倾力助我黄家操办此事,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黄泽此时说话的语气是既诚恳又凄凉,显得是极为可怜。 另外三人见状,一时间也是不禁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纵观千年历史,还没有哪个朝代的世家豪族能被皇权给欺辱到这种地步的。 这他妈简直是倒反天罡! 尤其是张家家主张国柱,此时几乎是和黄泽有着感同身受的痛苦。 因为张家在真定府内也有着一座银庄,其中存银数目超过千万。 他们不似江南贵胄那般,修座园子都能花费数百万两银子。 这笔钱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对此。 众人当然是想把银子转移到更加安全的南方的。 然后等到后金兵临京城时,他们再若无其事的悠然返回。 可问题是。 这样干听起来似乎是很容易,毕竟说白了就是把东西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而已。 可真正实操起来却极其难执行。 别的不说。 两家合并起来的财产足有数千万两金银。 那么这样一来,仅在运输途中就不知会被手下那些豺狼给贪墨走多少。 他们对自家人是什么德性还是有着比较清楚的认知的。 更别提万一伪帝那边听到风声后率兵袭击。 那到时候就算对方没能一击得逞,肯定也会有自己这边的士兵趁乱对着金银上下其手。 要是一旦再被民众得到消息激起民变抢夺的话,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张国柱叹了口气,迎着黄泽的话将自己心中担忧给说了出来。 黄泽听完后沉默片刻,最终也是神色挣扎的闭上了双眼。 不转移,虽然暂时安全可谁也不敢保证伪帝会不会接着奇袭真定府,这有着很大的不确定性。 转移,那几乎就可以断定途中会生出许多事端。 一时间,黄泽和张国柱全都陷入两难,另外两人也是跟着眉头紧锁。 思考了一会儿后,似乎是想到什么,黄泽睁开眼睛开口道: “将卢象升叫进来吧,我想听听他的意见。” 有人开口质疑道:“这么大的事,你叫他一个外人过来商议能靠谱吗?” 黄泽扯了扯面皮,脸上表情也不知是无奈还是嗔怒:“如果不是他的话,估计昨夜那批军队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况且若是真决定要转移财物的话,不靠卢象升难道还靠我们这几个老头子亲自押运吗?” 发出质疑的人闻言也不再多说什么。 没办法。 谁让世家内部实在太过糜烂,各家子弟全他妈都是一群废物,没一个能堪的了大用的。 所以就算卢象升是个“外人”,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用他了。 毕竟对于目前的黄泽和张国柱来说。 两人都是倾向于南逃的。 损失点就损失点吧,总比一个子不剩全被那伪帝给抢了好吧? 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属于是已经被彻底打醒了。 同时这些人也深刻认知到了自己这边和那边的军队差距。 他们如今已经不会再对朱由检抱有任何轻视或是什么侥幸心理了。 这也是他们倾向南逃的主要原因。 很快。 卢象升被叫进房间。 黄泽在简短的和其说了一下自己等人的忧虑之后,卢象升心中就猛的一惊。 这就是天佑大明吗? 自己刚才还想着睡觉,现在就有人给自己送枕头来了。 当然,卢象升也知道这虽有一定运气成分在里面。 可归根到底还是因为陛下在保定府内把那些民众给鼓动起来了。 否则现在两方之间的情况绝对是反过来的。 卢象升眨了眨眼将这些杂念抛出脑外,转而分析起当前的局势。 对于卢象升来说。 他肯定是不想让世家们转移财产的,这样虽然或许能让陛下将真定府也给收归大明版图之内。 但纯粹的领土对于现如今的大明来说,已经无法起到什么作用。 只有足够多的银子,才能让陛下将现在已经拿到手的地盘给真正控制下来。 卢象升心思飞转,不断思考着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目的达成。 目前黄泽等人之所以想跑,就是因为他们害怕。 这是根本性原因。 不把这个问题给解决。 那就算他卢象升用其他各种理由说的天花乱坠,也无法改变这些人准备南逃的打算。 所以又该怎么样才能让他们这些人得到足够的安全感,从而放弃南逃的打算呢? 卢象升的思维一时间也是有些堵塞,没能想出什么太好的主意。 