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幼崽三岁半,爹不造反我来干》 第1章 王爷生了个自己! 大周京城,秦王府。 一个三岁的小娃娃负手走来,小脸脏兮兮的,衣裳破乱,像个小叫花子。 但侍卫冷眼看着,那股气质有点像黑风寨当家的。 “秦王府重地,可不是你个小乞丐能进的,滚滚滚。”他皱眉赶人。 温软脏脸一拉:“本座找的就是秦王府!” 她来认野爹的! 但侍卫油盐不进,挥手赶她走。 “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温软皱眉嘀咕着,反手抽出一根大骨头,跳起来就打他膝盖! “嘿小玩意儿……” 侍卫一把抄起她,夹胳肢窝里就准备扔出去。 “啊——”温软没躲过,大惊失色。 她使劲儿挣扎,一身牛劲儿差点叫侍卫没制住她。 “放开我!士可杀不可辱!威武不能屈莫欺少年穷!”温软在咯吱窝里吱哇乱叫,拼命扑腾。 “今日你辱我一尺,他日我还你一丈……等本座一统天下,把你们豆沙喽!豆沙喽!” 侍卫充耳不闻,还有点想笑。 此时,一辆玄色马车在门前停下,车帘掀开,一股浓郁的酒气先飘了出来。 侍卫忙低头:“见过王爷。” 王爷? 温软艰难地扭过头,就见马车上下来一个锦衣男人,面容俊美邪肆,带着三分阴鸷,气质阴沉而厌世。 她张口就骂:“秦九州!你个杀千刀的,我娘等你等的人都没了!呸!渣男!咒你断子绝孙!” 周围瞬间一片寂静。 秦九州连眼皮都没抬,随手扔了酒壶:“扔去喂狗。” “是!”侍卫忙捂住温软的嘴。 温软张嘴就咬。 “啊——” 与这道惨叫声同时响起的,还有温软阴沉的奶音:“我娘叫温意,家住平阳府,四年前你被人下春药,是我娘唔——” 她嘴瞬间被紧紧捂住,换了个胳肢窝被夹进门。 王府厅堂。 秦九州斜倚在太师椅上,半阖着眼,对面前洗完后正在狼吞虎咽的小东西毫无兴趣。 管家等人却震惊的看着温软的脸——粉雕玉琢,机灵讨喜,最重要的是与秦九州有九分像! 王爷生了个自己! 温软一边吃,一边悄摸摸扫视着他们的表情。 她是穿书的。 在现代时,她是恶毒反派,差点把男女主干团灭,于是天道趁她十五岁生日睡吊床时,把她勒死了。 穿来大周,这也是一本书。 秦九州是个有疯病的大反派,毁天灭地暴虐无情,前期为出身低微的女主送钱送靠山,后期强取豪夺,在经历了夺嫡暗杀等一系列剧情后,终于选择放手。 还放弃了皇位——只因对手是女主的表哥,他不想再与女主为敌。 现在番外剧情里,他还一边阴暗发疯,一边被女主用来刺激男主,给女主送钱送人脉,最后为救女主而死。 ……命好苦的样子。 但她既然来了,就不允许了,大反派该干什么?一统天下! 再不济也是毁灭世界! 窝窝囊囊为爱而死?怂得不像她的种! 她叫他三更活,他敢死在五更看看! 不听话就鲨了他! 她重重冷哼一声。 本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没想到糕点被吸进气管,呛得她小脸通红。 “咳咳咳——” 管家大惊失色,忙给她倒了杯水:“小郡主快喝水——” 上首的秦九州连眼皮都没抬,继续仰头灌酒,仿佛行尸走肉。 侍卫追风问:“小郡主为何现在才来认亲?谁带你来的?温姑娘当初怀孕,为何不通知王爷?” 温软回想着原主的记忆。 四年前,秦九州为救女主而不慎中了春药,但女主懒得给他找大夫,随手将路边晕倒的温意带给他解春药。 事后秦九州伤心不已,虽给够了温意补偿,她却怀孕了。 “我娘寄过三封信,可秦王府从没有回信。” 温软粉嫩小脸阴云密布:“她准备自己养大我,可半年前……她坠崖惨死了,我被姨母送来京城。” 现在,这爹秦九州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否则把他们豆沙喽! 她可不是原来那个娇滴滴的温软,作为一界大反派,她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可追风却脸色一变:“我们从未收到过温姑娘的信。” 要是知道王爷有血脉在世,他们供着都来不及,怎会坐视不理? 秦九州也疑惑一瞬。 温软跳下椅子,迈着小短腿走去他面前:“滴血验亲,叫你看清楚谁是爹!” 管家忙去准备清水了。 在刺破温软的手前,他捏着嗓子哄了好半天。 温软不耐烦了:“大女子身居天地之间,岂会在乎小小疼痛!” 她豪迈地拿银针一刺,血出来了,如黑曜石般的大眼睛里却涌上两泡热泪。 呜……好疼。 秦九州随意地被追风刺破手指。 两血相融。 管家等人激动得齐齐拜见小主子,秦九州的脸却沉了下来。 麻烦甩不掉了。 温软一直抬头看着他,同为反派,她对秦九州是有些惺惺相惜的怜爱之情与恨铁不成钢之意的。 但两虎坐一山,就得先压下去对方的风头! 她走去他面前,圆润的下巴高高扬起:“看清楚了吧,你爹回来了!” 空气突然安静。 她转了转眼珠,虎着脸纠正:“我就是你爹!” 好像还不对。 粉雕玉琢的小脸皱巴起来,她以前智商很高,可自从穿来,脑容量好像真跟小孩子一个大小了。 但不是问题。 她豪迈地一摆手,对脸色阴沉的秦九州道:“甭管谁是爹,一个女主罢了,用得着你酗酒找死?只要你听我的话,区区女主手到擒来!” “等灭掉男主和太子,我就扶你坐稳皇位,一统天下!” 她勾起唇角,邪魅一笑,放在圆润粉嫩的小脸上一点也不油腻:“到时,我会安排好一切,为你毁灭世界!自己死有什么意思,应该让全世界都为你陪葬!这才是我们反派应有的排面!” 阴沉可怖的反派脸本来是十分惹人厌的,可再配上奶声奶气的声音,和粉雕玉琢的小脸……还是一样恶毒凶残! 秦九州皱眉看着她。 她怎么知道他想死? 反派又是什么意思? 还有灭掉太子、坐稳皇位、一统天下、毁灭世界…… 太子做错了什么,世界做错了什么? 看着眼前得意阴笑、使劲撺掇他毁天灭地的小肥脸,他沉默片刻,忽然觉得自己人品还行。 “把她带下去,通读《大周律》。” 温软怒了:“秦九州!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本座刚才放你一马,现在放你一马,但你记着,本座是反派,不是放马的!” 她骂完,周围鸦雀无声。 秦九州脸色阴沉,余光触及桌上的鸡毛掸子时,闲了很久的手,忽然痒了。 鸡毛掸子被抽走,紧接着院里多了两道一大一小追赶的身影,伴随着一道道奶声奶气的惨叫。 院中的下人议论纷纷:“王爷好像在发一种很新的疯……” “啊——杀人了!秦九州杀人了!敢打亲爹,你不孝啊!” “你你你……你等着,等我吃饱,把你们豆沙喽!豆沙喽!啊——” 廊下,管家面露欣慰,老泪纵横:“王爷很久都没这么生气了……” “还嘀咕啥呢!”追风急匆匆追过去,“快救小郡主啊!” 第2章 这玩意儿才三岁啊!! 温软被救下来时,软嫩的小脸满是眼泪,哭得一抽一抽。 “大逆不道啊,毫无人性啊,惨绝人寰啊……” 秦九州额角青筋暴跳:“本王打到你了么?!” 小短腿倒腾得比狗都快,他一根头发丝儿都没碰着! “没打在我身,却痛在我心。” 温软抹着眼泪,继续嚎:“倒反天罡啊,这日子没法过了……我造的什么孽,摊上这么个不孝子孙……” 这是她从电视里学来的台词,每一颗眼泪都充满演技。 但一个小奶娃拍腿抹泪学着怨妇腔,本身就十分怪异了。 管家被萌得心都化了,连连哄她:“是王爷不孝,叫小郡主受委屈了,快别哭……” 秦九州脸色微青,被气的眼神阴鸷一片,还隐隐蔓延起血意。 追风眼神微变,忙拿出药准备塞进他嘴里——万一王爷发疯吓着小郡主怎么办! 此时,下人禀报:“王爷,永安侯夫人请您去仙味楼,听来人说……夫人哭得很伤心。” 秦九州一顿,发疯暂停。 温软正抹眼泪的手也一停。 永安侯夫人白惜卿,女主! 只要和男主一吵架,白惜卿就找秦九州刺激男主。 按番外剧情,秦九州总为了白惜卿与男主开干,男主有了危机感,就更珍惜白惜卿。 三个月后,秦九州会为救白惜卿丧命,将秦王府所有家财和人脉资源都留给白惜卿的儿子。 白惜卿因此有了与侯府对抗的资本,侯府全家都对她慈爱起来。 但现在…… 温软小脸高深莫测。 秦九州已经怒而起身:“萧景那个贱人又欺负惜卿了?本王这就去找他算账!” 他立刻准备出门。 温软抬手拉住他,语气诱惑:“你想得到她吗?” 与同行结盟第一步,先展现能力,得到其信任,与他平起平坐。 秦九州脚步顿住,回头看来。 温软高深莫测道:“她很关心家人吧?据我所知,她有个弟弟,虽然纨绔,但很受她疼爱。” 男主萧景与她争吵的多数原因,都是为了给这个弟弟擦屁股。 “你想说什么?”秦九州眼眸微眯。 温软阴险一笑:“把她弟弟绑来,想要人就拿儿子来换,若她不换,则与娘家关系破裂,只需我们稍使手段,就能利用她对娘家的愧疚得到她! 若她换,那更好,直接叫他们夫妻感情破裂,她只能依靠你!” 追风等人震惊地看着她。 这种下三滥的恶毒手段,就算他们王爷是毒夫的那些年都没用过。 小郡主……挺熟练啊。 而秦九州——他素来冷漠的眼中头一次闪过不可置信:“谁教你的?” “这还用教?谁能教得了我?”温软得意一笑,眼神睥睨,“普天之下,谁能有本座恶毒狠辣?” 秦九州咬了咬牙,手攥得咯吱响。 不想摊上温软这个麻烦是一回事——可问题是已经摊上了,还比他更疯更没底线。 这玩意儿才三岁啊!! 温软眼睁睁看着鸡毛掸子又被抽走,顿时面露惊恐,脚比脑子反应更快地跳下椅子逃命! “啊——” 惨叫声再次响起。 秦九州已经把什么发疯、什么女主邀约都抛之脑后,脑中只剩一个念头——这玩意儿一定得揍! “你觉得哪里不合适,可以商量嘛!”温软一边躲一边谈条件,“要不绑她儿子?或者把她娘家人都绑……不,请过来?还是直接杀去永安侯府,杀夫夺妻?再灭掉太子,一统天下?” 最后一个字落下,屁股上好像就多了根鸡毛掸子。 “啊——” 她吓得蹦起来。 管家心疼得眼睛都红了。 追风站在他身边,眼神复杂:“以前我觉得王爷疯癫狠辣,暴虐无情,可跟小郡主比起来……很难想象,他竟然还残存一丝道德底线。” 等小郡主成了气候,王爷就能掉榜二了。 而在无数道鸡毛掸子的抽打声响起后,温软终于被抓住,按在了桌子上。 “砰——”鸡毛掸子紧贴着她身体落在桌子上,发出沉闷响声。 秦九州泛凉的声音随之响起:“现在告诉本王,你还想不想灭掉太子,一统天下了?” “想……” “砰——” “不想……不敢想……”温软嚎得伤心。 她话音刚落,就被管家抱在了怀里。 他扒拉开秦九州,心疼道:“小郡主已经认错了,王爷快住手吧,瞧这小脸,都被打红了,您再狠也不能虐待孩子啊……” 有人捧哏,温软哭得更大声了。 秦九州气怒交加:“脸红那是跑的,本王打着她一根手指头了么?!” 温软被吓得一抖。 管家更心疼了,忙哄着抱着她进去吃点心。 而自从白惜卿嫁人后就死气沉沉、阴暗发疯的秦九州,此时满腔怒火之余,竟多了几分活人的生气。 追风见状,眼神微闪:“王爷,小郡主已经认亲,也该带进宫叫皇上瞧瞧。” 他是一万个不愿意秦九州跟在白惜卿后头跑的。 费尽心思讨她欢心得不着好,还总在人前露出一副被秦九州逼迫的白莲样。 而秦九州跟瞎了眼似的,为了她消沉酗酒,丝毫不管外头骂他好色荒淫的流言。 现在有了温软,他好像看到了能与白惜卿抗衡的希望,所以一定要尽快把温软的身份过明路! “进宫?” 秦九州面露嘲讽:“太子的子嗣才是他最钟爱的孙儿,本王的女儿去他跟前坐冷板凳?” “那不是您自己作的么。”追风小声嘀咕,“皇上从小最疼您,偏您为了永安侯夫人,亲自把那个宫女生的小杂碎扶了起来,太子之位拱手让人不说,连他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亲娘都成了贵妃……” 秦九州的生母是元后,母族势力强盛,而太子的生母不过是一介宫女。 可因为秦九州的扶持和不争,当初的宫女成了贵妃。 儿子成了太子,还拉拔了娘家,连出身低微的外甥女白惜卿都嫁入侯府成了侯夫人,被秦九州捧着哄着,风光无限。 一想起这个,追风就咬牙切齿。 死恋爱脑! “成王败寇,本王认输。” “可若非他们母子陷害您……那事,皇上岂会对您失望?您偏还不服软,叫他们趁机上尽眼药,闹得您与皇上势如水火!”追风面露不忿,“您吃亏就吃在不像他们似的,用那种下三滥招数——” 话没说完,主仆两人都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下三滥的招数,现在不止太子母子会使了。 追风灵机一动,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倘若我方放出小郡主,太子又该如何应对?” “……” 比谁人品更烂吗? 第3章 疑似女儿奴,他们有救了! 厅里,温软一边吃着点心,一边与管家嘀嘀咕咕。 见秦九州进来,她屁股一紧。 顿时甜甜一笑:“父王!” 秦九州身体一僵。 温软走去他面前,仰头瞅着他,声音又软又甜:“以后有了父王,软软就再也不是没人要的野孩子了,父王有了我,也不再是没人要的野父王了!” 秦九州嘴角忍不住一抽。 但温软一改之前天老二她老大的做派,如此乖巧地叫父王,竟叫他一时没了发作的理由。 手里的鸡毛掸子被管家小心翼翼地抽走了。 温软松了口气。 管家爷爷说得没错,大反派吃软不吃硬啊。 她眼睛一转,迈着小碎步走上前,贴着桌椅一蹭一蹭的,就给自己蹭进了秦九州怀里。 秦九州身体僵硬。 “你……下来!” 温软抬头看他,泫然欲泣:“父王嫌弃我吗?可我从小就离开了父王,也从没有感受过父亲的怀抱……” 她吸了吸鼻子,眼睛通红,可怜兮兮:“别人都有爹爹,就我没有,我真的好想爹爹啊……” 粉嫩可爱小奶娃的杀伤力不小,管家和追风早已沦陷,但秦九州天生心冷,闻言也只是眼中的阴暗散了些许,脸色却依旧冷得吓人。 这种闹腾凶残又坏得流油的麻烦,他终于有一个了。 他闭上眼,有些僵硬又不耐地拍了拍温软的背:“……别哭了。” 温软声音哽咽地应了声:“娘没了,我只有爹了……以后我再也不要和爹爹分开!” 她想抱住秦九州的脖子,无奈身高差异太大,她脸黑了一瞬,硬是拽着秦九州衣领,把他脑袋拉了下来。 然后一脸幸福地环住了他脖颈。 “真好!” 秦九州凹着怪异的姿势,被温软抱在怀里,脸色隐约泛黑。 管家感动地擦着眼泪:“王爷好久都没这么像人了……” 追风:“……” 此时,外头一道尖嗓传来:“圣上口谕,秦王接旨——” 秦九州扒拉不开温软,只能一脸不耐地抱着她出去。 院中,一个圆脸太监扬声道:“圣上口谕,明日请秦王带小郡主入宫觐见。” 秦九州眉头微皱,准备抗旨。 但温软已经拍起小手:“好哎好哎,软软可想祖父了!” 温软可不傻! 刚才她进秦王府前,特地挑了有御前的人经过时才去的。 这张与秦九州一模一样的脸足够有说服力了,要是秦九州敢不认她这个爹,她就上皇宫门口哭去! 没想到皇帝还挺给力,面都没见就认了她。 圆脸太监笑眯眯的眼神落在了她身上:“这位便是小郡主吧?皇上知道您认祖归宗,可高兴得很呢。” 温软也笑眯眯的。 秦九州却蓦然冷了脸。 “没事就滚!” 院里顿时一静。 管家忙赔礼道歉,小心伺候着圆脸太监离开。 见秦九州要进去,一旁的侍卫忙提醒:“王爷,侯府的人离开前说叫您快点出门,侯夫人不耐烦等您。” 追风瞬间黑脸。 没眼色的东西! 温软却眼睛一亮:“那还等什么,快走啊!” 秦九州垂眸看她。 温软一脸催促,还带着股……跃跃欲试? “你又想使什么下三滥招数?” 温软瞪大眼睛。 什么下三滥招数?她只是想帮帮这个便宜爹,不谢恩就算了,还敢质问她?! 倒反天罡! 秦九州眼神微沉,察觉到脖颈上的手臂扯不开后,提着她后脖颈进门:“今日有本王在,你休想踏出府门半步!” 他一眼就看出温软是个闹腾玩意儿,若他不盯着,她可能真会带着满府侍卫冲去东宫……灭掉太子。 追风看着他的背影,眼睛倏而亮起。 疑似女儿奴,他们有救了! 他立刻道:“王爷,属下这就遣人去回了永安侯夫人!” “嗯,把库里那套白玉头面送给惜卿赔罪。” 追风撇撇嘴,抬手招来一个机灵的侍卫,嘀嘀咕咕一阵,便叫后者赶去仙味楼回话。 同一时间,仙味楼。 白惜卿已经到了,但隔着马车看到人来人往的大堂,她眉头紧皱。 “秦九州没清场?若被这么多人看到我与他公然来往,岂不坏了我的名声!” 侍女撇嘴道:“说不得他正打着坏您名声,好离间您与侯爷,自己上位的主意呢!” 白惜卿冷哼一声,清冷如霜的脸上一派傲然。 她亲近秦九州只是为了刺激萧璟,秦九州竟因此心生妄想,无耻! 她坐在马车里,吩咐:“你去清场。” 侍女应了声,立刻下去以秦王府的名义清场了。 仙味楼一饭千金,来往皆权贵,客人们被清场时,个个脸色难看。 末了,白惜卿才从后门处下车,听到转角的哭声,她疑惑:“怎么了?” 侍女忙道:“此人是个富商,方才清场时口出恶言,奴婢便叫侍卫教训了一顿。” “原来是个低贱平民。”白惜卿蹙眉嫌弃,“怪道声音如此俗气吵闹。” 她以帕掩鼻,快步进了雅间。 侍女熟练地点了数道招牌菜和点心。 就在菜都上齐时,秦王府侍卫才捧着头面姗姗来迟。 “秦九州呢?又去珍宝阁买首饰了?” 白惜卿瞥了头面一眼,神色清冷而含怒:“既然要买首饰,为何不早出门片刻?竟敢叫我等他一刻钟!你且告诉他,今日把珍宝阁搬空都哄不好我,叫他自己掂量着办!” 侍女也瞪他:“若真惹了我们夫人生气,届时秦王捧着千金首饰跪下来求都不管用。” 王府侍卫双拳紧攥。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白惜卿的人甩脸子了。 甚至连永安侯府的奴才都敢对他们颐指气使。 可这回,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他就不气了。 “王爷没来。”他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王爷有事,没空理您。” 这是他们王爷头一回拒绝白惜卿,可以载入史册了! 白惜卿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 侍卫环视一圈她们的表情,准备晚上下饭。 但还没等他送出头面,就被白惜卿赶出了门。 “罢了,大抵是我讨人嫌。”她语气清冷,却似在强忍哽咽,“你回了他,以后我绝不会再来烦他!” 侍卫立刻拱手:“在下会转告王爷,告辞!” 见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白惜卿脸色冷了下来,一把打翻茶盏。 秦九州长本事了,竟敢不赴她的约! 这回……她三个月都不会理他,她要冷眼看他着急煎熬,懊悔如蚂蚁般啃噬心脏! “我们回府!” 她拂袖离开,却被掌柜的拦住。 “夫人,这是今日的账单。” 白惜卿不耐蹙眉:“记秦王府的账!” “可……秦王府从来不记账,这、今日不收账,小人没法交代啊,还请夫人谅解则个。” 白惜卿不耐地夺过账本,却蓦然变了脸色。 不过清了个场,点了桌菜,竟要两千五百两! 银票脱手时,纵使清冷如她,也心疼不已。 她不愿叫萧景和侯府轻看了她,从来不用侯府一分一厘,可她娘家近两年才发家,底蕴差得远,对她更没什么支持。 今日这两千余两,足以割掉她一块肉。 秦九州…… 她暗暗咬牙,今日她付出的,来日秦九州若不十倍赔她,以后别想她给一个好脸色! 第4章 小郡主……唱歌要命啊! 天色微暗时,温软就直喊饿。 管家忙吩咐摆膳,然后亲自给她布菜。 追风等人站在一旁,满脸慈爱地看着温软。 温软盯着满桌菜,眼睛都亮了起来,她穿来也有一个月了,可身上钱不多,只能吃糠咽菜。 她等不及管家慢吞吞布菜,挥着手就自己夹菜吃。 一口接一口,还没咽下去就再塞一口,本就胖嘟嘟的粉嫩脸颊更加鼓了起来,透出的满是可爱。 可秦九州却有些不是滋味。 “你……来京路上,没吃饱吗?” 想起今日温软来时的穿着,脏兮兮的还带着泥巴,小脸更脏的看不出本来模样……这一路怕是不好过。 果然,温软嚼着饭菜,使劲摇头说吃不饱,手下还在夹菜。 可她手小没力气,胳膊还短,有些菜夹不上,急得就要站椅子上。 管家忙拦着她,慈爱又心疼道:“奴才喂小郡主吃。” 他头一回抛弃风度,手又准又稳地夹起菜,不间断地投喂温软。 见温软吃得腮帮子鼓鼓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他胸腔中也鼓鼓的,满是成就感。 直到吃了个八分饱,温软才慢了下来,含糊不清地回话:“我刚来……刚准备来京城时,家里没钱,我娘也没有亲人,街坊四邻都没人要我。” 秦九州心中一紧:“那你在哪吃,在哪睡?” “我睡在城东破庙里,一个乞丐伯伯可好了!”温软说起这个,一脸得意,“他说我聪明漂亮,愿意分馒头给我吃!馒头可香啦!” 屋里霎时一静。 温软摸了摸肚子,抬头甜甜笑道:“管家爷爷,我想吃馒头。” “哎……”管家擦了擦眼角,立刻去拿馒头。 而秦九州怔过后,皱起眉:“本王当初给了你娘五万两,还有一个宅子数个铺面,够你们一辈子吃喝不愁,怎会没钱?” 温软愣住了:“那不是朱姨的东西吗?” 她翻了翻记忆,可三岁小孩的脑子不大,没找到关于财产的记忆。 便解释:“朱姨是我娘的手帕交,她家里是富商,我娘死后,她拿了什么文书……秀才叔叔看过,说有知府的印章,宅子财产都不是我娘的东西。” 一旁的追风皱起眉:“一介富商还攀不上知府,更不敢将如此庞大家产私吞,那姓朱的背后一定有人。” 顿了顿,他道:“还有温姑娘的来信,我们一封都没收到过,或许也与此事有关。” 秦九州眼神微沉:“去查。” “是!” 温软危险地眯起眼睛。 她放过抢劫的歹徒了? 可恨这副无用的三岁身体,她穿来时原主已经没了,身体奄奄一息,被乞丐伯伯养了好几天才恢复些力气,然后就被姨母匆匆接走了,没时间找姓朱的算账。 若不然,温家产业就算不是她的,那也得是她的! 谁敢不听话,她就通通鲨光! 她冷哼一声,圆润漂亮的眼睛里透着满满的阴险与凶残。 “馒头来喽!”管家端着一盘小巧的白面馒头,小心地放在温软面前,“刚出锅的,郡主小心烫。” 温软瞬间变脸,舔了舔唇,捧起馒头就大口咬了下去。 “唔……怎么没乞丐伯伯给的香呀。”她轻哼一声,含糊道,“亏你还是反派,连个像样的厨子都找不到!真给同行丢人!” 短短一天,秦九州已经习惯她嘴里蹦出些他听不懂的词了。 可看着她大口吃完一个馒头,又去拿另一个,他心中猛地涌起一股极其浓烈的酸涩感。 白面馒头有什么好吃? 有点薄产的百姓都不会干吃这个还觉得香。 不过是……饿极了罢了。 一旁伺候的下人们心中也五味杂陈,管家更是已经抹起眼泪,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王爷唯一的血脉,金尊玉贵的皇室郡主,竟睡着漏雨的破庙,啃着冷硬的馒头,与乞丐同住。 想起后者,他忙问:“乞丐伯伯叫什么,长什么样子?奴才这就派人去谢过他!” “不用啦,姨母已经安置好他了。” 温软喝完了一杯花茶,道:“姨母也是我娘的手帕交,她之前出了门,知道我娘死讯后就赶了回来,接我来京城认亲,今日也是她带我来秦王府的。” 管家立刻道:“那姨母呢,奴才这就去请!” “有人追姨母,姨母就赶紧离开了。”温软笑眯眯的,“是姨母的桃花债,不用管啦!她说下个月会来看我的。” 管家这才遗憾地住口。 说话间,温软这才吃饱了。 秦九州一看,吃了一大碗饭,连带份量不少的菜,还有三个小馒头,几乎和成人吃得一样多了。 他抿了口酒,压下喉间不知名的涩意。 温软撑得有些难受。 她摸了摸鼓起的小肚子,眯起眼睛,用看小妖精的眼神看向桌上的饭菜:“可恶,本座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竟被你们勾引得荡然无存!” 一句话用了两个成语,她的脑容量还在! 管家无视众人抽搐的嘴角,慈爱道:“奴才安排了一处院落,叫明珠院,又大又漂亮,还有几十个丫鬟嬷嬷,咱们先去瞧瞧,若有不满意的,奴才这就给您改,好不好?” 温软对他很有好感,闻言便矜持点头。 秦九州喝着酒,面上依旧漠然,脚却不自觉跟了上去。 明珠院果然很漂亮,还着意添了不少如紫藤秋千等幼童喜欢的东西,衬着昏暗的烛光十分雅致。 温软背着小手转了一圈,满意点头。 “管家爷爷辛苦了,我很喜欢。” “只要小郡主喜欢,奴才再辛苦都乐意!”管家笑得见牙不见眼。 秦九州临走前,冷着脸,犹豫地问:“你自己……一个人睡没事吗?” 小孩好像都怕自己睡,白惜卿的儿子便总缠着她,非要被唱歌哄睡。 若温软也要哄…… 秦九州皱起眉。 他不会哄人睡!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正当他沉思之际,温软轻飘飘摆手:“没事,你退下吧。” 秦九州松了口气,又被她打发猫狗似的语气哽得心头微堵。 温软才不关注他想什么,见人都离开了,抱着香香软软的丫鬟姐姐就玩了好一会儿。 等月上中天,万籁俱寂时,她一脸激动地登上了屋顶。 “小郡主……”丫鬟青玉欲哭无泪地扶着她,“咱们快下去睡吧。” 早知道小郡主是想爬屋顶,打死她都不会给她搬梯子! “没事儿!”温软乐呵呵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呢!都嗨起来——” 最后四个字陡然变得又尖又高,惊起无数飞鸟。 温软抬头看着月亮,清了清嗓子,高高兴兴地开唱:“大山的子孙——呦——” 青玉脚下一滑。 小郡主……唱歌要命啊! “爱太阳喽——” “太阳那个爱着呦——” 温软捧着小脸,眯起眼睛,身体一晃一晃,尽展歌喉:“山里的人——呦——” 高昂而尖锐的最后一个字还没落下,整个秦王府都动了起来。 侍卫、小厮、丫鬟嬷嬷出来满院,个个神色惊恐,仓皇四顾。 闹、闹鬼了? 第5章 再敢提溜我,把你们豆沙喽! 夜深人静,秦九州沉浸在梦中,额间浮起冷汗。 似乎看到了什么,他双拳骤然握紧,青筋暴起,眼睛倏然睁开,双眼猩红。 “砰——” 外头的追雨听到声响,立刻进门,熟练地拿出药给他喂了下去,然后站远,静静等着药起作用。 秦九州一掌轰去远处,桌椅摆设瞬间炸开,整个房间一片狼藉,满含阴鸷狂暴气息。 他双目赤红,强忍着额间剧痛。 很疼。 为什么不去死,死了就再不必忍受身心折磨,大不了……让那群人如意便是…… 正当他眼神涣散,手掌运起内力之际,一阵诡异而清脆的歌声响起: “呦——呦!” “这里的山路十八弯——这里的山路九连环——呦!” 歌声……是歌声吧?调不成调,歌喉凄厉,像是从阴间传来,直入人脑,炸得头皮发麻。 追雨两眼发直,脑瓜子嗡嗡响。 正在发疯的秦九州也停了下来……比起这道被鬼啃了的歌喉,脑中的剧痛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这里的山歌排对排——这里的山歌串对串——” 嘹亮而凄厉的歌声再度响起。 秦九州痛苦地闭上双眼。 等他循声赶去明珠院时,就看到温软坐在屋顶,一手拿着拂尘挥舞,一手捂在胸前,眼神晶亮,歌声嘹亮。 间或还掺杂着兴奋的互动声:“下面的朋友们,让我看到你们舞动的双手好嘛!!” 满院下人身体僵直,几欲升天,机械地挥舞着双手。 温软更加激动,声音更加洪亮。 “十八弯——” “九连环——” 昏暗的月光,温软诡异的音调,还有下人们僵硬挥动的身体和双手,整个场面堪称群魔乱舞,阴间至极。 换个承受能力差的来,早已经被吓趴下了。 “管家、管家您醒醒啊——” “快叫府医来!” 秦九州闭了闭眼,额角青筋暴跳。 他努力忽视纷扰诡异又嘈杂的场面,运起轻功,上屋顶提着温软后脖颈就飞了下来。 歌声戛然而止。 众人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秦九州一扫他们:“等本王请你们走?” 所有人一哄而散,跌跌撞撞离开。 谁想近距离听小郡主唱歌啊,歌喉凄厉也就算了,声音还高得不行,耳朵都快被吼聋了! 温软被提进了屋里,嘴里吱哇乱叫:“放开我,我演唱会还没开完呢!” “没有我动听的歌声,你们睡得着么!” “再敢提溜我,把你们豆沙喽!” 秦九州深呼吸一口气,强行将她塞进被窝里,坐在床前警告:“闭嘴!你再不睡,以后都别想睡了!” 温软看了他半晌,冷笑一声。 后半夜,距离明珠院近的下人们被迫听了一晚上诡异而凄厉的歌声。 间或还夹杂着“掌声在哪里”“给我起来嗨”“我以后都不睡”等坚定有力的铿锵奶音。 天光大亮时,秦王府的马车缓缓出府。 管家目送马车离开,欣慰不已:“小郡主竟不像普通孩子那样赖床,还知道叫醒王爷,真是个好孩子啊。” 一旁神色萎靡的下人们嘴角猛抽。 昨晚睡得最好的,只有吓晕过去的老管家。 觉得小郡主可怜可爱还乖巧的,也只有眼瞎的老管家。 而这边,马车里。 温软穿戴整齐,精神奕奕地坐在软垫上,捧着糕点吃得很香。 对面,秦九州眼下微青,撑着额头阖眼补觉。 温软唱到凌晨才睡,他怕这玩意儿半夜又醒来嗨,强撑着盯了她一整晚,直到天快亮时才凑合着睡了会儿,此刻困倦无比,疯发了一半都发不动了。 但温软吃完点心,砸吧砸吧嘴,有点无聊了。 她戳戳秦九州:“别睡了,起来起来。” 秦九州下意识揉了揉耳朵,深呼吸一口气,睁开含着血丝的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给我说说那老头儿。”温软小声问,“他怎么样啊,好相处不?” “哪个老头?” 温软一副你真笨的样子,胳膊肘怼了怼他:“你亲爹啊!” 秦九州闭上眼:“今日走个过场即可……当然,他也没心思多搭理你。” 温软恍然大悟:“你跟你亲爹关系处的不怎么样啊,他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你。” “……我倒宁愿他不是亲爹。” 温软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肯定是他的错。” 秦九州身体微僵。 无条件的维护……他已经很久都没体会过了。 但下一瞬,就听温软茶言茶语:“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大反派儿子,宠都来不及,哪儿还会嫌弃啊,他可真不知好歹!” “……” “啊啊——” 一道凄厉的惨叫声透过马车传出来,吓了所有人一跳。 此时已到了皇宫,领头太监硬着头皮上前:“秦王殿下,皇上刚下朝,正在乾元宫等您。” 他躬身候着。 少顷,秦九州跳下马车,然后转过身。 一个身着金丝如意云纹缎裳的三岁小姑娘被抱了下来,粉雕玉琢的小脸,黑曜石般的大眼睛,五官精致异常,肌肤玲珑剔透,神采飞扬而灵动,衬着圆润润的脸蛋极为讨喜。 似乎是察觉到领头太监的视线,她转过头,对他甜甜一笑。 领头太监差点捂住心脏。 凶残暴虐的秦王……闺女却这么天真讨喜,这合理吗? 这么可爱灵动的小姑娘,秦王竟也狠得下手去打?简直丧尽天良! 他神色愤懑地着跟上这父女两人。 温软左瞧瞧右看看,十分新鲜,而秦九州揉着手上不浅的牙印,脸色隐隐发黑。 还没碰着她,就先给了他一口,属狗的都没这么能咬! 可余光瞥见温软渐渐走得慢下来,脸颊也浮起费力的红晕,他还是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温软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真有眼色。” “你腿太短,本王懒得等你。” 片刻后到了乾元宫,还没进去,就听里面一阵朗笑传来,还掺杂着几道孩童笑闹声,听来一片天伦和乐。 秦九州脸色变得冰冷。 召他女儿来给太子的儿女做陪衬? 领头太监见状,忙解释:“太子殿下听闻您有后,欣喜不已,正巧寿康郡主刚读完《大学》,想请皇上指教,太子殿下便带她与皇长孙前来,也给小郡主做个玩伴。” “殿下,您……您请进吧?” 温软也拽了拽他头发:“傻愣着干嘛,进啊。” 秦九州瞪她一眼,抬步进门。 “儿臣参见父皇。” 秦九州将温软放下,随意拱手行礼。 不等他直起腰,上首就劈头砸来好几道奏折:“孽障,仗势欺人,侮辱朝廷命官,朕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秦九州侧身躲过,敷衍拱手:“父皇息怒。” “息怒?想要朕息怒,你便少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来!” 温软被吼得揉了揉耳朵,抬头打量。 庆隆帝须发微白,面沉如水,盛怒中连额角青筋都隐隐跳动。 她心里暗暗点头,原以为疯癫反派混吃等死没斗志了,没想到他还是有两下子的嘛!看给老皇帝气成什么样了。 此时,旁边一道磁性的男声传来:“父皇息怒,大皇兄昨日应是一时冲动,他若早知屈尚书会在仙味楼中,定不会强行清场,纵奴侮辱屈尚书。” 温软一愣。 仙味楼? 第6章 二百四十九的智商 温软转头一看,出声的明黄锦袍男人正眉头微蹙,一脸担忧。 这是太子。 他倒是蛮有兄弟情义的,还为秦九州说话。 可怜见的……不鲨他了,圈禁就成。 还没等她琢磨完,庆隆帝的吼声就传了下来:“若屈尚书不在就能伤及百姓,侮辱官员了么?朕枉负上天眷顾,竟……竟生出如此暴虐凉薄的儿子!” 这话就重了。 永隆帝冷冷看着秦九州,被太子拱火之下,说出的话越来越难听。 秦九州额头一阵刺疼,眼底一片阴鸷,隐隐有变得赤红之兆。 太子眼神微闪。 “来人,将秦王——” “可我们昨日没去仙味楼啊。”温软甜甜的声音响起。 庆隆帝一愣。 秦九州眼神微顿,猛地皱起眉。 他猜到应是白惜卿惹到了屈尚书,今日他若不抗下此事,庆隆帝必会重罚白惜卿,她在永安侯府的处境会更艰难。 可脑中隐隐的痛楚叫他反应慢了半拍,还没等阻止温软,她小嘴就已经叭叭完了:“昨日永安侯夫人找我父王去仙味楼,但父王要照顾我,就拒绝了,我们没去仙味楼,也没有仗势欺人呀。” 听到白惜卿的名字,太子脸色微变。 温软抬头眨着眼:“皇祖父,昨日出什么事了?” 这声“皇祖父”蓦然叫软了庆隆帝的心,他看着丁点大,眼睛黑溜溜的温软,忽然就不好意思发脾气了。 而且……白惜卿约秦九州? 她曾被秦九州强迫,饱受委屈,怎会主动约他? 这时,御前总管王福忙回:“回小郡主的话,今日早朝,屈尚书当庭参秦王于仙味楼纵奴行凶,侮辱朝廷命官,伤及百姓。” “是我干的!”秦九州立刻开口。 温软脸一黑,上去就给了他小腿一巴掌,若不是她跳起来也够不到后脑勺,她一定要狠狠扇两巴掌! “你瞎嚷嚷什么!”她背对庆隆帝,眼神威胁而警告,“你干过什么我能不知道?还长能耐了,敢冒认罪名!” 大反派逼格是得高点,不屑解释、冒认个罪名不算事。 她也很乐意为罄竹难书的反派经历再添一笔辉煌战绩,侮辱尚书诶……一听就恶毒嚣张得很! 但现在不是时候! 庆隆帝还没死,还不到他们为所欲为的时候,必要的牺牲与低头是难免的。 他们的古话,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又瞪了眼秦九州,才转头对庆隆帝奶声奶气道:“昨天发生了什么,皇祖父可以派人去查,清者自清,我们不怕!” 庆隆帝早在她一巴掌拍上秦九州时就愣住了——这个儿子有多暴虐无情,他最清楚不过。 温软打了他还能好生生站在这里,实在叫他惊讶。 回过神后,他摆手吩咐:“去查。” 温软满意点头。 她直起腰,学着庆隆帝的威严模样,道:“当然,他冒认罪名这点,实在不像话,回头我一定好生教训,今日叫皇祖父看笑话了。” “无、无妨。”庆隆帝懵了一瞬。 这语气……到底谁是爹? 秦九州已经气得脸色扭曲。 本还在想如何帮白惜卿避开这一劫的心思,瞬间就被温软拐进沟里去了。 昨日的鸡毛掸子,打得太轻了! 温软没理他,而是转头看向打量她的太子:“你看我干什么?” 太子一笑:“你就是皇兄的女儿?” “我不是。” 在所有人都愣住的当口,温软深深看了太子一眼:“他是我女儿。” 太子:“……” 秦九州:“……” “净问些废话。”温软的嘀咕声传去每个人耳朵里。 庆隆帝被逗笑了,这才仔细打量起温软。 一细看,他瞬间愣住:“你……怎会……” 温软抱胸看着他。 她怎么了?倒是说啊! 但庆隆帝说不出话来,眼神……很复杂。 以她二百四十九的双商都没解读出来。 此时,一旁有嗤笑声传来。 “果然是个没规矩的乡下丫头,不向长辈行礼问安也就算了,竟还敢直视圣颜?哼,上梁不正下梁歪!”寿康郡主年仅六岁,却是满京盛赞的小才女,伶俐得很,出口便是刻薄。 秦九州脸色沉下,正要开口,温软却已道:“你在说我吗?” 她面露疑惑:“可你看到我父王也没行礼啊,还是我搞错辈分了,该我父王向你行礼?” 寿康郡主笑容僵住。 迎着庆隆帝威严的视线,她与皇长孙不情不愿地行礼。 “见过秦王叔。” “原来你不是长辈啊,真没规矩。”温软嗤笑一声,“上梁不正下梁歪!” 寿康郡主脸颊涨红,狠狠瞪着温软。 皇长孙脸色也沉下。 可庆隆帝却又笑了,问温软:“你叫什么名字?” “温软。” “几岁了?” “三岁。” 庆隆帝点点头,丝毫没介意她态度直白不敬,而是招了招手:“过来,让朕瞧瞧你。” 温软迈着小腿就上了玉阶,走到龙椅旁边,眼中渐渐浮起热意。 龙椅啊。 好想要…… 庆隆帝本在看着她出神,渐渐的也被她直白狂热的目光引得回神。 “你在看什么?” “龙椅。” 秦九州脑子里瞬间回旋起一句“抢走龙椅,一统天下”。 好在温软不是真傻,眨着懵懂而睿智的眼睛,甜甜说道:“龙椅乃万民叩拜之物,非真龙不可居之,我头一回见到,心中自然好奇。” 庆隆帝最不喜谄媚,可看到豆丁大点的小人,到底被她直白的马屁拍得龙颜大悦,又朗笑起来。 太子也笑问:“这孩子出口成章,瞧来竟伶俐得很,可曾读过什么书?” 殿内下人们都微微低头。 三岁小孩,还是个乡野长大的糙丫头,怎么可能读过书。 可若没读过,或是答不上太子的问题,这就有意思了……方才那出口成章的谄媚之言,究竟是谁教的呢? 温软没听出来弯弯绕绕,而是歪头回答:“四书五经都读过。” 没错,她是文科学霸! 庆隆帝一怔:“你识字?” 温软负手而立,高深莫测。 寿康郡主嗤笑一声,鄙夷道:“一个没规矩的乡下丫头,竟敢说自己饱读诗书?你可知欺君之罪当斩!” 秦九州也对温软会读书之事心存疑惑。 可听到寿康郡主此言,他顷刻便沉了脸:“不知不语,此为智,寿康枉承才女之名。” 寿康郡主脸色顿时青了又红。 “皇兄何必跟小辈计较。”太子打圆场后,对温软笑道,“软软是吗?你才三岁,怎么可能通读四书五经呢?你寿康姐姐日夜苦读,也才粗略读完《大学》,小孩子若撒谎,可要打手心的。” 寿康郡主眼中闪过傲然。 她可是太傅交口称赞的天资聪颖,继惜卿姑母之后的第一才女! 第7章 赐封宸安 温软冷笑一声,瞬间挺直脊背。 不止主角会打脸,反派也会!能把你脸打肿! 她负手,摇头晃脑:“二位未历吾三载风霜,岂可妄言胸无点墨?井蛙之见,徒增笑耳。” 秦九州嘴角一抽。 拢共活了三年,三年都是风霜? 还有那咬文嚼字的,什么玩意儿! 可即便他心里吐槽,也不得不承认,这对于一个三岁孩子来说,已经足够证明识文断字了。 太子父女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温软眯眼注视着他,勾起一边唇角:“瞧你大大年纪,却蠢笨得很,可曾吃过什么药?” 太子:“……” 他看向温软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冷意。 可庆隆帝眼神却奇异非常,还隐隐含着怀念:“像,太像了……” “当初的元后便是如此。” 他又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温软,片刻后叹道:“温软……此名也好,冠以国姓,朕赐你封号‘宸安’,望你一世长安。” 殿内众人脸色俱都变了。 庆隆帝与元后青梅竹马,元后又死在了他最爱的那一年,从此便成为他心头挥之不去的白月光。 温软与秦九州九分像,而秦九州肖似元后。 太子料到了庆隆帝会对温软不同,可这封号…… 宸,太重了。 只有东宫才配。 寿康郡主更是嫉妒得攥紧双手……寿康,宸安,哪个更贵重还用说么?今日之后,她寿康往日的风光都成了笑话! 秦九州倒是满意了些,在他开口前拱手谢恩:“多谢父皇赏赐。” 温软眨眨眼,像模像样地学他拱手:“多谢皇祖父赏赐。” 这是男子礼,怪模怪样的叫皇长孙面露讥笑,却逗乐了庆隆帝。 他拉着温软聊了许久,在问及她在民间的经历时,被秦九州三言两语挡了回去。 若说出温软这半年的坎坷经历,庆隆帝或许会有短暂心疼,可帝王心易变,不知何时便会变为嫌弃不喜,再有旁人的鄙夷诋毁…… 温软本来就蠢坏蠢坏的,再被外头一刺激一嘲讽,难保不会真发疯,去毁天灭地。 他为了天下人的安危着想,要稳住温软。 曾准备毁天灭地的秦九州心里想着。 最后,庆隆帝给了一车赏赐,才放他们回去。 温软预想中的滴血验亲和质疑血脉剧情半点没有——仅凭她这张脸,庆隆帝就肯定了她的身份,连太子也未曾多言。 临走前,她拍了拍庆隆帝的肩,奶音欣慰:“今日与皇祖父相谈甚欢,以后你常出宫来陪我,人小了,就是寂寞,盼着有个说说话的。” 庆隆帝摇头失笑:“好。” 说完,他扫向秦九州,总算看他顺眼了,却还是训道:“有了孩子,便改改你那纨绔习性,你看看你眼下那青黑,昨夜做贼去了?你自己风流暴虐,可别带坏了软软!” 秦九州脸色瞬间十分精彩。 温软安慰性地拍了拍他:“听话,别顶嘴。” 大皇帝,得给个面子。 秦九州瞪了她一眼,却也当真没再开口。 庆隆帝眼神微闪,惊异地看向温软。 太子父女三人是与他们一起离开乾元宫的,他看着温软,笑容温和:“软软聪慧,日后若无事,可来寻你寿康姐姐玩。” 寿康郡主却藏不住心思,嫌恶道:“一个母不详的野种,本郡主沾她一身穷酸味做什么!” “啊——” 寿康郡主话音刚落下,秦九州就一拳打上了太子的脸。 寿康郡主吓了一跳,脸色发白。 温软却眼睛一亮。 “皇兄此举为何?”太子捂着伤处,眼底暗沉。 秦九州声音冰冷:“本王不打幼童,若他们实在嘴贱,便只能训其父母了。” “毕竟子不教,父之过。” “你——”太子涵养再好,此时也脸色铁青。 他沉着脸正要还手,却被皇长孙死死拉住:“父王,寿康口出恶言,温软又正得宠,我们闹去御前也不占理,而且……” 他神色凝重地扫过满脸兴奋的温软,声音极低:“她像是盼着我们还手一样,此事必有陷阱,您千万别上当。” 太子一愣,看向温软。 她果然笑容满面,双拳紧握,眼睛亮得恨不得他立刻还手揍人一样。 皇长孙压低声音劝:“只要有惜卿姑母在,整个秦王府都是您的狗……跟自家疯狗计较什么?” 太子眼神扫过不远处的乾元宫,暗暗咬牙,面容温和下来:“寿康无礼,的确是本宫管教无方,多谢皇兄提醒。” 秦九州面露诧异。 谢他?太子脑子被门夹了? 但太子看到他的反应,愈发笃定秦九州是在激他还手,心中愈发镇定,含笑告辞。 差点就上了秦九州的当。 他也真是蠢,竟敢将算计告知温软,三岁小孩脸上藏不住事,反叫自己看出了破绽! 太子轻笑一声,顶着脸上乌青踱步离开。 寿康郡主不知怎的,回头看了秦九州一眼,却被他看过来那冰寒刺骨的眼神吓得脸色惨白。 只是一句话而已……秦九州就跟个疯狗似的动手,她、她也没说错啊,温软就是个野种! 她紧紧攥着皇长孙的手,快步离开。 后方,温软面露遗憾,又恨铁不成钢:“一拳够干嘛!你倒是上啊!” 傻缺太子都站那任打了,秦九州却跟柱子成精似的不动弹,蠢透了! 秦九州一把捞起她,转身出宫:“你少唯恐天下不乱。” 追风找到机会,也忙劝:“小郡主别闹,方才虽是寿康郡主无礼,可王爷当众殴打太子,明日也必要被弹劾。”要打也得夜黑风高套麻袋打啊! 不过总体他对今日是满意的。 往日秦九州就知道喝酒发疯,压根儿提不起心气应付太子的嘲讽挖坑,今日竟能提起拳头开干……小郡主厉害! 三人正说着话,一个小太监带着一队人匆匆赶来。 行礼后,他笑道:“皇后娘娘听闻小郡主认祖归宗,特赐了些珍宝。” 秦九州一顿,微微点头:“多谢皇后。” 温软:“多谢皇后。” 小太监笑容温和,跟随他们一路将赏赐送去秦王府侍卫手中才告退。 回了秦王府后,温软头一个跳下车。 “哎呦小郡主……”守在一旁的管家忙上前,“没摔着吧,马车这么高,您可不能直接跳啊,下回奴才抱您下来。” 温软歪了歪头,甜甜一笑:“好呀,那下回管家爷爷要守在我身边。” “诶,奴才一定。” 管家话落的工夫,追风得了消息,匆匆禀报:“王爷,方才御前降旨,称永安侯夫人纵奴责打百姓,侮辱尚书,还陷害亲王,褫夺其诰命,还有皇后懿旨申斥,命她抄写佛经百遍。” 第8章 永安侯夫人身边的翠儿来了 秦九州闻言,脸色猛地一变。 “御前怎会降如此重罪?” 追风死死掐住手,想遍了这辈子的伤心事,才面无表情地回:“她纵奴行凶、侮辱尚书已是重罪,还将一切都推到您身上,圣上怎能不怒?” 秦九州钟情白惜卿,这在京城不是什么秘密。 可往日众人知道的,都是秦九州如何强取豪夺,白惜卿如何委屈受迫,没人能想到白惜卿会主动约秦九州。 庆隆帝查到了与以往认知中不同的真相,当然会起疑。 再有今日早朝屈尚书义愤填膺的拱火,差点叫秦九州背了黑锅…… 只褫夺诰命算是便宜白惜卿了。 温软听完经过,眼睛顿时一亮,重重拍上秦九州的肩:“机会啊老弟!” 秦九州:“……你叫我什么?” “别关注那有的没的。”温软迫不及待地建议,“白惜卿遭受重击,这会儿肯定闭门痛哭呢,你快去攻击男主……就是那个侯儿,叫他没时间安慰白惜卿,他们夫妻感情必然出问题,你再趁虚而入,偷他老婆偷他家!” “……” 看到秦九州熟悉的表情,温软就知道鸡毛掸子该来了。 她立刻死死拉住秦九州的手,严肃问:“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秦九州凉凉看她一眼,这才转回思绪。 他正要吩咐追风去洗白白惜卿,便听小厮通报:“王爷,永安侯夫人身边的翠儿来了。” 追风脸色一变。 这种时候来找秦九州,还能是为什么? 可这回是圣旨降责,难道要秦九州抗旨为她要回诰命吗?她怎么不叫萧景去呢! 但秦九州已叫翠儿进来了。 翠儿一进门便是质问:“昨日王爷爽约害我们夫人受辱,今日又闹去御前,此举未免太过无耻!” 追风忍不住皱眉:“永安侯夫人打着我们秦王府的旗号仗势欺人,无耻的到底是谁?” “追风。” 秦九州语气微沉,只问:“惜卿如何?” 翠儿见他脸色不好看,立刻软了态度,眼睛一红:“我们夫人刚听完圣旨就晕死过去了,还吐了血,偏偏老夫人和四姑娘还在一旁冷嘲热讽,骂她扫把星……夫人身有傲骨,宁折不弯,何曾受过如此屈辱啊!” “吐血?”秦九州心里一紧。 翠儿哭得伤心:“王爷若不愿再与夫人来往,直说便是,难道我们夫人求着你不成?何必闹去御前,叫她受此无妄之灾!” “本王不是……算了。”秦九州懒得解释。 虽是温软揭开了此事,但一个三岁蠢瓜懂什么,还是他疏忽之过。 “现在整个侯府都被连累得受尽嘲笑,夫人更是处境尴尬。”翠儿咬牙威胁,“此事是王爷惹出来的,您若不进宫求皇上收回成命,以后也不必与夫人来往了……” “我们夫人傲骨铮铮,绝不与没担当的小人做朋友!” “你说谁是没担当的小人?”追风冷冷看着她,寒声质问。 翠儿被他的气势吓到,一时竟不敢开口,可心中却愤怒又不屑。 秦王都不敢得罪她,一条秦王府的狗,有什么资格敢在她面前乱吠? 她冷笑一声,正要骂回去,余光忽地瞥到什么。 ——追风身边坐着一个小娃娃,容貌竟与秦九州有九分像! 温软注意到她的眼神,邪魅一笑:“嗨,我是温软……怎么,被我迷倒了吗?” 翠儿脸色微白,吓得后退一步:“温、温……” 姓温,瞧着两三岁,与秦九州极像……是温意的女儿? 不……不可能! 此时屋里人注意力都在准备进宫的秦九州身上,没注意到翠儿的异常。 秦九州被那句“朋友”伤得心里泛疼。 却又怕真的连朋友都做不了。 追风死死拦住他:“圣旨已定,没有朝令夕改的道理,您进宫面圣也没用!” 死恋爱脑,清醒一点啊! 翠儿回过神,立刻反驳:“秦王有元后留下的诸多人脉资源,若以此交换,圣上岂会不让步?单看在王爷心中,究竟是身外之物重要,还是我们夫人重要了。” 追风不可置信,胸口气得泛疼:“那是元后留给王爷保命的,不是给你主子擦屁股的!” 话糙理不糙。 翠儿脸色瞬间涨红,怒骂一声“无耻”后,只留下一句:“我们夫人盛怒,还被气的吐血,王爷再不解决此事,日后夫人不理你,可别怪奴婢没提醒过!” 话落,她屈膝行礼,晦暗的眼神极快地扫过温软,转身离开。 秦九州脸色沉着,眉间皱得能夹死苍蝇。 追风恨不得给他一板砖砸醒他,但想到丰厚的月钱,还是耐下心劝: “王爷深知皇上性情,今日您若去求了,就算有元后……作保,我们也承受不住龙颜大怒了。” 秦九州目光复杂:“本王何尝不知,只是……” 只是白惜卿的要求,他素来没有不应的。 早已成习惯。 即便知道进宫会叫他自己先迎接雷霆震怒,也不忍心叫她失望。 那般清冷高洁,傲骨铮铮的女子,便该高坐雅室,怎能被旁人嘲讽、夫家嫌弃,闹得颜面尽失? “原来舔狗是这样式的啊……” 温软好奇的嘀咕声响起。 秦九州警惕地看向她:“舔狗是什么狗?” 他好奇心不重,但直觉告诉他,舔狗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温软咧嘴一笑:“你照照镜子就知道了。” 好好一秒天秒地的阴湿反派,在番外成了个只会围着女主转的卑微舔狗……啧。 秦九州瞪她一眼:“……回来再跟你算账。” 见他要抬步离开,温软忙拽住他的手:“哎哎……你哪儿去,入宫?不行!” 她死死拉住秦九州,小脸阴沉:“我今儿才跟大皇帝搭上线,你进宫得罪了他,叫我脸往哪儿搁?我面子再大也不是叫你挥霍用的,你懂点事,叫我少操点心行不?” “老大不小的人了,做事没脑子,还要我提点!” 除了庆隆帝,从未有人如此训过秦九州。 他一时竟被训懵了。 追风等人齐齐低头,嘴闭得比河蚌都紧。 只有管家欣慰地看着温软,也劝:“王爷您自己得罪皇上不要紧,反正您皮糙肉厚,可别连累了小郡主啊……” 第9章 王爷的名声可以毁,反正已经烂透了 屋里寂静一瞬。 温软看着秦九州沉下的脸色,小胆有点不够用了,色厉内荏道:“你……你怎么样,想打我?” 她结结巴巴的,眼睫微颤,瞧着竟有些可怜。 秦九州低头看着她,眸光忽明忽暗。 无论理智还是感情,都告诉他该去帮惜卿挽回诰命,挽回颜面,他也无所谓温软会不会被连累……只要吃好喝好,死不了不就行了? 这样的念头在心里不断浮起,也促使他推开这小玩意儿立刻进宫。 可不知为何,脚下却像扎了根般,动也动不了。 看到温软的可怜模样,他竟有些狠不下心连累她。 胸腔被一股极其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充斥,这就是父女天性么? 气氛死一般沉寂了许久,吓得温软的小破胆都更小了,秦九州才松了眼神。 罢了。 从前他能为惜卿赴汤蹈火,不畏皇权,可正如管家所说,现在有了温软这玩意儿,平添累赘。 他嫌弃地看了温软一眼,吩咐管家:“你去开库房,将昨日惜卿伤的那人送去医馆,赔五百两银子,送重礼去屈府道歉,再去城外以惜卿的名义施粥送衣,叫酒馆茶楼扬她善名。” 到底是曾与男主和太子斗得不相上下的人,他若想做什么,尽有谋划。 只要白惜卿名声回转,再立个功——比如救民安民,诰命回来是迟早的事。 管家忙应声下去。 追风还有些不满,可能劝住死恋爱脑不进宫,已经进了一大步了。 饭要一口一口吃。 只有再度支棱起来的温软凉飕飕看了秦九州一眼,眯起的眼里满是算计。 秦九州对这副老子要使坏的表情可太熟悉了,扭头对追风道:“你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若她闹出事来,唯你是问。” 话落,他快步出门,转瞬便没了人影。 温软一愣,震惊地张大嘴:“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吗?” “王爷轻功独步天下。”追风颇得意地说了一句,又恨铁不成钢地拉下脸,“现在倒成了做梁上君子的利器。” 温软眼神晶亮,又扼腕叹息。 她但凡早来几年,就能跟秒天秒地还干尽坏事的大反派联手了! 谁要番外篇这个卑微舔狗啊!真丢她的脸。 她叹口气,问:“梁上君子?他是去找白惜卿了?” “绝顶轻功都用在这上头了。”追风翻了个白眼。 “他若真勾到人家也就算了,总算没白忙活,偏偏连个蓝颜知己的名头都混不到,连看人一眼都得悄悄去。” 永安侯府能藏会躲的老鼠见到他都得叫声祖师爷。 “真怂啊……” 温软说出这三个字的瞬间,追风一脸找到知己的表情,恨恨道:“这还不算什么,您听听王爷刚才说的什么话?五百两给百姓也就算了,可屈尚书的赔礼能轻了去?那是狐狸成了精,最会坐地起价的,必得搭上不少资源和珍宝才能了结此事!” “还有施粥……王爷这辈子没干过什么好事,施粥也算给他积阴德了,却偏要花大财力给白惜卿扬名!” 追风心里憋屈得很。 “大财力?”温软冷笑一声,“秦九州那个败家子,不知谁给他的好狗胆,竟敢拿我的钱送人。” 还有女主,张嘴要饭可真顺溜啊。 从没有人敢从她手下抢东西——敢抢的,手已经被剁了! 这回要扒不下男女主一层皮,她就跟女主姓白! 追风则一愣:“这是王爷的钱。” “笨!他的不就是我的?”温软看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问,“你可知道我此生最大的目标是什么?” “……灭掉太子,一统天下。” “那秦九州呢?” 追风脸色变得复杂:“守护白惜卿。” 话落,他有点明白过来,怪异地看了温软一眼。 这是要策反他啊。 温软负手而立,目光变得高深莫测:“追风,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跟着一个眼里只有女人的主子,能有什么前途?我看得出来,你对他很不满。” 她深深看了追风一眼,语气满是诱惑:“秦九州色迷心窍,已经不适合做主子了,倒不如换个人——一个能带领你们杀上皇位、夺回一切的人。” 追风眸光微动。 温软循循善诱:“我可以向你承诺,等你帮我架空秦九州之日,就是你一人之下之时,待我拿下皇位,更可许你一品大将军之位,如何?” “小郡主……英明。”追风语气有些微妙。 温软满意地笑了。 追风是秦九州身边第一心腹,熟知他大半势力资源并能加以调动。 有他帮忙,她就没必要死磕秦九州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了。 造反的活儿他不干,有得是人干! “得了。”温软小手背在身后,挺直背脊走出去,“带本座去瞧瞧库房吧。” 先数一下她的财产。 追风目光复杂地扫了眼暗处一个身影,眼里带着同情。 等追雨将刚才的对话禀报王爷,小郡主的屁股就真保不住了。 他叹口气,随手藏起了鸡毛掸子。 …… 温软带着追风,一路转悠去库房。 “秦王府还蛮大的嗷。”温软累得小脸都红润起来。 追风忙叫人拿来茶点,将她抱去了石桌旁坐下。 管家正在吩咐人开库房准备施粥,见状慈笑上前,为她介绍:“咱们王府占地的确广,每个院子都十分宽敞漂亮,尤其是您的明珠院,是除了正院外最大的院子了。” 温软耳朵一动:“正院最大?那本座要住正院!” “这……”管家迟疑道,“正院是王爷王妃所居之地,小郡主住进去,不合规矩。” “本座就是规矩。”温软眯起眼睛,威胁道,“秦王府已经不再是秦九州的王府了,是本座的王府,管家爷爷可要认清形势,别站错了队才好。” 追风死死咬牙,才没叫自己笑出声来。 见管家看过来,他还点头配合:“现在王府是小郡主当家。” 管家不知道他脑子被什么驴踢了,但依然坚持不叫温软住进正院。 ——此事若传出去,旁人还不知如何讽笑传谣言呢。 王爷的名声可以毁,反正已经烂透了,但小郡主一定要清清白白! 犹豫间,他提议:“不如奴才将明珠院南侧的小花园给您划进去,再扩到西侧长廊以内,如何?” 温软转了转眼睛,瞟向追风。 追风立刻弯腰,在她耳边轻声开口:“这么一划,明珠院就有两个正院大了,以后王府上下,谁都知道您是老大。” 温软一拍手:“就这么定了!” 她欣慰地看向管家:“管家爷爷很识时务,本座不会亏待你的。” 第一心腹、王府大管家。 她的势力进一步扩张,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她沉思半晌,叫追风抱她回明珠院:“去,把府里所有人都叫过来,本座要训话,叫他们认清形势。” 追风抬头看了眼天色。 按往常的规律,王爷就快回来了。 他愉快地抱起温软,叫所有下人们来明珠院。 第10章 听说你要架空本王? 秦九州失魂落魄地回了王府。 他只是担心白惜卿,现身瞧了瞧她,便被嫌弃地赶离,只来得及留下些哄她高兴的银票首饰。 萧景因此事进宫请罪,还未回去,永安侯府没有能发现他踪迹的人。 可即便如此,她也惊慌不已,生怕被人看到沾染上了他。 秦九州自嘲一笑。 人人都道他生来尊贵,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谁又知道,他真正想要的东西,从来都得不到。 幼时他想要母后,可母后难产而亡,他只能在梦里见她;他想要父皇陪伴,可父皇忙于政务,只给他风光无限,珍宝奇物,他需要日夜苦读,文武兼修,才能得父皇一句指导。 他想要真心好友,可聚在他身边的人都因利而来。 只有那年母后生忌,他偷跑出宫,却被山贼掳走时,那个一脸脏乱却满眼是光的小姑娘,不掺任何算计地给过他一块糕点。 糕点难以下咽,可那双明亮的眼睛,比他宫殿里所有的珍宝都要耀眼。 可惜,那束光终究不属于他。 他眼神晦暗,这两日被温软闹出来的生气似乎又被抽干,复又变得死气沉沉。 他脚下加快步伐,只想回去痛饮几杯,引出病症。 ——发疯虽剧痛不已,却能短暂麻痹他的思绪。 但他走到门前,王府大门紧闭,值守的侍卫也不见踪影。 秦九州皱起眉,若无大事,府里不会如此严阵以待,他立刻飞上屋檐,悄然进去。 偌大院子,没有一个人在,仿佛来了荒地一样。 秦九州脸色有片刻茫然。 他的家呢? 脑中下意识闪过温软那张蠢瓜脸,眨眼之间,转过了好几个念头。 不会是仇家上门——即使他失势,也无人敢在堂堂王府放肆至此。 鼻间没有血腥味,证明府中无人反抗,而他沿途回来,除了温软秦王府宸安郡主的身份公之于众、引人热议外,也再没了别的风声。 能做到如此的,只有庆隆帝。 ……难道是他执意为白惜卿开脱,惹怒了庆隆帝? 正当秦九州脸色难看地准备进宫时,追雨及时现身:“参见王爷,府中人都在明珠院,听小郡主训话。” “只是训话?” “是,小郡主吩咐不能落下一个人,只能关闭府门,叫侍卫们一同前去。” 秦九州猛地松了口气。 他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快步赶去了明珠院。 还没进门,就听见一道奶声奶气又极具威严的声音:“秦九州那个怂包,占着茅坑不拉屎,坐拥数百府兵、无数暗卫却连个太子之位都拿不下,简直丢尽我反派之脸!” 秦九州:“……” “你们是秦王府的人!是反派的心腹!本该横行霸道、作威作福,可如今连个侯府狗腿子都敢对你们吆五喝六,告诉本座,你们甘心吗?!” 院中诡异地沉默一瞬,随即稀稀拉拉的声音响起:“不甘心。” “大点声!” “不甘心!!” 温软满意一笑,继续蛊惑:“跟着秦九州,你们只能做不反抗的秦王府走狗,谁都能来踩一脚,他还不许你们反击……可跟着本座,你们便是人人闻风丧胆的反派军团,横扫天下!” “想想看,以后你们上街——百姓瑟瑟发抖,权贵退避三舍,连太子见了你们都得跪下叫爷爷!何等威武,何等风光!” “告诉本座,你们想要吗?” “想要!” 秦九州:“……” 追雨凑近他耳边,低声道:“小郡主已经策反了追风和管家,想要架空您,当秦王府的家,您要夺回属于您的一切吗?” 秦九州脸色黑沉。 “……当然,追风只是逢场作戏,但管家似乎是真心实意。” 追雨觑着他阴云密布的脸,掏出鸡毛掸子,双手奉上:“孩子不打不成器,棍棒底下出孝子。” 里面,温软最后的洗脑声传来:“现在,愿意追随本座的,上前一步——” 秦九州夺过鸡毛掸子,一脚踹开院门。 温软话音在此时戛然而止。 满院下人、树上屋顶上的暗卫侍卫,将明珠院围得密不透风,而温软身着黑色披风,站在正屋顶的屋檐上,一手撑着比她人还高的长剑,一手挥斥方遒,满脸威严,眼神激动而晶亮。 但在看到秦九州后,瞬间化为惊恐。 “……” 沉默震耳欲聋。 “听说你要架空本王?”秦九州轻飘飘的声音响起。 温软回过神,眯起眼睛,邪魅而霸气地一笑:“既然你知道了,本座也不瞒你,如今秦王府尽在本座掌握,你完蛋了!” “来人,把他给本座绑起来!” 温软是很欣赏秦九州的,若能激发他在剧情中的疯批属性,届时他二人联手,必能一扫天下! 所以她选择收服秦九州,为她所用。 但在她抬起右手,霸气吩咐后,满院文武全才,支支吾吾无一人敢动。 她皱起眉,转头看向追风。 追风立刻抬头惊叹:“今儿天气真好啊,万里无云白云飘飘,天空还湛蓝……” 温软黑着脸给了他一脚。 然后转头满含压迫地扫视四方:“本座指挥不动你们了?” 尴尬地寂静一瞬后—— “奴才还当值呢……” “奴婢要去准备晚膳了。” “属下告退!” 哗啦啦一瞬间,地上的丫鬟小厮绕开秦九州跑了,树上屋顶的暗卫也飞没了。 一阵凉风吹过,满院只剩下追风追雨和管家,还有欲哭无泪的明珠院下人。 温软期待的眼神落在管家身上:“管家爷爷?” 管家被她一眼萌化了,立刻神情激昂:“奴才誓死效忠郡主!这就……哎呦喂……” ——还没等温软感动,管家就一脚闪了腰。 温软再次扫视一圈,终于明白了什么,表情瞬间从凶残霸气变得软萌可爱,看着秦九州甜笑:“嗐,跟你开玩笑呢!” 追风忙跟着:“开玩笑呢!” “下来。” 追风连忙抱起温软落在院中。 温软死死拽着追风衣角,追风着急忙慌地想拽回来。 秦九州看着他们,冷笑一声。 两人齐齐吓得一抖。 第11章 现在的秦九州太像个人了 秦九州低头看温软,声音无比平静:“来,告诉本王,你的江山打多少了?” “哪有……” 秦九州抬手,弹了弹手里的鸡毛掸子。 追风瞪大眼睛。 他不是藏起来了吗? 温软对鸡毛掸子有阴影,瞬间瘪嘴,眼泪说来就来:“我只是想找大家玩儿……你不知道哪儿去了,也不理我,还天天打我……要、要是嫌弃我,我走就是了。” 她抹了把眼泪,委屈巴巴地就要走。 秦九州拽住她后领:“你还有理了?” “我没理。”温软吸了吸鼻子,“你是老大,你说什么都对……我可怕你把我赶出家门了。” 秦九州动作微顿。 温软已经被赶出过家门一次了。 三岁的小孩再精,想来也留下了阴影。 他心中的气消了些,又拉不下脸哄人,只能僵硬道:“你是秦温软,当今圣上亲封的宸安郡主,秦王府唯一的小主子,只有你赶别人出门的份。” “男人的鬼,骗人的嘴。”温软抹了把泪,“我要真能赶人,肯定先把你赶出家门……” 然后再施以援手,收服大反派,为她所用。 “……” 秦九州差点被她气笑了。 他抬手就捏上温软胖乎乎的脸颊,意外地发现手感不错,便揉搓了好大会儿。 管家看得心疼,顾不得以下犯上,连忙把温软救下来抱在怀里。 “小郡主爱笑爱闹,这是好事,王爷不必太过苛责,咱们满府上下都爱陪小郡主玩呢。”管家一个人代表了满府数百人。 “嗯。” 秦九州瞥了温软一眼:“还不走?” 温软傻愣愣看着他:“去哪?” “不是你要玩么?”秦九州脸上不耐,语气却有些别扭,“本王闲着也是闲着,看你可怜,便陪你玩会儿。” 温软睁圆了眼:“你不打我?” “然后等耳朵被你吼聋么?” 秦九州率先迈步:“还不跟上?” 温软眼睛一亮,欢呼着牵上他的手:“父王,你人真好!” 被她撬墙角都不生气,大反派很有容人雅量啊! 秦九州被她直白的话弄得有些不自在,却也没放开她的手。 在刚才猜测温软因被他连累,而被庆隆帝带走的瞬间,他竟有一分悔意。 以致在知道她好生生就待在明珠院时,心中庆幸不已——不就是叫满府上下陪她过了场家家么,不就是骂了他几句么,他不生气。 不生气。 追雨看了眼父女俩的背影,疑惑地问追风:“你召集满府人来折腾一回,就为了坑小郡主玩?” ——若没有追风的配合,温软怎么可能调动全府上下,又怎会这么巧被秦九州抓个正着? 追风没了方才的嬉皮笑脸,只问:“你没发现,自小郡主闹起来后,王爷鲜活了很多么?” 追雨一愣。 “好像……的确如此。” 以前的秦九州死气沉沉,阴鸷而颓唐,酒不离手,还不定时发疯。 可温软只来了短短两日,他就变得会笑会怒,还会颇为幼稚地追着温软满院打,连疯发到一半都能憋回去。 ……管家昨日也没说错,现在的秦九州太像个人了。 “不止如此,只要小郡主在,王爷就能忘了白惜卿。”追风眯起眼睛,“那女人太邪门了,王爷从前何等英明果断,可一沾上她就跟丢了魂似的。” “让小郡主闹一闹,既能哄她开心,又能叫王爷变回个人,还能给白惜卿添堵。”追风一笑,“何乐而不为呢?” 追雨一向严肃的脸上露出恍然。 …… 秦王府很大,温软单是转一圈就花了一个多时辰。 她倒是没累着,都是追风抱着她转悠的。 眼见秦九州黑着脸被她指挥去湖里捉鱼了,她才拽了把追风的头发,阴恻恻开口:“叛徒是没有好下场的。” 追风似乎一愣,忙解释:“小郡主有所不知,王爷武功深不可测,属下今日若听您话去绑他,转眼就会被打死,届时谁帮您做内应,探听消息呢?” 温软眼睛一转:“内应?” “当然。” 追风瞥了眼湖心亭里捉鱼的秦九州,压低声音:“咱们被王爷抓了个现行,底下人心已经乱了,所以属下想,与其白白送死,不如佯装反水,获取王爷的信任,再伺机策反其他人。” “你倒很机灵嘛。”温软冷哼一声,“可我怎知你究竟忠心于谁?” 追风一脸冤枉:“属下若非真心效忠于您,刚才何必调来府中所有下人,还有暗卫……这不是上赶着被王爷处置吗?” 温软若有所思。 的确,若追风是想糊弄她,没必要连暗卫都一起叫来——反正她没武功,察觉不到隐匿的暗卫。 她眼神温和许多。 追风见状,忙表忠心:“属下对小郡主的忠心天地可鉴,即便是稍后被王爷惩处,也绝不背叛您!” 温软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 “本座不会忘了你的付出,待本座功成之日,必许你万人之上的权柄风光!” 追风也诚恳又激动地回:“小郡主魅力无边,属下甘愿为您肝脑涂地,不在乎那等身外之物!” 气氛一下就燃起来了。 温软感慨万千。 她的人格魅力果然无人能挡! 另一边,秦九州黑着脸用内力炸出几条鱼,叫人捞起就回来了。 温软跟个大爷似的坐在一边,指挥他烤鱼—— “要先刮鱼鳞啦!” “别扔火堆里啊,不然待会儿怎么吃。” “哎哎……调料洒偏了!你怎么笨手笨脚的!” 等秦九州一条鱼烤熟时,温软才闭上了嘴。 追风轻手轻脚地给她捏肩捶背,一脸谄媚相:“这可是王爷第一回烤鱼呢,还是小郡主面子大!” 温软身心舒畅,美滋滋吃起了烤鱼,点评:“火候掌握得不好,鱼肉有点生……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还得再练啊小秦。” “管家爷爷,快给我拿个馒头。” 短短小半个时辰,秦九州已经被她折腾得没脾气,什么白惜卿、喝酒发疯的,没空了。 见温软终于埋头开吃,他松了口气,起身:“本王去更衣。” 温软挥挥手:“去吧。” 临走前,秦九州眼神扫过正给温软当狗腿子的追风。 追风凑近温软,低声沉痛道:“属下去了。” 温软反应过来,满眼怜惜:“可怜见的,委屈你了……去吧,回头给你留半条鱼。” 她满脸鼓励地目送追风跟上了秦九州的脚步。 离开她的视线后,追风立即正色:“禀王爷,今日属下安抚住小郡主,幸不辱命!” “辱骂本王,调遣暗卫,这叫幸不辱命?” “若不如此,属下怎能探知小郡主的真实想法?”追风诚恳道,“王爷胸襟广阔,又关心小郡主,属下理当为您分忧,了解她的心思,好让您因材施教。” 秦九州凉凉扫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只有暗处的追雨一脸迷茫,陷入沉思。 追风三个版本的说辞,哪个才是真的? 第12章 她要手撕男女主了! 追风回来时,温软已经吃完了。 她打量了追风一眼,悄悄问:“伤哪儿了?” 追风也凑近她,低声回:“内伤。” 温软仔细瞧了瞧他的脸色,好像是有点发白? 她目光变得怜惜:“可怜见的……快吃鱼。”她留了最大的一条鱼给追风。 想了想,又忍着心疼道:“大皇帝送了我好多宝贝,一会儿你去挑……随便拿。” 追风面露意外。 永隆帝因为温软肖似元后的脸,对她颇为喜爱,赐下来的都是千金难求的珍宝,温软显然也很喜欢,竟能叫他随便挑? 再低头看了眼手中泛着香味的大鱼。 追风面露感动:“小郡主对属下太好了!” 温软语气沉重地拍拍他的肩:“你既然跟了本座,本座自然不会委屈了你。” 虽然宝贝是真好看……呜。 两人头挨着头嘀嘀咕咕,气氛十分融洽,但落在秦九州眼里……怎么就那么刺眼呢。 他干了老半天活,连条大鱼都不配吃? 果然是个没良心的小玩意儿。 追风一边吃鱼,一边觉得落在自己嘴边的目光有点刺人,他想了想,埋头苦吃,半点不与秦九州目光相交。 秦九州冷哼一声,才道:“后日昌平姑母寿辰,你与本王一道去。” 温软的身份已经公而告之,也该带她出门见见人,好叫京城眼睛放亮点。 “昌平姑母?”温软觉得有点耳熟。 追风解释:“昌平长公主是圣上第三个妹妹,长袖善舞,夫君是安国公,实权在握。” 温软恍然大悟。 昌平长公主——因为女儿曾爱慕男主萧景,却被女主害得名声尽毁,远嫁他乡,从此对女主处处刁难。 太好了,是自己人! 她问:“那白惜卿来吗?” 秦九州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她在府抄写佛经,无暇出门。” “哦……” 见温软面有遗憾,秦九州这才放心离开——屈尚书那里,还得他亲自摆平。 临走前,他沉默许久:“人之初,性本善,行善举,办善事,做善人,勿以善小而不为。”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番话,重音全在“善”。 追风等人惊恐而复杂地看着他。 很难想象,有一日竟能从暴虐凶残的王爷口中说出劝人向善的话。 小郡主还是太全面了。 但温软看着秦九州的背影,眉头皱起,只有嫌弃——别以为说出这种场面话,就能升咖当男主。 戏份是抢来的! 她眸光一利,冷哼一声,扯了扯追风的衣袖:“那个侯儿……萧景来吗?” 追风道:“他与昌平长公主没什么交情,不知来不来,不过他母亲妹妹应当会来。” 温软摸了摸下巴,眯眼看他:“你想办法,叫他来。” “……做什么?” “扒他脸皮。” 追风一下就精神了,麻溜儿派人去引萧景后日赴宴,丝毫没怀疑温软做不做得到。 温软面露欣赏。 对于有能力的下属,适当的拉拢和示好是必要的。 于是除了永隆帝赏赐的珍宝外,她还给了追风留在自己身边,近距离欣赏她天籁之音的机会。 ——是的,月上中天,万籁俱寂。 温软又放声高歌了。 但不知为何,今晚竟没人来捧场了,只有追风和明珠院的下人举起双手,为她欢呼。 “十八弯——” 一曲毕,底下的下人们表情呆滞,手臂机械地挥动鼓掌。 只有追风一脸惊叹:“小郡主竟有如此歌声,简直宛如天籁,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温软一脸惊喜。 “追风,你就是我的知音啊!”这是头一个夸她唱歌宛如天籁的人,“我再唱几遍给你听!!” 追风满眼受宠若惊。 底下的青玉等人满脸绝望。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追风大人还是个狗腿子呢! 还有小郡主……歌喉难听也就算了,倒是换首歌儿啊!再这样下去,以后王爷发疯都有他们作伴儿了! …… 温软荼毒了王府整整两日,满府从上到下个个精神恍惚,走路发飘。 秦九州更不必说,白天要时时防备温软发癫造反,夜里还要强忍歌喉摧残,连着两日下来,发个疯都得抽空发。 但温软精神状态异常激动,坐上了去昌平长公主的马车。 她要手撕男女主了! 车里,秦九州一脸萎靡,连话都懒得说。 温软拉着脸训他:“明知道要出门,昨晚为什么不好好睡觉?你是我带出来的人,我要拉拢昌平长公主,你就要对她尊重点,这副颓废样像什么话!” 秦九州饱含怨气地瞪了她一眼,想说什么,一张嘴却打了个哈欠。 温软一脸恨铁不成钢。 很快到了昌平长公主府。 秦九州抱着温软下马车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后者身上。 大家都很好奇,狠戾凶辣人品还差的秦王,能生出个什么女儿。 看到温软后,他们眼神惊异非常。 秦王生了个又乖又软的自己! 长公主府管家率先迎了上来,笑着拱手:“奴才给王爷请安,给郡主请安,恭祝郡主归来,往后平安喜乐!” 继他之后,众人也纷纷上前恭贺。 温软始终笑眯眯的。 现在才开始发展势力,不到她施展霸气的时候,笑脸迎人是必须的。 她本就长得玉雪可爱,身上又有种机灵与懵懂混合的气质,浑然天成一般,讨了不少人的喜欢,连秦九州的政敌都顶着他看死人般的目光,一把捏上温软的脸。 ——就好像捏了秦九州一样。 大仇得报! 温软被一路抱去给昌平长公主请了安。 昌平长公主年过四十,风韵犹存,看到温软后,连声音都不自觉夹了起来:“软软吗?我是姑祖母啊。” 温软歪头,甜甜一笑:“您长得真好看,软软总觉得该叫您姐姐。” 昌平长公主被哄得开怀直笑,抱着她连叫心肝宝贝。 秦九州轻拍了她一下:“别没大没小,叫姑祖母。” 昌平长公主与元后私交不错,对秦九州素来亲近,故而他也愿意敬重这位姑母。 温软:“祝姑祖母福寿连绵,芳颜永驻。” 昌平长公主揽着她,笑意温柔:“昨日便听皇兄说你识文断字,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好孩子,可真机灵。” 温软冲她直笑。 抱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昌平长公主才与秦九州聊起了先前仙味楼一事,也是有意借在场众人为秦九州澄清。 秦九州不愿多说,只简略回了几句。 温软正无聊着,一个五六岁的小胖子眼睛亮晶晶地接近她,有模有样地行礼:“草民见过宸安郡主。” “你是谁?” 小胖子萌萌开口:“草民叫王琦,家父是……是啥来着?” 他挠挠头:“我、草民就住秦王府隔壁,可近啦,郡主可以来我家吗?” “隔壁老王啊。”温软恍然大悟,暗暗打量了他一眼,“有空我会来的。”如此热情,她可以勉为其难收个新小弟。 “不、不是有空!”王琦慌忙摆手,急道,“是回家就来!秦王府不能待!有女鬼!” 温软身体一僵,心头猛跳。 女、女鬼? “是真的。”王琦脸色都白了许多,小声说,“那女鬼一到晚上就鬼哭狼嚎,可吓人了……我二姐都不敢自己睡,挤着我母亲睡呢。” 说罢,他凑近温软,几近用气声道:“我大哥说……那是女鬼在索命……” 温软被吓得身体一抖,神色惊惶。 “嗤……” 头顶传来嗤笑声。 她抬头瞪人。 秦九州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 第13章 不允许太子碰她的kpi! “干、干什么。”温软佯装镇定,“区区女鬼,本座会怕?” 秦九州挑眉:“你胆子不小,今晚继续再上屋顶唱歌吧。” “凭什么!”温软冷笑一声,眼睛眯起,“那女鬼一定是想引起本座的注意,本座上屋顶岂非如了她的意?!” “她做梦!”温软小脸坚定。 今晚谁叫她出门都不好使! 秦九州眼眸微眯,注视着温软和王琦驴不对嘴的聊天。 这玩意儿深夜发癫,原来只需要一个女鬼就能制裁? “长公主,太子与太子妃到了。”下人来报。 闻言,众人有意无意的目光落在了秦九州身上——那日他当众殴打太子,翌日差点没被御史参死,好在太子大度,表示谅解,这才只罚俸了事。 此时,秦九州面色不变道:“侄儿带温软去花园。” 昌平长公主笑着点头。 秦九州与太子夫妻擦肩而过,目不斜视。 太子妃皱起眉,暗骂一声:“真没规矩!” 太子笑容不变,只是眼眸暗沉了些。 温软跟着秦九州去了花园,都没心思赏花,小脸严肃道:“这钱不能丢!” “什么钱?” “俸禄啊笨蛋!” 温软才从众人的议论中知道秦九州被罚了俸。 她气得不行,眯起眼睛冷笑不断:“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还有人敢抢本座的钱……天凉了,我看他也活腻了!” 看着她一脸邪魅霸道,秦九州深呼吸一口气。 一个成熟的三岁奶娃,已经能自己产油了。 追风小声提醒:“小郡主,王爷后半辈子的俸禄早就被扣光了,这回皇上罚了跟没罚一样。” 除非秦九州属王八,能活。 否则等他死了,俸禄都还没扣完呢。 温软皱起眉,目光更严肃了,亲王的俸禄可不是小数目,虽然不知道具体多少,但支持她东山再起肯定是绰绰有余的。 追风见她感兴趣,便愤愤说完了这些年各种各样的罚俸理由——不是替白惜卿抗罪,就是被太子母子坑。 “罚俸禁足都还是最轻的,王爷挨过的板子不少,有一回……被那群贱人联合白惜卿陷害,被打得差点去了半条命,与皇上的关系也变得势如水火。” 否则就凭他们秦王府的招牌,秦九州的名声岂会成如今这般人人都敢骂的地步? 最可气的是白惜卿都明摆着偏帮太子陷害他了,秦九州还敢当舔狗! 他能活到现在,那都是他追风烧高香拜来的! 追风夹带私货,成功挑起了温软对太子的敌意和不满,她捂着心口,心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可都是她的小钱钱啊! 还有秦九州……她的人太子也敢动? ——秦九州迟早是她最得力的部下,疯是疯癫了点,但灭世反派毋庸置疑,她不允许太子碰她的kpi! 秦九州见她眼神不对,立刻转移话题:“快开席了,你不是饿了么?” “别吵。”温软脸色深沉,“我在烧烤。” 啥玩意儿? 秦九州眉头紧皱,还没来得及用鸡毛掸子威胁,就被走来的韩首辅缠住。 追风觑了眼他,小声问温软:“小郡主想要回俸禄?” “那还用说?但不急。”温软冷笑一声,“太子的世界非黑即白,先给他点颜色看看。” “比如?” “静待他最脆弱的时机,一击中的!” 最脆弱的时机? 追风眼神凝重:“太子武功不低,还有无数侍卫保护,若要暗算刺杀……属下没有把握。” 秦九州那个舔狗肯定也不许他刺杀太子。 他有些纠结该怎么拒绝温软而不被记恨。 ——他一点儿也不想体会那些下三滥手段。 “谁要刺杀了?”温软意味深长,“一会儿你叫人使劲儿灌他酒,别告诉我你手里没人……秦九州的党羽,还没被灭干净吧?” 那当然,若灭干净了,秦九州连当舔狗的机会都早没了。 见温软眼神威胁,追风想了想,还是点头应下。 如果是暗算刺杀这种手段,秦九州必然不会答应,他也不敢轻易操作此事。 但只是灌点酒罢了……应该没事吧? 午时席间,秦九州觉得温软有点不对劲。 ——不对着饭菜一脸邪魅霸道,反而对着对面喝酒的太子眯眼冷笑,嘀嘀咕咕。 他微微倾身,耳朵动了动。 “喝点马尿你是心高气傲,抢我钱钱你是生死难料……”温软骂骂咧咧完,不知想起什么,又勾起一边唇角,高深莫测地笑了。 秦九州:“?” 因为就坐在昌平长公主下首,陪她说话,秦九州没时间追问温软,一个不留神,温软就连同追风一起不见了。 花园外,追风小声劝道:“小郡主,这是长公主府,不能胡来!” “少废话!”温软奶音霸气,“普天之下,就没有本座不能胡来的地方!若有,本座便踏平了那地!” “……” 追风忽然想起白惜卿曾说起过一种叫脑血栓的病。 他觉得温软说话时,就一脸得了十年脑血栓的样子。 “还愣着做什么?”温软一脸嫌弃,“还不抱本座去找太子?” 追风微愣:“可太子应当是喝多了,更衣去了。” 难道温软要趁太子更衣时下药陷害? 现在宴会都流行这么干,倒也无妨,兵不厌诈,不能说这种手段就是下三滥。 追风在心里安慰自己。 但温软比他想象中更没底线。 “要的就是这时候!”温软小脸高深莫测,“你知道一个人什么时候最脆弱吗?” “……受伤的时候?” “笨!”温软一骂起人,差点藏不住奶音,忙压低声音道,“当然是去茅房的时候。” 追风:“……” 他一脸震惊地看着温软,欲言又止。 “还不抱本座去?” 喜欢助纣为虐的追风人生中头一次迟疑了。 虽然他已经接受下三滥的手段了,但这也太下三滥了。 见他不乐意,温软冷笑一声,忽然抓住他的手,憋气嘶吼:“非礼啊——” “唔——” 追风抽搐着嘴角,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在长公主府的暗卫察觉前,一把夹起她飞身追寻太子而去。 前头九十九步都被大臣们迈出去了,也不差最后一步。 只是在太子上茅房时暗算一把罢了,他连根头发都掉不了。 但如果现在拒绝温软,他敢保证自己掉的不止是头发和名声。 再苦不能苦自己。 第14章 这种脏活儿,不能就他一个人干 追风咯吱窝夹着温软,无声无息地运着轻功落在了太子更衣处的树上。 温软一脸恍惚,张大的嘴还没收回来。 轻功也太爽了,她要! “太子就在那儿。”追风压低声音,“他喝多了,反应不会太灵敏。” 温软回过神,正见下头脚步踉跄的太子走进一间房。 她振奋起来:“追风,就是现在!” 追风认命地闭上眼睛,抬手便是一记袖箭射出,精准无误地穿过薄窗,刺入里间。 “砰——” 刚解开腰带的太子为躲袖箭匆忙侧身,未想袖箭直接刺裂了恭桶,顿时发生一阵巨响,以及……一阵不可言说的味道。 他脸色微青。 温软给了追风一肘子,追风捏起嗓子,咬牙喊:“有刺客,快保护太子——” 守在外头的小厮神色一慌,匆忙准备进去。 又几记袖箭以刁钻的角度射入里间,太子虽酒醉,但实力仍不可小觑,游刃有余地躲闪,但也不可避免地……叫地上的黄白之物随着脚下与衣摆翻转,四处飘舞。 “呕——” “砰——” 就在太子被刁钻的袖箭暗算地滑倒在地时,小厮也推开了门:“太子殿下,您没事……吧?” 他神色震惊地看着衣衫不整地倒在……一片黄白之物间的太子,脑子一片空白。 太子……在吃什么? 还是在沐浴? “奴才该死!奴才什么也没看到!”小厮惊慌转身,就要离开。 虽然……呕……很不理解,但他尊重每一种……呕……特殊的癖好! 不等他离开,听到动静冲进来的府卫们也惊呆住了,摇摇欲吐之余,脑中只剩下一句话——完犊子,撞见太子的秘辛,要被灭口了。 呕…… 外头,温软扒开树叶,神色激动:“追风,干得漂亮——唔!” 嘴又被捂住了。 追风咬牙切齿:“低声些,这难道光彩吗?” 他对太子的仇恨由来已久,恨不得对方死上千八百遍解气,但这回看到太子阴沉如墨的脸,还有一身狼狈,他罕见地没有幸灾乐祸。 用这种手段……赢了也很难有成就感。 甚至还有一丝丢脸。 见太子脸色铁青地被扶起身,满屋人呕吐不止,他立刻夹着温软飞身离开。 落在地上时,温软还在狂笑:“敢抢本座的钱,害本座的人,这就是他的下场!哈哈哈哈——” 近乎破音的喉咙没了往常清脆的奶音,反而多了股深夜乌鸦的诡异。 追风脸色一言难尽。 他以为的暗算:残酷狠辣而血腥。 实际上的暗算:无耻下作又有病。 “追风,没想到你武功竟如此之高。”温软欣赏地看着他,想故作高深地挑起一边眉头,但由于五官没商量好,眉头连带着那边眼睛一抽一抽,跟发癫了一样。 “……” 追风嘴角猛抽。 “属下武功平平,也就堪堪高过太子一些罢了,要论身手和内力,还得是王爷!”他不遗余力地推荐,“还有追雨,隐匿和轻功都是一绝, 追雪追月的剑法堪称登峰造极啊!” 见温软眯起眼睛,一脸思索,追风终于松了口气。 这种脏活儿,不能就他一个人干。 …… 太子吃那啥时被人撞见了! 这个消息以一种低调而迅速的方式迅速传遍了宾客群。 秦九州知道时,心中猛地升起一阵微妙的猜测。 当转头看到温软邪魅霸道又心情极好的表情时,连问都不用问了,这种缺德又下三滥的手段……不是温软他跟太子一起吃那啥。 他阴沉警告的目光扫过心虚的追风,落在了远处的王太傅——他的毕生政敌身上。 下一瞬,他做足了心理准备,走向被满朝称颂善良大义的王太傅。 王太傅正和同僚争辩着哪位大儒的字更有风骨,转头看到近在咫尺的秦九州,吓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王爷有何贵干?”他冷哼一声,就差翻白眼了。 “本王想聘请太傅为小女启蒙。” 王太傅毫不犹豫拒绝:“不过启蒙先生罢了,翰林院任一大人都可胜任。” 小小启蒙而已,杀鸡焉用牛刀! 他也不想跟秦王府深交,晦气! “启蒙先生不可轻忽,必要请德行出众,善良大义之人才好。”秦九州道,“满朝文武百官,无出太傅其右者。” 王太傅诧异地看着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秦王这张狗嘴也能吐出象牙了。 秦九州暗暗咬牙,却硬是扬起微笑。 他天生不爱笑,扬起的唇角比温软的歌喉还要诡异,吓得王太傅踉跄退后一步:“你……想干什么,直说!” “本王想叫她做个好人。” 话落,周围的空气都寂静一瞬。 说个笑话,暴戾凶悍的秦王希望自己女儿做个好人。 跟太子一起吃了屎都说不出这么脑血栓的话。 王太傅倒是没被震惊到,只是狐疑地打量秦九州,一个三岁小娃,至于劳动他堂堂太傅教导,还重点强调品行? ……别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了吧? 他下意识看向温软那边——后者正勾起一边唇角,挑着昌平长公主的下巴,动作轻佻眼神却清澈愚蠢,一脸智障样儿。 王太傅顿时放心了。 她没脑子走秦九州的老路。 而秦九州见他不接茬,给出了更高的酬金和条件:“每日只需你教导一个时辰。” 王太傅本不想接这活儿,但听到他的价格,有点心动,又疑惑:“这点时间能教出什么?” 秦九州但笑不语。 就那破玩意儿的品行作风,他看了都有教她向善的冲动,更别说好为人师的王太傅。 绑了她日夜背大周律都是轻的,一个时辰?开玩笑。 见王太傅明显有意,却还在拿乔,他攥起双手,微笑赞美:“太傅高风亮节,扶危济困,有您是大周的福气。” 王太傅眼神得意。 狗东西,不是你骂本官伪善的时候了! 以后赚你钱教你闺女还听你赞美,本官赚翻了! 而秦九州面对这位对喷过无数回的政敌,也第一次态度和蔼。 麻烦终于甩出去了! 回去就给这玩意儿打包送去隔壁王家!教不成大善人也能气死姓王的,横竖不亏! 两人都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很快就谈妥了教授时间,秦九州一身轻松地回了席位。 王太傅身边的同僚见状,总觉得不对,提醒:“秦王都恶成什么样儿了,竟还能被宸安郡主折腾得来找你这个政敌,别是个……”更恶的。 “安心。”王太傅老神在在,“他那种暴力恶霸,不会教孩子不是正常的么?宸安郡主那种乖孩子,教起来毫不费力……本官轻松拿捏。” 他能压得整个上书房的龙子凤孙不敢造次,还担心一个三岁奶娃? 笑死。 第15章 给我最后的疼爱是手放开 温软被昌平长公主手把手喂着吃完了一顿饭。 底下众人看得面色各异。 但无可否认的一点——秦王还没有到绝境,不能得罪狠了。 再说,太子今日吃了那啥,能不能坐稳储君之位都未可知了——不是说储君不能吃那玩意儿,他偷偷吃大家也不会说什么,关键是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威严扫地啊。 在场不少人听到有刺客后,赶去救太子,想博个从龙之功,却意外看到了太子满身满脸……呕,冲击力……呕……不可谓不大。 以后都没法正视杏黄色的蟒袍了。 再者说,若太子日后登基,想起今日的狼狈模样,会不灭口? 反正换做他们,会灭。 以小人之心度太子之腹,他们觉得可以适当去踩另一条船了,太子不再是他们唯一的宝。 追风一边为秦九州倒酒,一边将在座大臣们的脸色尽收眼底,心中对温软竟有一丝服气了。 这招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还直接离间了太子党。 实在是高! 就是有一点——他抬头看着温软拿头追碗,仿佛饿死鬼投胎的样子,眼神复杂。 在座众人,看到太子那狗样儿后能喝杯水都算心理素质强了,小郡主……她怎么还能吃得下去饭的? 还吃的挺香。 午宴后,众人没有率先离开。 算时间,太子这会儿才沐浴完,估计快离开了,谁也不想这时候跟他撞上,被记上一笔。 温软指挥着秦九州抱她逛花园。 片刻后,她忽然抬手,拽了拽秦九州的头发:“小秦,我想喝茶。” 秦九州面无表情地给她倒了杯花茶。 温软喝了一口,手下一软—— “哎呀!” 她做作地盯着秦九州衣襟前湿润的一大片,眨眨眼:“手滑啦……” 秦九州脸色一黑,却并不想放开她。 “你快去换衣裳呀,这么着多脏啊。”温软使劲儿推他,“放开我放开我,给我最后的疼爱是手放开……” 最后一句猛然唱了出来,吓得秦九州手顿时一软。 周围的人神色一凛,灵台瞬间清明。 刚才什么死动静? 秦九州看着滑落下地的温软,深呼一口气,一字一顿警告:“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安啦。”温软摆摆手,“你放心去吧。” 秦九州并不放心,叮嘱追风寸步不离地跟着温软后,才匆匆离开。 他走后,追风立刻蹲下,低声对温软道:“萧景已经到了,属下这就去引他过来。” 温软摸了摸下巴,正要点头,就听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 “这位便是宸安郡主么?” 温软转头一看,来人是个年轻男子,笑容风流,折扇轻摇。 追风在她耳边轻声道:“萧景。” 温软眯了眯眼,正要找他呢,自己倒送上门来了,叫什么萧景啊,叫曹操得了。 “长得还真狗模狗样的……”她上下打量萧景一眼。 萧景依然笑着,眼中却泛着凉意:“听闻郡主长于乡野,规矩上到底是差了些,不过……秦王的女儿,如此野蛮粗俗倒也不奇怪,也算家学渊源。” 追风脸色瞬间冰冷。 周围正在聊天的众人也止了声音。 温软勾起一边唇角,轻理了理衣袖,学着霸总的邪魅语气:“那你们家欠人钱,也算家学渊源吗?” 萧景似乎被逗笑了。 “我永安侯府家大业大,用得着欠人钱?” 他身边一位锦衣男子也好笑道:“郡主从哪儿听说的谣言?侯府勋贵,不知底蕴几何,怎会欠钱不还?” “乡野长大的野丫头没什么见识,怎会有这等听闻?”萧景勾唇,“怕是秦王看我不惯,心有嫉恨才污蔑我吧。” 众人面色微妙。 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隔三岔五秦九州就要和萧景打一场,为了谁不言而喻。 以秦九州的人品,在女儿面前抹黑萧景实在太正常了。 “原来你家很有钱吗?”温软惊讶开口,“那为什么要叫你夫人向我父王要钱啊?” 萧景皱起眉:“凭空污蔑命妇,论罪当处二十大板。” 追风提醒:“永安侯,贵夫人已不是命妇,再者,我们郡主品级更高,即便是说她两句,也断没有挨板子的道理,毕竟君臣有别。” 温软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本侯自知何为君臣。”萧景脸色沉下,“往日君夺臣妻,本侯不予计较,可我夫人已经饱受秦王纠缠,险些被迫自尽,今日你秦王府竟还污蔑于她,本侯若坐视不理,岂非枉为人夫?” 一番话说得在场不少人连连点头。 他们倒没对温软有什么恶感,一个小孩儿罢了。 就是心中难免对秦九州有些鄙夷。 温软冷笑一声,直接从怀里掏出了账本。 她递给追风,下巴微抬:“念,给我打烂他的脸。” “好嘞。” 追风强忍激动,从这个月开始念:“永隆二十七年七月,送永安侯夫人血玉镯一对,珍珠宝石头面三套,银票五千两;六月,送永安侯夫人浮云锦十匹,东珠一匣,银票七千两;五月,送永安侯夫人胭脂坊一座,和田玉佩五对,银票五千两——” “够了!” 萧景脸色铁青,冷冷看着追风:“我夫人傲骨铮铮,从不为权势富贵折腰,怎会要你秦王府的脏东西?你若再污蔑我夫人,本侯便告上御前,辩个分明!” “好呀好呀。”温软一合掌,诚恳建议,“还可以请苍天,辨忠奸!” “来来,先发个誓——你夫人若拿了秦王府一分一厘,就叫……就叫你脚底生疮,脸上发僵,这辈子都没法一统……唔,一统侯府!” 萧景死死咬牙,眼神像要吃了她一样。 追风忙要将温软护在身后,却被她嫌弃推开。 个没眼色的,别影响她发挥! 今儿打不烂男主的脸,男主就跟她姓温! 第16章 小老头,等着本座! “呀……你脸上已经发僵啦。”温软做作地捂住嘴,“老天有眼啦。” 不愧是她! 作为反派,就是要立志走在气死搞死男女主的路上,不成功便成仁!! 追风忍笑一瞬,才对脸色难看的萧景道:“账本就在这,里头有些东西千金难求,要查来源很容易……比如浮云锦、东珠,还有您腰上那块和田玉佩。” 他冲萧景一笑:“这是您夫人送的吧?还是我们王爷精挑细选出来的呢。” 萧景本能地就要拽下玉佩,可抬手后却猛然僵住。 不能叫外人看了笑话。 事实如何,还未知。 他不信惜卿那般清高自傲的女子会要秦九州的脏东西! 似乎是猜到了他的想法,追风又是一笑:“秦王府所出之物,俱有票据,永安侯和大伙儿要是不信,稍一查探便知,比如胭脂坊更名一事。” 铺面更名要去官府备案。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顺天府尹身上。 顺天府尹:“……” 他万分后悔自己今儿腿贱,非要跑来赴宴! “嗯……对,城东的胭脂坊,从前是秦王府产业,五月时变成了永、永安侯夫人的。”他闭了闭眼。 哪个都不想得罪,哪个都得罪完了。 身边一位大人默默离他远了点。 也不是怕被永安侯府迁怒,就是单纯唾弃这种吃瓜不带大家伙的不要脸行为。 而众人目光也精彩万分。 永安侯夫人孤傲清高,才名满京,更因曾被狠戾无耻的秦九州纠缠,而博了不少人同情,京城上下对她的评价都十分好。 她本人也曾当众扬言,秦九州心怀不轨,即使情深似海,她也耻于与之相交。 可私下里,她竟坦然接受秦九州重重厚礼,还有数目不小的银票? 这……有点太不要脸了吧。 众人微妙的眼神频频往萧景身上扫。 萧景脸色铁青,攥起的拳头上满是跳动的青筋,周围刺人的眼神叫他僵立在原地,连动弹的勇气都没有。 他自幼便是天之骄子,做纨绔时风流满京,后来遇见白惜卿,收心做良婿,又得满京赞誉。 从未有过如此尴尬而颜面尽失的境地。 可他一时竟无法辩驳。 ——旁的他不确定,可胭脂坊的确在白惜卿名下,他本以为是白家给她的产业。 温软却还嫌不够似的,露出反派独有的阴险笑容:“你知道你夫人为什么会被罚吗?因为皇祖父查出来她约我父王,被拒绝后恼羞成怒,在仙味楼仗势欺人,侮辱尚书呢。” “被罚之后,她还派人来找我父王,叫我父王去请皇祖父收回成命。” 周围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公然教唆秦王抗旨不尊? 永安侯夫人几个祖宗啊,罩得住她么? “我父王虽没理她,但念在相识一场,还是替她给百姓赔了五百两,给屈尚书送了重礼,连城外施粥都是我父王派人以她的名义去的呢。” 这瓜是最近两天的,大家都吃了。 原以为是永安侯府为白惜卿运作,没想到是秦九州。 萧景也早猜到是秦九州,但在旁人问起时,他并未解释——那时他心中还有隐秘的得意。 秦九州深爱之人,日夜在他怀里,而秦九州饱受煎熬之余,还要为他永安侯府添光。 白来的便宜,为何不占? 只是从未想到,秦九州会叫温软挑破此事。 如此斤斤计较,他还是男人吗?! 温软笑眯眯看着他,又茶言茶语:“其实也不算欠钱啦,虽然是那你夫人主动要的,但我父王压根儿就没想过叫她还,白送的。” “我今儿也不是来问你要债的,只是……”她很苦恼地皱起眉,“只是我父王以后要养我,我很费钱的,恐怕没钱给你夫人了,你能叫她别问我父王要钱了吗?” 萧景只觉有几个耳光狠狠扇在了他脸上。 无影无形,却扇得他疼极了。 他身边那位锦衣公子比萧景还信白惜卿,立刻便怒道:“巧言令色!秦王爱而不得,竟叫你一个三岁小娃来污蔑侯夫人,手段当真下作!” “砰——” 温软手里的茶杯摔在他脚边,小脸阴沉:“看在你年纪轻轻的份上,本座再给你一次说人话的机会。” 奶声奶气的声音毫无威胁性,甚至因为那强凹出来的邪魅狂狷气质而略显滑稽。 但她身边倏而变脸,眼神如野兽般冰冷的追风还是吓得锦衣公子脸色白了一瞬。 “屈尚书?” 追风眼神微动,喊了一声:“您来作个证,替永安侯夫人赔礼道歉的究竟是他永安侯,还是我们王爷?” 听到这个名字,温软雷达动了。 犀利的眼神立刻锁定了外围一个狐狸样儿的小老头,眼底晶亮。 尚书!活生生的、提高反派逼格的尚书! 小老头,等着本座,等本座羽翼丰满之日,一定来侮辱你! 屈尚书本不欲扯进秦九州与太子党的争斗之间,想保持缄默,但温软蠢蠢欲动且过于狂热的眼神叫他下意识有了不详的预感,脊背近乎发凉。 他比王太傅眼神好使,瞬间察觉到这不是个省油的灯。 想了想,他谨慎道:“秦王的赔礼十分厚重。” 模棱两可,但在座都是成了精的,哪能听不出言下之意? 萧景脸色青白难辨,阴沉得几乎能滴出墨来。 迎着四面八方微妙而鄙夷的眼神,他只觉这辈子的脸都在这一刻丢光了,牙关紧咬之余,他拂袖便走。 秦九州……这个好不容易驯养好的疯狗竟也学会咬主人了! 既然如此,便留他不得。 花园里,还是一片诡异的静寂。 最外围,同僚怼了怼王太傅,对邪魅眯眼的温软努努嘴:“乖孩子?” 王太傅隐隐觉得不对,但还是嘴硬:“她为何帮父亲洗刷污名?为何帮永安侯夫人独立行走?因为她善!” 越说越洗脑自己,声音也越发铿锵有力:“宸安郡主孝顺仗义,本性良善,在本官的教导之下,必能成就一代善名!” 匆匆赶回来,正听到他最后一句话的秦九州:“……” 很好,就这么宣传她。 第17章 可恶!竟敢骂你品行高洁 秦九州沉默地绕过王太傅,走向温软,但很快眉头微皱。 自己只是换了身衣裳,但再回来时,似乎整个长公主府都不对了。 气氛诡异而沉默,看他的眼神没了以往的唾弃惧怕。 却多了些……同情和微妙? 秦九州瞬间警惕。 是温软又发癫了?还是当众唱歌开演唱会了?或是拉拢人脉准备一统天下了? 短短一瞬间,他头脑风暴,几乎闪过了所有可能性。 正在此时,身侧传来一位大人幽幽的叹息:“微臣还是太单纯,太善良,太要脸了……” 秦九州:“……” 户部侍郎,被庆隆帝和大理寺齐齐盯上的大贪官。 其为人之贪,脸皮之厚,世所罕见。 是什么叫他觉得自己……单纯善良? 他还要脸吗? 秦九州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找温软。 沿路叹息不止,哀惋不绝。 在场朝臣们不是没有贪污受贿过的,可他们扪心自问……自己也没那么又当又立,端碗叫娘放碗骂娘的。 在白惜卿的衬托下,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清清白白一朵莲花,无辜极了。 当秦九州走到温软面前时,沿路的叹息已经叹得他整个人都麻了。 “秦王殿下……”韩首辅走上前,怜惜地拍了拍他的肩,“您受过那么多委屈,竟还能对外界讽骂保持缄默,当真是品行高洁,有情有义啊……老臣从前轻看您了。” 秦九州:“?” 啥玩意儿? 有人骂他暴虐狠辣,有人骂他荒淫无耻,这是他这辈子听到第一个夸他品行高洁的。 不过……韩首辅脑子好像被门夹过。 不奇怪。 韩首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目光中饱含怜惜与同情。 他是庆隆帝的心腹,自小看着秦九州长大的,对他颇有些养成系的阴暗父子情,滤镜也比其他人厚一些。 现在秦九州在他心中,已经成了地里的小可怜白菜。 在秦九州见鬼似的目光下,他满眼怜爱地看了他一眼,这才缓步离开。 秦九州面无表情地低头看向温软:“你做了什么?” 甚至都省去了怀疑过程,直接锁定目标。 温软还在盯着远去的韩首辅,气急败坏,低低咒骂:“可恶!竟敢骂你品行高洁,他瞎吗!” 岂有此理!这是对一个反派最大的侮辱! 老头子给本座等着,侮辱完屈尚书就轮到你! 此仇非报不可! 她唇角勾起一抹天凉韩破的邪魅冷笑,眯起的眼睛一转就有了损出儿。 秦九州深吸一口气,冷冷扫向追风。 追风十分心虚:“永安侯的世界非黑即白,小郡主人美心善,给了他点颜色看看。” 重音在“小郡主”。 …… 永安侯府。 白惜卿坐在凉亭里,细细品着茶,动作优雅而华贵,身侧的栏杆上摆着笔墨纸砚,一个丫鬟跪在地上,模仿着她的字迹抄佛经。 翠儿为她添上一杯茶,笑道:“这是您最喜欢的庐山云雾,秦王府上个月刚送来的,奴婢闻着都香极了。” 白惜卿不以为意:“他秦九州敢送我次品茶么?” “那是自然,您皱个眉他都心疼得不得了,哪舍得叫您喝次品茶呢?” 白惜卿下巴微抬,尽显高傲。 但下一瞬,她又蹙起眉:“但这回他似乎有些不受控……” 平时但凡她有吩咐,秦九州可是鞍前马后的效劳,但这回却拒绝为她抗旨,只是迂回为她挽回名声和诰命,而且……他有好几日都没来见她了。 放在从前,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秦九州怎么可能戒得了对她的爱? 他也舍不得! 翠儿脸色也凝重了些:“会不会是因为温意的女儿?” “不可能。” 白惜卿声音满是自信与笃定:“温意一个低贱的平民女,生下的野种就算能进秦王府,也不会得秦九州的喜爱,更遑论影响他对我的痴情……他唯一宠爱的孩子,只会是我的寒哥儿。” 温软是秦九州沧海遗珠的事早已传开,但外人只知道这是秦九州早年的风流债,却鲜有人知温软的来历身份。 只有白惜卿知道秦九州压根儿不风流,只是在她的暗示下抹黑自己名声罢了。 他唯一碰过的女人,只有四年前她在平阳府路边捡走的温意。 翠儿想起那日温软的模样,不知怎的,有些心慌:“可那个温软本不该活着——” “住口!” 翠儿脸色微白,忙跪下告罪。 白惜卿眼神沉下,正欲训斥,却见萧景脸色阴沉地大步走来。 她一愣,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莫不是又与秦九州打架了?” 白惜卿眉眼间满是不赞同,端着清傲声道:“先前他约我出门,我不是没去么?他纠缠我已久,甩也甩不开,你无视他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但她心中颇为满意。 她无比确认萧景爱她,但古代的感情太不稳定,三妻四妾更是合法,她只能想办法保持新鲜感,叫萧景时刻有危机感,从而更珍惜她。 刚好,她有秦九州这个完美舔狗做调味剂。 两个出色的男人为了她大打出手,连太子表哥都对她十分疼爱,似有情意,京城不知有多少命妇贵女羡慕她的好命。 她唇边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正欲再挑起萧景的敌意和危机感,就听他冷声开口: “他约你?不是你约他么?” 白惜卿一愣,这才察觉到萧景态度异常。 她还算敏锐,立刻便委屈道:“若非你气我,我怎会约他?你外头有红颜知己,我就连个朋友都不能有么?” 萧景神情复杂:“要求对方掏心掏肺,给钱给珠宝给铺子的朋友?” 白惜卿脸色顿时发白。 谁告诉萧景的? 不,他在诈她! “你胡说什么!”她倏而起身,冷冷看向萧景,“我为人如何,你不了解么?我白惜卿自有傲骨,连你侯府一分一厘都不屑沾染,会要旁人的脏东西?” “萧景,你太侮辱我了!” 她气得指尖发颤,眼睛红了一瞬,却很快逼退泪意,倔强地看着他。 清冷孤傲,不外乎如此。 萧景有一瞬恍惚。 这是他深爱的女子,从里到外了解过、日夜相处的枕边人。 难道他要选择相信外人,而冤枉发妻吗? 惜卿……真的冤枉吗? 第18章 发疯?好酷! 萧景拂袖离开了。 白惜卿愣愣看着地上摔成两半的玉佩——这是方才萧景拽下扔掉的。 “他这是做什么?”白惜卿不可置信,“他竟敢摔碎我送他的东西?!” 翠儿欲言又止,提醒道:“这玉佩……好像是秦王送您的,侯爷会不会是知道了此事?” 白惜卿并不理解。 在她看来,送了她就是她的东西,秦九州的一切都是她的,她拿自己的东西送丈夫,有何不对? 翠儿机灵些,立刻出去打听了。 没多久,她脸色惨白地回来:“夫人,不好了!今日在长公主府,宸安郡主当众向侯爷要债……将您拿过秦王府的东西当众念了出来——” “啪——” 话未说完,翠儿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我拿过秦王府的东西?”白惜卿胸膛起伏极快,冷冷看着她。 “奴婢该死,奴婢说错了!”翠儿忙道,“是秦王送您的!只是他为何如此无耻,连送给您的东西都敢要回来,还当众向侯爷挑破……” 白惜卿这才注意到她话中之意:“……当众?” “是啊。”翠儿哭了起来,“现在京城都知道这件事了,侯爷颜面尽失,侯府的夫人姑娘们觉得丢人,也快来找您麻烦了,外头还在骂您……骂您厚颜无耻,又当又立……” 白惜卿脸色顿时惨白,脑中空白一片。 都知道了…… 那她苦心营造的假象……不,本就是秦九州纠缠她,她只是好心施舍给他取悦她的机会罢了,可外头人必要误会她与秦九州纠缠不清。 还有萧景…… 白惜卿猛然想起方才萧景难看的脸色,倏而起身,但走出一步后,又顿住了。 “秦九州不甘心了。”她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他想以此逼我和离,下嫁于他。” 现在去找秦九州,叫他解决此事,他必会借此要挟。 “什么?”翠儿震惊过后,怒骂起来,“他怎么敢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一个无权无势的落魄皇子,还有疯病,而您是太子的表妹,贵妃的外甥女,身份尊贵,夫君更是前程大好,平日看他可怜给几分笑脸,他就真敢肖想您,还使出这种下作手段?!” 翠儿的话极大安抚了慌乱中的白惜卿。 她不能急,更不能与萧景吵架,否则就落了秦九州无耻的圈套。 “去请太医,说我听到外头的污蔑后吐血了。”白惜卿冷静下来,“叫寒哥儿去秦王府……秦九州最疼他,你去教教他该怎么说。” 翠儿匆忙离开。 白惜卿眼眸锐利,下唇险些被自己咬破。 秦九州……一个舔狗竟也敢肖想得到她,等过了这一劫,她一定给他好看! 想到什么,她匆匆回房,在将所有下人都赶出去后,轻声又急迫地对虚空开口:“系统?你又去哪了,回话啊!” “你不是说秦九州这辈子只会当我的狗么,他怎么敢坏我名声的!你有办法洗清我名声吗?” “系统,你说话啊!” 任凭她在心里喊,在外面叫,都没有响应的机械声。 系统还有别的宿主,不会一直守着她,这点白惜卿明白,可现在她需要它啊! 无法之下,她只能自己思索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片刻后,她瞳孔骤缩,立刻叫来暗卫:“快去看看京郊庄子里那个女人有没有偷懒……还有,叫刘嬷嬷盯紧了,我要她日夜受罪,磋磨不停。” “是。” 看着暗卫离开,白惜卿这才松了口气,眸光闪烁不定。 …… 秦王府。 “所以,你们将本王与惜卿这几年的私下往来全都公之于众了?” 秦九州脸色难看至极,周身的阴沉几乎凝为实质,只等狂风骤雨般落下。 温软傻大胆,还在此时重重拍着他的肩,挑眉一笑:“小样,被本座神秘莫测的手段迷倒了吧?” 虽然她是为了报复男女主抢钱的行为,但面对最中意的手下,还需要安抚。 她奶声奶气地哄:“他们夫妻一定会大吵一架,这就到你趁虚而入的时候了,只要你听本座的话,这个媳妇儿跑不了!” 温软摆出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满是霸气。 她身后,追风苦笑一声,欲言又止,满脸被压迫的辛酸可怜绿茶样儿。 秦九州深呼一口气:“外头风向如何?” 追风小声、斟酌地说了些,包括但不限于骂白惜卿厚颜无耻、水性杨花,可怜秦九州痴情错付。 当然嘲讽他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的更多,但追风没敢说,怕他发疯。 但饶是只透露了几句,天生敏感多思的秦九州也将外头的难听话猜了个七八成。 白惜卿名声尽毁了。 或许还会被萧景责怪,或许还会……因失节而自尽。 一想到这点,他眼眸瞬间变得赤红一片,胸腔中的戾气不受控制地腾升而起,几乎要烧灼所有。 这模样追风熟得很,立刻喊:“快,追雨!” 追雨快速上前,将药喂进秦九州嘴里,然后快速跑远。 追风也准备抱着温软离开,以免被殃及。 “等——等等。”温软张大嘴,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底赤红,额角青筋几乎暴裂开来的秦九州,“小秦他——” “发疯了!” “啊……这,好、好——” 追风忙安抚:“小郡主别怕,王爷甚少伤人,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属下会保——” “好酷!” “……护您。” 温软眼睛极亮,在看到秦九州抬手一掌就轰没了桌椅摆设,灰烬满天后,她几乎激动疯了,脑中只剩下几个关键词。 大反派! 排面! 气场! “他怎么做到的?哦……是药,快,给我药,我也要!” 温软声音激动兴奋得几乎变调,一股脑冲进追雨怀里就抢药。 追雨立刻护紧药瓶:“小郡主,这是药,不是糖啊!” “本座知道!糖那种平平无奇的东西,怎配叫本座吃?本座就该吃这种炫酷的药……拿来吧你!” 温软死死咬牙,两手掰着追雨的手,使尽一身力气抢药,身体在追雨的不放手下几乎悬空挂在了他身上。 追风扭头看看秦九州,又扭头看看他们,愣愣的:“又疯了一个。” 就这股疯劲儿,说小郡主是王爷亲自生出来的他都信。 温软见无论是威逼利诱,强抢强拽,都抢不到药瓶,她眼睛一转,拔开药盖就往嘴里倒。 追雨没防住,愣了一瞬后瞳孔猛缩。 他用力往回收手,可温软初生牛犊,动真格时一身牛劲儿,一个不察后竟真叫她得逞,硬生生把药倒进了嘴里。 “唔——”温软闭紧嘴巴,喉咙一动一动,想赶紧将干涩的药吞下。 死嘴,快咽啊! 但追雨也不是吃素的,眼眸一眯,愣是使劲儿掰开她死死闭合的嘴,从喉咙眼把药抠了出来。 “呕——” 温软不受控制地干呕起来,眼角满是不舍的泪花。 她的药! “嘶——” 追雨摸着手上深深的牙印,思索着以后该给王爷递两个鸡毛掸子。 不,三个。 把他和王爷、追风的份儿一起讨回来。 “王爷——诶?”管家优雅地走来,看到他们诡异的站位和模样,立刻被触动雷达,说出了自己的词儿,“王爷很久都没这么发疯了……” 欣慰地擦了擦干涩的眼角,他才禀报:“王爷,永安侯世子来了。” 第19章 秦九州发疯又暂停了 管家说完,温软雷达也动了。 “放着我来……呕——”她咳得小脸通红,却努力对管家摆手,“把他给本座……咳咳,扣下!叫白惜卿来赎人!” 敬业得让人心疼。 里头正在强忍额间剧痛的秦九州听到关键词,雷达也动了。 “让他走!” 他死死咬牙,吩咐:“立刻送他走!” 管家有些为难地看着温软,放低了声音哄:“小郡主乖,王爷还疯着,您让让他,下回奴才一定给您把人扣下。” 他有些心疼地看着温软咳红的小脸,给她塞了颗糖后,转身冷漠无情地离开。 温软瞪着他的背影,恶狠狠咬牙。 可恶,浓眉大眼的管家爷爷也叛变了! “秦温软。”平静的声音响起。 追风追雨睁大眼看过去——秦九州发疯又暂停了。 小郡主……牛逼! 温软倒看着很遗憾,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她的药,才走上前,她似乎才发现秦九州情绪不对,眼底还带着猩红,脸色阴沉至极。 温软的直觉还是准的,回想了一下,立刻小声道:“其实我是为你好,那个白惜卿连吃带拿还对你不好,根本不是好玩意儿,我忍不住给她点颜色看看……以后等我当了女帝,给你十个八个红橙黄绿惜卿,啊。” 听到“女帝”两个字,秦九州额角一跳,眼底又有猩红的架势。 他使劲闭了闭眼。 此刻他情绪艰涩难言,疯又疯不彻底,正也正常不了,就像卡痰一样,不上不下难受极了,偏偏这玩意儿还竭尽全力给他添堵。 秦九州额角疼痛之间,竟恍惚在想。 作恶多端多年,这就是他应得的报应吗? 他罪不至此。 追雨觑他一眼,觉得时机到了,立刻从角落里抽出了三个鸡毛掸子,准备随时奉上。 追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忙走上前挡住鸡毛掸子,避免真被秦九州看到,来了揍孩子的灵感。 追雨往旁边移了两步,追风立刻跟上。 秦九州闭着眼,压根儿没搭理他们。 “本王给你找了老师。”他平静道,“去找他吧。” 别回来了。 温软立刻皱起眉:“老师?谁配做本座的老师?竖子胆大包天!” 对,就是这样。 秦九州竟诡异地眉头舒缓了些。 面对姓王的,千万别留情,发挥出全部实力,狠狠给他点脑血栓的震撼。 “王太傅扶危济困,光风霁月,最喜劝人向善。”他咬重最后四个字。 果然,温软眼睛眯起,邪魅一笑:“他想劝本座向善啊?很好,他成功引起了本座的注意力。” “本座欣赏他的勇气和魄力,可以满足他接近本座的小小请求。” 秦九州觉得自己似乎隐约掌握了如何控制温软的技巧。 这玩意儿打也打不得,骂又骂不过,底线低到几乎没有,什么都干得出来……他没了辖制的办法。 但这不是他应得的。 “送小郡主去隔壁王府。” 追雨摸着鸡毛掸子,一愣。 就这? 闹出这么大的事,扒烂了王爷心上人的伪善皮,连王爷自己都被气得发疯,结果连个教训都没有,还纵容她出门祸祸王太傅? 他一言难尽地看了眼秦九州。 你就宠她吧。 迟早成个祸害。 不,她已经是方圆百里的第一祸害了——秦王府闹鬼的传言甚嚣尘上,无数贵女被吓得连夜奔逃护国寺。 他心中正吐槽着,却忽然感受到一道强烈而不容忽视的目光,抬头一看,温软正向他走来。 “把本座的药还回来!” “这是王爷的药!” “放肆,那是本座的!” 秦九州依旧没有睁眼,双拳攥到青筋几乎跳起,却淡淡开口:“追风。” 正看戏的追风一个激灵,抱起温软就走。 “小郡主小心,王爷还生着气呢。”他低声道,“我们今日坑了太子,打脸永安侯,还叫永安侯夫人颜面尽失,王爷心里可憋着气呢……您瞧那疯样儿,再待下去指不定怎么折磨您,去隔壁躲躲也好——” 语气停滞一瞬,接着无比自然地改口:“他疯的厉害,您这样英明的主上怎会与他计较?自然是适当给些空间,叫他整理好情绪再来给您办差了。” 温软威胁的眼神这才收回去,冷哼一声:“那是自然,等本座先去修理修理那姓王的,叫他明白什么叫祸从口出。” 追风看她的目光饱含对智障的怜爱。 这么轻易就被糊弄过去,还能远离战场,比他追风命好多了。 或许这就是脑血栓的幸运吧。 等他待会儿回去,一顿罚是免不了的——毕竟温软可没有拿到账本的本事。 但他不太后悔。 秦九州自己没发现,但追风却看得清楚,只要涉及温软,他就能遏制住对白惜卿异常狂热的感情,甚至被温软带得暂时忘记白惜卿,连永安侯府那人小心机深的东西都能忍住不见。 虽然刚才秦九州从头到尾都没睁眼,似乎是生怕看到温软就控制不住拿鸡毛掸子的手,但就说打没打吧? 连骂都舍不得骂一句,这不是爱是什么? 所以这足以证明他的猜测没错——白惜卿的确邪门。 今日扒下她的脸皮,追风一点也不觉得亏心,只遗憾下手不够狠。 但有温软在,这些都不会是问题。 白惜卿迟早被创死。 想起今日先创太子,后创萧景,就连秦九州都被创得发疯的彪悍战绩……追风无比相信温软的实力。 前厅,萧子寒刚喝完自己最喜欢的花茶。 他今年三岁,长相继承了父母的优点,很是玉雪可爱。 “秦王叔怎么还没到?”他皱起眉头,不高兴地嘟嘟嘴。 他本不该叫这个有些僭越的称呼,但因为受太子宠爱,又自知身份尊贵,他便与皇长孙一起这样称呼秦九州。 在他不太清晰的认知里,也知道这样称呼能更彰显自己的身份。 管家走进来,委婉地表示要送他离开。 萧子寒愣了一下:“秦王叔有事吗?那我先回落星院玩会儿好了。” 他在秦王府有自己的院落,一切都是按照他的喜好布置,他很喜欢。 他跳下椅子,正要去落星院,却被管家拦住。 “世子,王爷的意思,是送您回永安侯府。” “……啊?” 萧子寒眨眨眼,这回是真愣住了。 秦王叔从未拒绝过他,对他来秦王府更是乐见其成,恨不得连星星都摘给他,怎会不允许他留下? 第20章 王府?王府。 管家将萧子寒请出了大厅。 萧子寒被拂了面子,沉着脸狠狠瞪着他:“狗奴才,你最好没骗本世子,否则等本世子告诉秦王叔,一定扒了你的狗皮!” 管家脸色不变,客气而有礼:“世子请便。” 萧子寒脸上表情软糯,可明明是个玉雪可爱的孩子,眼神却有种被耳濡目染后的戾气,平白坏了那般好相貌。 他从未在秦王府受过这种窝囊气,不甘心就这么灰溜溜被赶走,抬腿就踹了管家一脚。 “狗奴才,你等着!” 这一幕正被经过的温软看个正着,顿时就炸了:“哪来的小东西,敢打本座的人!大胆!” 她挣扎着从追风怀里跳了下去,一阵风一样跑到萧子寒面前,冷笑着上下打量他。 这就是男女主生的那个高智商儿子? “呵,也不过如此。” 萧子寒看到她与秦九州肖似的容貌,顿时想起白惜卿与翠儿的话,眼中浮起轻蔑的恶意:“原来你就是那个小野种啊。” 追风脸色顿时冷下。 管家等人的脸色也同样不太好看,虽然小郡主唱歌难听,没有自知之明,荼毒他们的精神和耳朵,还爱发癫爱造反,喜欢使下三滥的手段捉弄大家,人品也不怎么样,但她是个好孩子啊! 秦王府除了秦九州和墙头草,很难有人真的喜欢萧子寒,尤其在有了温软之后。 ——虽然这俩半斤八两,但他们拒绝承认。 温软眯起眼睛,表情危险地看着他:“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样对本座说话了,小东西,你很有胆量。” 萧子寒到底是个小孩,理解能力有限,闻言不自觉愣了一下。 “嗯?”温软眼神瞬间犀利,“你不会是在欲擒故纵吧?” 被这个词触动了雷达,她表情瞬间变得邪魅,还略带一丝高傲与矜贵:“可惜,本座已经有小野猫要去收拾了,你这样式儿的……” 她轻蔑一笑:“还不够格儿引起本座的注意。” 萧子寒还是愣愣的,他从没见过哪个同龄孩子能这么油腻,一时竟震惊在原地。 ——油腻这个词是母亲告诉他的,那时她专门指过一个粉面油头的纨绔给他看,他被油得连吃了三天清茶淡饭。 想到这里,他眼神再度变得嫌恶:“怪不得寿康姐姐说你是个野丫头,乡野长大的贱民就是粗鄙无礼!”看着温软骤然变沉的脸色,他笑容得意起来。 别以为进了秦王府就能山鸡变凤凰。 在这野种被民间污染,食不果腹时,秦王叔在陪他玩乐,送他奇珍异宝,他随手把玩的拨浪鼓都能买空这个野种全家! 秦王叔最喜欢最宠爱的,只有他萧子寒。 “啊——” 温软收回脚,抱臂冷眼看着他揉腿,奶音霸气:“管你野不野,你只需要记着,管家爷爷是本座的人,对他不敬等同对本座不敬,再有下次,形同此桌!” 她一巴掌拍上身边的石桌。 片刻寂静。 她僵硬着身体,眼中浮上热泪。 石桌太高,抬手时扭了胳膊,还有本座的手……好疼啊! 追风见不得人尴尬,运起内力震塌了石桌,成功吓得萧子寒连退几步。 温软扭曲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笑:“呵……颤抖了吧,小东西。” 追风一脸牙疼地抱着她离开。 明明小小年纪,活得像老老年纪一样,还爱产油得不行。 后方,管家感动地看着温软矮小却可靠的背影,声音哽咽:“已经很久没人这样维护老奴了……” 萧子寒被一个野种吓到,脸上有些挂不住,便将气都撒在了管家身上。 他不敢再踹人,便放狠话:“秦王叔竟纵容一个野种对本世子如此不敬,他若不将这个野种带来给我跪下赔罪,以后别想我踏入王府半步!”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秦九州曾给他的疼爱早就叫他滋生底气,心中已经预想起等温软这个野种来赔罪时,一定要刮花她的脸,扒掉她的衣裳,吊去城门口供人鞭打玩乐! 他恶狠狠地想。 被翠儿叮嘱的话早就被他抛之脑后,现在他心中只想狠狠报复温软。 管家表情依旧客气,眼底却已极冷。 这边,追风一边抱着温软,一边给她揉手:“小郡主疼不疼?” “笑话,本座会疼?”天塌下来温软的嘴都是硬的。 “本座生来便坚强,只有不想拍之桌,没有不敢拍之桌!” 追风怜爱地看了她一眼:“温坚强,真乃吾辈楷模。” 温坚强咽下哽咽,从鼻子里冷嗤一声。 很快就到了隔壁,温软看着门庭煊赫,广阔威严的府邸,眼底浮现满意。 “小郡主,这就是王府了。” “王府?”温软挑起一边眉毛,不知想到什么,意味深长地重复,“王府。” “……” 是错觉吗?总觉得两个王府不是一个意思。 他在门口放下温软,叮嘱:“属下要回去复命,追雪和青玉会跟着您,您有事只管吩咐他们便好。” 说完,他低声叮嘱追雪:“盯着点小郡主,别叫她真祸害了王府。” 这可是好不容易才骗到的冤大头。 追雪思索一下:“什么程度算祸害?” “王太傅没真动怒就行。” 追雪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目送追风离开后,他跟着温软进门。 “姓王的,你爷爷我来了,还不快出来接驾!”温软一声霸气的呼喊,叫整个王府都目瞪口呆。 刚赶来的王太傅脚下一滑,不可置信地看着与预想中的乖巧听话截然不同,还异常嚣张跋扈的温软,如遭雷劈。 不,幻觉。 这是幻觉。 他闭上眼默念三遍,扬起微笑:“宸安郡主有礼。” “就您有礼,我们都妹礼啊?”跟过来的王琦不赞同地说完,然后双眼亮晶晶奔向温软,“小郡主,你真的来啦!” “你诚心要供奉本座,本座岂能拂你美意?” 温软目露满意,心中已经将他划分为小弟之一。 王琦似懂非懂,一脸傻白甜样的笑着。 安抚完小弟,温软眯起眼睛看向王太傅,语气危险:“听说你要劝本座向善?” 第21章 小野猫,你是在挑战本座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吗? 王太傅眼神不好,但耳朵好使。 立刻听出了温软语气中的威胁与危险。 虽然心中惊疑不定,但他还是点头:“秦王既聘请微臣做郡主的启蒙先生,微臣自要负起责任,教您识文断字,引您向善。” “呵……竖子狂妄!” 竖子王太傅:“?” 啥玩意儿? 他恍惚而征询的目光望向追雪与青玉,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追雪面无表情,青玉心虚捂脸。 怎么办,王太傅不会退货吧? 这可不能够……得想办法快骗他完成拜师礼。 青玉立刻将手里的重礼塞进王府下人怀里,还心机地全部打开,露出里头价值千金的拜师礼,谦虚说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王太傅扫了眼,眼睛就被黏住了。 “这……” “这什么这?” 温软抱臂看着他,眼神仿佛已看透一切:“收起你那些小把戏吧,本座早已知道你的真实目的。” 王太傅一愣,还真心虚一瞬。 温软知道他准备把秦九州的酬金送给曾被秦九州祸害过的人了? “果然。”温软眼眸微眯,冷笑一声。 妄想以此引得她注意,玩些欲擒故纵的小把戏。 但不得不说,这个小野猫成功了。 “带路。”她扬了扬下巴。 王太傅心虚之下,也不敢问刚才她为什么态度恶劣了——想也知道是为秦九州报复他。 王太傅心中复杂之余,也松了口气。 他就说嘛,自己怎么可能看错,宸安郡主就是个孝顺乖巧的乖孩子,那些骂言一定是秦九州那个狗东西教的!以后一定要严格限制他接近善良听话的宸安郡主,省得叫孩子学坏! 还本座? 哪学的脑残词儿! 但话说回来,他还有些羡慕秦九州——即便丧尽天良,人事儿不干,却还能生出这么孝顺听话的女儿,哪像他生的逆子…… 他余光落在对温软殷勤讨好的王琦身上,心酸不已。 谁家好大儿连亲爹名字都记不住啊! 此时,温软正背着小手四处走走停停,目光挑剔地打量着周围,时不时还停下来思索一番,然后满意点点头。 王琦挠挠头,为她仔细介绍着自己家,眼神亮亮的。 宸安郡主好软好小,好可爱!板起脸骂老王的样子也好迷人! 他好喜欢! 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到了王太傅的书房。 眼睁睁看着温软的小短腿迈进去,青玉松了口气。 成了! 王太傅也温声道:“日后微臣便在这里为郡主授课。” “……授课?” 温软眸光顿时一厉,警告地看向他:“小野猫,你是在挑战本座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吗?” 王太傅差点磕绊:“小、小野猫?” 他吗? “你已经引起本座的注意力了,不要再做多余的事。”她压低奶音,低沉沉开口,“本座的耐心是有限的。” “……” 口若悬河、曾与大儒辩经而不落下风、朝野公认好口才的王太傅,张了张嘴,却人生中第一次词穷了。 他震惊地看着温软,脸色像被雷劈了一样。 后知后觉地,他终于反应过来不对——温软的邪魅霸道狂妄无礼好像不是装的。 仗势狂妄的小纨绔他对付过,无法无天的皇子他收拾过,表面乖巧实则作妖不断的公主郡主他也料理得服服帖帖。 可温软这种……仿佛脑干缺失的嚣张霸气版秦九州,他闻所未闻。 王太傅倏而抬头,看向温软身后的人。 追雪还是那副欠他几百万的死样子,青玉还是一脸心虚。 上贼船了。 王太傅猛地意识到这点。 他真傻,真的。 他单知道温软是个智障,却不知道她是个跋扈狂妄且主动攻击性极强的智障。 个人风格浓烈到叫人难以逼视,难以沟通。 阅人无数的王太傅敏锐地察觉到,若要与温软沟通,就必须站在与她同等智商的水平线,然后被她用丰富的经验打败。 ……天杀的秦九州!!! 书房诡异地静默了好一会儿,只能听到王太傅凶狠的磨牙声。 温软倒没受影响,背着手饶有兴趣地瞧瞧看看。 王琦见状,立刻扒拉出一本古旧的书,邀功道:“这是我父亲收集的前朝孤本,送给郡主。” 王太傅:“!!” 逆子尓敢! 顾不得再忧伤上贼船的事,他立刻上前拯救孤本:“郡主年纪还太小,大抵是读不懂的,等以后——” “呵。” 王太傅一抖。 他对这个词已经产生应激反应。 但这回没有什么脑残话,只是傲气自夸:“本座三岁识千字,五岁背……”温软沉默一瞬,语调倏而高昂,“本座四书五经都通读过不止一遍,还会看不懂这小小书籍?开玩笑!” 王太傅眼睛一亮:“此言当真?” “当真,当真。”青玉生怕到嘴的太傅跑了,立刻接话,“我们小郡主可聪明了,寻常三岁孩子,您见哪个能这么机灵,说这么多话的?” 温软傲然昂起下巴。 “郡主好厉害!”王琦目露崇拜。 王太傅也激动地看着她,一时竟有些见才心喜。 是了,一些脑子异于常人——俗称有病的孩子在某一方面的确天赋异禀,或许温软就是其中之一。 智障点就智障点,谁还没个小毛病了。 这是孩子的个性! 在他期待的目光下,温软自信地打开书,准备读一段,惊艳小野猫。 “……” 书房比刚才还要安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生怕打搅了神童读书思考。 又一炷香时间过去了。 温软还是一脸深沉,看着第一页一动不动。 王太傅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问:“如何,可看得懂……不,郡主可认识这些字?” 温软一脸深沉:“不认识。” 她忘了古代是繁体字。 尤其大周这字儿……不对劲,胳膊腿儿又多又少的,简直是在挑战她引以为傲的耐心。 王太傅笑容僵住,不死心地问:“一个字都不认识?” 温软被问得脸上挂不住,耳根微红,小脸微沉,气急败坏道:“你的书和你的人一样,都是小妖精,本座单要抵抗被它吸引的注意力就已经很难了,不认识很奇怪吗?” “这……” “如果你是这种目的……”温软理都没理他,只是满脸阴沉地将孤本放在眼前,死死盯着,咬牙扯出一抹邪魅的笑,“恭喜你成功了,小、妖、精。” “……” 屋里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向温软,像见鬼一样。 王太傅再次震惊,不受控制地张大嘴。 他眼神在温软和孤本之间来回扫视,忽然有些心慌。 不会给孩子问疯了吧? 第22章 小郡主,您也不想被人知道您不识字吧? 在王太傅小心翼翼的询问了一句“郡主没事吧”后,温软终于爆发了。 “诡计多端的主角团,竟连本座都上了你的当!”她气急败坏,破口大骂,“无耻下作是本座的权力,谁允许你盗用的?岂有此理!倒反天罡!” 王太傅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你是有病吗? 哦,还真有。 疯起来连自己都骂,用词之狠毒,竟叫他一时不好意思对喷回去。 王太傅抹了把被喷了满脸的唾沫,满眼呆滞无神。 温软却没放过他,抓着他就叭叭一顿输出。 她已经猜到王太傅是主角团。 否则自己脸怎么会疼,还有谁会执着于打反派的脸? 什么小野猫,什么引起她注意,都是诡计多端的主角团故意的,目的就是为了打肿她的脸……可恶的是,她的脸竟然真肿了! 温软眼里浮起两泡热泪,死死咬牙才没哭出声。 最终在青玉的一番调和下,温软终于与隔壁老王单方面暂时休战。 青玉拉着她走去一旁,威逼利诱:“小郡主,您也不想被人知道您不识字吧?” 温软脸色一黑。 在她跳脚之前,青玉忙继续引诱:“王太傅学富五车,善名满京,是朝堂百姓公认的大善人,若您能得他倾囊相授——” “再变得跟他一样温柔善良,失去我反派气节?”温软危险地看着她。 “哪儿的话。”青玉笑了,“咱们秦王府已经很久没有新人加入了,这个诡计多端的隔壁老王,不就是现成的能发展的下线吗?还有什么比叫大善人反水,加入咱们反派阵营更大快人心的呢?” 青玉原是不懂什么主角反派的,但听温软念叨多了,也便懂了。 然后师夷长技,再制夷。 温软果然若有所思起来。 她斜瞥了眼似乎有些不安的老王,目光不自觉带上了挑剔。 叽叽歪歪牙口不好,犯上作过乱,还有在主角团混迹的黑历史,履历极度不干净……这种人本不该收,也就是现在创业初期艰难,才给了他改写命运的机会。 聊胜于无吧。 只要一心向恶,她可以勉强接受。 以后老王还是她的小野猫。 青玉一喜:“郡主答应了?” “急什么,本座还有条件。”温软老神在在,故作高深。 片刻后。 王太傅的破音几乎掀翻屋顶:“让老夫拜你为师?!” “还委屈你了?”温软冷笑一声,“你知道本座麾下有多少人马吗?你知道本座的履历有多辉煌吗?你知道连天道都曾视本座为威胁吗?就你这种有前科的履历,本座能收你就偷着乐吧!” “……” 王太傅一脸呆滞,被气得手指发抖。 有病了不起吗,智障就能为所欲为吗,还敢叫他堂堂一品太傅拜她为师? 拜她为师?! 人人称赞好脾气的王太傅咬牙吞咽着脏话,几乎在爆发边缘。 青玉凑在他耳边低声劝:“因材施教啊太傅,先获取小郡主的信任,然后再对她潜移默化,引她向善,方能事半功倍……您也不想放任她助纣为虐下去吧?” 王太傅很想退货。 但青玉的话拿捏住了他的七寸——天生好管闲事又好为人师的他见不得放任温软向恶生长。 就像狗见了屎忍不住会扑上去吃。 他们都难以抵抗天性。 但王太傅到底还存有气节,打死不肯拜师,最终在青玉的周旋下,双方各退一步,平等相处。 看着终于坐在桌前的两人,青玉眼底隐隐透出崇拜。 这种话术居然真能搞定小郡主和王太傅。 追风大人,她永远的神! 温软大爷一样坐在太师椅上,王太傅憋屈地坐在对面,屁股只搭了半边椅子,上起了他人生中第一堂礼崩乐坏的课。 “你怎么回事,这个字已经讲过了,你竟还没记住,心都用哪儿去了?”温软点着纸上的一个字,神色严厉而带着训斥。 王太傅面露羞愧,忙给她讲解起第二个字。 “为什么要喝水?不知道现在在上课吗,谁教你的坏习惯!” “颠三倒四车轱辘话,你还想不想顺利通过本座考核了?你真是本座带过最差的一届!” 奶声奶气而带着严厉的声音时不时就响彻书房。 青玉心惊肉跳地看着那边——温软严肃认真,对王太傅恨铁不成钢,而王太傅被她训得时而羞愧,时而青筋暴起,整个人近乎精分。 旁边还坐着一个双眼崇拜,拍手称快的小胖子。 “完了……太傅不会被玩坏吧?”青玉担忧地嘀咕着,“要不要劝劝小郡主?” 追雪面无表情地看着王太傅额角跳动的青筋,短暂思索了一下。 王太傅没有真的动怒。 “不用劝。”他声音冷酷而自信。 一堂课上完后,王太傅一脸疲惫沧桑,脚步踉跄到差点绊倒,但在看到外头的月光时,又如获新生。 王琦扒拉开他,拉起温软嘀嘀咕咕:“小郡主,你还收徒吗?” “收!”温软小手一挥,“只要资质好,一心向恶,本座愿意给他拜服于本座脚下的机会。” 王琦眼睛倏地亮了,期期艾艾地问:“那、那能叫我做大师兄不?” 温软深深看了他一眼。 这是要反父纲啊,好小子,有前途! 王太傅回头,阴恻恻看着王琦:“逆子,你想造反吗?!” “同门的事,怎么能叫造反呢?”王琦挠挠头,一脸傻白甜,“以后我叫您父亲,您叫我师兄,不耽误啊。” “逆子!你——” “哎哎别气。”温软有了做老大的样子,深沉劝道,“小王说得有理,你们都是本座麾下之士,自要以本座的辈分为主……老王,以后见到小王,记得叫师兄,不许无礼。” 王太傅胸膛起伏更快了。 “对了。”温软补充,“就别叫本座师父了,我们如今根基尚浅,还需低调行事……叫王就好。” 秦九州的亲王爵,也该被她继承了。 “是!”王琦满眼崇拜地看着温软,举手高呼,“吾王威武!” 温软露出了标志性邪魅狂狷的笑容。 “王太傅?王太傅!” 青玉担忧地死掐王太傅人中:“您快醒醒,小郡主需要您啊!” 王琦凑上前看了看晕在追雪怀里的王太傅:“父亲快醒,吾王还有话没交代完呢。” 被掐醒的王太傅:“……” 死了其实挺好。 第23章 御史弹劾白惜卿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温软终于决定打道回府。 王琦却着急地拉住她,小声提醒:“王,女鬼啊……秦王府不干净!” 温软身体一僵。 前方的王太傅见他们站住不走了,忙催:“怎么了,快走啊。” “好啊你!”温软眼睛一眯,瞬间有了借口,“小小野猫,谁给你的豹子胆敢赶本座?” “本座还就不走了!” “吾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王太傅心脏突突跳着,总觉得她还要再搞幺蛾子。 他老胳膊老腿,禁得住造么? “你不走,本官走!” 一气之下,王太傅拂袖离开,带着小厮就出门住客栈去了。 小厮一步三回头:“太傅,留宸安郡主在府……能成么?”那还不掀了咱家? “你叫夫人给她安排院子就是。”王太傅冷笑一声,“她的对手是本官,本官走了,她折腾得起来么?”憋不死她个小智障! 小厮迟疑地应下了。 他总觉得太傅太乐观了。 片刻后,温软被王夫人带去一处院落。 “准备得仓促,委屈郡主了。”王夫人年过四十却依然美貌,人也温柔似水,“郡主看看可还有需要添置的?” 温软四下瞧了瞧,挑剔道:“还算凑合吧,你……”她卡住了,“你叫什么来着?” “臣妇王郑氏。” “我母亲叫郑挽云。” 王夫人:“……” “挽云啊。”温软自然地摆摆手,“今日辛苦你了,本座还有些饿。” “啊……”郑挽云又是迷茫无措,又是急忙开口,“臣妇这就叫人准备膳食。” 现在郡主们流行自称本座吗?她怎么没收到消息。 “嗯,多来点馒头。” 郑挽云愣了一下,这不在世家贵族的食谱里。 ……现在连馒头也上位了吗? 出了门,她柳眉微蹙,焦心地对婢女道:“我好像被排挤了,宸安郡主的话,我竟对其意一知半解。”这些日子竟从没人告诉过她这些流行。 幸好她反应快,没当面表露出异样,否则还不出了丑? 到底是谁在害她?! 郑挽云恨恨咬牙,先叫人去备膳了。 温软吃了个饱,又盯着一桌残羹剩菜咬牙嘀咕:“王府竟处处都是勾人小妖精……呵,以为本座会被你们迷惑吗?做梦去吧。” 她骂骂咧咧了一盏茶时间,才叫郑挽云回去了。 然后淡淡吩咐追雪:“你回去把兄弟们都接来。” 青玉一脸懵:“接、接他们做什么?”攻打王府吗? 还有这一脸山大王的悍匪样儿是怎么回事?小郡主又乱改自己剧本。 追雪没那么多问题,飞身离开就去叫人了。 他不关心温软出发点是什么,只知道听命行事就对了,这本也是王爷给他的命令。 “秦王府闹鬼!”屋里,温软站在椅子上,抱臂开口,“本座能自己躲开,反而叫兄弟们留在那里受害吗?” 青玉欲言又止。 小郡主有义气是好的,但可以先别讲义气。 兄弟们到底是被谁祸害,还传出了闹鬼流言,您心里是真没数啊。 温软还真没数,吩咐王府管家等人来后安顿好后就打了个哈欠,进屋去睡了,完全没看到王府管家如遭雷劈的脸色。 青玉有心周旋,但遭瘟的追雪已经带了一大波兄弟强势地入住王府,惊得飞鸟四散。 她想了想,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进去陪温软睡了。 天塌下来还有矮个儿的小郡主顶着呢。 …… 翌日,王太傅顶着眼下青黑上朝去了。 金銮殿外,同僚小声问:“昨日给宸安郡主上课了吧,怎么样,她跟秦王谁更恶?” 王太傅诡异地沉默了半晌,咬牙冷笑:“宸安郡主有多乖巧,你根本想象不到!” “她尊师重道!”让本官拜她为师。 “细心谨慎!”本官眼神一移开书就要被训。 “聪颖善良!”撺掇本官儿子反父纲,还一心向恶的小心眼智障! “宸安郡主品行之高洁,天资之聪颖,为人之善良,简直世所罕见!” 同僚一脸震惊,喃喃道:“还真是歹竹出好笋啊……诶你哭什么?” “本官欣慰!”王太傅眼睛微红,狠狠拭了拭湿润的眼角,继续嘴硬,“宸安郡主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神童乖孩子,竟被本官收入门下,这是本官上辈子作恶多端修来的福报!” 铿锵有力地说完,转头就看到了秦九州。 王太傅:“……” 秦九州不知是复杂还是赞叹地看了他一眼:“太傅慧眼如炬。” 王太傅,一款适用于温软的洗白水军。 还有,昨夜没鬼哭狼嚎声,他终于睡了个好觉……现在秦九州对王太傅彻底没了往日敌对的态度,还相当友善。 “……” 王太傅恨不得当场与这个狗东西同归于尽! 在金銮殿上喷不过本官,就派智障闺女来祸害本官,呸!不要脸的狗东西! 王太傅心理扭曲之下,露出人生中第一个恶毒的笑容:“今日御史台怕要弹劾永安侯夫人,秦王不会想一力抗下此事吧?” 秦九州脸色沉了下来:“此事不在太傅管辖之内,您只要好生教导小女即可。” “微臣也是担心王爷再犯傻。”王太傅一脸苦口婆心,“您不知道现在外头都说您什么——” “人云亦云,本王不屑去听。” 两人皮笑肉不笑,暗藏机锋地走进金銮殿。 后面,同僚震惊如斯:“宸安郡主竟能使往昔政敌重修旧好……世间竟有如此聪慧懂事之三岁稚童。” 他憋了憋,还是没憋住与身边人勾肩搭背:“哎我跟你说,你肯定不敢相信……” 早朝很快开始。 如王太傅所说,很快便有御史出列弹劾白惜卿——不守妇道,唆使秦九州抗旨等一系列罪名,还有不少御史直接参了萧景一本治家不严。 庆隆帝面无表情,心中却极为恼怒。 他以前偏信流言,更何况还有那件事……便信了秦九州一厢情愿,对白惜卿强取豪夺,可到头来自己儿子竟才是被耍得团团转那个,还甘愿为白惜卿背了多年黑锅! 真是……好手段啊。 对白家与永安侯府的恼怒不提,他看太子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起来。 白惜卿如此玩弄唆使秦九州,太子就当真半点不知情? 若他知情却还纵容……又是抱着什么目的? 太子心里一个咯噔,忙想出列陈情,却被秦九州抢先: “父皇,为永安侯夫人所做一切都是儿臣心甘情愿,并无人唆使引诱,永安侯夫人惧于儿臣身份才不得不收那些东西,一切都是儿臣的错!” 秦九州一力扛下了所有。 王太傅都惊呆了。 不是,本官就说说,你还真扛这事儿啊? 第24章 ……天下人倒也没那么对不起我 不止王太傅一个人震惊,在场不少老臣看秦九州的眼神都有些怜爱了。 秦王虽然恶,但也傻啊。 以前是他们误会他了,能为心上人背负骂名,送钱送人脉资源,还将对方儿子捧在手心的人,能坏到哪里去呢? 这就是他们的善恶观……诶,想哪儿去了。 他们的注意力再度放在前方秦九州宽厚可靠的背影上。 与他们相反的,太子与萧景却是松了口气,后者心中还隐隐有些得意的优越感。 任秦九州如何不甘,最后还不是要为他永安侯府卖力洗脱罪名? 当狗当到这份上…… 萧景眼底闪过一抹轻蔑。 心里轻松了些后,他便没再多说话,静静等着,果然,秦九州再次开口:“一切都是儿臣的错,若父皇要罚,便罚儿臣。” 庆隆帝几乎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 蠢货! 蠢货! 就这狗样儿还想继位?扫皇宫朕都嫌你蠢味儿太浓! 他选择性忽视了秦九州已经放弃夺嫡的事,在心里将他骂了个狗血喷头。 “父皇明鉴。”太子出列,忧心道,“皇兄也是情之所至,并非有意胁迫永安侯夫人,请您网开一面,将此事揭过吧。” 庆隆帝看着他,语气不明:“太子当真认为此事是秦王之错?” 太子一愣,眼神微变。 大意了。 从前他如此说,回回能得庆隆帝一个兄友弟恭的称赞,可这回毕竟情况不同,他不该急于将罪名都推到秦九州身上的。 萧景也反应过来,立刻跪下:“是微臣治家不严,请皇上降责。” 他知道此时应该顺势为秦九州说几句话,讨庆隆帝欢心,可一向在秦九州面前的高傲与优越感叫他难以将这些话说出口。 一条狗罢了,怎配叫他说情? 庆隆帝目光落在他身上,片刻后,沉声开口:“你既主动认错,便罚俸三年,卸去身上差事吧。” 萧景和太子怔愣一瞬,脸色大变。 萧景手握京郊大营兵权,卸去差事,等同折掉太子一臂。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这回似乎低估了庆隆帝的怒气。 秦九州再如何也是元后嫡子,更是皇长子,即便庆隆帝再骂他不争气,那也是他儿子,被白惜卿如此愚弄,打的不止是秦九州的脸,还有庆隆帝的。 萧景咬了咬牙,心中不甘,却不敢再开口了。 太子倒是给自己党羽使了几个眼色,但只要出列为萧景求情的,无一例外都受了训斥,还有个三品大员直接被降为了五品,震得满朝无人敢再开口。 “永安侯夫人……”庆隆帝声音冰冷,“行为不检,品行不端,不堪为臣妇——” “皇上——” “父皇!” 萧景和秦九州有志一同地开口,脸上俱是急迫。 想也知道叫庆隆帝把话说完,白惜卿怕是要做头一个被圣旨赐离的人了。 萧景虽恼怒她不知分寸,还与秦九州纠缠,却到底顾念着这些年的感情,更何况萧子寒这个叫他倍感满意的神童儿子还是白惜卿所生,无论出于哪一方面,他都不能叫白惜卿受重罚。 秦九州就更不用说了,恨不得自己替白惜卿受罚。 庆隆帝冷冷扫过他们,终于寒声开口:“皇后赐下教导嬷嬷,叫她好生学学《女戒》《女训》吧,永安侯老夫人教媳不严,褫夺诰命,皇后懿旨申斥。” 还没等秦九州松口气,便听庆隆帝继续点名:“白守义教女不善,降职三级,罚俸三年,其妻褫夺诰命,此后不得入宫,其子女男不可参军入仕,女不可入皇宫王府。” 白守义是白惜卿的父亲,在秦九州的扶持下现任鸿胪寺少卿,连降三级后就成七品小官了,在京城这个一板砖能砸死一个三品官的地方,更不起眼了。 而白夫人是太子生母冯贵妃的妹妹,常进宫陪伴贵妃,膝下除白惜卿外还有两女一子。 这回庆隆帝是没重罚白惜卿,可这么多人因为她而受牵连,丢尽脸面,连引以为傲的身份都没了,想也知白惜卿会被如何迁怒。 到底是做皇帝的,出手狠辣且正中要害。 秦九州收紧双手,低下头,眸光难辨。 一场早朝就这样安静地结束了。 太子匆匆去了后宫,而萧景落后一步,看向秦九州的眼神极其阴鸷冰寒。 虽然今日丢权丢人,但试探出庆隆帝对秦九州仍存父子之情,也不算一无所获……秦九州不能留了。 …… 出宫后,秦九州坐在马车上,漫无目的地出神,连马车停下都未曾发觉。 追雨掀起帘子,想要递药,却发现脸色正常,眼睛没红……没发疯? 他心里稀奇,但见秦九州气息阴沉,失魂落魄而阴云密布,他还是有些担心:“王爷,您……没事吧?” 秦九州半边脸隐在阴影里,神色难辨,良久才声音沙哑道:“你说,本王是不是错了?” “本王听了惜卿的话,不再想要执掌政权,反而扶持太子,善待天下,可他们却从未感恩。” 追雨欲言又止。 扶持太子还算是真,可善待天下从何说起? 秦九州也没想要他回答,只是继续陈述心中不平:“本王厌恶一切虚伪,朝野上下皆面目可憎,被称赞淳朴善良的百姓也愚昧无知,蠢得透顶……可当初,本王压下心中暴虐,放过了所有人,他们却从未放过惜卿与本王。” “百官讽骂指责,百姓人云亦云……他们怎配?” 追雨一时哑言,只能拿着药,有些不知所措地站着。 他知道因为幼时一些事,秦九州极度喜爱真实,厌恶虚假,百官……也骂得不冤,单纯善良的站不到金銮殿上。 但百姓不明内情,才会被带得偏了风向。 秦九州有些偏激了。 追雨恍惚间,总觉得四年前那个暴虐无情的秦九州要回来了。 心跳如擂鼓间,气氛阴冷至冰点。 “若天不公,便捅破了那天,若地不平,便踏平了这地!在你眼中谁人虚伪,便撕破他的假面!”一道霸气十足的奶音传来。 追雨惊恐回头。 温软正负手走来,定定注视着秦九州:“本座有一计——只需等几日,待本座调配好足量炸药,便可陪你登上金銮殿,炸平一切虚伪!” 秦九州眼底蔓延的红意停滞一瞬。 “还有百姓?本座也有一计,可控制禁卫军,掳走家家户户至亲最虚伪之人,体弱者悬吊于城墙之上,强壮者派去边疆,挑起邻国开战,届时有人在战场煎熬求生,有人在家中痛彻心扉,你所厌恶的天下即刻便成苦海!” “……” “……” 秦九州眼底的红意彻底消失不见。 半晌后,他声音沙哑地开口:“……天下人倒也没那么对不起我。” 第25章 难道他真的品行高洁? 闻言,追雨猛松了一口气。 幸好王爷还残存一丝人性。 “你管他们对不对得起你,只要碍了你的眼,杀之又何妨?!”奶音依旧铿锵且霸气,还有种挥斥方遒的威严。 “更何况他们本就胆大包天!那些骂你的、算计你的、嘲讽你的……那些虚伪又可恶的嘴脸,你就真不想叫他们永远闭嘴,亦或臣服于你,任你侮辱吗?”温软语气蛊惑,“只要你想,本座就能帮你。” “现在,告诉本座你的答案。” 秦九州终于抬起头,眼眸中还有未褪尽的血色。 对,就是这样,温软双眼发亮,仿佛已经看到了争霸天下、毁灭世界的那一天,充满干劲儿而鼓励地看着他:“不要怕,告诉本座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本座永远与你同在。” 缥缈而诱惑的一句话,像是要飘进人心里去一样。 追雨紧张起来,若非被天杀的追雪拦着,他一定要上去捂住小郡主搞事的破嘴! 王爷从良一回容易吗?! 就算真要对付太子和永安侯,也不能跟小郡主合作啊! 十年脑血栓是开玩笑的么! 温软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充满期待地看着秦九州,等他三十七度的嘴说出最温暖的答案。 终于,秦九州轻轻吐出几个字:“你有病吗?” “……” 这是什么暗语吗? 温软皱起眉,恍然大悟:“对,你的提议很棒……或许我们可以制造一场瘟疫,不费一兵一卒,毁灭世界于无形!”说到这里,她眼神晶亮! “……” 秦九州深呼吸一口气。 追雨代为解释:“小郡主……王爷应该是真的问您有没有病。” “病?本座没生病。”温软不耐地说完,又思考起制造瘟疫的可行性。 办法是好的,方向是对的,但她是文科生,不懂生物。 火药的配方都是死记硬背住的,哪记得生物要领? ……得先招聘一位医毒双绝的大夫。 她深沉地想着。 秦九州冷冷扫她一眼:“本王的意思是,收起你那些丧尽天良的念头,本王不屑与你为伍!” 温软愣住了。 反应过来后,她指着秦九州,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你、被人欺辱却懦弱至此,连反抗都不敢,你这种正道败类,简直是我反派之耻!” 不,他本来是准备反抗,甚至报复天下的。 追雨想,只是小郡主你太恶毒炸裂,衬得王爷那点报复的心思都上不得台面了,他哪有脸再班门弄斧? 阎王在你面前都得低头叫声姐。 “本座再问你一遍,这二计成是不成?” 温软胸膛起伏极快,忙给自己顺了顺气,然后强行眯起眼睛,危险地看着他:“本座的耐心有限,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 好不容易看到大反派有了燃起斗志的希望,她绝不允许他熄灭! “本王……觉得世界还很美好。”秦九州沉默一瞬,恍惚间觉得自己竟十分善良。 难道他真的品行高洁? 追雨也一脸恍惚。 以前哪能听到这种人话啊,这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温软却呼吸一滞,不可置信地愣住了。 追雨见她大受打击的样子,想上前说点什么,却见她忽然踉跄倒退两步。 胖墩的身体本就稳如山,但青玉为了避免她尴尬,还是有眼色地弯腰扶着她:“小郡主息怒啊!” “息怒、本座不生气。”温软闭上眼睛,默念重复,“亲生的,再气本座这也是亲生的……” 青玉嘴角一抽,不敢抬头看秦九州的脸色。 脚凳放下,秦九州踩着下车,头也不回地走进王府。 若非不想叫人误会温软失宠于他,他甚至想叫守卫关门。 ——是的,事到如今,他对温软竟还有心软之意。 他知道一切都是因温软先念出账本才有了这些事,放在从前,所有得罪针对过白惜卿的人,都会被他毫不留情地摁死,可他面对温软……因为那该死的父女天性,莫说怨怼,就连重话都说不出来,反而怪罪起了天下人。 这不该是他。 后方,追雨沉默半会儿后,打断了温软的骂声:“小郡主怎么来了?” 温软被打断,想起来自己的目的:“哦,听说白惜卿和萧景全家遭老罪了,本座为小秦出谋划策来了……怎么,本座的王府,本座想回就回,你敢质疑?” 追雨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抬头看了眼“秦王府”三个大字。 “……是属下失言。” 温软冷哼一声:“本座还有事交代。” “您说……请您示下。” 温软收回眼神,语气深沉道:“本座勘察多日,深觉我们麾下人马太少,势力亟待扩张,你尽快去招兵买马。” 青玉适时递上一张纸:“这是面试问题,您将他们的答案一一整理出来,小郡主会看……会听,然后定下有资格加入我们麾下的人选。” 莫名其妙被指派了差事的追雨:“……” 他是王爷的暗卫,这种活儿该交给追风和管家吧? 追风还搁床上养伤呢,但管家应该很乐意效忠小郡主。 这样想着,他轻松了些,低头看了几眼问题:“若遇劫匪劫道求财,该当如何?” 在温软考验的目光下,追雨严肃回道:“当反杀劫匪,或扭送官府。” 他觉得这应该是标准答案,反正以小郡主的人品德行,绝对不会乖乖给钱。 “错!”温软恨铁不成钢,“应该打服劫匪,占他老窝抢他财产,然后奴役他继续抢劫,为我们创收!” 追雨:“……” 还是低估小郡主了。 “第二个问题,若遇同僚欺辱陷害,该当如何?” 追雨谨慎地思考了片刻:“应当降服同僚,抢他财产,然后奴役他为我办差?” “又错。”青玉苦口婆心,“都是自己人,谁不知道谁?不赶紧反杀,难道等他抓你把柄威胁你奴役你吗?背后捅刀子的多是自己人啊。” 追雨首领,可长点心吧。 温软也很嫌弃:“你这样的资质,得亏是原始股,不好退货,否则都迈不过我王府门槛……算了,追雪你回头给他培训培训。” 追雪面无表情地点头。 温软也不介意他的态度——别看是个酷哥,其实办事可麻利了,她说什么听什么,一点都不带扭捏的。 温软已经决定将他培养成除追风青玉、管家爷爷和王琦外的第四心腹了。 管家爷爷和王琦一人算半个。 “对了。”她想起方才的窘境,忙吩咐青玉,“你去招聘一位医毒双绝,独步天下的大夫。” “啊?” 青玉一脸懵逼:“……我吗?” 她只是个丫鬟啊。 第26章 什么你的府邸?明明是本座的府邸 王府。 王太傅看着眼前训练有素的王府府卫,沉默了好半晌。 “都是宸安郡主叫来的?” “……是。”王管家满头大汗,“咱们府里客院有限,竟有些不够住了,昨夜委屈不少兄弟们两人一间房,不知以后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王太傅难以置信地反问,就差拽着他耳朵怒吼,“当然是送回去!还如何是好?叫本官养着他们吗?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王管家揉了揉差点被吼聋的耳朵,连连点头。 “竖子胆大包天!” 温软负手进门,威严地扫了眼王太傅,转头安抚府卫们:“不要怕,有本座在,没人敢赶你们走。” 府卫们面面相觑,然后齐齐抱拳:“多谢小郡主!” 声音震天响。 一群人里没一个弱的,都是追雪特意叫来的好手——以防被王府赶出门,小厮丫鬟那小胳膊小腿不顶用。 “嗯,对了,这大门颜色太深不好看,去订个鲜红色的大门,就像秦王府的一样,本座要血的颜色。” 立刻便有府卫领命离开。 王太傅差点气得一个倒仰,颤颤巍巍指着温软:“你、你究竟要干什么,这是本官府邸,是本官的门!岂容你任意更换!” “什么你的府邸?”温软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明明是本座的府邸。” 王太傅睁大眼睛。 “你、你说什么?” 温软皱了皱眉,不耐地解释:“你父子二人都拜入本座门下了,自要上交所有财产,再说,只要是王府,那都是本座的。” 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秦王府的府卫们、王太傅的管家和小厮,俱都瞳孔地震,不可思议。 一时间不知道该震惊小郡主的强盗逻辑,还是该震惊王太傅拜、拜入了小郡主门下。 他要学什么,学怎么霸道无耻,怎么强抢民宅吗? 王太傅脸色忽红忽白,恶狠狠瞪了温软一眼,扭头拂袖便走。 温软话还没说完,忙迈起小短腿跟上:“哎老王你等等,本座还有话没交代呢……你跑什么!” 青玉跟上去前,顾及着王太傅的颜面,以及他的可持续发展性,对众人解释道:“小郡主就喜欢开玩笑,她……你们懂的吧?”她指了指脑子,满眼无可奈何。 众人恍然大悟。 唉,教了个脑子进了水的傻妞……太傅不容易啊。 后花园,温软总算追上了王太傅:“你跑什么,本座又不会吃了你。” 是不会吃,但跟你说句话,本官能短十年寿。 王太傅恨恨瞪着她,却扶着腰腿,气喘吁吁地说不出话来……明明胖乎乎一小孩,一身牛劲儿也就算了,还忒能跑,差点追得他老胳膊老腿背过气去。 “老爷,你在这儿啊。”郑挽云带着王琦走来,含笑道,“可算找着你们了。” 王琦小跑着冲来温软面前:“参见吾王!” “乖。”温软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对郑挽云道,“挽云你来得正好,本座订了一批东西装饰府里,稍后你接应一下,看看放哪儿好。” 郑挽云受宠若惊:“这……这怎么好意思,真叫郡主破费了。” “应该的。”温软不甚在意地摆摆手。 一旁,大喘气的王太傅眼睛都差点瞪出来:“你、呼……你叫她……呼……什么?” “挽云啊,怎么了?”温软一头雾水,直到看见王太傅瞪眼的样子,才明白了,“别吃醋,本座也叫你……哎你叫王什么?” 她看向王琦:“你爹叫啥来着?” 王琦挠挠头:“我爹……叫……” 王太傅喘得更厉害了。 应该不是被气的。 追雪淡淡开口:“太傅名讳王怀仁。” “哦,怀仁啊。”温软满眼宠爱地看着王太傅,一脸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满意了吧?” 王太傅死死掐着自己人中,极力不叫自己晕过去。 他的人生,不能再少十年了。 …… 白惜卿得知庆隆帝的处置后,如晴天霹雳。 “你……你说什么?”她死死盯着翠儿。 翠儿硬着头皮:“今日早朝太多人参您和侯爷了,皇上连太子殿下的求情都不顾,竟……竟……” 白惜卿头晕目眩,摇摇欲坠,一时竟满脑空白。 父亲被降职,母亲被褫夺诰命,弟弟妹妹也被牵连,就连永安侯老夫人都…… 想到这里,她瞳孔猛缩。 或许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紧接着房门便被一脚踹开。 永安侯老夫人带着女儿与二儿媳进来,脸色阴沉到极致。 白惜卿下意识后退一步:“母亲……” “啪——” “别叫我母亲,我没你这种晦气儿媳!”永安侯老夫人红着眼怒骂,“竟克得我永安侯府至此,叫我景哥儿官职全卸,叫我晚年被夺诰命啊——” “我早就说这个贱人是扫把星了!”四姑娘萧潇尖声骂着,“杀千刀的贱人!害得我们侯府沦为满京笑柄,我大哥失权失势,凌哥哥也与我退亲了!你满意了吧!” 她眼泪夺眶而出,恨得咬牙切齿,又给了白惜卿一耳光。 白惜卿躲在翠儿身后,愠怒而不甘道:“凌霄早就不满你嚣张跋扈,退亲不过顺势而为,与我何干?即便没有我,你这种德性也进不了凌家大门!” “还不都是你勾引凌哥哥!我本与他青梅竹马,可自遇上你,他便变了个人一样,对我不假辞色,反而对你百般体贴……”萧潇眼神淬了毒一般,“水性杨花的贱人,你勾引了我哥哥和秦王还不够吗?!” “我与凌霄是清清白白的知己,与秦王间更只是他一厢情愿纠缠我!” 白惜卿不忿被她如此侮辱,昂首愤怒道:“我白惜卿傲骨铮铮,行得正坐得端,绝不屑做那等蝇营狗苟之事!” 二夫人眼底闪过一抹讽笑:“大嫂啊,连皇上都叫你学《女训》了,你莫不是想说皇上冤枉了你?” 白惜卿扬志的话哽在喉头。 她不敢明目张胆说庆隆帝错了,可她心中的确如此想。 庆隆帝必定是被人进了谗言,才误会了她,否则以她过往的种种傲骨事迹,他怎会连查都不查就定了她的罪? 第27章 系统出现 “面不改色地接受外男送的东西,大嫂可当真是好教养呢。”二夫人字字带刺,“我说你从前怎会那般珠光宝气,连头面都一天换一样,本以为是贵妃赏赐……原来是姘头送的啊。”她眉眼间满是讥讽鄙夷。 “你——” 白惜卿被气得脸色通红:“你无耻!” “二夫人莫不是见我们夫人势弱就落井下石?”翠儿也瞪着她,“此事是秦王故意放出,逼迫我们夫人嫁给他的,你确定要得罪我们夫人?” 二夫人脸色微变。 秦九州还喜欢白惜卿? 是了,从前他那么疯狂,为了得到白惜卿甚至不择手段,说放弃就放弃也不太可能。 既然如此……就不能将白惜卿得罪狠了。 就算没了萧景,她还有秦九州撑腰——再失势那也是皇子亲王,尤其还在萧景被卸权的前提下,而且白惜卿身后还有太子…… 二夫人顿时清醒,声音一下子温和了许多:“方才我也是气不择言,大嫂莫怪。” 白惜卿下巴微抬,冷冷瞥了她一眼。 等哄好秦九州,洗白她的名声,她一定要这群贱人好看! 萧潇还想说什么,余光瞥见萧景进来,眼睛顿时又红了,扑进他怀里哭了起来:“大哥,凌哥哥与我退亲了,我怎么办啊……” “凌霄竟敢与你退亲?”萧景眉头瞬间皱起,“你别哭,我稍后便去找他算账!” “别——”萧潇忙拦着他,哭道,“不怪凌大哥,是大嫂在外面丢人,与外男牵扯不清,凌家便以为我也是这种水性杨花的女子,叫凌哥哥与我退亲另娶……” 萧景沉默下来,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起,手背的青筋几乎暴跳。 在朝堂上听了一早上这种话,几乎将他的男性尊严碾在地上踩,没想到回府来还要听至亲讽刺他头冒绿光…… 白惜卿察觉到他冰冷的目光,心里一慌:“是秦九州非要给我的,我——” “别人给,你就真敢要?”萧景冷声打断她,“不花我侯府一分一厘,却能坦然接受对你有非分之想的男人施舍?” 白惜卿摇了摇头,眼睛渐渐红了:“施舍?你、你怎么能这样想我……” 萧景闭了闭眼,吩咐翠儿:“清算一下夫人拿了秦王府多少东西,首饰与古董直接还,银钱、铺面等物等价交还,一分一厘都不能少。” “不行!”白惜卿立刻道,“那都是秦九州硬塞给我的,你可见他有脸要回去?偌大秦王府,难道还缺这点东西,还回去反倒显得我们小家子气。” 她心慌极了。 觉得秦九州的东西就是她的东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要她将手里的财富让出去,这无异于剜她的肉,且没了钱和首饰,她以后要如何装饰自己,在命妇贵女圈立足? 萧景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一声,眼底却毫无笑意:“你知道现在外头都怎么说我吗……一个外强中干,连妻子都养不起,衣食住行都要靠秦九州施舍的软饭孬种。” 白惜卿脸色微变。 “你看看这里——”萧景指了指自己的头,眉眼冷漠,“绿不绿?” 他没说一句重话,却叫白惜卿像被掐住嗓子般,再说不出什么。 就连永安侯老夫人三人也噤若寒蝉,萧景平日里虽一副风流不着调的模样,可内里却最是冷情,他动真怒时,谁也不敢触他眉头。 翠儿结结巴巴道:“奴、奴婢这就去清算。” 萧景转头看向永安侯老夫人:“母亲的诰命我会为您拿回来,潇潇的婚事……凌家落井下石,我永安侯府再不相交,过后我会为你另择良婿。” 萧潇不愿意,还想说什么,却被二夫人捂住嘴,连同永安侯老夫人一起拽了出去。 萧景眼风扫过白惜卿,转身大步离开。 白惜卿脸色惨白,一下子腿软,跪坐在了地上。 上回萧景质问,她还能理直气壮地反驳回去,可这回不一样,萧景被撤了职,最大的底气和资本都没有了,侯府颜面尽失……不是她撑两句清高姿态就能敷衍过去的。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她喃喃自语,“我本该花团锦簇,众星捧月的……庄子上那个贱人明明已经日夜不停地受折磨了,我的运势为何还会急转直下……” 【秦九州身边好像有能刺激神智清醒的东西。】一道机械音忽然出现。 “系统?”白惜卿眼睛一亮,随即便满声质问,“你到底去哪儿了,你知道我这段时间被害的有多惨吗!” 【七号宠妃宿主在爬首辅床时和国师颠鸾倒凤,被尾随的大将军捉奸在床,我去处理了。】 一句话信息量满满。 白惜卿愣了一下:“那结果呢?” 【首辅与大将军在国师的见证下约法三章,进行轮班倒,国师入主皇宫,近水楼台。】 白惜卿愣愣应了声,才想起自己的困境:“那我该怎么办,到底是什么刺激了秦九州神智清醒,我要怎么控制他?” 【原因未知,但四年前秦九州救你时血落玉佩,玉佩还在你手上。】 白惜卿这才想起这件事,忙跌跌撞撞跑去妆台前,翻了许久才从匣子里找出一块沾血的白玉佩。 这玉佩上满是污泥,连血迹都暗沉许多,瞧着像是年月已久。 【**,七号又去勾引圣僧了,你有事留言。】系统冷漠的机械音骂了句无比脏的脏话,立刻消失了。 白惜卿应了声,眼睛却死死盯着手上的玉佩。 只要她不允许,秦九州这条舔狗就不能挣脱她的掌控! …… 王府,又结束了一天的课程。 王太傅满脸沧桑,觉得人生无望,温软因材施教,觉得成就感满满。 正在此时,秦王府许管家来了。 王太傅听到他悄悄问追雪:“我瞧着里头其乐融融,小郡主竟愿意听太傅教导?” 追雪:“小郡主每日都在认真督促太傅学习。” 许管家满眼惊喜:“小郡主竟如此乖巧好学,真是个乖孩子!” 王太傅:“%*@#!!!” 许管家见王太傅讲完课了,忙进门走去温软身边,看了看她手头的纸:“小郡主已经认识三个字了?怎会如此聪慧厉害,奴才三岁时都不识数呢!” 追雪一向冷酷的脸上划过一丝意外。 许管家竟然不识数。 “哼,小意思啦!”温软十分得意,“管家爷爷来是有事吗?” “小郡主真聪明。”许管家翻来覆去夸个不停,末了才道,“皇上想您了,叫您明日进宫觐见呢。” 庆隆帝在清楚白惜卿的所作所为后,难得对误会许久的秦九州有了一丝愧意,但秦九州压根儿已经不把他当亲爹了。 他就想起了温软,准备弥补一下。 第28章 王怀仁被温软同化了? 温软没有放声高歌的第二夜,秦九州安然睡过一宿,连往日的噩梦都没做。 有疯,没空发。 最多只是被怎么解决白惜卿目前的困境困扰了些许时候,但很快就有了办法,吩咐了下去。 他坐上马车后,却没见温软。 “她人呢?”秦九州声音懒洋洋的,还带着股祥和,“又在王家发癫?” 追雨也不清楚,刚想去瞧瞧,就见温软负手走来。 他忙将人抱上马车。 “怀仁方才给本座献上一字。”温软饱含欣慰,“本座很喜欢。” ?? 怀什么? 秦九州沉默一瞬,难以置信地问:“你这样叫,他没喷你?” “喷?”温软冷笑一声,“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大逆不道吗,怀仁对本座十分敬重,是本座座下第二大弟子,我王府肱股之臣!” “……”秦九州脑子一瞬间懵了。 什么意思? 王怀仁被温软改造同化了? 他想过温软被王怀仁教导向善,还想过温软不服管教,气得王怀仁暴跳如雷。 但温软打出了第三种解法。 她同化了王怀仁。 那可是满朝皆赞,德行无双的王怀仁啊! 秦九州顿觉脑子一阵抽抽,恍惚间竟不知是该同情隔壁老王,还是愧疚送给他温软这个祸害——他的确不喜老王的伪善,也曾试过引他入歧途,做回真实的自己,但绝不包括叫他变成温软这种丧尽天良的缺德玩意儿。 秦九州几乎没有的良心,人生中头一次隐隐作痛起来。 进宫后,庆隆帝还在上朝,皇后派人来请,秦九州便带她去了坤仪宫。 “大家都去上朝,你怎么没去?”温软严肃地问他。 “本王不想去。” “胡闹!”温软厉声斥道,“上朝这么重要的事,你也敢旷?谁给你的胆子如此放肆?今日也就罢了,以后本座每日清早盯着你上朝,你休想再旷一日早朝!” 秦九州:“……” 温软是这种正直的人吗? 不是。 果然,她下一句便道:“早朝多好的结交人脉的机会,你不想炸金銮殿也就罢了,难道连一统——唔……” 秦九州捂着她的嘴,提着后衣领将她抱起来,压低声音警告:“隔墙有耳,你想出师未捷中道崩殂?” 愤怒中的温软立刻冷静下来,赞许而欣慰地看了他一眼。 秦九州这才放开她的嘴,察觉到自己的举动,又陷入了沉默。 从前他甚至冲庆隆帝说过抢龙椅的话,在皇宫也言行肆意,是什么让他变得如此瞻前顾后,畏缩胆小? 是温软的恶毒。 他闭了闭眼,再次说出了以前不屑一顾的话:“炸金銮殿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有伤……有伤天和。” 温软毫不在意:“不伤毓和就行了。” “毓和是谁?” “是我。” “……” “这是怀仁献给本座的字。”温软十分喜欢。 秦九州顿了一瞬,问:“你可知此字何意?” 温软笑声一顿,面色深沉下来:“本座自然知晓,却不知怀仁知不知晓,待本座回府后考校一下他。” “算当年瑞士,正当夏五,仙家毓德,全是春和。” 秦九州眼神复杂地看向她:“贤良之人的高尚品德,正如春日和煦之风,滋养万物,普照大地。” 老王用心良苦。 但温软压根儿没过脑,就记着两字——好听! 她配! 很快就到了坤仪宫。 皇后看起来不过三十年岁,貌美温和,看到温软后便震住了:“像、太像了……” 温软深沉地看着她。 皇后眼睛一红,颤抖着手摸上她的脸:“长姐便是如此模样,你、是长姐回来了吗?” 温软继续深沉地看着她。 皇后意会到了什么,猛然抱住她哭了起来:“长姐,你终于肯来看我了,我……我好苦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几乎昏厥过去,却还是死死抱着温软不放。 她是元后的亲妹妹,元后难产而亡,她长大后便毅然入宫照顾秦九州,希望保全长姐最后一丝血脉。 今日见到与元后八九分相像的温软,她顿时便撑不住了。 “长姐,素素想你想得好苦啊……” “素素?”温软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乖……我在。” 皇后哭得更大声了,温软近乎温柔地摸着她的头。 半晌后,她才止住哭声。 秦九州不耐烦地催:“擦擦眼泪,我还没死呢。” “呸!胡说什么!”皇后眼睛通红,又伤心起来,“你是没死,可也差不远了。” “……” “太子母子恶毒狠辣,必要斩草除根才罢休的,尤其你还有了后。”她爱怜地摸着温软的脸,“长……软软如此得皇上喜欢,他们岂能罢休?可恨本宫竟帮衬不到你们什么,至今连管辖六宫之权都难以收回……” 温软雷达动了。 她顿时严肃起来:“管辖六宫之权?在谁手上?” 皇后顿了一下,声音里含着愤懑:“在冯贵妃手上,那个狐媚东西就会迷惑皇上,害得本宫堂堂正宫皇后有名无实,还要受她辖制!” “岂有此理!”温软拍桌而起。 但她长得矮,没拍上桌子,倒是拍中了旁边秦九州的大腿,震得后者的腿一片疼麻。 一身牛劲儿不是说说而已。 “软软不气。”皇后忙夹起嗓音哄她,“从前是本宫不作为,但如今有你,本宫便不会再任她坐大……拼也要为你拼个前程出来!”她狠狠咬牙。 温软顿时目露欣赏。 这个有前途,知道自己搞事业。 只需她再多加点拨培训即可。 不一会儿,庆隆帝下朝来了。 “皇上下朝了?”皇后面带笑容,关心道,“瞧您唇边有些干燥,快喝杯茶润润。”她忙将自己的茶递给庆隆帝。 庆隆帝抬手接过,刚揭开茶盏吹了吹,就被一旁脸色大变的嬷嬷夺过茶盏。 “郁嬷嬷!”皇后面露不满。 郁嬷嬷顿了顿,默默将茶倒入一旁的花盆里,顿时“滋滋滋”一阵响声,花盆里冒起白沫,方才还开得娇艳的牡丹瞬间枯萎了。 皇后大惊失色:“怎会如此?本宫将坤仪宫守得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怎会有毒药混入?!” 庆隆帝:“……” 秦九州:“……” 郁嬷嬷欲言又止。 就连温软脸色也凝重起来,看向皇后的眼神十分复杂。 素素啊,这把也不是非拼不可……出发点是好的,但先别出发了。 等以后本座收编了幼儿园,再给你管理——不,练练手吧。 第29章 这皇后不能要,会坑死队友的 堂堂正宫皇后,百年世家倾心培养的嫡次女,谁敢相信她能蠢到叫毒药溜自己嘴边来? 饶是心大如温软也不由担忧了一下,生怕庆隆帝误会皇后弑君——毕竟现在她创业未半,还不到能屠龙上位的时候。 若素素被怪罪……只能动用她的脸面叫大皇帝压下此事了。 温软深沉地想着。 但出乎她意料,庆隆帝什么也没说,又拿起郁嬷嬷递来的新茶喝起来了,反应熟练得让人心疼。 ——显然这种事不是第一回了。 温软顿时表情复杂。 她想退货。 这皇后不能要,会坑死队友的。 庆隆帝见秦九州斜倚在椅子上,慵懒喝茶,下意识斥了一句:“坐没坐相!你的仪态规矩都学哪儿去了?” “有娘生没娘养,素来如此。” 秦九州浑不在意,却叫庆隆帝蓦然失语。 皇后又红了眼,抱着温软哽咽:“我可怜的长姐……” 庆隆帝沉默半晌,到底是拉不下脸再与秦九州说话,只一边喝茶,一边柔声问起温软:“软软最近在同王太傅读书?感觉如何?” 温软也拿起茶杯,中肯地评价:“怀仁十分勤勉,省了我不少心,皇祖父教臣有方啊。” “噗——” 庆隆帝一口茶喷了出去,呛了好几声:“怀、怀仁?” 温软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 大皇帝总不能也是吃醋了吧? 那以后叫他庆隆? 虽然她一直拿庆隆帝当平辈相处,但能平等称呼是极好的。 庆隆帝脸色复杂地转移话题,问起秦九州一些朝事,心下感叹不已。 王太傅人还怪好的,肯对温软如此平易近人。 他今日对秦九州的态度十分平和,没了从前一见人就喊打喊骂的样子。 这叫皇后生出了自己也可以的错觉,哽咽一声便暗示起来:“九州这孩子苦,臣妾又何尝不是?堂堂正宫皇后无权无势,被小妾辖制,外头不知如何讽刺……” 说着,她眼睛还真红了:“连累得九州也被人耻笑,是臣妾这个姨母无能啊。” 温软嘴角一抽,糕点含在舌间愣是没咽得下去。 看着皇后一边哽咽一边转着大眼珠子瞟庆隆帝,一副“他应该能听懂本宫暗示吧”的表情,她慢慢的、深呼吸一口气。 暗示? 你就差骑庆隆帝脸上说自己想要管辖六宫之权了! 给你还聪明坏了,知道用秦九州作筏子……但怎么就不能多动哪怕一点点脑子! 姨母?姨母?! 嫁入皇家了不称养母称姨母?皇家跟你姓吗? 可给你能耐得很! 温软没见过比自己还不知好歹的人,扶着头踉跄一下,扯着衣裳认真思考起割袍断交的可能性。 “软软怎么了?”皇后柳眉微蹙,貌美动人,“是糕点不好吃?芳竹,再叫膳房重做,做到小郡主满意为止!” 温软盯着她良久,脸色坚定下来。 白送上门的皇后,本座为什么不要! 不就是管辖六宫之权么,管她有没有脑子管,先抢来再说! 她眸光倏而一厉,意味深长地看向庆隆帝:“太子爱吃屎,也不知他亲娘有没有这个毛病……您也不想叫人知道自己的贵妃爱好特殊吧?” “……” 庆隆帝脸一下绿了。 他到底是有脑子的皇帝,知道太子八成是被人暗算了——就算真想吃也不会在别人家吃啊! 但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尊重理解又是另一回事。 他这几日都不想面对太子,那张吃过屎的嘴一面对他他都胃里翻涌,现在被温软一提醒—— 就算冯贵妃干干净净,但她生下太子,就已经脏了。 “管辖六宫之权,还是留给真正的六宫之主更为妥当。”温软想了想,勉强让步,“本座会与素素一起管,您放心就是。” 秦九州喝茶的手抖了一下,但没作声。 要乱也是皇宫乱,关他秦王府什么事。 庆隆帝对温软的印象还停留在三岁神童上,又带着元后的滤镜,略作考虑便点了头。 有软软这样的小人精盯着,管辖六宫之权给皇后就给吧,太子此次偏帮永安侯夫妻,实在不像话,是该给个教训了。 御前总管王福见状,忙道:“奴才这就去永安宫向贵妃传旨。” 庆隆帝随意点头。 他好笑地问温软:“本座?谁教你这么称呼的?” “本座生来便会。”温软抬起下巴,尽显霸气高傲,“这是权力的象征,实力的体现,天下再没人比本座更配如此自称。” 温软虽然脑血栓又爱产油,但一张小脸实在精致可爱,那抬起下巴的矜贵模样更戳中了人的萌点,躺平任由她支配。 庆隆帝便是如此,被逗得朗声大笑,丝毫没介意她话里的僭越。 听到温软已经在隔壁老王府自立成王,他摇头直笑。 在温软逼视的目光下,他配合点头:“谁说女子不如男?你若有本事,秦九州的王爵也承得。” 秦九州眼底闪过一抹意外。 温软则深深看了庆隆帝一眼:“等我要的时候,会同您说的。”想了想,她鸡贼地加上敬称诱哄,“皇祖父可别舍不得哦。” “哈哈哈……舍得,你要什么朕都舍得。” 庆隆帝龙颜大悦,豪迈许诺。 一个还不到他腿高的奶娃,能要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此时哄哄她又何妨。 不一会儿,外头传来行礼声:“见过六殿下。” 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少年大步进门,他长相极其清俊,眉眼间自带温润,虽年纪还小,一身气度却像极了翩翩佳公子。 这是皇后的儿子秦弦,还在上书房读书。 行过礼后,他温声回答了庆隆帝的几个考校问题,才得以坐去一旁,转头就对上了正打量着他的温软。 他眼神微亮:“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废话,跟你亲哥九分像! 庆隆帝差点翻个白眼。 秦弦认真打量着温软,笑道:“看着真是面善,妹妹多大了,可曾读过什么书,吃的什么药?” 温软眯起眼睛,同样打量审视着他。 皇后这个大号废了,小号看起来还不错,说话有条理,读书好还长得好。 “没大没小!”皇后斥了一句,“这是你姨……你姨母的孙女。” 秦弦恍然大悟,看了看秦九州:“是大皇兄的女儿啊,我说怎看着面善,软软是吗?我可想你好久了,只是上书房功课繁重,竟不得空出宫去看你。” “无妨。”温软很是慈爱,“只要你有这份孝心就好。” 秦弦一时觉得不对,但没细想。 因为温软已经将他拽去角落,语气蛊惑地问:“你对秦九州,如何想法?” 第30章 空长了张王炸的脸,打的全是对三的牌! 秦弦虽疑惑,但还是如实道:“是大皇兄,也是我在宫中唯一血脉相连的亲兄弟。” 母后从小就是这么教他的,这皇宫人人可怕,厉鬼如冯贵妃母子,大猪蹄子如父皇,只有大皇兄坚实可靠。 “哪怕他对你十分不耐,还屡屡打压?”温软看得清楚,秦九州对这个弟弟可算不上有多温柔,反倒是秦弦很想粘着秦九州又不敢。 秦弦眼神果然变得失落:“大皇兄生性如此,我理解他。” “哼,他对白惜卿那舔狗样儿,你没见过?” 秦弦抿了抿唇,情绪被挑拨得起伏大了些。 温软见时机成熟,立刻诱惑道:“你就当真甘心屈居人下?凭什么是你渴求他的垂爱呢?” 秦弦看着她身后,张了张嘴。 “不要急着拒绝本座。”温软抬手制止,奶音深沉,“想想,若能将秦九州囚禁,由他来渴求你的垂怜,那该是何等快意?同为嫡子,你不过晚出生几年,凭什么就被他压一头?” “你——” “他秦九州能与太子同朝相争,你却只能蜗居上书房,做个局外人,你就当真甘心吗?!” 她语气压低却极为蛊惑,尾音还刻意拖长,营造黑暗气息的氛围感。 有了秦弦,秦九州就不是她唯一的选择了。 且秦九州太不可控,秦弦年纪小又意志不坚定,很适合当她上位过程中的傀儡。 “如何?”她语气笃定而自信,“只要与本座合作,你便能拳打屎太子,脚踩秦九州,登上——” “登上什么?” 阴沉可怖如厉鬼的声音自后传来。 温软身体一僵,干巴巴回过头。 那边庆隆帝被皇后缠着说什么,而本该坐在那里的秦九州,已经出现在她身后,阴恻恻地看着她。 秦弦目露同情:“我刚刚就想提醒你了。” 这妹妹脑子真不好使。 “囚禁本王,脚踩本王?”秦九州拎起温软,冷笑,“竟看不出你志向如此远大。” 温软挣扎不开,同样冷笑起来:“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胸无大志吗?简直枉费本座培养你的一番心血!” 秦弦神色诧异,目光中终于带上些佩服。 能与凶悍的大皇兄如此叫板,妹妹还是有点东西的。 秦九州还想说什么,却见郁嬷嬷来禀报下毒的凶手了,便拎着温软回去。 “快放下软软!”庆隆帝见他就骂,“孩子还小,怎能如此粗鲁对待,简直不像话!” 秦九州冷笑一声。 秦弦目光同情。 你造你口中的小孩在惦记你屁股底下的龙椅吗? 但兄弟俩谁也没提醒庆隆帝。 郁嬷嬷见无人再开口,才道:“是启祥宫的云婕妤,因着前日皇后娘娘抢了她一盘云片糕,便买通了殿中的佩环,痛下杀手。” “什么?”皇后不可置信。 温软也茫然了片刻。 这么草率就谋杀正宫皇后? 这个云婕妤什么来头,竟然比她还小肚鸡肠心狠手辣,比她还像反派! “可恶!”她小脸阴沉,一拳捶在了秦九州大腿上。 秦九州:“……” “软软说得对!太可恶了!”秦弦气得脸色通红,拱手开口,“母后无辜受害,请父皇重惩云婕妤!” 庆隆帝声音沉下:“云婕妤、佩环谋害皇后,赐死。”因为一盘糕点就谋杀皇后?倒不如说背后有人。 他给了王福一个眼神。 继续深查。 皇后虽然脑子不好,但到底是元后留给他唯二的遗产——现在加上温软就是第三个了。 无论谁想害皇后,他都不会放过!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秦弦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难保以后还会有想要谋害母后的人……她身在高位,总被人盯成肉中刺,坤仪宫一定要防范得万无一失。” 温软顿时目露欣赏。 虽然没有想到钓鱼执法这种更高的计策,但年轻孩子,能想到防范已经十分难得了。 “你有什么主意?”她鼓励地看着秦弦。 秦弦皱眉深思片刻,定声开口:“我有三策,下策为封宫,叫有心者无机可乘;中策为调来禁卫军严守坤仪宫,里外务必严查,无事者严禁出入,可有效防范心怀不轨之辈。” “嗯……上策呢?”温软继续鼓励地看着他。 “上策为遣散坤仪宫所有奴仆,叫谋害母后之人无人可用,无机可乘!” “……” 好家伙,下策给皇后禁足,中策叫坤仪宫变成重兵把守的禁地,上策更是炸裂,直接无差别创亖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 “好主意!”皇后满眼惊艳,不掩自豪,“我儿聪慧!” 见秦弦目露征询地看过来,温软冷静道:“……好主意,那你和素素吃什么穿什么?” “当然是自给自足。”秦弦满目忧心,“知人知面不知心,尤其在皇宫这等阴暗地方,除了自己又能信谁呢。” 温软忍不住看向庆隆帝。 这母子俩是轮流对庆隆帝贴脸开大啊。 但庆隆帝除了脸色微青外,竟不曾开口,眼中反而有种关爱智障的怜惜。 温软又看向秦九州。 秦九州眼里带着轻慢,像是在嘲笑方才她对秦弦说过的种种豪言壮语。 在他讥讽的目光中,温软笑不出来了。 失策了,这是对笨蛋母子! 空长了张王炸的脸,打的全是对三的牌! 她被这母子俩做局套住了! 温软气得发抖,浑身冰冷。 皇后开口就暴露智商,秦弦倒很会掩饰自己头脑空空的事实,还用一副勤奋正经又好学的假面迷惑了她! 片刻后,庆隆帝否决了秦弦的三策,叫这母子俩神情愤懑而忧伤了好半晌。 看表情,他们心里应该骂得挺脏的,估计还要觉得只有太子母子才是庆隆帝的宝贝心肝。 温软失望又沮丧,恹恹地吃着新上的糕点,直到午膳时间才重新振作起来。 就算遭受再大打击和不公,也不能不吃饭。 她拿头追碗的暴风式吃饭震惊了庆隆帝三人,看向秦九州的目光顿时带上了愤怒和谴责,就连郁嬷嬷等人也面露不忍。 看把孩子饿的! 秦王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恶霸啊,连亲生闺女的口粮都克扣。 第31章 太子区区庶出,你便是发卖了他都是使得的 面对满殿“你怎么是这种禽兽”的目光,秦九州咬紧牙关,人生中头一次体会到了憋屈。 “好孩子,慢点吃。” 庆隆帝眼底的心疼都快溢出来了。 他见温软一碗饭吃完,甚至亲自给她换碗,但碗拿起来了,温软的头还在追着碗动,直到扒拉完最后一粒米才挪开。 “妹妹平常吃不饱吗?”秦弦目光怜爱。 温软嘴里满是饭菜,顾不上回他的话。 秦弦便也不问这种答案明显的问题了。 见温软碗里快空了,他忙夹了不少菜,因着温软头堵着碗,他抬手推了推她的头,想将菜放进碗里,但没推动。 “……” 他默默拿了个新碗,将菜放进去,推到温软面前。 再抬头时,他看向秦九州的目光满是愤怒。 秦九州动了动嘴。 他一向不屑解释,被误会就误会了,于他而言无甚要紧。 但温软总能逼低他的底线,他这回也是真冤! 庆隆帝照例骂了好一会儿,直骂得秦九州脸色铁青,末了才道:“你若不会养孩子,便将软软留在宫里,朕亲自养!” “好。”秦九州立刻开口。 庆隆帝愣了一下。 他本以为如此痛骂能叫秦九州知道错,未想秦九州反倒立刻点头,像是生怕他反悔一样。 庆隆帝怒他没心肝,但看着小小软软的温软,还真动心了。 元后幼时的模样,他还真没见过。 但温软严词拒绝了。 她的势力都在宫外,且正值创业发展时期,这时候是万万离不得她这个主心骨的。 “日后有机会吧。”她负手叹道,“我肩上的担子不轻啊,哪有闲暇接管皇宫呢。” 庆隆帝一听她说话就想笑,小小的人非要强作大人模样,实在有趣得紧。 温软也知道自己这该死的魅力有多大,生怕庆隆帝强留,立刻拽着秦九州告别:“怀仁还等着本座授课呢,不好再耽误了,我改日再来同你叙旧啊,庆隆。” 庆隆帝先是笑,然后笑容僵住,好半晌后才转头问皇后:“她刚才叫朕什么?” 皇后红了眼睛,哽咽:“宛如长姐在世。” 庆隆帝不说话了。 元后在世也没叫过他庆隆啊! 定是秦九州这个逆子教的! “王福,给朕再扣秦王十年俸禄!” …… 出了坤仪宫,温软看着身后一长串的赏赐,心情极好:“庆隆真是客气,本座回回来皇宫都送这么多礼物,还有素素,脑子虽然不好,但人很实在啊。” 送她的都是漂亮的小衣裳小首饰,还有银票! 秦九州对她无比自然又毫无障碍的叫起“庆隆”,心情十分复杂。 他小时候还是太保守了。 没叫过亲爹名字,没惦记过亲爹身家财产,连骂都没骂过亲爹一句……不过就是放火烧过宫,上书房欺压过太傅,打残过同窗伴读罢了。 庆隆帝有他,是庆隆帝的福气。 “对了。”温软费解地问,“素素……你们当初怎么想的,竟然同意叫她入宫?” “……没劝住。” 秦九州外家是宣国公府,云州百年簪缨氏族,声名显赫,元后是长房嫡长女,素素是长房嫡幼女,长女倾心培养,老宣国公对幼女便多了几分宠溺纵容。 未料长女早亡,等幼女长大执意进宫照看外甥时,全家几十口人愣是没拦住。 越劝,她越觉得家族凉薄,不顾长姐和孤苦伶仃的外甥,痛斥得全家抬不起头后,毅然进宫。 然后进宫第二天就被冯贵妃坑得落水半月,差点一命呜呼。 连外甥的面都没见上呢人就差点走了。 她能活下来得亏元后的信用卡够刷,愣是无限额地叫庆隆帝和秦九州护着她坐稳了皇后之位,还安稳生下了秦弦。 这些年秦九州当过外甥,当过继子,但当过最多的还是有实无名的爹。 皇后母子给他磕一个他都受得起。 听完,温软十分感慨:“庆隆厚道啊,素素……算了,本座收都收了,还能怎么着。”她脸色复杂,有种上了贼船的懊悔。 秦九州面无表情。 能叫温软这种智障玩意儿都嫌弃的母子,可见其厉害。 “妹妹等等!”后方,秦弦的声音远远传来。 温软回头时,他已经一阵风一样跑了过来,邀功道:“我已经禀明父皇母后,去秦王府小住几日,与妹妹亲近亲近。”主要是怕大皇兄这个丧天良的再虐待孩子。 “这几日我都陪妹妹玩!” 秦九州忍不了了:“谁跟你哥哥妹妹!” 王怀仁教出来的怎么净是这种连辈分都能搞混的玩意儿! 秦弦疑惑一瞬,笑了:“软软若叫皇叔,总觉得叫老了我,还是叫哥哥好些。” 见温软睁着黑曜石般的大眼睛,秦弦也不由得夹起嗓音解释:“太子那群儿女叫皇叔叫得我犯恶心,总觉得像在骂我一样。” 温软面对他总有种庆隆帝同款关爱智障的怜惜,很是温和:“那你该叫他们改口,自己藏着在心里膈应,那也太堕威名了。” “你不懂。”秦弦眼神愤懑,“太子如日中天,我一个小小皇子,怎会被他们放在眼里?” “胡说!” 温软小脸一板:“你是嫡皇子,知道你的身份有多尊贵吗?!” 秦九州低头看她一眼。 总算说了句正常人的话。 “太子区区庶出,你便是发卖了他都是使得的,他还敢与你叫板?”温软冷笑一声,“倒反天罡!” 秦九州:“……” 秦弦依旧忧虑:“可太子党羽众多……” “怕什么,只要你动作够快,事后他们还敢犯上不成?你可是嫡皇子!”温软嘴比脑子快,说完后,自己先愣了一下。 她若有所思起来。 秦弦渐渐面露恍然,茅塞顿开。 秦九州刚要骂人,但一想太子身边高手如云,他本人更是内功深厚,不至于被两个蠢东西算计得发卖了,便没再开口。 此时几人正走到宫门处,忽然一道清丽声音传来:“秦九州!” 秦九州回过头,意外开口:“惜卿?” 温软立刻扒拉开碍眼的秦弦,抬头看去。 白惜卿从一辆马车里下来,款款走来。 第32章 小郡主才三岁就活够了吗?! 温软没见过白惜卿,此时一看那走来的白衣女子,姿容秀丽,眸光婉转,神色清冷间带着三分不识烟火的矜傲,十分美貌有气韵。 这配置的确不错,难怪能同时迷倒男主和反派。 温软眼神微闪,蠢蠢欲动,想绑。 这可是女主! 全书咖位最高的女主! 她抬起头,秦九州正在看着白惜卿,想上前却又犹豫。 因为先前的事连累惜卿,他心中很愧疚,不太敢面对她,可被她叫住,又不舍得走。 犹豫间,白惜卿已经走了过来。 “你……还好吗?”秦九州问。 白惜卿神色淡了不少:“你心里应当清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不就是盘算着等我被永安侯府厌弃,再强娶我进门么?