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洞九千九百九十九》 第170章 猫眼洞 从鱼眼洞出来,我没急着回家。 我在想,鱼眼洞里没发现娘的踪迹,那就去下一个带”眼“的洞里看看。 猫眼洞就在烂石眼包对面的烂石眼地,离鱼眼洞不到一里地。老话讲,猫有九条命,眼睛夜里会放光,能通阴阳。叫猫眼的洞,娘会不会去那里”躲猫猫“了。 我赶紧前往猫眼洞。 路上,我撞见了正在辣子地里锄草的向明哥。“阿土!”他模仿着我的声音配合着手势向我打招呼。接着又比划:“这一大早的,又去钻山洞了?”脸上堆着笑。 我点点头,嘴角微微翘起,称赞向明哥家辣子长得太好了。 完后我指了指烂石眼地,比划着要去猫眼洞看看。 “猫眼洞?” 向明哥紧张起来。 “那洞大家都说邪性呀!”他比划着告诉小心点。 我因为交流不方便,平时很少知道这些洞的传说,于是比划着问:“邪性?” “嗯。” 向明哥点点头。 他继续比划:“我没进去过,但听说那洞不深,里头却弯弯绕绕,就像猫肠子。早些年,寨子里有那不信邪的半大娃崽,打赌进去玩,出来时脸白得跟纸一样,问发生了啥,都不说,回到家就发高烧,满嘴胡话,说在洞里看到金山银山,还有穿花衣裳的仙女招手。后来病好了,人也痴傻了好一阵,再问洞里的事,就只晓得摇头,说记不清了。” 金山银山?仙女?这不就是老话里“鬼市”、“狐狸精迷人”的套路吗? 听向明哥这么一说,我脑皮发麻。 不仅如此,向明哥接着还比划:“那洞屁大点地方,后来大家点起火把进去,什么也没看到。自那以后,寨里人就给那洞立了个规矩:天黑莫近,单人莫入,听到里头有猫叫或者人笑,赶紧走,莫回头,莫答应。” “有人……在里头笑?” 我鸡皮疙瘩马上冒了出来。 “不止笑。” 向明哥继续说道:“前些年,我们寨东里的那个二流子,你还记得不?赌钱输了,半夜不敢回家,躲到猫眼洞想熬一宿。天快亮时,他连滚爬爬跑回来,裤子都尿湿了,见人就说洞里有个穿红衣裳的小脚女人,背对着他梳头,头发又黑又长,拖到地上。他当时还以为撞了桃花运,凑过去拍人家肩膀……结果那女人一回头……” 你知道那女人回头是什么样子吗? “二流子说,那女人脸上……没有眼睛鼻子嘴巴,就长了密密麻麻、几十只绿莹莹的猫眼睛,全都直勾勾地盯着他!他当时就吓傻了,那女人(或者说那东西)也没抓他,就是冲着他,笑了一声,那笑声,又尖又细,像猫,又像小娃娃哭。二流子回家后躺了半个月,后来人虽然好了,但胆子吓破了,见着猫就躲,人也彻底废了。” “那洞……真这么邪?” 我比划着,手心直冒冷汗。 “宁可信其有。”向明哥叮嘱我。 “望川,听哥一句,那地方不干净,不是寻常用的‘闹鬼’,是专门迷人、诱人、吞人的那种。你找娘心切,但有些地方,去不得。总之,你小心点,莫要一个人往深处钻,感觉不对,立马退出来。” 我谢过向明哥,还是壮着胆子往猫眼洞去。 猫眼洞的洞口比鱼眼洞还不起眼,藏在几块风化的巨石缝隙里,洞口扁长,真有点像猫的眼睛。周围长满了带刺的“猫抓刺”(像猫爪),藤蔓纠缠。我拨开刺丛,一股甜腻腻的、像放了很久的桂花混着淡淡脂粉的味道,从洞里飘出来,钻进鼻子。 这味道……和山洞该有的土腥霉味完全不搭边。 我心里警惕起来,摸出火镰和火绒,没急着进去,先蹲在洞口观察。 火光只能照进去几步远。洞不深,确实如向明哥所说,能看到大概轮廓,里面似乎有弯拐。洞壁是发黄的泥土,看着普通。但我注意到,洞口内侧两边的泥土上,有几个很浅的、但很新鲜的抓痕,看大小和形状,不像野兽,倒像……人的手指,拼命往外扒拉时留下的。 我心一紧,凑近仔细看。 