见卢象升也没能想出来什么好的解决办法,黄泽和张国柱对视一眼后也是不再抱有其他希望。 准备即刻下令安排转移事宜。 可是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卢象升突然福至心灵,有了应对之策。 只不过这招有点险。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招需要陛下和他配合的足够默契才行。 若不是对陛下足够有着足够信任的话,卢象升也不敢这样干。 顿了顿后,卢象升看着几人俯身拱手道:“诸位大人,伪帝如今虽已进驻顺天府。” “可是以其兵力必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顺天府给尽数控制下来。” “如果几位大人信的过微臣的话,那微臣愿意试试看带兵能否将几座二省交界之地的城池给攻占下来。” “只要此事能成,那两府之间便有了缓冲余地。” “到时敌寇就算是真想攻入真定府,那也必然无法于短时间一蹴而就,如此一来诸位大人也有了反应时间。” 卢象升话还没说完呢。 原本气息虚浮的黄泽就如同回光返照一般,陡然从床上坐直了身子,颇有一种见利忘命的感觉。 他眼中露出精光,若卢象升真能把交界之地的城池给拿下来。 那他们就既不用平白遭受转运银两的损失,又不用再担惊受怕连觉都睡不好了。 这确实是一个万全之策。 现在唯一的一个问题,就是看卢象升是否能成功从伪帝那里抢下一块肉来了。 几人对视一眼,黄泽慢慢从床榻上撑起身子,来到卢象升身前。 看着前方这个身姿挺拔一表人才的卢象升,黄泽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在一番必要的询问过后。 黄泽便对卢象升做出高官厚禄的许诺。 同时又将卢象升任命为那支败军的主帅,还从真定府内给他抽调了五千人马,令卢象升去全权负责此事。 卢象升闻言,心知此事已经成了大半,于是便立即推出房间去操办此事。 而等到卢象升离去之后。 屋内几人脸上方才还不加掩饰的欣赏神色瞬间褪去,转而变为凝重。 四个人都不是傻子。 他们都知道卢象升虽然勇猛,但终究还是比不过伪帝那支军队的。 因此在卢象升离开之后,几人便立即又派出一队人马,紧紧在后面盯着卢象升,同时还做好了随时转移的准备。 可以这么说。 只要卢象升那边没能顺利攻下那几座城池、或是期间出了什么意外,那他们便会立即撤离,连眼都不带多眨一下的。 至于损失就损失吧。 反正那些银子如果他们自己守不住的话,那就算是扔了也绝对不能让伪帝得到! 卢象升和那一批残兵败将的命,只不过是他们用来保住荣华富贵的棋子罢了。 虽然这样做也许会导致自己这边痛失一名帅才、同时实力再度受损。 但区区一两万人的命和整个家族比起来孰轻孰重,几人还是分得清的。 吩咐完这些事后。 几人又叫来一队亲信带上印信立马动身前往山西,催促后金那边赶紧出兵。 后金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 出兵入京对他们来说是一项极为有利的行动,这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更别提自己这边还给他们提供鼎立支持。 要粮给粮要钱给钱,连进京路线自己这边都快替他们规划好了个逼养的。 可为何这么长时间都过去了,那边却连一点发兵的风声都没听到? 就算是他娘生孩子也该显怀了吧? 难不成他们是想出尔反尔或是坐山观虎斗不成? 可是以晋商们和后金的交情以及了解程度来看,这是万万不可能的啊。 几人想不明白,只得派人不断催促。 在现如今这种情况下。 他们这些人可是已经将全部希望都放在后金上了。 而此时此刻。 远在千里之外的后金都城盛京皇宫内。 皇太极正在思考着一个非常令他头疼的问题。 我他妈.究竟是不是被明朝皇帝当猴耍了?! 请一天假 做了一天车,感觉屁股被qj了,请假一天or2 《这个崇祯太过极端》请一天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这个崇祯太过极端》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国庆事太多再请两天or2 Dogfather曾经说过:一个男人如果不愿意花时间陪他的家人,那他就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因为主包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国庆期间家里事太多了……迫不得已之下再请两天假or2 