我在侯府如何水深火热,你不知道?” 秦九州愣了一下。 先前被温软打岔后,他虽然已经在准备挽回白惜卿的名声和颜面,但还真没想过去打听一下她在侯府有没有受委屈,就像是……忘了一样。 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 见白惜卿脸色冰冷,他眉头紧皱,解释道:“我从未如此想过。” 白惜卿冷笑一声:“你最好不要肖想,我与萧景夫妻恩爱,必定白头,即便是死也不会委身于你!” 想起近日的遭遇,她语气流露出一丝怨恨:“你喜欢我是你的事,可为什么要我对此负责?我已经容忍你多年纠缠,容忍你以朋友之名留在我身边,你还不满足吗?” “若可以选择,我宁愿当初从没认识过你,也好过被你如影随形地纠缠,毁了我本该和睦的生活和家庭!”她眼睛微红,却始终一派倔强,不肯叫眼泪落下,“秦九州,算我求你,不要再喜欢我了行吗?” 她声音近乎哽咽,还含着无尽的忍辱负重与委屈。 秦九州脸色铁青,眼中满是心疼与痛苦,双拳紧紧攥起,上面的青筋接连暴跳,像是极力在压抑着什么一样。 温软摸着下巴,神色凝重地看着秦九州。 不对劲。 刚才秦九州第一眼看到白惜卿,眼中三分诧异三分惊愕三分愣怔,没有半点深爱的痕迹,甚至在开始说话时,也像普通朋友一样生疏,怎么被白惜卿一激,就变得要死要活,一脸舔狗样儿? 温软皱紧眉头思索。 片刻后,她眼神渐渐亮了起来……她知道了! 秦九州是m! 好言好语他不听,非要骂几句踹几脚才能深爱起来,因为白惜卿深谙此道,故而无往不利,牢牢拿捏! 温软眸光微动,忽然看向自己的手。 如果她一巴掌呼秦九州脸上,他会不会以她马首是瞻,奉她为王呢? 此时宫外人不少,看到这一幕俱都默契地走慢了些,恨不得把眼睛贴秦九州脸上看戏。 白惜卿挺直脊背,神色清冷而隐忍。 她心中在期待。 玉佩已经用了,现在她与秦九州面对面直视,就已经起效。 刚才诉苦的话她也说得清亮,有不少人都听到了,只要秦九州再当面表现出对她锲而不舍,甚至强取豪夺的样子,流言必然不攻自破! 以她往日经营的傲骨铮铮之清名,谁还会信秦九州? 届时只要她一句话,秦九州会心甘情愿背上所有污名,就像五年前一样。 她呼吸加快了几分,紧紧盯着秦九州。 见他眼中蔓延起熟悉的血色,她心中一喜。 成了! 秦九州呼吸起伏渐渐加大,眼睛炙热一片,像是要烧灼了他一样,连带着脑中从未有过的极烈剧痛焚烧着理智。 他双手松了又紧,青筋却始终暴跳,整个人如在冰火两重天煎熬,终于即将到爆炸的临界点。 忽然,衣摆被扯了扯。 秦九州恍惚着低下头。 温软神色深沉:“小秦,你下来,本座跟你说点事。” 见秦九州没反应,连站立都有些不稳,温软眸光一厉,手一个用力就将他拽得半蹲下,叫他的脸近在咫尺,然后毫不犹豫地一巴掌呼了上去。 “啪——” 她抽过秦九州的腿,捶过他的腰,骂过他的爹,再呼一巴掌又有何妨呢? 她一巴掌落下,本还嘈杂的宫外霎时一静,落针可闻。 追雨正要递药的手也僵在半空,好半晌没了反应。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温软。 小郡主才三岁就活够了吗?! 温软没注意别的,只是专注而期待地看着秦九州,还泛着不知名的激动:“感觉怎么样?” 秦九州眼底蔓延的血色在那巴掌落下的瞬间就停住了,眸光难辨地盯着温软……和她的手。 温软的力道不重,对秦九州这种皮糙肉厚的更像挠痒痒,脸上连个红印都没起,就是不知为何,他脸上隐隐泛黑。 “不管用?”温软皱起眉。 那再来一巴掌试试呢? “……你想做什么?”终于,秦九州沙哑不清地问。 温软眼睛一亮,努力压低声音,生怕吓着他一样激动地道:“你有没有很振奋,很想臣服于本座脚下,为本座开疆拓土,俯首称臣,为本座完成霸业,一统天下?” 秦九州眸色赤红,闪过一抹幽光:“……有。” 温软倒吸一口冷气,攥紧拳头,努力平复呼吸,惊喜地快晕过去了! 早知道一巴掌就能成事,她还折腾什么?原著作者也太拿她当外人儿了,嘴真严啊! “好,好好好。”温软激动地声音发抖,近乎慈爱地摸上他的头,压低声音循循善诱,“快告诉本座,除了京城四百暗卫,一千府兵,京郊四千死士,你哪里还藏了人马?调动的令牌又在哪里?” 她目光期待,饱含鼓励看向秦九州。 只要掏干净他的底牌,再叫秦九州为她所用,她完成霸业将指日可待! 先带兵铲除太子府!杀男主,夺女主! 反派军团必胜! 温软激动地脸都红起来了! “……追风告诉了你不少东西啊。” 寂静间,秦九州意味不明的声音响起,依旧沙哑,但已恢复清醒。 追雨收回药,表情几乎不忍直视,又好像已经看到了未来。 小郡主活够了,不知道追风活没活够。 温软终于察觉到不对,她看了看自己扇过巴掌的手,脚下渐渐后退,想与秦九州保持距离。 “秦九州,你有在听我说话吗?”白惜卿不耐的声音响起。 温软长得太矮,直到那一巴掌后她才发现还有个人在这,虽立刻就猜出了这个野种的身份,但她并未放在心上。 反而颇为期待——秦九州发起疯来只对她白惜卿手下留情,这个野种敢打秦九州,必是被一掌拍死的命。 但秦九州迟迟不动,这两人还自顾自说起话来,她才察觉到不对。 秦九州恢复清醒,站起身时,看她的目光依旧复杂。 正想说什么,已经退到安全距离的温软扭头就跑,小短腿快倒腾成了风火轮。 一直愣愣张大嘴的秦弦这才反应过来,忙跟上:“妹妹等等我——” 秦九州看着转眼就撒腿没的温软,被呼过的一边脸骤然黑沉,咬着后槽牙抬脚就追了出去。 今天不打得这完蛋玩意儿哭爹喊娘,他跟隔壁老王姓! 第33章 鸡毛掸子?真给了你又不乐意打 白惜卿愣住了。 秦九州怎么敢无视她? 心头怒火骤起,她怒声开口:“秦九州!” 秦九州匆忙离开的脚步顿住,这才反应过来,忙回头解释:“我有急事,回头再聊,先前的事你放心,我会为你拿回诰命!” 见温软越跑越远,还差点摔个狗吃屎,他顾不得再听白惜卿回答,急忙跟上。 白惜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背影,胸腔中瞬间涌上火气,秦九州一个舔狗,他怎么敢对她拿腔拿调,还无视她? 她没点头,他怎么敢走?! “夫人,太子殿下还等着您呢。”一旁的小太监提醒。 白惜卿回过神,猛然对上四周微妙的眼神,脸色微白。 刚才遇到秦九州是意外,但她本就打着当众叫秦九州表现对她强取豪夺的主意,自是顺坡下驴,却没想到……秦九州没上钩,反叫她成了笑柄。 白惜卿双手攥紧,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 不用猜她都能想到这些人会说什么…… 永安侯夫人恬不知耻,纠缠秦王,但秦王不假辞色,最后才在她的纠缠下许诺为她拿回诰命。 白惜卿慢步进宫,心中却又急又怒。 秦九州一个舔狗,他怎么敢的!难道是系统不管用了? 不对,秦九州眼底的赤红她看得清楚,分明就是对她情根深种的模样,方才差一点就能如她所愿了……是那个小野种! 就连她都不敢打秦九州的脸,那个野种却胆大包天,秦九州一定是怒气盖过了对她的爱意。 想到这里,白惜卿眼眸骤沉,压下恨意与嫌恶。 温意那个下贱的狐狸精,当初分明给了她那么多钱还不满足,竟还敢往京城递信勾引秦九州,一个低贱的民女罢了,竟也敢肖想当朝亲王,难怪生出的野种也如此粗鄙不堪! 可若叫她对那个野种出手,那未免也太掉价了。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东宫门外,她心里有了主意,对小太监道:“许久没见寿康了,你去知会一声,我与太子哥哥议完事就去看她。” 她吩咐自然,颐指气使,小太监低头应下,眼中却有不忿。 …… 秦九州还在追温软。 温软时不时转头看一眼,惊得差点跳起来:“追雪,快!快抱本座跑!” 追雪身形一闪出现,抱起她飞身离开。 还在地上的秦弦愣了一下,仰头看向离开的他们:“妹妹……我呢?” “他又不会打你!”温软的尖叫远远传来。 秦弦脸色微变:“大皇兄还打你?”回去得告诉父皇母后! 他转过头,眼见着赶来的秦九州也准备使轻功了,立刻扑上去抱住他的腰,硬生生拦住了人。 “大皇兄,软软还是个孩子啊,你不能再打她了!”他义愤填膺,气得脸都红了,“她才三岁,就算做错了事,我们也该以训诫为主,而非责打啊……看她都被你吓成什么样了?” 这里还在皇宫外的辐射范围内,四周来往都是朝臣宫人。 秦九州环视一圈竖起耳朵的人,沉默一瞬,不禁想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孽。 他的名声很不值钱吗? 他凉凉看了秦弦一眼,提起他后领就丢去后头的马车上,然后追着温软离开。 温软到了秦王府外,正好看到在院子里溜达的许管家,连忙惊喜地喊:“管家爷爷!” 许管家一愣,也面露喜色:“小郡主!” 追雪将温软放下,温软一溜烟奔去管家怀里:“多日不见,管家爷爷可好啊?本座对你甚是想念。” 不昨儿才见过吗? 许管家心里这么想,但小郡主的面子必须给,立刻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来奴才与小郡主已三年未见了,奴才一切安好,就是十分想念小郡主。” “本座也是!” 温软哄得许管家的皱纹脸笑开了花儿,然后才略作羞涩道:“只是不巧,本座今儿惹了小秦不满,只怕没法与管家爷爷叙旧了。” 管家一听不干了:“王爷脾气暴躁,想来又委屈小郡主了,您别怕,老奴护着您!” 温软面露惊喜。 她就知道找管家爷爷没错! 能将她从鸡毛掸子下救出来的,只有她管家爷爷! “温软!” 阴沉的声音自后响起:“你跑啊,怎么不跑了?” 温软吓得一抖,往管家怀里缩了缩。 管家心头一热,不赞同道:“王爷,小郡主年幼无知,便是哪里做得不对,您也不该如此吓她。” 他是元后留给秦九州的人,在王府素来有脸面,秦九州也给几分面子。 “哪怕她抽了本王一耳光?” 管家不假思索地点头:“自然,哪怕她抽——” 话头蓦然顿住,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温软。 嘛玩意儿,你抽了谁一耳光?? 温软皱巴着脸,强撑着奶音深沉开口:“……只是意外,本座本想救救小秦,帮他找回真正的自己。” “是么?”秦九州冷笑一声,踱步走去她面前,不耐地偏头呵斥,“都没长眼色?等本王自己去拿鸡毛掸子?当真是越发没规——” 话哽在喉头,他低头看了眼被塞进手里的鸡毛掸子。 追雨面露微笑,幸好他早有准备。 见秦九州不动,他斟酌道:“王爷……请?” 秦九州依旧沉默。 看着神色蓦然变得惊恐,还隐约红了眼睛的温软,他手上的鸡毛掸子抬起,停顿一瞬后又缓缓放下,然后忍不住又抬起,反复三次,最后咬了咬牙,恶狠狠地扔了鸡毛掸子。 “砰——” 鸡毛掸子横摔去树上,变成两半。 他立刻怒声训斥:“还没动弹就碎成两半,这等破玩意儿也敢拿给本王?当真放肆!” 追雨笑容逐渐消失。 真给了你又不乐意打。 但秦九州看着温软吓得又是一抖的样子,心中松了口气,隐隐有些得意。 震住她了! 再不给紧紧皮,以后还不骑他头上拉屎? “大皇兄,妹妹!”被遗忘的秦弦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指着外面道,“永安侯府的人在外头,说是还债。” 温软眼睛一亮。 她就知道男女主有操守,当众被她点名,怎么可能不还钱? “管家爷爷快去盘账!”她催着管家一起离开。 秦弦正想跟上,余光忽然瞥见树下断成两截的鸡毛掸子,面露震惊。 他还是来晚了吗? 他颤抖着唇看向前方被追雪抱着的温软,眼睛顿时红了。 被打得连鸡毛掸子都断成了两截,路都走不成了,还惦记着给大皇兄数钱盘账? 她怎么那么傻! 这般善良又孝顺,在恶霸成堆的秦王府还不被欺负死? 第34章 你一手交人,本座一手交钱! 王府外,翠儿与永安侯府管家站在台阶下,脸色俱都很难看。 见有人出来,翠儿立刻开口:“这些箱子里是秦王送给我们夫人的东西,一些用掉或不好还的都已折合成现银,共计……共计一百三十万八千七百二十三两五钱。” 说出这个数字的瞬间,周围一片哗然。 即使围观的这群人是侯爷特意让他们带来作见证的,但这个数字……还是叫翠儿有种羞耻的丢人感。 这本就是秦九州心甘情愿送给他们夫人的东西,竟还无耻地要回去,连带着他们夫人丢尽脸面,还被侯爷责怪! 要知道这一百多万两银子,几乎快掏空了侯府啊! 翠儿心中十分不忿,但想到临走前侯爷阴云密布的脸,到底是不敢像从前那样对秦九州说话了。 万一得罪了人,夫人绝对保不住她。 温软只听周围倒吸冷气的声音就知道这是笔大数目,眼睛几乎放光。 等管家清点完毕,对她点头后,她立刻一挥手:“大伙儿都抬进去吧,小心别磕坏了嗷。” 翠儿一愣,不着痕迹地打量起她。 温意的女儿不是个痴呆傻子吗?上回她来秦王府时,这野种便是一副痴傻模样,今日怎瞧着灵光了不少? ……是了,那日在昌平长公主府,还是这个野种当众给了侯爷难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心中泛起忧虑,转身立刻离开,准备禀报给侯府。 王府内,温软看着一堆金银珠宝,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都抬进本座库房去,记得多上几把锁!” 秦九州心里有些不自在,他送给惜卿的东西,再要回来实在不妥,但见温软兴高采烈像捡到宝的样子,他又说不出什么来了。 以后再寻机弥补惜卿吧。 温软有了钱,底气愈发足了,立刻问起许管家:“先前说要招人的事,管家爷爷办得如何了?” 许管家忙道:“倒招了十几人,不过还在考察,奴才便没立刻禀报小郡主。” “怎么才这点人?”温软皱起眉头。 这样的进度,她的霸业何时才能完成?难道熬死太子上位吗? 她不允许! 太子必须死在她手上,就算是阎王也甭想跟她抢! 她想了想,吩咐道:“你去告诉兄弟们,他们身边若有一技之长的亲朋好友,都可以介绍来我们秦王府麾下,每发展一个下线,便能多得一两银子,拉的人越多,本座给的奖金就越多,若拉来的新人能力突出,一次性奖励……”她忍着心疼,沉痛说道,“奖励一千两。” 管家倒一口凉气。 连追雨都忍不住看向秦九州。 这种败家子儿,真不管管? 秦九州面无表情。 钱给了温软就是她的东西,爱怎么花怎么花,别折腾到他跟前就行。 这边,正在替温软伤心的秦弦正了脸色,小声问:“干啥啥不行,但身份格外高算一技之长吗?” 温软严肃地问:“有靠山吗?” “有。”秦弦忙道,“都是宗室重臣子弟,在京城能横着走。” 温软眼睛顿时发亮:“你能拉来多少?” 秦弦斟酌了一下:“多的不说,七八个还是行的。”都是他上书房的亲朋好友。 “成交!”温软立刻点头,“你一手交人,本座一手交钱!” 秦弦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他年纪小,嬷嬷不给他太多钱花,手头经常拮据。 幸好还有亲朋好友支持。 温软也得意起来,等宗室重臣子弟到了她的地盘,还由得了他们逃?绑也要将他们绑上反派军团的船! 再可爱的小脸都没能挡住那邪魅狂狷的笑容,她眯眼享受地看着一箱箱金银财宝,恨不得抱着睡:“今夜本座便留在王府睡了!” 抬箱子的下人们脚下一个趔趄,满脸惊慌无助。 秦九州也诡异地沉默下来。 真高兴的只有管家:“奴才这就叫人再打扫一遍明珠院。” “嗯,再给小秦弦准备一下住处。”温软沉稳地吩咐追雪,“你去隔壁约束好大家,再告诉怀仁一声,本座今日暂不授课,叫他温习一下功课,本座明日考考他。” 追雪点了点头,在一片艳羡的目光中转身离开,脚步飞快。 秦弦看着温软站立自如的脚,心疼地问:“妹妹身上疼不疼?站着难不难受,要不要我背你?” 温软有些莫名其妙,叽里咕噜说啥呢? 但她不能暴露自己听不懂,下意识露出自己最拿手的深沉表情:“本座肩上担负太多,负重前行已久,哪是你能背得动的……风雨中,这点疼又算什么?” 秦弦眼睛又红了,目光中满是心疼与怜惜,对秦九州的作为也越发不满。 但他撺掇着温软进宫的建议并没被采纳,只能蔫头蔫脑地留下,准备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晚膳看着温软又是一顿暴风摄入后,秦弦张大的嘴一直没能合上。 “你……中午不是吃饱了吗?”他结结巴巴地问。 温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今天活了,明天就不打算活吗?” 秦弦愣愣地摇了摇头。 见秦九州要带温软去书房,他连忙跟上。 “小秦你也想叫本座授课?”温软一见书房,顿时便昂首挺胸,奶音里泛着做作的威严,“那你可要拜本座——” “砰——” 一本《论语》被摔来她眼前。 秦九州大马金刀地坐在她对面,翻开书冷冷开口:“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 “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 “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 温软和秦弦露出同款迷茫脸。 叽里咕噜说啥呢? 冰冷的读书声响彻在书房,追雨面色复杂。 王爷从前最不屑的便是这种伪善之言,最不喜的是王太傅那等伪善之人,谁敢与他谈论向善怀仁,骨头断了都是轻的。 人长大后果然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不过今夜不必听小郡主唱歌,王爷的功德得加一。 追雨数着里头劝人向善的圣人之言,在心里一句一句给秦九州加功德。 正当他加到自己都有点害怕时,远处忽然风动。 他神色顿时一凛,冷冷看向前方。 第35章 深夜读书,劝温软向善 月黑风高,隐于一片黑暗中的高树无风自动。 下一瞬,数十个黑衣人出现在院内,行动间快而利落,俨然个个都是顶尖高手。 追雨劈开射来心口的长剑,转身快速迎敌,院中的暗卫也纷纷现身,挡住黑衣人。 除去猎猎风响,院内竟只剩下兵器相撞的声音。 书房内,秦九州正读到“何谓仁”—— “子曰:爱人。意为善待他人,爱护他人——”话头蓦然一止,他冷厉的眸光如寒芒般瞬间刺向紧闭的门外。 “停下干嘛?”温软打了个哈欠,语气里带着不满。 差点就能哄睡她了,真不懂事! 秦九州随手从暗格里拿出孔明锁,丢去两人面前:“在本王回来前,谁能解开,赏黄金百两。” 温软瞬间清醒了。 秦弦也一个激灵,睁圆了眼。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像两道闪电在空中交汇,都从对方眼中察觉到了对手的戒备,顿了一瞬,齐齐扑去桌上抢孔明锁。 “妹妹已经有一百多万两了,何必在乎区区百两?” “蚊子再小也是肉……放肆!还不放开本座的百两黄金!” 两人抢成一团,秦九州手执书卷,踱步出门。 院中已血腥味遍布,秦王府的暗卫伤亡不少,那边的顶尖高手却耐力持久,即使满身伤也依旧能打。 秦九州眼眸微眯,冷意一闪而过。 三十个顶尖高手,萧景这回倒真下血本了……或许还有太子的掺和。 毕竟今日冯贵妃被夺宫权,加之从前的新仇旧恨,只怕这母子俩都算在他头上来了。 想到这里,他嗤笑一声,《论语》虽还在手上,但毫不影响他右手拿起长枪,飞身落入院中几个黑衣人的包围圈,与之缠斗起来。 有他加入,追雨这边明显游刃有余了许多,挥剑更快。 秦九州一人挡十个顶尖高手,交手间竟丝毫不落下风,出手快而狠辣,对面很快就弥漫起浓烈的血腥味。 眼见着胜负即分,一个黑衣人眼眸闪过不甘。 方才交手间,秦九州一直有意无意挡在书房门前,似乎在极力阻止他们进去,他内力深厚,自也听到了里头的孩童声,想必便是最得庆隆帝宠爱的那位宸安郡主,秦九州唯一的爱女。 既然如此…… 黑衣人下定决心,虚晃一招,引得秦九州格挡,却忽地身形闪过,快速往书房奔去。 秦九州瞳孔骤缩。 心念电转之间,他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飞身上前挡住黑衣人,连身后刺来的长剑都顾不上。 “噗——” 这是长剑没入皮肉的闷响声。 追雨抽出刺客身体里的剑,看着眼前距秦九州后背只差半寸的长剑,心里后怕之余,竟对追风“小郡主能挡白惜卿晦气”的说法深信了几分。 能叫王爷以身相救的无外乎就那么几个人。 但追雨觉得白惜卿比不上小郡主魅力大。 谁能拒绝一个邪魅狂狷、注定一统天下的活爹呢? 面前,秦九州眼中怒意翻腾,眼底血色时隐时现,震怒之下竟以浑厚内力将黑衣人镇在原地。 院内众人只见他身姿挺立,左手执书,右手挑起长枪,毫不犹豫地送入黑衣人心口,“噗嗤”一声,手下翻转搅拌间注入内力,闷响一瞬后,竟是直接震碎了这人的五脏六腑,叫他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秦九州冷冷盯着他惨死咽气,左手负于身后,不叫血溅书卷,右手长枪却又送入几分,发泄心中未消的怒气。 泠泠月光洒在他俊美而冷漠的侧颜,平添几抹阴煞诡谲的昳丽。 有几人下意识后退几步,被这血气震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才是从前狠戾无情,暴虐嗜血的王爷。 可左手中始终紧握不放的书,又为他糅杂了些许温润文气,竟与长枪上那阴煞之气融合得恰到好处。 在鲜血溅出的前一瞬,秦九州立刻将追雨拽来自己跟前。 “噗——” 追雨被溅了满脸。 “……” 秦九州淡淡扫过眼前五脏六腑俱毁,但皮囊完好的黑衣人,声音如从地狱坠来:“这副皮不错,填上草倒可观赏一二。” 扒皮揎草? 有人咽了咽口水:“……是!” “找出内应后,叫他尝尽地牢里的酷刑再死。”若无人接应,即便是顶尖高手闯入王府,也不会如入无人之境,还精准地避开巡逻侍卫,直奔书房。 秦九州说完,转头看到追雨一脸血,顿时嫌弃地走远。 “尽快收拾好,本王不想闻到一丝血腥味。”他大步进了书房,并快速闭紧房门。 “……” 温软在解孔明锁。 秦弦愣愣坐在她身边,眼底夹杂着一丝震惊与茫然。 没抢过。 秦九州走上前,看到温软的进度,又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嫌弃。 他夺过孔明锁,三两下便解开了。 “放肆!”温软拍案而起,目露凶光。 “黄金百两照给。” 温软一顿,缓缓坐了回去。 那没事了。 秦九州见她瞪着孔明锁不知在想什么,冷嗤一声,继续翻起《论语》,开口:“方才讲到哪儿了?” “善待他人,爱护他人。”秦弦有气无力,惆怅地提醒。 “对,子曰:爱人。”秦九州以此重点展开讲了讲,“前朝武肃王遇敌刺杀,险些命悬一线,他却并未苛责刺客,反而放任其七进王府,屡战屡败,直到刺客心服口服,感激他的恩德与宽容,俯首称臣,这说明何意?真正的成功是征服人心,用无限的宽容和诚意化解仇恨与叛乱,善待他人便是善待自己。” 冷冽而颇具教化意味的声音传出书房。 追雨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上的血珠,提起空剩皮囊的黑衣人丢给下属:“去填草。” 轻飘飘的人皮被带走。 第36章 秦温软,你,悟了吗? 里面还在继续:“后来武肃王查出府中接应刺客的内应线索,他依旧未处罚,反而当众毁掉线索,言:‘令反侧子自安’,那曾有二心之人感激涕零,于六年后救武肃王于危难之间。” “这又是何意?最高级的统御之术不是秋后算账,而是用宽恕来消除猜忌,用宽容之心庇护他人的一时过失,自己亦尝善果。” 掷地有声而如良师般循循善诱。 “首领,内应查到了。”暗卫将一个男人丢来追雨脚边,低声禀报,“该如何处置?” 追雨面无表情:“王爷叫他尝尽暗牢酷刑再死。” 地上的男人目眦欲裂,惊恐摇头,却被点了哑穴,只能绝望痛哭。 里面终于开始总结:“子曰:宽则得众。意为品行宽厚就会得到众人的拥护,善待他人需要一颗宽容的心,能容人之过,如此方惠人惠己。” 最后,他一字一顿:“秦温软,你,悟了吗?” 追雨捡完二十九具死状凄惨的尸体,勤勤恳恳地打扫起院子,并烧艾焚香去除浓重的血腥味。 里面的狗叫声,他不想听。 “叽叽歪歪说什么呢……”温软嘟囔着,声音里满是困意。 秦九州手里的书狠狠拍去桌面,“砰”一声吓得两人都清醒了。 “秦九州,你要造反吗?!”温软厉声呵斥,要不是看在那百两黄金的份上,她早不干了! 秦九州磨了磨牙,努力保持平静:“本王告诫你最后一句话,与人为善便是与自己为善,狠辣恶毒并非长久之道!” 他盯着温软:“你若实在难以控制自己的恶念,便以子曾经曰过之言——吾日三省吾身……” “吾没错,吾不改,吾真棒!”温软掷地有声。 秦九州深呼一口气。 “追雨!” “诶!”追雨破门而入,有些气喘,“打扫完了。” 秦九州摔书便走。 追雨:“……” 温软冷哼一声:“迟早叫你对本座俯首称臣,追吾火葬场!” 她拿起一旁的孔明锁,眯起眼又是一声冷笑:“等着吧小妖精,敢引起本座注意力,便要承担相应而来的后果……本座今夜非叫你跪下唱征服!” 她拿着孔明锁,霸气睥睨地跳下椅子,昂首挺胸地离开。 追雨:“……” 他看向还坐在屋里忧郁的秦弦:“六殿下?管家已为您备好院落。” “不睡了。”秦弦面露伤感,“本殿下今夜要彻夜练功。” 连个没断奶的三岁奶娃都抢不过,要他一身力气何用? 他真不是难过那百两黄金。 …… 翌日,天色蒙蒙亮起。 与孔明锁斗智斗勇大半夜,最终反被征服的温软还在呼呼大睡。 特地从隔壁赶回来的青玉轻轻摇晃她:“小郡主,快醒醒,该上早朝了。” 温软迷迷糊糊地打掉她的手:“上什么早朝,本座还没登基呢……” 青玉脸上顿失血色,吓得连忙捂住她的嘴,给自己顺着胸口缓气。 小郡主……真敢梦啊。 她缓了片刻才道:“您不是嫌王爷不争气,要盯着他上早朝吗?” 温软在迷糊的脑子里过了遍这句话,垂死梦中惊坐起。 “快给本座穿衣服!” 她急急催着青玉,自己撑着睁大眼睛,努力做到炯炯有神。 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要把有限的时间投注在无限的为霸业而奋斗中,她这么努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穿戴好后,她叼着糕点就叫追雪抱自己狂奔去前院。 秦九州犹在梦中。 大抵是昨夜险些被刺激得发病,他的梦做得极不安稳,一会儿是白惜卿被永安侯府厌恶,赶出家门,一会儿是温软顶着一张邪魅霸道的笑容慈爱地看着他,周围满是太子的尸体。 “看,这就是本座为你打下的江山……” 正梦到这里,忽然一阵地动山摇,世界崩塌了,四周尽数回荡着温软恶毒而开朗的笑声:“毁灭世界,这有何难?” “住手!” 秦九州猛然惊醒,入目便是温软粉嫩软糯的小脸。 他瞳孔猛缩,差点吓得发病。 “愣什么呢?”温软抱臂不耐地催他,“几点了还不起床,上朝都要迟到了,到时候叫同僚们都等你一个人吗?” 那可是大皇帝和满朝文武,现在还不到他们飘的时候呢。 秦九州听到上朝,脸顿时就绿了。 但在温软的虎视眈眈下,他懒得争辩,快速穿衣洗漱出门,连早膳都是在马车上吃的。 惹不起他躲得起。 马车刚出王府,追风就出来了。 温软担忧地看着他:“你不是在养伤吗?怎么看着没瘸?还好吗?” 这可是她的第一心腹,金贵着呢。 追风心中感动:“小郡主送来的银票有奇效,属下立刻就病愈了!” 身上疼还是疼的,但看着那个数目,他觉得自己还能再干二十年。 谁懂啊,小郡主比王爷大方多了! 虽然她智障疯癫又爱作死爱产油,但有钱她也是真给啊。 他立刻便开始进谗言:“小郡主叫王爷上朝的方向是对的,但方式还需再略微改进一下。” 温软面露温和:“你说。” “王爷吃软不吃硬,您一味逼他是没用的,需要用爱感化。”追风低声开口,“否则人在朝堂,心在永安侯府,又有何用?得让他心甘情愿为您的霸业努力,才能事半功倍。” 温软若有所思,半晌后才摸着下巴,缓缓点头:“你的建议很中肯,本座明白了。” 鼓励式教育嘛,花国家长都会。 她也略懂一二。 第37章 五十岁正是奋斗的好年纪啊! 闻言,追风面露笑容,继续仔细与她探讨起来。 昨夜刺杀事后他才得到的消息,三十个绝顶高手……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了,那个遭瘟的太子也绝对下场了。 这是奔着要王爷的命来的啊。 追风眼底的冷意几乎快藏不住。 不知王爷心里怎么想,会不会反击,但他追风忍不了了,元后拼尽全力,以命换命生下来的儿子,不是被人如此糟践的。 王爷不争,那就推他去争! 想尽办法叫他去争! 若实在放不下那个白惜卿,大不了便如小郡主所说,杀了永安侯,抢走白惜卿……到那时,不必人劝,这女人自己便会十分识时务,“爱上”王爷。 “你怎么跟秦九州似的傻愣?”温软不满道,“本座的话不管用了?” 追风脸上立刻挂起谄媚的笑:“小郡主风姿无双,属下竟看呆了去……您说,属下仔细听。” 温软闻言,背脊不自觉挺直了些,还刻意偏了偏头,露出自己四十五度完美下颌线,尽情释放着自己无处安放的魅力。 追风咬牙忍笑。 “小郡主,医毒双绝的大夫找到了!”青玉直奔温软而来。 温软眼睛一亮。 青玉面带喜色地禀报:“奴婢盯着王爷进宫上朝后,便准备回府,未想马车走至中途,却不知为何惊了马,幸而一位路过的老者及时为马儿施针,才稳住了马儿,救了奴婢一命。” “奴婢感激之下与他聊了聊,才知他是进京想考进太医院,却因医术遭妒而被算计,赶出了皇宫,他本欲回乡,但奴婢想这等人才倒也可吸纳入府,郡主觉得如何?” 温软眼睛更亮。 “能及时施针,想来他反应力和执行力都很不错,没被老迈的年纪影响手脚;施针有效,证明他医术过关,临危不惧。”她沉稳地分析,“骏马的杀伤力不小,他能制住骏马,料想也是有一把子力气的……这样的话,他施展医术之余,也能做点别的活计,省了本座一笔开支。” 不错。 她满意地点头。 追风和青玉却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小郡主……竟然有脑子吗? 但反应过来后,青玉欲言又止:“那老者……五十岁了,做重活儿怕是不太好。” “才五十岁?”温软面露惊喜,狠狠一拍追风的肩,“五十岁正是奋斗的好年纪啊!” 青玉面露震惊。 她下意识看向追风:“追风大人,可不能……”叫小郡主这么祸害人啊。 王太傅也就算了,可人家老者没招她啊。 “残害忠良,欺压老人,这才是我们反派作风啊。”追风向来是温软的狗腿子,立刻便目露推崇。 哄好了温软,他才在青玉一言难尽的眼神下,不经意地问:“说来,好好的怎会惊马?是哪匹马?” “小郡主体恤奴婢,特意将自己的马车拨给奴婢暂时使用。”说完,青玉脸色也微变。 马车是从秦王府驶出去的,外人不知里头坐着的是她,若惊马是蓄意而为,岂非针对的小郡主? 她下意识看向温软。 温软正在对远处的老者慈爱地招手,温声垂询,三言两语便许以重金将其聘为了秦王府首席医师。 追风招来一个暗卫,低声道:“府内昨夜才清理过,应当没有内应……就算有,短时间内也不敢出手,你随青玉一起去,再走一遍那条路,仔细查。” 暗卫领命与青玉离开。 但追风心里却不抱希望——现在去查,未必有结果。 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 等王爷回来,此事必能刺激得他再发一回疯,小郡主再努一把力,说不定就能叫他支棱起来了! …… 东宫。 “什么?”寿康郡主怒声骂着底下的人,“马车里的不是温软那个野种?你眼瞎了吗,连这都能搞错?!” 小太监战战兢兢:“奴才打听过,那的确是宸安郡主的马车,今早瞧见出了秦王府,奴才便忙去准备刺激马的药了,竟、竟疏忽了里头的人……” 谁能想到宸安郡主会把马车给丫鬟坐啊。 那可是秦王重金打造的马车,从里到外样样不凡,连马车外都嵌着珍珠宝石,华丽非常,毫不夸张的说,那马车帘都是极珍贵的云锦做成,一根线头都能买京城一个铺面了。 据闻本是秦王送给永安侯夫人的,后来不知为何,又成了宸安郡主的。 他也没想到这宸安郡主能大方成这样,竟将这等珍贵非凡的马车让给一个丫鬟坐! “哼,下贱坯子就是下贱坯子!”寿康郡主又气又妒,“竟能叫丫鬟玷污那等价值千金的马车,果然是个不识货的野种,这辈子都只配吃糠咽菜!” 白惜卿进门时正听到这句话,脸色有些难看。 那本是她的马车。 “惜卿姑母?”寿康郡主看到她,脸色缓和了许多,“快进来给我想想办法,温软那个野种躲过去了,下回定有防备,我该如何再动手?” 白惜卿心里骂了声蠢货,面上却是不赞同的模样:“我先前怎么与你说的,持有傲骨,绝不害人,且她那种不堪的出身,任凭皇上再宠她,也绝越不过你去。”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便叫寿康郡主想起连日来热议的宸安郡主盛宠,无出其右。 甚至有御前的人透露,冯贵妃被夺宫权只是因为温软一句话! 冯贵妃没了宫权,东宫的日子还能好过? 新仇旧恨叠加,寿康郡主恨不得弄死温软! 但见白惜卿不愿再多说的模样,她气闷交加,狠狠跺了跺脚。 惜卿姑母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过光明磊落,被欺负也不知道还回去,这几年全靠她护着才没受什么委屈。 想叫惜卿姑母再出主意是不能了……寿康郡主狠狠咬了咬牙,与身边的宫女对了一个眼神。 白惜卿只当没看到,抿茶时掩住了唇边的笑意。 惊马只是个挡箭牌,有秦王府的暗卫在,她压根儿就没想过能伤到那个野种。 她真正想送的人,已经送进了秦王府。 第38章 王爷等等,让属下再爱您一次! 王太傅下朝后看着满满当当却独独没有温软的府邸,忽然感到了一丝难得的寂寞。 随即他猛然一凛,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还被虐出感情了不成?! 温软那种祸害,就该被焊死在秦王府,叫秦九州那个狗东西求死不能! 倒是郑挽云惦记得很:“秦王府不干净,也不知昨夜小郡主睡得好不好。” “吾王鸿运滔天,区区小鬼……呵。”王琦十分自信,“一连好几夜那女鬼都没再哭嚎,必定是被吾王的英姿所慑,不敢造次了。” 王太傅现在一听到这种脑残话,脑仁就一抽一抽的疼。 看着那群还在自己家来去自如的秦王府府卫,他扶着隐隐泛疼的脑子,喃喃开口:“都有病,秦王府上下就没一个正常的……连秦九州那个狗东西都会主动上朝了,离母猪上树也不远了。” “老爷,你嘀咕什么呢?”郑挽云嗔怪道,“再过三日就是你的寿辰了,我已备好寿宴所需,你来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添补的。” 王太傅看了看,疑惑问:“怎么宴请名单还东一块西一块的?” “妾身还没想好要不要请部分人。”郑挽云笑容淡了下来。 这几日她将自己的交际圈筛了又筛,终于罗列出一张清单——排挤她的人必定就在其中! 等她查明白的,一定要这小贱人好看! 王太傅不知她的心思,耐下心来又看了看书,终于还是忍不住吩咐小厮:“你……你去隔壁秦王府瞧瞧,宸安郡主可还好。” 秦九州连主动上朝都做得出,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温软虽然智障脑残又不尊师重道,但到底才三岁,他有些担心万一惹着了秦九州,温软会遭殃。 …… 秦王府。 温软正拽着秦九州的耳朵循循善诱:“小秦啊,本座知道你生气,但你先别生……嗯,你这样心胸宽广的人,怎么会计较区区惊马的失误呢。” 本听到温软的马车惊马而眼底泛红的秦九州顿了一瞬。 温软今天说人话了? 耳朵被放开,紧接着头上又传来一股轻柔的触感,像在安慰一样。 但秦九州只感觉头上有鬼,脊背都跟着发凉。 ……温软还不如发癫呢! 追风适时凑在他耳边说道:“王爷,属下知道您想保护小郡主的心,但此事发生在闹市,有很大可能查不到幕后之人,我们需得防患于未然才是。” 秦九州回过神,眼神微沉:“能把手伸到温软身上的,也就那几个人了。” 昨夜来了刺客,今日温软惊马。 是谁还用说吗? “王爷说的对,可那几人……您舍得动吗?”追风一语中的。 那可都是白惜卿护着的人。 “没关系。”不等秦九州回答,温软便善解人意道,“本座也没怎么伤着,不好叫小秦难做的。” 追风急了:“可万一他们再下手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本座就站在这里,看谁敢与本座为敌!”发言依旧脑血栓十足,但话中之意却实在宽容。 秦九州意外之余,顿时在想,昨夜的教育有效果了? 王怀仁果然是个吃干饭的。 “王爷!”追风皱眉问,“您当真不为小郡主报仇了吗?” “追风,不许逼小秦。”温软声音警告。 “仇……当然要报。”秦九州终于开口。 温软这玩意儿再癫再坏,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动的,谁敢动她,便该剁了谁的手,扒皮揎草! “小秦,你不必勉强。”温软又摸了摸他的头,奶音温柔又和缓,令人如沐三月春风,“无论你选择什么答案,本座都爱你。” ……爱他? 秦九州身体僵了一瞬,随即目露嘲意。 爱他的人早已难产而亡,一个三岁小玩意儿,什么都不懂,也敢说爱? 可笑。 但这般想着,他心脏处却似有千万只蚂蚁在攀爬啃咬,又似乎有烈火烧灼,两股莫名的异样糅杂在一起蹿上喉头,叫他张口却艰涩哑言。 “秦九州!” 温软拉着小脸,一巴掌拍上他左肩:“放肆!本座如此真心示好,你敢走神?你放肆!你们都放肆!” 温软极度生气。 秦九州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他被骂得脸色黑沉,凉凉瞟了温软一眼:“秦温软,你适可而止!此事本王也自有主张,不必你插手。” 温软睁大眼睛。 在她发飙之前,秦九州微妙地沉默一瞬,吩咐:“叫追月回来一趟,将直隶和云州的庄子铺面都过去小郡主名下,前院甲号库房的钥匙也给她,暗卫……给她拨两百人。” 说罢,他看向温软,嫌弃般冷笑一声:“拿去玩,别来烦本王。” 他踱步离开。 追风目瞪口呆。 愣了一下,他忙追着秦九州的脚步:“王爷等等,让属下再爱您一次!属下爱您啊!” 秦九州脚步加快,转眼走了没影。 追风失魂落魄。 不一会儿,管家叫人抬了几箱子黄金银票过来,说道:“小郡主,这是王爷给您的,说叫您拿着玩。” 温软被黄金晃花了眼。 追风沉默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郡主,出书吧。” 开班也行,他跪着听。 名字就叫“一句话让疯癫秦王送我百万”。 是的,百万。 铺面、库房,还有这些黄金银票加起来,价值妥妥过百万两不止,一句话挣回白惜卿捞了五年的数量,还有不少富余。 ……怎么能有人如此天赋异禀? 温软已经满眼幸福地扑进黄金箱里,连脸都被映照地泛金。 以后,小秦就是她最爱的崽!没有之一! 三日时间眨眼即过,很快就到了王太傅寿辰这日,温软前一夜便住了回来,以便第二日统筹大局——这可是结交人脉的大好机会,她作为师父,一定要为怀仁筹办妥当。 这日正好是休沐日,王太傅又位居一品,来捧场的人不少。 但每个来到王府大门前的人,都先愣了一下,在心里犯起嘀咕。 这门怎么换成了鲜红色,刺得人眼睛疼,王太傅不是最讨厌这个色儿了吗? “怎么跟秦王府的门一模一样……”有人低低说着。 跟情侣门似的。 与毕生死敌换个一模一样的大门,王太傅还是太有生活了。 第39章 发卖太子的机会来了,你干不干这一票? 心里这般想,众人面上却笑的十分开心,进门被来待客的温软请进了院内。 看着温软软嫩可爱却沉稳得体的笑容,不少人都在心中感叹,宸安郡主竟如此尊师重道,在老师寿辰当日事必躬亲,没有丝毫架子。 王太傅好福气啊。 温软还在左右逢源,跟谁都能聊两句,忙得团团转,但她享受这种充实而离自己霸业更进一步的感觉! 接待到太子一家时,她小脸才沉了下来。 追风说了,害青玉惊马的就是狗日的太子! 秦九州还在布局准备创太子,但她忍不了了! 寿康郡主看到她,眼里闪过恶意:“见到我父王母妃不知道行礼吗?野丫头就是没规矩!” 温软眼眸微眯:“你父王爱吃屎,拜他就跟拜屎一样,本座嫌晦气!” 此话一出,满院皆静。 寿康郡主脸色猛然涨红,她这个年纪已经知道丢人了,更何况还是在温软这个她最看不上的野种面前。 不能叫这个野种看笑话,无论如何,她都要赢! 余光瞥见不远处的秦九州,她脑中的弦一断,破防怒喊:“吃屎怎么了,我父王能吃一坨,你父王敢吗?怂货!” 温软冷笑一声:“区区一坨也敢说出来现眼?我父王能吃两斤!” “我父王能吃三斤!” “四斤!” “五斤!” 两人竞拍一样往上加价,声音越来越大,双方的倒霉爹能吃的斤两也越来越多。 不远处,秦九州铁青欲吐的脸色与太子如出一辙,两人脸绿到了脖子根,连眼中的杀意都近乎等同。 回去就打死这个造谣的孽女! 在温软喊到二十斤时,秦九州脸色阴沉地快步过来了。 “来的正好,小秦!”温软抓着他,恶狠狠道,“你吃给她看,本座要叫她心服口服!” 寿康郡主嗤笑出声:“笑话,区区二十斤!父王,您吃三十斤!” 温软还欲再加,被秦九州死死捂住嘴,冷得掉渣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再多说一个字,以后别想本王给你一分钱!” 温软瞬间闭嘴,但挑衅的眼神还盯着寿康郡主。 寿康郡主被刺激的正要开口,却被一道如冰窖中传来的声音冷斥:“闭嘴!” 她猛然回过神来,看到太子阴云密布而泛着狠厉的眼神,脸色顿时一白,嘴唇嗫喏了几下,却是说不出话来了。 父王最厌恶旁人谈起吃屎的事,那事之后东宫连与“屎”同音的字都不能提起,她却当着所有人的面…… 寿康郡主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面无血色地紧紧挨着太子妃。 太子妃揽着她,脸上的笑容十分僵硬,细看还残存一抹欲吐不吐的反胃感。 此时,王太傅终于姗姗来迟:“老臣给太子、太子妃请安,方才被杂事缠身,有失远迎,请殿下恕罪。” 太子面对一众隐晦微妙的眼神,脸色铁青难看,冷冰冰说了句客气话,便率先大步进去。 温软抓着秦九州的头发,眼神直勾勾追随着太子。 众人看着这一幕,各自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不过几句玩笑话罢了,太子也太较真了些,瞧寿康郡主都被他吓成什么样了?反倒是宸安郡主还被秦王抱在怀里,一点没在意,可见这爱不爱女,还真不是靠一张嘴说说而已。 有些人表面温和,背地里却在偷偷吃屎,还恐吓女儿。 有些人狠辣暴戾,却对女儿宠得要命,任由她抓头发扇巴掌。 不知不觉中,秦九州靠着太子衬托,名声竟洗白了一点。 这会儿他懒得说温软,直接将她放在地上:“本王回府了。” 叫他给王怀仁这个老东西祝寿,除非王怀仁改叫秦怀仁。 他今日本就是被温软强拽着来结交人脉的,但此刻离开,温软竟没呵斥,更未阻止——她的注意力已经被太子吸引,冷酷打量的眼神几乎将太子全身扫了个遍。 出门后,追雨欲言又止:“王爷,小郡主好像对太子不怀好意,留她在王府真的行吗?” “她长着三头六臂,能捅破天?”秦九州冷嗤一声。 最多也就是上回昌平长公主寿宴那样叫太子颜面尽失,再高难度的活儿以她那种脑子也干不了,怕什么? 太子自作自受,活该。 …… 王府院中,秦弦带着王琦过来:“妹妹,我找到王琦了。” 王琦大拜:“吾王传唤属下,有何吩咐?” 温软抬手制止:“不急,本座有了新的想法。” 她眯了眯眼,偏头低声问秦弦:“发卖太子的机会来了,你干不干这一票?” 秦弦眼睛一亮:“怎么发?怎么卖?” “先给太子的茶里掺点烈酒。”温软霸气邪魅的脸上尽是笃定,“本座若没料错,上回吃屎后,他短时间内不会再碰酒……呵,以为如此就能难倒本座了么?” “好主意!”秦弦不吝赞赏,“然后呢?” “然后支开太子妃和那两个小东西,等太子离开王府,本座自有办法!” 不能在王府发卖,否则会连累怀仁。 她羽翼未丰,总要先妥协一二……而且狗狗祟祟不就是他们反派专属吗? 秦弦闻言,也立刻表示肯定。 温软脸上瞬间浮现出一种猫科动物戏弄垂死猎物时的残酷愉悦,优雅却致命。 即便主角团倾尽全力的反抗,也不过是她精心编排的剧本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环。 想到这里,她享受般闭上眼睛,已经准备好了闻到太子叫天不应,濒临绝望的眼泪气息。 那将是她最丰盛的晚餐。 “大白天的闭什么眼,站着做梦呢?”王太傅无语的声音响起。 刻意营造的诡谲危险气氛被蓦然打破,温软小脸一垮:“王怀仁,你最好有急事。” 王太傅将她拽去一边,并严禁王琦与秦弦跟上来。 “是这样的……”王太傅搓着手,表情难以启齿,在温软渐渐不耐的脸色下,他终于小声开口,“沈太傅想见见你……给你请安行了吧。” 他白眼差点翻上天,可想到自己有所求,还是声音温和道:“你能否……能否在他面前,表现出乖巧懂事,尊师重道的样子?”他红着老脸说完这句话。 沈太傅从秦九州聘请他为温软启蒙,一直吃瓜到现在,对他口中“天资聪颖,尊师重道”的温软十分欣赏且好奇。 他挡了好几回,今日眼见着终于挡不住两人相见了,这才急了。 但自己吹的牛,咬牙也得吹下去! 温软多精明,眼睛一转就明白了。 她上下打量了眼王太傅,摸着下巴,忽然不怀好意地笑了:“想叫本座配合你啊?” 第40章 怀仁,你也不想在教育界身败名裂吧? 面对温软的眼神,王太傅人生中头一次升起一股毛骨悚然之感,下意识后退几步。 比起被流氓盯上的黄花闺女有过之而无不及。 见状,温软甜甜一笑:“别嘛,你怕什么,本座还能吃了你不成?” 王太傅被甜的一个激灵:“你想要什么?” 温软又笑了:“与本座谈条件的是你,不是本座想要什么,而是你……能给本座什么。” 王太傅还真思考了一下,但他这种智商高有文化道德底线还十分之高的正常人,还真猜不到自己究竟给出什么,才能叫温软满意。 温软一脸“你真笨”的样子,对他勾了勾手。 王太傅弯腰低头,发现耳朵还是够不着温软的嘴,只能蹲下洗耳恭听。 温软耳语几句,王太傅瞳孔震颤,差点发出尖锐爆鸣声。 “你——” “你可想好了。”温软目露威胁,“本座承认你位高权重,更是大周不可或缺的栋梁之才,可倘若日后我说你是我老师呢?” “怀仁,你也不想在教育界身败名裂吧?” 王太傅话音戛然而止。 论学识,他可力压群儒,敬称大周第一人;论教育,他曾教养皇子公主成人,得两代帝王敬重礼待。 偏偏摊上了温软,闹得自己在晚节不保的边缘反复横跳。 王太傅闭了闭眼,认命点头。 温软满意一笑:“识时务者为俊杰,怀仁深谙此理。” 两人往花园走去,王琦和秦弦这才得以跟上。 王太傅低声道:“沈太傅或许会考你功课,你……要不要我临时给你补补?” “嗯?” 面对温软危险又智障的眼神,王太傅差点破防:“教你近半个月,只认识了三个字,这很拿得出手吗?!” 温软对自己的认知可太清晰了——她足以让他在教育界身败名裂! 但这话戳到了王琦的肺管子。 “父亲放肆!” 王琦厉声道:“不以成败论英雄,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你知道吾王有多努力吗?” 秦弦深有感触:“妹妹连饭都吃不饱呢。” 温软白嫩软糯的脸上露出些许沉稳沧桑之色:“不必多言,为霸业、为你们而战,即便夙兴夜寐也是本座应该做的。” 王琦目露感动:“王!!” 王太傅按了按抽疼的脑壳,竟在想,夙兴夜寐这种成语,温软运用的十分熟练,不太像半月认识三个字的水平。 难道她真的在偷偷努力,准备惊艳所有人? 还有六殿下……妹妹是什么鬼? 温软是秦九州生的,不是庆隆帝生的! 很快到了花园,沈太傅正坐在幽静处品茶,看到温软前来,顿时眼前一亮:“老臣见过宸安郡主。” “免礼。”温软十分和蔼。 沈太傅见她这般稳重之态,在心中点了点头。 “郡主回京这许多时日,老臣因公务繁忙,竟未能拜会,实在失礼。”他不动声色地试探着。 温软颇为感念地点了点头,学着主角一身正气的样子:“国事为重,百姓次之,个人最轻,若大周官员皆如太傅这般鞠躬尽瘁,可保万年太平啊。” 沈太傅忍不住目露惊讶。 不过三岁年纪,口齿清晰就已经胜过一般孩子许多,言辞间竟十分有条理,还出口成章,言之有物,胸襟眼界更是远胜不少大人。 好笋,真是好笋! 歹竹竟真能出好笋啊! 他有些迫不及待地与温软聊了起来。 其实要是考才学,温软的底儿三两下就能被他掀翻,但这种叭叭唠嗑的人情世故……温软可太会了。 这不就专业对上口了? 一老一小聊得十分投契。 温软虽然智障又恶毒,但她并不傻。 她知道这些人最喜欢听什么场面话,既然她答应了怀仁,就不会掉链子,三两句就给沈太傅哄得惊叹连连,直夸郡主大善。 王太傅感受着沈太傅羡慕嫉妒的眼神,心中得意之余,竟泛起一丝不合时宜的感动。 温软……这孩子还是能处的。 只要给足了好处,有事她是真上啊! 包完美解决的! 一炷香时间后,沈太傅意犹未尽的住口,满眼可惜。 这种天资聪颖又品行温良的孩子,怎么就不是他的弟子呢? 余光瞥见王太傅,他心中一动,忽然道:“我不过回乡几日,怎么瞧来王兄容光焕发,竟年轻不少?” 王太傅摸了摸脸,有些不自信的惊喜:“是么?” 沈太傅肯定地点头,滔滔不绝夸得王太傅满脸笑容。 他身后的小厮嘴角微抽。 打从宸安郡主入府,太傅每天活得跟孙子似的,能不年轻么? 夸了好一会儿,沈太傅图穷匕见:“郡主如此大才,若只有王兄一人教导,是否会力有不怠?我倒可为王兄分忧。” 虽然这样做有些不地道——毕竟上书房那些只能说是学生,如温软这种私下正经拜过师行过礼的,才可称入室弟子。 他有点眼馋。 就算被老王痛骂不要脸,这个弟子他也得争取来自己膝下! 做好了被喷一脸的准备,谁料王太傅诡异地沉默了一瞬,竟一口应下:“成交!” 沈太傅:“……?” 怎么跟生怕他反悔似的? 准备好推销自己的话术也没用上,但他并不失落,只有白捡来一个神童的惊喜:“王兄放心,日后你依然是郡主的大师父,我来王府一同与你授课即可。” 他虽然觉得老王傻,竟大方至此,但到底清楚自己不地道,于是便退让一步,算是感念老王的豁达与宽仁。 “……啊?”王太傅眼神失落。 温软也面露遗憾。 正想着该如何再对沈府争取一二,便听沈太傅慈爱开口:“如郡主这般天资之女,合该高坐雅室,自有大儒为你奔赴而来,岂能劳累郡主赶赴风雪求学?” 这话太好听了。 温软目光缓和下来,下巴微微昂起,俨然被顺了毛的惬意。 不骂人,不当爹,甚至不叫姓沈的拜她为师。 王太傅气得手指发抖,胸膛剧烈起伏,内心的不平几乎快喷发而出。 不患寡而患不均! 凭什么! 还不等他抗议开口,温软就先带着王琦和秦弦离开了。 等她收拾了太子,再来跟小沈谈谈心。 “烈酒已经准备好了。”秦弦低声道,“但皇长孙心眼多得很,还守着太子寸步不离,时间长了必会发现不对。” 温软皱眉看了眼席上跟个交际花一样嘴巴嘚啵嘚啵不停的皇长孙,面露嫌弃。 “你武功怎么样,打得过他么?”她转头问秦弦。 秦弦沉吟一下,保守道:“三七开。” “差这么大?” “嗯。”秦弦声音稳重,“他使三分内力,我明天就过头七。” “……” 第41章 终于落在本座手上了! 温软骂骂咧咧的叫王琦去给太子茶里掺酒了。 秦弦羞愧地跟在她身后:“妹妹,你看我还能做些什么?” 温软摸着下巴,眯眼看着太子身边一个翻白眼的年轻男人:“他是谁?” 这题秦弦会答,立刻道:“是太子詹事,叫林问舟,出身淮阳林氏,他是被父亲塞进东宫的,与太子关系不太好,渴望功勋但不得重用,性格冲动,脑子也简单。” 林问舟?小说里那个很得父亲宠爱,却被族人拖后腿的倒霉蛋? 温软眼睛一眯。 就他了! 等林问舟离开席间去更衣时,刚走过拐角,就被拦住前路。 追雪横剑挡在他身前,一旁的石桌上,温软悠悠而坐,低头品茶,身下竟泛着缕缕白烟,绕着她整个人缥缈旋转,气息泄出三分飘来林问舟面前,竟惊起一丝凉意。 林问舟眼神瞬间警惕。 这种级别的内力只存在于传说中,今日竟重现于一个小奶娃身上? “宸安郡主?”他声音客气,“不知郡主有何赐教?” “与你谈一桩交易。”温软用茶盖拨开漂浮的茶叶,悠悠吹了吹,表情神秘莫测。 林问舟等了等,还是忍不住道:“是何交易?” 成了。 温软目露得意。 这种博弈时刻,谁先说话,谁就落于下风,年轻人啊,还是沉不住气。 她软嫩的小脸上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听闻你郁郁不得志,本座为你指点迷津来了。” 林问舟等了等,又没下文了,忍不住快速道:“郡主不妨直言。” 温软神色惬意地抛出诱饵:“只要与本座合作,能叫你族谱单开。” 林问舟一愣,眼底一抹光芒闪过。 温软笃定一笑,慢悠悠道:“只需你做一桩小事,若成事,你可名垂族谱,不成,于你也没什么要紧。” 她说完,又神秘莫测地低头喝茶。 还没等咽下去,就听林问舟急急问:“做什么?郡主可快些说。” 这么急? 温软道:“稍后寿宴结束,离开王府后,将皇长孙那堆人和太子身边的侍卫引开,再将太子的马车赶去暗巷,能做到吗?” “能,成交!”林问舟急急问,“我能走了吗?” 温软皱起眉,有些怀疑,可余光瞥见林问舟隐约颤抖的腿,立刻心如明镜。 这是被她高深莫测的武功吓到了。 “去吧。”她摆摆手,“若坏了本座的事,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林问舟松了口气,猛地撞开追雪,疯了一样往茅房冲去。 他快忍不住了!! 该死的宸安郡主,说话跟七老八十一样,说一口喘一口,还得喝口茶,怎么不噎死她! 这边,看似平静的石桌下,忽然钻出一个发抖的身影。 “冻、冻死了……”秦弦一脚踹开一盆冰块,冷得连话都说不稳了。 刚才他一直蹲在温软脚底下,用自己稀薄的内力努力挥发着冰块,营造出烟雾缭绕的冷厉气息。 这招不算高明,林问舟冲动归冲动,但不傻,只是他差点憋得尿裤子里,便疏忽了观察,这才给温软得逞了。 “行了,记你一功。”温软拍了拍手,十分得意。 秦弦有些担忧:“林问舟真会做吗?” 温软瞥他一眼:“不要小看族谱单开的魅力。” 秦弦似懂非懂。 倒是追雪沉吟着看了温软一眼。 小郡主还是有点东西的。 林问舟的心结和志向就在于建功立业,渴望被看到,她直切要点,瞬间就拿捏住了林问舟,且只是支开皇长孙和侍卫,并不叫他掺和发卖太子的事,林问舟进可攻退可守。 尤其用干冰营造冷厉氛围感——甭管脑不脑残,反正唬住了林问舟。 这无形中又给他上了一层武力压制。 林问舟会听话的可能性极大。 小郡主真是……时精时傻的。 他面无表情的站去了温软身后。 离开前,温软留恋地看了眼那盆被下人悄悄移走的干冰,多好的装逼利器啊,不过以后不能叫秦弦这种小菜比挥发。 追风说秦九州内功极其深厚…… 她眯了眯眼,坐去阴暗角落,准备盯着林问舟,顺便等太子歇菜。 王太傅坐在席位上,环视一圈没看到温软,先松了口气——自己不用当众丢人了。 但一瞬后,心里又有点不得劲。 温软早上都为他迎客了,却不来吃席祝寿?还是被秦九州那个狗东西拴住不让来? 他下意识偏向后者,在心里把秦九州骂了个狗血喷头。 他对面,太子因为进门时的事,心情十分阴郁,一对上旁人的眼神就觉得微妙,一看到有人笑,就觉得那人是在嘲笑他,一看到有人在窃窃私语,就忍不住揣测他们是在谈论他丢脸的事。 无尽的负面情绪几乎将他淹没,面对上前敬酒攀谈的朝臣,他语气不耐又烦躁。 在他将人都得罪完之前,被皇长孙劝住,他便闷头喝茶。 或许是心情阴郁,竟连清茶里都尝出一阵酒味,这叫他面露嘲讽,又忍不住一杯接一杯下肚。 “对,喝的真棒!再来一杯!”角落里,温软攥紧拳头,小声为太子鼓着劲。 终于,林问舟开始行动,只见他对皇长孙说了些什么,后者脸色微变,竟是匆匆离席,再未回来。 太子妃正带着寿康郡主交际,也没功夫管太子灌茶。 于是寿宴结束时,太子竟有些醺醺欲醉。 林问舟主动扶住太子,将他送上马车,与太子妃说了些什么,太子妃点了点头,带着寿康郡主率先离开。 温软眼睛一亮:“行动!” 秦弦忍不住问:“就算侍卫能被支开,还有暗卫呢?” “本座自有妙计。”温软神秘一笑,问追雪,“定位暗卫的位置,你能做到吧?” 追雪冷酷点头。 他一手抱温软,一手揽秦弦,追着太子的马车到了空无一人的暗巷。 一阵迷香散开,暗处传来一下接一下的倒地声。 温软绕去马车前。 林问舟也被迷得浑身瘫软,浑身上下只有眼睛能动。 温软掀开车帘,一见面色坨红的太子,顿时大笑出声:“小东西,终于落在本座手上了!” 看着太子浑身瘫软,脸色惊怒的模样,她仰天长笑:“本座给你机会求救,叫吧,这回就算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了……桀桀桀桀桀桀桀——” 诡异的笑声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小巷,凭空激起人鸡皮疙瘩满身。 追雪冷酷的表情都没撑住,一脸如遭雷劈。 小郡主……是在笑吗? 第42章 工作的时候称植物! 温软仰天长笑,胸腔中的得意满到几乎快溢出来。 太子神色惊怒,眼中既有对落于人手的愤怒与恐惧,又含着面对癫子的惊恐与呆滞,连酒都被吓醒了一半。 怎么会有人笑得这么奇怪? ……这是在笑吧? 太子直面温软,眼睁睁看着她本十分软糯漂亮的小脸在一声声的“桀桀桀”中变得五官扭曲,昏暗的暗巷透出些许天光洒下,正映照在她侧脸,配合那诡异难听的笑声活像是疯鬼从坟里爬出来了。 秦九州到底生了个什么东西?! 太子心中几欲崩溃。 “妹妹,你没事吧?”秦弦面露担忧,还伸手摸了摸温软的额头。 温软一把拍下他的手:“工作的时候称植物!” 秦弦不懂:“妹妹?” “称本座为王!”温软厉声强调。 在这种主角落入阶下囚的时刻,正该衬托出她的强大危险,体现众生皆臣服她脚下的霸气为王!还妹妹?妹你妹啊! 不懂规矩! “哦,王。” 太子愣了好半会儿,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 秦弦怎会称呼温软为妹妹? 难道温软看似痴傻地转移话题,实则是在掩盖他们的真实关系? 太子因烈酒而迟缓的脑子缓缓动着。 很快就回忆起自庆隆帝见温软的第一面起,就对她有着超乎寻常的宠爱,若说是因为肖似元后的那张脸也不尽然——秦九州更像元后,庆隆帝该打骂也毫不含糊,更对他厌烦失望透顶;坤仪宫的皇后身上流着与元后一样的血,也不耽误庆隆帝夺她宫权,骂她蠢笨。 除非,温软是庆隆帝的亲生女儿。 叫秦九州认下……或许是因为温软与他母家有关系,或许是因温软的生母身份有异,叫庆隆帝不敢认。 对秦九州近日来的宽容,便可算是他的补偿了。 分析到这一点,太子心中惊疑不定,掀起滔天巨浪。 聪明人一般不会理解蠢东西的脑回路,正如太子阴谋诡计猜了十八遍,却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秦弦只是单纯想叫妹妹而已。 等他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到了又一条暗巷。 青玉正在一处小门外候着,身边还站着一个小厮,见状忙喊:“在这边,小郡主。” “住口!”温软小声呵斥,“你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来干什么吗?” 青玉诚实道:“奴婢真不知道。” 光让她搁这等着了,也不说等什么,就让她等。 温软轻笑一声,抬手掀起马车帘,露出里面浑身瘫软的太子,声音宠溺:“当然是发卖太子,为你报仇。” 青玉定睛看去,脑子空白一瞬,差点软倒在地。 “太、太子?” “不必谢本座。”温软下巴微抬,唇边扬起标志性的邪魅笑容,“你是本座的人,太子敢害你惊马,便要做好承担本座震怒的准备。” 青玉张了张嘴,半晌却哑言,喉头艰涩。 除了惊恐之外,她心中更多的是感动。 她一个丫鬟,惊了马也无事,竟能被小郡主放在心上,甚至不惜得罪太子为她报仇……这该是何等义气? 青玉眼睛微红,咬牙在心里下定决心。 以后,小郡主就是她永远的神! 尽管温软用同样的话术,再次对她身边的小厮说了一遍——这正是惊马那日驾车的马夫。 此刻,车夫眼睛跟青玉一样红,恨不得立刻为温软撞死以表忠心。 只有太子满眼惊恐。 发卖什么? 谁又害得谁惊马?! 她到底在说什么玩意儿?! “追雪,把他弄下车。”温软有条不紊地吩咐,“青玉,去敲门,告诉老鸨,有上等货色送来了。” 追雪利落地拽着太子的腿将他拽下马车,太子的头在马车沿和地上连撞两下,撞得他眼前一阵发黑。 青玉犹豫一下,去敲门了。 只有秦弦一脸懵逼:“老、老鸨?妹妹……不,王,你要把太子卖去青楼?” 面对温软“不然呢”的眼神,他结结巴巴:“士可杀,不可辱啊……要不,要不还是杀了他吧?” 太子刚缓过来,还没等高兴,听到最后一句话又是眼前一黑。 然后就听到温软堪比活阎王的声音响起:“怎么能奖励他?” 她冷笑一声,奶音十足霸气睥睨:“敢动本座的人,本座上穷碧落下黄泉,定要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辈子都浸泡在悔恨的苦海之中!” “……” 小厮猛地吸了吸鼻子,转过头去擦眼泪。 地上的太子努力睁大眼睛,想与温软对视,表现自己的无辜冤枉。 若说是因为那夜派杀手去暗杀秦九州,他或许还能安慰自己一点,起码死也死的明白,可特么惊马?惊马?! 他什么时候去针对过一个小丫鬟?庆隆帝生温软时忘给脑子了么,稍微动一下不大的脑子会死吗?! 太子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去了。 秦弦有些犹豫:“可发卖青楼……实在非君子所为。” “我们是君子吗?啊?”温软拽下他衣领点着他脑袋,恨铁不成钢,“我们是小人!阴险毒辣,龌龊卑劣,肮脏下流才是我们的行事宗旨!” “直接杀了他,那我们跟那群善良纯洁的好人有什么区别?” 秦弦一脸懵懂恍惚,被她拽去了树后藏着。 他若有所思,心中渐渐悟了。 所以现在是在偷鸡摸狗,需要躲藏在阴暗角落,围观太子堕落,并发出奸计得逞的嘲笑声? 那边,追雪在跟老鸨讲价:“一千两。” 老鸨瞥了太子一眼,佯装嫌弃:“你这货看着不新鲜,一千两太多了,我最多给五百两。” 追雪:“两千两。” 老鸨指着太子:“这一脸酒囊饭袋样儿,老娘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个银枪蜡像头,虚得可以……六百两,不能再多了!” 太子目眦欲裂,眼神淬了毒一般。 追雪:“三千两。” 老鸨冷笑一声:“不行!就他这一脸虚样儿,也就一张脸能揽客了……”她一咬牙,“给你七百两,你出去打听打听,谁家能给你这么高价?” 追雪:“四千两。” 老鸨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终于怒了,叉起腰破口大骂:“你还来劲儿了是吧!老娘给你脸了?当你这是金窝里下的蛋呢,也不看看他这孬样儿配不配四千两!我呸!” 太子额角暴出青筋。 他堂堂东宫太子,万金都配得! 若非被软筋散控制,他一定将这个胆敢侮辱他的贱妇剥皮抽筋! 追雪:“五千两。” “……” 老鸨表情扭曲,胸膛气得剧烈起伏,牙根咬得咯吱响。 不要脸的东西,谁家砍价这么砍的! 若非看追雪是个高手,她早就使唤打手来抢人了。 但这么好的货色,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片刻后,她深呼吸一口气,不甘心地瞥了太子一眼,脸沉了半晌才咬牙点头。 钱没了,就叫他翻倍挣回来! “成交!” 闻言,太子顾不得愤怒屈辱,眼神惊慌至极,额角的冷汗大颗大颗滴落——若今日被这么卖去青楼,就算后头被救出,也会成为他此生挥之不去的污点,甚至史书留名! 他心跳的快蹦出胸膛,满眼都是绝望的恐惧,使尽浑身解数不断运气,血脉强行逆转之下,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他眼角充血,用尽最后的力气朝温软气若游丝地喊:“本是……同根生……” 第43章 失恋了 树后,温软疑惑问:“他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秦弦皱紧眉:“好像是说走着瞧,他在骂你!” 温软眼眸危险地一眯,冷笑:“现在就骂本座了?那等一会儿文武百官、纨绔子弟都在青楼里看到挂牌的他,他还不得咒本座下十八层地狱?” “呵,没被主角骂过的反派还能叫反派吗?这才是咖位的体现!”她闭上眼睛,轻轻吸了口气,满脸陶醉,“愤怒、恐惧,这种绝望的芬芳将会是本座成功路上最好的养料。” 秦弦努力分析着她的表情,然后跟着闭上眼,陶醉地吸起气来。 回到王府后,追雪将银票交给温软。 温软数完了钱,确定没少后,大方地给参与此事的每个人发了钱:“这一票干的不错,大伙儿都辛苦了!” 秦弦拿着五十两银票,羡慕地看了眼追雪的五百两:“妹妹,我也想要五百两。” “你也想要?” 温软小脸一拉,冷笑:“没用的东西!你也就起到一个队形上的作用,还敢羡慕人家的血汗钱?回去就给本座苦练内功去!” “……哦。” 他失落了一下,又好奇地拽了拽温软腰间香囊里的软筋散:“妹妹你从哪里得来的软筋散?” 温软面容得意:“这可是本座麾下首席医师制成的。” 她布置了不少作业,软筋散便是其中一个,她就说五十岁正是奋斗的年纪,在她以扣钱解雇为威胁后,老大夫的效率不要太高! “待会儿回去本座再去验收一下成果,你也来瞧瞧。”她瞥了秦弦一眼,恨铁不成钢,“好好学学人家!” 秦弦惭愧点头。 青玉忽地道:“您应该没机会回去了吧……等太子被救出来,您也该被传进宫了。” 太子一定会告上御前。 温软冷笑:“本座会怕他?” 秦弦也挺起胸膛:“本殿下是嫡皇子,发卖他区区庶出,谁敢与本殿下叫板?” 青玉:“……” 智障真的会传染。 她不得不低声劝追雪:“去禀报王爷一声吧,好歹有个准备。” 追雪看向温软。 温软想了想:“也好,叫小秦去清风馆落井下石,狠狠嘲笑太子一把!” 追雪点头,飞身离开。 “行了,说正事。”温软问道,“怀仁和小沈呢,本座还有话没交代完。” “沈太傅已经回府,王太傅在前院书房。” 温软脚步一转,往书房走去。 途经小花园,余光随意一瞥,却蓦然愣住。 ——花团锦簇中,一位白衣公子坐在石桌前煮茶,其貌若春山含翠,风姿清冷似谪仙,细看又温润如美玉,正应了那句秋水为神玉为骨,风华内敛,清贵自生。 满园姹紫嫣红开遍,不及他眉眼山河隽美。 温软看呆了。 好、好美。 怎么能有人长得这么权威,长得一脸真理模样? 茶倒好后,白衣公子修长如玉般的手指一翻,另倒一杯,放于对面:“郡主要来喝杯茶么?” 声音如松泉击玉,清而不寒。 脑子更是好用,看都没看就知道是她,还认识她! 温软眼睛亮起,竟有些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声音柔得仿佛怕吓着他一样:“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王府竟也无人作陪,本座看怀仁是愈发懈怠了,回头就收拾他!” 白衣公子温声回:“无妨。” 真温柔啊。 温软忍不住柔声安慰:“下面人不懂事,你别介意,在这儿尽管当自己家,若觉得无聊,本座可以陪你。” “多谢郡主。”白衣公子轻笑颔首。 温软捂了捂心口,一脸被迷到的表情,见人家好说话,她忍不住便叭叭开了。 秦弦扫视他们一眼,心中怨念不平。 妹妹都没这么跟他说过话,哪儿来的小白脸这么不懂事! 白衣公子十分好脾气,听着温软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偶尔接几句话。 温软已经聊到改造王府:“这花园本座还没来得及改呢,花儿开得是好看,但太过美丽鲜艳,不吉利,也不符合本座的阴暗作风,哪日叫人去找找黑灰色的花,种他个满园开!”她喝了口茶,想起什么,“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大哥!” 不等白衣公子回话,王琦惊喜的声音就传来:“你出门了?!” 温软一愣,转头就见王琦兴冲冲跑了过来,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进了白衣公子怀里。 “大哥??”她差点破音。 白衣公子对她轻轻一笑,声音依旧清润:“在下王砚,见过宸安郡主。” 花园瞬间寂静,只剩下王琦兴冲冲向温软介绍他大哥的声音。 王砚,王太傅长子。 其人多敏多智,惊才绝艳,十七岁高中,状元之才却因貌如玉、美姿仪而被庆隆帝钦点为探花,打马游街时险些被满街香囊鲜花淹没,由此获美称“探花玉郎”。 只是慧极必伤,王砚生来体弱,未等入朝便损了身子,从此淡出京城视线,深居简出,就连隔壁秦王府的人都很少见过他。 但现在……不是感叹可惜人家境遇的时候。 青玉半捂着通红的脸,连秦弦这种慢半拍的都有点替温软尴尬了。 小嘴叭叭半天,训完怀仁又蛐蛐人家府邸布局,连路边开的花儿都被她骂了两句,还脸大到以主人家自居……贴脸开大都没她这么离谱。 难为王砚竟能配合她聊起来。 温软的确打击很大,但不是因为尴尬——王府已经是她的府邸了,尴尬的只有别人。 她只是……忽然想起了怀仁的年纪。 他那么老了,长子还能年轻到哪儿去吗? 眼底涌上两泡热泪,她捂着心口,颤抖着差点背过气去:“君生我未生,我生……君竟已老……”声音哽咽,还略带一分难过的沙哑。 她失恋了。 王砚眉梢微挑,轻笑:“郡主多虑,微臣最喜多才多智之人,便是你我同龄,也定无红豆之思。” “……” 温软表情变得僵硬。 他什么意思? 王琦怒的说了大实话:“大哥,你放肆!吾王才思敏捷,是你拍马都赶不上的,你怎敢嫌弃吾王?!” “的确。”王砚点头,“她倒是比你多点脑子。” “……” 温软咬牙没哭出声来。 “小郡主,皇上宣您进宫呢!”许管家气喘吁吁地闯入花园,“来人很急,您快去吧!” 第44章 宸安郡主卖了太子 秦王府。 秦九州沉默了好半晌:“……所以你们卖了太子?” 追雪面无表情地点头。 秦九州看到他这副死样子就来气,忍怒问:“如此大事,为何不来禀报本王?!” “您说天没捅破,不需要管小郡主做什么。” “……”秦九州表情扭曲一瞬。 追雪面容冷酷,但眼神近乎无辜地看着他。 追风眼神痛苦,抓着他使劲摇晃:“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了太子?!” “小郡主说不能奖励他。” “……” 追风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恨不得掐死追雪:“她说你就听?她是个脑残啊,脑血栓十年的白痴你听她胡扯?!你知不知道卖的是谁,是太子啊!王爷实力巅峰时期都没搞到手的强劲政敌,你们抓到了,不杀人不灭口,反而……卖去青楼?!” 他难以置信,尾音几乎变调。 小郡主为什么总要做这种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的事? 那可是太子啊! 搞到手了,不杀? 追风捂着心口,心痛的几乎快厥过去,感觉错失百亿黄金! 追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骂谁白痴呢?”秦九州脸色气得青红一片,但还是冷冷看了追风一眼,“扣一月月例。” 追风:“……” 秦九州被温软气习惯了,很快就冷静下来:“准备进宫。” 温软预估的是太子晚上才被发现,可东宫暗卫倒在小巷,太子不见人影,怎么可能瞒得了一下午,东宫那群狗闻着味儿都该找去清风馆了。 他起身离开前,对追雪道:“告诉秦温软,若想活着一统天下,就别认下发卖太子的事。” “小郡主知道。”追雪语气颇为骄傲。 从头到尾她都只在东宫那群人跟前露过面,别的一点没沾。 “……” 秦九州咬了咬牙:“滚。” 追雪快速飞身离开。 最后方,追雨看着离开的秦九州,眼神恨铁不成钢。 小郡主又完美隐身了。 这对吗? …… 王府花园。 秦弦使劲儿抱着温软,大声劝:“妹妹,王公子身体虚弱,不能打啊!” 就她这一身牛劲儿,一拳过去王砚得去半条命。 “放肆,给本座撒手!”温软几乎被秦弦拦腰抱在空中,只剩四肢拳打脚踢地虐待空气。 王琦急得不行,转头怒视王砚:“大哥,还不给吾王赔礼道歉!” 王砚定定注视他几眼,不知是喜是怒的笑了。 养了个赔钱货。 他这一笑,愣是叫还在盛怒中的温软看怔了。 好好一个大美人,偏偏长了张嘴。 王砚这才看向许管家,问:“敢问外头可出了何事?” 许管家愣了一下,下意识回:“方才宣平侯世子与几位世家公子去清风馆,正遇见被挂牌的太子殿下,场面极其……不堪,有人没长眼色,将此事闹了开来,太子被带进宫,外头在传太子好男风,喜、喜……” 意识到温软还在这里,许管家还是没把那种露骨的话说出口。 而且他这说辞还是美化过后的,外头传的可比这难听多了。 堂堂一国太子,好男风……也就算了,藏着掖着就是,偏他又菜又爱玩,一个玩脱后就将此事闹的与他吃屎一样人尽皆知,怎么在外头就是比自己东宫刺激还是咋地? 还特么去挂牌?! 简直伤风败俗,斯文扫地! 这是众多得知消息后朝臣的想法。 当下,温软只有遗憾:“这么快?小东西运气还挺好。” 王砚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皇上既传召,郡主还是快些去吧。” 他声音一温柔,温软顿时就忘了方才的冒犯,不由自主地点头。 但或许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威严受损,临走前,她眯起眼冲王砚邪魅警告:“小妖精,好生在家中等着,不要再使别的手段吸引本座的注意力……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一脸脑残样儿叫青玉都没勇气再面对王家人。 但王砚定力非凡,轻笑:“好。” 如玉面庞苍白而俊美,一双桃花眼中更似盛满星辰,一笑生辉。 温软差点看直了眼。 姓王的无论老小、是不是人,都是小妖精! 王琦送温软离开,花园中只剩王砚一人,他轻咳几声,脸色因病更白了三分,声音却含笑:“秦王府的女鬼,果然名不虚传。” 一个人影从暗处出来,低声道:“宸安郡主卖了太子,此事只怕不能善了,公子要出手么?” 太子心眼比宸安郡主的脑子都小,就算未在王府出事,也必要迁怒王太傅,他们现在只能被迫上宸安郡主的船,摁死太子了。 “不必。”王砚悠悠抿了口茶,“今日太子吃定哑巴亏。” 那人清俊的脸上浮起疑惑,见王砚不再说话,便也按捺下不解,为他添茶。 …… 乾元宫。 温软一进门就愣了。 好多人啊。 庆隆帝,东宫那群东西,昌平长公主和她驸马安国公,身边还站了个小不点。 “不要脸的野种,你还敢来?!”寿康郡主一看到温软,眼睛都气红了,扑上来就要打她。 秦九州眼神一冷,立刻拎着温软后脖颈将她提起,右手一掌轰向太子。 “砰——” 太子被皇长孙护着躲开,掌风轰向后方,直击碎了百宝架,上头的古董摆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秦王叔此举何意?”皇长孙脸色沉下,“是要当着皇祖父的面灭口我父王吗?” 太子被解了药,但受软筋散的余效限制,浑身依旧没多少力气,唯一坐着的椅子还被一掌轰碎,此刻竟只能斜倚着皇长孙才能站稳。 但他的身体瘫了,眼睛还没,还会怨毒地看人,可怕得很。 “本王再重申一遍。”秦九州冰冷的眼神扫过寿康郡主,声音如从冰窖中传来,“本王不打幼童,若他们实在嘴贱过分,便只能训其父母了。” 太子与皇长孙的脸色俱都难看下来。 上首的庆隆帝除去照旧骂了秦九州几句外,竟未再多说什么。 他的怒火早就在得知太子在青楼挂牌时发完了,现在一点心劲儿都提不起来。 寿康郡主被吓着了,忍不住哭道:“我父王被温软卖去青楼,身体至今没有恢复,难道我连为父报仇都不行吗?” 她说完,除了满心怨恨的皇长孙等人,其余一片静默。 即使再听一遍东宫的论调,他们都觉得荒谬。 卖了太子? 温软? 东宫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温软,却见她被秦九州提在半空中,衣襟勒在她脖颈上,勒得她吐着舌头翻白眼,使劲儿扑腾手脚,试图引起众人注意。 庆隆帝大惊,拍案而起:“逆子!还不放开软软?!” 第45章 她才三岁,她能撒谎吗? 秦九州低头一看,吓了一跳,连忙将温软放下来。 “咳——咳咳咳——” 温软捂着脖子,咳得小脸通红:“放、放肆……咳咳,本座——咳咳咳,本座要——咳咳咳——” 要个什么,老半天没说出来。 昌平长公主蹲下身,蹙眉给她顺着气,怨怪地瞪了眼秦九州。 庆隆帝心疼得怒骂:“快请太医,王福,扣秦王五十年俸禄!” 温软蓦然睁大眼睛,使劲儿咳着拦:“不、咳咳——不许!” 那都是她的俸禄! 庆隆帝却误会了,心中又是动容,又是恨铁不成钢。 这逆子怎么配有这种乖巧孝顺的女儿! 秦九州没理他的怒视,正看着温软,头一回有了手足无措之感,眼底还带着些微懊恼,连碰都不敢再碰她了。 寿康郡主再次被忽视,眼神怨恨地盯着温软。 在皇长孙的暗示下,她立刻跪下:“求皇祖父为我父王做主,重惩温软!” 庆隆帝微顿,坐直身子看向温软:“软软,太子说你……说你卖了他,可有此事?” 他说完一句话,脸都被太子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臊红了。 昌平长公主更是冷笑一声:“被卖去青楼已经够丢人了,还告诉大家是被个三岁小娃卖的?莫说软软有没有这个本事,就算真有……太子无能至此,倒不如尽早退位让贤!” 太子脸色顿时铁青。 皇长孙拱手道:“姑祖母,温软的确没有这样的本事,可若有所倚仗,便难说了,毕竟我父王再是能力出众,也从不会防着自家兄弟子侄。” “是啊,本座……我也是这么想的。”温软眼睛忽然一红。 她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这种时候该演什么戏。 “我喜欢皇祖父,自然也喜欢皇祖父的儿子,便从未防着东宫。”她抹了把眼角的泪,学着追风教她的话,“可我不害人,人却要来害我,害死我们父女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吗?” 那好处可大了。 秦九州作为元后嫡子,更是皇长子,他的存在就是对太子正统地位的威胁。 皇长孙眼见庆隆帝眼神微沉,瞬间阴翳地扫向温软。 秦弦立刻将温软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他。 “温软,今日未时三刻,你在哪儿?”皇长孙质问道。 不是他不想攀扯秦九州,而是那时沈太傅正前去秦王府拜访,有人证在碰瓷不了,便只能咬死了温软,继而拉秦九州下水。 温软愣了一下,萌萌地歪头问:“未时三刻是什么?” “……” 殿内又是一瞬静默。 这回连一向严肃的安国公都忍不住看向太子,眼神谴责而鄙夷。 诬陷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奶娃,亏他干得出来。 从小跟着冯贵妃宫斗,脑子都宫坏了吧? 他脚边的小男孩更是直接嘲笑出声:“笑死,为了诬陷秦王,连脸都不要了?你看她这蠢样,像是能卖了你的样儿吗?冯贵妃肚子里怎么出来你这么个蠢货,小爷要是冯贵妃,先把你塞肚子里叫羊水泡泡,洗洗脑子,再不济直接淹死你,也好过在这儿丢人现眼!” 这是昌平长公主的小儿子谢云归,年纪小辈分大,被宠得无法无天,谁都敢骂。 温软被骂蠢样,小脸阴沉一瞬。 等着的小不点,收拾完太子就轮到你!顺手的事! 而太子一家已经被气得脸色涨红。 谢云归的嘴太脏了,叫人恨不得割了他那条舌头喂狗! 太子忍着怒气,强撑着声音虚弱地道:“温软用软筋散迷倒了暗卫,身边还有六皇弟、秦王府的追雪和丫鬟,东宫暗卫皆可作证,他们将儿臣绑去……青楼,卖了五千两——” “太子,你这话就不实在了。”谢云归不赞同地摇头。 正当太子想反驳那青楼老鸨也可作证时,就听谢云归开口:“你怎么可能卖得了五千两?别仗着大伙儿专注此案就谎报身价,眼睛雪亮的人多的是!” 太子呼吸急促几分,看着谢云归的眼神几乎快要结冰。 安国公皱了皱眉,拱手道:“禀皇上,微臣以为东宫暗卫皆为太子心腹,其言不可信;而那青楼接手太子之人……清风馆是户部于侍郎的产业,于侍郎可称太子心腹,清风馆的人证也不可信;再者,但凡熟悉些朝局的人,只怕都不会将太子殿下卖去自己人手里。” 秦九州若出手,绝不会如此轻轻放过,别说卖去青楼了,他压根儿就不会给太子活着的机会。 庆隆帝心中仅有的疑虑被安国公一番话彻底打消。 尤其还有追雪进门作证:“属下今日一直陪小郡主在王府为太傅准备生辰礼。” 皇长孙试图施压追雪,叫他露出马脚,可无论他如何威逼利诱,追雪都是一脸面瘫样儿,连眼神都没变过。 太子眼神阴狠下来。 他满心都在仇恨温软和秦九州上,竟疏忽了于侍郎这一茬,直接被将一军。 秦九州……好心机歹毒的手段! 秦九州低头看向温软,正见她满眼震惊与后悔,就差扼腕叹息自己失算,竟然将太子卖去东宫老窝了。 他抬手捂住了温软的眼睛。 见庆隆帝看来,他面不改色:“她吓着了。” 庆隆帝一愣,这才反应过来。 温软再机灵会说话,也不过是个三岁的孩子,这种近乎三堂会审的阵仗,只怕她心中早就吓得瑟缩了,却还要强撑着为自己、为秦九州证明清白。 他看着温软哭得通红的鼻子,不由得心疼起来。 太子还在争取:“父皇,儿臣不会拿自己的清白去污蔑她!请您彻查——” “够了!” 庆隆帝忍不住指着温软,面对他怒声开口:“她才三岁,她能撒谎吗?!你攀扯也要有个限度!身为储君,更该有容人雅量,而非盯着自家兄弟与小娃娃攀扯诬陷!” 秦九州嘴角微抽,覆在温软眼睛上的手下移,顺带着捂住了她翘起的嘴。 太子被骂得脸色惨白,咬紧牙关看向温软,眼神冷得几乎能冻死她。 今日之辱,他记下了! 庆隆帝不会明面上彻查此事——堂堂一国太子,被不知道是谁的人卖去青楼,这还不如叫人议论他有特殊癖好,喜欢去青楼挂牌呢! 省得丢尽皇室的脸! 当然他势必会暗中调查,但东宫暗卫都长了同一张嘴,证词不可信,清风馆的话更是不能信,再知道温软卖了太子的就只剩自己人了。 他查不出个结果,最终只会变成对太子无能的愤怒。 温软离开秦九州几步,走去庆隆帝视觉盲区,面对太子,勾起一边唇角,露出反派的标准挑衅笑容,欠揍极了。 太子能忍,但寿康郡主接连直面庆隆帝的怒火,又怕又恨,认定了温软是罪魁祸首。 她通红着眼睛,猛地冲向温软:“下贱的野种,你去死吧!” 第46章 恶人使尽手段,不如蠢人灵机一动 温软为了找视觉盲区挑衅太子,特意离秦九州远了些,直接叫他失去了再提一回后衣领避开寿康郡主的机会。 “砰——” 寿康郡主撞去温软身上,没撞动。 她眼中浮起不可置信,若非怀里触感柔软,她几乎以为自己撞的是石头,她咬牙又拽了温软一把,借着身高压制将她拽得一起摔去地上,疼得她脸色白了一瞬。 还没等反应过来,她就猛地被秦九州扯开。 “怎么样,没事吧?”秦九州紧张地看向温软。 温软一脸惊恐,想动却动弹不了,甚至感觉到自己一身牛劲儿在快速消失。 怎么回事,被暗算了?! 她眼神慌乱起来,余光忽地瞄到寿康郡主腰间荷包上洒的白粉,脑中顿时电闪雷鸣。 软筋散! 天杀的秦弦,在王府时拽了她香囊一把,扯出了软筋散,被寿康郡主一撞,粉末正飞进她鼻子里! 温软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她一生兢兢业业作恶多端,为什么要惩罚她碰上这种猪队友! “妹妹被伤得翻白眼了,快,太医!”秦弦惊恐呼叫太医。 太医在方才温软被秦九州勒脖子时已经被传召来了,闻言连忙上前。 秦九州将温软放去侧方的椅子上,而后偏过头,冷煞阴戾的目光扫过寿康郡主。 皇长孙暗叫一声不好,立刻扑上前想拉走寿康郡主。 “砰——” 秦九州动作比他更快,一掌直接拍了过去,正中皇长孙后背,打得他扑倒在地,嘴里喷出一口血。 太子脸色骤变。 见寿康郡主吓傻了一样站在一边,咬牙怒道:“还不扶你哥哥起来?!” 寿康郡主这才回过神,哆嗦着手去扶皇长孙。 太子眼神怨毒地看向秦九州,但还不等他说什么,秦九州冰冷刺骨的声音便响起:“你最好祈祷温软没事……否则今日你父女三人,一个都别想活着走出乾元宫!” 他声音冷厉骇人,眼底充斥着若隐若现的赤红,俊美的面容上仿佛覆上一层寒霜,一眼看去叫人肝胆俱裂。 太子被他震得一时哑言。 “行了。”庆隆帝声音沉着,“先叫太医诊脉。” 太医已经诊了有一会儿了,闻言不由得看向太子。 太子心中一跳。 下一瞬就听太医开口:“禀皇上,宸安郡主中了软筋散,正与太子身上的同处一源……微臣这就调配解药。” 这话一出,太子就察觉到殿内怀疑的目光尽数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忙解释:“父皇,儿臣当真不知为何温软会中软筋散,儿臣的软筋散本就是她——” 他话音戛然而止。 没人会信这种话了。 果然,庆隆帝冷笑一声:“你的软筋散都是软软下的是么?且说她有没有那个本事给你下药,就算下了,她得有多蠢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叫自己也中了毒?!” 太子张了张嘴,百口莫辩。 温软气得又翻白眼了,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不是她蠢!是猪队友害死人啊! 天杀的秦弦,以后再跟他一起行动她就是狗! 身边,秦九州打从听到软筋散后就冷静下来了,还多了一丝诡异的沉默。 只有秦弦还没意识到,又是担心温软,又是怒视寿康郡主,忽地,他眼神落在前者腰间荷包上的白粉上,立刻大惊:“那是什么?” 寿康郡主低头看去,面露疑惑。 太医上前沾了一点,仔细分辨后,道:“是软筋散。” 寿康郡主反应过来,惊慌抬头:“不……” “你敢毒害妹妹!”秦弦怒目而视,“她才三岁啊!连骨头都没长好,你怎忍心给她下这种伤身体的毒?!” 太子眼神阴冷地快要吃人。 你也知道这毒伤身体啊! “不、这不是我的……”百口莫辩的成了寿康郡主,她连忙摆手摇头。 但没人信她了,甚至连庆隆帝心里都在猜疑今日是否是太子为了嫁祸秦九州而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只有温软沉默地看着秦弦,眼神复杂。 恶人使尽手段,不如蠢人灵机一动。 他可真能耐啊。 半个时辰后,她的毒终于解了。 但由于那软筋散的配方效用远超市面上的软筋散,她跟太子一样只有眼睛和嘴能动,身上依旧瘫软。 温软:“……” 两泡眼泪默默流了下来,那浑身弥漫的忧伤叫人瞧着都心里一疼。 “乖乖别哭。”昌平昌公主心疼极了,给她擦着眼泪,“姑祖母在这儿呢,以后谁敢欺负软软,姑祖母给你出气!” 她说干就干,回过头就对庆隆帝请求重惩寿康郡主。 庆隆帝也心疼温软,只是外臣犹在,他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便只沉声开口:“寿康戕害姐妹,罚抄宫规百遍,禁足三月,皇后赐教导嬷嬷严纠其过;太子……行为不检,诬陷兄长,撸去身上所有差事,本季不得入朝听政。” 太子不可置信,心头猛跳。 他总管户部,素来实权与油水并重,这也是他能坐稳太子之位的底气所在。 庆隆帝一句话……全没了。 若当真是自己错诬秦九州,他也便认了这一局的惨败,可偏偏这整件事里,最无辜的是他啊! 被卖去青楼的是他,丢人现眼的是他,名声尽毁的也是他! 为何现在被误解严惩的还是他?! 难道温软真是庆隆帝亲生的? …… 离开乾元宫时,太子这边损伤惨重——重伤的儿子,呆滞的妻子,受惊的女儿和瘫着的他。 他眼神如淬毒的冰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研磨出来:“大皇兄竟有如此本事,从前竟是本宫小看你了。” 温软人瘫在秦九州怀里,嘴却硬得很:“呵,他要没本事,你现在还在冷宫跟野狗抢吃的呢,怎么,翅膀硬了就不记得谁是爹了?” 太子一滞,眼神骤然阴冷如风暴堆积,又是难堪又是愤怒。 这是他人生中最不堪回首的过去,秦九州竟还说与温软知晓?他还告诉过谁?! 太子的杀意从未有如此刻这般强烈。 皇长孙轻咳一声,捂着剧痛的胸口冷笑:“人在做,天在看,作恶者终有报应,恶毒狠辣之人注定为天不容,难有善终……温软,你说对吗?” 他目光中带着笃定,看向温软,却蓦然一愣。 温软正闭起眼,满脸享受,仿佛在聆听仙音:“对,再多来几句。” 皇长孙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不断回想方才自己的话。 他有在夸温软吗? “怎么不说话,这就没词儿了?”温软面露不满,嫌弃又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亏怀仁还夸你敏慧好学,你配吗你?” “……” 皇长孙捂着心口喘气,一时想不开,急火攻心之下竟又喷出一口血。 “曜哥儿!” 太子妃目露惊慌,忙扶着他喊:“快,太医!” 第47章 为太子扬名 太子一家被抬着走了两个。 秦九州沉默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以前太子倒霉,他定是幸灾乐祸,又不得不为了惜卿帮着周全,但今日……算了,温软也不是故意的。 她已经被软筋散迷倒了,还要她怎么样呢? 他们出宫时,正迎面遇见匆匆赶来的王太傅。 他一见温软全身瘫软,脸色大变:“皇上当真罚你了?太子怎会无耻至此,竟诬陷你一个小娃娃!本官这就去面圣!” 秦弦忙道:“父皇已经罚过了,妹妹这是被寿康郡主下了软筋散。” “软筋散?” 王太傅拧起眉:“太子如今怎会变得如此下作?” 教唆六岁女儿给一个三岁奶娃下软筋散?可给他能耐坏了。 明日就参他一本! “他本来就是这种下作人。”秦弦恨恨开口,“害得妹妹受这么多苦……不行,我要告诉母后去,还不信母后收拾不了一个他!” 他与温软说了一声,转身就走。 温软目露惊恐。 “不……” 补药啊!! 她使劲儿动着瘫软的手,想招回人,但秦弦跑得比狗都快。 温软愣愣看着他的背影,眼中竟浮起一抹绝望的晶莹水光。 …… 王府花园。 青衣侍从快步进来:“公子,宸安郡主被抬回来了。” 王砚素来无波的眼中头一回浮起诧异:“怎会?” “似乎是被寿康郡主下了软筋散。”侍从有些惊奇,“您这回可猜错了,太子虽受罚,但宸安郡主也自损八百。” “软筋散……”王砚低声重复一遍,忽问,“太子是如何被绑去青楼的?” “是被下了软筋散——”话未说完,侍从也察觉到了不对。 这怎么回事? 王砚笑了,桃花眼中尽是看好戏的趣味:“自作孽,不可活罢了。” 侍从不太明白,但还是问道:“那太子?” “圣上为保皇家颜面,定不会将他被绑去青楼的真相传出去。”王砚放下手中的书,拿起纸笔,“我多写几折戏,好生为太子扬扬名吧。” 侍从瞬间一笑:“公子宽厚。” 他们公子一戏千金,这回可便宜太子了! …… 在秦九州吩咐人去拦着皇后和秦弦后,温软才放下心跟他回府。 一进门,秦九州就立刻道:“那制毒的大夫呢?叫他尽快调配好解药送来。” 温软顿了一下。 追雨也看她一眼,表情微妙地回道:“王爷,小郡主吩咐莫大夫制毒时,叫他不计后果,越毒越好,这软筋散的确效果拔群,但解药……莫大夫自己都配不出来。” 秦九州:“……” 温软死死咬牙,没露出半点后悔的表情。 不就是瘫几天吗,小事。 小事。 正说话间,追风已经将莫大夫薅来了。 温软躺在秦九州怀里,面露感动:“追风,不用费心了,他没本事解本座的软筋散。” 追风疑惑地看她一眼:“小郡主中了软筋散?” “?” 追风上下打量一圈,见秦九州脸色正常,便知温软没大事,这才道:“这老小子要给明珠院下毒,正被下头人逮个正着,王爷,属下把他丢去暗牢吧?” 莫大夫身体一抖,神色慌乱。 感受到上首一道淬了冰的骇人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他忙道:“小人是永安侯府找来的,奉命混进王府,给小郡主下毒,但、但小人仍存良知,一直没行动,求王爷饶命啊——” 永安侯府? 温软眯起眼睛,与秦九州同步露出了阴冷危险的表情。 本就九分像的两张脸这么一动,竟像了个十成十,连气质都一起拿捏的浑然天成。 追风几人脸色有些微妙。 是王爷终于被同化了,还是小郡主这张脸本来就自带油腻? 看多了小郡主,他们以后还能正视王爷的脸吗? “丢去暗牢,酷刑尝够了就弄死。”秦九州冷声开口。 莫大夫脸色瞬间煞白,忙不迭低头求饶。 他的确是被永安侯府派来毒害宸安郡主的,可最近王府似乎在招人,严查得厉害,宸安郡主也只住隔壁,叫他连下手的机会都没有。 好不容易听到她回府,他刚准备在明珠院旁的井里下毒,就被那边的下人逮到了。 莫大夫十分不理解,明明自己通知他们小郡主回府,难道不该立刻打扫院中,以迎接小郡主吗? 为什么都在到处找耳塞,还有个丧心病狂准备躲井里的小厮,直接将他抓了个正着! 不是,他有病吗?! 眼见着自己即将被带下去,莫大夫闭上眼睛,心如死灰。 早知道不贪永安侯府那点钱了。 “等等。”温软虚弱的声音传来。 莫大夫激动地睁开眼睛,就听她道:“这种人才,放暗牢去太浪费了。” 能制出远胜市面流行的软筋散,证明这人有点东西。 可不能浪费了。 “不然等他毒死你?”秦九州冷笑一声。 温软回以冷笑:“就没有本座撬不来的墙角!” 她转身看向莫大夫:“太子今日被本座卖去青楼,他中的软筋散是你给的,小莫,你也不想太子知道此事吧?” 莫大夫睁大眼睛,腿软的压根儿站不起来了:“太、太子?” 被卖,软筋散?? “你只能上本座的船了。”温软说了几句话,费了全身劲儿,她缓了一口气,强撑起邪魅霸道的笑容,“现在,告诉本座,你是想在地牢里与酷刑相亲相爱,或者去东宫发光发热,还是留在本座麾下,为本座效力呢?” 莫大夫脸色惨白,唇颤抖着,不知是吓的发抖还是骂的很脏。 良久后,温软见他面如死灰地点了头,立刻欣慰地笑了。 “很好,鉴于你曾为永安侯府效力的黑历史,本座将有三年的考察期,在此期间,月例全免,奖金看你表现。” 省了一大笔钱! 她心里得意,更不忘初心:“第一个任务是考核任务——你先去把火药给本座制出来。” “火药?”莫大夫不解。 温软介绍了几句,大方地告诉他配方:“一硝二碳三硫磺,谨记此方即可。” 莫大夫等了许久,忍不住问:“没了?” “你还要怎样?”温软皱起眉,“饭都喂你嘴里了,连嚼都不会吗?你这样蠢笨,叫本座怎么放心交付你重任?” 莫大夫敢怒不敢言。 制作方式呢,比例呢,其余掺杂物料呢,这玩意儿要真这么简单,至于现在都没面世吗?! 宸安郡主是不是有病! 温软已经不耐烦了:“快加班去,限时三个月,要是制不出来,有你好看!” 她给了追雪一个眼色。 追雪立刻将神色崩溃的莫大夫拖了下去。 温软松了口气。 她不是不知道火药比例,只是……只是想考考小莫,毕竟他有前科,黑历史不干净,人品又不行,她要看到他的诚意才能放心用他。 是这样的。 第48章 温软是个冒牌货 怀仁生日,温软并不想错过给他惊喜的机会,非叫秦九州抱着她赶去王府,给怀仁制造惊喜。 月上梢头,夜空繁星点点。 王太傅被王琦拉着来了花园,沉着脸训:“五岁了还如此毛躁,为父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哎呀,吾王吩咐了快点的!”王琦一点都不想跟他废话。 王太傅脸色微青。 王琦本来就跟他不熟,自从有了温软,更是只知吾王,不知父亲,他这个亲爹还不如个表的! 他忍不住训:“你少跟宸安郡主学些乱七八糟的!成何体统——” “砰——” 还没等他说完,一道金线直窜九霄,仿佛要刺破墨色的天幕,寂静一瞬后,便在万丈高空轰然炸开,打断了他未尽之言。 王太傅一愣。 紧接着,一道又一道绚丽而美丽的烟花接连绽放,照亮夜空的瞬间,也映照在他脸上,照出了他呆滞的神色。 “砰——” “砰——” 绽开的烟花化作千点流金,泼洒而下,犹如天河倒泻,又似神女散花,连星月都在这绚烂的光彩下黯然失色。 王太傅满眼惊叹,心里下意识思忖起来。 王琦带他来这里看烟花?不对,难道是温软…… 正在他猜测之际,眼角余光中,秦九州踩着绚丽的夜色踱步走来,侧颜被烟花映照之下,平添几分静谧的俊美。 王太傅刚开始飞速跳动的心瞬间沉寂下去。 “怀仁,生辰快乐!”温软用尽自己最大声音,霸气地高声祝福,“祝你步步青云,协助本座在霸业将成的路上披荆斩棘,完成夙愿!” 随着她话音落下,四面八方的花瓣含着金粉随之撒下。 “太傅生辰快乐!” “老爷生辰快乐!” 王太傅这才看清秦九州怀里的温软,沉着的脸一下就温柔下来了。 他摸了摸手上掉落的花瓣和金粉,又环视一圈——秦九州那张臭脸不提,身边的妻子、女儿、儿子,还有追风追雪追雨、青玉,最外围还站着自家的小厮丫鬟们,人人俱是满脸笑容,善意地看着他。 王太傅袖中的手颤抖一瞬。 他从未在夜晚体会过这样的热闹和温暖,甚至……惊喜。 “多谢……多谢郡主,多谢诸位。”他眼睛红了些,忙转身擦了擦眼角。 年纪大了,就是容易感性。 王琦这才挠挠头:“对了父亲,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王太傅:“……” 他真该死啊! 怎么能那般恶意揣测温软,这分明就是个暖心又乖巧的孩子! “不用谢。”温软一边瘫着,一边坚强地努力抬起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明日记得跟同僚一起聊聊今夜的感动和本座的细心。” 王太傅重重点头,眼圈还红着。 温软终于笑了。 怀仁人脉如此之广,等他宣传到位,自然有更多的文武百官向她奔赴而来,完成霸业指日可待。 烟花还在不断绽放,这是温软重金买回来的,连绽放的位置都是亲自指定的,美感十分强烈,几乎半个京城都看得到。 “好美啊。”王家二姑娘王盈不错眼地欣赏烟花,心里羡慕极了亲爹。 怎会有人愿意为他费如此心思? 在场多数人亦都有此感受。 ——这好日子到底是被老王过上了。 只有秦九州心里几乎快酸成醋海,但他不愿露出分毫情绪叫人看笑话,便只冷笑:“不过些微烟花而已,也就太傅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才当成宝!” 王太傅不怒反笑:“我看有些人是嫉妒吧?” 他得意洋洋地瞪着秦九州:“小郡主为您放过烟花吗?送过礼物吗?不会没有吧?” 秦九州心口中了三刀,硬是咬紧牙关,冷笑。 “一个不知好歹的小玩意儿,本王稀罕?” 温软不悦地看他一眼。 还没等她开骂,王太傅就严词道:“小郡主善良贴心,乖巧可爱,德行人品都远胜过您,何来不知好歹?!” 饶是秦九州快被醋淹了,听到这话还是一脸被侮辱到的表情。 温软德行人品远胜过他? 王怀仁的眼睛怕是被烟花闪瞎了! “行了。”温软瞪他一眼,“别闹怀仁,等你生辰,本座也给你放烟花,啊。” 秦九州依旧冷笑:“谁稀罕。” 温软一脸无奈又宠溺地看着他。 怪她个人魅力太强,连手下都为争夺她的宠爱而唇枪舌剑了,以后万一打起来可怎生是好? 她脸上浮起一抹甜蜜的苦恼。 …… 东宫。 空中绚烂的烟花绽开,透过半开的窗户照亮了满地碎瓷,竟是狼藉一片。 “温软……”太子眼神阴鸷如恶鬼,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将你挫骨扬灰,本宫誓不为人!” 从前他最想杀的是威胁最大也见过他最不堪一面的秦九州,但温软硬生生凭一己之力荣登东宫暗杀榜榜首。 白惜卿在一旁安慰着他。 她在被圣旨申斥后就丢尽脸面,侯府的人和白家人都不消停地找她麻烦,好在太子照顾,叫她来东宫躲清静。 此刻太子盛怒,只有她敢坐在太子身边,为他顺着气,柔声安抚。 寿康郡主被吓得躲在角落,脸色惨白一片。 因为害得皇长孙重伤,又被不知哪来的软筋散陷害,致使庆隆帝猜疑东宫自导自演,她被太子夫妻训斥了好一顿,心中又是害怕又是委屈,还有着对温软彻骨的怨恨。 她咬了咬牙,开口提议:“父王,不如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温软卖去青楼,叫她也尝尝名声尽毁的滋味!” 她稚嫩的声音里满是怨毒。 那种乡下来的小杂种,怎配比她寿康更受宠? 就该被踩进泥里,永世不得翻身! “不行。” 白惜卿一口否决,凛然道:“这样我们跟她有什么区别?” 这种下作又龌龊的行为,只有温软那种道德败坏的人才会做! 寿康郡主不满道:“那该怎么办?上回惊马半点没伤到她,姑母你总说时机时机,到底什么时候才到时机?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那个贱种逍遥得意吗?!” 她说了一堆,太子只听到一句“惊马”,顿时额角青筋暴跳。 惊马。 难怪! “时机到了。”白惜卿眼眸微深,“以前的温软是个痴呆的傻子,万没有如今这般伶俐……现在这个,是个冒牌货。” 温意的女儿是个傻子,她早就知道——这本就在她算计之内。 即便温软曾当众给过萧景难堪,她也认为那是秦九州指使,只为了得到她……那日在宫外见温软,这野种也是满嘴疯话,可翠儿回来告诉她温软十分正常,随后便出了太子被卖的事。 她心中不得不惊疑起来。 若温软的身份和身体没作假,那便是另有玄机了。 她能穿越,旁人自也可以。 “我有办法叫她当众露出狐狸尾巴!”她眼底闪过暗沉之色,“妖异之女,该被架火焚烧。” 第49章 沉浸在自己的歌声里,不知天地为何物 翌日上朝,金銮殿前。 沈太傅客气地打招呼:“王兄早啊。” 王太傅笑容满面:“你怎么知道昨夜宸安郡主为我放了满城烟花?” “……”谁知道啊? 你有病吗? 正在此时,屈尚书走上前,笑催:“别聊了,到时辰上朝了。” 王太傅:“我们在聊宸安郡主为我放了半夜烟花的事呢,这孩子……”他故作烦恼,无奈道,“不过一个小小生辰,竟如此破费,拦都拦不住她给我惊喜的心。” “我本想礼轻情意重,心意到了,她便是写个字送来我都是高兴的……偏她不乐意,非要拉着人为我制造惊喜,真是……”他扶额苦笑。 只张了一句嘴的屈尚书:“……” 谁问你了?? 在王太傅的宣传下,早朝前满朝文武百官都知道了昨夜温软为他生辰放了满城烟花的事。 大家住的都不远,昨夜自然看到了那烟花……还别说,是真漂亮。 原以为是王太傅老来俏,自己给自己贺寿呢。 谁想竟是宸安郡主。 时下人大多含蓄,便是表达心意都不会如此张扬,但也不代表大家不喜欢这种直率而张扬的热情,尤其作为同僚,王太傅竟能有如此乖巧懂事的弟子,实在是……令人嫉妒得面目全非! 庆隆帝还有一盏茶时间才到,百官便肆无忌惮地窃窃私语。 不是在感叹王太傅如何幸运,收得良徒,就是在赞叹歹竹出好笋,宸安郡主竟是如此温暖人心的可爱娃娃,还尊师重道,真诚善良。 秦九州冷着脸站在最前方,恨不得堵住耳朵。 他一边想着王怀仁怎么配,一边又想温软那缺德玩意儿怎么配! 整个人不知道是酸还是怒。 …… 王府,青玉盯着秦九州进宫上朝后就回来了。 温软正靠在院里躺椅上,懒洋洋晒着太阳,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膝上的手指随着节奏一动一动。 以她为中心的方圆百米之内,除了追风空无一人。 “十八弯啊~九连环啊~” 青玉脑子麻了一瞬,手脚都僵硬起来,在原地做了半晌心理建设才坚强地进了花园,见追风正在给温软捶腿,她自觉走去温软身后,给她轻轻捏起肩。 近距离被阴间歌声荼毒,她痛苦地闭了闭眼。 失策了,应该随身带着耳塞的。 正巧追雪快步走来,在花园外脚步微不可查地迟疑一瞬,随后高声禀报:“小郡主,族谱单开来了!” “……” 没动静。 青玉低头一看,温软闭着眼睛满脸享受,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歌声里,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退一万步来说……软筋散为什么就不能毒哑她呢? 她手下使了点劲儿,才叫温软睁开眼:“嗯?” 追雪轻轻松了口气:“林问舟来了。” “哦,带进来吧。”温软摆摆手。 不多时,林问舟脚步匆匆地进了花园,面上本带有十分的怒气,但在看到温软这般惬意,仿若隐世高人的姿态后,不自觉收敛了许多。 “微臣见过宸安郡主。”他拱手行礼后,便质问道,“您昨日可没说是要卖太子去……去……”他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宸安郡主到底是怎么有脸干出这种缺德事儿的?! “本座如何计划,不是你能过问的。”温软依旧闭着眼,声音慵懒而危险。 林问舟一哽,半晌后才咬牙切齿:“可你答应过叫我族谱单开!” 温软终于睁开眼:“怎么,你家族谱没动静吗?” “太子怒我没用,罚了我三年俸禄,待会儿回去还得受杖责!”林问舟声音含怒,“族长昨日为王太傅贺寿而来,知道我得罪太子后,直接将我除族了!” 说到这里,他再忍不住火气:“受罚也就罢了,可族谱单开呢?!宸安郡主,此事你必须给我个交代!” 温软一脸理所当然:“你不是已经单开族谱了吗?” “我被除族了!!” “你就说单没单吧?” “……” 林问舟脸色铁青。 温软瞥见他握紧的拳头和手背上隐隐跳起的青筋,在心里欣赏了一秒年轻人的武力值,才悠悠开口:“你族中如何待你,如何势利,你不知?他们这种趋利避害的小人,做出什么来都不奇怪……等着吧,迟早有一天,你要跪下来叩拜本座救命之恩。” 傻东西,等全族被他们连累得人头落地,你就知道本座的含金量了。 她说得过于脑残,叫追风几人都有些同情林问舟了,但林问舟却渐渐沉默下来。 族中……因为父亲身居高位,对他曾十分恭维,但因为有人屡屡打着父亲的旗号鱼肉乡里,他忍不住将那几人扭送官府,自此便得罪了族老们。 今日他被除族,部分是因为太子在青楼挂牌一事需有个结果,他成了那个替罪羊,叫族长避之不及;部分则是因他本就得罪死了他们。 宸安郡主说的没错,林氏那种家风,迟早要完。 他自己单开族谱,总比叫自己名字待在那种恶心人的地方强! 等父亲得知此事,也迁出族谱时,他等着看那群人的哭嚎嘴脸! 林问舟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他再抬头看温软时,眼中不自觉带上些许慎重。 武功高深到当世难有匹敌之人,连心思也这般诡谲莫测,更有些算无遗策之势,虽然人品烂了点,手段下作了点,但她的确重创了太子。 此等手段胆识,值得他赌一把。 太子看不到他的价值,总有人慧眼识珠。 他眼神渐渐坚定下来,拱手大拜:“微臣明白了,今日多谢郡主指点迷津,此后郡主但有吩咐,微臣无不从命!” 追风、青玉:“……” 那可是除族啊!你就这么过去了?? 温软却是满意地点头,高深莫测:“你是聪明人,自然看得清楚谁才是这天下明主,你只管好生办事,本座不会亏待你。” 天下明主? 林问舟眼底微动:“微臣明白了。” 拜别温软后,他出来时正遇到下朝的秦九州,当即又是一拜:“王爷放心,今后属下为您盯死东宫,必襄助您夺得帝位,问鼎天下!” 宸安郡主说的很明白了,太子和秦王择其一。 若论明主,他觉得这俩谁都不配,但太子叫他明珠蒙尘,昨日他也得罪死了太子,此时当然是自保为上,再博个从龙之功! 想到这里,他眼神灼热了许多,再次表忠心后,低调地从后面离开。 “……” 秦九州全程沉默,素来冷静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一抹茫然。 刚才那谁?东宫的林问舟?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什么时候说过要夺位? 第50章 跟着王爷哪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秦九州到花园时,被温软直达阴间的歌声硬控了好半晌,才抬起脚步走了进去。 “林问舟是怎么回事?”他问。 温软练了很久,终于学会挑起一边眉头而不抽抽了,闻言立刻做出表情,声音邪魅:“他啊,是本座麾下又一员猛将了,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别给本座添乱。” 秦九州看向追风。 追风表情复杂地点头,忍不住说了句实话:“小郡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王爷您更有斗志和手段,更具备了雄才霸主所需的一切品质,叫属下敬佩不已。” 追雪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也跟着点头。 小郡主比王爷强多了好么? 他又不是没跟王爷一起干过太子,可王爷干了好几年也就那样,哪比得上小郡主狠毒无耻? 小郡主只需略微出手,太子就声名扫地。 跟着王爷哪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秦九州何等了解这两个属下,看一眼就知道他们什么心思,顿时表情扭曲。 他要是有温软这么无耻下作没底线,他也能重创太子! 追风不知有没有看透他的想法,只幽幽道:“王沈两位一品太傅,昌平长公主与安国公,现在又将林问舟父子召入麾下……小郡主做完这一切,只用了区区一个月。” 一品太傅的含金量不必说,昌平长公主本来就站秦九州,可安国公原先态度不明,昨日在乾元宫也旗帜鲜明的与太子对上了……甭管他是不是为温软,就说站没站温软吧? 再加上林问舟——他父亲是正二品湖广总督,封疆大吏。 林总督唯一的弱点只有这个儿子,林问舟投温软,是连带着亲爹那份一起的。 而他本人虽只是三品,却是东宫的人。 以后他们在东宫,就多了一双会移动的眼睛。 毫不夸张的说,这些势力若摆在太子眼前,他就算再吃回屎都得拉拢到手,而温软轻松拿捏,还在拉拢这些强大势力的同时,重创了太子。 两次。 第一次动摇了太子党的人心,第二次动摇了太子的圣心。 追风昨夜分析了一下局势,心中不可谓不震惊。 别看有些人表面疯疯癫癫,一脸脑血栓样儿,其实精明着呢。 而王爷?要手段有恋爱脑,要狠毒有恋爱脑,要心计有恋爱脑,狗都不要的东西,拿什么跟小郡主争? “……” 秦九州脸色隐隐泛青。 但听到一个月,他也沉默下来,一时竟有些茫然地质疑起自己。 难道他真的不行? “嗐……太子之争,向来如此。”温软努力抬了抬下巴,眼中露出三分凉薄三分霸气三分狂傲,还带有一分矜贵的得意。 秦九州瞬间将脑子里的想法丢去九霄云外。 就这么个脑残玩意儿,他怎么可能不如她?! 他气得转身就要离开,便见许管家走了进来:“小郡主,您交代奴才招人,这段时日已有两百人入选,但也不能全都放在王府里,不如送去庄子上?” 温软沉吟一瞬:“追风,你先根据那些测试题筛选一轮,等通过初选,再将他们送去庄子上培训……”说到这里,她有些迟疑。 追风多懂事,立刻建议:“追月明日就要回来了,她的剑术堪称独步天下,脑子也灵活,不如叫她去筛选侍卫苗子和细作苗子,统一分类,然后再培训。” “嗯,很好。”温软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慢着……两百人?”秦九州不可置信,脸都差点没绷住。 两百个还都往人人闻风丧胆的秦王府来了? 是秦王府的恶名不管用了,还是真觉得他秦九州提不动刀了? 管家欣慰地解释:“大家都不是冲王爷您来的,奴才对外是说小郡主一个人孤单,想找些玩伴,如今外头都知道小郡主有多受宫里宠爱,自乐得赶热灶。” 温软矜持地点头:“本座在皇宫的确有那么点人脉。” 秦九州回过神来,嗤笑一声,也不管了。 暗卫侍卫都是打小培养起来的才最忠心,能力也相对更强,就温软这种广撒网的方式,也就能捞些小鱼小虾了。 一旁的青玉眼睁睁看着他大步离开,欲言又止。 所以追月大人呢? 一个经商天才就这么被安排去带小鱼小虾了? 温软还在问管家:“外头的风向如何啊?” 管家道:“百姓们都更相信太子是自愿挂牌青楼,骂他人品烂玩的花,朝堂与后宅也是如此,毕竟清风馆是于侍郎的地盘,若有人能活捉太子,又岂会蠢到将人卖去清风馆?要真有这种蠢货,早死千八百回了……” 管家大嘴一张,嘚吧嘚吧说着,回过神后发现追风对着他不停眨眼。 “你眼抽筋了?”管家疑惑地问。 给他一个老头子抛媚眼,他没事吧? 追风嘴角猛抽:“没事。” 管家觉得莫名其妙,等再抬头看温软时,大吃一惊:“小郡主脸怎么变青了?奴才这就去请太医!” 青玉忙给温软顺着气:“不气不气,小郡主最聪明了。” 追风也安抚道:“管家去找太医也好,等皇上知道您饱受软筋散折磨,就更会厌恶太子一分。” 温软脸色这才好看了点。 但还是气道:“叫管家爷爷亲自去给本座蒸馒头,本座要吃二十……不,五十个!” “管家不识数。”追雪忽然插嘴。 温软更气了:“那叫他亲自去安排新人,一个都不许落下!” 青玉连忙去传话了。 追雪张了张嘴,见追风摇头,还是没再说话。 二百个,管家数得明白么? 追风这才接着方才的话茬道:“现在朝臣们对太子的评价是放浪形骸,品行不端。”他有些感叹,“有时候越离谱的谣言,反而越多人相信,大家都觉得他是被那群公子哥儿发现挂牌,找不到背锅的才诬陷您的……毕竟哪有人会紧咬一个三岁孩子不放,非说自己被她卖了呢。” 年纪是温软最好的保护色。 大家都认定是因为秦九州有证人,太子攀扯不到他,这才退而求其次,攀扯他三岁的女儿。 “还多亏了漱石先生呢。”追风幸灾乐祸道,“昨日太子才出事,今儿如意戏楼就上了新戏,将太子从头骂到尾……他这丢人的事传得这么快而广,漱石先生功不可没。” 听说昨夜东宫连夜封口,想将此事的传播面降到最低,本来颇有成效,结果如意戏楼的戏一出,白搭。 封口封了个寂寞,又叫朝野内外看了场笑话。 温软疑惑问:“漱石先生是谁?” “属下未曾见过此人,但他自十五年前就出现在京城了,是个被无数文人才子追捧赞颂的神秘大儒,这些年来写了数本书和戏,本本精品,被多个茶馆戏楼奉为座上宾,连圣上都对他赞不绝口,曾想召他入朝,却连人都没找到就被婉拒了。” 温软越听眼睛越亮,最后一拍追风的大腿:“这也是本座求之不得的人才啊!” “你去,将他招来本座麾下。” 追风:“……” 小郡主瘫的是身体,不是耳朵吧? 没听到他说连皇帝都找不着人在哪儿吗? 第51章 不许骂怀仁! 追风揉了揉并不疼的大腿,认真说道:“王爷也这么想过,但连这位先生在哪都没查出来。” 满朝文武百官有大半曾找过漱石先生,却无一人能找到他所居处,他也并不愿意入朝。 但温软听他解释了一堆,只听到“不愿意”三个字。 她眯起眼睛:“他不愿意归顺本座?” “那还不简单?给本座除掉他!”她一脸狠毒,“若不能为本座所用,他便不必存活于世了。” 追风深吸一口气:“等属下先找找他人在哪吧。” 温软凝重地点头:“当个事办。” “……嗯。” 温软晒了一整天太阳,到晚上终于脖子根能动弹了,高兴地多吃了俩馒头。 膳后不久,一个暗卫走进来,递上一封信:“王爷,平阳府传信来了。” 秦九州抬手接过,拆开信看了起来。 温软伸长脖子还是看不到,追风忙抱着她凑去秦九州身边看信。 片刻后,她不满地问:“写的什么啊,不知道念给本座听?没点眼色!” 追风和秦九州愣了愣,都震惊地看了过来。 “你不是通读过四书五经?” “小郡主不认字?” 温软脸色发黑:“本座学富五车,岂会不认识字?只是没学过你们的字而已!再敢质疑本座,把你们豆沙喽!” “……” 追风不敢问她的字是啥样儿的,只有秦九州不可置信地道:“半个月了,王怀仁没教你?” 姓王的干什么吃的! “哼,怀仁比你懂事尽心多了!” 秦九州看向追雪。 追雪面无表情:“小郡主已经学会三个字了。”语气隐隐含着骄傲。 “……” 秦九州深呼吸一口气,见温软脸色不好看,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变成对老王的不满:“王怀仁果然是个没用的东西!” 温软小脸一拉,训道:“不许骂怀仁!” 秦九州暗暗咬了咬牙。 姓王的究竟练过什么狐媚妖术,给她迷成这样? 他心中暗恨,又有些后悔。 当初就不该给这玩意儿招来王怀仁那种伪君子!整日不着家也就算了,还见天儿的胳膊肘往外拐,连生辰礼都为王怀仁费尽心思。 姓王的配吗? “快念。”温软不耐烦了。 追风忙看了一遍信,脸色隐隐泛起沉意:“那朱姓女子在平阳府败坏温意姑娘的名声,还将小郡主您是个痴傻儿的事传得人尽皆知,若再不加以遏制,恐怕谣言要传来京城了。” 温软眯起眼睛:“传了我娘什么谣言?” 追风沉默一瞬:“说温意姑娘攀龙附凤,设计王爷才生下了您。” 其实真实的谣言比这话难听许多,还攀扯到了温意水性杨花,为人不检点…… 幸好小郡主不认识字。 追风看了眼使劲瞅着信,双眼清澈愚蠢的温软,皱眉道:“王爷,成言那边已经在处理谣言,我们在京城也该做些防范了。” 否则万一成言那边出了问题,谣言传来京城,温软的身世恐怕都要存疑——尽管她与秦九州有九分像,可总有人见不得旁人好。 还有先前……温意传信来京城,他彻查过府里上下,确定从未有人收到过信,那便是平阳府那边出了问题,或许温意的信都没能进入京城就被截下。 秦九州沉声应了:“本王即刻就进宫,将温意的名字记上玉牒,明日便昭告天下,她会是本王此生唯一的正妃。” 顿了顿,他道:“将本王与她……曾在平阳府相爱的事传出去,再想办法联络漱石先生,重金请他谱写一则本王与温意相遇相知的戏,在各大戏楼轮番唱演。” 追风眼睛一亮。 只要这回宣传成功了,平阳府的谣言便不攻自破,还能解绑白惜卿! 此生唯一的王妃啊! 谁懂这个含金量?!这句话一出,白惜卿会彻底变成笑话! 他觑了眼秦九州,不敢提半个白字,生怕提醒了他自己还有个心上人,腿上生风的就跑出去办事了,连温软叫他都没搭理。 “可恶,竟敢无视本座!”温软骂骂咧咧了好几句,才问秦九州,“你不想娶白惜卿啦?” 秦九州沉默一瞬:“惜卿会理解的。” 惜卿对子寒那般宠爱,想来定能体会他为人父母,想要保护孩子之心。 再者说,他的王妃是谁,又是不是此生唯一,她只怕也不会在意。 想通了这点,秦九州心中虽然还是有些失落,但为温软正名起来却没半点心理负担了。 反正除了他自己,零人在意他唯一的王妃是谁。 “算了,也甭说什么惜不惜卿了,我娘还不一定想嫁你呢。”温软很嫌弃他的恋爱脑,“等此事过了,你去我娘坟前赔礼道歉,再请个道士问问我娘愿不愿意和离,还有玉牒除名。” 她也知道现在想洗刷温意的名声,只能大力宣传她与秦九州的相爱,用生死两隔的凄美爱情来淡化污名。 秦九州意外道:“若如此,你的嫡长女身份就没了。” 温软冷笑一声:“以本座这种龙凤之姿,需要什么嫡长女身份加持吗?我娘落崖身死已经够苦了,不需要再被什么规矩礼教束缚,她做鬼也是自由的!” 她依旧一脸邪魅霸道,秦九州却心中复杂起来。 他看得出温软对身份的在意,甚至对嫡庶有种……莫名的执念,可她却从未提过要为自己的身份正名。 只是不想束缚了温意吗? 秦九州垂下眸。 罢了,赔礼道歉本就是他该做的。 想罢,他便起身准备进宫。 虽然月上中天,万籁俱寂,庆隆帝或许已经去后宫睡了,但关他什么事呢? 这种大事,他必要连夜处理好才能放下心。 王府,温软还在深沉地盯着信上面的字。 青玉忍不住心跳地快了些,小郡主是不是发现追风大人在骗她了? 忍了半晌,她还是小心地问:“小郡主,您盯着信干什么?” “本座……”温软战术性地停顿一下,“有些遗憾。” “遗憾什么?” “富贵不回乡,如锦衣夜行。”温软奶音泛着深沉,“本座当初那般狼狈地离开平阳府,如今又被谣言困扰,心里……实在是苦啊。” 青玉松了口气。 直接说你想回去作威作福不就行了? 差点吓她一跳,以为忽然认字儿了呢。 她忙道:“这还不简单,等明日昭告天下了,叫王爷带您回去瞧瞧,若您能亲自处置那朱氏和知府,也是他们的福气了。” 温软赞赏地看了她一眼:“青玉最得本座心。” 是时候该带小秦回去瞧瞧了,也算不忘本。 “追雪,抱本座去屋顶吧。” 追雪脚步可疑地僵硬一瞬。 青玉深呼吸了两口气,不是,都瘫成这样儿了,你就消停昨儿一晚上啊?? 温软很快就坐上了屋顶,清清嗓子:“大山的子孙——呦——” “砰——” 忽然一个暗卫砸在地上,抬起头时满脸抽搐,顽强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林……林大人送来给小郡主的。” 东宫请了护国寺的无生禅师来,要除掉温软这个妖孽。 第52章 小郡主?狗都不要 翌日,一红衣美人直入秦王府。 她热烈似火,容貌明媚如骄阳,眉眼间满是张扬艳丽。 沿路走来,秦王府下人齐齐躬身行礼,语气恭敬而崇拜:“见过追月大人。” 追月风一样走过,行色匆匆。 追雨正在前院等她,见面便道:“小郡主有吩咐,等你过了铺面庄子去她名下后,便去京郊庄子上,为小郡主培训新人。” “新人?”追月疑惑一瞬,又四处张望,“对了,王爷呢?” “王爷被小郡主赶去上朝了。” 追月愣了愣,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与遗憾。 她只回来这半日,竟也见不着人么? 想罢,她问:“小郡主在哪,带我去拜见一下吧。” 追雨犹豫一瞬。 “怎么?”追月眼眸微眯,拳头微动,“想霸占小主子,不乐意叫姐妹见啊?” 追雨严肃的面皮忍不住一抽。 小郡主?狗都不要。 他想了想,语气凝重地叮嘱:“小郡主脑子不太好,若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别与她计较。” 追月暴躁易怒,小郡主又是个智障,还胆大不怕死,他有点担心这两人干起来。 到时候追月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秦王府的大家呢?不活了吗? 追月嗤笑一声:“我连王爷都能忍得下去,还忍不得一个小郡主?” 追雨沉默一下,还是什么都没说。 很快到了明珠院,追月还没进门,就听见一道奶声奶气的霸气声音响起:“叫兄弟们都快收拾行李,等小秦办完事,我们就上路!” “是!”应答声震天响。 温软惬意地躺在软榻上,看着自己带出来的兵,眼底俱是满意。 追月脚步不停地推门而入。 一看到廊下软榻上的温软,她眼中浮起震惊。 “王爷?”愣了愣,她忙改口,“是小郡主?吓我一跳,就王爷那种死人脸的德行,怎会如此可爱?” “放肆!”温软小脸微沉,怒斥,“竟敢骂本座可爱,你瞎了吗?!” 追月:“……” 追雨脸色微变,忙挡在两人中间,但还没站稳就被追月推得一个趔趄。 “追月,别——” 放过王府吧! “是属下口误了。”出乎意料的,追月竟低头了,连声音都不自觉夹了起来,两眼放光地看着温软,“小郡主想听什么,属下说给您听……哎呦乖乖,这也太像王爷了。” 温软眼睛一眯:“追月?” 原剧情里,这个好像对秦九州有那么点不得不说的心思。 “是属下。”追月声音带着刻意放轻的柔软,小心翼翼又期待地问,“属下……能摸摸小郡主的脸吗?” 温软本来想说放肆,但想了想,还是大方道:“只能摸一下。” 单相思也不容易,尤其还是喜欢秦九州那种僵尸都嫌的恋爱脑……可怜见的。 追月已经是她的人了,该给点安抚才好叫她卖命。 “好好,只摸一下。”追月两眼更加放光,小心地摸了上去,顿时语气痴迷起来,“真嫩啊……我就知道,这张脸果然是天赐神颜。” 她对秦九州的确有些说不得的小心思。 她想生个秦九州。 小时候看着他小小一团,想生却无力,等她长大了,秦九州也跟着老了,过两年生辰都能摆寿桃了。 她又是嫌弃,又因为没有代餐,只能看着他的脸解馋。 但皇天不负有心人,秦九州竟然还有点用,懂事的自己生了个自己! 温软这张脸简直就是她的梦中情孩啊! 而且老的就是不如人家小的水灵。 “小郡主龙章凤姿,属下看您的第一眼便为您如谪仙般的美丽容颜心折,以后您若有吩咐,只管叫属下来,属下绝无二话!”追月语气慈爱极了。 这张脸,天生就适合被母爱包围。 追雨见鬼一样震惊地看着她。 追月被追风夺舍了? 追月丝毫没搭理他,只是与温软聊了好一会儿,又在温软的刻意诱哄下,秃噜出不少秦九州的财产势力,将人哄得直笑后才准备离开。 “属下这就去给您名下划铺面庄子。” “嗯。”温软深沉地点头,“还有本座的两百暗卫,可别忘了。” 追月一愣,看向追雨:“这不是你的事儿吗?” 追雨统领全数暗卫,这种事怎么还叫小郡主催起她来了?她上哪儿去变两百暗卫? “……”追雨死撑着不说话。 小郡主只拥有一个追雪时都能发卖了太子,再给她两百暗卫,那跟阎王开了鬼门关,狂奔人间如虎添翼,变成穷奇飞上天与太阳肩并肩有什么区别? 王爷再想夺位也得跟正经人结盟啊。 谁家好人会看上小郡主? 温软眯起眼在他们之间扫视一圈,明白了,顿时冷笑:“原来本座早就该有两百暗卫了啊?” 亏她还以为那得等追月回来办。 “追雨,你放肆!!” 追雨一看她危险又智障的眼神就头皮发麻,快速低头:“属下该去接王爷下朝了,这便告退!” “追雨!你给本座等着!” 温软看着他飞离的背影,气得小脸发红:“可恶!本座就知道,能说出将劫匪就地斩杀和扭送官府这种话的人不会是个坏东西!果然,竟是混进我反派军营的奸细!本座要灭了他!” 追月没明白她话里意思,但还是宽慰道:“王爷四大心腹里,只有追雨最有道德底线,您别理他,脑子都被圣贤书熏木了。” 她柔声哄着:“属下这就去找追风,直接叫他给您划暗卫。” 追风权限最高。 此时他正忙着给温软造人工祥瑞,破太子的天衣无缝妖异局。 温软脸色这才好看了点:“要快,本座明日就要启程去平阳府了。” 追月满口应了,立刻准备离开。 青玉愣了一下,忙问:“您不是还要见王爷吗?” 追月顿时嗤笑:“都有小郡主了,谁还搭理他啊。” 不中用的恋爱脑一个,谁沾他晦气谁倒霉! 追月又慈爱地看了温软一眼,这才离开。 见温软摸着下巴,满脸邪魅地不知在想什么,青玉说起正事:“小郡主,东宫请来无生禅师,只怕这几日就要行动了,咱们明日可能走不了。” “本座想走,还由得了他区区太子点头?”温软冷嗤一声。 但她想了想,还是举起小胖手,扶额轻叹:“算了……本座要是先走,万一傻缺太子把手段使在素素和秦弦身上,还不给这对笨蛋母子搞上西天?” 这可是她护着的人,太子敢碰,剁掉他狗爪子! 青玉面露动容:“小郡主您虽然作恶多端,人品不堪,但真护短啊,奴婢跟着您太有安全感了。” 温软面上露出三分得意,又按捺下来,抬头四十五度望天,露出优美下颌线,深沉叹着:“在其位,谋其政,本座肩上的担子……又何曾轻过呢。” 青玉双手捧心,感动极了。 追雪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 青玉以前多正常一姑娘,自从跟了小郡主,也开始随地大小演,连脸都不要了。 第53章 谁又惹她了? 又养了一日,温软身体总算能动弹了,除了稍微使不上力外,一切行动如常。 “桀桀桀……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她举起双臂,紧握拳头,感受着力量的充沛,仰天长笑,“区区软筋散,本座当糖吃都没问题,傻缺太子能吗?银枪蜡像头的体虚男罢了!” 秦九州正要上马车,闻言瞬间回过头:“谁教你的?” 他冷厉的眼神扫过追雪等人。 青玉退后一步,支支吾吾道:“是……是清风馆的老鸨骂太子,被小郡主听去了。” 秦九州脸色铁青。 他死死盯着温软,深呼吸一口气:“给本王忘掉这种话,以后再叫本王听到一句——” “呵,本座说了又怎样?你杀了本座吗?” 经过几回鸡毛掸子擦肩而过,她却毫发未伤的经历,温软隐隐摸清了秦九州只会嘴上逞能的脾性,在他面前越来越不当人,比压迫隔壁老王都要更嚣张三分。 蹬着鼻子就敢上脸。 追雨冷眼瞧着,她就快骑秦九州头上撒野了。 秦九州被堵回话,脸色由青转黑,阴沉沉地瞪着温软。 温软不屑一笑,下巴都快抬天上去了。 “忘掉这句话,给你黄金百两。” “……” 温软脚步踉跄一下,抬起手,声音痛苦:“青玉,青玉……本座的头好痛……” 秦九州脸色骤变,忙要叫人喊太医。 “桀桀桀……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温软举起双臂,紧握拳头,感受着力量的充沛,仰天长笑:“区区软筋散,本座当糖吃都没问题,傻缺太子能吗?!” 倒挡重来,没了银枪蜡像头。 秦九州嘴角猛抽,转身毫不犹豫地上了马车:“进宫!” 再多留一秒都怕被智障污染。 …… 太子特意下了帖子请他们去东宫赴宴,为先前诬陷温软一事道歉。 自然,捉妖孽才是真。 除秦九州和温软外,他今日还请了不少人,朝中二品以上官员与几位宗室的王爷公主都来了,此时正在里面说笑喝茶。 “大皇兄来了,快请进。”太子笑脸迎人,看不出丝毫怨怼之色。 秦九州没理他,抬步进门。 温软还站在原地,面色沉沉地看着太子。 “软软怎么了?”太子眼底阴霾藏得极好,笑容满面。 温软冷笑一声:“吞点软筋散你是心高气傲,不将本座放在眼里你是生死难料!呵,以为无视本座就能挑起本座的怒火么?年轻人竟如此天真,不知本座最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有多强大……” 她骂骂咧咧个不停,直骂得太子的假笑都撑不住了。 谁又惹她了? 太子下意识转头去看秦九州。 秦九州已经悠悠落座,半个眼神都没分给这里。 开玩笑,温软这种杀伤力大的脑残玩意儿,就该去创太子! 太子转回头,咬紧牙关,笑问:“软软不进去吗?” “呵。” 又是一声冷笑。 青玉轻咳一声,含蓄提醒:“太子殿下,您邀请了我们王爷进去,却没邀请我们小郡主呢。” 太子:“……”她有病吗? 他微不可察地轻呼一口气,继续微笑:“软软请进吧。” 温软双手抱臂,还在深沉地冷笑。 这回不用青玉提醒,太子自己就意会了温软的脑回路,多说了几句蓬荜生辉的场面话,赛过说给秦九州两倍的话后,温软才抬起下巴,一脸邪魅高傲地走了进去。 跟秦九州一样,没分给太子半个眼神。 太子眼底阴沉下来。 秦九州与温软到后不久,庆隆帝也来了,身边还跟着入宫论道的无生禅师。 太子面对他,装得很像个人:“先前是儿臣想岔,误会了软软,还带累皇兄受儿臣误解,儿臣思来想去,唯有郑重道歉,才能表达心中的歉疚。” 闻言,庆隆帝对他总算有了个好脸色。 “兄友弟恭,方为正道。” “是,儿臣必谨记父皇教诲。” 太子一脸诚恳,邀请秦九州与温软落座,同时使了个眼色给角落里的白惜卿。 秦九州也就罢了,但他半刻也忍不了温软这个脑子有病的白痴了! 道歉? 他堂堂东宫太子,岂会给手下败将、未来跪伏于他脚下的臣子道歉? 白惜卿微微点头,同时在心里呼唤系统:【快动手,我要这个野种当众露出妖异之象!】 【嘀——宿主是否确认花费1000积分购买“妖化异象”?】 【确认。】 【嘀——购买成功,使用对象:温软。请宿主确认距使用对象十米之内。】 【确认。】 【嘀——使用中。】 白惜卿神色微松,眼神瞬间盛满快意。 无生禅师是有真本事的人,当初险些察觉了她脑中系统的存在,今日她花大价钱叫温软露出妖异之象,有满座宾客和无生禅师在,温软这个野种必死无疑! 至于秦九州会不会受连累…… 想到昨日传出温意入玉牒的消息,白惜卿眼底浮起怨恨与不甘。 就算她不嫁秦九州,秦王妃之位也该是属于她的,温意那种乡野出生的贱人,怎配上皇家玉牒,还被秦九州宣称为此生唯一的王妃? 这话像是一巴掌甩在她脸上一般,连东宫的下人看她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微妙。 这叫白惜卿浑身火辣辣一般热的发烫,心中也更恨温软这个野种! 看着一条透明的线即将触去温软头上,她唇边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本来就是个冒牌货,只需系统略微出手,就能叫这个野种当众露出狐狸尾巴,永世不得翻身! 一瞬之后,白线顺利没入温软体内。 白惜卿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激动地准备揭露异象。 【嘀——检测到使用对象灵魂契合度100%,“妖化异象”无法生效。】 白惜卿的笑容僵在嘴角。 这种道具效果厉害,价格高,但限制也很大,就是一定要求使用对象灵魂与身体不匹配——这是针对穿越者的利器,能叫对方灵魂离体一瞬,尾椎骨长出尾巴。 【灵魂契合度100%?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又不是人工智障,这点事都搞不明白吗?!】 【字面意思,温软回来了。】 【不可能!】白惜卿下意识反驳,【温软已经被离魂丹送去现代,怎么可能回来?一定是你,是你又短路了!】 她死死盯着对面拿头追碗的温软,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在截了温意的信后,她就在系统商城买了离魂丹,又花费大额积分为温软挑选了天煞孤星的孤儿身份,颠沛流离一世……这是她对温意胆敢私自怀孕,还妄想得到秦九州承认的惩罚! 她要这对母女永世不得相见,还受尽折磨煎熬之苦! 温软……她怎么可能回来呢? 离魂丹受天道认可,当初将温软送去现代时那么顺利,她身上又没绑定系统,怎么可能会凭空回来?! 就算有系统,也不可能再与天道交易一回,叫一个魂魄穿越两次! 第54章 那边到底有谁在啊? 太子还在用眼神催着她。 白惜卿脸色发白,额角也多了薄薄一层冷汗。 【系统,还有道具么?无论是什么,今日我都要叫这个野种露出狐狸尾巴!】 【嘀——检测到宿主积分不足,无法开启系统商城。】 【什么?】 白惜卿不可置信。 积分不足?怎么可能!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想法,系统毫无波澜的机械音响起:【之前你购买离魂丹,又用大额积分为温软挑选凄苦身世,积分已经所剩不多,又买了道具驱动那块玉佩上的血和刚才的“妖化异象”,现在你只剩59。】 白惜卿快速算了算,心头顿时发凉。 她的积分是以攻略秦九州等人的感情为源动力产出,舔狗中尤以秦九州地位能力最高,所得的积分也最高。 因为秦九州够听话,她从未有过积分不够的烦恼。 所以在四年前温意怀孕,而她也因有孕和永安侯府的人内斗、分不开身时,她毫不犹豫地用了离魂丹,叫这对母女受尽离别与磋磨。 但没想到秦九州竟不受控了,而温软……竟也回来了! 那她买离魂丹和妖化异象的意义何在? 那可是几千积分啊!她攒了这么多年的老本! 白惜卿心疼得眼睛都红了:【之前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若早知道积分不多,她绝不会大手笔的花在温软身上,只为出心里那一口恶气! 系统不说话了。 它是中间商,能赚不少差价,为什么要让自己的积分溜走呢? 上首,太子皱紧眉头,频频往白惜卿的方向扫。 惜卿素来有些奇奇怪怪的手段,这几年他已经有所了解,所以在她提出此计时,他毫不犹豫地同意了,还动用了手中的暗棋,设计叫庆隆帝派人请无生禅师进宫。 大周重鬼神之说,一旦温软当众显露妖异之象,他就有办法拉下秦九州! 想到这里,他心头更灼热了几分,暗暗扫向白惜卿。 “放肆!本座在跟你说话,你长了几个头,竟胆敢无视本座!”温软阴沉的奶音响起。 该死的太子,真不愧是主角团的人,竟敢一次又一次的无视她,打她的脸! 她看他是清风馆没待够! 太子回过神才发现她说的是自己,愣了一下,强行忍下怨恨与厌恶,温和地开口:“方才本宫在想朝事,忽略了软软……不知你要说什么?” 温软双手抱臂,昂首高傲地开口:“不是你要向本座赔礼道歉吗?本座虽小肚鸡肠,不会原谅你冤枉本座的事,但可以分出一只耳朵,聆听你绝望的忏悔。” 秦九州嘴角一抽。 太子差点被气得脸色扭曲。 他冤不冤枉,温软心里没数吗?! 他暗暗咬牙,同时微不可察地看了御史中丞一眼,温软对她如此无礼,素来忠正守礼的御史中丞恐怕要当场参她一本了。 他不好说的话,有人替他说。 可出乎他意料,御史中丞低头喝着茶,半点没吭声。 正常人谁会自称本座啊。 这宸安郡主看着就是个傻子,就算真喷她一脸,他也不会名垂青史,反而可能留名野史——好听点骂他为了政绩连傻子都不放过,难听点的怕是要把他和宸安郡主归为一类了。 那得多冤。 太子等了片刻,没人说话。 他忍了一瞬,轻呼一口气后,面上含笑:“原是想酒过三巡后再提此事,软软倒是着急得很……不过论辈分,你该称本宫一声叔父,也不该这般无礼,今日家宴还好,若叫外人知晓,难免要议论你了。” “太子多虑。”秦九州放下酒杯,嗤笑,“不是人人都如你一般与个三岁小孩勾心斗角,甚至栽赃诬陷的。” 太子撑不住笑容了。 他敷衍地应了声,又克制不住地用眼神催促白惜卿。 秦九州和温软那个白痴怎配叫他低头道歉? “不是,你老往那边瞟什么呢。”温软不耐烦了,“那边到底有谁在啊?” 太子心头一跳。 顺着温软的话,在场大部分视线都移去了白惜卿的身上。 白惜卿脸色微变,下意识看向秦九州。 秦九州却低着头,头一次没有为她解围,反而眸光难辨,隐有赤红。 林问舟传来的消息里,提出设计温软的正是白惜卿。 就算温软智障白痴又蠢坏,还爱发癫又恶毒,不是个好玩意儿,可到底才三岁,一旦沾上妖异之象,被庆隆帝和这么多人看到……她该是什么下场? 三岁的孩子,她怎么忍心? 白惜卿等不到他解围,眼神愈发焦急。 太子不是蠢货,看到她这般表情就知道出问题了,现在骑虎难下的成了他。 面对庆隆帝与众人征询的目光,他深呼吸一口气,起身倒了杯酒,端着走去温软面前。 “本宫——” “你等等。”温软沉稳地抬手制止。 太子并不觉得她是忽然良心发现,给他台阶下了。 温软没这种善良大度的人品。 果然,下一瞬就见温软扶着青玉的手,踩着椅子站去了桌上。 看到自己与太子才一样高,她小脸拉了一瞬。 该死的,迟早给你脚后跟削掉! 她冷笑一声,负手抬头,同时微微侧脸,用四十五度余光斜瞥太子:“开始吧。” 太子:“……” 他牙根都快咬碎了,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先前冤枉你……卖了本宫,是本宫的不是,望软软莫要计较此事。” 温软还在拿乔,深沉不语。 “……本宫已备好赔礼,稍后叫人送去王府。” 温软不语。 太子看着她浑身金灿灿,意会了什么,再次忍辱负重地开口:“还有千两黄金。” 青玉适时拽了拽温软的袖子。 温软挑起一边眉头,颇为挑剔:“也罢,看在你还算有诚意的份上……本座便不挑你毛病了,但你记着,本座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冤枉本座的无耻恶行!” 这是对主角最恶毒的脏话。 太子也的确脸色铁青,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庆隆帝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笔烂账,也分不清谁对谁错了,他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倒是他身边的无生禅师道了句佛号:“阿弥陀佛,得饶人处且饶人,郡主当静心为上,善意待人。” 秦九州眼神微变,放下酒杯准备制止温软破口大骂。 倒不是怕老和尚对她如何——无生虽然深不可测,但素来伪善,扇他一巴掌都只要道个歉就行,他就怕温软这种脑残玩意儿因为太恶毒而入了无生的法眼,强行要给她洗去罪孽,重新做人。 但等了半晌,温软没动静。 他低头一看,温软正直勾勾看着无生腕间的佛珠,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55章 沾上温软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见温软没发疯,秦九州松了口气,微不可查地扫了眼追风。 追风暗暗点头。 太子能道歉,必定是天衣无缝妖异局出了问题,他们的祥瑞局也可以适当延后一个时辰了,给小郡主最完美最霸气侧漏的离场! 他悄悄退了出去。 一场宴席很快结束,庆隆帝在抓着太子训话,众人便三三两两告退。 秦九州刚走到门口,就见白惜卿跟了上来:“秦九州!” 他脚步微顿。 温软眯起眼睛,正准备侮辱女主提高一下咖位,余光忽地瞥见了一颗光头。 她立刻尾随光头而去。 “秦九州,你没看到我在吗?”白惜卿出声质问。 积分不够,她有些慌了。 成婚后她便与秦九州来往的少了些,既怕萧景真的介意吃醋,又觉得秦九州这辈子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了,便不愿再委屈自己。 可现在……只能先赚积分了。 秦九州转过身,竟是微微点头:“夫人找本王有事?” 他话音未落,追风就震惊地看了过来。 白惜卿也愣住了:“你……叫我什么?” 秦九州十分客气:“夫人。” “你……”白惜卿不可置信,“你不记得我是谁了么?我是白惜卿,你此生最爱之人!” 她惊得几乎忘了周围还有人,慌乱反问:“你对我这是什么态度?以退为进?欲擒故纵?我告诉你,就算你再如何使手段,我也绝不会喜欢你!” 往常她说这种话,秦九州都会惊慌无措,严重时甚至会发疯。 仅靠他这般强烈的情绪波动,积分就会不断入账。 但这回……秦九州眼底的确有了一丝受伤之色,但更多的却是复杂和一言难尽。 追风亦然,脸上还隐约有些嫌弃。 好好当你的白莲不行吗,学谁不好学小郡主,年纪轻轻就走了歪路! 白惜卿没有一脸邪魅霸道,清冷如霜的脸上更没有丝毫油腻,但秦九州总觉得不对味了。 沾上温软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他顿了一瞬,话说的也更顺畅了些:“你曾抱怨数次,不喜本王纠缠于你,那时……的确是本王罔顾你的感受,破坏了你与永安侯的夫妻感情,本王定下心来细想,也觉不该如此,所以日后,本王必定恪守礼法,绝不纠缠。” 他说得认真,甚至在划清界限,白惜卿自然看得出来,下意识后退一步,眼中尽是慌乱。 怎么可以……秦九州怎么可以不喜欢她? 那沾血玉佩怎么会没了效果?! 她顾不得呼唤系统,立刻红了眼眶,眼泪含在眼底,欲落不落:“你害得我夫妻不和,我甚至连夫家都回不去了,现在却要抽身离开?秦九州,我认识的你不是这种没有担当之人!” 她强撑着的声音清冷,又含着哽咽,听来叫人心碎。 秦九州的确有了一瞬恍惚,脑中更传来熟悉而剧烈的刺疼,但还没等发疯,他就看到拐角回来的温软,以及……她手腕上晃眼的佛珠。 要是没看错,一盏茶时间前还在无生手腕上挂着。 这破玩意儿去打劫无生了?! 秦九州瞳孔地震。 饶是他都忌惮于无生神鬼莫测的手段,不会轻易交恶,温软……该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么? “秦九州!”白惜卿有些惊慌的声音响起,“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秦九州回过神,快速道:“本王从来不是君子,只顾自己安乐,哪管旁人去死。” 追风赞同地点头。 也就是小郡主回来后才将王爷衬托得像个人了,叫大家觉得他好说话了,变善良了。 虽然他依旧有些不满王爷对白惜卿礼貌的态度,但现在已经很好了。 也不知道哪位好人点醒了王爷。 一觉醒来,竟然叫他掉下恋爱脑榜首了。 秦九州忍着脑中不断传来的剧痛,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他依旧爱白惜卿,但他不能接受她设计温软,只要一想到若没有林问舟通风报信,温软或许会被算计成功,成了妖孽,被架火焚烧……他就止不住心中的杀意。 若当真有那一日,即便白惜卿站在他面前,即便他依旧爱她,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甚至现在……即使温软无事,他不知为何,心中竟也有除掉白惜卿的冲动。 温软再蠢再毒,也不是旁人害她的理由! 后方,白惜卿面无血色,几乎摇摇欲坠。 【是不是温软?影响秦九州的是不是她?】方才秦九州分明对她动摇了,可在看到温软的瞬间便立刻清醒。 上回也是这样。 【是。】系统开口,【温软身上好像带有一丝我探查不到的气息,能扰乱系统效果。】 所以白惜卿忙活一场,几乎倾家荡产,却没攻击到这对父女分毫。 白惜卿眼中闪过一抹怨毒:【管她哪来的气息,不都是肉体凡胎?一个三岁小孩,我就不信杀不了她!】 只要除掉温软,秦九州照样回来当她的舔狗! 【两方世界流速不同,温软十五岁。】 白惜卿不以为意。 白长十五年又能如何,照样是个脑残的东西!先前是她没搞清楚轻了敌,以后温软便没这么好运了! …… 秦九州匆匆走去温软面前时,她正拨弄着腕间的佛珠,高深莫测地问秦弦:“咱们京圈的人都到了?” 秦弦点头:“亲朋好友在上书房读书,刚刚下学,我就都带来了,这会儿正去给父皇请安呢。” 温软满意地点头:“也该叫他们都认识认识咱们京圈的佛子了。” 秦弦舌头差点打结:“佛、佛子?” 谁啊? 算了,也不重要,他忙追问:“妹妹,一共七个人,你得给我七千两。” 温软拨弄着腕间的佛珠,眼眸深沉而清冷高贵:“等本座验过人,确定没问题了就给你提成。” “谢谢妹妹!” 话音未落,秦九州就阴着脸大步走过来,问温软:“无生在哪?还活着么?” 第56章 你家没了 “无生是谁?” 温软拨了拨腕间的佛珠,语气深沉,满脸高贵不可攀折。 “……” 抢劫都不打听打听底细吗?! 秦九州深呼一口气:“这串佛珠的主人。” “那不就是本座么?”温软拨弄着佛珠,姿态散漫,神色却依旧清冷高贵。 青玉眼见秦九州脸都被气得更阴了,忙道:“无生禅师还好,小郡主没对他怎么样。” 追雪冷酷点头。 也就是仗着人家脾气好,强行从人家手腕上扒拉下来个佛珠手串,又骂了几句竖子胆敢反抗,顺带薅没了无生身上所有值钱东西而已。 无生自己都没生气,王爷管的也太宽了。 闻言,秦九州眉头皱得更深:“他还活着?” 见青玉点头,他脸色微沉,暗骂温软这蠢玩意儿不中用。 劫都抢成功了,灭个口难么? 无生若死了,后头最多也就是给温软脱罪时多费些功夫,但问题不大,可若活着……以这老和尚高深莫测的武功和手段,反而成了麻烦。 这佛珠可是护国寺世代流传下来,给历任住持的信物,无生岂会善罢甘休? 他微不可察地瞥了温软一眼。 温软还在凹着造型,满脸高贵凛然不可侵犯,手下深沉地拨弄着佛珠,不知在想什么。 秦九州嘴角一抽,正要开口,却忽见天边一群白鹤快速往东宫方向飞来。 追风适时回来,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呀,是白鹤!”有人惊呼出声。 “后面还有好多漂亮的蝴蝶!” 这动静太大,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连在里面的庆隆帝和太子,还有秦弦的亲朋好友团也好奇地走了出来。 “哇……” “这么多白鹤?好漂亮啊!” “祥瑞,祥瑞啊!” 大周视白鹤为祥瑞,偏生时下又难得见此瑞禽,白鹤的名声因此便更神秘了几分,也更叫大周人向往,如今眼见着成群结队的白鹤往东宫这边飞来,所有看到的人都激动不能自已! 尤其是太子。 他几乎是眼眸发亮地盯着白鹤,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了。 今日有白鹤在他东宫盘旋,他近日饱受攻讦诟病的名声也会回转许多,更能坐稳他的正统地位。 眼见白鹤成群结队飞了过来,他立刻使了个眼色给身边的林问舟。 这种时候,便该叫手下人来称颂盛世,顺带赞扬东宫了。 林问舟激动地回视他。 太子看了眼白鹤,又给他使了个眼色。 林问舟继续鼓励地看着他。 太子:“……” 蠢货! 正当他快速在人群中搜寻起自己的人时,飞近的白鹤却路线一转,飞速向下径直冲向温软。 “啊——”有人被白鹤过快的动作吓得叫出声。 却见下一瞬,白鹤围着温软旋转飞舞起来,一连十来只,一个接一个绕着温软飞着,螺旋式飞上去,又快速冲下来继续绕着她飞舞,蝴蝶稍慢一步飞到,有些纷杂地掺入其中,在十多只白鹤的间隙飞舞。 白鹤圣洁至极,盘旋飞舞的样子像是在祈祷,又像在歌颂什么,而七彩漂亮的蝴蝶杂乱无章地纷飞,却奇异地与白鹤融合的相得益彰,圣洁与绚丽交融在一起,勾勒出一幅极美的画卷。 而画卷中央,温软岿然不动地站在原地。 白鹤将她稚嫩而漂亮的脸颊渲染的也添上一抹圣洁,飞舞的蝴蝶又衬得她灵动非常,连手腕上拨弄着的佛珠都在此刻为她带上了一缕别样的虔诚。 所有人都被这副画面惊呆了。 良久,才有人感叹出声:“好、好美……” 这一声叫其他人回过神来,俱齐齐跪地,高呼万岁:“天降祥瑞,佑我大周繁荣昌盛——” 庆隆帝高兴得朗声大笑,依旧不错眼地盯着温软那边,满声赞叹。 没有哪个帝王会不喜欢祥瑞,无论这祥瑞是天意还是人为。 白鹤与蝴蝶盘旋了足有一盏茶时间,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它们飞离后,温软依旧站在原地,眼眸深沉而霸气,神色圣洁而绚丽。 御史中丞忍不住道:“宸安郡主年仅三岁,却已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态,日后定大有可为啊。” 先前可能是他看错了,这孩子竟是个可造之材。 跟风夸的人不少。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清这祥瑞跟东宫没有半分钱关系,倒是围绕着温软转得欢快。 秦九州听着他们对温软的恭维,眼中闪过一抹舒适的笑意。 “阿弥陀佛……祥瑞现世,不知天意如何,好在尚有人力可为。”无生沉静莫测的声音从旁响起。 秦九州随意偏头看去,顿时瞳孔猛缩。 ——无生身着一袭白色中衣,通身寡淡到光秃秃,没有丝毫装饰,甚至连外衣都没了,衬得锃光瓦亮的脑门都更秃了三分。 ……不是,你袈裟呢?舍利子腰带呢?脖间挂着的佛珠呢?法器呢?? 秦九州面露震惊,愣了一瞬才倏地转头去看温软。 温软还在拨弄着佛珠,一脸高贵冷傲。 而她身后,追雪手上拎着一个硕大的包袱。 “……” 秦九州动了动嘴唇,好半晌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那边有人已经在问:“无生禅师,您这……衣裳和法器呢?” “阿弥陀佛。”无生满口念着佛号,眉眼沉静。 他不肯回答,众人也不敢再问什么,毕竟无生身份特殊,虽无国师之名,却因庆隆帝的看重而有国师之实,还是国寺的住持,轻易不会有人开罪他。 饶是太子想叫人给他拿件外衣披上,一时都斟酌着没敢开口。 万一无生脱下袈裟有什么用意呢? 他若给了外衣,反而要惹得对方不悦。 这边,温软已经与庆隆帝聊开了。 “软软这般风姿,竟连白鹤与蝴蝶都为你倾倒。”庆隆帝含笑开口,语气有揶揄却并无对祥瑞现世的欣悦。 秦九州听到也不在意。 他想蒙的也不是庆隆帝,而是舆论与大义。 “只怪本座生得太迷人。”温软轻叹口气,“本座从生下来就不知被人讨厌是什么感觉……人人都爱本座,世间万物都会被本座的风姿倾倒。”她语气无奈,颇有些对自己太迷人的困扰。 旁边,太子无声冷笑,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庆隆帝倒是又被温软逗笑了,与她聊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见状,众人这才三三两两的告辞,只剩下无生和太子还站在原地。 太子眼底阴霾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冷冷扫过温软和秦九州:“今日,大皇兄与软软倒叫本宫开了眼界。” 在他东宫的地盘上给温软送祥瑞? 简直孰不可忍! 温软拨弄着佛珠,学着无生的样子,沉静开口:“有空放狠话,不如回家看看去吧。” 你家没了。 太子微顿,面露疑惑。 “太子殿下!不好了!东宫失火了!”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地跑来禀报。 第57章 火烧东宫 太子眼神微沉,立刻回头看去。 ——刚才还好生生的宫殿竟凭空被一股拔地而起的大火包围,立刻汹涌焚烧起来,其间还掺杂着无数惊慌的惨叫声。 “皇长孙、皇长孙还在寝殿养伤——”有人尖叫出声,“快灭火救皇长孙殿下!” 闻言,太子脸色骤变。 他来不及多想,立刻运起轻功,以最快速度飞往皇长孙的寝殿,背影中满是焦急惊慌。 无生本是要跟温软谈谈的,但此时他蹙眉看向那边火势滔天的宫殿,也不敢再犹豫,立刻跟上去救火。 等救了东宫再追温软吧。 没了外人,秦九州的眼神再次落在了温软身上。 温软拨弄着佛珠,唇边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敢叫她进东宫,就要做好倾家荡产的准备。 “先回府。”秦九州声音复杂地开口。 “等等。”说话的是秦弦,他打从看到祥瑞后就被惊呆住了,此时回过神,忙抓着温软走去那群小豆丁面前,“妹妹,一共七个人,你数数。” 东宫起火关他什么事儿,挣钱才是最要紧的。 温软扫视一圈,摆摆手:“东宫的晦气都快冲本座脑门了,先带回府再说。” 青玉上前请七人一起离开,后者齐齐懵逼。 谢云归不耐骂道:“秦弦,你脑子被狗吃了?听个小屁孩的话?” 温软小脸一拉,但随即想到自己现在的人设,立刻收回表情,满脸清冷高贵:“少废话,带走。” 她拨弄着佛珠,步履从容地离开。 秦弦小声对这七人开口:“有好事,来了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我可是看在咱们关系好的份上才便宜你们的。” 有三人面面相觑,脸上泛起稚嫩的懵懂,就这么被糊弄着跟着去了。 谢云归嗤笑一声,大摇大摆地带着另外三个分道扬镳。 是不是好事他不知道,但能被秦弦这种脑干叫狗啃了的蠢货夸好事的,绝对不能沾! …… 回了王府,秦九州叫人先将秦弦几人带走后,才问:“东宫的火是你放的?” “不然呢?” 温软眯起眼睛,轻笑:“敢设天衣无缝妖异局,把本座架在火上烤,本座就先烧熟了他!” 说罢,她还不满地看了追风一眼:“不是说好在宴席上给本座招祥瑞的吗?竟然拖这么久……本来能直接烧死太子的!” 追风:“……” 又错过百亿!! 若早在宴席上放完祥瑞,宴后太子就不会被祥瑞吸引出门,那起火时…… 追风捂着心口满脸痛苦,几乎被懊悔淹没。 天杀的,早知道不听秦九州的了! 一天天就会添乱! 秦九州忍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你怎么做到的?” 温软闭上眼睛,拨弄起腕间的佛珠,白嫩漂亮的胖脸上浮起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 “……” 秦九州面无表情地看向追雪。 追雪道:“莫大夫虽蠢笨,火药研制至今无进展,但在小郡主的督促下,他成功制出了能遇火即燃的药粉。” 只需人三个眨眼间,火势就能拔地而起,迅速焚烧周围一切。 青玉跟着点头,看了温软一眼,语气恭维又恭敬:“小郡主这般人物,走到哪里都是焦点,今日便是她吸引众人注意,再由追雪出门在东宫洒下药粉,最后林问舟在固定时间点火。” 虽然小郡主也就起到一个队形上的作用,但她配合得天衣无缝啊! 秦九州震惊过后,忍不住心中一动:“药粉还有吗?” “没了。”青玉叹了口气,“配方里有三生蝉蜕和玉髓灵芝,咱们的存货都已经用光了。” 这可都是难得的药材,轻易不好得。 但也不用担心,莫大夫的能力已经被小郡主认可,有小郡主提供灵感外加督促,莫大夫迟早能突破自己! 她正想再捧捧温软,却被空中一道声音打断—— “东宫十七伤二十三死,宸安郡主造下的孽,又该如何偿还?”无生阴魂不散,眨眼间便落地站于院中。 院中的暗卫俱是一惊。 他们都没察觉到无生潜入,此时忙现身团团围住无生。 秦九州表情不变地看向无生,却见他雪白的中衣上布满了灰尘,衣摆还被火烧掉一大片,露出一截裤子,连白胡子上都沾了灰烬。 秦九州嘴角一抽。 半个时辰前,这还是个体面干净又满身是宝的老和尚。 算了……不计较他擅闯王府的事了。 他挥了挥手,暗卫齐齐退下。 “造孽?”温软眼眸微眯,转着腕间的佛珠,危险地问道,“你是在质疑本座吗?” 小小的人与无生隔空对站,霸气而睥睨的气势竟丝毫不输,还隐隐有压倒之势。 “阿弥陀佛。”无生眉眼悲悯,“万物皆有灵,仅因郡主一己之私便置旁人生死于不顾,恕贫僧无法苟同。” “东宫上下无一无辜之人。” 说这话的竟是素来不喜温软恶霸行为的追雨,他看向无生,冷冷开口:“东宫俱为太子走狗,他们的命是命,那被他们杀过的我们的人,就不是命了么?” 诚然东宫最后也没讨着便宜,但说一句东宫走狗手上俱有无辜性命的话,并不算错。 无生一时哑言。 温软还算赞赏地看了追雨一眼:“你总算有些本座当年的风范了。” 追雨眼神复杂,不想看她。 从前他觉得小郡主虽然恶毒又蠢坏,还不干人事,但充其量也就是个杀伤力大的孩子——比如抓到太子却不杀,反而卖去青楼。 她也就能侮辱侮辱人了。 但经过今日,他觉得自己以前还是太单纯了。 小郡主的脑回路没人能理解,但一旦有机会,有人她是真敢杀啊! 才三岁就坏成这德行,等长大还得坏成什么样? 大周够她造的么? 温软也没再搭理他,而是狠狠一拍追风大腿,奶音冷沉:“竟然只死了些小喽啰,白费了本座一番筹谋!” 无生忍不住道:“皇长孙已经被烧伤,郡主还不满意么?” “皇长孙?”温软冷笑一声,腕上的佛珠都再压不住她眼中的凶残,“喽啰罢了,还不配做本座的对手。” “但无妨。” 她危险地眯起眼睛,霸气邪魅的奶音响起,震得地面都抖了三抖:“今日太子技高一筹,胜本座一回,但还有明日、后日、大后日!一个老帮菜还能活得过本座?呵,胆敢放火烧本座,本座必要整个东宫陪葬!” 她再次狠狠拍上追风的大腿,表情恶毒又凶残。 鲨喽!通通豆沙喽! 秦九州张了张嘴,差点想开骂。 太子还要怎么胜你?! 有一个追雪时,你能发卖了他,有了林问舟和莫大夫,直接火烧东宫……你还觉得自己输了? 第58章 杀了人不抢劫,留着给太子继承遗产吗? 温软的霸气奶音叫满院都寂静下来。 正在此时,有一暗卫风尘仆仆地现身,抱拳道:“禀王爷,太子在西南的党羽已被属下们尽数斩杀,无一活口!” 秦九州沉默地点了点头。 暗卫疲惫的脸上露出疑惑。 废了这么大劲儿才办成此事,王爷怎么一点也不高兴? 一旁,追风对疑惑的温软解释:“王爷派了精锐去西南,杀光了太子的党羽……西南富庶又与燕国接壤,是快大肥肉,斩尽太子党羽,相当于断太子一臂。” 按说这种消息他本来应该很激动的——这相当于重创太子了! 但现在他莫名高兴不起来,甚至觉得王爷有一丝废。 果然,温软也嫌弃地看了秦九州一眼:“擒贼先擒王,断他臂膀有什么用,要一击中的断他狗头啊!没用的东西!” “……” 秦九州还在沉默,眼中略含一丝迷茫与自省。 温软又忙问暗卫:“杀光了,然后呢?” 暗卫愣了一下:“尸体没埋。” “笨死你得了!”温软奶音怒骂,“他们的钱呢?金银财宝呢?人脉资源呢?一点没抢?!” “……没。” “你、你——蠢货!” 温软捂着心口,悲伤差点逆流成河:“太子的党羽,那得是多大一笔财富啊!杀了人不抢劫,留着给太子继承遗产吗?你干甚吃的?怎么不去大雄宝殿搬下那尊佛自己坐上去呢?!” 无生眉头微蹙:“不可……” “啊啊啊——” 温软气得发疯,震天响的声音直接盖过了无生的。 除了他自己,谁也没听到他说话。 暗卫被喷了一脸,浑身麻木,耳朵被吼得嗡嗡响。 他没死在西南,却要被小郡主的魔音贯耳磋磨死了。 还是追风安抚温软:“太子的不就是您的?左手倒右手的事儿,有什么好计较的?” 温软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危险地挑起一边唇角,奶音霸气低沉:“你说的有理……东宫?呵,任他再逃也插翅难飞,永远都逃不出本座的手、掌、心!” 表情油得无生都看不下去了,好言相劝:“阿弥陀佛,郡主,放下屠刀,立地——” 在温软智障危险又饱含威胁的眼神下,他沉默一瞬,叹了口气,目光转向温软腕间的佛珠:“这是护国寺历经十三位住持传下之物,可否请郡主还给贫僧?” “放肆!” 温软眸光骤厉:“小小和尚,谁给你的胆量张嘴要本座的东西?!” “那是贫僧的……” “是本座的!” 无生张了张嘴,看向追雪手上的包袱:“那贫僧的舍利子和法器——” “那是本座的!” 温软厉声打断他的话,拨弄着手腕上的佛珠,冷冷警告:“不要再让本座听到一句胆大包天的话……和尚,你不会想知道惹怒本座的后果。” 无生:“……” 温软冷哼一声:“给本座把他赶出去!” 追雪立刻走向无生。 温软这才满意,拨弄着腕间的佛珠,神色清冷高贵而步履从容地往对面秦弦的方向走去。 追风忙拉住追雪,轻咳一声:“先给无生禅师拿件衣裳。” 无生愣愣地回过神来,双手合十:“多谢施主。” 追风忙摆摆手,心里有些感慨。 他觉得自己也不算好人,可跟小郡主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能出手打劫别人,还在人家找上门要回时理直气壮倒打一耙,甚至把人赶出门的,也就一个小郡主了。 她甚至连眼神都毫不心虚,仿佛那本就该是她的东西。 无生吃亏就吃在太有教养。 他摇头感慨:“小郡主这王当的,我是一点也不眼红。” 一般人谁坏得过她啊。 “对了,东宫怎么样了?”他问。 方才那暗卫道:“我回府时听人说东宫烧毁了近半,一时无法住人,皇上拨了宫外一处府邸做太子府,叫太子带家眷迁出宫……这应该是本朝第一个被赶出宫的储君了。” 追风眼神变得复杂,还略有一丝敬佩。 “那皇长孙呢,活得厉害吗?” 暗卫摇了摇头:“他本就被王爷打得重伤,又被火烧着了腿,恐怕近半年连床都下不了了。” 追风满意了。 虽然这段时间皇长孙事一点都没干,打一顿没少挨,但谁叫他是太子的儿子呢,就当为以前的弟兄们报仇了。 …… 树下,秦弦正在为温软介绍:“这是四皇妹,是德妃娘娘的独女,叫秦明月;这是屈尚书的孙女,叫屈沁;这是宣平侯的小儿子,叫楚长歌。” 说罢,他有些羞愧地道:“本来有七个的,但逃了四个。” 温软拨弄着腕上的佛珠,淡淡开口:“本座就知道你不中用。” 幸好她早有防范。 还能叫到嘴的鸭子飞了? 没多久,追月带着谢云归等四人回来了。 “小郡主,人都到了,您点点。”追月声音夹得不行。 虽然不知道小郡主忽然叫她上门找人是为了什么,但听话就完事了。 温软扫过这四人,满意一笑。 谢云归皱起眉,张嘴就想喷,却被追月捂住了嘴。 “妹妹真厉害!”秦弦目光激动,连忙问,“我的七千两呢?” 温软终于放开腕间的佛珠,抬起右手。 青玉恭敬地将荷包放在她手里。 “你拉来七个人,但跑了四个,这四个是本座的人抢回来的。”温软表情深沉地数了三千两,“所以只能给你三千两。” 秦弦有一瞬失望,但也理解的点点头,抬手准备拿钱。 温软却手一躲,神色凝重:“本座的人跑遍四家府邸,路费得一千两。” 她将钱塞进荷包,手上转眼只剩两千两。 “追月费尽手段才将他们抢了回来,辛苦费一千两。” 又一千两进了荷包。 “因为你,本座耽误了不少时间,还浪费了人力物力,精神损失费一千两。” 最后一千两进了荷包。 “……” 秦弦迷茫地看着她空空的两手,眼中隐隐泛起泪光。 他的钱…… 温软却话头一转:“不过你为本座做事,本座自不会亏待了你, 呶,给你一百两奖金。” 秦弦本十分悲伤的心情瞬间雀跃起来,接过钱喜滋滋道:“妹妹你真好!” 温软眼神怜爱,摸了摸他的头:“乖。” 旁观全程的谢云归:“……” 要不是嘴还被捂着,他早就骂蠢货了! 亏他还嘲笑太子身价五千,没想到到了自己,居然是零! 零啊!! 他眼睛都气红了。 追月两眼放光地看着温软,眼底尽是找到知己的激动。 七千两砍到一百两,砍没了还叫对方服服帖帖高高兴兴,这得是什么含金量?! 小郡主绝对是个做生意的好料子啊! 见温软向她看来,准备掏荷包给奖金,她忙软声道:“属下乐意为小郡主效劳,辛苦费自己出!” 她一把扯下自己荷包,塞给温软:“小郡主日夜为霸业操劳,实在辛苦,这里有五千多两,您拿去买点吃的补补。” 温软惊呆了。 秦弦也惊呆了。 他看着手里的一百两,忽然觉得自己真自私啊。 想了半天,他忍痛将钱塞进温软怀里:“……妹妹补补。” 第59章 对王如此桀骜不驯像什么话! 温软下意识将钱都塞进自己怀里藏好,才回过神来,无比欣赏地看着追月:“追月,你当为本座麾下第一大将!” 追风都得往后稍稍! 追月哪能听不懂,立刻便明白了她弱点在哪,柔声哄道:“今日属下没带太多钱,委屈小郡主先花着,等明日属下去钱庄多取些,以后赚了钱也都给小郡主,支持您的霸业!” 秦弦目瞪口呆,又觉得自己输了。 温软感动的热泪盈眶,握着追月的手许诺:“好、好样的!若本座麾下之人都如你一般懂事,何愁大业不成?” “等本座完成霸业之日,一定给你万人之上的风光!” 追月一点也不在意什么地位名分,她只要小郡主每天对她笑笑就满足了。 两人你来我往煽情了几句话,秦弦被哄得苦茶子都不剩,连自己的私库都交代了出去。 但被温软一掰扯,他又觉得自己现在的付出是值得的。 一切都是为了以后的风光! “秦弦!你个没长脑子的东西!”谢云归气得破口大骂,“皇后生头猪都比生你强!被卖了还倒数钱的货色,狗见了你都得吐一脸口水骂声没脑干的东西——” 追风和追雪刚走过来就听到他这番话。 追风脚步一顿:“这不会又是一个小郡主吧?” “不会。”追雪语气笃定。 谢云归只是单纯没素质。 哪比得上小郡主恶毒狠辣? 追风走上前,对温软道:“小郡主,宣平侯世子来接弟弟回家了。” 温软眉头一皱:“本座还没训完话呢。” “明日再训也一样。”追风在她耳边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温软想了想,在追风的建议下,点头放了楚长歌和另外几人回去,现在只剩下秦明月、屈沁和谢云归。 温软格外中意屈沁,慈爱地说道:“本座与你祖父还曾有一段渊源,说来也算你的长辈了。” 屈沁年仅四岁,一双杏眼懵懂稚嫩地看着与自己一样高的温软:“长辈?” “嗯。”温软摸了摸她的头,“以后叫王就好。” 屈沁眨了眨眼,听话地喊道:“王。”顿了一下,她歪头看着温软,眼睛在发光,“王好漂亮,我好喜欢……大家一定都喜欢王。” 温软勾起一边唇角:“人之常情。” “嗤——” 温软笑容微收,看了眼一脸傲气、连话都不屑说的秦明月,还有一直在冷笑的谢云归,沉声吩咐:“先把他们打包去隔壁,叫王琦给他们培训培训。” 对王如此桀骜不驯像什么话! 秦弦自告奋勇,赶鸡一样把这三人赶去了王府。 “屈沁才四岁,怎么就送上书房去了?”温软随口问。 青玉回道:“这是屈家三代以来第一个姑娘,全家都当眼珠子宠呢,屈尚书为之计深远,特意求了皇上,先去上书房耳濡目染一番。” “就是个老狐狸。”追风不屑道,“打着叫自家乖巧孙女得几位太傅香火情的主意,好被他们收为入室弟子。” “哦?” 温软挑起一边眉头,高深莫测地笑了:“何必舍近求远呢。” 她的咖位不比太傅高多了? “沁儿拜本座为师,以后与怀仁便是同门师兄妹了,不比什么香火情都强?” 青玉:“……”可积点德吧。 她忽地想起什么,忙道:“对了,先前您被软筋散迷倒,沈太傅不好授课,早间传了话来,说明日午后来王府。” “小沈啊……”温软眯起眼睛,拨弄着腕间的佛珠,沉稳点头,“叫他今晚来王府吧,本座明日安排一下事宜,后日出发去平阳府。” 她交代追风追月去抓些萤火虫后,便转身离开。 “追雪,把本座的袈裟带上。” 追雪拎起大包袱就和青玉跟了上去。 不久后,夜色渐浓,万籁俱寂时,王府花园传来一阵狗狗祟祟的动静。 温软低声训斥:“追雪,你手轻点!弄坏了本座的袈裟唯你是问!” 追雪不语,面无表情又轻手轻脚地为她披上袈裟。 青玉手里捧着一个大瓶子,无语地问:“又是白鹤又是蝴蝶萤火虫的,小郡主这是要做什么?” “当然是惊艳怀仁和小沈!” 温软小脸深沉,拨弄着腕间的佛珠:“今日祥瑞现世,怀仁和小沈却被困在上书房,无缘得见,本座心疼他们,特意叫他们沾些福气……哦,对了,王府任何人都不能落下,尤其是那个大美人。” “……” 这是白天还没装够呢。 青玉满脸麻木地回:“都通知到了。” 一天天净整这死出! 温软低下头,抚摸着亮闪闪漂亮亮的袈裟,眼神有一瞬痴迷:“真好看啊……小宝贝,以前跟着个老光头委屈你了,从今往后,本座会叫你的光芒闪耀全世界!” 青玉冷眼看着她身披能装三个她的袈裟,脖间挂着一百零八颗佛珠,腰上还勒着不合身的舍利子腰带,腕上的佛珠串儿更为晃眼,本该充满禅意的东西在她身上被衬得如恶霸土匪一样张扬外放。 要不是有那张堪称漂亮的脸蛋撑着,整个人简直不能看。 她瞥了眼角落里的金灿灿的法器,问:“小郡主不拿法器吗?” “快藏好,不许叫任何人看到!”温软语气严肃,“不然人家还以为本座是用法器迷倒了白鹤和蝴蝶。” 她必须叫这些人都直观感受到她无与伦比的个人魅力,然后心甘情愿臣服于她脚下,为她的霸业添砖加瓦! 此时,花园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温软立刻站去假山上:“你们快藏好,给本座放白鹤蝴蝶和萤火虫!” 追雪一手拨开瓶塞,放出蝴蝶和萤火虫,一手拉着青玉立刻闪身不见。 温软凹好造型,拨弄着腕间的佛珠,抬头深沉望天。 假山外,王盈疑惑的声音响起:“小郡主?” 温软不语。 “难道是我来早了?”王盈嘀咕一句,慢步走进花园,却忽然眼神一滞。 ——昏暗的夜色下,萤火虫和蝴蝶扑去假山旁的两盏灯前飞舞,本该是极美的画面,可偏偏灯罩太小,蝴蝶太多,密密麻麻扑在灯罩上,十分吓人。 “可恶!都给本座回来!”一道压抑的怒声响起。 王盈闻声看去。 假山上黑乎乎一团,不知站着什么东西,偏偏还泛着细微的光,如点点鬼火般不断抖动,萤火虫不知被什么惊到,飞去那团东西身边,微弱的绿光盖在一张阴沉可怖的胖脸上,诡异到令人毛骨悚然,呼吸骤停。 “鬼啊啊——” 王盈喊破喉咙的尖叫声惊起蝴蝶乱飞。 紧接着便是一道沉闷的倒地声。 “姑娘?姑娘您醒醒——” 第60章 小小萤火之光,怎敢与本座日月争辉? 秦王府院内,灯火通明。 温软沉着小脸坐在床边,直勾勾盯着昏迷的王盈。 床周还围着莫大夫、郑挽云和王琦青玉,屏风另一边的椅子上也坐满了人——面无表情的秦九州,唉声叹气的王太傅,一脸懵逼的沈太傅,还有追风追雪等人。 莫大夫施过针后,王盈悠悠转醒。 睁开眼就看到一张阴沉可怖的胖脸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芒,她瞳孔骤缩,险些又被吓晕过去。 “盈盈。”温软阴恻恻的奶音响起,“你可想好了再晕。” 王盈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过来,语气试探:“小郡主?” 温软还在直勾勾盯着她。 “二姐,你怎么会晕啊?”王琦凑到她身边,悄悄问,“是不是撞见秦王府的女鬼了?” 王盈下意识看向温软,正对上她危险而饱含威胁的眼神,那张阴沉沉的胖脸与方才假山上的鬼影如出一辙。 王盈下意识瑟缩一下,差点躲进被子里。 她才十四岁,胆子本就不大,先前温软在秦王府唱首歌都能吓得她躲去和郑挽云一起睡,更别说直观看到那阴森一幕。 但她不是个蠢货,清醒后只看温软的眼神就能明白始末——自己不是撞鬼,而是撞了小郡主。 可明白是一回事,拂去方才那段阴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谁看到黑夜里被萤火虫扑了满脸的东西能不怕啊?! 青玉轻抚着她后背,柔声安慰:“二姑娘别怕,我们小郡主很通人性的。” 王盈忍住情绪,不敢颤抖。 郑挽云轻咳一声:“夜色已深,不如回去早些安寝吧。” 王盈连忙点头。 “盈盈受了惊吓,就在这里睡吧。”温软努力扯出一抹慈爱的笑容。 虽然盈盈骂她是鬼,但看在这是她麾下将士的份上,她不计较。 王怎么能对小姑娘没有容人雅量? 她不计较。 “不、不了。”王盈声音微颤,“多谢小郡主好意。” “那本座送你回府。” 温软配合地站起身。 “不了。”王盈脸色微变,“秦王府……挺、挺好,多谢小郡主留臣女小住。” 温软好脾气地点点头,耐心安抚了她好一会儿才离开。 转身的瞬间,她小脸立刻沉下,周身爆发的气势仿佛能干掉一百个太子。 郑挽云被吓了一跳,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 只有王琦两眼放光:“吾王威武!吾王的风姿简直迷倒万千男女老少,众生都拜服于您脚下!” 王太傅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 他是从被窝里被叫起来的,知道王盈没事后,便更犯困了。 见温软出来,沈太傅忙站起身:“小郡主没事吧?不知您叫老臣来可有何事?” 温软现在没心情拉拢人脉,更何况小沈已经是她的人了,不用再装。 “没事了。”她奶音深沉,“等本座有吩咐时再叫人传唤你,你下去吧。” “……啊?” 沈太傅面露迷茫。 宸安郡主怎么好像变了? 难道是被那女鬼吓着了? 想到这里,他眼中浮起心疼:“好,老臣今夜就住隔壁王府,小郡主若害怕,只管来找老臣。” 王太傅目光微妙,拉着他一起离开:“没你什么事,回你家睡去吧。” “可王兄,小郡主——” 王太傅抬手制止他的话:“既然进了这个门,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为兄也不必瞒你什么,放心就是。” 他现在对沈太傅十分宽容。 除了他,温软还为谁放过满城烟花吗?没有。 谁也越不过他去! 他眼神暗含得意地瞥了沈太傅一眼,拉着他便离开了,郑挽云带着王琦和其余人跟上。 院里,温软环视一圈,终于问:“大美人呢?” 王砚的青衣侍从立刻出列:“公子病弱,夜深不便出门,特意叫属下替他向小郡主赔罪。” 温软眼神松了松。 还好没来。 在大美人面前丢人,她会克制不住想狂奔去东宫杀了太子的。 青衣侍从见状,连忙告退,在心里叹服自家公子的神机妙算。 他说宸安郡主干不出好事,那是真干不出啊,只有傻子才会大半夜不睡觉,真来秦王府“议事”呢。 这边,温软脸色阴沉地回了明珠院,克制不住的愤怒才排山倒海般爆发! 她差点就疯了! 女鬼?女鬼?? 她堂堂霸气睥睨穷凶极恶人面兽心的未来女帝,大周唯一的继承人,像女鬼?! 该死的,到底是谁在做局害她?! 她愤怒得直喘气,转身狠狠踩上追风的脚:“追风,本座的白鹤呢?还有蝴蝶萤火虫,为何只围灯罩不围本座?你活腻了么,敢对本座阳奉阴违?!” 追风:“……踩错了。” 温软抬头一看,正对上追雪面无表情的脸。 她是不懂什么叫尴尬的。 她只会叫别人尴尬。 脚不止没收回去,还又踩上追雪另一只脚,阴着胖脸狠狠骂:“你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本座一番心思,竟全为灯罩做了嫁衣!呵,小小萤火之光,怎敢与本座日月争辉?!” 追雪:“它们围上灯罩后,属下用石子打乱了它们。” 所以萤火虫顺利飞去了温软脸上,还正巧被进来的王盈目睹。 温软:“……” 她磨了磨牙,恶狠狠吩咐:“去,将那胆敢冒犯本座的灯罩五马分尸!” 追雪冷酷点头,转身离开。 追风这才蹲下身,义愤填膺道:“属下分明安排好了的,您身上有特制的药粉,必能吸引白鹤,它们没飞来,肯定是有人做手脚了!” 温软立刻眯起眼睛。 “可王府众人在小郡主的英明领导下,人心已渐渐凝聚,没谁会背叛您。”追风声音疑惑起来,“那是谁对白鹤做了手脚呢?” “东宫……太子!” 温软咬牙切齿,只用了零秒就锁定凶手:“一定是那个银枪蜡像头见不得本座出风头,害了本座的白鹤!” 她紧紧握起拳头,奶音带着刻意压低的危险凶恶:“敢害本座出丑……” 这回没放狠话。 不是没词了,是已经气疯了的温软无法用语言描绘出自己山呼海啸般的杀意。 敢叫她丢人,不剐了太子一层皮,以后太子跟老王姓! 追风觑她一眼,心里松了口气。 糊弄过去了。 别的也就算了,可白鹤?那种祥瑞一日出现两次,还都绕着她秦温软转?只有秦弦和王琦那种蠢东西才信什么破魅力。 若只是王沈两人旁观,白鹤放也就放了,毕竟这两人嘴严,可叫王家满府,连人家下人都不放过的薅来看她装逼? 闹呢? 不过蝴蝶和萤火虫不受控是追风没想到的。 难道缺德事干多了,真的会有报应? 他暗暗瞥了眼温软身上还舍不得摘的佛珠袈裟舍利子,心中头一回升起敬畏。 第61章 把小郡主的恶毒嘴脸狠狠记住 后半夜,温软一闭上眼就是自己丢脸丢人的画面,浓烈的打脸气息叫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胸腔中涌动的愤怒烧得她几乎满脸通红。 最后,她一掀被子,下床上屋顶。 放声高歌。 “这里的山路十八弯——” “九连环啊啊啊——” 本该高昂但轻快婉转的歌声被唱的煞气十足,活像刚从坟里爬出来的疯鬼要找谁报仇一样。 其声音之尖利,语调之诡异,气势之凶恶,直令方圆两里外的人都心惊胆颤,闻声丧胆。 客院的床上,王盈轻颤着紧闭双眼,和丫鬟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满床都是绝望而恐惧的泪水。 这一夜,秦王府所有人睁眼到天亮。 追风打了个哈欠,去院里集合了温软的两百暗卫。 “追风大人有何指示?”领头的暗卫玄影抱拳询问。 追风沉稳开口:“小郡主有令,择选出武功最强的一百人,半个时辰后听候吩咐,其余一百人去庄子上吸纳武学奇才,一对一教授其武功,力求三月成材。” 三个月内成材? 玄影沉默一瞬:“属下——” “你的名字已经在小郡主那挂上号了,此次行动由你全权负责。” 玄影闭眼认命:“敢问成材的标准是?” “五弦以上为佳,三弦合格,一弦派去各大酒楼茶庄卧底,零点五弦及以下送去追月那边,继续发掘闪光点。” 玄影皱起眉:“弦是……” “秦弦。” 玄影松了口气:“属下明白了。” 教出三弦不难,零点五弦更是不用发愁,直接丢给追月大人就好。 小郡主果然是通人性的。 半个时辰后,一百高手整装待发。 这本就是秦九州拨来的一流高手,经过筛选后战力更上一层,单单站在那里都是满身压迫,煞气逼人。 温软暗暗点了点头,站在石桌上鼓舞士气:“太子狼子野心,胆敢算计本座,以致叫本座夜不能寐,痛心疾首!尔等作为本座麾下猛将,能眼睁睁看着太子那个王八羔子逍遥自在么?” “不能!”整齐划一,气势如虹。 “很好!” 温软小脸霸气,眼底掠过一抹狠毒:“稍后,你们便听玄影统一号令,为本座报仇!” “是!” 暗卫们不知道任务是什么,但听明白了一点——叫小郡主夜不能寐,以至于放声高歌的罪魁祸首,是太子。 这就够了。 最前方,玄影沉默着回头看了眼王府。 这一去,大概就回不来了,多看几眼吧。 再把小郡主的恶毒嘴脸狠狠记住。 …… 秦九州下朝出宫时,头一回没见到追风,不由疑惑一瞬。 送他上朝的是青玉,接他下朝的是追风。 但今日青玉没来,追风更是不见人影。 难道是被昨夜温软的歌声荼毒一整晚,去补觉了? 秦九州呼吸不可抑制地急促了三分,想到这两人窝在床上补觉的画面,心中竟泛起一丝隐秘的嫉妒。 坐上马车,他闭目小憩了一会儿,睡意刚沉了些,就被追雨几乎变调的声音打断:“王爷,出大事了!” 秦九州被扰眠,睁开眼睛,声音冰冷:“你最好有急事。” “东宫被打劫了!”追雨在车外飞快道,“今日太子迁出宫,一应私库都被往外搬,在路上被一伙蒙面高手打劫,连条底裤都没给太子留下!” “……” “太子与皇长孙同坐一车,又遇了刺,虽被身边暗卫拼死护住,但左肩被一剑穿透,身受重伤。” “……” “皇长孙被气得吐血,直接昏厥。” “……” 秦九州问:“查出凶手是谁了么?” “东宫侍卫都被软筋散迷倒,无人活捉刺客与劫匪,只有太子的人损失惨重。” 秦九州闭上眼。 那没事了。 追雨等了半天,只等来了里面均匀的呼吸声。 他难以置信,王爷在这个年纪经历了他一辈子不能承受之重,他怎么能睡得着的? 回到王府,追雨迎面就看到一脸恍惚的玄影,此时后者正愣愣注视着王府。 半个时辰前,他也是如此,那时带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以为这辈子也就到头了,结果……就这? 一百个暗卫,整整齐齐回来了。 有几个受了伤,但性命无忧,还得到了丰厚到令人眼红的奖赏和无微不至的照顾。 追雨站去他身边,面色复杂地问:“怎么做到的?” “小郡主叫莫大夫连夜制出了足以迷倒万人的软筋散……今日太子迁宫,叫禁卫军开道,小郡主指使先锋队迎风挥洒软筋散,迷倒了禁卫军和东宫侍卫,顺利抢走太子私库里所有宝贝。” 太子但凡不装逼,叫禁卫军开道,赶走了路旁百姓,软筋散洒的也不会这么顺利。 “太子身边的近卫日夜佩戴防毒面纱,得以躲过软筋散,但小郡主预判了他的预判,叫兄弟们剑上抹了毒。” “太子为护皇长孙,被属下一剑穿肩。”说到这里,玄影有些可惜。 差点就能一剑穿心了。 那他的奖赏一定比现在还丰厚……太子可真难杀啊。 追雨愣了好半晌:“此事皇上与东宫必然不会罢休,太子私库的东西那么多,迟早被查到……” “宝贝已经运出京城,远走高飞了。” “……怎么做到的?” “藏在了运粪车里。” 东宫见不得半点屎和粪,看见都恨不得绕道走。 小郡主又预判了他们的预判。 追雨沉默了许久,最后恍惚之际,竟只能感叹一句莫大夫厉害——昨夜魔音贯耳如斯疯癫,他竟然能一边扛住,一边制出软筋散。 虽然这一万人的分量花费的药材奇珍极其大,但有太子的私库抵扣,算来竟还有丰富的结余。 今夜太子府灯火通明,而秦王府一片祥和的静谧。 翌日,秦九州正要去上朝,却见府中上下忙碌起来,还装了好几辆马车的衣裳首饰和金银珠宝。 他皱起眉:“做什么?我们的东西也要运出城?” 温软还没癫够? 管家愣了一下:“今日您不是要带小郡主出发去平阳府么?” 秦九州:“?” 他什么时候说过? 第62章 日子怎么可能跟谁过都一样呢 天色大亮时,出行的一应物件都已准备妥当。 秦九州铁青着脸站在马车前,阴森森环视众人。 管家忙着伤心,恨不得跟着温软一起上路伺候着,追雪面无表情地跟着温软,半个眼风都没扫去秦九州那边。 只有追风和青玉小声在聊。 “追风大人,你没告诉王爷?” “我以为小郡主已经通知王爷了。” “……” 双方都以为对方已经通知到位了,就是没个人主动去问问秦九州,甚至连他需不需要准备东西的过程都下意识忽略了。 “对了,记得给王爷请假啊。”追风叮嘱管家。 管家抹了抹泪,点头。 正在此时,被带出来重见天日的莫大夫喜极而泣,几乎贪婪地看着晴好的天空,以及活生生的人群。 好久,好久没见到活人了。 在看到秦九州的瞬间,他眼中猛地迸发出一道亮眼的光芒,甩开身边小厮的手就向秦九州狂奔而去。 众人都吓了一跳。 秦九州冷冷看着他,脚都抬了起来,准备将这个胆敢行刺他的蠢货踹出两里地。 “噗通”一声。 膝盖撞在地板上的闷响声听着都疼,莫大夫却一点都感觉不到一般,神情疯癫,近乎疯魔地恳求:“王爷!求王爷送小人去暗牢吧!一百零八道酷刑您尽管上,狠狠折磨小人,叫小人为当初毒杀一事付出代价吧!小人该死啊!” 他表情骤然狠厉,如恶鬼般狠狠开口:“像小人这种阴险歹毒的货色,就该被酷刑狠狠折磨,受尽煎熬而死!求王爷开恩,送小人去暗牢吧!求您折磨小人吧!!”他神志有些不清,精神恍惚,眼中还带着股疯癫的死感。 “……” 秦九州抬起的脚缓缓放下了。 这时,小厮追了上来,一把提起莫大夫:“想什么美事儿呢!没有小郡主吩咐,你哪儿也不能去!” 他恭敬地对秦九州鞠了一躬,然后拽着莫大夫就走。 “小郡主出远门都不忘带上你,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快上马车继续制药,今儿制不出新型毒药,你甭想睡!” 莫大夫在被他提在手里后,周身气息就迅速萎靡下来,两眼呆滞,心如死灰。 温软满意地看了那小厮一眼,对追雪道:“尽忠职守的人,该奖励一百两,嗯……等新毒药上市,再分给他百分之五的提成吧,小莫制出的毒药越多,他能得到的提成就更多。” 追雪不知道百分之五是什么,但不重要,点头记住就对了。 秦九州一顿:“新毒药上市?” 青玉解释道:“林大人那边的路子已经打通了,等新毒药制出来,专门卖给太子的政敌和后院。” 秦九州:“……” 一个在东宫坐冷板凳的林问舟,快被她玩出花儿来了。 追风看出他的心思,感叹:“日子怎么可能跟谁过都一样呢。” “……” 温软神色得意而矜持,一招手:“隔壁来人送别了,小秦你跟本座一起接见吧。” 秦九州阴着脸上车,没搭理她。 追风立刻哄道:“王爷近日不能上朝为小郡主拉拢人脉,正伤心呢,小郡主别跟他一般见识。” 温软脸色缓和了些,拨弄着腕间的佛珠,不动声色等着王家人。 除了上朝去的王太傅,王家人都来齐了。 “王!”王琦眼里含泪,依依不舍,“您放心,属下一定努力督促父亲,绝不叫他给您拖后腿。” 温软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在与郑挽云叮嘱过后,目光转向一旁的王盈。 王盈下意识颤抖了一下,但现在是白天,她不是很怕小郡主,便小心地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锦盒:“这是臣女给小郡主做的送别礼,您若喜欢,可以防身用。” 就算小郡主像鬼,她、她也还是喜欢她的。 “防身?”温软挑起一边眉头,邪魅地笑了,“盈盈很有巧思啊。” 说完,她才打开锦盒,里面是一个半寸宽的缠金丝镂空手镯,上面还用金线勾连了两枚精致的蝴蝶戒指,一颗戴中指,一颗戴大拇指,手镯与戒指上还沾了金粉,在太阳下金光璀璨,绚丽夺目。 温软的眼睛一下就被勾住了。 王盈小心翼翼地为她戴上手镯和戒指,接着抬起她的手,直对面前的大树,轻轻按低温软的手指。 “咻——” 一根极细的银针倏地从手镯中射了出去,竟入木三分。 别说温软,连追风这种身经百战的高手都震惊了。 “盈、盈盈。”温软张大嘴,一时竟忘了自己邪魅霸道的人设,声音激动地变调,“好酷!