抓痕附近,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已经干涸的泥渍。这么诡异的地方,正是人容易失踪之地。 这个念头涌来,我顾不得那么多了,得下去看个究竟。 我一手举着火绒,一手紧紧握着那根磨得发亮的杂木棍,侧着身子,挤进扁长的洞口。 洞里比外面看着要曲折。进去不到两丈,就是一个向右的急弯。转过弯,前面出现岔路,一左一右,两个黑乎乎的洞口,都差不多大小。 该走哪边? 我停在岔路口,火绒的光在两个洞口之间晃动。洞里那股甜腻的脂粉味似乎更浓了,熏得人有点头晕。我屏住呼吸,仔细观察洞的动静。 没有动静。 我摊开右手,掌心那烙印也安安静静的,没有刺痛,没有悸动。怀里的“眼珠”顶针也冰冰凉凉,毫无反应。 难道这洞只是传说? 我盯着两个洞口,忽然发现,左边那个洞口的边缘,泥土颜色似乎比右边要稍微湿润一点,而且,在靠近地面的地方,好像粘着一小片暗绿色的、像是苔藓又像霉斑的东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蹲下身,用棍子头小心翼翼地把那暗绿色的东西刮下来一点,凑到火绒下看。不是苔藓,是一种滑腻腻的、半透明的胶状物,闻着有股淡淡的腥气,和洞里的甜腻味混在一起,更古怪。 这玩意……有点像蜗牛爬过的黏液,但颜色不对,也没见过这么大的“蜗牛”。 就在我专注这黏液时,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右边那个黑漆漆的洞口深处,极快地闪过一点微弱的、绿莹莹的光。 像夜里猫的眼睛! 我猛地抬头,举着火绒照向右边洞口。里面黑洞洞的,什么都没有。刚才那点绿光,仿佛是错觉。 可我心跳加速,握着棍子的手紧了紧。继续前进,还是不进? 犹豫了几秒,我一咬牙,还是选择继续前进,并走了右边的洞口。 从右边洞口进去后,通道变窄了许多,我要微微低头才能通过。走了大概十几步,前面似乎开阔了些。甜腻的脂粉味到了这里,几乎浓得化不开,还混进了一股……陈旧木头的味道。 火绒的光在这里似乎也被压制了。 只能照亮身前不到一尺的范围,光线昏暗发黄。我慢慢挪动脚步,眼睛警惕地扫视四周。 忽然,我脚下一滑,好像踩到了什么圆溜溜、硬邦邦的小东西。我稳住身形,用脚拨了拨,那东西原来是一枚铜钱。但不是现在用的,是那种很老的、中间有方孔的“乾隆通宝”,边缘磨损得厉害,沾满了泥土。 这洞里怎么会有铜钱?是那些打赌的娃或者二流子他们掉的?还是…… 我没敢弯腰去捡。老话说,野地里,尤其是邪性地方的钱,不能乱捡,可能是“买路钱”,也可能是“买命钱”。 我绕过铜钱,继续往前。 又走了几步,前方洞壁忽然向内凹陷进去一大块,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小龛。而在那小龛里,借着昏暗的火光,我看到了一样东西—— 一个褪色严重、但依稀能看出是大红色的、丝绸质地的小荷包,只有小孩巴掌大。 荷包用金线绣着歪歪扭扭的图案,像是一对交颈的鸳鸯,但绣工极差,鸳鸯的眼睛只用两个黑点代替,看着有点诡异。荷包口用一根同样褪色的红绳松松系着,鼓鼓囊囊,不知道里面装了啥。 这东西,绝对不该出现在一个荒僻的山洞里! 而且,这红绸荷包,这鸳鸯图案……分明是老时候定情、或者女子贴身存放私密物件的玩意! 是谁的?怎么会在这里? 我盯着那荷包,心里突突突直跳。向明哥说的“迷人”、“诱人”,难道就是指这个?用这种带着强烈暗示和诱惑性的女人物件,吸引人(特别是男人)过去? 我站在原地,没敢靠近。 火绒的光跳跃着,映在那红荷包上,那对歪脖子鸳鸯的黑眼睛,似乎也跟着光一晃一晃的,直勾勾地“看”着我。 