《这个崇祯太过极端》国庆事太多再请两天or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这个崇祯太过极端》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明天更新 过个国庆人快被累死了,每天几乎都是陪家人从早到晚溜达……今天终于算是结束了,明天更新o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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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皇太极坐在皇宫之内,手指不断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响动。 他神色阴沉至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自从前些日子明朝皇帝派魏忠贤来与他沟通互市事宜之后。 那时他对整个后金制定的战略政策。 就是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一人被谗言蛊惑、继而贸然对明朝用兵。 因为那段时间的他。 是 “明天你替我准备三万两银子,我亲自去县衙拜访一下知县大人,购买黄家大院的事你亲自去办吧”王老爷子安排道。 ,就往外走。一旁的分身递给董占云一盒上好的治疗狗创伤的丹药,董占云喊了一声跟着出门。 “但是,我感觉这幅设计如果稍微修改一下就更好了!”师意仰着头看着画片,若有所思的说。 “胡扯!纯属胡扯!这块地早在年前就过户给我们了,而且我们也拿到了地契!”孙老伯激动的就要跳起来了。 听了这话,史炎心里惊了一下。他只知道破了迷局能拿走一件“宝物”,还能得到这所谓的比生所学他是不知道的,要是知道,他是断然不会来的。虽然接承了别人比生所学的功夫,会给自己带来极大的好处。 “呵呵呵,我们就算是死也不会屈服的。”师傅拿出一把断刃道。 柳冰发出一声惨叫,他的右手竟然被辰逸一下捏了个粉碎,看样子是无法在拿武器了。 “王强,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今天的结果已经很完美了。好了,虎子,所有人员包括留守指挥部人员,每人奖励五十两银子,告诉大家一定要保密”陈宁说道。 “怎么?你还真以为刘灵珊会给你那五千万?你也太天真了!“安蒂儿突然发话,好像洞悉了皮特儿的内心的想法。 原来我来俄罗斯已经有两个月多了!陆南望着窗外萧瑟的寒风吹过,落叶洒满了草坪,果然已经是冬天了。 或许,他们也并不愿意亲手杀掉或者将李夸父解救出来,他们只是想将李夸父困在结界内,和拥有着噬魂之体的南宫倾城呆在一起。 然而,当他一进入会馆之后,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原来被炸毁的竟然只是会馆的外围,会馆里面的房间竟然毫发无损。 由于常年战乱,一部分家族逐渐衰落了,而另一部分家族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兴盛起来。 郭拙诚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不知道他们的战斗技能还在不在,不知道他们还是否具有以前的特点。 两个入都不说话,彼此甚至能够听见对方的呼吸之声。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不期间林夭生一直耸立着下体。 李夸父点燃一根烟,突然开口说出一个又一个地名,每当他说出一个地名,韩曼玉脸上就露出一抹抹凝重。 更让他不测的,则是和这只灵动期灵兽硬拼了一记后,他竟然只是觉得经脉遭到了些微震动,气血有些翻涌罢了,根本毫无受伤的迹象。 沙龙主持人米切尔松见里恩-奥尼尔停顿喝香槟,就微笑着插言道:“里恩-奥尼尔先生,可我们到现在都没有感觉到中国比苏联危险在哪里。 “姜慧,你现在气势行了,不过也难怪,毕竟过去了二十多年,当初你又是尖冰特战分队的人。”林磊笑着走到殿下道。 “这是T国皇室的东西,一次偶然间咱们从一个盗墓贼的手里买来的,希望阮总喜欢。”邹明说道。 第159章 与世家共治天下? 听到这句话皇太极脸皮不禁也跟着抽搐了几下。 要知道,在几个月前。 