好棒!你简直是个天才啊!!” 她有些惊奇地看着王盈,眼中满是捡到宝的兴奋! 怀仁怎么这么会生啊! “以后,你就是本座麾下唯一的暗器首领!”她霸气开口,“没事多研究研究,本座回来检查,一旦征用,给你丰厚奖励!等本座完成霸业之日,一定给你万人之上的风光!” 追风低头沉默地看她。 这话咋这么耳熟? 而王盈已经愣住了。 她胆子小,幼时外头刮一阵风都能吓到她,所以她很早就开始研究着怎么保护自己,这些用首饰做成的暗器,她视若珍宝,父亲却说她玩物丧志,母亲也不懂她,只有小郡主……竟说她是天才,还肯重用她,接受她的暗器? 王盈眼睛蓦然红了。 多年的付出被首次肯定,叫她心中激动不已,又恨不得大哭一场。 “小郡主放心。”她重重点头,仿佛在承诺什么,“臣女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温软也激动地点头,几乎满眼放光地看着手镯。 左手佛珠,右手手镯,这将焊死在她的手腕上! 麾下又添一员大将,现在温软已经没心思琢磨大美人没来的事了,拉着王盈轻声细语地聊着,态度简直如三月春风般和煦。 王盈也激动地应下了先给在京的秦王府侍卫人人量身定做适配暗器的大单子。 王家人留了片刻后就告辞离开了,毕竟温软他们要赶路,耽误不得。 秦九州已经在马车里补觉了。 这些天他日日上朝,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晚上连噩梦都懒得做,疯也没空发,只想完整地睡一觉。 “小郡主。”管家悄悄走来,“永安侯夫人求见,要让她进来吗?” 他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秦九州听见。 虽然现在的秦九州已经不是以前的舔狗州了,但没人告诉管家,他的进度条还停留在秦九州愿意为白惜卿抗旨那里。 “白惜卿?等本座去会会她。”温软又是拨弄佛珠,又是摩挲手镯,两只手忙到不行。 “把马车们都赶去门口吧,本座杀个人就上车出发。” 第63章 杀了白惜卿! 管家闻言,下意识“诶”了一声,点点头,但反应过来,他猛地回头。 等等,她干个什么? “小郡主——” 他连忙就要追上去,却被追风拦住。 追风眼神点了点前方跟上去的追雪,拍拍管家的肩膀:“咱自家府门口,还能叫人欺负了小郡主不成?” “我不担心这个。”管家忙摇头,“是小郡主要去……杀人?她还那么小——” “莫欺少年穷。”追风老神在在,“再说小郡主只是杀个人罢了,又不是捅破天,宠宠她怎么了?” 管家呆愣愣的,眼睛都清澈了不少。 这对吗? 看着追风一脸淡定的神色,电光火石之间,管家忽然顿悟什么,声音有些颤抖地问:“昨日、昨日太子被数百刺客抢劫,又被重伤,咱们府里……正好也出去一百个,这、这是巧合吗?” “就是你想的那样。” 管家忽然踉跄一下,扶着追风才勉强站稳:“快、叫小郡主快逃!老奴去、等查到王府,老奴去顶罪!你一定要誓死保护小郡主——” “什么乱七八糟的?”追风莫名其妙,“小郡主尾扫的可干净,查不到王府来。” 毕竟谁能想到光天化日之下,会有人敢当街抢劫当朝太子呢? 太子大概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吩咐禁卫军开道,浩浩荡荡地迁宫,然后就被教做人了。 他倒还有点防范,叫近卫都戴了防毒面纱,但防了又没完全防。 但凡他有小郡主那么舍得下血本制药,现在也不会两眼发青的瘫床上了。 吃一堑吃一堑再吃一堑,永远都在吃一堑。 …… 王府门外。 白惜卿脸色铁青。 从前她在秦王府来去自如,都不稀得踏足半步,现在却被挡在门外,丢尽脸面。 温软出来就对上这丧门星一样的脸,顿时觉得晦气。 她本来也没想杀女主——毕竟她霸业路上的绊脚石是太子。 但盈盈刚送了暗器,她还缺个人试用,可巧女主就送经验来了,不杀都对不起天时地利人和。 不等白惜卿说话,她抬起手腕,立刻弯下手指,接连五根银针瞬间射出,直奔白惜卿心口而去。 反派死于话多,她要出其不意,先发制人! 先杀了再放狠话! 白惜卿脸色骤变,却呆呆愣在原地,被吓傻了。 千钧一发之际,暗处永安侯府的暗卫现身,想击落银针,但追雪已经更快地拔剑刺来,最后两方相斗之下,银针只刺穿了白惜卿左肩。 又差一点! 温软小脸阴沉到近乎可怖,好胜心被瞬间激起。 杀不了诡计多端的太子,她还杀不了个女主? “都给本座出来!杀了她!” 秦王府的暗卫不假思索地齐齐现身,抬手就向白惜卿攻去,永安侯府的暗卫不多,只能堪堪护住白惜卿,还顷刻间折损了两个高手。 “可恶,软筋散都喂给太子了!”温软气得奶音都藏不住了,“小莫那个没用的东西!一定要再狠狠压榨!” 白惜卿被护在最后方,脸色近乎惨白,被穿透的左肩伤口只有针孔大小,却疼得她摇摇欲坠,人也吓得直发抖。 看着台阶上的温软,她再维持不住往日的清冷姿态,怨毒地刺她:“大山里的日子好过吗?被穷山恶水的刁民折磨了十五年,娃娃亲、阴婚、不断生产流产……难怪你会疯成这样!” 温软面露疑惑。 女主怎么知道她生在大山? 但是:“十五年?” 她嗤笑一声,抬起下巴,眼神睥睨而霸气:“本座三岁就把自己卖出了大山!什么娃娃亲,呵……你是在梦里梦到的吗?” 白惜卿愣了一下。 那可是她精心挑选的深山,全村都是人贩子,无恶不作,温软怎么可能……把自己卖出去?还是三岁就卖了?? “看你这么清楚,那儿不会是你家吧?”温软愉悦地勾起一边唇角,如恶魔低语,“本座把自己卖出去后,就带着买家去了警局,将柳水村一网打尽!不知道哪个是你家里人,但也没差……都吃了枪子儿,坟头草都比你高了!” 买家卖家全村人一个也没放过,通通豆沙喽! 白惜卿脑子混乱地厉害,但更多是对于没叫温软受到折磨的愤怒! 如果温软一路平安顺遂长大,那她花费那么大代价将她送去现代算什么?! 永安侯府的暗卫已经撑不住了。 拼着再折损三个高手的代价后,白惜卿终于被重伤的暗卫们带离了包围圈。 此时,大批侍卫和马车队姗姗来迟。 温软沉着小脸扫视他们一圈,却没再骂人——府外暗卫少是追雨那个蠢东西安排不当的缘故,不怪下面人。 王可以暴虐嗜杀,但不能无故责骂下属。 这是御下之道。 她深呼吸一口气,恢复平静,拨弄着腕间的佛珠,被追雪抱上了马车。 马车帘一落下,她立刻变脸。 “给小莫一个时辰,给本座制出能迷倒整个永安侯府的软筋散,然后,搬空永安侯府!” “对了,如果白惜卿和永安侯也在,顺便杀了吧。” 青玉忍不住好奇:“不杀别人?” 小郡主有这么善良吗? “笨!”温软拨弄着腕间的佛珠,脸色深沉,“我们的人如果是再像今日这样没能得手,那些活着的人就能代替本座,狠狠折磨白惜卿!” 青玉点点头。 这才正常。 “可现在京城戒严,我们能出京都是皇上特旨的缘故,恐怕挪不走永安侯府的金银珠宝了。”青玉忧心道,“这数目太庞大,只要在京城,恐怕就会被查出来。” 温软眯起眼睛,片刻后,深沉吩咐:“分而散之。” 青玉没听懂:“小郡主的意思是?” 追雪:“把永安侯府的金银珠宝送去百官府邸和百姓家里。” 青玉愣了一下。 侯府勋贵,宝物多珍贵自不必说,百官……大多数都跟小郡主似的,到手了就别管是不是自己的,都得占为己有,百姓亦然,人性贪婪,看到金银珠宝不心动的人寥寥无几。 永安侯府若查不出来,直接跟太子一样成穷光蛋。 若查出来……就算能要回来东西,只怕也要落了所有人埋怨,势必被京城排挤死,一旦运气不好,碰上个跟小郡主一样疯癫的,杀人夺宝都敢干。 想通这一层,青玉复杂地看了眼还在拨弄着佛珠,努力装深沉的温软。 财宝搬不出京城又怎样? 根本难不倒她。 第64章 本座荣归故里了 “对了。” 温软掀起马车帘,嘱咐守门侍卫:“若有一绝美女子来找本座,记得告诉她,本座荣归故里了。” 青玉嘴角微抽。 荣归故里? 外头侍卫问:“小郡主,不知那女子贵姓?” “你别管她姓什么,你记住就对了。” 侍卫愣神的间隙,马车已经缓缓驶离,他瞬间面无表情。 不告诉他姓什么,他怎么认人? 小郡主临走都不放过他。 马车里,温软目露深沉,意味深长地看着追雪:“方才白惜卿的话,你有什么感想吗?” 追雪思考一瞬:“她有病。” 遇上小郡主的人都会被她的脑回路带去同一智商线,然后被她用丰富的经验打败。 虽然不知道白惜卿叽里咕噜说那堆疯话干什么,但看她最后破防的样子就知道小郡主赢麻了。 温软也面露满意之色:“你很懂事。” 她再癫也知道穿越的事不能告诉别人,否则那个老帮菜的天衣无缝妖异局就真要起效了。 有追雪表态,其余听到那番话的暗卫们就不会多八卦了。 她正要再激励几句追雪,就见窗外的青玉目光忽然一凝:“小郡主,您快看!” 两个王府间的那条街上站了一伙工匠,周围堆着如山般的砖块和工具。 温软瞥了一眼:“怀仁动作还蛮快的嘛。” 青玉:“您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通道。” 这是她答应怀仁蒙骗小沈的条件。 温软拨弄着腕上的佛珠,闭目开口:“两方王府都已是本座的宅子,该通条路了……那条长街,本座很是中意。” 她决定征用了。 青玉欲言又止。 她怎么瞧着,那伙工匠是准备建个空中长廊,连接两个王府呢? 但她没吭声,这条长街是不少权贵府邸的必经之地……万一真被小郡主征用,被权贵排挤的就不止永安侯府了。 马车顺利出京。 温软还在闭目养神,手下一颗颗地拨弄着佛珠,不说话时,很有一股高深莫测的沉静味道。 忽然,后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声嘶鸣后,马儿停在他们的马车旁。 温软依旧闭着双眼,淡淡问:“人做掉了?” “妹妹!” 秦弦欢快的声音传来,一把掀开帘子:“我来陪你啦!” 刻意营造的高深莫测而淡淡装逼的气氛被打破,温软睁开双眼,怒骂:“该死的!你是专门来克本座的么?!” 她拢共才装过几回逼,全都被这个猪队友拖下自作自受的苦海! 秦弦眨了眨眼:“我是来旺你的啊。” 知道妹妹被大皇兄带着出远门,他一路从上书房狂奔去乾清宫,以盯着大皇兄,不叫妹妹挨饿受打为由,才求来了一起出京的机会。 温软小脸黑沉地盯着他爬上马车。 “妹妹你的马车好漂亮啊……哦,对了。”秦弦把手中的大包袱一倒,噼里啪啦倒出来一堆金银珠宝,竟还有两颗拳头大的夜明珠。 温软神色顿时缓和下来:“你的赔礼,本座收到了。” 她眼神瞥向青玉。 青玉无比自然地拨开了秦弦搭在上面的手,收拾起这堆宝贝。 小郡主的,都是小郡主的。 秦弦抓了抓头:“这不是我的钱……刚才我出宫后,这包袱兜头就朝我砸了下来,我本来想送顺天府去,但他们太忙了,我找不到人。” 他怕耽搁找妹妹,只能先出城。 温软眸光一动:“兜头砸下来?” 秦弦点点头。 追雪拿起一块暖玉,辨认片刻,冷酷道:“这是永安侯的东西。” 秦弦愣了愣:“那要不要还给——” “这是本座的。”温软意味深长地看着一地宝贝,“本座失去的,终将会以另一种方式还回来。” 青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怕是京城的暗卫在搬空永安侯府时不慎掉下来的,正巧就砸中了六皇子,回到了小郡主手上。 只能说天意如此。 温软看向秦弦:“你出城时,永安侯府乱起来了没?” “乱了。”秦弦眼神从那堆珠宝上艰难地移开,“好像是打劫太子那伙人重出江湖,又打劫了永安侯府……听说连一片手纸都没给他们留下,永安侯弟弟至今还在茅房里没能出来呢。” “那永安侯夫妻呢?”青玉忙问。 “他们去了太子府,算是躲过一劫。”秦弦感慨道,“听说那伙贼十分嚣张的在侯府大门口写下‘白惜卿害人不浅,活该天打雷劈’几个字,显然是报她的仇来了……听说现在整个侯府对她十分厌恶,永安侯老夫人被解了软筋散后,直接嚷嚷着要代子休妻。” “留字?” 温软愣了一下,瞬间满脸惊叹:“玄影!重赏!好样的!”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不过他也太高看姓白的了……她怎么配天打雷劈!”温软抬手想拍身边的大腿,见是青玉,又收回了手。 细皮嫩肉的,不经拍。 “追雪,坐来本座身边。” 追雪面无表情地与青玉换了位置。 温软狠狠一拍他的大腿,表情瞬间变得霸气邪魅又可怖:“呵,这就是与本座作对的下场!等本座从故里荣归京城,势必取她项上人头,以雪今日之辱!” 追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青玉有点感动,小郡主对她真的太好了! 不过:“您哪来的辱啊?” “青玉,作为本座麾下心腹,你竟看不到本座的屈辱?” 温软小脸微沉,奶音都藏不住喷发的怒气:“被本座数十高手围攻,不束手就擒引颈就戮也就罢了,还胆敢反抗逃脱!这是对本座赤裸裸的挑衅!此生不叫她尸首分离,本座誓不为人!” 她再次狠狠拍上追雪的大腿,表情恶毒到令人发指。 等再次对上青玉恍然的眼神时,她霸气侧漏:“扣你一月月例,叫小莫给你治治眼疾。” 青玉又感动了一次。 小郡主骂别人都是眼瞎,只有对她用的是眼疾。 小郡主爱她! 软椅另一侧,秦弦一脸迷茫地看着他们,有种格格不入的清澈愚蠢感。 正在此时,一只飞鸽落在了马车窗边。 追雪抬手取下,一目十行地扫过。 温软拽过他的手,将信放在自己面前,一目十行地扫过。 “谁的信?说了什么?” 第65章 倘若郡主一心向善,贫僧愿倾囊相授 “京城的信。” 追雪冷酷开口:“因玄影留的字被无数人目睹,外界都在传白惜卿为人不堪,惹上了仇家,因此连累太子和永安侯府,短短时间内,白惜卿的名声已臭不可闻。” 这可比上回拿秦九州的钱财被当众戳穿来得更加猛烈。 接受别人的钱财是道德问题,且不关大家的事,但牵扯到太子和永安侯府,便是重案命案了。 ——当然太子只是强行碰瓷,但外头的人已经被移了风向,骂声都落在了白惜卿身上。 闻言,温软冷笑一声:“传信给玄影,在太子府大门口也留个到此一游。” 还能叫太子美美隐身? 做他的老王八梦去吧。 姓白的姓萧的姓太的,一个都别想跑! 见追雪快速写信传信,她目露赞赏:“追雪,你的消息倒很灵通嘛。” 连她都没想到要关注后续的问题。 “……” 青玉轻咳一声:“小郡主,追雪大人在王爷身边时,是情报网首领。” 四大心腹没有一个吃干饭的。 温软眼眸微眯,正想说什么,马车却忽然停下了。 “怎么回事?”她略一沉思,眼睛微亮,“有劫匪拦路?放着本座来!” 她一掀车帘,迅速站去了车辕上,傲然睥睨前方。 秦弦跟着钻了出来:“妹妹——哎呦喂!” 温软一把就给他推了进去,声音沉稳可靠:“小小劫匪,你退至本座身后即可。” 说话间,她目光落在了前方的人影身上。 一个衣衫整洁的光头正静静站在那里,双手合十,闭目不语。 青玉张了张嘴,差点想叫自家小郡主跟着学学。 人家这才是真高深莫测啊。 温软眯起眼睛:“老和尚,你想打劫本座?” 无生终于睁开眼睛,眉眼慈悲:“贫僧听闻郡主又造杀孽,心中不忍,特在此等候,度化于您。” 天知道他只是回寺里向佛祖禀报了一下舍利子和佛珠袈裟被抢的事,转头就听到太子差点命丧黄泉,那瞬间纵使淡定如他,腿脚都不由踉跄了一下。 还没等赶去京城制止,永安侯府失守的消息就又传来了。 谁也没想到同一伙贼能连续作案两天,进永安侯府就跟回家似的。 无生也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坏成这样。 为了天下人的安危,他特地在这里等候温软,希望能劝她皈依我佛,放下屠刀。 但王可听不得这话。 “放肆!小小和尚,竟敢对本座出此狂言恶语。”温软眼神瞬间变得狠毒霸气,“追雪!” 马车里飞快闪出一个白衣身影,眨眼间便攻去了无生面前。 后头的秦九州赶来时正看到这一幕,眼神微变:“追雪,回来!” 追雪充耳不闻。 秦九州咬牙切齿,温软无声冷笑。 “追雪打不过无生。”他沉声道,“别做无谓牺牲。” 还有追雪,他是犟驴吗? 叫他上他就上? “牺牲?”温软拨弄着腕间的佛珠,轻蔑一笑,“老和尚舍得杀人?” 秦九州愣了一下。 还真是。 方才他心里着急,还真忘了这茬。 无生可是出了名的慈悲心肠。 转头一看,果然,无生只防守,不进攻,可饶是如此,竟也游刃有余,极快的身形更有种诡谲莫测之感。 分明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子,交起手来竟比追雪这个年轻力壮的更为轻松,细看之下,他还留有余力,占尽上风。 温软冷眼旁观,渐渐地,心跳快了起来。 追风适时在她耳边开口:“无生禅师功力莫测,当世至今难逢敌手……当得天下第一。” 最后四个字一出,温软眼神彻底变了。 “追雪,回来。” 追雪闪身就飞了回来,毫发无伤,衣角微脏。 无生是个真好人。 “老和尚,留下你的武功,本座饶你一命。”温软的声音带着无比狂热的渴望。 她想,她要! 她配! 有了天下第一的武功,何愁不能一统天下?! 无生眼眸微动,有些疑惑。 温软声音瞬间就温柔下来,还带着股自来熟的熟稔:“嗐,怎么不早说你有这本事……这事闹的,咱都老熟人了,还拿本座当外人呐?快,给圣僧看茶。” 早知道无生有这本事,她早在东宫就抢了。 无生缓缓眨了眨眼,终于明白过来:“郡主想学贫僧这身武功?” 他婉拒追雨端来的茶盏,略微思索一下,缓缓道:“倘若郡主一心向善,贫僧愿倾囊相授。” 追雨手下一个不稳,差点摔了茶杯。 但转头看着无生温柔的眉眼,他又顿悟了。 人对幼崽总是含着无尽宽容,也相信经过后天教导,能掰过其恶毒品行。 但小郡主从根上就坏了,无生也太天真了。 “本座答应你!” 温软掷地有声,拨弄着腕间的佛珠:“这样,本座先学个法华经,作为条件,你先教本座一种对敌的功法,要最厉害的!” 以后杀完人,顺带念经超个度也行。 权当是给老和尚的学费了。 无生眼中闪过诧异,很快便应下了。 没有人天生为恶,如宸安郡主这等只是被秦王的暴虐嗜血影响到的孩子,只要加以引导,再辅以武功辖制她的恶念,就能一心向善。 若如此,他愿意将毕生所学都传授于她。 旁观的秦九州从焦急警惕到面无表情,转身就回了自己的马车。 他是吃饱了撑的才担心温软这玩意儿吃亏。 温软没搭理他,已经在热情招呼着无生了:“快给圣僧准备一辆马车,都好生照顾着,千万别委屈了圣僧。” 说完,她面容慈和地对无生道:“等晚上到了驿站,我们就开始学,你先去歇会儿吧,别累着,啊。” 话还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在那边,快追!” “别叫这小贱人跑了!” 温软闻声看去,一个衣衫粗陋的女子跌跌撞撞地跑来,后头紧跟着不少小厮侍卫,个个凶神恶煞。 追风愣了一下:“为首那男人有些眼熟啊。” 追雪转头看去,冷酷道:“白惜卿庄子上的管事。” 温软的雷达动了。 白惜卿想抓的人,那当然要救啊! 第66章 你也不想现在就去见佛祖吧? 温软余光瞥见无生脚步微动,立刻开口:“追雪,去救人!” “本座不允许有人作奸犯科,为非作歹!” 追雪飞速闪过。 那女子很快就被带了过来,连带着后头的小厮侍卫们也冲来他们面前,怒吼:“永安侯府家事,你们竟胆敢插手,活腻了么?!” “本座看你才是活腻了!”温软小脸微沉,眯起眼睛。 她抬起手,正要叫暗卫一起上,余光忽地瞥见无生向她看来,顿时话头一转:“罢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本座心地善良,不计较尔等犯上之举。” 说到心地善良时,她小脸微微扭曲,用尽全力才藏住眼底的恶毒。 等着的,等把老和尚的家底儿都撬到手,她要当着他的面作奸犯科,为非作歹!以雪今日之辱! 前方,为首那侍卫打量了温软一圈,脸色微变。 本座? 是宸安郡主?! 该死的! 他扫了眼马车上的秦王府标识,眼神慌乱起来,虽然他在庄子上,但宸安郡主的恶名已经传来他耳朵里了——他在东宫的人脉告诉他,遇见宸安郡主,能跑多远跑多远,跑不了就立刻咬舌自尽,千万别活着。 对上温软几近扭曲的眼神,他下意识后退一步。 人……今日是要不回来了,活着脱身更要紧。 他不甘地看了眼那女子,拱手道了告辞,飞速转身狂奔,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见没人追上来,立刻带着小弟们跑的更快了。 温软阴沉沉瞪着他们好半晌,在心里暗暗记住了他们的嘴脸。 “咳咳——”那女子捂着胸口直咳嗽,片刻后才瑟缩道,“多、多谢诸位相救。” 青玉低头看她,问道:“你是谁,永安侯府为何要追杀你?” 女子终于止住咳,抬起头,露出一张脏乱瘦黄的脸,声音微哑,含着胆怯:“我叫白照云,是永安侯夫人的庶妹。” “庶妹?”青玉面露疑惑,“白家不是只有嫡出么?” “不是。”追雪忽地道,“白守义迁居来京前,曾有一庶女,但八岁就夭折了。” 白照云眸光微暗:“……是我。” 青玉云里雾里的:“看你这般模样,难不成一直被关在庄子上?你得罪白惜卿了?” 她声线微高,白照云下意识抖了一下,低低说道:“八岁时,姐姐发了一场高热,错过了随父亲进京的机会,因此对我能跟着上京十分不满,等我回家后就被她关了起来……直到现在。” 闻言,青玉几人面面相觑。 这种理由实在荒唐,按说本不该信,可看着白照云——她通红着眼睛,满目疑惑与无望,举止瑟缩而怯懦,叫人怜惜不已,下意识就信了她的话。 “恩、恩人。”白照云声音瑟缩而试探,“您救了我,我……我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温软皱着眉看了她一眼:“先把胆儿练大点吧,否则何谈报仇?” “报、报仇?” 白照云蓦然睁大眼睛。 看她这小胆儿样温软就知道憋不出什么好话,顿时疾言厉色:“你被她折磨多年,就这么算了?就算你答应,本座也不答应!你这条命是本座救下的,本座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否则鲨了你!” 白照云被吓得直抖,握着青玉的手才勉强站稳。 “是、是。” 温软目光蓦然变得慈爱:“这才对,快,下去叫小莫给你看看伤,等本座忙完了,再与你好生谈谈报仇的事。” 虽然这个小妹没什么一技之长,但她是白惜卿的妹妹,料想也是有用的。 实在不行,她就去无生那套个诅咒的功法,利用白照云扎白惜卿小人。 温软恶狠狠地想着。 青玉怜惜地看着被吓得颤抖的白照云,亲自将她带去了后头的马车里。 白照云微微低着头,眼底神色复杂而疑惑。 秦王府不是对白惜卿十分照拂么?怎会愿意帮她报仇?怕不是想套出什么来吧。 她心中迟疑,但看到一旁的无生,又多了些底气。 她逃出庄子就是奔着护国寺去的,在这里遇到无生,实在再好不过,有无生的法器庇护,白惜卿的妖法就不会起效。 马车旁,无生不赞同地看着温软。 他是个老好人,谁也舍不得杀,也舍不得谁死。 温软一脸温柔善良:“她被折磨了这么多年,瞧着已经存了死志,本座必须要激起她的求生欲,才能救下她啊。” 说这话时,她眼里的圣光几乎能普照大地。 追雨觉得自己差点被闪瞎。 无生疑惑地看了眼那边的白照云,这才迟疑地点头。 马车再次动了起来。 追风上车前,再次看了眼秦九州一片寂静的马车,无论是京里侯府有难,还是白照云出现,里头都没一点动静,跟死了似的。 白惜卿对他的影响力好像渐渐在消失了。 晚间时终于到了驿站。 温软吃过饭后,就让人带无生到院中,开始授课。 当然:“在此之前,我们要先行拜师礼。” 无生眼神顿时更加温和:“贫僧从未收过徒,但倘若郡主愿意拜贫僧为师,贫僧可以收你做俗家弟子。”等日后她皈依我佛,再剃度出家不迟。 温软疑惑地看他一眼,老和尚长得老,想的倒挺美。 “本座拜你为师?” 她轻蔑一笑,奶音中满是睥睨天下的霸气:“本座富有四海,乃天命之女,叫你一声师父,寿给你折完,还能立刻送你上西天!” “还没度化本座,你也不想现在就去见佛祖吧?” 无生微顿。 天命之女? 他略懂一些命理,可看遍温软的前后事,都没发现她有半分紫气龙气,倒是秦九州曾有运道,却不知为何突然消失了。 “郡主……此言究竟何意?” “呵。” 青玉轻咳一声:“禅师……是您拜小郡主为师。” “?” 无生愣愣地看向温软:“贫僧……拜郡主为师?” “还委屈你了?”温软勾起一边唇角,笑容邪魅,“本座麾下弟子无数,换做从前,你想来都排不上号,也就是看你武功不错,这才勉强收了你罢了。” 无生张了张嘴:“可——” “你不愿意?” 温软眸光倏然一厉:“你还想不想叫本座一心向善了?!” “这、自然是想,可是……” “没有可是!” 温软脸色瞬间变得恶毒狠辣:“你若不拜本座为师,本座心中的贪婪杀欲就会越来越重,恨不得见人就杀……不行,快抓个人来,本座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她一脸痛苦地制止自己的手,满眼克制隐忍。 青玉立刻扑上前抱住她,声音哽咽:“小郡主!为了从良从善,您受了天大的委屈啊!” 无生:“……” 第67章 小郡主……过耳不忘? 见温软一边隐忍克制而痛苦,一边偷偷转着眼睛瞟他的模样,无生叹了口气,无奈地双手合十:“师父。” 温软顿时收起痛苦面具,负手高深莫测地点头:“乖徒儿。” 无生闭上眼,又深深叹了口气。 一旁,追雪面无表情,追风一脸复杂。 王爷以前究竟在忌惮无生什么? 还有小郡主,虽然够癫,但也是真精明啊,总是能精准拿捏住所有人的软肋,然后化为自己发疯作妖的利器。 见无生已经教起温软蹲马步与吐纳丹田之气,追风转身去找秦九州,准备告诉他多了一个六十岁徒孙的喜事。 “下盘要稳,腿脚不能发抖。”无生温声说着,“与此同时,感受丹田之气,用贫僧方才教的口诀呼吸吐纳。” 温软憋得小脸都红了,却愣是没吭一声,直叫青玉都面露惊奇。 她还以为小郡主要么娇气的不乐意吃苦,要么一脸霸道邪魅的叫无生给她想办法化繁为简呢。 但温软可不傻。 她知道什么是好东西。 只要是好的,那都得是她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狠狠握在自己的手掌心! 一个时辰后,她渐渐掌握了诀窍,脸色不那么红了,腿脚竟也愈发稳。 她顿时邪魅一笑:“小样儿,本座还征服不了你?” 油得无生欲言又止,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该先教个净心决。 正在此时,他耳边忽然一动。 追雪也倏而站直身体,眼神牢牢盯住前方,一边将青玉扔进屋里,一边风一样闪身站去温软身前。 温软一愣,抬头就见数个黑衣人落入院中,无声无息地向她攻来。 这等内功与实力,必是顶尖高手。 追雪眼神凝重几分,但还不等他动作,无生就立刻迎上去,将黑衣人都牢牢挡在自己身前,为温软负重前行。 他招式凌厉却从不致命,下手也知轻重,只是打晕刺客就停手。 追雪见状,提剑就上。 等秦九州和追风等人察觉不对赶来时,就见院中近乎数百个顶尖高手围攻,剑气寒光凛冽,衬着清冷的月色越发泛出冷意。 但他们出手快,无生更快。 几乎每个都是三招之内就放倒,眨眼间就倒地一大片。 追雪跟在他身后,提剑一个个捅着被打晕的刺客,出手狠辣凌厉,姿态却无比轻松写意。 可能这辈子都没捡过这种漏。 最后方,温软依旧蹲着马步,神色深沉莫测。 秦九州和追风都沉默了,无生和追雪配合默契的几乎叫他们没有插手的余地。 一盏茶时间后,最后一个刺客倒地,无生也终于收手,面露慈悲:“阿弥陀佛。” “噗嗤——” 一柄长剑立刻捅入刺客心口,拔出来后,又捅了右胸一剑。 生怕有人心脏长在右边。 无生一愣,反应过来什么,连忙转过身。 满地黑衣人的尸体,每个左右胸都有对称的一剑伤口,鲜血潺潺。 “……” 追雪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顿了片刻,见无生还在看他,他想了想,拱手:“多谢圣僧。” 无生呼吸起伏快了不少。 温软见状,立刻呵斥:“追雪!你怎么回事,我们一心向善的人哪能造这种杀孽?罚你多吃一碗饭忏悔!” 追雪冷酷点头,转身往厨房走去。 温软忙对无生道:“徒儿别气,本座已经罚过他了。” 见无生面露悲悯,又想说教,她深沉地想了想:“你念段法华经吧,本座跟着学习一二,赶巧有尸体,给他们超个度,也不负他们来刺杀本座一场的勇气了。” 早点学会,就能早点用来装逼。 无生叹了口气,眉目不忍。 “如是我闻:一时佛住王舍城耆阇崛山中,与大比丘众万二千人俱……” 他念了一段后,温软也闭上眼睛,拨弄着腕间的佛珠,满脸高深莫测的虔诚:“如是我闻:一时佛住王舍城耆阇崛山中,与大比丘众万二千人俱……” 听到温软开口,秦九州震惊地看向她。 追风等人亦然。 等温软念完,睁开眼就看到他们这副表情,顿时挑起一边眉头,邪魅一笑:“小东西,被本座的风姿迷倒了吗?” “小郡主……”追风一脸恍惚,“您……过耳不忘?” 无生也就念了一遍,拗口又难记,温软竟能完整复述出来。 温软愣了一下:“这很难背吗?” 见追风点头,她轻笑一声,虽然蹲着马步叫她几乎矮了一半,但眼神却满是居高临下的睥睨霸气:“本座的智慧,岂是尔等凡人能企及呢?” 一边产着油,她一边在心里回想。 在现代时有些东西她要背好几遍才能记住,不过穿来古代,好像记性是好了点,要是现在给她火药配方,她一定看一眼就能记住! 若她能记住火药配方,还用得着屈居庆隆之下,韬光养晦忍辱负重,憋屈得什么都做不了? 可恶! 竟敢算计她! 她越想越气,顿时怒气飙升,抬手恶狠狠地猛捶了脑瓜子一下,“砰”的脆响声在寂静的院中格外清晰。 众人都吓了一跳。 好好的咋又发癫了? 温软满脸阴沉可怖:“孩子死了你来奶了!鼻涕掉嘴里你知道甩了!敢做局害本座,本座必要你血债血偿!” 她使劲儿翻着白眼,想狠狠瞪视这个胆敢做局害她的脑瓜子。 但众所周知,人是不能看到自己脑瓜子的,就像不能吃到自己的下巴一样。 这副癫样儿吓着了所有人,秦九州立刻冲去她面前,使劲儿把她眼睛往下掰,还试图用手掌盖住她双眼,给她手动合上。 但温软张了嘴。 顿时咬进嘴里不松口了。 秦九州疼得脸色差点扭曲。 见状,无生也没空悲伤院里死不瞑目的尸体们了,忙道:“平心静气,莫要入了魔障。” “小郡主快平!年纪轻轻别走了王爷发疯的老路啊!” 追雨拿出秦九州的药,犹豫着要不要给温软塞一颗。 自从这药被温软惦记上后,他几乎是绞尽脑汁才能藏得深一点,不被偷走抢走。 但好在片刻后,温软恢复了正常,只是在扎着马步,不断冷笑,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追风松了口气,见尸体已经被搬走,只留下满地血,他沉声开口:“太子坐不住了。” 他们前脚出京,后脚就被追杀。 “但为何刺客都是冲小郡主来的?”追雨面露疑惑,“王爷那里没有半点动静,小郡主这儿却来了数百高手围攻。” 追风:“……” 你猜呢? 第68章 给本座把太子府通通豆沙喽! 温软还在一脸深沉地扎马步。 无生走去院内一侧,闭上眼睛,对着尸体的方向开始念诵经文,超度亡魂,手下意识想去拨动佛珠,却拨了个空。 秦九州踱步跟来,不耐道:“装什么装,人死灯灭,你念经也只能叫自己心安罢了。” 伪善! 比温软那玩意儿还装! 无生闭目反问:“秦王每年都去拜祭元后,也是为叫自己心安吗?” “……” 秦九州眼神沉了一瞬。 跟来的追风轻咳一声,站在原地没敢再上前。 想当初无生也是试图度化过秦九州的,但在发现他实在死猪不怕开水烫,还是个恋爱脑的犟种后,就转而去劝白惜卿阻止秦九州毁天灭地了。 自那之后,无生便对秦王府深恶痛绝。 “你拜温软为师,便是本王的徒孙,有你这么跟师祖说话的?”秦九州冷笑一声,反唇相讥,“欺师灭祖,用你们和尚的话来说,该当如何?” 无生闭着的眼睛颤抖一瞬。 两人静默了许久。 本该正经严肃的成年人,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幼稚恶劣,连无生这种意志坚定的都差点佛心不稳? 因为他们被温软拉去了同一智商线。 秦九州瞥了眼不远处正在一脸邪魅霸道、对着地上的血骂骂咧咧的温软,忽地问:“你看不出来她是在敷衍你?” “看得到。” “可那又如何?” 无生声音平静:“人说多了谎言,便连自己都会信,做多了善事,便会习惯性从善……即便不能,在此过程中,郡主依然在为自己积德,正如今日永安侯府的侍卫,她不正放过了他们?” “君子论迹不论心,只要做了,那就是善。” 秦九州沉默一瞬:“正常人都能做到的事,放在那玩意儿身上,你管这叫积德?”还善? “郡主本性不坏,只是缺乏有人引导罢了。”无生淡声开口,“起码比之秦王您,她当得单纯无辜。” “……” 秦九州额角青筋跳了一瞬,冷笑:“老眼昏花,本王等着你的下场!” 无生微微蹙眉:“王爷连亲生女儿都能抹黑,难道还妄想贫僧赞您高尚?” 秦九州脸绿了。 “王爷比之从前,德行更低劣三分。” 话落,无生终于睁开眼睛,向温软走去。 与秦王这种道德败坏、没有底线的恶人说话,他心中实在煎熬,既然度不了他,那就远离。 秦九州站在原地,脸色又青又绿。 温软……比他单纯无辜?? 无生比王怀仁还瞎! 那边隐隐传来了温软的训斥声:“这句已经告诉过本座了,为什么又重复?你的心都用哪儿去了?” “专心点,往哪儿看呢!青玉脸上写字了?快点儿的,今儿本座入不了门,你甭想睡觉!” 无生一点也没生气,反而声音温和地继续教导起来。 秦九州顿了半晌,问追雪:“她过目不忘,怎会到现在都只学了三个字?” 追雪:“王太傅蠢笨,小郡主单是教导他就已竭尽全力。” 哪还有时间去认字? 小郡主就是如此乐于助人,为了属下夙兴夜寐,舍身忘己。 秦九州咬了咬牙。 他就多余问! 冷眼瞥了眼兢兢业业,偶尔还被训得抬不起头的无生,他冷笑一声,拂袖便走。 …… 翌日早膳时,秦弦和白照云才知道刺杀的事。 “竖子狂妄如斯!”秦弦拍案而起,“一个银枪蜡像头,都瘫床上了还胆敢刺杀妹妹!本殿下看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想早点投胎了!妹妹你别怕,我这就传信给母后,叫她狠狠——” “去练功吧。” 温软打断他,神色淡淡:“练好功夫,本座便允许你当本座的贴身侍卫。” 秦弦顿时被打了鸡血,饭也不吃了,拉着追雨就出门练功。 秦九州阴恻恻看了他一眼。 蠢得记不住功课,却能牢记老鸨的一句骂词。 连温软那玩意儿的脑血栓都学了个十成十……真是好样的。 桌边,白照云犹豫一下,怯怯问:“可太子……太子为何要刺杀郡主?” 青玉给她普及了一下,从太子吃那啥到火烧东宫,再重点描述了一下永安侯府现在的惨状,最后以白惜卿身败名裂作总结。 白照云眼底飞快掠过思索:“所以昨日我逃出来时,也正是姐姐身败名裂之时?” “对!” 白照云心中惊疑,眼神再次落在了温软身上,却正对上她意味深长的目光。 “本座的实力与势力有多雄厚,你根本想象不到。”温软勾起一边唇角,露出一抹邪魅的笑,“所以现在能告诉本座,你所隐瞒的事了么?” 白照云眼神微变。 秦九州等人也诧异地看向白照云。 不怪他们没反应过来,实在白照云演技太好,且根据追雪的情报显示,白照云的确没说谎,这才疏忽了猜疑。 可温软竟能看得如此透彻? ……这还是她吗? 白照云顿了一瞬后,声音不复先前的怯懦,反而清亮有神:“郡主如何得知?” “本座的情报网有多精细,你根本想象不到。”温软拨弄着腕间的佛珠,眯起眼睛,高深莫测。 女主怎么可能恶毒到把人关在庄子上? 温柔善良才是她的优秀品质,所以有问题的一定是白照云。 这么简单的道理竟都要她提醒才能反应过来,这真是她带过最差的一届小弟! “你别怕。”温软温声细语地安抚,“谎话连篇、歹毒凶残是我们反派的标配,你这种人才,正是本座亟待渴求的啊。” 白照云迟疑地看了秦九州一眼。 秦九州深爱白惜卿,哪怕她与世隔绝都知道。 温软立刻摆手:“小秦,你退下。” 秦九州纹丝不动,低头吃饭。 温软胖脸一拉:“还指挥不动你了?” “追风,给本座把他赶出去!” 追风嘴角微抽,不太想动,可看着温软陡然变得恶毒凶残的眼神,他轻咳一声,声音讨好:“王爷,小郡主为了套出白照云的秘密,不得不先委屈您,您要不先上马车?等此事了,属下亲自向您禀报此事。” 秦九州冷冷看了他一眼。 活得久了,当真连自己的主子是谁都分不清了。 但白照云很懂事:“等郡主吃好了,我们上马车聊吧。” 她就算久居庄子上也知道秦九州的恶名,并不敢得罪他。 温软看在她的面子上,没再训斥小秦。 见无生吃完饭,起身出去练功了,她立刻拉下追风的袖子,低声吩咐:“传信给玄影,叫他带着兄弟们去打劫茅厕,把那又黄又臭的玩意儿泼满太子府,再等他们逃出来时放毒箭和火箭……给本座把太子府通通豆沙喽!” 她咬牙切齿,表情凶残恶毒的令人发指。 敢派数百高手来围攻她,不弄死狗太子,难消她心头之恨! 第69章 夺回属于自己的系统! 追风脸上没有半分勉强之色,反而十分愉快地点了头。 这种脏活儿,终于要不止他一个人干了。 天知道上回太子吃了那啥后,他在兄弟们面前一个月没能抬起头。 “对了。” 温软开口补充,奶音阴沉而毒辣:“谁能取太子项上狗头,奖黄金千两!本座亲自为他高歌一曲庆功!” 追风嘴角微抽。 黄金千两大伙儿前仆后继,高歌一曲兄弟们惊恐四散。 这令要真传过去,太子能活得比王八长命。 “玄影这会儿应该刚出京,属下这就去给他传信。”追风思索着离开。 白照云旁观全程,张大的嘴就没合上。 所以宸安郡主……之前都是这么赢太子和永安侯府的? 虽然兵不厌诈,谁的手都脏过,但这也太脏了。 半个时辰后,温软捧着圆滚滚的肚子上了马车,倒在青玉怀里被揉着肚子,黑曜石般漂亮的眼睛都舒服的眯了起来。 白照云迟疑一瞬,直接开口:“白惜卿是个妖精,她夺舍了我姐姐的身子,还用妖法控制住我,夺了我的气运。” 青玉顿时面露震惊。 追雪就跟没听到一样,坐在马车边环视周围,防止秦九州来偷听。 “妖精?”温软过耳没过脑,只是被触动了雷达,“很好,她成功引起了本座的注意,呵,小妖精……” 她刻意压低声音,营造出气泡音的效果,再配合脸上三分薄凉三分邪魅三分霸道一分漫不经心的笑容,油腻到叫人不忍直视。 白照云直面着她,脑子都空了一瞬,两眼呆滞。 青玉怼了怼她胳膊,追问:“你八岁就被她关起来了,怎么知道这些的?” 白照云回过神,道:“我试探过,她并不知从前的事,而且性格大变,但她对外只说是烧糊涂了,而气运……”她顿了顿,“我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会信。” “我从八岁起就被她关在府中荒院鞭打折磨,每当我痛苦一分,她的运气便会变好一分。” “我九岁时,被她用热水烫伤手臂,同时她得了知府夫人青眼;我着单衣被埋在雪中半日,她救了总督大人落水的女儿;我被推入井里,险些溺毙,同时父亲升官,举家迁往京城。”白照云声音微哑,双手紧紧攥起,“我十二岁时,被她的狗撕咬半日,浑身上下不剩一片好肉,同时她得了秦王青眼,一跃成为京城最风光的贵女。” “四年前,她派了不少男人来……想要侮辱我,我意欲撞柱,差一点就能自尽身亡,同时,她表哥被立为储君,永安侯袭爵,十里红妆迎她过门,秦王也高调宣称她为此生挚爱……她被捧为满京最风光的女子,连太子妃都避其锋芒。” 马车里气氛一时沉重而低迷。 白照云却笑了:“我本不知这些,可她太在乎我的命了……她既要折磨我,又很怕我死,天长日久的,我便也套出了真相来。” 青玉听得目瞪口呆。 半晌后,她才道:“所以你们的气运是……此消彼长?昨日她身败名裂,你才得到了逃出来的机会?” 白照云点点头,又道:“四年前她去平阳府时,忽然气运衰败得厉害,被无生禅师察觉到异常,来到庄子上查探……可惜我被封进棺材,埋去花园里,瞒过了无生禅师。” 但她也因此知道了无生的本事,昨日终于能逃出来时,她拼尽全力地找护国寺的方向,想要自救。 青玉已经听哭了,眼睛通红地问:“所以你身上那些旧伤……都是被折磨出来的?” 白照云今年二十二岁,她被折磨了整整十四年啊! “陈年旧伤了。”白照云笑了笑,“幼时我不懂这些,受了一番折磨,但这几年已经很少挨打……只要我心里觉得痛苦,白惜卿的气运就会越好,也就不会想办法折磨我,所以我只需要控制自己内心的情绪,就能操控白惜卿的妖法。” 她说得轻松,可其间的艰难又岂是三言两语能道尽。 青玉擦了擦眼睛,也勉强笑了一下:“难怪你装得那么像,连王爷他们瞒过去了。” 十四年锻炼出来的演技,自然不同凡响。 说完,她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不由低头看向温软。 “小郡主怎么不说话?” “本座在思考。” “小郡主老谋深算,诡计多端,一定思考出结果了吧?” 白照云闻言,脸色警惕地看向温软。 青玉怎如此口无遮拦? “当然。”温软为了表达出自己的老谋深算,眼睛眯得更深,几乎快成一条缝了,跟个色眯眯的流氓一样。 “系统。”她笃定开口,“白惜卿是穿越女,还有系统。” 这是她在心中演算无数种可能后,得出的最精确的结论! 如此,白惜卿知道她出生大山也就解释得通了。 她一定认识现代的她! 一定是现代主角团哪个阴沟里的善良老鼠,在穿越后暗暗窥伺着王! 可惜,被她识破了。 温软唇边泛起一抹邪魅而冷酷的笑容,天真,太天真了,主角团总是如此天真可爱,浑然不知自己面对的将是怎样一种可怕而强大的存在。 青玉和白照云都没听懂系统和穿越是什么,但见温软如此淡定从容,白照云下意识问道:“郡主有办法对付那个……系统?不知您与无生禅师关系如何,若能借他的法器一用,或许胜算更大——” 见温软随手从软椅下掏出一个金灿灿的圆盘法器,她眼睛一亮:“就是这个,无生禅师竟送给您了?” “什么送不送。”温软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这是本座的法器。” 啊? 白照云面露疑惑,但很快就笑了:“有了这法器,或许就能灭掉白惜卿的系统了!” “白惜卿的系统?” 温软闭目拨弄着腕间的佛珠,小脸深沉:“是本座的系统。” 不过借给女主玩两天罢了,竟敢不要脸的据为己有,这一次,她一定要灭掉女主,夺回属于自己的系统! 第70章 温软脑子有病,让让她怎么了? 温软聊完,就叫白照云回后面的马车了。 “青玉也出去,叫无生来本座的马车请安。”温软淡淡吩咐。 青玉立刻应是,拽着还云里雾里的白照云下了马车。 “青玉姑娘,我还有问题没问完。”白照云疑惑道,“小郡主才三岁,那系统却已经折磨我十四年了,小郡主说这是她的,可……”时间不对啊。 “的确是小郡主的,但你误会了。” 青玉脚步不停,含蓄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白照云一头雾水地被塞进了马车里继续养伤。 很快,无生上了温软的马车,后头还跟着个秦弦。 “阿弥陀佛——” “徒儿,该练功了。” 温软拨弄着腕间的佛珠,语气平静而深沉:“昨儿本座背完了大慈大悲掌第一层口诀,该练第二层了。” 无生欲言又止:“郡主——” “嗯?”温软奶音威胁。 “……师父。” 秦弦睁大眼睛,张大嘴,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智障。 “练功以稳扎稳打为佳,需得基础扎实。”无生苦口婆心,“否则贪多嚼不烂,练出的功法便如空中楼阁一般,一触即碎。” 他是真心为温软好的,但温软是出了名的不识好歹。 她冷笑开口:“本座贪得多,便嚼得烂,别拿尔等这种凡人之资与本座天命之女的资质相提并论!” “可——” “在我师门,欺师灭祖者,该去活屠万人,以造杀孽!” 无生张了张嘴,还是没再说什么,缓缓念起第二层的口诀。 秦弦脑瓜子终于机灵了一回,立刻跟着温软扎起马步,呼吸吐纳。 “师父,马车颠簸,您在车厢里扎马步,很容易伤到自己。”无生劝她先盘腿打坐。 但温软硬是扯着恶狠狠的冷笑,继续扎马步:“笑话!若连小小马车都征服不了,本座何谈成为天下第一?” “人生已经过去三年了,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霸道的奶音铿锵有力。 “有这种毅力,本座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马车摇摇晃晃,温软的小短腿也跟着站立不稳,但她死死咬着牙,冷笑不语。 随着马车渐渐驶快,马车里除了叮呤咣啷的撞动声,时不时又传出秦弦的惨叫—— “啊——妹妹你撞到我肚子了!你的头怎么这么硬啊——” “别、那是人腿不是狗腿,别啃啊!!” “我的手……救命啊!” “快停车,我要下车!”秦弦的尖叫从车中传来,“追雪,你给本殿下停车!” 追雪充耳不闻。 见秦弦的脑袋爬出了车厢,他顺手就给塞了回去。 “啊——” “圣僧,救命啊!!” 温软的冷笑声越来越大,无生的叹息越来越多。 午间经过客栈,众人下来用膳时,便见秦弦一瘸一拐地被无生扶着下来,吃饭连筷子都拿不稳了,还是被追雨喂着吃的。 膳后再赶路时,他打死都不敢再上温软的马车了。 他只是悄咪咪跟在后面的马车里,叫追雨凝神静听,给他复述无生念出的口诀和技巧,然后偷偷练功。 这辈子的机灵劲儿都用在这里了。 再蠢的智障也如温软一样,知道什么是好东西,又该怎么抓紧据为己有。 如此过了三日,玄影终于快马加鞭地赶了来。 带着他的一百个兄弟。 他正要汇报成果,就见温软轻咳一声,吩咐:“徒儿,为师想吃那边的果子了,你去摘些来。” 无生看了看山腰上的野果,温声道:“这种果子性涩而苦,即便摘来,师父恐怕也吃不了。” “苦果亦是果!” 温软眸光一厉:“管他甜不甜,只要本座想吃,就是长在天上你也得摘来给本座尝个鲜!否则本座便屠平了那天!” 戾气很重! 无生只能点头答应。 虽然不觉得她有本事屠天,但总把这种话挂在嘴边,还总想付诸行动,就算佛祖来了也渡不了她。 温软严厉地盯着无生走出老远,并派出暗卫跟随监视。 等确认无生听不到了,她才一抬下巴,傲然开口:“开始你的季度汇报,这将与你的年终奖金密切相关。” 玄影没听懂,但不影响他意会。 “回小郡主,三日前属下带人连夜打劫数家茅厕,泼满太子府后,太子走狗连夜奔逃出府,有五十位弟兄暗中放毒箭,射杀太子暗卫二十七人,三十位弟兄放火箭,烧毁半数太子府,属下带领其余二十位兄弟,在林大人的里应外合下,成功搜得太子麾下第一心腹孟国公的结党证据!” “属下已将证据交给王太傅,他翌日便联合御史中丞参了孟国公一本,孟国公被当庭下狱,等候刑部调查。” “太子损伤惨重,半死不活,又因太子府被烧,只能拖家带口暂住太子妃娘家。” 京城里的好宅子是有定数的,先前给太子一处已经是恩赏了,庆隆帝眼见他住哪哪倒霉,自然不肯再给他好宅子。 这回赐给的宅子远在城东,远离皇宫与权贵中心,太子自然不肯。 只能暂住太子妃娘家,吃点软饭,等候东宫与太子府修缮完毕。 说到这里,玄影十分佩服:“小郡主算无遗策,竟接连重创太子数次,属下拜服!” 温软眯起眼睛,十分享受地叫他再多夸点。 追风冷眼瞧着,笑话他暗算屎太子时理直气壮,可玄影自己干起这种事儿反而异常得心应手,还隐隐有些兴奋。 这一刻,追风忽然与秦九州感同身受了。 比起小郡主和她手下的这群土匪,他还是有些道德底线的。 另一边,青玉瞥了眼白照云,问玄影:“那永安侯府呢?” 玄影不假思索地道:“收拾太子时顺带收拾了他们一顿,但他们也损失惨重,侯府的财宝被查出藏在京城各处,甚至勋贵府邸,老夫人上门去要,有人不想还,被破口大骂,现在永安侯府和白惜卿一样,几乎人人喊打了。” 百姓们反抗不过侯府,而勋贵们顾忌着太子,只有少数几个敢硬刚侯府。 但无论刚没刚,永安侯府都已经被他们永久性拉黑了。 白照云眼中泛起一抹快意。 温软慈爱地看着她:“放心,等本座回京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亲手把白惜卿交给你,让你报仇。” 闻言,追风和追雨下意识看向秦九州。 秦九州脸色淡漠,没有丝毫波动。 白惜卿先设妖异局,后竟找上门在他秦王府门口刺杀温软……若无追雪和门外的暗卫们保护,温软怕是早就身首异处。 白惜卿……的确该死。 ——虽然是温软要先杀白惜卿试暗器效果,但白惜卿毫不犹豫地叫侯府暗卫攻击温软,在秦九州这里就已经判了死刑。 她不该与一个三岁的脑血栓智障计较。 温软脑子有病,让让她怎么了? 第71章 万一温软真是个武学奇才呢? “不好了,小郡主!” 监视无生的暗卫匆匆飞回来禀报:“山腰上有一伙山贼,非说那野果是他们的,指责无生禅师偷盗,将人给扣下了!” 温软眯起眼睛,轻轻一笑:“他们的?” 真是好狗胆。 “随本座上山。” “是!” 一百个暗卫齐齐应是,浩浩荡荡地跟着温软离开,而本守在马车边的侍卫一时也被这气氛感染,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秦九州还站在原地,面无表情。 追风轻咳一声:“王爷,我们也去瞧瞧吧?” 小郡主再智障也是个聪明又有人格魅力的智障,看看才几天,跟出来的侍卫就只知小郡主,不知王爷了。 秦九州面无表情地抬步跟上。 很快,追雪抱着温软上了山。 树林里,几个穷凶极恶的山贼正在围着无生。 “大当家的,这和尚身上没几个钱,连值钱点的佛珠衣裳都没有,嗐,咱亏大了!”一个獐头鼠目的小弟扼腕叹息,“要不传信给他挂单的寺庙,叫他们来赎人吧!” “笨!”大当家的抽了他后脑勺一下,“连个佛珠都没有,能是个正经和尚?找寺庙?找来被黑吃黑了怎么办?!” 小弟恍然大悟。 “那、那怎么办?” 大当家的眯起眼睛:“杀了吧。” “是,大当家英明!” “阿弥陀佛——” 无生眉目悲悯,但话还没说完,就见山贼被一队训练有素的高手团团围住,粗略瞧下来,得有百数人了。 与此同时,温软睥睨霸气的奶音传来:“敢打劫本座的徒儿,本座看你们是活腻了!” 无生一愣。 他是住持,是高僧,是无数人的主心骨,从来充当的都是维护者的角色,却从未被维护过。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温软拨弄着腕间的佛珠,眯起眼,声音轻飘飘而含着杀意,“那就祈祷你们下辈子投个好胎,别再遇上本座吧。” 她话落,暗卫齐齐动了,抬手直攻向几个山贼。 山贼惊慌失措,满脸恐惧。 大当家的更是脸色发白,他怎么说的,会被黑吃黑吧? 但下一瞬,无生挡在他们身前,几柄长剑纷纷刺空。 “徒儿!”温软声音严厉,含着极度不满。 无生道了句佛号:“他们打家劫舍,自该律法惩戒,还是报官吧。” 青玉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奴婢还以为圣僧会放过他们。” “做过错事,自该受到惩罚。”这些山贼手上沾过的人命不止一条,放任下去只会有更多人受害,只能关起来,或是被惩戒。 正如他选择以身入局,度化温软,好为天下人争取生机一样。 当初看到这对父女俩的第一眼,他就想将他们带回护国寺,关起来。 却力不从心。 温软本想怒斥他大胆,但眯起的眼睛一转,忽然有了主意,低声问追雪:“这几个山贼战斗力如何?” 追雪抬头瞥了一眼,冷酷道:“零点五弦。” 秦弦茫然地看着他们。 温软顿时笑了:“徒儿所言甚是,玄影去报官。” 玄影离开后,她拨弄着腕间的佛珠,沉声开口:“本座的内功小有所成,正缺个练手的,你们,一起上。” 她摆出一个起手式,竟像模像样。 “赢了本座,就放你们走。” 面面相觑的山贼们眼底瞬间坚定下来,大当家低声嘱咐:“一会儿赢得艰难点,否则太不给她脸,咱们就走不了了。” 同类对同类的嗅觉是最灵敏的,他一眼就看出温软不是个好东西,若被他们碾压性胜利,她一定会恼羞成怒,杀了他们灭口。 小弟们齐齐点头,先后向温软攻来。 秦九州下意识上前一步,但见温软胸有成竹,又多了几分迟疑。 万一温软真是个武学奇才呢? 她如此自信,想来是有什么底牌。 “呔!”温软嘴里发出一道叫声,猛地冲上前。 一拳打在了大当家的肚子上。 带着微薄内力和她本身牛劲儿的拳头,成功叫大当家脸青了一瞬。 但下一瞬,小弟的拳头如期而至,温软瞳孔震惊,退了好几步才堪堪躲过,瞬间大惊失色。 “可恶!竟敢攻击本座!” 她低骂了一句,迅速冲上前,拳打脚踢,毫无章法。 虽然乱拳能打死老师傅,但分人。 一个三岁小孩对上几个成年男人,下场可想而知。 正当温软气得脸色狰狞,凝聚内力,抬脚准备给大当家一个永生难忘的回旋踢时……没能踢起来。 一只脚站在地上叫她胖墩的身体瞬间不稳,又被一个小弟惊慌中扒拉了一把。 “砰——” 温软头朝下扑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 气氛一瞬间寂静下来。 “小郡主!”青玉脸色微变,急忙上前扶温软。 追雪也准备上去,却被追风拽了一把:“快低头。” 等温软脸色阴沉地被扶起身时,就正面对上了几张震惊的人脸。 秦九州、追雨、无生,还有白照云……本座记住了!! 青玉心疼地给她擦着脸和衣裳,一叠声的问着:“小郡主疼不疼,有没有摔伤?要不要叫小莫来看看?” 温软不语,只是一味阴沉着脏兮兮的小脸,眼底酝酿着疯狂。 在数百暗卫面前,她的小弟面前,她的徒儿面前,她的对手面前,摔了个狗啃泥。 阴险狠辣的形象毁于一旦! 一世恶名俱毁! “啊啊啊啊——” 她脸色发红,死死攥紧拳头,控制不住地尖叫起来,几欲发疯。 狗天道!她要回现代! 回现代!! 她气得脸色铁青又耳根发红,整个人几乎癫狂,恶狠狠地一掌拍去了身旁的大树上。 “砰——” 大树缓缓的、慢慢的从她拍中的地方裂开一条缝隙,然后徐徐倒在了地上。 足有秦弦头那么粗的树,被一掌拍得倒下。 温软愣住了。 在场众人也愣住了,小郡主……才学了三天吧? 这爆发力惊人的有点吓人了。 无生愣过后,素来无波无澜的眼中闪过一抹极浓的震惊与欣赏:“师父竟已经练透了大慈大悲掌第一层?这……当真是根骨奇佳,依照这般进度,再有半月即可掌握第二层,届时便能辅以般若禅心决,修习更高功法!” 温软瞬间看向他:“厉害吗?” “厉害。”无生点头,“一共十层,便是贫僧如今也只修习到第七层而已。” 他的资质已到极限,不可能再突破了,但温软……或许能给他惊喜。 一个接连三日除了吃饭睡觉都不曾停歇的孩子,又恰好有天赋,能得到今日的成果,细想来竟也不觉奇怪了。 “今夜,贫僧开始教您枪法。” 对敌,只有内力是不够的。 温软矜持点头:“极好。” 师徒两人相视而笑,竟存了股尽在不言中的默契。 只有后方的追雨满脸惊悚,还带着股世界即将完蛋的绝望。 虚假的毁天灭地:秦九州。 真实的毁天灭地:无生。 第72章 村头的狗路过,你都要避其锋芒! “妹妹好厉害!” 秦弦的鼓掌欢呼声惊醒了在场众人。 温软傲然扬起下巴,享受着周围数百双目光的敬仰和羡慕,邪魅一笑:“如本座这般的武学天才,是尔等拍马都不及的存在,今日叫尔等瞻仰本座风姿,已是莫大的殊荣。” 她脊背挺直地站立于树林之间,拨弄着腕间的佛珠,整个人近乎清冷不可攀折。 秦九州嘴角一抽:“武学天才,先擦干净你狗啃泥的脸吧。” 温软恶狠狠剜了他一眼,眼神几乎快要喷出火来。 秦弦忙安慰:“不怪妹妹,这伙山贼武功高强,便是巅峰期的我都要避其锋芒,你打不过也是常理。” 温软心口又中一箭,瞬间冷笑:“村头的狗路过,你都要避其锋芒!” 秦弦眨了眨眼。 温软随手抹了把脸,阴沉沉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山贼身上。 大当家的不由后退一步:“你、你说的,赢过你就放我们走。” “你们赢了吗?” 温软阴森开口的同时,右手快速抬起直指方才那胆敢扒拉她的小弟,四指一弯。 一根银针快速射出。 小弟吓得惊慌失措,被大当家拉了一把才堪堪避过心口的致命伤。 “你、你说话不算话——” “追雪,给本座灭了他们!”温软声音极其恶毒凶残。 自己人也就算了,她以前的威严霸气形象还够刷,但这几个该死的山贼,绝不能留他们活着离开! 通通得灭口! 追雪瞬间拔剑上前。 追风见无生皱起眉,快忍不住救人了,忙道:“小郡主,先叫他们带路,去搜老巢和同伙吧。” 老巢? 财宝。 温软眼神一缓,立刻叫追雪绑了他们,往山上贼窝赶去。 后方,白照云方才被温软阴森扫了一眼后,就躲来了最后面,等这会儿她走上前时,便见秦弦乖乖站在原地,身边还有追雨守着。 “六殿下不去吗?” “妹妹叫我站在此地不要走动,一会儿给我好果子吃。” “……” 白照云沉默一瞬,跟上了大部队。 她其实不想再走路了,但秦弦这儿显然也不是个干净地方,还是跟上小郡主吧。 一刻钟后,到了山贼窝。 暗卫们立刻冲进门,砸家当的砸家当,抓人的抓人,抢财宝的抢财宝。 对比惊慌失措到弱小可怜的同伙,一时竟不知谁才是山贼。 温软环视一圈,这里像是哪个员外空置的宅子,修缮的还可以,但山贼们显然是不懂维护的,给好好的宅子造的快看不出原本模样。 温软目光挑剔:“莽夫就是不懂审美。” 好在财宝还算可观,今日兄弟们收获颇丰。 她正想说什么,却听月亮门那头传来一道震响声。 匆匆赶去时,只看到一个几乎跑没了的人影。 “他爷爷的!”大当家低声咒骂,“老子就说那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看本当家的落难都不来营救!” 小弟愁眉苦脸:“他连亲爹都能砍,还指望他救咱啊?” “闭嘴!” 追风看了他们一眼,问温软:“小郡主,可要全力追击此人?” “不必了。”温软摆摆手。 比起那个啥也不知道的狼崽子,当然是这几个害她威严扫地的山贼更可恶! 想起刚才一幕,还有身上仍旧脏乱的衣裳,温软眼神暗沉,又咬牙切齿起来,回头就一拳打在了大当家的肚子上。 大当家脸又青了。 温软还没提纯内力,但经过方才砸树,显然已经摸到了窍门,这一拳直接给他干的跪下,一时竟疼得冷汗频冒。 温软阴沉沉扫视他们一眼:“给本座拔光他们头发和身上的汗毛!后院还有没养熟的狗?脱光他们的衣裳,将狗通通放出来!” 她要狠狠折磨这群胆敢冒犯她的人! 无生皱了皱眉,这回却未说什么。 温软并未当着她的面造杀孽,只是惩戒一番,这些山贼……的确也是罪有应得。 无生都不阻止,就更不用指望秦九州了。 追雪没放狗,而是直接而快速地把他们头发拔光脱光,扔去了狗窝里。 “汪汪汪——” “啊啊啊——” 狗叫声与惨叫声接连不绝,惊起无数飞鸟。 温软拨弄着腕间的佛珠,享受地闭上眼睛,聆听他们绝望的哀嚎。 这世间,除了她的歌声外,再不会有比这更动听的声音了。 财宝刚搜完,县令便亲自带人来了。 玄影直接出示了秦王府的令牌,因此他很是恭敬:“常山县苦山贼久矣,微臣多谢王爷与郡主为民除害!” 他立刻就叫人接手山贼。 原以为还要被这群死性不改的辱骂一番,岂料他们看到官府来人,个个眼睛放光,痛哭流涕:“快!快抓我们走!” “我们有罪!我们错了!” “我要进大牢!快叫我进大牢!” 县令回头一看,吓得瞳孔猛缩,差点没站稳。 好家伙,一堆人里凑不出一张完好的皮。 也凑不出一根长在头上的头发,更凑不出一片完整的衣裳。 真辣眼睛。 “……” 县令轻咳一声,叫衙役们将人绑起来,然后看着那堆金银珠宝迟疑:“这些……” “这是本座的。”温软被青玉蒙着眼,语气淡淡地问大当家,“你说是吧?” 大当家瑟缩一下:“是、是的。” 青玉眼神微松。 小郡主大大方方的,山贼也大大方方的。 县令见状,摆摆手就叫人带山贼离开,又客气地问秦九州:“王爷与郡主不如一同去县衙坐坐?常山倒有不少好玩的。” “不必了。”温软沉稳地摆摆手。 “本座途径常山,只是路见不平,这才耽误了些时间,这便要继续赶路了,等回程时若得空,会来找你叙叙旧的。” 虽然只是个七品芝麻官,但也要适当拉拢。 若一旦在京城造反不成,就得走地方包围城市路线了。 温软深沉地想。 县令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秦九州,又看向一脸沉稳大气的温软,嘴上客气应下,心里却犯嘀咕。 也没听说秦王是个哑巴啊。 可怜这宸安郡主,小小年纪就被历练起来,错失了稚童的快乐。 县令离开时,还带走了后院里的那群狗,他们县衙人少,养些巡犬倒能省些开支和精力。 温软给了追雪一个眼色。 追雪点点头,悄无声息地跟上县令。 青玉疑惑地问:“小郡主,他去干嘛?” 毒哑山贼。 温软瞥了眼无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若非为了你这不懂事的徒儿,本座何至于如此迁就?” 她声音里满是宠溺。 还没等再打打感情牌,追风就一脸兴奋地抱了个白毛东西回来:“小郡主,赚大了!后院狗窝里竟有只小白虎!” 养大就能给小郡主当坐骑了! 第73章 它收费低,自然有收费低的办事方法 京城,卫府。 一间满溢浓浓药味的屋中,响起太子垂死病中的愤怒惊叫:“一百个顶尖杀手,无一生还?!” 禀报的暗卫头更低了:“那夜驿站清理的够干净,属下们也是打探了一番才确认此事……宸安郡主身边有高手帮忙。” “除了秦九州和他那几条狗,还能有谁?”太子神色阴沉,“便是秦九州,也不可能将本宫数百杀手尽数斩灭!” 暗卫迟疑了片刻,才支支吾吾开口:“听说……宸安郡主身边有个和尚跟随,根据我们的查探,好像、好像是无生禅师。” “不可能!” 太子下意识否认:“秦温软那种丧尽天良的东西,无生怎么可能与她为伍?” 暗卫不敢说话了。 太子死死盯着他,咬牙切齿,怒火愈盛:“废物!全都是一群废物!!” 他气得苍白的脸都红润起来。 竟能叫秦温软火烧他东宫两次,损伤无数,叫他东宫自此与屎和粪挂钩,清白不在,野史留名!! 全都是一群废物! “表哥息怒。”桌旁,白惜卿哑声开口。 她脸上带着极重的巴掌印,身上的衣裳料子时新,却不知怎得破旧不已,腰带上还带着一丝污迹,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已经穿了这件衣裳三天了。 永安侯府被打劫,现在连下人的月例都付不起,好在都是家生子,还能坚持到这一季各个铺面盈利后补上。 可她们这群主子何曾过过这种日子? 连饭都差点吃不起了…… 而白惜卿本人更是成了侯府公敌,老夫人带着儿媳女儿对她拳打脚踢,连萧景也对她有了意见……若非今日儿子偷偷给她开了后门,她甚至走不出那磋磨她的侯府。 想到这里,她死死掐住手掌心,眼底的怨毒满到几乎快溢出来:“那野种再恶毒也只有三岁,我们何必消耗高手杀她?等她进了平阳府,便是我们的地盘……毒死她并不难。” “夫人说的对。”暗卫也劝道,“如今秦王的名声渐渐好转,加之我们屡屡败退,已有不少人心浮动,不如……先杀秦王?只要没了他,宸安郡主便——” “砰——” 药碗被摔去他头上,瞬间砸出一股血流。 暗卫忙俯身磕头:“属下该死!” “本宫如何谋划,不必你来指手画脚!” 太子声音阴鸷,满腔涌上的怒火几乎快烧灼他的理智:“秦温软一日不死,本宫一日不得安宁!去,将我们在沿途各地的人手都派出去,全力截杀秦温软!!” 他紧紧握起拳头,纵使被毒折磨的浑身无力,可想起温软恶毒可恨的嘴脸,愣是被激出无尽的怒火,狠狠捶得床榻都震动一瞬。 白惜卿看着他几乎失智的神色,皱了皱眉,起身离开。 太子指望不上了。 她走去僻静处,快速呼唤系统:【白照云被秦九州救了,怎么办,他们会不会发现当年的事?】 【不知道。】 白惜卿脸青了一瞬:【你只说有没有办法活捉白照云!】 系统沉默片刻,终于开口:【我只能阻止秦九州与她接触。】 白惜卿咬了咬牙:【好。】 无论如何,先阻止那两人接触再说,否则一旦被发现当年的事……秦九州就彻底不会受控了。 等她从长计议,一定有办法再活捉白照云。 届时,她的气运自会回转! 【需要一百五十六积分。】 白惜卿不可置信:【这是我才从凌霄那里弄来的积分,只剩这点了!】 【积分不够,系统无法为宿主服务。】 【你——】 白惜卿十指快将手掌心掐出血来了,才满面阴沉地点了头。 秦温软……一切都是这个野种干的好事! 有朝一日,她定要将这个野种扒皮抽筋,千刀万剐! …… 常山。 温软抱着白虎,威风凛凛地走回半山腰,盯着秦弦吃无生摘的苦果。 秦弦吃得眼泪直掉,抽噎不断。 “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妹妹为何要如、如此对我?呜……” 他身边还坐着秦九州、追雨、无生和白照云。 温软小脸阴沉,抱着白虎从他们面前一一走过,又转回来继续走,如此反复不断,宛如准备点名的班主任。 秦弦只是说错了一句话,一个苦果勉强能原谅。 但这四个敢直视王威严扫地的东西,必须严惩! 白照云机灵得很,察觉到什么,立刻夺过无生手中的野果狂吃起来:“唔……怎么这么苦……呕——” 她眼泪瞬间断了线般直掉,眼睛通红,其间满是痛苦与绝望,却还在往嘴里狂塞野果,边吃边哭,边吃边干呕,比秦弦还惨还没形象。 温软眼神顿时缓和下来,摆摆手:“一边吃去吧。” 白照云松了口气,急忙离开。 青玉悄悄给她竖了个大拇指,演技真好! 剩下的秦九州三人:“……” 他们现在吃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白照云已经把路走死了。 他们哥仨的演技也没人家那么好。 眼见温软还在转圈走,秦九州纳闷地问:“你不晕吗?” “放肆!”温软仿佛抓着了小尾巴一样,立刻怒斥,“竟敢冒犯本座,罚你绕常山连跑三圈,喊够千遍吾王威武霸气,属下五体投地拜服于王!” 话落,她又怒视追雨和无生:“竟还敢与有罪之人勾结同坐,罚你们一起跑,手拉手跑!” “……” 不是你叫我们坐这儿的吗? 追雨刚想说话,却见温软后方,追风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他沉默下来,与无生对视一眼。 无生是最听话的——出家人不拘泥于俗礼,只要温软消停,叫他干什么都行。 两人立刻手拉手去跑了。 常山虽大,但习武之人,这点路程不在话下。 剩下的秦九州被温软沉沉盯着,冷笑一声,拂袖离开。 他就不信温软能拿他怎么样! 追风和青玉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温软也冷笑了一声,先带着追雪亲自监督追雨和无生,旁观他们丢人丢脸! 正在他们跟上两人后不久,眼前的山雾忽然渐渐凝实,汇在温软面前,成了一个拳头大的光团。 追雪立刻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它。 【我是白惜卿的系统。】 温软眼睛一亮,摆摆手叫追雪别急:“别怕,是自己统。” 系统:【?】 但它也没在意,只是迅速开口:【白惜卿需要白照云与秦九州暂时不接触,你安排一下,作为交换,我给你白惜卿在平阳府的棋子名单。】 它收费低,自然有收费低的办事方法。 第74章 来都来了,不薅光怎么行 闻言,温软但笑不语。 系统以为她不满意,想了想道:【我再告诉你一条白惜卿的消息。】 温软高深莫测地笑着,不语。 系统:【我再告诉你一条太子的消息。】 温软不语。 系统:【……别太贪了。】 温软还是不语。 系统若是有呼吸,现在该深吸一口气压住暴躁了,它道:【这两条消息对你很重要,你不会吃亏。】 “不就是太子要杀本座那点事儿吗?” 温软轻蔑一笑:“白惜卿?她也要杀本座吧?看你专门提起平阳府,刺客一定就在那边。” 系统:【……】 底牌被掀完了。 王太傅不是说温软是个智障吗? 难道它被做局了?可王太傅并不知道它的存在啊。 见它沉默,温软勾起一边唇角,邪魅地笑了:“小小系统,竟也敢在本座面前装神弄鬼,你知道你面对的是怎样一个危险而强大的存在吗?” 想杀她的人如过江之鲫,尤其是太子那个老王八,他想干什么还用猜? 白惜卿关押了白照云那么久,白照云却被她救了,白惜卿能不杀她? 还想拿这点秦弦都能猜到的蠢事蒙她,可笑。 系统沉默了片刻,才道:【白惜卿的手段防不胜防,你若没有名单,就算不死也一定会吃大亏,只是叫秦九州和白照云暂时不接触而已,限时两个月,对你来说是无本买卖。】 当然,对它来说也是。 温软闻言,目露思索。 若是被白惜卿的人损伤了兄弟们,那的确得不偿失。 但:“平阳府的名单太少了,本座吃亏。” 系统:【……你吃哪门子的亏?】 “这你别管。”温软拨弄着腕间的佛珠,语气意味深长,“现在是你来求本座,求人就该有个求人的态度。” 系统又沉默了。 不知道是无语还是在压制怒气。 【永安侯府还有秘密宝库,是历代祖先积累所得,总价值可比一半国库,我把地址告诉你。】 温软这才笑了,赞赏地看了它一眼:“你很懂事。” 系统刚松了口气,就听到她又问:“太子还有宝库吗?” 【……】 【有,在冯贵妃娘家郊外庄子的地库里。】 温软眯起眼睛,藏住满眼发财的惊喜,继续深沉地看着系统。 来都来了,不薅光怎么行。 【……我真的不知道别的了。】它又不是时时刻刻跟着白惜卿。 “没关系。”温软摆摆手,和蔼地问,“你有绝世功法吗?你没有,你的系统商店应该有吧?” 【……你不是我的宿主,没有积分,也无法购买。】 “你不是有积分吗?”温软理所当然。 【……】 温软眼眸微眯,轻轻一笑:“你也不想被白惜卿知道你私下贩卖她的消息吧?” 若被白惜卿知道,以后就再也赚不了她的积分了。 空中,白色的光团摇摇欲坠,光芒时盛时暗。 温软继续吩咐:“本座可不要那些谁都能拥有的功法,要独一无二!要进步神速!要天下第一!还要与无生的功法没有冲突!” 系统飞速权衡利弊,数据显示无论从还是不从,今天都亏大了。 但无论如何,不能叫白惜卿知道这件事,这个世界的大额积分,实在无法叫统放弃。 【……这是最后一个条件,你不能再加了。】 温软好脾气地点点头。 空中沉默一瞬后,一本功法快速浮出,同时系统的识海里传来一道异常冷漠的机械女声:【已购买《万里云罗枪》,扣除两千积分。】 【……】 两千积分。 白惜卿巅峰时期才攒到这么多。 饶是系统没有心,此刻也感觉到了心疼,这几乎是它一半积蓄了! 它的机械音有些不稳,却还是尽职尽责道:【万里云罗枪,枪法步步玄妙,辅以内力效果翻倍,是为将帅之枪,只要练成,天下绝无敌手。】 这回连追雪这个一向无波无澜的人都有些惊讶了。 还真给小郡主薅到好东西了! 温软刚要拿,功法却被系统收回:【先签契约。】 它不信温软的人品。 温软果然小脸一拉:“你这种诡计多端的东西,谁知道你的契约有没有陷阱,你叫本座怎么信你?” 【这是系统出品,绝无造假——】 “本座不信你的统品!” 【……】 功法还能退回去吗? 温软眼睛一转,佯装大度:“这样,本座对天道发个誓,行了吧?” 她像模像样地举起手,对天发誓:“本座发誓,若收了你的东西不办事,秦氏全族天打雷劈,无后而终!” 系统很信天道,甚至有些敬畏。 且古人的确很看重家族和后代子嗣,温软自己也在后代之中。 它放下心,将功法抛给温软。 温软双眼陡然亮得惊人,眼底满是狂热,她的天下第一!! 系统离开时,整个统都有些恍惚了,摇摇欲坠的险些飞不起来。 “对了。”温软魔鬼般的声音再度响起,“给本座带个话,叫盈盈为本座量身定做一把长枪,做完了你送过来,暗卫实在太慢了。” 系统听到这话,潜意识里竟松了口气。 好朴实无华的要求。 温软还是有点良心的。 “真乖。”温软慈爱地看着它渐渐飞离,“小乖乖,有空常来玩啊。” 系统立刻消失了。 此时,无生终于姗姗来迟,警惕地看着周围:“师父,方才可有东西来过了?” “嗯呐。” 温软笑眯眯的:“白惜卿的系统……说了你也不明白,反正就那东西。” 无生罕见地皱起眉:“那东西有些怪异,便是贫僧也无法捕捉到具体位置……方才竟又被它跑了。” 闻言,温软也叹了口气:“本座若在山下马车里遇到它,一定能活捉!”法器可在马车上呢。 追雨低头瞥了她一眼。 若非她非要作妖,他们早下山了。 “不过也没事。”温软又乐呵起来,“今儿有了交情,以后就常来常往了,飞到本座手里是迟早的事。” 说完,她立刻板起脸,恶狠狠训斥:“谁允许你们休息的,跑完了吗你们!敢偷懒,再加三圈!” “追雪,你盯着他们!” 温软吩咐完,贼兮兮地抱紧怀里的《万里云罗枪》就赶紧离开了。 第75章 差点因为没有手纸而社死茅房 秦弦等人已经回到山下了,正站成一排,围观追雨和无生手拉手跑步。 在两人经过这里时,一堆人立刻开口—— “首领,无生禅师超了你半步,快赶超了他!” “禅师啊,你声音喊得不大,不能体现对吾王的忠诚啊。” 一群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兴致勃勃又七嘴八舌。 温软抱起白虎,低声吩咐追风:“……就这两个地址,你亲自带兄弟们走一趟,一定要给本座狠狠撬干净,一文钱都不许留下!” 追风面露诧异,但他从来没怀疑过温软,立刻便应下了:“属下禀报王爷一声就出发——” “还禀报什么,分不清谁是王了是吧?”温软抬手就将他推了出去,“走吧你!” 追风冷不防被推得踉跄几步,有些惊疑不定。 小郡主……这内力还真给她练成了? 才三天而已,要再给她三十天,三百天……不敢想。 跟对人了! 他麻溜点了五十人就带着离开——这两地离得都不远,地方上也有他们的人,撬两个宝库轻轻松松。 撬来都给小郡主! 温软眼神欣慰地目送他带人离开,扫视一圈:“秦九州那个不听话的东西呢?” 青玉道:“王爷在车上补觉。” “他还有脸补觉?”温软冷笑一声,眯起的眼睛一转就有了主意,低声吩咐青玉,“你去把他身上的手纸都偷光。” 青玉:“……奴婢吗?” 王爷内功高深的追风大人都打不过,叫她一个小丫鬟去干这种作死的活? 她宁愿去撬太子宝库。 但温软没有商量余地,她的两大心腹一个刚离开,一个在盯梢,没空料理秦九州。 玄影倒还在,但在温软心中,青玉才是她的第一心腹。 委派越多的差事,便证明越得她看重,当然不能便宜玄影。 青玉闭了闭眼,冒险走上马车。 帘子刚一掀开,就对上秦九州冷漠的双眼。 青玉差点吓出心脏病:“王、王爷,小郡主吩咐奴婢来拿些吃的玩的。” 秦九州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再偷些钱。” 秦九州放心地闭上了眼。 青玉松了口气,一边贼兮兮地瞟着他,一边狗狗祟祟地这找找那掏掏,看到个值钱玩意儿就往怀里塞,顺便摸走了所有的手纸——包括秦九州腰间的荷包,那里面也藏有手纸。 她动静太大,叮呤咣啷不断,秦九州压根儿就没察觉到荷包也被顺走了。 直到青玉离开后良久,他才睁开眼,看着一片干净、仿佛被贼洗劫一空的马车,不由愣了一下。 ……连他垫脚的软枕也偷? 外面,温软坐在凉亭里的石桌上,青玉一脸献宝:“小郡主,咱赚大了!您看看,玉扳指、玉茶杯、金腰带……还有这个,虽然是王爷垫脚的软枕,但上面镶嵌的都是珍珠宝石啊,等奴婢回头洗干净,给您抠下来。” 温软赞赏地看了她一眼:“青玉颇有本座当年的风范了。” “还是您教的好。” 白照云刚带人端着午膳过来,闻言表情复杂。 怪不得她能干废太子和永安侯府。 一般人下限哪会这么低啊。 “饭到了?还不快端过来,本座都饿得能搞死太子了。”温软逼逼叨叨几句,才放下小白虎,拿起筷子塞饭。 他们自带食材,每到一处还会补充,故而即便是荒山野岭也吃得极好,温软满眼满足,腮帮子都快塞不下了。 一旁的秦弦看着心疼,不想跟她抢,只拿起糕点吃了起来。 “小郡主慢点吃。”白照云也满脸怜爱地给她夹菜。 温软脚边的小白虎大抵是饿了,看到桌上的饭菜咽了咽口水,立刻跳上石凳,凑上桌想舔一口。 “啊啊啊——” “嗷呜——” 愤怒的尖叫声与震耳欲聋的虎啸声先后响起,惊得所有人转头看来。 然后都沉默了。 ——温软不知何时扑去石凳旁,一口咬在了毛茸茸的虎耳朵上,眼中满是汹涌的愤怒,拳头捏得死紧,像是下一刻就要捶虎了。 而小白虎……嚎得凄惨极了,爪子使劲儿扒拉着温软,都没把她扒拉下去。 一人一虎各不相让,你推搡我我扒拉你,几乎快滚成一团。 秦弦见状,立刻将糕点塞进嘴里,上前拉架:“蒜鸟蒜鸟,都不泳衣……” 没人搭理他,虎更不搭理,抬爪就给了温软后脑勺一下。 温软顿时更怒,眼睛都快喷火了。 青玉费了老大劲儿才从她嘴下救出小白虎,然后给她顺气:“没舔着没舔着,都是小郡主的饭菜,您快吃,一会儿该凉了。” 温软阴恻恻看了小白虎一眼,这才漱口继续吃。 青玉回头对上白照云目瞪口呆的表情,轻咳一声:“小郡主……比较护食。” 白照云恍惚地点点头。 是吗? 见青玉吩咐人给小白虎端了一盆香喷喷的肉过来,她下意识看向温软——还在恶狠狠地吃,没半点反应。 还真是只护自己的食啊? 膳后,追雨和无生这哥俩终于跑完了,大部队重新出发。 “小郡主,耽误了这会子工夫,只怕今儿到不了驿站,得在常山县歇息一晚了。” 温软淡淡点头:“叫县令不用来拜见,本座明日一早又要出发了。” 青玉嘴角一抽:“是。” 晚间的客栈里,秦九州连跑了好几趟茅房,脸色隐隐泛着青。 差点因为没有手纸而社死茅房。 得亏追雨时刻盯着才没叫他尴尬。 月上梢头时,他端着莫大夫熬的药走进门:“王爷快喝吧,这药管用得很。” 秦九州面无表情地接过。 追雨感叹道:“幸亏追风走前提醒属下多注意着您些,否则属下未必能察觉……”王爷没手纸,差点枯等茅房的事。 秦九州闻言,顿了一瞬,立刻面无表情地吐了药。 追雨一愣。 “姓莫的给的药?” “是,他说这个效果立竿见影——”话没说完,追雨也沉默了。 莫大夫那种怂怂的东西敢这么打包票,结果还用猜么? 感情王爷压根儿不是吃坏肚子,而是被下了泻药。 对习武之人来说,这点药劲儿并不算什么,跟挠痒痒似的,但缺德的是小郡主她偷走了王爷所有的手纸啊! 秦九州也想起白日青玉狗狗祟祟地将马车洗劫一空的事,拳头不自觉捏起,咬牙切齿:“秦、温、软。” 第76章 小白虎,大名咪咪 “阿嚏——” 客栈院中,温软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秦弦正在跟着她一起练功,见状关心道:“妹妹着凉了?要不要——” “区区夜风,怎配伤着本座?”温软轻蔑一笑,“怕是太子那个老王八又骂本座了。” 脑中浮现起太子那张暴躁破防的脸,温软瞬间无比享受。 见无生想说什么,她脸一拉:“快点的,第三层口诀。” 无生犹豫一瞬,还是没再劝,温软贪得多,但也是真能嚼烂。 他将第三层口诀传授给温软,温软过耳即记,暗暗在丹田里运转起来,然后拿起追雪递来的长枪,回忆《万里云罗枪》的前半段招式开始练习。 成人的长枪颇重,便是温软一身牛劲儿又有稀薄内力,挥得也颇为吃力。 “师父。”无生劝道,“不如贫僧先给您找根轻些的木棍吧?” “少废话!”温软咬牙提枪,“本座提得起,便舞得动!” 等她练了出来,以后再拿起别的武器,就更留有余力,游刃有余! “妹妹好厉害!”秦弦被刺激到了,也跟着狂练起来。 追雪在一旁看着,忽地对青玉道:“叫小莫做些补身体的药膳,以后给小郡主三日一喂。” 他是过来人,青玉立刻就点了头。 小小的孩子要承受这个年纪不该承受之重,可别给累得长不高了。 温软死死咬牙练了两个时辰,结束时累得浑身是汗,跟从水里出来的一样。 无生为她把了把脉,面露惊讶:“师父内力怎又提升了些?”刚才不是只练枪法了么? 温软轻轻一笑,拨弄着腕间的佛珠,淡淡开口:“本座在练枪的同时,体内也在回忆着口诀运转内力。” 一心二用,还都颇有成效。 “何止啊。”青玉跟着捧哏,“小郡主连吃饭睡觉时都在运转内力呢。” 无生微愣。 温软虽累,却愣是撑着最后一口气装出了高深莫测的模样:“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用得着宣传么?” “当然用得着!”青玉星星眼地看着她,“奴婢就算不练功都知道这有多难,您却做到了,还十分出色,天底下简直无人能出您之右啊!” 追雪也难得赞同点头:“小郡主是百年难遇的奇才。” 他是实诚人,说的话也更有信服力。 温软眼中的得意几乎快溢出来了。 不过睡前一点心理暗示而已,瞧这群人大惊小怪的样子。 但纵是无生也不得不点头赞叹——温软相当于一日十二个时辰,从未间断运转内力,如此天资加上不懈努力,怪道仅仅三日就能将那么粗的一棵树拦腰劈倒。 这一刻,无生心中除去欣赏,也不由心生一丝敬佩。 他自认刻苦,可也从未努力到连梦里都在练功运转内力。 做不到,也从未想过去这么做。 古人有一字之师,而温软这般勤勉与刻苦的作为,的确当得他的师父,令他受益良多。 一旁,秦弦被这气氛感染的亢奋不已,握拳坚定道:“从今夜开始,我也要在梦里都练功!” “不可。”无生道,“练功夯实基础为上,不是谁都能如师父这般天赋异禀的。” 就秦弦这脑袋瓜,不是练到睡不着就是直接走火入魔。 秦弦倒也听劝,失望地点了点头。 翌日,温软起的很早。 无生在做早课,她在院里练功,师徒两人有种无言的默契。 秦九州踱步下楼,看到她时脸色瞬间变黑。 温软勾唇一笑:“小秦,昨夜睡的好吗?”她上下打量了秦九州一眼,故作遗憾,“看你眼下青黑,不会是因为昨日忤逆本座,羞愧地睡不着了吧?” 秦九州冷笑一声,坐去桌旁吃饭。 温软眯起眼睛看了他好几眼,才移开目光,拽住经过的青玉:“你要端本座的肉去哪儿?” “小郡主,您的饭在那边桌上。”青玉指了指伙计正上菜的桌子,道,“这是给咪咪的。” 小白虎,大名咪咪。 温软亲自起的。 “咪咪啊。”温软轻轻一笑,惬意地端过盆,“本座去喂。” 咪咪自昨日胆敢犯上扒拉王后,就被追雪找了个大铁笼关起来,禁足三日以示惩戒,这会儿正在温软房里。 温软上楼后,就没再下来。 直到秦九州等人连饭都吃完了,温软还是没下来。 白照云猜道:“小郡主是跟咪咪玩得忘了吃饭了吧?” 不可能。 她就不是这人。 秦九州脸色微变,一马当先地冲上前,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梯,冲去温软房间。 他心下直跳,但又觉得自己的猜测不太可能——他们这么多高手守在楼下,就这点距离,怎么可能被刺客得手? “砰——” 门被暴力踹开。 “秦温软!” 秦九州连带追雨追雪等人,一股脑地挤进了房间里,瞬间将不大的空间塞得满满当当。 没有刺客,窗户严严实实地闭着。 房间里却没有温软的身影。 秦九州脸色骤慌,立刻就要踹开窗户下楼找人,却忽地被追雨拉住。 “王爷……小郡主在、在那边。”追雨轻咳一声。 秦九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角落里,咪咪欢快地将头挤在盆里猛吃肉,高兴地尾巴都摇起来了,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享受声。 它身旁,一个铁笼子静静摆在那里,乍一看平平无奇,但再乍一看,一脸阴沉的温软被关在里面,冒火的眼睛死死剜着咪咪,浑身黑暗气息翻涌,几乎要将咪咪焚烧殆尽! 第77章 竟敢、竟敢直视于王! 屋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保持着极度安静。 还是青玉先反应过来,赶忙上前,语气惊叹:“小郡主好厉害啊,为惩戒咪咪昨日犯上的恶行,直接挤压它的生存空间,叫它不得不出笼另谋生路!看咪咪都哭成什么样了?小郡主威武!” 追雪顺走桌上的珍珠,暗暗弹中咪咪的脑袋,打得它“嗷”一声叫起来。 给足了温软台阶。 但这回,不好使了。 温软脸色依旧阴沉的要死,黑的几乎能滴出墨水来,整个人周身酝酿着一股暴风雨欲来的冷厉气息,比恶鬼还要恐怖万倍。 青玉心里一凉。 完了。 她有些慌乱,忙想先给温软开笼,但左右看了一圈,只能小心翼翼地问:“小郡主……钥匙呢?” 温软小脸瞬间铁青。 见她还是死死盯着咪咪,青玉灵光一闪,一把薅起咪咪——钥匙在它屁股底下。 青玉不敢看温软的脸色,连忙上前打开笼子。 依旧没有动静。 温软就跟长在了笼子里一样。 众人面面相觑,但谁也没敢开口说话,就连秦九州嘴都闭得死紧。 其实若是普通的锁,温软现在那点微薄的内力也能震开,但昨日她实在怒不可遏,直接叫追雪把关押重犯的大锁拿了出来,以报复咪咪胆敢扒拉她的犯上之举。 那时压根儿就没想到会有今天。 就像吩咐小莫制作软筋散而不配解药一样,太子作为对手,没伤她一分一毫,而队友个个面目可憎,叫她遍体鳞伤! 大家都在沉默时,追雪忽然出手按在笼顶,直接用内力震开了上头的铁杆。 青玉小心翼翼地扶着温软站了起来。 咪咪浑然不知即将大难临头,还冲温软摇着尾巴,嘴里发出挑衅的叫声。 “都下去。”温软平静开口。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麻溜儿跑了个干净。 “等等,妹——” 秦弦被追雨捂住嘴拖了出去,瞬间满脸愤慨地怒瞪追雨。 该死的追雨,一点也不关心妹妹,等他回京一定要告上御前,狠狠治他! 秦王府没一个好东西!包括大皇兄! 外头,秦九州不太放心,与追雪青玉和无生站在门外等了等。 果然没多久就听到里面叮呤咣啷的震动声,伴随着桌椅板凳与古董花瓶的撞地声接连响起,连地面都隐隐发颤,像是有人在里面跑酷一样,还时不时夹杂着温软尖锐的爆鸣与咪咪绝望的惨叫。 客栈掌柜和小二们被惊得跑上楼,被追雨塞了几锭金子才没再探头探脑,但却没拦住客栈外被吓得围观的百姓们。 还有人直接报了官,怀疑客栈在里面杀人虐虎。 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开了。 温软衣裳被利爪勾得破破烂烂,发髻歪乱,满头狼藉,脸蛋上掺杂着不知从哪沾到的黑灰,嘴边还沾着不少白毛,活像是刚从泥堆里出来,脏的不像样。 秦九州脸色微沉。 这白虎实在太凶,养不熟,不能留了。 他抬步进门,想将咪咪丢出去,但找了半天,才终于在床尾找到了虎。 ——咪咪被破布捆住了四爪,满身牙印,毛发有些湿润如口水,有些斑秃如庆隆帝的头顶,一双碧蓝色的大眼睛里满是心如死灰的绝望与哀切,眼尾还盖了个牙印。 虽然没出血的地方,但比温软还要凄惨百倍。 秦九州想,算了。 他转身出门。 温软的马车里今日空无一人。 她一边运转内力扎马步,一边使劲儿在脑中回忆刚才的一幕,脸色时青时红,偶尔转黑,阴沉地几乎能滴出墨来。 该死的咪咪,她好心进门给它喂饭,竟敢再三忤逆犯上! 不过是逗了几下,咬了几下,捶了几下,拿着肉馋了几下,它就敢出笼行凶!如此大逆不道! 温软心中怒火滔天之余,又在隐隐后悔,早知道咪咪会被肉勾得狂奔出笼,她一定不进笼咬它! 如此,咪咪就算出笼,尾巴扫过笼门,顺带挂得锁意外闭合,又一屁股坐在了钥匙上……她也不会被关在笼中,颜面扫地! 待在笼中的一刻钟里,温软宛如昨日蹲在茅房的秦九州,绝望孤独而无助。 但秦九州等来了他的追雨。 她却只等来了一堆看她笑话的东西!! 竟敢、竟敢直视于王! 她紧紧攥起小拳头,耳根通红,黑曜石般漂亮的眼中却满是与她年纪不符的滔天怒火,胖墩的身体都被气的发抖。 马车队缓缓驶离常山县。 后方的车里,秦九州手肘撑在膝盖上,低着头,死死捂住脸。 好半晌后,他才放下手,表情正常,眼底却不知为何,多出些水光。 首先排除笑出来的。 外头,青玉也在悄悄叮嘱其他人:“这两天都注意着点,有点眼力见儿,千万别忤逆小郡主……嗯,也注意着点自己。”别着了小郡主的道。 众人纷纷点头。 秦弦没有说话的余地,他被追雨点了哑穴,近两天都不会解开了。 追雨不在乎秦弦遭不遭殃,但他珍惜自己和王爷的命。 小郡主手下这群无耻的悍匪个个活该,但他和王爷是真的无辜。 只有无生不担心自己,反而满目忧心地看着温软的马车:“万一师父气急攻心,走火入魔该怎么办?” 他皱眉想了想,还是坐去了温软马车的车辕上,近距离守着。 但出乎他意料,从午膳到晚膳,再到后头好几日,温软都十分平静,没有半点发疯发癫的迹象,别说走火入魔了,内力和枪法都堪称稳定上升,偶尔还能爆发一波。 即便是后方马车偶尔响起咪咪的虎啸声,温软的怒气也十分自然而低沉:“可恶,竟敢在凉亭里犯上作乱,给本座再关它十天禁闭。” 重点在“凉亭里”。 众人也十分识趣,没人提起客栈那一幕,仿佛集体失忆。 走走停停了段时间,终于快到平阳府。 秦九州在这里有宅子,温软决定修整几日,顺便等等太子那个没用的东西送来刺客——这几天她跟自己人交手,双方都束手束脚,不尽兴,也越发恨太子无能。 杀个人都磨磨唧唧的,难怪当了几年太子都上不了位。 要是给她太子的先天条件,整个大周都得改姓软! 午后,她刚吃完饭,宅院中风声忽然涌动起来。 下一瞬,空气中被抛出一柄长枪,外带一封信。 系统从头到尾都没出现,在温软接住长枪时,已经狂奔出十里地了。 温软轻轻一笑,也不在意。 只有青玉等人看着她平静而正常的面容,心神极度不宁。 小郡主正常到有点不正常了。 青玉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默默求遍漫天神佛。 快让小郡主发癫产油吧,这种等死都等不利索的日子,她真是过够了! 第78章 温软竟然在对战中突破了? 温软低头打量着这杆长枪。 比她稍高两个头,通体银色,枪身有泛金的红线制成的浮雕,耀眼夺目,枪头处还用珍珠宝石镶嵌着如火般灼人的缕缕红缨,再往前便是尖利得仿佛削铁如泥的枪尖,在冰冷的月色下泛着凛凛寒光。 漂亮到浮夸,却又风格浓烈,充满攻击性,正如温软这个人一样。 “小郡主,这红缨枪还有机关。”白照云看完了信,为她细细讲解着。 青玉纳闷地问:“你认识这么多字啊?” 白照云一笑:“我五岁启蒙,八岁认字虽不多,但在庄子上时,无论在哪里见到字,哪怕只是匾额上的,我都会记在心里,偷听他们的话来理解字音和意,再私下悄悄用木棍练习,长此以往,便也识得不少字了。” 青玉顿时心生敬佩。 这可比空占满朝第一名师却半月认三字还倒反天罡的小郡主用功多了。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温软没搭理她们,手下微微转动着长枪,摸到凸起处,手指刚扣下,就见枪尖猛地直射出去,深深刺入了木柱里,枪尖的尾部连着银线,只需扳回凸起,瞬间就能收回枪尖。 不知王盈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即便拽回入木三分的枪尖,银线都完好无损。 温软再向下扳动卡扣,枪尾立刻直射出银针,与她手镯的暗器一模一样。 可以封喉毙命。 旁观的秦弦猛地睁大眼睛,拍的手都红了,张嘴无声叫好。 温软眼中闪过满意:“盈盈最得本座之心。” 至于青玉和追雪? 他们的眼睛已经脏了。 青玉捂着心口满脸悲痛,她真不是故意的啊——那炸裂的场面狗来了都得看两眼再走,忍不住八卦是她的错吗! 这杆红缨枪比温软之前使的轻多了,她用起来便更得心应手,忍不住当场就练了几段万里云罗枪。 她过目不忘,又日夜练习,如今挥起来已有模有样,含着内力的枪尖扫过树枝时,竟当场挥断。 正在青玉等人纷纷鼓掌叫好时,无生与追雪却猛地抬头。 暗处,一群黑衣人无声无息地落在树间屋顶,眨眼间就包围了院子,冷厉迫人的杀意随之逼近。 “光天化日之下穿一身夜行衣……”青玉脸色复杂,“他们有病吗?” 黑衣人:“……” 温软还在练枪,只有眼角余光扫过他们,轻笑一声。 终于到了。 依旧是一百个顶尖杀手。 “徒儿,去吧。” 无生犹豫而警惕地看向追雪。 “今日不杀人,他们,本座另有用处。” 无生这才放心了。 不多时,一百个杀手先后被打晕倒地。 同时,温软一个回马枪使出,身体极稳,姿势极帅! 青玉几人捧场地鼓掌欢呼。 温软比她们有见识,面上波澜不惊,只抬了抬下巴:“去小莫那拿些软筋散——要有解药的,迷倒九十个就行。” 青玉猜测道:“小郡主难道是要用他们要挟太子赎人,不赎的话就告去御前?” ? 的确是个好主意。 但这群东西她另有用处。 沉吟一瞬,她道:“等本座练完手,叫太子来赎尸体吧。” 死士一般查不出什么,即便告上御前也无用,但倘若她鞭尸砍尸,叫无生做法,使他们九泉之下也不安呢? 死士也是人。 太子不赎尸体,手下人心必散。 无生皱眉阻止:“师父——” “别废话。”这两日的温软异常安分,连语气都不邪魅霸道了,反而满是平静祥和。 甚至情绪稳定到极有条理——昨日她竟然先叫追雪去探查平阳府内的情况,谋定后动! 天知道这有多惊悚! 追雪连面瘫脸都没绷住,当时就见鬼一样逃了。 “快点,本座要拿他们练手。”红缨枪上的机关她还没使熟,不好再跟自己人过招。 在真正的实战中才能成长更快! 院中很快就只剩下十个黑衣人。 “有办法叫他们只给本座对战经验而不伤到本座吗?”温软问。 无生没回答,但追雪已经拔出长剑,冷声开口:“有。” 一个黑衣人很快被放开,跟过年出笼的猪一样朝着温软飞奔而来。 温软半点不怵,提枪就上,追雪闪身去黑衣人身后,利用巧力辖制他,尽职尽责地给温软喂经验。 院中除了无生,青玉等人已经躲去屋里,连门窗都紧闭不开——小郡主的暗器不熟练,要是戳到谁,那真是死了都没脸去掐死她报仇。 温软一对上刺客,眼睛瞬间变得凶残,将自己近日以来的压抑的怒火和憋屈尽数发泄,又虎又猛。 忘记颜面扫地的那一幕,就意味着不能惩罚所有胆敢直视冒犯她的死东西! 要装风轻云淡,要装满不在乎,要装没有发生。 只有每天回到马车和房间才能露出凶狠残暴的破防一面。 想到自己受的委屈,她气得怒火暴涨,出手速度竟硬生生拔高一层,招招凌厉! 无生看得心惊肉跳,又满是震惊。 温软竟然在对战中突破了? 实战果然重要。 见黑衣人快被搞死了,他立刻出手救下,温软杀疯了,立刻又放出第二个,继续。 直到两个时辰后,累晕又重伤的黑衣人整整齐齐倒在了无生脚下。 温软立刻恢复平静,轻飘飘摆手:“把他们带下去吧。” 青玉几人这才狗狗祟祟地出来,看着院中风轻云淡,衣袂飘飘,仿若世外高人的胖墩,瞬间星星眼:“小郡主好厉害!奴婢快要被您无双的风姿折服了,没有您奴婢可怎么活啊……” “保守了。”白照云摇摇头,“没有小郡主,太阳都不能升起了,大周就难以维系了,连天下人都没有活着的动力了……简直是肉眼可见的人间地狱啊。” 秦弦猛点头,用眼神肯定。 温软下巴微抬,四十五度仰视太阳,眼底与面容上尽是风轻云淡。 “你们太夸张了。”她斜握长枪于身后,被阳光刺得微微偏头,若有若无地露出自己精致的侧颜,淡淡一笑。 钓系美人深知自己无边的魅力,并随时随地散发着魅力,没多久就能把所有人都钓成翘嘴。 等都钓熟之日,就是这群死东西偿还本座屈辱之时! 第79章 死手,快开门啊!! 温软沐浴后,独自一人待在房里。 她将红缨枪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眼神痴迷。 等披上袈裟,挂上舍利子腰带和佛珠,她手握红缨枪,将是全世界最耀眼的烟火! “本座这等天命之女,果然气运滔天,麾下良才无数。”她喃喃自语完,看着红缨枪,忽然想起什么。 “青玉,进来为本座更衣!” 青玉连忙进门,挑了件红锦金丝曳地裙给她换上,又挽了个应景的小发髻,上缀轻快精致的金铃与珠玉,环佩叮当,灵动漂亮。 ——在不说话之前。 “青玉留守院中,照云随本座来。” 一盏茶时间后,秦九州和白照云并排站在花园长廊下,一脸迷惑地盯着又开始围着他们转圈的温软。 “小郡主……怎么了?”白照云轻轻问。 温软一手紧握红缨枪,一手摩挲着下巴,眼眸微眯:“本座的事少打听。” “……是。” 温软耐心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反应。 系统不让他们接触,反向推理,这两人接触后必有化学反应。 但都好大会儿了,两个柱子成精的死东西,没有给她半分惊喜。 “坐下。” 两人依旧一头雾水,但不惹怒平静安分的温软是大家此刻的共识,便并排坐在了长廊下。 还是没反应。 “手拉手。” “?”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排斥与惊恐,白照云还有一分藏得极好的嫌弃。 跟白惜卿沾边的恋爱脑,哪怕正常了她都嫌晦气。 “小郡主。”她眼圈立即红了,“时下有男女大防,对女子尤其严苛,今日若手拉手……属下便没了清白啊……” 温软一愣。 白照云哭得凄惨极了。 “算了。”她恨铁不成钢,却不是对白照云,而是对狗天道。 什么破男女大防,有病! “你俩先聊着吧。”她眯起眼睛,“聊不完两个时辰,不许停嘴。” 秦九州脸青了一瞬,却听话的没反驳,整个人堪称乖巧。 温软细细盯了他半晌,眼底渐渐闪过一抹诡异的幽光。 钓成功了? 连最难搞的小秦都臣服于她的魅力之下,其他人还用说? 那…… 连日以来,她脸上头一回浮起笑容,虽然有点脑血栓的高深莫测,但与从前如出一辙,秦九州冷眼旁观,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聊!” 声音陡然尖利。 白照云吓得一抖:“王、王爷,您怎么不说话?” “……”秦九州问,“你想听什么?” 两人宛如被长辈强行凑对的相亲男女,陌生中透露着一股诡异的尴尬。 “王爷读过《中庸》吗?”白照云小心提议,“属下学识粗浅,您若觉得合适,不如为属下讲解一番?” 瞥了眼开始在院中练枪的温软,秦九州闭了闭眼,良久后,开口:“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冷冽的读书教习声缓缓响起,白照云立刻正了脸色,凝神细听起来。 秦王文武双全,才学是连周太傅都没喷过的东西,既然反抗不了小郡主,那就加入,为自己谋利! 想当初她在庄子上时,能有机会认字就不错了,哪还敢奢望有今日听学的机会。 院中,温软一边练枪,一边盯着廊下,眉头不由拧起:“小秦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还叭叭个没完了?不知道叫照云说两句么,真是显着他了,空长年纪不长眼色!” 但今天才第一天,她有得是耐心。 两个时辰过去后,秦九州口干舌燥,嗓子都快冒烟了。 白照云如获至宝,恨不得把他扣下继续讲。 秦九州看都没看她,躲鬼一样脚底生风地躲回了自己院子。 喝了一壶水,沐浴更衣后,他心累得连饭都不想吃,准备躺下睡觉。 但刚出耳房,他眼神一凛,杀意浓烈的目光直扫床下。 “砰——”外头传来响动,秦九州转过头,正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到眼神微妙的追雨。 床下有东西。 王爷去沐浴时他就知道了,亲眼见着人狗狗祟祟摸进去爬床底下的。 秦九州观他神色,心下了然。 他懒得搭理,吹灯上床睡觉。 温软最近安分成那样,他虽然依旧警惕且不敢招惹,但也知道她暂时干不出什么缺德事了。 在床底下玩够了她自己会走。 或许是白日里太累,他呼吸渐渐均匀起来。 黑暗中,床下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像是什么东西在慢慢爬动。 秦九州有些意识,但短短的床底,温软爬了足足一刻钟,爬得他又睡过去了。 这时,一只小手蓦然伸出床底,反扣住床沿。 紧接着,头和身体慢慢爬了出来,终于在又一刻钟后,温软坐上了床沿。 她也不动弹,就如幽灵般幽幽盯着秦九州,脸色平静到诡异。 既然时机成熟,也该到她报仇雪恨的时候了。 又平静了一刻钟,等秦九州即将睡熟之际,她眼神陡然变得凶狠,抬起右手,狠狠一巴掌抽上了秦九州的脑瓜子! “啪”的一声脆响,震耳欲聋。 秦九州脑子嗡嗡响,被抽得猛然从睡梦中醒来,睁眼时两眼茫然,不可置信地看着温软:“……你在干什么?” 温软不语,又恶狠狠给了他脑瓜子一下。 叫你看本座笑话! 叫你嘲笑本座! 别以为本座不知道你平静的嘴脸下藏着的冷嘲暗讽! 狗东西!! 心里默念一句,她手就抽一下脑瓜子。 而秦九州因为太过震惊且觉离谱,竟慢半拍地没能阻止,脑瓜子都被抽麻了。 在他终于忍无可忍,翻身坐起时,温软猛然站起来,从床下掏出一根扫把。 泠泠月光照射进来,照亮了扫把繁密顺滑的尾端上整整齐齐沾着的……金灿灿、恶臭臭又难以言喻的东西。 “呕——” 秦九州脸色顿时铁青,捂着心口扑去床边干呕起来。 一想到这扫把竟藏在他床下不知多久,他就胃里翻涌,恨不得连五脏六腑都一起吐出来。 “呕——” “这就受不住了?”温软唇边勾起一抹平静的微笑,“那待会儿你不是要连脑浆都一起吐出来?” 秦九州一顿,忽地意识到什么,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地跳下床。 扫把上的黄白之物几乎与他擦肩而过,狠狠捣在了床头。 看方向,那是怼着他头去的。 “呕……呕——”他一边干呕,一边跌跌撞撞地跑去门边,一边惊恐回头提防温软,一边手指颤抖地开门。 “狗东西哪里跑!”温软猛地转身,一跃而起,“呔!” 扫把立刻朝秦九州怼来。 死手,快开门啊!! 第80章 扫把沾*,逮谁创谁 门打不开。 像是被什么东西粘住了。 天杀的秦温软!! 秦九州顾不得恶心,立刻闪身避开扫把,同时运起内力,一掌轰开了大门,接着狂奔而出。 “追雨,拦住她!” 追雨早就听到动静了,但因为秦九州往常雷声大雨点小,他懒得进门去调解秦九州自己能消化的怒气,但这回好像不一样了。 小郡主要栽了? 他眼神有些激动起来,闪身拦住温软:“小郡——” 一根扫把猛然怼来,臭得他瞳孔猛缩。 脑中弦断了一下,他转身就跑,几个眨眼间甚至快追上秦九州了。 这事他平不了,王爷自己受着去吧! …… 花园里,青玉等数百人齐刷刷站着,面面相觑。 “小郡主叫我们来做什么?”玄影试探地问。 青玉也不知道:“她就叫我传唤所有人来花园……应该是听训吧,再不济就是唱歌,大家热情点,捧个场就行。” 听训无所谓,自小郡主回来,兄弟们都听惯了。 但唱歌…… 算了,还能跑咋地? 玄影正要再说什么,忽见前方秦九州和追雨夺路狂奔而来,顿时神色一凛:“又有刺客来了?竟连王爷和首领都打不过么?” 他拔剑冲上前,其余暗卫们除了追雪,俱都拔剑跟上。 就算打不过,也要死战到底,为王爷留足生路! “王爷——” 玄影表忠心的话还没开口,就被秦九州险些变调的声音打断:“快拦住后面那玩意儿!若敢靠近本王半步,你们的脑袋就别要了!” 这么凶的刺客? “是!”玄影立刻带人拦住前路。 数百暗卫提剑拦路,黑压压一片,极有威慑力。 但温软看见人到齐了,眼中只有即将大仇得报的激动! “快过来,本座有些掏粪坑子的话同你们讲。” 在看清了她手中扫把上沾着的东西后,暗卫们诡异地沉默一瞬,然后猛地转身,拔腿就跑。 比起被沾上那玩意儿,脑袋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数百人你推搡我,我挤兑你,瞬间嘈杂如菜市场,又狂奔如出窝的年猪。 “老东西滚开,你挤着我了!” “小郡主这有人找您,快来……走你!” 一个暗卫被推出去,瞬间惊恐逃窜,险险避开温软的攻击。 数百个整整齐齐的暗卫,只一秒就溃不成军。 但他们越狼狈逃窜,温软就越兴奋。 最后方,青玉、追雪、白照云和无生秦弦还在五脸懵逼。 等逃窜的暗卫们四散开来后,才露出了温软宛如恶鬼出笼般扬起的嘴角,以及她扫把上金黄的东西。 “啊啊啊——”青玉尖叫起来,猛地扒拉开追雪就拔脚狂奔。 其余四人也是满脸惊恐,落后一步飞逃。 因为温软压根儿就不分敌我,逮谁创谁。 对于她来说,这里没有一个死东西是无辜的。 “小、小郡主,冷静啊——”白照云一边逃命,一边试图劝温软。 她虽然听温软说过这种场面,但没见过啊。 正常人哪有怎么疯的?? 见温软油盐不进,扫把还借风挥舞起来,一些斑斑点点瞬间四溅,她脸白了一瞬,连忙高声劝起所有人:“小郡主盛怒,你们若用轻功,一定会更惹怒小郡主,下场一定更惨!” 暗卫们可疑地迟钝了半拍。 一个正准备飞上树的心理素质不行,直接跌在了地上。 温软眼神一厉,立刻挥舞扫把,向他怼来! “啊啊——” 白照云松了口气,连忙跑得更快了。 对不住了,这种时候,当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满院的人如同过年待宰的猪,腿脚有力且眼神不甘,连四下响起的哀嚎与尖叫都络绎不绝,在黑夜里极有穿透力,惊得飞鸟四散,野兽狂逃。 “快,小郡主去西院了!往东逃!” “胡说,她分明去南花园了!” “哪有,我才从北长廊被追着过来啊!” 一群人在逃命的同时三十六计齐上,勾心斗角玩尽心眼,极力想坑没了同伴,为自己留得一线生机。 但温软会出现在每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角落,偶尔还会偷偷藏起来,给他们致命一击。 每到一个地方,她还会聪明的跑去茅房,补足物资,以免无法雨露均沾。 西院。 玄影和几个暗卫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见没人,连灯都没亮起,瞬间松了口气。 “小、小郡主……疯了吗?”一人满眼惊惧,“去找追雨首领要点药吧,王爷那疯药挺管用的。” 用这玩意儿攻击太子时,他们勤勤恳恳,生怕太子不够吃,给的只多不少。 但轮到自己……生怕同伴比自己沾的更少。 “小郡主打从上回在常山客栈出来后就不对劲儿了……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谁也没注意到,这句话响起后,暗处猛然涌动着的愤怒与恶意。 “先、先歇会吧。”玄影没形象地坐在了台阶上,忽然觉得脑后微热,像是有呼吸喷洒上来。 他身体僵硬一瞬。 脖子咔嚓咔嚓转过一半时,正对上一张泛着诡异微笑,眼神却亮的几乎能喷火的阴暗胖脸。 “啊啊啊——” 随着这道惨叫声响起的,还有扫把被挥得虎虎生风的金黄四溅声。 “呕——” 玄影沾上了。 “呕……” 他吐得昏天暗地,却还得一边吐一边跑,整个人几乎分裂。 恍惚中,他回头看到后方被舞得极有章法、游刃有余的扫把,忽然忍不住想,小郡主这些日子以来苦练长枪,真的只是为提升武功吗? “快跑!小郡主真的在西院啊啊!” “快把太子的刺客放出来背身上,好歹挡着点!” 又一轮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的惨叫响起,无数人绝望狂奔。 足足大半夜,终于雨露均沾。 等温软回到自己院中时,就听到青玉惊恐的尖叫声,顿时微微一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本座还能不知道你?” 跟着青玉一起逃出来的还有秦九州追雨、秦弦无生,以及白照云。 “呵。” 轻笑声叫众人心脏齐齐颤抖一瞬。 温软不发泄完是不罢休的,哪怕有轻功,这会儿逃了,明天晚上那玩意儿出现的地方指不定就是自己床上了…… 连秦九州都不敢再刺激温软。 温软低头看了看扫把尖。 还够。 她扛起扫把,风轻云淡地上前。 她进一步,几人惊恐后退一步。 反复几次后,温软渐渐有点不耐烦了,正要直接上,余光忽然扫过几步外的石桌旁,一根随风飘摇的东西。 “嗯?”她皱起眉,“本座院中,怎么有根棍子立在那碍事?” 好大的胆子。 她上前就要抽走这棍子,却猛地被拽了回来。 追雨咬牙切齿又隐隐崩溃的声音响起:“什么棍子,那是过山峰!!” 比温软还高还毒的毒蛇啊! 神特么棍子! 第81章 宸安郡主是不是有病?! 过山峰? 温软愣了一下,眼镜王蛇?! “骗谁呢!”她顿时冷笑,“那是深山老林里的蛇,怎会出现在本座院里?” 追雨眼见着她手里的扫把蠢蠢欲动,顿时脸青了,他使劲儿掰过温软的头,正对石桌边的蛇,咬牙切齿:“看清楚,哪家棍子会动弹,还会哈气?” 过山峰感受到威胁时,会立起来晃动身体,做出攻击姿态以作驱赶,为了防止对面是睁眼瞎,还会哈气警告,但小郡主……真是又聋又瞎。 温软眯起眼睛,深沉地看了片刻。 也不知道她到底看出了个什么,立刻吩咐:“追雪,去叫小莫过来。” 说这话时,她眼中隐有得意与享受。 一个有实力的优秀反派,当然要有一个深夜随叫随到的医生。 屋顶上,一个白衣身影迅速飘走。 秦弦也自告奋勇:“小莫离得太远了,妹妹等等,我来救你!” 话落,他拔脚就往院外狂奔而去。 “嗬啊啊——”他声音高昂,眼神瞪如铜铃,表情异常神勇凶猛,还含着股狠劲儿。 中途撞到树,捂着脑瓜子趔趄一下,又立刻继续狂奔,犹如离箭的弦,嗖一下就冲出了院外。 “妹妹等我!!” 温软:“?” “他干甚去了?”隐隐有些破音。 追雨没理她,回头与秦九州对视一眼,低声开口:“方才府内数人狂奔,都急着逃命,怕是疏忽了防守,属下这就叫人去查。” 竟敢将过山峰扔进小郡主的院子,这压根儿是没想叫她活着进平阳府啊。 他放开温软,正要上前收拾过山峰,就听一道震天响的吼声:“妹妹,我来救你了!” 秦弦双手握着一根有四五个他那么高的长棍,气势汹汹地飞速跑来。 温软面露欣慰。 一个蠢东西,能想到用长棍打蛇已经很了不起了。 “你很——” “砰——” 长棍横在秦弦身前,因为太长而被挡在了院门外。 秦弦脸色骤变:“妹妹,进不去啊!” 温软:“……你斜举长棍,就能进来了。” 秦弦立刻将长棍斜举身前,气势汹汹的再次冲进来,然后—— “砰!!” 又被挡在了门外。 “竖着。”白照云忍不住道,“竖着棍子。” 秦弦连忙翻转长棍,想竖起来,但由于棍子太长,他握着的又是中间一段,一时竟没法竖起来,直到垫脚站在外头花圃杆上,才顺利竖起长棍。 “可这样还是进不去啊!” “……” 所有人都被秦弦的智商震惊了。 正巧,一脸沧桑的莫大夫被追雪提来。 他翻了个白眼,忍不住上前翻转长棍,横着竖起来:“你这样……”他拽着长棍和秦弦一起顺利进院,“不就能进来了吗?” 秦弦恍然大悟,满眼惊喜:“原来如此!还是小莫你有办法啊!” 莫大夫:“……” 他的疯病都被秦弦震没了不少,眼神复杂地对温软道:“是治他吗?天生蠢笨,治不了,抬走吧。” 秦弦一愣,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 “妹妹……”他有些沮丧地问温软,“我、我是不是真的很笨啊?” 他生得清俊,眉眼似有山河,垂头丧气的失落模样竟也带三分倾世容光。 “那又如何呢?”温软忍不住放柔了声音,“虽然你笨,脑子生锈,文不成武不就,情商还低,不会说话,每天很忙又不知道在忙什么,但你对本座忠心啊,这世上也只有本座不会嫌弃你,还会对你好,未来给你无上荣耀与风光,别难过,啊。” 秦弦懵懵懂懂了好一会儿,脑子才转过弯来。 他感激地看着温软:“对,只有妹妹对我最好,我这辈子都以妹妹马首是瞻!” “乖。”温软眼神慈爱。 就算秦弦再笨,她也不嫌弃。 都长成这样了,一看就知道是拿智商换的美貌了。 沉默了半晌,追雨才问:“能先处理过山峰吗?” 众人这才想起来正事。 再看石桌旁,过山峰还在摇摇晃晃地哈气,竟有种等他们聊完再开战的意思。 “过山峰是出了名的君子蛇。”莫大夫面露欣赏,“就算在野外,只要不攻击它,它最多只将人驱赶出自己的领地,绝不会伤人。” “那还等什么?”温软立刻道,“秦弦你们继续聊着,叫它疏忽防备,追雨追雪一攻而下!” 追雨、莫大夫:“……” 还不如个蛇讲道义。 “对了,别杀它嗷。”温软唇边泛起一抹阴险毒辣的笑容,“等查出谁放进来的蛇,把他们关一块玩,本座要旁观下饭。” 追雨虽然无语,但还是点头应下。 过山峰再君子,陡然被放进陌生地方也不会好性,若小郡主今夜没发癫……就算有追雪和暗卫们守着,也难保不会被寻到错漏,攻击进小郡主房间。 只要被它咬上一口,保管死的快又利索,神仙也难救。 很快,过山峰被莫大夫的特制药粉迷倒了,都没追雨追雪用武之地。 莫大夫颇有些自得,转头问温软:“这些药粉才有大用处,小郡主叫我制能遮味儿的药粉干什么?” 秦九州和追雨蓦然看向他。 原来是你小子! 若非被盖住味儿,秦九州早就逃离房间,叫温软自己跟那扫把在床底过夜去了! 不过转念一想,温软能忍住恶心,潜伏床底一个多时辰……她也是够能的。 大家伙儿单是看到都觉得难以忍受,她还举着那破扫把狂奔大半夜,近距离接触后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温软没看到他们复杂的眼神——玄影已经将人抓到了。 是这边宅子里的一个小厮,收钱办事的。 温软眼神顿时凶狠:“追雪,抽鞭揍他!” 追雪立刻抽出长鞭,接连不停地打在那小厮身上。 “啊啊——”小厮的惨叫声顿时响彻满府。 温软耐心等了一刻钟,见这人还是只会惨叫,顿时气急败坏:“竟然还嘴硬!这都不招?追雪别打了,去拿辣椒水,给本座浇死他!” “什、什么?” 小厮满脸惊恐,虚弱的声音又隐隐崩溃:“我也没说不招!你倒是问啊!!” 天杀的,这顿打本来不用挨? 宸安郡主是不是有病?! 第82章 比温软还阴湿歹毒 别说小厮,就连秦九州等人也只以为温软是单纯在泄愤。 谁也没想到她是在拷打审问。 小厮眼神怨毒地盯着温软,堪称咬牙切齿地开口:“是朱家的人给我的毒蛇,要我放入小郡主院里的。” 温软眼眸顿时眯起:“竟不是白惜卿?” “朱家不就是白惜卿的人么?”追雪低头看她。 系统那天给的名单,小郡主没看? 温软一愣,眼睛还在眯起:“本座知道。” 追雪淡淡点头。 老谋深算又算不明白。 见小厮眼神有些鄙夷,温软顿时怒了:“给本座抽他!” 见追雪瞬间扬起鞭,小厮被吓坏了,隐隐作痛的伤口提醒他不能再挨打了,他连忙开口:“还有还有……花园那边,小郡主最爱练功的地方,我、我在树下藏了几条五步蛇……其他的,其他的真没了,小郡主饶命啊……” 秦九州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温软最近爱装逼,练功专往树下跑,好挥枪折枝,五步蛇除了外形能完美融入树下叶中,还是出了名的阴险,普通的蛇能被惊跑,但它不会。 它只会静静躲在原地,等人踩上它时反口一咬。 比温软还阴湿歹毒。 他冷冷扫过小厮,声音冰寒刺骨:“追雨,带他下去。” 追雨秒懂。 用不着过山峰了,直接丢暗牢。 这边的宅子当然没那么工具齐全,但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给这小子最完美的暗牢体验。 “追雪去抓蛇。”秦九州吩咐,“带上小莫,府中遍洒雄黄。” 追雪看了温软一眼。 温软沉稳地点头:“去吧……嗯,别伤着了蛇蛇们,等抓齐了,放生山林。” 她特地看了无生一眼,声音宠溺:“徒儿,为师这可都是在给你积阴德呢。” 无生眼神顿时和缓下来,道了句佛号:“师父善心善举,亦在为自己积德。” 温软矜持点头,转身后眼神瞬间凶残。 等放生了毒蛇,专把白惜卿的走狗往那处山林丢! 追雪带着莫大夫离开前,先禀报了一下自己查到的结果:“平阳知府为官颇有清名,但私底下敛财杀人样样都来,还因为永安侯府的暗示,做了朱家的保护伞,因此那朱瑾才能吞了温意姑娘的家产,还将小郡主赶去破庙……那边偏僻,少有人烟,又正值年后寒日,若非有个乞丐路过,给了小郡主一口馒头吃,小郡主绝无存活可能。” 朱瑾知道温软的身份,并不敢明目张胆地杀了她,便迂回地将她赶去破庙里,想冻死饿死她。 追雪说完,又将一串白惜卿走狗的名单报了出来,才提着莫大夫离开。 后方,所有人都脸色复杂,含着心疼,青玉更是红着眼睛,快哭出来了。 只有秦九州双拳紧紧攥起,眼底近乎猩红遍布。 他已经很久没发疯了,脑中的剧痛也在慢慢减缓,但方才听到温软以前的经历……心脏隐隐作痛之余,脑中竟也控制不住地泛起熟悉的剧痛,像是有什么要破脑而出一样。 青玉余光瞥到他,脸色微变:“快,快找追雨首领拿药——” 话没说完,她便止住了。 秦九州发了疯,却没发彻底,还留有清晰的意识,眼神赤红而清亮。 他扫过玄影,声音冷冽如从冰窖传来:“传信给京城,不惜一切代价,诛杀白惜卿!” 说出这句话时,脑中的剧痛几乎攻击得他呼吸停滞,额间鬓边的冷汗也大颗大颗地往外冒,不一会儿整张脸都如从水中出来般,湿润且苍白。 但他咬紧牙关,不肯改口。 无生本要劝他别造杀孽,可看到他双脚几乎站立不稳的模样,微微蹙起眉。 犹豫一瞬,他还是上前为秦九州把脉,不一会儿,嘴里便不断念出经文。 渐渐的,秦九州额间的冷汗没那么多了。 见有用,无生便闭上眼睛,继续吟诵起来。 青玉目光微妙一瞬。 无生禅师心善,见不得任何人死,但他拦不住小郡主和王爷杀人,却能拦得住白惜卿和太子杀人。 怎么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自己人呢? 这时,秦弦拉了拉温软的衣袖:“妹妹,你最近都靠姓白的和姓太的人练身手,若他们死了,谁给你提供对战经验啊?” “呵,天真。” 温软轻蔑一笑:“想杀本座的人如过江之鲫,他们也配垄断市场?” 青玉深以为然。 找个喜欢自己的不容易,找个讨厌自己的还难吗? 尤其是小郡主这种丧尽天良的阴险歹毒作风,还愁没人杀她? 秦弦也太天真了。 趁着无生在忙,温软对青玉吩咐:“名单都记住了吧?叫兄弟们带着软筋散立刻去抓,除了朱家,通通都打断腿毒哑了扔去山林……嗯,留些兄弟盯着,等人都死光了再回来,另外,不许那群走狗伤到蛇蛇一分一毫!” 她拨弄着腕间的佛珠,神色沉静,唇边却泛起冷笑:“他们此刻怕是正等着本座惨死的好消息呢,我们趁其不备,一举拿下!” 当初温家落难,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帮凶和推手! 通通都得鲨喽! 如此凶残,青玉却松了口气。 对味儿了,如此简单粗暴、见人就干才是小郡主的正常作风,搞什么老谋深算谋定后动那套? 她拍着胸口去办事了。 “对了。” 温软刚想继续交代,发现身边没心腹了。 她看了眼秦弦和白照云,不假思索地对白照云道:“去通知平阳知府,本座明日莅临,叫他准备着接驾。” 若平阳知府懂事,可留他几天再杀。 若他不懂事,敢敷衍接驾,那就是现成的诛杀把柄了。 想到这里,温软眯起眼睛,轻轻笑了。 白照云迟疑了片刻,才点头离开,她手下一没人二没钱,要怎么通知平阳知府呢? 她若有所思地走远。 被剩下的秦弦一脸感动地看着温软:“妹妹真好,都舍不得我劳累,但没关系,你只管吩咐,我一定努力办好!” 温软摩挲着下巴,看了他好半晌,才对那边正给秦九州念经的无生努了努嘴:“接下来这几天,你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在他想救人时拦下就是。” 秦弦松了口气,使劲儿拍了拍胸口:“这个简单,包我身上了!” 温软高深莫测地点头。 秦弦这种蠢东西,想要他办成什么事难如登天,但坏起事来是绝对没问题的。 第83章 小郡主很爱干净,用别人的颜面扫地 平阳城外。 往日喧闹且人来人往的地方今日异常庄重严肃,近乎数千官兵威风凛凛地守在道路两旁,隔开百姓。 城门下正中间,站着一群身穿官服的人,为首的正是平阳陈知府。 太阳渐渐升起,泛出些许热意。 有人忍不住抬手擦了擦汗,小声问:“陈大人,秦王殿下究竟何时到?咱们可从天不亮就候在这儿了……” 都这么久了,秦王就算是个王八也该爬到了吧? 平阳天高皇帝远,他们位高权重,平日里几乎相当于土皇帝了,哪受过这罚站的委屈? 不少人心里止不住的火气上涌——即便如今太子势弱,秦王有复起之势,此举也未免太过嚣张! 叫他们满城大员守在城外恭候迎接? 等着的,等他离开平阳,一定要上折子把他参出翔! “本官怎么知道?” 陈知府也很热,还隐隐有些不耐:“孔明灯上只说今日秦王会到,叫我们迎接!”就这还是他的人连夜传回来的消息呢。 虽然不知道以往的飞鸽传书为何成了孔明灯传书,但消息必是无误的——秦王可早就到郊外了。 信上说秦王暴虐,近日恐会大开杀戒,为了生命安全着想,务必叫他恭敬伺候迎接。 陈知府当然不敢怠慢。 他瞥了眼角落里脸色惨白的红衣美妇人,暗暗嗤笑一声。 秦王钟情永安侯夫人,他为永安侯夫人办事,自不会惹恼秦王,可这朱瑾……若她当初杀了宸安郡主还好,可没杀成,还叫宸安郡主逃出了平阳。 秦王带宸安郡主回来,为的是什么还用说? 昨夜分明派人去杀宸安郡主了,竟还能叫人活到天亮…… 蠢货! 正在此时,前方终于渐渐走来一队气势迫人的车马,阵仗大到叫所有人立刻猜出了身份。 陈知府瞬间面露喜色,恭敬大拜:“微臣恭迎秦王殿下,秦王殿下金安——” 官员们和数千官兵也纷纷跟上行礼,开口气势如虹,竟隐有回音响起,给足了秦九州面子。 百姓们被这一幕震慑,大气不敢出一声。 但马车走至近前,却没动静了。 陈知府一头雾水,但还是再次恭敬开口:“微臣恭迎秦王殿下,秦王殿下金安!” 众人再次跟上。 还是没动静。 青玉掀起帘子,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们一眼:“诸位怎敢轻视我们小郡主?” “?” 陈知府老腰都弯得颤抖了,闻言心中暗恨,却不得不开口:“微臣见过宸安郡主。” “……” 蠢货,字儿太少了!! 她正要再提醒,温软却已一个闪身,站去了车辕上。 她负手而立,眯起眼睛,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小脸阴沉。 等到在场的老腰都隐隐坚持不住,即将倒下了,她掺杂着滔天怒气的奶音才响起:“本座喜爱干净,陈知府便为本座开路吧。” 追雪立刻从马车后面拿出一个扫把,递给陈知府。 陈知府茫然地抬起头,不可置信:“什、什么?” 温软已经坐回马车里了,追雪替她解释:“陈知府若不愿为小郡主开路清理,小郡主就要清理你了。” “你——” 陈知府气得手指颤抖,脸都涨成了猪肝色,额角青筋暴跳。 但瞥见追雪已经隐隐出鞘的长剑,他死死咬紧后槽牙,才脸色铁青地走去最前方,扫大街。 被无数同僚下属、满城百姓围观。 这叫他几乎羞愤欲死,又暗恨恼怒,恨不得将温软千刀万剐! 他招她了么?! 不过这扫把怎么这么脏,还有点臭? 在他之后,马车队渐渐行驶起来。 因为人腿比不过马腿快,陈知府被追雪用长剑盯着,几乎是狂奔扫大街,精神上的社死压力与身体上的疲惫叫他整个人近乎癫狂。 青玉看着他脸颊涨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模样,暗暗点头。 小郡主真是太爱干净了,用别人的颜面扫地。 路边,不时响起百姓们的声音:“陈知府这么好的官,怎能被如此侮辱?” “嘘——”有人忙低声道,“那可是秦王,就算他跟温意的爱情流传再广再深情,不还是个暴虐无常的?” “那又如何?做得这般无耻过分还不许人说?我呸!” 这人立刻被家人捂住嘴带走了。 马车里,温软拨弄着腕间的佛珠,沉静的小脸渐渐止不住的泛起阴沉。 可恶,侮辱一个区区四品知府没半点成就感,她已经够委屈了!竟还有竖子敢将这等恶行扣去小秦身上? 小秦配吗?! 平阳这个地方,她真是受够了! 等马车一路驶到秦王府在城内的宅子时,陈知府已经筋疲力尽,老腿颤抖着一下就扑倒在了地上。 众官员们面面相觑,假装视而不见,恭敬地对马车行礼:“恭迎宸安郡主。” 温软淡淡下了马车,目不斜视地负手进门。 众人都没脾气——谁也不想扫大街。 他们面向第二辆马车,再度躬身:“微臣恭迎秦王殿下——” 宸安郡主都跋扈成这样,可想而知秦王该有多嚣张,一定不能得罪,要恭敬! 马车帘掀起,露出一个光头。 无生带着秦弦下车,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众官员:“……” 愣过后,他们继续向第三辆马车躬身:“微臣恭迎秦王殿下——” 马车帘掀起,白照云抱着咪咪走下来,盈盈屈膝:“诸位大人有礼。” “……” 众人看着第四辆马车,不知道该不该再躬身行礼。 这时,马车帘再次被掀起,露出秦九州面无表情的脸。 官员们各自交换着疑惑的眼神,为首一人试探问:“秦王殿下?” 追雨轻咳一声:“是我们王爷。” 众人忙行礼,心里纳闷又疑惑。 秦王的排场怎会如此靠后?难道是用前三辆马车当挡箭牌,防着刺杀? 不愧是满朝皆骂的阴险狡诈。 他们心里腹诽,还脚下还是紧跟着秦九州进门听候吩咐。 陈知府是被扶着进来的。 跨过门槛时,他因为腿脚无力,脚尖被勾倒,手里的扫把不由得脱手而出:“啊——王爷小心!” 扫把被甩向了秦九州。 秦九州疑惑地回头,瞳孔在看清扫把的瞬间猛缩,几乎用尽最快的速度闪身。 这可是温软昨晚甩了大半夜的脏扫把!压根儿就没洗! 但人算不如天算,秦弦也在惊慌躲避,却不小心撞了扫把一下,扫把尖擦着秦九州的衣摆而过。 “……” 他脸色瞬间铁青,杀人般的视线直直射向秦弦和陈知府,几乎淬毒。 昨夜躲了大半晚他毫发无伤,今日却被两个蠢货做局算计了!! 第84章 朱瑾勾引 秦弦和陈知府下意识后退一步,鹌鹑一样缩了起来。 正在气氛焦灼时,有人灵光一闪,高情商圆场:“王爷身轻如燕,身手过人,短时间内竟能避开这扫把,真是厉害!换做微臣,只怕早就被敲中后脑勺倒地不起了啊!” 他话落,众人也七嘴八舌的捧了起来。 都是官场上的人精,说话不要太好听。 虽然没取悦到秦九州,但取悦到了没听过这些彩虹屁的温软。 “你们谬赞了。” 温软回过头,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语气却谦虚:“平时也没教过他,都是自己学,本座对小秦的成绩没要求,他也是天天喝酒疯玩,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练成的这般身手。” “其实身手好不好都没关系,只要小秦开心就好。” “嗐……都是他自己争气,本座都没督促过。” “……” 懵了一瞬,有人强笑着道:“郡主太谦虚了,王爷的武功那是咱大周数一数二的好啊。” 温软更谦虚地摆摆手,颇有种自家丑孩子争了气的嘚瑟炫耀感。 小秦可真给她长脸啊! 两人开始商业互捧。 角落里,朱瑾目不转睛地看着秦九州,眼神微热。 都说秦王暴虐狠辣,却从无人说他竟如此……如此俊美啊。 永安侯夫人已经成婚,料想秦王也该放下了,正好她也丧夫,长相并不差于永安侯夫人,若能攀上秦王,不止能一步登天,从前与温意母女那点渊源,还能被追究? 若能再进一步,怀个儿子……温软还算个什么东西?随手就能捏死的存在! 想到这里,她心头猛地一跳,看着秦九州俊美的脸时,双颊不受控制地浮起羞红。 凭她这般美貌和手段,勾一个秦王还不是手到擒来? 她死死掐住手,忍住心中的激动,风姿绰约地迎上前:“哎呀,王爷衣裳被那扫把碰过,还是快擦擦吧。” 她声音娇柔,弯腰想为秦九州擦拭,眼睛却始终看着秦九州,眼波流转,媚意动人。 秦九州铁青的脸更青了:“滚!” 朱瑾脸色微僵。 顿了一瞬,她眼睛红了起来,声音娇媚可人又饱含委屈:“是人家哪里惹着王爷不快了么?”她语气哽咽,尾音勾人,像是要酥进人骨子里去。 秦九州眼底冷色闪过,在她即将靠近前,抬手便是一掌。 “啊——” 朱瑾被轰得砸去柱子上,落地时狠狠吐出了一大口血。 她疼得不断轻咳,一时竟无法再开口说话。 一旁,温软眯起眼睛,终于从记忆中翻出了这张脸。 抢她家产的混账! 那可是好大一笔钱啊! 她胸膛气得快速剧烈起伏起来,恶狠狠盯着朱瑾。 若非这混账咖位太低,叫小秦使个美人计玩玩也不错,但现在…… “捆住她,摆驾!”她厉声吩咐。 青玉应了声:“小郡主,我们去哪?” “去夺回属于本座的一切!” 都进平阳城了,还磨磨唧唧叫这姓朱的过富贵日子?怎么不美死她! 今夜,她就要姓朱的露宿街头,把她全家都赶去破庙! 青玉立刻精神了。 追雪已经去集结兄弟们,顺便将温软抱上马,往朱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秦九州立刻以掌风割断被扫把擦过的衣裳边,一跃上马跟去。 眨眼间,秦王府的人没了个干净。 被留下的官员面面相觑,一时竟有些无所适从。 陈知府用尽全力翻了个白眼:“去朱府。” …… 朱府。 温软与追雪先一步策马赶到。 马儿在门前未停,一跃上了五层台阶,距大门仅有一步之遥。 “哪来的狂徒!”守门家丁凶神恶煞,“此乃朱府,平阳第一富商府邸,你们——” “来者不善啊!”温软怒声打断他的话。 “兄弟们,快给本座攻下这座府邸!” 后方迟来的暗卫们立刻高声一应:“是!”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们训练有素地闯进门,这回没砸东西——都是小郡主的,他们只是见人就绑,见钱就抢。 眨眼间,朱府的惨叫声就络绎不绝。 守门家丁被绑了扔在门口,愣愣看着他们,神色隐隐崩溃。 堵在他们家门口说来者不善,然后攻打他们府? 这群人有病吧! 秦九州赶到时,里面已经开抢了。 他侧首问追雨:“准备的如何?” 追雨点头:“属下已经给了各大茶楼戏楼话本子,算时间,现在朱家谋财害命的事应该已经被传开了,稍后属下会派人去报官,以小郡主的名义状告朱家。” 朱瑾家中本是富商,在夺了温意的家产后,成了平阳首富。 所以朱家的知情人,都不无辜。 “嗯。”秦九州眼神赤红,却如寒冰,“别叫白惜卿隐身了……本王要她身败名裂!” 追雨眼底喜色闪过:“是!” 他小心地拿出了一颗药递给秦九州,见他面无表情地吞下,才松了口气。 朱府很大,还华丽异常,温软进了这里就跟老鼠进了米缸一样。 她的她的,都是她的! 看着不过半会儿就被堆成山的宝贝,她激动地仰天长笑:“本座失去的,终将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啊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尖笑声响彻朱府,吓得不少人齐齐发抖。 就连秦王府自己人都脚下一滑。 小郡主就算不唱歌,也能这么渗人吗? 朱府被家丁护得严严实实的厅堂里—— “快、快报官。”朱老爷颤着声音吩咐长孙,“去找陈知府!多带些人来!” 枉他朱家数百家丁,竟敌不过这群土匪! 光天化日之下竟强闯民宅,入府抢劫,今日若不将这群土匪送入大牢,他朱成湖枉为平阳首富! “是,祖父。” 朱家长孙正走到门边准备离开,就闻到一股异香,紧接着就和家丁们倒成一片。 他眼底惊疑不定,有些慌乱。 追雪踱步进门,冷酷的眼神看向他:“当初踢走小郡主最后一块糕点,将她赶去破庙的,是你?” 朱家长孙年仅十四,没经过事,顷刻间就被追雪一身煞气吓得瑟瑟发抖:“我、我姓朱,还是陈知府的干孙子——” “噗嗤——” 追雪一剑穿心而过。 朱家长孙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刺骨的疼,脸色瞬间惨白。 “救、救……”他声音渐渐流失。 匆匆跟来的无生见状,立刻想上前救人,却被秦弦死死抱住:“圣僧,这人作孽太多,不配您救啊!” “荒唐。”无生声音慈悲,“他有错,该被律法惩戒,而非动用私刑,若如此,师父和追雪不也染上了罪孽?” 秦弦一愣:“好像、好像是的。” 见无生上前去救人了,他面露羞愧,忙道:“圣僧,我来帮你扶他进去!” 他蹬蹬跑上前,因为没看路,被倒地的家丁胳膊绊了一下,身体不稳地向前砸去,顿时面露惊恐:“啊啊——” “砰——” 正正砸在了朱家长孙身上。 本还有一口气的人被砸得两眼暴睁,瞬间断了气。 正转身从袖中拿出救命药的无生:“……” 第85章 小郡主果然不养闲人啊 秦弦膝盖磕在地板上,砸得生疼,却还是连忙爬起来,一脸羞愧地道歉:“不、不好意思啊……你没事吧?” 见朱家长孙闭着眼睛脸色铁青,他有些慌乱:“你怎么不说话,是晕了吗?” 他忙转头催无生:“圣僧你还愣着做什么,快救人啊!” 可不能叫妹妹和追雪背上杀人的罪孽。 无生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却只从他眼中看到清澈愚蠢的惊慌与焦急,没有半分惺惺作态。 秦弦是真心想救人的。 无生呼吸急促了几分,硬是强行压了下去。 不怪秦弦,不怪。 他闭目吟诵起《往生咒》。 秦弦挠了挠头,一时也不知该做什么了,便学着他一起盘腿坐下,跟读《往生咒》。 他不知道念的是什么,但心里隐隐清楚是好东西——昨夜大皇兄发疯,圣僧就是这么治病的。 得用尽全力背下来,以后好治大皇兄。 想到这里,他神色越发专注了几分,努力在心里背诵。 追雪冷眼旁观,在绑完了朱老爷等人后,放心地离开了。 有秦弦在这里盯着,无生出不了幺蛾子了。 朱府占地足有千亩,亭台楼阁,极尽华美,宝贝也多,他们的人手稍有些不足,白照云便当场策反了部分朱家家丁,为兄弟们带路抢劫。 临近午膳时分,宝贝和人终于都处理干净了。 温软坐在花园里的摇椅上,闭目小憩,白嫩而胖的食指轻轻点着椅侧扶手,十分静谧且高深莫测。 青玉站在她身后,轻轻为她打着扇。 白照云抱着一沓书册匆匆走来,恭敬道:“小郡主,朱家的财物已清点完毕,属下将他们的财产与温家的财产分类整理好了,请您过目。” 青玉震惊地看向白照云,如此庞大的财产,一上午的时间就清点好了?还能分门别类? 小郡主果然不养闲人啊。 她这一愣神的功夫,就叫白照云将书册递去了温软手上。 温软睁开眼睛,翻起书册,细细看过上面每一样宝物的记载,神情严肃。 半晌未言。 白照云忐忑起来:“小郡主,可是属下哪里记录的不对?” 这可是她头一回在小郡主面前展现能力,若出了岔子,岂非叫小郡主以为她不过如此,没有价值? 又是一阵压迫性的沉默。 直到白照云心都提到嗓子眼之际,温软终于翻完了第一本书册,拧眉沉吟半晌:“你这——不对啊。” 白照云心里咯噔一下:“请……请小郡主赐教。” “这……算了。”温软叹了口气,语气挑剔却带着包容,“你是新人,能力不足也是在所难免的,日后好生学着就是。” 她和蔼地看着白照云:“本座会给你时间和机会成长的。” 白照云松了口气,眼底尽是感动,正色拱手:“属下一定不辜负小郡主的栽培!” 温软满意地点头。 青玉眼神一言难尽。 就连石桌旁喝茶的秦九州都往这边扫来一眼,带着看智障的嫌弃。 不久后,玄影和追雪也回来复命。 “朱府所有人俱已制服,曾参与过抢劫温家的人,此刻都在前院。”玄影抱拳开口。 追雪也道:“曾受朱瑾指使,意图害死小郡主之人,除了朱瑾至亲,俱已伏诛。” 除了朱家长孙被他忍不住杀了外,其余死的都是朱家下人或旁支——朱瑾全家这些罪魁祸首,当然要交给小郡主亲自处置。 温软却愣了一下。 她觉得这群人死的太痛快了。 “追雪,这本座就要说你了!”她表情正色起来,余光却忽地瞥见一脸疲惫的无生进了花园。 语气顿时一变:“你怎能造如此杀孽?对得起本座往日对你的教导么?去,给他们的尸体上香赔罪去。” 一侧的青玉接收到她的眼神,秒懂。 倒插香,可使死者永不超生。 她拉着追雪离开。 温软一脸正气地点点头,这才关心地看向无生:“徒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一脸疲惫?快来坐下休息会儿。” “秦弦,看茶。” 听到这个名字,无生平静的脸色隐隐泛青。 追雪在前面杀,他在后头救,秦弦跟着救。 但七个人,无一活口。 连往生咒都跟着念得乱七八糟,扰得亡魂不安! 秦弦自知理亏,殷勤地去石桌上倒了杯茶,巴巴递给无生:“圣僧念了这么久的经,口渴了吧?快喝茶。” 无生再是个菩萨性子也有点难忍了,可看着秦弦可怜巴巴又羞愧不已的模样,他沉默一瞬,还是心软了。 他叹了口气,接过茶:“多谢六皇子。” “不谢不谢。”秦弦松了口气。 见无生跟温软聊了起来,他又跑去秦九州身边,巴巴献宝:“大皇兄,我记住无生禅师的经文了,以后我给你治病!” 秦九州面露狐疑,但懒得搭理蠢东西,敷衍地点了头。 那边,温软哄走了无生,便看向玄影。 还能杵在这,肯定是有事没禀报完。 果然,玄影继续开口:“朱家还有漏网之鱼流窜在外,但身份有异,属下不知要不要全城搜捕。” “呵。” 温软轻笑一声,奶音霸气,眯起的眼神中也满是睥睨:“普天之下,难道还有本座不敢搜捕之人?” “……”玄影点点头,说起那人的身份,“朱成湖仅有一子一女,因舍不得朱瑾外嫁,便为其招赘,朱瑾看上了来平阳赶考的秀才卫途,但卫途有妻有子,既贪图朱家富贵,又不愿背上抛妻弃子的骂名,便陷害发妻与人私通,将其沉塘,后来带着儿子顺利入赘朱家,在朱瑾很快为其生下一子后,原配所生的儿子便成了杂草,在朱府人人可欺。” “一个月前,有同村一秀才忍不住揭露当年真相,卫途的真面目被撕开,原配所出的儿子提刀将卫途剁成了肉泥,逃离平阳。” 温软眯起眼睛:“嗯,先抓来再说。” 无不无辜,她要看了才知道。 “没事禀报了?那就去把姓朱的一家赶出门。”她霸气吩咐,“打断腿扔去破庙,严加看守,不许给他们任何吃喝的东西。” 说到这里,温软眼中闪过一抹凶狠:“给本座活活饿死他们!” …… 朱府门外,朱瑾被五花大绑扔在这里。 里面的惨叫声听得她神色慌乱不安,却又无计可施。 等了两个时辰,终于有人出来了——却是她的家人,父母、兄嫂、侄儿侄女,还有她的儿子。 年迈的父母腿脚已断,泛着斑斑血痕。 而儿子…… 在看清儿子惨状的瞬间,她尖叫一声,不顾形象地想要扑过去:“曜儿,曜儿?你醒醒啊,母亲在这里,曜儿!” 第86章 竖虎尓敢挑衅本座?! 年仅九岁的朱曜脸色苍白还昏迷不醒,腿脚处亦是一片血痕,触目惊心。 朱瑾怎么叫都叫不醒他,眼睛变得猩红可怖,除却满目恨意,还带着无尽的心疼,犹如护崽的母狮子,几乎目眦欲裂。 “怎么,自己的孩子知道疼,怎么当初害死我们小郡主时,就能那般恶毒?”白照云冷冷看着她,“若温意姑娘泉下有知,又该如何心疼自己的孩子?” “可我儿是无辜的!”朱瑾满眼恨意地剜着她,“她要报仇,冲我来啊!为何要如此戕害我儿?!他、他还这么小啊……” 她扑倒在地上,哭得满脸是泪。 “他无辜?” 白照云冷笑一声:“当初收买小乞丐往死里打我们小郡主时,他可一点都不无辜,我们小郡主那么小,他放过我们小郡主了么?她那般哭求,满身伤痕,你儿子可曾动容一分?” “年纪小,就能成作恶的借口么?” 朱瑾哑口无言,却并非心虚,而是满心怨毒的恨意。 她只恨自己当初下手太轻。 不该顾忌秦王府,应该直接杀了温软这个野种的! 但不急,等她顺利脱身,联系上永安侯府,再有陈知府帮衬……秦王一定会妥协,而温软这个贱种,她要她生不如死! 白照云最后扫过奄奄一息的朱家人,眼神冰冷无情:“善恶到头终有报,你曾害我们小郡主险些惨死,如今轮到你头上,便好生受着吧!” 朱瑾意识到什么,眼神蓦然慌乱:“你什么意思?已经抢了我朱家家产,打断了他们的腿,竟还没完?郡主就能胡作非为了么,天理到底何在——” “朱夫人!” 姗姗来迟的陈知府暗暗看了她一眼:“秦王府已将你朱家告上公堂,人证物证齐全,但小郡主善心,不将你们下狱,只是赶去破庙住,你该谢恩才是。” 朱瑾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陈知府……倒戈了? 那她怎么办? 还有曜儿,若无良医,他的腿……以后岂非站不起来了? 温软那个贱种,真是好狠的心啊! 她眼神猩红一片,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府衙的人死死捂住嘴拖了下去。 朱家兄嫂都慌得很:“姑娘,我、我们没害宸安郡主啊,都是朱瑾那个贱人干的事,与我们无关啊——” “不好意思了。”白照云歉意地看着他们,“谁叫你们是朱瑾的亲人呢?” 享受温家财产时不说朱瑾不对,这会儿摊上事了想脱身?真会做梦。 但白照云还是给了他们一个——一切都是被朱瑾连累的错觉。 狗咬狗去吧。 她瞥了眼满头冷汗的陈知府:“小郡主格外开恩,今夜留陈知府小住,请进吧。” 陈知府心虚之余,一脸懵逼。 小住不去秦王府,进朱家? 白照云却没解释,转身离开。 朱家的财产太多,一时半会儿搬不完,小郡主当然要留在朱府,守着自己的财宝了。 温软还在花园里,太阳、躺椅和青玉。 但周围不知何时多了不少金灿灿的珠宝和金子,几乎快将她整个人淹没。 白照云离得那么远都被闪了好几下,有些痛苦地捂住眼睛,泪水缓缓渗出指缝。 她本来也准备哭的——听完追雪调查到的小郡主过往,打骂、挨冻、受饿……好不容易捡到个果子,还被朱曜养的狗抢走,最后饿晕在破庙,浑身高热,奄奄一息。 她听得心疼不已,只想躲起来哭个痛快再见人。 但绝不包括被太阳下的金子闪红眼。 小郡主……眼睛没事吗? 温软当然没那么傻,她在闭着眼晒太阳。 青玉也在闭着眼给她打扇子。 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之时,躺椅旁的假山底,忽然多了一只毛茸茸的爪子。 是今日刚解禁的咪咪。 头伸出假山时,它眼睛被刺得一疼,水汪汪的蓝眼睛里都没了神采。 但很快它又重振旗鼓。 先抬起左前爪,以五个眨眼的速度缓慢而小心地落地,再抬起右前爪,以十个眨眼的速度缓慢而小心地落地,两后爪同样,抬起落地的过程慢到极致,像是生怕惊醒了空气一样。 与昨夜从秦九州床底爬出来的温软一样狗狗祟祟。 温软爬出床底,历时一刻钟。 咪咪走来躺椅边,历时一刻钟。 爪子落在金山上时,小心到了极致,没惊起一锭金子发出声响,躲避障碍的能力堪称惊艳。 这是猫科动物的专长。 终于,阴森森的咪头移动到了温软的胖脸旁边。 “唉……” 温软一声叹息,差点吓得咪惊跳起来。 “仅仅历时一夜加一上午,本座曾经的仇人就如云烟般消散,上山喂蛇的喂蛇,住破庙的住破庙,如此不堪一击,倒显得本座实力超群,天下无敌。”尾音兴奋地上扬。 但随后,又是一声轻叹:“人生啊,就是这么寂寞如雪。” 她紧闭眼睛,微抬起头,一脸享受而得意。 胖脸旁,咪眼微眯,泛出一股不怀好意的危险,而后,咪爪轻轻抬起,重重落去了温软脑瓜子上! “啪——” “啊啊——” “嗷呜——” 温软一跃而起站在金山上,捂着脑瓜子满脸惊慌,仓皇四顾。 咪咪跳去另一边金山上,高兴地仰天长啸,爪子使劲儿踩着金山,还时不时跳起,一脸兴高采烈。 温软看清了罪魁祸首,气炸了! “啊啊——!!” 她捂着脑瓜子尖叫起来,整个人瞬间癫狂,猛地扑向咪咪:“胆敢偷袭本座,今日定叫你虎命归天!!” 她眼神陡然变得阴森可怖。 咪咪毫不畏惧地回视:“嗷呜——” 它虽然还小,但身形灵便又轻快,四处遛狗一样遛着温软,还专绕着花园跑。 但温软已经不是从前的温软了。 她冷笑一声,拿起一锭金子就甩手掷出,正中咪头! “嗷呜!” 咪咪被打得头晕目眩,跟喝了假酒一样左摇右晃,成功落到了温软手里。 “怎么怂了?嗯?刚才打本座的虎胆呢?说话!”温软小脸狰狞,双手掐住它的脖子使劲儿甩,语气尖锐,“怂货!说话!” 咪咪被摇得脑瓜子更麻了,下意识对温软哈气威胁。 “竖虎尓敢挑衅本座?!”温软咬牙切齿地看向它,立刻张大嘴,要哈回去。 但忽地,她诡异地顿住了。 “拿大蒜来。” 青玉一边捂着被闪哭的眼睛,一边迅速跑走。 一盘被剥好的大蒜很快被端上来。 温软一手制咪,一手抓起大蒜就往嘴里塞,恶狠狠地一嚼再嚼。 青玉张大嘴,面露惊恐:“小、小——” 温软不语,只是一味往嘴里塞大蒜,眼睛通红而凶残。 终于,一盘蒜嚼完,温软狞笑回头,对准咪咪,恶狠狠地哈了回去! 受死吧! “哈——” 一阵难以言喻的蒜味儿扑鼻而来,咪咪一个激灵,虎眼猛睁,呆滞无神,鼻间不断传来的蒜味叫它呼吸急促,渐渐往上翻起白眼,最后四爪抽搐着,砰一下倒在了温软手里。 竟是被熏晕过去了! 第87章 你蹲下说话 城东破庙。 初夏的天已隐隐泛起热意,即便衣着单薄也不要紧,可破庙里的人却被冻得瑟瑟发抖。 ——不大的地方,却在朱家人的四面八方摆满了一盆盆冰块,几乎满溢的寒气被紧闭的门窗格挡,只能向内散发。 朱家人瘫在一处,互相抱着取暖也忍不住被冻得发抖。 “母亲、母亲……”朱瑾的侄女缩在角落,青紫的嘴唇颤抖极快,“好冷、我、我好冷……” “谁不冷?”朱大嫂刚与朱瑾撕打过一回,满身狼狈。 但朱瑾也惨得很——打她的不止一个朱大嫂,还有父母兄长,她脸上身上尽是被打出来的伤,露出来的地方没有一块好皮。 朱大嫂犹不解气,狠狠剜着对面的朱瑾,眼中恨意浓烈。 “贱人!你招来的祸连累得我们全家落难,你怎么不去死啊!”她语气淬了毒一般,“你死了,宸安郡主说不定就会放过我们!” 说到这里,她眼神微闪,下意识攥起双手。 朱瑾冷笑一声,却扯得脸上的巴掌伤口泛起疼意:“你装什么无辜,若没有温意那堆珠宝首饰,你能在平阳风光无两,受尽命妇贵女追捧?” “还不是你说动我们谋夺温家家产的?!”朱大嫂尖声咒骂,“若没有你这个贱人,我们朱家还是平阳富商,还能风光得意后半辈子!你个扫把星,丧门星!克死了卫途还不够,非要克得我们全家落难!” 她的话勾起了其余人心中的怨恨。 虽然他们也对温意的财产起了歹心,但这种时候,他们更愿意找一个替罪羊,发泄心中不甘的恨意。 朱瑾再是朱成湖夫妻唯二的孩子,也由不得他们不怨了。 朱瑾冷笑着环视一圈,没再说话。 她抱着儿子坐去一边,努力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朱曜,可朱曜的气息却还是渐渐微弱下去。 她眼中染上慌乱,顶着寒气爬出冰块圈,冲门口高声哭喊:“有人吗?快来人!我儿子需要大夫!他是无辜的啊,你们要报复尽管冲我来啊——” 她身下俱是冰块,整个人冻得几乎没有知觉,却还是跪在门边,坚持不懈地拍门。 但无人回应。 朱大嫂冷眼旁观,又是解气,心中又有担心与深恨:“现在宸安郡主还不知道是你将温意推下悬崖,若被她知道……” 朱家人都打了个寒颤。 朱瑾瞳孔骤缩,手不自觉颤抖起来,竟有些不敢细想这后果。 门外,玄影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 他正要离开,却又听里面的朱瑾开口:“只要你们嘴严,温软便不会知道!为今之计是快找到那个野种……他离开时偷走了账本和钥匙,若他交给温软,我们全家都得死!” “你说的轻巧,我们都瘫在这儿,谁能动弹?”朱大嫂冷嗤。 一阵沉默后,朱瑾咬牙道:“想办法通知陈知府,此事他也有份,就不信他敢将这种诛九族的重罪置身事外!” 玄影冷瞥里面一眼,快步走去暗卫们的包围圈,吩咐:“若朱瑾想传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着线索拿到那账本……还有,冰块记得及时换,当初小郡主怎么挨冻的,叫他们承受万倍!” “是!” …… 朱府。 温软抱着咪咪,泰然自若地走着。 所到之处,人畜皆散。 就连青玉都没顶住,捂着鼻子跌跌撞撞地狂奔,差点在转角时撞到秦九州。 “怎么回事?”秦九州皱起眉,“温软又挥扫把了?” 青玉摇摇头,眼眶含泪:“没、没——” 秦九州顿时放下心,轻斥:“没有你怕什么,毛毛躁躁成什么样?叫人看到还以为我秦王府的人没规矩。” 青玉本要提醒他,闻言顿时闭嘴了。 温软也走过来了。 “小秦。”她和蔼地招招手,“蹲下,本座同你说说话。” 秦九州面露狐疑,但见她手上只有咪咪,便蹲下:“有话快说。” 话音落下的瞬间,温软已走至近前。 微笑面对着他,然后小嘴狠狠一张:“哈——” “??!” 扑面而来的怪味儿叫秦九州脸色瞬间呆滞,臭得他头脑空白,差点仰倒摔在地上。 嘛玩意儿?!? 秦温软吃粪了?? 他眼神恍惚一瞬,身体本能性屏气凝神,想要起身,却被温软死死拽住手臂。 “小秦啊。”温软小嘴使劲儿叭叭,“今儿你和照云的两个时辰还没聊呢,就在这,本座盯着你们。” 顿了顿,她又凑近了些,苦口婆心地叮嘱:“别老自己叭叭个不停,叫人家照云也说说自己的想法,这是你们双方的一个交流,要平等沟通,啊。” 见秦九州如遭雷劈,脸上却没了波动,温软闭上了嘴。 屏息了,下一个。 她一把推开秦九州:“跪安,去花园里等着照云吧。” 秦九州踉跄起身,脚步发飘地离开。 转身时撞见赶来的白照云,他面色依旧毫无波动。 白照云有些尴尬:“小郡主,要不聊天这事就算了吧……王爷好像不太高兴了。” “他有什么不高兴的?”温软莫名其妙,“整天有吃有喝,吃一锅拉一炕的,还委屈他了?” 秦九州脚下一滑,差点摔了。 脚步停了一瞬,他还是脸色黑沉的去了花园。 白照云其实也没那么在乎秦九州高不高兴,只是为了凸显自己的不得已罢了。 既然小郡主发话了,这现成的名师还能再蹭一段时间。 “对了,小郡主,属下是来为您献计的。”白照云想起自己的目的,忙道。 “嗯。”温软和蔼地点点头,“你蹲下说话。” 白照云深呼吸一口气,蹲下,语速极快道:“朱家的财产太过庞大,您独占可能会引众怒,当然您为非作歹恶行累累,并不在乎他们的勃然小怒,但毕竟您与他们的眼界不同,您要的是天下,想要天下,便要先得人心。” 温软若有所思起来。 白照云趁机偏头,狠狠深呼吸一口气,继续快速开口:“朱家的财产本就是白得的,用朱家十之一二的财产收买民心,堪称一本万利的买卖,以后这平阳,就是您小郡主的平阳,日后一旦您有召唤,平阳必头一个为您揭竿而起!” 她的话煽动性极强,温软也的确被这大饼画得激情澎湃了。 “说得对!” 小嘴一张,白照云脑瓜子眩晕一瞬。 第88章 本座竟一无所有 “本座有得是钱,人心才是最重要的。” 温软沉思着开口:“那就叫追雪将可用之人的名单列出来,本座送他们一场泼天富贵!” “非也啊小郡主!” 白照云顶着大蒜无处不在的侵蚀,顽强开口:“官员随时可换,民心才最要紧。” “属下已经打探过,城东难民最多,城外还有部分乞丐和流民,此外平阳下属乡县也有不少穷苦之人,咱们的目标,是他们。” 白照云从怀里拿出一沓纸,恭敬地交给温软:“这是属下方才整理好的初步计划,可能有些仓促潦草,但属下这几日会完善好,请您先过目。” “本座抱着咪咪呢,拿哪只手看?没点眼色。” “简单点念给本座听。” “……是。”白照云鼻间甚至满脸都被大蒜气息铺满,命苦得像咪咪。 但为了自己的目的,她铁青着脸,硬生生撑住了:“可在城东设善恩堂,救济穷苦百姓,并用朱家的无数铺面为他们提供赚钱活计;还可在城内外设私塾,为穷苦孩子减免束脩,或让他们在铺子内做些简单活计抵扣束脩;最后,您可留下部分暗卫,征用朱家一处庄子,做武学私塾用,有些孩子没有读书天份,便可习武,日后为您所用。” 见温软不语,她继续道:“当下的确是您出钱出力,可只需几年时间沉淀,届时平阳民心将尽数归属于您,私塾和武学私塾出来之人,或站于庙堂为您所用,或参军入伍为您征战!” 这的确是个收拢人心的好办法,但温软可不傻。 “这些可不是朱家十之一二的财产能撑住的吧?”温软冷笑一声。 善恩堂和私塾那是一锤子买卖吗?! 那是她这辈子的买卖! “您即将拥有永安侯府和太子的宝库,这些钱于您而言,不过九牛一毛罢了。”白照云话头一转,精准戳进了温软心里,“用他们的钱养起归属于您的民心和人才,再转而将利刃对准他们,该有多痛快?” “我们反派军团,不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叫主角团痛不欲生么?” 温软沉思起来。 半晌后,她才斟酌开口:“此事可以先交给你试点,若效果达不到本座的预期——” “属下自请替他们赚钱,补足小郡主的损失!” “很好!” 温软满意地看了她一眼:“记住,一定要向他们极力渲染本座的恶行,以及加入我反派军团的好处。” 白照云坚定点头。 等起身离开时,她已跌跌撞撞,脑瓜子都被熏麻了。 青玉扶了她一把,语气复杂:“你为何要这么做?” 白照云捂着鼻子歪了歪头,面露疑惑。 “你怎会……”青玉想了想,“你怎会想到去帮助百姓?” “这一路走来,我看到了他们的穷苦艰难,自然想帮他们一把。”白照云语气自然,“小郡主作孽太多,白来的钱若能帮她积福铺路,也是极好的。” 因为自己的经历,她很信气运盈亏,善恶有报。 温软救她出火海,所以她希望自己力所能及之处,能多为温软积些福祉,叫她以后的路顺遂些。 从知道温软一统天下的目标后,她就在想办法了。 她除了一颗还算能用的脑子,没钱没人,但好在有朱家和太子侯府——白来的钱怎么办?当然是招兵买马,收拢人心。 她从不小看民心的力量。 正好百姓也困苦艰难,为何不能双赢呢? 青玉怔了好一会儿,才问:“你过往所见皆恶意,为何还能相信人心?” “为何不能信?” 白照云笑了:“在我饱受打骂磋磨时,有大婶给过我一口热粥,在我冬日夜里被冻得奄奄一息时,也有丫鬟妹妹分过我半床棉被……我的过往并非全是恶意,人心也并非尽数都黑。” “我知道在最艰难时被人拉一把是什么感受,所以我也想去拉别人一把,体会我曾体会过的温暖。” “诚然他们不会知道是我,但能脱离苦海,这便够了。” 他们的感谢会落去小郡主身上,就像当初的她对大婶和丫鬟妹妹一样。 那时的她弱小无助,帮不到恩人什么。 但来日民心汇聚之处,定有小郡主一番造化。 青玉被震撼了。 白照云当初对白惜卿那般浓烈的恨意,甚至对太子和侯府刺客利落受死的无动于衷,都叫她以为白照云也是个狠人。 她也的确狠——却只针对自己的仇人。 将恩怨分明发挥到了极致。 纵使饱经磨难,也依然对他人抱有善意。 “当真难得。”青玉诚实道,“若那十四年受苦的是我,等我出来时必然已经成了比小郡主还凶还恶的厉鬼。” 白照云被她逗笑了。 正要说什么,却被青玉嫌弃地推远:“先沐浴洗脸去吧,你已经脏了。” 跟小郡主面对面接触那么久,白照云连头发丝儿都一股蒜味儿。 “不行,王爷还等着我呢。” 白照云先去了花园听课。 温软抱着咪咪荼毒了所有人一下午,但大家能屏息躲避,没受多大影响,命最苦的只有咪咪。 整整一下午沉浸在浓烈的蒜味儿中,反反复复醒过来晕过去,蔫得有种咪生无望的心如死灰。 深夜,温软闭上眼睛许久,又猛地睁开。 片刻后,她“咻”一下坐起身,宛如诈尸。 睡她身边的青玉被吓了一跳,迷迷糊糊醒来:“怎、怎么了?” “本座睡不着。” “为何?” “无敌的寂寞,你不会懂。”温软表情深沉,带着一丝淡淡的忧郁,“本座富有四海,富可敌国,所到之处人人俯首称臣,已有天下无敌之势……可得到的太多,反而生出了一无所有的空虚感。” 她仰头四十五度望着房梁,神色忧伤而空虚。 “闭上眼睛被自己光明的前途亮醒,睁开眼睛又看见一片虚无。” “本座竟一无所有。” “怎会一无所有?”青玉一脸慈祥。 你还有病啊。 她正要开口,门外却忽地传来玄影的声音:“小郡主,属下有要事禀报!” 温软回过神来,披衣下床,开门。 “何事?” 漱过口还是一股蒜味儿。 玄影先被这味儿硬控了一瞬,才回神禀报:“温意姑娘并非意外坠崖,而是被朱瑾推落山崖!” 温软顿住了。 第89章 去见太奶了 朱府,夜深人静。 陈知府心惊胆战了大半夜,最后发现自己担心了个寂寞,终于安心做起了黑夜梦。 正当他沉浸于自己在永安侯和太子的扶持下青云直上,位极人臣的美梦中时—— “啊啊啊——” 夜空中陡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冲破云霄,惊得飞鸟四散,树枝都隐隐颤动起来。 陈知府的美梦成了噩梦,眼前还不知为何,猛然冒出了温软那张阴沉可怖的胖脸,吓得他瞬间惊叫起身:“我再也不敢了!!” 屋里光线昏暗,只有隐隐透出来的月光照在他冷汗直冒的额间。 “啊啊啊啊啊——” 又是一声凄厉的尖叫。 陈知府被吓得一抖。 他这人不信鬼神,虽然听到的声音宛如厉鬼,但还是勇敢地下了床,开门出去。 惨叫接连不断,还间或掺杂着一些“小郡主”“别难过”的呼喊声。 并离他越来越近。 原来是宸安郡主啊。 陈知府放下心,步履坦然地出门,准备请个夜安。 宸安郡主报复了朱家却没对他怎么样,足以证明自己隐藏的够深……或许还能借此搭上秦王。 虽然已经上了太子的船,但谁会嫌脚下的船多呢。 六皇子也可以争取一下,结个善缘。 只要他踩得够多,翻船就轮不到他。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越来越近,不知是什么的叮呤咣啷声和一群人的劝告声也越来越近。 陈知府嘴角泛出一抹淡泊的笑容,挺直脊背,负手而立,露出自己最清风朗月的一面,仰头直视月亮。 小孩子么,最喜欢的就是高深莫测的大人了。 这他还不轻松拿下? 为了叫温软第一时间注意到自己,他还特意站去了月光下的拐角——根据温软的尖叫声预计的必经之路上。 “啊啊啊——” 温软双手捂着头,高昂尖叫着,双眼通红,脸色狰狞,心口怒气涌蹿,激得她即将控制不住心魔,只能靠狂奔来发泄心中不知从何而来的火气与郁气。 而她狂奔的方向,是朱府大门外。 那个杀了温意的老贼! 该死! 他们都该死!! 啊啊啊啊啊!! 眼见冲过拐角,她没有丝毫停顿,脚步一转就闷头冲向前,怒火滔天! “砰——!!” “啊……”陈知府张着嘴,双眼瞪直,目光呆滞,气若游丝,“救、救——” “?” 头上顶了个什么东西? 管他! 通通干掉! 都去死啊啊啊!! 她眼神陡然狰狞,被胸腔中的怒火驱使,直接快速运转全身内力聚于头顶,同时快步狂奔。 扫除一切障碍! 所有阻止她去找老贼报仇的,都是该死的障碍!! “别——”被撞到肚子的陈知府意识到危险,早已铁青的脸色竟泛起了白意,急忙想阻止,“宸——” “唔啊啊啊——” 温软高声尖叫着,憋红了脸,在顶着障碍的前提下脚步竟硬生生又快了三分。 陈知府满脸惊恐。 “砰——” “啊啊啊——” 陈知府猝不及防地飞去了半空,越过假山湖水,不知道去了哪里。 后方,青玉等人刚赶过来就看到这一幕。 无生克制不住地面露惊骇。 温软……又突破了? 能将一个成年男人顶去半空,飞跃那么远,这般爆发力,实在惊人。 ——虽然陈知府个儿不高,但因为常年养尊处优,他把自己养的胖胖乎乎,绝对是个实心的成年男人。 见温软被这动静惊醒一瞬,无生不敢耽搁,连忙上前按压温软头上的穴位,同时运转内力,念诵静心咒。 一炷香时间后,温软眼神渐渐清醒。 无生松了口气,忙劝:“师父,日夜不间断的运转内力的确有助于练功,但也需保持情绪稳定,否则如今日般走火入魔,势必要害人害己啊。” 温软看着暴躁易怒,可先前接连社死好几回,内力照样运转得宜。 无生因此放了心,却没想到在这个他没半分预料的夜晚,温软猝不及防地走火入了魔。 幸好及时救回来了。 温软似混沌,似清醒,好半晌后才点点头:“我知道了。” 脸色声音都无比平静,甚至没了尊贵的自称。 青玉等人面面相觑,担心不已。 “对了。”温软隐隐记得刚才的事,看向陈知府离开的方向问,“刚才那是谁?” “陈知府。” “他去干嘛了?” “应该……”玄影脸色复杂地看着湖对面没有半点动静的花丛,“应该去见太奶了。” “哦。” 温软漫无目的,仿佛就是随口一问:“那他还回来吃饭不?” “不吃了。” “哦。” 温软又点点头,这才转身继续往大门处走。 “小郡主。”青玉抓住她的手,声音哽咽,“您……您心中若有不平,只管同我们发泄出来,我们……都很担心您。” “不平?” 温软面无表情:“若有不平,我无需冲你们发,我会自己荡清所有不平。” 一如既往的邪魅霸道发言,这回却没了往日发癫的味道,反而带着几分认真。 “去破庙。”秦九州的声音传来。 青玉回过头,就见秦九州被追雨扶着,一瘸一拐地走来。 ——刚才温软走火入魔,青玉和玄影都没拦住,是快速赶来的秦九州果断上前制服……然后被温软的头创了大腿,好半晌竟没能站起来。 温软没说话,沉默地上了马车。 秦弦也想跟上去,却被追雨捂住嘴拖去了另一辆马车。 朱府在城内最繁华的地段,距破庙有大半日的距离,秦九州本想叫温软睡一会儿,可看到她呆滞无神的眼睛,还是没再开口。 追雪将马车驾得飞快,凌晨时分就到了破庙。 温软下车见到朱瑾后,眼神瞬间有了神采。 破庙里灯火通明,泛着刺骨的寒意,朱家人下体瘫痪,又因骤然大悲与挨冻,历经大半夜早已神志不清,只有朱瑾和朱大哥还算撑住了。 温软也放心了。 没死,就好。 第90章 失去了所有制裁秦弦的手段和力气 朱瑾被烛光刺得一时睁不开眼。 缓了片刻,她才眯着眼睛看清了来人。 “温、温软?”她声音沙哑。 她脸上血痕与泪痕交织遍布,清晰的巴掌印一看便是被带着十足力道扇的,红肿不堪又泛着血丝,再衬着身上残破脏污的衣裳,再看不出半分白日里的娇媚华贵模样。 温软看着她,缓缓抬手。 追雪立刻将沾了盐水的鞭子递上。 温软拿起,甩手就是一鞭落下。 “啪——” 她力气本就大,在蓄气内力又刚突破后,如今连成年男人都难以敌手。 打一个朱瑾,轻轻松松。 “啊——”朱瑾顿时惨叫一声,本就被朱家人打伤的身体又添新伤,还沾上了足量盐水,疼得她身体颤抖不已,连伤口外翻的嫩肉都在滋滋作响。 温软手下不停,不过片刻间,朱瑾就已奄奄一息,连说话都快没力气了:“为、为什么……你还不放过我……” 贱种! 若早知有今日,她就该叫扒了这个贱种的皮,吊去温意墓前淋血! 她被打得气若游丝,被发丝遮住的眼底却满是怨毒与恨意。 忽地,温软停手了。 她看着被朱瑾牢牢护在怀里,没有伤到分毫的朱曜,开口:“小莫,别叫他们死了,追雪带上他们,去翠云山。” 这是温意跌落山崖的地方。 朱瑾瞳孔骤缩,忽地意识到了什么。 白日里……是朱大嫂白日里的话,可她声音分明已经压得那般低了,为何还能被远在五十步以外的暗卫听到?! 这是要害死他们母子啊! 朱瑾身体剧烈颤抖,不知是因为伤疼,还是因为惧怕。 无生欲言又止,可看着温软平静无波,不复先前活泼的面容,还是闭上了眼。 若刺激得温软再走火入魔,死的便不止是朱瑾母子了。 再者说,他们……罪有应得啊。 翠云山距破庙不远,半个时辰就到了。 温软一路走到了温意当初跌落的地方,很高,在月光下照射下,崖中尖石枝丫频频探出,这样掉下去一定很疼。 她叫追雪给朱瑾母子绑上了坚实而长的绳索。 朱瑾意识到什么,声音低而颤抖:“不……” 或许是察觉到无法阻止,她忙哀求开口:“曜儿只剩一口气了,他、他不能再受惊吓和刺激,更受不住坠崖啊……” “所以我娘身体完好,就能承受坠崖了?” 温软声音平静,抬手:“放。” 朱瑾母子骤然被扔下了崖。 “啊啊——” “救命啊——” 崖下的尖石和坚硬的树桠不断剐蹭着朱瑾母子的身体,前脚伤痕刚刮,后脚新伤又添,密密麻麻几乎没有断绝,千刀万剐莫过如此。 朱曜被疼醒,惊惧地看着自己坠崖,一声气若游丝的“母亲”尚未喊出口,就生生被疼得断了最后一口气。 “曜儿!!”朱瑾目眦欲裂。 她的孩子! 眼泪混杂着血痕一起飘落在崖底。 但这只是开始。 有莫大夫在,朱瑾根本死不了,还要一遍遍体验跌落山崖、被无数尖石割伤的痛苦,还要亲眼看着儿子的尸体随自己一遍遍落崖,饱经折磨,连死相都愈发凄惨。 朱瑾恨得双目赤红,近乎癫狂。 再一次被拉上来时,她满是恶意地看向温软:“你知道温意死前有多高兴吗?她打听到了一位专治痴傻的神医,想去山上求道平安符就——” “砰——” 朱瑾话没说完,就被秦九州一脚踹下了山崖。 这么多人在这,还能叫她刺激到温软? 但踹完,他被创的大腿处猛然传来一阵刺痛,一时不察竟踉跄着差点摔倒。 得亏追雨有眼力见,扶了他一把。 秦九州倒吸一口冷气。 他受过的伤无数,但温软给他的,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的,似乎都格外重和疼。 见温软死死攥着手,眼圈通红一片,他忍痛瘸着腿上前,将她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沉声安抚:“别听她胡言乱语……你娘未必身亡。” 温软倏而看向他。 她眼睛红得像兔子,比刚来王府穿乞丐服时还要可怜巴巴。 秦九州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心脏像是被人瞬间捏紧,疼得他近乎窒息:“你娘尸骨无存是个疑点,我的人一直在搜寻她的……尸体,却未有发现,追雪他们的能力你清楚,绝不会连半分痕迹都搜不到……若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顿了一瞬,他认真道:“我欠你们母女良多,等回去后,我便将王府所有人手与财产交给你……再给我三年,若三年后还未找到她,我赔她一命。” 迟来的道歉,到底晚了。 这条命本就该赔,若这三年间当真未曾找到温意的下落,他就更该死了。 但他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追雨最了解秦九州,自看得出他此言非虚,心中惊疑不定。 在温软又专注折磨起朱瑾时,他将秦九州扶去一边,低低道:“王爷,小郡主以前是个痴傻儿,怎会……一夕之间就变得如此聪慧?” 他言下之意,两人皆懂。 “她就是本王的血脉,绝无存疑。”秦九州语气笃定。 虽不知为何,但他与温软冥冥中的血脉与特殊的牵绊,他绝不会感觉错。 这就是他的女儿。 无论痴傻还是聪慧。 再说:“你确定她聪慧?” 追雨一愣:“……属下错了。” 小郡主智障都快写脸上了,他怎么还能夸出聪慧来的? 被传染都不自知。 他扶着秦九州走回去,正听秦弦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妹妹、妹妹和皇兄都好惨啊,他们都从小就没了母亲……” 秦九州:“……” 温软:“……” 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却失去了所有制裁秦弦的手段和力气。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周身气息阴郁而低迷。 众人不约而同,眼神复杂地看了秦弦一眼。 追雨放开秦九州,默默点了秦弦的哑穴。 莫大夫的医术在温软的不断督促下,硬生生被拔高了一个层次,竟给只剩一口气的朱瑾续了大半晚的命。 直到天边隐隐泛起亮光,温软才满心不甘,没再叫他给朱瑾喂药。 朱瑾奄奄一息,连眨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心中剩下有一个念头——死。 她该死。 若有来生,她绝不会再招惹温软这个疯子。 最后一次,她被解开绳子,抛下山崖。 “去十个人盯着,确定她咽气了再走。”温软转身离开,轻飘飘道,“最近天干物燥,本座的红缨枪需要保养,她的骨灰挺不错的。” “对了,本座的马车还缺个垫脚的,保养完洒在车厢地板上吧。” “小莫想想办法,别叫营养品被风吹飘了。” 第91章 上官秉德 温软下山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秦九州跟着她,小心而迟疑地问:“你累不累?不如本王抱你下山?” 大人熬上一晚不要紧,可温软到底是个孩子,还骤然经历那般大的情绪波动,怕是要撑不住。 温软平静不语。 青玉蹲下在她耳边道:“王爷愿意服侍您,您不妨应下,叫大家都瞧瞧谁才是秦王府真正当家做主的人。” 就站她身边的秦九州:“……” 温软脸色却瞬间缓和下来,抬了抬下巴:“本座给你这个机会。” 秦九州默不作声地将她抱了起来。 温软早就累了,但王的尊严不允许她露出丝毫疲态:“腿脚稳着点,若摔着了本座,下次就不点你了。” 秦九州嘴角微抽,却轻声应了。 温软被抱得极稳,几乎感受不到走路的颠簸,没一会儿就昏昏欲睡。 正当她意识迷糊沉睡之际,一阵刀剑的撞击声自侧方传来,瞬间将她惊醒。 “那个老王八又派人来刺杀本座了?” 秦九州瞥了眼侧方缠斗得几乎分不清人影的黑衣人们,回:“不是太子。” 也不是来杀温软的。 人家有自己的刺杀目标。 不一会儿,前去探查的追雪回来禀报:“小郡主,是卫秉德。” “卫秉德是谁?” “……是您下令活捉的朱瑾继子,之前在常山山寨放走的漏网之鱼,身上有朱瑾和陈知府的致命把柄,正在被陈知府的人追杀。” 温软若有所思:“去瞧瞧。”她拍了拍秦九州的头。 秦九州脚步一转,往那边的战场走去。 走至近前,温软看清了面前的战况,控制不住地睁大了眼睛。 ——影影绰绰的密林内,近乎数百个黑衣人在围攻一个眉眼阴鸷的少年,黑衣人们刀枪棍棒齐上,下手毫不留情,招招都往少年的命脉攻去。 而少年……说是少年也不准确,他身强体壮,体格甚至可比肩一个习武的成年男人,但眉眼间的稚嫩与阴翳却显眼得叫人无法忽视他的年纪。 他似乎并未练过武,出招毫无章法,但胜在力气奇大,手握一根普通的木棍,完全以自身的大力挡住了黑衣人的攻击。 一棍朝前捅去,又粗又糙的木棍竟直接捅穿了一个黑衣人的心口。 温软吃惊地睁大眼睛,一把拽住了准备上前救人的无生。 几乎就在这一眨眼的时间里,那少年又抬手捅穿了几个黑衣人,但自己身上也多了几条血淋淋的伤痕。 按说放在旁人身上几乎是深可见骨的致命伤,在他身上却像是划破皮一样,于行动没有半分阻碍。 只进攻,不防守。 就这样不要命的打法,却将数百黑衣人硬生生送走了一小半。 其余人眼见车轮战不顶用,其中十人对视一眼,竟是腾空飞起移去少年四周,紧接着同时提剑攻来,对准了他身上的命脉,几乎没给他任何破解之机。 温软眼神凝重起来。 她正要放手叫无生救人,却见前方,那少年忽地扔棍弯腰,两手猛地抱住老树下一块大得不像样的巨石,同时咬牙使力。 足有五人合抱那么大的巨石竟生生被从地下拔出另一半! 少年抱着巨石快速旋转,手臂青筋暴起,奋力一扔——有五个黑衣人直接被砸在巨石下,断了气息。 剩下五个人攻来时,被反手握住长剑。 少年咬牙低吼一声,生生用手折断了削铁如泥的长剑!随后一脚将人踹得断了气。 手下鲜血淋漓,他却浑然感知不到一般,阴沉沉地再次与剩下的人交起手来。 外围,温软愣愣的放开了无生的手,目光火热。 天杀的,她一眼就认出这是她素未谋面的右护法了! “兄弟们上!快将你们的右护法救出魔爪!” 暗卫们不知道这人啥时候成了右护法,但听话的上了。 追雪带头砍人,白照云很有眼力见的拖住无生,给他洗脑。 秦弦顾不得擦眼泪,忙道:“追雪别杀啊,留着给妹妹送经验!” “闭嘴。”温软面无表情,“太子那个老王八的人好歹都是一流高手,这群人均五弦的菜鸟,也配叫本座出手?” “哦……”秦弦似懂非懂,“他们这么没用啊。” 不一会儿,林中彻底安静了下来。 陈知府的人确实菜。 想打车轮战,来了数百人,却偏偏碰上个力大无穷又血条奇厚的卫秉德。 追雪将卫秉德带来温软面前时,他身上血腥味十足,还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淤青,触目惊心,但却行动无碍。 小山一样壮硕的体型,衬得他面前的温软格外娇小柔弱。 温软面对他,语气变得慈爱:“你叫卫秉德?本座认识你,先前在常山——” “上官秉德。”沙哑的嗓音打断温软的话。 追雪低声解释:“他母亲叫上官晴。” “哦……”温软点点头,“本座也叫温软。” 上官秉德目露疑惑,不知道这两者间的关系在哪里。 但无所谓。 “你救了我。”或许是长时间缺水,他嗓音粗粝,“你想要我做什么?” “不用。”温软语气蛊惑,“本座不止不需要你的报答,还会给你荣华富贵,给你无上荣光,叫往昔所有看不起你的人都只能驻足仰望于你……只要你点头,这一切立刻就能拥有。” 这回不是画饼。 就以前欺负过上官秉德的那群人,对秦王府来说连低头看一眼他们都是施恩了。 但出乎意料的,上官秉德摇了摇头。 温软耐心十足:“淡泊名利?那本座给你包办婚姻,进来就发媳妇儿……当然要人家看得上你才行,本座可不是那等封建大家长。” 上官秉德又摇了摇头。 “无色无欲?你想出家?”温软一把扯过无生,“这是护国寺的住持,护国寺你知道吧?大周国寺!他是本座徒儿,你是想拜他为师,还是拜本座为师?” 上官秉德还是摇头。 温软微皱起眉:“那你想要什么,只要归顺本座,本座可为你办到!” 就算上官秉德不点头,抢也是要抢来她麾下的。 但能心甘情愿最好。 对于人才,她一向最有耐心。 “你想要什么?”她循循善诱,“不要怕,大胆的说出来。” “活着。”上官秉德闷声开口。 “?” “我想活着。”上官秉德低头看着温软,脏污的脸上却有一双疲惫而坚毅的眼睛,“你能帮我做到吗?” “能。”温软一口应下,几乎有种捡了大便宜的不真实感。 她果然是天命之女吧? 回去的路上,她在马车里睡了一路。 这次追雪赶得慢而稳,走了足足小半日才回到城内。 下马车时,温软打了个哈欠,在追雪怀里翻了个身继续睡。 就在此时,一道激动惊喜而铿锵有力的呼唤声倏而响起—— “王!!!” 第92章 你真的很装 温软被这声叫生生吓醒了。 睁开眼就见王琦圆滚滚的冲来,满脸喜不自胜。 “小王?”温软纳闷问,“你怎么来了?” “听闻吾王有难,属下为王效力来了!”王琦激动地说着,拱手大拜,“属下参见吾王!” 温软的起床气瞬间被抚平了。 面对王琦,她自动触动雷达,表情切换到邪魅霸道睥睨一切的标准勾唇笑:“很好,本座虽没有逢难,但你能如此忠心,也不枉本座疼你一场了。” 她从追雪怀里跳下去,端起姿态负手进门,同时关怀地问:“怀仁一切可好?盈盈晚上还抱着挽云睡吗?你美人大哥还咳血吗?” 王琦本不知怀仁是谁,但温软叫的多了,也便知道了。 “父亲一切安好,但属下瞧着他有些皮松了,对王的事也不大上心,还老在属下面前摆父亲架子,妄想篡取属下吾王第一大弟子的宝座;二姐最近忙着给秦王府的侍卫做暗器,没空怕这怕那;母亲抓到了几个排挤暗算她的人,春风得意;大哥近日也没咳血。” 说完这几人,王琦话头再次转回了王太傅身上:“父亲大逆不道,等王回京,可万不能姑息他意图篡位之举……若他对王忠心也就罢了,属下也不是不能退位让贤,但他明摆着对王不尽心,整日只会忙活朝政,一点也不知为王的大业出谋划策,这怎么能行?” 温软被吹了耳边风,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本座知道了。” 后方的众人:“……” 看得出来王琦真跟亲爹不熟了。 多少还带点私人恩怨。 “咦。”王琦四处看了看,面露疑惑,“他们人呢?” “谁们?” “五公主、谢云归和屈沁。”王琦立刻表忠心,“王临走前将他们交给属下培训,即便属下要离京寻王,也不能漠视您的吩咐,便将他们都带上路了,也是给您做个帮衬,您看着用。” 温软惊讶一瞬后,垫脚十分欣慰地拍上王琦的肩:“不愧是本座座下第一大弟子。” 王琦一脸幸福与激动。 后面,秦九州转头看向追雨。 追雨一脸懵逼:“属下只通知追月带王琦来,没、没叫这几位啊。”个个都是祖宗,跟来添乱吗? “王公子是王爷叫来的?”青玉惊讶问,“什么时候的事?” 追雨小声开口:“在小郡主被咪咪关笼子里后。” 快马加鞭叫王琦来安抚他的王。 秦九州看不上王太傅,但对他对儿子还算没恶感,见温软离京前整天跟这小子混一起图谋大业,便派人接他来了。 没想到王琦主观能动性这么强,还一拖三的带够了人来添乱。 宫里和长公主府屈家到底是怎么点头的?! “啊,他们在湖对面的花丛里!” 王琦与温软一起去了对面。 众人连忙跟上。 秦明月正嫌弃地叫人将头朝下昏厥不醒的陈知府从花丛里搬出来,别压着鲜艳的花。 历经大半夜加一上午,陈知府依然没醒,朱府现在成了温府,没有温软的吩咐,大家就跟看不见这人似的。 ——小郡主将这老东西撞进花丛,一定有她的道理。 看着脸色铁青而满是淤泥,呼吸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陈知府,王琦问:“王,这是谁,怎么躺在这里?” 温软瞥了眼地上的人,不屑一笑:“一个昨夜妄图勾引本座的小妖精罢了,本座罚他在这里面地思过。” “……” 秦明月、谢云归震惊地看了眼她,又看向陈知府,表情顿时变得鄙夷而唾弃。 “不要脸的东西,连小孩都不放过!”秦明月呸了一声。 “禽兽有种,人却没种。”谢云归阴森森看了眼陈知府下三路的位置,“中看不中用,尿不知黄成什么样,半点照不醒这张蛤蟆脸,一会儿就给他阉了!” 这俩不见得服温软,但还算有点良知和底线,一听温软胡说八道,立刻就信了。 王琦一边跟着骂,一边捂住屈沁耳朵。 “砰!” 秦明月抬腿给了陈知府一脚。 刚被掐了人中悠悠转醒的陈知府:“……”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温软,气若游丝:“你、你胡说什么?我哪有勾、勾引你……” “怎么,当本座是三岁小孩呢?” 温软冷笑一声:“凹姿势站在月光下,特地堵住本座的路,还四十五度抬头望天,一脸深沉和高深莫测,当本座瞎吗?你装什么呢?被本座撞到还装柔弱,怎么,等着本座来怜惜你吗?” 当她没看过宫斗剧? 那群妃子不就是这么偶遇皇帝的?说话结结巴巴,语气柔弱无依,与姓陈的这副狐媚作态有什么两样? 她再度冷笑一声,眼神轻蔑,吐字刻薄:“你真的很装。” 陈知府:“……” 他大喘着气,像是快气背过去了。 本就被头撞得还在隐隐作痛的肚子更是一起一伏,疼得他只能瘫在地上干生气。 青玉旁观全程,欲言又止,却有些被温软的逻辑说服了。 论装逼,小郡主堪称祖师爷,就陈知府这点段位,到底装没装,她能看不出来? 就是理解的含义有点些微偏差罢了。 ——小郡主可能把自己代入庆隆帝了。 人还没登基呢,皇帝瘾就先犯了。 见没人说话了,谢云归当即开炮。 他对禽兽人渣异常唾弃仇视,脏嘴一张,比温软更刻薄地骂起陈知府,没有一句话不带脏字儿,还顺带问候了陈家十八辈祖宗。 陈知府大喘着气,目眦欲裂,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年过半百,晚节不保! “不、不是……她诽谤我啊啊!!”陈知府声嘶力竭。 “兽性不改!”谢云归冷笑一声,说出了从庆隆帝那里听来的箴言,“她才三岁,她能撒谎吗!” 陈知府死死睁大眼睛,张着嘴快呼吸不过来了。 “看你脑满肠肥,里头装的都是尿吧?泡的连猪脑子都没了,还以为别人跟你一样在里面泡着呢?我们嫌脏,也没那重口味!” “……” 陈知府梗着脖子瞪大眼,有进气没出气,喉间发出“嗬嗬”的嘶厉声响,还是没撑住,两眼一翻,不知是晕死还是气死了。 第93章 永安侯府都还活得好吗? 陈知府被抬下去前,谢云归还在阴森森看着他的下半身。 禽兽不如的东西,还是剁了干净。 “行了,昨夜跟去山里的人都下去歇息吧。”秦九州吩咐一句,都挤在这像什么样? 满院近百暗卫,无一动作。 温软淡淡的眼神扫过他们:“小秦说去歇息,没听见吗?” “是!” 暗卫们瞬间抱拳点头,先后离开。 少了他们的院里空荡荡的,竟有些无言的尴尬。 秦九州:“……” 秦明月和谢云归眼神微妙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目光落在了满脸高深莫测的温软身上。 趁温软在慈爱垂询屈沁时,秦明月悄悄走到秦九州身边,低声开口:“大皇兄,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我虽年幼,但武功尚可,救你杀出重围不是问题。” 说话间,她的手已经警惕地按在了腰间缠着的长鞭上。 她今年九岁,小秦弦一岁,但武力值近乎七弦。 但秦九州并不感动,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少看点漱石那堆没用的话本。” 脑子都看坏了。 秦明月目光微敛,眼底闪过深思。 漱石先生的话本?难道大皇兄给她的暗示就在其中? “我明白了。”她再次警惕地扫过温软和她的爪牙,低低道,“大皇兄你暂且先蛰伏,若有不对,你只管眨眼为号,我必带你杀出重围!” 秦九州:“??” 那边,温软正在问:“京城怎么样了?太子狗体还好吗?永安侯府都还活得好吗?” “王真知灼见啊!” 王琦震惊而佩服:“竟能一语道破京城玄机,神机妙算至此,不愧是王啊!” 说了老半天,乍一听很有信息量,实则啥也没交代。 谢云归翻了个白眼。 追月的夹子音从温软身后响起:“太子的重伤和毒伤难治,太医院治标不治本,他准备迎湖广总督之女和西南大将军之女为侧妃,以此冲喜;永安侯府虽还活着,但已经死了。” 白照云眉头微动:“怎么说?” “最近不知从哪儿来的一批刺客,铆足了劲儿暗杀永安侯夫人。”追月笑眯眯的,“本就穷困的永安侯府雪上加霜,被毁了半数府邸,且走到哪儿,刺客追杀到哪儿,他们走遍满京亲眷府邸,也将亲戚都祸害了个遍,如今在京城人人喊打,皇上连早朝都给永安侯免了,嫌他晦气。” 秦九州动了真格,便是萧景这种男主配置应对的也十分吃力。 前有刺客不计成本和后果的暗杀,后有宝库被撬,连侯府名下各个盈利的铺面也遭了殃。 ——之前散落满京的财宝要回来了一半,却几乎都是从没有反抗之力的百姓手中抢回来的,他们因此得罪了百姓,正巧一夜之间,永安侯府名下的铺面名字不知为何传遍大街小巷,百姓们竟是自发抵制起来。 与侯府有竞争关系的同行发尽了侯难财,不用人撺掇就已经联合排挤起侯府的铺面,致使他们从百姓手里抢回来的财宝全用来弥补了铺面亏空。 如今真可谓是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了。 现在,白惜卿除了厚颜无耻的蛇蝎女外,又多了个扫把星的称号。 永安侯府上下也几乎都对她非打即骂,恨之入骨,就连萧景都有了怨言,往日羡煞旁人的恩爱夫妻竟眨眼快成陌路。 “干的漂亮!” 温软不吝赞赏:“也不知那位配合我们将永安侯府铺面传出去的是哪位恶贯满盈的歹徒恶汉,若有机会该招来本座麾下!” 追月瞥了谢云归一眼。 还能是谁? 谢云归的姐姐被白惜卿和萧景害得远嫁他乡,听说在夫家过得不如意,最近还小产了,他不恨永安侯府才怪。 昌平长公主能点头叫他随王琦出来,未尝没有叫他避风头的想法。 毕竟太子再倒霉失势,也还是太子。 秦九州也明白了,又看向秦明月和屈沁:“这两个是怎么回事?” 追月轻咳一声:“永安侯府太闹腾……皇上没将他们禁足,他们也不自觉,几乎走到哪儿,哪儿出事,连带着整个京城都不安全了,屈尚书见状,便叫屈姑娘跟着来玩玩了,而五公主……” 她诡异地看了秦弦一眼:“皇后娘娘掌后宫大权后,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后来在有哑药顺利送进德妃娘娘寝殿后,后宫一时人人自危,五公主主动请缨,为皇后娘娘分忧,然后……然后冯贵妃寝殿起火两次,宫人中毒三次,出现蛇虫鼠蚁数次……皇上心疼五公主劳累,便叫她出来陪小郡主游山玩水。” 除了秦弦,众人秒懂。 ——皇后掌权了,飘了,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了,独断专行又能力不行,一通操作猛如虎后,直接叫哑药光明正大送进了德妃寝殿。 而秦明月见不得母妃受委屈,主动帮衬皇后。 但不知怎得,在她的帮衬下,冯贵妃越来越倒霉,连带着六宫不宁。 王琦一拖的这仨,除了屈沁,都是犯了事被发配出来的。 温软却很满意:“素素果然天赋异禀,作为我反派军团,就该叫人人闻风丧胆,人人自危!” “妹妹说的对!”秦弦没明白皇后都干了啥事,但很兴奋,“都掌权了还怕什么?整个后宫都是母后囊中之物,谁敢争锋,灭了她!” 众人:“……” 看秦弦就知道皇后究竟有多飘了。 秦九州刚想说什么,就见下人匆匆走来禀报:“小郡主,王爷,方才林家公子来送了张晚宴帖子,邀请您与王爷赴宴。” “林家?”温软愣了一下,“谁啊?” 追雪:“朱家姻亲,蛇鼠一窝。” 今日来送帖子,应该是试探——朱家已经栽了,林家自然担心自己也被清算。 “地头蛇?”谢云归皱眉问。 “云归别怕。”秦弦搂住他的肩,“我们已将平阳的局面破开了,以后出去玩或遇到麻烦,尽管报我名字就是。” 谢云归翻了个白眼,却没反驳。 能一夕之间端了朱家,料想也有底气和实力与地头蛇硬碰硬。 秦弦坑了他那么多次,也该叫他占一回便宜了。 第94章 是本座太仁慈,给你的自由过了火吗?! 温软看着谢云归,若有所思:“宴就不赴了,本座交给你一个任务……这将关系到你能否顺利通过本座考核,加入我反派军团。” 谢云归嘴虽毒,但看着有脑子,可以试着重用一二。 谢云归:“?” 反派军团?什么乱七八糟的,还考核,还本座? 白日梦还没醒吧! 他当即冷笑:“小屁孩,连自己尿都憋不住的年纪就喝起马尿醉厥了?你想的倒美!” 温软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她脸瞬间气得涨红,双手狠狠颤抖着。 她堂堂一界大反派,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天道避之不及,辉煌战绩可查,会憋不住尿? 她憋不住尿??! 该死的谢云归,是本座太仁慈,给你的自由过了火吗?! 竟胆敢非议于王! 她气得心口剧烈起伏,脚尖都开始踮起,准备跳起来破口大骂。 但忽地,她余光瞥到周围一圈人,顿时咬紧牙关,狠狠压下了破防的心情——不能气急败坏,要冷静深沉,要不动声色。 温软放下脚,闭上眼,拨弄着腕间的佛珠,反复自省三遍。 “小东西。”她将奶音压得极低,愠怒含暴,沉沉入耳,“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谢云归白眼几乎快翻上天了。 温软双眼冒火,胸膛起伏又快了几分。 “本座再给你一次机会,立刻请罪道歉。”她声音满是威胁,“你不会想知道惹怒本座的后果。” “惹怒你?”谢云归跟看智障似的看着她,声音挑衅:“惹怒你,你当场撒泡尿去去火气不就成了?” 见温软陡然睁大暴怒的双眼,他微微弯腰,扬眉逗弄:“小侄女会倒立吗?若实在气得慌,尿一泡倒浇自己头上,保管清火,反正你兜不住尿,别浪费了。” 这话一出,满院瞬间寂静。 青玉甚至已经不忍直视地闭上了眼。 “啊啊啊啊混蛋——” “砰——” 一声脆响倏而响起。 ——温软气红了脸,尖叫着跳起来狠狠抽中了谢云归心口。 “该死的!你吃粪了吗嘴这么臭!实在闲得慌,去喷粪施肥开荒,给你爷爷我的食粮做贡献啊!搁这喷屎给谁看呢,当你那二两嘴多金贵啊,太子的银枪蜡像头都比你能耐!你见人家没事显摆了么?就显着你满嘴屎尿还当茅房人尽可拉了是吧?!” 温软死死拽着谢云归,眼睛几乎喷火地一顿输出,用词之脏,竟比谢云归有过之而无不及! 该死的!她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谢云归这个龟孙的挑衅下溃不成军! 她的佛子人设,她的霸气之王形象,在破防间顷刻毁于一旦! “如果这是你独特的吸引本座注意力的方式。”温软骂完了,喘了口气,阴恻恻开口,“那恭喜你,成功了。” 怀仁那种偶尔亮爪的小野猫可以原谅,但谢云归这个满嘴是粪的猪蹄子,一定要清洗干净! 谢云归:“……” 他从来没见过比自己嘴还脏的人,一时竟被骂懵了。 好半晌恍惚反应过来,想直起身,但一使力……没使动。 衣领上的两只胖手像有千斤重一样,拽得他后脖颈都勒得慌。 沉默片刻,他抬手抹了把被喷了满脸的口水。 一边,秦明月悄悄问身边的白照云:“反派军团是什么?” 白照云:“是小郡主的帮派,正在招募像公主您这这样的有志之士,横扫天下。” “如果本公主不加入呢?” “会被怒不可遏的小郡主革除反派之列。” “……” 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杀伤力在哪? 她鄙视地看向对面。 秦弦还算讲义气,正在小心翼翼地哄着温软拽下她几乎撕开谢云归衣领的手。 “妹妹别气,云归不听话,我这就带他出去做任务,嗯……先去林家赴宴,为你探探虚实如何?再看看有没有机会给妹妹撬来宝库,弥补云归满嘴喷粪的过错。” 谢云归听到这话,立刻张嘴。 下一瞬就被秦弦死死捂住。 温软被最后一句话打动,阴恻恻看了谢云归一眼,这才放行。 等着的,敢玩火的小东西! 撬完宝库就收拾你! 这两人一离开,除了还在叭叭的王琦和盯着温软满眼星星的屈沁,一时都没人说话——怕撞枪口上。 