四周甜腻的味道,浓得让我有点反胃。洞里的温度好像也升高了些,闷闷的,裹在身上。 就在这时—— “喵呜~” 一声软绵绵、娇滴滴的猫叫的震动,毫无征兆地,从我身后极近的地方传来! 声音又嗲又媚,带着钩子似的,能酥到人骨头缝里。 我全身汗毛倒竖,猛地转身,火绒往后一扫! 然而,身后空空荡荡,只有我来的那条狭窄通道。哪有猫的影子? 幻觉?还是…… “咯咯咯……” 猫叫声刚落,一阵低低的、属于年轻女人的轻笑的震动,又飘飘忽忽地响了起来。震动感觉很近,仿佛就在我耳边吹气,又好像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 “来呀……过来呀……看看我呀……” 一串声音产生的动感又传来。 那种感觉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力,让人忍不住想循着声音,往洞穴更深处去。 我咬紧牙关,死死定在原地。 右手掌心的烙印,这时候终于有了反应。 不是刺痛,而是一种冰凉的麻木感,迅速从掌心蔓延到半条手臂,像被冻住了一样。与此同时,怀里那枚“眼珠”顶针,开始微微发热。 这洞里,果然如向明哥所说。 那东西已经在用声音,用味道,用那诡异的红荷包,在诱惑我!只可惜我是聋哑人,对声音没啥感觉,只是凭借敏感的身体触感来感应这些声音所带来的震动。 我拼命抵抗着脑子里那股想往前走的冲动。 目光死死盯着那个红荷包。不能过去,过去就上当了!那些娃崽可能就是被这么“勾”了魂的! 可是……那荷包,会不会是线索? 万一……和娘有关呢?娘会不会也遇到过类似的诱惑?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就有点控制不住了。更让我好奇的是,这荷包会不会是娘留下的?或者,别的什么人留下的? 理智告诉我危险,但寻母的执念和那该死的好奇心,却推着我。 于是,不知不觉地让我鬼使神差地,朝着那个小龛,朝着那个诡异的红荷包,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 每走一步,那女人的轻笑仿佛就更清晰一点,甜腻的香味也更浓一分,掌心烙印的冰冷麻木就也随之加重。怀里的“眼珠”顶针,也越来越烫。 距离小龛的位置,只有三步了。 我已经能看清荷包上绣线的断裂处,能闻到红绸散发出的、更加浓郁的、混合了脂粉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腥气。 两步。 我的心跳得像擂鼓。 一步。 我伸出手,颤抖着,抓向那个系着红绳的荷包…… 就在我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荷包表面那滑腻丝绸的刹那—— “哗啦!!” 我身后,来时路上的那个岔路口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像是无数碎石泥土坍塌的脆响震动!紧接着,一股强劲的、带着浓烈土腥味的气流猛地从那边冲了过来,瞬间吹灭了我手中的火绒! 没了照明。 眼前一片漆黑。 就在这时,先前的那充满诱惑的轻笑和猫叫的动感,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死一样的寂静。 但也是这时,那对鸳鸯荷包上,两个黑点般的“眼睛”,缓缓地亮起两簇幽光,死死地盯着我。 喜欢寻洞九千九百九十九请大家收藏:()寻洞九千九百九十九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1章 洞中婚娘 我被两簇幽光死死地盯着。