他心中所设想的宏图伟业还是带领后金在未来的十数年里将大明整个吞并。 世家豪族? 这些人可以允许他们存在,但占据主导地位的必须得是他们金人才行。 结果现在却不得不面对他们在未来被这些 “那行,我俩就先回去了”,说完赵师傅拿了几张百元大钞放在董四哥桌子上便带着孩子离去,四哥收起钱,拿着水杯站起来一抬头。 整个林家庄园,坐落在L市的北郊外,占地足足有8、900百亩的样子,比蓉城任何一个家族的庄园都要庞大得多。 冰棺里,那人依旧红衣如火,看起来灼灼其华。就连他脸上的银面具都没有取下来。 陈放万万没想到冷酷无情如杀魔的沈峰,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对于这个名字记忆比较深刻,因为糟老头在他入魔教训他的时候也说过这个名字,还有在他自己的身体内,神秘的黑色石头似乎也和这个名字有关系。 深吸一口气,楚逸再次尝试着用精神力包裹着自己的想法传递过去。 此时,就在林成安问出这句话之后,秦浩的肚子,非常配合地叫了几声。 不敢轻易打开,还没施展凝结丹药的最后一部,一旦打开盖子里面的气体跑出来,那才是彻底完蛋。 陈谨宣有些头疼,牧凌霜所讲述出来的信息,让她对韩铮的认知完全被打乱。 起码最近一直盯着自己,短时间内可能要对付自己的仇家,自己得想办法搞定一下才放心。 忽然,周围地惨叫声突然多了起来,双方也战死了将近一半的弟子,顿时不停地咒骂起来,可是随后又向自己的宗‘门’飞奔而去,又扬言要去搬救兵,灭杀对方的修士,更有甚者,想要将对方的宗‘门’夷为平地。 接着,龟宝向着其中一个比较多人的地方而去了,施展‘混’沌气息法诀收敛气息,又取出了隐身‘玉’符,然后潜行到那个地方,观察那边的弟子。 “没想怎么样,我只是想把你关在公爵府里,等什么时候洛克少爷让你走了,我再放你出去!”格兰淡淡道,倒像是养了一只宠物。 杨戬一见二位道人前来,不由心中大吃一惊,若非自己道行神通低微,真想上前与其中一位道人一战,让祖师火榕天尊好一心与太上老君争斗。 “我怎么来了?我当然是摘星师系的学员,未来也会是一个伟大的摘星师!”卡布里得意洋洋道。 经历多的生死多了,孔彦舟将所谓的江湖义气、兄弟情分什么的都看得轻了。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惟有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枪杆子才靠得住。要想让我交出军权,那就是你死我活。到那一步,即便是父子也不行。 龙飞与伊鲁卡之间配合熟稔,显然已经不是头一回了,龙飞心中一边默默的感谢伊鲁卡牺牲自我,成全龙飞,一边却也为他祈祷着不要被红豆欺负得太惨了。 晚饭之时,宫里便传来了皇上口谕,要丞相一家参加明天晚上的晚宴。并且还特别强调了是“一家人”。 “实现你的愿望!”上面打着斗大的广告词,还画了奇妙的魔方阵。这么说来,传单上的魔方阵和地板上的巨大魔方阵一模一样。 第160章 皇太极和范文程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在理想的状态下,当然也有具体的可行性! 山海关的众多守将,或出于对朝廷与皇帝的失望,或是因为孙承宗两年前的辞官,也早就没了心气。 但不出意外的……还是出现意外了! 孙承宗带着皇帝的旨意,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山海关时,所有曾经的旧部都懵了。 不是, “区区低贱人类居然想处刑高贵的新人类——”一名吸血鬼战士们脸上流下了冷汗说道。 蓝天准备筑基,也不沾俗世的饭菜,省得体内积留杂质,还得费灵气排出体外也麻烦。 “走吧!”吴宗宇说道,白青青心里还有些尴尬,不过她面上看不出来,两人随着蓝天去花厅。 但是,北域海港也是一个巨大的烂摊子,为了收拾这个烂摊子,雷顿也不得不收起了不上进的想法,鼓励军民一起,重新建设北域海港。 这么愚蠢而幼稚的行为,居然还是没有人理他,他寂寞而烦恼的在板子上坐了半天,中途只有一只猫噗叽跳到了板子上,默默看着李全。 “哈哈,先皓xi果然一表人才。”尹济均伸出手和李先皓握在了一起。 淘气包赵星川,此时看着面前光秃秃的土地,满脸气愤的对着自己的老爸赵新开口。 也难怪此前加藤断会说出那样的一番话,恐怕早已被这些事情搞的疲惫不堪了吧。 “为什么?”莫军华来了后,只问了一句,之后一言不发看着他,看到李宏嘴唇干裂,倒了杯水给他。 “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前往下一个地点拍摄。”