追雨疑惑地问:“王爷您方才为何不阻止谢公子?” 追风骂句白痴都要被扣月例,王爷怎么忍得住不收拾谢云归的? 秦九州面色淡淡:“她昨夜受了打击,郁郁不振,若有人气一气,反倒鲜活许多。” “原来如此。”追雨点了点头,又觉得这话有点耳熟。 温软慰问了一下底下人,又补了一觉,直到晚间才想起什么,问上官秉德:“你是不是有朱家的把柄?” 上官秉德闷声点头:“有。” 他从紧绑在身上的小包袱里拿出一本账本,还有一些地图和书信。 青玉忙上前翻看起来。 温软闭目,深沉不语。 “啊——”青玉急促的惊叫一声。 “慌什么?”温软拨弄着腕间的佛珠,声音沉静,“急急燥燥,有什么好惊的,天塌下来了?” “小、小郡主。”青玉攥着信,声音不稳,“朱家有铁矿,他们在私制兵器,陈知府和林家都参与其中,如今兵器数额已到一个惊人的数字。” 私制这么多兵器,还能是干什么? “林家?”温软瞬间睁开眼睛,“秦弦和谢云归呢?” “赴、赴宴——” “该死的!” 温软阴沉咒骂一声,没等青玉说完就夺过身旁的红缨枪飞奔出门,背影火烧火燎,不见半分冷静自持。 “兄弟们别睡了!立刻集合,随本座杀去林府,救我兄弟,砍他人头,夺他宝库!快啊——”尖锐的爆鸣声响彻满府。 大家立刻清醒了,乒乒乓乓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林府灯火通明,嘈杂吵乱。 兵器交撞声与杂乱的脚步声持续响起,两方人数不均的侍卫暗卫打得热火朝天,招招凌厉。 秦弦和谢云归狂奔在逃命的路上。 “你不是说有事报你名吗?!”谢云归声音崩溃。 秦弦跑得气喘吁吁,声嘶力竭地回: “又没说我名好使!” 第95章 小东西,你自己能活吗? 谢云归差点攮死秦弦。 “别内讧,快、快逃命啊!”秦弦紧紧攥住他的手,表情惊恐。 谢云归死死咬牙,准备回去再算账——如果他们还有命回去的话。 想到这里,他声音宛如厉鬼:“秦弦,以后再跟你一起出门,小爷我就是狗!!” 声音响彻云霄。 秦弦有些伤心。 “快,在那边!”有侍卫的声音传来,随后便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秦弦他们带来的侍卫都在前院跟林府的人交手分担火力了,这会儿护着他们的仅剩四人。 见又有林府侍卫冲来,四人忙围成一圈,将秦弦和谢云归护在里侧。 “看。”秦弦埋怨地对谢云归道,“你那大嗓门把人招来了吧?” 谢云归:“……” “你还有脸怪我!”他喷道,“究竟是谁拉着谁硬来赴宴的?没脑干的东西,小爷我上辈子拉你祖坟里了么,这辈子这么祸害我?!” 秦弦又委屈起来:“我也是为了救你啊。” “就那小屁孩,除了嘴比我脏,她能干嘛?跳起来都抽不到我后脑勺,只能小拳拳捶我胸口泄愤!小爷我让她一个头都毫发无损!” “你对妹妹的实力一无所知。” 谢云归仰天翻了个白眼,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围成一圈的林府侍卫眼睁睁看着他们又起内讧,有种被无视的愤怒。 “少废话!”为首的林老爷阴沉沉开口,“都给我上,活捉最好,伤残不论!” 宴会中途他才得到上官秉德落入秦王手中的消息,顿时心知不好。 本想给这两人下个迷药,未想那嘴脏的小子竟敏锐至此,直接就掀桌开干了。 私制兵器一事必然不能善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两个小子有点价值,能要挟住秦王。 想罢,他还算平和的开口:“你们小小年纪,损在这里未免可惜,若束手就擒,好歹能留条命在,若秦王愿意,还能赎你们回去,如何?” 秦弦眼睛一亮:“成交!” “成个屁!”谢云归一把抢过一个林府侍卫的长刀,眼神狠厉,“要打要杀随意!小爷这里没有投降二字!” “不……等等。” 秦弦大惊失色,试图劝他:“留得青山在不怕——” “没脑干不是你的错,但没气节就是真怂了。”谢云归打断他的话,执起长刀,牙关紧咬。 “记住了,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活!” 秦弦愣住了。 “少废话,上!”谢云归带着四个侍卫就与林府侍卫交起手来。 “砰——” 秦弦惊恐地躲过身侧砍来的长刀,表情比刚才的谢云归还要崩溃。 这关气节什么事儿啊! 明明有暂时拖住对面,等妹妹来营救的机会,偏偏要拿命去拼,不是,谢云归他有病吧!! “啊啊——”他惊叫着躲过攻击,手忙脚乱地应对。 …… 林府外,温软带人一路狂奔赶到。 站在门外都能听到里面嘈杂的兵器交撞声,可见双方缠斗之激烈。 “胆大包天!大逆不道!!” 温软气得整个人都颤抖了:“区区林府蝼蚁,竟敢伤本座的人,今日不屠了他姓林的满府,本座枉为人王!” “兄弟们,给我上!!” 说罢,她飞速跳下马,提起红缨枪就一马当前地踹门进府。 秦九州瞳孔骤缩,狂奔着跟上:“都还愣着做什么?!” 众人急忙下马冲进林府。 谁能想到小郡主这么虎啊! 进门就见前院他们的人正在酣战,虽二十人战对面七八十人,但还算没落下风,最多就是赢得不容易。 林家的人可比陈知府的杀手扛造多了。 但对于现在的温软来说,应对的也不算难——她可是被太子数百个一流杀手培养出来的,后面还阴差阳错又突破了几回。 别的不敢说,发挥出十到十五弦的实力轻轻松松。 温软有恃无恐,打得越来越肆无忌惮。 秦九州护在她身侧,咬牙切齿地为她挡着暗算的人,嘴上直骂:“无生就教你只攻不守?本王回去就灭了他!” “小秦,认清自己的位置,本座的事少打听!” 温软反手一个回马枪击倒一人,小脸霸气威严:“给你三分颜面是本座御下之道,敢开染坊你是生死难料!” 秦九州咬紧牙关,压下怒气。 一枪挑翻一个刀疤脸的领头侍卫后,温软枪尖直指他喉间脉搏:“秦弦在哪?” 刀疤脸脸色发白,却摇着头:“他们逃了,我、我也不知道……” “后院!”秦九州凝神静听,“后院有秦弦的叫声。” 温软立刻往后院的方向冲去,同时吩咐部分人留下,解决这里所有人。 一路走来,林府拦路侍卫不绝,却都被迅速灭口。 温软如入无人之境般,小短腿跑得飞快,红缨枪使的虎虎生风。 很快就到了后院。 廊下站着个干瘦的糟老头子,贼眉鼠眼一脸奸相。 下面院中,四五十个侍卫在围攻秦弦六人。 秦弦虽菜,且偷感很重,言行不那么体面,但自保能力尚可,而谢云归就惨多了。 他莽得很,提刀就干,也不防守,只恶狠狠挥刀砍人,像是要多带几个下去一样。 他再能打也只是个九岁的少年,力气已在渐渐流失,身上也多了不少伤,右臂上有一道甚至深可见骨。 握住长刀的手隐隐颤抖,僵硬泛疼的手臂也没力气再提刀防守了。 他眼睁睁看着对面的大刀直面挥下,心里平静地在想,这辈子还清秦弦的孽债了。 下辈子,下辈子他一定不要再沾上秦弦。 长刀只差一寸就要落在脸上,他眼睛却分毫未闭,腰背再累也挺得笔直。 “铛——” 一个连银线的枪头斜斜撞上长刀,在极大的体型差异下,竟直接将长刀震得偏移两寸! 谢云归虽愣,身体却极快地避开,躲过了致命伤。 枪头被收回,谢云归的眼神也随之看去。 ——温软斜握长枪,已冲至近前,一枪直入对面那人的胃,鲜血溅去她脸上,却并不可怖,反而在这厮杀的夜里多了三分奇异的安全感。 “可恶!死东西长那么高要捅天吗!”阴沉沉的奶音咒骂着。 她差点就能一枪封喉了! 谢云归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矮小人影,蓦然愣住。 来了援军,秦弦也有空在他耳边叭叭了:“你对妹妹的实力一无所知。” “……” 谢云归沉默不语,身上流失的体力和血叫他再也支撑不住,软倒在地。 很快,林府上下就被控制住。 “妹妹!”秦弦扑上前抱住温软,眼泪哗啦啦地掉,“没想到还能有再见你一面的机会,我、我……” 他哽咽难言。 温软难得耐心地安抚了会儿,才走向地上已经快累晕疼晕过去的谢云归,好心问:“小东西,你自己能活吗?” 第96章 不好了小郡主,王爷离家出走了! 谢云归:“……” 他沉默不语。 温软语气更慈爱了:“你受重伤了?受伤了就要说啊,否则本座怎么救你?本座不救你,你怎么活呢?你不活,怎么不去死呢?你不死——” “多谢小郡主救命之恩。”谢云归声音沙哑。 人是没素质的,心是知好歹的。 温软救他是事实,低头无关气节,而是感恩。 “嗯。”温软眯起眼睛,浑身舒爽,语气不自觉邪魅起来,“小东西蛮识相……以后可要乖啊,欲擒故纵的把戏玩一次就够了,不要再挑战本座为数不多的宠爱和耐心。” 谢云归攥紧双手,沉默不语。 “好了好了,快回去治伤吧。”秦弦忙扶起谢云归。 谢云归嘴里被塞了颗药丸,顿时清醒了许多,伤口上的血也止住了。 但他没空去惊奇这药丸的疗效,而是看着生龙活虎的秦弦,满眼惊疑不定。 不是一起玩的命吗? 他差点人没了,秦弦完好无损? 这对吗?! “小郡主。”追雪快步上前,将被点了穴的林老爷扔去温软面前,“人带来了。” 林老爷瑟瑟发抖,无比后悔——关键他本没想闹到这般不可开交的地步,只是想迷晕秦弦两人,威胁秦九州罢了。 先动手的是谢云归啊! 他冤啊!! “小林?”温软拨弄着腕间的佛珠,神色和蔼,“别怕,本座问你几个问题。” “我、我是太子的人……” “本座知道。”温软摆摆手,“自己人,别见外。” 林老爷一愣,顿时松了口气。 “私制兵器的地方在哪儿,制成的又运去了哪儿,你的同谋还有谁?你的宝库在哪?” 林老爷本不想说,可自己已为刀俎,而温软也是自己人——别管是不是真的,他都得当真,留下一条命再说。 他吐露了七成,只剩宝库没交代完。 温软见追雪一一记下了,立刻变脸,满眼阴暗歹毒:“谁给你的胆子,敢动本座的人?”奶音低沉而霸道。 林老爷:“??” “你碰他哪只手了?左边,还是右边?不说?没关系,那就……都留下吧,正好本座的咪咪,最近有些挑食。” “??” “你给我机会说了吗?!”林老爷怒吼完,反应过来重点没抓对,神色崩溃而怨毒,“刚才你不是说留我一命吗!” “本座何时说过?” 林老爷回想一瞬,脸色铁青。 安慰他别怕,告诉他是自己人,还态度温和,这不是想招降他,想拉拢他的意思么?! 天杀的宸安郡主骗他感情!! “你、你无耻!”眼见追雪来拖他下去处斩,林老爷又怕又怒,“你说的话都是假的吗?!我那么相信你,甚至愿意为你交代出太子所有的秘密,你却翻脸不认人,过河拆桥!” 追雪拖死猪一样拖着他离开,远远只传来林老爷凄厉的骂声:“宸安郡主,你说话不算话,你不得好死!!” 谢云归皱起眉,下意识看向温软。 温软闭上眼睛,不知道在回味什么,唇角还带着一抹邪魅的浅笑。 “他说的未必是真话。”谢云归提醒。 “本座还能不知?” 当追雪跟秦弦一样是吃白饭的么? 秦弦满脸感动,拉着温软的手:“妹妹,你对我真好,我……我这辈子都跟定你了!!” 温软慈爱地拍了拍他的手。 追雪很快就带着全部情报回来了。 禀报完后,他问:“小郡主,这些兵器该如何处置?” “当然是上缴国库。”追雨忍不住道,“只要将此事捅出去,太子必然被废!” “没有证据。”追雪冷酷回,“太子没那么蠢。” 就连永安侯府留下的证据也不多,私制兵器从明面上看,完全是林朱两家和陈知府的自发性行为。 “但能叫太子蒙受猜忌,这还不划算吗?” “追雨。”温软淡淡开口,“本座怎么教你的?面对敌人,不能一击中的时,就要暂且蛰伏,像毒蛇一样藏在暗处,等待时机,一举咬死对方!” 追雨差点冷笑出声。 她所谓的蛰伏,是发卖太子,火烧东宫,派人刺杀无数次? “那这兵器?”他又问。 “当然是本座的。” “……”果然。 弄不死太子不是重点,重点是不舍得上缴国库。 “那就这么放过太子吗?” “当然不会。”温软脸上浮起一抹奸诈恶毒的笑容,“本座想,西南大将军和湖广总督也不想太子意图谋反的事被别人知道吧。” 这是太子刚搭上线的大助力。 追雨若有所思:“您是想以九族威胁他们与太子断交?” “笨死你得了!” 温软奶音嫌弃:“断交了还怎么做内应?” 她眼眸微眯,老谋深算:“等他们上了太子的船,本座会亲自联系他们。” “对了,那两个女儿都护着些,可别叫那个老王八祸害了。” 既然是她的人了,自然得保下。 追雨:“……太子重伤在床,做不了什么。” 就是东宫以后怕是要成小郡主的专属筛子了。 他眼神复杂,一时不知道是该同情太子还是该幸灾乐祸。 短短片刻间,温软就制定好了下一步计划,众人包括秦九州在内都适应良好,只有谢云归一脸恍惚。 这对吗? 难道太子之前的倒霉都不是意外? 还有发卖挂牌那件事……不会真是这小屁孩卖的吧? 回到府里,秦九州刚进门就沉声质问:“秦温软,谁允许你单枪匹马创林府的?” 温软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本座如何行动,还需你过问不成?大逆不道!” 秦九州深呼一口气:“你人小武功弱,今日此举太过危险——” “小秦。” 温软拨弄着腕间的佛珠,沉静开口:“竟敢污蔑看轻本座,谁给了你雄心豹子胆吗?说出来,本座吃了他。” “……” 骂不过,劝不动。 可若再这么莽,以后真遭了暗算怎么办? 看着她一脸高深莫测的装逼表情,秦九州手痒的厉害,终于爆发了:“追雨,拿鸡毛掸子来!” 这玩意儿再不收拾,以后都敢上天了! 追雨虽然不信他敢动手,但还是麻溜去拿了。 鸡毛掸子很快在手,但温软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看一眼掸子屁股就痛的温软了。 她是王者归来,钮祜禄,软! “本座就站在你面前。”她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看你有几分像从前!” “……” 秦九州死死盯着她,拿着鸡毛掸子的手抬起,又落下,咬牙再次抬起,又再次落下。 最后一次鸡毛掸子落在距温软屁股仅一寸处,温软面不改色,岿然不动! 秦九州气得脸色铁青。 “砰!!” 鸡毛掸子被甩飞砸去树上,秦九州拂袖便走。 不一会儿,有人惊慌的禀报:“不好了小郡主,王爷离家出走了!” 第97章 她可不是小心眼的王 前院。 青玉急得团团转,不住地往外瞧着。 “也不知小郡主怎么样了。”她紧蹙眉头,“可恨我手无缚鸡之力,无法为小郡主冲上前线!” “谁说没有武功就一定没用?” 白照云拽着莫大夫走了进来:“我们为小郡主守好后方,一样能帮到她。” 青玉猛然惊醒:“对,我这就叫人去查林府的财产和把柄!” 白照云微微点头,随后看向莫大夫:“制出些独一无二的救命药丸与对敌的毒粉,不算难事吧?” 莫大夫胡子拉碴,一脸沧桑:“不算。” 对以前的他来说,这是强人所难。 但现在的他,是被温软强行拔苗助长,硬生生鸡出来的莫神医! 有生之年,被迫突破了自己的医术上限,差点高兴的泪流满面。 白照云亲眼顶着他制药,不一会儿,外头便传来青玉惊喜的声音:“小郡主您回来了?可有受伤?” 白照云连忙出门。 温软正手执红缨枪斜置身后,带着一大票人走来,满脸威严肃杀:“区区蝼蚁,怎么可能伤到本座?” 青玉松了口气,蹲下身拿帕子给她擦了擦脸上的血,心里有些吐槽。 早知道叫巡视商铺的追月大人回来跟着一起去了,一群糙男人就是不靠谱,竟叫小郡主顶着半脸血回来。 瞧好好一张漂亮脸蛋都脏成什么样了? “诶?”白照云扫视一圈,“王爷呢?” “小秦啊。”温软深沉开口,“他今晚要远航了。” “?” 白照云看向身边的秦弦。 秦弦小声开口:“大皇兄被妹妹气的离家出走了。” “那……那他带人了吗?” “只有追雨跟了出去。” 白照云沉默一瞬,轻咳了声道:“夜色已深,我们又刚得罪完平阳的地头蛇,王爷只带着追雨,怕是不太安全吧?” “不安全?” 温软不知被触动了哪颗雷达,瞬间邪魅冷笑:“平阳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本座的资产,他每走一步,不过是在为本座新买的土地丈量面积罢了。” 白照云刚张了张嘴,就被她严肃的抬手制止:“但你说的有理,本座不该姑息这等肆意妄为的忤逆之风……追雪,传话下去。” “告诉秦九州,他每向前走一步,本座便叫一个与他擦肩的路人消失,走十步,便叫这座城成为死城,若他执意走到地平线尽头,本座便颠倒这人间,让天地万物都为他的任性陪葬!” 霸气狠厉而肃杀的奶音响彻满院。 “……” “……” 说完自己的台词,温软舒服了。 瞥到白照云,她想起什么,补充道:“哦,告诉小秦,再远航也别忘了每日聊天,懂点事,别叫照云等他。” 追雪面无表情地点头离开。 无生急得胡子颤抖。 刚才在林家他也跟去了,可因为混战太过,压根儿就没给他救人的机会,本就心中有愧,这会儿听到温软还要再开杀戒,当即就想劝她放下屠刀。 青玉眼疾手快的拉住他。 “小郡主发癫呢。”她低声开口,“听听就行了。” 无生惊疑不定。 白照云说起正事:“小郡主,我们连拔两家平阳富商,又重创陈知府,等明日消息传出去,必然要引起人心浮动,属下想能不能快些筹办善恩堂,同时再将他们为富不仁的消息传出去,如此便可转移焦点,叫您得名得人心。” 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温软听得兴致缺缺。 但看到正配合莫大夫给谢云归疗伤的无生,她被擦干净的小脸还是浮起一抹圣光:“自该如此。” 无生还不知道此事,被白照云一普及之后,瞬间面露惊喜。 “大善,师父大善啊!” 他这才信了青玉发癫的话。 温软嫌弃地皱了皱眉。 “小郡主累了大半夜,饿了吧?”青玉柔声细语,“奴婢叫膳房做了夜宵,您进来吃点吧?” “摆在院中。”温软大手一挥,“今夜兄弟们都辛苦了,一起犒劳一下,论功行赏!” 听到这话的暗卫们心情也激动起来。 小郡主虽然爱发癫爱玩屎,但也爱给钱啊。 每一次出任务,甭管成没成功,奖赏都极为丰厚,还待下宽厚,这谁不乐意为她卖命! 青玉很快吩咐下去,不一会儿,宽敞的院中灯火通明,众人推杯换盏,一起热闹起来。 “对了。”温软道,“给小秦和追雨也送去一份。” 大逆不道归大逆不道,但出了力,就该赏。 她可不是小心眼的王。 “是。” 说完,青玉又试探道:“要不奴婢去见见王爷,将他请回来吧?” 她是小郡主跟前的红人,由她出面给这个台阶,想来王爷也该满意了。 “不必。” 温软眯起眼睛,高深莫测地叹:“人啊,总喜欢用离开来试探爱,本座还不知道他?” 或许是今夜气氛正好,或许是酒意上头,她难得宠溺道:“罢了,宠他一回又何妨?” “看。”她抬头看向月亮,深沉道,“那是本座的夜明珠,小秦走到哪里,月亮就照到哪里,直到圆满的将小秦送回本座身边,你说对吗?” 青玉嘴角一抽:“奴婢会转告王爷。” 临走前,她看着一杯又一杯仰头灌的温软,低声提醒白照云:“你坐去小郡主身边盯着点,别叫她醉……醉酒。” 白照云也很担心,闻言就上前去劝:“小郡主,酒意醉人,您少——” 话头戛然而止。 她看着酒杯里白色的奶,在温软隐有醉意而期待的目光下,满脸麻木的说完:“少喝点。” 温软顿时不赞同地轻斥:“夜色正好,大家齐坐一堂,难得尽兴,本座若不一醉方休,倒显得不解风情了。” 这时,又有人上前敬酒,与温软碰杯。 温软来者不拒,跟灌水似的一杯又一杯仰头就喝,十分豪爽利落。 白照云嘴角微抽。 青玉是怕她撑着吧? 她没再多话,默默为温软续杯添奶。 正在一片和乐中,咪咪小心翼翼地从桌后探出头,贼眉鼠眼地到处看。 它被食物的香味吸引来了。 温软心情颇好,随手夹起一大块肉,冲它:“嘬嘬嘬——” 咪咪浑圆的蓝眼睛警惕地看着她,雪白的前爪试探性地上前一步,又发癫似的迅速跳后,见温软表情不变,又再次小心翼翼探爪上前,然后猛地再跳后一步,跟抽风似的。 虽然看着癫,但有在很认真的保护自己。 第98章 本座今夜的歌,只为你而唱 “不咬你。” 温软面容和蔼:“呶,吃吧。”她又往前递了递。 僵持好半晌后,咪咪终于一点点挪到了温软面前,试探而小心翼翼地接嘴咬肉。 入口的瞬间,它疯了一样猛然跳起,眨眼就蹿去了秦明月的桌上,大口大口吃肉,一边吃还一边警惕地瞟温软。 温软慈爱地看着它:“小咪咪真可爱。” 大家闻弦知意,也七嘴八舌地夸起咪咪。 在秦王府,小郡主的风往哪边吹,他们就得朝哪边倒。 酒酣宴罢,杯盘狼藉。 温软喝的有点上头了,扶着醉奶的脑瓜子,激动地站在桌上放声开口:“今夜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晚宴啊,为表对大家尽忠职守的奖励,本座为你们高歌一曲!!” 本还有些嘈杂纷乱的院内一瞬间寂静下来。 诡异的沉默之后,大家七嘴八舌开口—— “呀,属下还当值呢。” “属下吃得多,想去茅房了。” “哎呦,今夜被那龟孙砍得有些重,嘶……属下得回去养伤了。” 几个眨眼间,满院数百暗卫,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个愣头青手足无措的站着。 “属下、属下要,要……”他急得团团转,舌头都打结了,愣是说不出一个理由来。 白照云虽然不知道他在急什么,但还是很为他急。 快说啊! 顶着温软的死亡凝视,他终于灵光一闪:“属下去保护王爷!”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立刻飞身离府。 在场只剩下白照云追雪和上官秉德,还有秦弦谢云归几个兄弟姐妹,以及被谢云归的伤缠着,无法走脱的莫大夫。 咪咪也在贼兮兮的大口吃肉。 “妹妹好棒,还会唱歌啊。”秦弦十分捧场,拍着手道,“他们有事,但我没事,我要听妹妹唱歌!” 谢云归已经隐隐察觉到不对,但还没等他找借口离开,秦弦这个坑爹货就已经秃噜嘴的哄好了温软。 “还是你识趣。”温软含情脉脉,“本座今夜的歌,只为你而唱。” 秦弦捂着心口,一脸激动。 王琦一脸嫉妒。 “咳咳——” 温软清了清嗓子,一手执杯,一手捂在胸前,高高兴兴地展开凄厉诡异的歌喉:“大山的子孙——呦——” 白照云脚下一晃。 啥玩意儿? 这是歌?? “爱太阳喽——” 温软抬眸深情地看向月亮,声音更加尖利高昂,表情更加沉浸享受:“太阳那个爱着呦——” “山里的人——呦——” “呦!呦!” “砰——” 白照云跌跌撞撞倒在了桌边,一脸痛苦,但她人就倒在温软脚边,甚至不敢捂起耳朵。 恍惚之际,她余光瞥到下方。 秦弦一脸呆滞,王琦满眼见鬼的惊恐,屈沁躲在秦明月怀里瑟瑟发抖,秦明月脸色惨白地安慰她,额间隐有冷汗。 最惨的还是谢云归。 他翻着白眼,不知道撞到什么,手臂上的伤口都开始渗血了。 而莫大夫……他竟能满脸精神地给谢云归治伤! 白照云痛苦地闭上眼睛,竟有些想念之前难以入鼻的大蒜。 温软已经沉浸在自己美妙的歌声中不可自拔,压根儿就没搭理他们的异常,又唱完一句后,她豪迈举杯,往嘴里倒酒,奶白色的酒汁从她胖脸划过,落入衣襟中,颇有些一醉方休的架势。 “呦——都嗨起来!十八弯——” “砰!” 上官秉德接住了差点倒地的咪咪,满场只有他与戴了耳塞的追雪不受影响。 他自幼在朱家什么苦没受过?就连这一身大力与皮糙肉厚都是被一日日磋磨着练出来的,只是魔音贯耳罢了,他能忍得很。 手臂上青筋跳动不断,上官秉德表情依旧平静。 终于,一曲罢,温软意犹未尽地住口:“怎么样?” “……” “好、好听。”秦弦咽着口水,坚强地捧场。 谢云归虚弱地翻着白眼:“呕哑嘲哳……” “如听仙乐耳暂明!!”秦弦瞬间高声夸赞,鼓掌欢呼。 温软满眼欣赏:“你竟与追风一样有品位!本座今夜必为你多唱几曲,洗涤你愚蠢的灵魂!” “好啊!” 谢云归气得直踹秦弦。 秦明月更是阴森森看了过来,手痒的想弑兄。 温软仰头灌了一杯烈奶,再度起范:“大山的子孙——呦——” “嗷呜——”咪咪抱着肉团,心如死灰。 不大的虎脑迟钝的后悔不该贪这口吃的。 “啊啊啊——”谢云归用尽力气大叫出声,却被重伤限制发挥,无论他声音多高,温软的歌声总能从犄角旮旯里传出来。 然后渐渐的,声音再度盖过他的。 温软后方,追雪面无表情地冷眼旁观,对刚才找借口离开的同僚嗤之以鼻。 除非跟王爷似的离家出走,否则跑不跑又有什么两样? 以为小郡主还是从前那个没有内力扩展歌喉的小郡主吗? 方才他们七手八脚离开,小郡主拦都没拦,就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对劲吗? 天真。 满院寥寥几人,却夹杂着屈沁的哭声,谢云归的尖叫声,秦弦的坚强叫好声,咪咪痛苦的虎啸声,以及本场最佳的奶醉女高音。 这一夜府内府外,不知有多少人彻夜不眠。 翌日,温软起的很早。 床上,白照云打着哈欠,木愣愣地看着她下床——昨夜青玉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直接没回来,陪温软睡觉的成了她。 “小郡主半夜才睡,就……不困吗?” “一日之计在于晨。”温软身着白色里衣,负手挺腰,淡淡瞥了她一眼,“本座肩上担负着你无法想象的重量,怎敢苟睡?” 三岁小孩,多的是旺盛精力。 白照云彻底理解了这句话,叹了口气,下床给她穿衣裳。 威武霸气的王到现在还没学会自己穿衣梳头。 膳后,平阳宣抚使刘俭上门拜见。 昨夜林家又遭殃,刚回平阳的他便被撺掇着来试探了。 没见秦九州,他也不敢问,略寒暄后便忧心道:“微臣昨夜才从县下巡查回来,失礼于王爷和郡主,实在不该,郡主若不嫌弃,不如去微臣府邸小住,也好叫微臣略尽地主之谊。” “是啊。”刘夫人心直口快,环视周围一圈后,颤声开口,“听说昨夜这边闹鬼……是不是是朱家人魂魄不安,来讨债了?” 白照云诡异地沉默一瞬,转头看向满脸深沉的温软。 “嗯……小郡主您有什么头绪吗?” 第99章 小郡主除了人品,全身上下都是优点 温软不是蠢蛋。 秦王府闹鬼的时间和平阳王府闹鬼的时间……相似得几乎叫她找不出别的可能。 再结合所有人对她的歌声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终于精准戳中了她敏感脆弱的心。 双眼一瞬间冒火后,又被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强行压了下去。 不能破防。 “区区鬼怪,本座会怕?”她咬牙从喉间挤出一丝冷笑,“神佛面对本座尚且退避,一个孤魂野鬼,胆敢来犯,必叫她魂飞魄散!” 语气生硬且尴尬,有种强行霸气的虚弱无力感。 差点都叫人替她尴尬了。 白照云一时不知怎么接话,只能机械地跟着点头。 “对!”王琦脚步虚浮地进门,眼神有些复杂,但还是握拳秒回,“我为吾王举大旗,看谁敢与她为敌!” 王能在回秦王府之初就吓跑方圆十里的贵女,足见其强大威严! 刘俭夫妻对视了一眼。 他们不知道什么叫脑血栓,就是心里觉得这宸安郡主脑子多少有点毛病。 秦王文武兼修,俊美睿智,闪光点不计其数,宸安郡主却会挑得很,别的一点没沾,只肯继承他的疯病。 像是生怕自己变聪明似的。 可怜见的,以后怕是得招赘了。 想罢,刘俭温声回道:“郡主有皇上龙气护佑,必然无恙,既然如此,下官便也不多加叨扰了。” 他起身告辞,临走前,状似无意道:“陈知府的庶三女嫁去了林家,两家素来交好,昨夜林家遭贼,陈知府恐怕要伤心了。” 白照云眼眸微动:“陈知府正在我们府上,倒可安慰一二。” 刘俭含笑点头,与夫人携手离开。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温软一脸莫名。 白照云蹲下身子,对她认真道:“陈知府与林家姻亲紧密,他们私制兵器的事虽不能透露,但可从林家其他要命把柄入手——比如侵占良田,鱼肉乡里,继而拉下作为林朱两家保护伞的陈知府……嗯,当然小郡主威武霸气,必然不怕一个四品知府,但您如今还在收拢各方势力,明面上总要对朝廷有个交代。” 见温软理解了,她继续道:“昨夜您带兵围攻陈府的消息已经在平阳上层隐隐传开,但刘宣抚使却定性为林家遭贼,便是愿为您压下此事,今日……他是示好来了。” 温软眯起眼睛:“他倒是识趣。” “识时务者为俊杰。”白照云笑了笑。 “进城前,属下托追雪查过平阳上下官员的底细,这刘俭是通州刘氏的长房嫡子,背后势力盘根错节,为官也算清廉,从前虽碍于太子没法对陈知府和林朱两家下手,但被他们祸害过的百姓,刘俭私下里都安置妥当了,此人可适当拉拢一二。” “嗯?你在说什么蠢话?” 白照云一愣。 温软鄙视地看着她,劈头盖脸一顿批:“这种乐善好施的晦气玩意儿,塞给本座干嘛?看他跟无生那蠢驴似的给本座添乱吗?!” “……” 白照云沉默一瞬:“刘氏素来中立,从不掺和夺嫡,小郡主若强行招揽,的确可能适得其反……只要几分交好便够了。” 只要太子一路失势,刘氏就永远不会是他们的敌人。 而且她瞧着,这刘俭对小郡主颇有些包容怜爱之心。 就像他们平时看到蠢笨的秦弦和咪咪一样——那是对智障的无限怜惜。 就这几分不同的感情,再加以利益,便足够叫刘俭的屁股歪一些了。 她耐心为温软讲解着其中的关窍,半晌后才终于压下温软蠢蠢欲动的除善之心。 “照云很是聪慧。”温软欣赏地看了她一眼。 白照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属下虽在庄子上长大,但好歹也是天子脚下,平常也能听到些权贵官场的事,最近又与王爷深聊,愈发受益良多。” 秦九州没特地为她讲解过官场的事,但平时言行间带出的几分,已经足够白照云细细琢磨,进而受益了。 “对了。” 白照云觉得放过刘氏实在可惜,便谋划道:“不如送些礼,以后互通往来?听说刘俭喜好风雅,不如送玉——”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温软斩钉截铁,一脸凛然深沉:“使我不得开心颜。” “……”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才是那个权贵? 不过小郡主怪有文化的。 除了人品,简直全身上下都是优点。 “……先用膳吧。” 他们刚走出厅外,就见秦弦带着秦明月几人出现,谢云归甚至还端着药碗就被拽来了。 “妹妹。”秦弦眼下乌青,但一脸激动,“昨夜我听你高歌一曲,灵感迸发,连夜谱下了笛曲,以后为你伴奏!” “……” 白照云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秦明月几人也十分……难以言喻。 “六殿下。”王琦艰难地说道,“吾王歌声嘹亮,你确定笛音能伴奏而不是被压住吗?” 他努力用眼神暗示着秦弦。 你没脑子还没耳朵吗?! “我也有内力啊!”秦弦一拍胸口,满脸自傲,“配合妹妹不是问题。” “……” 他们说了一堆,温软却始终沉默,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秦弦疑惑地问:“妹妹怎么不说话?” 温软抿了抿唇,攥紧拳头,胖脸上满是恶毒的冷漠。 她刚用强大的意志力说服自己忘了闹鬼的事! 秦弦是在提醒所有人她动听的歌声像鬼嚎吗?!天杀的,外面传得那么快,他们肯定都知道了! 为什么! 为什么倒霉社死的总是她! 平阳这个地方,她真是受够了! 受够了!! 啊啊啊啊啊!! “收拾东西,回京城!”她恶狠狠咬牙,厉声吩咐。 她要回到自己的舒适区!狠狠作威作福! 众人都是一愣。 “回什么京?”秦明月抱臂冷哼,“我们还没玩够呢,要回你自己回!” “放肆!” 温软已经没心情维持自己沉静的人设了,破防的尖叫恶毒又凶残:“本座说什么就是什么!再敢忤逆,把你们都豆沙喽!豆沙喽!” 她气得声音颤抖。 秦明月也不是个好脾气的,脸色沉了下来,紧紧盯着温软。 手痒极了。 这么讨嫌欠揍的小孩,她不打有得是人打,便宜别人还不如便宜她。 两人冷冷对视着,眼中的火花噼里啪啦,大战一触即发。 正在此时,一道兴高采烈的声音传来:“小郡主,奴婢回来啦!” 第100章 本座要她下辈子投胎成太子的脚皮! 一辆异常华丽漂亮的四骏马车驶来,停在了院中。 青玉欢欢喜喜地下车,眉眼间满是毫无阴霾的轻快笑意。 幸好她有先见之明,猜到小郡主喝点假酒就要发癫,早早溜了,昨夜在十里外的客栈美美睡了一个好觉! 但走下车,她就觉出气氛不对劲了。 她瞬间收敛笑容,让出众人视线,指着身后的马车,严肃开口:“朱瑾的骨灰已经砌进您马车的地板里了,奴婢昨夜先上去踩了踩,小郡主您可要去解解气?” 这是她为自己准备的一晚没回来的借口,为此还特地叫马夫把马车赶来了院内。 万幸,有效。 “朱瑾?” 温软一腔火气瞬间撒出,厉声开口:“去叫无生!给本座烧十亿纸钱下去打点!本座要她下辈子投胎成太子的脚皮!!” “噗——” 谢云归嘴里的药全喷了,胃里还隐隐泛恶心:“呕……” “呕!!” 刚喝的药瞬间从胃里喉间反涌上来,哗啦啦吐了一地。 温软皱起眉,顿时嫌弃地走远了些。 谢云归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眼神阴沉沉的,气得快厥过去了。 还敢嫌他恶心? 他俩到底谁更恶心?! 其余众人也是一脸难言的模样,隐隐欲吐。 秦明月捂着屈沁的耳朵,沉默了一瞬,竟没再挑衅温软——打不过骂不过不丢人,但被如此攻击,那将会是她这辈子不能宣之于口的污点。 片刻后的前院。 无生一脸恍惚地看着一车一车被运进来的纸钱,有苦难言。 他哪有那本事打点下头? “结果如何不重要。”青玉在他耳边道,“小郡主还能真去看太子的脚皮?” “……” 青玉苦口婆心:“您尽管拿出自己的真本事出来,尽人事,听天命。” 无生试图开口,却被青玉打断:“小郡主的母亲被朱瑾推下山崖,她自己也差点被朱家害得没命,才三岁的孩子,吃了多少苦才认祖归宗,禅师您就当真不心疼吗?” 无生看着那边盯着纸钱恶狠狠嘀咕着什么的温软,沉默下来。 朱家是怎么对待温软的,这几日他也知晓了一二。 破庙,寒冬,衣衫单薄,连吃口馒头都靠乞丐施舍……她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除去在秦王身边耳濡目染外,恐怕也是被这般经历伤到,觉得天底下没有好人了。 无生叹了口气。 人非草木,相处了这些时日,他又怎会不心疼这个孩子? “我们小郡主……”青玉擦了擦泛红的眼角,哽咽难言,“苦啊。” 无生沉默片刻,走去了摆好的香案前,盘腿坐下。 以朱瑾今生的所作所为,必是要下十八层地狱受刑,再入畜生道的,但太子的……脚皮? 无生面皮抽搐了一下。 “开始。”温软冷冷开口,“本座买了二十亿的纸钱,另外十亿用来诅咒太子那个老王八和白惜卿,给本座警醒着点,别咒错了人。” 无生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就听青玉蓦然一声沙哑的哽咽。 “小郡主……苦啊……” “……” 朱瑾是被白惜卿指使的,这点无生也知道了。 太子还派过累计数千高手来杀温软。 无生扫过温软稚嫩的面庞,到底还是闭上了眼睛。 虽然没那能耐,他还是发挥出了自己毕生所学。 数亿纸钱,单是摆了满院就已经够吓人了,等被烧起来时,更是冲天的火气蓦然升起,浓烟呛人,热意逼人,但在暴怒的温软监视下,谁也没敢躲离。 谢云归翻着白眼,一边咳一边冷笑:“被外面人看到,该说我们被女鬼闹得家宅不宁,请和尚来做法超度了!” 众人:“……” 就这冲天的浓烟,不用想都知道外面会怎么编排女鬼的道行之高。 等他们离开平阳城,这里的地皮怕不是要降成白菜价。 小郡主硬生生凭借一己之力,砍下了城中心最繁华地段的地皮价值。 这三行话不断在他们脑中回旋,最终汇聚成痛心疾首的三个字—— 造孽啊! 只有秦弦置身事外——他的脑仁不允许他想这么多,只是见气氛正好,他便拿起长笛,闭目陶醉地吹了起来,给无生伴奏。 大山的子孙,山路十八弯。 排对排,串对串。 动听的笛音不知为何,出来的却是极其诡异刺耳的音调,也就比温软的歌声动听了那么一点点。 ——从阴间歌喉到了鬼门关大开的笛音。 众人一边忍受浓烟的折磨,一边接受秦弦的摧残,一时竟两眼呆滞,神色恍惚,有种飘飘欲仙的升天之态。 “呕哑嘲哳——”谢云归咬紧牙关,狠狠踹了秦弦一脚,“难为听!!” 秦弦忍受着他的干扰,继续陶醉地吹。 一曲罢,却没听到温软的叫好欣赏声。 青玉踉跄着脚步,低头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小郡主您怎么了?被烟熏哭了?还是听哭了……别看太阳了!眼睛还要不要了!” 她焦心地想将温软的头掰下来。 但温软死死固定着头,像个犟种一样,抬眸直视太阳。 眼泪掉个不停,两眼却睁得铜铃一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如听仙乐……依稀、有故人之姿,本座羽化登仙了!!”尾音猛然上扬尖利。 “……” 完犊子。 这回真疯了。 …… 二十亿的纸钱,烧了一个时辰都没烧完,反倒将满府熏得浓烟缭绕,如同阴间。 秦九州进府授课时,差点被浓烟呛的当场去了。 “咳咳咳——”他眼睛被熏得通红,掐着喉咙运起内力才堪堪呼吸过来,“秦温软又在作什么妖?放火烧府吗?!” 他声音被熏得变调,有种奇异的离谱感。 越往里走,就越能听见无生那苍老的声音嘀嘀咕咕,像在念经一样,明明声音低到可以,却总能响在人耳边。 竟还有伴奏——一阵可比温软的阴间笛声断断续续,音不成音,调不成调,像是被阎王拍了脑瓜子,疼得人耳朵嗡嗡响。 再衬着浓烟弥漫,连院落都隐隐看不清的府邸,以及那痛苦地到处跑来跑去、仿佛鬼影一般群魔乱舞的暗卫小厮丫鬟们,明明艳阳高照,却仿佛直入阴间。 追雨揉了揉变红的眼睛,先停了步,眼中满是迟疑和绝望。 “王爷。”他声音微颤,“要不我们还是继续出走吧……” 这是非之地,谁爱待谁待。 第101章 以前不该嫌王爷恋爱脑晦气的 院中间,温软正身披袈裟,拨弄着腕间的佛珠,神色深沉的盯着无生念经打点,眼中偶尔含着一闪而过的恶毒。 呛人的浓烟里,她竟神色自若,岿然不动。 在她脚边瘫着一堆——青玉、白照云、上官秉德,追雪等无数面如死灰的伪人。 秦弦依旧在高吹长笛,余音绕梁。 无人察觉的袈裟里,一双拳头攥得死紧。 纵使眼睛被浓烟熏得泛红,温软依旧不动声色,一颗颗拨弄着佛珠,在心里倒念《法华经》,为朱瑾的下一世祈福。 正在此时,一个暗卫跌跌撞撞进来,屏息闭气开口:“启禀小郡主,王爷回来找白姑娘了!” 温软颔首放人。 “属下这就去!”白照云没了刚才那股浓郁死气,瞬间活了过来。 临走前,她低声扒拉着青玉耳朵道:“平阳的后续事宜还没处理完,我们若现在离开,难免会有鞭长莫及之处,若叫太子那个老王八借此事暗算小郡主就得不偿失了,你一定要劝住小郡主别着急回京啊。” 青玉头脑恍惚地点了点头,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只是看着白照云即将脱离苦海的背影,她还是与其他人一样,露出了羡慕无比的表情。 为什么与王爷聊天的不是他们呢? 以前不该嫌王爷恋爱脑晦气的。 他们错了。 …… 白照云被一路带到了临近府门处,才看到负手而立的秦九州。 “见过王爷。”她屈膝一礼。 秦九州微微点头:“秦温软又在祸害谁?” “小郡主在请无生禅师打点下面的关系,好叫朱瑾下辈子投胎成太子的脚皮,顺便再做法诅咒太子和白惜卿。” “……” 这玩意儿是有病吗? 算了。 他淡淡道:“随本王出府细聊。” 他抬脚就要出门,却被白照云喊住:“王爷,小郡主有吩咐,谁也不能踏出府外半步,违者罚吃三斤大蒜,再去打扫茅厕。” 谁也不敢忽视这句话的杀伤力。 也没有一个人抱着侥幸心理,偷偷出府——身边的小伙伴可都互相盯着呢,生怕有狗东西偷溜出去享福。 “属下不敢出府,还是……还是请王爷在花园里授课吧。” 秦九州青着脸转身,往另一边的花园走去。 还没走几步,他终于撑不住,捂着胸口大声咳嗽起来,呛的快把肺管子都咳出来了。 白照云顿时面露微笑。 所以刚才装什么呢? 果然如无生禅师所说,小郡主爱装逼爱发疯爱杀人的习惯都是跟着王爷学坏的吧? 追雨默默跟上他们,一时竟不知自己是跟着王爷幸运些,还是已经倒戈小郡主的追雪青玉幸运些。 还没想完,就被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绊了一跤,差点摔跪在地上。 ——这阴间地府三步之外已人畜不分。 追雨踉跄着脚步,鼻尖吸着浓烟,耳朵传来远方诡异飘忽的笛音,整个人几乎快裂开了。 小郡主……已经不止是一把糯米的事儿了。 两个时辰后,天色隐隐擦黑之际,纸钱终于烧完了,秦弦也累晕了。 白照云努力消化着方才学到的东西,见秦九州又往府外走,疑惑问:“这么晚了,王爷还要出去吗?” 秦九州脸色顿时冷下:“告诉秦温软,她一日不肯认错,本王便一日不回府!” 作妖也就算了,可拿自己命去作? 他疯病发作时都没这么莽,再不收拾这东西,长大了还不知要如何不把自己命当回事。 这回绝不能轻饶! 他拂袖冷哼一声,步履生风的大步离开。 白照云愣了一下:“那您明天还回府授课吗?” “……回。” “……” 接下来几日,一切都在按白照云计划中进行。 朱家不必说,秦九州与温意“两情相悦”的爱情故事早已传遍大江南北,无数人为他们阴阳两隔的爱情哀泣,故而在朱家被白惜卿指使,杀了温意又意图杀了温软的事传出后,民间顿时一片骂声。 温意何辜?温软何辜? 尤其温软还只是个三岁的孩子,在旁的事上,百姓可能共情不了权贵,可天下父母心皆同,只需稍稍代入自己的孩子,就足以叫他们将朱家骂得狗血喷头。 而正在此时,朱林两家曾残害人命,侵占良田等恶行接连被揭露,顿时便更招至一片唾骂。 连带着曾包庇他们的陈知府也被以最快速度下了狱。 ——他人还被温软创的起不来身呢,直接被抬去了大牢。 白照云觑着外头风向,适时放出了宸安郡主感念当初在破庙时,乞丐伯伯的救命之恩,决意造福平阳,特建善恩堂与私塾的消息。 她早已准备好,在消息放出的第一时间就带人拉着三十车物资,征用了原先朱家占地五十亩的一处布庄,改为了善恩堂,有条不紊地先救济了第一批城外的乞丐。 一时间,温软名声空前的好,甚至已经有了小观音之称。 “可恶!究竟是谁传的谣言?!” 花园里,温软坐在躺椅上,小脸阴沉而狠辣:“竟敢如此败坏本座的名声,若被本座知道是哪个狗东西……” 本该稚嫩清脆的奶音阴森至极。 白照云沉默了一瞬,便听温软质问:“不是叫你极力宣扬本座的恶名么?你怎么办事的?照云,你若如此无能,以后叫本座如何托付重任于你?” 她疾言厉色,白照云只能点头表忠心,在心里发愁该怎么搞这事。 真心喜欢和疼爱的孩子,怎么舍得叫她被人人唾骂? “这等要事不可轻忽,属下也有些不解之处,等午后王爷回府,属下先请教请教他。”白照云准备先拖会儿。 温软想了想,颔首:“小秦虽疯癫不服管,但脑子倒还算够用。” “……是的。” 疯癫不服管的到底是谁,您是真没数啊。 第102章 太子状告小郡主意图谋反! 秦九州近日来去匆匆。 每日午后准点来授课,授完就走,绝不多待一刻。 势必要叫秦温软看清楚他的怒气和决心! 今日授课完毕,白照云喊住他,准备问问他的想法和建议——政客的经验和脑子到底与她这种自幼被限制眼界的人不同。 兴许他能给她一些两全的方向。 “王爷——” “不必多言。” 秦九州回头看她,声音含冷:“若你是秦温软请来的说客,便闭嘴吧,本王不稀罕这等台阶。” 白照云愣了一下,欲言又止。 这会儿自己说不是,会不会打了他的脸? 这种博学多才且毫不藏私的老师,她真的不想得罪。 可若她说是,万一王爷真顺台阶下了怎么办? 要怎么对小郡主交代? 她犹豫迟疑了片刻,秦九州渐渐有些等不住了,想开口,又觉得如此太过急迫,反叫秦温软看低。 不行! 两人默默对视,相对无言,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诡异的尴尬弥漫在两人之间。 “小郡主不好了!京城出事了!”玄影抓着一只信鸽匆匆跑过,径直往温软院中奔去。 秦九州眉头微皱,立刻大步跟上了他。 白照云和追雨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可算给他找着机会去见人了! 两人默默跟上,一路去了温软的院子。 不出意外,大伙儿又都在这里,等着聆听王的教导和训话,连咪咪都没逃过,恹恹的趴在桌子上。 温软淡淡瞥了玄影一眼,训了几句:“如此大惊小怪像什么话?我们虽是反派,但也是有格调,有气度,有定力的反派,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玄影急得不行:“小郡主是真出事——” “天没塌下来,那就不算事儿!”温软虎着脸,继续训,“就算天塌下来还有本座顶着,你慌个什么劲儿?咋咋呼呼的不像样!” “京城——” “京城还能翻了天?他们的天就在平阳稳稳坐着呢!” “……” 玄影闭了闭眼。 有时候是真想拿破抹布把小郡主的嘴堵上。 好事儿没干过,坏事儿一顶仨! 八百里加急的鸡毛信,她当玩儿呢? 等确定温软不开口了,他才语速极快地开口:“太子状告小郡主草菅人命私制兵器人证物证俱全如今朝堂已经闹开了太子党在使劲儿参您意图谋反大理寺和刑部也快准备启程来平阳查您了。” 说完,他呼出一口长气。 “什么?”秦弦大惊失色,“他怎可如此诬陷妹妹?去他的老王八!等我修书一封给母后,灭了东宫!” 谢云归翻着白眼给他扯坐下。 “干什么!”秦弦怒道,“妹妹被如此诬陷,我连为她出头的自由都没有么?若如此,我枉为人兄!” “……” “没错!”温软沉着脸,“竟胆敢诬陷本座……” “对,妹妹怎么可能造反——” “谁允许他做这种丧尽天良的勾当的!” 温软怒不可遏:“栽赃陷害是本座专属的权利,他竟敢戗行胡来……不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本座还有何颜面高居一界反派之位?!”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太子……很好,若他的目的是激怒她,那他成功了。 “太子诬陷你了吗?”秦明月一脸纳闷,“兵器不在你手上?你没有想要一统天唔——” 她的嘴被白照云眼疾手快地捂住。 “小郡主英明!”白照云严肃开口,“我们如今第一要紧的,是应对此事,决不能叫太子的诡计得逞。” 虽然状告一个三岁小孩谋反……嗯。 朝堂上连续吵了几日也是因为这点,要说状告秦九州,那还有点说头,可温软? 温软?? 太子脑子怕不是有毛病! 若这把柄是假,那他诬陷三岁侄女一事将继他吃屎挂牌后再次载入史册。 若这把柄是真……不趁机搞死秦九州,反而去攀扯他三岁闺女,只能说很难评。 太子总不能是嫉妒她会喝奶吧? “呵……”温软冷笑一声,“隔行如隔山,区区主角团也妄想撬动本座第一反派之位,本座欣赏他的勇气,也不祝他成功。” 因为在反派这条路上,太子势必溃不成军! 没有人比她更懂栽赃陷害,为非作歹,也没有人比她更恶毒狠辣,人面兽心! 秦九州深呼吸一口气,没理她发癫,只沉声道:“太子怕是知道林朱两家事发,想先发制人,扣我们一个谋反之名了。” 毕竟他们没有太子和平阳勾结的证据,反倒是将兵器的把柄送到了太子手上。 一旦刑部来人调查,就算兵器能转移,铁矿有太子的人带路,必是瞒不住的。 而温软长于平阳,对这里无比熟悉,便又多了一层佐证。 “林朱两家的人还没杀干净。”他眼眸闪过冷色,“追雪传信给林问舟,叫他在东宫细搜从前运去京城的兵器下落和太子勾结平阳的罪证,追雨去重审林朱两家人。” 朱家与永安侯府的关系千丝万缕,只要以此入手,太子也逃不了一个造反的屎盆子! 想罢,他根据太子可能会做出的应对,以及林问舟或许不中用的可能,做出了三套预设,堪称部署周全详尽。 “告诉京城,若有必要……”秦九州声音冰寒,“直接调动郊外四千精兵,杀了太子与所有涉及此案之人!” 若如此,代价会非常大,舆论与朝堂的反扑也会非常激烈,但死无对证了,后续也好办。 庆隆帝更不会重罚——他儿子不多,除了太子和秦九州,全是秦弦样式的。 想要万里江山被自己的血脉继承,他就只能保秦九州。 追雨刚要下去办,就被温软叫住。 “整那么麻烦做什么?” 她恨铁不成钢,奶音满是霸气:“当有人诬陷你时,不需要自证清白,应该挖出他的眼睛吞下去,叫他在你肚子里看个清楚!” 众人都是一愣。 不是反对,而是……很难想象一向疯癫的小郡主竟能说出如此通透的话。 ——虽然人家太子确实没冤枉她。 “追雪。”温软沉声吩咐,“传信京城……嗯?太子防毒防杀都已经做到极致,出门必带数百暗卫?” “那还不简单?”根本难不倒她。 “传信京城,暗杀太子党,再嫁祸太子……嗯,谁有看不顺眼的朝臣,一并杀了,若暗杀不成,就掳走他们最看重的子孙后辈,杀了扔进太子府——叫林问舟配合着用东宫标志的剑杀,最后,活捉皇长孙!” 她眼中闪过无尽的凶残与狠辣:“本座倒要看看,他是要儿子,还是要铁矿!” 几句话的功夫,给太子拉满了仇恨,连带离间太子党本就岌岌可危的忠心。 还解决了铁矿被泄露的问题。 “……”秦九州沉默着。 他真的不配暴虐狠辣,弑杀冷戾的名声。 第103章 该死的,本座究竟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屋里诡异地沉默下来。 除了已经去传信的追雪,没人开口和动弹。 王爷的部署……按说该是极妥当的,连心思缜密的白照云都没挑出毛病来。 可谁叫小郡主坏呢。 坏的都流油了。 衬得王爷跟个纯洁无辜的小白花似的。 最恍惚的还是无生,他看着秦九州,又看着温软,眼神不断回转,久久难以置信。 “秦王!”老好人罕见地发了脾气,怒声指责秦九州,“你自己狠辣无情也就罢了,竟还要将师父带成如你一般罪孽深重之人,她是你亲生女儿,你怎能如此歹毒?!” 秦九州脸色微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瞎吗?” 无生压根儿就没听进去,而是迅速劝起温软不可造孽,遣词用句十分温暖,引经据典带人入胜,试图将温软拉出造孽的苦海,放下屠刀。 他能被庆隆帝奉为国师,是有些真本事在的。 沉静庄重的佛语加谆谆劝导,在场除了秦九州外的人都听得有种立刻出去帮老乡犁上两亩地的冲动。 但温软只觉得吵闹。 她拨弄着腕间的佛珠,压下不耐,柔声开口:“徒儿言之有理,听你一席话,本座竟有种弃恶从善的冲动……照云,再去扩充善恩堂,也将私塾开起来吧。” 白照云立刻应是。 察觉到温软的眼神暗示,她这回不慌了——太子给了她完成任务的灵感。 她有了能传颂小郡主恶名而不被百姓唾弃厌恶的两全之策了! 无生看了眼她的背影,还是不放心道:“师父,那京城……” “罢了。”温软隐于袖间的手狠狠拨弄着佛珠,胖脸上却满是慈和的圣光,“青玉去拦着点追雪,不必杀人,只需要离间太子党的关系,活捉皇长孙就是。” 青玉眸光微动,立刻应是。 无生已经隐隐察觉到温软的口不对心,竟是跟上青玉,一起去传话了。 但无所谓。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这是温软刚教过大家的暗语。 冷眼盯着无生离开后,温软小脸阴沉,气得拍案而起。 “砰!” 桌上的咪咪吓得皮毛颤抖了一下,恶狠狠对温软的后脑勺龇牙,却不敢发出声音。 “该死的,本座究竟还要装到什么时候?”胖脸几乎狰狞,胸膛气得剧烈起伏,“这慈悲大度的戏码,本座真是演的作呕!本座受够这种日子了!” 听着她凶残而委屈的语气,众人竟也觉得她真的付出太多了。 “你……”秦九州刚要说什么,却忽地顿住。 ——温软拍案而起后站在桌前,后脑勺不远处,咪咪阴森地抬起前爪,跃跃欲试地想拍她脑瓜子。 “嗯?”温软眼风一扫秦九州,“本座现在的怒气,你根本无法想象……别说些本座不爱听的话。” 秦九州闭上了嘴。 温软却没敛下怒气,而是狠狠攥拳:“可恶的无生,不就是仗着那点三脚猫功夫?本座、本座——” 一时想不出来威胁的话,她气得转身捶桌。 “砰——” 咪咪吓得差点炸毛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在她转头的瞬间收回爪子,佯装无事地舔着前爪。 “王息怒!”王琦就站她身边,立刻进谗言,“若论功夫,王爷他们的身手堪称登峰造极,便可叫王爷替代无生教您,而您需要的便只有无生的内功了……是内功,便有心法。” 温软一顿:“你是说……将他的心法口诀都撬过来,本座以后自己练?” “王英明!” 温软若有所思地转过头,沉吟起来。 咪咪懵懂无辜的双眼顿时变得阴森,再次抬起爪子,一下一下探向她后脑勺。 “倒是个好主意。” 温软越想,两眼越是放光,摩拳擦掌:“等本座撬干净他的老底,化为己用!然后当着他的面,狠狠为非作歹,便可雪今日寄人篱下之辱!真是好……好极了!!” “桀桀桀桀桀桀——” 温软激动地向前一步,敞开双手,仰天长笑。 咪咪好不容易探到她后脑勺的爪子扑了个空,一时竟站立不稳,从桌上掉了下去。 “嗷呜——” “砰!!” 温软恍若未闻,恶狠狠地继续仰天长笑。 秦弦傻乎乎地跟着大笑,见身边的谢云归面无表情,他立刻不满:“云归,你怎么不笑?妹妹神功将成,还将取太子狗命,你不为她高兴?” 谢云归扯了扯唇,“呵”了一声。 “放肆!”秦弦学着温软的霸气模样,冷斥,“你这是什么态度?本殿下命令你即刻向妹妹赔礼道歉!嗯?听到没有?说话!” 谢云归转身就走。 秦弦慌了一下,委屈又低声:“我错了你别生气……” 他着急忙慌的跟上谢云归,不见方才半分霸道狂妄。 秦九州旁观一切,狠狠捏了捏眉心。 这是非之地,没一个脑子正常的,他到底为什么会盼着回来?? 他转身就走。 “王爷您去哪儿?”追雨跟上问。 “秦温软一日不认错,本王就一日不回府!”他声音极高,几乎盖过了温软的诡异笑声。 但里面毫无反应。 继续诡异凄厉的大笑。 秦九州离开的脚步都更重了几分,几乎要将青石板踩裂。 出门后,追雨问:“王爷,还是去福满楼小住吗?” 秦九州微顿:“隔壁是谁的宅子?买下来。” 追雨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 这算什么? 出走了个寂寞。 但好在因为小郡主的鼎力支持,现在以他们府邸为圆心,方圆十里的地皮都变得不值钱了,几乎白菜价从对方手里买下了宅子和地皮,一个时辰内就拿到了房契地契,顺利快速得令人难以想象。 第104章 我以毕生清誉与官身作保! 翌日京城。 太子状告温软一事不止在朝堂掀起惊涛骇浪,就连民间都疯传起来。 但百姓们不知内情,说起来只会一句:“哦,那个爱吃屎又好男风还喜欢挂牌的太子又出幺蛾子了啊?” 状告三岁奶娃私制兵器造反? 不奇怪,这太子本来就不正常。 “简直是一派胡言!” 百官齐聚的金銮殿上,王太傅怒声开口:“宸安郡主乖巧孝顺,贴心懂事,怎会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举?诬告一个三岁娃娃造反?亏太子想的出来!” 太子脸色扭曲。 他身受重伤,还有毒未解全,这几日完全是叫人抬着上朝的——虽被庆隆帝禁了一季早朝,但有重案状告不算在内。 此刻,他被王太傅气的身上的伤口都疼了起来。 “温软虽年幼,却心机歹毒,做过的恶不计其数,王太傅识人不清尚可原谅,可为逆贼遮掩说情,倒叫本宫不得不怀疑你是否也参与其中,妄图谋反!” 王太傅脸色微变,立刻跪下陈情:“老臣忠心日月可鉴,为人臣下问心无愧,若太子猜疑,大可领禁卫军搜老臣满府,亦或将老臣下狱审查,老臣绝无二话!” 他不为自己辩解,只一个劲儿怂恿太子查他。 没点底气,谁敢这么干? 再者说,若连博施济众,德高望重的王怀仁都能谋反,他们这群站在金銮殿上的还有谁真无辜? 庆隆帝扶着额头,脑中隐隐泛疼:“王爱卿快起来吧,太子心直口快,并无冤枉你之意,朕也信你。” 他警告地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口口声声状告温软,可他怎会看不出太子实则针对的是秦九州? 不过是以此荒唐借口掩饰自己想要拉下秦九州的把戏罢了。 殿中,王太傅感激涕零的起身。 然后再次为温软冲锋陷阵。 “若太子状告秦王谋反,老臣绝不会阻挠半分!”他冷笑,“但一个三岁小娃娃?老臣不得不怀疑太子失心疯了!此事传去民间,简直叫皇室与我大周朝廷威严扫地!” 他说完,沈太傅也开口:“宸安郡主仅才三岁,再是神童,也决计做不出造反之事啊,私制兵器、拉拢朝臣,这所需时间与精力不小……难道她打从娘胎里就开始谋划了不成?太子此言实在荒谬。” “太子先前不就诬陷宸安郡主将他卖去青楼么?”安国公冷不丁开口。 “……” 百官,甚至连太子党的人都不由眼神复杂地看向太子。 “太子殿下。”大理寺少卿、太子党之一暗示道,“宸安郡主才三岁,她能懂什么?若您的证据为真,难不成是她背后另有人在,只是用她来做幌子遮掩?” 饭都喂到嘴边了,太子却紧咬牙关,死不改口:“秦温软有多恶毒,你们根本想象不到!谋反一事就是她一力策划,与旁人无干!儿臣恳请父皇派人前往平阳调查此案,捉拿反贼秦温软!” 大理寺少卿:“……” 太子没事儿吧?! 不止他,所有太子党都在心里恨铁不成钢。 多好的把柄,直接干掉秦王不好吗?为什么非得盯着秦王三岁还在吃奶的闺女不放?! 就算真有仇,干掉了秦王,宸安郡主还不是任他搓扁揉圆? 简直蠢透了! 他们心中有多激愤,太子当然明白。 但他坚定认为自己没错——若他们也经历过他所经历的一切,受尽嘲讽唾骂、颜面扫地、太子之位摇摇欲坠、全家瘫在床上没法动弹、有家回不得还要吃软饭,甚至连派去刺杀的数千精锐都无一生还,尽数折损。 最后,还要时刻忍受着刺杀暗杀,以及旁人躲瘟疫一样的嫌弃和嘲笑。 他们只会比他更疯,更不择手段! 他要秦温软死!! 太子眼底一片猩红,额角青筋几乎要跳出皮肉。 他死不改口,太子党没办法,只能跟着攻击起温软,甚至连她曾经挑过昌平长公主下巴一事都翻了出来,扣了一个本性纨绔、不守规矩的名声。 “秦王暴虐,宸安郡主耳濡目染,学坏了也不稀奇,下官听闻宸安郡主仅进平阳三日,就先后侮辱知府,屠尽富商朱家,抢劫林家,可见其本性恶毒。” “民间孽种,怕是生而带煞,怪道能做出造反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说来,宸安郡主认亲当日,京城阴云密布,莫不是灾星临空?这恐有碍国本啊,该叫钦天监测算后,将其囚笼带回京城,当众焚烧以除污秽!” 他们七嘴八舌说着,一些墙头草也被迷惑,跟着点头,一时竟有种千夫所指之感。 “荒谬!简直荒谬!” 王太傅不可置信地环视他们,恍然尽觉看到一片黑暗,气得身体颤抖:“仅为太子私欲,你们就能如此栽赃污蔑一个三岁小儿?” 孽种,灾星,囚笼焚烧? 那只是个三岁的孩子啊! 只为私欲,便能推一个孩子入火坑,生前身后名尽污?! “太傅说得轻巧。”大理寺少卿质问,“可宸安郡主辱官屠府是事实,你便确定她做不出弑君造反之事?” “老夫确定!” 王太傅微红的眼睛坚定有力,一字一顿开口:“我以毕生清誉与官身作保!” 大理寺少卿愣了一下,蓦然失语。 其余人也都沉默了。 王怀仁清誉满朝,帝师与善济之名传遍大周,更高居一品太傅之位。 这是他经营半生所得。 其珍贵与重量不言而喻。 他竟敢……为一个相处不过几月的温软作保? 瞥见太子不甘而暴怒的眼神,王太傅腰背笔直,眼神坚定。 以自己清誉担保,并非一时冲动,而是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阅尽千帆,不敢说看透人心,但看个七分尚可——温软的确智障疯癫还坏,可这个孩子,内心仍存温情。 她也从不会将利刃对准身边的人。 谁对她好,她便护着宠着。 而自她认亲,庆隆帝对她宠爱再三,甚至能容忍她偶尔的犯上,她心里不会没数。 他不信温软会弑君造反。 所以听到太子党那般污蔑她,但凡有些良心的人都不会作壁上观。 或许太子所言温软针对他之事皆为事实,但温软为什么独独针对他,他该想想自己的问题。 …… 同一时间的平阳,善恩堂。 温软的恶名已经传遍城东,却没几个人信,不少人都着急的来善恩堂询问,要白照云快揪出传谣言的人,别冤枉了小观音。 “诸位……便当不知此事吧。” 白照云红了眼睛,却还笑着:“我们小郡主若不如此自保,还不知要如何碍京城的眼。” “白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一个大娘急急问,“有人要害小观音吗?” 白照云有些为难,背过身擦了擦眼角的眼泪,隐晦道:“拜托诸位,以后若提及小郡主,骂几句心肠歹毒,恶贯满盈就好。” 她弯下腰,向众人道谢。 一众百姓面面相觑,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等他们细细打听过后,才知道京城里的太子爷竟告了小观音意图谋反。 而小观音为了不碍着太子的眼,只能委曲求全,自泼污名以自保。 可这年头,皇族就能不顾是非,无视善恶了么?! 平阳百姓怒了! 第105章 是活生生的小观音?! 白照云一直关注着外头的风向。 “我们的人已经混在人群中,将太子几次三番诬陷小郡主的事传出去了。”追雪冷酷开口。 甭管太子说的是不是实话,反正没人信他。 百姓们看到的温软,那是比白莲花都要干净无辜的奶娃娃,谁会觉得她有本事发卖太子,暗杀太子,还谋反? ——有些人甚至查证过后者的真伪,可这是在京城早已传开的事,毫无谣传痕迹。 也正因此,大家自发就开始阴谋论——一定是小观音慈悲心肠,被太子视为眼中钉,不允许有人的名声盖过他! 明面上,平阳一切如常,可暗地里,太子已臭名昭著,人人嫌恶,甚至有扩散至外地的趋势。 百姓们心中怒火滔天,可因为白照云百般无奈的嘱托,只能含泪唾骂着温软丧尽天良,恶贯满盈。 几乎快心疼死他们的小观音了。 “京城恐怕会来人调查吧?”白照云问。 追雪点头:“太子若极力状告,皇上与朝堂不会坐视不理,但来人或有可运作空间。” 话是这样说,他眼神却冷了下来。 秦王府的党羽几乎没几个身居高位的了,也不知能不能周旋着派个中立党来平阳。 否则若来的是太子的人,便只能大开杀戒了。 白照云察觉到什么,但也没再开口,这不是现在的她能左右的事。 她想了想,道:“你先控制着平阳的舆论吧,民愤不能太过,否则朝堂便不会罢休了。” 他们设计这一场,可不能得不偿失。 追雪冷酷点头,转身离开。 白照云转身往花园走去,准备向温软禀报一下进度。 “放肆!” 花园里,她刚进来就听见一道低沉霸气的奶音:“谁允许你忤逆为师?不过是要全部功法,难倒你了?不知所谓!” 温软站在石桌上,身披不合身的袈裟,严厉地看着对面的无生。 无生很是为难:“师父您的进度已经飞快,若再加快脚步,必然无法稳固根基,来日必成祸患啊。” “你在质疑本座?” “……不敢。” 但无生死活不愿意说出般若禅心决后面的心法口诀,全部功法要诀更是想都别想。 白照云旁观片刻,眼神微闪:“小郡主,这几日外面有些传言,您可要出去走走听听,再去善恩堂瞧瞧?无生禅师也一起去吧。” 温软久久攻不下无生,已经有些暴躁了,见白照云使眼色,她堪堪平静下来,沉着小脸上了马车。 无生垂眸跟上。 他是善,又不是傻,就算没猜透温软究竟要全部功法做什么,也知道必然不能一次全给。 若给了,温软急功近利恐有后患不说,他也没了辖制温软作恶的底气。 临走前,白照云叫人带了秦弦一起上车。 今日天色晴朗,城里出来走动的人也多了不少,一路走来,即便在马车里都能听到外头的喧闹繁杂,很有人间烟火气。 到了城东善恩堂,白照云扶着温软下车。 玄影与青玉贴身跟紧,护在温软和秦弦周围。 这里原是布庄,虽只略改了改,但已像模像样,宽敞明亮又人来人往,厅堂另一边还设有案台桌椅,供路过之人歇息。 白照云并未雇佣伙计,而是将一些品行端正的乞丐和困苦的百姓雇佣来,给他们栖身之所,顺便为善恩堂做事,此时他们都在有条不紊地接待来求助的人,只瞧此刻的堂内院内就有数千人之多了。 人人脸上带着感激轻快的笑容,孩童的笑闹声更是悦耳。 无生看得欣慰,低低念了一句佛号。 “白姑娘?” 有位大娘见白照云来了,顿时眉开眼笑,低头时看到脸色深沉的温软,一愣:“这位是……”猜到什么,她有些不敢置信。 “是我们小郡主。” 白照云一句话,叫所有人瞬间抬头看来。 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小脸稚嫩玉雪可爱,眉眼间还带着三分慈悲,与身上的袈裟相得益彰! “小观音?” 有个中年男人激动地站起身:“是活生生的小观音?!” 温软抬了抬眼:“你还见过死翘翘的小观音?” “……” 中年男人哽住,不知该说什么,但还是一脸激动。 这是救他们出苦海,给他们吃饱穿暖的恩人啊! 那大娘更是手足无措:“小、小观音,哎呦……若早知您来,我该带些东西的,这两手空空……” 她正要说些感谢的话,却猛地想起善恩堂的叮嘱——不能在人前夸赞小观音,否则会被狗太子的人听到,反叫小观音性命不保。 大娘瞬间攥紧双手,挤出一分难看的笑意:“小观音……为非作歹,恶贯满盈……先前还说,若见了您,该唾骂一声……” 秦弦和无生都是一愣。 温软眯起眼睛,尽是愉悦:“是这样的。” 她认的痛快,却叫大娘猛得红了眼。 这样好的孩子,才三岁就已知善恶,在自己有余力时毫不犹豫地去帮助旁人,却被那天杀的狗太子如此针对诬陷。 即使自己身上还缠着谋反的污名,她也没断了善恩堂的扶持,还叫他们这群受恩者去骂她…… 可恨苍天无眼啊! 如她一般想法的人不少,此起彼伏的唾骂声响起,却都含着浓浓的愧疚与心疼。 “宸安郡主为富不仁,恶名昭著啊……” “没见过心地这么坏的孩子,也不知跟谁学的。” 百姓们咬着牙,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不能因为自己不愿唾骂恩人,就将恩人推入死地。 那可是太子啊……他们对皇权无比敬畏惧怕,便也更在猜测小观音活在太子的淫威下,又该是何等委曲求全,小心翼翼。 可即便如此,太子还是不肯放过她。 这一刻,所有人对太子的恨意达到顶峰。 “你们、你们在做什么?”秦弦难以置信地环视一圈,怒道,“妹妹救了你们,给你们吃饱穿暖,你们却还骂她?你们到底有没有良心?!” 他年纪小,即便怒声指责,也没人与他计较,反而心中更愧。 但嘴上,他们还在骂,善恩堂的人也越聚越多,数千张嘴齐声骂着。 这是真正的千夫所指。 所有人都在唾骂温软。 一个还不足人腿高的三岁孩子,却被无数恶意围绕。 秦弦死死捂着温软的耳朵,气哭了。 无生也满是震惊与不忍。 他下意识看向温软,却只看到她强撑着沉静姿态,还勉力勾起的唇角。 只为了不叫他们担心她吗? 无生愣在原地,久未回神。 第106章 无生,你爷爷回来了!! 白照云蹲在温软身边,正在小声解惑:“是的,大家都觉得小郡主您恶毒狠辣……他们为什么哭?那是被您的狠辣名声吓哭了,太子不是还诬陷您谋反吗,他们也听到风声,觉得您大逆不道,狼心狗肺。” 声音不高不低,正传入无生耳中。 伴随着秦弦几乎崩溃的哭声,叫他心脏骤缩,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驱散人群,回到王府。 秦弦还抱着温软,几乎快哭抽过去了:“妹妹,你、你以后别帮他们了,他们不配啊……” “为何不帮?”温软仰头四十五度望天,眸光深沉,“他说任他说,我依然是我。” 阳光洒在袈裟上,竟衬得她小脸金光闪闪,仿若圣光。 无生愣怔地看着她,被震撼了。 “师父……当真还愿再行善举?” “只要本座活着一日,善恩堂就永远都在。”温软奶音坚定,“本座还会叫善恩堂开遍大周。” 白照云看了眼神色动容的无生,适时开口:“其实小郡主想要心法,也不过为自保罢了……太子的阴险手段层出不穷,若有朝一日,您与小郡主失散,她没了心法练功,又该如何在太子的铁骑下生还?” 青玉猛然呜咽:“小郡主……苦啊……” “给她!给她!”秦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就是心法么,妹妹要什么给什么!快给她!” 他是哭得最真情实感的一个,眼睛都快哭肿了,眼泪却像流不干一样,可怜巴巴又凄惨地掉着。 他天生就有种惹人怜惜的味道,哭起来尤甚。 这也是白照云非要拉上他的原因。 小郡主哭不出来的眼泪,秦弦能双倍哭出来,哭得无生心软。 无生扫视他一眼,又看向还在望天,始终坚强的温软,到底是松了口。 半个时辰后,般若禅心决的心法到手,还附带神足通——也就是佛门的独有轻功,以及十八罗汉阵等种种精妙的阵法剑术和枪法。 无生是真被掏空了。 他沉默地看着温软身上的袈裟法器舍利子,恍然间竟觉回到了当初的东宫。 “好……好。”温软摩挲着青玉和白照云几人笔尖轮冒烟记下来的功法,手指颤抖,“本座、本座终于自由了?!” 再也不必装慈悲装大度,心中泣血而面带圣光了! 无生,你爷爷回来了!! “好、好,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奈本座何?!”心情极度激动之下,温软忍不住敞开双手,仰天狂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 无生微微一愣:“师父——” “老秃驴,本座忍你很久了!” 温软眼眸中尽是恶毒,癫狂霸气地怒骂:“这慈悲心肠的戏码,本座早就演够了,从此之后,天下再无任何能束缚本座之人!本座要你仔细看着……本座手中究竟能染多少血,又能造多少杀孽,本座要你抱憾悔恨终身,以雪曾寄你篱下之辱!!” 奶音霸气凛然而痛快酣畅! 尊贵的反派,就该在得势后将曾经的伏低做小视为屈辱,然后狠狠报复,将污点决然抹去! “别……小郡主!”白照云急得冷汗都快下来了,愣是没拦住温软小人得志的喊话宣言。 “小心他还有——”后手啊!! 话还没说完,温软腰上挂着的圆盘法器就凭空飞起,落在了无生手上。 温软:“?” 一阵叹息后,低低的吟诵声传来,圆盘飞速转动起来。 温软双手瞬间被缚去身后,像是被一道看不见的绳索捆住,费尽力气不得挣脱。 她大惊失色,使劲儿挣扎:“本座的手……快,玄影!!”奶音几乎惊吓地变调。 玄影已经上前救人,可用尽内力都无法撼动温软僵硬的手分毫。 抢来的东西,就算抱得再久都不是自己的,一旦原主略有召唤,便会悄然远去,还会反噬己身。 “……” “……” 白照云紧紧捂住脸,试图冷静下来。 小郡主平时精明成那样,怎么就能栽老实憨厚的无生手上? “谁能想到无生禅师这种老实人也会藏一手呢。”青玉幽幽开口,“小郡主憋了那么久,想自由都快想疯了,哪还会去揣摩徒弟的小心思?” “……”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无生!逆徒!竟胆敢绑架本座!”温软愤怒的尖叫声响起,“本座最后警告你一次,放开本座!激怒本座的后果,你承担不起!” 温软小小的身体使劲儿挣扎,胖腰都快扭成蛇了,可背在身后的手依旧僵硬不能动弹,像是被点穴了一样。 无生……无生竟还有这一手!! 她气得脸色扭曲,余光瞥见秦弦哭着要过来,立刻尖叫着喝止:“住腿!住腿!” 一边喝止,她一边疯狂后退:“快,快传召秦九州护驾!叫兄弟们都来!” 玄影立刻应声飞离。 “师父。”无生皱紧眉头,目光不忍,“您本性良善,为何非要造尽杀孽?以您这般天资与聪慧,本该造福——” “造你爷爷个腿!!”温软气得飙脏了,双眼恶毒地看着无生,气急败坏地跳去石桌上怒骂,“本座本性恶毒,手段狠辣,这辈子不造孽不罢休!你有种这辈子都别放开本座,否则本座必屠尽天下人,天地万物都别想有活口!” “本座要把他们豆沙喽!豆沙喽!!” 秦九州进府授课,刚来就听到这句话,脑瓜子顿时被震得嗡嗡响——玄影以为他还在福满楼住着,飞了岔路,两人完美错过。 秦九州抬步进了花园,看到温软负手站在石桌上,他面无表情。 又装上了。 他看向白照云:“去廊下。” “你还干甚去啊?还不快来护驾!”温软紧咬牙关,怒不可遏地厉声吩咐,“区区无生,竟敢抢夺本座法器!简直欺师灭祖,倒反天罡!小秦,本座命令你,即刻带领玄影及一众兄弟们夺回本座的法器,活捉窃贼无生!” “……” 无生欲言又止。 秦九州也没反应过来这是又唱哪出。 温软的戏太多了,他根本接不上。 “还愣着干嘛?”温软眼神阴森,耐下性子许诺,“若你能活捉无生,待本座登基,必封你摄政王之位,本座百年之后的王位也由你继承,满意了么?!” 该死的,若非这里只有秦九州勉强能与无生有一战之力,她绝不会给他趁火打劫的机会! 摄政王? 呵。 第107章 她好像是真把自己当秦九州的爹了 这回连无生都沉默了。 所有人默默看着温软,眼神极度复杂。 原以为小郡主是无视辈分故意装糊涂当老大,可看着她许诺后仿佛错亿般咬牙切齿极度不甘的表情…… 她好像是真把自己当秦九州的爹了。 这很难评。 秦九州本人更是沉默的可以,看温软跟看智障一样,良久后才静静开口:“你有病吗?” “?” “秦九州!”温软怒从心起,“本座一而再再而三给你脸面,甚至许你万人之上的殊荣,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秦九州闭了闭眼。 再度睁开后,他看向白照云:“去廊下。” 白照云欲言又止。 看着他身姿挺立,仿佛半点不折腰的傲骨模样,她很想说——真有骨气,就该狠狠给小郡主一点亲爹爱的教导,再不济也该拂袖离开。 而不是窝窝囊囊的还遵从着她的吩咐。 好像舍不得走似的。 这边,温软已经气得跳脚,恨不得把这群倒反天罡的逆子逆徒一起埋粪堆里去! “妹妹别怕!我还在你身边!”秦弦哭得有些头晕,却依然坚定道,“我这就为你捉拿窃贼!” 他恶狠狠转身,面对无生:“禅师,你太过分了!快把妹妹的法器还回来!” 他哭得脚下不稳,却还是牛犊子一样直直冲向无生。 无生脸色微变,竟是转身避开,毫不与他对打。 秦弦撞向了秦九州的腰椎骨。 他顿时惊恐:“啊——” 秦九州闪身避开,同时提住秦弦后衣领,挽救即将他撞上假山的脑瓜子。 “哎呦!” “蠢货!”温软张嘴指挥,“秦弦,给本座上!痛击逆徒无生!” 秦弦脑瓜子还晕着,却立刻转身,又冲向无生。 秦九州察觉到什么,皱眉看向温软:“你手怎么了?” 以这玩意儿的德行,气急败坏时早该手舞足蹈了。 还能忍得住负手装深沉? 白照云忙道:“王爷,小郡主手被无生禅师用法器捆住了,我们解不开——” 话未说完,她蓦然住嘴。 秦九州已经脸色阴沉地提开秦弦,往无生攻去,抢夺法器。 “好样的!”温软眼睛骤然发亮,“小秦,你若能夺回法器,本座必定重赏!” 秦九州充耳不闻,只是眼神发冷地与无生交手。 “法器拿来!”他声音冰寒,“一个三岁孩子,你也狠得下心去绑?下一步又该做什么,把她带去佛前超度吗?!” “阿弥陀佛。”无生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没想绑温软,实在是……实在是她太不像话了,功法刚到手就原形毕露,这些时日来的善良大度竟全是伪装…… 一得到想要的东西竟就要大开杀戒。 饶是无生年过半百,早已修得佛心,处事不惊,还是被温软气得脸色发青。 她竟比秦王更阴险,更难度化! 两人身形极快,出手利落果断,短短时间内竟已打出残影。 无生无论内功还是身法都当得天下第一,举世难逢敌手,秦九州输在年轻,内功不及他深厚,可在无生只守不攻之下,竟叫秦九州隐隐占据上风,打得他节节败退。 温软看的眼睛发亮,一个激动之下,忘了自己还站在石桌上,脚一下踩空,身体猛然向下倒去。 “啊啊啊——”温软眼神惊恐。 脸朝下,脸朝下啊! 她的绝色美貌!! 秦九州脸色骤变。 他已经跟无生打去了房顶上,离得太远,来不及救温软了。 幸而在温软胖脸即将坠地的前一瞬,追雨及时出现,闪身上前就攥住她脚腕,将她倒提了起来。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温软头朝下,一晃一晃的漂浮在空中,小脸黑了个透。 但追雨是功臣,不能责骂。 屋檐上,秦九州再回头面对无生时,眼神猛沉,竟直接运起全身内力,与无生斗了起来。 他没耐心巧取法器了。 而无生心有顾忌,又刚被温软吓着,一时不察,竟还真被夺走了法器。 温软已经被追雨提着正放在了地上,见状,满脸深沉地颔首:“小秦辛苦了。” 秦九州握着法器递给她:“如何给你解绑?” 温软依旧深沉,不语。 秦九州沉默下来,顿时就明白这欠揍玩意儿自己也不会解。 那叫他夺回法器的意义何在? 他刚才拼了全身劲儿干架又算什么? “阿弥陀佛。”无生也徐徐走来了,叹气叫了一声,“师父。” 秦九州冷眼回头:“给她解绑。” 无生面色犹豫地看向温软,不知该拿她怎么办——也不能真绑一辈子吧。 温软精明得很,察觉到了他的顾虑,竟是冷笑开口:“有种你就绑本座一辈子,否则一旦本座脱困,必手染鲜血,造尽杀孽!” 跟个犟种一样。 可她刚才踩空时眼角沁出的泪花犹在,连带着眼尾都泛起红意,衬着那张漂亮脸蛋,竟有些可怜巴巴。 无生脸色泛青,却还是忍不住心软。 在白照云和青玉给了无数台阶后,他终于念诵了一段经文,放开了温软。 一脱困,温软顿时大笑:“哈哈唔——” 嘴被白照云捂住了。 “咱们还没撬干净,小郡主先忍忍——” “还忍什么!”温软拨开她的手,小脸满是恶毒,为白照云亲身示范,“把法器要诀交给本座,否则屠了平阳城!” 无生:“……” 温软已经彻底拿捏他了。 撕破脸后,连装都不屑再装。 白照云忙唱起红脸:“禅师,君子论迹不论心,无论小郡主心里如何想,她救了平阳数千数万百姓是事实,这便是功德,您若想度化她,不如以利来换。” 无生眼眸微动。 “若您能交出法器的要诀,我愿劝服小郡主继续救世。”她语气轻柔却坚定,“救人远比杀人难的多,救了人却被万人唾骂,又有谁会不心寒?小郡主才三岁,不该对她苛求太多,您说是吗?” 温软眼睛微转,没说话。 僵持片刻,无生又一次妥协了。 温软就跟他的克星一样,遇上就只有低头妥协的份儿。 “此乃佛门百年法器,要诀无法以一言概之,更需配合佛门部分经文,贫僧需要准备一个月,汇集誊写下来。” “最多半个月。”温软拨弄着腕间的佛珠,眯起眼睛,沉沉提醒,“还有,注意你的用词。” “本座的法器放在你佛门不过百年,怎么就成了你佛门的东西?” “……” 第108章 小秦,本座爱你啊 白照云微妙地扫了眼温软身上的袈裟佛珠和舍利子腰带。 她好像明白这些东西是怎么到的小郡主手上了。 “对了。” 温软兴致颇高地警告无生:“好徒儿,你可别想着逃,若你敢踏出王府一步,本座便杀一人……你猜,这座城的人,够你跑几步?” 无生的脸顿时又青了。 离开时,他脚步踉跄,精神恍惚,是被秦弦扶着离开的。 这回连秦九州都有些同情他了。 想当初,他也想过叫温软弃恶从善,但结果……不提也罢。 有些人天生恶毒,没救。 他沉默地看着温软,似乎叫温软误会了什么,顿时警惕地抱紧法器:“刚才可是你自己不要摄政王之位的,别想再来本座这里讨赏!” “……” 秦九州气笑了:“本王稀罕?” 温软极度自信:“你现在不稀罕,只因在位的是庆隆,他的王位官职都不值钱,可当本座登基,你便知摄政王的含金量了。” 届时,哪怕一个七品芝麻官,都将千金难求! 秦九州懒得理她,转身就要去廊下。 “等等。”温软语气微绷,“你去哪?” 秦九州微微挑眉,好整以暇地低头看她:“给白照云授课过后,本王就该回去了。” “回哪儿去,这不就是你家?”温软严肃着脸,“老大年纪了整天不着家,浪的你!以后好好待在本座身边,哪儿也不许去!” 秦九州顿时浑身舒爽,连日来胸口的郁气一扫而散。 可算给他扳回一局了。 但这欠揍玩意儿给点阳光就灿烂,不能轻易松口。 他刚要再拿乔一二,就听温软猛地放柔了声音,近乎慈爱地开口:“小秦,本座爱你啊。” 秦九州脸色一僵。 追雨闭上眼睛。 又完犊子了。 温软一把拽得秦九州蹲下,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你一直都是本座最爱的崽,谁也越不过你去,听话,以后乖乖待在家里,啊。” 她算是看明白了。 无生浓眉大眼,却是个内里藏奸的。 偏偏连如今的她都不是对手,若以后还有突发意外状况,便需要小秦这个武力值最高的人护驾了。 以后,小秦将焊死在她的裤腰带上! 走哪带哪! 最后一句话倒反天罡,但落入秦九州耳中,只听到了“最爱”两个字。 秦温软……这玩意儿的确欠揍。 可才三岁的小孩,今日只怕被无生吓得不轻。 他作为父亲,是该时刻护着。 今日他若在这里,绝不会叫无生得逞。 温软慈爱地目送他带白照云去了廊下,见追雨还闲着,立刻吩咐:“你去打听打听,皇长孙究竟上路了没有?再传信给太子来赎人,嗯……一个人五千两,先赎上五百个吧。” 一共一千零五十个刺客,被无生救下后,温软也没急着鲨,叫小莫给他们养了养,继续刷经验。 谁叫太子的人杀人手段最丰富,武力值又高呢。 追雨忍不住提醒:“太子已经成穷光蛋了,付不起赎金。” “太子妃家不是还有钱吗?”温软理所当然,“还有剩下的太子党,加一块还凑不够二百五十万?别想蒙本座。”这可是她精心算计过的数字。 太多了太子会破罐破摔不管,太少了又便宜他。 二百五十万,听起来数目庞大,可集太子妃娘家与太子党之力,凑齐不是问题。 一个永安侯府府内的资产都有一百多万两了,太子党那么多家,只需略微出血罢了。 他们若不愿拿钱,则势必与太子离心,若愿拿钱……恐怕也要埋怨上太子了。 横竖不亏。 她倒要看看,老王八究竟有几条命,能借身边的势力躲过她几回杀机! 温软眼中陡然闪过一抹恶毒的杀意。 追雨忽然有些佩服。 别看有些人平时疯疯癫癫,大事上处理的也一言难尽,可偏偏总能以意想不到的方式重创敌人,眼光犀利且从不失手。 “还不去?”温软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秦九州的人就是磨磨唧唧,哪比得上她青玉照云和追风追雪。 “……是。”追雨想先去禀报秦九州一声,但又觉得多此一举。 他转身去传信了。 温软趁机狠狠压榨起剩下的五百五十人,每天轮换着给自己喂经验。 刺客生不如死。 有人已经试图在咬舌自尽了。 但温软预判了他们的预判,莫大夫也预判了他们的预判,在喂经验时守在一旁,一边研发新毒药一边救人。 他平等的嫉妒每一个能顺利赴死的人,发誓要做他们黄泉路上的绊脚石! 半个月下来,温软的身手又拔高了一层,莫大夫的医术也拔高了一层。 是每天晚上能被自己光明未来亮醒的程度。 正在此时,朝廷派来的人也到了。 是二皇子和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是保皇党,只忠于皇上。”厅里,追雪禀报,“太子本要派自己的人来,但被王太傅喷了回去,最后两方僵持之下,选了刑部尚书。” 二皇子只是顺带,象征性派个皇家代表罢了。 “怀仁?”温软眉头一动。 她身边的王琦也神色怔然。 好久没听到这名字了,差点没反应过来。 追雪难得多说了几句话:“在太子党诬告辱骂您时,是王太傅带着沈太傅,以及安国公从旁帮衬,为您撕出了一片清白。” 他将王太傅在朝堂上的话一一复述。 秦九州本在与白照云聊弊政,听到王太傅愿以毕生清誉和官身为温软担保,眼中闪过惊讶和复杂。 王怀仁,或许不是伪善。 他偏头吩咐追雨:“叫管家送重礼给王家,还有王怀仁苦寻的那几本孤本,一并送去。” 追雨点头应下。 “怀仁的孝心,本座知晓了。”温软眯起眼睛,神色深沉而霸气,“他既愿为本座赌上一切,本座便不会叫他输!” 怀仁全不似王琦进的谗言那般懈怠,反而极为懂事,便不能寒了功臣的心。 她还是明白清誉对怀仁这种古代老头意味着什么的。 “皇长孙呢?”她问。 “跟在二皇子和刑部尚书的车队后面来的。”追雪开口,“有禁卫军护送,一路平安,连盘查的都没遇到。” 二皇子和刑部尚书虽然不知情,但的确是个好人。 帮着他们的人躲过了太子党一波又一波的搜查,光明长大将皇长孙运来了平阳。 第109章 原来是太子传的谣言啊 晨光初露时,平阳城外。 一座华丽而空旷的秦王府别院一角,皇长孙悠悠转醒。 睁开眼的瞬间,他迷茫了一瞬,眼前不再是跑得快吐的马车车厢……难道到地方了? 这是哪里? 谁绑他来的?温软? 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与浑身无力的身体,他思索之余,心中无比后悔。 这些日子的刺杀都是冲着父王去的,原以为自己在外家养伤,不会有事,谁能想到这只是声东击西。 那群人真正的目标,竟然是他! 正当皇长孙咬紧牙关,运足内力,想要冲破软筋散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门被大力推开,却无人进来。 一阵浓烟迅速自外而入,呛得皇长孙呼吸都微弱起来——他被迷瘫了,别说咳嗽,连发出声音都困难。 浓烟也是会欺软怕硬的,争前恐后地往他鼻子里钻。 不过片刻间,皇长孙眼睛通红,生不如死。 一刻钟后,一个高大的身影步入房间,四处巡视一圈,对外冷酷点头:“小郡主,安全。” 温软这才严肃地进门。 她身着小铠甲,握紧红缨枪,连头上都带着铁帽,一路延伸至侧脸颈间,将自己护得严严实实。 合格的反派,就要避免开门杀等一系列可能威胁自身安全的可能,尤其是见为了谋杀反派而诡计多端的主角团,一定要预判他们的预判,防范再三! 青玉秦弦等人面无表情地身着铠甲跟了进来。 虽然不知道在他们的王府,他们的地盘,四周全是他们的人,为什么还要穿成这德行,还用浓烟预防不存在的人,但听话就是了。 小郡主又不是第一天发癫了。 追雪上前,给皇长孙嘴里塞了颗药,后者终于能发出声音,立刻将迟来的咳嗽补上,咳得肺都快呕出来了。 温软目露嫌弃。 “温、温软?”皇长孙堪堪止住喉间的痒意,警惕地看向她,“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不明显吗?” 见温软唇边泛起诡异的微笑,皇长孙愣了一瞬,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你……”他脸色惨白,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是皇长孙,你若将我卖去青楼,皇祖父不会放过你!我是在平阳吧?一旦此事事发,你这回决逃不过皇祖父的盛怒!” 温软一愣,忽然面露思索。 青玉都不忍心看皇长孙了。 本来只是严刑逼供,生生被他自己玩成了地狱闯关。 她轻咳一声:“小郡主,还是先问消息吧,发卖的事不急。” 见温软深沉点头,她当即问皇长孙:“太子的把柄都有什么,在哪里?他暗地里的势力又有哪些,以及,他的底牌是什么?” 皇长孙死死盯着温软,不语。 青玉继续微笑:“你也不想被卖去青楼,子承父业挂牌接客吧?” “……” 皇长孙脸色猛然铁青。 但出乎意料的,即便被威胁至此,清白岌岌可危,他竟还是紧咬牙关。 “嘴可真硬啊。”温软眯起眼睛,忽地高深莫测的笑了,“本座就喜欢硬骨头。” 硬骨头濒临绝望的哀嚎,最是美味。 “我有你的把柄。”皇长孙声音沙哑地开口。 众人脸色都是一滞。 小郡主的把柄?那可太多了。 皇长孙有哪个? 温软浑然没有自知之明,邪魅一笑:“说来听听。” 她从来没助人为乐,济世救人过,何来把柄? 天真。 皇长孙抬眸,直直看向她:“我知道你的身世,倘若我今日死在这里,或被卖去青楼,你是皇祖父亲生女儿的消息便会传遍大周。” 温软:“?” 其余人:“……” 只有秦九州不可置信过后,脸色猛然泛青。 皇长孙还在嘚吧嘚吧:“皇祖父既然将你记在秦王叔名下,想来你生母的身份必然见不得人,我虽不知其深意,但揭露个真相还是轻而易举的。” 他语气笃定地说完,果然,对面再无一人开口。 他们怕了! 皇长孙立刻在心里盘算起该如何利用这个把柄,叫自己脱离温软的掌控,再顺势反坑一把。 青玉瞥了眼额角青筋暴跳的秦九州,语气复杂地问:“皇长孙……没有与永安侯夫人聊过天吗?” 但凡通一下情报,都说不出这么脑残的话。 皇长孙冷笑:“惜卿姑母不过是皇祖父的障眼法罢了,我父王早已看透你们的算计了!” “……” 原来是太子传的谣言啊。 “追雨。”秦九州咬牙切齿,“传信京城,将太子并非皇家血统的消息传出去……出重金,请漱石操刀!” 以为就他太子长了张破嘴么?! 见追雨领命出门,皇长孙脸色骤变:“你敢?!” “原来太子不是父皇的亲儿子啊。”秦弦一脸恍惚,又愤懑不已,“冯贵妃竟敢混淆皇家血脉,我一定要传信给母后,灭了她!” 皇长孙死死瞪着眼,气得口齿不清。 而秦弦拉着温软的手,已经激动道:“妹妹,你真的是妹妹啊——” “砰——” 话未说完,脑瓜子就挨了一下。 “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你的脑子呢?!”秦九州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秦温软是本王女儿,滴血验过亲,如假包换!再叫本王听到一句白痴话,废了你的武功!” 秦弦被吓着了,委委屈屈地往温软身边靠近了点。 秦九州冷瞥他一眼,低头看向温软。 温软脸色深沉,满眼思索。 秦九州心里一个咯噔:“你在想什么?” 沉默半晌,在他克制不住心中警惕与戒备时,才听温软的声音响起:“追雪,废了这龟孙的武功。” 追雪点头上前。 秦九州猛地松了口气。 温软满眼宠溺地看了他一眼:“别怕,你才是本座唯一的崽。” 她还不知道他? 若换做刚进京时,庆隆亲生女儿这个身份或许还能打动她,但现在她要人有人要钱有钱,想要皇位也能自己抢,需要靠庆隆施舍? 更别说现在无生之乱未平,正是重用小秦的时候。 可不能寒了他的心。 那边,皇长孙一身武功已被尽废。 他疼得额间沁出冷汗,眼底的怨毒几乎快溢出来了。 可形势比人强,追雪只需略施手段,他就扛不住了。 “还不说?”温软眼风一厉。 “……你过来细听。”皇长孙扫过她身后一堆密密麻麻的人,咬牙切齿。 谁家严刑逼供,还是撬太子这等人物的秘辛,会带一堆人来当听众啊! 秦温软有病吗?! 第110章 倘若她抢了二皇子全部身家,他会不会还要谢谢她? “细听?” 温软眼睛眯起,唇边露出一抹笃定:“叫本座上前细听,好趁机吐本座一口口水或咬掉本座的耳朵吗?”她冷笑一声,“本座还能不知你主角团不卑不亢的德行?” “不知所谓的东西!玄影留在这里,继续打!” 她眼神沉下,转身就迈步出门。 皇长孙这种硬骨头,看来一时半会是撬不出来东西了,但无妨。 时间,她有的是。 屋里,皇长孙神色惊恐地看着越来越近的玄影,愤怒不甘又极度崩溃:“你没长耳朵吗?我招,我招啊!!” 别打了!! …… 门前,秦九州、青玉、白照云秦弦等一堆人站在温软身后,神色迷茫。 所以他们一大早被叫醒出门,来到郊外,到底是为了什么? 看她装一回逼吗? 身上厚重的铠甲热得不透气,在阳光的照射下几乎发烫,没武功的人身上已经热起一层薄汗。 “小郡主……”青玉试探着问,“我们要回府吗?” 温软眸光深沉,带着思索。 正在此时,一个暗卫匆匆跑来,拱手禀报:“小郡主,二皇子与刑部李尚书去城里拜访您与王爷了。” “二皇子?”温软看向追雪。 追雪面无表情开口:“贤妃独子,年方二八,最喜伤春悲秋、说人闲话,嘴里兜不住半点秘辛,因母家势强,曾于前朝议储时被屡屡提起。” “议储?”温软雷达立刻动了,“竟是个有野心的。” 秦九州张了张嘴。 还没开口,温软的吩咐声就已落下:“追雪,你去试探一二,如有必要,立刻除之!” 追雪点头:“如何试探?” 温软略微沉吟:“去告诉他皇长孙就在平阳城内,看他如何态度。” “若他意欲营救,证明其亲近太子,此子断不可留;若他按兵不动,证明其心机深沉,此子断不可留。”说到这里,奶音中猛然泛起三分狠辣,“若他向本座示好,证明他猜到皇长孙的下落,准备伺机而动,此子断不可留;若他轻待本座,则证明其傲慢自大,罪不容诛,此子断不可留!” “……” “……” 直接说二皇子怎么着都是一个死不就行了? 追雪已领命离开。 秦九州顿了一瞬,还是没阻止,二皇子虽是个傻子,但他背后的母族不是。 温软脑残归脑残,但如此试探倒也无妨。 探清楚二皇子及其背后势力的态度,方便回京算账或拉拢。 反正皇长孙的具体位置,他们这辈子都找不出来。 随着屋里皇长孙的惨叫越来越绝望,温软终于点头回城。 厚重的铠甲脱下,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马车里,白照云擦着汗道:“对了,追雪忘禀报您太子的事了,我们的人捉拿皇长孙时,也按您吩咐杀了几个太子党,又抢了些他们的子孙和财宝栽赃给了太子,有两家当场与太子决裂,其余几家面上虽恭,但已离心。” “很好。”温软沉稳点头,“回府就去给兄弟们准备奖金。” “是。”白照云微微点头。 决裂那两家未必猜不出太子是被陷害,可一则自家蒙受重损,得不偿失,与追求的从龙之功光耀家族背道而驰。 二则,太子的种种作为,甚至被逼到吃软饭的处境,足以证明他无能昏庸。 储君可以狠辣无情,可以不择手段,但绝不可无能到被人牵着鼻子走,还毫无反击之力。 从太子执意状告温软谋反开始,太子党的人心就已经散了不少了。 半个时辰后,终于进城回府。 二皇子和李尚书也刚被请进门,看着这座泛黑泛脏的宅子齐齐懵逼。 “秦王殿下?”李尚书看到秦九州走来,忙拱手行礼,“老臣见过王爷,见过宸安郡主。” “不必多礼。”秦九州微微颔首。 寒暄几句后,李尚书面露感慨:“如此脏旧的宅子,王爷与郡主竟也可屈尊降住,当真简朴。” 秦九州眼神微妙。 原朱家的宅子,极尽奢华享受,怎么可能差了去? 只是被秦温软烧了一天纸钱,又不知干了什么后,整座宅子忽然就变脏变旧了。 再衬着左邻右舍皆无人的盛况,一到黄昏和晚间,如同鬼宅。 得亏他们人多火气旺,才没显得凄凉诡异。 “以这宅子的位置,不该是如此脏乱景象,怕是人为所致。”二皇子出乎意料的敏锐,眉眼伤感,“也不知宅子被破坏时该有多疼。” 他长相温润,有种陌上如玉的静美,却不显得疏冷,反而因眉眼常含的忧郁与伤怀,多了三分亲近的温和。 温软一看到他的脸,愣了愣,不是为他的美色,而是:“你长得……挺着急啊。” 不是年方二八吗? 怎么看起来像奔三了? “着急?”二皇子目露不解。 秦九州:“他今年二十八。” “原来如此。”温软了然点头,想起什么,“那你多大了?” “……二十九。” “哦……”温软若有所思,“年纪轻轻的二十九,正是打拼的好时候啊。” 秦九州懒得理她,对李尚书道:“里面请。” 李尚书客气应是,与他聊起了近日的朝事。 二皇子跟在他们身后,脚步忽然踉跄一下,他低头一看,忙轻声愧道:“对不住,对不住。” 温软看着地上的石头,忽然沉默了。 他没事吧? 二皇子很敏感,立刻察觉到她的心思,笑了一下:“万物皆有灵,一草一木都不该轻视,方才我不慎踩到它,道歉是应当的。” 温软理解的点点头。 秦弦在她耳边说着:“妹妹不用管,二皇兄就是这种性子,树上掉片叶子他都得伤心好半天,觉得亏待了叶子……他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全天下。” 无生是你打了他,他不会跟你计较。 二皇子是你打了他,他还要对你的手说声对不起。 温软听着听着,忽然面色微动。 倘若她抢了二皇子全部身家,他会不会还要谢谢她? 若如此,助人为乐未尝不可。 进了厅堂,李尚书终于说起正事:“此次老臣奉皇命前来,今日之后便要查案了,如有得罪之处,还望王爷海涵。” 秦九州微微颔首,浑不在意。 “诶?李尚书你昨晚不就开始查了吗?”二皇子小心地放下茶盏,疑惑问,“我还看到太子的人给你透消息了,你找到铁矿了吗?” 李尚书:“……” “太子?”秦弦拍案而起,怒道,“一个血脉不清的野种,竟也敢污蔑妹妹造反,还屡屡为难妹妹,我看他是鸠占鹊巢久了,分不清谁才姓秦了!” 二皇子睁大眼睛,满目震惊。 秦九州环视他们一圈,沉默着喝起了茶。 被满京有名的大嘴巴知道了此事,大概用不着漱石操刀传谣言了。 第111章 宝贝,听说你花钱会有负罪感? “六皇弟,你、你说……” 二皇子结结巴巴:“太子真的不是——” “两位殿下慎言。” 李尚书也在懵逼,但对九族的牵绊促使他立刻开口:“捕风捉影的流言不可信啊。” “捕风捉影?”二皇子敏锐得很,“这么说你也听过这传言?” 李尚书:“……” 他没有啊。 不这么说怎么说?说他相信冯贵妃的为人吗? 前脚敢这么说,后脚参他觊觎宫妃的折子就能上达御前,恐怕连太子都要成他的血脉了。 他冤不冤! “李尚书不必为那个野种遮掩。” 秦弦压抑着怒气:“此事知道的人不少,连皇长孙自己都承认了,还能冤枉了他太子不成?!” 白照云眼神微变,立刻接话:“是啊,早前在京城时,六殿下就听到皇长孙承认此事,一直闷在心里不敢言,方才……得了些证据,这才确信了。” 至于是什么证据,不重要。 李尚书不敢问,也不敢要。 李尚书的确震惊了。 他不了解秦弦,往常只偶尔在宫中与宴上见过,对他的印象只有尊师重道,温和守礼。 见秦弦如此确信,又手握证据,他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若太子并非皇室血脉,平阳一案便需更加慎重了。 他是保皇党没错,可也不想得罪秦王府,一旦太子被废,能登基的便只剩下秦王…… 如此一想,昨夜没查到铁矿,竟是好事一桩。 李尚书精神恍惚地与秦九州寒暄了片刻,起身告辞。 二皇子忙抬步跟上。 温软立刻跟上。 出了厅堂,她慈爱地喊:“小二?你住在哪里啊?” “我?”二皇子顿住脚步,疑惑地指了指自己,温声回道,“我与李尚书暂居城北的客栈。” “客栈哪比得自己家舒服?”温软不赞同道,“你去把东西都搬来王府吧,最近先住这边。” 二皇子愣了愣:“我养的鹦鹉有些聒噪,会叨扰大皇兄……” “不叨扰。”温软摆摆手,“本座的咪咪孤单得很,正好是个伴儿,自家人还客气什么,快去吧。” 二皇子面露感动,点头应下。 他与大皇兄的关系不过尔尔,未想他的女儿却待他这般亲近…… 他比秦弦多吃了几年米,见识多点,知道这是示好秦王府的机会,立刻便回去搬东西了。 路上无聊,他又嘴闲,便与身边人聊了起来:“真没想到,太子竟不是父皇亲生的,那往日东宫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何来的底气呢?” 身边的幕僚瞳孔地震。 刚想阻止二皇子,却猛然发现自己不是头一个被告知此事的人。 不过片刻功夫,京城跟来的人,甚至连李尚书那边的都听到了风声,个个神色惊惶,更有甚者已经去信给京城了。 等二皇子收拾好东西,离开时,连客栈后院的老母鸡都知道太子不是皇家血脉了。 幕僚心如死灰。 往日传点满城勋贵的闲话也就算了,可太子…… 他咬牙切齿,立刻写信,飞鸽传书给二皇子的母家——破船还有三千钉,太子再失势,也不能得罪太狠,以免惹祸上身。 午膳时分,二皇子终于连人带身家都到了秦王府。 温软眼神慈爱地看着一箱又一箱财宝进门,心中无比柔软。 小二竟比无生还懂事,怕她累着,自己搬了财宝上供。 见有一个小厮笨手笨脚,差点摔了,她忙急道:“慢点,慢点。” 二皇子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宸安竟也在担心箱子么?” “是啊。” “善良!善良!”二皇子肩上的蓝紫色小鹦鹉尖声开口。 温软闻声看去,不吝赞赏:“这就是你的鹦鹉?真是好别致的小东西。” “呸!你才是东西!” 小鹦鹉绿豆大的眼斜斜看着她,声音尖利:“心地善良的小东西!我呸!” “……” 骂得真脏啊。 温软小脸阴沉,正要处置这胆敢犯上的小鹦鹉,却见它忽地扑闪着翅膀,费劲的挪来尖嘴边,一脸奸样儿悄悄开口:“诶,你知道太子不是父皇亲生的吗?” 温软:“……” 二皇子忙将它拽回来,歉意道:“小蓝性子直率,没有恶意,宸安别与它计较。” 温软扫了眼还没进完府的大箱子,暂且没发作。 而小蓝已经到处扑腾,逢人就问人家知不知道太子的身世了。 秦弦站在一边,悄悄对白照云说着:“别看小蓝鸟小,知道的可多了,之前宣平侯不举、韩首辅惧内、贤妃爱画避火图的事都是它捅出来的。” 白照云微妙地点了点头。 你猜它为什么知道呢? 一刻钟后,二皇子终于搬完东西唠完嗑,往客院去了。 温软眼神立刻冷下:“叫追雪去试探,看他该不该留!再叫兄弟们去把本座的财宝搬回来……不,上几把重锁就行,可别被贼心贼脑的偷了去!” 这是她的府邸,只需防贼,无需搬运。 “是。”青玉连忙去传话。 午膳后的客院。 正在二皇子忧伤地看着自己的肚子,在心中默念往生咒时,一个纸团不知从哪里滚来他脚下。 二皇子捧起纸团,动作轻柔地展开。 扫过上面的内容后,他神色惊愕,当下就站起身:“皇长孙被抓来了平阳?” 满屋下人都是一愣。 连来监视的秦王府下人都懵了一瞬。 ……就这么水灵灵的说出来了? 小蓝已经尖声重复起来:“皇长孙被抓来了平阳!皇长孙被抓来了平阳!” 它扑闪着翅膀,飞了出去,不知道又去找谁唠了。 二皇子没空去找它,皱紧眉头道:“皇长孙虽不是我的亲侄子,但到底是一条人命,该营救一二。” 思索片刻,他叹气吩咐:“先去拿些银子吧,若不通融,只怕官府都不会重视我的话。” 侍从忙应声下去。 不一会儿,外头传来他的惊叫声:“殿下!殿下!没钱了!!” “什么?”二皇子疑惑出门。 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院中石桌上的温软。 以及已经上了近十把重锁的宝库。 温软手里拿着一锭金子抛来抛去,看到他顿时邪魅一笑:“宝贝,听说你花钱会有负罪感?乖,以后不用再负罪了,因为你的钱没了。”刻意压低的气泡音含着宠溺,响彻院中。 “?” 二皇子懵在原地:“这、这是……” 白照云轻咳一声,解释道:“我们小郡主占有欲比较强。” 二皇子:“……” 是她的吗她就起占有欲? 第112章 无生心法已默写完毕 “宸安,我的钱——” “进了本座的府邸,那就是本座的钱!” 温软奶音霸气,轻飘飘瞥了他一眼:“这些财宝跟着你受尽颠簸流离之苦,眼下还要被送去他人之手,你怎会如此恶毒?” 二皇子微微皱眉,一时哑言。 不过是觉得人命到底要比财宝的命更重要罢了。 “这不就对了?”温软循循善诱,“本座好心,替你善待它们,你该说什么?” “……谢谢宸安?”二皇子脑子短路了一下。 “不客气。” 温软大度地摆摆手:“退下吧,看在这堆财宝的面子上,本座暂不与你计较意图营救皇长孙之事,不过那个胆敢辱骂本座的小东西……得留下。” 咪咪已经奉命去抓鸟了。 二皇子还想说什么,却被秦弦强行拽走。 妹妹说了,给他分成。 白照云看了他们一眼,低声问:“那属下也去了?” 见温软微微点头,她转身离开。 二皇子嘴松的跟棉裤腰子一样? 松有松的用处。 皇长孙被掳来平阳,却始终不见人影,连官府出动也没找到时,民意会如何? 会觉得太子还在借自己儿子失踪一事陷害小观音。 再有二皇子实名宣传太子身世……只要善恩堂与私塾再努力一把,平阳就彻底是小郡主的平阳了。 纵使来日太子滴血验亲证明身世,民间也只会揣测更多。 毕竟比起真相,人更喜欢猎奇。 而二皇子也的确没叫他们失望,只需秦弦拉着他稍微去人多的地方走了两圈,平阳半个城就传开了太子的身世。 与此同时,皇长孙的下落也叫太子守在暗中的人束手束脚。 这可是太子手把手养大的嫡长子,曾在温软的人刺杀时,被太子以命护着的亲亲儿子。 重要性不言而喻。 他们别说透露铁矿的位置,压根儿都不敢轻举妄动。 那满城的流言,就是对他们的警告。 “很好。” 花园的躺椅上,温软慵懒地躺着,一摇一晃:“诬告本座的罪名,本座要他背得死死的!” “死死的!”石桌上被细绳缠住脚的小蓝尖声重复。 “不过我们需得尽快撬皇长孙的嘴了。”白照云开口,“否则被太子反应过来,只怕会快速销毁把柄,转移暗中的势力。” “嗯,传信给玄影吧,再叫小莫做点毒粉毒药配合着。” 温软唇边勾起一抹邪魅的冷笑:“敢与本座为敌,就要做好含恨九泉的准备!” “敢与本座为敌!含恨九泉!”小蓝激动的扑腾翅膀想飞,又被脚上的绳子拽得摔在石桌上,顿时怒了。 “小东西,快放开本座!”它尖声怒骂,“本座要把你们豆沙喽!本座一统天下,本座才是天下共主,唯一的王!本座是倾城绝色、恶毒狠辣的蛇蝎美人!钓系美人!本座天下第一!桀桀桀桀桀——” 尖利的声音时而霸气邪魅,时而轻柔婉转,最终汇聚成一道异常熟悉而诡异的惨笑,回荡在花园,久久不散。 石桌旁,秦九州表情复杂。 距小蓝被咪咪抓到,只隔了一晚,不难想象,温软究竟在它面前都说了什么。 她甚至能叫一个语言储备异常丰富的鹦鹉脱口而出,几乎成了口头禅。 忍了又忍,他沉声提醒:“鹦鹉前头不敢言。” “大胆!” 小蓝拍着翅膀,厉声训斥:“竟敢非议本座!拉下去斩了!把你们都通通鲨喽!” 秦九州一愣:“它已认你为主了?”竟如此维护。 “王爷误会了。”青玉解释道,“小蓝自称的本座,是它。” “……” 只要跟了秦温软,再好的东西也能立刻脏口变毒。 这就是实力。 脚边的咪咪目不转睛的盯着小蓝,狗狗祟祟地扑腾着白爪子,将小蓝扒拉进怀里,然后,猛地张大咪嘴。 “啊——”小蓝大惊失色,浑身的羽毛都快炸起来了,“吃人啦!蠢猫吃人啦!” 温软随手一个金锭打在咪咪头上,警告:“不许吃同事。” 末了,她才眯眼盯着小蓝:“容你鹦鹉学舌是本座宽容,但再敢用此僭越自称,本座烤了你!叫你下辈子投胎成太子牙缝里的韭菜!” 小蓝歪了歪头,绿豆眼轻闪。 温软意味深长的笑了:“劝你安分点……本座下头有人。” 秦九州轻抚着胸口缓解恶心呕吐感,面无表情地问:“你哪来的人?” “呵。” 温软闭上眼睛:“当本座那十个亿的纸钱是白花的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秦九州道,“太子倒血霉不是因为本王叫人刺杀离间了么?”连儿子都是他们的人绑的。 还真当是她秦温软咒的? “你就说倒霉了没有吧。” “对。”青玉赞同点头,“咱们有下面的关系,外加小郡主您的恶毒狠辣,天时地利人和之下,便重创太子,活捉了皇长孙。” “嗯。”温软勾起唇角,“低调点,本座下头有人的消息可不能到处说。” 青玉看了看眯着绿豆眼的小蓝,沉默点头。 这嘴松的鹦鹉势必不能放出去了。 否则小郡主的把柄将满天飞。 “对,本座下头有人!”小蓝尖声说完,又贼兮兮地跳上秦九州肩膀,“诶,你知道太子不是父皇亲生的吗?” 秦九州面无表情地喝茶。 “有人来啦!”小蓝扑腾开口。 温软懒懒抬眸,正看到闭关半个月的无生被秦弦带来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胡子好像更白了点。 “师父。”他叹气道,“心法已默写完毕,只是有一点,贫僧必须要告知您。” 温软好心情地看着他:“你说。” “此心法名为轮回寂灭掌,威力巨大,可灭敌数众,可控制法器,但修成不易,且有一前提——需人内心纯净。”无生道了句佛号,“内心欲望与杀孽过多,杂事烦扰,或有牵绊者,努力半生也不得入门。” 见温软不语,他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可起誓口无虚言,师父若不信,也可拿出法器,贫僧当场运功,给您一试。” 花园内久久寂静,无人开口。 难怪半个月前答应的那么痛快,感情在这等着呢。 温软几乎毒到骨子里了,这样式儿的就算得到了心法,她能干啥? 无生这老头才耳濡目染多久,就变得这么有心眼了。 秦九州瞥了眼笑容自信的温软,不想打击到她,便对青玉道:“你先试试。” 青玉愣了一下,见温软没反对,便小心地捧着法器上前,跟着无生念诵了一段心法,将手覆上法器。 没有动静。 紧接着,追雪白照云秦弦,甚至叫了好些内功深厚的暗卫都试了一段,法器依旧没有动静——照无生的话来说,他们内心太过杂乱阴暗,与佛门的沉静慈悲背道而驰,所以驾驭不了法器,也修不成心法。 “呵。” “小小把戏。” 温软勾起一边唇角,轻佻而笃定:“他们没有慧根,与佛无缘,自修不成这种绝世功法……这分明就是为本座量身定做,助本座成为天下第一的功法!” 她一眼就看出这是等了自己多年的第一功法了! 第113章 无生是真想灭世吗? 虽然不知道温软哪来的自信,但大家都祝她成功。 无生也默默带着法器上前,开口:“师父请清空心神,随贫僧念诵。” 温软轻蔑一笑:“本座记得。” 她将手放在法器上,运起内力,闭起眼睛,深沉念诵:“俗尘不染心,冰魄照雪魂,千丝同一线,万器归本真……朝夕拂念当一日,凡铁亦生菩提光……” 清亮却被刻意压低,营造深沉邪魅的奶音不间断的响起。 众人面色复杂。 小郡主人品德行另说,这天赋和脑子是真真万里挑一啊。 大家常常因为十年脑血栓而忘了她天资绝佳,过耳不忘。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经文早已被念诵完毕。 法器毫无动静。 温软没有停,继续重复念诵,奶音无比自信。 半个时辰过去了,秦弦都累得靠追雪身上打起瞌睡了,温软还在念。 但不知怎的,本深沉无波的胖脸有些黑沉阴暗,自信的奶音也渐渐被暴风雨前的宁静取代。 青玉连带追雪等数个人,不动声色地齐齐后退。 无生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打断温软的念诵:“师父,您……没有佛缘啊。” “放肆!”温软猛然睁开眼,阴沉地看着他。 “本座若与佛无缘,手上何来佛珠,何来袈裟舍利子?就连法器都已认本座为主!一定是你!”温软指着他,怒声开口,“是你在搞鬼!好啊,从本座这里抢来半个月时间,就为了弄虚作假是吧!逆徒无生,你胆大包天!” 无生欲言又止。 佛珠袈裟舍利子那是抢来的啊,佛缘是能抢的么? 他叹了口气,发了重誓证明自己一句都没有作假,但温软反而火气勃发,隐隐在暴怒边缘了。 她死死盯着法器。 “很好!”石桌上的小蓝忽然扑腾着尖声开口,“如果你是要引起本座的注意,那你成功了!小、野、猫!” 最后三个字,它每说一下,都要蹦跳一下,完美复刻温软的德行。 “闭嘴!”温软被拱火拱的也尖声开口,“该死的破鸟,本座烤了你!鲨了你!” 她脸色通红,眼神暴怒,浑身满是自信吹牛却被主角打脸的酸疼感。 又社死!又丢人!! 她堂堂一界反派,连个小小法器都征服不了? 怎么可能? 不是她无能,是这该死的法器不识好歹! “宁死不屈?”她死死拽紧法器,眼神凶残可怖,“不能为本座所用的功法和法器,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连本座都驾驭不了,想也是个三无玩意儿,中看不中用!” “本座如你所愿,送你上西天!!” 毁尸灭迹!倒挡重来!! 她陡然运起内力,汇聚于右手,如江河倾泻般注入法器,带着铺天盖地的狠劲儿,势要将其五马分尸! 无生脸色骤变:“不可,师父——” 那可是佛门至宝啊! 他立刻抬手想阻止温软,却在距离法器咫尺之遥被挡住——法器中央,一道冲天金光猛然亮起,竟有直冲云霄之势,亮得众人连眼睛都下意识闭了起来。 无生没闭眼。 他愣愣看着温软歹毒凶残的胖脸,又看向满含圣光,连一丝浮雕都满溢慈悲的法器,满眼不可置信。 怎、怎么会? 法器坏了? “哈哈哈哈哈——”温软得意而放肆的笑声也几乎冲破云霄,极具穿透力。 “本座就知道!本座才是天下共主,唯一的王!天地万物都将匍匐于本座脚下!!”她双眼晶亮地注视着法器,心情激动,忍不住发出招牌笑声,“桀桀桀桀桀桀——” 无生脚步踉跄,脑子发麻。 他……他都干了什么?将所有心法都默写下来,送给了温软? 完了。 全完了。 在金光即将消散之际,温软心念一动,忽然再次铿锵开口:“俗尘不染心!冰魄照雪魂!千丝同一线!万器归本真——” 无生大惊失色,抓起身边的秦弦和白照云就急急往后带:“快跑!!” 他动作飞快,竟是运起轻功救人。 大家不明所以,但反应力还在。 追雪抓着青玉,连同秦九州和无数暗卫立刻飞去五丈外的树上。 咪咪在经历过无数现实毒打后,看眼色一流,跑的比追雪还快。 满院眨眼间只剩温软一人。 以及被捆在石桌上扑腾的小蓝。 低沉霸道的念诵声还在响起,但金光还是在渐渐消失,不受控制。 温软小脸一沉,恶狠狠地再次念起。 众人躲在树上,疑惑地看向无生。 “一个还没活几年的小玩意儿,杀伤力能有多大?”秦九州嗤笑,“老和尚,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抬脚就跳下了树。 方才也是脑抽了,竟信了无生的话。 无生自己也懵着,见院中许久都没动静,便也准备下去。 但正如方才,在所有人放松警惕时,金光猛然大盛! 这回没有冲破云霄,而是横向直冲周围,宛如凌厉剑气,横扫一切。 秦九州始终防备着,立刻又跳上树。 “小郡主!属下回来了!” 追风激动雀跃的声音眨眼间逼近:“属下不辱使命——” “啊啊——” 刚进花园的追风猝不及防,直接中招。 纵使他反应迅速,还是被金光扫中腰子,凄厉地惨叫后,直挺挺倒地,发出一道命苦的闷响声。 众人:“……” 无生面如死灰,却连抑郁的时间都没有,快速上前给追风疗伤。 一炷香时间后。 温软坐在石桌上,脸色深沉,对追风饱含担忧。 “属、咳咳,属下没事……”追风坚强开口,心中凄凉。 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本来零点五弦都没有的小郡主,猛然蹿成了一百弦? 或许还不止。 他捂着泛疼的腰子,精神恍惚。 无生是真想灭世吗? “厉害的不是师父,是法器。”无生纵使不愿相信,也只能僵硬的开口,“以法器之能,使用者内力越高深,发挥出的效果越强,若内功深到一定境界,更可隔空使用法器,对敌应战。” 秦九州忍不住问:“秦温软现在的内力仅胜秦弦,已能重伤追风,若等她长成……” 无生眼皮颤抖了一下,死死闭嘴。 温软察觉到他们复杂的眼神,忽然目露警惕,双手抱紧了法器,看谁都像贼。 第114章 夏国王女 “不是说需要使用者内心纯净吗?”青玉忍不住问。 “小郡主……难道还不纯净吗?”追风龇牙咧嘴,忍疼开口。 青玉张了张嘴,却沉默了。 善到极致是纯净,恶到极致……怎能不算纯净呢? 甚至因为小郡主有仇不隔夜,有气当场发,一点不内耗,心里连点杂事儿都欠缺。 刚才……也是因为小郡主气到极致,怒到极致,想要刀人的心升到极致,法器才亮起来的。 ——不然总不能是法器怕死吧? “放、放肆……”石桌上忽然传来一道微弱的咒骂声。 众人偏头看去,小蓝扇动着翅膀,迟缓宛如八旬老人,尖嘴也没了活力:“本座……要把你们、把你、们,豆沙喽……” 无生忙上前给它看伤。 “是内伤。”他叹道,“但伤势不重,养几日便好。” 追风一愣:“我离的比它远,怎么伤的比它更重?” “阿弥陀佛,轮回寂灭掌,借力打力,功力越高深,伤势越重。” “……” 追风闭了闭眼。 一双小手轻轻拍上了他肩膀,温软安抚的声音传来:“可怜见的,日后本座一定注意,啊,这几日你就好好养伤,奖金……翻五倍。” 温软忍着心疼开口。 追风一下就精神了:“多谢小郡主!小郡主功力高升,必千秋万代,一统天下啊!” 温软被哄得眉眼舒展:“万里云罗枪,般若禅心决,轮回寂灭掌……本座终将天下第一!” 她到手的可都是顶级功法! 秦九州沉默着,竟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发愁。 以前的温软一统天下,还可以当笑话听,以后……未必了。 这玩意儿可才三岁。 却是放进山贼窝里都能团灭山贼的武力值了。 “对了。”追风想起自己的任务,禀报道,“太子和永安侯府的宝库属下分了五份,分别放在——” 话头在温软抬手时戛然而止。 温软机警而暗示的眼神扫过所有人,包括咪咪。 “都下去吧,本座与追风有要事商议。”说完,她补充,“小秦留在花园外等候,离远一点。” 众人立刻一哄而散。 出了花园后,秦弦精神恍惚:“无生禅师,妹妹真的要成为天下第一了吗?” 无生沉默一瞬,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师父天资绝佳,胜过贫僧只是时间问题,如今受限于年纪与心态不稳,她无法精准控制法器,以后……”他闭眼叹气,“以后她若使轮回寂灭掌,诸位,有多远跑多远吧。” 虽然心法厚厚一沓,但于温软来说,两三日就能背完,再辅以日渐增长的内力以及她经常性的情绪不稳定,一旦出手,敌我全灭。 众人俱都沉默了。 追雨更是两眼一黑。 他真是没看错无生啊! 就这德性还想修佛?修十八层地狱去吧! …… 花园内,追风一脸吃惊地看着守在花园外的秦九州,再次被震撼了。 那个桀骜不驯阴狠暴戾的王爷呢? 怎变得如此听话? 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咳。”温软轻咳一声。 追风连忙回神:“宝库在——” 又被温软严肃地抬手制止。 “仔细听,周围有人吗?”她警惕地扫视周围,连桌上的茶壶盖都掀开检查了一遍。 “……没人。” “那系统呢?”温软拿起法器。 追风腰子一颤。 幸好温软没丧心病狂到再次念经,只是警惕着周围,最后,她才看向远处秦九州的背影:“他站在那儿能听到吗?” “听不到。” 温软喊了好几声,秦九州都无动于衷。 她不放心地嘱咐:“用气声开口,来本座耳边禀报。” “小郡主果然谨慎,怪不得您是能一统天下的王!”追风满眼惊叹,挪到她耳边低低用气声禀报。 “低声些,再低声些。”温软满脸严肃,“本座听得到。” 追风:“……嗯。” 为何如此警惕? 因为她忘不了自己的来时路。 他一字一顿——每说一个字就要被打断,然后环视周围,检查周围。 几句话的事,生生拖了小半个时辰才说完。 追风也了解过了平阳的形势,提议:“李尚书必定无功而返,平阳的舆论也已控制住,我们离开也无妨,眼下最重要的是回京收拾太子……属下稍后就去撬皇长孙的嘴。” 温软还是很体贴下属的:“你伤势未愈,我们再休整几日无妨。” 为了老王八叫追风带伤赶路? 呵。 追风面露感动:“为小郡主肝脑涂地是属下毕生之求,若叫属下在这里养伤而任太子逍遥,属下怎能安心?” 见温软张嘴,他立刻道:“您不用说了,属下这就去撬皇长孙的嘴,我们明日就出发回京!属下一定要活剐了太子,为您报仇!” 说完,他便扶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腰子,一瘸一拐地往京郊赶去。 他伤不伤不重要,但太子一定得早死! 温软被震撼了。 “本座麾下第一人,合该是追风啊……”她喃喃自语。 追风动作很快,天没黑就拿着皇长孙的口供回来了。 三张纸,温软沉稳地一字一句扫过:“很好,还是追风你有办法。”她嫌弃地看了眼玄影,“不中用。” 玄影嘴角微抽。 人家皇长孙早就想招了,是小郡主自己不信啊! 追风去录口供时,皇长孙甚至喜极而泣,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倒了个干净,全程没用手段,速度能不快吗? …… 翌日一早,大家都动了起来。 秦九州环视一圈,面露茫然。 “又要做什么?” 追雨同款懵逼脸,拦住一个人问了问,回来时满脸麻木地禀报:“小郡主今日要启程回京了,大家在收拾东西装车。” “……嗯。”秦九州沉默点头。 他整天跟在温软身边,为什么还是没得到消息? “小秦。”隔壁温软走出门,立刻喊他,“快点,随本座去善恩堂道个别!” 得稳住她新招纳入麾下的将士。 马车已停在府门口,温软很是自然地张开双手。 秦九州弯腰将她抱进马车,往城东赶去。 马车经过长街一角后,一个长袍男人撞了撞身边愣神的同伴:“看什么呢,快走,王女还等着我们呢。” “刚才那小孩手腕上好像有历代王女特有的蝴蝶胎记。”同伴不确定的说着。 “怎么可能?”长袍男人嗤笑,“咱们夏国历代只出一位王女,看那小孩的年纪,难不成还是咱们王女生的?” 同伴犹豫道:“那也……说不定吧,我们上个月才找到王女,她却失忆了……” “你就是想的多,那是大周秦王的女儿,生母叫温意,土生土长的平阳人,与我们王女何干?”长袍男人不耐道,“快走吧,回去还得跟那冒牌货夺权呢。” 同伴懊恼地拍了拍头,与他一起离开。 第115章 喉咙是无辜的啊! 善恩堂外。 温软听了一圈含泪唾骂,心满意足地走了出来。 她身边,秦九州脸色难看,紧握的双拳几乎青筋暴起。 青玉担心他胡来,连忙挤开追雨,低声劝:“王爷息怒,百姓们都不是不记恩的人,如此只是为给太子抹黑,叫其失尽民心……这几日,平阳的传言已扩散至周边各郡,太子名声尽毁。” “太子也配叫秦温软搭上自己的名声?”秦九州声音冰寒。 “可小郡主就喜欢大家骂她啊。” “……” 秦九州紧紧咬牙,胸口憋闷得不行,只能不断在心里说服自己。 秦温软有病,秦温软有病。 不能以常人的思维来衡量她脑血栓的脑瓜子。 缓了许久,直到鼻间隐隐泛起的香味才终于叫他回过神来,低头看向小桌上的檀香。 不是因为秦温软虔诚,而是在倒念佛经,诅咒脚底下成灰的朱瑾。 饶是秦九州也曾用人皮做灯笼,极尽凶恶,此时坐在这马车里,脚底板也瘆得慌。 等马车到王府外时,众人都已收拾好,谢云归几人被赶鸭子似的赶上车。 “放肆!”秦明月不悦怒斥,“本宫是去是留,岂容你置喙?!” 玄影微微低头:“小郡主有令,还请公主上车。” “本宫若不呢?” “秦明月。”秦九州掀起车帘,淡淡向外看了一眼。 秦明月蓦然止声。 迎着秦九州隐隐警告的眼神,她心中一凛:“我明白了。” 也不知道她到底明白了什么,乖乖上了车,白照云想了想,也跟着上去,盯着这几个。 “师父。” 无生走出门,手里还端着一碗药:“此药贫僧熬了一晚上,能补足……阿弥陀佛。” 在温软瞬间凌厉的眼神下,他垂眸闭嘴,将碗递了进去。 青玉小心接过,担忧地问:“小郡主没病没痛,禅师怎忽然给她药喝?” 无生看了看温软,闭嘴不语,缓缓去了自己的马车。 他和秦弦、皇长孙一辆车,堪称三角平衡。 车内,秦九州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了行动自然且无碍的温软身上。 补身药汤…… 温软正在深沉地盯着面前的药:“叫小莫来。” 马车缓缓往城外驶去,莫大夫直接被追雪提了进来,再三验证。 “此药无毒,反是大补之物。”莫大夫啧啧称奇,“不知是哪位神医所制?属下可否讨教一二?” 想死归想死,但该上进还得上进。 他已经渐渐习惯自己医术突飞猛进的生活了。 温软却没开口,而是高深莫测地盯了药碗一盏茶时间后,淡淡吩咐:“你先喝。” 青玉给莫大夫倒了一小杯。 莫大夫抽搐着嘴角喝了。 被温软盯了好半晌,直到马车都驶出了城外十里亭,还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他这才被允许离开。 “小郡主,药都放凉了,奴婢去给您热热吧。”青玉道。 “不必。”温软抬手制止,“若加热,谁知会不会生出毒性。” “可……”凉药更苦啊。 青玉刚说了一个字,就见温软豪迈地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呕——” 喉间翻涌着痛苦的涩味,叫温软情不自禁地想吐,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 青玉忙给她顺着背。 秦九州着急忙慌的找蜜饯。 “呕……”温软一手捂着胸口,死死咬牙,紧闭喉咙,愤怒地一拳捶上小桌。 该死的喉咙,竟敢不经过她的允许,妄图吐出药汤! 竖喉狂妄! “本座倒要看看……呕——”温软胖脸扭曲,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这具身体,究竟是本座做主,还是你喉咙为王!” 她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咙,小脸瞬间憋得通红。 “小郡主!”青玉大惊失色地扑上去,“快别掐了,喉咙是无辜的啊!” 秦九州黑着脸使劲儿掰下了温软的手。 脖颈间已一片通红,可见下手之重。 但没再呕了。 温软得意冷笑,使劲儿低头垂眼,想瞪视胆大包天的喉咙,渐渐瞪成了斗鸡眼,炯炯有神。 青玉深呼吸一口气,将蜜饯塞进她嘴里。 此时,后头马车的无生听到温软的呕吐声,担忧地上前来问:“师父怎么了?听您呕吐不止,可需贫僧来给您把脉?” 青玉忙回:“小郡主只是喝药噎着了,没事。” 无生看着温软颈间的通红,微微蹙眉。 秦九州阴着脸拿出药膏,想给她上药,却猛地被拍下手。 “小小喉咙也配上药?给它点教训,也叫你们都看看……忤逆本座的下场!”温软奶音阴沉。 秦九州闭上眼睛。 无生也沉默了。 “小郡主!”一个暗卫忽然飞落在车前,拱手禀报,“二皇子一觉醒来,发现府里没了人,十分着急,正准备跟出城来要他的小蓝。” 马车角落,被绑住尖嘴的小蓝被触动雷达,“唔唔”哼唧个不停,被咪咪一爪子拍老实了。 “他的小蓝?” 温软轻蔑一笑:“追雪,你带人走一趟吧,不出门传播谣言,还胆敢觊觎本座的东西……平阳城倒是个好地方。” 她五指狠狠一捏,紧攥成拳:“务必给本座留下他!” “是。” 马车外,追雪微微点头,转身就带人离开。 无生脸色微变,来不及劝诫温软,连忙跟上追雪的脚步。 路上被死死缠上来的秦弦拖后腿,无生晚了足足一刻钟才找到追雪,正要上前救人,看到眼前一幕,却蓦然顿住脚步—— 城外林中,本该坚固平坦的地上一片泥泞。 二皇子的马车身陷泥潭,泥水几乎没过了车轮,连马儿都难以拔足,只能燥郁地嘶鸣着。 这不就留住了么? 第116章 白惜卿设计 无生帮着二皇子救出了马车和马。 追雪站在一旁,冷酷开口:“小郡主有令,在李尚书未查清此案前,二殿下不得出平阳。” 按说温软作为当事人,也不该出平阳。 但李尚书虽只来了几日,却已查得差不多——没有太子的人透消息,别说铁矿,他连谋反的证据都没找着多少,反倒是从林朱两家和陈知府嘴里拿到了不少永安侯府的把柄。 温软在不在已经不要紧了。 二皇子脸色一急:“那我的小蓝呢?把它还给我。” “那是小郡主的小蓝。” 追雪看着抬脚欲走的二皇子,继续开口:“您若执意出城,我们便只能将您所经过之处皆变为泥潭了……您也不想影响到百姓吧?” 二皇子顿住脚步。 对无生管用的办法,对二皇子只会更管用。 临走前,秦弦嘱咐追雪:“二皇兄不敢逃了,你快把泥潭都填上,别叫旁人出城不便。” 无生与二皇子同时面露欣慰。 只要不涉及温软,秦弦堪称有礼有度,温和良善。 追雪面无表情地点头。 …… 这边,走了近一日,众人晚间在山脚找了家客栈宿下。 “诸位客官里面请!”小二笑容满面,知道他们是住店后,忙招呼着叫了不少人来帮忙拿行李安置马车。 “晚膳送来本座房间。”温软淡淡说完,补充,“再来坛好酒。” 声音轻飘飘,动作却有种潇洒不羁的狂放。 小二张大嘴,以目光丈量了一下她不过三头身的身高。 这么大点玩意儿,好酒? 青玉在他耳边嘀咕几句。 小二面露了然,微妙地看了温软一眼,转身去了后院厨房。 “那小屁孩是个爱喝奶的白痴,直接给奶里下蒙汗药就行。”他对厨子开口。 “蠢货,你当那群人是吃干饭的?”一道娇柔的女声忽然传来。 小二和厨子忙躬身行礼:“夫人。” 白惜卿蒙着面纱,眼神凌厉地扫过他们:“别做多余的事,等夜深人静时,直接放迷烟。” “是。” 白惜卿这才悄然躲进了厨房后面的小门里。 身边无人后,她眼中浓烈的怨恨与不甘悉数绽出,眼底恨得通红。 京城对她人人喊打,永安侯府那群贱人甚至敢趁萧景离家,将她赶出家门……若再不改变运势,她这辈子就毁了! 所以她悄悄跟在李尚书和二皇子后面,一路来了平阳。 有那位相助,今夜,她必能拿下秦九州和白照云!将秦温软碎尸万段! 不多时,夜幕悄然降临。 用过晚膳后,赶了一日的众人都渐渐睡着了。 温软也做起了骑着天道一统天下的美梦,高兴得一巴掌呼去了身边白照云的胳膊上,给人抽醒了。 “世界……是本座的……”梦中呓语衬着软糯的奶音轻轻响起。 白照云面露无奈,一边给她盖好被子,一边轻声哄:“对,都是你的。” 她揉了揉生疼的胳膊,准备下床喝口水。 未想刚下地,却在淡淡的月光洒进时,看到窗缝里飘进的轻烟。 白照云瞳孔猛缩。 她不假思索地转身捂住温软的鼻子,正要悄悄弄醒她,却听“啪”一声——放烟的长筒不小心掉进了房间地上。 白照云:“……” 外面的人:“……” “什么动静?”温软迷迷糊糊地嘟囔。 事已至此,外头的人破罐破摔,顿时破门而入。 温软睁开眼,起床气还没发出来,迎面就看到利剑闪过。 “放肆!”她尖声说完,立刻从身边拽起红缨枪,眨眼间就与利剑相撞。 白照云本已挡在她身前,却猛地被一股大力拽得倒去床上,后脑勺磕在床头,顿时眼冒金星。 温软已经一个翻身滚下地,与刺客缠斗起来,竟打得有来有往。 刺客目露震惊。 不是白痴吗? 还有,这才三岁吧?就拿得动枪,使得动内力? 他一个愣神间,红缨枪猛然直面刺来,惊得他立刻后退,却还是被一枪捅了胃。 “啊——” “胆敢偷袭,本座鲨了你!”温软眼神凶狠,打得更重更快。 但刺客也不是吃素的,温软强行将自己拔苗助长起来的武功,到底还是稍逊一筹。 “小郡主!”白照云扔出法器,“接着!” 温软抬手接住。 但还没等念经,追雪追风便杀了进来——外面的刺客太多,饶是他们都费了一番力气。 温软松了口气,小脸阴沉而毒辣,跳脚狂骂:“孩儿们,全都给本座上!杀一个狗东西,奖金百两!” 被内力传出客栈的奶音无比清晰,众人顿时打了鸡血一样往上冲。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从兄弟变成了孩儿,但那不重要。 温软回头叮嘱:“照云你留守房间,本座去去就回!” “别,危险啊——”白照云扑上前,却直接被关在了门内。 外头已经杀翻了天。 秦九州一人敌数十高手,渐渐打得破出客栈,在院中空旷地缠斗起来,鲜血四溅,四肢横飞。 一片混乱中,白惜卿悄然出现。 她死死盯着秦九州,抬手接过被一个黑衣人抛来的玉佩——白玉已被血染成了血玉,血珠不断滴落在地下。 她唇边勾起浅笑。 不就是血么,想拿到还不容易? 上次的血太过久远,也不够浓,被秦九州逃脱了,可这回呢? 【系统,开始!】 话音落下,玉佩渐渐闪烁起来,泛着一股奇异的光芒。 被围攻的秦九州脑中骤然一痛,竟直接从空中摔落,拼尽全力支撑才勉强单膝跪地,稳住身形。 熟悉的剧痛叫他脑中一片空白,眼前万物似乎都极尽扭曲,似远似近,似梦似幻。 这是以往从未发生的情况。 他也从未这样剧烈的痛过。 秦九州仅剩的一丝理智停留在这句话上,渐渐消弭无踪,只剩下无穷无尽的疼痛,以及满是赤红的双眼。 白惜卿面露喜色:“秦九州!立刻去杀了秦温软!” 她要那个野种死在最信任的父亲手下! 秦九州意识涣散,赤红的眼中满是迷茫,皱起的眉与额间大颗大颗滚落的冷汗却叫他难以自持,剧痛之下,他已在爆发边缘。 秦温软…… 不剩分毫的理智在默念这个名字时,心脏蓦然一疼。 正巧,温软带追雪杀出了门。 白惜卿看到她,眼中恨意骤浓,叫暗卫通通来护住自己后,立刻开口:“就是这个野种!给我杀了她!” 秦九州脑中的空白瞬间被一片血色取代,人还未转身,剑便已抬起。 “大胆秦九州!”温软推开追雪,霸气冷笑,“本座倒要看看,你今夜如何忤逆犯上!” 追雪被推得脑门磕在门框上,素来冷酷的脸愣是浮现出了咬牙切齿的神色。 还忤什么逆,现在的王爷正常吗?! 追雨没说错,小郡主真是又聋又瞎啊! 他正要上前救人,却见秦九州长剑仅抬起一瞬,却在视线触及温软时瞬间顿住。 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他握剑的手颤抖得厉害,青筋根根跳起。 玉佩光芒越来越盛,脑中剧痛越来越重。 白惜卿的催促声响彻在耳边。 秦九州额角青筋跳动,冷汗滴落不断,赤红的眼底却浮现一抹挣扎。 “秦九州!杀了她!” 脑中最后一根弦崩断,秦九州抬起长剑。 在白惜卿惊喜而得意的神色下,手掌蓦然翻转,长剑对准自己,而后猛然刺向心口! 第117章 小郡主真能装逼啊 “王爷!” “秦九州!” 眨眼间,长剑已没入心口,追雪追雨等人却被白惜卿的人拦住不得上前,几近崩溃,满手鲜血近乎杀疯了。 温软却愣愣站在门前,眼底竟有一抹茫然。 刚才那句话是装逼,她其实已经看出白惜卿控制了秦九州,既如此,秦九州来杀她就是,她又不是木头,还能站着任杀? 为何要自损一千? 剑已入一寸。 入心口三寸,顷刻致命。 千钧一发之际,长剑再没进心口时,蓦然被一双苍老的手牢牢握住,紧接着,一阵低低的梵音传来。 是无生。 秦九州意识消失的最后一瞬,眼中倒映着他素来瞧不上的伪善者的面孔。 “秦九州!”白惜卿目眦欲裂,眼底尽是不可置信。 为了摆脱她的控制,为了那个野种,他竟肯自尽?! 他怎么敢? 他怎么会?! 怎会有人仅靠意志力就摆脱系统的控制?! 这一声喊惊醒了众人。 无生已带秦九州移去里面疗伤,余下秦王府的人几乎不要命一般往上冲。 就算王爷再恋爱脑,那也是他们的王爷。 何况方才——王爷眼底浮现熟悉的赤红,即将发疯,一如从前对白惜卿言听计从,谁还能看不明白怎么回事? 是这个女人控制了王爷! 他们王爷从来不是恋爱脑! “都回来。”一片混乱之际,一直面无表情的温软忽地轻声开口,“退至本座身后。” 她手中,法器渐渐泛起微弱的光芒。 追雪等人瞬间一凛,竟是比方才还要疯狂地动了起来——眨眼间就飞没了人影。 徒留白惜卿与她的人茫然地站在原地。 一阵微风吹过,吹的他们越发懵逼。 白惜卿心中警惕起来,可看向温软孤身一人,还是止不住心中的恨意:“虽不知你打的什么算盘,但既然给我机会……那就下黄泉去吧!” 随着她话音落下,数十高手齐齐提剑,向温软攻来。 剑光在月色下泛起凛冽寒霜,杀气勃勃。 温软岿然不动,定定注视着他们,奶音泛着冰冷的寒意:“俗尘不染心,冰魄照雪魂,千丝同一线,万器归本真!!” 随着话音落下,内力掺杂着金光猛然大盛。 本该被清冷月色照得泛白的院内骤然如日光初升,暖意袭人,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向四周。 刺客们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正正攻击来温软眼前。 剑尖距她的额头仅有一步之遥。 浓郁的血气泛起,他眼珠动了动,向下看去——自己以腰身为线,已成上下两块。 “砰——” “啊啊啊——” 凡金光扫过之地,一片血色,惨叫声不绝于耳。 白惜卿脸色惨白地叫系统:【全部积分给你!快带我走!!】 她的身体瞬间被席卷而起,避开了仅距一寸的金光。 “想跑?”温软眼神发狠,眼底竟有了与秦九州如出一辙的红意。 经声再度响起,温软双手发了狠般运足内力,法器竟直接凌空悬浮,在她胸前转动。 眨眼间,金光猛然袭向白惜卿的背影。 “啊啊——” 白惜卿被系统护了一下,没伤及性命,但双腿自膝盖处,被金光齐齐截断,鲜血顿时浇去地上。 系统断尾自保,趁机将她带走了。 客栈外,出门的无生愣愣看着悬浮的法器,眼神震惊。 便是他自己,也从未能叫法器如此听话,更从未将其控制自如。 可温软…… 他看向一地尸体,唇角连带手指都颤抖起来。 为什么温软每次都能靠怒气爆发出无尽潜力,继而突破? 先前还只是重伤追风而已…… 在他身后,是追雪追雨等一众暗卫,他们心有余悸地看着外头的尸体,脑中只剩一个念头——幸好跑得快! “阿弥陀佛。”无生闭了闭眼,立刻走向温软。 大家面露疑惑,这回不念往生咒了? 正这么想着,便听“扑通”一声——温软身体僵硬,直直向后倒下。 幸好被无生抱着才没磕着脑血栓的脑瓜子。 “小郡主!”追雪立刻上前,眼神焦急。 “无事。”无生抱起温软,缓声道,“轮回寂灭掌威力巨大,但使用后受损亦大,需要时间恢复。” 追雪微顿:“可昨日小郡主才用过法器,却行动自如……” “阿弥陀佛。” “……” 追雪以及一众人都沉默了。 难怪无生要给她熬药补身体。 若非今日损耗太大,大家只怕都不知道此事……小郡主真能装逼啊。 “小郡主!照云不见了!” 一声惊叫响起,青玉惊慌跑下楼,急急禀报。 …… 山腰处。 白惜卿虚弱地坐在一块石头上,面无血色,膝盖以下空空荡荡,衣裳被鲜血染得通红。 “那个野种,她怎会如此厉害?”她不可置信,“现代哪有内力功法给她用?可若只是回来后……进步又怎会如此之快?” 系统诡异地沉默着。 “夫人,人抓来了。” 白照云被押来白惜卿面前。 客栈外几乎杀红了眼,谁能想到竟是调虎离山? “白照云?”白惜卿阴鸷的眼神扫过她,“我好心留你一条命,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竟还敢逃跑?不知好歹的东西!” 若非白照云逃跑,她的运势绝不会低到人人喊打,身体残疾! “啪!” 她恨意翻涌,抬手就扇了白照云一巴掌。 “留我一命,只是因为不敢杀吧?”白照云忽然抬头,讽刺地笑了,“一个蚂蟥一样,靠吸血才能走运的扫把星,也配叫我臣服?” 白惜卿脸色骤变:“你不是白照云!” 【她是。】系统忽然开口,【从前唯唯诺诺,只是伪装。】 白惜卿愣了一下:“怎么会……那可是十四年啊……” 她PUA了十四年,磋磨了十四年,打压了十四年……白照云怎还会如此叛逆? 十四年,竟还没被驯服?! 看着白照云清亮而不屈的双眼,白惜卿忽然生出一股狼狈之感。 像是阴沟里的老鼠见到了太阳。 【系统!快动手!】她脸色铁青。 “女主又如何?”白惜卿眼神几近疯狂,“照样是我的踏脚石!不甘心?我要你这辈子都受尽折磨,乖乖做我的血包!” 白照云胳膊被划破,鲜血喷涌而出。 她脸色渐渐发白,感受着身上的生命力连同看不见的东西在渐渐流失。 “驯不服?笑话!”白惜卿声音怨毒,“现在,我就叫你变成我脚下的狗!” 姐妹本有眉眼相似之处。 可一边是丑陋的怨毒,一边是不屈的坚韧。 白照云死死咬牙,勉力支撑才没跪倒在地,浑身剧痛失力之际,一块尖石蓦然映入余光之中。 一瞬后,她眼神决绝,猛地冲向尖石,对准了自己的额头。 低头是牢笼。 她愿昂首赴死。 第118章 抓到系统! 见状,白惜卿脸色猛变:“快拦下她!” 她心底隐隐崩溃,还带着些事态不受控制的慌乱。 先是秦九州,再是白照云,为什么宁愿去死都不愿臣服?! 为什么个个都能摆脱系统的控制?原男女主就当真气运滔天,意志坚定至此吗?! “系统!”她尖声开口,“给我吸干了她!” 系统犹豫一瞬,打算阳奉阴违——女主若被吸干,他们就沾上大麻烦了。 它统生光明,犯不着陪白惜卿死。 白照云额头已流下鲜血,人事不省。 系统渐渐动了起来,可忽地,不知为何运转艰难。 “千丝同一线,万器归本真!!”虚弱而坚定的奶音远远传来,伴随着一道金光,直接刺入白惜卿脑中。 白惜卿还未来得及发出惨叫,就睁大眼睛,蓦然倒下。 系统的光团被硬生生扯出,渐渐消散起来。 “可恶的法器,不是抓系统吗,怎么打到了?”温软声音含着暗恨,“无生,快救统!” 系统摇摇欲坠,整个统都快崩溃了,才看到不远处,温软被追雪抱着走来。 胖脸苍白,怀里抱着法器,唯一不变的,是那双大眼珠子里的恶毒。 统心瞬间发出尖锐的爆鸣。 快跑!! 但外围像是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它越挣扎,捆得越紧,最后渐渐不敌,被吸入了法器之中。 周围的暗卫也已被拿下。 “不对。”追雪环视一圈,开口,“白惜卿没本事养这么多暗卫,京城有人在帮她。” 温软眯起眼睛:“先回,系统必然知道。” 说完最后一句话,她已没了力气,虚弱地倒在了追雪怀里。 为了救人,她这回拼小命了。 无生叹了口气,只能跟着收拾残局。 知道白照云不见时,他也提过救人,但温软根本不信他,愣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带着法器来捉统了。 两日之内连用三次轮回寂灭掌……怕是要在床上躺半个月了。 回到客栈时,已是凌晨。 “小郡主。”追雨忙上前禀报,“王爷方才醒了,请您回来后去见他。” 这大逆不道的措辞。 温软张了张嘴,但不知怎得,难得没开喷,只是眼神沉了些。 等那不孝的东西伤好了的。 “本座要安寝。”一张口,奶音全是虚弱。 追雨吓了一跳:“小郡主——” “小郡主用尽全力护住了所有人。”追雪冷声开口,“王爷好生养伤便罢,又闹什么?有话不能明日说,非要磋磨小郡主?” 无生也不赞同地看了追雨一眼:“师父此番受了大罪。” 两人头也不回的走过,追雨满心憋屈。 他也没说不体谅啊,这俩但凡叫他把话说完呢? 休整一夜后,众人的精神才渐渐缓了过来。 除了不能动弹的温软和秦九州。 秦弦看到温软,大惊失色:“妹妹你怎么了?又中了软筋散?天杀的老王八,等回京,我一定活剐了他!” 温软直勾勾看着他。 昨夜,秦弦几人中了迷香,睡得比谁都好。 她在负重前行,这几个死东西在岁月静好! 早膳后,温软终于叫追雪抱她去了秦九州房间。 刚一开门,浓郁的药味传来,秦九州靠在床上,脸色苍白,心口被包裹的伤还泛着血腥味。 他昨夜本要怒斥温软胆敢追出门的危险行为,但经过一夜,气已经被磨消了。 “白惜卿死了?”他问。 温软看向怀里的法器。 里面,系统瑟瑟发抖:【她名声尽毁后,知道无力回天,就吸干了几个世家公子的气运,向我兑换了其他身份,昨夜……只是躯体死亡。】 似乎是怕温软生气,它忙道:【但我只给了她妹妹白轻歌的身份,她以后没了我帮忙,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会克死身边所有人,此生穷困潦倒,低至尘泥。】 它本是为了省积分图方便的行为,这会儿却无比庆幸成了投名状。 【白惜卿本就是穷困潦倒的扫把星命格,这才被我选中穿书,方便操控。】它讨好地说着。 “穿书?”秦九州面露疑惑。 温软眯起眼睛:“原男女主是谁?” 【是你父王和白照云。】 “我父王?”温软只听到这三个字,顿时冷笑,“本座生来矜贵,何来父王?谁配做本座的父王?寿折不死他!” 【……】 秦九州本苍白的脸色被气的生生铁青。 刚回京时的温软还会装上一二,可自从策反全府,手下又收服无数能人后,她已原形毕露。 系统寄人篱下,半点不敢反驳:【按原剧情,白照云庶女之身饱受欺凌,后来因幼年救过秦九州,两人相认后开启事业线,最终扫除一切障碍,二圣临朝,开启一代盛世。】 它利索地将所有知道的都倒了出来,包括白惜卿是怎么控制且冒名顶替,做尽恶事。 秦九州微愣:“幼时救本王的,是白照云?” 抓到朱瑾后,他已经知道温意的信是被白惜卿拦截,包括后面针对温软的一系列事,可幼时那个小姑娘……竟是白照云? 恍惚间,他想起白照云的眼睛。 清亮有神,永远不屈,渐渐与记忆中的那双眼睛重合。 “照云?”温软这才回过味儿来,瞬间怒骂,“这两个天杀的死东西是男女主?那本座呢?!” 该死的,叫主角团混来她麾下了? 竟敢来她麾下?!! 这叫她一界反派的威严何存?! 鲨了! 鲨了这两个死东西! 温软胖脸一片阴森恶毒,胸口喘气喘得起伏极大,几乎快控制不住自己汹涌的怒气。 【你……您没有戏份啊。】系统尊敬道,【白惜卿本也只是为阻断男女主间的命运牵绊,才带了路边晕倒的温意给秦九州解春药。】 温软纯粹是个意外。 这句话扎心极了。 直接损没了王高傲的威严! 法器里,系统猛然尖叫起来,似乎在忍痛。 半晌后,它才虚弱地继续说:【白惜卿本想顶替白照云,嫁给秦九州,但……但因为我需要男女主的气运维持运转,只能扶男配萧景上位……】 它越说越小声,却语焉不详。 不能全部和盘托出,否则温软这个歹毒的蛇蝎女一定会拆了它。 温软死死咬牙:“太子那个老王八呢?” 【他在原著中只是炮灰,白惜卿看不上。】 果然。 温软顿时找到了出气口,暴怒冷笑:“不中用的炮灰,竟也配做本座的对手?”回去就嫩死他! 【我、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系统的机械音不稳,含糊说道,【可以放我走了吗?我给你积分!】 “走?” 温软声音陡然泛起诡异的柔和,纵使虚弱,气泡音还是若隐若现:“宝贝,你是本座的统,还想逃去哪儿?说出来,本座炸了他。” 穿越没有金手指? 那就抢啊! 这不就有了? 第119章 本座会叫别的男人见识你的妩媚? 法器中,系统瑟瑟发抖,又不可置信:【你……你什么意思?】 温软笑容邪魅,又不知为何,泛着一股令统发凉的寒意:“白惜卿将你抢走太久了,本座……想你得很,答应本座,以后不要离开本座太远,好吗?” 系统:【……】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这是要强占统啊! 【你、我……我……】 “闭嘴!”低沉的奶音冲动中含着克制,“别说本座不爱听的话。” 系统犹豫半晌,还是坚强开口:【我还有别的宿主——】 “该死的!” 温软咒骂出声:“你以为本座会叫别的男人见识你的妩媚?!” 【……啊?】 系统蓦然愣住,数据茫然,有种第一次见识脑血栓的土老帽震撼。 这是什么台词? 秦九州和追雪十分适应良好,秦九州直接问:“别的宿主?你还帮着旁人夺取无辜之人的气运?” 系统:【只是……为了维持系统运转,不会致人于死地。】 秦九州眼神阴寒一瞬,对温软道:“关好它,别放出去。” 只看白惜卿就知道,若没有系统协助,那些所谓“宿主”根本无法操作气运,他们曾经夺走的,也会渐渐还回去。 关着系统,倒是好事一桩。 温软没说话,阴沉沉看着秦九州。 难怪之前看这副晦气圣父样儿眼熟。 团队混进奸细了啊! “帮白惜卿的是谁?”秦九州问系统。 系统如实开口:【那人很警惕,就连白惜卿自己都不知道是谁。】 秦九州皱起眉:“昨夜那群顶尖高手,绝非普通世家能培养出来……京城竟还有如此深不可测之辈?” 他思索间,眼神一直盯着系统。 系统被盯得心里发虚,瑟瑟发抖。 即便先前秦九州被白惜卿控制时,它也没有轻看过秦九州,而在他竟能摆脱它的控制,甚至甘愿自尽后,它对秦九州就只剩下一个念头——疯子! 男女主心性之坚韧,实在非常人所能及。 秦九州在被控制时,只要不涉及白惜卿,就仍保持正常清晰的思维;而白照云被关押磋磨了十四年,仍坚韧不屈,靠伪装骗过所有人,自救成功。 在昨夜那般重要节点,两人的选择也分毫不差。 像是注定的宿命一样。 系统挤在狭窄的法器中,一时竟有些颓唐。 所以这就是它连自己都输进来的原因吗? “能把它留给本王一刻钟时间么?”秦九州忽地问温软。 “你想做什么?”温软目露警惕,“胆敢觊觎本座的系统?大逆不道的东西!” 秦九州:“……只是问几句话。”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见温软张口要骂,他冷静提条件:“本王的武功,可尽数传给你,与佛门截然不同的功法,不会相克,反更如虎添翼……你不会嫌自己武功更高吧?” 温软小脸蓦然深沉。 防贼似的将秦九州全身上下扫过,确认他此刻没有抢夺她统的战斗力后,她才沉稳开口:“叫追风来。” 追雪转头吩咐下去。 不一会儿,追风被扶着进来了——他才被伤了腰子不久,又遇敌袭,重伤上阵,消耗也更大。 温软悉心关怀了好半会儿,才不放心地交出法器。 法器到了追风怀里,胖手却还搭在上面。 即便她没力气,追风也半点不敢强拿——这是为臣之道。 表现得太过积极,自己知道是为王分忧,可落在王眼里,只会猜忌更甚。 互相僵持了一刻钟,系统才完全到了追风手上。 临走前,温软忽地问秦九州:“你为什么不来杀本座?” “我的剑不会对准你。”秦九州随意开口。 温软面露茫然,似懂非懂。 半晌后,她不知想通了什么,勾起唇角,邪魅一笑:“你对本座倒是孝顺忠心得很。” 赶在秦九州黑脸之前,追雪抱着她闪身出门。 房间内只剩下秦九州追风,以及隐匿在暗处的追雨。 系统离开温软,却不知怎得更怕了。 “自己交代。”秦九州冷声开口,“你面对秦温软那股熟悉劲儿,不是偶然吧。” 【我之前与她交换过情报——】 “你清楚本王问的是什么,秦温软本是痴傻,为何忽然变得聪慧?白惜卿从她出生监视到现在,却并不疑惑这点……是因为这一切都是她,或说是你造成的吧?” 系统沉默下来。 秦九州也不说话,只是静静敲着手指,面容冷肃而阴沉。 这副模样本该极具威严与压迫感,可追风追雨脑中下意识代入了温软那张胖脸。 一想到她,秦九州的气场就荡然无存,只余挥之不去的油腻。 ——王爷这辈子都别想在人前树立威严了。 好在系统暂时还没受害,真被他吓到了。 犹豫半晌后,在追风温和的宽慰下,它终于和盘托出:【温软在出生时,被白惜卿送去了现代,也就是异世,直到十五岁才回来……应该就是她在破庙的时候。】 秦九州瞳孔骤缩。 “她在异世过的如何?又是如何回来的?” 一句话直击要点。 【白惜卿……为她安排了些坎儿。】系统硬着头皮说完那堆烂事后,立刻补充,【不过温软三岁就把自己卖出了大山,应该……她那么聪明,过得一定很好。】 【她本不该回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必然是那一具身体死亡,她才能回到大周的。】 异世,大山,死亡…… 秦九州死死握紧拳头,额角青筋暴跳,脸色难看到极点。 明明已摆脱系统的控制,他此刻的眼底却不受控制般浮起猩红,还有不知从何来的水光。 衬着通红的眼尾,竟多出几抹挣扎的痛楚。 追风和追雨也一脸震惊。 追风不必说,还没听完就心疼得几乎无法呼吸,而追雨纵使死板正直,对温软也存着关爱,此时乍听她竟受过这么多苦……虽只寥寥数语,可那是十五年啊。 其间多少艰难苦楚,非经历不能体会。 一个懵懂的孩子,要如何在那举目无亲的异世活过十五年? “王爷!”追雨好半晌才发现秦九州心口的伤崩开了,连忙给他换药包扎。 追风也回过神来,红着眼问:“这么说,小郡主已经十五岁了?那她为何还如此智障——” 在秦九州阴森可怖的眼神下,他闭上了嘴。 他是很心疼小郡主,可也不能睁眼说瞎话啊。 王爷捂嘴真有一手。 系统则道:【万物皆有规律,脑子再聪明,也要受限于未发育完全的身体,她现在就只是个聪明些的三岁孩子。】 且就它的数据分析,温软智障跟身体限制没关系。 天生脑子就那样。 第120章 两桃杀三士,你的强来了! 客栈外,温软坐在追雪手臂上,冷冷看着那一堆残缺的尸体。 “叫那个老王八来赎人。” 追雪道:“太子手下已经没高手了,这回应当不是他——” “本座说是他,那就是他!” 追雪顿住话头,颔首应下。 先等那二百五十万两到账后再通知太子吧,否则若逼得太紧,他破罐破摔怎么办? 小郡主教过的,要可持续性压榨对手。 此时,秦明月从一旁过来,看向温软的眼神有些不自在:“昨夜……多亏你了,本宫记你这个人情。” 她大抵是从未对人说过这种话,瞧来很不适应。 温软运起全身力气,拨弄着腕间的佛珠,深沉开口:“本座身为你们的王,自要冲在最前……小东西,别怕,以后若再遇险,尽管退至本座身后。” 秦明月面露惊诧,细看眼底还有些震撼。 自己已筋疲力竭到不能动,却还能为旁人冲在最前? 她心中不知怎的,生出一股焦躁:“小屁孩,管好自己就行了,还傻愣愣救旁人?本宫……本宫身手不错,护个你还不成问题!” 她说得耳根都红了,立刻匆匆离开。 温软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没有因她的犯上而动怒,反而高深莫测:“本座的小弟,心扭成一股绳了。” 论御下之道…… 她眯起眼睛,看向抱着法器出来的追风。 先抢过法器紧紧抱在怀里,贼兮兮地检查了一下统还在,她才问:“你眼睛怎么了?” “属下……”追风表情复杂而心疼,声音微有沙哑,“眼里进沙子了。” 温软点点头:“追雪放下本座,给他吹吹。” 追风愣了一下,见追雪当真将温软放在椅子上,要给他吹沙子,顿时扶着腰子惊恐后退:“不用了!” 好兄弟要有边界感! 追雪见温软没有发话,便依旧走向追风。 小郡主的话,听就对了。 温软愉悦地看向他逃他追的两人,这才问一旁的青玉:“上官秉德回来了?” 青玉:“刚回来,小郡主可要传召他?” “传。” 温软瘫在椅子上,气势比起庆隆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上官秉德很快就到了,抱拳复命:“属下已完成小郡主的吩咐,这是钥匙。” 他拿出一把钥匙呈上。 青玉小心翼翼地塞进温软的荷包里。 “不错。”温软奶音赞赏,“此番,你辛苦了,奖金稍后去照云那领,还有……本座这儿还有两个上贡的蜜桃,便给你和青玉,还有昨夜辛苦的追雪尝尝鲜吧。” 话音落下,玄影捧着桃出来,放去院中石桌上。 上官秉德和青玉都沉默了,那边正追追风的追雪也顿住脚步,看向石桌。 “你们都是男人,应该不爱吃甜桃吧?”青玉开口,“那我就笑纳了。” 碰上蜜桃的手被追雪的剑柄拦住。 上官秉德没说话,手却准备拿桃了。 青玉絮絮叨叨,苦口婆心,上官秉德闷不吭声,追雪冷酷不语,但谁也没放弃蜜桃的归属权。 短短片刻间,三人竟已有剑拔弩张之势。 追风一瘸一拐地走来温软身边蹲下,本是看戏,可看着看着,觉出些味儿来,转头深深看了温软一眼。 两桃杀三士,用的真溜啊。 这是怕手下太团结,反而架空自己啊。 谁说小郡主老谋深算却算不明白的? 察觉到追风的目光,温软悄悄开口:“本座那还有颗桃,一会儿送给你,悄悄吃,啊。” 追风独享恩宠,神清气爽:“多谢小郡主赏赐!” 果然他追风才是最得小郡主信任倚重之人! 他美滋滋地离开后,那边的三个已经差点因为两桃而大打出手,温软等了片刻才出言调停,叫追雪抱她回房。 “交给你个任务。” 房中,温软压低声音,以气声说了个地址:“把本座的财宝都转移出去,嗯……那座山下我们还有个庄子?现挖个地牢放进去,死死堵住,不许任何人出入!” 追雪点头应下,立刻离开了。 温软严肃着小脸,在脑中过了一遍。 追风给了五个财宝的地址,上官秉德转移了一个,追月转移一个,追雪转移一个。 最后一个……等小秦伤好后,给他重任! 务必全部分开给不同的人去办! 系统旁观全程,又瑟瑟发抖起来。 虽然是个智障,可她十五年现代不是白混的啊!竟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如此老奸巨猾! 它还有明天吗? “统儿?”温软慈爱的声音响起,“你还有多少积分?” 【不、不多了,除去维持系统运转的能量,只剩一千三百三十九。】系统不敢说谎。 “这么点?”温软皱起眉,“是不是工作偷懒了?” 系统差点被这声质疑问得崩溃。 它同时带了十三个宿主,就赚那点辛苦钱,这么多年下来也才攒了四千多积分啊! 它不努力?它都快忙成狗了! 委委屈屈地陈完情,却只听见一道邪魅的安慰声:“这么逞强?宝贝,以后别逞了,你的强来了。” 系统:【……】 数据隐隐崩溃前,它忽然灵光一闪:【你想绑定我吗?我能给你至尊之位,天下权势,荣华富贵,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智障归智障,但温软的能力毋庸置疑,若他们联手…… 当然,至尊之位它是没那个本事的,但画饼,它在行。 “绑定你?”温软眯起眼睛,“本座不信你的统品,寄人篱下的统,也没有提条件的资格。” 语气坚定且不容反驳。 在系统失望之际,她如恶魔般蛊惑的声音却又响起:“不过,本座倒能给你活下去的机会,若你表现得好,本座还可给你奖励——你想成为万统之王吗?你想连天道都不能奈你何吗?你想滔天气运缠身,为所欲为吗?” “本座可以帮你,你知道的,现代古代两边天道都不能拿本座如何,本座有这个能力助你完成心愿。” “只要,你诚心归降本座即可。”奶音深沉而诱惑,“本座对自己人有多好,你是明白的。” 遇刺时,温软可以挡在所有人身前,甚至能不顾自己安危,远去救白照云。 她的确护短。 系统数据飞窜,隐隐动心。 温软眼眸微闪,高深莫测。 绑定系统?看白惜卿就知道下场有多惨。 别以为她是反派就不明白,夺人气运怎会没有反噬? 可若不绑定系统,只叫它夺太子那种老王八的气运,那被反噬的就只有系统自己了。 房间内,阳光照射到温软老谋深算的半边脸上。 第121章 秦九州个狗东西妄图谋杀本座啊! 系统吃下了温软的大饼。 在得知秦九州伤重时,它主动示好,从系统商店里兑换了上好的伤药出来,还给出了马车防震图纸,叫他们即使重伤赶路也不觉颠簸。 “一颗伤药?” 温软看着手心的药丸,小脸深沉:“你知道本座多少兄弟受了伤吗?” 系统犹豫片刻,还是忍着心疼,兑换出了更多伤药。 受天道限制,它无法拿出超前的药,但将重伤治成轻伤还是没问题的。 一盏茶时间后,温软拿着一堆药丸,叫玄影将自己抱了出去。 先叫莫大夫检查了一下,确认了没问题后,她沉稳吩咐青玉:“都分给兄弟们。” 青玉不知系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也晓得其非同一般,二话没说就应了:“小郡主您也吃一颗吧?” “这药珍贵,费了本座好一番心力和代价。”温软深沉说着,“都给兄弟们就好。” 轮回寂灭掌有副作用的消息已经瞒不住了,那就得叫所有人都看到王的付出有多大多重! 不能现在就活蹦乱跳。 青玉和玄影果然感动了。 片刻后,温软去了秦九州房间,正要叫玄影推门,门却自己开了。 秦九州站在门后,因伤重而脸色苍白,衬得通红的双眼更加明显,眼睫上竟还泛着湿意,俊美中憔悴不掩,还残存一丝破碎。 温软先愣了下。 不愧是她的脸,可真美啊。 普天之下,还有谁能与这张绝色容貌匹敌? 还有谁! 正想着,身体忽然被紧紧抱住,胖脸埋在秦九州怀里,差点被憋没了气,连白眼都翻不上来。 “唔——” 温软脑子发晕,鼻息微弱,内心暴怒又惊恐。 快、快护驾啊!! 秦九州并未察觉,怀中的温度与奶味叫他仓惶泛疼的心终于安稳下来,可眼角不知怎的,又渗出滚烫的热意。 十五年…… 人生有几个十五年。 异世漂浮,举目无亲,一个不聪明的孩子,该受多少苦才能活下来? 秦九州闭上眼睛,极力逼退即将涌出的泪意,可额角隐隐浮动的青筋却压不下去。 心疼到极致,浓烈的杀意也涌到极致。 白惜卿…… 白惜卿!!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察觉怀中微弱的挣扎,忙松开些力道,将温软提起来抱在怀里。 “护、护驾!快护驾!” 虚弱的奶音急急喘气,还带着些惊恐的尖锐:“秦九州造反了!秦九州个狗东西妄图谋杀本座啊!” “玄影!你愣着干甚呢?!” 玄影本是抱着她的,但被秦九州抢过去半截。 温软上半身被秦九州抱得死紧,扑腾的腿脚却还在踹着玄影。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和手段在自救。 玄影被她喊回了神——他没见过秦九州如此情绪外露的模样,那双通红的眼睛更叫他浮想联翩,思维已经拐到庆隆帝是不是驾崩了。 “我不是故意的……没事吧?”秦九州心虚气短,忙给温软顺着气。 “呸!”温软喘着气冷笑,“当本座是秦弦那个蠢蛋吗?!” 她拼起全身力气抬起手,恶狠狠给了秦九州脑瓜子一巴掌。 该死的东西! 竟敢谋害王! 这力道伤害性不大,但当着门前一众下属的面,威严扫地。 换做从前的秦九州,或许还会黑脸生闷气,但此刻看着活生生的温软,他心中只有庆幸,还觉得她打得好。 他作为父亲,失职至此,该打,更该死。 他忽然握住温软的手,狠狠给了自己侧脸一巴掌。 “啪——” 脆响声落下,周围瞬间一片寂静,连温软自己都惊呆了。 小秦疯了?? 周围人也在想——跟了小郡主这么久,王爷终于真疯了? “我欠你的,不止一巴掌。”秦九州声音沙哑。 他再度抬起手,主动到叫温软都惊恐起来。 她挣扎着抽回手,躲回玄影怀里,咕噜咕噜转着大眼睛,一副贼头贼脑的样儿。 不对劲。 难道秦九州是想当众叫她露出暴虐责打下属的模样,以便离间人心,继而篡她的位?然后救苦救难,造她的反? 是了! 这都是秦九州这个圣父男主的算计! 她顿时冷笑,温柔了语气:“小秦,这是本座费尽全身力气给你求来的药,快吃了,乖。” 她直接把药塞进了秦九州嘴里,做足了关怀模样后,才叫玄影抱她离开。 转身的瞬间,她胖脸阴下,唇边却带着笃定和得意的笑容。 秦九州,没想到吧! 你的算计,早已被本座看透! 秦九州本还想抱着她说说话,但见她走得毫不留情,还是沉默着吃下了药丸。 …… 玄影抱着温软去院里晒太阳,顺便沐浴一众兄弟们感动而忠诚的目光。 无生正在院中教秦弦练功。 看到温软出来,秦弦一个激动,内力竟有些不受控制地四窜,脸色瞬间发青。 “平心静气。”无生忙道,“心神铺遍全身,将四散的内力往丹田处凝聚。” 他又教了几句口诀,终于叫秦弦稳住了内力。 缓过神来后,秦弦立刻拱手:“多谢无生师父。” 无生慈和点头。 秦弦虽悟性不够,却胜在勤奋,人也懂礼温良,与他在一起时,更秉承尊老品德,从不叫他提重物忙乱……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无生的确对这个孩子有些喜欢了。 “妹妹!”秦弦激动地跑去温软身边。 见她还是浑身无力的虚弱模样,心疼坏了:“那群刺客背后的人还没找到吗?” 玄影回道:“已经去信给京城查了,但希望渺茫……那人的尾扫得太干净,算计又狠又利落,属下等也猜不到这究竟是哪位的手笔。” 秦弦听得脸色凝重起来:“如此说来,此人的谋略恐在我之上。” “……” 温软慈爱开口:“说点大家不知道的。” 秦弦脸色垮下,有些委屈。 他的谋略怎算差?在上书房时还被太傅夸过呢。 “不过,的确需要防患于未然。”温软严肃开口。 她目光扫过已经能跑能跳的兄弟们,对无生道:“徒儿,做个交易吧。” 无生疑惑地看向她。 “本座承诺不大开杀戒,你帮本座的兄弟们提升战力。”她神色深沉,“本座有了系统,如虎添翼,本该为所欲为,夺走全世界的气运……” 瞥见无生骤然蹙起的眉头,她话头一转:“可若你应下这个条件,本座可以考虑,放过天下人。” 无生迟疑了片刻——系统的威力,他已经见识到了,如今掌握在温软手里,若她一心要灭世……受苦的尽是百姓。 只是帮助秦王府的人提高战力而已。 他迟疑着点了头。 温软面露满意。 玄影表情复杂,连秦弦都似懂非懂,有种要开窍的架势—— 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 第122章 庆隆年纪轻轻就去了 秦九州吃过药后,心口的伤竟奇异般愈合了七成。 听到外头吵闹声愈甚,他换了衣裳,起身出门。 院里又动了起来——搬东西的搬东西,修马车的修马车,一片忙乱景象。 “……又要走吗?” 见温软面容严肃地坐在椅子里,他走过去问:“不是说留几日再启程么?” “留几日?”温软声音猛然拔高,“形势能等人吗?!还有你,你……你怎还如此平静?!” 秦九州面露疑惑。 他低头时,眼尾还残留着红意。 温软见状,愣过后,目光温和下来,招了招手。 秦九州不明所以地蹲下身,紧接着头上便落下一只胖手,带着股温和的味道,轻轻抚过他头顶。 “可怜见的……”温软语气遗憾又疼爱,“你要节哀啊,方才走廊上算计本座的事,本座不与你计较了……你也不容易。” “什么?”秦九州云里雾里。 “别逞强了。” 温软叹了口气:“本座都知道了……庆隆年纪轻轻就去了,这的确很难叫人接受,但人啊,得向前看。” “本座也知道你难过,但眼下不是伤心的时候。”温软小脸严肃下来,“老王八还是储君,继位名正言顺,我们得快速集结兄弟们,杀回京城,奉天靖难!” “……” 秦九州打从那句“庆隆年纪轻轻就去了”后,就愣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不知是什么心情,但眼中泪意瞬间涌起,顷刻发红。 “父皇……”他声音沙哑,“驾崩了?” 怎么可能?! 他猛地站起身,双拳紧握,死死咬紧牙关:“谁传的消息?父皇为何会驾崩?那时……有谁在他身边?为何本王到现在才得知此事?!” 追雨也一脸懵,连忙回忆近日来收到的信,确认没有庆隆帝驾崩这种大事。 难道他们的信都被京城截留了? 这说明形势已十分严峻。 “难怪昨夜忽然多了那么杀手。”他脸色凝重,“是有人不想叫我们回京?” “的确如此。”温软严肃地点头。 “备马!”秦九州寒声吩咐。 随后,他蹲下对温软正色开口:“侍卫都留给你,本王只带追雨离开,近日叫无生寸步不离地守着你,暂时先别回京。” 他交代好一切,心中仍不放心。 温软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王爷,东西都收拾好了。”一炷香时间后,追雨背着大包袱,快步过来禀报。 秦九州咬了咬牙,告诉温软:“只要你留在这里,皇位,本王为你夺来!” 大周未有女帝先例,便由秦温软来开这个先河! 温软皱起眉,正想说什么,忽然听追雨问:“对了,小郡主是如何知道此事的?”追雪都不见了,她哪来的消息渠道? 温软严肃开口:“是玄影禀报给本座的。” 追雨微愣。 秦九州也顿住了。 两人终于隐隐察觉到了哪里不对。 “玄影呢?”秦九州问。 “去给本座热饯行酒了。” 温软话音落下没多久,玄影端着奶走来,见秦九州和追雨一副轻装上阵的样子,他疑惑问:“王爷您伤还未愈,不是说过几日再回京么?” 秦九州看着他,眼中满是冰寒:“谁告诉你皇上驾崩了?” “?” 玄影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什么,立刻低头去看温软。 温软满脸深沉。 “不、不是。”玄影连忙解释,“属下只是见王爷您如此伤心,猜测一二,并非、并非……” 他说不下去了。 万分后悔自己嘴贱。 小郡主是什么人,谁不知道?搁她耳朵边唠什么唠?! 智障也就算了,偏偏行动力异常惊人! 天知道他只是去热个奶的功夫啊!! 行李快装好了,马车也准备好了,就连王爷……再晚一步,恐怕都只能京城见了。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当庆隆帝看到口口声声父皇驾崩的好大儿后,会是何等雷霆震怒。 那自己的下场…… 玄影闭了闭眼。 “属下知错。”他抱拳认错,恨不得给自己这张贱嘴两巴掌。 以后唠嗑可认对了人! 秦九州溢出的泪水还留在眼尾,衬着蓦然松快的心情,有些滑稽可笑。 而追雨看着自己身上的大包袱,更觉得自己像个冤种。 一阵风吹过,卷起落叶又离开了。 “这么说……”温软沉吟着开口,“庆隆还活着?” “……是。”可谢谢您了! “这样啊。” 温软不知是个什么心情,淡淡应了。 庆隆人不错,她也不是非盼着他死,等她抢走皇位,叫他长命百岁吧。 刚装好的行李又被放了回去。 警报解除,众人一脸懵地又回去干自己的事了。 谁也没注意到角落里趴着咪咪,而咪咪爪子上,绑着绿豆眼快速转动的小蓝。 “本王去找白照云。”秦九州阴沉沉扫了玄影一眼,转身离开。 玄影脸色发苦,抬手就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 白照云头上的伤有些重,但在吃过系统给的药丸后好了许多,此时正站在二楼窗前,捧着一本书读。 秦九州走去她身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白照云蓦然转头看他。 眼睛黑而耀眼,泛着坚韧的光芒,一如幼时。 秦九州觉得自己真瞎。 如此相似的一双眼,温软甚至给了他提示,叫他日日面对这双眼,他却眼瞎心盲一样,视而不见。 “你……” “追风告诉了我当年的事。”白照云说道,“当年我随父亲进京,途中被弟弟丢下,误入山贼窝,与王爷相遇,其实严格说来,我并未做什么,甚至不曾救您,只给了您一块糕点而已。” “糕点并不好吃。”秦九州轻声开口,“只是本王觉得你的眼睛……很亮,像是照亮了我的前路。” 那时他看似风光,独得圣宠,可前朝后宫,恶意数不胜数,刺杀、投毒,甚至最亲近的仆从曾给过他致命一刀。 唯有白照云,不知他的身份,不图利益得失,只真心给他糕点,叫他活下去。 后来的他的确是被白惜卿控制,可亦是他因为苦寻多年的那双眼睛,给了白惜卿机会。 白照云想了想,如实道:“人若迷茫,有个方向与指引的确是好,我也很高兴能为王爷做些什么,但我觉得,您对此过于偏执了。” 她仰头,直视秦九州:“我认为这世间,无人堪做他人的信念,人一生宛如长河独渡,他人可以是助你的舟,可以是岸边的灯,却终究不能替代自己,成为那条路。 您将当年那块糕点、那双眼睛,当作了唯一的岸,为此错过了自己满程风光,这真的值得吗?” “当年我告诉您活下去,亦不是为看到您为此念念不忘,执念成狂的模样。” 秦九州心神微顿,不知是云里雾里,还是豁然开朗。 良久后,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等等。”白照云有些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那以后,属下读书若有疑惑之处,还能再问您吗?” 秦九州再度颔首。 白照云松了口气。 划清界限归划清界限,但良师也不能错过啊。 第123章 净教些王爷自己都没有的东西 温软一众人在山脚下的客栈休整了好几日,等来了终于查完案子的二皇子和李尚书。 “宸安在哪?”二皇子一进门就问。 追风微笑开口:“二殿下要求见我们小郡主吗?可有拜帖?” “求见?”二皇子愣了一下,“都在同一间客栈,需要……拜帖吗?” “自然需要。” 追风继续笑着:“我们小郡主比较重规矩。” 二皇子沉默片刻,走进客栈大堂,要了纸笔当场写拜帖。 追风接过拜帖,微微颔首:“您稍等。” 温软正在后院,一边盯着无生训练暗卫,一边叫秦九州十八般武艺齐齐演示。 白照云坐在石桌旁看书,偶尔有不懂之处,直接扬声问秦九州。 场面十分岁月静好。 温软一只眼睛盯着无生,一只眼睛盯着秦九州,身体跟着模仿他的每一招。 长枪用惯了,猛的变成剑有些不习惯,但她气势很足。 终于,在秦九州最后一招翻转舞出后,她也随之翻转身体,长剑直直对准台阶上的青玉,英姿飒爽! “小郡主好厉害!”青玉双手捧心,满眼星星,“奴婢快被您迷死了!” 白照云头也不抬地夸:“小郡主若年长几岁,属下必定死缠烂打都要嫁给您,哪怕做妾!” 温软矜贵的下巴微抬,一派矜持的傲然与暗爽。 秦九州面无表情地收回剑,看向一旁的追雨。 追雨微愣,试探地开口:“王爷……真厉害?” “……” 秦九州深呼吸一口气:“水。” 追雨反应过来,连忙给他倒了杯水。 正在此时,追风大步走来,将二皇子的拜帖递上:“小郡主,二皇子求见,这是拜帖。” 温软抬眸扫了一眼,语气严厉:“字迹潦草,措辞随意,看不出对本座的丝毫尊敬,打回去重写!” “是。” 追风收起拜帖,看了眼周围热闹的一群人——无生在教授暗卫们,秦弦王琦等人跟在一边偷师,屈沁拍着手叫好;角落里,咪咪扑着小蓝,犹如小猫扑蝴蝶一样,虽惊的骂声四起,羽毛翻飞,但充满童趣。 王爷和小郡主也十分岁月静好。 但好像少了点什么。 “这几日怎不见追雪?”他疑惑问。 温软表情严肃:“本座有要事叫他去办。” 想了想,她慈爱而小声道:“追雪当然不如你机灵得用,但你还受着伤,本座怎忍心再叫你费心费力?” 追风瞬间感动:“小郡主体恤属下之心,实在叫属下感激动容不已……等属下伤愈,必为您肝脑涂地!” 温软满意下来,摆摆手:“去吧。” 她盯着无生和秦九州继续练了起来。 一下午的时间,二皇子写了十三封拜帖,从开始的寥寥数字变成数千字的诚挚尊敬小论文。 最后一封拜帖甚至已有上万字之多,遣词用句十分讲究,引经据典文采斐然,通篇溢美之词,直从容貌体态夸到人品德行,透出的满是崇拜尊敬与倾慕。 但还是被毫不留情的打了回来。 “宸安不想见我?” 二皇子坐在大堂,握笔的右手隐隐颤抖,脸色也泛着青,眼神却心疼地看着满桌墨水与笔。 一整个下午,两个多近三个时辰,他的屁股就没离开过大堂的椅子。 “哪有的事?”追风绝口否认,“只是我们小郡主刚遭遇刺杀……不过才三岁的孩子,心中惧怕是常理,没有充分的信任,她哪敢再见人呢?” 提起这一茬,二皇子眼中也浮起复杂和怜惜。 “可我写的究竟哪里不对?”他想了想,“或者你直接告诉我,究竟要如何才能将小蓝还给我?” 还? 不是你的东西,你还真好意思张嘴要? 追风满眼不赞同:“小郡主受了惊吓,正需要小蓝这种活泼的鸟安慰,您……便体谅体谅我们小郡主吧。” “小郡主对小蓝可比对自己还好呢。” 话音刚落下,后院忽然传来一声惨叫:“杀人了!蠢猫要吃人啊!” 二皇子急急站起身。 追风忙按住他:“您听,它们玩得多开心啊。” “可那白虎要吃小蓝——” “它吃的是人,关小蓝什么事?” 可小蓝把自己当人啊! 还没等二皇子说出口,追风似乎听到什么传召,正色开口:“小郡主不是不讲理的人,您放心就是,若实在想求见小郡主……您便好生磨练行文字体,属下也会在小郡主面前为您美言,争取早日叫小郡主点头召见您,好吗?” 话落,他匆匆告辞离开。 二皇子紧蹙眉头,一时竟有些没办法了。 一间不大的客栈,他与温软相距只怕不足十丈远,却生生被温软诡异的规矩约束,连人都见不到。 晚膳时分,见秦九州从后院回来,他忍不住道:“大皇兄,宸安还小,您该好生教导她真诚善良,宽容正直,好在幼时就为她奠定温良德行才是。” 秦九州莫名其妙地扫了他一眼,转身去吃饭了。 追雨拦了拦二皇子,叫他堵上自己的嘴。 没点眼色。 净教些王爷自己都没有的东西。 …… 夜里,温软坐在房内桌上,严肃地看向地上盘腿坐着的一众人。 “都精神点!”奶音骤然严厉。 众人神色一凛,忍住了打哈欠的冲动。 “老王八纳侧妃,本座该送上重礼才是。”温软从怀中拿出那几张皇长孙交代的把柄,小脸严肃,“多拓印几份,送给西南大将军、湖广总督,以及东宫那两个侧妃。” “湖广总督的女儿摔落山崖,昏迷不醒,入东宫的只剩大将军之女。”秦九州开口。 见温软眯起眼睛,像是在思索其中关窍,他无语道:“湖广总督,林问舟亲爹!他本收了位义女,想占太子侧妃之位,但应当是林问舟同他通过气了,这才及时止损,没往东宫搭人。” 那义女究竟什么时候醒,单看太子什么时候下台了。 温软这才想起这位总督是自己人。 “那就给西南大将军!”她立刻拍板。 追风当仁不让的领了任务。 众人一起听了长达半个时辰的训话后,才终于留下青玉,打着哈欠离开。 虽然困,但他们更多的是不知名的佩服。 小郡主每日早起练功,午后研究系统,黄昏训话御下,晚上琢磨怎么弄死太子,午夜听人轮流念诵轮回寂灭掌的心法,潜心记背,时间管理优秀到令人侧目。 如此努力,如此励志。 活该她成功。 第124章 秦温软这种大周毒瘤,一定要除! 午夜时分,念过轮回寂灭掌的青玉打了个哈欠,沾枕即眠。 温软开了窗,神色深沉地仰头看了半天月亮。 虽然周围没人,但一个合格的反派,随时随地都要摆好范儿,以防崩人设。 万一周围真的有人监视呢? 一刻钟后,她终于负手上床,连睡颜都带着霸气深沉。 窗外的树后,两个黑衣人轻声交流着:“宸安郡主发现我们了!她开着窗,难道是打算请君入瓮?” “想多了,主子说她假正经,就爱装。”另一人满不在乎,“再说,我们又不进去,怕什么。” 他轻轻学了几声鸟叫,在这蝉鸣鸟叫的夜里并不突兀。 温软房中,正叼着咪咪屁股毛的小蓝转了转眼珠,忽然咬断了脚上的绳子,悄无声息的飞出窗外。 咪咪睡得死猪一样,还因为屁股上终于没了烦咪的刺疼,睡得更香了。 小蓝一路飞去了客栈边上一扇半开的窗户里。 “小蓝。”昏暗的房间内,温柔的声音响起,“饿了吧?快来吃夜宵。” 小蓝绿豆眼瞬间亮起,飞去桌上,大口大口啃起了核桃仁。 “最近在那边,委屈你了。”二皇子声音心疼,摸了摸它的羽毛,却觉手感不对。 他多点了根蜡烛,终于看清了小蓝的德性——本十分漂亮的羽毛变得脏乱不堪,满是分叉,眼角泛黑,像是滚过墨汁,两脚还沾着泥巴和不知名物体,脏的不忍直视。 整只鸟堪称凄惨狼狈,活像是逃难回来的。 二皇子心疼之余,十分沉默:“……你招了吗?” “放肆!”小蓝尖声呵斥,“竟敢质问本座!拉下去斩喽!” “?” 二皇子忽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直接问:“皇长孙都招了什么?” 小蓝:“给本座拿好酒好菜!满上!今夜一醉方休!” 二皇子:“秦九州父女的把柄都有哪些,底牌又是什么?那夜白惜卿带了那么多人,究竟是怎么输的?” 小蓝:“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快给本座开酒助兴!否则鲨了你!” 二皇子:“太子私藏的兵器在哪儿?” 小蓝:“太子?太子不是父皇亲生的啊!” “……” 二皇子忍不住了,咬牙切齿地问:“你有病吗?” 以前的机灵劲儿哪儿去了! “放肆!”小蓝尖声怒骂,“大逆不道的死东西!竟敢辱骂本座,来人,拉下去斩喽!本座要把你们统统豆沙喽!” “……” 二皇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它:“你……还知道自己叫什么吗?你还知道你是谁的人么?!” “本座当然知道!” 小蓝扑扇着羽毛分叉的翅膀,骄傲昂头:“本座是王!是天下共主,唯一的王!是世界第一钓系美人!魅魔中的魅魔!尔等凡人,还不速速臣服本座脚下,为本座献上灵魂?!” “……” 二皇子手指颤抖,目瞪口呆。 他不可思议地盯着小蓝。 浑身脏乱不堪,狼狈的仿佛刚乞讨回来,神态却十足自信矜贵,仿佛天生就站在云端,霸气邪魅地睥睨众生。 不过几天时间而已…… 它才跟了秦温软几天啊! 缓了好半晌,二皇子还是不信邪。 他养了好几年,脑子堪比八岁小儿一般机灵懂事的小蓝,怎会几天时间就歪成这样? 他耐心引导着,又是回忆从前,又是不断提起“太子”“秦温软”“把柄”等关键词,试图从小蓝嘴里撬出点什么。 小蓝倒也软化了。 告诉了他诸如谁才是一统天下之王,王的魅力究竟有多大,王的武功独步天下,连天道都无可奈何等一系列秘辛。 唠了一个时辰后,二皇子神色恍惚。 满脑子都被一声声诡异而魔性的“桀桀桀”填满,嗡嗡响的厉害。 秦温软有病。 残暴又有病。 “庆隆二十七年,你就来了我身边,至今已有四年之久。”他声音沙哑,“你为何会变得如此之快?” 小蓝歪着头,绿豆眼不断闪动着,终于被触发关键词:“庆隆?庆隆年纪轻轻就去了啊!” 二皇子一愣,猛然站起身。 “你说什么?!”他死死盯着小蓝。 “庆隆年纪轻轻就去了,这的确很难叫人接受。”小蓝声音骤然变得低沉惋惜,“但人啊,得向前看。” 二皇子眼睛通红,不可置信:“怎会?怎会如此突然?我甚至未曾得到消息!” “本座知道你难过,但眼下不是伤心的时候。” 一瞬后,低沉的声音猛然严肃:“老王八还是储君,继位名正言顺,我们得快速集结兄弟们,杀回京城,奉天靖难!” “奉天……靖难?”二皇子咬紧牙关,极力忍住心底涌起的悲意,“这就是秦温软的计划?” 可今日秦九州一行人甚至没有表露出丝毫异常。 是在防着他们? 那便说明,此事绝密——至少现在,永隆帝驾崩一事还未昭告天下。 既如此,便是各凭本事了。 他神色忽明忽暗,冷声吩咐外头:“去请五皇妹来,本殿下要与她对月谈心。” 他本性伤春悲秋,连秦九州都被他拉着秉烛夜谈过,此举并不引人注意。 小蓝唠完了,叼着大块核桃飞了出去。 同一时间,秦明月敲门而入:“二皇兄找我何事?” “叫你跟在秦温软身边伺机行动,你为何迟迟没有进展?”二皇子看向她。 秦明月顿了一下,正色开口:“我有自己的节奏。” 说话间,因为光线昏暗,她不慎踢到了椅子。 在对面骤然严厉的目光下,她立刻对椅子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二皇子这才收回眼神,说道:“我有急事要赶回京城,你留下继续盯着他们。” 他嘱咐了几句,秦明月沉默着点头。 见二皇子开始收拾行李,秦明月忍不住问:“二皇兄这般悲天悯人,连一草一木都舍不得踩,为何非要杀了大皇兄和温软不可?” 二皇子脚步微顿。 “上苍空给我悲悯之心,却从未赋予我拯救之力,与其旁观万物水深火热,不如自己救世。” “没有盛世,我便亲手去创造。” 他开始收拾行李,头也不回道:“大皇兄若依旧还是从前那般毫无大志的模样,我也会像从前那样对他,甚至派人助白惜卿,也只为秦温软,而非为夺他命。” “那温软……” “大皇兄活着没事。”二皇子打断她的话,素来温柔的声音浮起冷沉,“但秦温软这种大周毒瘤,一定要除!” 第125章 殿下,我们没钱了 凌晨时分,万籁俱寂。 “啊啊——” 楼下一道惨叫声蓦然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惊雷一样的暴哭声,凄惨绝望,哀戚连连。 温软被吓得猛然从脚踩天道的美梦中醒来,仓惶睁眼。 “啊啊……快、快醒醒啊……”楼下的痛哭声还在继续,眨眼间便抽噎不止,几乎快哭厥过去。 “什么死动静?” 温软睡眼惺忪,心脏乱跳,起床气却已排山倒海般涌来,厉声怒骂:“该死的!哪个狗东西在外头嚎丧,脏了你爷爷我的青云路!” 暴怒的吼声掺杂着内力,瞬间响彻客栈。 楼下的哭声诡异地停顿一瞬,却很快变本加厉,痛哭流涕,抽泣声几乎能与温软的怒吼匹敌。 温软胖脸阴沉,满脑被困意与怒气席卷,不假思索就狠拍床榻,尖声咒骂起来。 青玉没被哭声吵醒,被身边的骂声吵醒了。 不久后,对面房间又传来了谢云归满含脏字的低骂声与秦弦的困倦宽慰声,以及王琦屈沁为吾王加油鼓劲的叫好声。 与那如有实质的痛哭声掺杂在一起,瞬间吵得整个客栈鸡犬齐鸣。 “小郡主。”玄影的声音自外响起,“是客栈后院的老母猪难产了,二殿下在着急救猪,方才……不幸没了一只小的,二殿下伤心不已。” 温软狠狠一拍床榻,眼眸变得阴森可怖。 “爷爷的!”小蓝拍着翅膀怒骂,“还真是狗东西在嚎丧呢!再敢脏了你爷爷我的青云路,鲨了你!” 青玉因缺眠而脑子迟钝,慢半拍地才看到小蓝竟不知何时挣脱了脚上的绳子。 她正要下床再绑上,身下却猛然一空。 “?” “啊啊——” 床板碎裂声响起,掺杂着温软的咒骂与青玉的惨叫。 一盏茶时间后。 温软阴着脸被玄影抱去了隔壁空房间。 青玉扶着腰,脸色颓废地跟上。 楼下猪圈,侍从匆匆走来,劝着二皇子:“殿下,您别哭了……宸安郡主被您吵得都拍塌了床,可别招了秦王殿下发怒啊……” 二皇子满眼通红,手里抱着那只刚出生就没了气息的小猪,心中悲痛而愧疚。 他只是想找个借口尽快离开,并未想过要杀它,却终究吓着了老母猪,诞下死胎…… 他闭上眼,两行清泪自眼角滑下。 “准备金丝楠木棺……厚葬它。” 侍从嘴角一抽,金丝楠木是王侯将相专属,在本朝更是皇室专用。 “殿下。”他提醒,“我们没钱了。” 二皇子蓦然睁开眼:“这几日……” “在平阳时吃住秦王府,离开平阳后,都是李尚书养着咱们。” “……” 二皇子不受控制地紧攥起双手。 侍从虽不忍心,但还是在他耳边低声提醒:“我们连回京的盘缠都没有……不如当些玉佩衣裳?” “……” 二皇子不语,只是一味深呼吸。 “大山的子孙……呦——” 一道凄厉诡异而尾音猛然高昂上扬的吼声自楼上响起。 二皇子呼吸一个不顺,竟是直接岔气,翻着白眼捂着肺,手上的小猪顺着滑去地上,带得他手指剧烈颤抖。 “爱、太、阳、喽!!!” 二皇子额角青筋暴跳。 圈中,难产的老母猪眼神惊恐而绝望,一个不察之下,竟是直接顺产,又生出个大胖猪崽。 “呦——呦!!!” 近乎尖叫的歌声响彻方圆十里,惊飞无数鸟兽。 “快……”二皇子颤抖着声音,“快找李尚书借钱,快走……” 侍从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地狂奔去李尚书房间。 “十八弯——”尾音一如方才,猛然上扬尖锐,几乎刺破人的耳膜。 二皇子心肺岔气,呼吸不顺,脸色几乎憋青,抱着小猪扶着墙,脚步蹒跚地往外挪。 世上怎会有如此石破天惊的鬼哭狼嚎? 秦温软?? 秦温软!! 二皇子脑瓜嗡嗡响,耳朵几乎失聪,恍惚间竟觉得自己也没那么对不起世间万物。 听过秦温软的歌喉,往昔所有罪孽都已一笔勾销。 不到一首歌的时间,二皇子就收拾包袱仓惶离开。 但动听的歌声还没有停止。 世间大部分死东西是没有欣赏顶级音乐的细胞的,王不怪他们,因为她已有追风这个高山流水世间唯一的知音。 以及秦弦这个会伴奏的伴舞。 天亮之际,所有人脚步发飘。 李尚书出门看见无生,老脸一片空茫:“禅师,昨夜究竟是什么脏东西?以您的功力,可能收服?” 无生眼下微青,垂眸低叹:“阿弥陀佛。” 李尚书不解而慌乱地看着他侧身走过,只能跟着先下去吃早膳。 楼下大堂,温软沉稳坐在主位:“小二人在哪?” “诶来了!”客栈小二连忙从楼梯下出来,眼底发青但笑容满溢。 “没叫你。”追风推他回去,转身含笑禀报,“二殿下对猪圈的死胎深感怜惜,昨夜问李尚书借了钱,去对面山头的灵佛寺为小猪超度祈福去了。” “李尚书?”小蓝歪了歪头,“哎呀,李尚书次子与小妾私通,那赤色鸳鸯肚兜可鲜艳极了呢!” 这是它昨晚刚唠来的八卦,新鲜热乎的。 刚准备下楼的李尚书蓦然一愣,脚不自觉踩空,竟差点滚下楼梯。 “大人?大人!” 侍从们瞬间乱成一团,忙七手八脚的将人抬回房间。 无生立刻跟上去救人。 温软神色深沉,却藏不住眼里的八卦,悄悄问:“小东西,你还知道什么?” “本座知道的可多了!”小蓝一脸骄傲地与她唠了起来。 一旁,白照云打了个哈欠,疑惑问:“二皇子消息这么灵通啊?” 李尚书自己都不知道的消息,已经被他随口漏给小蓝了。 追风道:“贤妃因为画技高超,与京城命妇们往来十分密切,聊的多了,就什么都听过一耳朵。” 白照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是这样么? 还未等她细想,耳边又传来小蓝的唠嗑声:“太子呐?太子不是父皇亲生的啊,父皇是谁?父皇年纪轻轻就去了啊。” 这一声也提醒了追风,忙禀报:“对了,昨夜京城传信来,说太子并非皇家血脉一事已经闹上了御前,朝堂也吵翻了天,冯贵妃直接被禁足,哭天抢地要自尽以证清白,却险些因身边无人而被皇后发卖,太子么……已有言官提出要他与皇上滴血验亲了。” 第126章 本座真没时间陪你闹了 闻言,秦弦有些遗憾:“母后到底是不如我与妹妹聪慧啊。” 若他在京城,一定能协助母后发卖冯贵妃! 温软则眯起眼睛:“滴血验亲?” “小莫。” 角落里,莫大夫浑身一抖,嘴里的饭都不香了。 幸好只是被提问:“本座记得,水里若加白矾,会使两血不相融?” “主子聪慧。”莫大夫低眉顺眼,“若加白矾或清油,即使亲生父子,也会使两血不相融。” 温软眼睛依旧眯起,渐渐邪魅的笑了。 “收拾东西,快马加鞭,回京城。”她立刻吩咐,“本座要亲眼见证那个老王八身败名裂的快意一刻!” “是。” 但太子不是早就身败名裂了么? 有人心里默默想着,却很识趣地回去收拾东西了。 “对了。”温软看向秦九州,“本座在皇宫的人脉只有庆隆和素素,不适合干一些自降身价的小事,小秦叫你的人准备着加白矾,再留下验血的那碗水。” 她摸着怀里的法器,眼神睥睨霸气到近乎上天与太阳肩并肩。 系统,以血吸人气运,控人神智。 庆隆可以暂时放过,只叫他退位让王,但那个老王八……呵。 准备好迎接王的震怒吧! 秦九州点头:“好。” 温软的话,他现在没有不听的,也压根儿没想到系统——它在温软手下太安静了,安静到常常叫人忽视它的存在。 人都走光后,温软目光落在莫大夫身上。 “小莫,你的毒药太少了。”霸气的奶音响起,“你如此疏忽懈怠工作,叫本座怎么给你转正?