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而背后的退路,又被堵住了。 眼前是发着幽光的诡异荷包,背后是潮水般沿着脊梁滚落的冷汗。 怎么办?我陷入了两难。一边是寻母的焦灼,对荷包的好奇,而另一边,则是无限的恐惧。 不能动……动了会怎样?向明哥描述的那种恐怖场面,会出现在我眼前吗? 我屏住呼吸,连眼珠都不敢转。 此刻,在我呆若木鸡的对峙中,右手臂的冰冷麻木已经蔓延到肩膀,怀里的“眼珠”顶针也发烫,像要把隔着的那层衣服当铁锅煎我的肉。 僵持了大概十几分钟,那幽光忽然动了,闪了一下。 紧接着,一段破碎、混乱的“画面”,直入我的脑里—— 一个穿着褪色红嫁衣、盖着红盖头的女人背影,坐在昏暗的、点着煤油灯的房间里。她肩膀在抖,像是在抽泣。桌上摆着那个红绸鸳鸯荷包,还有一小碟糖果。门轴吱呀响,一个模糊的、醉醺醺的男人影子晃进来,带着浓烈的酒气和暴躁……画面猛地一扭,变成女人惊恐瞪大的眼睛,红盖头被扯掉,头发散乱……然后是挣扎,像有什么东西被撕破的刺耳声响……最后定格在墙角,那个红绸荷包被一只粗糙的手捡起来,随意塞进怀里,荷包上鸳鸯的黑眼睛,正好对着“我”…… “嗬——!” 我猛地倒抽一口凉气,从这突如其来的、充满痛苦和暴力的景象中回过神来,心脏狂跳。这不是我的记忆!是谁的?是这荷包原主的?那个穿红嫁衣的女人? “咯咯咯……” 那女人的轻笑又来了。这次不再是飘忽的诱惑,而是近在咫尺,就在我面前,带着一股甜腻腐坏的口气,几乎喷在我脸上。伴随着笑声,那两簇绿光缓缓向前移动、放大——不是荷包在动,是荷包上那对鸳鸯的黑眼睛,从丝绸表面凸了出来,变成两颗绿莹莹的、冰冷的眼珠,逼近我,几乎要贴到我的鼻尖! 我看清了!那根本不是绣上去的黑点。 是两颗不知用什么法子嵌进去的、风干缩水的猫眼石!此刻,它们正幽幽地散发着不祥的光,里面仿佛有粘稠的绿色液体在缓缓流动。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湿冷、带着怨恨的吸力,从那对“猫眼”中传来。 感觉不是吸我的身体,而是直接拽我的魂!就像一壶烧开的水冒出的蒸汽,被看不见的嘴吸允,全部往那对绿色的深渊的去!我的头开始发晕,脑袋里一片空白,各种杂念飞速腾空,只剩下一个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诱惑的念头: 拿起荷包……打开它……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有娘的线索……拿起来…… 是陷阱!我知道是陷阱!向明哥说过,这洞专门迷人神智!可那个念头太强,太诱人,像无数根冰冷的丝线钻进我脑子,缠绕、收紧。我的右手,又开始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朝着那红色的荷包伸去。 不!不能碰! 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和腥甜在嘴里蔓延,我瞬间清醒过来。就在这清醒的刹那,我左手猛地松开一直紧握的杂木棍,狠狠掐向自己右手掌心那个冰冷麻木的烙印! 我脸上的表情不知变成什么样的形状。 但难以形容的剧痛,席卷全身。这痛楚像一道闪电,马上驱散了脑子里那股被诱惑的迷雾。 也就在我掌心剧痛的同时,怀里那枚滚烫的“眼珠”顶针,猛地一震! 如果能听到,应该是发出了“嗡——”的一声。 