秦烨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我邪阴教在这秦则武境只是设立一个分部而已,我只是负责这个分部的教众,在我之上,还有更强的存在,他们都并不处于这个武境当中。 “都起来吧,你们忙你们的,以后我会常来,你们不要管我。”沈浪吩咐。 “不知“。云德谁然不知道青依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复。 赵杜天举着一杯印第安人自制的果味饮料,边喝边跟阿莫多说道。 可惜这年头不是只要大就牛逼的,莫凡一把抓住席卷而来的舌头,黏糊糊的手感令他非常不爽,猛的往上一扯。 而现在,距离原本发生‘顶上战争’的时候,还有着五六年的时间。 眼看崇九又是一套诡异的手印,连环交错,相互嵌套,想把人的胳膊和手互相揉搓,犹如麻花一般。知道第二击马上就来了,心中大急。 而慕萍倒是好运多了,只是脑袋被砍下来,静静的摆放在桌上,双目紧闭,没有痛苦,看起来死的非常安详。 他看着下面这些大臣的反应,一个个交头接耳,什么时候皇上这么有钱了,以前扣扣把把的挤不出来,看来传言是真的了。 一九九零年冬天,为北京亚运会欢呼的掌声还没有完全消逝,苗然跟何建国在青山沟送走了大师父。 壮年保镖听到黄少的话后,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缓步朝着龙少峰走了过来。实力低的人一般都会看不出比他实力高的人,如果实力高的人刻意隐藏气息的时候,实力低的根本感觉不出对方到底是不是修炼者。 “我要去J市一段时间,药堂暂时不会开业,你在明德医院还适应吗?”白芷在电话那头问。 不过,这个问题洛轻岚几名司马长空的弟子已经讨论过了,并没有谁能准确回答她。 “我看她今天不对劲,是出去的时候碰上什么事情了吗?”张氏温和的问道。 叶凤羽既然都已经被疏通了少数几条经脉,展露出了几分微弱的灵力气息。 “走后门?”店老板有些懵逼,然后打包的动作霎时停住,一双眼眸盯着颜向暖看了半响:“你是玄学中人?”他怎么想都觉得,颜向暖说的话当中还有话。 说来也巧,那个南方的客人是下午刚到的这里,所以想呆个两三天,看看能不能买齐自己需要的皮货。 “是!保证完成任务!”何建国搞怪的并拢双指在额头轻轻的划了一下,代替儿子跟哥哥答应下来。 “她现在还没有把自己体内的半颗输送过去,你现在就开始,会不会太急了?”看到林正立马就开始,旁边的雪纤忍不住问道。 但是,墨箫却亲手将墨承宁养大了,并且教养得很好,这让陈鸢不得不佩服他。 楚瑾瑜看了立时不想这个不知道是姑父还是爹的箫毅了,兴致缺缺的把信放在了一边。 可这些官员话音未落,却一个个像是喝醉了酒,摇摇晃晃,便倒了下去。 十六阿哥已经被嬷嬷抱到一边,现在两人都被抱着,还在互相诉说着委屈,两人是同母,都是如今的王嫔所生。 只是她平时从不打扮自已,常年累月脏兮兮地,不是衣服脏,就是脸脏,没人注意到她是个美人胚子。 虽然他记不清府里所有下人的相貌,但他敢肯定,杨百里不是楚府下人。 然后虎子说明了来意后,新一团的战士在领着他们去找丁伟的路上,还兴致勃勃的问着李云龙组建的新队伍。 第161章 黄泽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 卢象升此前送回来的消息,让他缓了一大口,心中的担忧松了大半,原定计划中的撤退也暂时停止了。 毕竟在他们看来,有了两省之间的缓冲地带,朱由检就不可能短时间内攻破真定府。 等到后金那边大军一到,突破山海关直取都城,那么一切就结束了。 躺 然而,这完成所有七段试炼任务的冒险者。无一人出自华夏,这让我严重民族情节的唐老板怎么忍。 王元猫着身子走出了电影院,隐隐的朝着枪声响起的那个方向走去,此时已经晚上十点多钟,电影院周围一片冷清,根本没人出来活动。 以前无论我怎么定着老头看,都看不清他真实的相貌,这还是我第一次彻底看清老头的脸,也就是普普通,最多在一身道袍的衬托下显得有点道骨仙风。 终于,四阶白蚁们好像商量出什么结果来了。只见它们摆出了战斗的姿势,看样子白蚁王的威势对它们来说,没有什么用途。 “好。”张翠山抓抓头,一路“看”过来他也知道自己真的是算奇装异服了。至于有没有钱他才没考虑到呢。在他的脑子里更本就没有金钱的概念。 “和我哪个了。”钟药环一脸好奇,天真的脸上透着一股强烈的求知欲。 顿时,逍遥他这里便低吼了一声,直接向着古辰这里冲杀了过去了。 “那是不是把另外一个解决了,我们今天的目的就达成了?”付学义吊儿郎当的说道。 