你还想不想顺利通过本座考核了?年纪轻轻的,怎么半点上进心都没有?” 莫大夫摸了摸自己日渐发白稀少的头发,精神恍惚。 “本座再给你一天时间,研制出叫人发疯自残的药,有多毒,用多毒!” 这个要继续卖给太子后院——一旦小秦不中用,拿不到太子的血,就叫太子的后院去拿! 莫大夫草草扒完饭,坐去院中制药。 对面躺椅上,温软惬意地躺着,默背心法,太阳照在胖脸上,几乎快晒化了她。 渐渐的,黑曜石般的大眼睛微微眯起,昏昏欲睡。 周围的行李装车声立刻小了许多,人人轻手轻脚,生怕打搅了她安睡。 跳起来骂人事小,扯着嗓子唱歌事大。 玄影抱着一大摞轻纱,无声无息的经过,准备给马车换上新帘子——这是太子藏在宝库里的月华锦,千年不腐,流光溢彩。 上官秉德特地带回来给温软用的。 温软一见月华锦,顿时就觉得自己所有衣裳被子不漂亮了,不敞亮了,接连折腾了几天时间,现在只剩马车帘没换了。 有价无市的月华锦也即将被造完了。 一阵微风吹起,轻纱浮动,耀眼夺目。 莫大夫本在严肃而认真的绞尽脑汁制药,可余光瞥见那飘动的轻纱,不知怎的,脑中的弦忽然崩了。 温软是被一阵闹声吵醒的。 奶音压抑着怒气,不悦呵斥:“又怎么了?!” 玄影满头大汗的抱着月华锦,急急回道:“是小莫,他看到风吹动轻纱,不知怎么了,忽然就闹着要上吊。” “该死的!”温软低沉骂道,“工作做完了么?毒药制成了么?还敢闹着上吊?本座给他脸了!” 一个想杀王的内奸,留条命为王效力还不知足?! 竖子狂妄! 她气得抬起右手,四指一屈。 五根银针瞬间从手镯中直射而出,钉向那边正站在树下、解开腰带准备上吊的莫大夫。 细极短极的银针,却犹如千斤一般,竟生生将莫大夫扣得与树紧贴——一根银针穿过发髻扎在树里,剩下四根扎去了他包裹四肢的衣裳里,与树皮叠加一处。 整个人竟动弹不得。 “小莫,本座真没时间陪你闹了。” 低沉的奶音泛着威胁与低哄:“乖一点,好吗?” 莫大夫四肢与头皮近乎紧贴冰冷的银针,心脏扑通扑通跳,被震住了。 玄影也被吓着了。 本来只能直直射出的银针,因为内力控制调整,现在已经能在射出时自如转换方向了…… 他咽了口口水,立刻飞奔去换车帘。 “乖乖……小郡主这是一日千里吧?”他不可置信的呢喃,“无生禅师也没怎么教啊,怎么就能进步飞速?” 追风正好经过,闻言挑眉一笑:“你若能每日雷打不动与十个顶尖高手过招,同时练习佛门顶级功法,再每日十二个时辰,甚至睡梦中都运转内力,你也能进步飞速。” 当然,玄影就算进步飞快,肯定也是比不过小郡主的。 有天赋有悟性,能举一反三自创招式,又肯下足功夫努力的天才,万里难挑一。 ——虽然小郡主与佛门绝缘,脑子也不清不楚,但她悟起佛门功法,简直堪称惊艳! 在对她有利的赛道,天生智障仿佛就凭空消失了一样。 半个时辰后,已经被训练出来的众人齐齐收拾完毕,只等温软一声令下,出发回京。 李尚书虽然身心受了重击,但还是坚持跟上他们。 这客栈不干净,脏东西也不知会不会混进他的队伍里,还是跟着无生禅师安全点。 在经过温软停在最前的马车时,饶是李尚书此刻老眼昏花,也被晃了一下眼睛:“月华锦?” 他不可置信:“如此珍贵之物,竟用来……做马车帘?” 真是暴殄天物! 青玉笑着:“再珍贵还能比我们小郡主心情愉悦重要?人与物,主与次,总该分明。” 对王来说,存着好东西不用是不存在的,不能被她赏玩的宝物,如同废铁。 她也始终坚信自己拥有天地万物。 月华锦?以后有的是。 就是希望太子看到马车帘后不要破防。 在温软的催促下,大家一路都在努力,本该一个多月的路程,生生被压缩到二十天,几乎快马加鞭,终于在这日黄昏前赶到了京郊。 “草木宫殿一如往昔,却早已物是人非。”温软站在车辕上,负手深沉地眺望京城。 一双漂亮的眼眸中,涌动着的满是复杂与坚定:“这一次,本座一定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谢云归等人迷茫的跟着看向京城的方向 “京城里……”秦明月开口,“有什么是属于你的吗?” 温软没有回答,眼神落在了身侧的护国寺上,巍峨庄重,金光闪闪。 第127章 本座要天下——书同文! 护国寺前,一众僧人已经出门来迎。 监寺无尘走在最前,一张俊逸的面容含着微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师兄回来了。” 声音温柔轻缓,每一个字都含着亲和,若说无生是慈悲到极致,他便是温柔到极致。 他对着无生微微颔首致意,仪态从容,风度绝佳。 但没等来无生的回答,只听见一道深沉霸气的奶音:“嗯,寺里上下,一切都好吧?” 无尘微愣,眼神这才从无生脸上下移,看到了踩着无生脚尖站着的小人。 ——一张小脸粉雕玉琢,红润漂亮,黑曜石般的大眼睛仿若星辰,流转间一派灵动,衬着那一袭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金红锦衣与精致头饰,夺目非常。 即便胖乎乎的小脸深沉莫测,有些油腻,也讨人喜欢得紧。 无尘目光更加柔和,声音缓慢:“寺里一切都好。” “嗯。”温软沉稳点头,招招手叫他蹲下,随后拍上他的肩,“本座不在的这些日子,辛苦你操持寺里上下了。” “?” 纵使目露疑惑,无尘依然微笑,微微侧头以表不解。 温软没再理他:“徒儿,随本座回寺吧。” 无生低眉道了一句佛号,跟上温软的脚步。 无尘笑容僵硬在嘴角。 徒儿? 他轻轻拦住无生:“师兄您……收徒了?” “他拜师了!”温软顿住脚步,侧头看来,“无生已是本座座下三徒弟。” “我我我——”王琦立刻蹦起来,“我是首徒,大师兄!” “……”无尘一脸震撼,但微笑依旧焊死在嘴角。 温软瞥过他,霸气的声音满是宽容:“你既是无生师弟,算来也是本座的表徒弟了,以后随他唤本座一声师父即可。” 说罢,她大步走向寺内:“大家都进来吧,尽管当自己家住着,不要拘束。” 秦九州带头走了进去。 经过眼底几乎地震,但依旧保持微笑的无尘时,他心中罕见的升起一股好感。 佛门的人,个个脾气都很好。 无尘虽年轻,却佛心稳固,是出了名的好风度好脾性。 想来无论秦温软怎么造,他都能包容了。 队伍末尾,李尚书拉着玄影说道:“玄侍卫,本官还有要事,需先行一步进京,恐要拂了郡主一番美意了。” 玄影顿时了然,目露怜惜:“李大人稍候,等我写份陈情书呈上,经小郡主点头首肯后,您便能离开了。” “?” 李尚书一脸莫名其妙。 他只是告辞,不是征求谁的同意啊。 在玄影的努力下,半个时辰后,李尚书脱了一层皮,终于得以脱离队伍。 同一时间,温软正借着最后一缕夕阳,大大方方的走在自家寺内,左右瞧着,时不时目露挑剔或满意。 “有些地方太陈旧了,也不华丽,不符合本座张扬霸气的身份……回头批一笔资金,好好装修一下吧。”对自己的东西,她一向很舍得花钱。 白照云跟在她身后,提笔记下此事。 “对了,京城如何了?”温软叭叭挑完刺,终于问起正事。 已经归队的追雪冷酷开口:“十日前,漱石先生不知为何,忽然提笔将太子身世的热潮掀至顶点,文武百官也随之上奏,要求滴血验亲,但因圣上忽然病倒,此事暂且搁置。” 太子到底是一国储君,没有证据,仅凭流言就要求证明血脉,这的确很冒犯——即便最后证明了身份,他曾被质疑血统一事也必要被人诟病。 所以日渐稀少的太子党一直在奋力阻拦此事。 而这关头庆隆帝又正好病倒,谁也没敢再吆喝滴血验亲,叫龙体受损。 “庆隆怎会病倒?”温软关心地问。 追雪蹲下,在她耳边轻声开口:“皇后管辖不力,叫后宫生怨,在孟美人求见,欲重创皇后时,被圣上阴差阳错挡了一劫,闪了腰崴了脚,卧床不起。” 因为此事太过离谱,所有知情人通通被下了封口令,无人敢提。 就连追雪都是经皇后本人的嘴传出来才知道的。 温软听完,不知怎的,意味深长的扫过远处正兴冲冲吃点心的秦弦。 “这十日里,圣上除皇后、韩首辅与王太傅外,未再传召任何人。”追雪微顿,“因为时间太巧,外头已有太子心虚,故而设计君父,以掩盖不纯血统、夺权篡位的说法。” “不少保皇党纷纷求见圣上,但圣上不知为何,全部拒见。” 可于政事上,他却又忽然放权,叫太子监国。 实在叫人难辨其意。 “这样么?”温软一脸深沉,想到自己的计划,“不能滴血验亲,那老王八的血岂不是拿不到了?” 诡计多端的老王八! 她立刻吩咐:“小莫的毒药已经制好,快多卖点给太子后院。” 追雪点头应下,又提醒:“太子的二百五十万两已经送来,正存放在庄子上,白惜卿那波刺客的尸体,也该继续卖了。” 温软沉稳点头:“此事追雨有经验,叫他继续跟进。” 提起太子,温软可太有灵感了。 她眯起眼睛,语速极快地巴拉巴拉交代损出儿,白照云蹲在她身边,笔杆子差点磨冒烟——一个合格的王,一定要有专属秘书,用来记录日程。 “小郡主,这是后头几日的日程,您看看可还有要补充的?”记完后,她将记事本交给温软。 温软抬手接过,却没翻开,而是慈爱开口:“白惜卿借了白轻歌的身体活着,但在本座与小秦的运作下,她已如丧家之犬,正在城南乞丐窝里躲着,等明日进京,本座派玄影协助你,有仇报仇。” 白照云微微一愣,眼里水光一闪而过:“多谢小郡主……一路帮属下到现在。” “傻丫头,说什么见外话?” 温软面容慈祥,勾起一边唇角后,又瞬间霸气邪魅:“你是本座的人,谁若折断你的翅膀,本座必毁她整个天堂!” “任她白惜卿逃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脑血栓味儿十足,却叫白照云心头滚热。 除了早逝的姨娘,从未有人如此对她。 小郡主用并不宽厚的肩膀,将她护在了羽翼之下。 温软目送她离开,转头面容严肃地吩咐:“抱本座去大雄宝殿。” 追雪微愣。 不会是想自己坐上去吧? 他短暂思考了一瞬,没劝没吭声,一言不发的抱着温软飞去大雄宝殿,赶走了里头所有人,紧闭门窗。 “坐。”温软抬了抬手。 追雪环视一圈,坐在了蒲团上,并接过她递来的记事本。 “本座有要事交代你。”温软拿起供案上的纸笔,脸色凝重,“你念一个字,本座写一个字,此后,本座的字体字形,将会是大周通用字体。” “本座要天下——书同文!!” 铿锵奶音含着仿佛能掀翻天道的霸气睥睨。 大周的字多胳膊少腿,看不懂? 难道要王屈就去学? 可笑! 强者从不抱怨环境,只会改变环境! 王不需要适应大周,大周自会来适应王! 第128章 二皇子逼宫面圣! 夜幕四合时,无生还在后院教秦弦以及一众暗卫练功。 无尘踱步走来,温柔询问:“师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宸安郡主还要修缮寺内……可那都是传承千年的古物啊。” 真是造孽! 心里快气厥了,他面上依旧温柔从容。 无生叹了口气:“等我稍后去劝劝师父吧。” “那便是极好了。”无尘语气轻缓而温柔,“宸安郡主正在大雄宝殿,师兄若无事,可去劝劝她。” “大雄宝殿?”无生立刻抬头。 “正是,但不知为何,她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话还没说完,留给无尘的只剩无生快速刮过的急风,以及一声急促到破音的吩咐:“快救佛祖!!” 无尘:“?” “师父要自己坐上去了!” 无尘:“!” 岂有此理!这是欺他佛门无人吗?! 他额角青筋瞬间暴起,周身怒气直线上升,短短一瞬就宛如厉鬼,暴怒非常。 但他脸上还在笑着,温柔的字眼从牙缝中一个个挤出:“师兄,纵使着急,也不该有失风度,失我佛门风范啊。” 他柔声劝慰着,不急不缓地跟上,每一步都仿佛丈量过,走得步履从容而恰到好处。 后方,秦弦面露钦佩:“无尘禅师不愧是京城皆赞的好风度,竟如此从容。” 大雄宝殿。 一道破门声倏而响起。 “师父,您太过分了!佛门重地,岂容肆意玩闹——” 无生急迫的声音戛然而止。 温软坐在供桌上,胖手攥笔,一脸霸气的挥斥方遒。 追雪盘腿坐在蒲团上,跟着挥斥方遒。 头顶庄严的佛像低眸含笑,像是盈盈注视着他们一样,一派岁月静好。 无生愣住了。 眼中倒映着的,是一张迅速阴沉可怖,宛如暴风雨袭来的胖脸。 …… 京城,二皇子府。 “殿下。”幕僚脸色凝重地进门,“方才李尚书进宫复命,但皇上依然未召见……不过宫中一切如常,属下瞧着,不像是驾崩的模样。” 这都二十天了,若真驾崩,尸体都该放臭了。 他不自觉怀疑起来:“太子若当真弑君,岂会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动作?” “你还真以为太子能弑得了君?” 二皇子坐在桌后,摸着怀里的一堆猪崽,眼神微冷:“本殿下得知父皇驾崩的消息,是在二十日前,可彼时父皇还曾于人前露面,直到十日前……他在皇后宫里‘感染风寒’,除韩首辅与王太傅外,再未见人。” “二十日前,本殿下前脚刚走,大皇兄后脚就跟了上来,快马加鞭,几乎与我们同时到京。” “他们到了地方,却并不进城,反而避去护国寺……是想做什么?” 幕僚被他一句句推理惊得头顶冒汗:“您是说……弑君的,是秦王?” 是了,若非如此,秦王怎会在庆隆帝未死时就预判其驾崩? 偏偏又这么巧,在十日前,在皇后宫里,庆隆帝出了事,接连罢朝十日。 “秦王躲在护国寺,莫不是想集结人马,将弑君之罪扣在太子头上?是了……难怪最近多了不少太子因为血脉弑君的流言,甚至就连太子血统不纯的说法,都是从秦王那里传出去的,这一切难道都在他算计之内?”幕僚细思极恐。 “不止如此。”二皇子脸色阴沉,“他不惜千里也要将皇长孙活捉,掏出太子所有底牌,占据平阳铁矿……太子监国又如何?早已尽在他掌控。” 一环扣一环,缜密而步步紧逼。 当真是好手段。 幕僚咬了咬牙:“若如此,便说明他早有准备,恐怕这两日就该行动了,我们若不动手,怕是要被抢占先机。” “明月那边还没有消息。”二皇子皱紧眉头,“恐怕是大皇兄防的紧。” 不能再等了! 他倏而站起身,一边放下猪崽,一边吩咐:“联系所有人以及保皇党,逼宫面圣!”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另一个幕僚迟疑道:“可韩首辅和王太傅都见过皇上,若有异常,他们不会如此平静啊。” “韩首辅对大皇兄素来偏心,而王太傅……”二皇子冷笑一声,“一个拼上满身清誉为秦温软担保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幕僚还想开口,却被二皇子制止:“先生不必再劝,本殿下自有主张!” 先以此拉下太子,再将秦九州弑君的真相揭露人前,届时能登基的,便只有他! 二皇子大步出门。 夜色深深,月光低至几乎不见,使得路都昏暗许多。 但没多久便被无数火光照亮,伴随着训练有素的脚步声,匆匆跑过。 天色渐亮时,乾元宫外已站了三十多位大臣,有二皇子的人,也有被撺掇的保皇党。 一些来上朝的大臣们在金銮殿等不到人,也渐渐聚集来了乾元宫外,使得这里不过片刻间就热闹起来。 “皇上已有十日未曾出现,老臣等担忧不已,恳请皇上允准,召老臣入殿觐见!”工部孙尚书拱手弯腰,高声开口。 闻讯赶来的太子脸色阴沉地扫过他们,声音含冰:“父皇风寒未愈,早已吩咐不见大臣,尔等如此作态,难不成是要造反?!” “太子此言差矣。” 二皇子踱步走来,面容依旧如从前般,带着三分悲愁,语气却头一次强硬起来:“既是风寒,何以能到不见人的地步?父皇往昔风寒,也有诸位阁老与六部尚书可面圣,为何偏偏到了太子身世存疑时,父皇便病重到难以见人?” “究竟是父皇真的病重,还是太子心虚气短,弑君上位,以保正统身份?!” 他措辞直白而尖锐,一时竟直叫不少人暗暗点头。 主要是这回太怪了。 莫说一向不管事的二皇子,大伙儿谁心里不嘀咕? 太子扫过他们的神色,心里暗恨咬牙。 这群人是选择性眼瞎吗?!父皇连他都没见啊! 就算真弑君上位,他能等这么久?! 若非监国的权柄够大,他岂会耐心等到现在? 想罢,他冰寒的眼神扫过二皇子:“从前倒是本宫眼拙,竟不曾看出二皇兄还有此等气魄。” 二皇子面色不变:“忧父之心难掩,是人都会撑起骨气,为君父讨回公道!” 见太子挡在众臣面前,他眼眸微沉,抬步上前:“本殿下已得密报,父皇早于十日前便被谋害,今日望诸位协同一心,捉拿弑君主犯,为父皇报仇!” 此言落下,百官纵使早有猜测,也不由面露震惊。 而太子更是愣住了。 父皇早已被谋害? 他心中不信,可眼下最要紧的是撇清自己——一旦驾崩一事传出,他会是最有嫌疑之人。 他立刻与二皇子怒声对峙起来。 东宫的心腹也悄悄离开,迅速去集结人马,以便与二皇子火拼。 谁也没发现,角落里韩首辅与王太傅欲言又止的神色。 第129章 听说你们到处造谣朕死了? 乾元宫前,太子党与二皇子党一众人还在对骂。 太子在拖时间,二皇子清楚。 他也在等太子露出底牌。 ——在太子血脉未被证实不纯前,纵使身负弑君骂名,他依旧是正统,可若东宫先动了手,形势便会瞬间逆转。 如此,他率群臣进宫,便是清君侧! 不过一刻钟时间,心腹竟就集结好了一众人手,围来了乾元宫前——恐怕太子在监国这几日里,也有过念头了。 百官俱是一惊。 王太傅忍不住了:“太子!皇上尚在,你竟敢私调兵马包围乾元宫,是要造反吗?!” 太子看向他,眼神审视而警惕:“父皇究竟在不在,还请王太傅给本宫一个答案。” 王太傅:“……”耳聋了吗?! 都说了皇上还在,还在啊!! 太子也没有等他回答的意思,眼底挣扎一瞬,迅速下定决心:“父皇生死不明,今日又有乱臣贼子作乱,本宫并非造反,而是守住乾元宫的安危!” 今日站在这里的人,只有他安全感最低。 ——一旦庆隆帝驾崩,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可偏偏冒出个二皇子。 单看老二这般作态,便知其早有底牌。 他绝不能坐以待毙,即便登基后身负弑父疑云,也不能叫老二占了先机! 他身后,东宫的侍卫渐渐逼近。 二皇子偏头扫过那一队金甲侍卫,眼底微不可察地露出嘲笑。 太子竟只剩这点人了。 真是寒酸得紧。 身边的心腹转头看来,目露暗示与征询。 该动手了吧? 二皇子敛下眸,短暂思虑一瞬,微摇了摇头。 他生性谨慎且敏锐,没到太子大开杀戒、准备夺位之时,并不愿暴露底牌,而且…… 他疑惑而审视的目光扫过角落里脸色复杂微妙的王太傅。 王怀仁,在收秦温软为徒前人如其名。 纵使如今已弃明投暗,可他的道德与良心绝不会容许他在庆隆帝的尸体前如此作态——按常理来说,他眼中更多的,该是愧疚与悔恨。 不对劲。 先引太子出手,观望观望再说。 “请太子让路,容我等进殿面圣。”二皇子面色冷肃下来,“若父皇当真无恙,届时我跪地赔罪,任你处置!” 一句话满溢着忧父之心与担当。 太子正想说什么,可右手不知为何,忽然一痛。 他脑中的弦本就已绷得极紧,此刻不过些微风吹草动,就叫他如临大敌,竟直接对二皇子出手攻来。 随着他开始动作,东宫的人也立刻逼近百官,想要挟持。 “禁卫军?禁卫军呢?!”有人惊慌大喊着。 禁卫军半点动静都没有,只有乾元宫前的一众侍卫在奋力抵挡,可今日来的都是太子仅剩的精锐——运作了不短时间才通通换进宫来的。 仅凭这群侍卫,压根儿挡不住。 好在二皇子的人人均圣父,竟都护在同僚身前,用尽全力抵抗。 那边,太子与二皇子还在交手。 太子重伤中毒未愈,二皇子也是三脚猫功夫,两人一时竟打得不分上下。 王太傅被护在角落,与韩首辅互相搀扶着,声音崩溃而绝望:“不是,你们若有疑惑,倒是进门看看去啊!” 嘴上喊着父皇驾崩,却愣是谁也没想真进门看一眼尚在人世的亲爹。 净顾着防对方了! 老谋深算都算不明白的货色!活该倒大霉! 乾元宫前喧闹沸腾,杀气四溢,他的怒吼被淹没在惊恐声与厮杀声中,除了韩首辅,无人听见。 但渐渐的,周围的人不知为何,多了起来。 王太傅定睛一看,眼神微变。 ——不知从哪冒出不少宫女太监,动作异常灵敏,出手即杀招,正在帮着东宫的金甲侍卫收割御前侍卫的脑袋。 短短片刻间,形势一面倒向太子。 王太傅与韩首辅对视一眼,眼神俱都凝重起来。 冯贵妃掌宫权多年,有自己的人不奇怪,可能培养出这么多……以前竟还是低估了她。 尤其这几个月皇后掌宫权,后宫跟个漏风的筛子一样,恐怕又叫他们钻了不少空子。 “皇上!”王太傅撕心裂肺地冲里面吼,“没人了!我们没人了!您再不出来,百官都要死在乾元宫前了啊!!” 不远处,二皇子眸光骤凛。 来不及多想,他立刻将腰带割断,借太子的手抛去空中。 四下一些低调躲避的人看到这个信号,瞬间将准备出手的动作收了回去,乾元宫前只剩太子,以及他的党羽。 还有终于姗姗来迟,将所有人重重包围的禁卫军。 “都闹够了吗?”一道阴沉苍老的声音自殿内响起。 下一瞬,乾元宫的门终于开了——一个软榻被抬出,上面躺着一袭龙袍、戴着帷帽的庆隆帝。 太子面露震惊。 二皇子眼眸骤缩。 小蓝骗了他?! 不可能! “父、父皇?” 庆隆帝浑身僵硬,不能动弹,声音却阴沉中含着暴怒:“听说你们到处造谣朕死了?” 太子立刻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震咬紧牙关,却立刻跪地低头,声音哽咽:“父皇……您真的没事啊?儿臣、儿臣快吓死了……” 眼泪吧嗒吧嗒掉在地上,抽噎不绝。 他抬起袖子就抹着眼睛,丝毫不顾形象,没一会儿脸就被袖上的血和尘擦的脏乱不堪。 太子慢半拍的跪下,神色恐惧,连手都隐隐颤抖起来。 被做局了! 他被老二这个混账阴批蒙骗了! 竟真被拐进了沟里去,将自己的底牌尽数暴露! 短短一瞬间,他脑中飞速转动,想将自己嫌疑撇清,可被气懵和惊懵的脑子竟运转苦难,尤其上首投来的冰冷眼神,更叫他如坠冰窖。 “父皇您没事吧?”二皇子的哭声响起,“您怎么不动弹?还戴着帷帽?您究竟怎么了,别吓儿臣啊……” 二皇子几乎快哭厥过去了,可震惊担忧的声音却不断往太子耳里钻,叫他深思起来。 ——老二蛰伏了这么多年,纵使连他都没发现马脚,何以会在此事上栽跟头? 还是说……父皇其实已经死了? 太子被二皇子提醒后,越看软榻上僵硬的身体越不对劲。 究竟是身体有疾不能动,还是担心动的越多,暴露的越多呢?而帷帽……即便是得了天花,在此刻这种情景下,也该露面以安人心。 挣扎了一瞬,他眼神便坚定了下来。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若就此低头,恐怕连太子之位都保不住,倒不如搏一把! 心念一动的瞬间,他猛地站起,用尽最快速度冲去了软榻旁。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谁也没想到他竟有这样的胆子。 只有二皇子面容平静。 他需要有人来试探庆隆帝的真假。 就在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软榻之际,太子一抬手,猛地打翻帷帽。 “吧嗒——” 帷帽落在地上。 露出了底下乌青泛肿,却显而易见透着庆隆帝面部轮廓的脸。 他陡然冰寒暴怒的瞳孔内,倒映着的满是太子惊慌傻眼的脸。 第130章 宸安郡主担任护国寺住持? 护国寺。 传旨的御前太监匆匆赶到时,被僧人一路带去了大雄宝殿。 “秦王殿下怎在大雄宝殿?”他疑惑问。 秦王不是出了名的不信神佛么? 僧人面色愁苦,最终还是道了一句佛号,避而不谈。 怎么说? 说他们新上任的住持正在拳打监寺,脚踢前住持,还准备搬走佛祖,自己坐上去吗? 一路走到了门窗紧闭的大雄宝殿。 里面的暴怒声与尖叫声掺杂着传来,还隐隐泛着虎啸与鸟叫,吵得香客止步,僧人叹气。 “师父!住持的位子已经给您了,您……三思吧!别闹了。”无生满脸命苦,急急拦着温软。 本宽敞的大雄宝殿随着这一夜折腾,挤了不少人,而温软站在供案上,负手深沉,傲视群雄。 她脚边还趴着咪咪,正在对试图靠近的无尘龇牙哈气,而小蓝当着它嘴替,骂的很脏。 “三思?”温软看着无生冷笑,“既叫你误会了本座,自要坐实了这罪名才好,本座生来傲气,从不背锅!” 无生止不住道歉,又劝:“岂可亵渎佛祖?此乃大不敬啊!” “这怎能算亵渎?”秦弦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师父您看,知道要被妹妹搬走,佛祖笑的多开心啊。” 师父?妹妹? 被挤在里圈的无尘眼神震惊,目光在温软、秦弦和无生之间来回扫视。 谁是谁的师父?谁又是谁的妹妹? “佛家讲众生平等。”追风拦着无生,笑眯眯道,“这位子佛祖坐得,我们小郡主坐不得?没这样的道理。” “对对对,小郡主只是怨您误会了她,就坐一坐,不干什么。” “我们小郡主……苦啊……” 眼见着无生无尘节节败退,温软霸气睥睨地扫过他们,眼底含着微不可察的怒火。 王不认字一事,本该牢牢摁死,瞒过所有人! 她还特地挑了不爱吭声的追雪——追风太机灵,追月不在家,青玉不靠谱,玄影嘴太碎。 只有追雪堪当传字印字的大任。 可偏偏天杀的无生……该死的无生! 竟敢擅闯她大雄宝殿!! 将王苦心营造的无所不能形象毁于一旦,叫王准备悄悄传字印字、惊艳所有人的计划暴露于天光之下! 逆徒放肆!! 她阴恻恻看了无生一眼,站姿愈发六亲不认,但转身看向金光闪闪的佛祖时,眼神又一瞬间变成贼兮兮的狂热和惊喜。 连庆隆来大雄宝殿都得下跪,可想而知这位子的含金量。 天上掉馅饼了!! 撇去社死丢人的事后,她抬起头,满脸幸福。 佛像依旧低眸含笑,在透过窗纱照进来的阳光下,竟泛着股纵容宠溺的意味。 正在殿内一团乌烟瘴气时,一个僧人推门而入,对坐在一侧喝茶的秦九州道:“王爷,御前来人了。” 追雨见秦九州不动,便准备出门应对。 “回来。”秦九州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追风去。” 里头的追风闻言,忙匆匆挤了出来,随僧人出门。 “追风侍卫。”外头,御前太监看到他忙问,“王爷和郡主可在?” “小郡主与无生禅师一见如故,此番受禅师相邀,担任护国寺住持一职,并于大雄宝殿潜心礼佛,王爷正在陪同。”追风笑眯眯说着,“周公公此来,可是皇上有事吩咐?” 啥玩意儿?宸安郡主担任护国寺住持? 这事儿怎么没上报御前? 周公公愣了一下,但此时他没心情细究,忙道:“凌晨时二皇子率群臣逼宫面圣,太子领兵谋反,据他二人招供,都是……都是宸安郡主放了假消息给他们,用以陷害,气得皇上险些昏厥,忙叫奴才急召王爷与郡主回京!” “什么,逼宫谋反?!”追风险些破音。 怎么回事? 他们也就出门几个月吧,京城到底疯成什么样儿了? 太子和二皇子也有病吧? 做梦梦到的小郡主陷害他们吗?! 他皱紧眉头,立刻进去向秦九州回禀了此事。 饶是追雨这种对温软的德行一直不看好的人,在震惊过后,也不由骂了一句:“小郡主这几日不知有多乖,都没杀人害人,他们自己利益熏心,谋反事败竟还要将罪推来小郡主身上?当真厚颜无耻!” “老二?”秦九州眼眸骤深,“本王倒是小看了他。” 竟是个脑子胜过秦弦的。 他站起身,准备叫温软回京:“秦——” “玄影!本座的袈裟呢?”温软尖锐的催促声盖过了他的声音。 秦九州闭上了嘴。 不叫她装完这把逼是叫不回来人的,他索性坐下继续喝茶。 “来了来了。”玄影抱着袈裟匆匆进门,站在桌边帮温软穿上袈裟和舍利子腰带。 无尘愣愣地看着他们:“这不是师兄的袈裟腰带吗?” 话没说完就被喷了回来。 什么无生的? 无生哪来的袈裟腰带?!还不都是抢了师父的! “这……”无尘呼吸起伏快了些,但依然保持唇边笑容,“是么?” 不能生气。 不能失了风度。 “呵。”温软轻笑一声,从怀里拿出法器,还十分心机地将腕间的佛珠露了出来。 “你且问问无生,这究竟是谁的宝贝?” 温热的阳光洒在她满是金光的袈裟上,耀眼非常,再配上那满身佛门宝物,竟还真给她衬出了三分眉眼慈悲。 “如何?”她熟练地挑起一边眉头,唇角邪魅,“这可叫万民俯首,帝王跪拜的位子,本座可坐得?” “……” 无尘如遭雷劈的目光尽数落在了佛门至宝的法器上,又回头去看无生。 无生闭上眼睛:“阿弥陀佛。” 无尘脚下一晃,俊逸的脸上满是恍惚与茫然。 他以为被偷家已经是极致了,可宸安郡主……她连祖坟都一起撬了。 世间怎会有如此恶毒无耻之人?! 真不愧是秦王的种!! 他脑中的弦欲断不断,却还是快速拨开眼前的白照云,身形极快地冲向温软,想要夺回法器。 旁的也就算了,可法器留在宸安郡主这种天性恶毒的人手上,即便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也足够危险了。 众人没想到他身法竟如此之快,一时都没能拦住。 转眼间,无尘的手就握在了法器另一头。 温软大惊失色,尖声怒骂:“竖子尓敢?!” 随着她声音响起,脚边的咪咪猛然暴起,扑向无尘:“嗷呜——” 无尘连忙避开,手也被冲得松开了法器。 温软立刻将法器紧紧抱回怀里,用袈裟裹住,警惕地扫过所有人。 “咪咪,回来。” 咪咪这才松开了咬着无尘衣裳的嘴,跳回温软脚边,对周围龇牙哈气。 青玉面露惊讶:“咪咪竟已经会护主了?真厉害。” “嗯呐。”小蓝站在咪咪头上,语调深沉,“可护主又怎样?厉害又怎样?咪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只有没能为本座生下一儿半女的愧疚。” “噗——” 秦九州刚进嘴的茶全喷了出来。 第131章 一别经年,你竟清瘦不少 自小蓝说完那句话后,大雄宝殿就陷入死寂。 众人复杂的目光掠过它,落在了供案上负手而立的温软身上。 众所周知,小蓝缺乏主观能动性。 它只会学舌。 所以这些话,究竟是学的谁? “小郡主……”白照云冷不丁开口,“小蓝如此聪慧,您有什么头绪吗?”一个没有杀伤力的鹦鹉而已,就不能教点好的吗? 温软满脸深沉。 青玉躲角落里捂着脸,不敢出声。 小郡主每晚究竟如何与小蓝唠嗑八卦、激情对骂,只有她旁听全程……不是不想拦,是拦不住。 两张嘴骂出八百张鸭嘴嘎嘎叫的效果,几乎叫她没有插嘴的余地。 以至于回程时她只能绑住小蓝的嘴——那几天骂的有点糟糕,有些话秃噜出来,在场大家谁都别想活。 “愣着干嘛呢?”小蓝傲然昂首,睥睨无尘,“怎么,被你爷爷我的英姿折服了?那还不给本座——赔、礼、道、歉!” “……” 无尘唇角含笑,还在愣愣看着它,眼底满是震撼。 他没了解过脑血栓,也不理解智障的世界,刚才就已经被温软、秦弦和无生的复杂关系而震惊了一次三观。 打从小蓝话落,他眼中几乎懵成转圈的蚊香。 好乱。 好乱啊。 “行了。”秦九州擦了擦唇角,起身道,“快回京吧,昨夜太子和老二逼宫了。” “什么?!”温软眉头一竖,顿时暴怒,“逼宫?大逆不道的东西!!” 还不等无生哥俩心里浮起这孩子还有救的欣慰,就听到下一句话—— “本座都还没逼宫造反,轮得到他们现眼?!没规矩的东西!本座看他们是分不清谁才是反派之王,天下之主了!” “兄弟们,随本座回京——” 温软利索地跳下供桌,满身威严霸气。 “对。”白照云立刻打断她的话,“斩奸佞,清君侧!” 温软眸光扫过她,到底还是给了她一个面子。 “父皇如何?”秦明月抓着追风连忙问,“母后和母妃呢?可有人受伤?” 一旁的谢云归几人也皱紧眉,听追风解释后才放下些心。 大雄宝殿的大门终于被打开。 周公公立刻迎上去:“王爷与郡主礼佛一夜,实在辛苦了,但京中事忙,还请二位移步——” 话未说完,温软便已迈步离开,连背影都带着急切。 周公公脸色僵硬下来,眼底还带着些不虞与阴沉。 御前王福之下,他是第一心腹,连太子都得笑脸相迎,这宸安郡主……是头一个敢无视他的人。 早早净身的太监,一个想不开就容易心理扭曲,也最恨被人轻看。 温软此举,正踩在了他的雷点上。 “周公公见谅。”追风声音客气,“小郡主担忧皇祖父心切——” “秦九州!你杵那当木头呢?!”前方,温软的厉声呵斥打断了追风的解释,“没点眼色,还不随本座上车护驾!” 周公公愣了一下,转头去看秦九州。 秦九州一言不发,抬步上了车。 秦弦想跟上去,却被丢了出来,连站一边的无生和谢云归都挨了一嘴骂。 周公公阴沉的眼睛瞬间清澈起来。 宸安郡主不是看不起他——她是平等的看不起所有人。 …… 他们快马加鞭赶到皇宫时,已是半下午。 温软在车上睡了一觉,此刻神采奕奕,站去车辕上,眼神发亮的打量着皇宫。 这一次—— “少做梦,快进宫!”秦九州打断她的幻想,率先迈步进去。 温软阴恻恻扫过他的背影,这才抬手招了咪咪和小蓝跟上。 青玉本想拦,却愣是没拦住,眼底满是绝望。 咪咪也就算了,反正是个哑巴,可小蓝…… 完犊子了。 皇宫大内,寻常人不可进,所以跟着温软和秦九州进去的只有追风,以及秦弦等人。 乾元宫外已被清洗过,却还是泛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秦九州眉头微皱一瞬,脚步加快了些。 殿内人众多,除了一众重臣,还有跪在地上的太子和二皇子,此刻禁卫军统领正在一一排查他们残留的余党。 温软一进门就看到了站在最前,眼神凝重的王太傅。 她顿时惊喜地喊:“怀仁!!” 王太傅愣了一下,看到她也很惊喜和想念:“郡主?!” “怀仁!!” “郡主!!” 两人快走几步,竟是匆匆奔向对方。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温软是久不见徒儿,激动的,王太傅是因为刚历经生死,又见到想念许久的人,感慨的! “一别经年,你竟清瘦不少。”温软眼神慈爱而疼惜,摸了摸他弯下的头,“可怜见的……别怕,本座回来了,此后必定不会再叫你受任何委屈!” 王太傅大喜大悲之下,竟还真感动了,眼睛都泛起红意。 秦九州面无表情地绕过他们。 但凡跟秦温软说过话的,都会被她拉去同等智商线,王怀仁脑子坏了不奇怪。 他拱手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其余众人也忙跟着行礼。 这才终于惊醒了王太傅。 他后知后觉地回过头,对上了一众同僚震惊复杂的目光。 就连太子和二皇子都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王太傅脑子顿时“嗡”一声,变得空白。 温软已经放开他的手,自来熟的上了台阶,准备坐去庆隆帝身边。 “别——” 还没等庆隆帝阻止,温软就已经绕过龙椅前的屏风进来了。 入目是一张铁青的脸——不是夸张的形容,而是写实。 青青紫紫,还泛着红肿,只从依旧苍老的眉眼中能看出几分真容。 温软面露震惊:“庆隆、你……” 跟着他上来的周公公脚下一滑,差点摔下去。 庆、庆隆? 他内心巨震,心中最后一丝阴霾也消失不见了。 宸安郡主只是无视他而已。 她对他已经很好了。 第132章 废太子 “只是摔了一跤,无碍。”庆隆帝声音平静。 温软面露狐疑:“摔能摔成这样?” 御前总管王福忙找补:“皇上先摔下了台阶,左脸着地,又因姿势不对而被弹去柱子上,右脸撞柱,在起身时脚下一滑,额头又磕在了墙上,实在是……唉。” “啊……是这样吗?”温软听得一脸震撼。 “……是。”一个字被庆隆帝说得咬牙切齿。 忽略被眼瞎的孟美人误撞一事,他的确是这么摔了个鼻青脸肿的——如果皇后不脚滑撞到他,他英俊的额头还能保住! 蒙个面就能见人的事,何至于躲躲藏藏整整十日,偏偏还被太子这个逆子掀了帷帽,颜面扫地…… “超酷啊庆隆!”温软兴奋地拍上他的肩,给人拍了个趔趄。 “……酷?” “当然酷!连摔跤都能摔得如此与众不同、不同凡响!果然是真龙天子的气运和排面啊!”温软满脸羡慕嫉妒,又暗下决心。 佛位要坐,皇位也得抢到手! 她也要摔得如此强势不同!!令人震颤!! 庆隆帝虽惊疑她的力气,但听出她是在安慰他,照顾他的面子,心里不由划过一股热流。 视线再扫过屏风下面的两个东西时,他声音更冷:“人都到了,你们要陈情,便开始吧。” 太子立刻磕头,声音哽咽地开口:“父皇,儿臣监国这十日,无不兢兢业业,从未逾矩半步,昨夜当真只是被二皇兄的谋逆之举吓到,这才调来东宫金甲侍卫,想护您无恙啊!” 二皇子顿时冷笑:“那群武功高强的宫女太监不也是你调来的?皇宫大内,怎会有如此之多的高手?太子之心,路人皆知啊!” “不过短短半年时间,本宫受了多少磨难?”太子咬牙切齿,“不过是想多调些人保护东宫罢了!” “论迹不论心。” 二皇子反唇相讥:“无论你动机如何,私换宫人、围攻乾元宫是事实!谋逆板上钉钉!” 眼见着这两人又吵了起来,韩首辅忙出言调停,问:“二殿下,您说是宸安郡主给您皇上驾崩的假消息?还请您出示证据。” “不用!”二皇子气得头晕,“她自己心里清楚!” 韩首辅:“……” 上首,温软眯起眼睛,负手而立:“那你倒是说说,本座究竟是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给你的假消息?” 下面刚张嘴的秦九州又闭上了嘴。 秦温软虽疯癫,但在这种大事上总算还靠点谱。 正这样想着,他眼睁睁看着屏风那边,温软的身影走上龙椅,还扒拉了一下庆隆帝:“往那边稍稍。” 庆隆帝闪了腰,动弹不了,还是正在给他医治的无生将他往另一边挪了挪。 空出位置后,温软一屁股就坐在了上面。 秦九州:“……” 庆隆帝:“……” 众人:“……” “咳。”庆隆帝轻咳一声,“老二,你继续说。” 若敢坐这龙椅的是儿子,哪怕只是秦弦,他心里都要猜忌一二。 但软软这个乖巧可爱的小孙女无妨。 方才她对王怀仁都那般热情,他这个皇祖父总不能还不如个王怀仁叫她亲近。 “是。”二皇子不甘地道,“二十日前,儿臣与宸安同住客栈,彼时她抢了儿臣的鹦鹉,却不知收敛,故意在鹦鹉面前提起您驾崩一事,还设计叫儿臣从鹦鹉口中得知,儿臣不防有诈,匆匆进京,又……正好得知您已十日未曾召见大臣的消息,担忧之下,一时冲动,便忙联络众大臣,进宫救驾来了。” “既如此,你怎说是太子弑君?”庆隆帝声音意味不明。 二皇子微微低头:“儿臣若说是宸安弑君……恐怕也无人相信,只能先扣在太子头上,救驾要紧。” 太子:“……”他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个个都来碰瓷他! 但不得不说,二皇子一番解释合理而有逻辑,尤其他多了个心眼,之前联络了不少保皇党,美其名曰救驾,此刻便成了他没有私心的证明。 但温软不信巧合。 她眯起眼睛,凉凉扫过站在咪咪头上的小蓝。 二皇子抢先开口:“小蓝,父皇的死讯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小蓝歪了歪头,绿豆眼一闪:“父皇?父皇年纪轻轻就去了啊!” 庆隆帝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二皇子依旧坚持:“小蓝便是如此对儿臣说的——” “我呸!” 小蓝扑腾着翅膀就骂了起来:“你个嚎丧的狗东西,还敢脏了你爷爷我的青云路,本座这就鲨了你!” 二皇子试图张嘴:“我——” “大逆不道的死东西,还敢谋反?!本座是给你脸了!龙椅也是你这种小瘪三敢肖想的?真是胆大包天!本以为只有太子是个犯上作乱的老王八,没想到你青出于蓝,敢弑君篡位啊!” 这是刚才在马车上,温软翻来覆去骂了不下百遍的话。 二皇子脸色骤变。 太子诡异的沉默了一瞬:“二皇兄,你刚才说,这是你的鹦鹉是吧?” “那它上告你弑君谋反,便也为真了?” 二皇子立刻磕头:“父皇明鉴!儿臣从未有过这种念头,小蓝单纯,又爱学舌,必是被有心人教导,用以污蔑儿臣!” “放肆!本座单纯?本座比谁都恶毒狠辣!普天之下,谁能有本座丧尽天良!” “弑君谋反?呵,易、如、反、掌!” 蓝色的翅膀骄傲的几乎快戳破天。 二皇子脑瓜子一阵眩晕,脸上如遭雷劈。 小蓝……更疯更毒了。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才说这是自己的鹦鹉,若现在告诉大家,他的小蓝本性单纯善良,只是去了秦温软身边才成了这模样,有人信吗? “它跟了秦温软不到一个月。” 秦九州声音冰寒:“但它跟了你四年,你不会是想说,这是它在秦温软身边,仅用二十来天就学出来的吧?” 二皇子:“……”难道不是吗?! 秦九州自己心里清楚! 太子也清楚。 他看着濒临崩溃边缘的二皇子,内心竟诡异地有了一股安慰感。 被秦温软祸害的终于不止他了。 恰在此时,秦九州抬起手,以内力斩断了小蓝脚上绑着的细绳。 小蓝立刻扑腾着翅膀,飞去了二皇子肩膀上。 “小二,本座回来啦!桀桀桀——”它翅膀不断扇着二皇子的脸,说不清是在故意扇人还是在表示亲近。 但落在众人眼里,这就是亲近了。 这鸟如此凶残恶毒,恐怕也是在二皇子身边耳濡目染了四年……往日大家竟都错看了这位伤春悲秋的皇子。 众人面色复杂。 二皇子脸色铁青。 他算到了太子与重臣的反应,算到了会观望风向保持沉默的禁卫军,甚至连皇后与后宫可能会拖的后腿都算到了,唯独没算到小蓝坑爹…… 该死的秦温软! 正在此时,上首的庆隆帝也看够了闹剧,冷声定论:“二皇子忤逆犯上,诬陷侄女,重打五十大板,禁足半年,罚俸三十年,贤妃教子不善,降为嫔。” 二皇子动机十足孝顺,党羽也没露马脚,本不该打个半死,但小蓝的证词叫庆隆帝存了疑影,下手便毫不留情。 “太子无德失孝,不堪位居东宫,着废去太子之位,圈禁皇陵不得出。” 太子猛地抬头,脸色骤变。 第133章 帽子还分深绿和浅绿吗? 废太子了! 殿中所有人都面露震惊,可细想今日太子作为——东宫金甲侍卫,还有那埋伏在附近的如数高手。 太子与冯贵妃母子只怕早就在布局了。 现在不反,以后也必反。 “父皇!儿臣冤枉啊!”太子不可置信,心头猛跳,“儿臣从未有反心——” “太子不会还想说,你的金甲侍卫与那群武艺高强的宫女太监,都是为保护你吧?”二皇子唇角讽刺,“难道被禁卫军重重把守的皇宫还护不住一个你?” 太子紧紧咬牙。 禁卫军只能防贼,不会防秦温软啊! 若禁卫军有用,他东宫何至于成一片废墟,他父子又如何瘫在床上许久?! “父皇,儿臣当真冤枉!”他眼神怨毒,几乎顷刻间便道,“儿臣养私兵为真,可秦——”温软也养了,她还有铁矿! 几乎快到喉头的话却被咽了回去。 ——秦九州微微侧身,腰间的玉佩晃亮了太子的眼。 那是皇长孙十岁生辰时,他亲手雕的。 玉佩被皇长孙珍藏在枕下,从不示人。 太子眼睛赤红,一如从前发疯的秦九州,可在儿子的性命威胁下,他不敢再攀扯温软分毫,只能徒劳喊冤。 但没人信他狡辩。 谁信谁傻蛋! 庆隆帝也没耐心再听他胡扯——他对这个儿子最后一丝感情都在被掀翻帷帽后荡然无存。 这是来克他的逆子。 “王福去拟旨。”他疲惫地摆了摆手。 眼见着太子要被拉下去,秦弦连忙拦着:“等等——” 太子……不,现在该叫三皇子了。 他惊慌而诧异,但心中却定了下来。 秦弦虽蠢,却也至纯至善。 他是念着兄弟情的。 “父皇,一个野种,怎配守我大周皇陵?”秦弦义愤填膺,“就该把他浸猪笼!” 三皇子:“……” 众人被提醒,也面面相觑。 其实信三皇子并非皇家血统的不多,但耐不住此事闹得大啊,尤其在漱石出手后,更叫民间议论纷纷,隐隐都已有传去周边各国的架势。 先前大家提议滴血验亲,也是想给大周一个清白的储君。 虽然三皇子早就把脸丢去外头了。 但血脉决不能存疑。 此时,韩首辅犹豫一瞬,拱手开口:“皇上,六殿下言之有理,三殿下身世存疑,若还去守皇陵,难免要叫人议论……” 听到连韩首辅都赞同自己,秦弦腰板挺得更直了。 庆隆帝顿了一瞬:“去准备水。” 温软立刻给秦九州使眼色。 虽然隔着屏风,但她那双大眼珠子猛然迸发出的暗示还是被秦九州察觉到了。 一盏茶时间后,一个小太监端着一碗水进来。 三皇子眼神屈辱,但还是抬起手,准备滴血。 可不知怎的,一瞬后,他猛然暴起:“岂有此理!这是明目张胆侮辱陷害我么?!秦温软,你欺人太甚!” 温软危险地眯起眼。 “闹什么?”庆隆帝声音压抑着怒气,“软软一直在平阳,回京后又在护国寺静修,怎会知晓这些事?你当真是——” 话戛然而止。 被端上来的水里,浮着厚厚一层清油,甚至很难叫人判断这究竟是一碗水,还是一碗油。 明显到叫人想忽略都不能。 温软努力维持着深沉的脸色,眼底却迅速涌起懊恼与怒气。 该死的,究竟是哪个蠢货干的! 滴一两滴不就行了?这是要倒满碗清油吗?生怕人不知道他们做手脚了?! 脑子被秦弦吃了都干不出这种脑血栓的事! 秦九州个不中用的东西! 早知道就该动用她的人脉! “谁准备的水?”庆隆帝心里隐隐已有答案。 小太监微微低头:“皇后娘娘刚到外头,听说要滴血验亲,就亲自去准备了。” “……” 满殿百官缄默再三,就连言官都懒得参皇后。 皇后是个中看不中用还小心眼的花瓶,这点大家早就知道了,想当初她怀孕时,无数老臣日夜在家烧香拜佛,这才求来了秦弦这个知礼懂事的小皇子。 这些年秦弦在百官中风评那么好,其中未尝没有这份香火情在。 庆隆帝闭了闭眼:“王福,你亲自去准备。” 王福刚拟完旨,闻言立刻下去了。 温软也诡异地平复了心情。 素素能想到用清油,已经十分聪慧了,不过是没控制用量而已,可以原谅。 满殿只有三皇子破防。 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出头,甚至连最公正的御史中丞都没喷皇后。 都是一群见风使舵的伪君子! 片刻后,下一碗清水上来时,身边跟着满脸遗憾的皇后。 但在看到温软后,她瞬间化为心疼:“怎么瘦了?是不是没吃好?瞧着也憔悴了些。” 她摸着温软的胖脸,满眼怜惜。 温软语气深沉,叹道:“本座为了手底下的人夙兴夜寐,又惦记着在京的你们,已食不下咽多日了。” 皇后顿时红了眼,抱着她直哭。 那边,庆隆帝与三皇子也验完血了。 他的确是庆隆帝亲生的。 这个结果对于两人都不算意外,但他们脸上的表情却都如出一辙的不好看。 三皇子觉得屈辱,庆隆帝亦然——任谁被强行戴上一顶莫须有的绿帽子,都不会高兴。 “空穴不来风啊。”温软握着他的手,苦口婆心,“有影才成形,外面传得那么广,还被扒出许多人证物证……帽子还分深绿和浅绿吗?” 三皇子或许是亲生的,但冯贵妃不一定清白。 她致力于灌输这点,还真给庆隆帝劝动摇了——冯贵妃进宫前有邻家竹马,进宫后还有来往密切的对食太监,这都是最近被宫内外撬出来的,甚至在冯贵妃差点被皇后发卖时,可是那太监拼死护着她的。 庆隆帝眼神微沉,不动声色地扫了周公公一眼。 后者立即点头下去。 “冯贵妃教子不善,意图谋逆,贬为庶人——”庆隆帝停顿一瞬。 冯贵妃究竟有没有给他戴帽子,后面他会查清楚,但这个女人的性命,留不得了。 三皇子是他亲生的血脉,冯贵妃可不是。 “赐毒酒。” “父皇!” 三皇子脸色骤变,立刻红着眼磕头:“母妃对您痴心一片,从来清白忠心,她是无辜的啊!一切都是儿臣的错,求您开恩,饶母妃一命吧,都是儿臣的错啊——” 他额角青筋暴起,几乎嘶喊着,却还是被拖了下去。 出了门,天光骤亮,刺得通红而不甘的眼睛闭起,额上磕破的血顺着眼皮流了下来。 外头,二皇子也被打了个半死。 小蓝扑在他身上直哭:“小二,快醒醒,你死了我可怎么活啊……” 抽噎的声音哭完,又变得低沉霸道:“男人,睁眼!没有本座的允许,你怎么敢死?!本座命令你,站起来!否则鲨了你!” 二皇子本还有一口气,被它扑在伤口蹦蹦跳跳,一口气直接没上来,疼晕了。 三皇子经过他们时,眼神猩红可怖。 老二! 此仇不报,他誓不为人! 第134章 小郡主……终于打劫到皇宫了? 殿内,三皇子的余党也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清算。 抄家的抄家,砍头的砍头。 但二皇子暴露出来的几个人却叫庆隆帝犯了难——这几人无一不是两袖清风的好官,有两个还曾因为民请命而被同僚排挤打压。 庆隆帝深深注视了那几人片刻,最终只罚了三个月的月俸。 他心中是属意秦九州这个最疼爱的皇长子继位的,甚至当初顺秦九州的意扶持三皇子,都是为磨炼他。 却未想直接被三皇子釜底抽薪,坐稳了太子之位。 他再疼爱儿子,也不能拿江山百姓当儿戏,加之秦九州也没志气,便认下了三皇子。 如今三皇子落败,但秦九州从前的感情用事留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叫他难以立刻将储君之位交给他。 二皇子出来的恰到好处——仅从他蛰伏多年还能坚持收容清官来看,至少这个儿子能力与德行没问题。 他需要权衡。 “今日事了,罢朝一日,众卿都回去吧。”庆隆帝终于开口。 众人立刻告退。 ——今日看清了龙椅上这位鼻青脸肿的模样,不被惦记上就算好的了。 王太傅临走前终于想起王琦,连同安国公等人将自家孩子带走。 “王?”屈沁被屈尚书抱在怀里,还在使劲儿扭头看温软,圆润的眼睛里满是眼泪,“我要王,要王……” 屈尚书哄都哄不住她。 温软脸上浮起一抹果然如此的笑,十分大度道:“沁儿离不得本座……她再好哄也会分出个远近亲疏,快抱回来吧。” 屈尚书哄不住孙女,只能将她抱了回来。 屈沁刚落地,就蹬蹬自己跑上台阶,攥紧温软的手不放,生怕又被人抱走。 温软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沁儿真乖。” 屈尚书眼巴巴看着,却愣是没等来小孙女一个眼神,只能一脸恍惚而憋屈地告退。 只是把孙女送出去两个多月,怎么……就不是他的了? 还有,回去怎么对全家交代? 众臣告退后,殿内终于只剩下自己人。 庆隆帝捏了捏眉心,这才注意到温软满身袈裟佛珠舍利子,顺口问:“软软怎成了护国寺住持?还未上报朝廷?” 秦九州道:“无生深觉自身功力不足,又被秦温软的天资折服,甘愿退位让贤。” 庆隆帝愣了一下,眼睁睁看着本属于无生的法器在温软手中绽出光芒。 甚至比在无生手里时更亮。 因为震惊,他没察觉到温软已经站在龙椅上,一脚踩在椅背,满脸睥睨天下的威严。 “这……软软竟有如此天资?”庆隆帝面露惊喜,“好,好啊!不愧是朕的孙女!” 皇后也激动地红了眼:“宛如长姐在世。” 两人各说各的,竟也聊的投机。 “正好,朕近日来颇感诸事不顺。”庆隆帝道,“等朕的伤好些,便同软软一起去护国寺祈福吧。” “可以。”温软思忖着,道,“你写份陈情书呈上,等本座阅览签字后,你拿着本座的签名进入即可。” 庆隆帝一愣:“陈情书?” 他进自己的国寺,怎么还需要谁签字同意了? 一直当木头的追风立刻拱手:“回皇上,因小郡主上任后察觉不少纰漏,有心改制陈腐旧规,如今正在试行,一应事宜会有些繁琐,但一切都是为将护国寺改制得更加肃穆庄严,扬我国寺威名,还请皇上见谅。” 庆隆帝对温软的印象依旧停留在那个已通读四书五经的神童上,闻言竟一点没怀疑。 反而大加赞赏:“若朕之子孙俱如软软,何愁大周不兴啊!” “父皇说的对!”秦弦举双手赞同。 秦明月也抱臂点头:“她还算行。” 一屋子龙子凤孙,愣是没个将温软的远大志向告诉倒霉亲爹的。 临走前,温软拍着庆隆帝的肩膀:“说来,本座还有一事想与庆隆你商议一二。” 人小鬼大的模样叫庆隆帝稀罕不已,好笑问:“何事?” “先前你扣了小秦多少年俸禄?”温软胖脸严肃。 她也是被刚才的罚俸提醒,才想起自己还有笔钱在庆隆这没拿回来的。 “这都是本座的钱,念在与你相识一场的份上,本座不与你计较抢钱一事,但你必须双倍还回来。”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权当是给孙女的零花了。 庆隆帝很好说话的点头:“朕从何时开始扣他俸禄的?十年前?一年三万两,十年三十万两,双倍……” 庆隆帝越算越沉默,下意识住了口。 六十万两? 倒不是给不起,而是如此数额庞大的钱……给孩子不安全。 “不对。”温软眯起眼睛,“别偷换概念,本座是问你扣了小秦多少年俸禄?” 庆隆帝看向王福。 王福略算了算,抽搐着嘴角道:“回皇上,一共……一百五十七年。” 一年三万两,一百五十七年是多少来着? 庆隆帝白眼一翻就准备晕过去。 愣是被无生救醒了。 庆隆帝脸色微青:“秦九州。” 秦九州面无表情:“父皇不会是想克扣儿臣的俸禄吧?” “你能活一百五十年吗!”庆隆帝怒声就骂。 “他能不能活不重要!”温软皱眉怒斥,“重点是本座的钱!庆隆,你年纪轻轻的,可别学老奸巨猾那套,本座再给你脸面,也不是叫你赖账用的!” 庆隆帝震惊地看着她。 正在他隐隐察觉三分脑血栓的真相时,追风适时上前,在他耳边低声开口:“皇上明鉴,小郡主幼时过惯了苦日子,对银钱便也珍视了些……王爷已将私库府库都交给小郡主打理了,也是弥补对小郡主生而不养的愧疚。” 秦九州的私库都去了温软手里? 庆隆帝眼神一动,又的确对温软幼时的遭遇有些心疼。 追风最后加了一把火:“小郡主在某些事上异常执拗,您若能赐下银两,想来在入护国寺一事上,小郡主也会适当松口……三封陈情书之内,必能批下来。” 庆隆帝还没明白三封陈情书的严重性,但到底还是松了口——双倍给一百五十七年的俸禄当然是不行的,秦九州又不是老王八,活不了那么久。 但追风敲定了百万白银,有了对比在前,他倒能接受了。 只有王福欲言又止。 总共才罚了十年,哪有预支后面一百多年俸禄的道理?皇上是不是被宸安郡主过低的底线和脑子给绕进去了? 一车又一车白银从庆隆帝的私库被运了出去。 温软不太满意,但追风说的又有道理。 庆隆是个俭省的皇帝,不乱花钱,以后他的私库都是她的,现在在谁手上倒也不重要了。 一路走到了宫门处。 青玉看着那一车车钱,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小郡主……终于打劫到皇宫了?” 走哪哪脱层皮,这对吗?! 皇上还活着吗?! 第135章 小郡主那该死的占有欲又犯了 “什么打劫?”追风不赞同道,“这是皇上还给小郡主的钱。” 青玉几人顿时了然。 小郡主那该死的占有欲又犯了。 白照云了解过后,宽慰脸色不大好的温软:“皇上欠了您那么多钱,还回来是应该的……嗯,虽然这点钱只够利,但以后再要也不迟。” “以后?” 温软刚被追风安抚好的心,又渐渐躁动起来。 自己的钱,当然是放在自己手里安心,放庆隆手里……怎么就那么不舒服呢? 万一他大手大脚花光怎么办? 她眼眸瞬间深沉下来:“本座的钱,就没有隔夜还的道理。” “?” 不会是想晚上抢皇宫吧? 追风更是紧张起来——光顾着数钱忘防人,给她看到庆隆帝私库的位置了! 这还得了?! “小郡主。”白照云蹲下身,柔声哄,“皇宫戒备森严,高手众多,若叫兄弟们有所损伤,您还不心疼死?” “攻打皇宫?不急。”温软摆摆手,“本座另有他计,不伤我兄弟一分一毫。” 白照云:“……” 怎么办,更怕了…… “小秦,老王八的血,拿到了吗?” 秦九州微顿:“因滴血验亲出了问题,王福防的厉害,那掺血的水直接被他处理干净了。” “本座就知道你是个不中用的。”温软奶音阴沉,问,“老王八出宫了?” 青玉点头:“刚被拖出宫,看到您漂亮的马车帘,又撕心裂肺的骂了您好一会儿。” “是么?” 温软勾起一边唇角,笑容邪魅:“追风,叫惊鹊准备着下药,多多益善,一个时辰之内,本座要看到那老王八的血。” 追风立刻应是。 “惊鹊是谁?”秦九州问。 “西南大将军之女,楚惊鹊,现为三皇子侧妃。”白照云语气欣慰,“也是小郡主的新人脉。” 打从太子的把柄送到后,楚惊鹊当场就点头做了内应。 西南大将军能被庆隆帝放心授予军权,忠心与爱国自不必说,他教出的女儿也绝不会是只为私利而不顾君主之人。 正好,小莫的药制成了。 在皇宫外堂而皇之研究完怎么算计国库和前太子后,温软才上了车。 马车帘落下的瞬间,胖脸顿时阴沉。 【啊啊——】 法器里,系统痛苦的叫了出声,却因法器限制,求救声甚至传不出马车。 “小二私底下谋划的那些事,你知道吧?”奶音极度阴森。 系统忍着疼,立刻回:【我、我不知道……啊啊——我知道,我知道他是原书反派,但、但你没问我啊……】 打从跟着温软进了乾元宫,系统的心就凉了个透顶。 二皇子这个蠢货,竟然自爆了!! 在没伤到温软分毫前提下,只重创了原太子这个没大用的炮灰!没伤到温软一根头发丝儿! 系统当时就后悔了。 本来想利用二皇子造出意外,它再及时出现解决,就能顺利获得温软的信任与好感,借此脱身。 偏偏没想到二皇子竟然被个破鸟给骗得苦茶子都不剩! 废物! 见温软不语,只是一味念经,饶是系统没有痛觉,可这几乎能侵入它核心数据的强大力量还是叫它惊恐震颤,痛苦不已。 【那天你只问了男女主和原太子,没问其他,我、我以为你知道……我错了,我错了……】 原太子是炮灰,那反派当然另有其人啊! 秦九州这种古人不明白也就算了,温软在现代十五年,为什么还不了解?! 它挣扎着问出声,想撇清关系。 但温软胖脸却更可怖了三分,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霸总小说里只有带球跑的插翅小野猫,全书除了男女主都是炮灰,她将自己代入霸总,当然眼中皆蝼蚁! 反派? 她自己就是最大的反派!哪还会关心蝼蚁?! 都是这个诡计多端的系统做局害她! 温软眼里闪过一抹愤怒的歹毒。 系统的惨叫声持续了许久,直到回府。 管家早就候在府外,一见温软的马车停下,立刻红着眼睛冲了上去:“小郡主,您可回来了!” 掀起帘子,先下马车的是秦九州。 管家停都没停,很自然的绕过他,奔向后头:“小郡主,您可回来了!老奴都想死您了……” 温软站在车辕上,温柔地摸了摸管家的头:“本座也很想管家爷爷,馒头做好了吗?快端上来。” “做好了,做好了。”管家擦了擦眼泪,“奴才早就备着了。” 温软满意的抬步进府。 身后,上官秉德闷不吭声的跟上。 “诶?”管家见到他,顿时惊喜又欣慰,“您是小郡主第一个带回家的人。” 上官秉德愣了一下。 除了娘,他从未在任何人的心里占据第一位。 白照云跟了上来,见管家张嘴,顿时含笑:“我知道,我是第二个。” “诶、诶。”管家擦了擦眼角欣慰的泪水,“小郡主终于交到朋友了……” 等秦九州进门时,管家已经张罗着去准备晚膳了。 他脚步微顿,吩咐:“玄影去领三年俸禄。” 玄影一愣。 惊喜突如其来,但他先看向了白照云。 后者点头:“这是小郡主给你的奖金。” 甭管玄影说那句话的出发点是什么,但事实就是他们不费吹灰之力,重创了二三皇子。 追雨等人心中也很复杂,等进厅后,他不由开口:“三皇子废了,储君之位舍王爷您其谁?只要您稳得住,都不需要与二皇子争什么,皇上自会……嘶——” 他倒吸一口冷气,捂着被狠狠肘击的肋骨,不解地看向白照云。 打他干嘛? 白照云使了个眼色。 追雨终于慢半拍地看向上首——坐在桌上的胖脸深沉含怒,一双大眼珠子里,是满到快溢出来的猜忌与忌惮。 追雨:“……” 好像给王爷招祸了。 厅里诡异的死寂片刻后。 “本王从前不争,以后也不会争。” 秦九州诚恳表态:“皇位一定是你的,老二若敢伸手抢,本王替你剁了他的双手!” 温软警惕地盯着他,猜忌散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得等秦九州挂墙上才能消失。 “待本座登基,摄政王之位……”温软眼眸眯起,冷声警告,“你想都不要想!” “……” 秦九州唇角抽搐,轻应一声。 他稀罕? 此时,追风匆匆进门:“小郡主,三皇子的血拿到手了!” 他端着满满一碗血,小心地放来桌上。 众人看着那足有成年人巴掌大的碗,沉默了许久。 “这楚侧妃……”青玉轻咳一声,“还挺实诚哈。” 第136章 在小小的花园里面挖呀挖呀挖! 青玉话音刚落,所有人就被温软赶出了门。 “系统。”温软淡淡提醒。 系统:【你拿块玉佩泡血里,还有,你得先和我绑定——】 “绑定你,吸了老王八气运,然后反噬本座?” 系统蓦然噤声。 温软怎么时精时傻的? 就不能安安分分当个智障吗?! “戴罪之身还想与本座谈条件?”玉佩落入血中,同时响起的奶音轻飘飘的,带着霸气,“本座数三下,不干活,鲨了你!” 系统:【再商量商量——】 “一。” 【我——】 “二——” 【别——】 “三!” 随着核心数据猛然升温的销毁倾向,系统猛地使力,兑换道具吸收玉佩周围的血。 半个时辰后,整个统被掏空了。 系统承受的反噬,会比宿主多一倍。 它数据呆滞地望着虚空,感受着渐渐流失的力量,内心蓦然涌起凄厉浓烈的恨意。 天杀的白惜卿,怪不得是天煞孤星!只有她能造出秦温软这种阴狠歹毒的货色!害人害己害世界!现在流落街头乞讨就是她的报应!报应!! 若现在白惜卿在它面前,系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掐死她! 早知道有今日,它绝不会帮白惜卿换命,不……它甚至不会绑定她! 它要将秦温软憋死在萌芽时分! 系统恶毒地幻想着。 “然后呢?”恶魔低语响起。 【……只要站在三皇子面前,即可生效。】 温软立刻喊追风:“进来给本座写个东西。” 一盏茶后,追风表情微妙地跟着温软出了房门。 “三皇子还在岳家卫府住着,预备明日出京,赶赴皇陵。”他问,“小郡主可要现在去见他?” “当然。” 温软迈步就走。 “王。”屈沁忙拉着她的手,“晚上啦,我们去挖——” “沁儿乖。”温软死死捂住她的嘴,“等本座回来。” 屈沁眨了眨眼,乖乖点头。 秦九州狐疑地扫过她们,但没说什么,抱起温软就往卫府飞去。 卫府外已有禁卫军团团把守,但对秦九州来说,避过他们不是问题,连唯一可能找不到三皇子居所的问题都被楚惊鹊解决了。 顺畅无阻的到了一处院落外。 秦九州试探了三次,确认没有埋伏后,才抱着温软落地。 “谁?”房内的三皇子十分警觉。 刚打开窗,就看到月光下,站在石桌上的一个袈裟胖影。 “崽种。”低沉的奶音霸气侧漏,“直视我!!” 三皇子下意识看去,在与温软目光相交的瞬间,眼底迅速一片猩红,光芒时明时灭。 “你……”他捂着额头,极力忍耐剧痛,颤声问,“你、你做了什么?” “崽种,称本座为王!!” 三皇子用尽全力挣扎,额间冷汗不断滴落,可意志力终究抵不过系统,在温软话落的瞬间,他眼神涣散一瞬:“王。” 一眨眼间,他看向温软的眼神饱含温柔,比看皇长孙还要疼爱喜欢。 温软呼吸骤然急促,勉力压制着喜悦,奶音激动地问:“快,告诉本座,谁才是一统天下的王?本座有多歹毒凶残,人人憎恶?你想不想臣服于本座脚下?” 三皇子声音温柔极了:“只有你才配一统天下,你?当然歹毒凶残,世上没有比你秦温软更丧尽天良的东西,若有机会能与你同归于尽,本宫必毫不犹豫——”他额角青筋狰狞起来,方才的温柔立刻被憎恶恨意取代。 “本宫必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温软一愣:“系统?” 【……是这样的,若好感度不足,系统也没法全然控制对方喜欢你……】 而三皇子对温软,那岂止是好感度不足。 若有负分,只怕早都满格了。 能偶尔控制他,都是血够多的功劳了。 温软眼神阴沉下来,终于按捺下侮辱老王八的念头,快速拿出一张纸:“三啊,来,把这个签了。” 秦九州接过纸,拿去给三皇子。 中途他顺势看了一眼,脸色顿时精彩。 这是一张欠条。 ——三皇子因屡屡派遣杀手不利,反而对温软造成的一应物质损失与精神损失,共计八百四十二万两。 也是巧了,秦九州被扣了一百五十七年的俸禄,双倍算下来,正好是九百四十二万两。 刨除今日从宫里拉出来那一百万两,正巧八百四十二万。 秦温软……这是想讹国库啊。 子债,父偿。 父不偿,国库偿。 金銮殿上站着的,哪怕不读圣贤书的武将都是要脸的,遇上秦温软这个不要脸的……自求多福吧。 秦九州面无表情地盯着三皇子签下了欠条。 温软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叫系统继续兑换道具控制三皇子,直到挖干净了他所有底牌与财宝后,才满意离开。 凉凉夜色中,微风拂过。 仅剩身上这身里衣的三皇子愣愣站着,被披散的墨发糊了一脸——束发的玉冠都被薅走了。 回了秦王府,大家都已经各自歇息去了。 “小秦今夜辛苦,快回去睡吧。”温软慈爱地摆摆手。 秦九州面无表情地点头,转身走出一段距离,又觉得哪里不对。 他回过头,悄悄隐匿了气息,跟在了温软身后。 一路跟着她去接了屈沁。 两个身量相仿的三四岁小姑娘手拉手走在月光下,空着的手里还拎着个小篮子,玉雪可爱的脸上满是毫无阴霾的稚笑,叽叽喳喳说着话,十分岁月静好。 秦九州看得心都软了不少。 小姑娘怎会不喜欢玩? 秦温软白日里装着大人模样,到了晚间,还是忍不住天性,与同龄小姑娘玩了起来,连笑容都十分明媚。 一路走到了他的院落外,那一片小花园处。 温软从篮子里拿出小铲子,立刻挖起土,手舞足蹈眯眼直笑:“在小小的花园里面挖呀挖呀挖!” 屈沁跟着放东西,咯咯笑着:“种小小的骨头开小小的花!” 又一个坑挖好了,温软双眼发亮,奶音甜美而天真:“在大大的花园里面挖呀挖呀挖!” “种大大的骨头开大大的花!” 童言童语满是天真的稚气,与温软平日刻意装出来的霸气邪魅截然不同——此刻的她,俨然一副三岁小姑娘的模样,粉嫩小脸上一派稚笑,奶音更是软糯甜美。 这是秦九州幻想中的乖女儿模样。 他本该欣慰开心。 但此刻站在角落,他却脸色僵硬,笑不出来——那被拎了一路的小篮子里,装满了森森白骨,在月光下泛着诡异而阴冷的气息。 阴得都快渗出寒意了。 秦九州忽然想起出门前屈沁的话——晚上了,该挖了。 这不是第一次。 秦温软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一路回京……她都挖了哪里?埋了哪里?! 这一路……他都是在与白骨为伴?? 连人皮都能提得毫不恐惧的秦九州,在这一刻,脚底板竟泛起凉意,直篡脊背与天灵盖。 耳边,软糯欢快的童音还在继续:“在特别大的花园里面挖呀挖呀挖!” “种特别大的骨头开特别大的花!” 秦九州趔趄一下,目光呆滞而恍惚。 竟隐隐有种误入鬼怪话本的惊惧与不安。 第137章 加油!今天也是最棒的小羊! 软糯的奶音未落,秦九州的身体就肉眼可见地颤抖了一瞬。 手掌瞬间聚起内力,堪堪在出手的前一刻辨认出这是秦温软那糟心的喊话。 他咬了咬牙,转身看去。 ——凌凌月光下,温软一袭袈裟,手里提着的小绿灯缕缕映照在那张阴沉胖脸上,在昏暗的花园里,竟添一丝平静的诡异。 有种灭口的前兆。 秦九州下意识闭了闭眼:“你——” “你都看到了什么?”奶音依旧轻柔而诡异。 “……什么也没看到。” “是么?” 温软轻笑了笑,双眼中却酝酿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恶意与愤怒,被手中小灯里的幽幽绿光一照,有种机制的冷漠与邪气。 “隐匿气息跟着本座一路来此,难道只为散步?”奶音低沉,玩味地笑着。 秦九州脑子迅速转动起来:“这是本王的院外,难道不该回来睡觉?” 温软微顿,环视四周,这才想起自己在哪。 她狐疑地扫过秦九州,如有实质的眼神几乎扫遍他全身上下,似是在斟酌思考。 足足一刻钟后,秦九州后背冷汗都被盯出来时,才听到一声平静的奶音:“累了就回去睡吧,大晚上的,还是别出来的好,你说呢?” 秦九州如蒙大赦,立刻抬步离开,头也不回。 温软眯着眼睛,盯着他消失,眼眸里闪动的光芒忽明忽灭。 “王?”屈沁拉了拉她的手,“我们继续挖呀。” 本还老谋深算而诡异的胖脸瞬间变得天真无邪,甜甜笑了起来:“好呀,今晚要全部埋完!加油!今天也是最棒的小羊!” “加油!”屈沁跟着咯咯笑,捧起骨头就往坑里填,“在小小的花园里面挖呀挖呀挖!” “种小小的骨头开小小的花!”温软铲土埋骨,稚嫩的胖脸满是天真可爱。 好玩。 好玩! 装深沉是生活与人设所迫,王怎么可能不喜欢玩泥巴? 但这种崩人设掉身价的秘辛,绝不能被任何人知晓!! 秦九州……他最好什么都没看到! 温软一派天真的眼眸里,闪动着试探与恶意。 …… 秦九州房内,追雪被带了进来。 “秦温软埋的究竟是谁的骨头?埋了多长时间?都埋哪里?” 追雪冷酷开口:“小郡主下了封口令,属下无可奉告。” 秦九州:“……” 错了。 不该叫追雪来回话的。 四大心腹里,追风看似狗腿机灵,追月在有了温软后,对秦九州也颇为嫌弃不搭理,但反骨最重也最叛逆的,却是素来不吭声的追雪。 前两个起码还算听话,可追雪那是打从去到温软身边后,就彻底只知小郡主,不知王爷。 当秦九州这个人不存在一样。 沉默好半晌后,秦九州糟心地挥挥手,叫他下去了。 追雨忙出门去打听,最终在集结追风、无生、莫大夫等众家之言后,终于拼凑出了真相。 “那堆骨头是三皇子派的刺客……身上的。” 秦九州微愣:“不是有一半都被三皇子赎回去了吗?另一半……还没死吧?” “……三皇子掏空家底赎回去的,是乱葬岗的尸体。” 秦九州表情空白了一瞬:“那……那些怎么会变成骨头?腐烂有这么快?” “小莫最近在研究化尸水,但因为目前只能做到化肉不化骨,小郡主为了督促他,叫那群尸体都在房间陪他……等他研究出真正的化尸水再说。”追雨满脸麻木地开口,“而他用剩的骨头,都被小郡主收走,与屈姑娘一起埋着玩了。” “……她都埋在哪里?埋了多久?” 追雨诡异地沉默一瞬,目光竟有些同情:“打从出了平阳之后,就开始了,埋的地方……要么在您脚下,要么在您院外。” 秦九州脊背不由再次升起一股渗人的凉意,连脚都下意识抬起一瞬。 秦温软,那个逆女……还专门挑他脚边埋?!! 秦九州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却脸色铁青。 “秦温软——” “她没病。”追雨预判了他的预判,提前回答,“小郡主丧尽天良、不干人事,怎会乐意叫那群要杀她的崽种被老王八接回去,下葬安置?必是要永不超生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而王爷您贵为男主,有足够强大的气运配合小郡主的咒语,再辅以咱们下面的人脉,必能将其打入十八层地狱!” 秦九州:“……” 隐于袖间的双手紧紧攥起,青筋毕露,连骨节都用力到泛白。 追雨有些感叹:“按说白照云也有同等气运,但她偶尔要给王侍寝,不能叫那堆贱骨头扰王安眠,便只能委屈王爷您了。” 王之下,青玉盛宠,白照云偶尔沾得雨露,但在追月赚钱回来时,前两者必定打入冷宫,追月独占恩宠。 可哪怕白照云只是偶尔侍寝,也不能被贱骨头影响分毫……那就只剩王爷能扛事了。 所以说人啊,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想罢,追雨特地补充:“小郡主每回赶路前,还会特地挖出骨头带上,等到下一地再埋,以免吓到无辜之人。” 看他竟还有些欣慰之色,秦九州见鬼一样:“你脑子被那群人聊坏了么?!”都被拐到哪个沟里去了? 担心吓到无辜之人?难道不是更担心那堆骨头沐浴不到她秦温软的咒语恩泽吗?! 想到这里,秦九州闭了闭眼。 他自己也被拐进沟里了。 “去……叫小莫加快研制化骨水,三天之内,本王要看到那堆骨头彻底被腐蚀!”秦九州眼神阴沉。 追雨正要离开,又被叫住:“等等。” “秦温软,真能放老三去皇陵?”秦九州语气狐疑。 一堆只是奉命暗杀的刺客都被折腾着下了地狱,秦温软能放过罪魁祸首三皇子? 这事追雨还真听了一耳朵:“是这样的,在明日三皇子离京后,小郡主准备控制他自尽,然后栽赃去二皇子身上。” 栽赃二皇子可太容易了。 只杀三皇子,而不动他身边人一根头发丝——连灭口以绝后患都带着股慈悲味道,就问京城还有谁? 再把小蓝抓回来训练训练,就又是一张好嘴了! 第138章 废太子欠了谁八百万两? 追雨下去前,想起什么,提醒道:“小郡主已将欠条送去户部杨尚书府要债了,王爷早些歇息,约莫明日清晨,杨尚书大概就会上门拜见。” 秦九州低头捏着眉心,应了声。 明日? 明日他就被安排去上早朝了。 还用得着杨尚书上门拜见?! 临睡前,秦九州打开窗户,落去屋顶巡视了一圈。 秦温软和屈沁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只有那静谧昏暗的小花园藏在阴影里,虽一如从前,但不知为何,总泛着股阴森恐怖的味道。 后半夜,秦九州怎么睡都睡不安稳。 一闭眼,梦里除了一张阴森可怖的胖脸,就是累累白骨堆积在床边,正对着他双眼的头盖骨下,那双空洞阴寒的眼睛还隐隐弯起,像是在笑。 衬着可爱又可怖的奶音歌声,诡异而安详。 清晨被追雨叫醒时,秦九州猛地睁眼:“别挖了!!”声音咬牙切齿,怨气冲天。 秦温软在他梦里挖了整整一晚上! 追雨一脸同情,但还是提醒:“小郡主已经在催了,回来第一日上早朝,不可迟到。” 秦九州轻应一声,发了一瞬间的呆,才抹了把脸,阴沉地下床洗漱。 早膳已被摆去马车上,他略收拾完就出府了。 因为昨日的冲击,今日早朝异常热闹,几乎人人都有话说。 在韩首辅刚提议完重新立储之事后,杨尚书紧跟着出列:“臣有本奏。” 在他拿出废太子那张巨额欠条,并证明这的确是其亲笔签下后,朝野皆惊。 庆隆帝瞳孔地震:“废太子欠了谁八百万两?” 杨尚书:“宸安郡主。” “谁欠了宸安八百万两?” “废太子。” “他欠了宸安夺少钱?!” “八百四十二万两。” 听清楚这个数字,庆隆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当场去了。 昨天王福跟他算过这笔账了——双倍还俸刚好九百四十二万两,温软……她人还怪好的,竟还特意刨除了昨日薅走的那一百万。 庆隆帝精神恍惚,握笔的手隐隐颤抖。 “这、这……”底下,韩首辅震惊地看向秦九州,“秦王殿下,此事可属实?” “当然属实。”秦九州面无表情,“废太子曾派出无数刺客诛杀宸安,损坏我秦王府人力物力无数,更伤到了宸安脆弱不堪的小心脏,八百四十二万两,不冤枉他。” 韩首辅:“……” 这合理吗?! 八百四十二万,几乎相当于大周一年的盐税了!! 秦王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给自己揽入怀里?想什么美事呢! ——满朝文武百官,没有一个信此事真是温软所为,有志一同的觉得是秦九州眼见有望夺嫡,美了,飘了,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竟敢明目张胆打劫国库,给自己敛财! 岂有此理!孰不可忍! 不少言官登时就怒而参了秦九州一本,二皇子的人更在其中搅混水,试图将秦九州撇除储位争夺之列。 一刻钟后,秦九州被喷了个狗血淋头,但依旧咬死不放。 “废太子的债,自该由他自己偿还。”沈太傅忍不住道,“哪有叫国库为他一己私利出钱的道理?” “废太子身无分文了。”杨尚书眼神复杂,“昨夜,一夜之间,废太子的全部身家不翼而飞。” “……” 满朝文武百官,不约而同的看向秦九州。 谴责而鄙夷的眼神挡都挡不住,就连秦九州自己的人都忍不住在心里暗骂——吃相太难看了啊! 王爷阴狠暴虐也就罢了,换个角度还能夸个杀伐决断。 可这…… 太丢人了。 丢人到他们老脸泛起红,若非怕御前失仪,都想以袖遮脸了。 秦九州面无表情地站在最前,看似平静无澜,毫不在意,实则袖里的手已经快把自己掐碎了。 他不知道丢人吗? 可今天不要钱,明天秦温软能叫他更丢人! 眼见着连庆隆帝狐疑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秦九州闭眼开口:“废太子曾为大周储君,诸位也不想他欠下巨额债务的事传去外头吧?” 文武百官:“……” 谁丢的起那人?! 秦王欺人太甚!! 庆隆帝大喘着气,冷眼看着秦九州以一己之力舌战百官,引经据典分毫不让,直叫以嘴皮子出名的言官都节节败退。 他终于明白了。 软软那么乖的孩子,怎会想出这种阴损招数?都是秦九州的错! 庆隆帝气得铁青的脸更加泛青。 他亏过这个逆子吗?!从小金山银山供着,本该养成视钱财如粪土的品行……偏偏! 偏偏长成了这副见钱眼开的丢人德行! 还丢人丢到文武百官面前!! 简直……简直…… 庆隆帝气得直喘气,一时却不知该拿他怎么办了,只能徒劳绝望,任逆子把自己的老脸翻来覆去的踩干净。 此事吵到早朝结束也没个结果。 本来大家都在为废太子党与突然冒出的二皇子努力,连带着议储之事重提,可因为这茬,满朝文武愣是没再想起来自己原本的目的。 秦九州出宫时,身后一片骂声。 王太傅骂过后,带着沈太傅回了自己家,准备见温软。 “沈兄你别看秦王不是个好东西,但宸安郡主可乖得很,体贴懂事又聪明,与秦王完全不是一路货色。”王太傅滔滔不绝讲述着温软的优点。 被蒙在鼓里的沈太傅听得满脸欣慰,有些忍不住施教的心:“宸安郡主此番回来,也该将授课一事提上议程了,可不能耽误了神童啊。” “授课?”威严的奶音传来。 两人抬头一看,温软正站在院中石桌上,与郑挽云和王盈叙话,后两人俱都眼睛泛红,一脸感动。 沈太傅见礼过后,笑道:“郡主天资聪颖,自该早日勤学,老臣虽不才,但教授您尚可——” “知道自己不才,还敢腆居本座老师之位?”霸气的奶音打断他的话。 “……啊?” 沈太傅愣住了:“郡主言下之意……” “呵。” “小笨蛋。”陡然低沉下来的气泡音油的在场人都一个激灵,“当然是你拜本座为师啦。” 温软勾起唇角,邪魅一笑:“先前本座忙着去平阳府,尚未叫你行拜师礼,你准备准备,稍后补上吧。” “我……”沈太傅难以置信地抬手指着自己,“拜你为师?” “不必惊喜,这是看在你与怀仁交好的份上才给你的机会。”温软轻笑一声,“若没有怀仁的面子,你连见本座的门槛都达不到!” 王太傅不知为何,腰板竟挺的更直了。 “小郡主!出事了!”远处追风急迫的声音传来。 温软负手跳下桌,交代了怀仁几句,立刻离开。 沈太傅看着她的背影,目光茫然而呆滞:“王兄……你不是说宸安郡主乖巧体贴,懂事聪明吗?” “是啊。” 王太傅眼神欣慰,快感动哭了:“她都没有骂我们,也没有上赶着给我们当爹,这还不够乖巧懂事吗?” 老沈真是赶上好时候了。 第139章 因为不够变态而与这群人格格不入 温软刚走到花园外,就见追风匆匆走来:“小郡主!出事了!” “本座听到了。” 温软负手而立,奶音含斥:“毛毛躁躁成何体统!天塌了不成?” “那不能。”追风立刻缓和了语气,诚恳道,“属下的天近在眼前,稳稳当当呢!但属下到底年轻,不及小郡主成熟稳重。” 温软勾起一边唇角,神色矜持而得意:“你的眼界与格局,倒是远胜玄影那等蠢蛋。” 追风受宠若惊,连连不动声色的恭维。 温软听了好半晌,才淡淡瞥他一眼,开恩般道:“行了,花言巧语!本座是这种喜欢听奉承话的肤浅之人吗?有事启奏,无事退下。” 追风松了口气,立刻禀报:“方才京郊传来消息,押送废太子的队伍遭遇不明袭击,废太子被杀。” 见温软表情淡定,追风纳闷地问:“是小郡主您干的?” “不是。” 追风这才去了些疑惑:“属下就说……我们的计划是等在皇陵外才杀啊,那废太子的死——” “不是本座,自然就是小二,这还需要问?”温软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思索一瞬,她冷笑:“小二倒是好狗胆,竟敢不等本座栽赃就自己动手……想给本座一个下马威?呵。” “不是二皇子。”追风眉头紧拧,“根据小蓝的线报,二皇子在等我们动手,好抓个现行,污蔑于您。” 不是小二? 温软胖脸严肃,顿时怒骂:“该死的!幕后之人一定是冲着本座来的……他一定是想杀了老王八陷害本座!岂有此理!” “嗯……对。” 追风嘴角微抽。 猜都不猜,眨眼间锁定自己即将被针对。 挺有自知之明的。 “除了老王八,还死了多少人?”温软眯起眼睛,“叫小莫想办法救活,栽赃给小二。” 幕后之人既然想要栽赃她,那必然与小二是一伙,栽赃回去绝对不冤枉。 ——当然,冤枉了他也正好! 追风微顿:“只死了废太子一个,他身边所有人都只是被打晕,无一死伤。” “属下本也以为是二皇子干的,可无论是小蓝的线报,还是我们自己人的盯梢,都表明二皇子还未出手……而且杀废太子时,仅去了一个杀手,二皇子珍惜人命,绝不会如此冒险。” 那刺客以一人之力敌过近百禁卫军,还未伤人分毫,只徒手劈晕他们,杀了废太子。 出手利落,扫尾干净。 见温软若有所思,追风顿了顿,还是没有说出自己怀疑上官秉德的事。 ——小郡主虽人品堪忧,但只要身边人不觊觎她的王座和宝物,她就极度相信自己的魅力能征服一切,报以信任。 他若说出自己的怀疑,小郡主会不会信不知道,但大概率是要觉得最近上官荣宠正盛,他追风是勾心斗角争宠来了。 或许还要故意挑起他与上官秉德的争斗,一边享受大家争夺她宠爱的滋味,一边不动声色离间下属,好避免被架空。 想到这里,追风眼底闪过一抹凝重。 被王误会倒是小事,他追风自也想争宠,但若被上官秉德察觉他的怀疑,必定得不偿失。 ——不是他多心,实在是太巧了。 自昨夜与白照云一起被管家重点招待后,上官秉德就以吃撑为由回了房,直到今日日上三竿才出门,与废太子被害时间正好对上。 偏偏那么巧,刺杀废太子之人,正有以一敌百的身手。 他不怕上官秉德因私怨杀废太子,就怕这是谁派来的内应。 “还愣着做什么?” 温软瞬间变脸,竖眉怒斥:“不去栽赃小二,等本座被狗东西栽赃陷害么?!” 追风回过神,立刻拱手:“小郡主魅力无边,纵使属下仰望千次万次仍觉不够……属下知错,这就去办差!” “嗯。”温软淡淡应了一声,不动声色地仰起胖脸,将矜贵傲慢的绝色容貌尽数暴露于天光之下。 追风运起轻功飞了片刻,又一拍后脑勺,急忙飞了回去。 一见小郡主脑子就被拐进沟里去了,差点忘了正事。 他轻飘飘落地。 温软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深沉而迷人。 周围空无一人。 装给鬼看吗? 但此刻,追风倒吸一口冷气,俨然被迷倒了,怔愣片刻才回过神,忙抱拳开口:“小郡主,废太子临死前留下一封绝笔信,请楚侧妃转交给您。” 他拿出掺着血色的信展开,解释道:“信后三页都是朝中部分重臣的把柄,包括部分残留废太子党的把柄,掌控这些即可控制他们,我们……您将如虎添翼。” “废太子唯一的交换条件,是礼葬冯贵妃,叫皇长孙安然长大。” 说到这里,追风语气复杂:“他不是不知道您是出尔反尔的人,却依旧选择与您交换条件,去换那点微末的可能性。” “在他眼中,本座是他唯一的王,自可交付信任。” 追风应声,微微垂眸。 昨夜听追雨说,小郡主站在废太子面前都差点控制不住他,更别说在没见到人时——起码保留七分意识。 可想而知,他在临死前写下这封信时,会存着多少绝望中的希冀。 追风忽然觉得,自己对废太子从前背刺陷害秦九州的恨意,消散了不少。 “那个刺客,能容忍他写下这么长的话?”温软翻着信。 “那人似乎只是为杀而杀,甚至不曾将此信截留,而是默认叫楚侧妃交给您。” 温软眯起眼睛。 “好吧,叫惊鹊不用假死脱身了。”她吩咐,“直接回京。” 追风立刻应是,转身离开。 温软负手仰头,望天片刻,见真的没人再来了,才深沉地走去空中长廊,抄近路回了秦王府。 “青玉,将本座的家伙什拿出来,我们去二皇子府,为三儿报仇!” 一声威严的吩咐惊醒了所有人,包括刚下朝的秦九州。 青玉跑去温软房间,拿出了红缨枪和头盖骨,以及袈裟舍利子,开始为王全副武装。 秦九州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颗头盖骨:“你……你从哪里拿出来的?” 青玉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从小郡主的房间啊。” “……她整日整夜,与这头盖骨待在一处?” “何止呢。”青玉笑道,“这是小郡主精心挑选的一颗最吉利最旺她的头盖骨,每夜睡前都要与其对视念咒,放入床下,以自身气运养蛊。” 有没有用甭管,王高兴就对了。 以后对敌,先武力解决对方,然后用头盖骨念咒烧纸,送对方永不超生! 秦九州神色震惊,几乎如遭雷劈。 他看着精神奕奕、每日与头盖骨共处一室却毫不在乎的青玉,以及白照云追雪,甚至无生等一众人习以为常的神色,猛然间竟觉得自己昨夜真是大惊小怪。 埋他脚边院外算什么,秦温软自己甚至与头盖骨共眠,以此养蛊。 “王爷……”追雨忙扶了他一把。 秦九州虚弱地摆摆手,呼出一口气,恍惚环视四周。 他总是与这群人格格不入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他不够变态吧。 第140章 吾王被猪拱下水啦! 温软带兄弟们出王府时,京城已经传开了废太子遇刺身亡的事。 “都不用我们引导,大家自己就往二皇子身上猜了。”玄影在马车一侧禀报。 “王爷雷厉风行的作风无人不知,而小郡主您虽年幼,但论狠毒灭口,无人出您右,谁也不会觉得您二位出手,会留那么多人的命。” 二皇子纵使在逼宫时露出了真面目,可他悲天悯人之心有目共睹,暴露出的党羽也尽是清官,自然更引人怀疑。 “已经有御史进宫参二皇子了,刑部也重点查起二皇子。”玄影低声开口,“好巧不巧,方才刑部上门时,二皇子养的母猪乱跑乱冲,差点撞到人……正好逼出了一个绝顶高手。” 杀了废太子的刺客,也是个绝顶高手。 他说完,大家都有些沉默。 他们秦王府这种正经对手都不信是二皇子干的,偏偏各种意外下,叫京城对此深信不疑。 很快到了二皇子府。 他们被拦在门前。 守门侍卫满脸冷汗,结结巴巴:“我们殿下正在卧床养伤,不见客,请秦王殿下见谅。” 温软站去车辕上,勾唇一笑:“若知道是本座来,小二只有夹道相迎的份儿,你尽管让路就是。” 她无比自信的下车进门。 守门侍卫连忙拦着她,绞尽脑汁的找借口——别人来,甚至秦王来都能直接进门,可二皇子府……宸安郡主与狗不得入内啊!! ——狗不是真的狗,而是特指她手下的狗腿子。 守门侍卫虽不理解,但只能举一反三的一起拦——总不能请秦王进门,然后把宸安郡主拦在门外吧? 这么小的姑娘,必然会委屈的哭闹不已,那他们殿下的仁厚贤名往哪儿搁?看着小姑娘哭,又于心何忍呢? 只是还没等他想出拦人的理由,就被猛然蹿出的头盖骨吓得腿一软,摔倒在门边。 “小二!你竟敢暗杀三儿,本座替他报仇来了!”威武霸气的奶音掺杂着内力,响彻二皇子府。 前院,正在给二皇子上药的小厮手一个不稳,直接将大半的药粉洒下。 “嘶——”二皇子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但小厮与他都没有出声。 他知道小厮并非故意,小厮知道他不会怪罪。 只有二皇子头顶的小蓝猛地精神起来,扑扇着翅膀就顶开窗户,飞出房间:“吾王来啦!吾王来攻占领地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目之所见,皆为王臣!!” 二皇子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小蓝怎么回事? 不是都愿意跟他回家了吗?! “小蓝!!”他咬牙怒喊,“我对你这么好,一把屎一把尿喂你长大,你怎能如此对——” 话音戛然而止。 二皇子怔愣过后,双眼有种恍然回神的呆滞。 小蓝脏口了,回来与他唠了大半夜,还叫他也跟着脏了口…… 天杀的秦温软!! 嘴脏成那样,粪坑里滚过舌头吧?! 二皇子闭上眼睛,咬牙切齿。 悲天悯人的嘴本不会飚脏,但听鸟骂多了,很快就会了。 “去顺天府,报官!”他声音阴沉,“秦王擅闯我二皇子府,还纵女行凶,究竟意欲何为?” 他比废太子有脑子,虽然知道就算拉下了秦九州,也动摇不了秦温软,但至少不会叫自己陷入不容三岁小儿的尴尬境地。 …… 这边,温软还在与二皇子府的侍卫对峙。 还别说,这里个个都是软柿子。 她进一步,他们退一步,剑尖对准她,却始终保持一丈之远,生怕伤到她。 换做一般人,早就羞愧不已。 但温软没有脸皮,只会得寸进尺。 “秦王!”为首的侍卫忍不住道,“废太子之死尚未查明真相,您纵女来我们府中报仇,究竟何意?” 秦九州站在温软身边,定声解释:“童言无忌,玩笑话罢了,宸安与二皇弟一见如故,十分投契,你速速退开,叫她去探望二皇弟。” 探望就探亡。 但侍卫们冥顽不灵。 温软不耐烦了——她早说了该除掉这玩意儿,偏偏谁也不信这东西在装,错过了平阳最好的杀机! 今日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 “都给本座——” “哼哧哼哧——” 一道高昂的猪叫声猛然打断她的话。 紧接着,一只体型肥壮的猪带着一群小猪猛然踩过鲜艳美丽的花园,途径他们。 看到有人,猪猪瞬间拐道,如离箭的弦一般朝他们疯狂冲来。 二皇子府的侍卫脸色骤变,饶是反应极快的迅速躲避,也还是被撞到好几个,直接飞去了花丛里。 温软旁观着,又躁动了:“此猪天资卓越,颇有本座当年的风姿,必须收入麾下!” 若她能亲自收服此等以一敌十高手的烈猪,该是何等威猛形象? 小二还能不怕?! “不对啊。”玄影仔细辨认着那飞奔的猪,目光惊疑不定,“这猪……” “眉清目秀?”温软问。 玄影嘴角微抽:“……好像是我们回京时住的一间客栈的,夜里生产时被二皇子嚎丧的那只。” “没想到二皇子对它的感情还挺深,竟然都接来京城了。” 众人深深看了他一眼。 你也是够能的,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猪都能认出来哪个是哪个。 “原来早有渊源。”温软蠢蠢欲动,抬步上前。 她要立刻驯服此等烈猪,给敌我双方一个下马威! ——电视里驯马的可帅了,英姿飒爽又逼格拉满。 这种名场面,王也一定要有! 回头叫秦九州画下来裱去门口,叫众生都欣赏王的勃勃英姿! 她自信地走向那猪。 秦九州不由得上前:“小心——” “站住!”温软厉声喝止他,“本座天人之姿,还能驯服不了区区蝼猪?” 她扫视自己人和二皇子府众人一圈,挑起一边眉头,睥睨霸气地勾唇一笑:“今日就叫尔等看看,何谓天下之主,万物之王!” 此时的母猪已经疯冲去湖边,周围寸草不生。 温软走去它身边,唇角微动,低不可察地念着先前夜里自创的咒语,同时运起内力。 母猪果然不动了,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看她。 温软微微抬头,正好能对上它臣服的眼神。 一人一猪目光交汇的刹那,温软立刻一手弯曲摁住猪头,一手按压猪背,同时抬起右脚,准备以一个帅气的翻身跳上猪背! “呔!哪里逃!” 就在她跳起的瞬间,伴随着远处一道尖声呼喊的“本座来啦”鸟声,母猪也动了。 肥壮但灵活的身躯微微一动,屁股正好顶到跳起的温软。 猪猪哼哧一声,屁股一拱! “扑通——” “啊啊——” “天啦!”刚飞来湖边的小蓝尖声惨叫起来,“吾王被猪拱下水啦!吾王被猪拱下水啦!” 第141章 诛九族!本座要诛它九族!! 在温软落水的瞬间,早有防备的秦九州就飞身上前救人了。 但因为刚才她过于自信,离的老远,在秦九州飞来的瞬间,她就已经扑通一声,砸入水中。 “砰!!!” “秦温软!” 秦九州本已经伸出手,想将她拽出来,却不妨双眼猛然被冲击力十足的湖水砸得极度难受,疼得他下意识闭眼。 “砰——” 秦九州的手与温软擦头而过,自己也跟着掉入水中。 “?” 众人都一脸懵。 “王爷怎变得如此之弱?”追雪皱紧眉头,立刻上前。 “是啊,明明都碰到小郡主的头了,竟还能跟着她一起落水!” “王爷被暗算了。”追雨抬步上前,语气复杂,“你们要不看看那平静的湖面被砸出多大多高的水花呢?” 实心胖娃娃的攻击力,都没长眼睛看不到吗? 王爷不是弱,是输在没有防备。 ——活了近三十年了,还能没被水进过眼? 可也没哪家水攻击力如此之强。 小郡主自己应该有头绪吧? “胖宝宝胖宝宝胖宝宝!”小蓝飞在追雨头上,尖声呼喊。 此时的湖里,秦九州正忍疼睁眼,往温软身边游去。 温软还在挣扎,内心满是尖锐的爆鸣。 王怕水! 王怕水啊!! 一群竖子还不快来救驾!救驾!! 内心愤怒不已的同时,温软也在自救,她双手双脚不断扑腾,努力想要游上去,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折腾,沉得越深。 胖脸上顿时一片惊恐。 该死的湖,竟敢暗杀她! 等她出去,把这堆胆敢犯上的破湖豆沙喽! 一滴不留!! 温软眼底尽是不甘的恶毒,还在努力鼓起脸颊憋气,并试图给忤逆的竖湖吐口水。 正在此时,下沉的身体陡然顿住了。 一瞬后,她迅速被带出水面。 “呵,tUi——” 秦九州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现在正对温软的,是他。 他咯吱窝夹着人,足尖一点湖面,瞬时运起轻功落在了岸边。 “小郡主!” 追雪等人快步迎上前,上下打量着浑身湿透的温软。 二皇子府的侍卫连忙递上干净帕子和衣裳,想叫他们先去客院换上。 秦九州将人抱直。 胖胳膊瞬间抱紧他脖颈,带着一股几乎勒死他的力道,将他死死焊在自己身边。 秦九州眼睛还没好全,又顿觉一阵窒息。 温软浑然不觉,大口大口使劲儿喘气,想把刚才憋的补回来,一双眼睛也在警惕地左瞧右瞧,带着些后怕和愤怒。 该死的蝼猪! 该死的竖湖! 竟敢叫王颜面扫地!在敌我双方面前,威严荡然无存! 沙喽!通通豆沙喽!! 她气得胖脸通红,死死咬紧牙关,全身都在用力克制自己想要灭口的喷薄杀意。 “小郡主?小郡主!快放开王爷!”追雨焦急的声音唤回她的神智,“王爷快被你勒死了!” 温软转头一看,秦九州脸色铁青,额角青筋都快被勒出来了。 但因为他始终稳稳抱着温软,愣是没叫她察觉到。 “勒死他!勒死他!”小蓝使劲儿怂恿,被追雨一巴掌拍去地上。 尖嘴插入了泥土中,一时竟难以开口动弹。 温软回过神,这才松开了一点点,叫秦九州喘了口气。 “那头杀王凶猪呢?!”压抑着无尽怒火的奶音响起。 玄影已经控制住嫌疑猪了,闻言便忙将其赶了过来——在他身后,一堆小猪崽也蹬蹬跟了上来,像一群小尾巴。 “崽种!来本座面前!” 玄影扛起胖猪,叫猪脸正对着王。 “啪!!”狠狠一巴掌不假思索地拍上了猪头。 “竟敢谋害本座——”温软声音狠毒。 “哼哧哼哧——”猪猪浑然不知自己面对的究竟是怎样一种可怕的存在,还在无畏地挣扎。 “什么?”温软不可置信地看着它,怒气翻涌,“狂妄竖猪,竟还敢辱骂本座!” “追雪!” 她被气得整个人都开始颤抖,气急败坏地尖声吩咐:“诛九族!本座要诛它九族!!” “是。”追雪点头。 “等等——” 二皇子终于被抬着,与顺天府尹一起姗姗来迟。 看到浑身湿透的温软和秦九州时,他脸色有些难看。 秦温软来他府里闹事,并意图为谋反的废太子正名报仇,此事本该他占绝对优势,可被母猪这么一闹……占理的事也变得不占理了。 并还有种即将破大财的痛苦。 眼见着追雪要去查母猪九族了,他连忙开口:“今日是我家猪无礼,伤着了宸安,但这毕竟是一条生命……这样如何,我这就准备重礼赔罪,请宸安大人不记小猪过,饶过它一回,可好?” 温软冷笑一声:“你以为本座杀了它,就不杀你了?” 该死的二皇子府,一条蚯蚓都不能留! 二皇子咬了咬牙:“你如此聪慧,不会不明白现在杀不了我,既然如此,不如稳下情绪,商议赔偿之事。” “呵。”温软眼里的恶毒几乎克制不住的往外溢,“本座的颜面与威严千金难换!卖了你二皇子府都赔不起!” 秦九州也冷声开口:“别用你的臭钱来侮辱人,今日我们只要这猪!” 一想起温软落水那一幕,他心中就后怕不已。 无论这猪是因为什么撞温软,都不能留! “一万两。”二皇子冷静开口。 “本座稀罕——” “黄金。” 奶音戛然而止。 一瞬后,她怒而冷笑:“本座是那等见钱眼开的人?笑话!” “两万两!” “追雪,动手!” “五万两!” “本座生而为王,岂能受此等侮辱?!” “十万……”二皇子咬牙切齿,“差不多得了。” 温软眯起眼睛。 秦九州沉默的看着她,大概明白那点臭钱是真奏效了,便轻声开口:“这是他大半积蓄了。” 为防温软对剩下那点起心思,他道:“老二也不是傻子,若你全都要,反而短时间内都得不到。” 二皇子到底不是吃干饭的。 而他的底牌,纵使有系统辅助,他们暂时也没有完全摸清。 “十万两黄金……”温软眼睛仍眯,冷笑一声,奶音尽是恶毒,“本座还有条件!” 二皇子心中升起一股强烈不好的预感。 一刻钟后。 方才所有目睹王落水丢人那一幕的二皇子府侍卫,都被玄影驱赶着母猪,个个下饺子一样狼狈地掉下水,摔的五花八门,各自凄惨。 还被迫签下了保密协议——敢将王社死的事说出去,二皇子将天打雷劈,下尽地狱!来世投胎成粪坑里的一条蛆! 最后,工部能人被传召而来,抽干湖水,泼去粪坑。 毁尸灭迹! 第142章 安国公夫妻,爱子亦爱女 亲眼盯过后,温软才准备去换湿透的衣裳。 二皇子府的侍卫们个个满身狼藉,凄惨不已。 但秦王府被温软带来的兄弟们,此刻看着这群人,竟有些羡慕——这群人算是历过劫了,可他们……小郡主此刻没对付他们,难道是心疼自己人?呵。 平时可能会,毕竟王对自己人相当宽容大方。 但王的颜面与威严绝不允许任何人目睹亵渎。 众人思虑起回去后可能会遭受的那堆攻击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的折腾,心中一片凄惶。 不能坐以待毙! 不知有哪个机灵鬼灵光一闪,竟踉跄几步,直接撞上了趴在原地休息的母猪,然后凄厉地惨叫一声,身体颤抖着掉下了水。 瞬间惊起哇声一片。 剩下人立刻有样学样,各种碰瓷母猪——还有实在抢不上母猪,直接被小猪崽撞下水的。 正在被抽干的碧湖迎来了最后一波人流。 等第一个机灵鬼跌跌撞撞爬上岸时,头顶还掺着水草,捂着胸口干呕不止。 “小郡主……”他吐出嘴里的水草,难以启齿地恳求,“这种丢人的事……您、您能别告诉旁人吗?” 温软眼底极快地闪过一抹恶毒的愉悦:“当然。” 当然会传得人尽皆知! 彼此都心知肚明,机灵鬼更是清楚自己跟着的到底是个什么货色的主子,此刻他眼中没有丝毫即将丢人的羞耻,只有终于逃过一劫的庆幸。 秦九州抱着温软离开前,若有所思地扫过他们。 “下去多游几圈,别用内力烘干衣裳。”他低声吩咐。 机灵鬼立刻绕过安抚受惊母猪的二皇子,狗狗祟祟地去传话。 秦九州将温软抱进房间后,就与追雨几人站在门外。 但等了一刻钟,里面没有丝毫动静。 他皱起眉,确认温软还在才放下些心。 但怎么还不出来? 他又等了一刻钟,还是没人出来。 “秦温软?”他皱眉喊。 “大逆不道的东西!竟敢仗着救驾之恩,直呼本座名讳,本座是给你脸了!”里头传来嘀嘀咕咕的训斥奶音。 但依旧没有出来。 几个大男人守在门外干巴巴等着,最后还是办完事的追风赶来二皇子府,了解后恨铁不成钢地开口:“快去带青玉过来。” 追雪一愣,飞身离开。 追风操心的低声给剩下人讲起课。 王肯定是不会自己穿衣裳! 但二皇子府那堆心地善良的晦气丫鬟,怎能近王之身? 秦九州听完,闭了闭眼,深呼一口气。 秦温软一天不装逼会死么?想要青玉,就不能开口吭一声?! 青玉很快就被带来了,连忙进门给王换衣裳。 等温软大发慈悲,离开二皇子府时,已经是一个半时辰后了,兄弟们游湖都游累了,还有人直接去泥里滚了几圈装狼狈。 温软带着一车又一车财宝出门,本该引人猜测,并结合秦九州的残暴名声,将二皇子粉饰成无辜受迫的小可怜——二皇子本也是如此打算的,反正秦温软不在乎名声,旁人骂的越恶毒,她还越高兴呢。 不趁机给自己的名声铺垫,那简直对不起天时地利。 但秦王府这堆兄弟们太惨了。 不是浑身泥水,就是满头水草,处境最好的也是个浑身湿透,加之游湖游累了,连身上都带着股疲惫。 走在路边,叫人同情不已。 秦王府恶霸名声满京,竟也被二皇子欺负成这样了? 那二皇子得有多恶? 街头巷尾传的废太子被二皇子暗杀一事,不会是真的吧? …… 温软先回了隔壁老王府。 “小沈还等着给本座行拜师礼呢。”温软负手深沉,“叫无生也过来,认认师兄弟们。” 秦九州本欲进门的脚瞬间一转,跟着拐去了隔壁。 沈太傅还在花园另一头,听王太傅父子激情讲述着种种入教……不,拜吾王为师的好处。 久未出门的王砚竟也坐在一旁,闲闲品茶。 温软一看到他,顿时眼睛都直了。 但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初的毛头小王了,要淡定,要有格调,要不动声色! 钓系美人,就该如此高冷不搭理人,从而吸引注意,从猎人伪装成猎物!然后等着对方为她痴,为她狂,为她哐哐撞大墙! 温软挺直腰背,目不斜视的从王砚身边经过。 这边,沈太傅还在将信将疑。 直到被无生叫了一声:“师弟。” 他瞳孔震惊:“无生禅师竟也拜了宸安郡主为师?” 无生温和点头:“古有一字之师,今有师父勤学苦练之毅力远胜贫僧,自该为贫僧之师。” 若不论人品,温软的毅力与努力,甚至意志力都是叫无生惊叹的地步。 沈太傅十分诧异,但对于此事,竟还真不太排斥了。 无论王怀仁与无生拜师的出发点是什么,但能叫他们心甘情愿承认,便足以说明宸安郡主的本事。 三岁年幼,但不可小觑。 他隐隐松动起来。 温软眼睛一亮,立刻一甩身上烘干的袈裟,站去石桌上,下巴微抬,将自己优美的下颌线不经意的露于王砚眼前。 当着大美人的面,接受徒儿拜师。 她无需装逼,一切都顺其自然。 沈太傅张了张嘴。 正在温软眼睛发亮,眼珠子又不住朝王砚瞟,生怕他看不到自己威严一幕之际,玄影的惊叫声传来:“小郡主!出事了!” “!” 温软胖脸骤沉。 又出事!又出事! 没长眼色的东西,不知道等王装完再出来?!天塌了不成?! 但这回玄影是真急了,不等她怒斥就开口:“安国公被请去了刑部,据闻是与废太子遇刺一事有关!” 温软一愣。 “这……”沈太傅声音犹豫,“若说绝顶高手,安国公倒还真算一个。” 这可是曾以一己之力为大周打下西南齐国五城的常胜将军。 “胡言乱语!”王太傅皱眉,“安国公与废太子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 “有仇。” 秦九州忽地开口:“他的女儿,曾被白惜卿害得名声尽毁,远嫁他乡,废太子袒护白惜卿,还纵容其夫家折辱于她。” 上次得到消息时,是谢大姑娘小产。 她的夫家正是废太子旧党,此次一并被清算了。 “正是。”王砚放下茶盏,闲闲开口,“先前废太子身世有疑,请漱石出手的,也是安国公夫妻。” “什么?竟是他们!” 众人俱面露惊疑。 若此事当真是安国公所为,那谢大姑娘……究竟遭遇了什么,才能叫如此忠君正直之人对皇子痛下杀手? “该死的!竟敢动本座的人!”温软顿时怒了,都顾不得大美人,立刻拂袈裟离开。 她是主心骨,一离开,在场人瞬间消失的只剩王砚主仆二人。 “公子。”侍从迟疑道,“您怎么直接说出曾受安国公重金邀请一事了?” “他自己都放弃挣扎了,我又何必隐瞒?” 侍从一愣。 是了,安国公出手隐秘,扫尾干净,怎会这么快就被刑部抓到把柄? 因为他连累了二皇子被怀疑,甚至惊动了刑部与宸安郡主。 老实人过不去自己那关。 侍从轻叹一声:“他幼子才九岁,这一认罪……幼子此后怕是要艰难了。” “幼子艰难,长女便该无辜受罪?”王砚轻声反问,“不是所有男人都如废太子那般不将女儿当回事的。” 安国公夫妻,爱子亦爱女。 第143章 不容本座放肆,本座也放肆多回了! 温软刚出王家大门,最新的消息又到了——刑部已掌握了人证物证,如今只等安国公认罪了。 “安国公前脚进刑部,怎么后脚证据就齐了?”王太傅都懵了。 刑部有这效率? 李尚书最近不是因为绿帽精神不振吗,脑子能转的这么快?? 秦九州停顿一瞬:“此事……怕为真了。” 除了安国公自爆这个可能,即便是被人诬陷,也绝不会做得如此明显。 “可如此,安国公便再无回旋余地了。”沈太傅面露不忍,“废太子纵然罪孽深重,却不该他一介臣下去杀……皇上可自己都舍不得杀呢。” “那谢大姑娘的遭遇就是活该么?”王琦虽单纯,但明晓是非。 追雪忽地接话:“谢大姑娘小产后又遭殴打折辱,险些去了一条命,至今还昏迷不醒,而废太子还为其夫家遮掩,截断了安国公府的消息……若非长公主留了个心眼,早该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这种仇,安国公不该报? 沈太傅叹了口气:“君为臣纲,君要臣死,臣怎能不死?” 他并非说安国公做得不对,而是知道此事有多棘手,也明白安国公这一认罪,怕是过往半生的军功荣耀,爵位重权,甚至他自己的命都要化为乌有了。 可惜啊。 “竟已严重到这种地步了。”温软胖脸严肃下来,“事到如今,恐怕只能劳动本座出手了。” 沈太傅愣了一下:“郡主有办法救安国公?” “当然。” 温软眯起的眼里瞬间溢满恶毒:“本座有一计——” “事情也没到这种地步。”秦九州立刻打断她。 面对温软眼中的怒火与威胁,他头一回没有妥协,而是坚持道:“有了人证物证,刑部必然要将安国公送入宫中定罪,我们先进宫。” 若真听秦温软的话,安国公肯定能救得下来,但其他人就难说了。 想罢,他低声吩咐追雨:“先控制外界舆论,再把老二抬进宫。” 老二心善,必定会为安国公求情,说不得还会出动自己的势力为其周旋。 温软眯起眼睛,沉沉盯了他好一会儿。 偷看王玩泥巴的账还没算,又目睹王落水,现在还敢忤逆犯上! 秦九州这东西是真觉得救驾之恩成他免死金牌了? “小郡主。”青玉低声在她耳边劝,“王爷有的是机会收拾,但安国公……人命关天,耽误不得啊。” 温软斟酌了好一会儿,负手离开:“告诉昌平与谢云归,本座就在他们身后!” 追雪立刻去长公主府传话了。 王沈两人见他们准备进宫,对视一眼,也抬步跟上。 安国公为国征战数年,此次一时糊涂,该求的情还是要求。 他们几乎与安国公前后脚进宫。 到乾元宫时,正听庆隆帝沙哑的声音中满含怒火:“所以废太子当真是你所杀?” “是。” 秦九州皱起眉,立刻快步进门,抬手拦下砸向安国公的茶盏。 “秦九州!”庆隆帝帷帽下的脸色难看极了,“朕准你进来了吗?乾元宫岂容你放肆?!” “不容本座放肆,本座也放肆多回了!” 威严的奶音落下之际,温软负手迈步进门,一派霸气。 庆隆帝被堵了一口气,又舍不得真罚她,一腔怒气直朝秦九州而去:“秦九州教女不善!罚十年——” 龙袍被王福扯了一下,话音戛然而止。 秦九州嗤笑一声。 “庆隆啊,本座知道你气,但你先别气。” 温软走上龙椅,皱眉严肃道:“平常的事本座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此事……本座就不得不说你了,废太子谋逆,难道不该杀?诛他九族都不冤枉!” “你心疼儿子,可也不该将本座与你置于危险之地……万一他还想卷土重来呢?安国公杀了他,正是为我们解忧啊!” 她前面的话不好听,但最后一句却是实实在在为庆隆帝考虑的。 废太子什么秉性,当爹的不了解? 他会甘心守一辈子皇陵? 无非是庆隆帝觉得已经废了他无数势力,掀不起风浪了,又对儿子有些恻隐之心,这才饶了他一命。 可若说猜忌与警惕,那是半分不少的。 被温软这么一闹,庆隆帝心中丧子的难受倒是散了些,脑子也清楚了许多。 他没再理会秦九州,而是看向下首直直跪着的安国公,声音阴沉含怒:“安国公,你可知刺杀皇子,等同谋逆?” 安国公垂眸,声音坚定:“臣听候皇上发落。” 他家族早已无亲,只有妻儿三人。 长女仍在昏迷,命悬一线,妻子与他一心,幼子虽不知此事,但其秉性不必多说。 与其冷眼看至亲受辱,不如同归于尽,求个痛快! 即便下黄泉,一家人总在一处。 “你——”庆隆帝气的拍案而起,“谢夷安,你放肆!” 在场除李尚书外,还有几位御史,见状顿时恳请庆隆帝依律处置。 “安国公忤逆犯上,不忠君国,其罪当诛!” “安国公刺杀皇废太子后,竟还敢诬陷二皇子,的确猖狂,该将其抄家灭族!” 安国公始终沉默,不为自己辩解半分。 御史见状,顿时骂的更狠。 “都给本座闭嘴!!” 温软一掌拍上御案,胖脸沉如水:“一群糟老头子,显着你们了?!再敢多一句废话,鲨了你们!” 奶音响彻大殿。 御史们懵在原地。 庆隆帝也不可置信地看向温软,又看向那隐隐开裂的御案,眼底震惊。 这是他乖乖软软的小孙女? “皇上,二皇子求见。” 庆隆帝回过神:“传。” 二皇子被抬了进来。 他咬牙看了眼秦九州,心中纵使不忿,却还是为安国公求起情来:“父皇,谢大姑娘无辜,何况此事也是废太子有错在先,安国公固然有错,但罪不至死啊!” “一个曾为我大周拼过命、流过血的英雄,不该落得满门皆灭的下场!” 他说完,御史们也沉默了一瞬。 废太子的德性,看不惯的人不少,更何况人都死了还给朝堂留下个八百万的烂摊子,大伙儿恨不得也跟着掐死他。 而安国公的为人,满朝有目共睹。 但敬佩其功勋与品行是一回事,请求处斩安国公又是另一回事了。 国法与君威不容挑衅。 二皇子顶着背上的伤,和秦九州一起与御史争辩起来。 温软被吵的心情暴躁,庆隆帝也是。 “行了。”他声音疲惫而阴沉,“此事容后再论,先将安国公……押入死牢。” “父皇——” 秦九州与二皇子脸色齐齐一变。 安国公却十分平静:“多谢二位殿下,但不必再为臣求情了,谋害皇子,论罪本就当诛。” 说罢,他拱手朝上首郑重行了一礼:“臣一生问心无愧,唯有此事难过心中一关,并非因废太子不该杀,而是不该叫皇上老年丧子,此一罪,臣以命抵之。” 第144章 秦九州这个逆子,本座就送给你了 庆隆帝双手蓦然一紧,却只淡淡应了。 见秦九州还要开口,他冷声打断:“安国公的确为我大周立下过汗马功劳,但朕亦给了他无上尊荣,叫他高居一品国公之位,给他信任实权,还将妹妹下嫁,朕与大周,俱不欠他!” “何谓君臣之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因子女受难就对君主痛下杀手,这就是忤逆犯上!” 子女该排在君国之后,安国公,本末倒置了! 秦九州微顿。 他低估了庆隆帝的怒气。 废太子之死刺激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怕是安国公堂而皇之刺杀皇子,挑衅君威。 他们龙椅下站着的人,到底不如稳坐龙椅的人猜忌心重。 这种忌讳,恐怕只有秦温软能与他感同身受了。 秦九州歇了再求情的心思,眼神微转间,与担架上的二皇子对上了目光。 要保住一个人,说难也不难。 唯一要防着的,只有对手——不能落下换死囚的把柄。 他与二皇子俱有此顾虑,所以只能联手。 互留把柄,等于都没有把柄。 他不担心二皇子不救人。 连路上一只苍蝇遇难都要尽全力医治的人,怎会对人命视若无睹? 上首的龙椅上,温软还在深沉地思考。 庆隆太昏庸了,偏偏又没有她钟爱的暴君之象,不上不下跟卡痰似的,不中用。 这天下,还是该能者居之。 必须尽快筹谋造反,救昌平和安国公了! 这种屈居人下,还要委屈自己对庆隆客气再三的苦日子,她也过够了!! 偏偏庆隆帝还在邀请她:“朕在深宫无趣得紧,软软若无事,不如进宫陪陪朕与皇后?上书房离的不远,平常也可与太傅们探讨学问。” “如此,甚好。”温软眸光一闪,“只是本座的宫殿……” “随你挑!” 庆隆帝立刻给出承诺。 人老了,就盼着热闹,可子女们都大了,孙子孙女——二皇子快奔三了还没讨着媳妇,秦九州亦然,在温软回来之前,庆隆帝膝下就只有皇长孙几个孙子孙女。 如今皇长孙依旧下落不明,他也不想再看到废太子的孩子。 膝下唯一的孙辈,竟就只剩下温软这个独苗苗。 如今温软肯点头进宫,他心中总算暖了些:“宫殿……你若有不满意之处,只管修缮,朕给你拨些工部的人。” 温软眉头瞬间舒展:“极好。” 庆隆还算上道,该礼尚往来一二。 临走前,她拍了拍庆隆帝的手,声音慈和而安抚:“庆隆啊,本座知道你老年丧子,心中难受,但那个短命老王八不中用得很,又对你不好,你别惦记他了,对的儿子在后头呢。” 说完,她招手叫秦九州站来跟前,大大方方地施恩:“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若不嫌弃,秦九州这个逆子,本座就送给你了,叫他尽孝于你膝前,哄你高兴,啊。” 庆隆帝:“……” 秦九州不可置信地看向温软。 这玩意儿脑子彻底坏透了? 殿内没人说话,就连御史都闭嘴了。 温软皱起眉,不悦地看向庆隆帝:“怎么,你看不起小秦,还是看不起本座?” 庆隆帝:“没、没——” “没有就收下!”奶音严厉,“本座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一个逆子罢了,难道她还会心疼? “这……”庆隆帝眼神恍惚,心中对废太子去世的最后一丝悲伤也被脑血栓冲散了。 现在只剩迷茫。 还隐隐带着一丝即将倒霉的不妙预感。 “小秦,你愣着干嘛呢!”温软盯着秦九州,恨铁不成钢,“不懂事!还不叫人?” 秦九州张了张嘴,哑言半晌。 “……父皇。” “……诶。” 秦九州在家到底怎么教孩子的? ——总不能是反叫她爹吧? 不然怎么能养成这样?好好一聪明神童,脑子都给教坏了! 庆隆帝狠狠剜了秦九州一眼。 旁边的温软听到秦九州的称呼,忽然愣了一下。 她知道父皇是什么意思,但以前压根儿没过耳——仅有的辈分意识早就在掌控秦王府后抛之脑后。 忘本忘的厉害。 此刻,在她隐隐反应过来这复杂的伦理关系之际,机灵的脑瓜子顿时停止了思考。 通通不重要! 重要的是,小秦即将打入皇宫,做她的细作! 离谋朝篡位又近了一大步! 她昂首挺胸地负手出门。 秦九州跟着转身离开,迎面就对上了无数双复杂而同情的目光——一个三岁脑瘫,御史们压根儿都懒得喷。 就是心里嘀咕这秦王大概是作孽作多了,这可好,全报应闺女身上了。 “小秦,给你父皇奉完茶再走!不懂事!” “……嗯。” 秦九州本面无表情,但余光忽然瞥见角落里的担架上,二皇子挡着脸,肩膀颤抖的厉害。 秦九州:“……” 丢脸不要紧,但被对手旁观并嘲笑……也不要紧。 但这是个大嘴巴!! 秦九州脸色顿时铁青。 离殿后,他立刻道:“今日多谢二皇弟慷慨解囊,宸安的怒气被那堆黄金抚平了不少。” 二皇子笑不出来了:“……不谢。” 秦九州瞥他一眼,低头对温软开口:“二皇叔最是大方,以后若没钱花了,只管去找二皇叔要。” 温软自动过滤二皇叔,只听到“钱”。 她理所当然的点头:“应该的。” 这对话落在大臣们耳朵里,只觉有爱得紧。 只有二皇子脸色青白交加:“你——无耻!” 温软眯起眼睛,勾起一边唇角,笑了。 还真以为这点黄金就能平事儿? “年轻人就是天真,本座……哎呦——”光顾着放邪魅霸气的宣言,不曾想脚下被台阶绊住,奶音都被吓变调。 幸好王有功夫在身,胖墩的身体一个翻转,瞬间稳住了。 “死东西!竟敢暗算本座!”她踹了脚台阶,冷声吩咐,“去,给本座叫工部来,拆了这该死的地方!” 工部能修房子,自然也管拆迁。 胖脸含着终于找到借口的怒火,蠢蠢欲动地扫过乾元宫:“这可恶的皇宫克本座!本座一定要住皇宫最威严阔气最旺本座的宫殿!” 乾元宫通通推倒重修! 要金屋藏王!亮闪闪金灿灿的黄金包围王! 秦九州迟疑的眼神落在后方的乾元宫,还没说什么,就见王福捧着圣旨,匆匆走了出来。 “给谁的旨意?”他问。 王福轻声回:“是给安国公和昌平长公主的……皇上伤心废太子之死,夺了长公主与国公的爵位。” 都是聪明人,仅从安国公的态度便知昌平长公主亦参与了此事。 庆隆帝没了温软干扰,智商回笼后,怎能不怒? 秦九州沉默片刻,忽然接上刚才的话:“去叫工部来拆宫是吧?本王这就叫人。” 这可是庆隆帝自己答应叫她随便挑的。 挑中最广阔堂皇的乾元宫很合理吧? 第145章 宸安看上了乾元宫,还请父皇割爱 秦九州动作快到二皇子都没来得及阻止。 “等等!”二皇子面露焦急,“乾元宫乃历代君主居所,岂容肆意损毁建造?大皇兄如此,对得住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么?!” 不孝的狗东西! 秦九州面无表情:“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你——” 二皇子气得脸色微青:“你便当真没心肝? 乾元宫如此浩大的宫殿,若损毁重建,该承受何等痛苦?再花费无数砖瓦银钱建造,又该是何等造孽?!” “你即便自己不在意,也该为宸安积些阴德!” “她无需阴德。” 秦九州看着不远处正在催促侍卫将工部孙尚书扛进宫的温软,声音冷漠:“下地狱才是她心之所向。” 说不定还能继续在地狱重操旧业,篡了阎王爷的位子呢。 强者从不抱怨环境。 二皇子:“……” 他咬牙切齿地盯着秦九州,在心里将温软骂了不下千遍。 害人不浅的阴险货色! 好好一个正常人,被她逼成什么样了?! 孙尚书本就才出宫不久,不多时就被扛回来了。 二皇子连忙叫人去请庆隆帝出来救宫。 “老臣见过两位殿下,见过郡主。”孙尚书满头是汗,“不知您寻老臣,可是有事吩咐?” “废话。” 温软奶音深沉:“本座选好宫殿了,你即刻拆了重建。” 庆隆帝许诺时,孙尚书也是在场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先问:“敢问郡主挑中了哪座宫殿?” 若是冷宫等地,推了重修倒是也行。 温软负手转身,对近在眼前的威严宫殿扬了扬下巴。 孙尚书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跟着转头,正对上匆匆出门的帷帽庆隆帝,顿时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了:“皇、皇上开恩啊——老臣是冤枉的,老臣不知情,老臣绝对不敢啊!!” 庆隆帝戴着帷帽,看不清表情,只有阴沉至极的声音可见怒气:“秦九州,你要拆了朕的乾元宫?!” 秦九州面色不变,拱手恭敬开口:“宸安看上了乾元宫,还请父皇割爱。” 温软深沉点头:“是这样的。” “放肆!”庆隆帝怒气瞬间上涌,几乎直冲头顶,“逆子!你再说一遍?!朕打不死你!” 说罢,他随手就夺过身边侍卫的长枪,抬臂就朝秦九州抡了过去。 他从未在人前如此暴跳如雷,这回不是脾气冲,是实在忍不住了。 推倒乾元宫? 不孝子孙!打死算了! “朕叫你大逆不道!叫你胆敢——” “砰——” 抡下的长枪被一只胖手紧紧攥住,叫庆隆帝一时竟挣脱不得。 “庆隆。”低沉含怒的奶音响起,“你越界了!” 庆隆帝一愣。 长枪已被温软拽得扔去一旁,紧随其后的便是一声怒斥:“放肆?在本座面前,你都胆敢责打小秦,究竟是谁放肆?是谁大逆不道!” “不就是看上你个乾元宫么,至于小气吧啦成这样?” “本座能看上你的宫,那是你宫荣幸!它不速速跪地谢恩也就罢了,竟还胆敢怂恿你为它出头,倒反天罡?!” “没规矩的东西!” “本座今日就要将其夷为平地,以儆效尤!” “小孙,动手!” 孙尚书:“……” 他跪在地上,快吓尿了。 眼里的泪水几乎不受控制的喷涌而出。 宸安郡主有病吗?他跟她熟吗?! 还小孙?孙她爷爷个腿啊! 而庆隆帝已经被骂懵了。 得益于身高压制,他免去了满脸口水的恩泽,只有脑瓜子嗡嗡响。 先前隐隐窥见却总是忽略的一丝端倪,终于在此刻,将脑中乖乖软软的贴心孙女土崩瓦解。 滤镜全碎,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阴险可怖、歹毒含怒的阴沉胖脸。 “你……”庆隆帝咬紧牙关,压制怒气,“乾元宫乃朕之居所——” “放肆!那是你的宫吗!” “朕——” “那是本座的居所!本座想拆就拆,想造就造!要你操闲心?不知所谓!” “……” 庆隆帝踉跄一步,捂着心口大喘着气,脸色铁青。 从没有人敢如此对他说过话。 温软…… 周围鸦雀无声,众人噤若寒蝉。 但二皇子本紧皱的眉头,却忽然松开了。 这可是秦温软自己找死的。 他立刻火上浇油:“父皇——” “君无戏言。”秦九州打断他,“父皇自己叫宸安挑宫殿居住,随意修缮,如今不会是想反悔吧?” “朕从未说过乾元——” “君无戏言。” “乾元宫历抄历代都是——” “君无戏言。” “滚!!!” 秦九州并没有滚,而是再次张嘴。 庆隆帝心中再怒也丢不起接连被子孙两代顶撞的脸,见这回周围没有无生在,立刻白眼一翻,倒向了后方的周公公。 “皇上?”周公公忙接住他,吓的连喊,“快宣太医!” 庆隆帝即将被抬进乾元宫,却被温软拦住:“这里待会儿就不安全了,快把庆隆挪去素素宫里,省得一会儿动工吵到他。” 王眼睛多毒啊,何况庆隆演技也不好,一眼就看出他这是给自己找台阶下,装晕呢。 温软觉得该给他这个面子。 直接抬走,乾元动工! “小孙!愣嘛呢!” 温软严厉吩咐:“快叫你工部兄弟们来施工,照本座的要求,金砖碧瓦,富丽堂皇!不……你先画十版图纸呈上,敢敷衍,把你砌墙里!” 孙尚书都快哭晕了,泪眼朦胧地看向秦九州。 一张老脸上满是救命般的恳求。 秦九州没吭声。 “交头接耳看什么看?若再不听命行事,叫你知道蜘蛛为什么只有八条腿!” 孙尚书眼泪停顿了一下:“为什么?” 秦九州:“因为九族太多了。” 孙尚书:“……” 好笑吗?我问你好笑吗?! 他咬了咬牙,扯着庆隆帝的龙袍,哭哭啼啼的:“乾元宫建筑极坚,轻易、轻易损不毁啊……” “是么?” 温软环视一圈周围众多人,忽然来了灵感:“也是,你们小胳膊小腿慢得很……还是本座来拆吧。” 她有些激动地从怀里拿出法器,抬步正对乾元宫,奶音深沉:“都退至本座身后。” 王的又一次高光时刻即将来临! 秦九州扛起庆隆帝就跑了。 孙尚书等人虽不理解,但立刻跟上。 只有二皇子犹疑不定。 残存的警惕迫使他本该跑远,可他舍不得温软手中的法器……他清楚这法器有多强大,却不知其催动的口诀。 若能趁机了解一二,日后夺来好生对待,便是圆满。 想到这里,他强撑起背上的伤,身形一闪,藏去了旁边的花丛里。 秦温软这种爱装逼的智障,念经时绝不会在心里默念。 果然,下一瞬就听一道清亮霸气的奶音响起:“俗尘不染心,冰魄照雪魂,千丝同一线,万器归本真!!” “砰——” 第146章 诶?这花怎么还流血了? 庆隆帝一直在努力装晕。 本准备打死都不醒,但听到这声巨响,他还是忍不住,眼睛悄悄睁开了一条缝。 看到了一片飞灰。 “??” 他的乾元宫呢? 怎么被灰尘包围了?? “这……咳咳咳,这究竟怎么了?”孙尚书吸入了飞灰,连肺都快咳出来了,“宸安郡主还在那边,王爷快去瞧瞧啊!” “她好得很。”秦九州纹丝不动。 正当孙尚书抬步,准备自己去那边找人时,又一声巨响传来—— “砰!!” 孙尚书顿住脚步,睁大眼睛:“这……难道是乾元宫,被拆了?” “什么?!”庆隆帝苍老的声音几乎变调。 立刻垂死病中惊坐起。 “朕的乾元宫!!”他爬起身,一把推开秦九州就往那边跑,“秦温软!住手!!” “再敢造孽,朕诛你九族!!” 当飞灰渐渐散去之际,庆隆帝几人也到了乾元宫前。 ——正殿倒没事,只有坚实的柱子与窗户门被砍断了点,还没塌。 遭老罪的只有东侧殿。 整座殿直接被拦腰锯断一样,塌了个彻底,砖瓦堆在一块,中间还掺着木头与桌椅床榻,一片废墟。 也就比断壁残垣好了那么一点。 温软深沉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没劲了。 秦九州将她抱起,顺口问:“怎么只塌了东侧殿?” 温软深沉不语。 问王?王怎么知道! 明明一身牛劲儿都往正殿使的,结果只伤着东侧殿。 正殿,墙角微脏。 这是在挑衅她,还是意图引起她的注意呢? “本座知道了。”奶音藏着些微不可察的虚弱,“它是在挑衅本座引以为傲的战斗力,它在给本座下战书!” 秦九州竟还真点了头:“不如给它点颜色瞧瞧?” 温软立刻拿起法器:“退至本座身后——” “闭嘴!” 庆隆帝声音暴躁,还隐含崩溃:“乾元宫给你住,现在立刻,马上住手!” 秦九州松了脸色:“多谢父皇。” 想开窗,得先开屋顶。 想入主乾元宫,得先拆殿。 当正殿得以保留下来时,庆隆帝心中会由衷升起无愧祖宗的庆幸,对于倒反天罡的接受度也会更高了。 这是秦九州经验之谈。 “诶?这花怎么还流血了?”孙尚书看着那边的花丛,“难道是成精了?” 温软顿时精神一振:“快救本座的小妖精!” “小秦,速速传召无生!” 花丛被拨开,露出一颗沾血的头。 孙尚书辨认了好一会儿,大惊失色:“二殿下?二殿下!!快传太医!” “快把他移去殿里!”庆隆帝连忙吩咐。 “还有气儿吗?”温软关心地问。 孙尚书探了探:“有、有……”就是微弱到快没了。 “哦。” “秦、秦……毒……”二皇子费力地张了张嘴,吐出的字眼却小到听不见。 眼角落下一滴悔恨的泪水。 早知秦温软这么疯,他就不该贪那几句口诀! 天知道她为什么不控制法器攻击范围,连花都要杀啊! 二皇子满身是血地被抬去了西侧殿内,整张俊脸格外苍白,还带着一丝清冷的破碎感。 秦九州面露嘲讽。 偷鸡不成蚀把米。 活该。 但该说不说,能从秦温软的轮回寂灭掌下活下来,他倒是有点东西。 ——虽说秦温软的大部分内力都用在了乾元宫上,可寻常人只被余波扫到,都足以致命。 老二的身手,必定不像他表露出来这样三脚猫。 秦九州眸色微深。 “庆隆你先等等。”温软喊住庆隆帝,“本座有事出宫一趟,你抓紧时间,先把你东西搬出去,等小孙的图纸过审,就得开始动工修缮了。” 她倒不是突然良心发现,觉得乾元宫可怜,不能再造再拆了。 而是严肃的想起古代施工慢,平地起高楼那得等什么时候去? 王的威严可不能等! 所以委屈一下,暂住正殿,再算个风水宝地,叫小孙重建王殿。 庆隆帝紧握双拳,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本想发怒,可看着不知为何,忽然脸色苍白,还声音柔软下来的小孙女,他还是软了些心肠。 罢了,乾元宫先借给她玩玩,等她玩腻了,自然就走了。 孙尚书是跟着温软两人离宫的。 “郡主放心,老臣回去就画,一定叫您满意!”他声音带着些敬畏,“等皇上搬走,十日之内,必定修缮完毕,给您一个全新的乾元宫。” 不敢惹。 不能惹。 得听话。 温软强撑起力气,逼逼叨叨地跟他说起了自己的要求,严谨到墙角地缝用什么金粉。 秦九州眼神扫过唯唯诺诺的孙尚书,眼神含笑。 天下之主,难道还当真奈何不得一个会武功的小奶娃? 不过是舍不得罢了。 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不听,武力值还高到恐怖,一言不合就拆宫,除了顺着还能怎么样? 这就是独苗苗的底气。 “小郡主!” 宫外,追雪正静静候着,见他们出来,立刻上前禀报:“方才圣旨降下,昌平长公主府被封了,但长公主还被关在府内,谢小公子不知所踪。” 安国公虽手握实权,但与昌平长公主感情素来好,并不介意吃软饭,所以他们一家人都住在长公主府。 温软皱起眉:“小秦拐道,去长公主府。” 秦九州抱着她,直接策马赶去。 不知何时,天上竟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连同阴沉的天色叫人压抑。 此时的昌平长公主府外,一片狼藉——是一些被安国公政敌煽动的百姓们上门来砸鸡蛋与黑狗血,为废太子抱不平。 谢云归满身风尘地站在门前,眼神恍惚。 他不过是去京郊看了看昏迷的姐姐,回来就变了天。 父亲杀了废太子,下狱候审,连同母亲一起被夺了爵,受人唾骂。 偌大京城,眨眼间便好像只剩他一人漂浮无依。 “砰——” 又一个臭鸡蛋往门前砸去。 谢云归抬手接住,通红冰冷的眼睛直刺向那男人,竟吓的后者退后一步,瑟缩起来。 “怕什么?”一个锦衣少年撑伞走来,嗤笑,“一个丧家之犬,还能再拿你如何?” “那就尽管试试。”谢云归声音冰寒。 锦衣少年脸色阴沉下来。 谢云归这张嘴,得罪京城太多人了,往日大家碍着安国公夫妻,不予计较,可现在还需要吗? “谢云归,你不会还以为自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国公之子,皇家外甥吧?”锦衣公子冷笑一声,“今日小爷心善,就给你醒醒脑!” “都给我上!打死不论!” 话落,他身后的侍卫齐齐攻向谢云归。 谢云归也不怂,以一敌多就打了起来。 但他到底才九岁,又一路颠簸回京,体力消耗的厉害,在车轮战之下,渐渐便不敌了。 “砰——” 最后一拳落在他脸上,将他整个人仰面击倒。 雨水混着血水落入坚毅而稚嫩的脸上,一片狼狈。 “哈哈哈,瞧瞧,这可是当初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之子呢!现在?像条狗一样!” 谢云归紧紧咬牙,眼神发狠地盯着面前人:“今日你最好弄死我,若我不死,来日死的就是你!” 狼崽子一般阴鸷而仿佛豁出一切的眼神吓到了锦衣公子。 “谁、谁稀罕与你计较不成?”他冷笑,“本公子等着你的下场!” 届时落井下石才叫痛快! 他带人匆匆离开。 门前的台阶前,只剩谢云归一人。 他却站不起来了。 满身破损的伤口被雨水敲击着,竟泛出剧烈的疼意,疼的他眼角发酸。 “吁——” 勒马声响起。 温软抬头看了一眼,瞬间严肃。 下地拿到伞后,她不放心地叮嘱:“你们俩就待在此处不要走动,本座去去就来。” 秦九州与追雪熟练点头。 又要装去了。 温软深呼吸一口气,用尽全身不多的力气,才不动声色地稳稳走去,为躺在台阶上的人撑起伞。 谢云归怔愣发酸的目光里,多了一双精致的红色铃铛小绣鞋。 头顶的雨似乎停了。 第147章 该死的!谁允许你动他?! 谢云归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目光顺着小绣鞋缓缓上移。 漂亮泛光的袈裟本精美干净,却在混着血气与泥土的地边走过,沾上一抹污脏。 再往上,是一张精致漂亮的脸,无波无澜,眉目间却仿佛含着悲悯,宛如大雄宝殿之上,那双慈悲观世的双眸。 不知过了多久,又好像只是一瞬。 一只白皙柔软的小手向他伸出。 “还不起来?” 谢云归不知为何,眼睛发酸得厉害。 脏污沾血的手与其相握,在金伞下,仿佛多了一抹不知名的光芒。 谢云归憋回眼眶里的热意,借力起身。 借了个空。 “啊啊啊——” “砰!” 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猛然响起! 谢云归只觉手中的小手没有丝毫从前的牛劲儿,反而弱不禁风地一拽就倒。 他还人没起得来,身上就砸下重物,对此刻重伤的他来说,更犹如千斤坠,砸的他闷哼一声,眼冒金星。 差点当场去了。 远处的秦九州和追雪在温软伸手时就匆匆往这边赶来,但愣是没赶上她摔的速度。 ——公主府门前的台阶上,一团不知名袈裟胖墩趴着起不来,无声无息地仿佛死了。 被压在下面的隽秀少年满身狼狈,狂翻白眼。 憋回去的眼泪生生被砸出来了。 金伞摔去一旁后,雨水肆无忌惮地砸落在脸上,混合着眼泪一起落下。 散发着浓烈的命苦气息。 秦九州连忙将温软抱起,上下打量着她:“摔到哪儿了?疼不疼?” 温软深沉不语。 但若细看,就会发现那双大眼珠子里满是装逼失败的恼羞成怒,与衡量是否要杀人灭口的蠢蠢欲动。 该死的谢云归! 王伸手,他就真敢抓? 抓就算了,竟还真敢借王的力?! 大逆不道的死东西! 迟早鲨了他! 见追雪正要扶谢云归起身,她低沉咒骂:“该死的!谁允许你动他?!” 追雪吓得连忙松手。 谢云归又掉回了地上。 “放着,本座来!” 温软愣是挣扎着下地,捡起金伞,倒挡重来。 湿了一片的红色铃铛小绣鞋再次出现在谢云归眼前,随之而来的,是混杂着泥土味儿的遮雨金伞。 白皙柔软的小手再次伸出。 谢云归不敢抓了。 温软淡淡笑了,收回手,屈膝蹲下,摸了摸他的头:“孩子,你受苦了。” 硬凹着慈祥悲悯的奶音响起。 “……” “可怜的孩子,父亲下狱,母亲被抓,姐姐还昏迷不醒……”奶音叹息,又含着一丝蛊惑,“你想救他们吗?你想重回从前吗?你想往日欺凌过你的一切,都拜服于你脚下,任你侮辱吗?” “只要你想,本座就能帮你。”奶音循循善诱着,还含着一丝鼓励。 谢云归扯了扯唇:“代价呢?” “不多。” “只要……”魔音喃喃低语,带着诱哄,“把你的灵魂给我。” 大雨,袈裟胖墩,血气脏污的台阶前,仿佛蛊惑般的低喃,带着股要诱人坠魔的黑暗气息。 一切都恰到好处。 【王。】法器里的系统弱弱提醒,【我收不了人的灵魂。】 “闭嘴!”低沉的奶音咒骂。 没眼色的东西! “本座自有安排!” 王要收美味的灵魂,还需要借助小小蝼统? 不知所谓! 大雨噼里啪啦斜斜砸下,浇得两人浑身湿透,但温软毫不在意。 她眯起眼睛,定定注视着谢云归,在等一个答案。 谢云归嘴角抽搐,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给你。” 温软满意地笑了:“孩子,往后余生,你都会为自己今日的决定而庆幸不已。” “现在,本座赐你平身。”胖手缓缓抬起。 追雪连忙扶起谢云归。 配合的恰到好处。 装逼落幕后,温软没了力气,立刻向后倒在了秦九州腿上。 王为了这群不省心的东西,真的付出了太多。 “追雪抱着谢云归,回府。”秦九州快速吩咐。 他俯身将温软抱起后,怀中的胖脸立刻沉下:“本座不是吩咐你们留在原地不要走动吗?竟敢违抗圣旨!” “你摔——” “放肆!本座何时摔倒了?”温软厉声训斥,“不过是故意倒下,考验小谢对王的忠诚,你们私自违背王令,回去抄一百遍府规,明日呈上!” 秦九州愣了一下:“我们何时有府规了?” “很快就有。” 温软全身不能动弹,只有一双大眼珠子还在咕噜转着,恶毒与阴沉遍布。 社死本不该有,但多了,也就习惯了。 这次她并没有恼羞成怒多久,一腔怒气就全放在了如何叫这群死东西闭嘴上——只要她不社死,社死的就是别人! 不过是一天三次社死而已。 王怎么可能在意? 王不在意。 很快回了府,秦九州匆匆叫来青玉,给温软换衣裳灌姜汤。 无生已被追雪拦下,给谢云归治伤去了,反正二皇子皮糙肉厚的能扛,用不着无生出马。 珠玉院,温软沐浴过后,被裹着毯子,抱去了软榻上盘腿坐着。 青玉直起腰,急促地喘了口气。 好重。 快抱不动了。 她目光微妙地扫过软榻上满面深沉,不知又在琢磨作什么妖的胖脸。 “小郡主怎么淋湿了?”白照云给温软擦着头发,柔声问,“是不是去玩水了?” “玩水?本座是那种幼稚的小屁孩么?”温软嗤笑,“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哇。”青玉不由惊喜,“小郡主都会说滑天下之大稽——” 声音在骤然阴沉的胖脸下,渐渐放低:“本来就会、本来就会。” 她讪笑着,赶忙捏肩捶腿。 本来就是么,以前挂在嘴边也就是“可笑”“笑话”,跟只会这俩词似的。 这个滑天下之大稽,也不知道搁人家谁嘴里听到的。 “照云准备纸笔,本座要定府规。”温软沉声吩咐,“还有,传召小蓝回府。” 那死猪拱她的仇还没报呢! 不知过了多久,月上中天。 温软房内灯火通明。 “第六百六十六条府规。”温软盘腿坐在床上,眸光严厉而深沉,“晚上十点之前,所有人,务必回府签到,敢有迟到早退者,抄府规百遍!” “小郡主,十点是什么?” “十点就是十点!闭嘴写你的!” 虚弱而暴躁的声音传了出来:“所有人只要记着,到点敢不回府,五马分尸!” “……” 不是抄府规百遍吗? 小郡主小小年纪,前脚说后脚忘……难怪刚才王爷叫小莫去研究治脑血栓的药了。 第148章 跟着小郡主的人,哪有不疯的? 一夜过后,天色渐亮之际,一声威猛而高昂的虎啸猛然叫所有人从美梦中惊醒—— “嗷呜——” 秦王府、甚至隔壁王府,所有人都在非自愿前提下,睁开了眼。 等秦九州等人匆匆赶到明珠院时,正见院中秋千上,温软一袭袈裟盘腿而坐,双眼微闭,眉目安详。 脚边趴着打哈欠的咪咪,猫脸颓废,昏昏欲睡。 一看就不是自愿吼叫的。 “又做什么?”秦九州坐去温软身边,捏了捏眉心。 “谁传唤你们来了?不自知的东西。”温软眼睛依旧闭着。 青玉解释道:“咪咪的吼叫,是传唤小蓝的专属。” 刚才可特地叫系统加持,确保这声虎啸能传去远方的二皇子府呢。 至于惊醒大家——小郡主的基操罢了。 御虎的强大威严与高光逼格,怎能不叫所有人来瞻仰? 大约一刻钟后,天边一道蓝色小胖影由远及近,伴随着雀跃的尖声呼喊:“来啦来啦,本座回来啦!蠢猫速速受死!” “小蓝。”温软还在闭着眼睛,淡淡警告。 “诶?王!”小蓝看到她,顿时更激动,“吾王被猪拱下水啦!吾王被猪拱下水啦!大家快救吾王啊!!” 它扑腾着翅膀,在众人头顶盘旋。 像是生怕谁没听到似的,声音尖利而高昂,响彻秦王府。 “……” “……”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了秋千上的胖影身上。 知情的死死憋笑,不知情的惊讶之余,竟有种不出所料的淡定。 温软眼睛还在闭着。 胖脸看起来一片平静,不见半分破防。 但那双搭在秋千上的手,不断握起,又因使不足力而被迫松开,随后又如犟种一般继续握起,如此反复不断。 甚至因为手上肉过于多,都看不清隐隐暴起的青筋。 但谁也没敢说话,坐在温软身边的秦九州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追雪眼疾手快地抓住小蓝,并手动封住了它的大嘴。 一瞬死寂后,秦九州轻咳一声,语气极度温和:“安国公的判决今日只怕就下来了,本王得去安排换死囚,大抵不得空陪你了。” 温软暴怒之余,短暂思考了一下。 比起叫庆隆改变主意,当然是换死囚劫法场更符合他们反派的身份。 “可以。”她终于松口,“小心些,别伤着了小安……也不必担心惊动谁,天塌下来,有本座为你们撑着。” 秦九州松了口气,立刻起身离开。 “王爷等等,这是府规。”白照云适时奉上,“小郡主明日要检查的,您可别偷懒啊。” 秦九州觉得这纸数量不太对,随手一翻,脸顿时绿了——一千条。 比秦温软的命都长! 他立刻拂袖离开。 众人颇有些羡慕地看着追雨紧随其后的背影。 跟着王爷虽然会被架空孤立,但也不是没好处啊。 院内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追风试探地开口:“小郡主,天快亮了,大家都得为您的霸业效力去了,您看……” “嗯。” 奶音辩不出喜怒。 众人心惊胆战地离开了明珠院。 “这两天干什么都小心点吧。”追风不放心地叮嘱,“尤其是解手的时候……” 他上回能躲过,这回可未必了。 ——他再精明再会说话也抵不住小郡主自己上赶着作死啊! 若不叫咪咪吼那一声装逼,大伙儿这会都还在梦里呢,就算听到也能装没睡醒,给足她面子。 无人看她演尬戏,偏她自己过不去! 众人皆心有戚戚地点头,四下散了。 追风瞥见上官秉德急迫离开的背影,微微一顿。 虽然杀废太子的是安国公,但他还是不放心此人。 他悄悄跟上了上官秉德,一路跟着回房。 他对秦王府熟的不能再熟,很快就使了巧劲儿给窗户开了一条缝,藏在树后屏息看去。 ——上官秉德极其小心地从床后的暗格里拿出了一个锦盒,堪称小心翼翼地放去了桌上。 追风眼神一凛。 来了。 是密信?还是秦王府的防卫图?亦或是小郡主的把柄? 见上官秉德一脸紧张而严肃地打开盒子,追风也近乎眼也不眨地盯着。 “吧嗒”一声,盒子打开了。 上官秉德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桃儿? 还是个残缺不全的半桃。 追风懵了一下。 那桃大抵是放久了,都隐隐长毛发霉,但上官秉德却毫不嫌弃,细心地拿着匕首割了薄薄一小块下来,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像是在吃什么珍馐美食一样。 他很自制,吃了一小块就不吃了,将毛桃放进盒子里,防贼一样又找了个隐秘的地方藏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一刻钟后了。 追风麻木地看他皱眉捂着肚子,跑进了耳房解决。 又一刻钟后。 上官秉德出耳房就见追风坐在桌前,沉吟着问他:“你藏的那桃……是小郡主给你的那个?” 二桃杀三士那回,上官秉德凭借年幼的优势,成功从青玉和追雪手里抢回来了一整个。 上官秉德神色顿时警惕,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毛桃的藏身处前。 追风嘴角一抽:“不抢你那玩意儿。” “你……你是觉得那桃好吃?那问小郡主再要不就行了?” “够了。” 上官秉德摇了摇头:“一个已经够吃一辈子了。” 追风沉默片刻。 上官秉德那种幼年,究竟是受过多少白眼与虐待磋磨,才会被一个桃儿迷成这样? 正在此时,上官秉德皱起眉,又捂着肚子一脸痛苦。 但警惕而防备的眼神还在盯着追风。 追风深呼吸一口气,忍住无语,点头告辞。 废太子被杀当夜,上官秉德怕不是蹲了恭桶一整夜吧? 他满脸复杂,前脚刚出门,后脚差点被门缝夹住。 下一瞬里面就响起一阵叮呤咣啷的藏东西声,生怕自己那发霉的毛桃被别有用心的人偷了。 追风沉默着,仰头看天,忽然神色恍惚。 他真的多心了。 跟着小郡主的人,哪有不疯的? 因为过于失神,他没发现一团似蓝似白的东西跌跌撞撞从明珠院的方向飞了出来,从他头顶划过,直奔二皇子府。 “啊呸!姓二的姓猪的,你爷爷我回来了!还不速速出来接驾?!”一声尖锐咒骂蓦然刺破长空。 二皇子府外的马车上——被那声虎啸吓到,因担心府里而坚持出宫的二皇子,看着一半羽毛一半浮毛、头上还沾着深深牙印的狼狈脏小蓝,又是心疼又是不可置信。 “小蓝,你……秦温软打你了??” 小蓝看见他,顿时一个俯冲下来。 “啪——” 一翅膀就扇在他脑瓜子上。 “打你个头!还不交出你那大逆不道的死猪!本座给它脸了!才刚招降就敢犯上,还拿那身肥膘勾引本座呢?嗯?是不是?说话!” “有点意思!” “但本座这回,没工夫陪它欲擒故纵了!” “长一身肥膘你是心高气傲,敢拱本座你是生死难料!今儿不把你骂出翔来,本座跟你姓二!啊呸!你跟它姓猪!” “……” 二皇子被喷了满脸。 他趴在担架上,因为重伤不能动弹,只有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睛紧紧盯着站在石狮上不断骂街的小蓝。 秦温软那阴险货色到底想干什么?! 不是赔了钱吗? 足足十五万两黄金!! 喂了狗都能听个响啊! 第149章 安国公获救 小蓝堵在二皇子府门外骂了两个时辰,直将母猪骂出来,扇了俩巴掌才走。 “殿下。”马车旁的侍从小心开口,“可以回府了。” 二皇子揉着眉心,疲惫地应了一声。 刚才不是不想回,而是大门被小蓝堵着,不许出不许进,谁动扇谁。 二皇子府一群软柿子,连个蚂蚁都舍不得踩,只能由着小蓝作威作福。 二皇子本人则趴在马车里满脸麻木地挨了两个时辰的骂。 此刻,马车终于驶入府中。 外头聚集的人见没好戏看了,这才有说有笑地小声议论着,渐渐离开。 此时正是午膳时分,二皇子照例缅怀了面前的三菜一汤,在心中诚挚感谢后,才不忍地吃了起来。 “殿下,药好了。”侍从端来药,小心地给他喂。 “姓二的姓猪的!你爷爷我又回来啦!”尖利高昂而熟悉的声音再次响彻府邸。 “噗——” 二皇子一口药被吓喷了出来。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正透过大开的窗户,看到小蓝俯冲而下,给了猪头一巴掌。 然后站在猪头顶一边扇一边骂:“桀桀桀,以为本座走了?做你的猪头大梦去吧!胆敢暗算本座,就要做好付出惨痛代价的准备!” “今日,你是一颗蝼猪,明日,本座要你投胎成乾元宫里砌墙的灰!” “本座下面有人!” 这声更加高昂而骄傲,含着无尽自信与底气。 在它下头,猪脸懵逼,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住地往上瞟,很快就瞟成了斗鸡眼,肥壮的身体不断甩着,小蓝却稳如磐石。 骄傲地仿佛站在王座上,继续骂街。 整个二皇子府都能听到它的声音——时而气急败坏,时而低沉霸气,时而媚惑勾人。 然后循着饭点,给二和猪一点补充精力体力的时间,自己也飞回秦王府补充词汇量。 整整一天一夜,其用词之丰富,体力之充沛,骂街之脏,叫二皇子府上下都开足了眼界。 凌晨时分,它还即兴来了几首软版山路十八弯。 又唱又骂,一张嘴热闹极了! “殿、殿下……”侍从有气无力地劝,“不如我们进宫养伤吧?” “进宫?”二皇子冷笑一声,“进宫等秦弦那个蠢货坑死我么?” 乾元宫住不得,皇子所还有秦弦,他无处可去! 接连折腾了两日后,二皇子又送出了五万两黄金。 小蓝终于不骂了。 安国公也被换了出来,准备与昌平长公主带女去江南养身体。 温软带着谢云归去送行,毕竟她与昌平也算老交情了。 就算昌平没了身份地位和权势,这人脉也不能丢。 “两天了,才把人换出来。”马车里,温软随口点评,“小秦你还得再练练,跟在本座身边耳濡目染,竟还如此磨磨唧唧,你叫本座如何对你交付重任?” 秦九州一手撑着额头,眼下泛青,昏昏欲睡。 “知道了。” 能在连夜抄府规的同时,与老二一起筹谋救出安国公,他自认已用尽全力。 白照云转移话题道:“这两日朝堂因此事吵得热火朝天,安国公昨日才被判斩首,朝野上下都盯着呢,若非小郡主您拿出了人皮面具,恐怕安国公都难以脱身。” 系统被压榨的积分已经寥寥无几。 人皮面具贵死了!! 温软闭着眼睛,淡淡开口:“若非十万火急,又怎需本座出手?” “对!小郡主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说话间,已经到了城外十里亭。 暴雨后的月光异常明亮,竟隐隐照亮了本该暗沉无光的前路。 亭内,昌平长公主摸着谢云归的头,眼睛泛红:“父亲母亲也想给你无忧前程,可你长姐……她也是我们的孩子。” 不能为了一个,委屈了另一个。 “皇兄尚存情分,未收两府家财。”她交给谢云归一个令牌,“长公主府的以后留给你长姐,国公府的给你……以后的前程,要你自己去挣了。” “本该如此。” 谢云归眼睛微红,声音却傲气坚定:“男儿志在四方,难道要靠身份与祖荫谋得一官半职?不知旁人如何,我却不屑。” 若非他尚年幼,去杀废太子的本就该是他! 闻言,昌平长公主与安国公眼中俱是欣慰。 “你不肯与我们走,便自己去闯吧,若有艰难之处,回家就是。”安国公开口。 他们叮嘱了片刻,谢云归便去马车上看刚苏醒不久的长姐。 ——她本命悬一线,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但在温软派出小莫后,没多久就脱离了险境,就是身子的亏损仍在,日后需得好生养着了。 昌平长公主看向候在亭外的秦九州。 “姑母,对不住。”秦九州声音沙哑,“当初,我——” “不用解释。”昌平长公主打断他的话,声音温柔,“我明白。” 这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她怎会不知他是何种性格? 只是白惜卿身上的邪门之处,叫她都找不到克制之法,直到温软回来,他们夫妻才看到了希望。 永安侯府落败、白惜卿人人喊打、废太子失权失势……这其中,俱有他们参与的影子。 想到这里,她温柔地看向车辕上的温软:“云归嘴毒又调皮,日后可要劳烦软软多加管教了。” “不听话就打。”安国公道。 温软负手,已读乱回:“这些年,云归的确劳烦你们生养了,但他既然已回本座麾下,日后本座自会担起应尽的教养责任。” “来人,拿饯行酒!” 昌平长公主眉头微蹙,正要开口劝,转眼一看那酒杯里的奶白色,顿时笑了:“那就多谢软软了。” 他们夫妻一起喝了饯行酒。 温软一饮而尽后,“砰”一声,砸了酒杯,豪情万丈。 “昌平,此去经年,不知何时再见,本座便祝你——福寿连绵。” 这是初见时,温软贺寿的话。 昌平长公主眼睛更红,却笑着应了。 感动了好一会儿,直到温软的马车渐渐离开了,她才恍然回神:“她叫我什么?” 安国公:“昌平。” “放肆!” “我错了。” 隐隐的对话声渐渐淹没在夜色里,去往远方。 这边,秦九州回府后,忽然对温软道:“乾元宫已经修缮好了,你该早日入主正宫才是。” 温软严肃点头:“准奏。” 秦九州:“不庆祝庆祝?” 见温软若有所思,他欣然提议:“父皇擅琴,最喜与人对弹奏乐,引吭高歌。” 温软眼眸微动。 “对了,那堆骨头离了你恐怕不行,都挖出来吧。”秦九州道,“乾元宫乃真龙居所,气运更强。” 温软眼睛亮了。 “快传沁儿。”她转身就走,“今夜开工!!” 第150章 旁人都有太傅启蒙,单我们宸安没有? 翌日一早,秦九州收拾好东西,送温软进宫,顺便上朝。 连同白照云青玉和无生等,以及他们二百个兄弟。 卜一到宫门前,守门的禁卫军以为秦王府要造反,差点拔剑就上了。 还是来迎人的王福一言难尽的将一群祖宗给迎进了宫。 庆隆帝已经去金銮殿准备上朝了,温软便先去了自己的寝殿。 正殿已经被修成了金砖金墙——字面意义上的,连地砖上都洒了金粉,是一进门就能闪瞎眼的程度。 但温软很中意,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这才是本座该住的真龙之地。”她唇角微勾,“给小孙的奖金多加一倍。” “是。”白照云提笔记下后,笑着提醒,“您该是凤才对。” “凤是本座,龙也是本座!” 玩了会儿龙椅,温软顿觉下首空空,不悦召人进来:“庆隆在上朝,素素在管宫,那秦弦呢?怎还不来拜见本座?” “六殿下在上书房听学。” 温软愣了一下:“你的提议有理。” “?” …… 今日的早朝异常严肃,甚至超了时——昨夜西南大将军八百里加急的线报,齐国不安分了。 百官七嘴八舌,群情激愤。 御史中丞皱眉开口:“齐国屡屡扰我边境,意图不轨,莫不是想收回十年前丢失的那五城?” “荒唐!”秦九州冷嗤一声,“那是我大周五城,与他齐国有何相干?!” “……秦王说得对。” “可如今的齐国来势汹汹,只恐西南大将军应接不暇啊。” 秦九州张了张嘴,但还是没说什么。 曾连夺西南齐国五城的安国公刚被“斩首”,齐国就来犯,算时间是巧合,可这冥冥中的巧合,又偏偏作弄人得很。 也不知当初那群主张斩首安国公的人,甚至庆隆帝,心中可曾后悔。 “西南大将军暂时倒可应对齐国,难的是倭国。”御史中丞叹了口气,“其占地势之便,以岛成国,若偏安一隅也就罢了,偏偏要伪装海寇,屡屡犯我边境,实在恼人!” 可恨他们大周的海将又实在不敌。 “若西南战事一起,倭国势必要趁火打劫!届时我们将腹背受敌啊!” “战事不容耽搁,必须尽快商议出个章程为好。” 战事一触即发,今日的早朝难得没有勾心斗角,反而多是激愤主战和怀柔议和。 直到午时,秦九州才下朝回府后,他捏了捏眉心,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 “秦温软今日没作妖?” 追雨一愣:“王爷,您早间不是刚将小郡主送进宫……”祸害皇宫了吗? “哦。” 秦九州回过神:“极好。” “本王终于清净,竟有些高兴的忘了。” 他拿起手边的书,兴致颇好地看了起来。 一刻钟过去了,书一页未翻。 秦九州走神了。 眼睛盯着那一个个字,脑中却下意识回忆起秦温软想要造简字的计划,也不知她进行到什么地步了——这条路在大周、乃至全天下可都走不通。 可她已经入主乾元宫,恐怕也不在意此事了吧? 那以后呢? 凭本事抢来的龙椅,她还会让出去吗?怕是以后都要长居皇宫了。 那他怎么办? 秦九州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还存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酸意和担忧。 秦温软再恶再毒都才三岁,或许偶尔会闹得过火些,可父皇那种小心眼和狗脾气必然不会轻饶,一定会吓到她的。 还有后宫那群诡计多端的女人,以及上书房那堆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甚至连宫里一个奴才都满身心眼。 秦温软一个智障,待在那群豺狼虎豹身边,一不小心就会被吞个干净。 即便侥幸保下一条命,恐怕也会变得谨慎小心,唯唯诺诺,不复从前活泼。 想到这里,他猛地起身:“进宫!” 追雨吓了一跳:“王爷这是——” “带上小莫,快救人!” 追雨愣愣地跟上:“小莫被小郡主带进宫了,王爷您要救谁?” “当然是秦温软!”秦九州语气焦急,实在等不了马车,直接运起轻功往皇宫飞去。 后方的追雨满脸懵逼。 小郡主文有白照云,武有上官秉德,医有小莫,权有无生,玄有系统,连带那二百个兄弟将她保护的密不透风,说句不夸张的话,连庆隆帝都没法动她一根手指头,谁还能害到她? 可看着秦九州这般焦急,连冷汗都隐隐渗出的模样,追雨还是正色起来,带了不少人跟上。 万一小郡主又栽在装逼上了呢? 一路飞速进宫,到了乾元宫却又被告知人在上书房听学,他连乾元宫的门都没能进得去。 ——连墙都是金砖的地方,王能放心谁进? 秦九州又匆忙赶去上书房,进院就见树下排排站了一群人。 有纨绔,有秦弦,还有沈太傅和几个翰林院学士。 隔着门窗听到里面温软中气十足的奶音,秦九州放下心,这才看向那群人:“都站在这里做什么?宸安还在里头,你们不进去授课,等她自己悟吗?” 沈太傅几个面如土色,互相憋屈地对视一眼。 秦九州皱起眉,狐疑扫视一圈:“宸安的启蒙先生是谁?” 因为翰林院人够多,庆隆帝舍不得叫他们干领俸禄不干活,索性给每个上书房学子分配一位启蒙老师,直到上书房生涯结束。 “王爷。”沈太傅为难道,“宸安郡主……没有启蒙先生。” 秦九州眉头一拧,脸色顿时沉下:“旁人都有太傅启蒙,单我们宸安没有?” “上书房如今,竟已嚣张至此?” 含着愠怒与冷意的声音响起,吓得所有人都抖了一下。 几位学士的脸色却更憋屈了,还藏着一丝悲愤。 “王爷觉得宸安郡主进上书房,是来乖乖听学的?”沈太傅忍气吞声地反驳。 第151章 以后,本座便是上书房房主! ? 秦九州神色更冷三分:“你在讽刺谁?” 他当然知道秦温软不是个尊师重道的好东西,但那又如何? 姓沈的也配明嘲暗讽她? “……” 沈太傅咬了咬牙,脸绿了。 “王爷、王爷还是快进去看看吧。”孟学士捂着老脸,一脸羞愤,“这简直——”斯文扫地啊!! 秦九州凉凉扫过沈太傅,这才转身准备进去。 但门先一步开了。 屈沁打开门站去一边,露出了里面景象——书堂内的座位上,一群小豆丁或坐或站,十分规矩,还都有志一同地拿着纸笔在奋笔疾书,小脸严肃。 而上首,温软盘腿坐在桌上,一手拿戒尺,一手挥斥方遒,胖脸同样严肃。 但在看向外头时,又含着严厉:“在里头交头接耳,影响同窗,站去外边也不消停!你们嘴是闭不住么?家里把你们送来学堂,就是叫你们聊天说笑,荒度光阴的?简直胡闹!” “……” 沈太傅等人胸口起伏加快许多,神情悲愤。 孟学士猛地转头看向秦九州,带着股告状的意味。 秦九州果然动了:“你——” “想听课就进来,站在外面造什么幺蛾子?”温软不耐地打断他,“你不学,别人还要学呢!” 说罢,她扫过沈太傅等人,大发慈悲:“看在小秦你求情的份上,本座今儿也饶他们一回……还不进来?”尾音猛然上扬严厉。 纨绔们无精打采,太傅学士们脚步踉跄。 只有秦弦立刻跑去后面,赶鸡一样赶着所有人:“还不快走?没点勤学样儿!” 他捡了根小树枝,谁走慢了抽谁。 纨绔们敢怒不敢言,被小树枝抽中还要吓一跳,连忙走的更快。 进去后,秦弦激动道:“妹妹,我就知道你舍不——” “上课的时候称植物!” 秦弦脑袋耷拉下来:“王。” “嗯,回你的座位去,站着听。” 秦弦乖乖走了。 纨绔们已经被打服了,也一声不敢吭地站回了座位,王没发话都不敢落座。 秦九州沉默一瞬,皱眉扫过孟学士几人:“你们还不回座位?” 在孟学士不可置信的目光下,他暴力镇压了所有人回去,然后自己坐在了最前。 温软这才收回严厉的目光:“刚才讲到哪儿了?” 秦明月悄悄翻了个白眼:“若遇偷窃,该当如何。” “对。”温软沉吟着扫过下首,“下面,本座点一位同学来回答这个问题。” 所有人顿时一个激灵。 “小沈。” 在旁人同情又庆幸的目光下,沈太傅深呼吸一口气,起身回答:“应当捉拿窃贼,报官查办。” “砰——” 戒尺抽中讲台,严厉无比。 “回答错误,罚站一炷香。” 错了? 沈太傅愣在原地,怀疑起自己。 “明月。” 秦明月起身:“应当诛杀窃贼!” “罚站一炷香!” 秦明月也愣住了。 温软又陆续点了几个人,没有一个中意的回答。 这顿时激怒了她:“教了你们这么长时间,一点东西都没进脑子,心都放哪儿去了?!脖上顶个脑,就真当这头鬼斧神工成奇迹了是吧!就这种学习态度,怎么能学坏?” “你们真是本座带过最差的一届!!” 温软骂骂咧咧了老半天,才喝了口水。 “小秦,你来告诉他们正确答案!” 正在孟学士几人思考小秦叫的是秦弦,还是另几位龙子凤孙时,前方的秦九州面无表情地开口:“应当磋磨窃贼,叫他后悔终身,然后策反其去别家偷鸡摸狗,为自己揽钱,物尽其用后鸟尽弓藏,将其灭口。” 孟学士:“……” 啥玩意儿? 这种不堪入耳的东西也敢给三岁小孩讲? 秦王心眼坏到骨子里了啊! 但温软紧皱的眉头终于松了,满意地看了秦九州一眼:“很好,不枉本座教你成人。” “砰!”戒尺又抽在讲台上,“都好好给本座向小秦学习,不懂的,不会的,就要主动请教师兄,而不是锈了脑子、闭紧嘴巴,当个木头!” “须知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这堂课上,温软对秦九州极度夸奖,十分看重,引得一屋子小豆丁羡慕地看向秦九州。 他们也好想被王夸奖啊。 一堂长达一个时辰的课终于上完,所有人起立弯腰,感谢王的教导与栽培。 只有孟学士几人精神恍惚,几近崩溃:“礼崩乐坏、礼崩乐坏啊……”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下课不许交头接耳!” 温软厉声呵斥完,道:“以后,本座便是上书房房主!每日来给你们授课,稍后照云会把房规发给你们……都给本座严格遵守!听到了吗?!”尾音猛然高昂严厉。 “听到了!”一群小豆丁中气十足地应答。 孟学士捂着心口急促呼吸。 他身旁的沈太傅内心悔恨,咬牙切齿,有种跟虚假营销的王怀仁同归于尽的冲动。 整整一个时辰,一半是骂骂咧咧,戒尺伺候,一半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仅存的一点闲暇,还要歌颂赞美王的英明神武与绝美容貌。 作为堂内最有文化的人之一,他饱受摧残之余,还要被批评胸无点墨,车轱辘话,不敬师父。 想到这里,沈太傅脸色铁青。 早知……早知宸安郡主是个这样式儿的货色,打死他都不会拜师! 友尽! 他要割袍断义!! 该死的王怀仁!明天参不死他个王八蛋! “不能再叫宸安郡主误人子弟,为祸上书房了!”孟学士缓过气来,抓紧同僚的手,“我们去乾元宫,上告御前!” 一群老头子嘀嘀咕咕又义愤填膺半晌,终于打好了腹稿,疾步往乾元宫冲去。 这边,温软坐着小秦版人肉椅子,回了乾元宫。 “怎么,求见本座可有何事禀报?”温软走去龙椅上,极其自然地落座。 ——龙椅本该在庆隆帝搬家时就带走的,温软也给了他时间收拾自己的行李。 但最后他只被允许收拾了一堆奏折离开,剩下什么都没能带走。 包括私库。 秦九州顿了顿,说不出自己关心则乱的事实,索性转移话题:“朝堂有重变。” 他顺口就将西南战事与倭国来犯的消息说了。 “等等,倭国?” “倭国?!!” 陡然尖利暴怒的声音刺得殿内人差点捂住耳朵,有些怀疑人生。 ……不是还没唱歌吗? 她已经进化到无需哼唱就能荼毒人耳的境界了?? “放肆!”温软气得直拍桌子,又踩着龙椅踏上御案,又蹦又跳又狂踹,跟疯了一样,“放肆!你们都放肆!” 众人愣愣看着她,满脸茫然,又很懵逼。 怎么忽然就疯了? “小小鼠国!它已有取死之道!!本座要鲨了它们!全豆沙喽!!!” “砰——”最后一脚落下,早被她一掌拍的裂缝的御案终于承受不住如此重量,“砰”地一声,四裂开来。 “啊啊啊——放肆!!” 第152章 龙椅上怎么换人了?? 王是有功夫在身上的。 在察觉御案裂开的瞬间,就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往龙椅。 但还没等继续疯,又一阵“噼里啪啦”声响起——一堆金银财宝从她倒翻的怀里掉了出来,砸在了金粉地砖上。 秦九州看向那堆珠宝,觉得有点眼熟。 福寿安康三元宝,金镶玉帝王私印,东珠手串……这都是乾元宫地下私库里的吧? 秦温软哪来的钥匙? “秦九州!!再敢狂盯本座的珠宝,鲨了你!” 温软一边警惕开骂,一边指挥青玉和白照云捡珠宝,等都抱在怀里了,又贼兮兮地数了三遍,确定没落下的才放心。 她小心地把几个东珠手串给青玉:“叫盈盈开个缝,做暗器。” 青玉脆生应是:“这手串真漂亮,不过小郡主手腕小些,还需叫王姑娘裁一段才好。” “本座的确身量纤细些。” 温软深沉道:“但手串是给你和照云追月的,你们戴着合适就行。” 青玉两人俱是一愣。 等人手一个福寿安康元宝,她们很快就感动到眼里泛泪。 谁说小郡主不是好东西的?她可太是个好东西了! 虽然鸡贼恶毒又不干人事,但她真诚又善良啊。 甚至愿意偷皇上的钱来养她们。 “嗯,小孙办事不力,扣一倍奖金。”温软恶毒地看了眼地上险些暗算到王的分裂御案,语气毒辣,“破桌子,五马分尸,架火烧它个魂飞魄散!” 玄影连忙带人进来处理。 温软拿出头盖骨,闭眼念叨片刻,不知道又在诅咒谁。 足足一炷香时间后,她才睁眼。 “小郡主,上书房诸位太傅与学士求见。” “等本座宣召。” “是。” 温软没再理外头,而是淡淡叫了一声:“统儿。” 系统颤抖一下:【王……有何吩咐?】 “战列舰。” 温软淡淡开口:“本座要战列舰,能轰了蝼岛的战列舰。” 系统:【……】 这倒不是太难,根据现有的时代发展,它能给出风帆战列舰,堪称最强移动火炮台。 但它有点怕。 秦温软这种东西,但凡给她大型杀伤力武器,她想轰的就不会只有岛国。 到时万一惹出大麻烦,温软怎么着不知道,它是一定会被天道收拾干净的。 但温软多精啊,已经从这短暂一瞬的沉默听出了千言万语。 最后,饱受摧残的系统含泪交出了图纸与制作方法。 秦九州拿到手时,眼底满是震惊。 若这战列舰能制成,倭国海寇将再无肆虐之机,大周边境将永保太平! 他猛地看向系统,眼神狂热。 系统吓得躲进角落,离温软更近了些。 【制作时间本来最短也要一年半,但有系统加持,可以缩短至一年左右。】它讨好地说着。 温软并不满意:“半年。” 【……九个月。】 “三个月。” 【……七个月。】 “一个月!” 【……】系统差点疯了,【半年不能再多了!!】 温软满意了。 玩了系统这么久,她还能不知道它? “等战列舰制成之日。”她狠狠一拍龙椅,“就是本座御驾亲征,扫平蝼岛之时!!” 秦九州没来得及反驳亲征,便看着那被拍凹的龙椅扶手,沉默下来。 才住进来不到两个时辰,御案塌了,龙椅歪了,库房也被撬了。 再给她住几天,恐怕这乾元宫,庆隆帝连回都不想回了。 等温软骂骂咧咧了好一会儿小蝼岛忤逆君父,畅想半年后炮轰小岛,拿回属于王的金银铁矿和国土后,白照云才提醒:“小郡主,沈太傅他们还在外头候着呢。” 温软回过神:“宣。” 很快,等候已久的几人匆匆进门。 迎面就被闪闪发光的金壁与地闪得红了老眼。 “老臣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温软顿时挺直腰板,胖脸肃穆而威严:“平身。” “谢皇上!” “……”秦九州复杂而微妙的眼神扫过这群老头子。 ——因为过于激愤的心情与被闪红的眼,沈太傅几人并没注意这道强行庄重的声音有何异常。 “皇上,求皇上为老臣做主啊——” 孟学士哭了起来:“宸安郡主倒行逆施,竟是将臣等赶下师位,自己做师,她、她还叫老臣拜她为师啊!” “何止啊,她还蓄意教坏一众同窗,灌输烧杀抢掠等一堆不堪念头,如此为非作歹,简直、简直有辱斯文!” “求皇上做主,重惩秦王,勒令宸安郡主以后不得踏入上书房半步!” 秦九州又扫了他们一眼。 青玉已经捂起脸,不知道是该替老头子们尴尬,还是替小郡主尴尬了。 老头子们委屈地哭了好半晌,头顶却没有动静。 他们悄悄对视一眼。 “皇上,不知您……”沈太傅直起身子,想说什么,可在抬头的瞬间,瞳孔骤缩。 吓得没声儿了。 孟学士比较精,立刻察觉不对,也跟着抬头。 “啊啊啊——”宛如见鬼的嘶吼声响彻大殿。 龙椅上,抱着头盖骨的温软稳坐如山,胖脸玩味地笑着,却不知怎的,含着股平静的隐怒:“继续,本座还没听够。” 她开口的瞬间,剩下的老头子也震惊抬头,个个面露惊恐。 “宸、宸、宸——” “她她她——” “啊啊啊——” 一群结巴应时而生。 明明外头天光大亮,殿内更是金光闪闪,却平白叫他们冒起冷汗,鸡皮疙瘩被吓得钻了满身。 有几个心理脆弱的,要么捂着心口直翻白眼,要么吓得狂奔。 但有玄影堵在门外,他们连逃离鬼窟都做不到。 秦九州无语地拉住一个满殿疯跑的老头子,警告:“冷静点。” 不就是坐了个龙椅么,有什么好震惊的? 白照云试探地问:“几位大人,不是求见我们小郡主的?” 沈太傅几乎崩溃:“谁知道乾元宫里坐着的是她啊!” 他们上书房的人,连上朝都是轮值上的,因近日庆隆帝脸上淤青未好,轻易也不见人,他们就更不会来乾元宫找不自在。 哪知道、哪知道龙椅就换人坐了啊! 秦九州眼里倒是闪过了然。 怕是有人没脸说自己被逼搬宫的事,那日之事,所有目击者也都被下了封口令,这群人没得到消息。 直接就撞枪口上了。 沈太傅还在懵逼,又不可置信,恍惚之下直接给了自己一巴掌。 很疼。 不是梦。 那、那龙椅上怎么换人了?? 若说只是一个宸安郡主,他还可以说服自己是小孩玩闹,可这御前……这堆人全是宸安郡主的亲信啊!! 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 正在此时,一道鬼魅般的呼唤响起,吓得他一激灵:“小沈。” “本座从前,竟错看你了。”又是一声叹息。 “既然你这么喜欢当一只野性难驯的猫。”温软身体前倾,淡淡勾唇,奶音邪魅而轻慢,“那本座不介意亲自,将你驯服。” “……” 沈太傅愣愣看着她,不知怎的,忽然“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呕——” 他吐了。 第153章 大山的……子孙——呦!!! 邪魅霸道的笑容僵在嘴角。 殿内忽然就安静下来。 能言善辩的白照云把嘴闭得死紧,秦九州甚至没有勇气去看上首龙椅上那张胖脸。 而孟学士等人虽然不解,但本能叫他们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立刻安静如鸡。 只有沈太傅脸色铁青,既有对自己当众失仪的羞愤,又有对油腻脑血栓的过度饱胀感。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过神来,立刻请罪:“老臣失——” “小孟几个,外头罚站去。”阴沉的奶音响起,“歌颂本座的论文,不满万句不许走,玄影盯着。” 孟学士几人连忙推搡着离开,背影神似落荒而逃。 只剩下沈太傅。 “小秦,去通知沈家人,小沈忤逆犯上,被本座留堂了,省得他们担心。” “哇!”青玉双手捧心,感动地快哭了,“小郡主怎能如此贴心,没了您,奴婢可怎么活啊!” 秦九州瞥了依旧阴沉可怖的胖脸一眼,还是决定先出宫。 打造战列舰一事急需与工部商议,且倭国暂时可挡,但西南却等不得了,需尽快调动粮草,开始备战。 “好。”秦九州带着追雨转身就走。 殿内人越来越少,沈太傅的神色也越来越惊慌。 “砰!!” 龙椅又被拍凹下去大半块,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终于忍不住雷霆暴怒的尖叫奶音:“姓沈的,你欺人太甚!!” 沈太傅:“?” 究竟是谁在欺谁啊?? “老臣——” “岂有此理!不知好歹的狗东西,竟敢如此下本座脸面!你胆大包天!不……不对。”温软冷静了一瞬,面露狐疑,“你是在蓄意玩火吧?” 见沈太傅愣住,她顿时露出看透一切的冷笑:“你的确好手段,但恐怕没想清楚,这后果,不是你承受得起的。” “老臣没有——” 话没说完,面前已经袭来一张胖脸,紧接着,一只胳膊重重拍在他身后的柱子上。 “欲擒故纵?” “那恭喜你,成功了!” 沈太傅脸绿了一瞬,一股熟悉的感觉从胃里翻涌至喉头。 但他紧紧咬牙,硬是吞了回去。 挨了一盏茶时间的骂和油后,沈太傅铁青着一张脸,被带去了后花园。 “小沈来啦。”屈沁早已等在这里,负手正立。 她学着温软的严肃模样,说道:“你是戴罪之身,不许唱歌,不许吃饭喝水,张嘴只能赞颂吾王的无边魅力,敢说错一句话……” 她从身后掏了掏,掏了个空。 小脸茫然了一瞬。 然后转身就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奶凶奶凶地骂道:“戒尺伺候!” 沈太傅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屈家丫头以前……是这样吗? 咬牙切齿片刻,他还是忍气吞声地蹲下身,拿起小铲子:“吾王胸藏寰宇,掌覆乾坤,老臣初瞻王之真容,如晦夜骤见旭日。” 该死的铲子!小到只能叫他半个手握,还得翘起兰花指! “吾王玉姿天成,貌如姑射,惊鸿一瞥,能使星月失辉;缓带轻裘,堪令百花羞惭。” 等等,埋的嘛玩意儿? 骨头?!! 人骨头!! 还、还挺新鲜…… 铲坑的手隐隐颤抖,声音也不稳了:“以、以倾世之容,行雷霆之事。” 渗人的骨头从手里滑了下去,被屈沁凶巴巴地瞪了一眼:“敢坏了吾王的风水,有你好看!” 她抬手就捡起骨头,极其自然地扔进坑里,嘴里还叽里咕噜哼着歌儿。 沈太傅腿软发抖,满脸惊恐。 “继续!” “啊、啊……对,见王英明,方知何为君主,睹王容颜,乃、乃信世有天人……” 一颗冷汗蓦然滑落,滴去手边的头盖骨上。 前殿—— “王姿如孤松独立危崖,王貌若昆玉雕琢生辉,威仪棣棣,令人不敢逼视;风神朗朗,又教万物心折……”追风站在临近后花园的窗边,一边听沈太傅赞颂吾王,一边深情复述。 龙椅旁,青玉小心地捏着肩,白照云温柔地捶着腿。 而温软一手撑额,闭着眼睛,胖脸满是惬意的享受。 “小沈肚子里倒有些墨水,虽比不得本座才华满腹,但尚可一用。” “那是。”白照云柔声开口,“只沾您三分才气,便已可横扫天下才子。” “嗯,以后叫他专门写檄文,赞颂本座的风姿与威武吧。” 檄文…… 一屋子人欲言又止,但都没敢提醒她用词不当。 小郡主时精时傻也不是一两回了。 小沈在后花园里挖了一下午,晚饭吃完又继续埋,身体倒是不累,唯有心累,等最后埋完时,瞧着精神都有些不对劲了。 翌日,温软继续去上书房授课。 而相隔不远的早朝之上,本该沈太傅与孟学士轮值上朝,但无一人再参她倒行逆施,不干人事。 午后,小孙连夜赶工的黄金御案送来了。 温软眼睛放光,但脸上还端着矜持的严肃,转头问:“桌子来了,本座的折子呢?” 白照云犹豫一下,她现写也来不及了吧? “有有有。”追风忙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呈上,“这是皇上刚遣人送来恳求进护国寺的陈情书,请您过目。” 温软拆开信,神色严肃地看了好半晌,然后拿朱砂笔随性地打了个叉:“短短十页,也敢拿来敷衍本座?字迹还乱成这样,用词也不标准!打回去重写!” 追风麻利收起,准备送去坤仪宫。 ——庆隆帝搬去跟皇后一起住了。 临走前,他禀报道:“对了,今日早朝,西南战事已有安排,西北夏国与倭国也欲派遣使臣,出使我大周。” 温软顿时眯起眼睛:“很好。” 如此良机,不能放过! 她转起大眼珠子。 “本座乔迁旧居,该叫人来热闹一番。”温软思索着,“今夜摆宴,本座要与庆隆素素一道把酒言欢,奏乐高歌。” 酒桌上好谈事,等与庆隆套好交情,再商量怎么抽蝼岛走狗的狗皮狗骨。 追风立刻点头,还极其正式地写了五张帖子分别送给帝后和秦弦,以及秦明月母女。 晚上,帝后秦弦准时到了,秦明月因为在写赞王情书,与德妃都没有来。 酒过三巡后,温软喝的有些醉意上头。 她拍着庆隆帝的肩,奶音感叹:“这样惬意的夜晚,本座很久都没有过了,庆隆,以后住的近了,可该常来常往才是……来陪本座说说话也是好的。” “……嗯。”庆隆帝有些憋屈,但心里又有些感动。 温软虽霸道,但实在体贴。 她一个小孩子,哪儿会寂寞到没人说话?必定是特地照顾他老头子的情绪。 感动之下,他想起什么,含笑问:“听追风说你要与朕合奏?琴朕都带来了,不如今夜乘兴而归?” 温软面露惊喜:“庆隆,你当真是本座高山流水的知音啊!” 就冲庆隆这眼光,今晚就得给他唱千儿八百首! 小莫给小蓝准备的润嗓子药还多得很呢,她一边嗑润嗓药一边给庆隆唱! 秦弦拿起笛子,自告奋勇合奏。 庆隆帝眼中满是儿孙绕膝的欣慰与柔和,垂眸抚起琴。 一道悠扬而动听的琴音缓缓响起,他抬头,示意温软开嗓。 温软向他比了个手势,自信点头。 紧接着:“大山的……子孙——呦!!!” “砰——” 庆隆帝掉凳了。 第154章 恳请皇上允准宸安郡主入朝听政 庆隆帝爬在地上,不可思议地抬头看温软。 如此软糯动人的嗓子,怎能扯出那般呕哑嘲哳的歌声?? “爱太阳喽——愣着干嘛还不伴奏?” 温软斜了他一眼,然后仰头看向月亮,又满脸激动,双手捂成喇叭状,一派天真活泼:“太阳那个爱着——呦!!” 与此同时,另一道呕哑嘲哳的凄厉笛声响起,如从阴间传来。 仅一瞬间,庆隆帝背后便浮起煎熬的冷汗。 但他这人,好面子。 闭了闭眼后,他生生忍住被毒得几欲呕吐的肠胃,咬牙颤抖着爬上凳子,抚琴伴奏。 皇后已经晕了。 “呦——呦!!都嗨起来!!” 扯着破锣嗓子的诡异歌声与呕哑嘲哳的笛声,中间掺杂着悠扬婉转的琴音,好听的一阵一阵的。 满园宫人不敢捂耳朵,俱闭着眼睛,生生受着魔音荼毒,脸色涨到青紫。 一曲终了,温软并不满足,无缝衔接继续大山的子孙,还自创风格,直接从高音开始唱—— “十、八、弯——” “砰——”砸琴的闷响猛然出现。 “够了!朕受够了!!” 庆隆帝呼吸急促,额角青筋暴跳,但他暴怒的嘶吼被另一道诡异难听的歌声压得半点水花都没有。 “十八弯——”尾音猛然上扬,高到破音。 温软唱到兴起,激动地站去桌上,展开双手,面向月亮,扯着嗓子飚高音:“九——连——环啊啊啊——” 破音一阵一阵的。 但愣是能在破了一回后,再飙去一个新的高度,如此循环往复。 庆隆帝神色恍惚,呼吸急促,颤抖着双手,转身就要跑。 可因为腿软,起身的瞬间就摔倒在地,腿脚发抖。 不能停,此时秦温软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歌声里,完全不理外物,正是逃跑的好时机! 他坚强的想要爬起来。 手却忽然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庆隆帝下意识低头。 对上了一双空洞泛黑的眼窟窿。 “啊啊啊啊啊——”惊惧之下的高音竟直接盖过了温软掺着内力的女高音。 头盖骨!是头盖骨啊!! 庆隆帝吓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当场去了。 神思恍惚,几乎升天之时,他似乎听到一声奶音咒骂:“可恶!竟敢与本座抢麦!今夜非给你k下去!” “十八弯啊啊啊——” 凄厉诡异如女鬼嘶吼的高音下,庆隆帝终于被追风扶起。 “沈太傅偷工减料啊。”追风瞥了那头盖骨一眼,“埋的这么浅,干活忒不认真了,屈姑娘也得扣奖金……怎么督工的这是。” 追风扶着庆隆帝就准备离开。 衣摆忽然被扯住。 “倭、倭国乐曲诡异似阴曹地府,但其不觉凄厉,还引以为豪。”白照云软倒在地,大喘着气道,“他们此来出使,必定挑衅大周,倘、倘若我方派出小郡主……” “可这……应该没用吧。” 追风皱起眉:“倭国的乐曲我听过,也就那么回事,再说小郡主唱歌多好听,怎么能奖励他们?” “……” 白照云和庆隆帝同时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追风一脸认真,没有半点说笑的痕迹。 庆隆帝这回一口气是真没上来,昏厥了。 白照云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目光含恨。 原来追风是个音痴啊!! …… 翌日是大朝会,庆隆帝来时,眼底乌青,无精打采。 本来想从秦九州身上把昨夜受的气找回来,但还没等他找借口发作,工部孙尚书就拿出了战列舰图纸。 顿时震惊朝野。 孙尚书在介绍完后,意味深长道:“此战列舰威力非同凡响,只需三年半即可制成,望皇上允准户部拨款,即刻打造战列舰!” 庆隆帝看着图纸下方,那“半年即可制成”字样,眼眸微动。 边境战事一触即发,若能以战列舰揪出些有志之士,倒也省了后面担心军事机密外泄的问题。 他批准了户部的拨款,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打造战列舰。 朝堂之上,百官俱满脸激动,不断聊着此事。 等听孙尚书说这是秦九州拿出来的图纸,就连一向看不惯他的王太傅,此刻都认真大拜:“王爷大才,老臣拜服!” 为国为民,这腰该弯。 “这是宸安拿出来的图纸。”秦九州并不居功,素来冷冽的声音罕见得带上一抹矜持的自傲,“她得知海寇肆虐,深苦边境百姓难捱,便想为国为民做些什么。” “原来如此。”王太傅面露惊讶,欣慰的不知如何是好,“郡主的确天赋异禀,更有家国大义之心啊!” 他就说秦王怎么可能这么聪明? “可这……”韩首辅震惊道,“宸安郡主才将将四岁吧?竟已有如此之才?” “机缘亦是才。”秦九州点到为止。 战列舰这种东西,若说是秦温软自创,以后恐怕不止大周,列国都要来扰得她不得安宁。 说机缘倒也没错,毕竟不是谁都有本事叫系统臣服的。 百官不知道系统,倒是因此猜去了无生身上。 据说宸安郡主收了无生为徒,现在连护国寺都奉她为住持,想来必有过人之处,而且……护国寺的好东西可不少。 户部杨尚书第一个稳不住了,当即出列开口:“宸安郡主天资聪颖,更有治世之才,老臣恳请皇上允准郡主入朝听政!” 百官:“?” 什么玩意儿? 叫一个不到四岁的奶娃入朝听政?老杨吃错药了吧? 杨尚书充耳不闻言官的弹劾,只坚定开口:“连无生禅师都折服于宸安郡主的大才,护国寺上下更是尊其为住持,可见其聪颖——战列舰不正说明这点么,老臣私以为,宸安郡主入朝听政,有百益而无一害。” 他铆着劲儿暗示庆隆帝及百官——宸安郡主手上有坑走国库的八百万两,有好东西,无生也有好东西,护国寺还有好东西! 等宸安郡主入朝,还能不尽心尽力? 三岁的奶娃娃,可比无生好哄多了。 他一个管钱的,才不在乎什么女不女儿身,谁有用,谁能为国省钱争光,他就挺谁! 宸安郡主入朝,百利!百利啊! 能站上金銮殿的就没有蠢货,自然听懂了他的暗示。 沈太傅不假思索地出列:“老臣附议!宸安郡主天纵奇才,不该囿于女儿身便令其泯于后宅而不得一展抱负!” 孟学士秒跟:“对,以郡主建造战列舰之功,足以令其站于朝堂之上!” 其余上书房太傅与学士紧随其后:“老臣附议!” “赵御史不必拿女儿身说事,敢问朝堂诸公,谁之功劳可比宸安郡主?” “连她都不配入朝,那你就配站在这里吗?!” 上书房一众老头子与御史吵成一团,极力为温软辩经。 而上首,庆隆帝也心中一动。 秦温软,太闲了。 白天耗完她的精力,晚上还有劲儿唱歌祸害人? 第155章 让三从四德去死! 金銮殿上,百官吵吵嚷嚷成一团。 御史以及少数古板大臣坚决反对温软入朝堂,以杨尚书为首的见钱眼开派坚定为温软举大旗,后还有王沈太傅及上书房联盟呐喊助威。 二皇子党两边搅混水,致力于败坏温软名声,再阻止她入朝堂。 热闹的跟菜市场一样。 “秦王!”赵御史被杨尚书喷怒了,转身就质问秦九州,“女子以端赖柔嘉为雅,你极力促成女儿入朝堂,坏我伦理纲常,究竟是何居心?!” 秦九州眼眸微抬:“女子以端赖柔嘉为雅?” 他声音轻飘飘的,却在一瞬后,骤而变得阴沉:“哪个王八蛋定下的规矩!” 赵御史脸色大变:“你——” “只要未触犯律法,女子爱怎样就怎样,用得着谁说三道四?”秦九州声音阴冷,“女子如何,你管不着,本王的女儿要做什么,想做什么,亦非你能过问指责!” “她便是捅破了天,也有本王撑着!” 赵御史脸色铁青:“可三从四德素来如此——” “那就让三从四德去死!” “你、你——” 赵御史颤抖着胡子,呼吸急促。 上首,庆隆帝暂且忘了朝堂的争执,有些惊异地看向秦九州。 这个儿子从前纵然暴虐无常,却从不是离经叛道之人,如今……变化当真极大。 在他陷入沉思间,下首的秦九州已经与一众御史对辩了一轮。 没输。 气得一群老头子捂着心口直喘气,高呼其大逆不道。 末了,秦九州才提出自己的意见:“宸安的确有功,也当得朝堂之列,但她尚年幼,也并非愿受束缚之人,入朝听政一事,此后再议即可。” 听清他的话,赵御史差点当场昏厥。 对骂了半天,结果这是自己人?? 那秦王急个什么劲儿啊!有病吧他! 但是杨尚书急了:“天资聪颖之子怎可埋没于世?秦王对女儿未免太不上心!老臣绝不同意!” “对!宸安郡主大才,万不可步仲永后尘啊!” “能拿得出战列舰,怎可拿其当普通孩子对待?秦王莫不是嫉妒女儿才华在你之上,故意打压?!”孟学士很勇。 见秦九州愣住,杨尚书顿时明了:“原来如此!秦王这般阻拦,难道是担心郡主入朝堂后,被人非议虎女犬父?” “秦王此举,当真贻笑大方!” “老臣若有这般大才之女,捧在手心都来不及,怎舍得打压埋没?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秦九州:“……” 他深呼吸一口气,罕见地忍下了众人的冷嘲热讽,寒声警告:“本王再提醒你们一次,宸安若入朝堂,殿上列位,必有殃灾!” “我们不信!” 一群人异口同声。 “秦王不必阻挠,我等决心已定,求皇上允准宸安郡主入朝!”孟学士俯身大拜。 他拼尽全力的想将温软塞进朝堂。 剩下一众人也跟着奏请,整齐划一。 满殿只有秦九州与一群御史身姿挺得笔直,后者脸色俱愤慨绝望,连骂同僚利欲熏心,倒反天罡! “利欲熏心又如何?”杨尚书定声反驳,“举凡能利国利民,造福百姓,叫我大周边境无忧,我等甘愿遗臭万年!” 他说的大义凛然,心里却不住在算计。 ——八百万两,流回国库!护国寺的宝贝,要归国库!宸安郡主手里的好东西,撬来国库!! 通通都拿来吧! 户部要发喽! 秦九州冷眼看着他一脸沉迷幻想的奸笑,目光阴沉。 一群没脑子的东西,只看眼前利益而罔顾长远。 ——就算不了解秦温软,说话前不知道先出去打听打听吗?! 从前的东宫、二皇子府、永安侯府、平阳府,甚至王太傅府……哪怕来秦王府打听一嘴也行啊! 但此时,庆隆帝已经有松口之兆了。 ——杨尚书等人极力奏请,沈太傅与孟学士极力举荐,以及韩首辅屈尚书等重臣的默认,足以叫庆隆帝思量再三。 消耗温软的精力体力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大周如今腹背受敌,若能再添良器,无论君臣与民,心中也能多些底气。 温软能拿得出战列舰,必然还有好东西。 无生防着他们,可不会防着温软。 “既然众卿都如此恳求,宸安入朝听政一事……准奏。”庆隆帝沉声开口。 秦九州闭上眼睛。 大周完了。 一旦秦温软入朝,祸害的就不会只是一个朝堂……得想想办法,别波及到百姓与边境将士。 至于面前这群人——自己求来的祖宗,自己受着去吧! 姓杨的这辈子在同僚面前都要抬不起头了。 …… 上书房。 “为非作歹,无恶不作的精髓所在,古人早已告知我们!”威严的奶音响起,带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与试探,“是什么呢?” 小豆丁们面面相觑,有人想回答,但因为昨日的罚站,又不敢贸然开口。 秦弦皱眉看了他们一眼,暗骂一声不懂事,然后起身自信回答:“豺狼当道,安问狐狸?” “对!”温软暗暗松了口气,目露欣赏,“正是此句,它……究竟出自何处呢?” 秦弦:“史书列传!” “对!” 温软极度满意,“此句,出自史书,古语有云,以史为镜,可知兴替,我们也要纵观前人作恶多端之态,取其精华,而自用!” “是!” 堂下,一半人在鼓掌夸吾王教的对,一半人在怀疑自己——这句话不是出自《三国志》吗? 《史书列传》哪写了? 秦弦没脑子,王怎么也没了? “豺狼当道,安问狐狸?那么——”胖脸严肃,负手走动,“此句,是何意呢?” 秦明月立刻抢答:“凶狠的豺狼挡在路中间,何必去管那小小的狐狸?” “对!” 温软严肃教育:“豺狼为何要挡在路中间?不重要!狐狸为何螳臂当车?那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挡我反派之路者——” 她刻意停顿一瞬,悄悄竖起耳朵。 一群软软甜甜的奶音立刻齐声回答:“豆、沙、喽!” “很好!”温软厉声称赞,“你们已经入门,下面,该教你们更深一层的为恶之道了,在此之前,可还有谁有不解之处?” “长歌你有?写下来了?” “嗯……本座来考考你们,谁会此题的答案?” “秦弦?对,你言之有物,这就是此题的答案!秦弦,最得本座之心!接下来,我们讲下一课——路遇山匪,该当如何。” 一道不知是谁的软糯奶音立刻响起:“炸掉整座山头。” “豆沙喽。” 七嘴八舌的软甜奶音,说着最凶残无比的狠话。 门外,秦九州停顿了好半晌,敲门的手都快颤抖了,愣是没能敲下去。 等了一刻钟后,温软私教终于下课了。 她出来后,秦九州沉默着,只普及了一句话:“豺狼当道,安问狐狸,此句意在斥责大奸大恶之人当权,是危害江山的根源。” 秦弦真是会挑得很。 “没错。”温软唇角一挑,邪魅生笑,“普天之下,除去本座这种大奸大恶之人,还有谁配当权,危害江山?” “……” 第156章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小秦你来求见本座,可有何事禀报?” 温软说话间,秦弦也跟了出来,闻言顿时就斥:“求见妹妹为何不通传?直闯上书房,规矩都去哪儿了?大皇兄,你面圣又为何不拜?” 后面的话在秦九州倏而警告的眼神下渐渐变得低了许多。 但他躲在温软胖墩的身体之后,愣是抗着威压说完了。 “没错。”温软点点头,“小秦,是本座平时纵的你忘了规矩,现在你补上——” “杨尚书奏请父皇,迎你入朝听政。” “?” 入朝? 听政? !!! 温软立刻就将立规矩的念头抛之脑后——此刻,她脑中心中眼中,只剩下这四个字。 金光闪闪的四个字! “好一个赤胆忠心的小梁!”她双眼发亮,“本座都没想到的排场,竟被他先捷足先登!但这回,本座允许他犯上……小梁,真乃本座麾下第一人呐!” 秦九州:“……人家姓杨。” 温软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已经紧急传唤青玉照云,给自己缝制龙袍了。 王的初次亮相,绝不能轻忽以待! 必须浓墨重彩,给朝堂百官和庆隆一个狠狠的下马威! “追风,本座的乐队呢!叫追雪回来,谢云归伤早好了不用他照顾!还有追月,快——速速传召回京!” 追雨躲在秦九州身后,第一万零一次庆幸自己是王爷的人。 他瞧着追风这群人在刀尖上舔血久了,竟已有种享受其中的感觉。 脑血栓得要命! “追雨!愣着嘛呢!”温软厉声呵斥,“没点眼力见儿,快去传召怀仁小沈小孟小梁……算了,百官都召来,本座要先训话!为明日的出场做彩排。” 追雨懵了一下。 这就开始折腾啊? 追风人没走远,听到这话就赶忙先跑回来劝住了这个差事——还没入朝就先作妖,可别叫那群人精老头子看出点什么,反悔不干了。 王的初次登场,也一定要足够神秘。 “妹妹你这就入朝了?”秦弦有些心疼,“朝堂上站的活儿哪是人干的,那群老头子也闹腾得很,可别气到你。” “文武百官都是本座麾下之臣,谁敢造次?” “也是。”秦弦放心了些,“我小时候还以为文武百官都是父皇的孩子呢……但母后说自己没生他们。” 