这声音低沉、带着金属质感的震鸣,在狭小的洞穴里震荡。 就是这声音,把那对几乎贴到我脸上的绿色猫眼,吓退了。幽光骤然黯淡,仿佛突然电量不足的灯泡。 机会终于来了! 就在这一刹那,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和狠劲,右手化抓为拍,用手背(而不是手心,我怕掌心烙印再碰到那鬼东西)狠狠朝着那对凸出的猫眼珠子,连同下面的红荷包,猛地拍了下去! “啪!” 一阵震动回荡在洞中。 紧接着,“嘶啦”一下,布帛撕裂的画面,绽放眼前。 “喵呜——!!!” 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混合了女人尖叫和猫惨嚎的恐怖震动,以前所未有的强度,传向我的身体! “噗——” 我喉头一热,一口血沫喷了出来。 眼前彻底被一片血红覆盖,随后,身体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向后倒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洞壁上,又软软滑倒在地。 我感到五脏六腑都错位了,全身骨头则像散了架。 不知过了多久,等我缓过来时,只剩下余波在脑子里嗡嗡回荡。我趴在地上,又咳出几口带血的唾沫,挣扎着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 眼前一片模糊。 我摸索着,用颤抖的手重新点燃了火绒。 这一刻,我第一眼就赶紧看向那个小龛。 红荷包还在那里。但样子已面目全非。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荷包被我刚才那一下拍得没了形,上面那对凸出的、绿莹莹的猫眼珠子不见了,只剩两个黑色的、干瘪的小洞。荷包口的红绳也松开了,露出一小卷泛黄的、紧紧卷着的纸。 而在荷包旁边,小龛的角落里。 滚落着两颗绿豆大小、已经失去光泽、变得灰扑扑的石头珠子,上面似乎还沾着点暗红色的、像干涸血迹的东西。这就是刚才那对邪门的“猫眼”? 洞里那股甜腻的脂粉味也淡了很多。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东西烧焦后的糊味,还有我嘴里浓重的血腥味。那女人的轻笑声、猫叫声,全都消失了。洞穴恢复了应有的死寂。 我赢了? 或者说,暂时击退了那“妖邪”? 我瘫坐在地上,放松了一会儿,等身上的剧痛和脑子的嗡鸣消散,才咬着牙,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我没敢再用手直接碰那荷包,而是用那根掉在地上的杂木棍,小心翼翼地将那卷泛黄的纸从荷包里拨弄出来。 纸卷很旧,边缘脆了。 我颤抖着,用左手,极其小心地将它展开。 不是信,也不是地图。 纸上是一行墨迹已经褪色发褐,很拙劣的毛笔字: “癸亥年七月初七,大冲村,陈李氏,庚帖。聘银五两,身契押此。” 下面按着一个模糊的、暗红色的手指印,纹路已经模糊。 这……这是一张老式的婚书?或者卖身契? 大冲村我知道,就在桥洞娅那下边,离这儿不远。陈李氏……是个女人。癸亥年……是很多年前了。 这荷包,这婚书(卖身契),是属于这个“陈李氏”的? 她就是那个穿红嫁衣、在幻象里哭泣挣扎的女人?她的东西,怎么会在这猫眼洞里?那对邪门的猫眼石,又是谁、为什么镶在她的定情(或卖身)荷包上? 我想起凡海大爹说的,那个消失的、邪术与“眼”有关的寨子。 难道,这个“陈李氏”,和那个寨子有关?