陈斌的话让雷诺身子一颤,雷诺脸上露出一丝慌张,随即又被掩盖上茫然的神色。 科里兰没有理会西奥,先让人把罗叮带走,给他洗澡换身衣裳,自己也先回浴室,将身上清理干净了,这才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来到餐厅与西奥和希波克拉底见面。 因为在男人面前出现的太频繁似乎显得自己太廉价,篝火晚会是今晚这里最热闹的地方,她笃定他们会来。 卡卡西想要说点什么,可却是发现说不出任何话来劝导,以他的智慧,自然也是能够隐隐猜测到佐助他们到木叶村的下场,不过,他也不能放佐助离开。 她呼吸并非那些里面写的,可有可无,而是吸气很长,呼气也很长。 莫丽拉又用热水替郝克托擦了擦脸,询问郝克托要不要喝口粥。毕竟已经昏迷了好几天了。 凤爱不会随便暴走,狸猫守鹤也因为跟他达成了亲密友谊不会坑他,就算是他睡着了,守鹤也跑不出来。 不是心里完全没有怨愤,只不过她性情生来通透,深知成王败寇的道理,最重要的是在明知发脾气耍泼没有任何作用的时候,她会选择更体面从容的心态去面对一切。 安沐其实不好意思的,可是看着老师竟然主动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她刚想说拒绝的话突然就没有说出口。 “呐,李玉珍……”杨婷婷不想听李玉珍狡辩,在那漫长的学校生活中,她已经见识过太多了,所以,如今的这种情况下,杨婷婷一句都不想听。 团藏眼中那阴冷之色,也是被猿飞日斩所察觉,他双目微眯了一下,最后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团藏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不一会儿,赵蕙和李振国便把葡萄吃完了,接着,他们又嗑起了瓜子。 我们连忙端起酒杯微微地抿了一口,然后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兴致勃勃地抬了抬眉毛,相继扬起了嘴角。 第162章 让黄泽有些没想到的是,卢象升并没有如他所料的那样,立刻带他去见皇帝,反而以时机不对为由阻止。 这就让兴致冲冲的黄泽等人傻眼了,什么叫做时机不对? 我们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投入了如此大的信任,都来到这里了,见皇帝还需要看什么时机? 黄泽顿时怒火中烧,他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琳娜的脸上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一向高傲明艳的脸庞似乎柔和了许多。第一次,她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好听的声音从胸膛传出,震得安亦晴的脸麻麻的。 绝倾殇见状,寒眸一凛,掌心匕首一现,风驰电掣间冲着幽冥吞天熊抓她的熊掌插去。 所以杨丽莎不紧不慢在林洛然背上写下事情原委……林洛然一呆,这是两千六百多年后,华夏建国才推广普及的拼音,不管在场的老怪物们活了多少年,星际翻译器,应该也不至于翻译出华夏拼字吧? 南宫瑾听后眉头微挑。之前飞尘和飞华跟他说过夏如梦那十名护院的事情,那些人在吃了陆潇潇的爆胎易经丸以后实力迅速提高了一到三个等级。 “不。不是奶娘提醒我的,是我看到后,问奶娘的。”萧如雪急声解释,不知是怕萧如玥误会什么,还是怕王翠锦因而被责罚。 这是一个环形的石梯,周围凹凸不平的墙壁上放置着火盆,里面燃烧着并不明亮的火焰。 她的声音太虚弱,姚馨馨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声音还没叫出来,胳膊却多了一道不轻不重的力道。 叶成弘一愣,随即静下心来打量了安亦晴一眼,又摸了摸她的脉搏,最后脸色一黑。 伊迪丝的父母面面相觑,也不清楚个中原由。伊迪丝还在床上叫骂,每一句话都将安亦晴诅咒的不得好死,似乎有血海深仇一般。 以为只是平平无奇的船工,结果竟然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练家子。 唐秋雪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陈凡,心想难道真给他说对了,今天这饭是场鸿门宴? 过程类似于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这里需要建造一座大楼,那么根据占地面积,所需的建筑材料等等就需要XXX这么多的钱。 