金銮殿上要真是兄弟姐妹,他倒是能振臂一呼,为妹妹撑腰了。 “无妨。” 温软抬眸,胖脸一片深沉:“以后,他们就是本座的孩子了。” “……啊?”秦弦愣了一下。 石桌旁,秦九州死死捏紧手中茶杯,铁青的脸色中带着股昏昏欲吐的命苦感。 温软当然是在开玩笑——以类比的方式表达自己对文武百官的占有欲罢了。 她的嫡系血脉,只有小秦一人。 “可妹妹你去上朝了,以后上书房谁来授课?”秦弦拉着温软的衣袖,拖长尾音撒娇,“我不想要小沈小孟他们。” “当然不会是他们。” 温软拍了拍他的手,一片尽在掌握的自信:“安心,本座自有安排。” “妹妹真好!” 秦九州捏了捏眉心,先带温软回了乾元宫,才说起正事:“夏国与倭国使团再有半个多月就到京城了,在此期间,京城不能出丝毫乱子,你……” 他顿了顿,换了种说法,声音堪称温柔:“一个合格的王,自该先稳自己内政,威慑他国,再谋以后,对吗?” “半个月而已,反派最该拥有的品质,不就是躲在暗处,像阴沟里的毒蛇一样,韬光养晦,等待给敌人的致命一击,不是吗?” 胖脸顿时严肃:“当然。” 秦九州松了口气。 半个月,至少在这半个月内,不能出幺蛾子。 “对了,夏国是谁来着?”温软问。 “……” 秦九州面无表情地回:“是大周西北侧的国家,国力与大周相当,但内政颇有不同——夏国王位由历代王女继承,皇室掌官员任免与盐铁漕运,丞相掌边防军权与礼法财政,互掌国家命脉,制衡彼此,但近年来,皇室略占下风。” “夏国此来,应当是得到齐国蠢蠢欲动的消息,来试探我们的。” 若大周表现势弱,他们必定会出兵,分一杯羹。 所以这半个月内,京城乃至大周,一定不能乱。 “嗯,本座明白了。”温软一脸严肃凝重。 秦九州心底微松。 秦温软还是知晓轻重的——别管她出发点是为了维护她自己的统治,只要能控制自己不作妖,就是好事。 他放心地出宫,去工部协同制造战列舰了。 翌日,百官如时上朝。 今日有所不同——宸安郡主要入朝了,虽然只是个没什么大用的小奶娃,但也属于朝堂一大变革,需得记入史册的那种。 所以文武百官都拿出自己最精神的一面,准备参与这历史性的一幕。 有人连腹稿都连夜打了上万字——万一被载入史书了呢? 金銮殿上,众臣神采奕奕,容光焕发地等着。 庆隆帝已经到了,疑惑问:“宸安还没来?” 王福低声回:“回皇上,小郡主说她压轴出场。”压轴是个啥意思,他也不知道,也不敢问。 一刻钟后,终于到了时间。 “砰——” 一道类似烟花绽放的声音自外响起。 众人都愣了一下,等转头向外看去,才确定自己没听错——外头在放烟花,一下接一下,皇宫瞬间热闹到无以复加。 紧接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直接自殿外响起,吓了门边的官员一跳。 “这、这——” 话未说完,这人的眼前就出现两面斗大的铜锣,沉甸甸、闷雷似的“哐——哐——”响着。 紧随其后的便是锣声、鼓声、唢呐声,交汇一处,合奏成了一道诡异而喜庆的乐曲,钻入每个人耳中。 阎王爷娶亲,大抵就是这种诡异凄厉而喧闹喜庆的阴间感了吧。 外头,锣鼓齐天,吹吹打打。 金銮殿内,不知何时还飘起漂亮的花瓣与金粉,落在每一个意想不到的角落,以及众臣头顶。 在一片锣声鼎沸中,一个身着玄色龙袍的胖墩威严地走来。 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地经过百官。 百官如遭雷劈。 秦九州颤抖着唇,几乎在一瞬间,有种掩面而逃的冲动。 他昨日说的是入朝听政,不是叫秦温软登基吧? 她不是答应不作妖了么?! 心神恍惚欲崩之余,秦九州竟有一丝庆幸——幸好使臣还没到,否则如此丢人又脑血栓的一幕被看到,那就真的只有诛杀使臣这一条路走了。 温软路过百官,没停步;走上台阶,没停步。 御史疑惑的喝止声淹没在了一片锣鼓唢呐声里。 终于,走到了龙椅前。 庆隆帝已经震惊到起身,温软极其自然地挤开他,一屁股坐在了龙椅上。 这一幕不算陌生。 庆隆帝也习惯了,抽搐着额角青筋,准备坐在窄窄的另一边。 “放肆!”严厉的奶音顿时盖过了锣鼓唢呐,直入人耳。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第157章 姓老的,你在狗叫什么?! 满朝文武如遭雷劈。 庆隆帝更是不可置信:“你、你说什么?” 一瞬后,他怒而暴起:“秦温软!!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谁给你的胆子,敢造朕的反?!” 怒吼声再次淹没在了锣鼓齐天中,众人只见他神色阴沉暴怒,指着温软几乎快跳起来,两嘴也一张一合,却愣是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温软也皱起眉:“搁这演什么哑剧呢?还要本座读你唇语?胆大包天!” 奶音清亮有力,盖过了锣鼓唢呐,传入每个人耳中。 “……” 庆隆帝和百官张着大嘴,都有些怀疑人生。 一群大男人,声音还比不过一个三岁奶娃洪亮? 闹呢? 有御史试图大声开口弹劾,但一样吭不出声,还被那越吹越诡异、仿佛有人出殡的唢呐差点送走。 杨尚书急得直推搡身边的秦九州,指望他开口制止这场闹剧,好好管管闺女。 但只得到了秦九州一抹冰冷的嗤笑。 百官在下首罚站,庆隆帝在龙椅旁罚站,而温软——她严肃地端正坐着,闭目享受天籁之音,身后,白照云小心为她捏着肩。 这架势落在百官眼里,竟觉得……她好像真比庆隆帝更像皇帝。 宸安郡主,不对劲。 不知过了多久,那仿佛无孔不入的唢呐终于停了。 地上的花瓣与金粉已经铺了一层厚,踩上去轻轻软软,如在仙境。 “秦温软!”庆隆帝立刻怒吼,“你要造反吗!?” 赵御史也立刻跟上:“龙袍非天子不能穿之,龙椅非天子不能坐之!宸安郡主,你今日此举若以大周律论处,该满门抄斩!你还不速速下来,跪地向皇上请罪!” 言辞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龙椅上,本在闭目享受的胖脸顿时沉下了。 “哪来的狗叫声?来人,给本座拉下去斩喽!” 赵御史不可置信。 哪来的智障,竟敢杀言官?! 庆隆帝被他指着鼻子骂都从未敢碰他一根手指头啊! 不行……得撞柱! 赵御史的雷达蠢蠢欲动,眼底闪过狠色——宸安郡主送上门来给他千古留名,机会近在眼前,今天这条老命,一定得死! 放完一句奸佞当道的狠话后,他立刻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生怕有人拦他,还特意绕了一下。 “赵御史——” “别——” 秦九州早防着糟老头子们这一手,时刻警惕着,身形一闪就抓住了赵御史的后衣领,任他继续往前扑腾而岿然不动。 但他防住了一个,没防住剩下一群。 ——温软一句斩赵御史,于御史台而言不亚于捅马蜂窝,顿时一起同仇敌忾起来。 “岂有此理!还没登基就敢斩杀御史,真是岂有此理!” “郡主,先给皇上让个座啊……” “宸安郡主狼子野心,倒行逆施,该被斩的是她才对!老臣参死她!!” 七嘴八舌的唾骂声不绝于耳,要撞柱的也越来越多,殿内一时比刚才锣鼓齐天时还要热闹。 庆隆帝气得脚步虚浮踉跄。 秦九州从前说过什么来着——举凡与秦温软说过话的,都会被拉去同一智商线,然后被她用丰富的经验打败。 那时他还骂秦九州抹黑闺女,可现在……满殿撞柱的撞柱,骂人的骂人,个个跟疯了一样。 他们只跟秦温软说了一句话。 在他怀疑人生之时,温软脸色已经更加难看。 “该死的!”她气急败坏地骂,“一群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的糟老头!粪坑里的蛆套层皮都比你们会当人!忤逆犯上也就罢了,竟还敢毁了本座精心筹备的登基礼!竖子,狂妄!该死!!” 她连台词都准备了整整一夜啊! 毁了,全毁了! “就这臭德性还想当本座的嫡子?做梦去吧!一群敢毁本座登基礼的不孝逆子,刚出生就该把你们塞粪坑里淹死!” “撞柱是吧,你撞啊!本座稀罕你一条老掉牙的蝼命?!还敢毁本座的登基礼!不用你撞,今儿谁都别想活!!”尖利的奶音暴躁而崩溃,高昂的咒骂声几乎掀翻金銮殿顶。 百官麻木地看着她跳起来与御史对骂,恍惚间竟觉得看到了昨日舌战群臣的秦九州。 不同的是,秦九州有文化有素质,即使对辩也是引经据典,骂的不带脏字,极其像人。 但宸安郡主……除了句句不离登基礼被毁,她完全没有底线,什么脏骂什么,怎么戳心怎么骂,跳起来几乎快到庆隆帝胸口,连气场都显得更强了。 金銮殿乱成了一锅粥。 庆隆帝不暴怒了,百官也不震惊了,一个拉着温软,一群拉着御史,都在试图劝架。 “宸安郡主!你若再如此大逆不道,老臣唯有以死劝诫皇上,将你处斩了!”赵御史铁青着脸怒吼。 “爷爷的!你劝啊!”温软破口大骂,“头上长张臭嘴就敢逼逼赖赖,当谁不知道你在狗叫是吧?还敢处斩本座?你来!本座就站在这里,竖子敢来试试,不抽干你的老皮,本座誓不为王!” “你——” 赵御史被骂得脸色涨红,不带脑子的话脱口而出:“龙椅乃皇上之物,我可不跟有些大逆不道的东西似的忘了规矩!你有本事下来,你看我敢不敢收拾你!” “你上来!” “你下来!” “你上来!” “你下来!” 赵御史身边的王太傅被喷了一脸口水,而站在温软身边的庆隆帝因为身高差异,有幸躲过一劫。 “怂了吧你!”赵御史心口直疼,开口就喷,“一个豆大的东西,我让你一只手都能赢得轻松!本官会怕你一个还没断奶的小玩意儿?!” “?!” 一道尖叫猛然响起:“姓老的,你在狗叫什么?!”胖脸猛然涨红,“本座没断奶?没断奶?!!” “你、你你——你等着,本座这就下来,本座鲨了你!!”持续尖叫的奶音几乎吼聋在场各位的耳朵。 赵御史被吼回了神,见温软真准备下来,一下竟有些无所适从。 一个没断奶的小娃娃,还是皇室郡主,就算真忤逆犯上,也轮不到他收拾,这、这可如何是好? 要不还是撞柱吧? 他脸色慌乱,扒拉开王太傅就往柱子上狠狠撞去。 “别、别……宸安郡主罪不至此啊——”王太傅几乎是拼了老命地抱住赵御史。 上首,庆隆帝也在拼了老命的抱着温软:“别!赵御史罪不至死啊!” 殿上殿下还在乱成一锅粥。 角落里,史官双眼放光,奋笔疾书。 第158章 本座向来以德服人 温软是被白照云柔声劝住的。 ——王的登基礼不宜杀生,以免坏了风水。 王觉得见血更能旺她,但照云是普通人,不能被波及到,小秦也是个人,该护着。 而赵御史等人是被秦九州劝住的。 他只说了一句话:“战列舰的详细图纸,还在宸安手上。” 唾骂吵闹声戛然而止。 御史只是忠正,并不傻。 他们知道战列舰对大周来说意味着什么,也无比期望能尽快造出,驱除海寇,还大周边境安宁。 所以,这顿骂白挨了。 ——温软嘴太脏,一群读圣贤书的老头几乎完全没有招架之力,个个气得捂着心口哎呦叫疼,包括赵御史。 就算不撞柱,再骂下去也得被活活气死。 一群老头子本就不同意奶娃入朝,本想着今日对着一个软软的小奶娃,不知能不能弹劾出来。 没想到白操心了,对着温软,他们喷人压根儿不需要过脑,弹劾张口就来。 “郡主息怒啊。”王太傅出列,给了温软一个台阶下,“赵御史性子忠直,并非蓄意得罪郡主,望郡主宽恕其过。” 温软使劲儿给自己顺着气,恶狠狠瞪着姓赵的。 赵御史被战列舰拿捏,纵然怒气毫不逊于温软,此刻也不敢对喷了,强行令自己低眉顺眼,脸色近乎扭曲。 良久后,王太傅才听到一声阴沉沉的:“本座今日,便给怀仁你一个面子。” 王太傅瞬间得意地瞥了赵御史一眼。 百官眼神微妙——听过温软如此称呼王太傅的,与没听过的,都惊诧复杂不已。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以后姓杨的,就是他们毕生之敌!! 天杀的狗东西,他求来个什么祸害啊!! 杨尚书身上刺来的目光几乎能戳死他。 “且慢。”御史中丞捂着心口出列,禀报道,“郡主入朝参政是百官举荐,尚且无妨,可这位姑娘——” 他看向温软身边的白照云:“金銮殿重地,还请姑娘在外等候。” “无妨。”温软抬手制止,“以后,她便是你们的同僚了。” “本座要给她户部尚书之位。” 下首,杨尚书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他拼了老命,不惜对上御史台才给她求来入朝的机会,结果刚入朝就卸磨杀驴?? 宸安郡主怎如此无耻?! 本就悔青了肠子的杨尚书更加懊悔,恨不得给昨日的自己两巴掌! 叫你贪便宜!叫你嘴贱! 满朝文武都在反对,刚试探着坐去温软身边的庆隆帝也皱起眉:“软……宸安,大周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 “宸安不就是先例?”秦九州接话,“三岁奶娃尚可入朝,女子如何入不得?” “这怎能相提并论?” 百官皱紧眉,满面不悦。 允宸安郡主入朝是为了战列舰与别的好处,何况一个三岁奶娃也参不了政,影响不到朝局。 可白照云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她三言两语就能安抚了秦温软啊!! 此等心机深沉之女,绝不能允许入朝! 满朝文武此刻都统一了战线,坚决不允此事,但秦九州嘴皮子太厉害,秦温软的战斗力又太强,一时竟又有对骂起来的架势。 剑拔弩张之际,白照云忽地跪地,向庆隆帝开口:“民女自幼饱受困苦,深观百姓之艰难,入朝并非为祸乱朝纲,而是想扶危济困,为民解忧,皇上不必给民女什么官职,哪怕只叫民女入个衙门,能帮到百姓便好。” 一番话说得通情达理,对比秦温软的霸道不讲理,竟诡异地叫百官心气顺了不少。 庆隆帝眉头也微微舒展。 他瞥了不消停的温软一眼,还是道:“既如此,你便去顺天府衙做个小吏吧。” 白照云脸上一喜:“民女多谢皇上隆恩!” 百官没再提出什么意见,顺天府小吏罢了,掀不起什么风浪。 温软竟也当真默认下来,与白照云对了个眼神。 王当然不傻。 她虽然已经登基,可朝堂还满是庆隆的心腹,就算强推白照云成户部尚书,也只是被架空排挤的命。 倒不如先从芝麻小官做起,一步步架空上面。 庆隆看不起小吏,却不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温软眼眸一闪,满是精光。 有了白照云的先例,接下来她再安排职位——比如给林问舟三品骁骑参领之位,追风四品鸿胪寺少卿之位,以及上官秉德与追雪玄影等五六品的官职,朝野间竟接受良好。 林问舟本就是东宫詹事,有才有能,纵使年轻了些,但武将么,是最不挑年纪,只看本事的群体。 而追风追雪等人从前就是秦王的亲信。 秦王人品不论,但能力有目共睹,加之除了追风,其余也不算多高的官职,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都是男人,没什么可挑剔的。 ——最重要的是,纵使温软表现的早慧,但她太脑残智障了,大家都不觉得她有那个脑子安插自己人布局,怕是秦九州借机扩展势力。 “郡主英明!微臣拜服!”吏部侍郎拱手大拜。 秦王又是战列舰,又是允女入朝,资本与帝心都不缺,这从龙之功一定得抢先占下。 温软眉眼浮起一抹矜持的得意:“爱卿平身。” 吏部侍郎愣了下,悄悄瞥了眼脸色铁青的庆隆帝,再不敢吱声了,怂怂地躲了回去。 庆隆帝阴沉沉看着温软,心口被气得泛疼,又诡异地觉得小孙女这一本正经的模样竟该死的可爱。 这不是有望篡位的儿子孙子,这是毫无威胁的孙女。 宠宠怎么了? 先帝还曾抱过昌平长公主上朝呢,给她坐坐龙椅怎么了? 庆隆帝咬紧牙关,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对于温软开始斩首抄家的行为也默许下来——斩的是原骁骑参领、鸿胪寺少卿等人。 废太子给过这群人的把柄,买官卖官、侵占良田、草菅人命样样不缺,虽然都挺符合反派格调,但落在温软眼里,他们在主角团待过,不干净。 当然是通通鲨喽,换上自己人! 等照云在顺天府站稳脚跟,追风架空鸿胪寺卿,就安排青玉追月盈盈和惊鹊咪咪入朝。 王的朝堂心腹,怎么能只有一群男人? 男人女人,飞禽走兽,天地万物,王什么都要有! “目前官位就是这样。”温软深沉开口,“众卿,可还有异议?” “……臣等无异议。” “很好。”温软满意点头,目光对上下首的秦九州,顿时更加睥睨傲气。 秦九州脸色恍惚地看着这张胖脸,觉得自己真傻。 他怎么会觉得这东西朝中无人,暂时沾染不到政权,祸害面不会太广的? 可笑极了。 入朝第一天,朝堂就被她捅成了筛子,到处插满了自己人。 而这群古板守旧又精明的糟老头子竟无一人察觉不对! 现在竟只能寄希望于追风这群人脑血栓被传染的没那么厉害,否则天下必将大乱! 秦九州闭了闭眼。 “现在,本座继续安排下一个任务。”温软严肃说道。 百官脸色泛青,差点都破音了:“还有??” 温软微微一顿:“怎么,大家是有什么异议吗?” 她眯起眼,沉沉环视一圈,慈爱开口:“有异议就说,本座向来以德服人,怎会不给你们表达想法的机会?” “……” 你有德那玩意儿吗? 赵御史冷笑一声:“敢问郡主,以什么德?” “上官秉德!” 奶音铿锵有力。 第159章 庆隆!你放肆! 在温软话音落下的瞬间,上官秉德就已上前一步,站在秦九州身边。 秦九州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上官秉德没有理他,而是抬头与温软确认了眼神。 下一瞬,按照事前排好的剧本,他眼神倏而一厉,抬手狠狠拍上身旁的柱子。 “砰——” 一道巨响声响起,连带着金銮殿都震了三震,有胆小的大臣当场就吓得跪下了。 秦九州瞳孔也跟着地震,立刻抬手制止:“你疯了?!”这柱子承重啊!! 拍塌了给文武百官连带秦温软都埋里面吗?! 上官秉德也没反抗,顺势就住了手。 “这、这……真是大胆!” “上官秉德意图弑君,意图谋害文武百官!重惩!抄家!” “俺娘嘞,他要杀光所有人啊!” 满朝文武被吓的声音颤抖,相互搀扶着,一张张老脸上满是惊恐仓惶,带着崩溃。 这都什么人啊这是! “快看,裂、裂了!”杨尚书看着近在咫尺的柱子竟裂开了如蛛网般的纹路,缝隙颇深,连声音有些不稳了。 众人闻声看来。 身体再次剧烈颤抖。 金銮殿的柱子材质坚硬、非雷劈不倒!今日竟被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少年给拍的裂了缝儿?? 有一半叫嚷着要砍了上官秉德的老头子瞬间闭了嘴,不敢再刺激他。 秦九州不可置信的眼神也在柱子与上官秉德之间来回巡视——这几乎相当于他使出七成内功的力道了。 “这真是你拍的?”他怀疑地问。 上官秉德闷不吭声地点头。 武将们炙热的眼神尽数落在了上官秉德身上,竟是自发为他与文官争辩起来,力求保下这颗好苗子! 追风等人夹在文武百官中间,笑容礼貌而微妙。 昨晚上兄弟们连夜潜进来帮着拍裂的,就为了这一刻的装逼。 甚至因为上官秉德的名字更押韵,兄弟们必须深藏功与名,冷眼看这小子跟着王装。 上首,温软唇角勾起一抹满意而矜持的笑容,慈爱地问庆隆帝:“庆隆,你可还有异议?” 庆隆帝:“……没有了,但——” 他正想扯扯温软的袖子,拉进关系,却忽然发现手感不对。 用料怎会与他的如此相似?龙袍可是特制的料子,普天之下唯他可用,温软哪来的? 庆隆帝疑惑地打量起来,越打量,越眼熟。 昨日,皇后是不是拿了他一身龙袍,说要绣凤? 凤绣没绣不知道,但龙袍披在软龙身上了。 庆隆帝将双手藏去袖里,然后迅速攥紧,气得骨节都颤抖了,但面上,他一片平静,抬手制止了下头吵闹。 倒不是怕一个上官秉德,而是单纯好奇温软究竟想做什么。 他转头看向温软。 温软抬了抬下巴。 白照云欲言又止地将一本厚厚的册子传下。 “这是软字。”温软道,“以后,这个字体字形,将是大周通用字,众卿都推广下去吧。” 听到第一句“软字”,秦九州困惑不已,可当温软第二句落下,他脸色骤变。 “软字?”庆隆帝再次与她确认,“这是什么?” “软字就是软字。”温软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本座既已登基,自该推陈出新,庆隆与众卿须知——一朝天子一朝臣呐。” “秦温软!你放肆!”庆隆帝青筋暴跳,拍案而起,“登基?谁允许你登基的!朕还没死呢,这龙椅还轮不到你来坐!” “庆隆!你放肆!”温软胖脸一沉,也拍案而起。 “砰——” 御案塌了。 庆隆帝:“……” 百官:“……” 赵御史脚下一软,差点平地摔,他抬头惊恐地看着温软白嫩柔软的胖手,一脸见鬼。 “本座说什么就是什么!谁敢放肆,豆沙喽!”奶音威严低沉而霸气,“现在,立刻,马上,将软字都传下去,明日上朝随堂测,错一个字,剁一根手指!” 胖手威严一拍,龙椅又凹了一块。 满朝文武愣愣地看着龙椅,以及四分五裂、还隐隐颤动的御案,内心崩溃之余,忽然想起一句话——宸安若入朝堂,殿上列位,必有殃灾。 秦王原来是在陈述事实,而非恐吓吗? 可是谁说不信来着? 无数双仇恨怨毒的目光落在了杨尚书与上书房一众人身上。 后者坦然自若,还有些沾沾自喜,只有杨尚书额头冷汗遍布,心虚地不敢看人,内心更快被悔恨淹没。 只早朝这点时间里,杨尚书的政敌就翻倍增长。 上首,温软已经讲完了规矩。 软字就是简字,但王写的字,当然要以王来命名。 不过未如她所愿,这回朝臣并未屈服于她的淫威之下,而是拼着老命不要,言辞激烈地拒绝,就连纵着她胡闹了好一会儿的庆隆帝也沉着脸,默认了百官辩驳。 上官秉德疑惑地皱眉,转头问秦九州:“是我太弱吗?要不要拍塌了金銮殿?” “……”秦九州微微摇头,“软……软字,绝不可能在大周推广开来。” 名字起的再智障脑残,也掩盖不了秦温软想推翻现有文字的事实。 重新编纂典籍、改写律法、重塑大周的文书习惯,岂非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叫所有人乖乖听话的? 这群老头子现今还能好声好气地唾骂而非动手,多亏秦温软以德服人。 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倒也不必多说了,反正此事必不能成。 上官秉德并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只知道,自己的震慑没用,给王拖后腿了。 “那要如何才能叫他们听话?”他右手摸上腰间软剑,“多杀些人够吗?” “没用。”秦九州抽搐着嘴角拦住他。 “若要推行软字,必要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现在绝无可能。”话是如此说,可秦九州看着上首被气的直喘气,隐隐快要跳脚的胖脸,还是有些心疼了,“……也并非完全不可行。” 若借外患,有没有可能达成目的呢? 西南与齐国即将开战,倭国也快被灭了……届时边境必将陷入混乱,这不就是现成的机会? 可先从边境推广软字,再慢慢渗透来京城,等秦温软登基之日,政令下达,铺垫与时机都正正恰当。 最后,白照云与追风轮流劝着,几乎快磨破了嘴皮子,才以叫庆隆帝与百官一起学习软字的代价按捺下她大开杀戒的念头。 ——只要周围人都认识书写软字,那就没人知道王不识字的事。 叫整个大周推行软字,不过是单纯为了装逼,展现王的权力和威严罢了。 第160章 阴魂不散啊! 在整个大周推行软字与战列舰的威胁下,文武百官再次忍辱负重的应下学习软字的要求,并接受每日随堂测。 一个时辰下来,金銮殿内除温软以外的所有人身心俱疲,包括她自己人。 等终于聊完政事之际,大家看起来都苍老了好几岁。 “无事便退朝吧。”温软说完,想起什么,“对了,小梁,你留一下。” 小梁? 一位姓梁的年轻御史迟疑一瞬,站定不敢动了。 其余姓梁的见状,以为叫的不是自己,立刻跟狗撵似的跑了。 秦九州刚想提醒温软认错了人,忽听耳边有人苦口婆心的劝:“王爷,郡主如此……活泼,您也该教导一二啊,否则——” “你可拜错佛了。”杨尚书拉住那人就跑,还嘀嘀咕咕,“秦王自己都被女儿管着呢,还指望他教训?他不被训成孙子就不错了!” “啊……这、这不能吧?” “怎么不能?你别看他整天霸气侧漏那样儿,其实在家可怂了,宸安郡主让他拜皇上为义父,他都乖乖听话拜呢!” “啊……这、这对吗?” “这可是二殿下亲眼所见,你说呢?” 嘀嘀咕咕的议论声渐行渐远,秦九州脸绿了。 老二!那个大嘴巴!! 连杨尚书都知道了,距离满朝文武知道还远吗?! 既然养伤都不消停,那就别消停了! 秦九州脸色黑沉,拂袖就去找二皇子算账了。 金銮殿只剩下温软一群人,以及梁御史。 “敢、敢问郡主,可有何事吩咐微臣?”梁御史心脏怦怦跳,吓红的眼睛衬得一张如玉脸庞更加俊逸。 他只提醒了一句叫宸安郡主给皇上让座啊! 那群老头子骂的那么狠,却只留下他一个人是什么意思,柿子捡软的捏?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慈爱的奶音响起:“小梁,你最近表现很好。” “是!微臣知错——嗯?”梁御史震惊地抬起头。 “嗐……傻孩子,请什么罪?”温软和蔼地笑了,“你的忠心,本座都知道。” 忠心? 也对,宸安郡主再调皮,也是皇上膝下仅有的独苗苗了,祖孙感情定然很好……她是在夸奖他关心皇上没座位的忠行! 梁御史松了口气:“此乃微臣分内之事,不敢当郡主夸奖。” “那怎么行?有功之臣,便该赏。”温软摆摆手,一小箱黄金被捧去梁御史眼前。 梁御史虽心动,但还是连连推辞。 “长者赐,不可辞!”奶音骤然威严且不容拒绝。 严厉地盯着梁御史收下黄金后,她才满意下来,语气带着一丝深沉:“本座才登基,正是根基不稳之时,很需要你这等赤胆忠心的佞臣,以后,你便是本座安插在——诶你是什么官儿来着?” 梁御史从佞臣回神,看着那张忧郁的胖脸,下意识答:“微臣是庆隆二十六年的探花,上个月刚入御史台。” 温软眼睛一亮。 正好是那群糟老头的大本营!天助王也! “很好,以后,你便是本座安插在御史台的内应。”她严肃吩咐,“御史台不干净,如有异动,你一定要第一时间禀报本座,知道吗?” “不干净?”梁御史眼神微凝。 边境即将开战,难道是御史台混入了细作? “郡主放心。”他脸色凝重,立刻拱手大拜,“微臣一定紧盯御史台,绝不给有心人可乘之机!” 听完一炷香的训诫,捧着一箱黄金离开时,梁御史心中复杂而感动。 他家境微寒,全凭商户出身的妻子供养才一路科考成官,可近日妻子缠绵病榻,咳得厉害,为请大夫,他几乎掏空了家中银钱,还欠了同僚八十多两,正是捉襟见肘之时。 有了这箱黄金,就能请最好的大夫给妻子治病了。 宸安郡主……无论是看透了他的窘迫与困难,才以此方式帮他;还是出手大方,仅为一句话便如此赏赐,这份雪中送炭之恩,他都该铭记于心。 …… 下朝后已将近午时,但沈太傅几人完全没心思吃饭,不约而同的回了上书房。 “以后我们在朝中怕是要艰难了。”孟学士叹了口气。 把这么个祸害弄去朝堂,上书房是清净了,但同僚怕要恨不得掐死他们了。 “怕什么?”沈太傅气定神闲,“就算宸安郡主捅破了天,不都有杨尚书在前头顶着?” “……也是。” 大家放下心后,再看向眼前的上书房,只觉一片干净,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怎么还有读书声?”沈太傅面露诧异。 “被宸安郡主祸害了两日,孩子们都落下不少功课,想来是在温习吧。”孟学士十分欣慰,“快去劝劝,等用过膳再温习不迟。” 众人连忙进院,却看到本该当值的一个翰林站在树下,动都不敢动。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姿势,叫众人瞬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秦弦,眼睛往哪儿看呢!”书堂内,一道高昂尖利的声音响起,“这道题你来回答!” “啊,我没看外头小鸟盘窝,我在思考呢。”秦弦手忙脚乱,支支吾吾地回,“这题……这题,小蓝你可有——” “放肆!”严厉的训斥声传出门外,“叫蓝先生!” “现在,回答本座,若怀疑我方有人是敌方奸细,该如何确认其身份!” 沈太傅等人还没想明白蓝先生是哪个先生,就被这声“本座”吓出一身冷汗。 “她她她——她又回来了?!”孟学士满身惊恐不亚于当日乾元宫见鬼。 沈太傅连忙小心地推开角落窗户,与众人一同看去。 ——明亮宽敞的学堂内,学子们正襟危坐,个个专注好学,而中间的座位上,秦弦垂头丧气地站着,面前飞着一只……鸟儿? 这不是二皇子的鹦鹉吗? “叫人一个个深查奸细?蠢货,你闲得慌啊!”小蓝声音猛然高扬,然后毫不犹豫就给了秦弦后脑勺一翅膀。 边拍边骂:“问他路遇劫匪,该当如何,若他说扭送官府,必是奸细,断不可留!若他说反杀劫匪,必是学我王狠辣作风还学不明白的奸细,断不可留!若他还想抢劫劫匪,奴役他们,那一定想抢我王反派之位,断不可留!!明白了吗,蠢货?!” 最后一翅膀下去,话音也落下了。 秦弦被打得抱头直躲,怂巴巴的点头:“明、明白了,蓝先生。” 沈太傅:“……” 孟学士脚步踉跄,其余人面如死灰。 阴魂不散啊!! 第161章 大周皇室难道就正常么? 乾元宫。 追雪正在禀报:“据可靠线报,夏国使团分一明一暗两批入京,明团还有半个月才到,但暗地那批……再有五日就会到京了,不知我们该作何应对?” 上首,温软看着奏折,胖脸严肃。 追雪没等到回答,又禀报了一遍。 依旧半晌无言。 追雪张了张嘴。 白照云唇角微抽,打断他道:“使团来的是谁?暗地那批领头人又是谁?” “是夏国王女亲至。”顿了顿,追雪开口,“一明一暗,两位王女。” 白照云懵了一下:“夏国历代不是只有一位王女吗?” “这一代有个冒牌货。” 追雪道:“二十五年前,夏女帝巡游时遇刺,被迫在外早产,因刺客猖獗,混乱中丢了王女,皇夫担心女帝早产的身体受不住刺激,便抱了兄长家中刚出生的侄女充作王女,为女帝养大。” “但就在四年前,女帝意外发现那冒牌货手上的王女胎记为假,这才发现真相,下令遍寻真正的王女,四个月前方才找到。” 青玉听得诧异:“皇室……竟也有如此离谱荒唐之事?” “古往今来,数皇室最离谱荒唐。”追雪不着痕迹地扫过上首那张又在憋着坏的胖脸。 大周皇室难道就正常么? 王爷疯的厉害,小郡主有过之而无不及,二皇子及其以下的弟妹,除了废太子,哪个脑子没点大大小小的毛病? 而庆隆帝能生出这一群怪模怪样的儿女,他又能正常到哪儿去? 以前就不说了,便是现在——废太子身死,皇上孙下落不明,寿康郡主被送去庵堂清修,他仅有的孙辈只剩下温软,可曾见他催过几个儿子成婚生子? 笑死,半点没提。 真有皇位要继承的老秦家,过的比谁都松弛。 便是小郡主大逆不道至此,庆隆帝也没生出再要个孙子孙女的心思。 ——能放任寄予厚望的嫡长子年近而立不成婚的老头子,能正常到哪儿去? “那……这真正的王女回来,那位皇夫侄女不该退位让贤么?”青玉问。 “女帝更爱养在身边的冒牌货,皇夫也偏心侄女,王女回去就是个小可怜。”温软神色深沉地道。 追雪目露诧异:“正是如此,小郡主从何得知?” 从何得知? 王遍览群书,熟知各种霸总小说的真假千金桥段! 温软勾唇一笑,颇有些神秘莫测:“本座……最近在研究五行八卦。” 追雪狐疑地问:“小郡主方才不回话,是在起卦测算?” “没错!” 王可不是在做脚踩天道,毁灭世界的美梦。 追雪几人对视一眼。 起卦测算?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无生防的厉害,反侦察意识越来越强,还能再叫她偷师? 追雪回过神,道:“女帝也并非亲疏不分,帝位与江山必定是会交给真正的王女,但从感情来说,自幼养到大的孩子,总有几分偏爱。” “偏爱?”温软深深一笑,“她的宠爱,最后只会是断送夏国江山的根源。” 刺客哪儿来的?皇夫换女,就真没点别的心思?二十多年了,他私底下没找到女儿,怎么女帝一出手,没多久就找到了? 究竟是能力不足,还是别有用心呢? 听追雪说暗中进京的是真王女,温软眯起眼睛:“这真王女,或可拉拢一二。” “受尽委屈,身份利益不保,本座想,她也应该很想夺回属于她的一切。” “若她能为本座献上灵魂,本座或可考虑,扶持她成为夏郡郡主。” 殿内众人都一愣,夏郡? 这就开始梦了。 白照云道:“小郡主——” “谁在外面?!”追雪眼神骤厉,闪身出殿。 温软胖脸也严肃下来,足尖一点就踩着龙椅腾飞而起:“本座殿前,谁敢造次!” “砰——” 不到一个眨眼的功夫,胖墩的身体似漏了气一般,竟径直从高空坠落,沿途还砸裂了一片绑在房梁间的金色网兜。 “哎呦喂——” 奶音差点吓得变调,幸而急急一个后空翻,踉跄着站稳了。 温软看着脚下硬邦邦的金粉地面,惊魂未定。 这回真不是装逼,而是她担心有敌袭,被追雪那个死东西一激,不知怎么就燃起来了。 偏偏脑子没掂量清楚自己刚入门的轻功水平,猛然蹿的太高,这才差点栽了。 该死的追雪! “小郡主!您没事吧?”白照云几人忙上前打量着她。 “无碍,本座只是想研究一下后空翻的一百种用法。”温软沉稳说完,一动不动。 “小郡主,您……” “本座腰有些酸累,快给本座揉揉。” 白照云脸色一变。 闪到腰了?! 青玉连忙去传小莫。 白照云抬起手,目光急急在胖墩的身体上巡视了一圈,思索着腰在哪儿。 莫大夫就住在偏殿,很快就赶来了:“王腰不舒服?” 他把过脉,仔细听青玉讲了一遍经过,又问:“您脚腕疼吗?可有呼吸不畅之感?” “没有,不疼。” “本座只是忙于政事,坐久了,腰有些酸。”温软再次强调。 莫大夫点了点头,又问了几句话后,一手小心按上她的脚,一手在她肩胛处的穴位一转。 温软立刻行动自如了。 白照云有些惊讶,小声问:“腰都闪了,能这么快行动如常?” “没闪。”莫大夫小声回,“只是猛然落地,脚筋被震麻了,又岔了气。” “可小郡主说腰酸……这俩地方关腰什么事?您又是从何得知的?” 莫大夫摇了摇头,提着医箱离开。 医者,最善于从大量谎言中推敲细节,寻找真相。 进殿的追雪正与他擦肩而过。 他没察觉到上首投来的恶毒目光,而是拱手禀报:“回小郡主,方才外面……是我们安插去二皇子身边的细作被赶回来了。” 白照云与青玉对视一眼。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传。” 威严的奶音落下,青玉就见一个黑衣人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 紧随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麻木地数到第二十一个,终于没了。 “放肆!”温软一看这数量,瞬间气急败坏,奶音中的威严都支撑不住,“姓二的过了!堂堂名门正派,竟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简直是正派之耻!败类!” 众人:“……” 能把细作好生生给你放回来,二皇子已经够有容人之量了。 第162章 这破皇宫,他不呆了! “可恶!本座如此缜密的安排,竟也能被他破局!”温软眯起眼睛,“本座从前倒小看了他的脑子。” 白照云差点被她逗得笑出声。 就这堆细作数量,二皇子是得有多瞎才能察觉不到? 她轻咳一声,问这群人:“你们是怎么被发现的?” 为首之人垂头丧气:“二皇子的心腹拿了一箱黄金与一只猪崽叫我们选,若选黄金,则猪崽死,若选猪崽,则黄金溶。” “……你选了黄金?”白照云嘴角抽搐。 “是。” 第二人答:“二皇子在清查废太子余党时,找到个被藏起来的幼童,属下刚准备灭口,他们就大喊细作,将属下抓了起来。” “幼童……被放走了?” “是。” 剩下人被揪出来的原因各不相同,但根源只有一个——因为过于恶毒。 白照云想起自家清查细作时的手段,心中竟有一丝诡异的感慨——小郡主与二皇子,脑回路在某种角度还真是该死的相似。 见温软还在骂骂咧咧,白照云说了句公道话:“二皇子能放回细作,当得慈悲心肠了。” “嗯?你在说什么蠢话!”温软又咒骂一句,“姓二的若当真慈悲心肠,就该收容本座的细作,给他们机密消息、财富资源,而不是把人赶回来!” 说到这里,她连连冷笑:“他如此恶毒,跟本座有什么区别?!” “名门正派心胸狭隘至此,当真叫人笑掉大牙!” “……” 白照云被喷了一脸,心神恍惚不已。 每当她以为小郡主足够无耻恶毒时,她总能再次刷新她的认知。 “行了,你们下去领奖吧。”温软面对那一堆细作,缓和了脸色,“任务没完成,奖金减半,去扫茅房半月,以及——” 她狠狠一拍凹下的龙椅:“谨记今日教训,以后当细作,藏起自己的恶毒……算了,照云你去统一培训培训演技。” 论演技,这才是祖师爷。 白照云沉默着应了。 临走前,她想起秦九州再三嘱咐别叫温软作妖,便低声对她道:“夏国您已有应对,但倭国呢?他们擅乐,据闻还曾自封天下第一乐,列国皆不敌……如此猖狂,简直是没将您如同仙乐的歌声放在眼里。” 温软眼睛眯起:“蝼岛在挑衅本座。” “正是如此。”白照云提议,“追风安排的乐队还在,不如这几日您多预演准备,届时狠狠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温软眼睛一亮。 在满朝文武与两国使臣面前展示自己如同天籁的动听嗓音? 能装把大的! “照云,言之有理。”她勉强沉稳地说完,立刻狂奔而出,“来人,快传本座的御用乐队!” 殿内,青玉不可置信地看向白照云:“你活腻了吗?” 想死别拉着大伙儿啊! 白照云迟疑着摇摇头:“叫小郡主唱歌作乐……总比放她偷鸡摸狗,杀人放火好吧?” 青玉沉默了。 反正就是总得有人受罪。 外头,仿佛被鬼啃过的破锣嗓子已经尖叫嘶吼起来,对着太阳歌颂大山的子孙,还屡屡试图飙高音。 在这道阎罗嗓音的带领下,乐队也越跑越偏,逐渐变得诡异而凄厉,有种废太子即将破棺而出,狂奔来皇宫掐死庆隆帝的破碎美感。 这回的唢呐是真能送走人了。 青玉痛苦地闭上眼睛,扶着御案摇摇欲坠。 追雪神情放空,额角青筋隐隐跳动,再不见平素的冷酷。 哀乐响了大半夜,闹得整个皇宫鸡犬不宁,如同鬼宫,往日偏远而备受歧视的冷宫成了最受欢迎之处,人畜皆挤来了这边。 翌日,温软带着庆隆帝上朝。 上首的庆隆帝眼底发青,下首,百官脸色颓废又憔悴。 温软见状,立刻板起脸训斥:“昨夜都干什么去了?一个个的不像话!明知今日要上朝,为何不早早休息?带着个大黑眼圈上朝,还敢颓废给本座看?” “再有下次,叫你们祖宗上来回话!本座倒要问问他们怎么教孩子的!” 百官脸绿了。 祖宗若真能上来,他们哭死在皇陵也得求先祖爷出坟,带走宸安郡主这个恶毒智障的红蛋! “回郡主。”孟学士咬牙切齿,“臣等在彻夜学习软字,无暇安睡。” 后槽牙差点被他咬碎了。 别人只是学习软字,可他们还要发愁上书房一众学子的教育问题。 大家也极其不理解,怎么能有人如此坚持不懈的误人子弟啊?! 等这批学子出师,谁还有脸见同僚? 上首,温软被提醒,才想起此事:“哦,对……今儿还有随堂测是吧,那从你开始吧。” 孟学士闭了闭眼。 能站上金銮殿的没有蠢人,加之软字也与大周的文字有相似之处,文官学的很是得心应手。 武将也勉强能认些字了。 本以为有武将的衬托,文人们应当不会艰难,但挨骂最狠的却是他们—— “这是什么字?蛇蝎美人?本座这一横是这么写的么?不用心的老头子,敢咒本座变丑,回去抄一百遍!” “本座原文是豆沙喽,你写的什么?谁允许你擅自改动顺序的?回去抄一千遍!” “愣什么,这么简单的字你还要思考?一看就没认真学!” “砰——”戒尺抽动御案的严厉声响吓得老头子们一抖。 最后,文官们或多或少都挨了罚,御史台尤其是重灾区,除了梁御史,几乎个个都领了抄书的罚,以及红牌警告——再有下回,直接请祖宗! 武将衣角微脏。 庆隆帝沉默地看着百官渐渐被温软震慑,聊起政事时,温软的话更要比他有用点……而面前御案上,他面前的奏折也少之又少。 秦温软的奏折多的能埋了她。 倒不是百官分不清轻重——政事本不多,奏折也就那么点,秦温软面前的全是昨晚以及当堂交上来的作业。 午时下朝,百官四散奔逃。 庆隆帝刚要走,就听温软又在集合乐队,准备排练了。 “还唱?!!” 庆隆帝脚步虚浮,立刻紧紧抓住王福的手,咬牙切齿:“去,收拾东西!我们出宫!” 这破皇宫,他不呆了! 第163章 小郡主……正在吊嗓子 温软刚吩咐完,一转头就看到庆隆帝匆匆远去的背影。 “庆隆怎么回事?”她皱起眉,“退下也不知通报行礼,本座真是越发娇惯他了。” 刚要跟着离开的周公公脚下一滑,顿时被注意到了。 “小周,这不是素素宫里的方向,庆隆要去哪儿?” 周公公连忙转身回:“回郡主,皇上、皇上要出宫去住。” 白照云与追风等人顿时愣在原地:“出宫……去住?” 皇上也要离家出走了? 小郡主……鸠占鹊巢真有一手啊。 温软完全没有自知之明,反而点了点头:“也好,庆隆总该回自己家去住的,本座再有钱,也不能养着个毫无贡献的手下。” 说罢,她慈爱地看向周公公:“庆隆他啊,有时候脾气大点,也不懂事,但心肠是极好的,有劳小周你多提点包容了。” 如此温柔亲和的语气,极其平等正视的目光。 周公公心中蓦然划过一抹暖流:“奴才不敢当,必谨遵郡主吩咐。” “嗯。”温软说完,似不经意道,“庆隆回家去住,本座难免担心,若有异常,你可一定要第一时间来禀报本座才好。” 她一把拽下腰间质地上乘的血玉佩,塞进周公公手里。 周公公惊诧推辞:“血玉贵重,更是郡主贴身佩戴之物,这可使不得……” 不收好处,是准备阳奉阴违?! 温软眸光一厉,紧紧攥住他的手,强行塞进了血玉佩,奶音不容置疑:“本座看重你,是你的福气,你敢不要?!” 顿时没了刚才装出来的慈爱平和。 但周公公没注意到——他的目光都被温软握住他的胖手吸引了。 人人都嫌阉人脏,少有如此郑重其事且毫无避讳的接触他们之人。 宸安郡主连皇上皇后都直呼其名,却只称呼他的姓,还毫不嫌脏的碰触他,送他自己的贴身之物。 周公公眼眶微热,沉默着收下血玉佩,躬身拜道:“奴才多谢郡主赏赐!” 皇上有多疼爱宸安郡主,他这个御前的人自然看在眼里,而郡主亦十分关心皇上,所以这消息……还真可以透露一二。 转身离开时,他轻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后方,追风眸光微闪。 御前第一人是王福,周吉稍逊一筹,可纵是如此,此人的价值也超乎寻常。 小郡主真是会挑得很。 一旁,白照云疑惑地问:“文武百官恐怕没少贿赂,他必然见识过不少手段,怎还会被小郡主一块血玉感动到快哭了?” 追风摇了摇头:“你不是男人,更不是太监,不会懂。” 且正因为周吉见识过心机深沉的文武百官,才更会对这种直白的智障包容一二。 若是大人视他平等,他也会感动,可若是个智障的幼崽,他感动之余,还更会多出三分耐心与亲近。 纯真总最打动人。 要不了多久,姓周的就会完全成小郡主的人了。 追风想罢,余光瞥到身旁沉默的上官秉德,忽地想起什么。 在回乾元宫后,他低声建议:“上官昨日帮您震住了百官,合该奖赏才是……连周公公都有您的玉佩拿呢。” 温软短暂思索一下,把脖子上的玉牌摘下来了。 追风牙酸地看着——摘了一个玉佩、一个玉牌,腰上还坠着金元宝玉坠子,脖上套着佛珠玉串,手脚腕上更是叮当作响。 是真有把子力气在身上的。 而上官秉德终于得到了非食用信物。 …… 当秦弦等人写完功课,匆匆赶来乾元宫时,猛然被一道尖叫吓得原地跌倒,摔成一团—— “咿——呀——啊——” “王……又在唱歌吗?”王琦艰难地抱着头,瞬间认出了这道诡异尖利的嗓音来源于谁。 青玉站在大门口,强撑微笑:“方才有奸佞进言,建议小郡主将戏腔与歌声结合,好一嗓惊退蝼岛,小郡主……正在吊嗓子。” 大山的子孙戏曲版。 攻击性简直翻倍! 现在都不用传什么闹鬼流言掩饰,整个皇宫都知道宸安郡主是个歌喉难听还没有自知之明的乌鸦活阎王! 这几天已经抓到好几个私底下扎她小人的嫔妃宫人了。 “……是谁?谁进的言!” “追风。” 话音落下,伴随着咿咿呀呀的吊嗓音,一阵拳头握紧的咯吱声也响起。 “他入朝了是吧?”王琦小脸阴沉,“明儿就叫老王参死他!” “我去找二皇兄参他!”秦明月被咿得脸色发白。 只有秦弦还算正常地问:“妹妹在里面哪儿?其他人呢?” “小郡主在后花园,其他人去办差了。”入了朝,哪还能整日围着小郡主转? 秦弦匆匆跑去了后花园,其他人脚步踉跄地跟上。 “咿——啊——呀!” 花园的石桌上,站着一个异常沉稳的袈裟胖影,一边翘着兰花指,一边缓慢地先后抬起两只手、柔软地挥舞——左手竟还有一截闪闪发光的金色水袖! 秦弦被强凹婉转的凄厉奶音震得头晕了一下,但脚步没有迟疑半分,蹬蹬跑去了石桌旁,挤开咪咪。 “妹妹!不好了!”他拽着温软的袈裟边,“刚才宣平侯来上书房,接走了长歌,他要给长歌退学!” 奶音戛然而止。 “宣平侯?”她细细琢磨着这三个字。 “对!”秦弦道,“他说妹妹你慈悲心肠,善事做尽,而他自己在战场杀人太多,儿子不配沾你高尚的灵魂,所以特地带儿子脱离上书房。” “放肆!” 温软小脸骤而阴沉:“竟敢辱骂本座!本座看他是活腻了!” 青玉上前补充道:“宣平侯是二皇子的人,约莫是二皇子提醒了他上书房在教什么,他才将楚公子接走的。” “姓二的?” 温软眯起眼睛:“本座还是太给他脸了。” “吾王说的对!”王琦连忙捧哏,声音狠辣,“小小宣平侯,竟也敢与您对着干,属下看他是分不清这天下究竟姓软,还是跟他姓楚了,必须狠狠给个教训!” “宣平侯的弱点都有什么?”秦弦问。 秦明月沉默一瞬:“听小蓝说他不举,药是宣平侯世子下的。” “……” 好大儿啊。 “为什么?”秦弦疑惑。 “宣平侯世子好男风,唯恐自己世子之位不稳,便给宣平侯下了绝嗣药,侯府内也只留下了一个嫡亲弟弟楚长歌,以后生儿子给他过继用。” 秦弦震惊之后,目露思索。 顿了顿,秦明月提醒道:“宣平侯征战沙场数年,是当之无愧的英雄,除去年轻时风流了些,不举了些,为人堪称磊落正直,没有把柄。” “本座当然知道,能跟姓二的混的,怎会是坏种?” “不过……”温软眯起眼睛,“是人,便会有弱点。” “须知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众人一愣,宣平侯修身养性快十年了,哪还能欣赏美人? 不对。 一阵静默后,先后好几道诡异而微妙的目光落在了袈裟胖脸上,正看到那高傲扬起的圆润下巴,以及阳光照耀下的绝美胖脸。 她说的美人,不会是她自己吧? 第164章 该死的!别哭……本座心疼 二皇子府。 宣平侯正在拱手道谢:“多谢殿下提醒,免去老臣幼子走上邪路。” “无妨。” 二皇子最近能稍微起身走动了,此刻正坐在窗边,含笑摇头:“不过随口一言罢了,你一生坦荡忠直,子孙也该如此。” 宣平侯再次道谢后,才忧心道:“可宸安郡主太会蛊惑人心,长歌自出宫后就哭闹着要王和蓝先生……好像是在说宸安郡主吧?若再叫她祸害上书房的后辈,这以后……京城就毁了啊!” 听到那声蓝先生,二皇子眼角一抽。 “秦温软……太闲了。”温柔的声音却带着股磨牙的意味。 “殿下可有办法?”宣平侯思索着,“宸安郡主无法无天,皇上与秦王都奈何她不得,连御史弹劾也不当回事,简直罕有弱点啊——” “她有弱点。” 宣平侯目露征询。 沉默了好半晌后,二皇子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去请漱石操刀排戏,过几日……不,明日,明日本殿下就要听到秦温软宅心仁厚,普度众生的善名!” “……啊?” 宣平侯差点不顾规矩地去试他有没有发烧。 “秦温软是个一心向恶的歹毒智障。”二皇子面无表情道,“好言好语她不听,非要唾骂不休才如她意……这回,本殿下偏不如她意!” 杀不了她,也要恶心死她! “这……这样么?” 宣平侯神色震撼:“竟有如此颅内有疾之人,难怪您叫老臣说那番话后再带走长歌。”感情是为了膈应宸安郡主啊。 不过二皇子怎么越来越幼稚了? 正想着,他便听二皇子的吩咐响起:“把秦温软架高点,只要民意沸腾,父皇与大皇兄必然会主动为她积德行善,好给她装的像人。” 宣平侯眼睛一亮:“是了,如此百姓必然受益啊!” 二皇子微微点头:“先为秦温软造势,等两国使团离京,京城安定下来,不必我们挑拨,她自己就会为非作歹,届时,民意必会反噬更甚。” 得天下者,先得民心。 一个先有善名,再为非作歹者——哪怕只做了一件恶事,也必将为人所不容,骂名满身。 秦温软再有本事又如何? 百官反对,百姓抗拒,想登位难如登天,除非她真杀光天下人。 宣平侯立刻应下,准备去办。 临走前,见二皇子面色凝重,他劝了一句:“殿下伤还未好,不宜忧思过甚,宸安郡主纵有通天本事,也不值当您如此费神,而且……我们最终的对手,还是秦王。”他目光深深。 “他没威胁。” “他早就被安排明白了。”二皇子冷笑一声,“你没发现,如今他种种作为,都是在为秦温软铺路吗?” 制造战列舰,推行软字,默许秦温软把朝堂捅成筛子……甚至染指龙椅。 宣平侯本不觉得有什么,可细数过来,竟惊出一身冷汗:“难道他来真的?可女子怎能登位?秦王简直荒谬!” “女子如何不能登位?”二皇子抿了口茶,“夏国历代女帝当政,哪个比男人差了去?列国只许男人登位参政的陋习,早该废了。” “这、这……” “行了,快办差去。” “……是。” 宣平侯满心惊愕地出门,回想二皇子那句话,纵然诧异,却又有种不出意外的感觉。 在二皇子眼里,众生平等。 他阻止宸安郡主的野心,从来不因为她是女子,而是因为她太过恶毒。 …… 翌日,早朝随堂测后,宣平侯就急忙去跟进排戏的事了。 但刚出宫就听到各大茶楼戏楼渲染一姓二皇子的种种劣迹恶行,包括但不限于诅咒父亲,肘击兄长,以及虐待三岁侄女等种种不是人的事迹。 就差直接报二皇子名字了。 宣平侯顿时急了:“漱石怎可如此!他收了我们的钱,却偏帮宸安郡主,哪有这样的道理?!” “本侯这就去找他算账!” “侯爷,等等。”报信的侍从拦住他,欲言又止道,“漱石先生……应该没食言。” 宣平侯疑惑地看向他。 “嗯……是这样的,长明街在敲锣打鼓宣扬二殿下的恶名,乌衣巷在声情并茂地渲染宸安郡主的善行,漱石先生……两个都没耽误。” 长明街与乌衣巷是京城最喧闹鼎沸的两个地方,相对而立。 “……你说什么?” “他有病吗!”宣平侯紧握拳头,铁青着脸,有气撒不出。 按规矩,漱石如此作为的确没错——可谁会同时收两家钱办对立事儿啊! 漱石想钱想疯了吧?! 宣平侯气得心口直堵,一路策马回府。 临到府门前时,空中忽然下起金雨。 在他愣神的功夫,马儿的眼睛就进了金粉,燥郁地嘶鸣起来,竟是人立而起。 宣平侯连忙拉紧缰绳,准备制住马儿,一个没防备,腰上就多了一袭水袖,随即将他凭空拉起,飞落地上。 “谁——” 宣平侯用内力震断水袖,立刻警惕地抬腿回扫。 扫了个空。 他猛然抬头,却在看清眼前景象后,蓦然怔住。 ——一片金雨里,一个袈裟胖墩站在屋檐上,负手而立,绝美的容貌略带深沉,正克制而关心地看着他。 “宣平,可吓到了?”低沉的奶音含着压抑的宠溺与克制,“该死的!别哭……本座心疼。” “……” 宣平侯踉跄后退,满脸惊恐。 第165章 离了小郡主,谁还逗她笑啊 “嗯?愣着干什么?说话。” 霸道邪魅的奶音响彻宣平侯府门外。 “我、我——”宣平侯结结巴巴,难以置信,“宸安郡主,你究竟在说什么?” “嗯?” 屋檐上胖脸沉下,也跟着难以置信:“招惹了本座就想跑?该死的!谁给你的胆子?!” 宣平侯愣了一下。 难道宸安郡主知道他请漱石扬她善名的事了? 他脸上划过一抹心虚。 侯府的守门侍卫见状,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惊恐。 侯爷跟着二皇子那种活菩萨怎还能惹到事,还……还招惹一个三岁奶娃?奶娃到底有什么好惹的,他总不能是骗人家糖了吧?! 那可是凶名在外的宸安郡主啊!! 为首一人迅速低声道:“快去请世子,侯爷惹上大麻烦了!” 能叫宸安郡主亲自找上门,再晚片刻……宣平侯府怕不是要被秦王夷为平地了。 侍卫们人人自危,惶恐不已。 下方角落,青玉无生和小莫等人沉默地看着屋檐上的胖影,觉得从宫里拦到宣平侯府外的自己真傻。 传统的美人计深入人心,竟叫他们忘了出招的是秦温软。 别人的美人计:娇软妩媚勾魂笑。 秦温软的美人计:强势霸道狠狠爱。 也就名字占了个软。 他们怎么会觉得她是想学人家美人勾魂一笑的?她的脑子和那张胖脸有这能耐吗? 这边,宣平侯还在心虚,像是被问得哑口无言了。 温软冷笑一声,甩手一拂水袖,运起内力,控制着自己一点点飘落下地。 或许因为今日风太大,或许因为她站的地方没有遮挡,在足尖轻点,往下飘落时,水袖被风直接吹得糊去了胖脸上。 温软一愣,但丝毫不慌。 地形就在她脑子里,闭上眼睛也能安稳落地。 “嘿!”落地后,她狠狠撕扯着水袖,试图从脸上拽下来,但本就被宣平侯震得碎片的水袖直接被头顶的精巧首饰挂住,扯重了拔得头皮疼。 “可……可恶!”温软两手抓起头,狠狠跺脚,转着圈的想拽下水袖,但不知怎么,水袖越缠越紧了。 远远看去,像是个胖团子在原地转圈绑自己,滑稽的要命。 宣平侯沉默了一下,上前轻轻给她解开了水袖。 青玉几人也终于赶过来了:“小郡主——” 入目是一个极其凌乱的鸡窝爆炸头,以及一张嚣张霸气的邪魅胖脸,额边还挂着半截不知从哪沾了泥的水袖,埋汰的活像是刚从狗窝出来。 青玉瞬间死死捂住嘴,转过身,肩膀不断耸动。 可恶,离了小郡主,谁还逗她笑啊。 其余几人也在咬牙憋笑,就连无生眼底都漾起慈和的笑意。 温软毫不知情,转身就面向宣平侯,抬起下巴,勾唇邪魅一笑:“宣平,本座再给你一次臣服于本座脚下的机会。” 如她这般魅魔,只需亮出绝美容颜,就足以叫万物俯首称臣。 宣平侯忍不住闭上眼睛。 “谁允许你闭眼睛的?”奶音霸气而严厉,“睁开眼睛,看着本座,本座不信你两眼空空!” 宣平侯:“……” 正当青玉琢磨着该怎么不着痕迹地给她整理好头发时,宣平侯世子匆匆出来了。 “父亲,你在外头闯的什么祸?宸安郡主你也敢惹!”他惊吓地几乎破音。 温软转头看去,一个模样风流俊俏的紫衣公子狂奔出门,脸上犹带三分震惊。 是个好相貌的。 在她打量宣平侯世子时,后者也在打量她,眼神几乎震颤。 袈裟和水袖……是怎么缝到一起去的,这俩搭吗?还破破烂烂的。 喜华服搭配的宣平侯世子眼睛几乎被辣没。 可他第二眼瞧去——眼前的小奶娃满头乱发,小脸气得红润,眼中是不是还带着水光? 父亲不会跟人家小孩打架了吧? ……还赢了? 他满脸惊愕,心中不断咒骂没气量的宣平侯。 当脚步沉重的走来温软面前时,他几乎抬不起头。 “下官见过郡主。”他拱手大拜,主动认错,“父亲犯上不敬,下官已备好黄金百两,以及如数珍宝孤本,聊表歉意。” 这数目不小,可对着宸安郡主这种连皇帝都敢训的恶霸,唯有如此才能平事。 温软本来听到前半段有些疑惑,她是来攻略宣平侯的,犯上不敬是哪儿的事? 但在黄金百两出口后,她顿时高深莫测:“宣平这种忤逆不孝的行为,只赔黄金百两?你当本座的颜面不值钱么?” 宣平侯世子看着她乱糟糟的鸡窝头,咬了咬牙,理亏退让:“黄金五百两。” 温软沉默不语。 “千两。” “呵。” “……再加京城的珠玉阁铺面。” 温软的破烂水袖不知被后头谁扯了扯,她沉吟一瞬后,宽宏大量地点了头:“这回,本座就暂且饶宣平一回,但再有下回,本座定一并算账!”奶音骤而严厉。 宣平侯世子咬紧后槽牙。 看着那张被粉雕玉琢的小脸衬得愈发脏乱的鸡窝头,他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应该的,应该的。 撇开品性,宸安郡主这种玉雪可爱的小姑娘被欺负的这么惨,是该好生赔礼的。 满场只有宣平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疯了?” 花钱给宸安郡主这坏种扬善名就够憋屈了,还要再搭进去银钱珍宝? “宣平,你还没有你儿子懂事!”温软皱起眉训,“本座若有这般贴心懂事的儿子,不知该有多欢喜,你还有脸嫌弃?” 宣平侯世子脸色十分微妙。 他好像明白二皇子为什么总骂宸安郡主是个恶毒智障了。 宣平侯却脸绿了,带着憋屈,又有种把这个胆敢给他下绝嗣药的不孝子送给她的冲动。 “行了,长歌啊,本座就带走了。” 温软很是嫌弃:“若他待在你们家染了傻病,你拿什么赔本座?” 闻言,宣平侯父子俩才发现她身后少了不少人,顿时脸色一变,齐齐冲回府内。 莫大夫和秦弦已经带着楚长歌走到前院了。 ——上书房所有王的臣下,身上都沾着特制的药粉,寻踪觅迹轻而易举。 七岁的楚长歌一见父兄,瞬间拉下小脸:“善良单纯的大好人,简直丢尽我反派之脸,本公子不屑与你们为伍,哼!” 他说完就挣开莫大夫的手,蹬蹬跟着温软的暗卫跑了。 “臭小子!你站住!”宣平侯立刻追了上去。 见宣平侯世子也想追,莫大夫生怕完不成任务,立刻上去拦,未想秦弦紧跟着他,没防备下急迫地哎呦叫着,直接踩到了他衣摆。 “撕拉”一声,衣裳直接被踩裂,从肩头裂到脚跟。 他踉跄着没站稳,撞上了宣平侯世子。 “嘶——” 宣平侯世子捂着被撞疼的下巴,不得不停下脚步。 低头一看,一个衣衫不整的老头子满脸惊恐地抓着他,与清风馆男宠投怀送抱的模样如出一辙。 这种手段,他百玩不腻。 但这个…… 他脸色复杂:“虽然本世子是那种人,但你真不是那块料。” 莫大夫被毫不留情地推开,还没说话,手里就被塞了一锭金子。 “穿上衣裳,找个正经营生吧,这种钱,你挣不了。”宣平侯世子叹了口气,越过他去追楚长歌了。 第166章 扛不住楚长歌这种狐媚子 莫大夫愣了好半晌,才不可置信地回过神:“那个王八蛋在说什么?他是不是在侮辱我?!” “是吧。”秦弦眼巴巴看着他的金子,“这脏钱你还要吗?” 莫大夫怒不可遏地丢给他,扭头就要去找宣平侯世子算账。 秦弦两眼放光地收好金子,美滋滋跟上。 门外,楚长歌已经回到王的怀抱。 “王,你来救我啦!”楚长歌拉着温软的手,甜声诉苦,“父亲可凶了,还教我仁德礼义,那是什么东西?居然还想叫我去二皇子府受教,王可得帮我教训他啊!” 他轻轻摇着温软的小手,尾音拖长,一派蛮不讲理的撒娇,却又不叫人讨厌。 温软很是享受,不假思索地点头:“好,都依你。” “青玉,去叫宣平出来!” 青玉满脸绝望。 爱进谗言的奸佞,狐媚惑主的妖妃,小郡主还没登基就集齐了。 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宣平侯出来后,劈头盖脸就被训了一顿。 他抬头瞥见温软身后眼神狡黠、一脸幸灾乐祸的楚长歌,瞬间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要抓起来揍。 “放肆!”温软护着楚长歌,奶音压抑着怒气,“本座的人,你也敢动?” “你——” 宣平侯怒而指着自己,又咬牙切齿地看向神色得意的楚长歌,被气得脸色铁青。 “行了。”宣平侯世子从后出来,“你又骂不过她,别丢人了。” 说罢,他看向温软,拱手轻合折扇,一派风流:“舍弟便有劳郡主关照了。” “本座的人,何时需你开口嘱托?” 宣平侯世子笑容微僵,随即又笑了:“郡主礼待身边人,报以真心,可总有白眼狼不屑一顾,郡主可万要斟酌,莫被辜负真心才好。” 他意味深长的从温软身边一一扫过,眼神绕了一圈,划过姗姗来迟的莫大夫与秦弦后,再次落在了温软身上。 所有人脸色都是一变,看宣平侯世子的眼神瞬间如杀父仇人。 王的猜忌心有多重,人人皆知。 这是要把大伙儿都推入水深火热之中啊!天杀的狗东西! “王,您可别信——”莫大夫顾不得算账了,连忙解释。 温软抬手制止,神色深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她嗤笑着扫过宣平侯世子,带着楚长歌抬步离开。 宣平侯府门口瞬间空了一大片。 宣平侯急急看向长子:“你这是何意?长歌跟着宸安郡主能学好?这才几天就毒成这样了,以后——” “不过趁您睡着放了几回火罢了,怎能算毒?”宣平侯世子轻笑,“圣上虽未明言,却明显偏向秦王一脉,二皇子多是被抬起来的磨刀石,父亲自己站他,可别妨碍了长歌的荣华路。” “您若不愿脱离二皇子也无妨,两头下注罢了。” 他们稳赚不赔。 “可宸安郡主——” “她再智障脑残,也扛不住楚长歌这种狐媚子。”宣平侯世子打断他的话。 宣平侯皱起眉。 话是这么说,但近墨者黑,还是得想办法尽快叫长歌脱离宸安郡主! …… 离开宣平侯府后,青玉终于找到机会:“小郡主头发被吹乱了些,奴婢给您理理。” 温软顿时停下。 王的威严形象不能丢。 她坐去巷子里一户人家门外的木桌上。 青苔遍布的墙边狗洞里伸出一颗狗头,歪着脑袋直勾勾盯着温软的头,不知是不是在思索什么。 见青玉开始整理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沉默地等着。 “你没什么想说的?”秦明月忽地问,“宣平侯世子的话,你当真不信?” 温软嗤笑一声,奶音骄傲:“本座天人之姿,世间万物都会臣服于本座脚下,岂会有白眼狼?路边的狗爱上本座都是合理的。” 说话间,她的头发被青玉整理好了。 没了鸡窝头,狗洞里的狗不知为何,“汪汪”冲着她叫了起来,凶恶地像是恨不得吃了她。 众人:“……” 不用温软吩咐,无生为了狗命,立刻就上前去攥住了狗嘴筒子,手动关音。 温软摆起慈和嘴脸,看向秦明月:“内贼?它不是人,是疑心。” 她不着痕迹地扫过后面那颗狗头,邪魅轻笑:“若仅因几声狗叫就回头疑神疑鬼,本座还如何带你们一统天下?路在脚下,不在挑拨者的舌头上。” “……” 众人都震惊的看着她。 很难想象,这种堪称通透而有哲理的话,是从小郡主这种疯疯癫癫又智障的人嘴里说出来的。 秦明月哑口无言,深深震撼。 她攥起双手,眼神复杂地垂眸。 “小郡主!”追雪忽然匆匆赶来,禀报,“宣平侯买通了漱石,为您扬善名,如今……大街小巷,都在盛赞您宅心仁厚、普度众生,平阳小观音之名复出。” 说完,他闭上眼。 不出意料,“砰——”的一声,木桌被拍塌了。 青玉连忙拿出银子,避开温软给人家塞进狗洞里当赔偿。 “宣平……本座对他还是太纵容了。”奶音中满是风雨欲来的暴怒。 “王别生气!”楚长歌拉了拉她的手,甜声道,“我去他书房撬好东西给王赔罪,不过……” 他皱了皱鼻子,不满地怂恿:“那漱石也该教训一二,想钱想疯了吗,什么脏活都接?” “太穷了是这样的。”秦弦感叹不已,“但我也穷,我就做不出他这种道德败坏的事。” 安慰了温软片刻后,他悄悄拉过楚长歌,小声问:“你去撬你爹书房时,能不能把你哥下给他的那药也撬点?” 楚长歌一愣,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第167章 金玉小观音 温软在巷子里骂骂咧咧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按捺下怒气,阴沉着脸。 “王别生气。”楚长歌立刻献计,“我父亲最讨厌臭鳜鱼的味道,一闻就头脑发晕,我们可叫臭鳜鱼挂满整个侯府,熏死他!还有他一看书就头疼,您可叫他日夜抄书,晕死他!对了,他还很爱惜羽毛——” “好!”温软等不及他说完了,立刻便道,“准奏!追雪去办!” 她眼中骤然迸发出一股极其浓烈的恶意:“是本座太过纵容,才叫宣平恃宠生娇至此……那本座的怒气,也希望他能承受得住。” “还有羽毛也别放过!” 她喊住转身的追雪,奶音狠辣无情,恶狠狠地攥拳:“竖宣忤逆犯上,你带人去,给本座拔光宣平侯府所有飞禽走兽的羽毛!本座要他,悔不当初!!”尾音极度尖利暴虐。 追雪:“……是。” 楚长歌沉默一下,却很快就抱住温软的手臂,甜甜笑:“王真厉害!一定能狠狠给父亲一个教训!” 甭管俩羽毛是不是一个意思,顺着王就对了! 无生悄悄叫住追雪,低声嘱咐不要拔毛,剪掉刮掉就好。 这边,在大家小心翼翼的轻哄下,勉强叫温软小脸缓和了些。 “对了,小秦最近在干嘛?” 即将走入长街时,温软皱起眉:“也不见来给本座请安,真是惯的他。” 青玉陪笑道:“皇上无家可归,又得每日赶着上朝,无法住去京郊,只能借宿秦王府,王爷正在招待。” “招待?庆隆个不中用的,怎么连家都没有?”温软本来就怒气未消,一听顿时更怒了,“本座说送小秦给他,他就真敢要?还敢劳动小秦招待养他,耽搁了给本座晨昏定省的时间,真是放肆!” “王息怒。”王琦连忙安抚,“等明日上朝,您说说他,这也太不像话了。” 秦弦也低声在温软耳边开口:“我已经找到了辖制父皇的办法,妹妹你且等我几日,很快这朝堂和天下就彻底是你掌中之物了!” 温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并未放在心上。 秦弦这种蠢东西,只要不拖累她,就是在帮她了。 很快到了街边,到处都是叫卖声与吆喝声,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温软自持王的身份,还没怎么逛过街,随意一扫,眼睛就直勾勾盯着面前一个小孩手里的糖人不动了。 是咪咪的形状,是王的金光颜色,连大小都能被王一口吞掉! 这不就是王的? 青玉低头看到她蠢蠢欲动的手,眼皮一跳,连忙叫人去买糖人,同时不着痕迹地站去那小孩前面,随时防备。 ——抢钱抢人也就算了,抢人家小孩糖人算怎么回事? 一点脸都不要了吗? “妹妹想吃糖人了?”秦弦献宝地掏出一锭金子,哄道,“我这就给你买。” “笑话,本座会吃那种三岁小孩的东西?”温软冷笑一声,抬手就夺过金子,塞进了自己荷包里。 秦弦眼睛顺着落在了那金光闪闪的荷包上,却没胆子抢。 他委屈地转头看莫大夫,眼巴巴的。 莫大夫抽搐着额角青筋,悲愤地给了他三文钱。 秦弦立刻跑去买了。 青玉吩咐的侍卫买了不少,基本人人有份,秦弦只买了三个,全塞进了温软手里:“妹妹快吃,小心糖化了。” “本座何时说要吃?”温软呵斥,“你们真是越发胆大包天!” “是奴婢想吃了。”青玉柔声哄,“但吃独食不好,且人来人往,只奴婢一个人吃,总会引人注意,您便委屈委屈,陪奴婢一起吃吧。” 温软顿时舒展了眉头:“小小个人,吃糖还要人陪着,真幼稚……罢了,本座便疼你一回。” 她举起手里的三个形状不一的糖人,一口塞进了嘴里,“嘎嘣”一声脆咬。 好甜!! “妹妹你……”秦弦惊讶地阻止,“吃慢点啊。” 糖人都有她脸盘大了,还有三个,怎么能一口塞嘴里? 就算只啃了一大口,那也够堵满她一张恶毒小嘴了。 温软没搭理他,低头又是一大口,不舔不品,纯咬。 一条街只走了一小半,三个糖人就没了。 温软舔了舔唇,目光落在了青玉手上那个猴状糖人上,青玉立刻奉上:“这猴跟宣平侯似的,奴婢讨厌的吃不下。” “本座就知道!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温软一脸看透的模样,张大嘴低头,一口就咬没了猴头。 “本座?” 路边一个卖首饰的大娘耳尖,闻言立刻看了过来:“哎呦,年纪还真跟宸安郡主差不多大,还长得一脸观音样儿,这、这不会就是小观音吧?” 听说宸安郡主最爱自称本座呢。 大娘惶恐又激动地站起身。 身边一个少年笑了一声:“小观音好端端在皇宫呢,怎么可能在这儿吃糖人?” 本沉着胖脸、准备发作的温软看了看手里的糖人,恶狠狠地嚼了起来,没吭声。 王的一世英名,绝不能毁在小小糖人上! 见状,大娘有些失落:“那般慈悲心肠的小观音,不知何时有机会亲眼见上一面,沾沾福气也是好的啊。” 温软猛然瞪大双眼。 “大娘,你想什么呢!”少年笑了一声。 “只有民危国困时,小观音才会出现,扶危救世,正如平阳那些流民乞丐一样,咱们如此繁华的京城,想要面见菩萨心肠的小观音,只怕是不能了。” 扶危救世,菩萨心肠?? 温软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尔等蝼人放肆!”愤怒的奶音被周围一群七嘴八舌歌颂小观音的声音盖住。 温软大喘着气,恶狠狠瞪着提起小观音,菜不卖了、店不开了、路不走了,齐齐聚过来的一群人,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青玉连忙蹲下身扶住人,轻哄着想带她走。 偏偏有犟种非要留下受虐。 “救苦救难,慈悲心肠,百年难遇小观音啊。” 温软攥紧拳头,倒吸一口怒气。 “善恩堂、私塾、听说连医馆都在筹备中了……简直是为老百姓们谋划了方方面面,才三岁的孩子怎能想到这么多?必是天上的慈悲神仙转世啊!” 温软扶着剧痛的额头,踉跄一步。 “听说小观音喜金玉,依我看,该叫金玉小观音才对!这就是咱们大周的福星,是历代积德行善得来的福报啊!金玉小观音济世救民,必能功德圆满,飞回天上!” 众人立刻点头,纷纷赞同。 “啊啊啊放肆啊——”尖叫破防的奶音响彻长街。 温软死死睁大眼睛,耳边不断钻进“慈悲”“善良”等戳心窝子的怒骂,她捂着心口,不知是一口气没上来,还是吼的声音太高太久,竟直接白眼一翻,僵硬着身体向后倒去。 “砰!!” “小郡主?小郡主您醒醒啊——” 第168章 软风拂岁,永沐春暄 温软被运进了皇宫。 秦九州得到消息后,急急冲进乾元宫。 “怎么回事?”他看着龙床上昏迷的胖墩,脸上满是焦急,连额角的汗都来不及擦,“她好端端在街上走,怎会晕过去?你们都是死的么?!” 他语气冰寒,毫不掩饰的怒气喷发而出,压得殿内一片阴沉死寂,大气不敢喘一声。 “阿弥陀佛。”无生叹了口气,“师父……是气急攻心,没有大碍,睡一觉便好。” “气急攻心?” 秦九州脸色骤冷,轻摸着温软的额头,声音森寒:“谁气她了?” 无生欲言又止。 “是……是百姓在议论师父积德行善,功德无量之事,师父……被气昏厥了。” “……” 秦九州冷静了下来。 平心而论,他对于老二这种行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简直是白得的便宜,他还特地加了一把火。 他也知道秦温软会发怒,甚至会报复回去,但万万没想到……她能被气晕。 至于吗? 感情她爱听人唾骂不是小孩子的叛逆心,而是真觉得这是夸她吗?? 秦九州皱起眉,轻捏了捏手下那张胖脸,觉得预想中的计划得变一变了。 别还没登基,人就给先气死了。 “啊啊啊,王啊,我的王啊……”一道尖锐悲伤的鸟声自窗外响起。 紧接着,小蓝快速飞了进来,大张着尖嘴,嚎丧似的:“王啊……呜呜呜你快醒醒啊……” 它落去温软头上,扑腾着身体,哭得凄惨无比:“只是一天没见,前儿你还说给我补充词库啊,怎、怎么就倒下了呢……真是岁月,不饶人呐!” 抽抽噎噎的声音哽咽至极,也极富感染力,叫殿内众人都有些感动了,秦弦更已经红了双眼。 “呜呜怎么会这样呢,我可怜的王啊……” 小蓝摇头耷拉着翅膀,抽抽搭搭地模仿吸鼻涕,继续大声嚎丧:“王啊,你死了我可怎么活啊!苍天竟如此不公,叫恶人短寿——” “啪——” 话还没说完,就被脸色阴沉的秦九州一巴掌扇出了窗外。 “啊啊啊谁在暗算本座!狗东西,出来!” 秦九州直接用内力把它扇出了乾元宫,声音冰冷:“再敢乱咒人,本王缝了你的乌鸦嘴!” 夹杂着内力的声音直接传出了乾元宫。 三里之外的草丛里,小蓝头朝下,使劲儿扑腾着翅膀,折腾了足足一刻钟才把自己的尖嘴从泥里折腾出来。 尖嘴解放的第一时间,它就尖声咒骂:“天杀的秦九州!谁给你的狗胆,竟敢暗算本座?披个人皮就真把自己当人,本座给你脸了是吧!” 它扇着翅膀,盘旋在空中骂了许久,听得周围宫人唯恐被波及,齐齐跑了才罢休。 小蓝不敢再进乾元宫,只能在原地气疯了一样恶毒诅咒:“你、你等着!等吾王活过来,本座叫她鲨了你!狗东西!” “小蓝?你骂大皇兄做什么?”二皇子温柔的声音响起。 小观音的流言传开了,他特地撑着伤体进宫看笑话了。 小蓝转身一看:“小二?你进宫干嘛?吾王准你进宫了么?没规矩!” 骂完了,它才愤愤说起秦九州扇他的事。 “秦温软昏厥?”二皇子面露诧异,随即想到什么,死死咬牙憋笑,“嗯……嗯,既如此,我便不去叨扰了。” 秦九州也在,这会儿去绝对要撞枪口。 他转身就带着小蓝离开。 小蓝在他手里直扑腾:“放开本座!谁允许你玷污本座的?大胆狂徒!” 二皇子蹙眉看着它:“小蓝,你跟着秦温软都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以后不可胡说,随我回家,我——” “回你个头!” “……” 小蓝终于从他手里挣扎出来,一翅膀就扇在了他脑瓜子上,厉声骂:“本座天资聪颖,绝世之姿,乃天下第一魅魔!本该是睥睨众生的命!吾王欣赏本座,叫本座统领上书房,做蓝太傅!你呢,啊?” 尖锐的声音猛然抽噎,带着无尽哀怨与抽泣:“我无名无分跟了你十几年啊……” 二皇子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可你才活了四年……” “啊呸!本座万寿无疆!” 喷了二皇子一脸后,小蓝又摸了摸他的头:“看在咱俩好过一场的份上,等本座位极人臣,一定给你汤喝,别闹了啊,闹没了本座的青云路,你还怎么吃软饭?” 说完,它毫不犹豫地飞离,又去骂秦九州了。 二皇子沉默站在原地,心里泛出浓浓的后悔。 不该送小蓝去当细作的…… 赔了夫人又折兵。 …… 温软醒后,正常到有点不正常了。 没骂人,没砸东西,更没邪魅霸道,除了上朝批作业时照旧挑剔严厉,整个人几乎焕然一新。 被批成孙子的百官喜极而泣,拜遍漫天神佛谢恩。 但秦九州青玉等人几乎将警惕拉到最高,说话甚至小心翼翼,低眉顺眼起来。 温软冷眼看他们装,不置一词。 王丢了这么大的脸,已经不是鲨了小二和宣平就能摆平的事了。 这一次,她一定、一定要拿回属于自己的尊严和面子!! 平静的过了三天后,青玉最先忍不住,在夜里悄悄拉着温软出门,去看宝贝。 夜凉如水,冬日里的天还带着冷意,但温软的手始终像个小火炉:“若宝贝不如本座的意……青玉,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平静的声音没有丝毫威胁,却诡异吓人至极。 青玉并未在意——还没来得及想通这句话,就被暖上她双手的胖手给感动了。 “嗯……小郡主放心。”她心里暖暖的,一路带着温软去了宫里的摘星台。 十丈多高的小阁楼,一步一阶,每阶都有浸满花香的金粉琉璃灯,衬得这条小路十分静美。 一路走上摘星台,扶栏远望,尽揽京城夜色风光。 但温软没有这根欣赏美景的筋。 “宝贝呢?”她沉下胖脸,“青玉,本座的耐心是……” 奶音戛然而止。 她愣愣看着前方——目之所及,本是稀松平常的点点星光的宫殿房屋,倏然亮起万家灯火,将夜风里的京城照如白昼。 “砰——” 一簇又一簇烟花猛然于空中绽开,一路从皇宫延展至宫外,竟有覆盖满城之势,极致绚丽。 烟花之下,整座京城亮起的灯光旁,渐渐绽放起铺满金粉的鲜花,各式各样,姹紫嫣红,华灯与鲜花相互映衬,绚美而灿烂。 温软直直看着这一幕,愣在了原地。 那鲜花与灯书写出来的,是八个绚烂而温柔的字——软风拂岁,永沐春暄。 满城灯火鲜花,只为她铺就。 第169章 软软四岁生辰快乐! 满城烟花不断绽放,一瞬又一瞬照亮夜空。 摘星台下,湖泊中的水静静流淌,水面之上却被催开一株又一株睡莲,花心珠光闪映,竟都嵌着一颗颗拳头大的夜明珠。 一层又一层亮起的睡莲自岸边包裹到湖心,围成一个硕大的心形水幕。 下一瞬,水傀儡师开始动作——水为幕,月为光,映出一个身着乞丐装的小胖墩剪影,她仰头看着秦王府,手中的大骨头滑稽而霸气。 紧接着,水幕中飞速划过一个又一个剪影——滴血验亲,鸡毛掸子,掌掴秦九州,白鹤绕身…… 温软从认祖归宗后的一切经历都在水幕之中一一上演。 两岸边,编钟与古琴也在水幕开演时响起,过高的乐声似震动着水面上的薄雾,形成一道若隐若现的微光。 是动听版大山的子孙。 曲音悠扬远播,穿透力极强,配合着宫外的曲声,响彻京城,似乎势要普天同庆一般。 入目所见,满是绚丽,耳边所响,俱成仙乐。 这是真正的视听盛宴。 温软脑子直接短路了,愣愣看着这一切,没了反应。 余光里,青玉身后走来许多人,秦九州、庆隆、素素、秦弦、四追、照云、无生、小二…… “软软。”秦九州本低沉的声音温柔含笑,缓步走来她面前,蹲下身,眼中满是细碎笑意,“四岁生辰快乐。” 他将手里的小灯递给温软。 那是一盏洒着金粉的七彩琉璃灯,灯身环绕鲜花,鲜花环绕着一根小骨头,可爱而充满童趣。 温软低头,握紧琉璃灯,却冷不防头顶一重。 ——是一颗嵌满珍珠宝石的金冠,在无数灯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随之响起的,是一句温柔至极的祝福:“但求无灾病,欢喜度晨昏。” 温软呆呆看着他,连眼睛都忘了眨。 “软软此后余生,必当平安顺遂,一世无忧。”庆隆帝慈爱说着。 “妹妹绝世容貌永驻,还能登基一统天下!” “小郡主必喜乐无忧,福泽绵长!” “吾王前路昭昭,清风载途!” 一句又一句祝福响起,终于叫温软回神。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努力板起脸:“你、你们干什么?竟敢算计本座!” 一阵轻笑响起,秦九州温声解释:“今日是你的生辰,我们自该来拜见,为你祝寿。” “还得普天同庆。”二皇子笑容清浅,转头却翻了个白眼。 没见过寿连政敌都请的。 还真当她是王呢? “自然。”追月笑道,“王爷为了这一日可准备了许久呢,小郡主您瞧——”她指着下边满城灯火与水幕剪影。 “城中的每一盏灯火,都是王爷亲笔所画、句句祝福,剪影也是王爷亲手做的,还有——” “多嘴!”秦九州脸上挂不住,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追月撇撇嘴。 敢做不敢认,眼见着人年纪越长,倒是越怂了。 满城灯火的书画数量不必说,还要一次又一次排演那同时亮起的八个字,一遍又一遍算好所有时间,剪影更是难做……不趁着这会儿卖好留香火情,等以后再犯浑触怒王颜,挨俩巴掌就老实了。 “生辰?”温软懵了一下。 她有这玩意儿吗? “是啊,你四岁了。” “呵,小小生辰,本座岂会有这种普通的东西?”她卷翘的长睫不断颤动,胖脸上摆出自己最熟悉的邪魅霸道,“尔等……放肆。” 本该厉斥的奶音出口,却低而茫然。 在场除了秦弦,哪个不是人精? 顿时便从她这般无所适从的模样里察觉出什么——这孩子以前怕是都没过过生辰……怕是受了不少苦。 秦九州眼睛骤红。 庆隆帝等人也心疼得不行。 “妹妹!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秦弦跑上前,小心地将手里的盒子递给她,“我跟着师父学了好久,雕的不好看……以后我再给你雕更好的!” 温软低头看去,盒子里是个白玉小人,又矮又胖……怕是秦弦怕被王遗忘,专门雕了自己献上。 在秦弦之后,青玉王太傅等人也将自己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 最实在的是追月,送了五十万两银票,还有十家盈利极好的铺面。 温软怀里一堆东西,抱不下的都落在了秦九州怀里,也是满满当当。 她眨着眼睛,扫过一个个礼物,以及面前一张张满含温柔怜惜的脸,不知怎么,眼睛忽然红了。 察觉到眼里的烫意,她慌了一下,立刻将礼物塞给秦弦,转身贼兮兮跑去角落。 一抹眼睛,果然是被烟花熏出水了! 可恶的眼睛,竟敢在这种时候造反,拖王后腿!一定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必须狠狠惩戒! 她带着股毁天灭地的气势,恶狠狠擦上眼睛,直到眼睛没了烫意,反而更疼了,她才得意地冷笑一声。 知道疼了吧! 她躲在角落骂骂咧咧,直把不知好歹的眼睛骂得羞愤欲死,才挺起胸膛,负手走了回去。 在场没人敢尾随去看她干什么,但她眼睛实在太红了,连秦弦都已隐隐猜到。 等众人都送完礼物了,一群催促的目光便落在了末尾的二皇子身上。 “二皇兄!”秦明月低声警告,“你可别在今日给大伙儿不痛快。” 谢云归直接绕去后面,踹了二皇子一脚。 二皇子被踹的踉跄一下,先低头理好衣裳,才从角落的侍从手中拿过一个锦盒,踱步走去温软面前。 正面对上那双红润而懵懂的眼睛,他心软了一瞬。 这个模样的秦温软,可以短暂原谅。 他将锦盒送出,声音较往日更温和三分:“览尽百家愿,修得一世安。” 温软目光茫然。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倒是秦九州察觉到了什么,立刻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沓精致的画卷,每张的人像都截然不同,却无一例外面容温和,福气满溢,画卷一侧还题着句句不同的祝语。 “这是什么?”秦弦好奇问。 “《百家祝图》。”秦九州语气复杂,“民间有传闻,以各行各业最福泽深厚之人绘下画像,再施以祝福,可使孩子长命百岁,岁岁无忧。” 只是三百六十行,能找齐已是费足工夫,更遑论个个福泽深厚之人,所以《百家祝图》,有一个算一个,都弥足珍贵。 老二……当真有心了。 第170章 肯为本座花心思就好 面对一众惊愕的目光,二皇子极其不解。 他在这群人眼里,究竟是个什么恶毒形象? “二皇兄。”秦明月语气轻而震惊,“你今儿吃过什么药没?” “……” 二皇子无语地提醒:“我与宸安过节再多,她也是我亲侄女。” 就算一有机会,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杀了秦温软这个祸害,这也不耽误秦温软与他血脉同源的事实。 不被邀请来生辰宴也就罢了,既然来了,还能送亲侄女一个拿不出手的东西? 他目光扫过眼睛更红,一脸可怜样儿的温软,在心里加了一句——至少此刻,他的祝福是真的。 若秦温软以后都能这么乖,他可以比秦弦更宠她。 “老二有心了。”庆隆帝此刻看他无比顺眼,“兄友弟恭,和睦安乐,这便极好。” 纵使在朝堂争储不断,至少这个儿子心中是有兄弟与至亲一席之地的。 比废太子强得多。 末了,庆隆帝摸了摸温软的头,声音慈爱:“软软是咱们大周皇室唯一的宝贝,生辰之礼如此浩大,不如真正普天同庆。” “王福,去拟旨,为贺宸安四岁之喜,明日起,大周减税三成,望君民同乐。” 二皇子脸色一喜,拱手大拜:“父皇英明!” “皇上英明——” 摘星台顿时笑声一片,大人的笑闹声与孩童的喧闹声交杂在一处,映着近在眼前的烟花,十分怡然。 温软趴在栏杆上看了小半个时辰的烟花灯火与剪影,才被秦九州抱下摘星台。 “本座还没看完。”她拽了拽秦九州的头发,奶音依旧凶巴巴,却没了脑血栓劲儿。 “这烟花与灯火彻夜不歇,你要顶着凉风看一夜不成?”秦九州声音柔和,“以后每年都给你满城烟花,不同惊喜,好不好?” 温软眼睛倏而一亮。 见状,秦九州补充:“你若想看,本王叫人夜夜放给你看。” 追雨跟在身后,急得直扯他衣裳。 没钱了啊! 打从在平阳把所有家财给了小郡主后,王爷就成了穷光蛋,名下只剩元后留下的一个钱庄在盈利。 为了今夜这场惊喜,不知烧了多少钱……反正账面上是干干净净了。 在钱庄下一季盈利呈上之前,他们满府都得靠小郡主养啊! 追雨心中忽然有了紧迫感。 ——眼下最迫在眉睫的,不是争储,而是赚钱。 他转头就找追月拉关系去了。 温软吃着追风买来的糖人,一路被抱回了乾元宫,院中竟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本王的生辰礼还没送。” 随着秦九州话音落下,温软被抱去后花园。 点点琉璃灯映照下,她看清了地上摆着……不,该说是种起来的“万里江山”。 不同颜色的土壤与树木花朵掺杂着,在院中砌出山川河流的沙盘,上面依旧撒着金粉,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这是缩小版的大周江山。 “列国防心重,本王一时半刻没法拓下他们具体的地形山河。”秦九州语气含着歉意,“且再等等……以后一定给你整个天下。” 他本无意争储,更对一统天下没有丝毫兴趣。 可若秦温软想要,打下列国又何妨? 在他话落后很久,温软都没有声音。 秦九州疑惑地看向她,却猛然被一巴掌盖住了眼睛。 “放肆,竟敢偷窥本座。”奶音竟含了一丝沙哑的哽咽,还有点含糊——是嘴里的糖人还没咽下去。 温软攥紧双手,死死盯着那一片沙盘,努力想要胖脸凶狠毒辣起来,但不知怎的,脸色软成一片,可恶的眼睛更是快烫得掉口水。 一定是该死的糖人太甜,叫眼睛都馋了! 她赶忙转身跳下地,攥着糖人跑进内殿。 “把本座的礼物都放好,然后立刻退下。” 秦九州疑惑地照做,因为东西太多,最顶上一个摇摇欲坠。 “慢点!慢点。”两只胖手连忙接住,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沙哑的奶音还是闲不住的嘀咕,“摔坏了本座的东西,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秦九州一看,掉下去的还是二皇子送的《百家祝图》。 连政敌送的礼物都能如此紧张。 其他的更是被看的眼珠子似的。 秦九州瞥见她湿润的大眼睛,有些心疼地想抱抱她,但理智告诉他,这时候最该离开,保住王的颜面。 刚走出门,他担心温软半夜不睡觉起来看烟花,便想回头告诉她烟花会连放三夜的事。 但:“砰——” 里头一声巨响。 秦九州透过窗户看去,是温软不小心踹倒了椅子。 “可恶,撞的本座脚疼!”奶音一说完,像是有了借口一样,眼泪大颗大颗滚落,带着气愤。 秦九州心脏蓦然一疼。 还没等他斟酌好合理进门而不叫温软更生气的理由,就见里面,温软一边吃着糖人,一边抹眼泪,慢吞吞走去了书架后面的角落。 “一群死东西……竟敢如此算计本座。” 又抹了一把泪,书架后面被翻出一堆足有咪咪体型数量的大蒜。 秦九州脚步微顿,瞬间察觉此事并不简单。 “本座、本座才不会感动,小小烟花而已……不就是好看了点吗,本座还能没见过?” 奶音抽噎着,哭得伤心,但又掏出了一串臭鳜鱼和头盖骨。 “拿本座当三岁小孩哄,一群傻蛋,本座才、才不会放在心上,本座什么没见过?不就是一点小小的惊喜吗……” 奶音哽咽而气愤,还带着些沙哑的难过,然后拿出了一根熟悉的扫把。 温软看着这堆东西,哭得伤心,眼睛肿得像核桃。 “本座、本座一定要……要……”她恶狠狠瞪着这堆东西许久,嘴巴却蓦然一扁,痛哭起来,“呜呜算了……肯、肯为本座花心思就好……” 她拿起琉璃灯,抹着眼泪,抽抽噎噎地点燃了大蒜鳜鱼和扫把。 反正存了好几天,也没打算真玩这些……烧了,通通烧了。 王丢脸,是王的事。 王早就长大了,才不会胡闹。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抽抽噎噎不停,伤心极了。 窗外,秦九州一边心疼,一边脊梁骨渗起后怕的凉意。 满城烟花还在绽放,绚丽而璀璨,带着几乎要照亮一切的架势。 城南,年久失修的破屋前,一个红衣女子抬头注视着漫天烟花,如玉的侧颜精致却沉郁。 “大周宸安郡主的生辰?如此受宠……一定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女子声音温柔。 “这不关我们的事。” 一黑衣暗卫回道:“王女,我们一路寻来,都没有找到您要找的人……实在不能再耽搁时间了,您究竟要找谁?脑中当真没有半点印象吗?” 女子沉默一瞬,摇了摇头。 “我没有从前丝毫记忆,只知道那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一定要找到她。” “我不知她究竟是何模样,但只要见到……我一定能认出她。”温柔的语气坚定而执着。 第171章 夭寿宸安郡主终于祸害够朝堂了!普天同庆! 翌日,温软醒来时,眼睛肿成了核桃。 追月一见,顿时蹙起眉:“昨夜敷了那么久,怎么还肿着?” 她轻轻抚上温软的眼睛,柔声问:“小郡主难受吗?不如叫小莫给您做些药敷敷吧?” “……” 温软眼神空茫,抱着被子愣了好一会儿,才回想起昨夜的一切。 她看着追月,一时不知该怎么面对,刚想对她笑一下,嘉奖她昨夜取悦王的行为,又觉得有失身份,必须撑起霸气威严。 左右脑互搏之下,她两边脸一起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连带着眼皮都在颤动,发癫的胖脸愈发显得脑血栓,跟有病似的。 “小郡主!”追月大惊失色。 “快叫小莫!小郡主发羊癫疯了!” 她一边大声喊人,一边急急捧住胖脸,都快担心哭了:“小郡主别怕,小莫很快就来,无论您是什么样,属下都最喜欢您……小莫你腿脚利索点!” 温软怒瞪着她,眼睛都快喷火了。 可抽搐的胖脸时时刻刻都在挑战她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叫她难以出声怒斥。 可恶啊!! 莫大夫被焦急的追雪提来了,紧随其后的还有秦九州等人。 “怎么回事?”秦九州急急问,“怎会发羊癫疯?” 众人也焦心地看向温软。 莫大夫上前刚伸出手,就被一巴掌拍下去了。 “放、放肆!”温软的胖脸被气正常了,厉声怒斥,“追月,谁给你的胆子,敢造本座的谣?!” 追月见她真没事了,才放下心:“属下知错。” “羊癫疯?呵,本座会得那种普通的病?”温软不屑冷笑。 “小小癫疯,也配得上本座的身份?!” 青玉轻咳一声:“……不配。” 您也不想想,为什么追月一喊羊癫疯,满殿没一个怀疑有假的? “没事都下去吧。”秦九州吩咐。 临走前,他又看了眼床上抱着被子的小胖墩——发丝凌乱,脸上还带着刚起床的红润,气鼓鼓又可可爱爱。 他手指微动,想捏一捏,但到底没敢。 青玉顶着凌厉而愤怒的目光,和追月一起给她穿衣梳头。 等洗漱完,要被抱出门了,温软不悦皱眉:“怎么个意思?梳妆未毕就敢偷懒?你们若再如此疏忽懈怠,本座就要扶持照云了。” 两人一愣。 等瞥见频频往妆台上的王冠瞥的大眼珠,青玉才了然,连忙给她带上王冠:“王就该有王的威严,奴婢竟忘了给您加冕。” 温软威严地坐在镜子前,见王冠上头,眼中闪过一抹极其明显的雀跃。 随后她才披上袈裟,拿着小七彩琉璃灯,沉稳的被追月抱出门。 众人对她这身奇异打扮早已见怪不怪——打从无生身上抢来袈裟后,她的穿衣打扮就没正常过,哪天正常了才是不正常。 早膳后,温软看到角落里摆着的十来个金光闪闪的箱子,疑惑问:“这是什么?” “生辰礼。”秦九州温声解释,“错失了你那么多年的生辰,总该补回来。” 异世十五年,大周三年。 角落里的礼物是十八份,本该连放三夜的烟花,延至十八夜。 追雨微微皱眉,见温软迅速亮起眼睛跑去角落,他低声道:“王爷,小郡主并不知您已知晓她在异世十五年的事,您做的如此明显……”可别又刺激到羊癫疯。 “对秦温软来说,并不明显。” 追雨愣了愣,转头看向角落。 十八个大箱子被齐齐打开,胖墩正在一手攥紧财宝往身上放,一手推开精致的画卷孤本,拿起金骨头和拨浪鼓,玩得几乎快忘了王的威严。 追雨沉默下来。 是啊,以脑血栓的智商,怎会想得如此深奥? 那边,追月正在柔声禀报:“小郡主,您先前送去庄子上的人都已调教完毕,这是名单及他们的去处。” “什么人?” “先前管家在外招了两百人,不是有一百个被送去庄子上,给属下培养了么?” 温软想了想,的确有这么回事:“他们如何?” “小郡主慧眼如炬。”追月抱拳盛赞,“一百个人,无一废物,有三十三人根骨奇佳,正在日夜练功,战力如今三十到一百弦不等;其余五十三人各有所长,长袖善舞的送去了各大茶庄酒楼,打探消息,沉默寡言的正在被追雨的人传授隐匿要诀,日后可派去各大府邸做暗探,最后还剩下三人。” 她看向温软,认真道:“属下私以为,他们可入朝为您效力。” 温软一顿,收起拨浪鼓,高深莫测地吭了一声:“哦?” “这三人能力不俗,极有见地,共同点是都曾受权贵迫害,怀才不遇——一人已中举,其余两人都是秀才,属下已再三考核过他们的品行与忠心,可为其担保。” “嗯。”温软眯起眼睛,“准奏。” 追月立刻夹起嗓音:“小郡主英明!” “那是自然,不过没有武将么?” “倒有几个资质不错的,可他们没读过书,身后无依,若想在朝中立足,怕是艰难——” “去西南。”温软言简意赅。 追月眼睛倏而一亮:“属下竟忘了,如今的西南,正是立军功的好地方!” “你若能想到这些,本座的王位便该由你继承了。”温软嗤笑一声,扬起的圆润下巴一派傲然。 追月又夸了起来,句句不带重样,声音更柔情似水。 温软眯着眼睛听够了,才佩戴好金银珠宝,慢吞吞去上朝。 金銮殿。 文武百官看到今日只有庆隆帝一人,几乎掩面而泣。 夭寿宸安郡主终于祸害够朝堂了!普天同庆! 没了胖墩身影的金銮殿简直堪称一片清明,百官神清气爽,连弹劾政敌都更有劲儿了! 听老王说昨夜宸安郡主看烟花看到很晚,到底还是小孩子,定然是睡过头了……有不少兜里有钱的勋贵已经在思考夜夜给她放烟花的可能性了。 “禀皇上。”杨尚书精神奕奕地出列,拱手朗声道,“老臣有事禀报——” “宸安郡主驾到——” “……” 第172章 使团已到 金銮殿瞬间一片死寂。 百官的笑容僵在脸上,心如死灰地看着浑身金光的胖墩威严进门——龙椅侧方本有帝王专用通道,但她不乐意用。 路经臣服的百官,一步步塌上最高处,更叫她有登基的苏爽感。 “臣等参见郡主,郡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右侧,杨尚书随意一抬眼就对上一双威严霸气的大眼睛,顿时吓得再往下弯腰。 但胖墩太矮,一把老腰都快弯到头了,才避免了直视圣颜。 紧接着就听到一声轻斥:“没规矩!本座还没到就敢开朝,所有人,下朝后罚抄朝规百遍!” 众人齐齐闭上眼睛,熟悉的感觉再次入脑。 上首,庆隆帝抽着嘴角给她让座。 温软威严坐下:“众卿平身。” “谢郡主。” “软——宸安。”庆隆帝疑惑地看着她手中的琉璃灯,“现在是白日,无需点灯。” “庆隆,谨言慎行,才是为臣之道。”奶音淡淡提醒。 庆隆帝额角青筋几乎瞬间暴起。 他昨夜到底是怎么觉得她可怜可爱还乖巧的,竟还为这种完蛋玩意儿减赋税,与民同乐?! 下首,二皇子一见他这悔青肠子的德性就心道不好,心中暗骂秦温软装都装不乖。 狗肚子里藏不住二两油的歹毒货色! 生怕庆隆帝暴怒之下迁怒百姓,又以其他名目将赋税补回来,他连忙出列:“倭国使团为表诚意,已快马加鞭赶到京郊驿站,鸿胪寺如何应对,还请父皇示下。” “倭国到了?”温软眼中闪过一道莫名的光芒。 那是嗜血的兴奋之色。 庆隆帝看向二皇子:“你有何想法?” 二皇子微顿。 他视众生平等,本该提议礼待使团,但倭国……太恶心人了。 不止海寇,平常还有不少糟心事儿,他再平等,也无法坐观边境子民受罪而坦然礼待倭国。 “倭国行为猖狂,不如晾他十日,等夏国使团来京,一道接见。” “不可啊。”赵御史连忙出列,“使团到京而不见,此举太过小家子气,两国来往更不该如此儿戏啊!” 二皇子反问:“赵御史言下之意,是任倭国犯我边境,辱我百姓,还好吃好喝将其奉若上宾?” “二殿下何必曲解臣意?倭国其行不端,那是他们教化不够,野性难驯,可我们若失了大国气量,那与他们有何分别?” 有人点头赞同:“是啊,边境之事,早晚与他算账,但我礼仪之邦,不该做出此等落人口舌之举。” 两派渐渐吵了起来,争的面红耳赤。 “都闭嘴!”温软不耐训斥,“妇人之仁的东西!” “郡主英明!”赵御史一看温软也赞同他的观点,顿时挺直了腰板。 温软却没看他,而是再次训斥二皇子:“晾着蝼岛?什么都不管?没继承到本座半点狠厉风范,净学些没用的东西!” 二皇子凉凉扫了她一眼。 赵御史有些傻眼:“郡主的意思是……” 温软眸光顿时一厉,狠狠拍上龙椅:“当然是趁其一路颠簸修整时,放毒暗杀蝼岛,再放火烧干驿站,最后开凿护城河,放水淹死所有可能逃脱的东西!鸡犬不留!” 百官:“……” 赵御史踉跄一步。 二皇子深吸一口气:“……倭国已经被一路刺杀到京了,拜那堆刺客所赐,他们连脚程都快了不少。” 闻言,除了少数已经得到消息的人,不少朝臣都面露诧异。 “倭国被刺杀?谁刺的?” “能逼得他们提前十天到京,这得是多大强度的刺杀啊……” 必得是快马加鞭,日夜不歇才能赶到。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不知为何,震惊而不可思议的目光忽然看向上首深沉的胖脸。 ……是她吗? 不,这不合理啊!她哪来的杀手?? 杨尚书脚步虚浮地拽紧身边的秦九州:“告诉我……秦王府一切家财、人手,真的都在她手里吗?” “嗯。” “……” 脚步虚浮的成了满殿文武百官。 “秦王!你疯了吗?!” “俺娘嘞,造孽啊——” 文官们哭天抢地,寻死觅活,武将们双眼放光,恨不得鼓掌称快。 “不对!”王太傅猛然抓住同僚的手,神情严肃,“倭国使团遇刺,必是同来的夏国居心不良,意图挑起我两国纷争!” “对对对!还有齐国,也是个不安好心的!竟敢暗杀倭国使团,必须传信给西南,重击齐国,为我友邦讨个公道!” 文官们抹了一把辛酸泪,立刻琢磨起齐夏两国暗杀倭国的细节,力求将证据做得更逼真。 上首,庆隆帝低声问:“秦王府那么多高手,真杀不了一个倭国使团?” “本座的人怎会如此无能?” “只是猫捉老鼠的乐趣,叫人欲罢不能而已。”温软闭上眼睛,邪魅一笑,“恐惧、愤怒、绝望……这将是本座最美味的食物。” “……呵。”庆隆帝抬手按住暴跳的青筋,恨不能喷她一脸口水。 哪来的智障!! 两国来往能是儿戏么?秦九州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竟任她胡来! 他死死咬牙,沉声吩咐:“传旨,今夜设宴款待倭国使团!”款待完就立刻送走! 绝不能叫秦温软占得刺杀先机! 两国交战都不斩来使呢,若这回倭国使臣死在大周京城,此后列国该如何看他?史书又会如何记载? 岂料刚才还义愤填膺的文官立刻苦劝:“皇上,二皇子谏言极佳,请您三思啊——” “对。”赵御史被身边人扶着,几乎快碎了,“晾着倭国,晾着使团!他们不配叫我大国彰显雅量!” 二皇子笑了一声。 秦九州也沉默不语。 倭国使团敢进大周京城,就别想回母国了,替罪羊都早找好了,只等蝼岛的命到位。 “行了!”温软拍板,“就今夜设宴吧,早点斗完歌,早点送他们上路。” 庆隆帝微顿。 百官咬牙切齿,身心俱疲地看向她。 他们真的不想像个白痴一样一愣一愣又一愣,可宸安郡主倒是说清楚点啊! 怎么就扯到斗歌上去了? 送人上路,到底是送上出京路,还是送上黄泉路啊?! 第173章 怎么好像内涵到谁了? 京郊驿站。 一间宽敞华丽的屋内,桌前坐着一群风尘仆仆、其貌不扬的男人,周身满是浓郁的血腥味。 “到底是谁?!”上首一身形略矮的男子猛地一拍桌案,怒气喷发的倭语骂出,“到底是谁在针对我们?” “难道是大周?”另一人神情凝重,“我们时常出入大周边境,怕是叫他们不满了。” “不会。”有人肯定道,“大周是礼仪之邦,做不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依我看,怕是有人见不得我们与大周来往,故意挑拨。” “枫桥说的对。” 随着这道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众人连忙起身,点头致意:“武叶公!” 这是倭国内大臣之一,武叶为姓,公为爵位敬称。 也是此次使团实权最重之人。 武叶公捂着胸前剧痛的伤口,缓缓坐下道:“大周自诩仁义,最是伪善,做不出此等下三滥的事……那群刺客背后,必是夏齐二者之一。” “夏齐恶毒无耻,实在可恨!!” 上首的男子眼神阴鸷:“但他们的账,本王过后自会清算!而大周……我国内数十高手,却几乎在他境内折损近半,这笔债,一定要讨回来!” 武叶公浑浊的眸光微闪:“我们此番前来,不正是助大周平‘海寇’之难的么?本只是想要黄金百万与矿源了事,但大周如此无能……又怎能取信于他们的子民?” 众人眼神都是一亮。 是啊。 大周地大物博,好东西不少,正好借这回的事,打起舆论坑多点! 武叶公低声与他们说起自己的计划。 末了,他才道:“大周暂时不会见我们,这几日你们都动作快些,一定要先传出流言,越烈越好!” 若运作得当,必能使大周庆隆帝尽失民心。 商量完后,众人才松了口气,龇牙咧嘴地各自捂着伤口,脸色苍白。 整整半个月!! 刺客一波接一波,几乎叫他们没有喘息之时,甚至连绕路回国都做不到——但凡前路不是大周京城的方向,总能冒出各种刺客,带着将他们赶尽杀绝的架势。 他们只能被迫走向京城。 直到今日才堪堪喘息了会儿。 “好了。”武叶公说道,“都先回去养伤,明日行动——” “诸位使臣大人,鸿胪寺秦大人有请。”外头忽然传来一声禀报。 “什么?” 倭国使团都面露诧异。 大周对他们的态度素来不冷不热,这回怎他们刚到京郊,就来人接见了? 还有他们不是自诩礼仪之邦么,不知道先给使团休息整顿的时间?真是失礼! 他们先后去了前厅。 进门就见上首坐着一个面容含笑,姿态随意的俊美男子,连喝茶的动作都天然带着随性的潇洒。 使团被他过盛的容貌震惊了一瞬。 “阁下定是大周二殿下吧?武叶这厢有礼了。”武叶公扯起拗口的大周话,语气礼貌而笃定。 姓秦,面容俊美的年轻男子,必是大周皇子无疑——他们派来的也必不会是尊贵的嫡长皇子。 却听上首一道轻笑:“在下秦追风,乃鸿胪寺少卿,不敢妄攀二殿下姿名。” 武叶公微怔。 追风也没有与他闲扯的打算,只含笑说明来意:“皇上得知使团进京,欣悦不已,特于今夜设宫宴,为御子与诸位使臣接风。” 他身边的青玉适时递上帖子。 倭国皇子被礼称御子,此刻他接过帖子,有些发懵:“今、今夜?可我们才进京,一路颠簸遇刺——” “我明白。”追风打断他的话,笑眯眯的,“正因我们皇上感念贵国使团风尘赶路的情谊,不舍慢待诸位,这才忍下朝事辛劳与龙体病痛,连夜兴师动众宴请诸位……对了御子您方才说什么?” “……” 御子还能说什么? 大周皇帝都带着病体宴请他们,再推辞就是失礼了。 他只能点头应下,另道:“只是武叶公身受重伤,需卧床静养,今夜不能——” “身受重伤?那正好啊!”青玉笑容亲和,“我们小郡主身边有一神医,妙手回春,请武叶公务必出席,小郡主可割爱,暂请神医为阁下治伤。” 御子不忍心:“武叶公年事已高——” “五十岁正是打拼的好年纪,我们小郡主身边的六旬老人健步如飞,但凡能动弹,都奋斗不止啊!” 闻言,追风笑容更深:“想来贵国能派遣武叶公千里迢迢出海,必是看中其身强体壮,我瞧武叶公……”他眼神落在武叶公因伤而隐隐发颤的双腿上,“瞧您身子不错,想来只是小伤,便莫要辜负我们皇上与小郡主一番好意了。” 武叶公脸色发青。 本只是礼貌性忍伤痛出门,免得失礼,现在却被拿住把柄,下不来台了。 ——大周郡主身边的六旬老人都能健步如飞,难道他连一个贱民都比不过? “是。”他咬牙开口,“在下必准时赴宴。” 追风扫过使团众人,笑容依旧:“我们小郡主热情好客,请诸位务必尽数赴宴,否则她老人家定会伤心不已……我想诸位定然是不愿失礼于他国的。” “……自然。” 不少受伤不轻的使臣脸色都有些难看。 哪怕大周是暗地里的敌国,他们也不愿失礼,否则传回国内,他们还有何颜面面对同僚与好友? 追风这才满意,拱手告辞。 出了驿站,他便对青玉传授经验:“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有些人干尽偷鸡摸狗的龌龊事,但自知之明是半点没有的,还觉得自己最重礼节,十分注重颜面与礼貌。” 说完,他一愣。 怎么好像内涵到谁了? 面对青玉微妙的目光,他轻咳一声:“对倭国使团,直接攻击弱点即可,明面上,他们绝不会给人难看,失礼人前。” 心底恨得要死都不会表现出来,叫自己失态。 “当然,为官者——尤其是鸿胪寺这种需要对外打交道的地方,熟悉各国风俗习惯与官员喜好是必修之课。” 青玉若有所思地点头。 追风笑了笑:“这段时间你跟着我,与这两国打过交道,自然便明白了。” 青玉是内定的下一任鸿胪寺少卿。 趁此良机,倒可多给她灌输些东西,以后就任也会更得心应手。 第174章 我使团中有擅乐之人,可弹奏一曲 戌时一刻,麟趾殿中已灯火通明,官员及其家眷们渐渐进门。 戌时三刻,倭国使团到了。 个个衣着隆重,面容肃穆,腰背挺得笔直,这本该是极其神采奕奕的一幕,但观使团面色,却全部萎靡不振,眼下泛青。 有个使臣落座时姿势不对,扯到了伤口,顿时飘出浓郁的血腥气。 使团旁边就是赵御史,当血腥味飘来他鼻间时,腰直了一辈子的老头子差点低下头,掩面痛哭——羞的。 一炷香时间后,殿外传来通报声: “皇上驾到——” “宸安郡主驾到——,皇后娘娘到——” 今日参宴的除了温软的后门关系户,俱是四品及以上官员与其家眷,数目极为可观,行礼声也响彻大殿。 倭国使团也齐齐起身,点头拱手致意:“拜见大周皇帝陛下——” “众卿免礼。”一道威严的奶音自上首传来。 御子等人一愣,下意识抬头看去,正对上一张漂亮却霸气肃穆的胖脸,再往下……是玄色龙袍,外披金光袈裟,周身环佩叮当,戴满珠玉的头上还有一顶极其精致华美的王冠。 倭国使团眼睁睁看着她一甩衣袖,坐去了龙椅上,各自交换眼神,震惊不已。 大周换皇帝了?他们怎么半点没收到消息? 还是女帝……不,娃帝?? ——被震懵了的语言储备叫他们想不起幼帝这个称呼。 还没等御子问出口,就被训了满脸:“本座只叫众卿平身,何时许尔等竖岛抬头直视圣颜?没规矩的东西!” 御子还在震惊:“敢问……皇帝陛下?您——” “放肆!本座许你说话了么?!” 温软怒气满溢,胸口起伏都被气快了不少:“还敢直视本座?你在挑衅——” “宸安。”庆隆帝打断她的话,坐在她身边,“使团并非有意。” 磨牙声几乎响彻温软耳朵。 ——庆隆帝快气背过去了! 他明明已经派人拖住秦温软,足足准备了十八版计划,将所有会遇到的可能都做足了应对之策,天知道在他进殿时听到身后一句“宸安郡主驾到”有多惊悚啊!! 转过身看到一身龙袍袈裟的胖墩,更宛如白日见鬼! “皇上说的对。”赵御史捂着心口,焦急圆场,“郡主千万莫往心里去,莫往心里去啊……御子,还不向小郡主赔礼道歉?” 御子傻愣着,抬手指了指自己:“……我吗?” 为什么要赔礼道歉? 大周不是礼仪之邦吗?这还是个文官呢,怎如此是非不分? 他有些生气。 殊不知在场的文臣心里几乎快将庆隆帝骂了个透。 知道宸安郡主是个什么东西,还敢放她出来参加国宴?还披龙袍坐龙椅??他脑子没事儿吧! 这是能闹着玩的场合吗! 秦王也是个孬的,连个疯闺女都栓不好!活该被管的像孙子! 满殿无一人说话,但沉默震耳欲聋——只看表情就知道他们骂的有多脏。 秦九州没事人一样,坐在对面闲闲喝酒,连眼风都懒得往使团席上扫。 都是一群命不久矣的东西,不必在意形象与仪态影响到国家颜面,他权当今儿吃席来了。 “大周皇帝陛下。”武叶公皱起眉。 他看着龙椅上的庆隆帝,在确认了身份后,立刻质问:“我等自入大周境内,就频繁遭遇暗杀,一路被追杀来京,人人负伤,可贵国非但不以此给出解释,还放任幼童辱我御子,这究竟是何道理?” 他声音虚弱,语气却坚定有力。 文官们纵使心里发虚,也立刻准备拿出自己伪造的证据。 “刺杀?”二皇子温声一笑,“武叶公可有证据?” 看着面色微怔的武叶公,他笑了笑:“两国邦交不可轻忽,若无证据,只凭你们上下嘴皮一碰,就说自己遭遇刺杀,因此索要赔偿,未免吃相难看,贻笑大方。” 武叶公立刻便道:”我们出国时,使团足有一百六十九人,可如今只剩七十四人,还人人负伤,这难道不是铁证?” “倭国使团入我境内时甚至未曾发来国书,路程走至一半国书才到,我边境没有记载你具体入境人数,怎知你那死去的九十五人是否为莫须有的杜撰?” 武叶公一时被问住。 他们是在海上伪装海寇时,得知齐国发兵,临时起意出使谋好处的,国书自然后头才到。 如今却成了把柄。 二皇子唇角笑容微冷:“遭遇刺杀,可曾向我大周官府求助?若有,官府必有记案,可为尔等证明清白。” “我……”武叶公咬牙切齿,气得伤口发疼,头晕目眩。 那九十五人里,有一半都是在报官路上死的!! “官府备案也没有吗?”二皇子继续温声发问,“那你们被杀的人呢?总有尸体吧?也可算证据。” “……” 倭国使团全部沉默,拳头攥得咯吱响。 九十五具尸体,一小半被抢走,不知道拿去干什么了,剩下的全被一股不知名药水化成一滩血,连骨头都找不到,证据…… 所有人脸色骤然铁青,再也维持不住礼貌的仪态,恨得目眦欲裂! 天杀的!他们没有半点被害的证据!! 一旁,文武百官也极其沉默。 谁给上头那歹毒玩意儿扫的尾? 干净到没有文官半分用武之地——那伪造的种种证据显得他们像个自作多情的笑话。 二皇子短短几句话,问的倭国使团咬牙低头,咽下哑巴亏,诚恳道歉。 但他们吃下的闷亏,自要在别的地方找回来。 武叶公略寒暄几句后,当即开口:“我等此番出使仓促,国礼过轻,虽说礼轻情意重,但到底不美,恰好我使团中有擅乐之人,可弹奏一曲,聊表心意。” 他虚弱的语气中满是骄傲。 他们的乐曲天下无双,可列国却因嫉妒而嗤之以鼻,殊不知听过他们乐曲的外邦人,严重者甚至七窍流血,这便是他们不懂欣赏的代价! 大周若懂,这便是他们技压一头的荣光,狠狠打他地大物博的礼仪邦国之脸! 大周若不懂……无论七窍流血多少,他们都不亏! 有此震慑,再加上肆虐的海寇,后头一些价码就更好谈了。 武叶公唇角浮起一抹笃定而期待的笑容。 第175章 该死的,你竟敢质疑本座的歌声?! “弹奏一曲?” 上首,本阴沉可怖的胖脸瞬间一变,眼睛放光。 庆隆帝脸色变得比她更厉害,险些失声:“不行!” 他话落,温软还没怒斥,倭国使团就先不乐意了:“皇帝陛下这话是何意?难道是看不起我国乐曲,还是认为其登不得大雅之堂?” 御子脸色阴沉,武叶公也皱紧了眉,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夏国女帝曾怒斥他们声如钝刀,瓦釜雷鸣,难登大雅之堂,这深深刺痛了他们全国上下的自尊心,国内几乎把女帝骂出花儿来。 以至于如今听到有人拒绝他们的乐曲,他们就立刻敏感起来。 “诸位误会了。”庆隆帝难得好言好语,近乎苦口婆心,“只是今日乃我大周国宴,自该我大周歌舞齐鸣,礼宴使团,哪有叫宾客为我君臣演奏的道理?” 武叶公却听不懂人话:“皇帝陛下并非嫌弃我国礼乐,那便是怕了?” 这句话瞬间引爆武将们的雷点。 “叫他奏!”宣平侯拍案而起,冷声道,“今日皱一下眉头,我誓不为人!” “对!不过小小乐曲,我大周礼乐大家多如牛毛,难道还怕他?笑话!” “恳请皇上应允使团奏乐!” 知道使团来京,素知他们尿性的文武百官都提前听起了倭国乐曲,防的就是今日听吐血出了丑,所以这会儿知道使团果真要奏乐,他们丝毫不慌。 还隐隐带着几分预判他们预判的得意。 就是不知皇上怎么年纪越大,人却越胆小昏头了。 这种场合是能谦让退让的时候么? 听到吐血也得和着唾沫咽下去! 满殿文武百官都出言赞同,唯有少数如二皇子等人心底泛凉。 还没等他们拦,作死的武叶公竟然又开口:“皇帝陛下若担心怠慢来客,也可叫大周乐师齐上殿内,一同斗曲也是雅事一桩,就是不知……贵国敢不敢了。” 他笑容深深。 若斗起来,大周的乐师先倒下了,那可就真贻笑大方,将脸丢出国了! “何须乐师?” 一道霸气深沉的奶音自信地响彻大殿:“本座一人足矣。” 武叶公抬头看向她,纵使金光闪闪,身坐龙椅,也挡不住满脸稚气……一个还吃奶的小丫头片子罢了,看那一脸白痴样就知道聪明不到哪儿去。 他轻笑一声:“您是宸安郡主?这样小的年纪与我国曲艺大师对阵,用你们大周的话来说,我们胜之不武啊。” “还是叫方才那位大人口中的礼乐大家来斗曲吧。” “放肆!!” “区区竖岛,竟敢质疑本座?该死的,你竟敢质疑本座的歌声?!”一声暴怒的尖叫响彻大殿,吼得所有人耳朵震颤发麻。 “本座年纪与内功一样深厚,仅凭你肉眼凡胎就想看透本座千年的修为和年纪?真是驴不知自己脸大,连尿都滋不醒的东西!本座就多余给你狗脸!你瞪什么瞪?再敢直视圣颜,剜了你眼珠子喂屎!”温软破口大骂。 “郡主、郡主不可口出恶言啊……”赵御史捂着脸,苦苦相劝。 “别生气别生气,郡主年纪还小……还老,老言无忌也是有的,武叶公千万莫往心里去啊。” 文臣们多数都快被那几句脏话骂的抬不起头来了——她哪怕骂御史也比骂使臣强啊……国宴这种重要场合,怎能说出如此粗俗之语! 真是斯文扫地,成何体统!! 有人眼巴巴看向上首,指望庆隆帝多少说句话,未料后者饱含敌意与冷色的眼神却紧盯使团不放,那气势活像是要掐死使团。 ……不会是被宸安郡主那个脑残东西传染了吧?! 而使团席那边,武叶公已经被骂的脸色铁青,竟是不顾礼节,立刻点头:“郡主既如此自信,那便来吧。” 御子阴鸷的眼神也扫过温软,轻嗤:“只希望到时输了,郡主可别哭鼻子,失你大周气量。” 温软眯起眼睛,勾唇猛笑:“蝼岛狂妄,本座高歌一曲,足叫尔等俯首称臣!” 御子嗤笑一声。 很快,倭国使团那边走出来一个叫枫桥的,坐去殿中摆好的席位前,准备抚琴。 而温软仰头一杯酒下肚,神色兴奋而激动。 她清了清嗓子。 “慢着。”二皇子忽然开口。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什么情绪都有,但二皇子只说了一句话:“斗曲此等雅事,妨碍两国邦交实在不美,不如签下生死状,无论结果如何,死伤与人无尤。” 秦九州转头看了他一眼,竟有一丝赞赏。 老二还是心善,就算使团走不出大周京城,也能记得要个证据回来,给大周添点大义筹码。 而武叶公眼神微闪,一口应下。 这正合他意。 生死状很快签好,殿中的枫桥见状,立刻开始抚琴:“珰——” “嘶……滋——” 呕哑嘲哳的诡异音调响起,叫大周不少人都深呼吸一口气,神色呆滞。 一把琴就能难听到这种地步,幸好……幸好因为宸安郡主出场,倭国那边没好意思再添其他人同奏。 宸安郡主输就输吧,输给这种阴间乐曲,传去列国他们都能抬得起头! 眼见着他们脸色难看,眼神挣扎,武叶公等人对视一眼,唇角上扬的笑容极为得意,还带着看好戏的闲适。 枫桥脸上的挑衅也越来越明显,手下越来越快,持续不断的刺耳琴声荼毒着大周所有人。 就在此时,一道婉转轻柔的戏腔响起:“咿——呀——” “珰——”枫桥的琴弦被吓断了一根。 其余众人灵台却瞬间清明。 刚才嘛玩意儿?竟能比倭国乐曲更难听百倍?鬼吼也不过如此了吧?! 不行,耳朵好痛! 有难以置信的目光移去上首,正见温软轻抬手臂,翘起兰花指,胖脸一片矫揉造作,自信地再度开嗓:“大——山——的——子——孙……呦!!!” 尾音高昂尖利,侵入人脑,叫所有人头眩晕。 “爱——太——阳——喽——” 诡异嘲哳的低沉奶音硬拗出来一段强行婉转的戏腔,有种地狱阎王伪装慈母暴打油锅厉鬼的极度割裂感。 倭国使团被震的耳朵发疼,却都十分不甘而不信地看向温软。 世上……怎会有如此天籁之音? “砰!”沉闷的落地声响起。 “赵、赵御史您没事吧?” 底下的响动甚至没能盖过这道天籁之音。 温软的肺活量惊人,打从开嗓之后,声音便从未间断,一道接着一道,一道高过一道。 她一手翘着兰花指,一手捂在胸前,眼神晶亮有神,抬头直视房梁,自信地捏着嗓子,运转内力,不顾一切放声高歌: “太——阳——那——个——爱——着——呦!!!” 第176章 今夜的麦霸,她当定了! 秦九州捂着剧痛的额头,精神恍惚。 他知道秦温软吊嗓子改编戏曲了,却没听过——他觉得原音已经没有可下降的余地了,再难听也就那样。 但大山的子孙,一山更比一山低。 秦温软也总能突破自己的下限。 他闭上眼睛,用力攥紧拳头,极度后悔今日为了捧场没带耳塞。 其余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尤其是从未听过这般动听歌声的百官,有承受能力差些的已经捂着胸口大喘气了。 可抬眼望去——倭国使团……闭起眼睛,满脸欣赏?! 不儿,他们有病吧!! “不、不对……”宣平侯强忍耳疼,死死看向闭目沉醉的武叶公,“他脸是不是发青了?” 宣平侯世子呼吸急促,双眼呆滞:“……是。”已有七窍流血之兆。 那还欣赏个啥玩意儿?! 倭国就没个脑子正常点的吗?! “十——八——弯——呐~~~”宛如彪形大汉暴怒而起强壮淑女的嘶吼混杂着尖利戏腔,攻击起所有人的精神和耳朵。 “挡——”枫桥的琴弦又断了一根。 他死死咬牙,颤抖着双手继续弹,可耳朵里却流下两行鲜血,滴滴答答落在衣襟上,触目惊心。 他心中不甘认输,又很不解。 宸安郡主的歌声、音调甚至节奏都是极为动听的,可为什么、为什么入耳后会如此痛苦?! 在持续高输出的诡异尖利戏腔下,琴音渐渐不支。 武叶公见状,立刻踉跄着脚步上前,推开他就自己抚琴开弹。 “九——连~环啊!!!!” 第一个字撕心裂肺,可当转至第二个字时,又陡然尖利婉转,落到最后两个字上,又变得嘶吼如雷,全程转音转调极为丝滑,一听就是练家子。 武叶公额角青筋暴跳,用尽全力以仅剩的琴弦弹奏起来,可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怎的,他胸前的伤口快速渗出血,片刻间就染红了一大片外衣。 “庶岛竟敢打车轮战?!”侧首的秦弦拍案而起,“妹妹,我来助你!” 凄厉难听的笛声立刻配合着戏腔传出。 所有人一脸崩溃,被毒到全身颤抖无力! 武叶公亦不轻松,脸色几乎红到透顶,目眦欲裂,但他的手丝毫不颤,在满殿几乎环绕立体的阴间戏腔下,竟隐隐操控着琴,有破开戏腔之势。 温软眼眸顿时一厉。 竖子敢尔! 她一脚站上御案,直面武叶公,狠狠深呼吸一大口气。 下一瞬,她用尽全身力气和内力,尽情释放自己尖利如破锣嗓子的歌声:“大、山、的、子、孙——呦啊啊啊——” “……” 所有人面目痛苦,甚至已经有不顾仪态地捂着耳朵,颤巍巍地想爬出麟趾殿的了。 而直面温软的武叶公……他身体僵硬,手指机械地拨弄琴弦,死死咬牙不露疲态,可额角却渐渐渗出血丝——那是已经快跳出皮肉的青筋。 “武叶公……”御子呼吸微弱,担心地想上前去瞧,可耳边环绕的天籁之音叫他几乎无法动弹。 怎、怎会有如此动听又诡异的歌声? 他总不自觉被这歌声吸引,沉浸其中闭目欣赏,可天杀的歌声一入耳,却又震得他头皮剧痛。 倭国使团渐渐扛不住了。 他们中可有不少身受重伤的。 “别、别……”御子拼尽全力,嘶吼,“别唱了!!” “我们……认输……”他闭上眼睛,心中羞愧而不甘。 从没有人在乐曲一道上赢过他们,今夜过后,他们往昔的所有盛名都成了笑话。 使团所有人心中煎熬无比。 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天籁之音根本没有停下来的征兆。 他们下意识——温软正站在御案上,捂着胸口闭目高歌,脚尖一踮一踮,满脸激动的享受。 俨然是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歌声里,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御子浑身绝望,察觉到喉头涌上一股腥甜,立刻死死咽了回去。 决不能在大周露出丑态! “够了!别唱了!”他还想说什么,余光扫过武叶公,却脸色骤变,“武叶公?快,快来大夫——” 不少人被他惊醒,才看清到殿中间的情形。 ——武叶公额角鲜血淋漓,几乎落了满脸,此刻正双眼暴睁,斜斜倒在琴上,人事不省。 秦九州内力深厚,已隐隐察觉不到此人的呼吸,恐怕……走了。 他揉了揉耳朵,眼神复杂地扫过上首还在放声高歌的胖脸,不知该说声作孽还是该惊叹。 大周这边的人有追风他们拿着特制药抵抗鬼音,倭国可没有,还个个负伤…… 不知武叶公从前拿着阴间乐曲攻击外邦人时,是否想过自己会有这一日。 那边,武叶公已被确认惊惧过度而亡。 文武百官的心情比秦九州还复杂,武将尤甚——兵不血刃地送走一个倭国一品内大臣,这得是什么含金量? “九——连——环——啊!” 一曲终了,温软唱的脸红脖子粗,却对自己的表现极为满意。 “庶岛,可认输?” 御子抬起头,流血的耳朵浸得他整张脸都更为阴戾:“武叶公——” “生死不论,与人无尤。”追风笑眯眯打断他的话,“阁下该不会是……输不起吧?” “……” 御子脸色青白交加,难看至极。 本用来堵大周嘴的东西,现在成了回旋镖,狠狠扎在了他身上。 但此事……没完! 他僵硬地扯出一抹笑意:“白纸黑字的生死状,我们自然认,不过武叶公骤然离世,今夜的晚宴只怕——” “怕什么?”温软厉声打断,“接着奏乐,接着舞!” “你们还有多少人没上,一起来!” 今夜的麦霸,她当定了! 闻言,百官目露惊恐,摇摇欲坠。 使团不可置信,如坠冰窖。 该死的智障东西,她还要追着杀吗?! 第177章 下过药的酒去哪儿了? “宸安郡主!” 御子声音忍怒:“大周有死者为大一说,武叶公已经身故,现在最该叫他泉下得安,而非在此宴饮享乐,亵渎尸体!” “我大周的确有死者为大一说。” 对面,秦九州给自己倒了杯酒,轻笑:“但你倭国不是没有么?昔年你长姐落水身故,夜里不还照样宴请群臣取乐?” 御子脸色沉了不少:“可武叶公德高望重——” “行了!”温软不耐打断他,“叽叽歪歪个没完!不就死了个人么,多大点事,至于翻来覆去念叨?小气劲儿!” “……你说什么?!” 不就死了个人? 不就?!! 御子气得眼球凸起,脸色铁青一片。 使团其余人的脸色也阴沉可怖,恨不得扑上来咬死她。 “行行行。”温软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开恩道,“稍后本座亲自唱经,为他超度,行了吧?” 追风立刻面露震惊:“小郡主,如此岂非损耗您的功力?不可啊!” “无妨。”温软摆摆手,“小武的尸体摆在这儿也晦气,本座便委屈委屈,给他超个度,去去晦气吧。” “小郡主,您……” 追风眼神动容:“您为了大家,真是付出太多了!属下一定专心聆听您美妙的歌声,等明日与大家一起写万字颂文,为您歌功颂德!” “行了,本座是那种喜欢谗言的人么?” 温软下巴高高抬起,眯眼满脸享受。 百官大喘着气,死死盯着追风,恨不得铲粪一样把他铲出去! 末了,追风才劝起御子:“我们小郡主的歌声多动听啊,能留诸位继续聆听,那是开了大恩的,寻常人都没这个机会,御子便莫要推辞了……您这样多失礼啊。” “……” 御子双拳紧攥,深呼吸一口气。 他本不信大周的超度术,可见温软竟当真拿出圆盘法器,他眼神不由得变了。 他略懂玄术,自看得出这法器不同凡响之处。 权衡一瞬,他到底点了头。 武叶公死的冤枉,若能叫罪魁祸首为他祈福超度,也算告慰他在天之灵了。 至于听歌……此等天籁之音,若能凝神细听,找出其荼毒人耳的关窍并化为己用,那也赚大了。 满殿只有文武百官身心绝望,如丧考妣。 御案前,温软正要再上去,余光忽然瞄到闭紧眼睛的庆隆帝,眉头一皱:“庆隆怎么回事?这是睡觉的场合么?不懂事!” “我叫醒他!”秦弦挤开奄奄一息的皇后,死掐庆隆帝的人中,给他掐醒了。 庆隆帝刚睁开眼,嘴边就被递来一杯果酒:“父皇渴了吧,快喝杯梅子酒润润。” 庆隆帝没多想就张嘴喝了。 秦弦眼睛一亮:“您感觉怎么样?” 庆隆帝还在看着温软,两眼呆滞:“清甜有味。” “……没了?您腰不酸吗?” “不酸。” 秦弦面露疑惑。 不应该啊。 那药不是喝完后腰会酸疼好一会儿吗? 他低头仔细看了两眼,才发现这梅子酒瓶上没有自己做的记号——这不是下了药的那瓶! 那下过药的酒去哪儿了? 他拧眉搜寻殿内,却始终没找到那酒。 就在此时,一道诡异而低沉的奶音戏腔响起,其间竟还伴随着隐约的梵音——是与大山的子孙一样难听版。 秦弦来不及多想,立刻跟着伴奏。 短短一个眨眼间,殿内所有人顿时心神巨震,呼吸急促。 但因为这回是吟唱经文,再难听他们也拼尽全力保持着尊重,死死掐紧手心。 忍住,忍住! 宸安郡主终于干了件人事儿,一定不能破坏这场超度仪式! 只有二皇子捂着隐隐炸开的头皮,脸色青白又红。 若他没听错,秦温软是在倒念……不,倒唱经文吧?! 他死死咬紧牙关,抬头看向御案上那只胖手上隐隐泛光的法器,心头竟泛起一丝彻骨的寒意。 法器是灵验的,经文是无误的,若六道轮回当真存在,那武叶公……会去哪儿? 上首,温软面容祥和,正在不间断地高声唱经,闭起的眼睛却悄悄打开了一条缝,满怀恶意地瞥向使团席。 凡夫俗岛,怎配听王彻夜歌唱,洗涤灵魂? 只有活下来的强者才配! 下一瞬,本就诡异嘲哳至极的歌声更加凄厉,微不可察的金光也频频扫向使团席。 “啊……噗——” 一个重伤的使臣忍不住,当场吐了一大口血,倒地不起。 追风见状,立刻上前探他的鼻息,确认没气了,便将他拖去中间武叶公的尸体旁边,一起超度。 御子捂着剧痛的额头和耳朵,根本没空拦他。 小半个时辰后,等温软终于停止超度,睁开眼睛时,脚下已经躺了二十七具尸体。 文武百官回过神来,俱脸色惊恐,看她的眼神像在看夺命阎王。 但温软扫过依旧强壮的御子,眼眸微眯,十分不满。 竟然没死。 顿了一瞬后,她忽地捏紧手中佛珠,意味不明地问御子:“你说,本座的歌声,如何?” 御子眸光阴鸷,双眼暴睁,手臂死死撑着桌案才没软倒下去:“郡主曲调极佳,歌声有如天籁,我国……甘拜下风。” 即便恨不得将眼前这个杀人凶手碎尸万段,御子也无法否认其乐曲造诣之高。 他们的确输了。 输的很惨,还搭进去了武叶公与二十六个一流高手!! 御子闭上眼睛,藏起眼底翻涌的恨意。 而听到他的回答,温软手指微顿。 此狗倒是识相,捧得她心情愉悦了不少,那就……先不找借口杀了。 “你倒是有眼光得很。”她唇角勾起,奶音霸气而傲然,“也好,本座便给你聆听仙音的机会。” 御子还想说什么,追风率先举杯:“小郡主格外开恩,此乃在场诸位之幸啊!相信经过今夜国宴,我两国情谊也将更加紧密深厚,御子,在下敬您一杯!” 今夜在座众臣,数他最积极。 不是他爱出风头,而是剩下的都被毒的提不起劲儿应酬了。 御子看着他无懈可击的笑脸,也没劲儿再讨嘴上便宜,便随意给自己倒了杯酒。 酒瓶落在桌上,周身的青色泛光纹路映去了上首秦弦眼中。 他猛然睁大眼睛。 是记号!这被他下了药的酒! “别喝唔——” 他的嘴被身边的谢云归眼疾手快地捂住了。 御子仰头,将酒一口闷下肚。 第178章 秦弦……是个人物啊 谢云归不知道酒有什么不对劲,但他可太了解秦弦了。 “听着,无论你做了什么手脚,立刻闭嘴。” 秦弦使劲儿掰开他的手,焦急地低声道:“可万一被他们发现,反怪去妹妹身上怎么办?” “她签过生死状,你也签了?” 谢云归低声警告:“御子正被毒的神志不清,即便察觉有问题,第一反应也会归咎于歌声,从而没脸大闹,可若你率先挑破,便给了他们借题发挥的把柄,届时,武叶公连同那几十条性命,都会被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他掰开了,揉碎了,给秦弦讲的清清楚楚。 秦弦似懂非懂,但还是按捺下挑破的心思,眼神止不住往御子空了的酒杯里瞟。 真是对不住人家了。 “对了,那是什么药?”谢云归问。 “绝嗣药。” “……” 谢云归立刻想起了宣平侯——秦弦怕也是从他身上得来的灵感。 而据他所知,那绝嗣药还有个特点,就是令人不举…… 谢云归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过下手瞧着年轻力壮,仅二十出头的御子。 御子没察觉到他的打量,而是忽然皱起眉,捂着后腰呼吸急促:“我的腰……怎会如此酸疼?” 他险些没坐稳跌下椅子,后方却无人扶他。 ——使团全都捂着腰,脸色苍白忍痛。 见太医齐齐过去诊脉,却没诊出什么毛病,谢云归眼神微变。 秦弦到底下了多少?? 都准备给谁下??! 他心底有些发凉,想不着痕迹地离秦弦远些,却被搂住肩膀动弹不得,顿时连这坑爹东西夹来的菜都不敢吃了。 而在此时,那深沉婉转的戏腔奶音又再度响起:“咿——呀——” 谢云归刚清醒的脑子瞬间又是一麻。 身边是豺狼,对面是虎豹,还自带超强攻击力,叫他无处可逃,无苦能诉。 温软的演唱会一直开到了深夜。 满殿文武百官以及使团都被扣在麟趾殿,上天入地无门,几乎恨不得跟着武叶公一起走,倭国使团一个“输”字都快说倦了。 往日他们引以为傲的乐曲、能叫人七窍流血的乐曲,在宸安郡主面前没有一争之力,他们也不想争了。 ……先活着离开。 当月上中天时,又一曲终了,温软在追风的劝说下,终于意犹未尽的放大家离开。 她松口的瞬间,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是因匆忙而被撞倒的桌椅板凳。 不过须臾,麟趾殿除温软自己的党羽外,就已空无一人。 地上还掉了几只鞋,不知道是谁的。 “回去睡吧。”秦九州轻呼一口气。 “睡?” 仅一个字响起,就叫秦九州下意识揉起耳朵。 “今夜本座终于尽兴一回,哪能睡得着?” “但属下心疼小郡主啊。”追月虚弱地笑了笑,轻摸了摸她的喉咙,“听您嗓子都快唱哑了,若再开嗓唱歌,属下们哪还有心情欣赏您的歌声?怕不是要心疼死了。” 青玉与白照云也猛点头。 “是啊,小郡主便疼疼我们吧……” 美人环绕,柔声细语地撒娇,顿时叫温软愉悦地眯起眼睛,面露享受。 “罢了,本座还能不疼你们?”奶音低沉而宠溺,还因开嗓过久而略带一丝沙哑的气泡音,“真拿你们没办法。” 秦九州捂着心口,强忍住了翻滚的胃酸。 末了,他才看向秦弦:“倭国御子喝酒时,你本想出言制止?你做了什么,下药?” “……是。” 秦弦乖的鹌鹑一样:“他对妹妹不敬,我便下了点小小的药,略作惩戒。” “可中招的似乎不止御子。”秦九州眼眸微眯,“且若真是你下药,为何又要制止?怕不是下错了人。” 秦弦面露震惊。 “你想下给谁?” “……父皇。”说完,秦弦连忙找补,“宣平侯风流,世子为了自己与长歌,不惜伤父也要断其后嗣,我虽不如世子决断如流,但为了妹妹,我愿意背此罪名!” “……” 所有人如遭雷劈。 秦弦……是个人物啊。 别看有些人平时傻傻呆呆的,但出手狠辣竟不逊于秦温软! “宣平侯?所以是绝嗣药和……不举药?”秦九州眼神微妙,忽地想到什么,猛地坐直身子,“那分量不少,你还想下给谁?” 他死死盯着秦弦。 秦弦不敢看他,语气讷讷:“还、还有大皇兄你……和二皇兄。” 四皇兄五皇兄还没到生孩子的年纪,下药恐伤身体。 且他们性子温顺,不像大皇兄二皇兄这么不听话,下不下药倒没有妨碍。 秦弦心中一直是有隐忧的——到底是被王怀仁教了几年的孩子,他清楚温软这些举动有多大逆不道,他仅有的脑子叫他看不到深层次的爱意,只能猜去独苗苗这点。 可若父皇和大皇兄再有了孩子,开始讨厌妹妹了怎么办? 不如都别生了,只能宠爱妹妹。 反正那药除了绝嗣不举,堪称大补延寿呢。 他说完,别说旁人,连温软都惊了。 秦弦还有这魄力? 真是……真是,她踉跄一步。 “小郡主,您没事吧?”追风忙扶着她。 “没事。”温软抬起头,眼含热泪,“本座只是……欣慰,弦儿,本座真没白疼你啊!” 就算药下错了,但出发点他好极了啊! 秦弦被夸,顿时激动,邀功一样说出了自己所有的打算。 秦九州不可置信地看着,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不对的。 秦弦虽蠢,但本性温和良善,他看着他长大,他绝不是宣平侯世子那种狠辣果决之人。 “是有人引诱你如此做?”他脸色铁青,却不信邪地问,“可曾有人在你耳边说过什么?” “没有啊。” 秦弦面露疑惑:“那药只是绝嗣不举,对身体可是大补呢,您看宣平侯至今还老当益壮,我也是为了你们好。”他语重心长,“你们有妹妹这一个继承人就够了,再多生几个,一定会像废太子一样防这防那,破坏感情。” “要知道子女不和,多是老人无德啊,若如此,还不如从源头杜绝——” 话未说完,他眼睁睁看着秦九州抄起手边断裂的桌子腿,大步向他冲来。 “啊啊啊——”他惊恐四叫,跳了一下就立刻风一样落荒而逃。 “混账东西!你站住!”秦九州声音暴怒,整个人都快气厥了。 要知道秦温软都没这么毒啊!! 她除了总倒反天罡,扇他巴掌,骂他不中用外,几乎是个顶好的孩子!哪像秦弦……混账东西再不打,明天就敢给他们父子下砒霜了! 就算他从没想过续弦生子,可……可不想生与不能生那是一码事吗?! 秦弦一定得揍! “啊啊——救命啊!大皇兄打死人了!” “小秦!”温软连忙喊他,“谁允许你动用私刑的,还敢打本座的人?反了你了!” 她低骂着追上去救弦,叫本就一片狼藉的大殿顿时乱成一团。 追风站在原地,看着温软老母鸡一样将秦弦护在身后的严肃胖脸,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鸿胪寺卿是主和派,对倭国态度友好,好像刚安排了美人送去驿站。 那一群血气方刚的男人……今夜还能抬得起头吗? 第179章 先送秦王和小观音一份投名状! 驿站。 夜深人静,但有几处精致华美的院落依旧灯火未熄。 “啊——”一道娇软的女子惊叫声响起,还隐约泛着一丝心累与烦躁。 暧昧横生的屋内,本该一室春色,此刻却弥漫着一阵诡异而微妙的尴尬。 床榻上,面容娇美的美人瞥着御子无论怎样折腾都起不来的下半身,用尽全力藏起眼底的惊诧与鄙夷。 不行的货色她见多了,但连起都起不来的货色,她还是头一回见。 这种样式儿也敢一脸自信霸道地跟她滚上床?谁给他的勇气? 这会儿又搁这跟她装什么不可置信呢? 装货! “嗯……御子是不是一路颠簸走来,累着了?”她声音轻柔,“奴家为您按按肩吧。” 她坐起身,柔弱无骨般移去了御子背后,柔柔为他捏起肩。 仗着对方看不到,她抬头翻了个大白眼。 御子脸色比刚才听到温软高歌时还要黑沉阴鸷,几乎快阴的滴出墨来。 他刚从温软那里吃了天大的哑巴亏——从小到大最引以为傲的曲艺、他最自豪的母国瑰宝,被一个四岁奶娃轻松碾压,还重创他使团无数人,几乎叫他差点爬出大周皇宫……正是自尊心最脆弱的时候。 为此,他甚至顾不得自己一路风尘仆仆、身上还有伤,便立刻将大周送来的美人拉入房中,想要狠狠发泄一番,在床上找回自尊。 可怎么……怎么不行了?!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他极度不可思议,更含着在美人面前丢尽脸面的羞耻与怒气,整个人几乎爆炸。 “不、不可能!”他死死压住怒气,抬手就将美人拽倒在床。 美人大惊失色:“啊——” 御子的动作粗暴了许多,眼底尽是沉怒,拽得她手腕立刻就泛起青紫。 美人疼得蹙起眉头,眼中盈盈含泪,却没激起面前人分毫怜惜。 此刻他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己那尚未回归的男性自尊。 小半个时辰后,御子大汗淋漓,眼底极尽受挫,脸色颓败不已,却隐隐泛起风雨欲来的阴翳暴怒。 而美人轻摸着自己被掐得泛疼的青紫伤口,也再维持不住表面的柔弱娇媚,反而阴沉极了。 “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怎么……”御子语无伦次,不敢面对现实,急切地思虑一瞬后,他立刻将矛头转向了美人,“一定是你!” 他抬手掐住美人脖颈,逼近她,阴鸷打量。 “你这种无盐姿色,身段平平,怎能勾起本王半分兴致?!”他声音阴狠,“没用的丑女!换个漂亮有身段的来!” “……你说什么?我丑?!” 美人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酝酿一瞬后,她早就藏不住的怒气顷刻爆发:“王八蛋!没想到你小子下边不行,上边也萎得要死啊!你搁十里八乡打听打听,哪个不知老娘美名?!老娘没姿色没身段?呵,瞧你刚看到老娘时那眼珠子都恨不得黏老娘胸上的德性,你眼睛可比你下边更行啊!” “银枪蜡像头的东西!不中看也就算了,还不中用得很!除了能糊老娘一脸口水,你还能干嘛?!还敢倒打一耙?当谁看不出你那点猫腻呢?” “呵,起不来?好办啊,赶明儿给你下边镶个金,不中用,但好歹中看了!省的你脱光了都难吸引美人半个眼风!” 御子被骂了个狗血喷头。 他气得眼底猩红,呼吸急促,脸色阴暗的几乎黑沉一片:“贱人……该死!你该死!” 他手下顿时收紧力道,几乎瞬间就掐进了美人细嫩脖颈间的肉里,叫后者脸色涨红,呼吸困难。 “你……你杀啊,老娘再是个卖身的,也是大周子民,过了鸿胪寺明路送来的,今、今夜我死在这里,明日你倭国就大难临头……”美人勉力克制着,不去掰御子铁钳一样的手,而是面露嘲讽,极力出口成脏。 但她心中却惶恐不已。 她一个瘦马,死也就死了,大周怎会为了她而与倭国交恶? 刚才……她实在是没管住嘴。 伺候一个没用东西尚且能忍,可却要被各种暴力对待,言语羞辱,凭什么?! “呵……知道我们宸安郡主吧?” 脖颈上的力道愈发收紧,叫她呼吸渐渐不支,求生欲却促使她继续恐吓:“我们金玉小观音慈悲心肠,爱民如子,若……若知我死,她一定会为我讨回公道……” 气若游丝的声音并不贯耳,却瞬间拉回了御子濒临消失的理智。 他眼神清醒了一半。 不能冲动。 宸安郡主明显对倭国并无善意,其父秦王更是坚定的主战派,他不能白白将自己的把柄递上。 这个贱人……有的是法子杀,不必脏了自己的手。 在美人渐渐失去最后一丝意识前,脖颈上的手松开了。 她没了支撑,顿时倒在床边,呼吸微弱地咳嗽着,脖颈间已经青紫一片,触目惊心。 “咳咳……咳……” 恢复过来后,她心中的惶恐彻底消失了,嘲讽而轻慢地瞥了御子一眼。 御子残存的一丝自尊心促使他脸色铁青,声音阴寒至极:“还不滚?!” “滚?当然要滚了。”美人撑起身体下床,轻拢了拢衣裳,语气虚弱而鄙夷,“好心提醒你一句,以后再出使他国,可别再丢人现眼了。” 她轻喘着气,忍着喉间火辣辣的疼意,慢声讽刺:“毕竟,谁家好姑娘愿意被针扎啊?” 说话的间隙,她已经不着痕迹地走到了门口,话音未落就立刻开门出去。 紧随其后的,是猛然砸在门上的桌椅板凳,蕴含磅礴怒气与碎得彻底的自尊。 美人轻抚了抚胸口,眼底惊魂未定。 同一时间,熟悉的桥段在驿站各大院落轮番上演——鸿胪寺卿是有点运道在身上的,挑中的美人竟俱是表面娇媚动人,性格火辣不受气的。 使臣们今夜的自尊心几乎尽数被碾得稀碎,有几个甚至直接被气昏厥了。 等美人们都聚集来驿站外时,各自面面相觑,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这群男的……竟然都不行?? “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伺候御子的美人最机灵,咬牙开口,“我们若不寻求庇护,一定会被那群银枪蜡像头派人灭口!” 她可没忘了御子那几乎喷火的眸光与克制不住的杀意。 “鸿胪寺不会护着我们吗?”有人问。 “鸿胪寺能送我们来讨好使团,难道还会与他们交恶?”美人冷笑一声,“再说,他们杀人若扫干净尾,鸿胪寺又能拿他们如何?” 一定要求个最牢靠的金大腿! 美人脑中第一个想起的就是谁来都救的二皇子,但最近出现不少他为非作歹的恶评,对此不少人深信不疑——在深宫长大的哪能真善? 倒不如……小观音。 四岁稚童,却有慈悲之心,父亲还是主战派,而且……御子似乎很忌惮她。 美人眸光一闪:“去秦王府!先送秦王和小观音一份投名状!” 第180章 我要找的,是这张脸 翌日,清晨时分。 冬日里天干物燥,冷得彻骨,但忙于生计的百姓们还是起个大早,出门赶工。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忽然多了不少衣着褴褛狼狈、满身青紫淤痕的美人,她们跌跌撞撞,满脸泪痕。 “救命啊……” “快、快跑,杀人了……” 她们脚步仓促,还时不时惊慌后望,似乎在警惕追兵。 有个热心的大娘拉住其中一个,关心地问:“闺女,谁要杀你们?怎么不去报官啊?” “不,官府管不了。”美人痛哭着,连连摇头,“得找小观音,只有小观音才能护住我们!” 说话间,她连忙挣开大娘的手,与姐妹们往秦王府的方向跑去。 街上的百姓们原只是好奇,可听到小观音的名号,立刻便正色起来,不少有空的人直接跟上了她们,一同往秦王府而去。 等到了地方时,这群人已数目可观,义愤填膺。 “不好!”守门侍卫立刻拔了一半刀,神色警惕,“兄弟们,快准备迎敌,有仇家假扮百姓,寻仇来了!” 是谁寻仇?不重要。 小郡主自从入朝,几乎放眼朝堂皆政敌。 秦王府的兄弟们出门都要被别府暗暗唾两口,骂声不干人事。 他们倒也不生气——反派该当如此!若连骂都没人骂他们,那前程还有何光亮可言? 等他们刚摆好阵形,就见为首的一群褴褛美人竟“噗通”一声,跪在了秦王府门前。 “小观音,救命啊……” “求小观音救救我们吧……” 数人跪地痛哭,场面堪称壮观。 侍卫们懵了一瞬。 求小郡主救命? 她们没事儿吧?小郡主不送人去死就不错了,还救? 她哪干过这种好事儿! 这群人长得美,想的也美。 一个侍卫道:“诸位——” “倭国使团欺人太甚!他们竟敢在我大周京城杀人啊!我们被追杀了一夜,险些就丧命了,不求小观音为我们与使团为敌,但求给我们一个上达天听的机会!”一位美人泣声高喊。 侍卫们脸色凝重起来了,其中一人立刻进去禀报。 秦九州已经按时去上朝了,但追雨还在。 出来后,他刻意当众询问。 美人知无不言:“昨夜我们奉命服侍使团,谁知使团蓄意用强,却因自己不举而迁怒我们,还、还打我们……” 她哭声不断,仰头将自己满是青紫的脖颈露于人前。 其余人身上也各有各的伤,一半是因为使团动手,一半是自己故意摔的。 ——因边境屡屡被犯,大周人对倭国有着由来已久的仇怨,国仇家恨堆积,如今坑起他们几乎不需要犹豫。 “我们被打了大半夜,等终于逃出生天时,他们却担心此事暴露,竟、竟派杀手来灭口……” “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啊……” 追雨诡异地顿了一瞬:“使团……”不举? 他抬头看了眼对此震惊不已、议论纷纷的人群,忽然觉得秦弦恐怖如斯。 使团用强,责打美人,还意图灭口…… 人证有,物证可以现造,等夏国使团再来做个见证,倭国使团就算全死在大周,大周也不会被诟病分毫了。 在不着痕迹地引导美人们当众秃噜干净后,追雨立刻就将她们请进府内。 “诸位放心,我们小郡主最是慈悲心肠,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叫我大周子民白白受冤!” 他话落,门口瞬间一片叫好声,金玉小观音的名声响得彻底! 其余侍卫们目光钦佩地看着追雨的背影。 首领每一顿打都挨的不冤啊。 被百姓团团围成数圈的不远处,一个墙角边,衣着朴素的倭国杀手脸色难看至极。 “该死……这群贱人!逃跑也就罢了,竟还敢说出、说出……” “御子已经传信回国,宸安郡主的乐曲造诣不仅碾压我们,还能无痕杀人,甚至致男子不举……国内一定有办法解决此事!先回去商议如何应对流言吧。” 他们咬牙切齿,不甘地撤退。 “宸安郡主一定是故意的!她那种阴险歹毒之女,必然知晓自己歌声的作用!她是故意安排美人来羞辱我们的!” “有朝一日,我必要手刃其心肺,以报今日之辱!” 他们一路往驿站走去,不断用倭语骂着,毫不避讳身边经过的百姓。 人迹罕至的小巷旁,一个红衣女子正看着身边书画铺内秦九州的画像出神,当听到那堆倭语,她眉头顿时皱起。 见身边正有倭国杀手走过,她抬手就给了这人一耳光。 “啪——” 杀手捂着脸,愣住了:“你有病吗?!” 女子眸厉如刀:“宸安郡主慈悲善良,乖巧讨喜,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辱她?!” “你——” “啪!!”又一巴掌甩上去。 “再敢叫我听到一句对宸安郡主不敬之语,我必取尔等项上人头!” 红衣女子话落,她身旁数个高手微微露出腰间的刀,气势迫人。 本还气怒交加的杀手们一看这大阵势,顿时眼神都清澈了几分。 他们打不过。 该死的宸安郡主,她到底迷惑了多少人?还慈悲善良,乖巧讨喜? 呸!!! 红衣女子冷冷盯着他们低头道歉后,才一人给了一耳光,放了他们离开。 “王女——” “我认识他。”红衣女子紧紧盯着店内秦九州的画像,“我记得这张脸。” 侍从瞥了眼画像:“这似乎是大周秦王,您要找的人是他?” “他是什么东西?”红衣女子皱起眉,似乎有些嫌弃。 “我要找的,是这张脸。” 第181章 温意竟是夏国真王女? 闻言,侍从面露疑惑。 与秦王相似的脸? “您是想找大周元后?”他欲言又止,“可这位……已故去多年了啊。” 他话落就挨了身边人一肘子:“笨!秦王那张脸是单给自己用的吗?”那可是三代通用! 侍从一拍脑袋:“哦对,我在平阳时见过,宸安郡主与秦王也有九分像呢。” 说到这里,他忽然有些感慨:“秦王也蛮惨的,连自己的脸都做不了主。” “听二皇子府的人说,他被宸安郡主管的跟孙子似的,干什么都得被安排,在家连睡个觉都得要宸安郡主点头。” “秦王那种人物,岂能轻易被拿捏?不过是爱女罢了。”一刀疤侍从复杂地瞥过红衣女子,声音难辨,“秦王管不住宸安郡主,正如大周皇帝管不住他……为人父母者,哪有强硬过孩子的?” 他眼中的复杂只是一瞬,快得稍纵即逝。 “那我们现在……” “去秦王府!”红衣女子抬步离开。 一众侍从也连忙跟上。 小巷中再度恢复安静,只有刺骨寒风簌簌刮着,卷起的几片落叶飘去了路边的狗窝里。 狗窝动了动。 一个浑身脏乱泛臭,几乎看不清真容的乞丐爬了出来,乱糟糟又油腻的头发上还掺杂着几根白色狗毛。 那灰扑扑的脸上,一双略带浑浊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红衣女子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温意?怎么会是温意……” 这个贱人早就被朱瑾推下山崖摔死了啊! 她怎会出现在京城? 还被唤……王女? 七国之中,只夏国皇室有此称呼。 温意竟是近日传得沸沸扬扬的夏国真王女?!这怎么可能,这个贱人……她怎么配?! 她怎能如此好命?! 白惜卿双眼顿时赤红,其间是满到快溢出来的怨毒与不甘。 她在乞丐窝里苟且偷生,食不果腹,可温意那个贱民,本该被她死死踩在脚下的存在,却一跃成了夏国王女……王女啊,如此尊贵的身份,一个能名正言顺成为女帝的身份,老天如此不公,竟给了一个水性杨花的贱人!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她当初就该直接杀了这个贱人! 如此,温软那个坏种便不会出生,秦九州一辈子都会是她的舔狗,她大可以借系统顶替温意,成为夏国真王女! 白惜卿悔恨交加,脏污皲裂的双手紧紧攥起,直接崩开了手背上冻裂的伤口,血气满溢。 不行! 旁人也就罢了,可温意这个贱人,绝不能如此好命! “呜……”身下的狗被她挤得呜咽一声,有些委屈。 白惜卿回过神,忽然有了注意:“二皇子……他一定有办法设计温意,杀了秦温软那个坏种!” 她一把推开狗,起身就跌跌撞撞地往二皇子府奔去。 原书中,二皇子可是与男女主对打而不落下风的人物,若非他最后以身殉国,皇位是谁来坐还未可知呢。 秦温软? 那个坏种也就只能中伤二皇子的名声解恨了,若论实力,她伤不到二皇子分毫! …… 此时的金銮殿。 百官眼底泛青,目光呆滞,王福一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落下,往常即使在温软的淫威下依旧争先恐后禀报政事的老头子们头一次沉默着,觉得王福尖利的嗓音真吵。 不自知的东西,还敢大声嚷嚷。 金銮殿中泛着诡异的沉默。 渐渐的,百官疑惑起来。 大伙儿不说话也就算了,怎么宸安郡主也不说话? 她是这种安静闺女么? 杨尚书忍不住悄悄往上瞥了一眼,正对上一双酝酿着阴寒的暴怒大眼睛,顿时被吓的腿软。 他战战兢兢地等着罚抄,但出乎意料——上首依旧没人说话。 杨尚书愣过后,眼中浮起逃过一劫的惊喜。 难道是宸安郡主知道自己昨夜太过分了,今儿才想变得宽容一些,连直视圣颜都不予治罪?! “咳。” 一片沉寂中,庆隆帝轻咳一声:“众卿今日无奏本?” “臣有本奏!”杨尚书自信地站了出来,“西南战报传来,称已与齐国小规模开战,臣奏请再拨粮草,助我将士旗开得胜!” 他虽然抠,但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庆隆帝点了点头:“准奏。” 久违的两字一出口,他恍如隔世。 百官也感慨得很,这朝堂正常的有些不正常了,若非上首的胖墩存在感强烈到令人难以忽视,他们差点都以为自己之前是做了一场噩梦。 只有秦九州皱起眉,看向上首那张阴沉胖脸,目露担忧。 莫不是昨夜唱的太久,嗓子哑了? 这群人怎么照顾的,竟连这点事都顾不妥帖! 他顿时转头吩咐追风:“去带小莫来。” 追风忙应下,大摇大摆地出了金銮殿——百官都看到了,但连御史都没吭声弹劾,闭上眼装看不到。 别人也就算了,但宸安郡主的人,敢喷就要做好被刁难到死的准备,尤其这群人还异常团结,但凡有自己人被攻击,那是拧成一股绳攻击对手啊! 他们继续与庆隆帝商议朝事,老嘴叭叭个不停。 又苍老又清脆的声音落入温软耳中,双眼顿时被激起一阵破防的愠怒——一群死东西,在哪嘚啵嘚啵啥呢?!就显着你们有嘴了是吧! 还有那姓杨的,那么大声干嘛,讽刺王没喉咙吗?可恶!可恶!! 早晚给你们毒哑喽!! 温软摸着自己破碎泛疼的喉咙,心中更加委屈,胖脸更加阴沉。 喉咙有了残缺,看别人畅所欲言,便会格外不顺眼,尤其在心眼不大的人正拼尽全力积攒怒气时。 下面,杨尚书好久都没有如此酣畅淋漓地进言过,一时有些停不下来,刚说完西南战事,又再次自信开口:“关于昨夜倭国使团——” “砰——” 御案被暴怒抬起的一掌拍塌了。 四分五裂,余音震响。 金銮殿瞬间安静如鸡。 “竖子放肆!!”一道沙哑艰涩却强装清脆的奶音愤怒训斥,即使沙哑却仍含着喷薄怒火。 第182章 二皇子!温意还活着! 破锣嗓子话音刚落,满殿文武百官就都震惊地抬起头。 嗓子唱废了?! 也难怪——扯着嗓子飚了大半夜高音,没哑才不正常吧? 该!! 在昨夜之前,谁敢想肃穆庄重的国宴能集鬼哭狼嚎、杀人灭口、毁尸超度于一身?! 偏他们大周命好,摊上了活阎王! 即使昨夜有幸逃出生天,夜里都无法安眠,闭眼戏腔经文,睁眼大山的子孙,险些都魔怔了。 谁能不恨罪魁祸首?! “放肆什么?”二皇子笑了笑,温声问,“宸安,你有何想法便说出来,不要怕,畅所欲言即可。”他声音含着温和的鼓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温软哑巴了!! 恍恍惚惚普天同庆!! 哑得好!! 二皇子心里狂笑不止,喜悦几乎快溢出眼睛,浮去脸上,连脸皮都抽动了几下。 “啊对!”宣平侯也道,“郡主若有不满,只管——” 话未说完,他脸色一变,连忙避开侧首踹来的腿。 “秦王,金銮殿上,你也敢对朝臣动手?”宣平侯怒声质问。 秦九州冷笑一声:“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 “你——” “再敢嘴贱,本王便替泉下的老侯夫人教子,缝了你不孝的嘴!” 说完,秦九州才愣愣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微退一步,声音含蓄了许多:“我母妃尚在人世。” “呵,怂货!”温软话刚说完,嗓子便哑的厉害,弯腰费劲地咳嗽起来。 庆隆帝心疼地给她拍着背,喂起温水:“快别说话了,好好养几日。” “放肆!本座不开口,好叫尔等竖子造反么!庆——咳咳咳,庆隆!你大胆!”温软憋了一口气,极具威严的地怒目而视。 王都好端端坐在这里呢,一群瞎了眼的死东西就敢无视王,自己决议国家大事,若等王再不开口,那还了得? 朝堂都要乱了套,成何体统! 莫大夫很快就被带来了,当庭治喉咙。 “王。”莫大夫苦口婆心,“您真的不能再说话了,只要按属下给的方子禁言两日,即可药到病除。” “……” 温软多少是有点自知之明的——破嗓子固然大逆不道,却暂时拿捏住了王的命脉,需得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等两日后她恢复,即刻诛了破喉咙的九族,以雪王今日之辱!! 半晌后,她脸色阴沉着,应了声。 莫大夫几乎喜极而泣。 终于听话了一回。 庆隆帝及百官也松了一口气。 可算闭嘴了。 破锣嗓子没什么可怕,但昨夜的经历致使他们对奶音有了阴影,甚至难以想象——日后朝堂若再有与宸安郡主政见不合之处,她会不会高歌一曲,以作报复? 天杀的!他们一群老头子,根本活不过这歹毒玩意儿啊! 再折腾几年就能提前入土为安了。 不少人心中都近乎绝望。 “皇上,不好了!” 一禁卫军忽地进殿行礼,匆匆禀报:“昨夜鸿胪寺送美人入驿站,岂料倭国使团不举,对美人非打即骂,还意欲灭口,美人们苦不堪言,方才已将此事闹大,去秦王府寻求宸安郡主庇护了!” “你说什么?”杨尚书大跌眼镜。 “倭国使臣欺人太甚,竟敢在我大周京城欺我百姓!简直狂妄!” “夭寿!她们怎么找去秦王府那种地方了?!” 百官或不可思议,或义愤填膺,立刻便叫嚷起来。 二皇子拉住那禁卫军,好奇地问:“都有谁不举?” “都、都不举。” “啊……这样么?” “蝼岛放肆!”破锣嗓子尖声开口,怒气磅礴,声线却刺耳的叫人忍不住头皮一麻。 “一群粪坑里的蛆都嫌晦气的东西,本座一巴掌能送他们下黄泉,那点小劲儿举不起来很奇怪么?还敢怨本座的美人?!”温软胖脸狠毒,眼神狰狞地克制着喉间的哑意,放声怒骂,“庶蛆狂妄如斯!昨夜本座就该把这群蛆豆沙喽!全豆沙喽!” “咳咳咳——”骂完这一句,她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秦九州顾不得规矩,早就上来给她喂水了——不是不想手动给这玩意儿闭嘴,而是王在自己喉咙脆弱时猜忌心格外重,体内防御的内力竟叫他顾忌再三,无法在不伤到她的前提下动手。 不过此时,秦九州眼神有些微妙。 秦温软好像并不知不举是何意。 那以前的银枪蜡像头,单纯只是觉得那老鸨骂的好听才学来的? “来人!追风!” 温软喊了起来,厉声吩咐:“抓人,摆阵,本座要开坛做法!今儿不把这群东西——” 余下的话被终于坚持不住的嗓子自动消音了。 百官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张牙舞爪,踮起脚尖狰狞怒骂,小嘴叭叭不停,但……没声儿了。 像她说过的哑剧。 小玩意儿又骂又跳还怪有意思的。 秦九州却脸色骤变,连忙将她抱起:“小莫!” 莫大夫慌忙给她看起嗓子,急得塞了好几颗药进那张还在哑声怒骂的小嘴,追风等人担忧地齐齐围了上去,外头还围了一圈试图劝王别再明面上针对使团的言官御史。 金銮殿又成每日一乱的场面。 二皇子皱起眉,直接转身离开。 他的确担心秦温软的喉咙——跟着那歹毒玩意儿可遭老罪了,但有秦九州在出不了事,还是去接那群美人出秦王府要紧。 怎么就去了那么个虎狼窝? 他出宫就策马离开,一路往秦王府奔去。 但在路过自己府邸时,小路一侧却忽地扑出一个人影。 “二皇子!温意还活着!”一句话留住了二皇子。 他转头看去,微微蹙眉:“白惜卿?” 白惜卿一愣,有些狼狈地低头,不自然地自嘲:“我在这一带流连这么久,你是第一个认出我的。” 二皇子直接问:“温意还活着?你见过?” “嗯,我刚见过她。”白惜卿眼眸一闪,“若你能养我锦衣玉食,我愿将一切和盘托出,这对你而言,轻而易举,不是吗?” 她今日本是来求财富和庇护,可此时看着二皇子温润俊美的容貌,心中忽然又有了不一样的念头。 二皇子这种善心肠的老好人,见不得世间万物受罪……他给人一种死缠烂打就能追到的感觉。 她嫁过人,那又如何? 系统的七号宿主能入幕之宾无数,她为何不可以? 温意……将是她的登天梯!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二皇子,等他点头。 但二皇子沉吟后,忽问:“温意的身份不简单吧?” 白惜卿一愣。 “若她是普通身份,你不会如此急切地来报信。”二皇子凝神分析着,“她若是京城人,不会逃过大皇兄的眼线捕捉,那就是外地人……近日进京的名门望族,并无与温意适龄之女,那便是外国了?” “倭国使团尽是男子,暗中的人马里也没有女子,那就是……夏国?” 二皇子目光紧紧锁住白惜卿,正看到她瞳孔骤缩的一幕,顿时笑了:“夏国使团三日后才能到京,暗中先到京的……那位真王女,是温意吗?” 第183章 谁也别想拦着秦温软认祖归宗! 他话音落下,白惜卿脸色震惊,还隐隐惨白起来。 她不该与二皇子多话的。 可、可她分明只透露了一句啊…… 她看二皇子的眼神瞬间浮起深深的忌惮,此人……或许比她看书时觉察到的还要深不可测。 “看来我猜对了?”二皇子眸光微动,喃喃低语,“夏国王女,夏国真王女……竟是秦温软亲生母亲?” 嘴里绕转过这句话后,他眼睛顿时亮得惊人,脸皮一抽一抽,似乎想强忍狂喜的笑意,但实在是没忍住,竟直接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哈——天助我也!天不亡我大周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温软……秦温软……”他本想再说什么,可一想到夏国,就难忍心中汹涌的狂喜,又仰天狂笑出声,“啊哈哈哈哈哈哈——” 温意活得好! 活得好啊!! 秦温软那个智障不是想登基么,现成的夏国摆在那里,她能忍住不去抢皇位?! 笑死! 夏周两国千里之遥,等去了夏国,看她还怎么回来祸害大周!此后,大周将一片安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惜卿神色震惊地看着他仿佛疯了一样不间断的仰天狂笑……书里提过的范进中举时也没癫的这么厉害吧? 二皇子没事吗? 她悄悄后退了一步,瞬间对方才的俊美温润君子祛魅了。 “二皇子……二皇子?”她高声喊着,“二皇子!” 二皇子这才被喊的从狂笑中回神,转头看她:“怎么了?” 他眼角残存笑出来的泪花,衬着晕红的眼尾,更添姿色。 白惜卿看愣了一瞬,才道:“虽然你猜到了温意的身份,可消息是我带给你的……二殿下素来君子,应当不会想克扣我一份好处吧?” “自然。”二皇子好说话地点点头,招手叫远处的侍从上前,“给她一千两银票。” 侍从立刻将银票奉上。 “只有一千两?”白惜卿面露不甘,“我给你如此重要的消息,你就这样打发我?” 这与她想象中锦衣玉食的好日子相去甚远,甚至连二皇子都接触不到。 ——虽然这男人脑子有病,但已经是现在的她唯一能接触到的顶级权贵了! 叫她看着这么大一个钻石王老五从眼前溜走,她怎么甘心? “重要的消息?这一千两只为大周罢了。” 二皇子直言不讳:“白姑娘须知,秦温软那个歹毒货色的消息,一文不值。” “可——” “拿着一千两离开,亦或……被架火焚烧而死,你可任选其一。”二皇子目光扫过她,眸光微深,“你怨这里无人认出你,却可曾记得,白惜卿早已死在平阳外的大山中?” “站在这里的,叫白轻歌。”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叫白惜卿神色一震,脊背几乎瞬间浮起冷意。 浑浑噩噩久了,她竟真将这具夺舍而来的身体当成了自己的,还以自己的口吻身份与二皇子交涉……不,不对。 二皇子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她的真实身份。 白惜卿惊恐抬头,正对上二皇子深邃难辨的眼眸。 他面容含笑,可在隐隐浮起太阳的天光下,竟一眼就叫她冷汗满身,惊惧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又或只是一瞬,她回过神来,下意识转身踉跄逃命,因为腿还软着,没走几步就险些跌倒,她却不敢多停留哪怕一秒,手脚并用地逃了起来。 此时的她脑中只剩这一个念头——快跑!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直觉告诉她,再留下来,她真的会被架火焚烧,忍辱而死。 反正、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有二皇子在,一定能叫这对母女永世不得翻身! 都去死吧! 看着她跌跌撞撞且难掩惊惧的背影,二皇子的侍从面露疑惑:“她跑什么?殿下您是最善良平和不过的人,她怎跟见鬼了一样?连银票都不要了。” “不是见鬼,而是心里有鬼。” 二皇子拿过他手中的银票,眼神愧疚不已:“险些就将你们送出去了……实在对不住。” 侍从面露怪异。 骂人家宸安郡主整天抱着个头盖骨念咒,跟有病似的,可殿下自己对着钱道歉……就算看了这么多年,他还是觉得一样病的不轻。 “殿下,可要属下把钱给她送去?”侍从问。 二皇子摇了摇头。 给钱他是真心的,但白惜卿自己吓自己,那就不怪他了。 ——当初他选择与找上门来的白惜卿合作,就是看中她身上那神秘莫测的力量,这样一个人,怎会轻易死在平阳城外的山上? 回京后他略查了查潦倒穷困的白家,知道白轻歌性情大变时,心中就已有了猜测。 刚才一诈,果然如此。 好在白惜卿的玄力虽消失了,却不算一无是处……她竟给了一个足以令他狂喜叫好的消息! “快。”他立刻道,“派人去引夏国王女见秦温软,务必叫她们尽快相认!” “是——” “对了,还有。”二皇子抬了抬手,面露思索,“你去宫门口候着,若见宣平侯、冯阁老及礼部韩尚书出宫,即刻将其接来府内,本殿下要与他们共商大事!” 据他所知,真王女的处境可不怎么好,几乎被那个假货压得黯淡无光,若一旦叫后者知晓秦温软的身份,必会全力阻止她母女相认回国。 那怎么行? 秦温软智障没关系,温意势弱更无妨。 她们无需担忧,他自会为智障侄女扫清回国路上的一切障碍! 谁也别想拦着秦温软认祖归宗! 侍从见他不再吩咐旁的,立刻便应声离开。 二皇子继续策马往秦王府走去,眼眸间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心情好的几乎能上天。 天意啊。 秦温软要走,秦九州必然要跟去夏国,还会拦着她不作孽。 届时他只需稍使手段,大周便尽在掌握,而夏国——有了那么个歹毒东西做继承人,仅内忧便足以耗得他们抽不开身理会列国。 这便是大周乘势而上的机会! 天下大同,指日可待! 第184章 本殿下的运气怎变得如此之差? 二皇子很快就到了秦王府外。 恰逢追雨带着这群美人出府,准备去刑部备案。 “且慢。” 追雨闻声抬头,抱拳行礼:“见过二殿下。” “不必多礼。”二皇子语气温和地说完,便看向这群美人,“诸位姑娘,本殿下方才得知你们受尽欺辱,特地赶来,欲为你们申冤,还请随我离开吧。” 他声音温和却含着底气,手中已经准备调转马头,叫后面的马车上前拉人了。 他声名如何,满京有目共睹,这橄榄枝谁会不接? 但:“多谢二殿下好意,但我等已得小观音庇护,申冤指日可待,不必劳烦您了。” 二皇子一愣:“她……给你庇护,为你申冤?” 说完,他又难以置信地问:“难道最近你们就打算留在秦王府?” “自然。”为首一叫秋娘的姑娘道,“我们敬佩小观音的为人,也感激她的雪中送炭,愿入秦王府,为小观音效犬马之劳!” 二皇子坐不住了。 他立刻下马,快步走上前:“姑娘三思,这秦王府——” 话未说完,他脚下莫名踩到了一颗珠子,竟直接滑了一下。 按他的身手本该很快就能稳住,可该死的珠子竟又滑去了另一只脚下,直叫他没站稳,踉跄扑向秋娘。 “啊啊——” 在不慎撕破秋娘衣袖的瞬间,他立刻脱下外衣,披去她身上,自己却因竭力避开人而直接撞在了秦王府门口的石狮上。 “砰——”额头与石狮亲密接触的闷响声响起。 秋娘吓了一跳,不忍直视。 只是撕破衣袖,并未露出手臂,这二傻子不给她遮也没什么,偏偏……他人还怪好的。 秋娘在道着谢,可这一幕落入不远处来往的路人眼中,意味却截然不同。 “二皇子恶贯满盈也就罢了,怎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强掳女子?当真是世风日下!” “我看的清清楚楚嘞,他就是想占人家便宜,不要脸得很。”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虽低,却尽数落入了二皇子耳中,气得他撞得发青的额角立刻跳起青筋。 怎么回事?他怎会中这种最浅显拙劣的招数? “二殿下,您怎么样?”追雨扶起他,皱眉轻问,“属下扶您进府上些药吧。” “无碍。” 二皇子怀疑的目光扫过他,却并未发作——追雨他还算了解,就是个死板的书呆子,干不出偷袭的事。 他垂眸看去。 那颗珠子俨然是小孩把玩的小珠子,常见得很,若当真是偷袭,又岂会如此粗浅儿戏? 追雨闻言,也没勉强,略客气几句后便带着美人们离开了。 秦王府门外只剩守门侍卫与窃窃私语的路人们。 二皇子也沉着脸策马离开。 短短片刻间,他已经成了好色无耻的恶棍,还撞得自己头脑发晕,破相变丑。 有这么巧的巧合么? 只差了一分运气,便真能叫他身名俱受创? 等回到府内,他又被告知刚才被吩咐去宫门口接人的侍从竟也落马受伤,人没接到,直接被带回来治伤了。 “什么?” 二皇子皱起眉:“不对……不对劲,本殿下的运气怎忽然变得如此之差?” 运气,运气…… 他眼中忽地闪过恍然。 是秦温软! 整天拿着个头盖骨咒来咒去,还满嘴疯话,说自己下头有人——有没有人不知道,但显然搭配法器后的诅咒起效了! 该死的歹毒东西!哑巴了都不消停,还有闲心念咒咒他! “墨书,再叫漱石写上千儿八百颂文……本殿下要秦温软善名传遍大周!传遍天下!!” …… 乾元宫。 “小郡主——别掐了!” “苦的是药,喉咙只是咽下去,它是无辜的啊!” “秦温软,你想掐死自己吗?快放手!” 一堆人挤挤攘攘,喊叫不断,但声音却都是如出一辙的焦急。 在他们中间,温软正怒火满脸,死死掐着自己胆大包天的喉咙,眼里含着两泡愤怒而委屈的泪水。 青玉,青玉!本座的嗓子啊—— 该死的喉咙,暗算王也就罢了,竟还敢吞苦药,苦的王差点泪洒当场,颜面尽失! 今日,定叫这逆贼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她顿时掐的更用力,一众人也快吓得魂飞魄散了:“别掐了!别掐了!!” 威严肃穆的宫殿一团乱,跟菜市场似的。 不知多久后,喉咙终于被拯救下来,逃过一劫。 龙椅上,袈裟胖墩阴着小脸,一手置膝上,抱着个头盖骨,一手放在御案上盘核桃,气势阴沉而威严。 秦九州站在龙椅旁边,轻轻给她脖颈上着药,拧紧的眉头就没松开过——这破玩意儿对自己下手是真狠。 喉咙上的手印几乎清晰可见,还泛着青紫,今儿要不是他们拦得快,她怕是能给自己掐死在这里。 以前那十五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不会是自尽回来的吧? “小莫。”他沉声问,“上回本王告诉你的病,还没研制出解药?” 莫大夫愣了愣:“您是说脑血栓?” “这……”他有些为难,“这病……按您描述的病情来说,那人病情已深入骨髓,属下怕是治不了啊。” “今日起,你每日去太医院一个时辰,本王会叫他们全力辅佐你,务必尽快研制出解药!” 太医院? 莫大夫眼睛一亮:“是!” 温软威严的扫过他们,张嘴:谁得了脑血栓?庆隆? “不是。”秦九州沉默了一下,“另有其人。” 温软眼眸微眯:小秦能听到本座说话? “……能。”读个唇语不难。 温软顿时拍上他肩膀,目露欣喜:快!把蝼岛庶蛆都给本座抓起来,本座要开坛做法,为美人报仇!对,把美人也接进宫,务必直面本座的威武英姿! 她手舞足蹈,张嘴无声,可不知为何,众人还是觉得吵极了。 秦九州转头吩咐下去。 “不行!”庆隆帝严词喝止,“倭国使团若尽灭于我大周,往后大周在列国中还有何诚信可言?” “替罪羊已找好——” “找谁都不行!” 庆隆帝对此异常坚持:“今日谁敢动使团,朕砍了他!” 帝王之怒,非寻常人能受之。 殿内的气氛瞬间压抑沉着了许多。 正在秦九州琢磨着私下再绑使团时,一道手拍桌案的震响声猛然出现:“砰——” 庆隆帝吓了一跳。 胖脸张嘴,跳起来无声怒骂! 秦九州看了看,面无表情地复述:“庆隆,谁给你的豹子胆,敢抗旨不尊?反了你了!” “本座今儿就坐在这里,你砍一个试试!” 庆隆帝不知怎的,看着这一幕,忽然想笑:“朕——” “谁许你如此自称?”秦九州打断他,“皇宫与天下尽臣服本座,凭你也敢撼动?呵,不知所谓。” “你记住,你身后——只有你的屁股!” 庆隆帝:“……” 他想到什么,立刻转身,正看到追风已经走远的背影。 应该是去抓倭使了。 他顿时怒了:“秦温软——” “小郡主!”玄影匆匆进来,禀报道,“王府外有一女子求见,说找您有急事,还拿出了夏国特使的令牌。” 第185章 道德上全是污点 “夏国?”秦九州面露疑惑,“这个时间……应当是那位真王女。” 庆隆帝也顾不得生气了,皱起眉问:“她若寻你也就罢了,尚可猜是寻求同盟、对付假王女,可她寻软软做什么?” 秦九州不悦他如此看低温软,反口便问:“满京都知道我在秦王府并无实权,你说她为何不找我?” “逆子!”庆隆帝登时又被气怒了,“你还骄傲得很吗?!朕——” “皇上,王爷。” 玄影忙道:“您二位……要不先等小郡主做主呢?” 两人一愣,这才低头去看。 ——龙椅上的胖脸气急败坏,张着嘴手舞足蹈,但因为秦九州刚才没顾上同声翻译,导致她有口无声,滑稽异常。 秦九州忙问:“你想说什么?” 温软阴沉着脸扫过他们,盘着核桃闭口不言了。 一堆死东西,再不给点脸色看看,这群不孝子孙眼见着就该上天了! 庆隆帝懒得理她,只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无论那位真王女为何而来,软软都不可冒险前去,万一中了她的阴招呢……秦九州,你去见见她。” 秦九州:“……” “砰——” 胖手再次拍桌,秦九州连忙低头读唇语:“臭小子!你看不起谁呢?本座这般身份地位,武功独步天下,需要避谁锋芒?!” 话说完,秦九州自己先愣了一下。 臭……小子? 他眼神微妙地扫过已经一脸铁青的庆隆帝。 “皇上……皇上您冷静点——” 一群人急忙开始拦着庆隆帝,试图劝架。 “小郡主万岁,这样叫您也不冒犯,毕竟您才五旬啊!” “对,小郡主是在祝您越活越年轻呢,您放眼望去,满京谁有这福气?” “有小郡主这种贴心御下的王,您就偷着乐去吧!” 庆隆帝气的恨不能把眼前这群犯上的东西通通嫩死! 都说的什么话,跟着秦温软那个大逆不道的不孝子孙,连最基本的君臣尊卑都忘了,竟敢拦他!! 下面,只有玄影还在眼巴巴等着温软回话。 温软沉稳点头。 秦九州:“即刻摆驾,莅临秦王府。” “是!” 秦九州看了温软一眼,还是没有拦着她。 包括他在内这么多高手若还护不住一个秦温软,那就都没脸活了,一起上吊去吧。 温软摆驾离开,庆隆帝也被追雪带了出去。 “你做什么?”庆隆帝怒骂,“朕连自己的宫殿都不能待了?” “小郡主不在自己寝殿时,禁止任何人出入。”追雪冷酷开口。 里面连砖都是金的,跟你闹呢? 庆隆帝刚想说什么,就见自己的起居郎匆匆捧着一道熟悉的国书匆匆走来:“皇上,夏国使团已到京郊驿站,略作修整,欲明日拜见您!” 温软脚步蓦然一顿。 庆隆帝第一反应也是看她:“倭国使团是被一路追杀,不得不快马加鞭赶到京城的,可夏国又为何来得如此之快?” “那边……你也派杀手去了?”他尾音差点被气变调。 温软勾起一边唇角,笑容邪魅狂狷。 “废话。”秦九州复述,“小夏不到,谁来当替罪羊?” “……什么?” 温软脸色陡然一变,阴云密布又义愤填膺。 秦九州:“小夏嫉妒蝼岛独得本座恩宠,嫉妒之心骤起,竟对蝼岛痛下杀手!本座……本座痛心疾首,决意发兵小夏,为我蝼岛报仇!而蝼岛为表感恩与臣服,甘愿拱岛奉上,满岛庶民自裁,成王枪下魂!” “???” 庆隆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发兵夏国?谁发? 连倭岛都不放过,还满岛庶民自裁? 这玩意儿是想给人灭国灭族,鸡犬不留啊! 简直……世上怎会有如此残暴不仁的歹毒玩意儿?! 庆隆帝脚下踉跄一步,被追雪稳稳扶住。 见他实在接受无能,追雪想了想,还是好心劝:“其实将‘本座’换成‘大周’,再忽略小郡主种种用词,倭使之死是夏国所为,列国都会相信……毕竟周齐开战在即,夏倭都想来分一杯羹,若夏因大周亲倭而起了离间杀心,并不奇怪。” 小郡主老谋深算,深谋远虑。 虽然道德上全是污点,但她政治上全是顶点啊。 庆隆帝乍听他分析,觉得此言有理,怒气消了点。 可反应过来,他转头怒吼:“怎么,倭使就非死不可吗?!” “小郡主说得死,他们就得死。” “……” 眼睁睁看着温软带人离开,遭瘟的追雪也立刻跟上了。 远远还传来秦弦疑惑的询问:“妹妹,我们不先狠狠给夏国使团一个下马威吗?” 秦九州:“先见真王女,若她识相,愿臣服本座,本座可送她泼天富贵!” “哦……我明白了,那我先叫人准备着,敢在妹妹你的地盘惹是生非,刺杀倭使,我看小夏是活腻歪了!” 秦九州:“弦儿辛苦。” 庆隆帝这回是真脚步踉跄了,他抓紧王福的手,声音颤抖地吩咐:“传禁卫军统领,不……直接叫他派兵围住驿站,保护倭使,别给秦温软半分动手之机!” “对,夏国使团也要护着,真假王女那边都各派一百高手!”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庆隆帝深吸一口气,“你即刻去皇陵,去……去瞧瞧,那边是不是冒黑烟了……” 王福愣过后,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可怜见的。 “奴才遵旨。” 看着温软离开的方向,王福忽地问:“若冒黑烟了,奴才该当如何?” “该当如何?马不停蹄回来禀报啊!”庆隆帝憋了一口气,怒吼,“再告诉先祖爷,待朕送走两国使团,便立刻动身去护国寺,为列祖列宗祈福,请先祖爷……务必保佑大周海晏河清,保我秦家子孙正常、健康。” 他刻意咬重了“正常”两个字。 “奴才遵旨。” 王福心疼他,便没提醒护国寺的入寺申请还没通过一事。 第186章 这是她爱到骨子里的孩子啊 秦王府门前,此时血光漫天。 “快!保护王女!”追雨一边提剑斩着杀手,一边嘶吼着吩咐暗卫。 他抬手刚刺入一杀手心口,迎面就见又有人屏息绕路,已逼近温意后背。 追雨来不及多想,立刻飞身拦住那杀手刺向温意的剑,自己却因来不及防备,被另一侧攻来的长剑刺穿右肩。 温意脸色骤变,立刻拿出药为他止血,同时厉声吩咐:“快撤!将杀手都引走!” 她刚出现在秦王府门口不久,一茬又一茬的刺客就从天而降,几乎是拼了命地狙杀她,秦王府已是无妄之灾,不该再被她连累。 但她转身时手臂却被牢牢攥住。 “没有秦王府相助,你们今日即便不死也要伤残大半。”追雨额间冷汗滴落,忍痛咬牙,“您……躲进王府去,这里自有我们料理!” 温意面露震惊,眼底还带着极深的疑惑。 而追雨已经提前挡在她身前,将她护得密不透风。 他见过温意,也无比确认这就是失忆的温意,方才他叫玄影去禀报,因提防着温意的人,便说的隐晦了些,玄影应该能领会到他话中之意,如实禀报小郡主。 现在,在小郡主未到之前,便该为她守好母亲! 追雨眼神一厉,再度提剑攻上,伤口再度崩开、血流不止的右肩丝毫未影响他的行动,依旧出招凌厉果决。 秦王府门前,转眼便已血气冲天,尸体遍布。 但杀手到底并非无穷无尽,在秦王府一众高手的应对下,他们已伤亡惨重,渐渐不支。 为首一人沉声劝追雨:“他国政事,秦王府何必蹚这趟浑水?我们只要你背后那贱人!只要你交出此女,我们即刻撤退,我主子也定予秦王方便!” 追雨冷笑一声:“在我大周境内,便没有他国政事!” “你主子?一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王女之位坐久了,就当自己是真凤凰了?!”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我大周可不认冒牌货!” 这代表大周立场的话,追雨说的毫无负担。 温意既是真王女,那大周站谁还用说? 这话却惊到了那杀手首领。 秦王府在大周的地位,不亚于王女在夏国的地位,若这贱人当真有了秦王府甚至大周支持,待传回国内……朝堂与女帝是否会觉得他们主子能力不足,价值不够? 正在他犹豫的当口,四周竟又冒出一堆侍卫,出手利落,却并未伤人,只打晕了事。 眼见已摸不着温意的衣裳边,他果断下令:“撤!” 追雨眼神一厉:“杀!!” 本在撤退的杀手们一个不防,竟直接中了暗算,有十人当场被抹了脖子。 杀手首领目眦欲裂:“素闻秦王府坦荡,未想竟也是暗算偷袭的无耻之徒!” 追雨不语,只是接过手下递来的弓弦,一味搭弓射箭,截杀杀手。 最后狼狈逃走的只剩十来个杀手,凄惨极了。 等处理完后,追雨才看向后来的那群侍卫,抱拳:“劳诸位向二殿下转达秦王府的谢意,他日必备厚礼致谢。” 二皇子府的侍卫摆摆手:“无妨,宸安郡主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自己人客气什么。” 殿下可是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护好宸安郡主亲娘的。 就是这追雨……偷袭用的这么溜,殿下怎么敢夸他顽固正直,不知变通的? 正想着,他就见被他们打晕的杀手们直接被挑断手筋脚筋,左右肩和两腿还各挨了一剑,瞬间连抬头的力气都没了。 秦王府……这种勾当挺熟练啊。 他看着有些不忍,立刻带人告辞。 与此同时,马车的行驶声渐入人耳。 正在与温意说话的追雨耳边一动,顿时笑了:“小郡主回来了。” 温意手指一紧,立刻抬头看去。 金光闪闪的马车停在血泊前,紧接着——下来了一个与宸安郡主九分像的男人。 这不重要。 她紧紧盯着被挑起的马车帘,便见下一瞬,一个面容精致漂亮,眉眼灵动的胖嘟嘟小姑娘被抱了出来。 温意牢牢盯着她,脑中忽然泛起一阵疼痛,可她的眼神却始终没有移开半分。 “怎么回事?”秦九州皱眉扫过一地尸体,面沉如水。 紧接着,他肩膀被“砰”的一声拍得震响。 岂有此理! 温软眼睛瞬间气红,身体发抖:谁敢杀我兄弟?!是谁?本座灭了他!灭了他!!! “别……等等。” 秦九州差点没抱住手脚狂跳的胖墩,忙安抚:“这不是我们的人。” 追雨忙道:“对,兄弟们有无生禅师教授操练,早已非吴下阿蒙,今日对战,纵使对手功力深厚,我等应对也并不吃力,兄弟们只有伤,没有亡。” 温软立刻冷静了,沉稳抬手。 秦九州:“给兄弟们双倍奖金,受伤的每人多五百两身心抚慰金,好生照顾着。” “是。”追雨目光微妙地在他们两人间转了一圈。 王爷从前苦学唇语,原来是为了今日给小郡主当嘴替么? 还怪孝顺的。 温软还欲说什么,却忽觉身上多了一道炙热滚烫的视线。 她顿时皱眉:谁敢直视圣颜? 秦九州随之看去:“谁敢直——” 话音戛然而止。 屋檐下站着一红衣女子,其容貌瑰丽而浓烈,一双含情桃花眼深而昳丽,美得惊人,可她周身的气质却又温柔似水,抬眸看人时,恰似软风轻抚,如沐三月春光。 她紧紧盯着温软,一刻也舍不得眨眼,不自觉便抬步走了过来。 秦九州眼神震惊,又泛着难以置信的喜意:“温意?你回来了?” 温意没有回答,她始终看着温软,良久后,才声音沙哑地问:“你认得我吗?我……不,你应当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吗?” 温软还在发愣:是吗? 不必秦九州解释,温意便读懂了她的话。 “是。”她声音还是含着情绪骤变的沙哑,却温柔极了,“所以我跋山涉水,不远万里地来与你相见。” 她并不知自己要找的人在哪,也不知她是谁。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放弃,一日找不到那人,她就一日赛过一日心慌,夜里心脏紧缩,疼得彻骨。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她要找的是自己的孩子。 纵使没有记忆,没有目标,没有方向,被无数人竭力阻拦,仅凭脑中那一丝念头,她就愿意拼尽一切去找她。 这是她爱到骨子里的孩子啊。 温软还是愣愣的看着她,脑子几乎宕机。 她梦到过眼前的人。 在现代时,无数次梦见过。 第187章 可爱体验期结束 不知过了多久,温软眨了眨眼,开口:我见过你。 “在梦里见过。”秦九州复述。 温意眼神陡然柔和,轻轻笑了起来,眼中却沁出泪光:“是吗?” 温软双眼也早已泛红,却傻愣愣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下意识看向秦九州,头一次露出了茫然而隐含求助的眼神。 秦九州心里一疼:“这是……你娘亲,她落崖未死,回来找你了。” 他声音干巴巴的。 他也不知该如何教一个孩子与自己的母亲相处,他从未经历过。 温软茫然一瞬:娘亲? “是我。”温意再忍不住,眼泪掉了线一般滑落脸庞,扑上前将她抱在怀里,“宝宝,娘亲来了……以后、以后我绝不会再丢下你……” 她紧紧抱着温软,哭得不能自已,声音几近沙哑颤抖。 温软轻颤了颤卷而翘的长睫,上面瞬间湿润了许多。 不同于温意的痛哭,她的眼泪流得静悄悄的,几乎察觉不到,甚至连她自己都目露茫然,不知道为什么哭。 娘亲? 还在。 她叫温意。 温软唇角忽地悄悄扬起一些,带着些不自觉的狂喜,眼睛却又不听话,还在发红流口水。 在场众人震惊温意出现之余,也看得几乎心碎。 秦温软油过,装过,霸气过,邪魅过,就是没哭过。 如今这般模样,实在叫人心疼极了,甚至恨不得她再拿着扫把追大家十八条街,也好过这么默默地哭。 “呜呜呜……”秦弦已经哭得抽噎,眼泪抹个不停,“太好了……妹妹的娘亲还活着,她是有娘亲的人……” 追雨眼神动容,但还是提议:“不如先进府细聊?” 这儿还一堆尸体鲜血呢。 不过小郡主怎么看着这么震惊茫然?玄影没告诉她? 温意反应过来,退开了些,仔细为温软擦干净眼泪,柔声开口:“娘亲抱你进去。” 她从秦九州怀里接过温软。 秦九州下意识道:“小心——” “啊——” 温意上半身直接被实心的胖墩体重拽得一把弯了腰,若非死死撑着手臂,差点就要摔了温软。 她有些恍惚地看着自己的手,又震惊地打量了一下温软的体型。 秦九州趁温软还在茫然,立刻默不作声地抱起她。 希望王没反应过来今儿又哭又丢人。 众人纷纷跟着进府后,追风做了个“请”的手势,对温意的人十足客气:“诸位是贵客,还请进府叙话吧。” 温意的人面面相觑,压下心里的震惊,抬步进府。 “我就说我没看错吧!”一个侍从拽着身边人,激动道,“平阳时我就看到宸安郡主手上有王女胎记,你还不信!白浪费这么多时间!” 那人压根儿都没反应过来呢。 真王女竟当真有后? 孩子的父亲还是大周秦王,这个最有望登基的嫡皇子! ——与他国皇室有私,甚至还有了后,一般情况下的确弊大于利,甚至可能会被逐出继承人之列,可夏国境况不同,而大周秦王……他也只此一女。 若以后他登基,这大周的皇位,不就是他们小王女的? 当然,即使他日后有了儿子,有了这剪不断的血脉,日后小王女继位,大周还能不帮衬着夏国? 不少人想通这一层,面上俱带喜色,无比庆幸王女坚持来找人了。 有了大周做后盾,还有小王女这个聪慧伶俐受尽大周宠爱的后代,那冒牌货还拿什么跟他们争?! 一众人都往前院厅堂内挤去。 温软被放在了上首首位,脸色迷茫而满身威严地坐着。 温意蹲在她面前,小心地从怀中拿出了一朵鲜艳漂亮的花:“那日你生辰,夜里我抬头看烟花,低头便见它,护城河边寒风吹打,可掀起的水光落在它身上时,却像星星一样闪亮,我的心忽然跳的很快。” “那时我不知你是怎样相貌,怎样性情,但就是觉得,它很像你。” 她有些局促地笑了笑:“我来的仓促,生辰礼……有些简陋了。” 温软低头看去。 那是一朵不知名的小野花,却开的张扬而艳丽,昂头挺胸,像是一抹不屈的火焰,永不臣服。 温软极其小心地接过,轻晃了晃小野花,瞬间笑了起来,眼睛弯的几乎只剩一条缝。 没有半分邪魅霸道,瞧来竟有一丝……童真稚气。 很漂亮。 温软点了点头,无声说着。 温意也笑了起来,满心满眼都是她。 她身上有许多昂贵的珍宝,但那都是夏国王女的,而非温软的母亲。 她有的,只是一株蓄意保鲜的小野花。 众人看着这一幕,心情都有些复杂,如此稚嫩可爱的小郡主,简直难得一见,却被温意哄得快成翘嘴。 王爷难道是输在不会说话吗? 追风轻咳一声,这才问:“温意姑娘?您是失忆了吗?那您怎会找来大周京城?” 温意轻声解释了一番,她这种莫名的执念在旁人听来或许玄之又玄,并不可信,却是她的真实写照。 她的心也先于眼睛,认出了自己的孩子。 她眼睛微湿,抬头刚想说什么,头顶就蓦然多了一只小手,带着安抚的意味。 秦九州读懂唇语的那一瞬,嘴角猛抽:“小、小温,别哭,本座在……嗯?竟冲撞了本座名讳?” 温意一愣,抬头就对上一张皱眉深思的威严胖脸。 一瞬后,胖脸终于张嘴。 秦九州:“罢了,你能来寻本座,可见孝顺,便不叫你改名了,以后就叫你……小意吧。” 说完,秦九州闭了闭眼。 温意:“……” 底下的青玉等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可爱体验期结束了,脑血栓又取而代之了。 原以为亲娘相认就能叫小郡主变得纯真正常的他们,终究是做梦了。 “宝宝。”温意慌乱地道,“我是娘亲啊……你——” 她抬头想探一探温软的额头,却被轻柔地拂开了手。 “放肆。”秦九州面无表情,“龙体岂是尔等能触碰探寻的?小意,你可别坏了规矩。” 温意不可置信的眼神在他与温软之间来回扫视:“她……我的宝宝怎么了?你对她做了什么?!” 秦九州张了张嘴,沉吟了半晌,最终只吐出来一句:“很难说……以后你就明白了。” 温意眼神渐渐变得狐疑,心中警惕几乎拉满。 她可没忽视温软颈间的青紫掐痕——能掐到孩子连话都说不了,该是用了何等大的力道? 能把孩子逼得这么疯,又该叫她经历过多少磋磨? 大周皇室绝没有她了解到的那么宠爱温软。 她紧了紧握住温软的手,眼中的狐疑却转瞬即逝。 如今在大周地界,她不能贸然露出异常,需得从长计议,寻机摆脱秦九州的人,带宝宝离开! 第188章 小意你是真王女? 温软缓缓消化了温意还活着的事。 在迷茫过后,就是狂喜了。 她紧紧握住温意的手,努力压制上扬的唇角,即使使劲儿维持着威严霸气模样,笑意却还是忍不住从眼角眉梢透出,衬得她整个人更是灵动雀跃。 即使秦弦都能轻而易举从她威严的表象下感受到她的喜悦。 “妹妹!”秦弦跳上前拉住温软另一只手,“你终于有娘亲了!真好!” 他是很乐意把自己娘让给可怜的妹妹的,可纵使单纯如他都知道,娘和娘是不一样的。 见温意看着他,秦弦热情道:“我叫秦弦,是妹妹最忠诚的信徒!您既然是她的娘亲,那也就是我娘亲了!我以后孝顺您!” “秦……弦?”温意迟疑开口。 “嗯呐。” 温意沉默了。 这不是大周六皇子的名字么? 他怎会叫宝宝妹妹? 还叫自己娘? 好乱。 大周好乱。 温意恍惚着,在观察了半晌秦弦的智障样儿后,便更坚定了要带宝宝逃离深井冰魔窟的决心。 “对了,您叫什么名字来着?”秦弦问。 “……夏国说我叫温熹。”温意顿了顿,“但如今看来,我该叫温意?” 秦王与温意的爱情故事已传遍大江南北,她自然也听说过。 既然宝宝喜欢叫小意,那她就叫温意。 “假王女不是叫温黛?”秦九州忽地问,“按说这才该是你原名。” “母皇说,她本定了‘熹’字,是父君说‘黛’字寓意更佳,便为她换了此字。” 秦九州眸中深思更甚。 夏国国姓为温。 温意流落在外二十余年,没有父母亲人,却能幸运地被一五旬女商养大,衣食无忧……也正巧,那女商就姓温? “砰——” 他猛然被一道手拍桌案的震响吓回了神。 “宝宝手疼不疼?”温意心疼地瞧着温软的手,忙拿出药膏给她上药。 温软毫不在意,只攥紧她的手,隐隐激动地问:小夏?小意你是真王女? 翻译过后,温意柔声回:“是我,怎么了?” 温软睁大眼睛,恨铁不成钢。 还怎么了? 小意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拥有多大的泼天富贵! 本座要发了!! 小夏,姓软啊!!! 温软激动的身体都颤抖了,使劲儿拍着桌子。 秦九州:“本座就知道!小夏本就该是本座的东西!这天下都合该是本座的、通通都是本座的!!” 说完,温软喜不自胜,仰天长笑。 见秦九州嘴不动了,她踹了一脚。 秦九州面无表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又被不满地踹了一脚。 片刻后,他笑声被迫多了不少感情,配合着温软双手展开、仰天长笑的动作,咬牙切齿地朗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温软无声张嘴,笑得猖狂而霸气,因为不用出声,只需要做动作,肺活量大到不行,笑得秦九州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扶着椅背才勉强站稳,然后继续朗声长笑。 跟有病似的。 温意吓得手指都颤抖了。 她惊恐地看着秦九州,像是在看脏东西,但转向被配音的温软时,又陡然多了怜惜与心疼,眼睛都更红了。 “咳。”追风死死忍着笑,起身解救秦九州,“王女的下属还在侧厅喝茶,不如请进来商议今日被刺杀之事?也该叫他们拜见拜见小郡主这个新主子了。” 温意没听出被刻意咬重的“新主子”,眼神清澈地点了头。 温软的笑声戛然而止,胖脸立刻严肃起来。 秦九州松了口气,不着痕迹地按了按自己吼得发晕的脑袋。 …… 京郊驿站。 “什么?!” 屋内的桌椅板凳被轰然扫飞,随后便是一道震怒的女声:“本宫数百高手,转眼就被杀的只剩十三人?蠢货,你怎么办的事!” 华丽典雅的厅内,一位身着黄色蟒袍,眉眼凌厉的貌美女子坐在上首,脸色阴沉地看向下面一身鲜血的杀手首领。 “残刃。”她吐字冰冷,压迫极强。 “你内功深厚,素无败绩,以一挡十都不在话下,怎对上那个贱人,就次次损失惨重,坏本宫计划?” “究竟是力有不怠,还是已怀异心,想要另投明主了?” 残刃脸色大变,立刻俯身磕头:“王女明鉴,属下对您忠心不二,怎会另投他人?那个贱人又怎配明主二字?!” “实在是……那贱人分明与秦王府还未相认,秦王府竟就已护起她,调出无数精锐阻拦我们动手,我们的人几乎都是被秦王府的人斩杀。” 温黛脸色微变:“那现在呢?那个贱人还在秦王府?” “在……属下离开时,似乎见宸安郡主的马车刚回去……” 他话未说完,一股暴怒的内力便直冲他而来,将他狠狠砸去了墙上。 “废物!” 温黛声音阴沉至极,可声线却是藏不住的恐慌与焦急。 她从没想到温意就是大周那个已逝的秦王妃,竟还是今日听路边的女乞丐喃喃自语才知晓此事,紧赶慢赶派去杀手截杀温意,却到底晚了一步。 宸安郡主有多受宠,即使她这个夏国人都略有耳闻,若那个贱人与她相认,大周皇室必然会相助。 那她此来大周,便成竹篮打水…… 秦九州那般俊美强大的男子,几乎在五年前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一见钟情。 闻得他钟爱的永安侯夫人死了,他也不再钟情,她立刻便着手布置,准备出使——她是专为秦九州而来。 若能与他一夜风流,怀上这样男人的孩子,于私,她得偿所愿,于公,以后大周永远会偏向于她。 可这一切……都被那个贱人捷足先登! 她怎么敢!! 温黛狠狠咬牙,貌美的脸庞骤然狰狞,眼底还含着深深的嫉妒与不甘。 “一个长于乡野,学问粗浅的贱人,竟能走运的攀附我夏国皇室,被母皇珍惜以待……水性杨花地攀个男人,竟就能攀上秦九州……还敢生下孽种!她到底凭什么!!” 温黛恨得眼睛通红,心脏更几乎被嫉妒啃噬殆尽。 第189章 一群庶国,怎敢在我嫡国犯上作乱? 翌日早间,坤仪宫。 周公公匆匆从外走来,刚进院子,就听里面骤然传出一声暴吼—— “夏国使团不来了?什么?朕何时说过不见使团?!混账,你听谁假传的圣旨?!” 起居郎跪在下方,欲哭无泪地告罪:“昨夜……昨夜是鸿胪寺秦少卿传的旨,微臣以为皇上您对夏国使团另做考量,便、便去驿站传旨……等来日再行召见了……” 他差点哭了。 他知道宸安郡主大逆不道,拳打秦王脚踢百官,还对皇上动辄训斥,但打死他也没想到这宸安郡主竟胆大至此,敢假传圣旨啊! “蠢货!” 庆隆帝骂得毫不留情:“她秦温软何时因两国邦交而有过半分顾忌?那玩意儿唯恐天下不乱,是生怕打不起来啊!追风的话你也敢信?蠢货!蠢货!” 庆隆帝暴跳如雷,骂骂咧咧,不知道是在骂起居郎还是在骂秦温软。 皇后坐在一边喝茶,闻言撇撇嘴:“软软是最乖巧不过的孩子,怎会蓄意引起两国战火?定是那夏国不知好歹,得罪了软软,依臣妾看,该立刻重击使团,好叫他们看清楚眉眼高低!” “……” 庆隆帝深呼吸一口气。 王福忙劝:“皇后娘娘,这两国邦交不容儿戏,何况夏国实力不容小觑——” “还能比我大周强?”皇后十分自信,“一群庶国,怎敢在我嫡国犯上作乱?通通发卖了都是使得的!” 王福未尽之言卡在了喉间,如遭雷劈。 皇后……怎么变这样式儿了? 庆隆帝额角已经隐隐跳动起来,风雨欲来。 下首,起居郎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心里对皇后敬佩又感激。 有皇后帮忙吸引火力,皇上对他的怒气就使的有限了。 眼见着庆隆帝就要开喷,周公公上前几步,不动声色地劝:“皇上息怒,其实小郡主此举情有可原……不过是为生母不平罢了。” “情有可原?你脑子被秦温软吃了?!”庆隆帝下意识骂完,才反应过来,“生母?” 周公公笑容大开,立刻跪地,声音激动道:“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方才秦王府传信,秦王妃尚在人世,正是夏国真王女,已于昨日母女相认!” 庆隆帝脸色震惊,却一样浮起喜色:“温意还活着?这……好啊!这是天大的喜事!” 嘴上再骂不孝子孙,他最疼爱的仍是秦九州这个嫡长子,最偏心的也是温软这个嫡长子的独苗苗。 温意活不活于他无关紧要,但对秦九州与温软,却是天大的好事! “重赏!开库房重赏秦王府,再传朕与皇后旨意嘉奖,为秦王妃添光!”他立刻便道,“阖宫再赏三月月例,同庆此喜!” “这……”王福犹豫着。 库房……已经易主了啊。 “都赏,都赏。”皇后已经跟着抹起眼泪,“软软的母亲还在,好孩子……一定是长姐显灵了,是长姐在庇佑啊……” 她喜极而泣,哭得抽噎。 庆隆帝则问:“温意是夏国真王女?此事可为真?” “如假包换!”周公公笑回,“咱们的人也将消息传了回来,确认无疑,所以昨夜小郡主定是心疼王妃遭遇,这才忍不住想给那假货一点下马威,还望皇上宽宥啊……” 他一张嘴嘚啵嘚啵就没停,但庆隆帝只听到了“确认无疑”四个字。 温意是真王女,那夏国……夏国…… “夏国皇陵也冒黑烟了?!”他声音激动的险些变调。 周公公一愣。 紧接着,压抑不住的郎朗笑声差点掀翻屋顶:“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呐!!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该啊!” 该!!! 庆隆帝激动不能自已,兴奋地在殿内来回转着圈朗笑,一时竟有些停不下来。 秦温软那个歹毒东西,夏国就糟心去吧!! 王福等人见他跟疯了似的满殿乱转,发声狂笑,渐渐目瞪口呆。 只有皇后毫无觉察,还在欣慰地抹眼泪:“夏国好啊,王女是我们软软的,都是我们软软的……” 半晌后,见庆隆帝情绪终于稳定了些,起居郎才问:“皇上,那夏国使团那边,我们该如何应对?” 庆隆帝笑容微敛,眸光莫测。 周公公适时开口:“皇上可不知道,昨日秦王府门前,王妃认亲时凶险得很啊,听说有近百杀手从天而降,全力截杀王妃……也不知他们究竟是谁的人,竟有这般大的仇怨,好在秦王府的人认出了王妃,拼尽全力护着才没叫王妃出事。” 当然,昨晚夏国使团也接连遭遇了好几波刺杀,死伤无数,但这稍后自有人再禀报,便无需他多言了。 “什么?” 庆隆帝猛地转头:“那不正是软软出宫时分?她可有伤着?昨日为何无人来禀报朕?!” “皇上放心,小郡主并未伤着,只是昨日那会儿正值禁卫军调动,秦王府也处理的够快,还有二殿下相助,便没有惊动旁人。” 他话里带着安抚,却并未叫庆隆帝的脸色好看半分。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我大周京城放肆到杀人,还是在秦王府门前……这是真当我大周都是软柿子不成?!” 周公公微微低头,不敢再回话。 “传旨,不必精心招待夏国使团了,鸿胪寺若圆得过去,给他们吃糠咽菜也使得,怎么恶心怎么来!” 说罢,他顿了一瞬:“去把倭国身边的高手都撤了,另外下帖给倭国使团,朕与御子一见如故,诚邀其进宫,与朕共叙。” 亲倭远夏? 易如反掌。 王福与起居郎立刻应声离开,一个去秦王府传旨,一个去驿站传旨。 庆隆帝这才坐去上首,眉间闪过一抹深思与怒气。 无论温意是不是真王女,那冒牌货如此猖狂,还险些伤及秦王府,这都犯了他的忌讳! 所以理解秦温软,成为秦温软,只需短短一瞬。 片刻后,周公公循着机会上前,小心给他顺着气:“皇上今儿龙颜大悦,若小郡主与王妃知道您为她们出气,不知有多高兴,紧赶儿着来孝顺您了!” 庆隆帝冷哼一声:“朕稀罕她们孝顺?” “您不稀罕,耐不住咱们小郡主乖巧听话啊。”周公公一叠声夸赞,“皇上您常年久坐,太医都劝您多走动一二呢,您瞧小郡主便另辟蹊径,叫您动弹起来,这可不就是天大的孝顺?” “数满京城,谁能有咱们小郡主孝顺懂事,体贴皇祖父?” 庆隆帝被夸得眉眼舒展。 他知道秦温软不是个好东西,但做长辈的,哪个不喜欢自家孩子被夸赞? 尤其还是夸孝顺。 第190章 乾元宫不许进!违者豆沙喽 秦王府,温软才刚醒。 昨夜她精神亢奋,睡得晚了些,直接睡过了头。 一睁眼看到温意,她有些懵。 “宝宝醒了?”温意声音温柔,比追月还夹,“你想再睡会儿,还是起来穿衣裳?” 温软眨了眨眼,茫然地看着她。 哦,是小意。 昨儿刚认祖归宗。 那今天干啥来着? 想着想着,她猛然坐起身,无声暴吼,气愤非常地拍上床榻旁的小矮桌。 谁敢坏了本座上朝的时辰? 该死的!定是那个想要谋朝篡位的庆隆使坏! 温意的目光从轰然倒塌的实木矮桌扫过,震惊地飘去那只胖手上。 见温软气急败坏,她顾不得多想,一边安抚一边读着她的口型——虽然没读懂,但看出来她急了,连忙给她穿衣裳。 外头的青玉听见动静,也立刻进来给王梳头加冕。 直到用膳前,秦九州终于到了。 温软威严地扫过他。 秦九州顿了顿:“本王这就叫人知会一声,你何时上朝,何时朝会开始。” “王爷不必麻烦。”青玉解释,“金銮殿上着锁,没有奴婢的钥匙,他们进不去。” “……钥匙?” “是啊,小郡主老谋深算,昨日出宫前,就给金銮殿上了特制锁,还安排了不少人把守。” 秦九州沉默了一下,点点头。 温意拉了拉青玉的衣袖,忧心地低声问:“宝宝为什么要给金銮殿上锁?皇上会不会动怒?可需要我做什么?” “无妨。”青玉慈爱回答,“上锁是为了百官好,皇上怎会动怒?他是事事顺从我们小郡主的!您也不必做什么,小郡主自会把您安排得明明白白。” 笑死,谁出门不给自己家上锁啊。 等着贼来偷吗? 防的就是狼子野心的庆隆! 温意蹙起眉:“这……是吗?” “您对小郡主的实力一无所知。”青玉笑容依旧。 有空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那边,温软正在严肃地问追雪。 秦九州:“昨夜死了多少?” 追雪抱拳道:“回小郡主,昨夜我们下药暗杀连同火攻,重伤夏国使团二十九人,死亡四十七人,冒牌货被烧毁了半边手臂,但可惜……还活着。” 不用温软训斥,他自己都有些抬不起头了。 在他们大周的地界,方法使尽都才叫对方死伤这么点……实在有愧小郡主教导之恩。 但意外的,温软并未训斥,而是沉稳开口。 秦九州:“庆隆的势力……还没清理干净,他护着那冒牌货呢,先给兄弟们发奖金,慰劳辛苦,待本座下朝,亲自开坛做法应对。” 追雪嘴角一抽:“是!” 温意还在与青玉说话,并未听到他们的对话。 早膳摆了一桌时,温软还在无声地骂骂咧咧——又怒冒牌货胆敢反抗,又气庆隆胳膊肘往外拐,还敢谋朝篡位,整个人虽没声音,却吵得人眼睛疼。 秦九州安抚道:“庆隆并非——” 停顿一瞬,他猛地闭了闭眼:“父皇并非谋朝篡位,他今日应当不上早朝了……他要与倭国御子手谈几局,共叙旧话。” 今日的朝堂,彻底是秦温软的天下。 秦九州一时不知该心疼快被带进沟里的自己,还是该心疼对今日即将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的百官。 出门时,院中已站了三排整整齐齐的侍卫,都是温意的人。 一见他们出来,立刻拱手行礼:“属下参见王!参见王女!” 温意吓了一跳:“你们怎么了?” 为首一叫惊蛰的侍卫回道:“昨夜受追风兄弟熏陶,属下等深觉往日太没规矩,决意洗心革面,重新拜王!” 他们当然没那么快被策反。 但母女本就是一家,且小王女看起来颇重规矩,不似王女随和,他们这群属下自也该遵从上意。 温软扫过他们,满意地点点头,抬手。 秦九州:“平身。” 一路走到金銮殿外,温意微顿:“我初来大周皇宫,有些好奇,想先走动走动,宝宝你自己上朝可以吗?” 大周的金銮殿,不该她这种别国之人进。 温软矜持点头。 秦九州:“青玉留下钥匙,和追雪跟着小意,好生给她介绍介绍本座的江山……但乾元宫不许进!违者豆沙喽。” 青玉抽着嘴角:“是。” 一大早眼珠子直勾勾盯着亲娘不动弹,生怕人跑了,但转眼提起宝库,立刻平等的防备猜忌每一个人。 这就是王的职业素养。 温意问清楚庆隆帝与皇后所在之处后,直接去拜见了。 这边,金銮殿前乌压压一片朝臣,跟赶集似的站了一堆堆。 见温软沉稳地远远走来,无一人开喷。 ——这要是旁人,他们能骂得人横着出金銮殿,但宸安郡主……武力高强,实权在握又有秦王撑腰,脸皮更是厚到令人发指,骂她眉头都不带动的,还能反口骂的你心跳急促,当场昏厥。 费那劲儿干嘛? 当然,最重要的不是金銮殿被锁。 此时此刻,他们的视线追随着远去的温意,目光火热到令人难以忽视。 杨尚书率先站了出来,激动地试探:“郡主万岁万岁万万岁——听闻王妃未死,还已于夏国认祖归宗,不知这……可否为真?” 他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等答案。 百官也立刻静了下来,在心里拜遍漫天神佛。 “咦。”玄影疑惑问,“消息传的这么快吗?” “大抵是二殿下太为小郡主高兴吧。”追风瞥了眼跟个交际花一样满场乱窜散播消息的二皇子,笑眯眯回,“自然是真,皇上的圣旨都到秦王府了。” 他话音落下,在场顿时更安静了三分。 但只是一瞬后,冲天的狂喜欢呼声立刻响彻人耳。 “真的!是真的!” “天呐……我们苦尽甘来了啊!!” 一群年过半百的老头子,硬生生吼出了年轻力壮的震天厚实感,震得无数飞鸟四散,连角落里的咪咪都吓得一溜烟跑远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夫就知道!老夫就知道!” “守得云开见月明啊!我等的安生日子,近在眼前了!!” 所有人开心的像个孩子,连政敌都能抱在一起喜极而泣,还有跟范进中举一般疯得厉害的,满场狂奔,泪洒地面,仰天长笑。 第191章 这种宝贝小王女,一定得是他们夏国的! 温意留下的惊蛰等人还留在这里,听王号令。 但因为场面太乱太杂,他们一时没听清百官嘴里喊的是什么,只是在为这一幕震撼。 “大周竟如此团结?” “也可见小王女有多得人心。”惊蛰表情复杂,“文武百官,说来简单,可其蕴藏的庞大派系势力,盘根错节,此刻他们俱能毫无掩饰地为小王女找到母亲而欢欣,足见小王女经营之成功。” “那可不?小王女小小年纪被称小观音,岂能是浪得虚名?” 这句话正被狂奔经过的孟学士听到。 他脚步戛然而止,诡异地沉默了一瞬。 “诸位……”孟学士缓缓开口,“是夏国人?” 惊蛰抱拳开口:“在下李惊蛰,夏国御林军副统领,不知阁下是——” “久仰久仰,我乃大周殿阁大学士,姓孟。”孟学士说罢,脸色陡然亲和下来,“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昨夜是在秦王府居住吗?那小郡主定然招待好你们了,毕竟论慈悲与礼数,我们小郡主称第二,大周可无人敢称第一啊!” 李惊蛰微顿:“一路走来,我们听得最多的便是小观音之名,当真是神往已久。” 孟学士眼底一亮。 “何止啊!慈悲只是我们小郡主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小优点而已!” 他激动道:“她老人家礼贤下士,博学好问,济危扶困,洁身自好,敬老慈幼,两袖清风!且文武兼修且俱为顶尖,乃我大周当仁不让之中流砥柱呐!” 在李惊蛰察觉到不对前,他说了句实话:“李将军不知道吧,我们小郡主过目不忘,内功深厚,于文学武道皆为天才!” 真假掺半的谎言才能更叫人信服。 果然,李惊蛰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 “我能察觉到小郡主内功浑厚,可她竟过目不忘?这该是何等天赋?” “诸位若不信,只管出门打听打听。”孟学士自信非常,“当面考校小郡主也使得。” 那个智障一定很乐意在人前装逼。 他如此说,都不必考校,立刻就叫李惊蛰等人信了。 若无十足把握,不会叫一个大学士如此打包票——且即便不是,小王女能叫堂堂学士对她如此推崇,能力与人格魅力不言而喻。 “那真是太好了!”李惊蛰眼中闪过惊喜,“不瞒您说,我等此番随王女前来,便是来寻小王女,带她回去认祖归宗,接管夏国——” “不行!”孟学士一口否决。 他警惕而防备地扫过他们:“你们可知小郡主对我大周的重要性?我大周可以没有秦王,没有一众皇子,但绝不能没有小郡主!” “对。”沈太傅也踱步走来,义正辞严地呵斥,“想带我们小郡主走?没门!” 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不少人注意,听到孟沈两人开口,敌对了大半辈子的老头子们第一次对上了脑回路,跟着开腔—— “天呐,我没听错吧?这群人竟敢觊觎我们小郡主?” “呵,放心!我们小郡主是谁?那可是秦王府与皇宫实际掌权人,护国寺住持,大周国师之师,无数太傅学士之师,更是我文武百官的主心骨!凭他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叫小郡主跟去夏国?简直痴心妄想!” “我就站在这里,看谁敢带我们小郡主离京半步!” 所有人众口一词,语气铿锵。 这叫李惊蛰等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小王女年仅四岁,竟就能收服这群官场浸淫数年的老狐狸? 即便心中震惊,但他们却无不信——只有一两个,甚至小半朝臣,那还能说是阴谋诡计,或是造势造出来的,可在场绝大部分地位极重的文武百官,这是什么概念? 非实力冲天不可为之。 只看大周这群老狐狸防贼一样的作态,便知小王女的含金量了! 李惊蛰等人内心顿时火热起来。 大周越拦着,他们就越是心动。 这种宝贝小王女,一定得是他们夏国的! 他们不着痕迹地交换着视线,立刻就下定了决心——无论是偷是抢是坑是骗,都要把小王女带回夏国! 心底打着小九九,便并未看到孟学士等人眼底强忍难耐的激动与狂喜。 只有藏起心思的双方紧握对方的手打起关系,一时亲如一家。 温软看得欣慰。 秦九州:“没想到小孟他们竟这样舍不得本座……” 后面的话不必读唇语,他就能脱口而出:“也不枉本座疼他们一场了。” 追风微妙地看了他一眼,眼底不知为何,带了些微不可察的同情。 但转瞬,他就语气真诚的盛赞起来:“小郡主您难道不知自己的绝世魅力有多恐怖吗?世间万物,只要见过您一面,都会为您倾倒!如属下与百官这等日日与您相见,面对您的盛世美颜、您的卓绝天资、还有您无与伦比的人格魅力之人,早就已拜服于您脚下,甘愿为您献上一切了!” 温软眯起眼睛,四十五度抬头仰望天空,优美的下颌线尽数暴露于人前,诉说着她的享受与自信。 但转瞬,她想起什么。 秦九州:“甘愿为本座献上一切?” 追风笑容微僵。 文武百官一堆好赖话跟个智障聋子似的听不懂,算计起金银财宝立刻耳聪目明。 小郡主论烧杀抢掠的天赋,也是无与伦比的。 他连忙解释了一堆,才勉强打消了温软想要回收众臣资产的念头。 见胖墩威严地走进金銮殿,追风终于松了口气。 乖乖,吾王在进化,以后不能无脑捧了。 今日的早朝异常肃穆——因为没了庆隆帝这个调和气氛与护着百官的,整个金銮殿都被重规矩铺满,连出列时哪只脚先踏出去都有严格规定。 秦九州面无表情:“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下面无人应声。 没了保护他们的皇上,他们不敢正面对上宸安郡主这个恶霸。 第192章 离开了皇上的保护伞,外面原来也没下雨啊 “臣有本奏。” 只有王太傅迈右脚出列,先按规矩道:“吾王万岁,倾城绝色魅力无边千秋万代一统天下!” 温软眼底闪过雀跃,但沉稳点头。 身边站着的秦九州:“怀仁,你有何事禀报?” 王太傅脸色扭曲了一瞬。 秦王叫起他的名字,声音怎如此难听? 还不如吾王唱歌呢! 强忍一瞬,他才道:“夏国使团昨日已抵京,不知我等对其该如何接待?听闻昨夜驿站遇刺,夏国损伤惨重,黛王女如今正在要说法,不知我们该……” 他语气征询,没有说完。 温软无声地轻笑一声。 秦九州:“如何接待?怀仁,你年纪轻轻,怎如此不知变通?一个冒牌货也配叫你如临大敌?真丢本座的脸。” 翻译完,他眸中泛起冷意,寒声表态:“温意是本王王妃,举凡欺辱伤害她之人,本王上穷碧落下黄泉,与其不死不休!” 王太傅眼眸微动。 所以是要处理假王女了? 百官对此也不意外,还颇能接受——若头顶这位的亲娘是真王女,那大周的立场将无比统一。 论私,能尽快送走头顶这尊佛,还大周一片干净。 论公,若能弄死假王女,叫真王女交好大周,于大周有益无害,至少在他们应对齐国与倭国时,不必担心东南方的夏国来偷家,这便大大减轻了边境压力。 早已想通的众人心思各异,却都没有阻止温软虐待假王女使团的想法。 只有零星几个如赵御史等人的言官,有些迟疑地道:“我们泱泱大国,最该雅量,虐待使臣……这是否有些——” “有个屁!”宣平侯直接骂出声。 “老赵头,别整天看你那破书,人都给读傻了!”他毫不留情,“那假货敢在大周京城动手杀人,甚至悄无声息运进来数百高手,不打回去等她杀了我们吗?!” “可她并非想杀我们,而是想杀真——” “你聋了?听不到那是我们秦王妃?” 宣平侯皱起眉:“甭管她是不是夏国王女,在我大周的地盘,那就是我们大周人!眼见自己人受欺负,难道还要继续你那破气度,打碎牙齿和血吞?” 玄影点点头,跟着拱火:“那不叫雅量,叫怂。” 这话瞬间引起无数武将的共鸣。 “对,干他丫的!” “还能叫人在我们的地方欺负我们自己人?打量谁是孬种呢!” “若夏国敢因一个鸠占鹊巢还掂量不清身份的假货与我们开战,末将愿抬棺上战场,护我国民无恙,寸土不让!”说这话的是年迈的定西侯。 他于先帝朝时屡立奇功,如今已垂垂老矣,但气节却从未丢下,宁肯抬棺出征。 赵御史喷不过气怒交加的武将,也不敢喷年迈的老爷子,便不吭声了。 他心里也没多坚持,只是素来接受的良好教养叫他有点干不出虐待客人的事,但既然大家都想这么干……那就算了吧。 他怎么会不想护着自己人? 宸安郡主再歹毒,那也是他们大周皇室仅存的独苗苗,他们想送走是一回事,但她的亲娘被打上门欺负,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夏国还能真为了一个假王女跟他们开战? ——还是在假王女因不忿大周亲倭,“杀”了倭国使团的前提下。 赵御史没多久就说服了自己,还自我肯定地点点头。 他们也是很公平的,夏国没了一个假王女,大周这不就赔了个文武双全又天赋异禀的小王女过去吗? 还是亲生的。 女帝要赚翻了! 一整个早朝,文臣武将都因某些事而格外团结,对于夏国使团的去留与处置更是踊跃进言,除了几个因手段过于温和而被罚抄王自创的《恶人经》外,金銮殿一片祥和,君臣同乐。 无数人聊得畅所欲言,心情松快。 离开了皇上的保护伞,外面原来也没下雨啊。 终于,在早朝到了尾声时,秦九州再次翻译:“先晾几天,别给假货玩死了,三日后,本座要设鸿门宴,款待假货使团。” 设宴? 百官顿时齐刷刷抬头,面容扭曲。 他们的耳朵就像阴雨天的老寒腿,一旦听到“宴会”二字时,便要反射性疼上一疼。 “敢、敢问郡主……哦不,敢问王。”沈太傅面容殷切,带着颤抖,“您设宴,是要做什么?” “笨死你得了。” 秦九州眼神鄙视:“当然是设鸿门宴!” “……啊?” 净说些废话! 还有秦王,他不是翻译吗?怎么面相越来越像宸安郡主了?! 早朝结束时,已是一个半时辰后。 温意候在外面,心疼又欣慰地看着殿内。 她的宝宝才四岁就已如此厉害,能在不许女子当政的大周杀出血路,以稚龄入朝听政……骄傲是真,却也更心疼她受苦。 “咦?这位便是夏国熹王女吗?”鸿胪寺卿打招呼。 “会不会说话,那是我们秦王妃!”宣平侯面对温意,挂上笑容,“王妃怎候在此处,是在等小郡主下朝吗?” 不等温意回答,他便滔滔不绝:“小郡主为我大周夙兴夜寐,可辛苦得很呐,您有空也该劝劝,政事要紧,可身子更要紧啊!唉,小郡主若非肩膀够胖墩结实,都承受不住这天大的重任,可……可这谁不心疼啊?” 温意听得眼睛通红,一颗心都软成一片,又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意。 宣平侯还在叭叭说着,一个文化程度有限的武将愣是把温软夸出了花儿来。 正在此时,倭国的枫桥进宫寻御子,闻言便是冷笑:“阁下脸皮之厚,实乃世所罕见!就宸安郡主那种——” “啪——” 枫桥捂着剧痛的右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温意。 “啪——” 他被李惊蛰压住,左脸又挨了一巴掌,顿时脸色铁青地咒骂:“我哪句说错了?即使她宸安郡主声音如天籁,也照样是个穷凶极恶,心机深沉的蛇蝎……啊——” 话未说完,就被李惊蛰踢中膝弯,直直跪在了温意面前。 温意始终没有说话,但眸中的冷意却比当下的严寒冬日还要冻人三分。 她抽出腰间匕首,抬手就割破了枫桥的喉咙,顿时血流如注,却并未伤及性命。 “既然不会说话,那以后便闭嘴吧。”温意轻擦了擦匕首上的血,十分嫌弃。 若非这是在大周皇宫,她绝不会留此人一条性命——她看到了枫桥眼底对温软的滔天恨意。 她并不喜欢杀人,但倘若有人要动她失而复得的宝宝…… 温意眼底蓦然闪过狠色。 察觉到身侧的视线,她皱眉转头,顿时吓得宣平侯后退几步:“我、没有支持这倭国使臣的意思,割了他可不能割我了……” 嘴上认怂,他心底却几乎在狂骂。 跟宸安郡主沾边的东西,到底有没有正常的?! 一个他国王女,在大周皇宫压着倭使向她跪下,扇巴掌割喉咙——看她那表情,好像还觉得不能杀人,自己善良又委屈了? 天杀的,这也是个疯子啊!! 第193章 小郡主,功在千秋啊 下朝时人来人往,本该颇为喧闹,但此时的金銮殿门前安静到诡异。 所有人都看着那还被压跪着的倭使,沉默不语。 御史们倒是想喷,但想起这是夏国王女,又闭上了嘴——护短归护短,可若夏倭起了冲突,他们求之不得。 温意冷眼盯着枫桥满脸屈辱地写了道歉书,盖了血手印,才叫李惊蛰放他离开。 此时,温软也出来了。 秦九州:“下朝了不回家,聚众是想做什么,造本座的反吗?一群不孝竖子。” 宣平侯连忙上前:“郡主明鉴,只是——” “既然不想出宫,那就都别出了!”秦九州冷漠打断他。 百官心里顿时一凉,连二皇子脸色都变了,不动声色地挡在了百官身前。 秦九州:“本座要开坛做法,诅咒庶岛,尔等都前来观礼,一同念经诅咒,谁敢不张嘴,豆沙喽!” 百官松了一口气。 原来只是诅咒倭使啊。 无妨,无妨。 像宸安郡主这种路过的狗都得挨两巴掌的德性,今日只是骂人诅咒,已经十分善良了。 他们让开前路,行注目礼看温软威严地走过,直到温意面前。 “怎么有血?”秦九州皱眉看向温意,“谁伤你了?” 他语气中已带上冷意。 温软也沉了脸色,一抬手,追风立刻将红缨枪奉上。 “无事。”温意声音柔和,蹲下身对她道,“有人不小心划伤了自己的喉咙,我刚为他包扎完,这不是我的血。” 温软这才缓和了脸色,蹙眉吩咐。 秦九州:“小意,你怎能善良至此?作为本座的嫡系,凭他什么庶出猫狗,也敢叫你包扎?真是倒反天罡!” “行了,这次就先不倒挡重来,你去要百两黄金,此事本座便不予追究。” 温意愣了一下:“要黄金做什么?我这还有不少,宝宝你要的话都给你。” “这本就是本座的,需要你给?”秦九州语气恨铁不成钢,“笨!当然是包扎费医药费以及精神损失费!你是本座的人,谁敢如此指挥你做事?活腻歪了他!” 温意不太懂什么精神损失费,但很听话的点头。 “惊蛰,你去找倭国使团要百两黄金。” 李惊蛰满脸不解地离开了,眼底带着些即将看破什么的恍然。 孟学士眼神微凛。 他立刻低头拱手:“王,李将军对大周不熟,老臣怕他被倭使蒙骗欺负,想请命陪他一同去。” 秦九州:“准奏。” 孟学士立刻迈着老寒腿跟上。 众人一路跟着温软往西南角走去,王太傅疑惑问:“王,不是要开坛做法吗,怎么来这里?” 追风笑了笑:“小郡主卜卦测算过,于西南角起坛做法,效果更佳。” “啊……原来如此。” 走到地方后,便听不远处一座宫殿传来朗朗读书声。 温意看了眼那边,下意识想起同样年纪的温软,有些心疼:“宝宝才四岁,也本该是入学堂读书的年纪,却要早早浸淫朝堂。” “王女此言差矣,旁人四岁要读书识字,小郡主天赋异禀,却是不必,相比旁人可少走了十几年弯路呢。”追风笑了笑,语气不乏推崇,“且小郡主不但自己天资聪颖,还格外重视上书房一众学子的功课问题,为此不惜连夜著书,并钦点麾下大将蓝先生任第一太傅,为学子们启蒙开智……小郡主,功在千秋啊。” 他语气中的赞赏意味极浓。 温意听得面露骄傲,动容非常,百官却齐齐咬碎一口银牙,其中尤以上书房一众太傅学士为最。 等着的……等送这歹毒玩意儿去了夏国,朝堂第一要务,就是清君侧! 嫩死这个只会溜须拍马、谗言惑上的奸佞! 而最前方,温软已经被夸的抬起圆润的下巴,勾唇邪魅笑着。 秦九州:“不过都是为了下一代罢了……再苦,不能苦孩子呐!本座近日又新得了些灵感,等总结归纳一下,就能出书了。” 没人比秦温软更懂作恶。 追风面露钦佩:“有小郡主如此格局与学识加成,上书房的学子们定能再突破自己!不过可否请您将出的第一本书送予属下拜读?属下已经迫不及待了!” “既然你诚心请求,应你又何妨?” 他们两人说着废话,没多久,宫人们就将一切都准备好,美人也都被接来观礼了。 温软顿时严肃,步伐从容地走去前方。 后面,众人跟着深呼吸,准备念咒。 只有二皇子凝神听着上书房内隐隐约约的尖利威严鸟声,表情有些复杂。 他养了小蓝四年,也只开发出一个能不动声色偷听政敌机密的用处,还被秦温软坑了个惨。 可小蓝落到秦温软手里,却能被玩出花儿来,还真叫它德高望重,功成名就了……干没干好事且不论,至少,秦温软的确慧眼识珠。 难道以前真是他耽搁了小蓝? 回过神,二皇子抬头就见眼前一片黑影铺下,顿时吓了一跳。 凝神细看,竟是已经站去神坛上的秦温软。 她对天道没有丝毫敬重,随手拿起几颗上供的葡萄塞嘴里,还把人家的香火对准自己烧,然后……掏出了五行八卦仪,龟甲,佛珠法器等物。 佛道都沾点,学的很杂。 咒语被一一分发下去,在秦九州面无表情的指挥下,众臣一起念了起来。 香火缭绕,咒语拗口,四周还环绕着凄厉诡异的唢呐曲,再加上众臣咬牙切齿的低喃咒声,光天化日烈日炎炎下,竟也有些阴间味道了。 半个时辰后,法事结束。 最靠前的赵御史率先睁眼,顿时被一堆泛着冷光的白骨吓得惊叫出声。 “这……这什么?!”他声音都不稳了。 “当然是倭使尸骨。”追风解释道,“诅咒若没有媒介,那该如何起效?虽然我们小郡主下头有人,但也该懂点事,不能叫人家太难做的。” “……” 赵御史脊梁骨顿时泛起一阵凉意,众人亦然。 原以为是陪小孩子过家家,哄她不闹腾就行,可这……似乎有点太认真了? 还有那尸骨,这几天死在京城的可没这么多吧?难道……宸安郡主追杀人家倭使到京城这一路,还不辞辛苦的把人家尸骨都搬回来了? 就为了这一刻的开坛诅咒?? 她脑子没事儿吧?! 第194章 鸿门宴:追雪舞剑,意在温黛! 百官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只剩下等小蓝下课的二皇子和一群面露感动的美人们。 “多谢……多谢郡主,您不止收留庇护我们,还愿兴师动众这一回,只为我们出气,我、我……” 为首一女子声音沙哑,声音却坚定下来:“我们虽身无长物,但还有一张脸尚可惑人,您若不嫌弃,我等愿为郡主赴汤蹈火!” “对,我们以郡主马首是瞻!” “郡主有没有仇人?奴家设个美人计,定叫其求生不得,求您不能!” “呵。”秦九州面无表情,“美人计还用得到你们?竖子狂妄!” 温软胖手轻轻摸过自己滑嫩的脸,眼神睥睨而自信。 普通的美人计谁会上钩?能上钩的又会是什么厉害东西?随手就能杀了。 劲敌,当然是要王这等绝世美人出马,才能一举成功! 美人们被拒绝,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当然。”秦九州补充,“看在你们忠心的份上,本座可以收你们入麾下,一会儿都去追月那报道,测出你们所属灵根,再行分配职位……哦,府规一定要牢牢背下,务必遵守,本座也会定时抽查!” 说完,秦九州看向温软:“灵根是什么?” “笨,灵根就是灵根!蠢货!”秦九州读着唇语,眉头微皱。 他身后,追风差点没憋住笑。 二皇子则已经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眼神幸灾乐祸。 “郡主……”后方那叫秋娘的美人迟疑着,低声道,“奴家从前嫁过人……夫君已去世,此等克夫命若留于您麾下,只怕会妨碍您,日后您若有吩咐,奴家再来便是。” 秦王府能留她这种寡妇几日已是天大的恩德,她不该再克着恩人。 “克夫命?说什么笑话!” 秦九州翻译:“不过是你命格足够贵重,那男人接不住罢了!只有如本座这般脚踩天道的气运之王,才能压得住你的命格,只有本座麾下……才是你天命所归!” 秋娘微愣,蓦然抬起头。 胖墩还站在法坛上,冬日里泛着冷意的阳光洒下,竟叫那张精致漂亮的脸上泛出一丝神性。 人人都骂她丧门星,克夫该死,还是头一次……有人说她命格贵重,并非她克死夫君,而是对方压不住她的命格。 ……是这样吗? 在场众人也都眼神复杂地看向那袈裟胖墩。 整天疯疯癫癫的,嘴里却总能蹦出几句意料之外的人话。 二皇子更是深深看着温软,眼底含着思索,又有些伤怀。 若人人都能如秦温软这般想,这世间该少多少无辜被骂、甚至被“殉夫”的女子。 秋娘最终还是被留了下来——她还在迟疑,但温软压根儿就不许她走。 这种命格贵重的美人,一定要留下旺王! 没多久,上书房便结束授课,小蓝一鸟当先地飞了出来:“王!吾王万岁!吾王倾城绝色魅力无边千秋万代一统天下!” 飞至近前,它“咦”了一声:“小二你也在啊?” “……嗯。”二皇子道,“我来看看你,顺便想请你再帮忙安抚一下城东的猫狗们。” 小蓝扑扇着翅膀:“老规矩,不讲价。” “……嗯。” 温软面露疑惑。 什么猫狗? 追风低声解释:“王爷最近在与二殿下一起做生意,二殿下将经营所得尽数投去了城东,收容无家可归的猫狗动物们,毕竟快过冬了……若没有人帮助,他们很难活过严寒冬日。” 每年二皇子都要来这么一回——孤寡老人流浪乞丐,以及猫猫狗狗,俱能过个好冬,京城都早已习惯。 温软眼神深沉了些,仰头直视太阳,无声喃喃。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秦九州读着唇语,不确定地说着。 秦温软有这种美好品德吗? 很快他就被打脸了:“追风,叫照云拨款,先投五千两,不够再拨。” 追风震惊抬头。 除温意和美人们外,所有人都如见鬼了一样,不可置信地看向温软。 “小郡主……”追风声音不稳,“您是说投五千两,还是要五千两?” 秦九州:“年纪轻轻怎么就聋了?算了,你别沾手了,追雪去传旨。” 追雪压下震惊,立刻点头离开。 秦九州也一样难以置信,差点就想不顾规矩地抬手去探她额头,试试有没有发烧了。 “宝宝心地怎如此善良?”温意握住温软的手,语气柔和极了,“回头我叫惊蛰也拿些钱去救流浪的飞禽走兽,去京城以外的地方,尽量多帮到些。” 众人傻愣愣地又转头看温软。 温软矜持点头,眼神竟有些赞赏。 “……” 众人一致恍惚了。 这还是那个专横霸道,歹毒狠辣,对别人及其他们的东西十分具备占有欲的秦温软吗? “宸安。”二皇子语气复杂,“你怎么了?嗯……是有什么难言的心事吗?可以说出来,我们为你想想办法。” 眼见着正到糊弄夏国的关键时刻,可不能叫秦温软拖了后腿,坏了计划。 胖脸顿时沉下。 “小二,你越界了!”秦九州冷声开口,“再敢嘀咕一句,本座就撤资!” 这句话威慑力极强,二皇子果然不再多话。 ——就算不知道她发什么疯,但钱是实打实的,他最近手头的确有些拮据,若有秦温软支持,猫猫狗狗们便能过个好年了。 秦温软今日,格外像人。 他脚步颇为轻快地带着小蓝离开了。 青玉疑惑地问:“小郡主,我们为什么要与二皇子这种对手合作?直接自己接济小猫小狗不好吗?” “蠢货!” 秦九州面无表情:“我们的人都是些什么东西?叫他们沾手这些,你是疯了吗?” 青玉:“……” 温软无比肯定二皇子的人品。 甚至秦九州也肯与二皇子一起做生意赚钱,即使他们政治立场敌对。 …… 此事白照云十分乐见其成,立刻便动了起来,当天银子与食物就到了城东,交给二皇子的人。 与此同时,夏国使团也遭受到了一系列如下毒暗杀火攻水淹等暗算,整整三日,几乎连觉都睡不安稳,直到晚间,还要赴鸿门宴。 ——这场宴名,就叫鸿门宴。 温软甚至已经叫追雪做好准备,要效仿古人。 追雪舞剑,意在温黛! 第195章 本座,王者归来了!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本座,王者归来了!!!” 一阵诡异凄厉而带着极度兴奋的高昂奶音震天响起,瞬时惊起无数飞鸟。 乾元宫内,一众人表情微微扭曲,似乎在强忍什么。 只有温意面露疑惑。 她想抬手握住温软,却连胖手都够不到——胖墩站在御案上,抬手仰天长笑,根本不给机会。 “恭喜小郡主!苦尽甘来!”追风拱手激动道,“此次您神功大成,出关后必能横扫假货使团,带领我们一统天下!” 真诚而谄媚的奉承叫温软眼睛眯起,奶音愉快:“区区假货,用得着本座出手?追雪一人足矣。” 追雪抱剑站在一旁,冷酷点头。 追风眼神微动:“追雪已经很辛苦了,不如小郡主将此重任交予属下?您知道的……属下太想为您效力了!求小郡主给个机会吧!” 追雪最近,太受重用了。 这不好。 “不行。”温软毫不犹豫,“追雪剑法最精妙漂亮,且名字押韵,谁敢觊觎,手剁喽!” 这样的名场面,青史留名的机会,王一定不容许出一根头发丝儿的错! 至于哪里押韵,押的什么韵,谁也没敢问。 反正肯定是为了装逼。 只有追雪认真回答:“不辛苦。” “……”追风笑容依旧,“我只是心疼兄弟你而已。” 追雪眼神感动,但绝口不提让出机会。 “都去准备。”温软胖脸严肃,“青玉追月来为本座梳洗更衣,小秦小意去布防皇宫,上官玄影去安排埋伏,追雨继续养伤,追雪……去梳妆打扮!务必给本座惊艳全场!” 见都动起来了,她这才贼兮兮拉过追风,小声安抚:“舞剑那种体力活,本座怎么舍得你去做?作为第一心腹,本座另有重任交付于你。” 追风振奋起来:“但请小郡主吩咐!” “嗯……现在第一要务。”温软拍上他的肩,奶音无比郑重,“传蓝太傅伴驾!” “……” 追风懂了。 王憋了几天,一肚子脏话需要释放了。 小蓝从城东飞回来,陪温软唠了大半日,双方都聊得很满意。 转眼便到了晚间。 皇宫外,几辆华丽但脏乱的马车停在了宫门口。 “到了?” 车内,温黛神色阴沉,眼神如淬了毒般令人胆寒。 外头,侍卫低声回:“到了,但……但大周并无人来迎……” “砰——”温黛一掌拍上矮桌,脸色铁青。 “秦温软那个野种心眼向来小,干出如此不上台面的丑事并不奇怪。”白惜卿娇柔的声音响起。 “王女不必在意此等微末小事,还是……正事要紧。” “微末小事?”温黛冷冷看向她,“接连三日,我夏使团遭受暗算数次,被毒死烧死淹死的精锐折损大半,今日出门险些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拿不出来,这叫小事?!” 冷厉的质问叫白惜卿眼神微沉,但人在屋檐下,她好不容易以先知的身份与熟悉秦九州的条件哄得温黛愿意将她奉为上宾,今日还要借她入宫,不能轻易交恶。 “王女急什么?”她声音更柔,“那个野种今日定然忍不住想杀了您,为温意报仇,可百官岂会任她妄为?据我所知,已经有不少人因那个野种入朝不满,今日只要您出现,引得那个野种当众动手,必能离间成功,叫百官对其群起而攻之!” “届时,您便可以夏国王女身份,要求大周重惩野种!” 对面,另一侍女也点头道:“白姑娘说的有理,温意再是真王女又如何,陛下能派您出使别国,态度已足够明确,大周那群人精岂敢开罪于您?那个贱人……到底只是个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罢了,连入大周都得隐姓埋名,岂敢妄想与您争辉?” 至于这三日驿站的动静,她只觉得是大周护卫不力,或是朝堂两派相争所致。 否则他们怎敢明目张胆开罪极受圣宠的夏国王女? 最多……就是他们运气实在差了不少,死的人也越来越多。 温黛在她们的劝说下,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记住你的话。”她冷冷扫过白惜卿,“今日本宫若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你不会想知道自己的下场。” 白惜卿掐紧手心,笑容无害:“当然,没人比我更了解秦九州,只要王女愿意放下身段,必能叫秦九州钟情于您!” 温黛眼神微缓。 温意不过是白惜卿当年随手为之的意外,秦九州岂会对她有半分感情?王妃之位也不过是看在夏国面上册封的而已。 那种粗俗无知的贱人,长得再美也不过皮囊。 只要她温黛出现在秦九州面前,以她的学识谋略与身份地位,秦九州会如何选择,甚至不必细想。 等她怀上秦九州子嗣之时,那个野种的下场,也不难预料! 她轻笑一声,理了理精心打扮过的衣襟发饰,掀帘下车。 见状,白惜卿也忙蒙起面纱,身着侍女服跟下车,抬头扫过眼前的皇宫时,她眼底闪过一抹狠意。 等今夜她夺回系统,必将这群欺辱过她的贱人碎尸万段! 虽没有来迎的大周官员,但好在没被拦住。 一路到了麟趾殿,里面已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百官们再被温软荼毒,到底是有些礼貌与教养在身上的,见到温黛俱以礼相待,这便叫后者更坚定了心中的猜测——驿站暗算,一切只是秦温软所为。 百官必定是想拦没拦住。 她们坐定后不久,王福的通报声便如期传来—— “宸安郡主驾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臣连忙起身行礼。 白惜卿跟着温黛起身,以夏国礼回之以示敬重,却忽然察觉一道不容忽视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抬起头,正对上二皇子审视的目光。 白惜卿吓了一跳,下意识低头,不敢再与他目光相交。 “众卿平身,王女及使团也不必多礼。”庆隆帝循例与温黛客气了几句,佯装听不到她话里话外的深意,只单纯闲聊。 众人见温软不说话,心中俱惊讶不已。 ——她总不能是突然懂事了吧? 这可能吗? 第196章 人家秦温软哑巴,你搁那又说又跳的 当然不可能。 温软恶毒的眼神狠狠扫过假货使团,无声冷笑。 要不是因为跟小蓝唠的太多,疼了嗓子,她岂会容许庆隆出头? 等王喝完这碗甜药,追雪就该上场了! 下首,见庆隆帝始终在打太极,温黛眼中闪过厌烦:“本宫那些精锐都是母皇为护本宫周全,自幼赐下的,如今在你大周折损大半,此事难道不该给个交代?” 她眼神扫过上首龙椅旁喂胖墩的温意,语气愠怒却不乏炫耀:“本宫称句母皇的心头肉都不为过,自幼少喝一口水,母皇都要急得心焦,千哄万宠,可与那等乡野长大、受尽苦楚的村妇不同……本宫受不得半分委屈与冷待!” “那你母皇怎舍得你出远门?”秦弦好奇地问,“长途跋涉颠簸受苦,还要去别国受罪,她怎么忍心的?她不会是不要你了吧。” 温黛皱起眉:“身为一国王女,母皇再娇惯本宫,本宫也该撑起国家重担,岂能安坐雅室?” “可你谈吐也就那样啊。” 秦弦面露疑惑:“你这般急于炫耀的争宠手段,不像是被当成继承人教养长大,反像是后宅里的姑娘,不理政事,只将宠爱当成一切。” 被谢云归踢了一脚,他才反应过来,忙解释:“我没有看不起后宅姑娘的意思,只是……只是、是这么想的,不对,我……” “只是陈述事实。”秦九州接话,“毕竟我大周束缚女子言行,又困其眼界,的确不如夏国开明。”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秦弦急得脑门的汗都快渗出来了,脸蛋却因红润而更貌美三分。 底下的命妇贵女本有些情绪,看到他这样,也懒得计较了。 六皇子说的也没错——倘若她们有机会读书参政,谁还躲后宅争那一亩三分地? 只有温黛脸色不太好看。 她许久都没在人前被如此下脸面了……尤其还是在温意这个贱人面前! 见温意还在喂胖墩,不理杂事,却能被秦九州斟茶递水,她眼中嫉妒闪过,忽地问:“这位是……” 她笑了笑,语气十分冒犯:“瞧着有些像本宫从前的洗脚婢,来大周前也从未听说过这位……贵女?不知是哪号人物?” 她声音讽刺。 一个隐姓埋名而来的村姑,来这种国宴场合,只怕心底早已诚惶诚恐,叫声贵女,她敢应么? 怕不是要立刻焦急摆手,语无伦次地丢人了! “此乃本王王妃。”秦九州掀起眼皮,冷冷扫过她,“王女果然如六皇弟所言,谈吐低俗,没有教养,想来女帝养你,也并未投入多少精力与功夫。” 秦弦顿时挺起胸膛。 温黛脸色难看下来:“本宫——” “或许如此吧。”温意柔声打断,“毕竟论长幼尊卑,我为长为尊,温黛为幼为卑,她能如此冒犯于我,定是规矩没学到家。” “你——” “怎么,打量我隐姓埋名前来,就不敢当众暴露身份?便可任你羞辱打压?”温意直接了当,“你配么?” “温意!”温黛拍案而起,怒声道,“无论你是何身份,此刻我都代表夏国使团而来,你怎敢如此辱我?!若被母皇知晓——” “你一介下臣之女冒名顶替王女,还敢在别国对自己的王女出言挑衅,难道还指望本宫忍让于你?”温意周身气息始终温柔似水,语气却陡然厉色,“一个奴才,又是谁给你的胆量,敢用母皇来压本宫?!” 温黛脸色瞬间铁青,气得身体发抖。 她生父本是女帝潜邸时的马奴,全凭二叔,也就是现在的皇夫勾住女帝,才全家升天,改换门庭。 自身份暴露后,她最恨有人在她面前提起“奴才”二字! 温意……一个乡野长大的粗鄙贱人,她怎么敢?! “行了,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威严的奶音响起,顺便剜了眼温黛,“没规矩的东西!” “殿中太过沉闷,本座有一曲目,可叫众卿耳聪目明,如临仙境。” 不等脸色骤变的百官拒绝,温软就自信地拍了拍手。 满天掺着金粉的花瓣渐渐落下,配合地上快速散开的白雾,混杂着淡淡的香味一同袭来,四周也响起唢呐二胡几重奏,照旧凄厉阴间不可闻。 一片绝美仙境中,面无表情的白衣美男提剑落下。 温软激动地一拍手:“史官,死手快记!” 被圈禁在她身旁的史官满脸菜色的奋笔疾书,但在每一页末尾,都有一句:宸安郡主甚悦,诏史官详录此行于册,片境不可遗,欲彰于青史。 下首,众人目光震惊地看着中间已经提剑开舞的追雪,十分震撼。 追风眼底一片后怕。 小郡主果然最疼他……这种青史留名的机会,还是留给追雪吧。 反正他瞧着挺乐意的。 追雪的确很有兴致——平时冷酷归冷酷,但谁说酷哥不能有惊艳四座的梦? 小郡主给了机会,他就要狠狠抓住! 他倾尽毕生所学,抬剑舞动十足优美,同时又不敛凌厉杀气,连挽起的剑花都叫人瞧得目不转睛,却又在脊梁骨上泛起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寒意。 耳边凄厉送殡乐不绝,花瓣雨还在落下,掺了金粉的花瓣在宫灯映照下闪闪发光,晃得众人眼睛耳朵都难受,却都连眨眼都舍不得。 ——无他,太美了。 他们从未见过有人能将剑舞舞得如此灵动漂亮,几乎已经超脱男女界限之美。 连本在怒气翻涌中的温黛都短暂的失神了片刻。 正在所有人恍惚之际,追雪一个侧空翻,手挽漂亮的剑花,眨眼间翻落在地时,剑尖多了一朵艳丽的花瓣。 下一瞬,他眼神陡然一厉,花瓣被挑起,闪烁的金粉晃花了温黛双眼,刺得她下意识闭上。 与此同时,长剑裹挟着凛凛寒光,向她心口刺来。 “啊——” “王女小心——” 温黛身边的侍女反应及时,立刻扑去温黛面前,为她挡住致命一剑。 未想长剑刺入她身体,却没有丝毫停留,竟是直接穿透,再次刺入温黛心口。 “噗嗤——” 温黛疼得脸色扭曲,但因侍女挡了一下,给了她反应的机会,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离开席位,避开了即将入心口三寸的长剑。 她苍白着脸,捂着伤口回头,正对上上首温意讽刺的目光,脑中的弦顿时便断了。 “水性杨花的贱人!你竟敢蛊惑男人杀本宫?!”她声音尖利,未及多想,劈手夺过席上一根尖利的银筷就射向温意心口。 “砰!” 秦九州拂袖挥开,神情却已满是冷色:“本座还是太给你脸了!” 他起身便要飞下去亲自动手,却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方才说了什么,表情瞬间空白,有些僵滞。 庆隆帝与秦明月等人脸色复杂地看着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同情。 可给你能耐坏了,还读唇语,还当翻译,人家秦温软哑巴,你搁那又说又跳的。 跳出事了吧? 第197章 秦九州,你胆大包天! 下面殿中,打斗声与百官的惊慌声掺于一起,场面极度混乱。 但上首却没人说话。 秦九州还在僵硬着身体,放空脑子怀疑人生。 其余人则看向庆隆帝身边、稳坐龙椅中央的威严胖墩,神色略微谨慎。 “小秦。” 阴沉可怖的奶音如鬼魅般响起,紧接着就是翻江倒海的怒骂:“本座还是太给你脸了!!!” 正宗的铿锵奶音,带着三分霸道三分邪魅三分威严,以及一分不容置疑的怒气,秒杀秦九州没有精髓的盗版语录。 但像她三分,已是绝栓。 秦九州闭了闭眼。 身后的追雨捂着脸,不忍直视。 “谁允许你如此自称?秦九州,你胆大包天!” “砰——”御案被短腿一脚踢翻,沉重的实木竟是凭空翻滚了好几圈,直直砸中了下方夏国使团中一意图逃跑的蒙面侍女。 被砸中后背的一瞬间,她瞬间扑落在地,吐出的血染得面纱鲜艳一片。 众人面色微凝,心中震惊。 温软的内功,竟不知何时又深厚了三分。 这才多久?! 整天偷鸡摸狗烧杀抢掠,还要忙着上朝议政、关心上书房,关心天下大势,针对列国制定一统计划,时间管理优秀到几乎没有空闲……就这样,内功仅靠自行运转,就能达到这种地步? ——她不会是夜里偷偷练功,准备惊艳所有人了吧? “不过说顺嘴罢了!”秦九州脸色铁青,“以为人人都稀罕你那有病的自称吗?本王正常得很!” 这话瞬间引爆了胖墩的怒气:“不孝子,你说什么?!反了你了!” 她抬手拂开温意试图劝架的手,立刻就冲下龙椅,与秦九州对喷。 后方,庆隆帝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秦温软!你叫他什么?!” 他气得暴跳如雷,起身追着怒骂:“大逆不道的东西,那是你亲爹!你瞎喊什么呢?!” 祖孙三代都仅因一句话破防,互相乱骂起来。 温意一脸震撼。 大周……好像没有她以为的那么虐待宝宝。 ——坐龙椅,独占乾元宫,号令百官,与秦九州和庆隆帝对骂,连使团都随她杀……这哪是虐待,大周就差宠宝宝上天了。 回过神,她有些心疼宝宝的嗓子,想上前去劝架,却被皇后拦住。 “不用担心。”皇后擦了擦眼角欣慰的泪,“软软好着呢。” 秦弦跟着点头,语气骄傲:“比骂人,妹妹没输过,大皇兄和父皇就等着糟心去吧。” 温意:“……” 她没再吭声,而是看向下首。 追雪还在追着温黛杀,短短片刻就已捅死使团四人,温黛负伤六处,脸色苍白到几乎透明,满身是血。 心口的那处伤,怕是伤及她的根本了。 若再无人相救,追雪耗都能耗死她。 温黛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求助而希冀的目光投向大周百官:“本宫乃夏国唯一王女,宸安郡主如此猖狂杀人,诸位就没有话说吗?!” 百官还真没话说。 弄死假王女,扶持真王女,这是朝堂一致通过的观点。 他们最多是没想到温软竟敢选择在国宴光明正大的弄死假王女……这是铁了心要把大伙儿都拉下水啊。 好生歹毒的东西! “嘶——”王太傅抬了抬腿,不耐地朝后头吼,“有完没完了!大冬天烧着地龙摆冰块,你们是有病吗!” 没人回答他。 追雪剑还没舞完,冰块便被继续挥发着,制造云雾缭绕的效果。 这次的王很是贴心,殿内除使团外的桌下都有炭盆,桌上还摆着莫大夫特制的取暖丸,连孟学士这种老寒腿都没复发。 就是大家都有些微冷罢了。 不到一刻钟,大殿下方一片狼藉,上面,庆隆帝也支撑不住,给自己顺着胸口的气,往龙椅走去。 骂不过,根本骂不过。 他明明在帮秦九州说话,可一骂秦温软,先怒的却是秦九州。 被逆子一气,他瞬间就更暴躁,骂的也更狠,然后三人齐齐对喷,如此循环往复。 “皇上慢着些,喝口茶消消气。”王福忙给他端了杯茶,眼神复杂。 祖孙三代,没有同盟,彼此都是对手,一视同仁的逮着哪个骂哪个,差点连皇陵里的先祖爷都拎出来转两圈,热闹的跟过年似的。 “皇上。”一个面容普通的侍卫忽地绕来庆隆帝身边,将一封信递给庆隆帝,“这是刚送进宫的。” 庆隆帝压下情绪,打开信一扫而过。 旋即眼神骤变。 麟趾殿内一团乱,无论上头下头都没有注意到庆隆帝细微的变化,杀人的继续杀,吵架的继续吵。 他不动声色地将信塞入袖中,眼中一抹思虑闪过后,立刻便坚定下来。 这于他而言,简直不算选择题。 “行了。”他开口,“追雪也累了吧?下去歇息会儿。” 他声音洪亮,但追雪充耳不闻,逮着机会又给了温黛左肩狠狠一剑。 “啊啊——”温黛惨叫一声。 温软眯起眼睛:“追雪,下去歇会儿吧。” 庆隆虽忤逆不孝,但还算心疼同僚,追雪从梳妆打扮到天男散花舞剑助兴,的确够累了。 她话落,追雪动作戛然而止。 他翻转剑身,剑尖朝下拱手道:“是!” 庆隆帝憋了一口气,沉沉看了他一眼。 秦九州个没用的东西,竟轻而易举就叫心腹全被秦温软策反,简直浪费他自幼精心培养的无数资源! 若换做他,绝不会如此轻饶秦温软这个不孝子孙! 下方,文官们都已准备好圆场的说辞,准备在温黛开口问责时搪塞过去,岂料温黛竟主动开口:“方才贵国剑舞实在精妙,本宫看得出神,竟不慎撞到剑上,平白毁了这场盛宴。” 百官俱是一愣。 但温黛强撑起笑容,装的体面。 她已被伤得傲气全失,此刻连问责的勇气都没有了——她到底不算太蠢,方才那般动静,大周百官却无一人阻止,已足够说明问题。 她带的人不多,此刻又还在大周皇宫,一定不能再惹怒大周,甚至撕破脸……一定不能。 否则今日她绝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她心跳快的几乎要跳出胸口,眼底满是群狼环伺的屈辱与怨毒。 “无妨,无妨。”韩首辅含笑道,“太医还不快给王女瞧瞧伤?” “对对对,快疗伤。” 众人纷纷应和着,面上十分友善,但心底却都有些瞧不上温黛了。 自古出使,最重要的便是气节,使臣的风骨就是国家的风骨,莫说今日被刺杀,便是当场血溅三尺,骨头也不能软半分! 可温黛却只因中了几剑就怂得彻底,甚至都不曾提起自己死去的几个忠心护卫。 ——心性凉薄可以,但连面子功夫都不会做……或者说是被武力胁迫着,不敢为他们讨回公道,便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了。 此时此刻,众人倒是对方才秦弦的话更信了三分。 这般小家子气作态,哪像是那位素有英名的女帝亲自培养出来的继承人? 第198章 未经本座允许,他竟敢擅自断气?! 庆隆帝也很看不上温黛。 但想到那封信……他余光扫过正对着青玉嘀嘀咕咕,一准儿又在憋坏的胖脸,心里叹了口气。 他给了王福一个眼色。 王福会意,立刻上前扬声禀报:“皇上,御子方才醒了酒,听闻咱们开宴,倒有些不满咱们不请他了,您看这……” 御子这几日三番五次被邀请进宫,与庆隆帝饮酒下棋,甚至秉烛夜谈,连民间都已将他二人忘年之交的消息传的有鼻子有眼。 今日午后,他正单方面与庆隆帝大醉了一场。 “那还等什么?”温软皱起眉,“客人有意,自是请来赴宴!庆隆你年纪越活越回去,竟是连心眼都跟着小了,没点待客的礼貌。” 庆隆帝懒得理她,摆摆手就叫王福下去请人。 没有人对此生疑,哪怕心眼多如秦九州和二皇子都没怀疑他此举的用意。 “也好,人多热闹。”温黛紧紧掐起自己的手指,笑脸僵硬到几乎扭曲。 区区倭国小岛,尚能被大周皇帝再三礼待,奉若上宾,可她堂堂夏国王女,未来女帝,却在国宴智商被当众追杀到风度不剩! 今日之辱……来日她必要那个野种与大周百倍还之! 她咬牙切齿地忍下恨意,轻咳几声,与庆隆帝聊起如今的天下局势,言谈还算体面,见解也过得去。 “说起精悍骑兵,列国之中,唯我夏国最盛。”温黛语气虚弱,却不乏骄傲,“听闻大周苦练骑兵,若有机会,你我两国倒可探讨一二,本宫自幼在马背上长大,想来能帮上贵国不少。” 她轻蔑的目光扫过温意,故意说起些深奥的政词与局势。 一个村姑,怕是连这些词听都没听过,面上装得再平静,只怕心里都自卑的要死了。 末了,她看向秦九州,语气陡然变得娇柔起来:“听闻秦王文韬武略样样不凡,不知本宫何时能讨教一番。” 她长相略显英气,蓦然柔和后的脸庞,便自带些绵绵情意。 在场众人都看出些什么。 秦弦眼神也顿时犀利。 秦九州眼皮都没掀一下:“你学识不通,教养不足,本王可不耐与蠢货相交。” 温黛脸色难看了些:“秦王对本宫误会太深……莫不是有人在你耳边说过什么?” 不必秦九州与温意说话,追风等人就立刻回怼了。 秦弦旁边,谢云归按住蠢蠢欲动的人,耐心先给他解释:“夏国血脉特殊,历任女帝只生一女,这假货虽血统不纯,但她是看上你大皇兄的血脉了……带有别国皇室血统的继承人,在列国都是被排除权力中心的命,但夏国不同。” “夏国丞相执掌半数政权,历代下来已成气候,皇室若想打破,便需借助外力,尤其是她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说到这里,他轻嗤一声,“其实秦王与真王女都有了小郡主,温黛找二皇子借种的成功性还会更高些,偏要揪着秦王不放,真是蠢货。” 他解释了一堆,但落在秦弦耳中,只剩一句话——她看上你大皇兄的血脉了。 “竟敢觊觎我妹妹的皇位?!厚颜无耻,胆大包天!”秦弦拍案而起。 众人都吓了一跳。 “秦弦!”庆隆帝没好气骂,“滚去坐下!” 秦弦正要回怼,但眼睛一转,忽然面露思索,乖乖坐下了。 谢云归心觉不对,想探探他的想法,但涉及温软,秦弦嘴比谁都严,死活不肯透露半句,看谁都像图谋不轨的贼。 正在此时,御子到了。 他一进麟趾殿就有点腿软,迈过门槛时,竟脚下一绊,惊慌倒下。 “砰——” 沉闷的倒地声响起,众人都大惊失色。 “快扶人起来!” “御子没事吧?” 宫人连忙扶起御子,却见后者闭目无力,手脚绵软。 “不好,御子呼吸怎么越来越弱了?!” 见太医急得不行,却始终束手无策,温软眼神骤厉:“狂妄庶岛,竟敢不死于本座手下?谁给他的胆量!” 秦弦忙哄:“妹妹,我在无生师父那里学到过一段经文,好像能给人治伤,你快用法器救活他,然后再杀了他吧!” “嗯,此计甚妙。”温软威严点头。 庆隆帝眼神复杂地扫过秦弦。 他的确是想用昏迷的御子拖着秦温软的心神,以便叫温黛活着离开,但秦弦……彻底歪了。 那边,秦弦已经带温软去门槛处,教她念经文了。 法器渐渐闪烁,庄严的奶音也随之响起:“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 众人开始时还十分欣慰地看着胖墩救人,但渐渐的,有些略懂佛经的人察觉到不对了。 “这不是往生咒么?” 谁家好人念往生咒救人?? 秦弦面露迷茫:“往生咒?可在平阳时,无生禅师就是这么救人的啊。” 一旁的秦九州愣了愣,忽然想起秦弦曾说过偷师无生,学了经文,以后等他发疯给他念经治病…… 他脸色微青,下意识去看地上的御子。 “哎呀,御子怎么没气了?!”太医惊叫出声。 地上的御子脸色已青紫一片,两眼不知何时暴睁,眼球都快凸出来了——竟是死不瞑目! “可恶!未经本座允许,他竟敢擅自断气?!”温软低声咒骂,气急败坏,“小莫呢,宣小莫!今儿非得救活了他!本座叫庶岛三更活,他敢死在五更看看!” 无人开口置喙她话里明显的漏洞。 ——秦温软是个不辨时辰的智障,这已经不是秘密了。 追雪立刻转身,准备去宣人,眼神却骤然一变。 “小郡主小心!” 一柄长剑正从殿外而来,刺向温软心口。 “野种!你去死吧!”白惜卿疯狂的声音响起,带着彻骨的恨意与即将大仇得报的喜悦。 等秦温软一死,系统便会立刻回来! 第199章 谁敢抢王的高光时刻,豆沙喽! 这一幕发生的猝不及防,众人都被吓到了。 可因御子是在门槛前晕倒,温软此刻也驱散了人群,蹲在门槛前,与门外的白惜卿相距仅三步之遥。 哪怕最先看到的追雪也无法来得及救人。 千钧一发之际,温软却毫不退怯,反而勾唇一笑:“只有这点本事么?” 在长剑刺入她心口的前一瞬,剑尖猛地被两根白嫩而胖的手指牢牢夹住。 随后,手指轻轻一动,长剑蓦然像承受千斤般,被击的翻转剑身,调头刺向白惜卿面门。 白惜卿脸色微变,可她没有武功,反应力又不及温软,等她转头躲避时,侧脸已被长剑狠狠划过,血痕深可见骨。 “啊啊——” 她惨叫一声,捂着脸疼得面皮颤抖。 “这等三脚猫功夫,也敢拿出来现眼,还妄想刺杀本座?”霸气低沉的奶音响起,含着轻蔑,“天真。” 脑血栓味儿十足的话,这回却没叫满殿有半分无语或轻慢。 文武百官,甚至连庆隆帝都在看着那两根小胖指头,缓缓吞咽着口水。 乖乖,知道她一身牛劲儿,大的吓人,但他们是真不知道这小胖墩竟能身具如此之大的能量……何况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面对尖利长剑时波澜不惊的。 不少成年人尚且腿软,可一个四岁小姑娘,竟已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态。 这等魄力,太难得了。 “没事吧?”秦九州已冲来温软面前,上下打量她。 与此同时,他冰寒的怒气与杀意也迅速在周身堆积,转瞬便升至顶点。 “少废话!退至本座身后!”温软一把推开他,夺过青玉手中的红缨枪就冲上前去。 秦九州从不防备她,被推得直往后倒,小腿撞在了倒地的长桌沿角,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被二皇子扶了一把才堪堪站稳。 他咬牙切齿地扫向前方已经迎战的龙袍胖墩。 温黛走了,可她的使团却没走完——连同白惜卿在内,竟还有十人,九个都是一流高手。 他们似乎是从巡逻的禁卫军手上夺的剑,在白惜卿动手后便齐齐出手,攻向麟趾殿。 温软是被废太子的高手一步步拔苗助长练出来的,见状丝毫不怵,直接迎头而上,追雪想上前帮忙,也被忙里偷闲的红缨枪击退了三步。 谁敢抢王的高光时刻,豆沙喽! 九个成年人的身影中夹杂着一个矮小胖娃娃,本该呈压倒性优势。 可此刻纵使是不通武略的文官都能看出优势在胖墩。 圆滚滚的体型丝毫不影响她鬼魅般快速的身形,穿梭于使臣之中时,灵活又多变,一杆红缨枪更是被使的虎虎生风,凌厉十足。 招招攻向对手命门,招招见血。 短短片刻功夫,已有三人被击杀。 “这、这……这是天纵奇才啊!”宣平侯激动不能自已,“吾王年仅四岁,竟能对打一流高手,且毫发无伤,这一定是武曲星转世!” 定西侯颤巍巍的,也十足兴奋:“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此乃将帅之才!!” 庆隆帝与温意几人骄傲之余,心中更多的却是担忧。 温意悄悄吩咐李惊蛰:“你带人去宝宝四周守着,别叫人伤到她。” “是。” 但还没等李惊蛰带人去,那边就出了变故。 ——仅存的使臣们虽还算能应对温软,可他们也知道形势不容乐观,大周的一众高手可都还没上场呢。 再拖下去,于他们有害无益。 杀不了秦温软,那就杀她在意的人——这是王女的命令! 很快,有五人倏而围住温软,一人寻机离开,冲向殿内。 离得最近的除了追雪这等高手,就是赵御史。 使臣眼神一狠,长剑便直攻赵御史。 “赵御史、快躲开啊——”有人惊叫着。 赵御史瞳孔骤缩,双脚却死死定在原地,并未退后一步。 这种时候,退后就是露怯,绝不能叫夏使看了笑话……且今日他死在这里,来日,大周便可循机狠敲夏国,为国谋利! 他丝毫不动,眼神坚定。 在长剑劈头砍下的前一瞬,他已闭上眼睛,却迟迟没有等到疼意。 赵御史错愕地睁开眼,正看到双目猛然暴睁、缓缓倒下的夏使。 在他身后远处,是一手杀使臣,一手放暗器的温软。 她手上的金丝镯银针,总算有了用武之地了。 赵御史愣愣地看着她。 他旁边,追雪将出手的剑缓缓收了回去,俯身处理起尸体。 门外还在继续。 白惜卿瞪着温软,不敢相信她武功竟已高到这般地步,她本万无一失的计划,只出手就滑铁卢,被这个野种破局! 她不甘地咬牙,余光扫到温软怀里的圆盘法器,顿时攥紧双手,微微上前低声喊:“系统,你能出来么?我有什么办法能救你出来吗?” 系统:【滚。】 白惜卿微愣。 “是我啊,我是白惜卿!”她忙道,“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是你的宿主啊!” 【呵。】系统冷冷一笑,【还想骗我?当初已叫你从吾王身边将我抢走了一次,你还想故技重施?痴心妄想的无耻小偷!滚远点!】 “……” 白惜卿这回是真懵逼了。 秦温软的系统? 什么时候的事? 当初她在现代饥寒交迫时,可是系统主动找上她,要为她逆天改命,带她穿越的……它怎么就成了秦温软的? 白惜卿怒声解释,系统却充耳不闻。 它本还是有些智商的,但与温软唠多了,也便没有了,还整天被洗脑自己本属于王,渐渐的便对此深信不疑。 白惜卿忙着与系统解释,并迫切地想拿回系统,一时没有察觉到交手声渐渐低了下来。 等她回神时,夏使已被杀的只剩一个。 “白惜卿?”奶音蓦然笑了一声,“本座,正想找你呢。” 白惜卿脸色瞬间惨白。 求生本能叫她立刻放弃了系统,将仅存的夏使推去温软面前,随即惊慌逃跑:“都别藏了,快出来!给我杀了秦温软!” 随着她一声令下,四周藏着的几个夏使也纷纷现身。 他们算是死士,温黛出宫前叫他们听从白惜卿的命令,他们只能听令去送死。 温软却没了耐心,与他们仅过了一招便弯曲手指,射出银针。 因为刚才她交手时过于光明正大,夏使都没防备阴招,竟是直接被刺穿额间,当场毙命。 “砰——” 接二连三的倒地声响起,叫白惜卿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甚,她脚步加快,冲去了拐角一个小铁门处——那是庆隆帝给出的生路,沿途没有任何宫人侍卫!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 白惜卿脸色一喜,但脚步未抬,身体便猛然僵硬。 一瞬后,迟缓的心口剧痛才传入大脑,叫她嘴唇发抖,脸色煞白,猛地喷出了一大口血。 她轻眨了眨眼,缓缓低头。 ——心口处,不知何时已被长枪穿透,喷涌的鲜血染红雪白衣襟,艳丽胜红梅。 在她身后,温软侧身站立,右手执枪,眼皮微抬。 眼底一片冷漠。 第200章 人怎么会没有优点呢? 众人匆匆跟出来时正看到这一幕。 ——面如金纸的白惜卿被一枪穿了心,只剩最后一口微弱的气。 而温软手握长枪尾部,距白惜卿三步之遥,却直直将长枪送进了她心口,精致的侧颜落入众人眼中,在夜色里竟含着些昳丽的诡谲。 温意与秦九州并未关注这些,脚步不停地冲去了温软身边。 “宝宝,你没事吧?伤到了吗?”温意紧紧抱着她,满目焦心。 秦九州也想抱,但没地儿给他抱了,只能站的近了点。 他咬了咬牙,警告:“以后记着点,别装过头,反将自己置于险境!” 一群高手与禁卫军在跟前杵着,她不用,非得自己上,连追白惜卿都要挥退禁卫军自己追……就为了在百官面前装一把大的?? 温软没理他,转头看向温意,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为你报仇了。” 温意一愣,眼睛瞬间通红。 她眼中含泪,却笑着柔声回:“谢谢宝宝……宝宝真厉害。” 温软唇边微微翘起,却强装深沉,反手拔出长枪。 “噗嗤”一声,没了长枪做支撑,白惜卿脱力般向前扑倒,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她很想回头看看,记住秦温软的嘴脸。 但她连最后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当初她绝不会仅因顺手就捡走路边的温意。 若不然,她会是高高在上的侯夫人,国公夫人,异性王夫人,直到借系统篡位,与气运加身的萧景共享天下。 她的人生本该灿烂辉煌。 无尽的悔恨即将淹没她最后一丝意识前,她眼前浮现的,是萧子寒的脸。 夺回系统前,她没脸去侯府给儿子招祸,以后竟也没了机会,也不知……他能不能平安长大,一世无忧。 白惜卿眼底闪着浓烈的不甘与怨毒,却终究不敌渐渐流失的生气,缓缓闭上了眼。 追风匆匆上前,探了探白惜卿的鼻息:“小郡主,这回死透了。” 温软深沉一笑:“本座出手,岂会失误?” 追风立刻便竖起大拇指夸赞起来,同时掰开白惜卿双眼,叫她死不瞑目。 后头的百官神色复杂。 从前的温软在他们眼里,是个歹毒凶残又能人无数,杀伤力极强的小奶娃。 可今夜亲眼见过她于险境时将百官护于身后,手握长枪一夫当关,还能冒着生命危险分心救下赵御史后,他们心中又多了一层连自己都不得不承认的钦佩。 从前,或许是他们对她的看法太过片面。 人怎么会没有优点呢? “郡主功力高深,英明神武,老臣拜服!”定西侯率先躬身拜下,激动不已。 在他之后,不少武将也齐齐行礼,这回的腰弯的极为心甘情愿。 赵御史脸色复杂,却也真心道谢。 温软唇角微勾,带出三分邪魅狂狷,轻轻抬手:“众卿,平身。” …… 驿站。 温黛跌跌撞撞地被扶着进去,脸色苍白如纸:“快,叫我们的太医来!” 方才在马车上,她已简单包扎过,但心口的伤实在太重,这叫她惊怒交加又惶惶不安。 ——渐渐失力的身体与喘气就密密麻麻泛疼的心肺,已在隐隐提醒她,纵使这伤没能危及性命,以后……再想习武练功,只怕也难了。 甚至可能影响生育。 夏国历代单传,一个不能生育的王女……还有价值吗? 温黛脸色愈发难看,眼中浮起彻骨的恨意。 秦温软……秦温软!!! “王女……”侍女看着驿站,脸色微变,“是不是……那位到了?” 温黛蓦然抬头,果然见驿站中夏国的守卫严密不少,人人脸色肃穆,言行谨慎。 她连忙回到自己院中,推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红衣身影。 ——灯火通明的房间内,红衣美人闲闲坐在椅上品茶,姿态随意而风流。 听到动静,他抬眸看来。 其眉目如远山,鼻翼如俊峰,朱唇一点却似横波秋水,衬着那双含情桃花眼,堪称占尽绝色。 温黛却不敢有半分欣赏美色的心思,挥开侍女的手,捂着伤踉跄上前,低头轻唤:“父君……” “啪——” 一记耳光径直落在了她侧脸,力道不大,却叫本重伤的她站立不稳,直接侧摔在地。 “啊……”心口的伤疼得温黛冷汗直冒,“父君……” “谁允许你截杀温意?” 如珠玉落盘般的磁性声音响起,轻飘飘的,听不出丝毫沉色,却叫温黛心跳骤快,眼底闪过恐惧。 “父君明鉴……”在上首之人淡淡的眼神下,她咬了咬牙,忍疼改口,“二叔明鉴,那日儿臣得知温意竟是大周秦王妃,还正要去与秦王相认,万分焦急之下,只能出此下策。” “儿臣……实在没办法了,若叫温意与秦王相认,她有了大周支持,母皇为了打压丞相,必然会叫她继位,那我们这些年的筹谋又算什么?!” “若叫温意登位,当年我邬氏满门覆灭,又岂非枉死?!温意纵然是您亲生女儿,却也是仇人之女啊!儿臣当真是为了大局考虑……” 她字字泣血,几乎哽咽。 却并未叫上首之人动容半分。 他蹲下身,平静地看着温黛:“在本君面前玩心眼……温黛,你有这个本事么?” 那双桃花眼如有实质,似乎已看透她被嫉妒扭曲的私心。 温黛脸色瞬间难堪。 见她如此,男子缓缓起身,带着不虞:“你若当真能杀了她,本君倒还高看你一眼,可你……” 他冷嗤:“被当猴耍了整整三日,损伤精锐无数,还将自己弄成这种鬼样子,今夜若非本君出手,你连大周皇宫都出不了!” 第201章 爷爷是宝宝 闻言,温黛蓦然抬头:“大周皇帝愿意放我出宫,是因二叔您?” 这种蠢话,皇夫懒得回答。 他转身坐去上首,给自己倒了杯茶。 温黛轻缓了一口气,却叫心口上的伤更疼了,浓烈的血腥味也弥漫至整个房间,可皇夫依旧不语,像是没看到她这个人一样。 温黛心中忽然有些委屈:“二叔,今日我被秦温软那个野种重伤,伤及心脉,以后……不知是否会有碍子嗣……我、我的伤好疼……” 她意图以自己的重伤来博得怜惜与关注,还提及了子嗣。 但皇夫波澜不动:“有伤就去叫太医,本君会治病么?” 温黛微愣:“二叔,我的伤可能会有碍子嗣啊……您一点都不在意么?我若不能与大周秦王生子,那我们……” “无妨。” 皇夫抿了口茶,声音平静。 温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无妨?? 他要扶持她继位,若她没有生育能力,必是麻烦一桩,且邬家只剩她传宗接代,他怎会一点都不着急? 看着上首之人昳丽却冷漠的侧脸,温黛脑中不知为何,忽然想起秦弦那句话—— 可你谈吐也就那样啊。 不像被当成继承人教养长大,反像是后宅姑娘,只将宠爱当成一切。 温黛缓缓眨着眼,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当真如此,她将母皇的宠爱当成一切,还屡屡在心里与温意互相攀比谁更得父君之心,知道自己被选择后洋洋得意,看温意如看手下败将。 甚至连方才,她都像个孩子一样,在博取父君的在意。 “父……二叔。”她攥紧双手,忽地问,“您从不假旁人之手,一力将我养大,真的只是疼爱我这个邬家唯一后人吗?” 若在意,他怎会将她养成那种见识短浅的后宅蠢货? 皇夫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有人点醒了你?” 温黛愣愣的看着他,脑中倏然“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整个人也在一瞬间几欲崩溃。 是真的? 不,她不信! 她文韬武略样样俱全,朝野赞不绝口,就连敌对的丞相都对她欣赏不已,她的眼界宽至国家百姓,宽至天下!后宅那群只懂衣裳首饰的粗浅女子,怎配与她相较?! 父君怎会是在养废她? 方才、方才她只是被秦弦那话迷了心窍罢了! 温黛双眼通红,攥紧的手几乎将自己掐出血痕。 蓦地,她听到一声轻笑:“傻孩子,你总是如此轻信于人。” 温黛下意识抬头,通红的眼睛牢牢盯着他,不知在期待什么。 皇夫却问了句毫不相关的话:“你可知道女皇为何同意你出使?” “这……不是我求来的吗?” 皇夫又是一声笑,声音含着怜悯:“她早已知晓温意与秦王父女的关系,允你入大周,还同意借种秦王的荒唐主意,不过是为消温意的怒火罢了。” “若你惹恼大周,被秦王一脉针对、甚至暗杀,她便可问罪大周……毕竟你代表夏国,大周百口莫辩。” “这就是你最后的价值。” 寥寥几句话,叫温黛脸色惨白而僵硬,连想摇头都做不到。 母皇……母皇怎会如此对她? 她是她抱于膝上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她怎舍得放弃她?! 温黛眼底赤红一片。 皇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悠悠开口:“你毕竟不是她亲生,又屡屡仗着宠爱与温意针锋相对,她放弃你很正常……谁会养一条只咬主人的狗呢?” 如尖刺般的话扎入温黛心上,叫她摇摇欲坠,满脸不甘的怨毒。 “但本君到底不同。”皇夫忽地开口,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你我血脉同源,更共同身负家恨,本君怎会不疼爱你?” 他声音轻柔:“本君不与旁人生女,扶其上位,也将亲生女儿置于一旁,反把权势地位皆送于你,你怎能如此怀疑,伤本君的心?” 他态度温和,全不似方才冷漠。 温黛本要灵光些的脑子,顿时便被糊弄了过去。 或许在潜意识里,她根本不愿去想另一种叫她难以接受的可能性。 母皇……真的不要她了,她只剩父君。 只有父君是真心为她的,温意那个下贱胚子算什么?父君将其视为耻辱,多年不见一面,厌恶至极,温意拿什么与她争? 只要父君站在她这边,深爱于他的母皇最后一定会妥协,放弃温意,扶她上位! 温黛攥紧的双手蓦然松开了。 上首,皇夫放下茶杯,眼底含着嘲弄。 傻孩子,总是如此轻信于人。 女帝若当真知晓温意与秦王父女的关系,又怎会放温黛来使添乱? “皇夫,王女,不好了!”侍女匆匆进门,急道,“方才大周鸿胪寺来人,说王女留在皇宫的人意图刺杀宸安郡主,却不慎伤及倭国御子,将其……吓死了。” “什么?”皇夫皱起眉。 温黛也脸色骤变。 …… 乾元宫烟熏缭绕,一片死寂。 已被化为白骨的尸体放在地砖上,人头盖骨与纸钱不断的火盆将其围成一圈。 百官已离开,留下的只有自己人,此时都闷不吭声的站在四周,默默看着温软一手执法器,一手捧头盖骨,闭目倒念往生咒。 片刻后,青玉又抱了一沓纸钱过来,随口说道:“小郡主,我们才烧了十亿纸钱,白惜卿毕竟罪孽深重,这回恐怕得烧最少五十亿才能打点下头了。” “五十亿?只够下个油锅的!” 温软徐徐睁开眼,表情深沉而狠辣:“本座要她十八层地狱,层层受难!再投胎成庶岛饭盆里的陈年浓痰,最后被本座一炮而轰,灰飞烟灭!” 饭盆里的陈年浓痰…… 呕—— 众人脸色铁青,差点就吐了。 温意则悄悄拉着青玉,疑惑地问:“宝宝不是在超度么,怎么还要打点……下头?” “您还不知道吧?”青玉一脸神秘,满声自豪,“小郡主下头有人,我们只需要烧够纸钱,下头就给办事,可方便了!您若有仇人,只管买纸钱来求小郡主,保管办得妥妥的!” “当然您身份特殊,小郡主不会收您太多中介费,放心,啊。” 温意不知道中介费是什么,但大约明白了她的意思。 因为温软手里那闪闪发光的法器与护国寺住持的身份,她对此没有丝毫怀疑,反而不明觉厉。 这回的纸钱要烧三天三夜,温软没耐心念三天经,一遍后就进了内殿。 众人被呛的连忙跟上。 庆隆帝因为心虚,都没跟温软抢龙椅,极其自觉的便坐在了侧首椅子上。 下一瞬,质问如期而来。 “所以,假货是你放走的?” 第202章 小夏小小年纪,却是活腻了! 温软手指搭在龙椅上,轻轻敲击着,声音一下一下的,仿佛敲在了庆隆帝心间。 他轻咳一声:“是朕,但——” 温软微微抬手,他解释骤断,竟有不敢忤逆之态。 温意看着看着,终于觉出些不对劲来。 这相处方式,怎么跟爷爷是宝宝,大周皇帝才是孙女一样? “庆隆,你可知忤逆本座,是什么下场?” 温软脸色隐隐沉怒,泛着不虞。 王要杀的人,庆隆胆敢去放,谁给他的底气?秦九州? 呵。 “小郡主息怒。”追风不敢跟追雪似的那么虎,直接无视庆隆帝,忙圆场道,“皇上这么喜欢您,怎会无缘无故放走假货?定是有难言之隐,您不如先听皇上解释解释?” 秦九州也看向庆隆帝:“夏国许了你重利,用以交换温黛?” 庆隆帝沉默一瞬,点点头。 “夏国来信,说今年冬日,可给大周边境三城的百姓定量石脂,助他们安然过冬。“ 不少人脸色微变,二皇子更是带着喜色:“当真?” “夏国先给一半,等温黛活着走出大周,剩下的石脂立刻便入边境。” 温软眯起眼睛:“石脂是什么?” 秦九州回:“这是夏国特有,燃烧可取暖,还可照亮如昼,大周边境地处阴,且多密林,以食为天的百姓因此诸多困苦,尤其冬日之时,夜晚点不起灯,还取暖艰难,纵有朝廷补贴,每年冻死饿死的人都不少。” 夏国的石脂,正能解边境之困。 即便他们只给今年冬日的定量石脂,也足以救活不少边境百姓,也无怪庆隆帝会妥协。 “是么?” 温软冷笑一声,奶音含怒:“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 庆隆帝脸色微变,准备劝劝她,以大局为重。 但很快便听她咒骂:“石脂本就是本座的,就该分文不收的通通送去边境!还敢拿本座的东西救济本座的子民,还谈条件……谁给他的好狗胆?” “小夏小小年纪,却是活腻了!” 庆隆帝闭上了嘴。 知道秦温软脸皮厚,但他总能低估她。 刚与温意相认,偌大夏国转眼就成她囊中之物了。 等再过几天,女帝和丞相恐怕也是她麾下之臣了。 “宝宝别生气。”温意柔声说道,“一个温黛的命若能换得三城百姓安然过冬,这是笔极划算的买卖,我们可不亏啊,仇何时都可以报,但救人良机难得。” 温软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唉……你既然跟了本座,本座又怎能叫你受委屈?” 且那胆大包天的假货还敢刺杀王? 呵,庆隆年纪轻轻,只会二选一。 像王这种历经千帆、阅人无数的老东西,当然是选择全都要! 温意哄了好一会儿,放过温黛的态度很明显。 庆隆帝与二皇子看她的眼神都动容了许多——论理,温意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她能做出让步,已是极大的体贴了。 秦九州瞥了那感动中的父子俩一眼,还是没提醒温黛本就不该死在大周的事实。 ——对秦温软和温意有责任的是他秦九州,可不是这瞎感动的父子俩。 “只是叫温黛活着走出大周罢了。”他道,“又没说叫她活着回夏国京城。” 温软一双大眼珠子瞬间转了起来。 …… 翌日,金銮殿。 鸿胪寺卿率先出列,禀报道:“昨夜倭国御子被吓死,夏国使团拒不认账,还亲自验过尸,但结果无差。” 御子重伤又宿醉,身体本就不好了,但若说死因,还真与吓死没多大区别。 ——刚被太医弄醒的脑子听到有人念诵往生咒治他,一口气没上来,气怒交加便当场去了。 “庶岛使团呢,怎么说?”温软一手盘着核桃,沉稳地问。 鸿胪寺卿诡异地静默了一瞬,如实回:“他们对王您敌意颇重,但因皇上这几日努力修复关系,使团上下都视皇上为知己,并未怀疑大周,所以昨夜验尸过后,他们当场就与夏国使团起了冲突。” 倭使对庆隆帝的感情,宛如被淫威压迫之下的文武百官,连政敌都能握手言和。 倭使早已将庆隆帝当成了救赎。 御子惨死,怎会是和蔼友善的庆隆帝的错? 都是夏国挑事! ——温黛留下杀手刺杀温软一事,倭使一点也不奇怪,还隐隐有种共鸣,所以对于御子被夏国杀手误伤后吓死,他们也没有丝毫怀疑。 “如今黛王女派来的夏使正在金銮殿外,想是要问责大周,不知可要宣其进殿?” “扣下,不理。”温软盘着核桃,淡淡开口。 鸿胪寺卿蓦然抬头:“扣下?” 身边的追风好心解释:“就是别放回去的意思。” “……本官知道!”鸿胪寺卿脸色微青。 可扣下使臣算怎么回事?这也太不雅了! 两国交战都不斩来使呢。 但追雪已经出门去处置夏使了。 赵御史犹豫着出列,语气较从前的冷硬,温和了许多:“王……扣下使臣一举,实在不妥,不如还是放回去吧?” 秦九州反口便道:“假王女昨夜留下数个高手刺杀宸安,我大周不追究其过便已大度至极,不过扣她个使臣,有何不妥?” “可昨夜为首之人是白氏轻歌,夏国以此为由,指责我大周蛊惑他们的人,这……我们的确理亏啊。” “蛊惑?” 秦九州冷笑一声:“白轻歌拿刀架他们脖子上,叫他们刺杀宸安的?” “这……”赵御史一时哑言。 “行了,窝窝囊囊,没继承本座半点霸气。”温软嫌弃地看了赵御史一眼,眯起眼睛,“等庶岛传信回老巢,指控小夏后,便动手,灭杀庶岛!” 赵御史顿了顿,还是拱手:“吾王英明!” 她可太懂怎么挑起国家战争了。 第203章 老秦家要完 乾元宫。 玄影神色肃穆,脚步匆匆地走来,沿途侍卫尽皆微微低头,以示敬意。 “咿——呀——” 尖利而高昂的凄厉奶音戏腔凭空划破天际。 玄影脚下一滑。 正出门的追风扶了他一把:“都听多少遍了,怎还如此不中用?你这种意志力,以后叫小郡主怎么重用你?” “我若是音痴,我也能八风不动,进尽谗言。”玄影麻木地看着他。 追风笑了笑,并不羞愧,反问:“你不是在帮照云处理顺天府的事么,怎么进宫了?” “出事了。” 玄影正色起来:“那假货受伤太重,使团请了宫里的太医,但太医开出的方子里,被查出多了一味药,使团直接将太医送来了顺天府,还隐隐有问责皇上之意,毕竟……他们给了好处的。” 追风眉头微皱。 门口的青玉等人也面面相觑,眼神凝重。 关乎边境百姓,这可不是小事,小郡主此举怕是要触及皇上的逆鳞了。 所有人心都提了起来。 追风问:“假货还活着吗?” “活着。” 大家又松了口气。 玄影看着他们,疑惑道:“你们想哪儿去了,多的那味药并不致死,这怎么可能是小郡主动的手?”她能闯这种小祸吗? “恐怕是六殿下动的手。”他道。 追风眉头微动:“多的那味药是……” “绝嗣药。” “……” 可以直接破案了。 秦弦被带来乾元宫时,他还有些不满:“蓝先生正在讲课,你们干嘛?耽误了本殿下上进,小心我告诉妹妹,叫你们通通去扫茅房!” 虽然王看重蓝太傅,但上书房一众学子的启蒙还是需要博闻强识的太傅学士来,所以在蓝先生过了几天瘾后,它的课就被排到了每日下午,限时一个时辰。 大家都很珍惜这点时间。 追风笑眯眯的:“恐怕一会儿要扫茅房的是您了。” 秦弦疑惑地看向他。 “绝嗣药,是您下的吧?”追风提醒。 秦弦想了会儿,问:“你说下给谁的?” “……” 你到底下了多少人?! 天杀的宣平侯世子,他怎么敢真放楚长歌无限量偷药啊! ——追风可不信那种狐狸成精的人会不知道自己药被偷了。 他们说话间正好进门,叫秦九州父子仨听了个真切。 庆隆帝和二皇子都不知道自己差点绝嗣的事——但秦弦,他们可太了解了。 他能下给毫不相干的温黛,难道还会放过自己可怜的老父亲和亲哥哥? “太医!”庆隆帝声音差点变调,“宣太医!” “莫大夫是不是在偏殿,快请来。”二皇子还算平静,只是扫过秦弦时皮笑肉不笑,手痒的厉害。 “安心。”秦九州好心安抚,“除了倭使,没有真中招的。” 庆隆帝和二皇子脸色更青了。 “妹妹!”秦弦蹦跳着奔去温软身边,拉着她的手问,“你宣我来做什么呀?” 温软拍了拍他的手,慈爱问:“弦啊,你别怕,只是问你几个问题,你放心,有本座在,谁也不敢拿你如何。” 秦弦一脸傻白甜的点头。 追风轻咳一声,问:“夏国假王女,她身上的绝嗣药,是六殿下您下的?” “是啊。”秦弦坦荡点头,又学着温软,狠狠一拍龙椅,“她竟敢觊觎属于妹妹的皇位,还忤逆犯上、刺杀妹妹,我没下毒药都是看在边境百姓的份上了!” “逆子!你还有理了!”庆隆帝也拍案而起,“软软被刺杀的仇早晚会报,你前日耳聋了没听到么?那温黛在京城究竟还碍着你什么事儿了,叫你如此紧逼不放?!” “她敢觊觎大皇兄啊!可恶!” 秦九州意外地看向秦弦。 蠢坏归蠢坏,但到底是个护短重情义的好孩子。 “但殿下您做的太明显了。”玄影欲言又止,“太医被送来顺天府后,当场就招出了您,都不带拐弯儿的,您这……尾扫的实在不干净。” 何止不干净,秦弦是压根儿就没扫。 嫡皇子的派头理直气壮,毫不遮掩。 “你笨呐!本殿下需要扫尾?” 秦弦抬起手,一副讲道理的架势:“她是夏国王女,我在大周给她下药,她要去哪儿告?她得回夏国告,可在踏出大周境内时,我们就能立刻杀了她,你能懂这个思路吗?” “……” 玄影目瞪口呆。 众人也不可置信地看向秦弦。 秦弦皱了皱眉,耐心地再讲清楚了点:“呐,就算她能活着回夏国,按夏国律法,谋害王女是死罪,但我是大周皇子啊,不受夏国律法约束,她又能拿我怎么样?” “……” “……” 殿内诡异地沉默了半晌。 庆隆帝和二皇子被下药的气不知何时已经消了。 ……跟一个比秦温软还智障的傻子计较什么? 他根本就没脑子啊! 庆隆帝觉得头有些沉,抬手想扶着点,但抬起才发现自己手颤抖的不像样。 “玄影,你去将太医秘密护好,在使团离京前,不许任何人见。”秦九州吩咐,“前儿倭国不是叫嚷着要杀尽夏使么?去宣平侯府多弄点绝嗣药,放去倭国驿站,想办法叫人将此事捅出来。” “是!” “少弄点药。”二皇子不放心地叮嘱,“足够将矛头引去倭使身上就好,等一切结束,记得把药还回去,别叫它们无家可归。” “……是。” 庆隆帝稳稳坐在椅子上,身体却踉跄了一下。 他目光恍惚地扫过秦弦、二皇子、秦九州,然后落在身边深沉严肃的秦温软身上,不知怎的,心中忽然泛出一股老秦家要完的绝望。 第204章 本座这一生,终究是错付了! 玄影动作很快,傍晚时分,夏倭两方就闹了起来。 “倭使本想解释的,毕竟此事他们当真无辜。”追雪禀报道,“但夏国那边派去的人说话太难听,惹怒了倭使,双方当街就打了起来,最后倭使一死一伤。” 秦弦面露思索:“夏使一个没死?那冒牌货的人倒有几分本事。” 温意慢声回道:“她身边皆精锐,且心腹最低都是五品,全是女皇自幼放于她身边保护她的。” 秦弦素来迟钝,此刻却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有些小心地道:“我……不是故意戳您伤疤的。” 温意顿时笑了。 她轻摸了摸秦弦的头,柔声安抚:“这算什么伤疤?你既说将我当做娘亲,那在自己娘亲面前,畅所欲言便是。” 只要宝宝在她身边,什么生母生父,她都不在意。 秦弦顿时竖起耳朵,又高兴了。 温软轻瞥温意一眼,唇角微勾:“小意你想的开最好,小夏那种不孝顺你的东西,你若真惦记,那才是堕了本座威名。” “可就这么便宜了小夏,难免叫人心堵。”秦弦拧眉道,“那绝嗣药可是好东西,除了不能生孩子,强身健体疗伤治伤都有奇效,真是便宜她了。” “她已经废了。” 追雪忽地开口:“方才夏倭两方闹起来时,正在人来人往的街口,倭使口无遮拦……现在满京都知道夏国黛王女被伤了根本,无法再孕育子嗣,想必很快就能传回夏国国都,届时,风向必然骤变。” 夏国除了女帝与皇室,丞相一派其实并没有多在意皇室血脉,不然也不会支持温黛仍顶着王女名头出使。 但一个人尽皆知不能生的王女,若还占着一脉单传的继承人之位不放……丞相纵有野心,也不敢做得如此明目张胆。 温黛纵使能活着回夏国,等待她的也绝不会是往昔荣光。 换句话来说,叫她活着回夏国,才是最诛心之举。 “此事大白于天下,于野心勃勃的皇夫一党也是个不小的打击。”秦九州眯起眼睛,“他手下必定人心浮动,若女帝有脑子,想来该能趁机收回不少势力。” 温黛绝嗣没什么要紧,但其带来的连锁反应,绝不止眼前的夏倭冲突。 温软想通后,忽然面露复杂:“发明秦弦的人真是个天才。” 她怎么就没想到这种好主意呢! 秦弦一脸茫然:“妹妹你叫我干什么?” “乖。”温软慈爱地摸了摸他白嫩的脸蛋,“有你真是本座的福气。” 秦弦顿时美滋滋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他正要说什么,忽见青玉匆匆进来:“小郡主,方才无生禅师从护国寺回京,被请去驿站给那冒牌货治病了!” 无生的医术与武功一样独步天下。 “什么?”温软睁大眼睛,“你说那个逆徒去哪儿了?!” “……他去驿站,给冒牌货治绝嗣了。” “砰——” 御案塌了。 青玉有点心疼……短短一个月,这都换多少个了?! 说王不爱财吧,金银珠宝珍贵东西,只要看到,那都得搂来自己怀里才罢休,可要说她爱财吧,又大方的不行,随手奖励就是百两起步,黄金御案更是说塌就塌。 孙尚书又该躲起来哭了。 “岂有此理!”温软猛然站起,依旧满眼不可置信,“无生逆徒,他、他竟敢去给本座的仇人治伤?他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本座这个师父?!” “往昔那些师慈徒孝……竟都是假的吗?” 奶音已含了哭腔,哽咽而沙哑:“本座这一生,终究是错付了!!” 最后一句话,她猛然吼了出来,震得大家脑瓜子都有点发麻。 但除此之外,众人更多的是心疼。 谁曾见过邪魅霸道的秦温软如此脆弱过?像是被负心汉伤透了心一样,声音纵然高昂,却也实在悲切。 秦九州忍不住上前一步,想抱抱她,顺便再叫人抓回无生。 温意更是眼睛微红:“宝宝……” “起驾。”奶音陡然平静冷漠,还带着三分邪魅与七分漫不经心,“是本座太过骄纵无生,才叫他忘了,自己究竟是谁的人!” “今夜,本座亲自去追,却不知这逃跑的代价,他能不能承受得起!” “追雪,拿本座的黄金锁链来!” 一路狂喊着,她大步出门,经过秦九州与温意时,胖脸白白净净,没有半点伤心的泪水与红痕。 “……” “……” 两人沉默着对视一眼,齐齐跟上了。 就多余浪费那心疼她的感情。 一众人浩浩荡荡在跟着出宫,一路走到了驿站前。 “逆徒无生!你爷爷我来了,还不速速出来接驾?!”一声暴吼掺杂着浑厚内力,响彻驿站。 无生正把脉的手一抖,差点掉下桌。 “外头的人,禅师认识?”一扇屏风后,皇夫温声开口。 他上半张脸戴着一片薄如蝉翼的黄金面具,衬得他整个人气质神秘,又因那含情桃花眼与上扬的唇角,含着些诡谲的俊美。 “自然。”无生含笑点头,“那是本座的师父,我大周宸安郡主。” “……原来如此。”皇夫依旧微笑着。 他知道这两人的师徒之名,心中本有诧异,可看无生这般大大方方,他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 或许,他这位素未谋面的孙女身上,有着他并不知晓的过人之处吧。 “禅师先请脉,在下派人去请宸安郡主进来稍候。” “……罢了,师父不会进来。”无生有些无奈,“还是贫僧出门与师父解释一二吧。” “禅师!”温黛紧张地拉住他衣袖,“您会回来吧?” 无生是这两日里唯一一个说她有得治的人。 “阿弥陀佛,自然。” 温黛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不甘地咬牙。 她并不敢强留无生,一腔怒火与恨意便尽数投去了温软身上。 倭使,亦或大周六皇子给她下了绝嗣药?笑话!她与这两者无冤无仇,定是这个野种嫁祸他们! 她本只是重伤……还有望怀孕的! 温意那个血脉肮脏的贱人,还有她生下的野种……这笔账,等她回了夏国,必与她们清算彻底! 即便不能有孕,得不到朝臣支持,她还有无数爱慕者,对付温意那种村姑,他们压根儿都不需要手段,勾勾手就能叫她身败名裂! 温黛脸上一片怨毒,抬头正要与皇夫商议,却见屏风后不知何时已空无一人。 驿站门外,灯火通明。 温软站在马车上,抱臂居高临下,周围侍卫林立,剑光凛凛。 四周还聚集着不少百姓,此时此刻都激动地双手合十,齐齐朝着车辕上的胖墩拜着,嘴里念念有词:“请小观音保佑草民早生贵子啊——” “请小观音保佑老婆子全家平安,全家平安。” 窃窃私语声并不高,但落入胖墩耳中,却叫那张胖脸愈发阴沉。 秦九州以拳抵唇,差点笑出声。 正在温软忍不住准备爆发狂骂时,无生出来了。 “阿弥陀佛,师——” “咻——” 一截软鞭蓦然缠上无生的腰,紧接着,他脚上多了两条精致的黄金锁链。 无生面露错愕,抬起头,正对上一张阴沉邪魅的胖脸。 “这双腿既然是用来逃跑的,那本座不介意叫他失去用处。” 她轻笑着,却带着病娇式的偏执与霸道,气泡奶音更是沙哑无比:“用黄金锁住你,是本座对你最后的温柔。” 第205章 不做小人,安入我反派军团? 无生看着温软,有些傻眼。 “师父……” “别说话!”低沉的奶音中满是冲动与克制,“本座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一句……本座不爱听的话。” 话落,她猛然收紧手中的黄金锁链。 以黄金的质地,根本制不住内功深厚的人,但无生慈悲善良有素质,且听话。 担心温软用力过猛摔着,一见她使力,无生纵然无奈,还是主动向前走去。 “师父。”他温声解释,“我不是逃跑,是前几日寺中的确有事,我的请假条也是您批准的啊……” “放肆!” 奶音严厉训斥:“本座批过请假条?本座怎么不知?护国寺住持乃是本座,无尘有事,首先禀报的是本座,需要你越俎代庖?逆徒,你是想造反吗?!” “?” 无生有些错愕:“可明明是师父您叫我回寺处理的……” 一边解释,他一边忙从袖里拿出请假条:“您看……哎——” 请假条被劈手夺过,薄薄一张纸,瞬时就在胖手下化为飞灰。 “好你个无生,居然还敢防着本座?”温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怒从心起,“本座教你无恶不作,欺上瞒下,是叫你忤逆师父、欺瞒师父的?无生,你大逆不道!” “……” 无生只觉自己从头到脚都黑透了。 ——他根本没想过在这种事上防着温软,是她说回来要靠请假条在她那里销假啊! 怎么转眼就不认账了?! 他刚张嘴,胖手在他眼前一挥。 无生张口无声。 众人都愣了下,秦九州看向队伍角落里的莫大夫:“你又研制新药了?” 莫大夫欣然点头。 温软脸色深沉,目光中却透出一丝邪魅的得意。 哑的那两天,王思考了许多哲学问题。 也深深知道了有口不能言的憋屈与愤怒。 小莫察言观色,为王分忧,立刻就研制出了能叫人暂时不能发声的药,借此博得王欢心,从而一跃成为太医院院判。 ——以他如今的医术来说,也当得起这个职位了。 太医院无一合之敌。 秦九州也没再说什么——无论无生怎么想,都不能叫他真站去对手阵营,只是将他带回去,而没有丝毫惩戒,秦温软已经相当疼爱这个徒弟了。 他正要放下帘子,忽地眼神一厉,倏而抬头。 驿站二楼处的窗边,站着一个男人,似乎是温黛身边的心腹,那个叫残刃的。 可此人的气息有那么凌厉外放么? 秦九州面露思索。 此时,无生已经被锁走了。 驿站外的夏使顿时一急:“等等!无生禅师答应了要给王女治病的啊!” “她也配?”青玉笑了声,翻了个白眼就跟着马车离开。 “你——”夏使齐齐怒了。 “都退下。”残刃下了楼,客气说道,“食言而肥非君子所为,无生禅师是郡主您亲自教导出的徒弟,您也不想看他成为言而无信的小人吧?” “呵。” “不做小人,安入我反派军团?” 残刃皱起眉头。 看着已渐行渐远的几辆马车,他不甘地扫视周围百姓一眼,状似无意道:“宸安郡主这种慈悲为怀的大善人,怎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 “小观音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一个大娘立刻回怼,“你少管!” “就是!无生禅师一定是做了什么,惹了小观音生气,没见那小脸都气鼓了?嗐……禅师可一定得好好哄哄啊。” 自从夏国使团入京后,给温软做宣传的就不止一个二皇子了。 满朝文武都在使劲儿。 文官在悄摸摸写颂文宣传王的善名,武将与不差钱的勋贵世家直接真金白银出手,以温软的名义施粥送粮,现在不敢说满京,但至少有多半人受过恩惠,还已经蔓延去了直隶周边,金玉小观音的名号响彻大周。 仅凭方才那点动静,压根儿不带动摇民心的。 但残刃等人听着周围一句句仿若眼瞎耳聋的话,却气得额角青筋差点都跳出来。 国宴刺杀使臣,挑起夏倭对立,扣下传话夏使,给夏国王女下绝嗣药,现在又教唆弟子食言而肥,这也叫小观音?! 观音菩萨怎么不降雷劈死这个败坏自己名声的歹毒东西呢?! “不行!无生一定得回来!”残刃眼底一狠。 “别做多余的事。” 平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残刃连忙进门,拱手道:“皇夫,可王女的身体……” “无妨,即便她生不了,本君也能扶她登基。” 此话落,残刃心下骤喜,立刻谢恩抬头,却见皇夫的眼神还追随着那辆已经快消失不见的马车,眸光难辨。 …… 夜色已深,温软决定先回秦王府暂住。 她站在王府门前,管家激动不已:“小郡主!” “多年不见,您一切可好?”他握着温软双手,心疼地打量着那张胖脸,两眼泛泪,“奴才怎瞧着您愈发消瘦了?” 宫里到底是怎么伺候的? “人之常情。”温软沉稳地叹了口气,“最近两国来使,本座操劳国事,夜里竟不得安寝,不自觉便又比黄花还瘦了。” 管家抹了抹泪:“奴才这就叫膳房去做好吃的,蒸一大笼馒头,给您补补!” 温软继续沉稳点头。 转头看到无生即将进门,胖脸又顿时一变:“逆徒,你还敢回来?!” 无生:“……” “是本座太过溺爱,竟放纵你至此!”温软语气严厉,站在门口张嘴就叭叭起来,将无生从头到脚都批评了一遍。 无生无奈地闭目默念佛经。 “还敢闭眼?谁教你的逃避责任?本座教的?本座是教你逃避对别人的责任!” 温软冷哼一声,余光扫过时忽然发现什么,抬手拿走无生腰间的大荷包。 打开一看,是个瞧着年代颇为久远的木鱼,只打眼一扫就觉出禅意。 是好东西! “这不是本座丢失多年的木鱼吗?怎到了你手里?”温软顿时轻斥,“逆徒,不像话。” 她警惕地看了无生一眼,抱紧木鱼迅速离开。 一连串熟练丝滑且理直气壮的操作看的温意目瞪口呆。 “禅师别生气,宝宝她、她应该是太喜欢这木鱼了,您开个价,我买下来吧……”她转头去看无生,却怔了一下。 ——无生正看着前方灯火下,脚步雀跃在敲木鱼的胖墩身影,唇边挂笑,眼底尽是温柔。 第206章 姨母? 秦王府一众下人一直痛并快乐着。 普天同庆智障吾王进宫祸害皇宫了!无聊又想念。 晴天霹雳瘟神回府引吭高歌了!痛苦又想死。 这回寒风凛冽的夜色里,还多了隐隐约约的木鱼声,震人心魂。 翌日,天空忽然浮起鹅毛大雪,冷风习习,在一片含着憔悴的瞌睡声中,温软负手走出王府,准备回宫上朝。 同行的只有秦九州和已经快免疫的追风青玉,其余人实在是没起来身。 管家抹着眼泪恭送。 “对了。”温软顿住脚步,“庆隆这几日没来?” 青玉在她耳边道:“您放心,皇上最近都住在坤仪宫,没来王府借住。” 见王皱起眉,她顿觉不对,忙小声补充:“坤仪宫当然也是您的地方,不能被人擅住,但皇上毕竟年轻不懂事,您便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晚辈的无心之失吧。” 几句话哄的胖脸心花怒放,顿时打消了叫庆隆交房费的念头。 长辈包容不成器的晚辈,这是应该的。 她腰板挺的笔直,抬起下巴,负手出门。 马车已候在门外。 “软软!”一侧传来一声悦耳但隐含急迫的喊叫。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 一个貌美的蓝衣女子提剑匆匆走来,看到温软时,她眼神一喜。 温软微愣:“姨母?” 姨母? 秦九州等人诧异地看向那女子,同时脑子竟有些恍惚……好正常的称呼。 秦九州本人更是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被叫过父王了。 依稀是秦温软刚认祖归宗时,脑血栓还没那么严重——亦或是还在潜伏期,很懂得装乖卖好,软声软气叫他父王,还叫庆隆帝皇祖父。 等没多久后,她摸清了秦王府与皇宫,便本性毕露。 秦九州忽然觉得那时的自己真装。 竟然还觉得那么软软糯糯的女儿太过闹腾,太过倒反天罡。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好好珍惜那仅有的温情时光。 “这位就是送小郡主来京的姨母吗?”管家面露激动,“我们可找您许久了,多谢您一路不辞辛苦,送我们小郡主回家啊!” 他急忙躬身大拜。 秦王府一众下人也跟着拜下,连秦九州都郑重弯腰道谢。 蓝衣女子连忙侧身避开,微微点头:“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说罢,她看向温软,面容冷清,眼里却有柔色:“我来晚了。” “不晚……只要你心里念着本座,孝顺便不必在眼前。”温软慈爱下来 ,心里也很高兴。 这是她刚来这里时,相处最久的人。 王当然没有雏鸟情结,但念旧情。 见姜宁一边说话,一边焦急地频频往身后扫,秦九州心中有了些猜测,立刻侧身开口:“姑娘远道而来,不如进府细聊?” 他态度极为客气。 “对。”温软很热情,“先进去吃个馒头,膳房老朱做的虽没有乞丐伯伯的香,但味道尚可,姨……咦你叫什么来着?” 蓝衣女子浅浅笑了笑:“我叫姜宁。” 温软沉稳点头:“小姜。” “?” 姜宁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但她并不是多话的人,此刻也没心思细究,声音有些催促:“外头冷,我们先进去吧!” 温软还沉浸在喜悦中,并未发现她的异常,只含蓄点头。 “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停住脚步,严肃地吩咐青玉,“你进宫通知一声,今日本座罢朝一日,叫庆隆代为接管。” “是。” 见状,姜宁又准备进门,但温软又一把拉下追风,继续吩咐起来。 姜宁不得不停下等她,脸色却愈发焦急,不住地往后看。 快、快着点啊软! “给本座盯着庆隆。”温软低声嘱咐,“若他胆敢有篡位意图,立刻活捉!” 追风郑重点头:“小郡主放心。” 眼见他终于离开,姜宁松了口气,拉住温软的手:“我们先进去。” “嗯。”温软沉稳地走了一步,却又停下了。 胖脸严肃地扫向秦九州:“小秦你也不上朝?回头补上千字请假条,不许偷懒!” “……嗯。” 眼见着姜宁都快急哭了,整个人隐隐崩溃,秦九州嘴角微抽,堵住了秦温软磨蹭絮叨的嘴:“进去边吃边说。” 温软顿时闭嘴了。 姜宁迈了三回步,终于在最后一回进了秦王府大门,连背影都带着急切。 在厅堂坐定后,秦九州等温软吃了片刻,才问:“听软软说,姜姑娘本该早来秦王府,却晚了不少时日,可是出了什么事?” 见姜宁脸色迟疑,他解释道:“本王并非打探姑娘私事,只因您是我秦王府的恩人,若有难处不妨直言,本王或可帮到姑娘。” 姜宁还在犹豫。 “砰——” 温软拍案而起。 因为桌上还摆着吃的喝的,这回没塌,但奶音霸气不减:“小姜,可是谁欺负你了?你尽管直言,本座替你摆平!” “普天之下,地府之下,就没有本座办不成的事儿!” “我……”姜宁吞吞吐吐,半晌没说出来,耳根却气红了。 “小郡主!”管家忽地匆匆进来,禀报道,“宣平侯世子在外求见,说来找一蓝衣女子,这……是不是找姜姑娘的?” 姜宁脸色微变。 “小宣的儿子?”温软疑惑地问姜宁,“你认识他?” “我……嗯,大概认识。”姜宁闭了闭眼,“先前我送你来京,却无缘送你进秦王府,就是在躲他。” “不是说姜姑娘你因桃花债躲人么?”秦九州问,“本王记得宣平侯世子好男风?” “嗯……是。” 姜宁咬了咬牙:“两年前,我女扮男装游历,偶然结识宣平侯世子,相谈甚欢,然后……然后……” 秦九州嘴角一抽:“然后他看上你了?” “是,那时我连忙言明女儿身,但他……不忿自己一腔痴情错付,缠着我要说法。”姜宁深呼一口气,“他要我变为男子,还他一片痴情少男心。” “?” 两年前宣平侯世子也没接触秦温软啊。 怎么就病的不轻了? 第207章 秦温软还是个宝宝啊! “他追,你就只会逃?”温软不悦道,“怎这般胆小?真是平白浪费你在本座身边那段时间的耳濡目染!” 姜宁微顿一瞬,试探问:“豆沙喽?” “知道还问!” 温软转身对管家道:“叫那个龟孙儿进来。” “是。” 管家匆匆离开。 温软淡淡一瞥姜宁,下巴微抬:“小姜,你随本座出来。” 姜宁疑惑地跟着她出门。 外头大雪未停,纷纷落于屋檐枝丫上,已有一寸之厚,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 “宝宝!”长廊一侧,温意与无生莫大夫几人匆匆走来。 “你起床怎不叫我一声?”温意问完,又有些懊恼,“也怪我睡得太沉,竟都没发现你醒了。” 温软面露慈爱:“那有什么要紧?年轻人嘛,倒头就是睡,本座还不知道你们?” 温意嘴角微抽,但还是微笑点头:“我的确不如宝宝年事已高,自制力强。” “嗯。” 一旁的姜宁见温软深沉着不说话了,才急切地上前一步:“意儿!你当真没死?!” 温意转头看向她,微微蹙眉,脑子忽疼一瞬:“你……我们认识是吗?” 姜宁愣了一下:“你——” “行了,待会儿叙旧!”温软一把扒拉开姜宁,眯起的眼睛直直看向前方。 ——院外,一袭紫衣狐裘的宣平侯世子冒雪走来,他手握折扇,竟还在轻摇,额前发丝被微风吹动,看着凉快极了。 一见姜宁,他眼睛一亮:“贤弟,你终于不躲着我了!是想通了吗?” “……” 宣平侯世子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乐颠颠道:“既如此,你快换回男装,坐回自己吧,以后——” “呵。” 温软轻笑一声,打断他的絮叨。 她上前一步,手中内力隐隐酝酿,只微微侧头,霸气地瞥向姜宁:“看好了,本座只教一次!” 话音落下,浑厚的内力直直朝着宣平侯世子轰去。 宣平侯世子瞳孔骤缩,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下意识蹿离原地。 “砰——” 假山被猛然轰裂,四下倒塌。 宣平侯世子捂着胸口,惊魂未定,手里的折扇也再摇不起来了,还隐隐有些颤抖。 温意脸色微变,立刻蹲下道:“宝宝,不能随便伤人!”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她没伤。”秦九州仔细解释,“那内力是擦着楚世子衣裳边过去的,就算他站在原地不动,也会毫发无伤,最多……”最多就是外衣开裂,社死罢了。 见温意愣住,秦九州语气隐隐自得:“秦温软事事有分寸,也从不会伤害无辜之人。” 坏归坏,但也并非不分好歹——秦温软对除废太子党与倭夏外的人,素来的行事作风: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她并不是真的没有人性、丧尽天良。 “那……那这内力……”温意看向那已被四分五裂的假山,依稀记得,那应该是有三人高的。 宝宝既然不伤人,为何出手这么狠? 秦九州没再说话。 还不许人装个逼了么? “宸安郡主。”宣平侯世子回过神,拱手谦逊开口,“不知微臣何时冒犯郡主,还望您示下,微臣定改之!” “本座的人,你也敢觊觎?” 温软拨弄着腕间的佛珠,淡淡质问:“姓宣的,你有几条命够本座砍?” 宣平侯世子看了姜宁一眼,这回却没再退让:“微臣与姜贤弟一见如故,再见倾心,若论先来后到,也该是微臣才对,郡主插入他人感情,此举微臣实不苟同……还有,微臣姓楚。” “谁是你贤弟?”姜宁忍不住道,“我是女儿身,也不想变成男人!你别做梦了,此生我就算嫁软软也绝不嫁你!” 温软顿时高昂下巴,一派胜利者的傲然。 “她能有本世子体贴?”宣平侯世子气笑了,“今日她能插入你我感情,明日就可插入旁人感情,真心滥用,肆意辜负,这你也敢信?“ “那也比风流成性的浪子来得可靠!” 秦九州本还在沉默,但越听越不对劲。 ——怎么还有秦温软的事? 还第三者?还风花雪月滥情辜负?两人抢一女? 秦温软还是个宝宝啊! 这两人有病吧?! “追雨。”他冷声吩咐,“把他赶出去,以后秦王府不许姓楚的入内!” “是!” 追雨立刻上前,却未想宣平侯世子已经要跟姜宁动起手了,两人一个拔剑一个提扇,直接过起了招。 追雨伤势未愈,一时不察被姜宁的尾风扫到,径直扑向了宣平侯世子。 “诶……小心小心。”宣平侯世子挨了姜宁一脚,却将追雨扶得极稳,连语气都下意识温柔,“你身上有伤吧?我扶你坐下歇歇去,可别扯到伤口。” 他忙扶着追雨往石桌旁走,小心呵护关怀备至。 廊下,本在看戏的莫大夫忽然眼神悲愤起来。 一样是投怀送抱,怎么对他就是一锭金子打发,对追雨就如此温柔体贴?别说侮辱人格了,这狗东西说话都不带大点声的! 莫大夫气得脸色涨红,周身气压猛然往上蹿。 那边,追雨躲毒一样急忙甩开宣平侯世子的手,眼神警惕道:“王爷有令,世子不送!” 见状,姜宁也收回剑,头也不回地进了厅堂。 宣平侯世子遗憾地收回眼神,看向追雨,声音又柔:“动气对身子不好,你若想我走,我走便是了……对了,这药你拿着,可温养身体,疗伤止血。” 他拿出一个小玉瓶,想塞进追雨手里,却被防贼一样躲开了。 “世子请!” “我——” “砰——”宣平侯世子躲避开来的原地,又被轰了一个大坑。 这回是秦九州,他语气冰冷至极:“再不滚,本王叫宣平侯来给你收尸!” 见他动怒,宣平侯世子不敢再闹,连忙拱手告辞。 看着那连背影都透着风流劲儿的人,秦九州眼神在追雨脸上扫了一圈,皱眉叮嘱:“以后离他远点。” “是!” “要本座的人避他锋芒?”温软顿时轻斥,“小秦你真是越活越回去!追雨,一会儿去小宣家门口晃他十圈八圈,本座倒要看看,谁敢抢本座强取豪夺的戏!” 姓宣的敢动手,给他剁喽! 追雨不太情愿地点头:“是。” 第208章 温意恢复记忆 厅堂内,姜宁走了出来,这才问温意:“意儿,你失忆了吗?难不成是落崖所致?” 温意看着她,眼神恍惚一瞬:“我的确失忆了,但看到你……我总觉熟悉不已。” “当然。”姜宁浅浅笑了笑,“你我自幼一起长大,是最好的手帕交,若非当初我出门游历,也不会叫你被害……”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还失忆了。 姜宁有些难受,但她本性内敛,不会说好听话,只有艰涩的语气能窥见几分真实情绪。 “失忆又何妨?”温软自信无比,“本座的小莫,可活死人肉白骨,还能治不好区区失忆?” 正在研究宣平侯世子那瓶伤药的莫大夫腿一软,差点没给她跪了。 “王,属、属下……”他磕磕巴巴,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死嘴,快解释啊! 莫大夫急得满头大汗,眼神下意识瞥向无生:“在王您的教导督促下,属下医术虽有些进步,但仍不及无生禅师,还是……诶禅师您怎么了?您是想说话吗?” 众人闻声看去,就见最后面的无生张嘴在说着无人听到的话。 他前面站的是温意,可他的教养叫他做不出扒拉女子的事,便只能急切地张嘴,努力想发出声音,但就跟演哑剧似的没声儿,白胡子还一颤一颤。 “怎么了?”温软皱起眉,“逆徒,与本座说话竟敢不发声,你是在蔑视本座么?无生,你胆大包天!” “……”无生呼吸急促了许多。 师父到底是真智障还是假做戏? 秦九州定定看着他,忽然眼睛微眯:“小莫,把解药给禅师。” 莫大夫看向温软。 温软从荷包里拿出核桃,闭目深沉地盘了起来。 秦九州:“……无生有办法治失忆症。” 胖手陡然一顿:“小莫,解药!” 众人进厅堂里折腾了大半会儿,无生终于有声了。 “阿弥陀佛。”第一句话就是念佛号,长出一口气。 他倒不是因为哑了一夜憋的,方外之人这点定力还是有的——他单纯是刚才被急的和气的。 秦九州亲自倒了杯茶,推去无生面前:“禅师医术高明,其实大可自己调配解药的。”也太老实了。 “阿弥陀佛。”无生温声道,“莫施主的哑药,贫僧一时摸不出头绪,配不了解药。” 莫大夫一愣,眼神猛然狂喜。 温软却毫不意外,挑起的唇角格外邪魅。 “废话少说,快给你——”她忽地愣住,想了想辈分,“无生先拜入本座门下,小意你就算再得本座宠爱,也不能越过他去。” 王是极重规矩的。 “你以后便叫无生师兄吧。” “啊?”温意懵了一下。 论理,她不应该是无生的师祖吗?怎么还低他一级了? 但温意很听话,伸出手放在脉枕上,微微点头:“有劳师兄了。” “师妹不必客气。”无生微笑着给她把脉。 秦九州看得嘴角猛抽。 无生在诊过脉,又仔细询问了温意一些问题后,沉吟开口:“师妹的失忆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落崖时头部遭受重击,因此失忆;一种是落崖时撞到头,渗出血液,因此失忆。” “什么?”温意面露疑惑。 温软冷笑一声:“本座手中有两条锁链,一条是黄金做的,另一条也是黄金做的!” 黄金锁链被狠狠扔去无生脚边,威胁直逼他面门。 无生动了动脚,忙解释:“师父,第一种是自然失忆,第二种则是因药物失忆。” “据我所知,平阳山上长有石心藤,此乃众所周知的毒蔓,但鲜有人知的一点,是石心藤汁液渗入人伤口中后,再辅以苦杏仁和铜锈,可致人头脑混乱,因此失忆。” “是么?”温软皱起眉,一边盘着核桃,一根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先给小意治病。” “是。” 无生一边给温意施针,一边叫人拿来需要的药草,当场调配。 这一磨蹭就过了三日。 温黛不断派人上门请无生,但来一个被扣一个,来两个被扣一双。 扣足了十个人后,她终于消停了。 ——不是没往宫里告过,但庆隆帝太极打的漂亮,态度诚恳关心有加,问起正事推三阻四。 一腔怒气无处使的夏使又被倭使挑衅讽刺,几乎日日都要干一回仗,闹得满城风雨,也渐渐传去了周边各国,颜面尽失。 第四日午后,无生最后一回施针。 “啊——”银针入脑的瞬间,温意猛然惨叫一声,疼得脸色发白,额前迅速浮起冷汗。 温软急了:“无生!还不给小意止痛!” 无生给了几颗药丸,但效果微乎其微。 “没用的东西!”温软急得捧起温意的脸,鼓着脸对她吹气,“不疼不疼,呼呼疼就飞走了……本座给你呼呼,小意不疼……” 周围一众人看得愣神。 这模样……太可爱,太正常了。 虽然胖脸鼓得太用力,奔着要把温意吹走的架势,但不可否认,这一幕连语气都透着稚嫩的可爱。 秦九州忽然也想疼一疼。 上回重伤,那么疼……他到底装什么呢? 温意也被可爱到了,精神恍惚间,她脑中的剧痛竟真的散去不少。 紧随其后的,便是数不尽的记忆——被姨母养大,过得无忧,连不想嫁人都没关系,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画面一转,她不知怎的晕了过去,再醒来,便看到了秦九州。 后来,她的记忆里满是宝宝。 她稚嫩漂亮、虽然痴傻,却体贴暖心的宝宝千态。 最后一幕,定格在了那夜的悬崖边。 她抓紧悬崖上的石心藤,绝望哭求朱瑾放过宝宝,却被狠踩手指,跌落山崖。 “宝宝……”记忆未全,她却已泪流满面,看着眼前关心的胖脸,她忍不住扑上前,紧紧将人抱入怀中,“我的宝宝……娘亲真的好想你……” 她声音哽咽沙哑,失声痛哭,像是要将这五年的眼泪流干一样。 她的宝宝彻底回来了。 她认得自己的宝宝。 “别哭,本座在呢。”温软眼神慈爱,轻轻绕开银针,摸着她的头,“小意乖,就算以后你不孝顺,本座也不会再丢下你了,别哭了,啊。” “……” 温意的眼泪干了不少。 她微微放开温软,转头看向秦九州,却愣了愣:“你怎么比五年前老了不少?” 秦九州:“……” 一年前,他还风华正茂。 带了秦温软后,不知不觉就老了。 第209章 谁家暗杀白天出门啊? 温意恢复记忆,最高兴的便是姜宁。 “我就知道!”姜宁眼睛微红,“当初在悬崖底没找到你的尸体,他们都说你尸骨无存,但我不信……将软软送来秦王府后,我便着手去打探你的行迹了……” 温软沉吟点头:“所以这一年来,你都是在找小意?那你怎不告诉本座?” “你还这么小,我告诉你……”姜宁猛然想起温意刚才的话,改口,“你年事已高,我不愿叫你操心此事……一切都不过是我存有希冀的猜测罢了,若最终结果不如人意,又何必叫你白惊喜一场?” 她低头看向那张深沉胖脸,语气柔和:“知道你在秦王府过的好,我便放心了。” 温意红着眼睛,紧紧握住姜宁的手不放。 她张了张嘴,却被姜宁打断:“别与我说什么谢不谢的话,软软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疼她之心并不少。” 温意紧紧抱着她,没再说什么,眼睛却更红了。 “小姜,以后说话注意点。”温软深沉地提醒了一句,却没骂人,“你来,本座有要事托付于你。” 她沉稳地迈步离开,姜宁连忙跟上。 秦九州目送她们走远后,这才看向温意:“我也有事告诉你。” “嗯。”温意点点头,“但在此之前,我们之间还有一笔恩怨未清。” 秦九州微微侧头,正要说什么,却忽然闭上了嘴。 随后:“啪——” 清脆有力的巴掌声响起。 追雨面露震惊,下意识上前一步,又猛地顿住脚步。 以王爷的身手,不会躲不过这一巴掌。 秦九州被打得偏过了头,左脸没多久就浮起清晰的红痕指印。 “这一耳光是替宝宝打的。”温意定定看着他,“因为你送我宝宝,你我之间皆可一笔勾销,但你生而不养,杳无音信,叫宝宝饱经磨难,险些丧命,这一耳光,你该受。” 若非不想叫宝宝难做,她绝不会只一巴掌了事。 秦九州轻轻点头,并不否认:“是我的错。” 诚然温意的信都被白惜卿的人截下,未传来秦王府,但他在温软上门前,甚至从未察觉到有这个女儿的存在,这本身就是一种失职。 那样小的孩子,在破庙里饱受欺凌,一路坎坷上京……他欠她们母女的,绝不止一个巴掌。 温意敛眸,没再提及此事:“你说要告诉我什么?” 秦九州叫其余人退下,只留了追雨在身边,将系统曾交代的事和盘托出。 他并未隐瞒白惜卿曾给温软设计的人生,这必定会再次伤到温意,但她有权利知道这些,若以为她好的名义隐瞒,那才是对她的不尊重。 温意渐渐听得眼睛通红,不可置信:“异世……十五年?” 她身体晃了一下,险些站立不稳。 难怪,难怪宝宝三岁前会是个痴傻儿,这并非身体原因,而是……灵魂被送去了异世? 在大山里被无数人虐待磋磨,究竟受了多少苦,才能在三岁时就早早懂事,将自己卖出火坑? 出了那贼窝后,她又是如何生存的? 她还那么小啊。 温意死死攥起双手,眼泪几乎溢满眼眶,模糊到看不清眼前秦九州的身影。 但她紧紧咬牙,没让眼泪落下。 “我……知道了。” 她闭了闭眼,沉默良久后,才睁开眼,看向远处湖边,正与姜宁说着什么的温软,眼神疼惜至极。 “白惜卿的尸骨呢?”她忽地问,“原来那具,现在这具,尸骨都被宝宝埋去哪儿了?” 秦九州顿了顿:“两具都被磨成粉,一具糊去了秦温软的马车底,一具被砌进了乾元宫前的石阶上,供人日夜踩踏。” “……” 温意心中恨意未消,但戾气淡了不少。 她能想到的办法,宝宝都做了,还做得更好。 一旁的追雨欲言又止,还是没忍住问:“王女您不好奇白惜卿穿书的事么?” 他头一次听系统说起此事时,差点惊没了下巴。 “随便。”温意不错眼地盯着温软,“只要宝宝在我身边,管他是书还是真实。” “秦温软或许也是穿书。”秦九州冷不丁开口。 温意和追雨都一愣。 “这……怎么可能?” “你忘了秦温软回来时的一些反应么?”秦九州道,“她了解永安侯府,了解昌平姑母,更了解远在淮阳的林氏,还借此拿捏住了林问舟,甚至对于我和废太子一些不为人知的过往,她都知晓颇深。” “外界绝无可能得到这些消息。”他语气复杂,“我虽不知具体,但连番猜测下来,似乎也只有穿书一说能解释了。” “怎么会?”追雨面露错愕。 怎么又是穿书? “若真是如此……”他眼神空茫,“那我们这群书中之人算什么?任人摆布、连下场都已注定的傀儡吗?” 他不自觉抬头看向天空。 鹅毛大雪纷纷落落,天空一片煞白,如雾里的林般,看不出半分深浅。 “肉体凡胎,下场都逃不过一个死,早已注定的事。”秦九州淡淡道,“知晓所谓命运,与你我知晓头顶有苍穹,脚下有厚土,并无本质不同,它存在,我知道了,仅此而已。” “难道因为知道天会下雪,你就不出门了?还是因为知道人终有一死,就不活了?” 追雨下意识反驳:“可下场注定,过程却依旧被人安排支配,那我们所做的一切……又有何意义?” “傀儡怎会有自己的意志与喜怒哀乐?”秦九州嗤笑一声,“此刻你站在这里,有自己的情绪与意志,知道自己要走什么路,这就够了……被安排又如何?不过顺应我心罢了。” 焉知不是他书中之人的意志给所谓作者方向,如此,那被支配的究竟又是谁? 说罢,他眼眸微顿,语气轻飘飘的:“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又怎知那安排你我命运之人,她的人生未被掌控呢?” 追雨悚然一惊。 这个念头,他竟不敢再深想,同时又庆幸不已。 王爷这样的脑子,得亏没被小郡主污染,否则将是天下的灾难。 …… 远处的湖边,温软正负手而立。 “小姜,你知道本座的目标是什么吗?”她深沉问着。 姜宁试探道:“一统天下?” “你很聪明。”温软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又沉沉叹气,“可惜,前路总有蝼蚁,螳臂当车,叫本座夜不安寝,辗转反侧。” 姜宁秒懂:“软软你想要我做什么?” 话音落下,她被一股大力扯得蹲下身,脸上犹带惊色。 “小姜。”温软正视着她,奶音严肃,“作为本座麾下第一心腹,你可愿为本座舍身忘己,肝脑涂地?” “……愿意。” “大点声!” “愿意!” “很好!” 温软倏而甩出不知何时穿上的袈裟水袖,掺着内力,“咻”的一声拍去已被冰冻的湖面。 “砰——” 冰冻几尺厚的冰面开裂了。 姜宁吓了一跳:“软软……” “现在!随本座一起杀去驿站,灭蝼岛,杀蝼蚁!为本座一统天下扫平障碍!”奶音铿锵有力。 “好……但软软。”姜宁抬头看了看雪天白日,迟疑道,“不是我不愿意,只是咱们能晚上再去么?” 谁家暗杀白天出门啊? 第210章 可恶,这回真被她装到了 “锦衣夜行,谁还能看到本座的绝美容貌?” 温软冷斥:“小姜,本座从前真是疏忽了对你的教育,叫你胆小至此!” 姜宁并不怂,可听到温软准备露脸杀人,她还是恍惚了一下。 青天白日,不伪装,不遮脸,坦坦荡荡就扛着刀上门杀人……她没事吧? 但拦不住,她只能跟着出门。 路上,她疑惑问:“软软,就我们两个去?” “本座一人足矣。” “……” 姜宁咬了咬牙。 等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到了驿站后门外,姜宁率先下车,拔剑环视四周:“软软,你留在马车里,我去解决他们。” 温软走出马车,沉吟一瞬:“也好,本座就站在此地,为你助威。” 姜宁没想太多,接过她给的软筋散后,就转身悄无声息地潜入驿站。 后方—— “咿——呀——” 高昂而尖利的戏腔奶音传来,直接叫姜宁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在楼梯上。 听到里面倭使的惊呼声与走动声,她沉默一瞬,不再隐藏行迹,直接闪身出现,见人就亮剑,转瞬之间就解决了三个人。 “大——山——的——子——孙——呦!!!” “该死的!是宸安郡主!”里面一道咒骂传来。 “她怎么阴魂不散?!” “快,快叫枫桥来谱曲,务必将她的曲子套出来,这可是、是偷师的……好机会!”最后一句话,此人几乎是咬牙说完。 姜宁暗骂一句有病,塞住耳朵后抬脚就踹开门,软筋散扑面而飞,倭使们一句话没说完就软软倒下。 不多时,满屋血腥味遍布。 一炷香时间后,整个驿站的倭使都没气了。 他们因为武叶公和御子的死而士气受挫,又忙着与夏使打架斗殴,便疏忽了大周,防范也松懈了不少——青天白日的,他们也没想到会有人光明正大找上门来杀人。 直接被姜宁没费多少功夫就得了手。 “九连环——呐啊——”这一句落下,温软一手盘核桃,一手翘着兰花指进门。 姜宁踉跄了一下,下意识捂起泛疼的耳朵。 温软眯起眼睛。 她忽然歪了歪头,一派天真:“小姜,你拿了本座那么多软筋散,用完了没?” 姜宁瞬间被萌到了:“倭使早已负伤,软筋散不必洒太多,我还剩不少。” “得了,你留着吧。”温软又翘起兰花指,声音已隐带戏腔,“我们一统天下的路上,总用得着。” 姜宁下意识捂住耳朵。 “咿——呀——” 温软一路唱到了出驿站。 她们人刚回到秦王府,倭使遇刺的消息就传了出去,顺天府与大理寺齐齐出动,着急忙慌地往驿站赶去。 温软进门就被温意抱了个满怀:“宝宝你去哪儿了,怎么不叫我一起去?” 天知道她只是转个身的功夫,这么大一宝宝,就不见人影了! “怎这样粘人?”温软面露宠溺,摸了摸她的头,“本座去杀了几个人罢了。” 温意忽然一愣:“宝宝,刚才外头都传倭使齐齐遇害……是你杀的?” “不是本座杀的。” 温意松了口气。 温软傲然盘着核桃:“本座这种绝世美人儿,谁能舍得本座干脏活?当然有的是人上赶着为本座干。” 姜宁:“……是我。” 不等温意再问什么,温软就沉稳吩咐:“小秦,去把本座杀了倭使的消息传出去。” “为何?”姜宁皱眉问,“如此你岂不是要染上麻烦?” 温软勾起唇角:“本座当然是被小夏栽赃陷害喽,毕竟本座,年仅四岁。” 不是所有人都能看透王四岁稚龄下的沧桑年岁。 夏倭两国的冲突已传得人尽皆知,此时倭使遇害,却是一个四岁稚儿出来挡枪,谁信? 当然是丧尽天良的小夏既想报仇,又想挑起周倭战争了。 邪魅一笑后,她横了眼秦九州:“还不去?没点眼力见儿,若耽误了本座的大计,给你狗腿剁喽!” “不用去。” 秦九州平静道:“倭使遇害时,传闻驿站鬼哭狼嚎四起,已经有人从那凄厉戏腔锁定了你……会有人主动为你宣传的。” 听过秦温软唱歌的可不止百官,还有秦王府外方圆十里的邻居。 纸包不住火,此事刚才就已经被捅出来了。 但姜宁脸色骤变:“软软,你想挑起夏倭战争?这……这怎么行,你忘了意儿是夏国王女了?你如此做,叫她如何自处?” “无妨。”温意柔声道,“宝宝高兴就好。” 就算私心里不赞同这种行为,明面上也不能拆宝宝的台。 “你怎如此糊涂?”姜宁眉头紧蹙,“夏国假王女一事内忧未平,若再来外患,届时你怎么办?!” “是你怎么办吧?”温软勾起唇角,奶音轻柔,“没办法对你背后的主子交代了吗?” 话音落下,一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姜宁素来波澜不惊的脸上更是极快地划过惊惶:“软软,你在说什么?我——” “凭你这点演技,也敢在本座面前班门弄斧?” 温软轻抬双眸:“不知所谓。” 没有怀疑,没有试探,她话中满是早已看破的笃定。 再装就没意思了。 姜宁僵滞了片刻后,声音变得冷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你踏入秦王府起。”奶音轻笑,“你没发现,自你出现,本座便再未进宫了么?看你挺着急地讨好本座……是想要的东西在皇宫吧?” 姜宁脸色骤变。 厅堂内静默一瞬。 秦九州等人纵使心中震惊,此刻的目光也下意识落在了中间的袈裟胖墩身上。 她盘着核桃,眸光浅淡,连唇角勾起的弧度都恰到好处,高深莫测而漫不经心,还带着运筹帷幄的平静。 可恶,这回真被她装到了。 第211章 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本座比你懂 姜宁下意识后退几步,想要转身逃跑。 可她才微微一动,左肩便传来一阵铁钳般的力道,疼得她几乎顷刻间卸了力,脸色苍白起来。 她艰难地转头,便看到了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后的上官秉德。 他脸色沉肃,点了她的穴后,攥住她左肩的手却还在加重力道,如同巨山落下一般。 姜宁心中忽然泛起一阵凉意,她能探得出上官秉德的内力深浅,以她的内功本可轻松应对,可上官秉德……他竟身怀巨力! 紧接着,一阵轻笑传来她耳边:“本座叫你走了么?” 姜宁被拿走口中的毒囊后,依旧咬紧牙关:“随你严刑审讯,我绝不会透露半个字!” 温软眯起眼睛。 “阿宁,你怎会……”最难以置信的是温意。 她才恢复记忆,找到宝宝,连自幼一起长大的姐妹都来到身边,可以说再无所求。 她攥了攥手,下意识去看姜宁的脸:“不是人皮面具……可我不会认错,你就是阿宁。” 她受伤地看着姜宁,眼神几乎快刺透人心。 姜宁微微偏头,避开她的目光:“我的确是姜宁,如假包换……你是怎么猜到的?”她问温软。 “本座不是说了么?”温软轻轻挑起一边唇角,“小姜,你的演技,用力过猛了。” 姜宁面露疑惑。 “那日在秦王府外,本座再三拖延,你却始终急于表现自己在惧怕身后的小宣……嗯,是觉得贸然上门恐遭猜疑,以一个与先前同样的理由,才好叫本座放松警惕么?毕竟,上回你并非是真的因为小宣的纠缠而离开,而是不方便暴露自己吧?”温软盘着核桃,眯起眼睛,“可惜,你太急于表现自己的无辜了。” “本座与你相处时间不长,但论看人的眼光,谁能有本座狠毒?” “……” 温软勾起唇角:“若换做你以往说一不二的性情,早在本座拖延第一回时,你就该抱起本座进门了。” “但你太急于表现,像是生怕有人不知道你被纠缠一样。” “只是这样?”姜宁不死心,“你若如此草率,你身边又有多少人经受得住你的猜疑?恐怕言行都要谨慎再三!” 青玉顿时回怼:“死到临头,还敢挑拨?小郡主老谋深算,眼光狠毒,怎会冤枉我们?!” 姜宁瞪大眼睛,狠狠剜了她一眼。 温软却微微抬手,故作大方:“玉啊,别生气,要允许人家质疑嘛。” 不质疑,怎能体现王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她看向姜宁,胖脸陡然和蔼:“你的破绽?你满身都是破绽。” “知道本座已掌控秦王府,更在宫里有了人脉,想的却只是本座过得好就安心?不,你该立刻上京,叫本座发动一切人力物力,找寻小意!你若真是个普通人,怎敢妄想自己一人之力可比一个王朝?” 姜宁表情僵硬起来。 温软犹不过瘾,继续会心一击:“最后,你最大的破绽……本座一个痴傻儿,在破庙时猛然变得正常,你若对本座真心,不是佯装不知,而是该立刻带本座去找高人,驱除邪祟!” 奶音掷地有声,还带着一丝莫名的邪魅霸道。 姜宁两眼睁大后,脸色猛然变得灰败,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一般。 面对一个三岁小孩,她根本没想这么多。 那一路她面对温软,几乎将自己的真实性情暴露无疑,又怎会想到从那时起,她就已经在暗暗观察她? 也是,一个不知道哪来的孤魂野鬼,占据人身后第一件事,当然是对周围警惕再三……她疏忽了这一点。 所以她肆无忌惮,只给吃给喝,从不给温软梳洗换衣,最后甚至任由她穿着一身乞丐服就进了秦王府,不过是因为不在乎。 她从未想过温软若被当做小乞丐打出去,会是什么下场。 温软却将这一切都记在了心里。 温软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脸上浮出一丝意料之中的满意:“所以本座掌权后,从未想过去找你……你会自投罗网的。” 姜宁咬了咬唇,还是无法相信自己竟败在一个四岁小孩手下。 一旁的秦九州也猛然意识到什么。 ——以秦温软的护短程度,若真将这个姨母视为自己人,又怎会一句桃花债就打发?只由着他们四处找人,却从未催促,甚至从未提供过姜宁的容貌与特征。 所以她从那时候就知道了? 不止秦九州,在场所有人心中都不由一震,仿佛重新认识了面前的胖墩一样。 还有……她嘴可真严啊!! 谁会想到能与小蓝唠上八百来回给自己一统天下的计划都秃噜干净的智障玩意儿,竟还真能藏住事儿?! 老谋深算,她当得起。 姜宁也这样想,她紧紧咬牙,却忽然笑了:“你的确聪明,从前是我小看了你,但今日,姨母再教你一个道理——抓到奸细,不要再废话太多!” 秦九州已察觉不对,第一反应便是冲上前抱起温软。 却被一只胖手紧紧攥住,慈祥地拍了拍。 下一瞬,姜宁所在的地方忽然暴起一阵烟雾,整个厅堂内白茫茫一片,连自己的手都看不清。 足足一盏茶时间后,烟雾才渐渐散去。 眼前似浊似清中,众人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身前不动如山的胖墩——她正闭着眼睛,气定神闲地盘着核桃,没有分毫震惊之色。 胖脸在渐渐淡去的白雾中,竟还带有三分神秘与傲然。 但很快,那双眼睛悄咪咪睁开一条缝,眼珠子不断转动,似乎在确认自己享受的膜拜还在。 青玉反应过来,尖叫一声,双手捧心:“小郡主太厉害了!如此老奸巨猾神机妙算,活该您倾城绝色魅力无边千秋万代一统天下啊!奴婢简直要被您迷晕过去了!” “当然了。”莫大夫语气真诚,“任他什么夏倭跳脚搞事,吾王依旧轻松拿捏,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温软嘴角没压住,差点高高翘去天上。 她索性不装了,眯起眼睛坦荡勾唇,胖脸瞬间邪魅狂狷。 秦九州看着那不断往自己身上瞄、带着暗示的余光,心中好笑之余,也的确自豪:“软软算无遗策,我不敌你万分之一的智慧。” “对,如此精妙的一场局,竟被宝宝你用得得心应手。”温意柔声道,“宝宝一定是个天才!” 温软高高昂起下巴,眼中的得意几乎快溢出来:“这还用说?你们这种蠢材,只能等本座教导了。” “等你们到了本座这个年纪,或可得本座三分真传,余生,也便受用不尽了。” 秦九州嘴角微抽,给她扶了扶后脑勺:“别闪着脖子。” 温软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正常起来,继续看向姜宁离开的方向,邪魅狂狷。 “呵。”她轻嗤,“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本座比你懂。” 第212章 势与此国不共戴天! 秦九州反应过来:“所以你是故意放上官去点穴的?就为了给姜宁时间,冲开穴道逃跑?” “当然了。”莫大夫忍不住道,“早在姜宁来的第一天,王就吩咐属下试过了她身上带的所有药,确定只有烟雾弹才放心实施计划的。” 他声音中是止不住的得意。 谁跟了这么心思缜密的王,能忍住不骄傲啊?! 秦九州面色复杂:“那只带她去杀倭使,也在你计划之内?” “净问些废话。”温软眯起眼睛,“现在,追雪应该已经把枫桥赶去驿站,旁观小姜背后真正的主人了。” 枫桥,这个曾与王斗曲输得惨烈的倭使,却被王看在了眼里。 官位不低,出身高贵,能力也不俗,很适合做回倭报信的小鸽子。 ——王在驿站外从头唱到尾,可不单纯是秀百灵鸟般的歌声,更多的还是为了掩盖枫桥躲在暗处的气息,毕竟姜宁武功不俗。 王装得那么天真无邪,暗处的枫桥怎会想到她才是幕后主使呢? 当然是手刃他倭国使团的小姜,以及小姜背后的皇夫居心叵测啦。 厅堂内再次寂静下来。 秦九州等人震惊到忘了安慰失去姐妹的温意,甚至连温意自己都忘了伤心。 都在怔愣而沉默地看着温软。 一个疯疯癫癫的智障奶娃,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有脑子了? 这对吗? …… 夏国驿站,此刻正烈火熊熊。 温黛被匆匆搬来外面时,扯到了心口的伤,顿时疼得脸色惨白。 “怎么回事……咳咳咳……”她咬牙看着眼前被大火吞噬的驿站,心口几乎被恨意铺满,“一定是秦温软!一定是那个该死的野种!杀了她,去给本宫杀了她!” “别发疯了。”皇夫皱了皱眉,转身吩咐残刃,“去报官,再叫人进宫——” 剩下的话没说出去,变成一片沉默。 进了宫的夏使,无一回来。 现在再送人去,跟肉包子打狗有什么区别? 残刃也想到了这点,小心翼翼道:“那属下先去报官,再亲自去鸿胪寺一趟?” “嗯。” 皇夫眉头皱的更深。 大周太过无礼,若夏国有气节,就该一走了之,随后发国书问责,可他偏偏还有谋划未完,现在走……岂非功亏一篑? 夏国形势严峻,他们三方势力胶着,急需要外力打破平衡。 他与女帝都看上了高风亮节的大周,偏偏结果不如人意,大周也不知怎的,变得无赖无耻起来。 正在他拧眉思索间,耳间微微一动。 他立刻转身走去街角的罕无人迹处。 “主上!”姜宁抱拳行礼,低头犹豫道,“属下……” “暴露了?”皇夫已经猜到。 “……是,属下办事不力,请主上——” “怎么暴露的?”皇夫淡淡看她一眼,“你自幼便与温意一起长大,得她信任,怎会被轻易识破?” 姜宁顿了顿,没有隐瞒地将温软那番话复述出来。 话音刚落,她便察觉到自己身上猛然落下的冰冷气息,冻得她如坠冰窖,身心泛凉。 皇夫语气却依旧平淡:“温软?本君倒真是小看了她,小小年纪……”他声音阴冷地低喃着,却忽然笑了,“如此机灵聪慧,倒比那蠢货更像我邬家后人。” 姜宁忍不住道:“温软是痴傻儿,现在那个不过孤魂野鬼罢了。” “她是温软。” 皇夫低头,轻拂了拂衣袖:“你还不了解温意?” 姜宁蓦然一滞。 是啊,温意怎会忍不住自己的孩子?温软正常一事,其间一定有她不知道的内情。 “可即便如此。”她皱眉道,“邬家满门清贵,正气浩然,温软却无耻恶毒,怎配冠以邬姓?” “本君就不无耻恶毒了么?” 皇夫淡淡开口:“本君与温黛,哪个又当得正气浩然?” “您是为了报仇,不得已而为之。”姜宁顿了顿,忽地道,“意……温意外柔内刚,行事坦荡,倒将邬氏风骨继承了十分模样。” 皇夫没说话。 沉默一瞬,他想起什么:“你半点伤没受?那是如何逃脱的?” 姜宁不解地道:“属下冲破了穴道,放完烟雾弹便逃出来了。” 皇夫脸色骤变:“蠢货!” 他立刻去看烈火滔天的驿站,心念一转便明白过来:“快——” 暗处的追雪见势不对,已经带人杀了出来。 “姜宁,你竟敢哄骗我们小郡主的软筋散,还陷害她诛杀倭使?!”他声音含怒,“拿命来!” 姜宁还没想通就被迫提剑应对。 皇夫目光已在四周搜寻起来,很快便落在了一颗槐树后,眼神阴沉下来。 难怪要点火。 逼他出门现身,又为秦王府与那树后的倭使隐藏气息,将他一军…… 皇夫眼底骤然一厉,虽被追雪死死拦住,他却仍有余力射出袖箭,竟是直直穿透足有两人合抱那么粗的槐树,直击树后的人! 却晚了一步。 枫桥拖着重伤的身体,步履惊惶地匆匆逃离。 他并未看到自己身后的杀机,满心都被方才那一幕所震惊。 夏国,杀他使团的竟是夏国! 是因为这些时日的冲突惹恼了夏国?可是他们先误杀他倭国御子在前啊! 夏国没有丝毫反省自责,反而想赶尽杀绝,还将黑锅扣去宸安郡主头上。 想起方才驿站里那个一脸蠢样儿的胖墩,枫桥眼神狠辣,又含着满腔恨意——一个脑子有问题的智障,又蠢又毒,当然好利用! 夏国……夏国!! 他枫桥势与此国不共戴天!!! 第213章 小东西,叫声吾王,命都给你! 温软没有立刻回宫,而是又在秦王府住了一夜。 “乾元宫的王看多了,给你们瞧瞧秦王府的王。”她说的慈爱。 青玉面露感动:“离了小郡主,谁还哄我们玩啊?” “当然了,普天之下,谁有咱们这样的好运气,能跟着如此英明神武魅力无边的王啊!” 温软压下嘴角,佯装不悦:“行了,个个油嘴滑舌,本座最不爱听你们这些奉承话!” “冤枉,奴婢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啊!” 一旁的秦九州冷眼旁观他们演完了,才面无表情道:“该上朝了。” 温软沉稳颔首:“起驾。” 莫大夫顿时高喊:“起驾——”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府外走,管家抹着眼泪跟上。 其实温软进宫时本想将府里的兄弟姐妹们都带上的,但秦王府是管家的根儿,他也想为小郡主守好大后方,便万般无奈地婉拒了,只隔三岔五提着馒头进宫去看看人。 “哎呦,小郡主小心门槛,别摔着……”管家再次抹了把眼泪,但余光扫到府外一抹紫色官服时,眼睛忽然一亮。 温软也看到那团紫了,顿时皱起眉:“小宣,你又来干嘛?” 真要叫王从此不早朝吗? 狐媚惑主的东西! 宣平侯世子不断往王府内瞥着,语气颇为诚恳:“郡主安,王爷安,王女安!姜贤弟还没起身吗?是累着了还是伤着了,不如稍后微臣送些补品来吧?” “补品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温软轻斥,“不懂规矩!” 宣平侯世子愣了一下:“东西……是我吗?” 青玉轻咳一声:“姜姑娘已经离开了,世子您若想找人,恐怕来错了地方。” “什么,她已经走了?”宣平侯世子顿时懊悔,深深扼腕,“本世子要家世有家世,要脸蛋有脸蛋,要专一有脸蛋,她怎么就不乐意呢!” 无生听不下去,劝道:“宣施主,缘分不可强求,还是顺其自然为好。” “噗嗤——”青玉没忍住笑出了声。 无生面露疑惑。 宣平侯世子还沉浸在伤心里,拉着他诉苦:“唉,我也是没办法,我母亲整日跟催命似的叫我娶媳妇,还挑得很,不肯要男媳妇儿,我好不容易碰见姜贤弟这种我们娘俩都中意的,便忍不住想争取,可今日回去……怕是不好交代了。” 温软耳朵一动:“你母亲催你?嗐,多大点事儿,你怎么不早说呢?” “郡主是有何良策吗?” “这还不简单?”温软睥睨一笑,抬手悠悠转了半圈,像个花孔雀般昂起头,淡淡瞥他,“如本座这般倾城绝色魅力无边的绝美蛇蝎女,你不妨考虑一下。” “?” 嘛玩意儿? 温意不可置信,秦九州更是已经脸色阴沉,掌心运起内力,准备炮轰这个胆敢勾引他女儿的狗东西! 连无生怀疑而谴责的眼神都看向宣平侯世子。 “等、等等……”宣平侯世子一脸懵逼惊恐,声音结结巴巴,“郡、郡主,我们不太合……合适,你你你……你还太小,我、微臣……” “大胆!”温软沉下胖脸,隐隐愠怒,“本座肯收你为子,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敢不要?!” “微臣不不不敢……嗯?”宣平侯世子一愣,“收我为子?” 秦九州手中的内力瞬间消散了。 高看秦温软了。 她哪懂什么情情爱爱?满脑子都是给谁当爹当娘,恨不得普天之下皆孝子。 “怎么,不愿意?”温软气笑了,“本座好心为你着想,叫你脱离催婚,你怎如此不知好歹?姓宣的,你有种说话算话,拜入本座膝下,别叫大伙儿看扁了你!” “……” 说什么话算什么话?他什么时候说过拜她膝下?! 宣平侯世子懵逼不语,众人也在沉默。 宣平侯夫人天天催婚,催得宣平侯世子不耐烦,他们王另辟蹊径,直接从源头解决问题,这怎么不算助人为乐呢? 此时,温软已经沉稳地走去宣平侯世子面前,一把将还在懵逼中的人扯得蹲下。 然后,胖手抬起,狠狠向面前的脸拍来。 宣平侯世子不敢还手,下意识闭上眼,悄悄低头,尽全力保护自己的俊俏脸蛋。 但:“啪——” 胖手狠狠拍去了他头侧的石狮上,沉稳有力。 宣平侯世子疑惑地睁开眼。 入目便是那张深沉克制的绝美胖脸。 此刻,她眼尾微红,冲动中含着可怜,十分惹人心疼,同时,还带着低沉压抑的沙哑奶音:“小东西,叫声吾王,命都给你!” 宣平侯世子还沉浸于近在眼前的可爱胖脸,下意识心疼那晕红的眼尾。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时,已经晚了。 他满脸惊恐,忙不迭手脚并用地往后退。 但背后是石狮,他无路可退。 “郡、救……”他结巴起来,连尾音都带着颤抖,从来在情场无往不利的风流浪子此刻被一个四岁奶娃吓得腿软了。 秦九州嘴角微抽,上前拉开温软。 宣平侯世子立刻不带停顿地起来逃命,因为过于腿软,他一步跌三回,却愣是连滚带爬地一路狂奔,连头都不敢回。 紫色狐裘瞬间就变成了远远一团仓惶紫毛。 “他以后应该不敢再上门找人了。”温意语气微妙。 何止呢。 宣平侯世子看到秦王府的咪都得绕道走。 忽然,秦九州的手被重重拍了一下,叫他下意识放开了温软的手。 “小秦,你逾矩了!”胖脸不悦而严厉,“本座知道你接受不了有弟弟,但争宠,可不是强行拦着本座不收子!” 秦九州凉凉看了她一眼。 要不是……要不是鸡毛掸子没在身边,他非得叫这玩意儿知道什么辈分! 正想着,他手上却又覆来一双胖手。 “呵,没有本座,你连手都是凉的,还能干成什么事儿?”语气嗤笑,胖手却软得很,“但罢了……谁叫本座疼爱你呢。” 秦九州心中刚涌起的感动与热意停滞了一瞬。 但在消化了这句话后,那热意又毫无阻碍地直冲大脑,叫他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第214章 小二,回到王的怀抱吧! 温软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坐进马车,往皇宫赶去。 但经过二皇子府外时,却听到一片嘈杂,隐隐还有骂声。 温软掀起帘子看了眼。 ——才刚清晨,天都才蒙蒙亮的时候,二皇子府门外竟就已聚集了近百人,此刻都在嘶吼怒骂着,砸臭鸡蛋烂菜叶,还隐隐想推开门前的侍卫,冲向后面的二皇子。 外围一圈站着一些经过的路人,议论纷纷。 温软立刻催马夫:“走快点。” “是。” 马车走至近前,温软终于从嘈杂中分辨出几句信息—— “凭啥多给张二溜一碗肉汤?病了?那又怎样?你给他多一碗,就得给我们多两碗!” “大冬天的,我们上街都得自己走路,你是想冻死我们吗?!” “何止啊。”有人阴阳怪气,“瞧瞧,人家住大宅子,穿狐裘大氅,却只给我们普通棉衣,这叫好人?我呸!你要是真心善,就该把宅子让给我们住!叫我们大鱼大肉!出门坐马车!” “拿这点破东西打发谁呢!真伪善!” 一群人义愤填膺,咒骂不停,一个烂菜叶甚至砸去了二皇子头上,瞬间乱成一团。 温软看的目瞪口呆:“他们没事吧?” 秦九州眉头舒展了些。 看,连秦温软都觉得这群人有病。 “每年都有这么几回。”他淡淡道,“老二心善,皇子威严早已在他们面前荡然无存,不过有恃无恐罢了。” 因为知道二皇子不会拿他们怎么样,反而还会在官兵来时护着他们。 闹一闹,兴许得到的就更多,还有可能住上大宅子,山珍海味,美貌婢女。 温软眯起眼睛,盘起核桃。 那边,二皇子语气温和:“诸位,我身上只是家养的普通羊毛做成的衣裳,不会伤及羊儿半分,也给过你们一人一件——” “废话少说!”一个强壮的大汉怒吼,“今日不给我们补齐银两宅子,你就别想走!” 二皇子眉头不自觉皱起。 他并非没有法子对付这群人,可那样难免会伤及他们。 只是贪心而已,他们并非大奸大恶之人,不该被伤。 他这一沉默,便被认为是心虚,立刻骂声四起,污名栽赃尽数往他身上倒,意图逼他拿出更多。 正在此时,一队禁卫军匆匆赶来,动作粗鲁地拽开所有人:“干什么呢?!皇上有令,敢在京闹事者,杖责二十,下狱三月!” 一群人顿时噤声了。 有二皇子在,他们当然不会被下狱,可被威胁一通,他们便更恨二皇子了。 被迫离开时,个个嘴里不干不净,冷嘲热讽。 “呸!伪君子!”有大汉又砸了颗破鸡蛋,“啪”一声,正中二皇子侧颊,“为了善名连脸都不要了,还敢虐待老百姓!丧良心的东西!” 他满脸愤懑,带着怨恨,却很快跑远了。 二皇子脸色平静,用手擦去身上已经洗不清的污迹,随后蹲下身,小心翼翼的去捡地上的烂菜叶。 “殿下……”侍卫不忍道,“属下们来吧。” “无妨。” 禁卫军已经走远,路人们也离开了,只剩二皇子与几个侍卫在门口捡理清扫。 今日雪已停,可余韵未消,依旧白茫茫一片,衬着那寥寥几人,莫名显出些孤寂来。 “人呐,贪心永无止境。”温软盘着核桃,胖脸深沉。 还不等其余人说什么,坐在最外的秦九州就忽然被扒拉开,随后,胖墩跳出马车,一步步走去那边。 二皇子还在捡菜叶,眼前便多了一双珍珠绣鞋,他微微抬眸,没有说话。 “你看,人心就是这样一座深渊。”温软低头看他,含着嘲弄,“欲望无止境,贪婪无止境,你以为自己递过去的是光,可这光并未照亮他们,反而带出更多阴影。” “你越是想救,他们就越会将你拖进黑暗里。” “有利可图时,他们赞美太阳,可贪心骤起时,他们只会骂烈日灼伤自己。”温软念着刚才打好的腹稿,表情高深,语气蛊惑,“你越是明亮,照出的污秽就越多……这就是你所守护的生命吗?” “他们怎配呢?” “但本座明白,本座懂你。”她微微俯身,慈悲地注视着二皇子双眼,“本座知道你的理想,你的追求,更不会背弃于你,我们才是最合适的搭档啊……来到本座的怀抱吧,孩子。” 她轻轻叹息,伸出自己的手,面容悲悯而怜惜。 这次王全身有的是力气,一定不会再被拽倒!一定能一雪前耻! 小二,回到王的怀抱吧! 她压抑着期待,激动地等着。 黑暗中的救赎,这多么叫人感动?绝对的名场面啊!以后必须把史官镶裤腰带上! 二皇子抬头定定看着她,眼底却渐渐多出几分鄙夷:“没睡醒吗?做什么梦呢?” “我救人从不为什么感激,只发自本心罢了,得到感恩亦或唾骂,我都坦然受之。”说罢,他冷笑一声,“就算我最终下场凄惨,也绝不沾你这种无耻狠辣之辈半分!” 面前的胖脸骤然阴沉。 “小二,是本座给你的自由太多,以至于叫你胆大包天,玩起了火吗?”奶音隐隐含着破防的咬牙声。 二皇子已经懒得搭理她,捡完菜叶后就转身进门洗漱去了。 身后,温软破口大骂。 一个人骂出了刚才近百人的效果,吼得守门侍卫脑瓜子嗡嗡响,差点当场昏厥。 温意连忙下去安抚,哄了好一会儿才把人哄上车。 温软犹不解恨,又骂了足足一炷香时间,才呼出一口气,深沉地盘起核桃:“既然每年都有这种事,那小二名声怎么还这么好?” 就那群人的尿性,不败坏二皇子名声才怪。 “一方面是老二的确博施济众,受他恩惠的人多,记恩的人也多,另一方面……”秦九州看了她一眼,“市井间对老二的冷嘲热讽从未少过,你听到的却只是追雪他们这些知晓内情的消息,自然觉得老二名声极好。” 温软一顿。 “你日后若要为君,可想过如何不被一家之言所惑?如何不被堵塞视听?” 胖脸严肃起来。 小秦的好赖话,她是听得懂的。 “青玉,记,以后每半月微服私访一次!” “是。”青玉忙拿出王的日程表添上新行程。 秦九州眼中闪过欣慰。 秦温软想要江山,他可以给她,更会倾尽全力辅佐,可若她自己能真正将百姓放入心里,才是最佳。 …… 早朝时,众臣看着上首的威严胖墩,一瞬间竟觉得自己完整了。 这几日早朝平静祥和到有些了无生趣了——一板一眼的对话,毫无感情的附和,甚至连政敌对喷都觉少了一丝药引,跟白开水似的,叫人乏味得紧。 胖墩虽然倒反天罡,但着实可爱又好玩。 退一万步来说,皇上怎么就不会活跃气氛呢? 第215章 难道真要叫他大周独苗苗去夏国? “众卿,平身。”温软威严抬手。 身边的庆隆帝听到熟悉的声音,才觉想念。 他叹了口气,头忽然泛起了疼,忍不住闭上眼睛,按了按额角。 王福上前一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奏。”鸿胪寺卿出列,随即想起什么,忙道,“吾王倾城绝色魅力无边千秋万代一统天下!昨日驿站失火,夏国负伤两人,黛王女伤势加重,微臣已带人去安抚致歉,重新安置,不过——” “那不就行了?”温软打断他,“多大点事,也值当你浪费大伙儿时间,开这一句口?” 胆敢给王派卧底的死东西,王最不爱听他那堆破事儿! 鸿胪寺卿忙回:“只是夏使来人——” “来人就扣下,这也要本座教你?” “王且慢,夏使——” “甭搭理就是了,你怎么这么多事?”温软皱起眉。 鸿胪寺卿咬了咬牙,原本如白水般乏味的心绪顿时猛然蹿高,火气直涌。 她倒是叫他把话说完呢!难吗?难吗!啊?! 但其余人则长舒一口气,对味了。 趁温软闭嘴的当口,鸿胪寺卿快速开口:“今早夏使来人告辞说要回国,明日就要出发,不知我们可要挽留?” 他年纪有点大了,肺活量不够,憋了三口气才说完。 “怎得这么快就走?”前面的二皇子温声道,“我大周礼仪之邦,素来热情好客,自要挽留再三,盛情款待才是啊。” 鸿胪寺卿笑容僵硬。 是杀人放火烧杀抢掠,叫人家损失惨重还差点嘎了的盛情款待吗? 二皇子怎么也被带歪了? 他都不敢想象上首那胖墩听到人家要走,又要怎么对付假王女使团。 但胖墩意外的好说话:“那你好生安排,送他们上路吧,客气点,可别叫人说本座没有容人雅量,损了威严。” 鸿胪寺卿抬起头,再三确认上路真是上回国路后,心中激动,见庆隆帝没有反对,立刻拱手:“是!微臣遵旨!” “稍等,还有倭使……全灭这件事。”孙尚书连忙出列,“吾王倾城绝色魅力无边千秋万代一统天下!虽然战列舰已在制造中,但倭使全死在我大周,若传去列国,恐要说王您没有容人雅量了。”他尽量按照温软的思路走。 半年时间的确很快,打倭国更不费功夫,但不能做的太难看啊。 “倭使是夏使所杀,我大周已尽力调停,夏却一意孤行罢了。”秦九州开口。 “可外头传言如沸,都说是王杀了倭使……” “那不是正好?” 孙尚书一愣,有些明白过来了——恐怕倭使没死全。 能混到六部尚书之一的脑子笨不到哪儿去,只需一个念头转过,他就差不多摸清了此计的路数。 ……若如此,那外头甚嚣尘上的传言,落入倭国眼里,倒越发像是夏国污蔑温软了。 这两件事有了定论,其余事就不算事了,众人议论的热火朝天,三两下就敲定了下来。 只有宣平侯世子畏畏缩缩,眼神都不敢往上瞟,整个人几乎龟缩到最里。 往日被赞好姿仪的贵公子仅用一个早朝的时间就成了缩头乌龟。 好在温软忙着议政,也没空搭理他。 末了,户部杨尚书搓了搓手,吞吞吐吐又还有些不好意思,扭捏的不像样儿:“还有一事,老臣也不知当问不当问……” 温软皱眉看这胡子微颤的腼腆老头儿,觉得辣眼睛。 “有话就说,做甚小儿态?”胖脸严厉又嫌弃。 “是。”杨尚书轻咳一声,抬头瞟了她一眼,小声问,“假王女要回国了,这真王女不知有何章程?哎,老臣不是赶她走的意思,只是替她担心,毕竟女帝态度不明啊,老臣也不是盼着这事,单纯是忧心得紧,毕竟也牵涉到王您自己,老臣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替您着急……” 人一紧张,或想掩饰什么,就容易车轱辘话。 但满殿百官都悄悄竖起了耳朵,只有如王太傅梁御史几人很是不舍。 温软压根儿就没往他们盼着王走这事上想,单纯觉得杨老头不对劲,得叫追月盯着点。 “此事,本座自有打算。”她高深莫测地说了一句。 庆隆帝皱了皱眉,目光转向下首面无表情的秦九州。 这逆子难道真要叫他大周独苗苗去夏国? 千里之遥……以后他们怎么办?还能见着人吗? 废物! 下朝后,庆隆帝立刻带着二皇子来了乾元宫。 “软软。”庆隆帝一进门就问,“你当真要去夏国?哎呦,那可不是个好地儿啊,常年阴湿,蛇虫鼠蚁极多,人也个个阴湿歹毒,你若真去,那得多危险?” 二皇子轻笑一声:“阴湿歹毒?那宸安不跟回家了似的?” 温软刚皱起的眉瞬间被抚平了,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小二,你总算说了句中听话。” 二皇子皮笑肉不笑。 “老二!”庆隆帝低声警告,“朕叫你来是劝人的,你胡说什么呢?” 二皇子浅笑点头,出口却都是怂恿。 劝? 开玩笑,他恨不得给秦温软连夜打包去夏国! 有秦温软牵制夏国,大周起码能专注蓄积国力多十年! 此时,秦弦和秦明月也从上书房回来了,听到温软要去夏国,秦弦顿时急了:“什么时候走?我去收拾东西!” “收你个头!”庆隆帝骂他,“边儿待着去!” “软软,这夏国真不能——” “行了。”温软上扬的嘴角压都压不住,“庆隆啊,本座知道你舍不得本座,你安心便是,小夏岂能排去大周后头?你们才是本座的嫡长国呐。” “……” “再说了,本座暂时是不走的。” 二皇子蓦然抬头:“宸安是还有何牵挂未了吗?你说出来,我们一起帮帮你。” 温软沉沉叹了口气:“战列舰,还没制造完成呐,本座若此时一走了之,计划便乱了。” “战列舰?”庆隆帝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你等战列舰做什么?” 温软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当然是挥师南下,灭庶岛啊。” 小夏距庶岛不远,等灭了岛,刚好能去小夏清理门户,顺手的事。 “……” 一瞬静默后,震天响的吼声几乎穿透屋顶:“秦温软,你再说一遍,你要去干嘛?!” “庆隆,你放肆!”比庆隆帝更为洪亮的吼声响起,“谁允许你直呼本座名讳?反了你了!” 庆隆帝被吼得脑瓜子嗡嗡响。 在场先后承受两回吼声贯耳的更是命苦,想捂耳朵都不敢。 第216章 不孝子孙倒反天罡,欺我命苦老无力啊! 庆隆帝是个暴脾气,温软更是青出于蓝,两人一言不合就对喷起来,中间还夹了个拉偏架的秦弦。 好半晌后,庆隆帝率先败下阵来,喘着气道:“你究竟知不知道战场是什么?金戈铁马,死伤无数……”他没有说的太直白,声音却苦劝,“你想练枪,朕给你单开一座演武场,再给你拨一队禁卫军陪练如何?” 温软嗤笑:“温室操戈?你看本座孬吗?” 她能叫兄弟们在前头拼命,自己躲后头过家家? 开玩笑! 她对此异常坚持,温意等人乃至二皇子都劝着,依然无法动摇她的念头。 若是以前没武功的时候,她坐在营帐里把控大局,不上去添乱也就罢了,可如今她的武功甚至高出小兵们十倍乃至更多,强者不上,难道去拿更多弱者的命堵战火? 她是为灭敌,不是为消耗自己人的命! “这怎能相提并论?”庆隆帝气得心口疼,转头见秦九州不发一言,顿时怒了,“秦九州,你说句话啊!” “无甚可说。”秦九州看向温软,“你若要上前线,便从本王的尸体上踏过去。” 温软蓦然瞪大双眼。 头一次被反抗,她有些不敢相信,颤着声问:“逆子,你说什么?” 秦九州对上她双眼,声音低沉:“寻常事纵着你也就罢了,但战场非同儿戏,你若想去,便先战过本王!” 他语气极为认真,温软也看出他没在开玩笑。 胖脸顿时阴沉下来,这回却没再气急败坏地大吼大叫。 怒骂解决不了问题了。 庆隆反对,王可以不当回事,反正他拦不住,可若是比王武功还胜一筹的小秦坚决要拦……就需要改变策略了。 ——再不听话也是亲生的,总不能真给他打成尸体吧? “青玉,带人下去。”奶音沉声吩咐。 青玉担心地看了她一眼,还是与追雪等人退下了,殿内只剩姓秦的和姓温姓软的。 “你想干什么?”庆隆帝冷笑,“动手还是动嘴?我们奉陪!” 这回连秦九州都站在他这边,他就不信了,这玩意儿还真能翻了天去! “呵。” 温软眯起眼睛,从龙椅起身,负手走去秦九州面前,脸色阴沉,气势逼人。 秦九州手掌微动,盘算着等她动手时该如何在不伤人的前提下,提溜起胖墩,叫她消停下来。 一瞬之后,温软动了。 秦九州立刻抬手去抓。 “扑通——” 双手落空,反而是胖墩重重坐在了地上,紧接着,是震天响的拍腿哭嚎:“不活了,不孝子孙倒反天罡,欺我命苦老无力啊!不活了!本座不活了!!!” “……” 秦九州瞳孔震颤,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她。 众人也都傻了。 秦温软一向强硬,顺我者昌,若说拿来长枪跟大伙儿干个两败俱伤才像她,怎么就……怎么就跟老头老太太拍腿骂街一样,耍起无赖了? “本座怎如此命苦……”胖墩委屈地抹着眼泪,“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不孝子孙,吃了几十年的苦,到头来没一个靠得住!不过想出个门,竟要被软禁……竟被软禁了啊!” “呕——”秦明月干呕起来。 二皇子扶了她一把,目瞪口呆过后,想起自己也被传染的说过这句话,脸色变得铁青。 “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看、看看这群不孝子孙……一个个翅膀硬了,就不听话了啊……”温软抽抽噎噎,拍着大腿,哭得真情实感,“以后下去,本座可要如何对祖宗交代啊……这日子没盼头,没盼头了!” 她就坐在秦九州脚边,哭的实在不行了,随手扯过秦九州衣袍就抹起眼泪。 秦九州闭了闭眼,蹲下身拍了拍她的背:“你先别……别哭了,本王——” “啊啊——”铺天盖地的尖叫痛哭声打断他,胖墩抽抽噎噎,仰天长哭,“不活了!青玉,拿绳子来!本座不活了!” 外头的青玉捂着耳朵,权当什么都没听到。 王能叫他们出去,这事就不简单,要真拿着绳子进门才是找死。 里头,温软一边哭,一边使劲儿扑腾着。 秦九州连忙抱住她,勉力柔下声音:“你先冷静下来,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他要好好说,那王可就要得寸进尺了! “啊啊啊——本座,苦啊……”哽咽奶音一哭三叹,还隐隐带出几分戏腔,更显凄凉。 秦九州被哭的耳朵发麻,差点废了。 但手上还在给她擦着眼泪。 却越擦越多。 秦九州不由得心疼起来,却始终没松口。 就算秦温软内功深厚,他也不放心叫她上战场。 “本王代你去如何?打下的倭国都是你的!” 温意也在劝:“宝宝,你听我说,战场实在太危险,你——” “啊啊啊——”又是一声尖叫哭声,“都不听话!本座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早点下去见祖宗!都别拦着,让本座死了算了!” 她推开秦九州,见没绳子,抽出秦明月的软鞭就往房梁上甩。 “哎——”庆隆帝脸色大变,忙冲上前与众人一起拦着。 “有话好好说,别闹别闹——” “妹妹你先别死啊!” 被抢走软鞭后,胖墩仿佛被抽去了精气神,颤巍巍捂着心口,满脸心如死灰:“心理委员,心理委员呢?本座……有点不舒服……” 奶音哽咽而饱含哭腔。 众人听着也心疼起来。 “软软,不是不让你去,只是我们大家担心你。”庆隆帝好声好气地哄,“你没见过战场,不知道那有多可怕。” “本座不知?”温软抹了把泪,“本座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米都多,还能不知道?你们就是嫌本座老了,不中用了……”尾音猛然哽咽。 庆隆帝嘴角猛抽。 若非知道秦温软不会惯着他,他还真想跟着拍腿耍无赖了。 他身后,二皇子不经意道:“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确有不懂事的老人家喜欢用这招,解法也简单,不搭理就是了。” 不搭理? 只有老二舍得! 第217章 你的父亲为何只能有这一个? 温软抹着眼泪,偏头阴沉沉看了二皇子一眼。 “罢了,本座……到底是讨人嫌了。”奶音哽咽着,心如死灰,还不知道从哪翻出一块破布,又委委屈屈地抹起眼泪。 “今日一别,便是永别,黄泉路上……你们也别来见本座,本座没你们这群不孝子孙。” 说罢,她一把推开秦九州和温意,满脸赴死地跳上御案。 这回动了真格,软鞭都挂上房梁了。 “宝宝,别啊——” “快拦住她!快拦住她!” 二皇子离得最近,脑子还没想通,手就下意识拦了一下。 温软就是瞅着他在才跳上来的,见二皇子一手抱住了她,立刻得寸进尺,蹦跳着哭嚎声更大了:“啊啊啊……都别拦、让本座死了算了!” 小东西,看王还不死死拿捏你! 二皇子耳朵被震麻了,手不由得颤了一下。 本已经接住胖墩的力道因此散了几成,一下没稳住,胖墩从指尖溜走,化为“扑通”一声震响。 ——胖墩一脚踩空,直接从御案扑去了地上,正面着地。 二皇子脚下的地砖都好像被震了一下。 气氛僵滞一瞬后,众人大惊失色—— “软软!” “宝宝没事吧?” “妹妹你别死啊!” 二皇子愣愣看着地上人事不省的胖墩,手指微颤,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秦温软?”秦九州扒拉着,可愣是没把人从地上扣起来,胖墩跟长在地砖上了似的。 心念一转,他的担心散了些——以秦温软的身手,若说踩空掉下来尚可言一时疏忽,可若能叫自己摔出事儿来,这身武功也算白练了。 这会儿死赖着不起,八成是觉得丢人。 他以拳抵唇,忍住笑意:“地龙烧得旺,你也不嫌热?” 除了秦弦,众人也隐隐明白过来。 被胳膊埋住的胖脸,此刻在窒息的黑暗中一片暴怒与委屈,几乎破防。 沉默一瞬后,震天响的哭声再次响起,不同于刚才掺着表演成分的艺术,这回是真的撕心裂肺,伤心痛哭:“呜呜呜——本、本座……本座……” 呜咽得词不成句,泣不成声,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造孽啊! 不孝子孙就是不孝子孙,王太天真了!!! 天杀的小二! 温软趴在地上,哭得伤心极了,任人怎么扶就是死活不肯起来。 一群死东西,王的脸还在地上,把王扶起来有什么用啊!快给王台阶下啊! 一个个没眼色的,若我追风青玉还在,哪能叫王丢人?! 庆隆帝没有意会,但知道怎么哄人,立刻转头骂二皇子:“逆子,还不给软软赔礼道歉?!” 二皇子的确是想道歉的,可瞥到地上那一边捂着脸哭哭啼啼,一边隔着手指缝瞟他的大眼珠子,又被气着了。 秦温软但凡装像点,不这么幸灾乐祸呢?! “不乐意?”秦九州凉凉瞥过他。 二皇子试图解释,却被肝肠寸断的哭嚎屡屡打断。 见庆隆帝又要骂二皇子,温软抬手制止:“罢了,小二也是无意的,本座……不怪他。” 小二算什么,可不能叫这群人糊弄过去出征的事儿。 “软软。”庆隆帝跟眼睛被糊了似的,心疼道,“你如此善解人意,以后该吃多少亏?可不能这么大度啊。” 二皇子翻了个白眼。 温软十分伤心地抹着眼泪,一脸绿茶样儿,哄的秦九州也说不出反对她出征的话。 “战列舰制成之前,你若能赢过本王。”秦九州退了一步,“便叫你去。” 庆隆帝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承认温软的确天资极佳,堪称天才,可秦九州同样是天才,还比她多吃了二十多年的盐,这场赌注的结果毫无悬念。 温软转了转眼珠,一口应下:“成交!” “前提是你不能损伤身体,叫无生给你拔苗助长。”秦九州补充。 “成交!” 温软十分痛快。 只有秦弦小声在她耳边说:“妹妹,大皇兄武功深不可测,你就算再练三年都不一定能赢过他啊,要是输了怎么办?” “本座从不会输。” 若输了,那一定是对面作弊! “宝宝满意了吧?”温意小心地给她擦着眼泪,“快别哭了,我那里还有些黄金珠玉,待会儿叫惊蛰都拿给你好不好?” 温软忽然一顿。 “对,朕那也有不少,都给软软。”庆隆帝也忙许诺,没两下就把自己的私房秃噜出来了。 温软诡异地沉默后,眼睛渐渐又红了,心如死灰。 小破布不见了,她就继续拽走秦九州的衣袍抹眼泪。 直到满殿包括二皇子在内,个个送出去不少东西,终于清静了。 庆隆帝还要处理公务,便率先离开,临走时他看向二皇子:“百姓多愚昧,也易被煽动,你若再如此广撒网,不计后果地帮他们,迟早要受反噬。” 二皇子眸光从容:“可他们中总有真正需要帮助之人,儿臣知此举愚蠢,可若不如此……万一就错过了那个人呢?” 哪怕只能帮到一个人,一只猫甚至一棵草,他的努力就不算白费。 庆隆帝目光复杂地扫过他,转身离开了。 二皇子静默不语,眼神却未动摇半分。 地上,温软看着他们,忽然眯起眼睛,浓浓的猜忌从中闪过。 庆隆与小二,太和睦了。 今早派人去帮,现在又极力劝阻…… 这不好。 感情深厚了,他们手中的权力合二为一怎么办? “小二。”温软平静地注视着二皇子,奶音深沉了许多,“你对庆隆,是何看法?” 二皇子一愣,谨慎回道:“父皇英明神武,爱民如子,乃当世明君,列国无出其右者。” 果然!感情深厚! 温软眸光一厉:“是么?可在本座眼里,你比他更出色百倍。” “?” 二皇子警惕了些:“你想说什么?” 温软从地上站起身,负手深沉:“你比他年轻,比他更有志向,更有力量,难道就真甘心一辈子做他儿子?” 二皇子:“……” 不然呢?? 总不能他给父皇当爹去吧?! 见他不说话,温软并不失望,而是上前一步,循循善诱:“你的理想,你的抱负,甚至你想做的事,他都不理解甚至不赞同,若有朝一日,你想走的路阻碍了他,届时,他会如何?” “他的儿子有很多,少你一个并不少,那么,你的父亲又为何只能有这一个?” “亦或者,你为自己奋斗一把,自此,父子易形呢?” 如魔鬼般轻柔而蛊惑的奶音响彻大殿,落入二皇子耳中。 第218章 你跟别人不一样,不要把精力放在国事上 秦九州与温意对视了一眼。 秦温软居然知道二皇子是庆隆帝的儿子? 她竟有如此智慧吗? “嗯?小二?”温软继续慈和,没有半分不耐,“若你不能下定决心,不如多与本座聊聊,本座对君臣之纲、父子之纲,都略有涉猎,或许能点拨你一二。” 二皇子冷笑一声。 死不消停的智障东西,连自己的辈分都还没搞明白,就敢拉他下水,一起倒反天罡? 简直不知所谓。 他本想喷秦温软,可低头看到她仍旧通红的眼睛和红润的脸蛋,瞧着可怜巴巴,有种强撑霸气的虚弱感,他又喷不出来了。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有病就是了不起,智障可以为所欲为。 涌到喉间的脏话化为一口气,被他轻轻吐了出去。 “宸安多虑了,此事无需你烦心。” 温软倒也没逼他,只是意味深长地道:“当然,本座也只是随口一说,你不必往心里去,权当没听过这番话就好。” 二皇子冷不防被扯得蹲下,随后,肩上轻柔地落下一只手。 “你只要记得,若被庆隆伤了……本座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慈祥的奶音十分温柔。 二皇子额角青筋跳了一下,拂开胖手,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温软小脸沉了一下,余光扫到众人,眼睛又红了些,强颜欢笑:“没关系,小二年轻,气性大些,本座做长辈的当然会包容他。” 虽然脑残,但实在稚嫩漂亮,惹人怜爱。 秦明月不由得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掺了怜惜:“你别咽下委屈,我这就去说他!” 她转身就走,温软拉都没拉住,气得跺脚。 可恶,谁要你讨公道!王要金银珠宝啊! 追雪正与秦明月擦肩而过,匆匆进来禀报:“小郡主,那假货的马车正在出京,我们可要拦?” “诶,不是说明日才走吗?”秦弦问。 追雪:“她……应该是了解到小郡主不按常理出牌的秉性了,生怕正常出发,会被追杀到死。” “呵,她也够怂的。”温软唇角轻挑,“石脂还没到边境,她就算自己找死,本座都得叫小莫给她起死回生。” “小郡主爱民如子!”追雪低头称赞。 “嗯,传令下去,明日,本座亲自为使团送行。”温软眯起眼睛,直冒坏水儿。 “是!”追雪继续禀报,“还有枫桥,目前正在一边负伤,一边八百里加急地往倭国赶,不过我们的人还没开始追杀,中途就出现了另一波杀手,想要灭口枫桥。” 不用想都知道是夏国的人。 温软掏出核桃,沉稳吩咐:“叫兄弟们不用伪装小夏刺杀了,只管叫他活着回去就行。” 小莫制了十斤救命止血的秘药,这一路应该够用了。 追雪立刻应下。 “怎么回事,倭使还有活着的?”秦弦好奇地问。 追雪点头:“活了一个,正在回国路上。” “哦……也是难为他了。”秦弦叹了口气,“先前听说他们与夏使起了冲突,我心里还在担心,只可惜上书房功课繁重,竟不得空出去调解。” “……六殿下放心,鸿胪寺卿去调解过。” “他又不是我。”秦弦摇了摇头,“如果我去了,双方应该能给我点面子,也就不至于闹到这种地步了。”他又叹了口气。 因为曾下药误伤倭使,他一直很愧疚,很想做些什么。 只可惜蓝先生的时间不知怎的越来越少,他们平时都得趁着闲余时间听课,无暇关心国事。 一时疏忽,竟就叫倭使被夏使欺负成这样…… 追雪诡异地沉默一瞬。 其余人一时也没说话。 温软目光怜爱地看了秦弦一眼:“弦儿,你跟别人不一样,不要把精力放在国事上。” “……哦。”秦弦听话地点了点头。 但对于倭使,他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秦弦沉思一瞬,与温软说了声就匆匆离开了。 温软被抱上龙椅,温意动作轻柔地给她擦脸,秦九州则面无表情地端起水果盘,一口一口给她喂了起来。 …… 人迹寥寥的宫道上,秦明月终于追上了二皇子。 “二皇兄,你方才——” “你在秦温软身边待了这么长时间,什么情报都没套出来?”二皇子打断她的话,温声问,“平阳铁矿,私兵兵符,宝库藏匿地……一点线索都没有?” 秦明月沉默了一下:“她平等的防备周围每一个人,连六皇兄对此都一知半解,知道最多的只有追风,可此人……太精了,我不敢打草惊蛇。” 迎着二皇子探究的目光,她诚恳道:“我只能徐徐图之……秦温软的猜忌心有多重,二皇兄你应该清楚。” 毕竟才刚被猜忌了感情深厚的父子关系,并立刻试图离间。 二皇子嘴角微抽,收回了目光。 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秦明月也不敢追问。 若论精,她这位二皇兄可比追风还精。 “你心里有数便好。”二皇子踱步走着,声音清朗,“你自幼在我母妃膝下长大,如我一母同胞的妹妹,皇兄自然信你。” 秦明月松了口气:“皇兄真好!” 她拉着二皇子衣袖,这才自在了些,说道:“皇兄的计划我清楚,我虽不希望你与温软兵戎相见,可若当真有那一日,我自是帮你的!如今与温软的人打成一片也在我计划之内,等我彻底打入内部,便能帮到皇兄了。” “对了,皇兄你能先给温软道个歉吗?” 二皇子脚步一顿,差点以为自己没听清:“你说什么?” “您刚才惹哭了她,她哭的太招人心疼了……”秦明月猛然顿住,忙解释,“当然这也在我计划之内,我要攻她的心,当然要先证明自己的心。” “皇兄不必忧虑,我有我的节奏,也一直在铺设自己的计划,一定能助您夺下江山,天下大同!” “所以……您能先给她道个歉吗?” “……” 第219章 王今天要干票大的 翌日,温软罢朝一日,准备去驿站。 庆隆帝与百官则继续在金銮殿议政——与温黛的冲突已经浮于表面,庆隆帝礼貌了一辈子,这回也懒得再装了,直接叫鸿胪寺卿跟着温软去送使团,自己权当不知道,不吭声。 他大周唯一的独苗苗,这阵容已经够给温黛脸面了。 “青玉,本座的王冠呢?” “在这里。”青玉匆匆拿来,“昨儿奴婢拿下去叫人保养了一整夜,您瞧,是不是光可鉴人,珠光宝气?” 温软瞥了一眼。 玲珑小巧的金色王冠嵌满珠玉,在天光下熠熠生辉。 极具威严。 “还算配得上本座。”温软面对镜子,叫青玉郑重加冕。 “小郡主。”追月进来道,“我们该出宫了。” 温软沉稳起身,率先出门,后头呼啦啦跟出来一堆,除了固定属下,史官也带了两个,连咪咪和小蓝都在。 王今天要干票大的,把假货的脸撕烂! “宸安。” 乾元宫外,二皇子温声喊住温软。 温软眼睛微亮:“小二?你想通了?” 小蓝立刻飞去二皇子头上,扇着翅膀:“小小小二,还不跪服于吾王脚下?!” 二皇子笑容不变:“还没有,只是昨日我回去后左思右想,总觉自己言行有失,还害你面地摔倒,心中有愧,便向你赔罪来了。” 听到那句面地摔倒,胖脸阴沉了一瞬。 随着最后一句落下,才勉强慈祥了些:“算你孝顺。” 二皇子笑容微僵,变得皮笑肉不笑。 他将手里的大锦盒递给温软,微不可察的咬牙声随之响起:“昨日有愧,还望宸安莫怪。” “莫怪莫怪。”小蓝飞去温软面前,“吾王面地摔倒啦?难道王是在面地思过?果然思想高度——” “砰——” 肥嘟嘟的胖鸟被一巴掌扇二皇子怀里了。 “本座从不会错,何来过?还给谁思?谁配叫本座面他思过?”温软瞪着它,“再敢胡言乱语,禁言一日!” 小蓝吓得立刻闭嘴了。 二皇子扫过面露欣慰的秦明月,冷哼一声,放下小蓝就往金銮殿去了。 温软坐上马车后才拆开锦盒,里面满是一根根的糖人与糖葫芦,模样精致,甜气四溢。 “竟不是金银财宝?”温软皱起眉,“小二是愈发懈怠伺候了,还敢拿这种三岁小孩的东西糊弄本座……本座看他是好日子过够了。” “宝宝,无论金银珠宝,还是糖人葫芦,这都是他的心意。”温意柔声劝慰,“即便你不喜欢,也不可以损毁轻看。” “你说的对。”温软立刻深沉点头。 温意微愣。 她都做好长篇大论的准备了——毕竟宝宝极具主见,轻易不动摇,俗称犟驴。 今天怎如此乖巧听话? “糖人葫芦娇艳欲滴,小二又一片孝心,若不吃,倒显得本座不解风情了。” 胖脸一片高深地说完,立刻一手抓糖人,一手拿糖葫芦,张大嘴左右一起开吃。 “唔……”好甜! 还带着股清甜的果香! 王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糖人葫芦! 嘴越张越大,往里塞的越来越多,直接吓着了秦九州和温意。 “慢点吃。”秦九州掐住胖脸,“别把棍子也吞下去了。” 他的手被一把拍了下去。 若非王嘴里太满,非得喷他不可。 “这棍子……好像能吃。”温意仔细瞧了瞧,“棍子是灶糖做的。” 秦九州低头看了眼:“老二倒是有心了。” 外头的青玉等人听见这话,个个深深点头。 二皇子是个君子。 若换做他们小郡主,非得给棍子削尖再下毒,保不齐还要藏根银针,毒不死人也得戳死。 不多时就到了驿站,秦弦等人都已经下车了,温软的马车却还没动静,只有秦九州的声音隐隐传来—— “你都吃了三串了,还要不要牙了?” “放肆!本座有无所不能的小莫,还怕它区区牙齿?胆敢造反,给它砍喽!” “你有病吗?!别吃了——嘶……” 一瞬之后,温软拿着糖人葫芦下车,身后跟着脸色泛黑,捂手挡牙印的秦九州。 温意没出来,她在找地儿藏盒子。 因为之前火烧驿站,鸿胪寺给夏国二次安排的驿站稍偏远些,此刻即便没有禁卫军清路,经过的人也寥寥无几。 夏使都已收拾妥当,即便被温软杀了大半人,队伍依旧颇为壮观。 残刃站于最前,抱拳开口:“因屡遭暗杀,我们王女伤势过重,只能卧床静养,今日不能亲自与郡主王爷告别,还请见谅。” “啊?”秦弦疑惑问,“那你们还敢叫她长途跋涉?这一路稍微颠簸点都得断气吧?” 残刃表情扭曲一瞬。 好半晌,才听到他忍怒的声音响起:“多谢六皇子关心,但我们王女思乡心切,也不愿再遭受非人慢待,日夜不安,只能负伤回国。” “哦……”秦弦没听出他言外之意,只叹,“思乡有什么用,她母皇都不要她了,难道回去就能日夜安稳了吗?” 若懂事点,就该留下自裁,赎她曾刺杀妹妹之罪。 “你——” 残刃差点忍不住开喷,被手下拦来一把,才忍气道:“既如此,我等便告辞了,我们……来日再会!“ 他冷冷抬头,本想给温意一个下马威,却没找到人。 温软身后的人太多了,物种也太杂了,放眼望去,眼睛都得看花了。 “急什么?”温软唇角微勾,“本座——” 话只说了一半,她耳边微动,脸色骤然一变。 未及多想,她立刻咬住糖人,空出手抓起青玉闪去一边,秦九州等人也纷纷救走沿途的路人,顺势躲避开来。 ——一瞬后,他们站立的原地,漫天箭羽齐齐落下,箭锋密集而凌厉。 “嗷呜——”咪咪甩了甩头,气得仰天长啸。 它吃得好睡得好,还日日被操练,如今体型已壮,一声虎啸便叫意志不坚的人心脏紧缩,冷汗直冒。 “该死的!谁敢暗算本座?!”屋檐下,温软咬了口糖人,狠狠咒骂出声,“堂堂名门正派,用这种下三滥的暗算招数,那与本座有什么区别?真是主角团的败类!” 奶音响彻长街,却无人回应,只有小蓝跟团。 随行的禁卫军立刻分出一队,顺着箭羽射来的方向追去。 “快叫小意别出来。”温软忙叫小蓝去通知。 王的马车刀枪不入,防火防盗。 “嗯呐。”小蓝扑扇着飞走了。 秦九州怀疑的目光投向夏国使团,可夏使那边一样受到了袭击,甚至因为有部分没有武功的文臣婢女,直接被箭羽射杀而死。 算下来,因为他们反应及时,甚至路人不多还被全数救下,反而都毫发无伤。 “这、这……杀人了啊!”被救下的路人惊慌失措。 “救命啊,救命啊!” “诸位稍安勿躁。”追风声音亲和,带着安抚,“有我们小郡主在,一切魑魅魍魉都莫想伤到大家分毫!” 小郡主? 路人们纷纷惊醒,激动的目光看向最前方的胖墩。 是小观音,他们有救了! 第220章 你见过不带刺的玫瑰吗? “所以别怕。”追风笑容深深,“你们先进驿站躲避一二,等——” 他还没说完,众人惊恐的目光就齐齐落在了远处的天空——漫天箭羽再度齐刷刷射来,不同的是,这次的箭羽上,染了火。 “快撤!”残刃嘶吼着。 无论夏使还是大周这边的人,俱都惊恐不已。 “快跑——” “别往屋里跑,会起火!” 漫天箭羽速度极快,压根儿就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快速飞落而下。 多数人惊恐万分,眼底已存绝望。 火光烈烈,箭锋寒芒,眨眼即至。 已有人忍不住闭上眼睛,抱头等死。 千钧一发之际,漫天箭羽被一道金光横扫而过,眨眼变成两截,在距众人一尺之遥时失去冲力,落在了地上。 “阿弥陀佛。”夏使的马车顶,不知何时站去上头的胖墩一手握法器,一手竖于胸前,胖脸深沉而悲悯,“善哉,善哉。” 紧接着,法器收入怀里,小木鱼被敲了起来。 同时响起的还有奶音往生咒,声音极低,却不知怎的,总能响在每个人耳边。 “死的……不是只有夏国人吗?”追月问,“小郡主在超度什么?” 这个秦明月有经验:“地上满是死了的箭羽。” “……” 众人无语,无生狂喜。 “师父大善,大善啊!”一把年纪的老头子,手都激动到颤抖,眼角也泛起泪花。 甭管她是不是想在人前装逼,但自发救了百姓是事实,愿意超度箭羽也是事实! 阿弥陀佛啊! “小观音救苦救难,谢小观音救草民一命!谢小观音!”有人痛哭流涕,激动道谢。 其余人哭着附和。 临近死亡的绝望,他们才体会过,便显得当下这条活生生的命更为可贵。 马车顶,胖脸黑了个透顶,气急败坏地扫过那群不知好歹的路人,恨不得一人给一脑瓜子清醒清醒。 被王救了命,就不知道说点好听的? 一群蠢货! “没眼色的东西!”她气得狠狠跺脚。 可脚下不是硬邦邦的地砖,是木头做的马车顶。 “砰——” 胖脸大惊失色:“啊啊啊——” 高深莫测的胖墩瞬间被破顶的马车淹没。 帅没过三秒。 秦九州连忙上前救墩。 史官趁机奋笔疾书。 “不是,你们倒是救救火啊!”残刃忍不住吼,“箭没了,但火烧起来了!” 漫天的箭羽只有一半落在了地上,剩下一半正好烧中夏国几辆马车,以及驿站。 