或者,她是受害者? 这荷包和婚书,显然不是娘的。娘叫刘苗姑,是本地人,也不是什么“陈李氏”。但这东西出现在娘失踪地点附近的“眼”字洞里,绝不是巧合。 我忍着全身疼痛。 将那张脆弱的婚书小心折好,连同一颗灰扑扑的猫眼石珠子(另一颗不知滚哪去了),用一块随身带的干净布片包好,揣进怀里贴身的地方。那个红荷包我没拿,太邪性,就让它留在洞里。 做完这些,我几乎虚脱。 然后扶着洞壁,踉踉跄跄地出洞。进来时的岔道,果然塌了一些土石,但缝隙还能容人勉强出去。穿过岔道,来到相对宽敞的洞厅,又看到了洞口透进来的、微弱的光线。 当我终于手脚并用地爬出猫眼洞,重新站在下午刺眼的阳光下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身上到处都疼,嘴里血腥味没散,脑子还一阵阵地痛。但怀里那张冰凉的婚书和那颗灰扑扑的珠子,却在提醒我,刚才洞里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可是,虽然我战胜了洞里的迷惑,但娘的踪影,却还在是谜。 猫眼洞里,没有娘,没有娘的踪迹,娘在哪里呢?她是根本就不在洞中,还是消失在我不知道的洞中? 我回头,看了一眼幽深的猫眼洞洞口,那丛“猫抓刺”在风中轻轻摇晃。 喜欢寻洞九千九百九十九请大家收藏:()寻洞九千九百九十九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2章 鸡眼洞 带着一身伤和在猫眼洞得到的“陈李氏”庚帖,我没急着回家。 鱼眼洞的“眼”会窥,猫眼洞的“眼”会勾。剩下的洞里,鸡眼洞离得最近,同样在烂石眼地,我打算去那个洞看看,娘会不会在那里。 去之前,我得先找人问问鸡眼洞的底细。 这山里的洞都很邪,得先有所准备,要不到时束手无策。上回要不是问向明哥,知道了猫眼洞的凶险,说不定我也成了那几个娃崽,不是吓病,就是吓傻。之前的经验告诉我,这回也得有准备,心里有数比没数好。 在折回寨子的路上,我撞见了正来烂石眼地干活的年付哥,他是个直性子,碰到我,他用手势跟我打招呼。 他学着我的声音,同时手配合着问我,又去哪个洞里回来了。 我比划着,猫眼洞。 他又问有没有点线索。 我摇头。 最后他问我是要回家吗?我又摇头。 他可能觉得很奇怪,明明是往寨子里去,为何还要头。我觉察到他的疑惑,于是赶紧比划问他,晓不晓得鸡眼洞。 “鸡眼洞,不就在烂石眼地吗?寨子里谁不晓得。你不晓得?”他比划了一番,问我。 我还是摇头。 接着比划:“我晓得鸡眼洞,但不晓得洞里的情况。” “哦!你是想知道进洞去的话有没有啥危险?” 我点头。 他于是放下锄头,蹲在路边,跟我讲起来。 “鸡眼洞……那洞倒是不深,和猫眼洞差不多,但它们都很邪,不同在于鸡眼洞的邪性是‘长鸡眼’。” “长鸡眼?” 我比划着。 “嗯!”年付哥顿了顿,朝旁边吐了口痰。 “不是人脚上长的鸡眼。是说那洞里头,有些地方,石头会长出尖尖的、硬邦邦的疙瘩,密密麻麻的,看着就瘆人,像……像鸡皮疙瘩,但更尖,更利。以前有放牛娃进去躲雨,不小心蹭到,皮开肉绽,那伤口还不容易好,烂好久,钻心地痒,像有针在里面扎。后来就没人敢进去了。” 他还说道。 “还有人说,那洞里的‘鸡眼’,不光是石头长。有时候……人进去,待久了,自己身上也会莫名地痒,起红疙瘩,越来越硬,最后也变成那种尖尖的、抠不掉的硬痂,跟洞里的石头疙瘩一模一样。像着鬼了似的。所以寨里人都说,那洞里有邪。” 听年付哥这么一比划,我大概明白了,也有了心理准备。我跟着年付哥,又折回了烂石眼地。 走了一段路,年付哥下地干活去了。