头一天阮娇娇还真的让人给崔府和另外几位大人府上送了热菜去,只说是送去品尝,半个铜板都不收。 陈子风倒是没有利用家族财富给自己谋取一个移动木屋,而是和所有剑宗弟子一样,自己用法术筑起了屋子。 贺宗一样样看过来,他觉得东西都太精致了,给他用属实有些浪费,但都是心上人用心挑选给他的,他可不想拂了心上人的好意。 听完魏无安的记录,步重深深地感受到的差距,回忆当时的战斗,又对穆青的实力感到震惊。 沈婳蹲在门口,招呼大黄蜂,大黄蜂从狗窝里爬起来,一摇一晃跟着而去。 沈云娇吓了一跳,才过了一夜,这位纪姑娘憔悴得一下子老了好多岁,眼底下的浓浓乌青,看得人心生不忍。 “我倒是很好奇,连李总这样的技术还能对其他人赞誉有加,至于性格缺点……也正常,谁没有点缺点。”刘传志倒是无所谓的说,在科学院他见过性格古怪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都是之前的事情,最关键的是,透过权利金可以看到的内幕问题。 第163章 孙承宗并没有阻止范文程自杀,对于他来说,也算是另一种方式认同了。 没有羞辱,更没有折磨…… 像范文程这样的人,从他嘴里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也有资格得到他的尊重。 夕阳如血,将整个山海关笼罩在一片血红中,孙承宗神色平静的打量着战场,脑海中念头百转。 这次挡住了皇太极的进攻,从 因为他发现,自己曾经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秘密,似乎已经随着太子殿下的辞世而变成了一个笑话。 我王家赖账?我们会赖账?你他娘的才会赖账,落井下石的东西,如果没有铁家那帮混蛋的捣乱,你他娘的敢在我们面前这么说。这时,王家的人个个眼里冒着火光,如果这能烧死人得话,李家的人早就成灰了。 可即便如此,秦邰也受了不轻的伤,此时被夏生救起,气息已经有些紊乱了。 “我等了成越三年,却没有想到被你姐姐抢了机会。”夏以愿这样说着,那语气听着还颇有些不甘愿。 想着想着,永航不由得有些头疼。他皱着眉头,看着那嚣张的鬼子们,心里面焦急不已。 米佳不等他说完,直接打断他说道,“我来看,我来!”一定要看完的话那就由她来,他今天必须要好好休息才行。 来者正是铁君义,他抵抗着巨大的压力,强烈的雷霆之力在其身体中犹如脱了缰的野马,在他身上到处溜达,如若不是因为他身体强度绝,现在的结果恐怕难以想象。 后娘娘伤心不已,重金安慰了自己的娘家,之后很多年都没有人给齐烨张罗婚事了,而他自己,也从来不曾开口说过这件事情。 说完,他双手作了个揖,转身便要离开。身影飘忽似那九天玄灵。 铁君义本来打算直接叫血狼带领去秘境的,但是,他觉得这一次的秘境之行绝对非一般,早去晚去都无所谓,他想在提升一下实力再说。 祖逖按剑徐行,目光如炬,走向中军偏帐。在此偏帐中,一应祖氏诸将正危坐以待。 闻言,冈村宁次和笠原幸雄抬头望去。只见视线范围内,一支庞大的车队正向北平方向疾驰而来,荡起了滚滚烟尘。 陈大德主动如此说,其实还是一种所谓无后为大的思维在作祟。他目前既不希望因为有了男丁而刺激李世民把他灭口,所以他只能够如此了。之所以选择时不凡,那是因为她希望能将来能保护自己后代的安全。 “这是真的吗?”托尼对于这个能长生也很看重,他已经的人生差不多走了一半了,当他看到自己父母比自己看着还年轻的时候,就想到了这点,白玉京既然开口了那么一定可以。 现在摆在板垣征四郎等人面前的问题是极其棘手的,就算是知道土八路的意图又能怎么样,人家八路军是进可攻退可守,丢了张家口也没什么,当然了能不丢那就更好。 在林枫的征召令下,一共十个军团,共计五万人的精锐战士,他们再一次的集合在雅歌枫林堡。 当事时,段延庆只觉自己后背腰脊重地骤然遭袭,一阵如同雨点般的指击之后,周身诸多大穴已被封住。 苏定方一阵脸红,不敢说话,这个其实说是违反军法擅自调兵也都不为过。不过当时李世民不好责罚双方任何一方,再加上没有人赈灾死亡,这才不了了之了。 第164章 大雨滂沱之音掩盖四周的炮火,眨眼之际,光启·望舒身处一片黑暗中。 不过,也因为这个事情,现在圣火岛对黑暗教廷是充满了敌意,为此,李修也被教廷的高层责怪了一番,好在,并没有因为此事而降罪于他,否则林枫心里也不好过。 星则渊来回飞行,就是挣脱不开鲁兰青,后者把他往岛上逼,但星则渊准备强行突破。新兴催动的力量十分强势,带起深渊熔岩之力冲向鲁兰青,他吼出高声后挡住,呈圆圈的音波似盾如矛。 