火势蔓延的厉害,眨眼间便激起滔滔烈火,呛的一众人喉间难受,偏偏此时又不知从何出来一伙刺客,招式狠辣地攻向所有人。 “追月,快去调人!”追风将青玉与秦弦护在身后,厉声开口。 追月应了声,脚步一转,立刻往外攻击,拼力杀出重围。 幸而今日温软为了在夏国面前装,带出来的不是绝色就是精锐,虽刺客众多,但都还能应对,无生甚至有余力将百姓护得死死的。 远处,破顶的马车被秦九州拆开,露出里面阴沉可怖的胖脸。 秦九州二话不说将人抱出来:“知道你气,但等回去再气。” 温软从滔天怒火中回过神,才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多了不少刺客,杀小夏的人也就算了,还奔着王的人杀。 简直胆大包天! “竖贼敢尔!”奶音怒吼一声,立刻从秦九州怀里跳下,一根银针干掉一个刺客后,反手夺过对方长剑就冲进了包围圈。 温软用过法器会有一段时间的虚弱期,但这回只是击落箭羽,浅浅一层内力便足够,她受到的反噬便微乎其微,对敌过招也基本不受影响。 秦九州紧跟着她,见状放心了些。 可周围若只是刺客还好应对,偏偏火势滔天,浓烟遍布。 温软气得猛攻,在秦九州一个转身间,就闪没了人影。 与她交手的人武功本平常,可不知怎的,身手却越来越快,招式越来越厉。 温软眼眸微眯,立刻察觉到这人是想引开她,但无妨,王手上有系统,系统有保命符。 她一边跟着刺客离开,一边洒下药粉。 小蓝闻着味儿,很快就跟着飞来了。 “天呐!王!”它惊讶极了,张嘴就骂刺客,“天杀的狗东西,竟敢刺杀吾王?几个祖宗啊,在下头腿跪烂了才给你个不孝子孙跪来一条狗命吧?!告儿你,吾王下头也有人!等吾王开坛做法,叫你下辈子投成粪坑里的老蛆!吃屎去吧狗贼!” 它尖嘴叭叭个不停,骂得刺客心神不稳,青筋暴跳。 温软见势正好,立刻跳起来,提剑刺去:“呔!” “噗嗤——” 正中刺客腹部。 胖脸面无表情,拳头紧攥。 是竖贼长得太高,还敢躲避,可不是王矮的刺不中心口! 刺客强忍剧痛,咬牙退后离开长剑,同时对一侧拱手:“主上,人带来了。” 温软抬眸看去。 长街角落,槐树下的红衣男子转过身来,一双昳丽含情的桃花眼笑看过来,从上到下打量着她,表情有些复杂,又带着新奇。 温软愣了一下。 好美。 竟然比王家的大美人还美! 这是王的,王的!! 双手蠢蠢欲动,在即将强抢良家美男的前一瞬,她想起刺客的称呼,怒火顿时盖过美色:“竖子!谁借你的狗胆,竟敢刺杀本座的人?你是活腻了么!” 她提起剑,准备干仗。 皇夫眉梢微挑,轻笑:“喜怒不形于色才是为人之道,你脾气如此暴躁,恐——” “说什么呢蠢货!竟胆敢质疑吾王?”小蓝扑扇着翅膀狂骂,“狗东西,你见过不带刺的玫瑰吗?!” “……” 皇夫笑容微僵。 第221章 小秦还不快来护驾?! 温软高高抬起下巴,人虽矮,看向皇夫时却眼神睥睨,霸气而狂傲。 “你这小鹦鹉倒有意思。”皇夫笑说着,目光却并未从温软脸上移开。 “放肆!”小蓝厉声呵斥,“本座乃吾王麾下第一心腹,岂是那等小鸟可企及?看你小小年纪,怎么瞎的厉害?!” 胖墩唇角微微挑起,目光更加桀骜。 “……你内功倒是不错。”皇夫声音依旧温和,“天下能将我心腹伤至此境之人,屈指可数。” 听到他的话,旁边的心腹脸色憋屈,敢怒不敢言。 正面刚,他未必能被重伤至此,偏偏那嘴脏的肥鸟拉偏架,扰他心境! 宸安郡主胜之不武! “废话!吾王武功独步天下,难逢敌手,你小小喽啰,乌合之众罢了!”小蓝语气骄傲极了。 “……” 皇夫眼神微暗,轻声问温软:“我在与你说话,怎只叫旁的东西回我?” 温软一手提剑,一手负于背后,下巴高高昂起,依旧深沉不语。 但小蓝怒了:“小子,你骂谁呢?本座给你脸了是吧!” 它最后一句话还没落下,就骤然被温软一把拽着小腿拉走,随后,一阵凌厉掌风紧擦着那片蓝色羽毛而过。 左边漂亮顺滑的羽毛瞬间秃了一大片。 “啊啊啊——”小蓝吓坏了,惊恐地尖声喊叫,“杀人啦,狗贼杀人啦——” “吾王救命!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天爷爷天奶奶救命啊!小秦、小秦还不快来护驾?!” 温软低头看了眼小蓝,眼神严肃起来。 她反应已经够快了,按说该稳稳救鸟,可小蓝还是遭了殃。 ……此人的身手,绝不在秦九州之下。 难怪敢单独来见王。 “多嘴多舌的东西,就该割了干净,是么?”皇夫语气依旧轻柔,还带着笑,“现在,能与我聊聊了吗?” 他从未将眼神放在小蓝身上,但那双明明笑着却愈显阴翳的桃花眼,已经吓得小蓝自动禁言了。 温软冷笑一声,手中长剑已隐隐注入内力:“伤了本座的人,还妄想本座与你好声好气?本座瞧来……那么慈祥么?” 她不动声色地转着眼睛,寻找一击中的之机。 “慈祥?”皇夫摇头失笑,“你说是便是吧,若按年纪与辈分,你该唤我一声祖父,祖孙之间,怎不能好声好气?” “?” “狗竖子,你活腻了吗!” 胖脸顿时落下,奶音阴沉咒骂:“谁给你的狗胆,敢与本座攀亲带故?连天道都称本座祖宗,你还祖父?有种再叫几声,无需本座出手,寿给你折嗝屁!不自知的东西!” 劈头盖脸一顿狂骂。 皇夫眉头微蹙,含着不解。 这孩子怎说话如此奇怪? 他一时没有开口,直叫暗中悄悄观察她的温软脸色泛青。 可恶,这狗东西连头发丝儿都是算计好的角度,根本找不到可乘之机! 怕不是得罪的人多,睡觉都得睁一只眼睡吧?! 还是直接干他丫的! 王就不信了!! “在找什么?我的弱点?”轻柔含笑的声音响起。 吓了小蓝一大跳。 它紧紧闭着嘴,绿豆眼里满是绝望的热泪,整只鸟快碎了……天杀的,这老东西跟鬼似的,太有两把刷子了。 王啊,今儿怕是要一块儿下去了。 你下头的人靠得住吧,蓝太傅不想投胎,还想桃李满天下! 满地府也行啊。 温软眼睛倏而一厉,猝不及防地攻向皇夫,长剑因内力过多,连剑尖都泛着锋利的寒芒。 皇夫脸色轻松,侧身躲过,同时两指夹紧剑尖,本想注入内力折断,未想剑上已有一股浑厚的内力,竟是直接弹开了他。 他眼神微凛,立刻翻身后退。 翻起的衣袂上,被狠狠钉入了五根银针。 若躲的不快,这五根会刺入他命脉。 皇夫回过头,此刻才正视起温软的身手与内力,却并非忌惮,而是诧异与复杂,还带着一丝后继有人的欣赏。 这点情绪微不可察,但的确存在。 见温软还想动手,他含笑道:“你的确天赋过人,但现在的你还杀不了我,你自己也清楚,不是么?” “……” “砰——” 剑柄被直接捏爆了。 温软狠狠咬牙,差点被一句话气破防。 狗东西!狗东西!!! “不对……你在挑衅本座?”她双拳紧攥,脑中却飞速转动, 想到某个可能,她眼中浮起笃定,顿时气笑了:“原来如此!瞧你对本座轻声细语那谄媚样儿,是早就想引起本座注意了吧?只可惜本座身边佳丽已满,没你狐媚的份儿,你因爱生恨,恨明月高悬独不照你,因此铤而走险,只为本座而赌上一切……小玩意儿,你是在欲擒故纵吗?” 皇夫:“?” “如果是,那恭喜你,成、功、了!” 最后三个字被说得咬牙切齿。 皇夫的笑容终于撑不住了,有些僵硬地挂在脸上,眼底尽是迷惑:“我……的确是想引起你的注意。” 他的目的与此相差不大。 但…… 他又思索起温软方才的话——能混入大周朝堂的小姑娘,即便年仅四岁,也绝非等闲之辈,难道那番话还有什么隐喻? 见状,温软眼眸闪动了一下。 王杀不了狗贼,但狗贼对王爱得深沉,也下不了手。 那,王明白了。 她扔了小蓝,踢走长剑,顿时扑上前。 皇夫下意识后退,却被狠狠拽了一把,踉跄上前两步,随后腰间的荷包就被暴力扯了下来。 “呵,本座杀不了你?天雷滚滚厚土翻新莫欺本座穷!本座穷,抢了你本座还能穷?我呸!干什么?竖贼胆敢反抗?再乱动,鲨了你!” 温软嘴里叭叭,破防的脑子隐约有点不清楚,说话也不清不楚。 但脑子血栓了,手还没有,还会抢劫,可怕得很。 皇夫一脸震惊地看着她扑在自己身上左扒右抢,整个人都懵在原地。 荷包被抢了。 玉扳指戴去胖墩手上了。 怀里的金面具也进胖墩怀里了。 “嗯?破脑瓜子还敢顶金冠?竖子竟要造反?!” 不等皇夫反应过来这句话,整个人就被扑得仰倒在地,还没顾及摔得剧痛的背脊,心口就被胖墩重重砸下。 他顿时一口气没上来,连白眼都翻出来了。 但美人就是美人,哪怕翻白眼也美得动人。 温软短暂地看愣了一下,然后就毫不犹豫地扒了珠玉金冠,扣去自己头上,与王冠挂在一起。 嗯?这身衣裳怎么流光溢彩的? 这不是王的月华锦吗?! 狗贼竟敢抢王的衣裳! 皇夫还在理微乱的发丝,外衣就被暴力扒了下来,连腰带上的金线都被抽走了。 没了金冠的发丝固定不稳,有些凌乱,外衣没了,腰带摇摇欲坠,在雪天里还有点冷,可他怀里身无分文,唯一值钱的只有这身仅剩的中衣。 微风吹过,一缕发丝飘去皇夫脸上,将他吹愣了神。 好好一个珠玉满身的人间富贵花,眨眼变成了一文不值的落魄美人,衬着身后孤零零的槐树,愈发凄惨三分。 第222章 不白来,不白来 皇夫坐在地上,不知在想什么。 温软还在收缴自己的宝贝,一直阴沉的胖脸难得兴奋起来,眼睛也亮晶晶的。 藏去雪里头的小蓝悄咪咪观察着,似乎悟出了什么,顿时一抖羽毛,鸟身也抖起来了! “老东西,原来也不过如此嘛?”它飞去温软跟前,声音尖利而谄媚,“恭喜吾王,贺喜吾王!本座就知道,吾王战无不胜!看把他打得落花流水,连这身装逼的皮都没了!桀桀桀桀桀桀——” 尖利刺耳的狂笑声刺得人耳朵发麻。 皇夫终于回神。 心腹连忙催:“主上,您这、这……怎能被如此折辱?!” 他跟着皇夫,来往见的都是女帝与丞相那样纵使敌对或存有异心,也十分客气的体面人,哪见过胖墩这种不要脸的强盗?! 刚才就给他气得脸色铁青。 可皇夫没吩咐,他也不敢贸然动手。 毕竟……即便不相认,这也是流着邬家血脉的后人。 “无、无妨。”皇夫摆摆手,依旧坐在地上,看向收拾妥当的金玉胖墩。 “你若喜欢,直说便是。”他笑了一下,“这点东西我还给的起。” “这点?”温软怀疑的目光顿时落在他身上,四处搜寻,像是在思索这回从哪里搜起。 皇夫嘴角微抽了一下,深呼一口气:“我身上的都被你抢干净了,剩下的在……我家。”他抬眸看向温软,“你若想要,不如随我回家?” 温软顿时冷笑:“小东西,本座走过的桥你比你走过的路还多,这点小心思也敢在本座面前现眼?不知所谓!” 想把王骗进家里杀? 呵。 现在的年轻人竟如此天真,演技拙劣。 皇夫眉梢微挑:“我家——” “那是你家吗?!” 奶音骤然严厉:“那是本座素未谋面的故居!好好给本座守着,等本座大军压境之日,就是收回故居财宝之时!” “小东西,你最好甭吃甭喝……若敢再花本座一个铜板,等本座回家之日,给你淹粪坑鲨喽!” “……” 皇夫被喷了一脸,呼吸不稳。 温软当然知道见好就收,否则给小东西惹急了,两败俱伤怎么办? 王的龙体不能被小小竖贼损到。 但离开之前…… 她双眼猛然一厉,抬手微弯手指,一根银针快速射出,直接穿透了皇夫心腹的额间,留下一点极浅的朱红。 最后一根银针,留给小喽啰吧。 王不能太吃亏。 因为离得近,加之她上一秒还在喷皇夫,心腹压根儿就没防备,还在震撼胖墩的胆大包天,就被一针索命。 “砰——” 他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温软拿皇夫的外衣包好宝贝,挂在左肩,然后快速扛起心腹的尸体,带着小蓝拔腿就跑。 不白来,不白来。 皇夫惊愕地看着她的背影。 冬日里的寒风吹过时,竟莫名带出一抹萧瑟。 衣裳首饰没了,财宝没了,连心腹的尸体都被胖墩扛走,此刻的皇夫只剩自己与身上的中衣。 怪不得她刚才不抢心腹…… 皇夫脑中只剩这一句话。 半刻钟后,一众蒙面人齐齐出现,正欲复命,却看到坐在地上,孑然一身的皇夫。 “主上。”为首之人愣了,“您……” “无妨,哄小孩玩罢了。”皇夫理了理衣裳,摆袖时掉下十来根银针。 他俯身一一捡起。 刚才抢劫时,好孙女留给他不少见面礼,该妥善保存。 手下看不过眼,提议道:“黛王女给永安侯府的钱应该还没到,不然属下以宸安郡主的名义抢了,为您出口气?” 白惜卿与温黛交易的条件之一,就是给萧子寒送去黄金千两,以及十个护他安然长大的高手。 但她死的太快,温黛的计划落空,气怒交加,只送去千两黄金了事。 至于这千两黄金到了捉襟见肘的永安侯府,会被如何瓜分,便不是她操心的事了。 此刻皇夫闻言,微微抬眸。 在温软面前没说教完的话堵在心口,叫他难得多了三分教导属下的兴致:“出尔反尔该在最恰当、最要紧的时机,在这等无关紧要之事上言行不一,若被查到,坏了口碑,日后还有谁敢信你?” “平时多积累善缘,重诺履诺,才能迷惑对手与同盟,继而在关键时刻反水,达成目的。” 隐隐警告的语气叫众人都提起了心,连忙点头。 “驿站外如何?”皇夫随手拿袖子擦干净银针。 为首之人立刻低头:“秦王与其党羽俱为高手,还有无生禅师在,属下无能,并未伤到大周半分。” 皇夫并不失望,点了点头:“大周二皇子宅心仁厚,我们虽与他短暂结盟,但他势必不会伤到无辜之人。” 他一甩衣袖,仰靠在槐树上,一身素色却带出三分绝色风流:“杀了该杀之人便好。” “主上放心,女皇与丞相的眼线无一活口!” 宸安郡主有多针对黛王女,满大周都知道,夏国自也得到了黛王女使团险些丧命于此的消息。 此时国内的眼线死在大周,大可将罪责一并推去宸安郡主身上。 若今日杀不了宸安郡主,来日夏国问责,便以大势设计她不得不来夏国,这也是大周二皇子的目的。 他提出的条件,只有边境五年的石脂供应。 这于他们双方都不算亏。 “不过主上您怎知宸安郡主今日一定会来送行?”这人问。 皇夫笑了一下:“温黛率先离开,只留下替身装模作样,以她的行事作风,怎能忍住不趁热打铁,撕下温黛假面?甚至于要挟夏国,再度敛财。” 手下不说话了。 能抢了使团不下三次的凶残奶娃,难道还能忍住不趁机要挟谋利? 皇夫也想过今日见到她,或许要出血,但没想到会是以这种颜面扫地的方式。 想到此,他不知怎的,又展颜而笑:“小孩子就是喜欢些亮闪闪的东西,也无妨……希望本君真正的见面礼,她能喜欢。” 皇夫摩挲着手中的银针,眸中闪动着细碎的笑意。 第223章 小蓝,你怎么秃了? 秦九州转身时没看到胖墩,整个人差点破防。 墩呢? 他墩呢?! 他只是转了个身的功夫啊?! 秦九州紧咬牙关,一边快速攻破刺客包围圈,一边狠下决心——这种撒手没的玩意儿,以后一定要拿铁链拴边儿上! 幸好此时他们的援兵到了——小蓝被派去给温意报信时,温意稍问了问,就赶忙叫人去通知官府,再叫李惊蛰带人来了。 并非她自己不敢来,而是她没有武功,真来了反而是拖后腿的累赘,还要叫人保护她。 有李惊蛰他们做帮手,刺客很快就顶不住了,部分死战,部分撤退离开。 “妹妹呢?”秦弦尖叫,跟疯了似的,“我妹妹去哪了?!” 无生等人也紧皱起眉,目光焦急而担忧。 追风忙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只小虫子:“这是小莫研制出的,只要小郡主沿途洒下药粉,小蓝和小虫就能闻着味儿找到小郡主。”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小虫放在地上。 众人紧紧盯着小虫。 一瞬之后,小虫动了起来,扭着肥硕的身体缓慢地、缓慢地朝着一个方向爬去。 众人:“……” 整整一盏茶时间,它竟然爬了足足三尺!! “小蓝呢?我蓝太傅呢?”秦弦急哭了,他紧紧抓着无生的手,“无生师父,快找妹妹啊,她是不是被抓走了?到底是谁,妹妹那么柔弱,一定会被欺负死啊……” 无生也很急,可他纵使武功再高深也不过肉体凡胎,哪有找人的玄门法术? 秦九州已经派了暗卫四下搜寻,此刻他皱紧眉头,俯身捏起小虫放在掌心。 小虫猛然调转了方向,秦九州立刻抬步走向那边。 走至岔路口,他略微停顿,等小虫调转方向后,便迅速赶路。 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没有没用的小虫,只有不会用小虫的笨人。 众人一路狂奔,等走过转角长街时,忽然目光一顿。 ——大火未消的烟雾蒙蒙中,一个黑影由远及近,快速移动,带出的血腥味飘来这边,顿时叫所有人面露警惕。 “是刺客!”秦弦立刻断定,“快把他抓起来,审问妹妹的下落!” 他踱步上前,准备亲自动手。 黑影渐渐近了。 竟是横着移动的! 脚在前,头朝后,衣袂飘飘,混于浓白烟雾中显眼极了,也诡异极了。 秦弦猛然睁大眼,憋了一口气后,顿时高声尖叫:“鬼啊啊啊——” 他身上汗毛都被吓得炸了起来,小脸煞白一片,转头嘶吼着狂奔向无生。 “啊啊啊鬼啊——”一道更为尖利惊恐的奶音跟着响起,直接响彻长街。 正准备动手的秦九州忽然一顿。 除了还在尖叫的秦弦,众人都察觉出不对了,立刻看向那快速狂奔……不,狂飘的黑衣刺客。 横着飘没错,但离得近了,他们终于从那翻飞的黑色衣摆下,找出两条快速倒腾的小短腿——一个脚在前、横着飘的黑衣人,腰下竟然还长出了两条短腿,使劲儿狂奔。 若非他们足够熟悉王的步伐,只怕也要被这诡异一幕激起冷汗。 “鬼?鬼在哪?”惊恐暴怒的奶音响起,竟还转着圈四处瞟起来。 黑衣刺客的尸体也随之横着转圈,衬着未散的烟雾,吓得秦弦再次尖叫,紧紧抱住无生不放:“师父,快驱鬼!快驱了这死鬼啊!” 无生嘴角微抽,带的白胡子都颤了一下。 “这……这是师父。”他安抚秦弦。 是胖墩太矮,刺客又太重,在她扛起后就头脚下坠,衣摆飘飞,遮住了腰下的胖脸和身体。 秦九州快速上前提起刺客,终于露出了下头惊恐而警惕的胖脸。 此刻大眼珠子还在不安的转着,寻找可疑的鬼迹。 “砰——”尸体被扔在地上,吓了胖墩一跳。 不等温软怒骂,整个人就被抱在了怀里,她顿时一愣。 “没事吧?”秦九州快速打量着她,“他们带你去哪儿了?有没有受伤?” 秦弦等人也顿时上前关心。 “带本座?谁有能耐带本座走?”温软忍住对鬼影的惊惧,勾唇邪魅轻笑,“本座,满载而归!” 秦九州看向她肩上挎着的大包袱,觉得这布料有点眼熟,好像是……月华锦?库房里的不是都被秦温软祸祸完了么,这打哪儿来的? “看什么看?是你的吗你就看!”小蓝站在温软肩膀,跳脚怒骂秦九州,“你个不孝子,本座命悬一线不见你,本座满载而归了,你跳出来分好东西了?厚颜无耻的东西,一个子儿你都别想继承!” 秦九州冷眼扫过它,忽然愣住。 怎么秃了? “王爷,还是带小郡主先离开吧。”追风咳了一声,“这大火太呛人了。” “对,先随本座回宫。”温软还在打量着周围,谨慎而含有一丝惊恐。 这该死的地方,竟然有鬼! 在秦九州试探地抱起她时,她深沉着,没有拒绝。 靠紧活人温热的怀抱后,温软从大荷包里拿出木鱼,闭目敲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 再厉的厉鬼,王都能给你超度喽! 无生看了眼追风肩上的尸体,又看向认真念诵往生咒的温软,眼神欣慰不已。 师父最近越来越像人了。 一路回了宫,温软才停下念诵。 “宝宝,到底怎么回事?你去哪儿了?”温意忙问。 “本座,去见了个人。”温软放下木鱼,深沉而严肃地开口,“此竖贼抢走了本座最珍贵的宝贝,还胆敢反抗,宁死不还,叫本座……心痛如绞。” 最后四个字说的极为沉痛。 “什么?谁如此胆大包天?”秦弦气愤不已,“他在哪儿,我这就求父皇拨人,带兵荡平了这竖贼老巢!” 青玉等人也紧皱起眉,有些心疼。 从来只有小郡主抢别人的份儿,哪有被人抢的? 此贼实在可恶。 “弦儿,速去!”小蓝飞了过来,厉声咒骂,“个老东西,竟敢暗杀本座,你争点气,给本座把他尸骨带回来,本座要请吾王开坛做法——” “小蓝……”秦弦打断它,张大着嘴,“你怎么秃了?” 怎么秃了? 秃了?? 小蓝愣住,后知后觉顺着他的目光扭头看去——左边翅膀上,本鲜亮漂亮的蓝色羽毛荡然无存,露出了一片鸟肉,光秃秃,难看看。 第224章 这镜子怎么照不出东西? 僵滞一瞬后,暴怒的尖叫声冲天而起:“啊啊啊啊啊——” 肥鸟经不住打击,“啪”一下掉去了地上,在地砖上扑腾了几下。 秦弦刚要蹲下扶起它,眼前就骤然冲起一阵蓝光。 ——小蓝猛地直冲屋顶,一头撞上了房梁,它却仿佛感觉不到疼,跟疯了似的在房梁上盘旋,左冲右飞,跌跌撞撞。 “毛呢?本座的羽毛呢?本座可爱可笑,漂亮动人的羽毛呢?!谁?!究竟是谁干的?!!”它尖叫着扑腾翅膀,飞的支离破碎,摇摇欲坠。 “啊啊啊——杀了他,杀了那个该死的老东西!把他们豆沙喽!豆沙喽啊啊啊——” 尖利的鸟叫充斥在每个人耳间,叫人忍不住捂住耳朵,紧皱眉头。 “小蓝。”温软叫了一声。 小蓝猛地俯冲而下,落入温软怀里,抱头痛哭:“小蓝毁容了,破相了啊……王,为我报仇,杀了那个遭瘟的老东西!嗝……小蓝、小蓝不活了!不活了!呜呜呜……” 它哭得一抽一抽,差点上不来气。 直叫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温软轻摸了摸它的头,奶音疼惜:“可怜见的。“ 小蓝高声爆哭:“王呜呜呜呜呜……” “竖贼毁我鸟容,抢我宝物,王理难容!”温软眸光骤然狠辣,“传令下去,张榜悬赏!本座要他,天上地下难逃一死!!” 追风立刻应下,又问:“可我们不知此人是何模样——” “这有何难?”温软眼神睥睨,“笔墨伺候。” “宝宝还会作画?”温意面露诧异,“宝宝怎如此厉害!” “有手就会。” 青玉忙研磨铺纸。 胖墩坐去龙椅上,抬手就泼了把墨上纸,动作豪迈而狂野。 “小郡主,您这——” “挥毫泼墨,这都不知道?”胖脸一片高深,“年轻人,以后跟着本座多学,长些见识。” 青玉闭嘴点头,看着她提笔作画。 众人都凝神等着,尽管心里疑惑很多,此刻也都不敢打扰。 先等王装完这把。 小半个时辰后,王的传世画作终于完成。 青玉紧紧盯着那纸,眼神震颤,紧紧抿唇,像是在强忍笑意。 “传下去,叫人拓印悬赏吧。”温软深沉地放下笔。 秦九州等人纷纷围来了御案前,低头去看的一瞬,露出了青玉同款表情——洁白的画卷上,站着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其头大如斗,骨瘦如柴,飘逸的衣带……应该是衣带吧,似乎是想迎风飘起,却不知怎的,沉重不已。 而整张画卷上最重要的人脸,眉粗如虫,双眼可比牛眼,鼻头又小到几乎微不可见,偏偏嘴宽至鬓边,还被朱笔重描,宛如血盆大口。 一张不大的画卷,这张脸占了一半。 剩下一半是多如瀑布几乎糊脸的青丝,一半是瘦小到如同木棍的身体。 跟鬼一样。 “王画的真传神呐!”小蓝鼓翅欢呼,“但您还是太宽容了,那狗贼哪有这么英俊?简直给狗脸贴金!” 众人:“……” 秦九州扫了一眼,忽然问:“这人莫非是夏国皇夫?” 温软脸色骤变,竟是气急败坏:“该死的,你竟还能认出他?!” 秦九州心中了然。 秦温软只是脑血栓,并不傻——一个有着过目不忘之能的孩子,想将人画成这样,可比画的传神要难多了。 所以秦温软故意画的如此丑陋,是为什么? 羞辱。 他笑了一声,将画卷递给追风:“去叫人拓印吧,张榜悬赏,务必尽快传遍大周。” 说罢,他安抚温软:“我不过是猜测,你已经画的足够丑陋了。” 温软狐疑地扫过他一眼,这才冷哼一声。 “宝宝你怎知是他?”温意问。 “废话!”温软拿出核桃,闭目轻盘,“他像你六分,一双桃花眼更承了你十成十,谁家祖宗能认不出不肖子孙?” “……原来是这样。”温意点点头,“他也来大周了?来了却不现身……难道是还是为了姜宁没有拿到的那东西?” “他应当放弃了。” 秦九州道:“夏国内政互相辖制,若无经世之才,便只能借助外力打破,他应是想叫姜宁找父皇的把柄,亦或重要的东西,以此要挟,从而借大周之力打破,但父皇……”他低头看了眼深沉胖墩,“皇夫应是看出现在大周内政奇怪,不愿沾染了。” 他想到什么,忽然问温软:“他抢了你什么东西?” 温软顿时来气,狠狠一拍龙椅:“该死的竖贼,他抢了本座素未谋面的故居与财宝!那可是本座如山般的财宝啊!”奶音宛如滴血。 “厚颜无耻的狗贼,本座此生誓不与他罢休!” “……” 众人都在心疼刚才心疼胖墩的自己。 只看了人家一眼,身家性命就都成了她的。 温意再次看向地上那堆被扛回来的东西时,怎么看外头那层布料怎么眼熟。 温软跟着看向地上,胖脸缓和了些:“净顾着生气,差点忘了他们,快把本座的宝贝拿过来……小心点嗷。”语气无比慈祥。 追雪轻手轻脚地将包袱拿来御案上。 温软随手拆开,顿时“哗啦啦”一声,玉冠,扳指,金面具以及散开的荷包等纷纷滚了出来。 “扳指太大了,放去本座私库,收藏用吧,漂亮玉冠留着,摆在多宝阁上,本座要日日欣赏……嗯,金面具?竖贼都戴过了,叫本座这种洁癖怎么接受?”温软有些嫌弃。 青玉一边收拾,一边扫过还在对别人的宝贝爱不释手的胖墩,最后落在了正仔细擦手的秦九州身上。 谁有洁癖,一目了然哈。 “咦,本座的镜子真好看!”温软从包袱里翻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镜子。 那镜子是金玉制成,背有金丝镂空浮雕,其间嵌有昂贵漂亮的各色宝石,打眼一瞧,竟组成一张童趣十足的笑脸,十分吸人眼球。 温软爱不释手,不住地拿镜子照自己。 青玉看着那模糊到照不出任何东西的镜面,有些疑惑:“这镜子怎么照不出东西?” “因为……” 胖脸微微抬起,深沉祥和:“神本无相。” 秦九州瞥了眼,眼神猛然一变。 “快扔了那破镜子!”他一把拽过温软,胖墩猝不及防,手没拿稳,镜子落在了御案上。 下一瞬,镜面骤然飘起一阵白雾,香甜的味道快速散开。 “快跑!!” “什么,本座的镜子怎么了?” 秦九州抱着她狂奔出门,脸色铁青:“那是毒!剧毒!” 还神本无相? 我看你是智障! 第225章 本座生来谨慎 乾元宫正殿门被紧紧闭上,但还是有些微的白雾从门窗缝里飘出来。 “怎么回事?”秦弦惊恐万分,踮起脚捂住温软的鼻子,“这毒闻着还怪甜的……” 话未说完,他就被偏殿出来的莫大夫塞了一颗药丸。 “这是蟾影烟。”莫大夫解释,“此毒一开即散,若遇密闭房间,顷刻便可致幻,不到一盏茶时间就会呼吸衰竭而亡。” “疼吗?” “不疼,几乎可叫人含笑九泉。” “那就好……”秦弦后怕的拍了拍胸口,“我可怕疼了。” 莫大夫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死不了。” “哦……” 温意身后的李惊蛰有些诧异地看了莫大夫一眼。 “这位当真只是个太医?”他低声问追雨,“他怎敢如此对皇子说话?” 追雨随口回:“小郡主手下,人人平等——” “咳!” 奶音轻咳传来,追雨顿时改口:“小郡主极重规矩,手下等级森严,且只看功劳大小,不论身份高低。”想起混得最好的追风和青玉,他又硬邦邦补了一句,“毕竟普天之下,谁身份能高得过恶毒狠辣的小郡主?” 听到这话,胖墩眉眼都舒展了三分。 莫大夫还在解释着:“这毒只适用于心无杂念之人,如有心思险恶之人,恶念便会被无限拉大,在致幻效果下与身边人自相残杀,不死不休,看殿里这白雾……”他斟酌一下,道,“能全灭我们了。” 不少人听得一阵心惊。 “竟有如此歹毒之毒?” “小莫。”追月疑惑地问,“你说此毒一开即散,可方才小郡主似乎并未开什么,只是拿起镜子而已。” “镜面应有一层薄膜。”秦九州道,“但薄膜在包袱里蹭掉了,秦温软一拿起来,毒只需酝酿须臾,即可散发而出。” 方才镜面上那一层模糊的东西,就是蟾影烟。 “岂有此理!” 温软狠狠一拍秦九州左肩,眼中浮现三分怒火三分震惊四分磅礴杀意:“该死的竖贼,这是想叫本座反派团团灭啊!真是……真是好狗胆!” “鲨了他!鲨了他!”小蓝缩在她怀里,尖叫着怂恿。 “鲨?”温软冷笑一声,“当然要鲨。” 奶音中没有丝毫情绪,平静到吓人。 上官秉德领了追杀的任务,追月领了羞辱的任务,被王手把手教导了半个时辰后,两人匆匆离开。 此时,莫大夫也制药祛除了殿内的蟾影烟,上前禀报:“王,可以进殿了。” “这点时间,就能把蝼毒都鲨干净?小莫,你最近懈怠了不少啊。”温软淡淡说着。 秦九州解释道:“烟散了就好,真的没事——” 话没说完就被一巴掌捂上了嘴,随后,沉稳谨慎的奶音传来:“去拿艾草,于正殿熏三天三夜,再兑酒泼遍每个角落,门窗大开通风,最后开坛做法,这才叫彻底排毒……记住了吗小莫?” 莫大夫很想说这全都没必要,但张嘴却是:“属下记住了。” 挥枪杀人时虎的跟傻子似的,没危险时瞎紧张。 “毕竟,本座生来谨慎。”胖墩坐在秦九州手臂上,睥睨深沉如在王座。 “……吾王英明。” 莫大夫无语地去熏艾,顺便将小镜子拿了出来。 “王——” “扔出去!”胖墩的尖叫声骤然响起,“快扔!” 莫大夫还没来得及照做,就被一锭金子击落手腕,小镜子落在了花圃间的白雪里。 “才教你谨慎,你就敢徒手拿蝼毒?本座的教导你是半点都没入心啊!”温软颤手指着他,厉声教训,“本座就你这一个独苗,你若有事,是要本座白发人送黑发人吗?啊?!” 莫大夫嘴角一抽,看着花圃目露疑惑:“王——” “小莫,你大胆!” “属下——” “罚抄殿规百遍!把谨慎两个字抄一千遍,好好给本座长长记性!” 莫大夫还想张嘴,却在沉痛而后怕的大眼珠子下,不敢说话了。 再开口,就是万遍和挖花园了。 秦九州看不过去,耐心解释:“小莫是叫你看花圃,不是挑衅你。” “叫本座看花圃不能直说?惯的你!”温软轻斥一声,这才低头。 莫大夫心中刚浮起的被关心的感动,转眼就被气散了。 他跟着低头去看。 ——那掉在雪中的小镜子,镜面竟变幻一层,成了一幅夜空烟火图,这幅图上,烟火被画成了各种憨态可掬的飞禽走兽,模样可爱,精致又漂亮。 温软一下就被吸引住了,直勾勾看着那幅画。 莫大夫灵机一动,拿出一瓶水泼满小镜子,随后道:“王,蟾影毒已彻底消失,以后这就是一面普通的镜子。” 温软一双眼睛还落在小镜子上,但智商终于短暂回笼。 小莫是她麾下第一神医,可活死人肉白骨,他说没事,那肯定没事。 她连忙拿出木鱼,快速驱了一遍邪。 心终于稳了。 秦九州抽着嘴角放她去拿镜子。 温软谨慎地走去花圃前,做出防御姿势,蹲着马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徒手捞镜:“嘿!” 没有毒,没有机关。 她顿时高兴起来,拿着小镜子来回翻转,又瞧后面的宝石笑脸,又瞧正面的烟花动物。 “宝宝。”温意忽地道,“你试试覆一层雪在镜面上。” 温软照做,在雪覆上镜面的瞬间,镜面骤然一转——烟花动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森林狐狸,赤红的皮毛栩栩如生,小脸胖嘟嘟的,可爱又漂亮,此刻它正双手合十,仰望月光。 “这是狐狸拜月。”无生道,“古闻中狐狸于夜晚拜月修行——” “本座知道!”温软微微挑唇,自信科普,“狐狸想成王,便拜月许愿,妄想一步登天,可惜……它忘了,我命由我不由天,小小月光岂能左右命运?” 无生欲言又止,还是没再解释。 第226章 本座是世界上最美丽、最绝色的白雪大王 温软又拿雪覆镜面,竟又出来不同景象,像是连环画,画面精致,极富童趣。 秦弦和秦明月也被吸引过来,跟着她一起玩雪玩镜子。 在秦弦又将一层雪覆上镜面时,镜中忽然响动一声,“哗”一声,圆形镜子竟从周边展开,跳出一圈细闪金铃铛,叮铃铃响彻院中,清脆悦耳。 “有点像拨浪鼓。”秦明月睁大眼睛,“好漂亮啊。” 她作为公主,见过的好东西数不胜数,却从未见过如此精巧漂亮又别出心裁的拨浪鼓。 温软也很惊讶,她亮着眼睛不住地转动波浪镜——声音悦耳,珠玉满镜,简直是对眼睛和耳朵的盛情款待! “他不会将这种东西随身带着。”温意脸色复杂。 李惊蛰微微点头:“皇夫智多近妖,在将黛王女提前送走时,恐怕就料到王今日会出宫。” 所以后面的刺杀,调虎离山,送东西,都顺理成章。 “他竟能料到自己的东西会被抢?”青玉面露惊讶。 “……王抢驿站抢上了瘾,且黛王女那边与永安侯府也有联系,恐怕皇夫比我们想象中要更了解王。”李惊蛰对于小主子是个强盗这一点,起初也十分震惊。 但上了贼船了,没法儿再下。 她也没抢普通百姓,甚至还开善堂开私塾救济万民,遇险更能将百姓护至身后,心……还是好的。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温软手上的波浪镜上。 “先下毒,再给惊喜……这是打一巴掌给颗枣吗?”青玉面露疑惑,“可今日那群刺客都是步步杀招,他究竟是想杀小郡主,还是——” “方才若反应不及,我们都会死在乾元宫。”秦九州打断她的话,“人都断气了,还能有看到惊喜的机会?” 皇夫心思再难测,想杀温软这点也毋庸置疑。 毕竟若他接近女帝的目的不纯,那有大周支持的温软简直就是最大的绊脚石。 温意摸了摸温软的头发,眼眸微暗:“我与他,不死不休。” 她素来温柔的声音难得带上一丝狠色。 气氛寂静片刻后,众人忽然察觉到不对——他们聊了这么久,却一直没听到胖墩的声音。 以王的德行,此时早该跳起脚骂竖贼倒反天罡,然后继续甩出毒计以牙还牙了,那是半点不带消停的。 众人目光下移,便看到花圃边。 温软正与秦弦蹲在那里玩雪玩波浪镜,正脸对上镜面时,胖脸甚至眉梢微挑,邪魅而笑。 秦弦也立刻昂头挺胸,摆起姿势。 “追雪,去盛一桶雪提进偏殿。”秦九州吩咐完,俯身捞起胖墩,“进偏殿玩。” 温软正乐着,懒得骂他。 余光瞥见正殿内皇夫心腹的尸体,她才想起正事,立刻吩咐:“追风,三日后你进正殿给他化成骨,送截指头给竖贼,叫他赎人。” 心腹没什么好抢的财宝,但他的尸体落在王手里,那将处处是宝。 追风立刻意会:“价由皇夫定,单看手下人在他眼里值多少钱,若给的少,便即刻鞭尸,再令其魂飞魄散。” 死士不怕死,但怕不怕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难说。 正如当初的废太子一样,即便为了稳住人心,这血皇夫也得出。 温软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追风,最得本座之心。” 秦九州冷笑一声,抱着她大步进门。 “本座还没交代完呢!”温软拍了他一下,“你怎么回事?一点眼色都没有,多跟人家追风学学。” 秦九州停下脚步。 温软继续吩咐:“再去买十亿纸钱,明日本座要早起做法,驱除蝼毒,诅咒竖贼。” “是!”追风立刻下去办了。 “小秦,进。” 秦九州面无表情地抱着她进偏殿。 温软摸了摸他的头,语气慈爱了许多:“你比追风能力更强,本座却只重用追风,你可知为何?” 秦九州瞥她一眼,没说话。 “因为本座心疼你啊。”一句话叫秦九州脚步骤止。 温软趴在他耳边,做贼似的悄悄哄:“只有你才是本座真正的嫡系,这大冷天的,那些活儿也不好干,本座怎舍得你去做?你乖,听话嗷。” 秦九州将她放在软榻上,脸色淡淡,哄人谁不会?脑血栓也就剩这张嘴还算利索了。 这样想着,他唇角却不自觉挑起了一点。 总算不是个没良心的胖墩。 他站在一旁,习惯性倒好果茶,端起水果喂了起来。 软榻上,胖墩接茶张嘴,得意而享受地叹着气。 万人迷是这样的,总要被争来抢去、争风吃醋,单是端平一碗水,王都费尽了力气。 她跟秦弦一起玩波浪镜玩到了天黑。 翌日,天蒙蒙亮时,青玉进门准备叫人——今儿上朝前,得先开坛做法,时间紧张得很。 “小郡主,该起了——”她走进内殿,正要往床前去,却猛然被妆台前的胖影吓得骤然惊退,后背撞去柱子上,差点尖叫出声。 ——外头天还未大亮,内室门窗紧闭,光线昏暗,只有妆台旁点亮了一盏宫灯,隐隐照出铜镜前揽镜自照,宛若鬼魅的红衣胖影。 “……” 青玉闭了闭眼,紧紧攥拳才忍住到嘴边的脏话。 王演鬼是真有一手啊。 “魔镜魔镜,快告诉本座,谁才是世界上最美丽、最绝色、最恶毒、最精明的王呀?”满是稚嫩童真的奶音轻轻响起。 青玉并不觉得可爱。 她只觉得诡异。 “啊,是本座吗?”铜镜前,手握波浪镜的胖墩勾起兰花指,满脸不可置信,讶异而惊喜地问,“天呐,真的是本座吗?” “本座……”胖脸十分感动,眼中已带泪花,“本座真是……受之无愧呐!” 青玉:“……” 她转头着半坐在床上打哈欠的温意,轻声问:“王女,小郡主何时起的?” “不知道。”温意摇了摇头,满脸无奈,“我被吵醒时,她就已经坐在那儿了。” 她胆儿不算小,但谁顶得住一睁眼就是镜前的昏暗红影啊? 没尖叫出声得多亏她对那诡异童音足够熟悉。 温意想说什么,张嘴又打了个哈欠。 青玉嘴角一抽,忽然很庆幸最近不用自己侍寝。 “是吗?全世界都爱本座?哎呀……”胖墩在与波浪镜热聊,说起这个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扭捏,“其实……人之常情啦,世间万物,哪怕是坟里的厉鬼,谁能不爱本座呢?” 青玉一言难尽地走上前:“小郡主——” “住口!” 温软皱眉转过头,满脸严肃:“没见本座在议事?以后长点眼色,还有,谁许你称本座小郡主?” 青玉一愣:“那奴婢该称您什么?” “本座……” 铜镜中的胖脸倏然一变,邪魅而轻柔:“本座当然是世界上最美丽、最绝色的白雪大王啦。” 第227章 她心中那个人,究竟是谁! 青玉愣愣看着胖墩,如遭雷劈。 床上的温意更是睁大眼,难以置信。 等了许久,温软都没等来恭维与臣服,顿时沉下脸:“怎么,你觉得本座不该做白雪大王?还是在你心中,还有比本座更美丽、更绝色的白雪公主?” 奶音淡淡,听不出丝毫怒气,却带着三分试探与猜忌。 青玉一个激灵:“没有!” “在奴婢心中,小郡……不,白雪大王您当得天下之最!您说自己排第二,莫说妄自居您之前的第一,便是第三都没人敢擅居!” “您就是倾城绝色魅力无边千秋万代一统天下的、唯一的白雪大王!” “是么?”温软淡淡瞥了她一眼。 不等青玉回答,她便道:“先为本座更衣洗漱,梳妆加冕。” “是!” 温软转头看向波浪镜,脸色瞬间又温柔下来:“小乖乖,刚才可不是吼你嗷,本座训不孝手下呢,待会儿要做法上朝了,等回头聊,啊。 她语气堪称慈爱地说完,才防备地看了青玉和温意一眼,转过身,小心翼翼地将拨浪镜收进怀里,贴身藏好。 青玉连忙殷勤地上前为她穿衣梳头。 等一切准备妥当后,温软便开坛做法,一来诅咒胆敢抢劫毒害白雪大王的竖贼,二来驱散蝼毒,好为王的宫殿祈福聚财。 今日下着小雪,清晨时分尤其冷,但王的法坛还设在院中正中间,冒雪做法。 如青玉等没有武功护体的格外受体恤,可以站在屋内窗边,行注目礼。 起坛后,纸钱冒雪燃起,同时一阵严肃而低沉的奶声梵音响彻院中。 因为十亿纸钱足够多,接连不断的小雪压根儿扑不灭,竟还叫香火有越燃越盛之势,所有人闭目而拜,肃穆而庄严。 半个时辰后,温软睁开眼。 青玉连忙高喊:“恭喜白雪大王功德圆满!” “恭喜小郡主!” “恭喜大王!” 温软不为所动,摆手叫他们进去,只留下莫大夫:“本座先前教你的催眠大法,学的如何了?” 莫大夫嘴角一抽:“属下已略有进益。” 王那叫教么?给他一个简略图纸叫他造房,不说怎么造,也不说砖瓦多少,就叫他造。 能钻研出来得亏他老莫够机灵。 “嗯,本座……有一困惑,需要你去解惑。”温软说罢,淡淡的眸光瞥向偏殿窗里的青玉,“稍后本座上朝,会寻机留下青玉,你去催眠她。” 莫大夫心中一凛,下意识看向青玉。 下巴却猛然被紧紧攥住:“该死的,谁叫你看她?生怕她不知道我们在准备试探了么?” 窗里的青玉察觉到异样的目光,抬眸看去,就见院中温软盘腿坐在法坛上,微微俯身,一手拿法器,一手捏紧莫大夫带着胡须的下巴,胖脸克制又仿佛气急败坏。 一看就是霸道软王狠狠爱。 她没多想,转身去叫小蓝起床了。 院中,莫大夫顾不得自己被强制爱,声音凝重地问:“王,青玉有何不妥?属下从未见她露出异样。”青玉竟藏得如此之深么? 莫大夫后背猛然惊起一阵冷汗。 “本座也不敢相信,可事实的确如此。”温软眼神复杂,“若非她方才说漏嘴,本座也不知她竟、竟然……”奶音蓦然哽咽。 莫大夫也听得有些难受了。 相处了这么久的同僚,说没感情是假话,怎么……怎么就偏偏是细作呢? “王需要属下问什么?”背后之人?来卧底的目的?还是她所知晓的内幕与把柄? 莫大夫脑中迅速闪过许多念头,心底隐隐不自信。 他的催眠大法只是学了个皮毛罢了,对付一般人尚且要对方身心松懈至极,更何况青玉这种心机深沉的细作? 但事儿不能不干,这可关系到王的大业与一众同僚的身家性命。 他飞快转动脑子,寻找可行之策。 “本座,只要你问她一个问题。”奶音含着勘破虚妄的苍凉与释然,却又不死心,想要个答案。 莫大夫慎重起来:“您说。” 他按照胖墩的示意,微微靠近,凝神细听。 “你好好问她。”胖墩在他耳边阴沉开口,“她秦青玉心中最美丽、最绝色的白雪公主,究、竟、是、谁?” “……” 莫大夫愣了好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抬头:“只是这个?” “该死的,什么叫‘只是’!这是原则性问题,不容任何插科打诨,蒙混过关!”奶音低沉而沙哑,“本座一定要知道,她心中那个人,究竟是谁!!!” “等本座套出人来……等本座套出是谁,他等着的。” 胖墩眼尾晕红,已经被伤的语无伦次。 好一个秦青玉,原以为她们之间是最坚不可破,最为真心的存在,原来……一切都只是王的幻想。 幻想。 她苍凉着双眼,仰天无声长笑,凄凉而悲哀。 莫大夫沉默许久,点头应了。 他怎么会期待王嘴里吐出象牙的? 就多余那浪费的感情! 他拱手一拜后,不带丝毫留恋的转身就走。 进了偏殿,青玉正拿着一件小衣裳在哄小蓝:“这可是白雪大王最喜欢的金线红衣,大王格外开恩给你剪了一截,叫我做成了小衣裳,你都不知道有多好看。” 软榻上的豪华小窝里,小蓝终于从月华锦棉被里挤出一颗小头,贼兮兮地瞟着那小衣裳。 “嗯……大王的衣裳自是极好的,但玉啊,你的手艺还得再练。”小蓝故作深沉地点点头,然后迫不及待地叫青玉给它换上。 “诶,小心点,别压着本座的新衣裳。” “低些,再低些,小心别被人看到!这难道光彩吗?!”气急败坏的鸟语不断监督着青玉别掀开棉被,免得露出破相的半边翅膀。 还警惕而饱含敌意的扫了眼进门的莫大夫。 “看什么看?没见过本座的新衣吗?还看?姓莫的,限你一个时辰内研制出生发生毛药水,否则给你砍喽!” 莫大夫看着它,冷笑一声,扭头就走。 一群有病玩意儿,他到底在担心什么? 半晌后,温软如约留下青玉便去上朝了。 今日的早朝无一不是在议论昨日温软遇刺一事,庆隆帝震怒非常。 “方才禁卫军上报,昨日抓到的刺客尽数自尽……刑部与大理寺听令,全力以赴查出幕后主使!朕要其满门皆灭,六畜不安!” 敢伤他大周独苗苗,便要做好与整个大周为敌的准备! 第228章 这回定叫他在教育界名声扫地! 庆隆帝知道刺杀温软的是夏国皇夫,但天下不知。 若他不表态,岂非叫人以为他独苗苗不受宠爱,不受重视? 他连下三道圣旨,刑部、大理寺甚至连鸿胪寺都得了命令,对此事严阵以待。 但百官听令遵旨后,却竟没听到胖墩越俎代庖的吼叫——莫不是昨日被刺杀吓到了? 反正总不能是忽然懂事听话了。 杨尚书忍不住抬头看了眼。 龙椅上,胖墩一人占了大半边,坐姿威严,手中却拿着个精致的小镜子,在……顾镜自怜? 她有病吗? 杨尚书眼皮猛抽,但还是先顾起正事,出列道:“吾王倾城绝色魅力无边千秋万代一统天下!回皇上,昨日夏使死亡七人,伤重十九人,黛王女更是伤上加伤,如今……如今外头都在传是吾王贼喊捉贼,想要屠尽夏使。” “贼喊捉贼?”庆隆帝怒极反笑,“真是贼喊捉贼啊!” 王太傅忙问:“那外头风向如何?” “外头……没多少人信。”杨尚书表情一言难尽,“百姓十分相信且拥护王,加之昨日被王救过的百姓也自发出面解释,竟使得……使得王名声更好了几分,人人都赞她善良慈悲,胸怀天下。” 百姓并不关心什么两国邦交,他们更关心切身利益。 对于温软,他们一半是真心感激和拥护,一半则有些恭维之意,想要自己的日子过得再轻松些。 什么夏国倭国,比得过小观音给他们碗里的一块肉么? 而听到杨尚书之言,满朝文武都呼吸急促,有些气性大的甚至差点给自己气厥了。 还善良慈悲,胸怀天下? 我呸! 胖墩有那玩意儿吗? “一群没眼光的蠢货!人云亦云,没有半点自己的想法和主见,别人说什么信什么!”咒骂的奶音引得一片赞同之色。 不过这位同僚怎如此勇猛?大实话都敢说? 众人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看向上首满脸怒气的胖墩。 “小秦。”她冷笑吩咐,“去教教他们,大王二字怎么写,又该如何唾骂惧怕本座!” “……嗯。” “行了,庆隆你代为理政,本座先下朝了。”温软气的脑瓜子疼,见不得这群糟老头子了。 “小沈,随本座来。” “王。”孟学士回道,“沈太傅今日轮值,正在上书房授课。” 温软剜了他一眼:“本座当然知道!” 她带着秦九州一路去了上书房,传召小沈。 秦弦几人跟着沈太傅出来了。 “王!”王琦焦心地上前打量她,“听六殿下说您昨日中毒了?没事吧?您龙体可还安好?” 温软勾唇一笑,漫不经心:“小小蟾影烟罢了,能奈本座何?” “蟾影烟?”楚长歌愣了一下,表情凝重了许多,“我幼时被父亲的贵妾算计,也中过此毒,深度进入幻境后,差点拿刀自尽,后来被大哥绑住,我又茶饭不食,就靠参汤吊着最后一口气了。” “竟如此凶险?”秦弦面露震惊,忙追问,“那你最后活下来了吗?” 楚长歌:“……” 沈太傅深呼吸一口气,忍住体内涌起的暴躁,有些苍白地解释:“这不是老臣教的……老臣没这种蠢笨的念头,也不会教授于人。” “没事儿。”温软抬起手,秦弦立刻低头叫她摸。 胖墩顿时慈祥:“多乖的弦啊,下雨都知道往家跑,哪蠢笨了?” 秦明月嗤笑一声:“对,六皇兄的脑子比小蓝都大,只是平时不稀罕用罢了。” “六皇兄?”温软愣了一下。 她眼神在秦明月和秦弦中间转了一圈,忽然惊异起来:“诶你俩怎么认识的来着?” “……” “好像……”秦弦想了想,“是父皇介绍我们认识的!”他肯定地点点头。 “哦。”温软也跟着点点头。 深沉着胖脸,应该是在理辈分。 秦九州沉默地看着她,忽然被飘落的雪花晃了一下眼睛,缓缓撑着额头坐下。 沈太傅拍了拍他的肩:“没事,下雨知道往家跑就行了。” 秦九州面无表情地甩开他的手,仔细擦了擦肩头。 沈太傅强忍笑意,正想再劝劝,就见一袭红衣的蓝太傅猛然飞进了书堂,不过须臾,里面就传来一阵惊喜欢呼的问好声:“蓝太傅好!” “快过年了,连蓝太傅都穿的喜庆了!” “快快,昨儿路遇山匪的案子讲到一半就被孟学士占了课,蓝太傅快抓紧时间讲!我等将拥护您为上书房永远的王使!” 沈太傅听的眼皮狂跳,怀疑的目光猛然扫向温软。 故意支开他,就是为了给蓝太傅腾地方?可占课的是姓孟的,与他沈某何干?! “小郡主传召老臣,可是有何吩咐?”他匆匆问,“若无——” “嗯。”温软打断他,“小夏胆大包天,竟杀害庶岛蝼民,还意图栽赃嫁祸本座,奸计被本座识破后,又派出杀手刺杀,并抢夺本座富可敌国的宝物,本、本座……伤心的食不下咽、痛心不已,决意撰写檄文,征讨小夏!” 墩的话只能信最终决定,过程必定因果反置,虚构满篇。 沈太傅深谙此理,只问:“您是要老臣撰写檄文?” “自然,你虽比不得本座才高八斗,但也算本座麾下第一文豪了,如此要事,本座不放心交给别人。” 沈太傅不自觉挺了挺胸膛,略沉吟一瞬后,便点头:“您稍等,老臣先起草一份,您瞧瞧合不合适。” 温软被刺杀一事昨日就传开了,如沈太傅这种身居高位的自然知晓内情。 夏国此次,太过了。 不用想都知道今日金銮殿上那群君臣将是如何震怒,所以这檄文他写的毫无负担,偶尔还提笔与胖墩讨论片刻,欣然提出了不少建议。 末了,温软看着这份千字大纲,十分满意。 ——通篇都在隐晦盛赞白雪大王的英明果决、运筹帷幄,而竖贼则獐头鼠目、蠢笨如猪,还内涵了一嘴庶岛,接着捧高王对庶岛种种恶毒之行既往不咎,还不计前嫌的愿意为其出头,王者风度尽显! “漂亮!”她抚掌而叹,“小沈,最得本座之心。” 沈太傅嘴上谦虚:“老臣不及您万分之一的英明,但这檄文通篇是好,却缺了一样东西。” “哦?” “署名。”此刻的沈太傅比追风还要谗言媚上,“老臣提议为王太傅署名,叫其扬名天下。” 他蹲在胖墩身边,冷笑着,语气狠辣:“这回定叫他在教育界名声扫地!” 第229章 无所不能的白雪大王啊 乾元宫。 青玉被留下给小蓝缝新衣裳,依旧是红色月华锦,十分华贵漂亮。 莫大夫并拢两袖,一步步挪来偏殿,看着低头缝衣、一片岁月静好的青玉,他深呼一口气,走上前。 “小莫?”青玉疑惑地抬头,“怎么了?” “蟾影烟似乎有些不对。”莫大夫面色严肃,“但我心中也不确定,所以想为你把个脉瞧瞧,若有不对,也好尽快研制解药。” 青玉一听,也跟着凝重起来,忙伸出手叫她把脉。 莫大夫抬手把脉,同时藏于两指之间的银针轻轻刺入了青玉的穴道。 王说可以直接用话语催眠人,但他自认达不到这个境界,便只能借助穴道达成目的了。 “我、我怎么有点困了……”青玉揉了揉额头,“昨晚小郡主也没吊嗓子啊。” 莫大夫没有回答,而是从袖中拿出了一个金链,手高高举起后,金链顿时落下,吊于青玉眼前,竟是个圆形金块。 “这不是怀表,这是你今早失之交臂的城堡,这不是巧克力,是你永远找不到的遥控器。” “这不是黄金子,是你经常少一只的小袜子……” 低低念叨了好半会儿,莫大夫深沉地问:“现在,你是不是感到一阵空茫,一阵难过?” 青玉的确很空茫。 她愣愣盯着眼前左右晃动的金块,压根儿听不懂莫大夫在说什么。 她揉了揉疲倦的额头,刚张嘴就被打断:“很好!这就是你即将功成的代价!” “?” 青玉刚想问什么,眼皮便一阵沉重。 莫大夫默数三声后,她倒在了软榻上,人事不省。 莫大夫松了口气,他收起链条金块,准备问话时,忽然想起什么。 内心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他警惕地扫了一圈,确定没人在偏殿,这才长出一口气,咬牙抬手,在青玉脑袋正前方隔空飘动,像是做法。 同时,低低的蛊惑与叹息声响起: “无所不能的白雪大王啊,请赐予您最忠诚的信徒力量吧,叫她的眼皮覆上寒雪,沉重合拢,叫她意识坠入无梦的永夜……当她的呼吸与风雪同步,我们都将得到永生。” 沉沉的叹息与低喃响彻偏殿,有些诡异。 窗外监督的追雨看到这一幕,沉默了好半晌,眼里光芒明灭不定。 脑血栓是白雪大王麾下信徒的入门标准吗? 果然他不受重用是正常的。 …… 上书房,温软靠在躺椅上,闭目盘着核桃,唇角微微挑起,一派闲适。 “天道有常,惟德是辅,王纲无绝,非圣不立,今有夏者,僻处东陲,性类豺狼,行同鬼蜮。”沈太傅拿着自己写好的檄文,铿锵念着,“其使团入我王畿,不修宾礼,反怀枭獍之心,戕害倭使于驿站,复移祸栽赃于吾主!” “至若吾主白雪大王,虽冲龄践祚,而圣质天成,神武睿断……” “……王者风度,廓然如皓雪覆疆,圣主胸怀,皎然若明镜悬堂!” 激情演讲了一炷香时间,终于到了尾声,沈太傅更加激动,掷地有声:“吾主之光明,必涤荡污秽,天兵之锋镝,将肃清奸回!檄文所至,咸使闻知!” “好!!!” 躺椅上,温软鼓掌称快,满眼都是快溢出来的欣赏:“小沈你竟有如此之才!还、还如此崇拜敬畏本座……”她激动到眼底泛泪。 沈太傅谦虚不已:“老臣不及您才华之万一,只是有幸侍奉于王侧,这才耳濡目染了些。” 他比王怀仁圆滑,一张嘴捧的胖墩连连激动,钦点升官。 “不过您知道,老臣并非邀功之人。”沈太傅含蓄道,“老臣与王太傅曾有嫌隙,老臣……很想挽回好友,故想请王行个方便,将这篇檄文的署名留给王太傅吧。” 胖墩的赞赏已叫他有九分把握成功。 王怀仁,等着吧你! 他唇边浮起志得意满的笑。 “不行!” 温软严厉拒绝:“如此才高八斗的文章,怎能拱手让人?即便是怀仁也不行!本座岂能叫有眼光的忠臣受委屈?小沈,你低看本座了!” 沈太傅愣了一下,忙道:“可王——” “你听话,怀仁那里有本座出面,必可叫你二人重修旧好,无需让步至此。”温软摸了摸他的头,奶音慈爱,又带着坚定,“本座一定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沈……”她戛然而止。 一瞬后,她继续坚定:“本座一定要让全天下知道,你软沈,应为本座麾下第一文豪!” “……” 沈太傅傻眼了。 什么玩意儿?早知署名改不了王怀仁,他何必如此谗言媚上,连写亏心话? 还软沈? 谁跟你姓软?! 厚颜无耻的智障东西! 沈太傅心里脏话遍布,气到表情扭曲。 一旁,秦九州嗤笑着看他。 糟老头子有点脑子,但不多。 给秦温软夸上头了,还想独善其身?以后有你好受! 其余人也面色复杂,就连秦弦都隐隐听明白这檄文不是个好东西——谁家正经檄文全是马屁啊,正事没占几个字,反而通篇都奔着溜须拍马去了,还夸的如此丝滑,如此不要脸。 丧良心的话一套一套,这现世报立马就来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那堆咬文嚼字的阿谀奉承,胖墩听不听得懂不一定,但天下读书人是一定能听懂的。 还白雪大王? 当过家家呢? 王琦笑的尤为开怀,若非被楚长歌扶着,早就笑的滑地上了。 “快,快传令……不,先拓印。”温软激动不能自已,“拓他个十万份,广传天下!百姓不认字?那就教啊!我照云呢?快传!” 王觉得之前的私塾开少了,得开扫盲塾! 一定要男女老少通通识字认字! 本还想为自己争取的沈太傅蓦然顿住。 底层百姓因为不识字没文化,只能做些辛苦活计,艰难度日,这些朝堂的人都知晓,却无力改变——不提受到的阻力,单是叫全国百姓识字开化,这便是一项浩大工程,所需财力精力与人力物力不计其数。 但智障胖墩有钱,有很多钱。 她还有众多追随者、有强大靠山,若真想做,不说顺风顺水,至少比他们这群人要做得更好更快。 若能……若能在他有生之年,看到半数百姓读书认字,有能力过上好日子,那将是何等盛世? 他沈某虽钻营弄巧,圆滑多变,但读书人么,图的不就是个青史留名? 若他能参与进来…… 沈太傅瞬间坚定下来:“老臣侍奉王侧,得沐天光,心中无限情绪无处言,愿以笔为刃,书王功,颂王德,传万世!” 第230章 我无名分,我不多嗔 这种请求,王当然没有不应的。 毕竟小沈之才肉眼可见,若他能每日写万字颂文,歌颂王的阴狠恶毒和英明神武,王的恶名将传遍天下,受所有人敬畏称颂! 离开时,她心情甚好。 “小郡主。”追雪匆匆现身,禀报道,“上官带人一路追杀皇夫,却并未找到他的踪迹……夏国使团里都是我们见过的熟面孔,并没有皇夫的踪影。” 正要纠正他称呼的温软蓦然一顿:“找不到人?本座留他身上的药粉是吃干饭的?” 追雪微微低头:“小虫带路带的乱七八糟,浪费了上官他们不少精力,还险些中了埋伏……皇夫应当是知道自己身上有东西,反算计了我们一把。” 温软眼眸骤沉。 好个狗贼,这是猜到王定会与他不死不休啊。 “小秦。”她眯起眼睛,“去找小意,画出那竖贼的真实样貌,传遍大周悬赏!凡可提供其下落者,奖黄金千两,以及本座亲笔签名一份,还可提前阅览小沈即将名扬天下的檄文正版。” 秦九州嘴角抽了一下。 也就黄金千两还有点吸引力。 他应了声,转身去找温意画画像了。 温软继续吩咐了几件事,全方位堵死了皇夫的路,这才阴着脸回了乾元宫。 “大王。”莫大夫匆匆走来,后面跟着使劲儿拽他的青玉,两人你扯我我拽你,一看就有问题。 温软眯起眼睛:“结果,出来了?” “……是、是。”莫大夫擦了擦额头冷汗,“属下……问出来了。” 青玉急得团团转,在背后猛掐他,还比了个无比大的数字。 这是收买莫大夫闭嘴的钱。 但要命钱谁敢挣啊。 “哦?”奶音淡淡,却不知怎的,含着股即将风雨欲来的破碎感。 只看小莫这模样,就知道秦青玉……她心中之人不是王。 胖墩蓦然紧攥双手,呼吸悲凉而自嘲。 “回大王。”莫大夫死死低头,不顾青玉的阻拦,语气坚定地说出一句话,“追风大人,我永远的神!” 温软闭上双眼。 追风,竟然是追风。 “哈。”她轻笑出声,带着自嘲与悲凉,“原来是他……他是你永远的神,那本座呢?” “你我往昔的情分,竟都是假的吗?” 胖墩踉跄一下,神色悲哀。 众人面面相觑,这又唱的哪出? 他们明明一直跟在胖墩身后,却总是接不住墩的戏。 “小郡主您听奴婢解释!”青玉急得不行,“奴婢是因为追风大人传授与您相处之道,受益良多,也感激他将奴婢送来您身边的机会,这才——” “这才奉他为神?” 温软打断她,仰天静望,眼尾渐渐泛红:“神?你总奉本座为王,原来丝毫不假……因为你的神,另有其人啊。” “不是,奴婢——” “你从未说过一句假话,是本座……自作多情了。” “不,您才是奴婢心中唯一的神,唯一的王啊!追风大人算什么?不过奴婢兴起时随口一言,他岂能与您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白雪大王相较?” “相较?”温软惨然一笑,“在你心中,本座连个正神名分都没有,自不能与他相较?” “我、我无名分……”奶音沙哑而哽咽,“我——” “小郡主,属下下朝回来了!”追风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很快他便走来院中,环视一圈众人,面露疑惑:“你们怎么都在院中?这会儿虽然不下雪了,但你们不冷么?还有……” 怎么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像是……同情? 追风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却说不清这感觉来自哪里。 他语气小心了许多:“小郡主,您……” “我无名分?”惨然沙哑的奶音打断他,然后骤而变得尖锐凄厉,“我嗔嗔嗔嗔嗔嗔嗔嗔——” “砰——” 一旁的花圃被暴力轰的四分五裂! 胖墩足尖一踩,一根略长的砖头就飞起落于手中,直指追风。 追风吓了一跳:“小——” “来吧,决斗!” “本座若赢,此后你于我青玉心中除名!你若输,此后不许进我青玉心中半步!” “啥玩意儿?”追风一脸懵,可话音未落,目光就顿时惊恐,匆匆避开袭来的胖墩,“小郡主,您冷静点,属下——” “砰——” 秦九州手下,追风武功当属第一,加之胖墩也没动真格,他避的留有余力。 但:“小郡主,别抓我衣裳啊!” “那是腰带!不能割!!” “我头发!我风流倜傥招蜂引蝶的青丝!” 追风这回是真惊恐了,玩命儿地又逃又躲,两条腿几乎跑出了残影。 身后,胖墩手握板砖,两条短腿也倒腾出了残影,紧紧追着不放。 “砰——” 追风毫无形象地跳了起来,正好撞去了追雨身上,他猛地抓紧追雨肩膀:“到底怎么回事?!” “小莫催眠了青玉,试出你才是青玉心中永远的神,小郡主岂能位居第二?”追雨脸色复杂,“白雪大王,没有名分呐。” 追风睁大双眼:“嘛玩意儿?!!” 他猛地躲去一旁,避开胖墩破防的攻击,同时高喊:“我冤枉啊!” 青玉急得不行:“你们不要再打了!” “大王,奴婢心里真的只有您一个人啊——” 没有人理她,胖墩与追风一追一撵,其间还掺杂着男高音与奶音的尖叫,几乎给乾元宫翻新。 “狗贼,竟敢挖本座墙角?!死东西住腿受死!”温软厉声说完,但因跑得过于快,在途径乾元宫大门时,猛地撞在了刚进门的秦九州腿上。 “怎么了?”秦九州提起她,皱眉问,“谁又惹你了?” “惹?怎会?” 胖墩脱力般靠在他肩头,凄惨一笑,奶音带着沙哑的悲苦:“我无名分……我不多嗔。” 第231章 秦温软!你先放下板砖! 闻言,秦九州面露疑惑。 众人满脸一言难尽。 你都快嗔死了,还不多嗔。 “王爷……”追风一边系腰带,一边跌跌撞撞跑了过来,他头发乱糟糟的,衣裳脏了破了好几片,若非还有一张俊美的脸撑着,整个人几乎风度全无。 “王爷救命!”他惊叫着扑了过来,吓得秦九州迅速后退,“属下,冤啊!!” 他声音哽咽,含着无尽悲痛与委屈。 秦九州看着他没有半分红润的双眼,面无表情:“怎么回事?” 追风顶着胖墩仿佛深仇大恨般怒火滔天的眼神,支支吾吾起来,生怕一句话没说对,又戳中墩脆弱的小心脏。 追雨走上前,三言两语交代了个清楚。 青玉也忙道:“是奴婢说错了话,但那并非是奴婢的真心话啊……奴婢心中究竟是谁,满心满眼是谁,小郡主您还不知道吗——” “少废话!”奶音气急败坏地打断她,“本座还能是你肚里的蛔虫吗?你心中没有本座,那就打到你有!” 青玉满脸惊恐。 追风立刻跳了起来,风一样转头就跑。 身后是推开秦九州重重跳下地的胖墩,以及她手中那块比脸还大的板砖。 “死东西,给本座站住!” “站住叫你刮头发扯腰带吗?!”追风一边逃命一边暴吼,连头都不敢回。 两人一追一撵,再次围着众人绕了起来。 秦九州看得头疼:“秦温软,你先冷静冷静,追风并非有意走进青玉心里,他以后不敢了——” “王爷!奴婢心里没他啊!”青玉嘴角猛抽。 她心里一直就只有王好么?! 那什么催眠,到底哪学的行道,指定没学精,根本不准啊! “王爷!救命!”追风被板砖扫着了头发丝儿,吓得惊恐万状,转头就直奔秦九州,躲在他身后死死不出头,紧拽他衣角不放。 温软紧随其后,立刻扯住秦九州前衣角,怒吼:“大胆狂徒!还敢拽我小秦?你已有取死之道!” 秦九州:“等等——” 只说了两个字,温软就倏而暴起,抬高握着板砖的手,从喉间发出一声:“呔!” 秦九州目露惊恐:“秦温软!” “撕拉——” 他的狐裘一前一后开裂了。 但无论是追风还是秦温软都没松手,反而拽的更紧,还扯上了他里面的衣裳,试图稳住队形。 秦九州脸色骤青。 “狗贼,出来!”温软一手拽衣,一手板砖直指追风。 “我不!” 追风从秦九州肩后伸出一只眼睛,想悄悄观察前面的胖墩,好决定如何应对,但下一瞬,敏锐的板砖立刻袭向他的头发! “啊啊——”追风惊恐惨叫,“王爷!救命啊!” “叫天王老子也没用!”温软跳着脚骂,“今儿就算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脚步猛然一转,绕去后方袭击。 追风多了解她?早防着这一手了,立刻调转脚步避开,手却还没松开秦九州的衣裳。 秦九州唯恐里面的衣裳再被他撕裂,连忙调转脚步跟着躲。 “狗贼!呔!”温软再次袭来。 “啊啊——” 两人围着秦九州不断转圈,更因谁都没舍得放开手里的衣裳,导致秦九州只能跟着转——如果他不想衣裳开裂,社死在这里。 一时间乾元宫门前热闹无比,惊恐吼叫不绝。 “快来人啊,小郡主疯了!” “疯?本座早就疯了,在知道自己真心错付的那一刻!就彻底疯了!” “秦温软!你、你先放下板砖!追风,松手!” 没人理秦九州。 反而围着他转的更来劲了。 秦九州气的脸色铁青,额角青筋都快跳出来了。 若非担心伤到面前的胖墩,他非得给追风扔出去! 其余人站在院中,一脸呆滞而惊叹地看着这一幕,连冷都忘了,甚至眨眼都怕错过好戏。 “我这有地瓜干,谁要吃?”秦弦掏出荷包,大大方方地散给众人,连青玉都要了好几根,喊累了后和莫大夫一起分着吃。 此时,画完皇夫画像的温意终于和白照云一起回来了。 看着门口勾勾缠缠、推推搡搡的三人,温意愣了一下:“宝宝,你们这是……” 想到温软先前提起过的游戏,她恍然:“你们是在玩老鹰捉小鸡吗?三个人玩有什么意思,我陪你们一起啊。” 她声音温柔,扫了眼他们的站位,问秦九州:“你是鸡妈妈吗?” 秦九州:“……” 鸡妈妈是什么? 白照云轻咳一声,藏住笑意。 有了她和温意做缓冲,温软总算冷静了点,没再执意决斗。 青玉一口吞下地瓜干,抬手快速揉了揉眼睛,眼周泛起红意:“小郡主,白雪大王之称当然只有您一人能当得,什么追不追风,他追上天都不及您英武半分啊,您、您可要信奴婢……” 她声音抽泣,楚楚可怜。 胖墩顿时表情一变,捂着隐隐作痛的心口,比她还可怜:“罢了……本座与你,难生恨。”奶音哽咽啜泣,似无奈之后的绝望妥协。 青玉嘴角微抽。 追风松了口气。 谁也没看到胖墩猜忌而隐晦的目光扫过一圈众人。 闹完了,温软又和蔼下来,扫视一圈,最后落在青玉和追风身上:“当然,本座素来宽宏大度识大体,只要你们心中第一人是本座,第二第三是谁都无妨,可不要因此疏远,淡了情分呀。” “来,一人一块金玉佩。”她分给两人一模一样的黄金玉佩。 玉佩样式普通,但胜在大和亮。 追风和青玉对视一眼,金子快速收下,但绝口不提情分。 王想叫他们谈情说爱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先别出发。 作为王麾下第一心腹,他们的野心和抱负远不止一个大周,耽于情爱,只会影响他们建功立业的脚步。 再说……他们真对对方没意思啊! “行了,外头冷,都进来吧。”温软声音慈祥,转身时扫过秦九州,顿时皱起眉,“小秦,你怎么破成这样了?” 秦九州顶着一身破烂衣裳,咬牙冷笑:“你心里没数吗?” “放肆,还敢质问本座?”温软轻斥,“浑身破破烂烂,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座破产了呢,连个你都养不起!快去整理仪容仪表,以后乾元宫禁止穿破烂!” “好好的孩子,怎如此不成体统!”她嘀咕着,满脸恨铁不成钢。 “……” 第232章 秦温软为人歹毒,无恶不作 温软抬步就进了正殿。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谁也没敢提醒这是王刚吩咐下来要熏艾三日、禁止出入的地方。 白照云跟着进去后,眼睛先被满殿金光闪了一下。 好久没回来,正殿好像又亮了几分。 “照云呐,在顺天府可还习惯?”上首,胖墩一脸和蔼,盘着核桃闲话家常。 “幸得小郡主派人协助,属下一切都好,如今已升任八品知事,在顺天府站稳脚跟。”白照云满脸诚恳,“只是最近忙于公务,竟无暇来给您请安,瞻仰王的绝美姿容和无上智慧,属下心中惦念不已,必每夜对您的画像再三祈愿才能安睡。” 温意忍不住转头看了她一眼。 刚才在路上碰见时,这还是个稳重又聪慧的姑娘,却一见宝宝就阿谀奉承,鬼话连篇。 她心中隐隐猜到是谁的问题,但不想承认。 温软已经听得眼睛眯起,一派享受了:“嗯,只要你心里有本座就好。”说完,她立刻变脸,“上香不许倒插!” “当然,属下怎舍得诅咒您,日夜祈祷您万岁都来不及呢。” 温软听她夸了好半晌,才大发慈悲地问起正事:“顺天府如何?可有不忠本座的佞臣?你多久能架空顺天府尹?” 白照云回:“顺天府见风使舵是一把好手,见您起势,称赞忠声不绝,但能力……不多,顺天府尹为人更是圆滑,举凡办案,首查双方背景,若能讨好权贵,冤案错案常有。” 顿了顿,她道:“他知道属下背后有您,便在属下提议秉公办案时未曾置喙,可若因此得罪的权贵多了,唯恐其生出不满之心。” “属下如今虽升八品,但在顺天府内已有经营,实际做的也是五品治中的活儿,若有小郡主您支持,一年内,属下可完全架空顺天府尹。” 皇城脚下,有内阁、六部、六寺等机密要地,顺天府在其中排不上号,可其间错综复杂的势力与人脉关系却丝毫不逊于前者。 白照云敢夸下一年的海口,无非倚仗她王足够强势,背后的靠山足够硬。 “一年……也好。”温软眯起眼睛,“等本座御驾亲征回来,正是接管朝政之事……追风,你们没问题吧?” 追风微微低头:“鸿胪寺尽在掌控。” 其余人也纷纷表态—— “京郊神机营可夺权。” “一年之后,属下可任禁卫军副统领之位。” “兵部已在渗透。” 一个个先后说着,一旁的温意本还不以为意,可慢慢品出味来后,不由面露震惊。 这些或居要职,或掌兵权……竟都已被安排进了自己人? 与此同时,夏倭也已在计划夺取之列,并稳步实施。 温意再次看向上首的胖墩时,眼神惊异而感叹,还有着一分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复杂。 她早知宝宝的造反、一统天下,全都不是空话,可如此迅速且有计划有规模的动作,还是震惊到了她——宝宝才多大,竟就有如此才智? 秦九州看出她的震惊,轻声道:“追风他们是嫡系心腹,秦温软还有旁系心腹——于文官中极具影响力的王沈太傅,御史台的赵梁御史,外放的湖广总督,西南大将军,我定居柳州的外家宣国公府,甚至在大周乃至天下都享有盛名的无生与护国寺……都对她忠心耿耿。” 这还是已经确定站队的。 如因屈沁而隐隐歪了屁股的屈尚书,谢云归代表的安国公与昌平长公主的人脉资源等,都是隐藏人脉。 文臣武将,兵权实权,都已初具规模。 唯有勋贵世家姿态高傲,并未投诚站队。 温意听得心惊,转头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大周皇帝很属意你……你本该是储君,未来的大周之主,当真乐意将皇位拱手让人?” “秦温软不是外人。” 秦九州脸色淡淡:“不过皇位而已,她若想要,以后整个天下都是她的。” 温意眸光微动:“我明白了。” 她对夏国那对夫妻也没什么好感,可若是宝宝想要的,这王位,或可一夺。 “不过。”秦九州顿了顿,“秦温软为人歹毒,无恶不作,还唯恐天下不乱,我们可为她铺路登基,荡平阻碍,但一定要引她向善——” “本座今日传召你来,是有要事吩咐!”霸气奶音盖过了秦九州的窃窃低语。 龙椅上,温软严肃地看着白照云:“顺天府先放在一边,此事更重要,极其重要!是与本座切身相关的机密要事!” “小郡主但请吩咐。” “嗯,先前开了几家私塾,但去读书的只是小屁孩,还仅限平阳与京城,这不好。”温软沉沉叹息一声,“天下万民都是本座的孩子,本座怎忍心看他们目不识丁,没有文化?” 白照云心头蓦然一跳,有了猜测,却不敢置信。 “您的意思是……” “砰——”胖墩狠狠一拍御案,“本座要天下万民,诗书满腹,张口能吟!” “你立刻去安排扫盲,无论男女老少,多大年纪,一定会读书,会识字,能出口成章!” “……”白照云张大嘴,震惊地看着她。 不为非作歹,不偷鸡摸狗,反而为民着想,愿意主动行善? 这、这还是她吗? 温意顿了一瞬,转头问秦九州:“你刚才说什么?” 秦九州:“……” 白照云喜不自胜,连夸彩虹屁,给胖墩夸的快找不着北了,才赶忙去了偏殿,当场开始写初步计划,等王审批。 “追风。”胖墩继续吩咐,“竖贼还没找到?一群没用东西!去把他心腹的尸体扛出门,不出现就鞭尸!做法!叫他永不超生!这都不会吗?” 追风眼睛一亮:“还得是小郡主您毒啊!属下就想不出如此丧尽天良的办法!” 他快速下去办事了。 若是无辜之人,他指定要劝着点王别闹,但这个一心要杀王的刺客,他再狠也没半点心理负担。 “追雪,小二的心腹盘查的如何了?”胖墩继续发狠,“呵,以为本座猜不到他跟竖贼联手么?去,今晚叫兄弟们夜袭,杀他个措手不及!不……本座亲自带队,必叫姓二的有今夜,没明朝!” 通通嫩死,给他豆沙喽! 邪魅狂狷的胖脸上一片狠毒阴险。 秦九州顿了一瞬,转头认真对温意道:“我说她为人歹毒,无恶不作。” “……” 第233章 至阴至毒的黑暗之主啊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二皇子府灯火渐暗,除去值守的侍卫暗卫,院中再无人走动。 浓浓的夜色中,北边足有两人高的墙头上,倏然冒出一颗脑瓜子,黑衣蒙面,头上还包着黑布巾,整张脸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精明睿智的大眼珠子,左右警惕地扫视着。 片刻后,旁边又冒出一颗脑瓜子。 “小郡主。”追风低声问,“可有唔——” “嘘!” 胖墩顿时警告,几乎用气声呵斥:“嚷嚷什么呢!不知道会打草惊蛇吗?!” 追风听话地点了点头。 还没开口,脑袋就被一股大力按压了下去:“下去吧你!” “砰”一声,追风被按下墙砸去地上,他险险站直身体,扯下脸上的黑布透气,同时微不可察地扫过上头趴在墙头的胖墩。 内力是用来干嘛的?不就是耳聪目明,探查陌生气息的? 用的着她胖墩趴墙头跟做贼似的用肉眼找? 装什么呢? “兄弟们,安全!”奶音低不可闻,并一马当先地跳下墙头。 追风连忙蒙好面,身形轻盈地跃过墙头,落在温软身边:“小郡主身先士卒,宁肯自己受苦也要叫兄弟们躲在您身后,不愧为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白雪大王啊!” 温软下巴顿时抬起,看不清楚表情的脸上,双眼尤为得意享受。 “……先干正事吧。”后方,追雨带着一众人轻轻落地,无语地提醒。 温软唇角微勾:“本座,早有准备。” 话音落下,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蓦然从她怀里跳了出来,吓了众人一跳。 “尊贵的白雪大王,至阴至毒的黑暗之主啊,吾将竭诚为您带路,一举捣毁不孝子孙的老巢!”低沉沙哑而带着异样虔诚的鸟声响起。 众人这才看清这玩意儿是全身蒙了黑纱的小蓝,严谨到连头顶都固定了小黑帽,只露出一双绿豆眼。 “……” 一群人都没说话。 “小点声。”温软继续用气声说话,“一定要低调,要小心翼翼,不能发出半点声音!要像本座一样!” 她低头弯腰,一边警惕扫视周围,一边极其缓慢地抬起脚,极其缓慢地落在地上,然后继续缓慢抬脚、落下,双手也在小心翼翼地慢幅度展开,保持平衡。 偷感很重。 小蓝飞落在地上,学着她偷,但两脚跟没商量好似的,走一步摔三步。 追风嘴角微抽。 他与兄弟们对视一眼,都迅速认命,低头弯腰,几乎匍匐前进。 “叮铃铃——”尖锐的铃声自树边响起。 众人脸色一变,不约而同从温软脚下踩到的长线,一路落在了不远处的树枝上——冬日枯树难生叶,精致小巧的铃铛藏于干枯的树桠中,普通人或许察觉不到,可刚才趴在墙头盯了半天的习武之人看不到,这正常么? 追风等人的目光落去前面低头弯腰、身体一动不动的深沉胖墩身上。 还是说,她早就看到了? 看这方向……好像就是直奔那漂亮小铃铛去的。 她想干嘛? “铃铛响了!有刺客!”远处侍卫们的吼叫声响起,似乎还掺杂着狗叫声。 “先跑!”温软顿时飞过去夺走铃铛,然后带着他们一路狂奔。 先躲过侍卫搜查再说,毕竟今夜是偷袭,不宜明目张胆。 但他们从墙边一直跑到后花园,二皇子府的人却始终紧追不放,渐渐的,浑厚的狗叫声也越来越清晰。 追风略一思索,脸色微变:“他们带狗,怕是一路闻着味儿追过来的!” 王身上是御用的龙涎香,如二皇子这种经营多年的人,想搞到手不难。 怪不得能一路不追丢。 “既然如此,便无需躲了!”温软蓦然停步,转身面对后方隐隐约约的火把人群,眸光骤而一厉,“区区狗贼,本座抬手就能扬成灰!” 追雨看向她,忍不住提醒:“他们有狗没错,但我们才是贼。” “住口!” 温软呵斥一声,从追风手中接过长枪,摆好迎战姿势:“都愣着干嘛?” 众人连忙拿出武器,在她身后摆好姿势,小蓝也双脚站立,绿豆眼瞪如铜钟。 二皇子府的侍卫们还没到,一阵寒风吹过,只吹动了他们额前落下的发丝,并未撼动他们身形分毫。 片刻后,侍卫们终于带着狗赶到了花园。 “汪汪汪——” “嗷嗷嗷——” 温软唇角邪魅,纹丝不动。 追风等人见状,也不敢动弹,继续摆着迎战姿势,同时心中警惕升至最高。 为首的侍卫长见状,愣了一下,连忙叫停自己人。 “他们被点穴了。”侍卫长低低开口。 能在如此一众高手准备动手的刹那就将其齐齐点穴之人,可见内功深厚,不可小觑——这人可连小蓝的穴道都能摸清楚,一击即定啊! 究竟是哪位高人? “快去禀报殿下,府内有高人出没,将宸安郡主的团伙一网打尽了。” “是!” “汪汪汪——”侍卫长脚边那一群身宽体雄、足有温软高的狼狗还在狂吠,对她龇牙。 温软却面露疑惑:“狗贼怎么不动?” 难道是被王的英武吓到了? 追风也有些不解:“有人离开了,难道是去叫援兵,准备将我们一网打尽?” “他想得美!”温软顿时一怒,抬起长枪,“狗贼,吃本座一枪!呔!” 她跟突然诈尸似的,猛然暴起,吓了侍卫长一跳,连一群狗脸都惊恐得汪汪狂叫。 “快!”侍卫长怒吼,“宸安郡主没被定住,快列阵放箭!” 说话间,他已抬剑挡住温软一击,脚却被震退三步。 温软落在地上,不可思议地拧眉怒问:“本座捂的严严实实,谨慎至此,狗贼,你怎还能认出本座?!交代清楚,本座留你一条全尸!” 侍卫长沉默了一下。 温软自己人也在沉默。 一个三头身的小胖墩,标志性的自称和奶音,以及那即使包的再严实也隐隐露出轮廓的头顶王冠……很难有人看不出来吧? 大家不傻,更不瞎。 沉默间,二皇子府的弓箭手已经就位,毫不犹豫地就齐齐向温软射来箭羽。 “砰——” “珰——” 噼里啪啦的击落声响起,当最后一支箭羽落在地上时,胖墩也手握长枪,潇洒落地。 “雕虫小技。”她唇角勾起,满眼邪魅,“也敢拿出来现眼?” 侍卫长冷笑一声:“二皇子府从没有箭羽,为了郡主您专门去订做了一批,我等自知晓郡主身手了得,但倘若我方放出大狼狗,您又该如何应对?” 温软面露疑惑。 下一瞬,弓箭手继续射箭,而侍卫长脚下的一群狗绳,松了。 那狗个个体型壮硕,鬃毛滑亮,张嘴间满是利齿,凶神恶煞,像鬼一样朝她扑来。 第234章 狗不咬,王咬! 温软吓了一跳,但不慌。 小场面。 她五指并拢,银针顿时齐齐射出,同时,长枪不断在击落箭羽,游刃有余。 ——但银针被侍卫长的袖箭整整齐齐击落,无一生还。 狼狗未被伤到分毫,反而四腿齐驱,已扑至温软身前,张口利齿鬼面。 温软愣了一下,紧接着,她双眼猛然睁大,惊恐四溢:“啊啊啊——” 她转身狂奔:“快跑!!!” 追风等人破开二皇子府侍卫的包围圈,也连忙跟着她狂奔。 他们带来的人不少,若火拼也能拼过,但太费兄弟们了,王不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一定要狗狗祟祟搞大事,擒二贼! “汪汪汪——” 狼狗紧追不舍,狂吠震天响。 “死东西,别追了!”温软尖叫着,不可置信自己这么快就折戟沉沙。 天杀的,小二啥时候养的狗?吭都不吭一声,也太拿王当外人儿了!不孝东西! 胖脸沉怒而惊恐,听着越来越近的狗叫,两条小短腿愣是倒腾的比四条腿的都快了。 ——不是不想用轻功,而是屋顶站满了狗贼,王想上去就得破开包围圈,但想破开包围圈,就得先搞掉死狗和后头挡她暗器给死狗开道的狗贼。 竟成了个死循环! “小郡主,用法器啊!”追风狂奔在她身边,赶忙提醒。 “你活腻了?!”温软怒吼,“狗贼围了一圈,等本座一扫而过,给你骨灰扬喽!” 她的修为,还在无差别扫射状态。 “但无妨。”胖墩狂奔着,依旧在努力深沉邪魅,“本座从不打无准备之仗,再有一炷香时间,狗贼——啊啊啊死狗离远点!丑到本座了!!” 怎么会有狗长得跟鬼一样啊! “再敢追本座,把你们豆沙喽!给你骨灰扬喽!等本座开坛做法,给你投成粪坑的蛆!狗东西颤抖去吧!”她边跳边骂。 “汪汪汪汪——”为首的狼狗一头顶去墩后腰,吓得墩跳起来狂奔。 “啊啊啊啊——” 速度竟又突破了自己刚才的最高记录! “有、有话好好说,尔等威武雄壮,见王而不卑不亢,可为本座麾下第一人,不,嫡长狗!待本座一统天下之日,许尔等万人之上!哦,想毁灭世界也是可以商量的嘛,本座素来宽宏——”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比刚才更激烈嘶吼的狗叫声响起,追着胖墩直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群站墩跟前比墩还高的狼狗早就撵上她了,但不咬不扑,纯骂。 还一起撵着她满圈乱转,跟逗狗似的。 “王!我的王!”小蓝哭得伤心,“呜呜您一定要活着啊……” 它飞在半空中,不住地哭着,但愣是一点都没敢飞下来,嘴更是消停极了。 蓝太傅也骂不过这群狗东西。 想到此,它顿时悲从中来:“呜呜,王,你去茅房戳死这群狗东西吧!本座……心疼您呀……” “本座还能奖励它们?”温软冷笑一声,厉声狂骂,“狗东西做梦去吧!” “汪汪汪汪汪——” 铺天盖地的狗叫声淹没了凄厉奶音。 追风几人对视一眼,迅速停步转身,这回是真与对手过起招来,凌厉而快出残影。 追雨带人拦着狼狗,却被屋顶的人屡屡阻挠。 然后眼睁睁看着后头几条狗经他而不扫眼风,凶神恶煞地继续奔着胖墩而去。 “……” 他嘴角止不住地猛抽。 狼狗并不咬人,温软早就发现了。 可她但凡想针对狗,手里长枪就要被箭羽牵制,而若要对付那群放箭的狗东西,就要被死狗逮着咬衣裳……太像鬼了,王面对不了。 她已经气得发疯,被撵的满院乱跑,逮着什么祸害什么。 假山?一脚踢翻。 野草?通通拔喽! 人?一头给你怼上天! 她看也没看拐角出现的人,闷头就冲上前,脑瓜子直冲对面大腿! “啊——”二皇子惨叫一声。 “殿下——” 二皇子双手迅速摁住了腿上的胖墩,疼得脸色发白,咬牙切齿:“秦温软,你是狗么?!” ——在听到姓二的惨叫的一瞬,温软张嘴就啃上了他的腿。 狗不咬,王咬! “秦温软!松口!” 二皇子本就是听到高人消息,匆匆从床上下来的,只穿了一层中衣,温软简直一咬一个准。 还没换牙的乳齿可利得很! “殿下!宸安郡主你快松口!” “汪汪汪汪汪——”狼狗群也追上来了。 一见二皇子遇袭,它们顿时急了,个个出口就汪,骂的很脏,前头几条狗爪还不断扒拉着温软,人人狗狗乱成一团。 侍卫长急得不行,想起什么,连忙薅起最前头的狗头怼去温软脸边。 “啊啊啊啊啊拿开啊死东西——”顿时松口了。 见追风等人匆匆赶到,温软立刻躲去追风身后,只露出一颗头,指着狼狗群怒骂:“咪咪,我咪咪呢?你你你、你们等着,等本座咪咪来了,给你们全豆沙喽!我咪百兽之王,狗东西等着吓尿吧你!” “汪汪汪汪汪——” “还敢还嘴??你可知本座是谁?本座乃天下共主,唯一的王!你们顶头上司!胆敢忤逆犯上,给你砍喽!”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你再骂?你再骂?!一群鬼东西,天没亮就敢出来吓人!可积点阴德吧你!再骂一句,本座回去就做法,给你们咒下阴曹地府,当死蛆!告儿你,本座下头有人!”胖墩一手叉腰,一手紧拽追风衣角,跳脚狂骂。 狼狗群不为所动,反而骂的更凶了,面相也愈发凶神恶煞。 胖墩又怕又气,尖叫不停,高声继续骂。 狗叫声与尖利嘲哳的奶音掺杂在一起,吼得所有人耳朵发麻,连脑子都刺痛起来。 二皇子瘸着腿,头疼地喊侍卫长:“快去劝劝。” 追风也在劝胖墩。 但无论是他还是侍卫长,都没能劝住骂上头的两方。 “你别管!”温软扒拉开追风的手,“今儿本座非叫它见识见识,什么叫舌战群狗!” “嗷——”边上的狼狗也伸出一只爪子,直接将侍卫长扒拉去自己身后,随即勇猛地冲上前对温软狂吠,四条腿都快跳的离地了。 它身后,是一群跟团妙骂的狗兄弟们。 “……” “……” 二皇子捂着心口,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他猜到秦温软不会消停——甭管猜没猜到他跟皇夫联手,都不会放过偷袭的机会,故而一早就布下天罗地网,等她自己上门送死。 可万万没想到……秦温软团伙战斗力太强,没死没伤不说,竟还有脑子的坑他出门。 “汪汪汪汪汪汪——” “本座给你脸了是吧!看你那狗德行,地府厉鬼都得甘拜下风!当初生下就该给你塞粪坑里淹死!本座没你们这群大逆不道的不孝子孙!”奶音还在咒骂,一人舌战群狗而不落下风,震天响的群吼几乎掀翻人的耳膜。 二皇子听得心慌气短,急促呼吸。 正在此时,府外传来一道高昂悠长且穿透力极强的虎啸: “嗷呜——” 第235章 本座王者归来了! 这声虎啸叫花园内的一墩多狗顿时噤声。 一瞬后,得势猖狂的仰天长笑骤而划破夜空:“本座咪咪来了,颤抖吧死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尖利刺耳的狂笑激的群狗耳朵朝后,喉间发出一阵威胁的低吼。 但出乎意料的,它们没再骂温软,反而警惕而略有惊恐的目光都对准虎啸传来的方向。 二皇子和追风等人则都诧异地看向温软。 咪咪还真来了? 她总不能是在准备夜袭时就猜到自己会被狗骂吧? 没那么聪明。 被追风低声问起,温软挑起一边眉头,唇角邪魅:“本座诛灭二贼之夜,怎能没有咪咪见证?试想我咪踩着一地鲜血直奔二尸上的本座而来,又该是何等威武风光?” “小郡主英明。”追风点了点头。 是为了装逼。 百兽之王站在身边,见证王的胜利成果,的确更有排面。 虽然现在装翻了车,但阴差阳错,咪来对了。 二皇子扫了眼得意到几乎快上天的墩,微不可察地对侍卫长点了点头。 外头的必是秦九州,即便拦着他也不过是徒增伤亡。 今夜,杀不了秦温软了。 侍卫长忙匆匆离开,去通知府外的人不必拦人了。 但还没走几步,一群自己人就被踹来了他脚边,不过片刻间就横七竖八地倒地,哀嚎不已。 顺着他们飞来的方向看去,是一双银纹祥云玄锦靴,再往上——是秦九州阴云密布的脸,夜色昏暗,数盏灯光火把影影绰绰地映于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不带半分暖意。 一瞬后,玄色衣袍边走出另一个身影。 通体银白,黑色条纹如焦墨般裂于其上,肩背处涌动的力量感呼之欲出。 分明只是一头年纪不大的幼虎,可站于秦九州身侧时,竟足有他大腿高,一双冰冷的蓝色双眼间更满是居高临下的威慑。 侍卫长眼神微凛,拱手沉声:“见过秦王殿下。” “宸安在哪?”秦九州冷声问。 “郡主在后花园。”他侧身让开前路,余光扫过脚边哀嚎的人,眉头微皱一瞬后,又松开了。 秦王已经很善良了,他甚至下手不重,更没有杀人骂狗,祸害府里。 秦九州抬步便匆匆离开。 咪咪紧随其后,后头还跟着不少暗卫,像是来砸场子的。 秦九州没走几步就看到了温软和群狗,见温软看到他时眼中猛然迸发出的亮光,他心头微暖,被需要感油然而生。 此刻他才有了一丝父亲的尊严和存在感。 倏地,胖墩猛然朝他跑来。 “小心别摔着。”秦九州声音极柔,忙弯腰抬手,准备抱墩。 下一瞬,墩与他擦肩而过。 “咪咪!你可来了!”温软一下扑去咪咪身上,直接给惊恐的咪扑倒在地,“本座、本座……” 胖脸埋在咪咪蓬松干净的毛里,竟顷刻间哽咽不已。 还带着三分告状的委屈。 咪脸绝望地倒在地上,任人蹂躏,方才的王霸之气荡然无存。 “本座……苦啊!”胖墩高声抽泣着,“二村群狗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作恶吠!公然龇牙入院去,喉、喉干气弱骂不得,归来倚咪……自咽泣呐!!!” 话落便是一声高昂的痛哭,还将脸埋的更深,肩膀一耸一耸,哀痛不止。 但此刻大家却都有志一同地忽视了难听的音调,而为她的台词震惊。 这文字功底……真是墩该有的水平吗? 难不成苦难真能造就她的文化造诣? 可被狗骂也算苦难吗?她还骂回去了。 众人包括二皇子在内,都在想,黄金珠宝才该更能升华她的文化功底和创作激情啊。 “小、小郡主……节哀吧。”追雨干巴巴劝了一句,试图把墩从咪毛里扶出来,却引得墩更加痛哭不止。 一圈人里,只有秦九州身体僵硬,还保持着弯腰伸手的姿势,咬牙切齿。 还咪咪?咪咪是她爹吗?! 有委屈哭着找咪咪诉?! 趁着所有人都在震惊,他忍气吞声地直起身,冰冷的目光直扫二皇子。 “皇兄多虑。”二皇子皮笑肉不笑,“宸安在我府上并未受任何委屈,还凭一己之力舌战群狗,稳占上风。” 撞了山,拔了草,创了他,还骂了狗,战绩彪悍无人可及,她到底在委屈什么? 秦九州没听懂,紧皱起眉:“你再骂一句?” 话音未落,本还在痛哭的尖利奶音就拔地而起:“啊哈哈哈哈哈——爷爷的!本座王者归来了!死狗,有种再上前一步,跟我咪咪决斗!骂不死你!” 秦九州低头看去。 对面一群凶神恶煞的狼狗在温软开口时就已呲起牙,喉间溢出威胁的低吼。 而温软…… 秦九州找了一圈,终于从咪屁股后面找到了人。 胖墩紧紧抓着咪毛,警惕到只露出干干净净、没有半分泪水的上半张脸,猖狂地看向对面:“来啊,你过来啊!”她挑衅地跳了一下,又立刻躲回咪屁股后面。 咪咪被拍了一下,立刻朝前怒吼:“嗷呜——” 虎啸的威慑力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弱,某些时刻更足以令某些胆小的动物僵立吓尿,寸步难行。 但二皇子养的这群狼狗却只是眼神惊惧,腿虽在不断颤抖,尾巴紧夹,却并未吓得四散奔逃。 “可恶,狗东西还敢有种?!”温软咒骂一声,“咪咪,上!本座要这群死狗掩面羞愤,后悔曾欺本座身后无咪!” “去,给本座骂死这群狗东西!” “嗷呜——”咪咪随口吼叫着,优雅地一步步上前。 群狗四腿颤抖,不断后退。 温软顿时昂头挺胸,眼神激动。 怕了!狗东西怕了! 蝼狗如乌合之众,在王面前只配跪地称臣! 想到那副画面,她忍不住双手叉腰,仰天长笑:“桀桀桀桀桀桀——” 骤然出声的诡异奶音吓得众人一跳,不明白怎么突然就发癫了。 连群狗都忍不住颤了一下眼睛。 二皇子扫了眼小人得志的胖墩,瘸着腿挡在群狗身前:“皇兄纵容宸安深夜来我府上,究竟意欲为何?” 第236章 本座要驾崩了吗? 秦九州抬眼看他:“自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二皇子眸光微深,并未佯装不解,只温声道:“既如此,今夜宸安在我府中遭遇什么,自也与人无尤,毕竟……先前她技不如人罢了。” “没伤我秦王府一根头发丝儿,我们若叫技不如人,那你叫什么?”秦九州嗤笑,“蠢笨如猪吗?” 二皇子府的人脸上顿时浮起愤懑。 二皇子却并未生气:“既如此,今夜便到此为止吧。” “没完。” “?” 二皇子面露疑惑,心中隐隐涌起不好的预感。 下一瞬,滔天火光骤起,竟从二皇子府四角渐渐逼近中心,已有包围之势。 二皇子脸色骤变:“快救火!快!” 屋顶上的暗卫顿时散了个干净,跑去救火。 二皇子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府邸,竟罕见怒吼:“秦温软,火若烧去你身上,你是何感受?!房子是无辜的,你有怨冲我来啊!” 怒吼淹没在一片狗叫声中。 ——墩领着咪咪,又跟群狗骂起来了。 二皇子咬牙切齿,闭了闭眼。 追风笑了一下:“二殿下使计扬我们小郡主善名时,屡屡想置我们小郡主于死地时,怎未想过这个道理呢?正如您所说,有仇报仇,与人无尤。” 受着去吧。 温软的弱点很明显,她爱装,爱钱,爱恶名,无论攻击哪一点都能叫她怒火攻心。 二皇子也一样,他爱万物。 杀不了他,那就放把火,总有他心疼的地方。 正在此时,小蓝远远飞回来了:“王!王!没找到糖人葫芦啊!小二这狗东西,藏的太深啦!” 二皇子磨了磨牙,抬头看向小蓝:“糖人葫芦?你倒是忠心得很。”他不知是褒是贬的说完,又皱起眉,“小蓝,你裹成这副鬼样子做什么?还能透气吗?” “啊——”小蓝尖叫一声,瞪大了绿豆眼,“本座改头换面,谨慎至此,你怎么发现的?” 狗东西有点眼力见儿啊。 二皇子看了眼它,又瞥向一身是黑,显然也做了伪装的胖墩,沉默一瞬,再次怀疑起自己——跟一个智障如此计较,真的值得吗? 可这智障是个身怀绝世武功,坐拥无数追随者,破坏力巨大,且时刻想着为非作歹、不干人事的智障。 杀伤力太大了。 若大周当真交于她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先前他也想过将秦温软送去夏国,眼不见心不烦,却到底过不去心里那关——夏国的人也是人,且那日在乾元宫,秦温软想要出征倭国,听她言下之意,必是要将其灭国才罢休。 倭国自作自受,无关紧要。 可秦温软这个歹毒东西,要了倭夏,难道还会放过大周这块已经快到手的子民和地? 若等她占据三国之广的势力与兵马,一统天下……便再不是空话。 只需想想那一幕,二皇子就连觉都睡不踏实了。 所以他与夏国皇夫联手了一回,遗憾的是并未伤到秦温软分毫。 “糖人葫芦没找到?”温软一抬手,咪咪顿时住口,对面的群狗也连忙闭嘴,不敢再惹,腿依旧颤抖不已。 没了他们张嘴,后花园顿时一片清净。 所有人长长出了一口气,此刻终于有些共情心疼万物的二皇子——他们也心疼自己的耳朵。 “想吃糖人葫芦?”二皇子似笑非笑地看向温软。 温软顿时负手,深沉而不经意道:“其实你的糖人葫芦很一般,但胜在有新意,对本座孝顺,若你诚心上供,本座也不是不能给你个尽孝的机会。” 见人不说话,她补充:“二啊,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你若不努力,如何能被本座看在眼里?” 二皇子依旧不语。 “你告诉本座在哪儿买的也行,交代清楚,本座今夜放你一马。” 王已经放低姿态至此。 二皇子眯眼看着她,生出冷笑。 该死的歹毒东西,嘴皮子磨破他都没考虑再给她糖人葫芦,更别说求人还敢如此居高临下? “天黑了。”他轻笑开口,在温软的疑惑浮上胖脸时,声音蓦然一沉,“做梦去吧!” “你——姓二的!” 温软本想开骂,可看到姓二的那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她忍了忍,将脏话咽了回去。 不能破防。 王也不是很想吃。 “哈,你不会以为本座是真想吃你那甜掉牙的糖人葫芦吧?不过给你一个尽孝的机会罢了。”胖脸扯出冷笑,“其实你那糖人葫芦真挺一般的,哈哈哈,你不会以为本座真想吃吧?” “开个玩笑而已,你不会当真吧?” “哈哈哈笑死,你真的很装。” “噗嗤——”追风连忙捂住嘴。 努力憋回笑意。 二皇子嘴角猛抽,像是想笑,可笑出来又不合适。 他要跟秦温软兵戎相见,一笑就成过家家了。 秦九州低头轻咳一声,俯身抱起胖墩:“夜深了,该回了。” 在温软开口前,他补充:“美容觉,你的绝色容貌不能有丝毫损伤。” 温软闭嘴了。 临走前,她冷笑着扫过二皇子:“等着,今儿这事,没完!” “咪咪,走!” 咪咪最后朝着群狗怒吼一声,吓得人家尾巴紧夹,这才转过身,步履轻盈而优雅地跟着离开了。 二皇子终于松了口气,扫过满院狼藉,忍怒问:“火势如何了?” 说话间,他腿稍微动了一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那会他听到狗叫,便以为是自己人,虽听到拐角处明显的脚步声,却并未设防——他以为秦温软团伙已经被定住了。 没防备就被直接创了两回。 咬的伤倒是疼得一般,被撞的大腿却跟断了似的,只稍一动作就疼得要死。 秦温软那智障脑瓜是铁做的么?! 他咬牙切齿。 此时回宫的马车上,秦九州脸色阴沉:“把本王支开,就为了先带人去装一回?” 温软闭目,深沉不语。 没眼色的不孝子,遇到危险就想自己冲上去,你冲上去了,王还怎么装逼? 今日这样带着咪咪晚来一刻钟,正正好。 她睁开眼,准备先安抚安抚有功之臣,但刚一转头,脑瓜子就一阵眩晕,眼冒金花:“怎么回事?青玉!本座的头……” 她惊恐地抱着脑瓜子,一双眼珠子跟痴呆了似的,直往上翻。 秦九州脸色一变,忙帮着给她扶脑瓜:“怎么了?头疼?” “本、本座的头!本座要驾崩了吗?啊啊啊——” 惊恐的尖叫声穿透马车,响彻方圆十里。 第237章 世间再无秦温软 是夜,乾元宫灯火通明。 庆隆帝被秦九州匆匆入宫的阵仗惊醒,得到消息后连忙与皇后更衣赶来了。 他进门时,所有人都聚在殿内,站队齐整,额头低垂,一副肃穆神情,还隐隐带着沉痛。 他们面对的方向,正是金光璀璨的龙床。 庆隆帝心里一个咯噔,双手骤然攥起……心中那可能的猜测叫他停住脚步,身心沉重不已,如负千斤:“软软……她……” 身旁的追雨沉默片刻,闭了闭眼。 薄唇紧抿,连话都难以出口。 庆隆帝脚步一晃,被皇后险险扶住后,却呼吸急促,眼中涌起难以置信的热泪,瞬间一片通红:“怎、怎会……怎会如此?朕不信——” “皇上。”追雨低低开口,声音沙哑,“别说了。” 庆隆帝蓦然止了声音。 却睁大双眼,脸色僵硬而苍白。 不知何时,眼泪已从眼角滑落,他却浑然不觉,仿佛灵魂出窍一般怔愣,如同游魂。 他脚步发飘地往龙床边走去,越至近前,脚步便越是沉重,千斤重坠如有实质,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软、软软……”他声音已沙哑到粗粝。 金黄的纱帐内,胖影安详地躺着,没有丝毫动作。 胸膛,也没有任何起伏。 庆隆帝腿脚一软,险些跪在了龙床前,好悬被皇后扶着才摸索着坐在了龙床边。 他颤抖着双手,想掀开纱帐,却被一侧的秦九州紧攥住手腕。 “别……打扰她。”秦九州声音低到近乎气声,连眼眸都低垂着,眼尾通红得吓人。 “朕、朕就看一眼……”庆隆帝双手紧握成拳,跳动的青筋跳动已极其明显,“就一眼……” 让他再看软软……最后一眼。 心中浮起这句话的一瞬,庆隆帝心脏疼到无以复加,如被凌迟一般。 何谓得到后又失去的绝望,何谓白发人送黑发人,他此刻才深有体会,甚至……恨不得代温软去死。 她才四岁啊!! 苍天何其不公?! 若有天谴,尽管冲他来啊!何苦去为难一个四岁稚童? 她……她本该有大好年华,她的人生才刚开始,她还被那么多人爱着,怎能……怎能就如此弃他们而去? 软软,她怎忍心就这么离开? 看着眼前再不复往日活泼的胖墩,一想到那双机灵霸气的眼睛再不会睁开,世间再无秦温软,庆隆帝就心如刀绞,像是被无数根银针齐齐扎入,疼得几乎窒息。 他鼻子不知被什么堵塞,致使呼吸粗重极了,眼角隐隐颤抖着,被眼泪浸湿,浸的细纹都更明显了三分。 秦九州看了他一眼,心中疑惑起来。 还没等他开口问,庆隆帝就一把甩开他的手,声音沙哑而暴怒:“将活生生的软软带出宫的是你,带回一具尸体的也是你!秦九州,朕尚未问责你罪,你就连送软软最后一程的机会都要剥夺于朕吗?!” 他额角青筋跳动,通红着眼睛去掀纱帐。 最后一眼了。 这是他此生,最后—— 纱帐被掀起,一张怒目暴睁的胖脸猛然袭来他面前,几乎与他脸皮紧贴,呼吸可闻。 “啊——”庆隆帝被吓得呼吸戛然而止,一口气没上来,白眼一翻就往后倒去。 秦九州忙扶了他一把,可庆隆帝已因腿软惊惧,避开他的手直接顺着床边跌下,硬生生给他疼清醒了,并未有昏厥之机。 庆隆帝这才看清刚才的脸是墩脸,眼泪顿时愣在眼角。 还没等反应过来,尖锐的奶音咒骂就涌上前:“哭哭哭,你哭丧呢!福气全给你哭没了!嘴里长痔疮了么,就闲不住?!非要扰乱本座调息静养?不肖子孙,你安的什么心,想哭没了本座自己造反登基么!软庆隆,你胆大包天!” 劈头盖脸的痛骂声过后,胖墩也跳下床逼近庆隆帝眼前,气急败坏,像是恨不得给他塞仙逝太后的肚子里重生。 庆隆帝愣愣的,一瞬后,他猛地抓紧温软指来自己脸前的手,几近狂喜:“软软,你、你没死?!” “本座死喽!” 温软两眼暴睁看着他,拔出自己的手,狠狠指去他面前,继续狂骂:“本座早死喽!可在阴曹地府见不孝子孙坟前哭丧,意图忤逆造反,又给气活了!!” “专门上来骂死你个不孝子孙!给你们豆沙喽!通通鲨完带下去伺候本座!”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蹲在地上跳起来骂,狠狠一指庆隆帝后,她看清了庆隆帝通红的眼睛和残余的眼泪,一怔。 哭什么哭,哭的王都不忍心斥骂责罚了。 在给庆隆帝脸上糊去一块金色手帕后,墩身顿时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软软倒了下去:“青玉,本座的头……好痛。”她绝望地看向前方,以手扶额,浑身无力。 秦九州连忙接住她,将人抱去床上躺好,盖上被子,拢好纱帐。 然后继续站在床边,微微低头。 众人也连忙从胖墩诈尸的震惊中回过神,继续低垂着头,作沉痛状。 庆隆帝眼睁睁看着他们全程变化,隐隐明白了什么。 他猛地看向秦九州。 秦九州瞥了眼床上安详的胖脸,低至气声解释:“老二的腿撞去了秦温软头上,给她撞得脑髓震动,伴随头晕目眩,恍惚健忘等病症。” 他声音中含着忧心。 其实早在撞上去的那一瞬,秦温软就该昏厥的,却被群狗生生气的意识清醒,正如方才骂庆隆帝一样——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她是意识不到自己脑子被撞出了问题的。 庆隆帝听完很是担心,但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倒反天罡的小孙女活的好好的,还能继续大逆不道,骂人作妖! 他激动地擦了擦眼泪,手高兴到颤抖。 ——失而复得,虚惊一场,即使被骂了他心情都好得很,甚至恨不得温软再活蹦乱跳地骂几句。 一瞬后,他才想起什么,低吼着骂:“那你们这副德行做什么?咒软软吗?还有刚才,不知道提醒朕一声?!” 秦九州垂眸不语,眼眸无波无澜。 王静心调息,谁敢打扰?没见连最吵的小蓝都安安静静蹲在地上,鸟脸沉痛吗? ——别看王现在安详,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悄咪咪睁开一只眼,鸡贼地扫视谁对王不敬、不为王哀痛了。 庆隆帝是自己心思多才栽的。 追雨都冒着被王斥责的风险提醒他别说话了,还在那叭叭叭,还嫌他拦着他。 秦九州唇角微嗤,更不乐意搭理庆隆帝了。 庆隆帝多了解他,一见这德性就知道肚子里没憋好话,顿时火气上涌。 ——一群人站的跟先帝驾崩时的百官一模一样,表情如出一辙,气氛哀痛沉重,就连驾崩的地儿都是同一个,还都面对龙床,他看到这幅景象,能不多想吗?! 他们有病吧?! 第238章 秦温软,被夺舍了?? 翌日,温软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脑子生病的王起不早了——再不休养,她就真要长眠了。 “小郡主,今儿给您挽个小发髻,王冠先缓缓再戴好不好?”青玉柔声说着,“王冠太重,若压着您聪慧无双的脑子,便得不偿失了。” 温软迟钝地思考了一瞬,才深沉应了一声:“嗯。” 胖脸竟有些呆萌,快给青玉心都看化了。 “宝宝,来伸手。”温意拿着金红月华锦制成的棉衣,小心翼翼地给她穿上。 洗漱后,温软沉稳地踩着步梯走下椅子,准备去外殿用膳。 脚步略微一快,脑子就一片眩晕,两条腿走得乱七八糟,跟刚认识似的。 秦九州连忙上前将她抱上椅子,与温意一左一右地坐去她身边,一个喂饭,一个喂汤。 门边的玄影忍不住偷偷与李惊蛰蛐蛐:“小郡主这两步走的,还没城西癫痫的赵大爷利索,你说她脑子会不会被撞明白?我看今天她眼神都清澈了不少。” “撞明白?”李惊蛰眼神疑惑,“王以前脑子不明白吗?” “也不是不明白,她精得很,就是……”玄影指了指脑子,一脸讳莫如深,“你知道脑血栓吗?” 李惊蛰摇了摇头,目露征询。 “就是太过精明狡诈的意思。” 见李惊蛰恍然点头,玄影笑了笑。 嘴碎归嘴碎,他忍不住逼逼叨叨,但李惊蛰太过正直,还没通过内部考验,算不得自己人,王有脑血栓的机密便不能透露清楚。 他声音压的极低,里面的秦九州只隐约听到了“脑血栓”“撞明白”字眼,串联一起便也明白言下之意了。 但此刻他懒得搭理玄影,满门心思都放在了眼前的胖墩身上,眼底缓慢亮着。 他常给墩喂茶果点心,但那时没有半分带孩子的感触,只有伺候祖宗唯恐不周的谨慎。 今日才叫他体会到了喂女儿吃饭的真切感受。 胖脸平静自然,不骂人不邪魅,饭到嘴边张嘴就吃,小脸一鼓一嚼,可爱到叫他心都软成一团。 喂完一口粥后,他忽然想起玄影的话,下意识就想捏一捏圆润润的胖脸。 小莫说秦温软最近脑子迟缓如八旬老人,轻轻捏一捏,她应该反应不过来吧? 他手指微动,准备抬起。 “愣嘛呢?”不悦的奶音响起,慢吞吞却依旧含斥,“不孝子,你想饿死本座吗?” “……” 秦九州面无表情地继续盛饭喂饭。 他就多余信玄影的邪。 秦温软还是秦温软。 脑血栓自有其厉害,老二那瘸腿撞的明白么? 膳后,温软被抱去软榻上坐着,胖墩威严,宛如一尊佛。 但反应过来后,她很不满,皱眉转着眼珠,扫过一众人,但天杀的追雨竟站在最边上暗处,王的眼珠只能扫到一半。 威严不叫众人同沐,那怎能行? 她使劲儿转着眼珠子,到达眼角仍然不停,继续转动,像是要给大逆不道的眼角狠狠一瞪一样,没几下就给自己气得胸膛起伏,头晕目眩。 众人一见这脑血栓的一幕,心都吓的快跳出来。 “小郡主真癫痫了?”玄影面露震惊。 “说什么呢!”青玉给了他一肘子。 明明是脑血栓复发了。 “王您不能动气啊。”莫大夫连忙劝,“越动气,好的越慢,平心静气,世界如此美好,您不该如此暴躁啊!” 秦九州和温意一左一右给温软轻揉着眼珠,但收效甚微。 还是追雨因为担心主动站了出来,沐浴上王威,眼珠子才顿时不动弹了。 “还愣什么,抱本座去上朝。”她催促。 “还上?”秦九州与温意对视一眼。 温意柔声劝:“宝宝,你虽勤政,但不可不顾身体,先暂缓几日,叫皇上代理政事,等你脑……等你伤势恢复后再上朝可好?” “少废话。”奶音迟钝而坚定,“朝堂离得开本座吗?本座不在,谁来主持大局?庆隆?他不篡位就不错了。” 秦九州劝不动,便将她抱往金銮殿。 反正朝堂没人能给秦温软气受……一般都是她给别人气受的,想上就上吧,主持大局也行。 虽然朝堂没了她,宛如上书房没了秦弦。 金銮殿。 今日百官得知胖墩因病告假,都还有些担心——身强体壮到能徒手拍碎御案的墩,怎会说病就病? “启禀皇上。”王太傅出列,“吾王倾城绝色魅力无边千秋万代一统天下!敢问皇上,王究竟生了何病?可要紧吗?” 庆隆帝沉默一瞬:“脑子摔着了,没大事。” 二皇子隐约明白了,心底幸灾乐祸,又怕心疼孙女的庆隆帝拿他开刀出气。 ——从上首屡屡投来的不善目光,他已有所预感。 偏心眼子的老头是这样的,被隔辈亲糊了眼睛,甚至看不到儿子瘸掉的腿。 果然,上头已经开始挑刺:“老二,无缘无故,你为何要用腿去撞宸安?” “儿臣冤枉——” “宸安郡主驾到——” 庆隆帝和二皇子嘴角都是一抽。 秦九州抱着胖墩威严走来,将她威严地放上龙椅。 “本座在外面就听到你们说话,吵吵嚷嚷成何体统?不知道安静点吗?”奶音因迟缓而显得有几分软糯,训人跟撒娇似的,“整个皇宫,就你们金銮殿最吵。” 百官:“……” 二皇子冷笑:“金銮殿议政,不吵合理吗?” 说完,他已经等着挨骂了。 但等了片刻,只听上首一句软软糯糯的:“哦。” 二皇子震惊抬头。 百官大跌眼镜。 秦温软,被夺舍了?? 第239章 把怒火留给最需要的竖子 金銮殿泛起一阵震惊而诡异的安静。 连庆隆帝都克制不住地转头去看胖墩——满脸平和的懵懂,稚嫩可爱又讨人喜欢,没有丝毫邪魅狂狷,更不端着装逼。 这还是她吗? 庆隆帝征询的目光扫向秦九州。 秦九州迟疑着,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墩怎么了。 明明刚才还给他当爹呢。 “软软……”庆隆帝放柔声音,温和地问,“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还是有谁惹了你不高兴?你只管说,朕为你出气。” 胖墩没有反应。 庆隆帝还想重复一遍,便被秦九州阻止:“先等等。” 庆隆帝不解地等了片刻。 终于,胖墩反应过来了,赞赏而欣慰地转着眼珠子扫了他一眼:“些许风霜罢了,为了你们下一代的生计与天下百姓……区区牺牲,何足挂齿?” 她说的慢慢吞吞,尾音更不自觉拖长了不少,竟显得十分可爱。 哪怕知道她还在倒反天罡,庆隆帝也一点不生气,极其稀罕地看个不停。 看完了,他的怒气才对准了二皇子:“不孝子,忤逆犯上也就罢了,软软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你还敢得寸进尺,再顶撞她?!” “软软不计较,朕却要与你计较!” 二皇子深呼一口气。 “稍后下早朝,你便——”庆隆帝顿住话头,看了眼悄悄扯他的温软。 一阵静默后,奶音低沉缓慢:“罚抄宫规与乾元宫殿规,以及上书房房规就好,孩子还小,不要过于苛责。” “好,听软软的。”庆隆帝柔声说完,转头面对二皇子,立刻换了嘴脸,“听到了没?还不多谢软软小人有大量,轻轻揭过你如此冒失犯上之举?!” 二皇子眼皮微抽。 秦温软的宫规六千六百六十六字,殿规五千五百五十五字,房规四千四百四十四字。 据前人踩坑经验与小蓝情报,抄完后被批评字迹不工整、认错不诚恳的可能有七成,随机歌颂万字赞王盛歌的可能有八成,打回去重抄的可能更高达九成! 这叫宽宏大量? 二皇子抬眼扫过上首的胖墩。 他眼中冷嗤十足,胖墩却呆萌可爱,在与他对上视线时,还眨了眨眼。 二皇子一滞,没再冷嘲热讽。 等温软反应过来时,庆隆帝已经与百官议起朝事了。 但没事,王本来就没准备跟小二动气——怒气有先后,鲨人有专攻,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以现在易怒易爆的脆皮脑壳,一定要先分清主次,把怒火留给最需要的竖子。 王憋得住。 憋得住。 对上二皇子复杂的目光,她缓慢扯出一抹冷笑,试图邪魅霸气而深不可测,可因为反应迟钝且表情管理不当,落在二皇子眼里,成了软萌撒娇的甜笑。 二皇子闭了闭眼。 “吾王倾城绝色魅力无边千秋万代一统天下!”孟学士精得很,看出了点门道,立刻出列,“临近年关,上书房功课繁重,老臣斗胆请王与皇上削减无用之课,造福一众学子!” 王眨了眨眼,满脸呆萌。 “王您也同意此事吗?”孟学士骤然惊喜,连忙拜谢,“多谢吾王英明开恩,老臣一定全力督办此事!” 王眨了眨眼,满脸呆萌。 “吾王倾城绝色魅力无边千秋万代一统天下!”沈太傅出列,“上书房一众学子颇不服管,老臣恳请先暂停房规,以旧日礼制约束,待其知错后再行房规!” 王眨了眨眼,还在满脸呆萌。 “吾王英明!吾王万岁!!” 这回百官都明白了,顿时争前恐后—— “户部银钱紧缺,无力督办年关事宜,恳请吾王拨款户部,以安民心啊!” “年后先帝诞辰,祭祖礼制被王频频改动,但仍存难点,请王依循旧制,年后祭祖!” “多谢吾王,吾王英明!” 温软愣怔着,眼里倒映出一群欣喜若狂的老头,脑子被搅迷糊了——其实慢点反应,她脑子是能转过来的,可这群糟老头短时间内狂轰滥炸,信息量严重超载,王本就沾病的脑壳还没运转起来就完全死机了。 她呆呆地坐在龙椅上,只会眨眼不会动,萌哒哒又惹人爱。 众臣欣喜若狂。 “快快,到我了到我了!” “老匹夫你都连说三条了!该本官了!” 文臣武将挤成一团,争先恐后地踊跃发言。 纵使庆隆帝登基数十年,都没见过这等阵仗,眼睛睁的铜铃一样,嘴角不断在抽搐着。 秦九州摸了摸温软的脉,确定并无异常后,便放任百官继续发言了——大部分如上书房的恳求,还是很有必要批的。 小蓝也该歇着了。 至于要钱的? 呵。 末了,忍无可忍的鸿胪寺卿一把推开要钱的杨尚书:“边儿去!没完了你们!” 他捂住孟学士叭叭不停的嘴,立刻高声说正事:“启禀皇上,因夏使诛灭倭使,意图嫁祸吾王,破坏我两国邦交一事,问罪国书已传往夏国,同时公告天下!但夏使那边亦传出风声,暗指吾王德行败坏,贼喊捉贼,此事从尚未出大周边境的夏国使团中传出,不知我们可要先暂扣其使,问责夏国?” “扣下的都不过小喽啰,我大周还要背上气量狭小之名。”秦九州反问,“图什么?你是夏国派来的细作吗?” 鸿胪寺卿忙惶恐告罪:“微臣不敢,只是如今大周境内舆论尚可控,可若纵容夏使回国,将此事传遍天下,届时吾王名声该当如何?” 德行败坏贼喊捉贼并不冤枉她,但大周并不想跟着她一起败尽名声! “十日。” 秦九州淡淡开口:“十日之后,风向必将骤转,夏使背定此名!” 鸿胪寺卿欲言又止:“可夏使才走没多久,几乎日夜遇刺,人人负伤……此事,沿途百姓皆亲眼所见,这……”风向真能逆转吗? 除了大周自己人,谁还有能耐派出如数刺客,在大周地界如入无人之境,还与各地官府勾结,剑指夏使? 当大家都瞎吗? 秦九州一愣:“日夜遇刺?” 皇夫与明面上的使团并未同路,而上官秉德领的只是暗中刺杀皇夫的命令。 用来做障眼法的使团并未有丝毫价值,怎还会遇刺? 他蓦然低头看去。 正对上呆萌可爱的无知胖脸,因眼神过于清澈,甚至染上了三分懵懂,干净单纯到叫人觉得当她面谈论杀人都是一种罪过。 第240章 我与上书房的人说话,宛如雄狮降临野狗群 秦九州沉默一瞬,抬头看鸿胪寺卿:“那又如何?” “就是!那又如何?”杨尚书立刻辩驳,“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们却无被纵容生长的感恩之心,反而造孽良多,被日夜暗杀那都是他们应得的!” 说罢,他拱手提议:“夏使气焰嚣张,毁我王清誉,老臣私以为,在其出我大周之境后,该就地斩杀,以儆效尤!” 杨尚书语气坚定。 一定不能叫那群知道智障王有多阴险歹毒的夏使回去报信! 王还在呆萌,但庆隆帝明面上立刻否决了他这种阴损掉价的主意。 杨尚书并不气馁。 无妨,朝堂不动手,他老杨动! 只要一力促成智障王离开大周,此后他翻倍增长的政敌将顷刻湮灭,再也不用低头说话! “其实诸位也不必担心。”王太傅老神在在道,“昨日广发各地的讨夏檄文你们没看到吗?听说拓印了上万份儿,只需再沉淀几日,必定迅速传遍天下,夏国……占不了道德高地了。” 讨伐这种事儿,讲究的就是一个快。 等先入为主,将自己受苦受屈的暗示种进天下人心中,顷刻便可占据舆论高地,师出有名。 夏国这黑锅,不背也得背。 而即便檄文传至夏国京城,他们也未必敢开战。 ——据真王女的人透露,女帝与丞相已斗至冰点,其中还掺杂着第三股不容小觑的势力,内政复杂到谁也不敢妄动一步,与别国开战更要谨慎再三。 所以大周百官都有恃无恐,连类似鸿胪寺卿这种保守派也只是担心大周的名声败坏而已。 “对了,此檄文遣词用句极为讲究,引经据典信手拈来,堪称才华洋溢,署名是软沈。”王太傅含笑看向身边忽然一声不吭的老头子,“沈太傅有什么头绪吗?” “……” 沈太傅沉默着摇了摇头,满脸茫然。 什么软沈? 不认识,压根儿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看着意味深长的王太傅,他面上平静,心中却甚是忧虑——老王是体面人,不会直接戳破此事,其余猜到的一些同僚最多就是背后蛐蛐,绝不会当面给他难看……那太不讲究了。 沈太傅唯独担心没什么底线也并不体面的王。 万一智障反应过来,觉得叫麾下第一文豪隐姓埋名,委屈了他,怕不是要嚷嚷的满朝堂都知道,说不定还要把他大名挂去檄文下头,以便叫天下瞻仰。 若真到那天……只有一根绳子吊死在乾元宫门口,以证清白了。 沈太傅心中忐忑了好半晌,都没等来胖墩开口。 抬头一看,墩满脸天真,眼神比他还清澈茫然。 显然还在死机。 “呼……”沈太傅蓦然松了口气。 脑子坏的好,坏的好啊。 今儿办成了多少件大事?真是有如神助,可喜可贺啊!! 一瞬间,他看向二皇子那条瘸腿的眼神堪称慈祥。 一场收获满满的早朝过后,百官心满意足地行礼告退,胖墩还稳稳坐在龙椅上。 一盏茶时间后,才深沉抬手:“众卿,退下吧。” 下首空无一人。 秦九州差点没忍住笑。 庆隆帝更是憋的快脸皮抽筋了。 “该用午膳了。”他低头对胖墩说了一声,便抱起她与庆隆帝先后离开。 走出金銮殿有一段距离了,墩忽然开口:“嗯,馒头。” 秦九州嘴角抽动了几下,嗓音带着明显的笑意:“好。” 若温软以后都是如此迟钝呆萌,他心中必然急切不已,寻遍名医,但这种状态只持续几日罢了,莫大夫与一众太医亲口断言没有大碍,他便只觉得胖墩可爱了。 “妹妹!”秦弦远远跑来,拉住温软的手,“你今日怎么议政这么久?我都等你好一会儿了。” 温软眼珠扫过他,眨了眨眼。 秦弦倒吸一口冷气,捂住心口:“妹妹,你、你怎如此可爱……不,绝色倾城?” 庆隆帝翻了个白眼:“你有事?” “有有有。”秦弦忙道,“妹妹,我不想留在上书房了,我觉得没有意义。” 秦九州和庆隆帝瞬间低头看向他,眼神不善。 秦弦浑然不觉,深深皱眉道:“这一年来,我能感觉到我的野心和狼性越来越强大,上书房的同窗跟我说话时,只是须臾就能被我罩于气场之中,我抬眼一扫,就能看出他们的水平高低、心机深浅……拿捏他们太容易了,但也更叫我觉得孤独,所谓高处不胜寒,便是如此吧。” “上书房从同窗到太傅,根本没有能跟上我思路的人,他们太简单,太蠢钝了。” 说话间,他抬眼看到远处优雅走来的咪咪,顿时一指:“看!” 秦九州和庆隆帝下意识转头看去。 “猛虎总是独行。”秦弦眼中复杂难辨,“我与上书房的人说话,便宛如雄狮降临野狗群。” “……” “……” 庆隆帝沉默一瞬,静静看着他:“你说什么?朕……没听清楚。” “我又没向父皇你禀报。”秦弦有些不虞,但还是认真重复,“上书房的太傅同窗与书,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天生就该是干大事的人!” 庆隆帝瞳孔震颤,紧紧攥起拳头,却止不住颤抖的手指。 他不知怎的,看向秦九州。 秦九州震惊过后,缓缓后退一步,轻声提醒:“你儿子。” 看他做什么,这完蛋玩意儿又不是他生的。 秦弦完全没搭理他们俩,再次追着温软上前一步。 “妹妹,你能理解我的,对吗?”他握着温软的手,深情而认真。 温软眨了眨眼,满脸呆萌。 秦弦目露疑惑。 “妹妹,我们是一样的人啊,我不信你从没有过这种感受,我们天生就与旁人不同,世俗与普人根本无法理解我们的野心和心计,更难以追上我们的脚步,你若处于这种环境之间,难道不会孤高自寒,积郁成疾吗?” 他语气迷茫,话里话外满是天下无知己的孤寂。 后方,追着他一起过来的谢云归等上书房同窗:“……” 不知谁的拳头硬了,在一片静寂的空气中,咯吱作响。 第241章 妹妹谁都记得,单忘了他? “妹妹?你怎么不说话?” “雄狮的狂吠,旁人岂能轻易听懂?”谢云归轻嗤着走来,身后跟着秦明月、王琦等人,个个脸色不善。 只有见人三分笑的楚长歌表情好看点,可那笑却怎么看怎么渗人。 “你、你们……”秦弦愣了一下,“都听到了?” “雄狮声如洪钟,我等不敢不听。” 秦弦怔过后,叹了口气:“既然都听到了,我也就不瞒你们了……若论狐朋狗友,你们的确十分称职,可我终究与你们不同,你们能接受自己平庸无能,纸醉金迷,可这样的生活却叫我难以忍受,我不该是那般模样。” “你们……”秦弦有些不忍心说下去了。 直接点破固然伤害他们的自尊心,却是为了他们好。 “不急。”楚长歌笑吟吟开口。 王琦跟着点头:“我们被六殿下点拨开智之前,怕是要先控制不住野狗的兽性与冲动,胡闹一回了。” 秦弦闻言,竟面露欣慰:“你们能意识到这一点,便已经比旁人更加智慧——” 他余光瞥到谢云归骤然活动起来的手指,话音戛然而止。 谢云归了解他,他也无比熟悉谢云归的小习惯——比如动手揍人之前,先活动一下手指。 “啊啊啊——”他尖叫着跳了起来,扒拉开庆隆帝就狂奔而逃。 身后,是乌泱泱一群他上书房的兄弟姐妹们。 庆隆帝的衣角都被他们刮起的风吹飘了好半晌。 他并未阻止这群人动手——小孩间的打打闹闹他从不掺和,秦弦也不是第一回挨揍了,都是有分寸的孩子,往常他连听一耳朵都嫌多余。 而且今日,他手也痒得很。 “雄狮你别跑啊雄狮!” “我们野狗群不过乌合之众,您吼一嗓子,我等还不当场跪拜,臣服于您?”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四处围堵秦弦。 秦弦惊恐不已:“别——你们要造反吗?!本殿下可是妹妹麾下第一心腹,王牌中的王牌!一群忤逆犯上的东西,看我妹妹不——啊啊啊,皇妹,本是同根生啊啊啊——” 他骤然一声惨叫。 吓得胖墩竟是一抖。 秦九州忙给她顺了顺背,柔声道:“我们先回乾元宫。” “对。”庆隆帝也嫌秦弦的嗓子吵耳朵,“快走。” “别走啊!妹妹!皇兄父皇!救命啊啊——” 秦九州置若罔闻,抱着还在直勾勾看弦上蹿下跳的胖墩离开了。 “雄狮怎会无自保之力?”庆隆帝冷笑,“别装了,快拿出自己真正的实力,吓得他们颤抖臣服吧。” 话落,他毫不犹豫地跟上秦九州的脚步。 后方,雄狮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 间或还掺杂着屈沁软软的奶音:“哎呀,明月姐姐扑空啦,王琦哥哥,你手怎么软绵绵的?” “啊啊啊——” 刚到乾元宫,秦九州前脚进殿,急促的虎啸后脚就到,快速接近他身影。 秦九州顿时侧身躲避。 下一瞬,一阵如闪电般疾速的白色身影与他擦肩而过,上头还带着黑乎乎一坨。 “砰——” 这不是咪咪撞去御案上的声音——是咪步骤停,驮着的秦弦没稳住冲力,被甩去御案上的声音。 “呼……”秦弦捂着发酸的身体,长出一口气。 他抬起头来时,玉冠不翼而飞,使得发丝凌乱,衣襟处处褶皱,还有些破损,犹带惊慌的红润脸蛋瞧来却更添三分饱经磨难的姿色。 温软还在直勾勾看着他。 秦九州以为她是嫌秦弦不敬于王,失了规矩,便转头训:“还不下来?如此无礼成何体统!” “哦。” 秦弦贼兮兮瞥了眼跟上来的谢云归等人,确定不会挨打了,才慢吞吞爬了下去。 庆隆帝看见他就糟心,转头问:“他受什么刺激了?” 秦明月面无表情地回:“刚才知道上书房要改回旧制,他就疯了。” 兄弟姐妹们担心他,一路紧跟着过去。 谁想雄狮竟是想踩着大伙儿吃独食,自己去过好日子啊。 秦弦绕了个大圈,避开他们挪去秦九州身边,握住温软的手,瞬间喉间呜咽,哭了出声:“妹妹……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胖墩的脑子终于转起来了,呆萌地看着他:“你谁?” “?” 秦弦猛然抬头,连眼角的泪花都在不可置信。 “是我啊!”他紧抓胖手,竟隐隐颤抖着,“妹妹,我是哥哥啊!” 庆隆帝抬腿就给了他一脚。 半晌后,温软疑惑地皱起眉,因为过于不解,她下意识歪了歪头,脑壳顿时卡住了:“放肆的东西,寿怎么不折死你?” 秦九州隐隐察觉到不对,试探地问:“你当真不认得他了?秦弦?” 他不确定墩是在大小演还是真忘了。 温软思考了片刻。 “本座该认识他?”胖脸严肃着,小声问秦九州,“这是谁的细作吗?本座要假装认识,假意诱敌?” 秦九州瞳孔骤缩:“小莫!快,传太医!要治脑子最好的太医!” 庆隆帝等人也反应过来,纷纷面露着急。 秦弦更已哭得满脸是泪,晶莹的双眼里满是受伤。 妹妹谁都记得,单忘了他? 早知如此,他今儿就不来了! “呜呜呜呜……嗝!”他哭得打起嗝来,整个人差点站不稳,被谢云归扶着坐去了温软脚边。 莫大夫很快就赶到了,匆匆给温软诊脉看脑瓜。 众人屏息等着。 “无碍,无碍。”莫大夫松了口气,“诸位不必担心,王此病的确会有健忘之症,等过几日她脑子缓和,自会想起来的。” “可、可为何她单单忘了我?”秦弦紧紧抱着胖墩的腿,哭得凄惨,“我是什么脏东西吗?” “自不是。” 莫大夫拧眉思索着医书和自己的经验,说道:“素来有此症状的,所忘之人无一不是内心深处最重要、最不可或缺之人。” 秦弦一怔,眼泪挂在了眼角,没再掉下去。 秦九州差点没敢信自己耳朵:“你说什么?” 姓莫的在放什么厥词? 莫大夫看了眼秦弦,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道:“属下行医半生,若说疑难杂症也就罢了,可脑髓震动之症,绝不会诊错,此症所忘之人,必定是生命中最刻骨铭心之人。” “……”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第242章 王会有三岁小屁孩的奶味儿?? 众人看向莫大夫的眼神中都带上了怀疑。 秦弦到底给了他多少钱? 莫大夫最见不得自己的医术被质疑,涨红了脸,再次定声重复:“属下绝不会诊错!” “……呵。”秦九州冷笑了一声,眼中满是荒谬,“无稽之谈!” 温意也就算了,青玉也能接受,哪怕是追风呢! 比不过谗言媚上的心机鬼,他认也就认了,可秦弦,秦弦?? 开什么玩笑! 雄狮如此伟岸,墩幼小的心脏装得下他么? 庆隆帝等人也是同样又酸又觉荒唐的心态。 只有秦弦满脸惊喜,顿时不委屈巴巴往墩脚边坐了,直接起身上位,坐在了墩身边,紧紧抱住她:“妹妹!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我、我……咦,你身上奶味儿好浓呀,跟小宝宝一样香。” 温软眨巴着眼睛,在姗姗来迟的太医为她诊过脉后,才沉下胖脸:“死东西,谁许你抱本座?再不放手,给你鲨喽!” “我——” “真以为本座会被小莫的鬼话迷惑?呵,竖子,你已有取死之道!” 王有奶味儿? 王会有三岁小屁孩的奶味儿?? 天杀的狐媚东西一看就是卧底! “软软,你还认得我吗?”秦明月试探着问。 胖墩呆萌起来,看着她不说话。 “她脑子被撞伤了,需要反应片刻才能理解回答。”谢云归道,“我们一起问一遍,待会儿她就能一起回答了,省时间。” “对对对,王,属下是谁?”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都闭嘴。”秦九州打断他们。 别一会儿又给问傻了。 “就是!王受伤,脑子已经很难受了,你们还给王增添负担,真不懂事。”楚长歌说完,对胖墩甜甜一笑。 大家都被骂闭嘴了,等脑子不好使的王反应过来,最后记忆犹新的只会是他体贴的话。 此时,太医们也说起自己的诊脉结果,与莫大夫的话并无多大差别,但在唯独忘记秦弦这点上,他们并不敢妄下论断。 “敢问小郡主与六殿下可有与旁人不同的相处之处?”一位太医问,“相对而言,更记忆深刻些的?” 众人都陷入回忆。 温软和秦弦? 俩脑子多少都沾点病算吗? 弦本只是脑蠢钝,可在沾上脑血栓后,就脑生锈了。 “其实……”追风轻咳一声,“小郡主与六殿下应当是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惺惺相惜之情,说是唯一知己也不为过啊。” “那是自然。”秦弦嗤笑一声,昂头挺胸,“这世间,只有我能与妹妹……哎她说的叫什么来着,哦,同频共振!只有我们能理解彼此!” 一句话点醒了所有人。 秦温软的歌声……不,乐曲造诣,只有秦弦能理解并迅速跟上脚步——连最捧场的追风都只是能独立站着欣赏而已,秦弦却能谱出笛曲,与她合奏。 更难得的是,他的笛音竟有秦温软三分凄厉难听! 恐怕在墩心中,自己的歌声有多美妙动听,秦弦的地位就有多重多刻骨铭心。 想通了这一点,秦九州有些恍然。 他防过青玉,防过追风,甚至防过隔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王老大,却唯独低估了秦弦的威胁。 竟是灯下黑了! “我们的确疏忽了这点。”庆隆帝脸色复杂,“旁人或许对智障还有些包容与怜惜之态,可软软……” 她不是那人。 京城智障的又不止一个秦弦,看她对二皇子府的老母猪、群狗是什么态度?恨不得豆给鲨喽。 可对秦弦,她甚至慈爱有加,无限包容。 宠的弦都不知天高地厚了。 众人心情复杂,唯独胖墩眼神享受而欣慰:“长歌孝心可嘉。” “……” 王还在上一趴呢。 “长歌最喜欢王啦!”楚长歌又是甜甜一笑,眼角眉梢都存着软糯撒娇之态。 秦弦的谄媚之态他学不来,但他的狐媚做派,秦弦亦难以企及。 单看谁技高一筹罢了。 王还没接收到这句话,只是深沉吩咐:“传小蓝,带咪咪,起驾去二府。” “去那做什么?”秦九州问完,先吩咐下去了。 一切准备好后,王邪魅勾唇,意味深长地回:“自是……送竖子过奈何桥。” “奈何桥?”秦弦哭得有点发晕,抱着她胳膊问,“离咱这远吗?远的话妹妹你别去了,我替你去送吧。” 胖墩呆萌起来。 庆隆帝深呼一口气。 有脑子不用,我就傻着,哎,我就是玩儿。 他眼不见心不烦,转身去坤仪宫处理政务了,其余人呼啦啦一群跟着出了宫。 很快就到了二皇子府门外,守门侍卫看到熟悉的马车,脸色骤然一变:“快,紧急戒备!殿下说她放过火,极有可能来水淹,快叫护城河边的兄弟们警醒些,别被凿开了!” 他紧急说完,立刻与其余人戴起防毒面纱。 但等了足足一盏茶时间,马车一动不动。 守门侍卫疑惑起来,疑惑地对视一眼后,快速打量起周围的埋伏点,心中的戒备几乎拉至最高。 终于,马车帘被掀起,秦九州抱下胖墩,将她放在正对向门的方向。 小蓝也飞了下来,开始叫骂:“姓二的!你爷爷我又卷土重来了!没想到吧崽种!桀桀桀桀桀桀——” 它仰天长笑。 二皇子正好坐着两轮椅子出来了——这是前朝有人研究出来的东西,于椅子两侧装上车轮,被人推动,便可使不良于行之人出门无阻。 秦九州看到那椅子,眼角下意识抽了一下。 秦温软都能撞成真脑残,可想而知老二的腿得有多残。 “姓二的!”小蓝顿时来劲,“你搁家里绣花呢?接驾接这么慢!绣的明白么你!还不速速跪拜吾王,高呼万岁!” 二皇子冷笑着扫过它,话却是对温软说的:“宸安来我府上,有何贵干?” 见温软还在呆萌,他轻笑:“反应如此之慢,今日这架,你打的明白么?” 他话落,身后立刻涌出一群狼狗,冲着温软狂吠起来:“汪汪汪汪汪汪汪——” 咪咪已经跳下车,准备仰天长啸:“嗷——”呜…… “骂你爹呢!一群狗东西,本座还怕你?!当你那狗腿多金贵,本座一指头给你断喽!可恶的东西,给镶金都挡不住你那吃屎的嘴!你再骂一个试试?本座赶明儿就端了京城所有茅房,馋死你个狗东西!” 尖锐高昂的奶音几乎是在群狗出现的一瞬就立刻响了起来,甚至打断了咪咪的叫声。 此刻,敌我双方都沉默了。 秦九州低头看去。 胖墩竟瞬间不复呆萌之态,几乎踮起脚跳着开骂,脑瓜子利索极了。 第243章 你嘴脏,你来骂! 秦温软脑子正常了?? 所有人心中都有此疑问,连二皇子都睁大眼睛看着她,还在隐隐作痛的瘸腿仿佛间竟又疼痛加剧,疼得他抓心挠肝,不忿骤起。 若秦温软这么快就恢复,那他受的伤算什么? “你瞪什么瞪!王的真颜也是尔等蝼狗能直视的?”温软指着狼狗骂,“不愧是二府出身,半点不懂长幼尊卑!没规矩的狗东西,活该被本座送上黄泉路!” “汪汪汪汪汪汪汪——” “嗷呜——” 墩声狗声咪声鸟声接连响起,间或还三重奏四重奏,直叫本该安静肃穆的二皇子府外成了菜市场,热闹不断。 秦弦和王琦跳下马车,站去温软身边跟着骂。 “诶,云归呢?”秦弦被狗喷的委屈巴巴,目光一扫,转头就将谢云归拽下马车,“你嘴脏,你来骂!快给我喷死这群狗东西!” 谢云归嘴角一抽。 嘴脏归嘴脏,但他要脸啊。 大庭广众之下与狗对骂,传出去还做不做人了? 可看着嘴上在不断输出,骂声难听,眼角余光却在悄摸摸扫视他们,满是试探和危险的王,谢云归沉吟一瞬,还是张嘴了。 不骂狗,现在王就能叫他做不成人。 后头,秦明月楚长歌几人也主动下来,甭管会不会骂人,但讨伐二狗是必走的表忠心流程。 等温软骂累一圈后,秦九州才问:“你要送上黄泉路的,是这群狗?” “不然呢?”胖墩紧紧握拳,胸腔中积攒了整整半日的怒气和脏话,都在刚才一举喷发而出,此刻满心顺畅! 没有比鲨喽这群不孝狗更重要的大事了! 秦九州轻点了点头。 他还以为是要送老二上黄泉路呢。 谁知这群狼狗把仇恨拉的太足,一时竟叫王眼里心里再没了老二的位置。 此刻,对面还在大骂。 温软冷笑一声:“追风,带着兄弟们上!” 追风表情怪异,但还是快速转身,与兄弟们去马车后拿家伙什。 二皇子眼神微凝,立刻吩咐:“摆阵!” 二皇子府的侍卫连忙将群狗护去身后,提剑挡于前方,神色戒备。 看戏的路人们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这是做什么?小观音怎么非跟二皇子过不去了?” “小观音做事肯定有她的道理,你没见二皇子还想放狗咬小观音吗?多坏啊。”有人开口,“幸亏有白虎神兽护着小观音。” “我们就留在这里,若二皇子敢伤小观音一根毫毛,立刻敲登闻鼓去!” 多数百姓都选择站去外围,静观事态变化,丝毫不知自己即将迎来人生最挥之不去的阴影。 追风等人已准备妥当——一箱又一箱的大蒜被搬了下来,摆在了二皇子府门前,场面很是壮观。 二皇子面露疑惑。 秦九州脸色骤变:“别——” 他只说了一个字,温软就已一马当先,抓起大蒜往嘴里塞去,还快速给自己浑身都挂满了硕大的蒜头链,周围顿时蒜气满溢。 这可是系统重金兑换的种植配方,经过周密计算后,浓度比普通的大蒜更重十分。 秦九州目光惊恐,踉跄着连连后退。 如今屏息没用了——以秦温软的内力,只要她想,三两下就能叫对方破功闻蒜。 温意不解,但直觉叫她跟着秦九州一起退后,神色警惕。 而那边,追风等人一脸视死如归地憋气,然后低头狂嚼。 一瞬诡异的沉默后。 戴着防毒面纱的人暂且没事,但嗅觉敏锐的群狗却顿时疯了,嗷嗷叫唤起来,个个狗脸绝望,疯了似的无助乱窜。 周围的百姓早已呕吐跑远,拔足狂奔。 二皇子隐隐意识到此事并不简单。 “快,回府关门!”他失声喊着。 但已经晚了。 “狗贼,哪里逃!” 温软骤然一声暴喝,足尖轻点,一跃去台阶之上,直冲二皇子。 二皇子大惊失色,焦急之下等不及被人推椅走,竟是拼尽全力站起身,瘸腿狂奔。 但他低估了自己的伤势,也高估了自己绝境求生的行动力——人刚离开椅子的支撑,腿就剧痛一瞬,加上被乱窜的狼狗撞了一下,直接叫他脚步晃动,摇摇欲坠。 正在此时,斜后方清亮有力的短促奶音传来—— “呔!” “啊啊啊——” 二皇子直接被胖墩扑倒,整个人斜摔在距门槛仅一步之遥的地方,双眼向往而不甘。 心口猛然砸来的沉重墩体更叫他难以喘气,脸色涨红,几乎窒息。 等一瞬后,他用内力缓过劲儿来,迎面便是一张蓦然凑近的冷笑胖脸:“哈——” “……” 刚喘上气的二皇子两眼暴睁,脸色几乎是顷刻间变得青绿一片,整个人精神都不对劲儿了。 蒜。 全是蒜。 怎么这么多蒜。 “秦、秦……”他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恨的要死却低不可闻。 两个字落下,他终于坚持不住,白眼一翻,晕死过去。 温软眯起眼睛,立刻凑的更近,几乎与他脸贴着脸,浓郁的蒜味儿也顿时袭去二皇子鼻子里。 他纹丝不动,脸色苍白而脆弱。 是真被熏晕了。 温软眼睛一亮,仰天长笑:“不孝子,知道本座厉害了吧!啊哈哈哈哈哈哈——” 一边笑,她一边撑着二皇子的身体爬来爬去,跟个失心疯的厉鬼一样,四肢凌乱地爬去门槛边,瞅准时机抬手一攥! 一条狗腿赫然在握。 “嗷——”狗脸中竟带上三分惊慌失措。 它使劲儿拔着自己狗腿,胖手却纹丝不动。 紧接着,眼前胖脸骤袭:“狗东西!哈——” 狗脸顿时僵直,鼻翼微微颤动着,然后—— “嗷——” 它吐了。 第244章 宝宝她疯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凄厉诡异的奶音狂笑声响彻二皇子府门外,吓得群狗颤抖,飞鸟四散。 “终于落本座手上了吧,狗东西!”温软还在放开了吐得天昏地暗的狼狗,掉头一转便奔向另一只。 二皇子府门外并不小,但被一群人挤压的只剩方寸,致使群狗也不得不在这中间惊恐乱窜,温软只需稍微爬动,便一抓一条狗腿。 狗还会在乎二皇子这个主人,避免踩到他,温软却没顾及,极具分量的实心墩身在二皇子身上爬来爬去,当个墩爬架似的,看得二皇子府侍卫纷纷面露惊色。 “殿下!” 侍卫长想上前去救人,却被追风等人死死挡住。 他顿时急了:“让开!” 话一出口,鼻间迅速钻入一片浓郁蒜味儿,熏得他向后踉跄一步,精神恍惚难言。 “呕——” 他忍不住转身扶着门柱干呕了起来。 追风静静站在原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鼻间却只有一片清香。 他笑容僵硬了些——有如此体贴人,熏人之前还特地叫莫大夫制药给自己人堵味儿的王,是他们上辈子挖人祖坟修来的福气。 他恍惚着,身边却忽然极快掠过一个人影。 是二皇子身边的侍从墨书。 他使劲儿捂着鼻子,满脸无助地狂奔。 身后紧紧跟着一边追一边往嘴里猛塞大蒜的玄影:“别跑啊墨书!咱聊聊生意的事儿,我们王爷可关心此事了——” “滚!!” 玄影一把扑了上去,牢牢锁住墨书的肩,对着他疯狂说话,脸上灿烂而不怀好意的笑容完全不像是演的。 当初给废太子泼粪时,就这小子泼的最享受。 追风冷笑一声,认命地继续塞大蒜,一边向侍卫长走去。 “啊啊啊——离远点啊——” “嗷——” “汪汪汪汪汪汪——” 二皇子府外鸡犬不宁,人人遭殃,连闻声赶来看热闹的老母猪都被蒜味儿糊了满脸,仰天狂叫。 秦九州与温意捂着鼻子离得远远的,身边围了一圈谢云归秦明月等小豆丁,个个呼吸不畅,昏昏欲吐。 “宝宝、宝宝她疯了吗?”温意看着那边还在二皇子身上癫笑乱爬的胖墩,目光不可置信,“是有人欺负她了?还是被谁唆使了?” “……” “你宁愿相信她是被人唆使。”谢云归脸色复杂,“也不肯信她本来就是个癫子吗?” 温意抿了抿唇。 秦九州道:“秦温软不是第一回这么干了,今天没泼茅房里那玩意儿,已经很有进步了。” “她那是不想便宜这群狗。”秦明月有些感叹,“二皇兄也算沾了狗狗的光了,否则今日等着他的必定是人生中最大的坎儿。” 温意沉默了一下:“那我们……不阻止吗?” “等等吧。”秦九州瞥了眼那边正玩得开心的胖墩。 这时候去拦人,被大蒜攻击的就是他们了。 对面,被胖墩爬来爬去的二皇子终于被身上接连砸下的墩拳墩肘砸醒了,睁眼看到近在咫尺的狰狞胖脸,吓得他瞳孔猛缩,心跳骤快。 连脸色都煞白了一瞬。 回过神来,想起晕死前的一幕,他下意识屏住呼吸。 “还敢闭气?”温软顿时察觉到了,冷笑一声,一指抬起,重重戳去了二皇子的膻中穴,“哈!” 二皇子刚醒没防备,顿时被通顺了气:“呼……呼……” 蒜味儿立刻钻入鼻子,直通大脑,刺得他额角青筋一跳一跳,却又止不住胃间翻涌的吐感。 想推开面前的胖墩,却因反胃感使不上力,而身上的胖墩明显也有防备,使着全身内力如千斤坠在他胸口,却又贴心地给他留有一丝喘气的空间。 生怕他闻不到飘香大蒜。 二皇子逃不开,解不脱,连再次晕死都是奢望。 他抬头看着天空,双目呆滞无神,仿佛一只被玩坏的破布娃娃。 不该与皇夫联手的。 夏国都是群没用的东西,闯了祸,自己拍拍屁股跑了,却留下他独自一人承受疯癫的秦温软。 皇夫那个老狐狸,早就料到这点了吧? 还故意选在离开大周京城的当日刺杀秦温软。 二皇子紧握起拳头,内心深处竟渐渐涌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悔意——他也早料到了秦温软不会善罢甘休,甚至猜到她可能会夜袭并做好了防范,却唯独低估了秦温软无下限的手段。 下次,下次若不能确保一击中的,诛杀秦温软,一定要谨慎再三。 二皇子静静躺在地上,一边反胃,一边思考人生,双眼僵直放空,仿佛已经升天。 半刻钟后,几箱蒜终于祸祸完了。 二皇子府的人人狗狗猪猪也都被祸祸的颓废不堪,呆若死狗。 秦九州这才走近,从二皇子身上提起温软:“天寒,快起来唔——” 一根胖指头骤然戳去他的膻中穴。 秦九州顿时破功,乱了呼吸。 熟悉的蒜味充斥鼻腔,熏的他头脑一阵发晕,脚步都踉跄了一瞬。 “还敢提溜本座?”胖墩邪魅一笑,张嘴出蒜,“不孝子,给你都熏臭喽!” “……” 二皇子不知怎的,竟有些平衡了。 秦九州铁青着脸再次屏息,并小心护好穴道,但温软已经懒得搭理他了,负手围着蔫嗒嗒趴在地上的群狗转悠了起来。 群狗敢怒不敢言,都再没了面对她时的嚣张狂妄。 别说骂,现在一接近她,狗鼻子都一阵颤抖,有几个更是看到她就下意识想吐。 温软眯了眯眼:“追风,上菜。” “别!”二皇子挣扎着坐起,急道,“你有怒冲我来,别——” 在一盘盘香气四溢的食盒被提过来后,他话头戛然而止。 但秦温软有这么好心吗? 难道这里头的是狗肉?为了羞辱群狗? 还是她想当着群狗的面啃鸡腿,馋死它们? 二皇子扶着门槛缓缓站起,皱眉警惕地盯着追风几人手上的硕大食盒。 少顷,食盒被打开,里面竟满是正常的菜式,还盘盘都出自御厨之手,色香味俱全,顿时馋到了跑累的群狗们。 “吃吧。”追风眼神慈祥地将菜都端出来,放去它们面前。 二皇子不动声色地射出一根银针,直中那盘肘子。 银针颜色分毫未变。 秦温软竟没下毒? 第245章 小意要造反啊! 不等二皇子阻止,追雪就已经拿起一根鸡腿塞进了边上的狼狗嘴里。 狼狗本不想吃坏东西的食物,但鸡腿太香了。 它没忍住,猛地张大嘴,连皮带骨地啃了起来,吃得满嘴流油。 其余狗没多少自制力,见状纷纷躺不住了,两眼发亮地唰一声站起来,直奔向肉,挤成一团抢着吃。 “嗷——” “唔——” 一群狗吃得汤汁四溅,骨头咬得咯嘣作响,一时竟都忘了鼻间泛着的绝望蒜味,狗脸个个幸福。 二皇子想拦,却被追风挡住前路。 “二殿下放心。”追风扶着他,笑道,“这都是刚出锅不久的饭菜,专门给它们带的,我们小郡主可体恤众生了。” 二皇子顿时冷笑。 这时,群狗们先后都吃完了,没有残渣残留,连汤汁都舔的一干二净,盘子光亮如新。 有两个没吃饱的狼狗呜咽一声,竟是朝着温软走了两步,湿漉漉的大眼睛不复先前凶狠,只是一边控制不住地干呕,一边直勾勾看着她。 等追雪又塞了两块肘子进狗嘴后,狗尾巴渐渐摇起来了。 二皇子蓦然瞪大双眼:“秦温软!” 他心口剧烈起伏,眼神扫过还在叨逼叨的小蓝、佯装与二皇子府不熟的秦明月,最后落在那群摇尾巴的群狗身上,顿时怒从心起,差点就暴跳如雷。 什么狗肉,什么下毒,通通猜错了。 秦温软进货来了!! 二皇子毫不怀疑,一旦有了机会,连里头那正哼哧的老母猪都保不住! 那都得成乾元宫的嫡长猪! “哎哟二殿下您没事吧?”追风牢牢扶住他,忧心道,“您轻着点声,看都吓着我们小郡主了。” 他一开口,满嘴蒜味。 二皇子立刻甩开他的手,跌跌撞撞地离远了些:“秦温软那个歹毒东西若能被吓到,本殿下倒立吃蒜!” 追风欲言又止。 那边,察觉到不对的秦九州已经过去了。 胖墩坐在台阶上,安静注视着群狗,大眼睛一眨一眨,懵懂清亮又泛着好奇,可爱到不像真人。 “软软?”秦九州试探地叫了一声。 温软抬头看他,却没半点反应,只会眨眼不会叫。 秦九州顿时被萌到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墩抱了起来,准备回马车。 “诶,小郡主又傻了?刚才难道是回光返照?”玄影疑惑地问。 “会不会说话!”追风道,“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刚才小郡主应是见到狼狗们被刺激到,短暂正常了。” 这会儿报完了仇,脑子自然又晾着不用了 “这样啊。” 玄影点了点头,转身冲二皇子咧嘴一笑:“二殿下,您在哪儿倒立吃?咱这还剩点儿,您吃一瓣送两瓣,保管您满意!” 二皇子:“……” 他气得牙疼,转身就准备进府。 趴在门槛上的咪咪见状,体贴地给他让开路。 但在离开时,它歪头看了二皇子一眼,冰蓝色的眼睛闪动片刻,忽然抬起一条后腿,一瘸一拐地去追秦九州,三条腿走得滑稽而坚强。 没有二皇子的形,却有二皇子的神。 “……” 二皇子咬牙切齿,铁青着脸不断做深呼吸。 秦温软养的东西都跟她一样缺德,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追风以手掩唇,轻咳一声:“都走吧,回去洗洗。” 玄影还想带着群狗一起走,但后者却立刻齐齐围去二皇子身边打转——吃人嘴软,以后它们最多见了胖墩不骂,另投明主是不可能投的。 华丽漂亮的马车渐渐驶离,连带着后方的几辆马车也跟着离开。 走到长街尽头时,正与一队车马擦肩而过。 “这是谁家的营收?竟如此之多。”温意掀起帘子,面露惊讶。 对面的车队上满是银箱,足有五车之多,还敢堂而皇之地招摇过市,究竟是哪家权贵如此张扬? “老二的。”秦九州道,“我与他一起做生意,应当是最新的盈利到了……看这数量,当有百万两。” 温意有些诧异,张嘴正要说话。 “放肆!”还傻着的胖墩忽然一声厉喝,大眼珠子直勾勾盯着那几车钱,双手蠢蠢欲动。 温意忙给她顺着背,柔声安抚:“宝宝,那不是你的钱,不能抢。” 温软猛然睁大双眼,捂着心口直喘气。 不是王的? 王看见的,怎么不是王的?! 小意要造反啊! 她气得胸膛快速起伏,翻着白眼,差点呼吸不过来。 秦九州连忙用内力给她梳理气息。 温意也吓了一跳,见她渐渐缓过来了,才声音更柔,小心又耐心地讲道理:“他人之得不可视为自己之失,我们的东西都可以给你,但别人的东西,你不能抢,可以吗?或者你想要什么,我们去买,以物换物都可以,唯独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 她说的小心翼翼,唯恐又刺激到墩那强烈的占有欲。 但胖墩不说话了。 温意低头一看,眼神懵懂单纯。 又傻了。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她有些担心,“刚才也是这样,忽然就反应灵敏,忽然又变得迟钝。” 秦九州已有了猜测:“恐怕是触及关键信息,她才能立刻清醒。” 说罢,他试探道:“勒索皇夫的钱快送回来了,一具尸体换了五十万两白银。” 胖墩垂死病中惊坐起,大喝:“干的漂亮!本座的德!”她狠狠一拍秦九州大腿,仰天长笑。 笑到一半,大眼珠子蓦然变得单纯无辜,茫然四顾。 秦九州揉了揉大腿,思索着:“她离彻底恢复应该不远了。” 但等人醒了,知道那具尸体只换了一次性的五十万两白银,还没等重复利用就被皇夫设计带走后,不知又得多疯。 当初废太子数千高手的尸体,数量庞大,却连一具都抢不回去。 而皇夫仅有一具,虽出了血,却迅速设计抢走尸体,再没了把柄在温软手上。 此人的确不可小觑。 温意点了点头,忽然问:“二皇子那么多钱招摇过市,不怕被人眼红吗?” “旁人的钱,必定有人眼红,但老二的不会。”秦九州淡淡道,“满京都知道他的钱捂不热就又会散出去。” 温意微微蹙眉。 如此心地善良,胸怀苍生之人,怎就非要揪着宝宝不放。 与这样的君子为敌,纵使她清楚自己是为了宝宝,也势必不后退半步,却到底心有恻隐。 她叹了口气,转移话题:“你与他做的生意竟如此赚钱?” “嗯,贩卖情报。” 秦九州道:“他负责收集勋贵世家不为人知的阴私,我负责卖给其政敌,吸引火力,赚钱对半分。” 别看这钱多,其实只做成了五桩生意。 但谁叫那几家勋贵足够分量,阴私足够炸裂呢。 不乐意归顺秦温软,那就都斗去吧。 第246章 逆徒,你要把本座的钱给谁?! 三日后,回寺的无生终于回来了,还带了无尘一起。 哥俩儿立刻就被闻讯赶来的青玉带去了乾元宫正殿。 “小郡主脑子被撞出问题了。”青玉解释着,“小莫说多养养就会没事,可这都好几日了,小郡主……” “时疯时乖是么?”无生温声接话。 青玉面露惊讶:“仅凭我几句话,禅师就能猜到病症么?您真是医术高明!” “非也。” 无尘微笑开口:“因为师父脑子生病一事已经传来护国寺了,贫僧也是因心中担忧,才随师兄一同来瞧瞧师父的病情。” 青玉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这位叫师父叫的还真顺口。 片刻后到了乾元宫,无尘看到龙椅上的胖墩半点不惊讶——一个连佛祖都敢搬下去自己坐的孩子,坐个龙椅算什么? 从京城权贵以及二皇子那里知道胖墩种种战绩的无尘,早已经震惊过,只剩淡然了。 “阿弥陀佛,师父安。”无生双手合十,对胖墩打招呼。 上首毫无声音。 无生迎上的只有一双单纯无辜的大眼睛,看的他心都软了许多,匆匆上前诊脉。 片刻后,他收回手,道了句佛号:“师父无碍,只是此番撞的太重,且她平素用脑过多,多歇息几日是极好的。”顿了顿,他补充,“且师父并未耽误正事……此刻她的内力仍在照常运转,吐气吸纳。” 温意等人闻言诧异,秦九州却面色如常。 前几日为温软顺气时,他就发现了。 所以别欺负墩现在脑子不好使,等她正常了,才是秋后算账的时候。 “那妹妹什么时候能好啊?”秦弦心疼地摸了摸温软的头,问无生。 “阿弥陀佛,就这几日了。” 无生低头看了眼温软空空如也的双手——没核桃,也没拨弄佛珠。 他立刻将桌角的小木鱼拿了过来,小心又轻柔地塞进胖墩手里,并带着她的手,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敲了起来,等他放手时,胖墩自己就下意识继续敲,“咚咚咚”的木鱼声响彻殿内。 胖脸呆萌稚嫩,眼神清澈见底,衬着小小的木鱼似带了三分圣洁。 无生看着她,眼中渐渐浮起笑意。 但下头,无尘紧紧盯着那小木鱼。 这不是第一代住持座下大弟子,素有佛子之称的慧觉师祖幼时曾用的木鱼么?寺里素来当镇寺之宝妥善保存的,什么时候到的师父手里? 师兄到底还偷了寺里多少宝贝给她? 无尘不解,无尘震惊,无尘依旧微笑。 “阿弥陀佛,师父没事,贫僧便放心了。”他转头对秦九州说道,“本还想将此次为宣平侯府做法事的钱交给师父,但师父……罢了,王爷先收着——” “咚——”骤然爆响的木鱼声吓了所有人一跳。 紧随其后的便是高昂愤怒的奶音:“逆徒,你要把本座的钱给谁?!” 无尘微愣,转头看向上首。 ——胖墩脸色阴沉含怒,眼神清明,泛着浓浓的猜忌。 “师父您……好了?”问完,他自问自答,“也对,他们说您的确时疯时乖。” “嘀咕什么呢?还不把本座的钱呈上来!” 无尘微笑着将账本与银票呈上,温声禀报:“此次宣平侯府法事共计五日,收银三千两,除去寺内花费,剩余两千五百两。” 其实普通法事花费本没这么贵,但护国寺自从换了住持后越来越难进,连庆隆帝的申请书都被打回去三回,满京权贵闻风而动,一时竟炒的护国寺门槛费越来越高。 宣平侯府能从中脱颖而出,全靠宫里王眷优浓的狐媚宠妃走后门。 且王除了钦点价格,还钦点了高徒无生亲自回寺,主持这场法事。 此刻,温软先一把抢过银票藏好,然后才脸色郑重地翻起无尘的账本。 密密麻麻多胳膊多腿的大周字糊上王的眼膜。 竟不是软字! 胖墩怒从心起,骤然起身:“逆徒!你想造反吗?!”她指着无尘,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你还笑?还有脸笑?!本座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人好事,这辈子摊上你这么个不孝表徒弟!” “你再笑一个试试?!还笑?来人,本座枪呢,枪呢?!!” 她气得呼吸急促,一边要枪一边重重跺脚,带着震塌地砖的架势尖叫怒吼:“竖徒挑衅本座!他在挑衅本座啊啊——” 奶音戛然而止。 无生还在劝:“师弟只是生性爱笑,并非挑衅,师父您——” “不用说了。”秦九州打断他。 无生低头一看,胖脸一边眨眼一边歪头,肉嘟嘟的脸颊渐渐泛起稚嫩的可爱。 他叹了口气。 “师父……没事吧?”无尘微笑着,面露担忧,“她方才究竟为何突然生气?” 骂了一大堆,他都没听出来自己到底错哪儿了。 “笨死你得了!”秦弦恨铁不成钢,点拨道,“妹妹嫌你钱收少了啊!” 无尘微愣。 “两千五百两够干嘛?现在干什么不需要钱?妹妹库里那点银子哪儿够花?”秦弦掰开了揉碎了给他讲,“长歌说宣平侯府可有钱了,你尽管大胆收啊!就两千五百两,给城南的百姓全换上新年棉衣都不够,还谈何完成大业?!” “年轻人啊,脑子放灵活点,要知道变通。”他语重心长,负手学着平日里的胖墩,一派过来人的语气。 无尘欲言又止:“可如此做,太——” 剩下的话在看到无生轻轻摇头后就止住了。 片刻后,他被无生带去一边,才忙道:“师兄,出家人济世为怀,可不能这般坑害旁人啊。” “你不必理会秦弦所说。”无生轻声开口,“日后如有所得,你直接交去顺天府白姑娘手中即可,师父若问起,你只管实话实说,白姑娘会处理妥当。” 无尘松了口气:“那再好不过。” 知道温软在济世救民,他也不怕这钱到不了百姓手里。 往常寺里的香油钱大半也是用来救济穷苦百姓的,倒也不拘泥于谁来给了。 他再回去面对温软时,笑容愈发和煦:“师父身子未愈,贫僧心中担忧,回去寺中也难免记挂,还是等师父彻底伤愈后再回寺中吧。” 秦九州微微点头,叫追雨去安排住处了。 “禅师请。”追雨客气地请无尘离开。 护国寺都是好人啊。 无尘方才那番话,等王迟钝的脑子反应过来,恐怕也是要欣慰一声逆徒孝顺的。 追雨踱步走着,忽然若有所思起来。 第247章 人怎么能这么聪明? 无尘刚离开,追雪就回来了。 “白雪大王,王爷,夏倭开战了!”他匆匆禀报。 秦九州微愣:“这才多久,枫桥就回国了?” “没有,他还在半路。” “那夏倭怎会开战?”秦九州怀疑的目光落在了呆萌的胖墩身上。 胖墩下意识抬头看他,对上目光时,不知怎的,竟是甜甜一笑。 秦九州微顿。 秦温软从未对他笑得如此单纯无辜,满是童真……就像个真正常的人一样。 太稀罕了。 回过神后,他看向追雪:“怎么回事?夏倭怎会忽然打起来?” 追雪沉默一瞬:“因为……大周寄去的一封信。” 他从怀里拿出一封,双手呈上:“这是倭国那边的回信。” 秦九州快速拆开,一扫而过:“倭国国君在感谢什么?谢我们给他送回了儿子的尸骨?御子尸骨不是埋在后花园吗,谁送的?还有……真相?谁告诉了他什么真相?” 追雪默默看向还在陪胖墩敲木鱼的秦弦:“六殿下没什么要说的吗?” 秦弦闻声抬头:“嗯?关我什么事?”他想到什么,立刻急急站起,胡乱摆着双手,“不是我,我没有挑起战争啊!我——” “没说是你。”秦九州打断他。 秦弦若有能挑起两国战争的脑子,老二倒立吃一茅坑蒜。 他问秦弦:“你给倭国国君寄了什么东西?” 秦弦一愣,迟钝地回忆起来:“寄了什么……哦,对,我之前因为下错绝嗣药一事,很是过意不去,却又因功课缘故,没能将倭使从夏使手中救下来。” 说到这里,他面露羞愧:“我日夜难安,晚上愧疚的睡不着,便想做些什么。” 秦九州脸色微妙起来:“你做了什么?” “我给倭国国君寄了一封信,阐明了事情经过,并诉说了自己的无能……”秦弦微微低头,有些丧气,“我没敢言明身份,只说自己是一有幸参宴的侍从,旁观了可怜的倭使遇害经过,却无能为力……最后只能冒着生命危险,将被做法封印的御子尸骨偷了出来,还给倭国国君,希望能聊表我心中之愧。” 倭国不缺金,不缺银,金银珠宝比他还多,他赔钱反而是侮辱人家。 只有御子的尸骨是无价之宝,可慰倭国国君丧子之痛。 他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好半晌,连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庆隆帝都顿住脚步,停在了门外。 片刻后,秦九州脸色如常地问:“你还记得自己写了什么吗?默给我瞧瞧。” “能的。”秦弦忙趴去御案上写了起来。 他别的不好使,但从小被太傅练出的这一技能还是有点用的,没多久就将自己的信件内容默了出来。 秦九州一拿起,满殿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稍微展开点。”温意忍不住道,“叫大伙儿都看看。” 秦九州嘴角微抽,展开了些,与他们一起看了起来。 ——秦弦是没有文采这种东西的,就会拽两句酸词,还拽的不伦不类,被他用尽心思认真写出来的东西,可想而知。 通篇写的比秦温软的脑子还智障,偏又情真意切极了,字里行间满是自己对无力挽救倭使的悲伤与愧疚。 痛惜满溢,字字动人。 他也十分真诚,将自己所见所得,该说的都说了——比如他下错药,被倭使误食;比如夏使嫉妒御子得庆隆帝礼待,屡屡挑衅辱骂御子;比如温黛在意图刺杀温软时,不慎误伤了醉酒的御子,致其断气。 再比如,在夏倭又一次起了冲突时,于大周屡屡受挫、又被真王女打压的假王女终于戾气喷发,将倭使当成了出气筒。 假王女甚至还在诛尽倭使后,意图栽赃温软,想挑起周倭战争,以此回夏国讨好女帝与群臣,稳住地位。 最后一句并非秦弦的猜测,而是心里没数的胖墩在讨伐夏国时,随口叨叨的。 却被秦弦听入了心。 看完信后,所有人沉默得厉害。 半晌后,温意才慢吞吞道:“我若是倭国国君,看到这样一封智障白痴却又情真意切的信,不说尽信,至少也会信其三分。” 而温软的檄文也才发出去,算时间刚好能传到倭国。 有此佐证——关键是秦弦没有推诿自己的任何责任,将下药一事尽数袒露,这叫人读来,下意识就会信上三分。 也由此,对夏使杀害御子与倭使的行为更信三分。 秦弦太真诚,也太坦荡了。 那词句不通的愧疚之语反而因用词稚嫩,更显坦诚与情真。 “对了。”追雪道,“六殿下偷的是御子腿骨,据我们的线报,御子幼时险些断腿,腿骨处有一道深痕,此事倭国只有国君几人知晓,他们便是因此认定那是御子的尸骨。” 秦弦忙点头:“对对,头盖骨被妹妹用来做法,我不敢偷的,我只拿了无关紧要的腿骨。” 秦九州试图理解:“你是故意拿的有痕迹的腿骨?” “不是啊。”秦弦茫然道,“我找了埋御子的那块地,刨到哪根就拿哪根了。” 谁偷东西还挑啊。 更别说还是偷妹妹的。 青玉疑惑问:“可京城离倭国那么远,还隔着一片海,殿下您的信怎能送的这么快?” “用海东青啊。”秦弦很是自然,“这可比信鸽快多了,二皇兄养了几只,我拜托蓝先生骗了一只回来,绑上腿骨就赶快给倭国送去了。” “……” 青玉震惊地张大嘴,仿佛第一天认识他。 人怎么能这么聪明? 倭国国君未必会放过秦弦这个给他儿子和使团下药的东西,可秦弦并未暴露身份,甚至连把柄都没留下——一封没有落款的信,若倭国以此问责大周,必定师出无名。 可他儿子的腿骨是真的,秦弦的话与檄文更可互相佐证。 即便倭国国君猜到此事与大周脱不开关系,此刻的一腔怒火也只能对准夏国。 那檄文正好便是出兵夏国的借口。 想通了这点,众人都面色复杂。 连胖墩都需要算计再三,甚至还亲自上阵,陪着姜宁演了一场戏才能达到的目的,就这么被秦弦不声不响干成了。 等胖墩正常了,枫桥应该还在回国的路上。 但夏倭已经开战了。 墩该有多破防? 第248章 王的脸呢? 片刻后,将方才的话听入耳的王终于入了脑,反应过来了。 顷刻间,她再次暴怒而起,手指头差点戳去秦弦脸上:“该死的秦弦,你都干了什么?!” “妹妹!”秦弦面露喜色,“你认得我了?” 他惊喜地握住胖墩的手,想上前抱她,但还没等脚步挪动就被喷了一脸:“认你?本座当然认你!化成灰都认得你!” 奶音火冒三丈,堪比雷霆之怒:“本座精心设计的所有计划!天衣无缝的计划!惊艳世界的计划!名留青史的计划!都被你个不成器的东西毁了!毁了!!本座怎能不认得你这张精明可憎的破脸?!” 骂完后,她猛然抱起头,尖声狂叫:“啊啊啊——”胖脸涨红,带着十分的恼羞成怒。 王的脸呢?! 王以后还能抬起头吗?! 王精心准备了这么久,准备在天下面前装把大的,惊艳整个世界,震撼后世子孙的计划,全豆毁了! 全被毁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胖脸上的涨红蔓延到了耳根,烫得她全身泛着羞耻的通红。 王厚颜无耻时脸皮厚比城墙,但社死丢人时,脸皮比秦弦的脑子还薄。 她在龙椅上蹦蹦跳跳,捂着头尖声狂叫,吓了众人一跳,急忙劝她—— “宝宝你先冷静一下,换个角度想,秦弦也是为你解忧啊。” “等脑子好了再发脾气也不迟,别控制不住情绪,真伤到你聪明的脑袋!” “妹妹,我、我——”秦弦虽然不知道胖墩在气什么,但也很慌,情急之下,他忽地灵光一闪,“妹妹,我都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啊!” 他吼完,众人都停住了话头。 温软发疯也停止了。 秦弦以为有效,心下一喜,再接再厉:“妹妹,我知道你讨厌倭国,所以我虽愧疚下错药,但还在想办法为你谋划!毕竟……”他握住胖墩的手,深情说着,“毕竟你这般英明神武,我、我太想得到你的疼爱和注意了!” “所以我特意写信,特意偷骨头,还传信给倭国国君,这都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秦弦越说越觉得就是如此,语气也愈发坚定自信,“你看,我这不就挑起了夏倭开战,消耗他们两国实力,为你一统天下做准备?直接一石二鸟啊!!” 说到这里,他愣了一下,双手重重合掌,难以置信:“我怎会如此天才?谁都没做到的事,被我干成了?!!” 这妹妹还不疼死他这个小野猫? 秦弦激动不能自已,顿时仰天长笑,骄傲满心。 胖墩脑子里却只剩那一句话——谁都没做到的事,被我干成了。 谁都没做到。 王也没。 王没做成啊啊!!! “啊啊啊——”胖脸猛然狰狞。 秦弦被吓着了:“妹妹,你——” “该死的!”尖叫的奶音迅速盖过了他的声音,然后变得凄厉诡谲,“放肆!你们都放肆!” 胖墩还在抱着头发疯,在龙椅上狂踩狂跳,没两下就腿脚一空,差点被踩裂的龙椅埋了。 她随脚踢开龙椅,本想再跳上高高的御案狂跺,但轻盈的身影刚碰到御案……它就倒了。 “砰——” 温软不可置信地看着倒下的脆弱御案,气到手指发抖:“反了,都反了……” 本还在劝的众人见状,静默一瞬后,同时捂住了耳朵。 秦弦傻愣愣看着他们:“你们干嘛呢!还不劝妹妹——” “啊啊啊啊啊啊——”诡异凄厉的戏腔奶音猛然响彻乾元宫,震得人耳膜发颤,脑子刺痛。 秦弦扶着额头,踉跄了一下。 他们一个没看住,就被胖墩跑去了外头发疯。 秦九州脸色一变:“快追!” 他一马当先冲了出门,一群人呼啦啦跟上。 …… 无尘在看完住处后,便跟着追雨回来,想再瞧瞧师父的病情,再去给庆隆帝请个安。 “皇上去乾元宫了。”追雨道,“应该是为夏倭两国交战的消息……毕竟,大概只有小郡主最清楚此事。” “开战?” 无尘顿时目露忧虑:“唉,战火不熄,百姓何安啊……不过师父现在脑子不清楚,皇上能问出什么吗?” “他问一句,稍等片刻,小郡主会反应过来回答的。”追雨笑了笑,“又不是真的傻了,只是反应慢些而已。” 无尘点了点头,道了句佛号:“希望师父早日……” 他目光忽然凝在乾元宫外的一处雪堆里,看着一团蠕动的红点惊疑不定:“那是什么东西?” “……看着好像是月华锦?今儿只有小郡主穿了红色的。” 追雨不确定地与他一起走了过去,临近红点时,他双瞳骤然紧缩,手里剑都下意识拔了出来:“皇宫禁内,何方妖孽在此放肆?!”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诡异飘荡的戏腔奶音尖锐而轻柔,像鬼一样。 追雨和无尘同时被吓得一抖,满身鸡皮疙瘩。 在他们三步之外,雪堆里的红色东西还在蠕动着,宛如一条红蛆,在雪里钻来钻去,时而大叫,时而狂笑。 追雨注视了好半晌,才勉强看出来这是个人——手脚和头朝下聚于一点,屁股朝天,将钻出来的雪洞拱来拱去,同时身底还发出诡异的笑声。 这要是在晚上,铁定又是个撞鬼现场。 追雨咽了咽口水:“小、小郡——” “砰——” 他话还没说完,面前的雪堆里就猛然蹿出一个胖团子,带动无数雪花,还直愣愣阴沉沉地看着他,眼珠子都不带动的。 追雨呼吸骤停。 若非他专业经过训练的,早就吓得大叫了。 错看小郡主了,她若想吓人,怎还分白天黑夜? 他深呼一口气,忙转头安抚无尘:“禅师,您别……”怕。 无尘还在微笑。 脸上没有半分惊慌失措。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又是一阵诡异的笑声,还伴随着恶狠狠盯着他们的大眼珠子,“竟敢不怕本座?!都反了,反了啊!!!” 追雨忙解释:“小郡主,属下——” “嘘。”胖墩忽然食指竖于唇前,眼珠子左右转着,一派疑惑与警惕,“小郡主?” “糟了!”她尖叫着猛地跳了起来,一头栽去了雪堆里。 第249章 把本座的豆沙还回来啊混蛋! “小郡主!”追雨连忙上前攥住胖墩双腿,把她拔出来,“您——” “嘘。”温软眼珠子还在左右转着,随后又看向了雪堆,“小郡主,在下面呢。”她偷偷说着,低至气声,贼兮兮的仿佛怕惊醒了谁一样。 追雨手指一颤。 一瞬后,胖墩猛地又栽去雪堆里,双手疯了一样乱刨,带起雪花四溅:“还不出来?!出来!!”她刨的更用力了,像是要掐死谁,同时还尖叫骤起,跟个癫子似的。 追雨如遭雷劈地看着她。 一瞬后,他猛地向后跌坐在地,脸色愣怔,双目发直。 但撑在雪地里的双手却在剧烈颤抖。 胖墩还在刨雪。 胖脸狰狞,带着微不可察的羞愤与暴怒,双手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像是要把雪刨出花儿来,撕碎竖雪。 脸呢!王的脸还在雪里! 在雪里啊!! 该死的追雨,竟敢走这条路,旁观王破防经过……灭喽,通通都得鲨喽!! 给他们豆沙喽!! 她脸色狰狞又通红,一想起自己社死的经过,双手就更加用力,连带着脚都蹬起劲儿来,整个人形同疯癫。 “小、小……”追雨颤抖着唇,“小……” “嘘——” 胖墩猛地停住,眼睛亮得惊人,语气却轻柔低声:“听,豆沙在唱歌……唱的真好听,骨头、骨头在打拍子呀……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刚站起的追雨被这一道尖笑声吓得腿一软,又滑倒在地。 什么豆沙?唱什么歌? 那是王爷他们在喊你啊王! 疯了,疯了。 追雨被四溅的雪花扑了眼睛,下意识退开了些,刚好撞到无尘的腿。 他抬起头。 无尘眼神震惊,面露微笑。 “……” “豆沙呢,我豆沙呢?”沙哑而隐含怒火的奶音再不复方才诡异尖笑,“本座的豆沙呢?!” 她一边刨雪,一边迅速爬向追雨和无尘:“把本座的豆沙还回来啊混蛋!!” 把本座的脸还回来!!! 雪地里的红团子,胖脸狰狞,手脚并用,一路阴暗爬行而来。 “啊——” 追雨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拽起无尘转身狂奔。 无尘微笑着,回头看了一眼,瞳孔骤缩——胖墩已经爬下雪地,飞快朝他们冲来了。 快跑!! “砰——” 他撞到了出来找墩的无生,顿时紧紧抓住无生的手:“师兄,师父她在找豆沙……”好可怕。 不,要笑。 他扬起僵硬的微笑:“豆沙不见了,她要啃骨头……”好可怕。 不,要笑。 他唇角高高扬起,声音惊恐:“她、她爬过来了!!” “……” 无生欲言又止:“你……要不还是别笑了。” 见无尘反而笑容更深,无生嘴角微抽,将他护在身后:“师父只是爱玩,无妨,你不必大惊小——” 在看清那阴暗爬行的胖墩这一瞬,无生胡子都颤抖了一下。 此时,秦九州等人也被追雨喊过来了。 胖墩也爬至近前,状若疯癫。 秦九州和温意吓得一个腿软一个头晕,但都第一时间冲上前,将胖墩扶了起来。 “秦温软?” “宝宝你没事吧?” 胖墩发丝凌乱,全身都裹着雪水,衣袖还不知被什么扯破了,脏兮兮像是从泥堆里滚出来的。 但胖脸却一片软萌可爱,还歪头眨了眨眼:“嗯?” 温意沉默一瞬:“没事了,快回去换衣裳吧,别着凉。” “对。”秦九州抱起温软,“小莫快去熬姜汤,无生来诊脉!” 无生依言上前:“师父是习武之人,以她的内功,沾这点雪不妨事的。” 待诊完脉,果然没什么问题,就是有点气血上涌,似气急攻心之兆。 嗯? 无生忽然一愣。 人已经傻了,怎还在气血上涌? 他惊疑地看向秦九州怀里的墩,正对上一双平静危险而满是威胁的大眼珠子。 “……” 无生迟疑地闭上了嘴。 他们一行人迅速带墩离开后,坐着轮椅的二皇子才被墨书从假山后推了出来。 “殿下……”墨书精神恍惚,“要不我们先回吧……夏倭战争关我们什么事儿,何必来受这种罪?” 二皇子沉默一瞬:“回吧。” 墨书如蒙大赦,连忙推着他调转方向,差点还因腿软而平地摔了自己。 但他脚步丝毫未停,推着二皇子就狂奔跑远。 这种乌烟瘴气的皇宫,究竟是谁在喜欢啊,要他说,宸安郡主这龙椅坐的,殿下也别眼红了。 只要皇宫能拴住她,别放出去阴暗爬行发癫,这龙椅不抢也不是不行! …… 乾元宫。 等温软沐浴完,换上新衣裳被抱出来时,无生忍不住又看了几眼——依旧呆萌无害,迟钝可爱。 不知是真傻了还是演技炸裂。 “软软?”庆隆帝小心地叫了一声,见墩没反应,便放心地骂起秦弦,“主意大得很啊你!还敢与倭国私下往来?上书房没教过你大周律吗?!这是能砍你这头猪脑子的大罪!” 秦弦思索了一下:“上书房没教啊。” “砰——”一道奏折就朝他砸了过来。 秦弦连忙躲过:“父皇你错怪我了,我能挑起夏倭战争,怎会是猪脑子?我还帮了妹妹大忙呢!你不懂就不要乱说,朝政大事不是你这种层次的见识能理解的!” 庆隆帝:“……” 他拳头顿时硬了。 身旁,小小的软萌胖墩,拳头也硬了。 秦九州喂果茶时,余光正好瞥见那骨节几乎泛白的小拳头,心中不由一动。 “行了。”他打断庆隆帝的话,“事已至此,我们也没损失什么,即便倭国要问责大周……也活不到那时候了。” 庆隆帝冷静下来:“夏倭开战,于我们的确有利,至少西南那边能安心打仗了,而倭国……便等战列舰了。” 他眯起眼睛,大周究竟有没有将战列舰透露出去的细作,暂时还未有定论。 但他不信朝堂铁板一块——除了少数忠臣清官,他一点都看不上剩下的墙头草。 “能被软软压得毫无反击之力的一群人,怎会都是硬骨头?”庆隆帝蓦然轻笑,满是对墙头草的讽刺,“谁家好臣下会将智障吹捧成千秋万代一统天下的王啊。” 秦九州拦都没拦住他那张破嘴。 庆隆帝倒还精得很,说完立马叫秦弦连续对墩说话,卡墩脑子。 秦九州冷笑一声,并未阻止。 等他再低头时,胖墩白嫩肉乎的拳头上,已经隐隐跳起不太明显的青筋了。 第250章 本座,最引以为傲的是什么? 智障? 原来庆隆一直都是这么看王的? 温软胖脸浮起微微青色,眼底更涌动着不易察觉的怒火,几乎要将她所剩不多的理智焚烧殆尽。 “但无妨。”胖墩忽然开口,吓了众人一跳。 无妨什么? 只见墩深呼吸一口气,竟是微笑:“本座,最引以为傲的是什么?” 秦弦眼睛一亮,跳起来抢答:“自制力!” 说完,胖墩并没有回答,而是用她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耐心等了好半晌,才迟钝又激情地开口:“回答正确!” “而本座,最大的弱点是什么?” 秦弦继续燃:“白雪大王战无不胜,没有弱点!” 半晌后,胖墩深沉摇头:“傻孩子,万物都非十全十美,尽如己意,纵本座身负神性,脚踩天道,依然有自己的弱点所在。” 秦弦面露迷茫:“那妹妹你的弱点是什么?” 众人也都屏住呼吸,静等答案——秦九州和无生约莫猜到她没憋好话,但剩下的人只当王脑子被撞糊涂了,开始主动信任大家,要交代真东西了,纷纷竖起耳朵听着。 半晌后,深沉而克制的奶音响起:“本座最大的弱点,就是不容易被激怒。” 说完,她还无奈又烦恼地叹了口气。 “?” “……” 有些人天生没有自知之明,是这样脸大如斗的。 连秦弦都用自己生锈的脑子略微回想了一下以往的墩行墩举,隐约琢磨出点不对劲来。 “啊对。”庆隆帝笑着逗她,“软软你以后动怒也有借口了——那是白雪大王唯一的弱点消失了,此后全身刚硬,攻无不克。” “……” 胖墩紧攥的双手瞬间更加用力,眼底克制不住地泛出一抹恶毒,却又用强大的自制力迅速压了回去。 嫉妒,这是赤裸裸的嫉妒。 庆隆年纪轻轻,平庸无能,一定是嫉妒王比他多吃了几百年的盐、多走了成千上万座桥,嫉妒王聪慧无双,天人之姿,魅力无边! 那句智障就是对王最大的嫉妒和隐藏于内心深处最见不得人的阴暗羡慕! 此时此刻,竟还妄想激怒王,叫王刚开口的话瞬间打脸,在手下人面前威信全失,以便篡位……庆隆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啊! 胖墩唇角浮起冰凉的冷笑。 “对了软软。”庆隆帝想起什么,忙柔声商量,“你看,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年后就得祭祖,除了去皇陵,还得去护国寺啊,你这……”他紧张地搓了搓手,“能不能通融通融,咱们一起进寺上香礼佛,为先祖和大周祈福?” 胖墩还在冷笑。 王福悄悄扯了扯庆隆帝的衣袖,他反应过来,忙补充:“当然,价钱好商量。” 这话一出口,众人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 玄影悄悄怼了怼无尘,小声问:“护国寺名声都被败成这德性了,你们就真没点想法?” “阿弥陀佛。”无尘微笑轻回,“师父所收之财,尽数用来救济百姓,开办善堂私塾,此为大义,而护国寺于权贵圈中名声尽败,却能救真正困苦之人,若算作买卖,已是物超所值。” 出家人四大皆空,若囿于名声,耿耿于怀,反而失了佛心。 且说句功利话,护国寺以往礼佛法事都是正常收价,若遇到哭穷的官宦富商,连钱都是免了的,如此算下来,除去库中那些历代传下来的宝物,赚到的远不如白雪大王这几回法事的多,往常甚至有过因救济百姓而捉襟见肘之时。 而自白雪大王上任后,再没了故意哭穷的人。 反而多的是拿着大把银钱,只为求入得护国寺的权贵富商。 无尘代管寺内,常与银钱打交道,比无生更识人间烟火些——他私心里觉得,若要行非常之举,当真只能用非常之法。 “菩萨心肠,不如雷霆手段。”他声音极轻,“至善可救一人,至厉却可救世,师父此举……非她不能为,亦非她不敢为。” 真正心怀苍生之人,反会被苍生束缚。 玄影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不远处的上首,秦九州忽然偏过头,深深看了无尘一眼。 这话相当于明着站队了。 也站在护国寺的立场,点出了老二不通之举。 “软软?你怎么不说话了?”庆隆帝一边追问,一边担心地打量着她的脑瓜子,“这不会是真撞出毛病了吧?怎么比先帝快驾崩那会儿还要痴呆?” 胖墩心头恶意骤起,厉声吼骂:“不孝子孙!你做梦呢?!” 庆隆帝松了口气:“正常就好,那软软,护国寺的事……” 他忙从王福手里接过一沓分量十足的荷包:“这是门槛钱,你数数?” 荷包刚塞进胖墩手里,立刻被紧紧攥住。 但等了半晌,庆隆帝才等到一声冷笑:“申请书呢?你的规矩呢?!” 庆隆帝解释了老半天,但胖墩实在迟钝又痴呆,他跟垂死病中的先帝说话都没这么累,思虑一瞬后,他满头大汗地放弃了,准备等人清醒了再谈事。 离开前,庆隆帝经过秦弦,忽地疑惑起来:“上书房今日没课吗?” “没有。”秦弦摇了摇头。 庆隆帝看向王福,后者低头轻声回:“回皇上……除了蓝太傅,其余太傅们都在上书房授课呢。” 自从孟学士经王允许,掌权上书房后,蓝太傅就被彻底架空,只剩头衔而无半分实权和话语权。 “逆子!”庆隆帝顿时指着秦弦骂,“没课?你梦里梦到的没课?!” “不是啊。”秦弦试图给他讲道理,“呐,这课呢,得上了才有,我不上,不就没课了?” “啪——” 一句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 看着脸色阴沉的庆隆帝,秦弦吓得直躲,脚步不停地往外跑。 “站住!你往哪儿跑呢?!”庆隆帝气急败坏地追了出去,一边抽一边骂,“还不给朕滚回去上课?!” 因为离开的太快,他并未察觉到后方径直射来的、满怀恶意的目光。 秦九州也没察觉,心中还颇为欣慰。 ——自从脑子有病后,墩的脾气好像是好了不少,方才分明听到了庆隆帝骂她智障,却还是能放过庆隆帝,只驳回护国寺的申请了事。 长此以往,她必然能克制许多不必要的怒气,变得真正稳重。 正想着,胖墩就又开口了:“众卿,都下去吧……玉卿留下。” 青玉迟疑着站在原地,见人都走了自己也没赶,放心下来,上去给王喂水打扇——自从见了宣平侯世子雪地摇扇后,这派头王就给自己安排上了。 但风流俊美的紫衣公子雪地摇扇,与穿着大红袄的胖墩在烧到最旺的地龙屋里摇扇……那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啊。 前者尚可称风雅,后者就纯纯是有病了。 第251章 白雪大王的第一心腹是谁 青玉心里刷屏不断,直到追雪带进来了一个人。 “奴才给郡主请安,郡主万岁万岁万万岁——”周公公郑重行礼。 片刻后,奶音沉稳而慈爱:“快起来,许久不见你,你可还好?有没有人欺负你?庆隆有没有给你脸色看?” 周公公心中一暖。 甭管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在见到他第一句话就是问他好不好、有没有受欺负的,只有宸安郡主一人。 他从未见过自己的长辈,可年幼稚嫩的宸安郡主却真给了他一股被长辈庇护于羽翼之下的感觉。 他甚至觉得,自己若真说被人欺负了,宸安郡主也真会为他出头。 “劳郡主记挂。”他笑回,“奴才一切都好,在皇上跟前也只是端茶送水,累不着什么,只是不能时时见到郡主,侍奉您前,奴才到底想念。” 胖墩被这话哄得眼睛都眯了不少。 片刻后,她亲切地与周公公聊了会儿家常,才说起正事:“庆隆呐,长大了,心也大了,竟有些……不服管了。”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声音微哽,“长此以往,必然要吃大亏……外头可没有如本座一样纵着他的人啊。” 周公公不由得点头。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不对,胖墩的语速就快了许多:“所以为了锻炼他,本座便想造些小坎儿,叫他醒醒脑子,以后去了外头就能对人多些防备心,免得受欺负受伤害。” 青玉嘴角一抽,手里的扇子差点没拿稳。 外头? 皇上这辈子最大的坎儿只有白雪大王。 人家外头晴空万里,只有白雪大王的伞下大雨滂沱。 周公公迟疑着:“敢问郡主,是什么坎儿?” “上前来,附耳细听。” 周公公走上前,俯身凑近胖墩。 耳朵里没多久就嘀嘀咕咕起来,听得他瞳孔紧缩,腿软头晕。 温软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不动声色道:“本座知你不容易,放心,你只管对他说是本座的礼物,叫他自己选择收与不收便是,一切后果……自有本座一人承担。” 她眼神慈爱,摸了摸周公公的头:“本座怎舍得叫你背负一切呢?” 周公公脑子一团浆糊,竟还真被感动了:“郡主当真仗义,对奴才……对奴才也实在好到极致啊……” “那是自然。” “你可问问青玉和追雪。”温软挑起唇,邪魅一笑,“本座对麾下第一心腹有多重用,有多心疼宠爱,你根本想象不到……连掉根头发丝儿,本座都舍不得。” 听到这话,周公公和青玉追雪同时挺起胸膛,心中激动。 白雪大王的第一心腹是谁,那还用说? 刚被心疼的周公公满心火热,眼眶感动到泛红。 唯一被留下的青玉眼神睥睨扫过他们二人,笑而不语。 被委以重任带来周公公的追雪面无表情,抱臂傲然站立。 而白雪大王……她对三人的反应十分满意,还暗暗点了点头。 目送周公公满是干劲儿的离开后,她过了片刻,忽然眨了眨眼,一把将桌上的黄金笔架推了下去。 “砰!” 笔架一声撞地响动后,噼里啪啦的坠笔声不断。 青玉忙与追雪一起捡笔,问:“谁惹小郡主生气了?” 胖墩学着追雪,抱臂面无表情,却抬起下巴:“哼!” 青玉被萌的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追雪也愣住了。 王……在撒娇? 不可能。 这时,温软忽然抢过被捡起的笔,疯了一样就往嘴里塞。 青玉吓了一跳:“小郡主快松口啊——这不是糖人,不能吃!!” 她与追雪一左一右,好半晌才撬开墩嘴,拿出了几支已有深深咬痕的笔。 “快给本座!”温软瞪圆了眼睛去抢笔,“本座要吃!要吃!还不放手?本座鲨——”奶音忽然顿住。 不足一瞬,冷厉威严的奶音无缝切换成幼稚蛮横:“再不给本座,本座、本座带咪咪去茅房吃!” 说着,她还假哭起来,一手捂眼睛一手拍桌子,还见什么啃什么,嘴巴不停,跟个快饿死的智障一样。 青玉本在小心哄她,可哄着哄着,忽然觉出了不对,抬头与同样感觉的追雪对视了一眼。 王本来就是智障,再装起智障来,反而有点四不像了。 还有……她这会儿是不是反应特快? 青玉与追雪后背猛然惊出一阵冷汗。 这不是痴呆王,是精明王! “小、小郡主。”青玉声音颤抖了一下,急忙变得柔和,“您别哭,奴婢待会儿叫人去买糖人好不好?再加三串糖葫芦!” 胖墩不动声色地咽着口水,继续哭继续啃,撕得纸屑满殿,嘴边还沾着一块。 青玉耐心哄着,片刻后,小声与追雪嘀咕:“小郡主怎么连啃东西都带着一股狠劲儿?这就是白雪大王的威力吗?可真不敢小觑啊。” “保守了。”追雪面无表情,“白雪大王纵使现在脑子迟钝,可一旦展露攻击性……你看,反应多快?” 青玉立刻点头,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反应快这茬点出来最好,否则等白雪大王回过神来,猜到他们发现这点,必然要再猜忌这些夸王的话是不是真心了。 “呀,大王牙口多棒!”她继续悄悄说着,“这笔咬痕多深啊,一般人都啃不出来!” 追雪低头看了一眼,眼神慎重:“我若不用内力,根本不能重伤这笔,但大王是纯用自身气力的……武艺高深者,身体也会愈发强壮有力、难以匹敌,大王怕是已经练到这个境界了。” 青玉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厉害?” 追雪点了点头。 “快别说了,得亏咱们忠心不二,要不还不得被发威的大王一巴掌拍成灰啊?” “快尽心服侍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两人的窃窃私语结束,连忙小心地再安抚起胖墩来。 将一切尽收于耳的胖墩,唇角勾起满意的笑容。 她青玉和追雪果然不愧为原始股,竟连如此智障的王都能找出优点并无限放大,最后还能说服自己更加忠心……王没看错他们! 但她身边的两个人却在满心后怕。 互相对视间,还有隐约猜到什么的默契。 王为什么要演智障试探? 细想来,只有刚才皇上那句话……那么问题来了,他说那句话时,王若不清醒,怎会记得住? 而刚才离开的周公公,他又是去干什么的? 青玉呼出一口气,在大王背后双手作揖,虔诚拜了三下。 谢大王演成智障,给她一线生机。 第245章 马上把盐和桥给他补上 翌日清晨,坤仪宫。 庆隆帝洗漱过后,便准备与皇后去殿外用早膳。 “哎呀,臣妾还没簪完花呢。”皇后忙喊,“皇上快来瞧瞧,臣妾簪梅花好,还是簪海棠好?” 她手里各拿着梅花与海棠样式的硕大玉簪,有些苦恼地问庆隆帝:“臣妾昨儿簪的君子兰去看软软,但她说君子兰太高雅,不符合臣妾反派的气质,今儿……臣妾簪哪个能叫软软高看一眼呢?” 庆隆帝嘴角一抽:“你为何 而通天却是皱起了眉头,倒不是因为嫉妒巫族大阵厉害,而是十二都天神煞大阵一处,他便感觉到自己元神竟然有了一丝悸动,自出世起,发生过相似的情况只有在不周山得到盘古遗泽的那次,得到青萍剑与阵道传承。 对于斐利修斯、阿加西亚、希罗尼穆斯等前雇佣军元老们而言,则深感遗憾。 “既然是刘家的人过错,那么给与你一定的补偿也是应该的!”刘天浩很自然的说道。 以往,即使是像这样重要的军事会议,会场的气氛仍保持着活跃,以保证众人能够不受约束的发表自己的见解。但是今天在会议上气氛相当凝重,甚至连咳嗽声都被尽量的压抑着,大厅内只清晰的回响着布雷鲁的声音。 喜的是,玄月城终于要展起来了,因为门派数量增多便会得到上面相应的照顾,派人、拨款这些统统不在话下,而这些业绩可是统统都要算在他莫问天头上的,以后的地位无疑会高不少。 蜈蚣精在这生命的危急时刻,愤怒了。浑身燃烧起来,冒出熊熊烈火,体内的寒气遇到这烈焰一瞬间蒸发不见,它的妖力顿时大增。 他挤进来以后便看到了摔倒在地上,那不断抽搐的年轻人,以及无辜的婉儿,还有嘴角流血的白宗堂。 清影叶水仙她们,还有胡媚儿青蝶梨花杏花。今天是上午想去观山镇上逛逛。凌渡宇是先开车带着梅飞雪和沈明珠去木城的。梅飞雪上次在木城逛过一圈,这不还想回去看看。 刚才白三中奖之后的失态,李乘还感到好笑,但是现在他终于可以体会到白三当时的心情,甚至他刚才那一瞬间的表现,还不如白三呢。 有那么多蜂蜜存在,就连空气都变得甜蜜起来,所有人无比的安静舒适,这些都是蜂蜜的作用。 为了稳妥起见,王勇等人这一次第一批只选派了两千人随船前往耽罗岛。 暴风雨夹杂着海啸,形成了一条条的海龙王,围绕在三焰皇者的身周,脚下是随着大海涌动,翻滚的一层层海浪,可以说是根本就没有立足之地,更不要说去抵挡这些恐怖攻击。 一身红色西装西裤,身姿曼妙地款款而出。她低着头,黑色波浪长发遮着大部分的面容,南特仿佛只能看见一个尖尖的下巴,红色的嘴唇旁边有一颗恰到好处的美人痣。 这个世界本就弱肉强食,没有实力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杀,这是不争的事实。 大江之水滚滚向东,不消几个时辰就到达了京口江面,大江江面在流经建康附近时就有一二十里宽,到了这里更是足足有三四十里宽。 暗处的人看着燕诀孤单背影,心底幽幽一叹,这才从暗处消失了。 大伙纷纷翻白眼,打扮的这么怪异,还妄图插队,根本就是个精神病嘛,这种人怎么会是老板的大表哥? 来到江天三人对面,他挥剑怒斩而出,瞬间斩出数十道剑芒,向江天他们呼啸斩来。 第246章 西南大捷 庆隆帝被周公公扶出去时,坤仪宫前已架满了各式各样的桥。 梁桥,浮桥,拱桥,甚至有两棵树中间还架了条索桥。 坤仪宫向外的路被堵死了,换成了索桥。 一条金光闪闪的单索桥。 庆隆帝双唇颤抖着,难以置信:“这是……干甚?” “郡主说……”周公公低下头,“她心疼您,别人有的,给您更多,最近……您出门就走桥,不给平地半寸机会,以后、以后可不要再 几辆速度较慢的两栖坦克也驶上了海滩,为攻上海滩的海军陆战队的官兵们提供火力支援。 就像是面前多出了一个中年严厉的军官,对着程樱说着,程樱在听到最后的动员,神色慕然严肃。“指令接受!”程樱说着然后看向了程立。 “陛下,祝贺贵国在战争当中取得的胜利。虽然,战争还没有结束。但是,我相信贵国获得最后的胜利,已经是没有任何疑问的了!”卡尔皇储说道。 “这样可以,不过希望这样不会引起她们的反感。”程樱稍微的有些担心的说道。 此时屠龙回头望了一下,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这一炮的威力太恐怖了,此时他无比的庆幸加入了对方的团队,要不然之前那一炮打出了伤害落在他们身上,绝对免费回城。 见状,老段急忙跟在身后,乘此时机,他看了一眼积分,已经达到一千七百多了,但却排在第三位,而第四位是他的好友阿訇,到现在为止,只有最基础的积分奖励,一千积分。 在螺旋森林中,蓝海辰和江雨烟费劲一切心思隐瞒自己的身份,到最后一刻才被蜜蛇察觉到,按理说这才是正常的思路。 外厢之中的人听到了里面发出的声音,都微微叹了一口气,不过简单说了几句之后就闭口不言,这必竟是别人家事,他们也不好多言。 那伟岸的身影,一看就是天皇太一。做了上千宙年的对手,混沌祖魔又怎么会不认识太一呢? 可惜大黄蜂的发声器官已经损坏,所以大黄蜂只能通过通讯电波将自己的意识传递给大家伙。 莹莹那么好的姑娘都给了楚洋,楚洋真的是三辈子修来的福分!楚洋是一个知足的人,所以楚洋会好好珍惜莹莹的。 隐匿能够完全使用隐匿的人能直接将自己隐匿于天地之间,没有任何人的任何技能能够发现他的踪影,但是,鉴于这项技能的难度,很多人都只能学其皮‘毛’,希望你不会只能隐匿起自己的脑袋,你可不是鸵鸟。 黑影顿时大喜,甚至有那么一刻,他本能的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惊喜来的这般突然。 吴用实在背不上去了,只得把钟思欣放下来。很惊讶地发现,钟思欣这时居然又睡着了,脸红得像是一颗要滴出水来的蜜桃,但吴用却没有心情去咬它一口了,连气都喘不过来,星星又赶不掉,哪里还有那个心情哟。 “没事。”强子笑了笑道,而楚洋却没有说话,一脚就踹开了门子,里面是用插销给插着的,所以经不起楚洋的一脚。 一连串的粗口已经说明了唐程刚才的淡定从容只是他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了,现在,才是唐程最真实的表现。 就在这个时候,楚洋的手机响了。把很多人紧绷的神经吓了一跳,楚洋看了看电话号码是忠哥的,也就接住了电话。 “砍刀,黄震欠下的1亿高利贷这件事你处理下,谁放的贷你去跟他谈清楚,我不希望以后再有人去找黄震的麻烦。”韩羽对着电话淡淡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