我则向鸡眼洞走去。 鸡眼洞的洞口很隐蔽,在一块巨大的、风化成蜂窝状的砂岩底下,洞口扁圆,边缘参差不齐,真有点像长了严重鸡眼的皮肤。 靠近洞口,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混合着石灰味的某种陈旧草药味道飘出来,同时,还隐约夹杂着禽类羽毛和粪便在潮湿环境里放久了的腥臊气。 我没贸然进去。 先蹲在洞口,借着光线往里打量。洞不深,斜着向下,里面黑黢黢的。我捡了块石头扔进去,骨碌碌滚了一阵,声音发闷,很快停了,没听到水声。看来可能是个旱洞。 我点燃火绒,一手举着,一手握紧杂木棍,小心地开始往里钻。 洞里比外面阴凉得多,那股石灰和禽粪的混合气味很明显。洞壁是发白的石灰岩,上面布满水蚀的痕迹和一片片暗色的苔藓。走了不到两丈,洞势变得平坦,空间也稍大些。我举高火绒,照亮四周。 这一照,我头皮立刻麻了。 年付哥说的没错。洞壁上,地上,甚至头顶垂下的钟乳石上,东一簇、西一簇地分布着许多灰白色、米粒或黄豆状大小的、顶端尖锐的疙瘩。它们从岩石里“长”出来,密密麻麻挤在一起,表面粗糙,在火光下泛着一种瘆人的样子。 这就是“鸡眼”? 我忍着不适,用棍子小心翼翼地去戳了戳最近的一簇疙瘩。硬,非常硬,像石头里嵌了铁砂。棍子刮过,发出“沙沙”的涩响,刮下一点灰白的粉末。 除此之外,似乎没发现还有什么特别。不过一些奇怪的石头疙瘩…… 我松了口气。 但没过多久,我开始紧张起来。 我忽然觉得右手手背上,刚才在猫眼洞被碎石擦破皮的地方,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刺痒。像有什么小虫子在伤口边缘爬。 我下意识地抬手,就着火光看去。 破皮的地方有点红,周围皮肤似乎……起了几个比针尖还小的、几乎看不见的淡白色疙瘩。虽然不疼,但奇痒难耐。 我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想起年付哥的话——“人进去,待久了,自己身上也会……起红疙瘩,越来越硬”。 这洞里的“病气”,真的能缠上人?这么快? 我赶紧用袖子使劲搓了搓手背,想把那疙瘩搓掉。但好像没用。我加快脚步,赶紧在洞里搜索,看看洞里有无娘的踪迹。 越往里走,空气似乎越沉闷。那股禽粪腥臊味也越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洞壁上那些“鸡眼”疙瘩,体积随着越往里似乎越大,尖头更锐利,颜色也更暗沉,像是里面淤了血。 我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喉咙也发干发紧。手背上的刺痒,范围开始扩大。 就在这时,前方洞壁上一个特别大、颜色也特别深的“鸡眼”疙瘩簇醒目地进入我的眼帘,那簇疙瘩,有碗口粗,灰黑色,尖头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我赶紧靠过去,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情况,但当我靠近时,并没有发现有我要找的娘的踪迹,只看到那簇疙瘩的中心,似乎卡着个什么。 我凑近,举高火绒。 卡在疙瘩中心的,是一小片深蓝色的、粗糙的土布。布片被尖利的石疙瘩刺穿、勾住,边缘已经腐烂,颜色也被灰白的石粉侵蚀了。但在一片灰黑中,这点蓝色依然扎眼。 这颜色……我心里一怔。和寨里普通男人常穿的土布裤子颜色很像。这荒洞里,怎么会有这种布片?还被“长”在了石头疙瘩里? 是以前进来的人刮破留下的?