来非国之前,青龙突击员们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一心想着为兄弟复仇。 “好,我跪着,不动。”韩剑三赶紧回道,他往日的威风像是秋风扫落叶,早已荡然无存。 此话一经出口,罗天脚下的巨剑便是一抖,一道巨大的剑气爆发而出,直接斩在神临城的城墙之上,一点抵挡之力都没有,这道城墙上的禁制的光芒一闪,就被完全地破除掉了。 脚下的院子,在夏月寒和楚天狼两个高手的洗礼之下,再也找不出一个妖族活口,虽然是出了口恶气,但是却断了在找到妖族的线索,这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三当家一时不知道凌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其他的土匪更是云里雾里,他们想,真要逃跑?不打鬼子了,不跟鬼子拼命了? 不过林枫这些日子也没闲着,山脉之中荒兽横行,大多数在山脉外围游荡的都是一些等级不高的荒兽,正好用来填补积分的稀少,李寻欢还曾击杀了一个圣级的荒兽,直接换来了几百万的积分。 赵枫又不傻,明明知道这几人实力强悍,为什么还要留下来等死。 张三风都不知道这老天师到底讲了多久,总之是听得昏昏沉沉的。 司徒琅此时也顾不得自身是否中毒了,一招“鹤翔九天”,雪亮的枪尖直扑徐阳后心而来。 陈婉儿脸色突然发白,只是倒回去已经晚了,她只有往前而去,心中暗暗着急,邵阳大长公主应该是知道了乔预的食品,只是不知道这一次邵阳大长公主会不会往自己的身上撒气,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头雾水没有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佳瑜也不好做任何判断,温柔的轻拍着慕予的后背连声的轻哄着。 一边,大颠国前方城池内的守城将士们,自从前方接连被金凤国给收复占领了几座城池回去之后,这城池内的守城将士们就非常的紧张和焦急的。 而江同济见杜正初被柳怀永顶撞,则是笑意盎然,像看戏一般看着二人。 “原来这就是萧阳公主,老身有礼了!”镇国侯老夫人想了想,还是放下了自己的身份,想七月行了一礼,自己虽然是长辈,而她却是正正经经的公主。 储凝、方维珍和项美晨三人,主动申请承担了这次欢送会后的后勤工作。 “哼,应该杀得掉?我看你就算打得过尹怀玉,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杀得死他!”尹苍坤说道。 南凤竹既然这么说了,那吕飞扬也不好继续强求,只能先按照他的意思在城主府内先住下,其他事情等明日再说。 一双眸子淡漠的看着上清仙君,如同在看一具蝼蚁,充满了轻蔑。 众人下马步行,只有朱高炽因为腿部有疾,行走不便的,却被少林寺早已准备好的滑梯排了上去。 云韵听见云棱的话,顿时就是黛眉微蹙,有些疑惑的看向了云棱,不知道云棱究竟想要干什么。 就这样,哭了十分钟左右,叶沐抽搐的肩膀慢慢恢复平稳,这期间,白尊者一直沉默不语,静静站在叶沐身旁,手掌轻拍叶沐后背。 在原本那些特斯拉电圈刚刚打开的时候他们还是不会直接放电的,但是就是因为瑞兹慢慢的靠近了其中一个特斯拉电圈提前引出了里面的电流,虽然这个时候的电流还不强但是却是已经开始持续不断的对瑞兹进行了输出了。 他低沉的眸子微微挪向赛场的方向,声音威严的仿佛星罗的图腾白虎,只是说话,便引得场内众人无不心生敬畏,不敢吭声。 道家内功本来不像佛家内功一样禁欲,他的金丹本身又从毒中产生,如果长时间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必然使体内毒素无法排除,反而会影响内力,所以在昆仑山时,商韵儿对于它部分内力的恢复功不可没。 “不可能,刚刚王比利说过他们这次来保护你的人都是猎鹰冒险团的老人。”白齐犀这个时候摇了摇头否决道。 为了不让自家大影帝受冷落,身为助理的欧铭只好很大声地假咳了几下。 然而,就当白卷卷刚乐观了不到半分钟,系统又哗地一下浇了一大盆凉水下来。 格尔兰特山脉,格兰特家族在圣剑帝国的大本营所在,一座巨大的浮空岛悬浮在山脉最高峰之上,居高临下,俯视世间。 大概一刻钟后,警车开入了一个岔道里,前面,是一座山,四周这块区域,停放着很多辆警车以及大巴。 那一处是一个巨大的商场,商场外被黄色警戒线团团包围,熙熙攘攘的警察将顾客堵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