还是…… 我盯着那片布,犹豫着要不要弄出来看看。我伸出棍子,想试着把布片挑出来。 棍子刚碰到那簇最大的疙瘩—— “簌簌簌……” 一阵极其微妙的震动从我四周的洞壁传来! 这“鸡眼”疙瘩,还是活的? 只见表面那些灰白色的粉末,正在扑簌簌地往下掉!下面露出来的,则是近乎黑褐色的坚硬内核! 极为恐怖的是,就在我的棍子触碰它们时,周围一大片的“鸡眼”,尖头整齐地调整方向,朝我“指”了过来! 这洞里的“鸡眼”,真邪乎! 我猛地缩回棍子,连连后退。 就在我连连后退的同时,右手手背上那片刺痒的区域,传来一阵剧痛! 我倒抽一口凉气,抬手查看。 只见手背上那几个原本不起眼的白点,此刻已经变成了米粒大小、红得发亮的硬疙瘩,顶端也变成了灰白色,微微凸起,摸上去又硬又烫!而且,以这几个红疙瘩为中心,一片蛛网般的、细密的红血丝,正迅速向周围蔓延。 这“鸡眼”不仅毒,发作还不是一般的快! 我紧张起来,用指甲去抠那几个红疙瘩,想把里面的“毒”挤出来。可任凭我怎么弄,疙瘩坚硬无比,根本抠不动,反而因为挤压,那片红血丝蔓延得更快!强烈的、带着灼热感的奇痒,已从手背瞬间传到整条小臂! 尽管如此,我还是强忍着,继续搜寻洞里的每个角落。 我真希望能在洞中找到娘的踪迹。但即便我强忍着不适,把鸡眼洞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什么与娘有关的直接线索。 就在我又一次失望时,我怀里一直安静的“眼珠”顶针,忽然传来轻微的震动。 我以为它发现了什么。赶紧拿出来,但除了手臂上那灼热的奇痒似乎稍稍好转,别的没有什么。 哦!顶针原来是对这“病气”有反应,好像能克制。 这个发现虽然没有让我兴奋起来,但在我再一次陷入失落时,有顶针抑制这洞中传给我的怪病,多少也是一种慰藉。 喜欢寻洞九千九百九十九请大家收藏:()寻洞九千九百九十九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3章 蛇眼洞 鸡眼洞真是找娘未着反惹一身毒。 那毒正如年付哥讲的,厉害的很,我算是亲身尝试了。 手背上那几个红疙瘩,到傍晚已经肿成“小彩灯”,又烫又硬,一跳一跳地胀痛。同时,蛛网般的红血丝爬满了小半条胳膊。喉咙里像堵了团沾了石灰的羊毛,又干又痒,胸口更是闷得发慌。 我得找凡海大爹看看。 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我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凡海大爹家。 凡海大爹此刻已吃完晚饭,没事正在屋前的石臼里捣药,见我“全副武装”而来,停下活来打量着我。 看见我这副模样,皱起眉,示意我坐下。 坐下后,他指着我的手,比划起手势问我。 “咋搞的?” 我一边“阿土”着,一边比划,指向烂石眼地鸡眼洞的方向。 “鸡眼洞?” 凡海大爹明白了,他不仅眉头锁得更紧,还带着惊讶。拿起我的手,在手背上的硬疙瘩边缘按了按。我痛得差点叫出来。 “你咋跑那鬼地方去了?这毒……是‘石痈’,沾了那洞里‘病气’长的。年头久了,毒都渗进石头缝里了,人一靠近,气血旺的、身上有破口的,最容易招上。”他比划着告诉我。 他一边比划着,一边从屋里拿来个扁扁的旧锡盒。 打开,里面是黑绿色的、散发着浓烈辛辣气味的药膏。他用木片挑了一大坨,厚厚地敷在我手背的疙瘩上。药膏触及皮肤,先是针扎似的刺痛,紧接着一股清凉压了下去,那灼热的胀痛竟真的缓和了起来。 “只能暂时压一压,拔不了根。” 凡海大爹一边敷药,一边比划。 “这‘石痈’毒,跟那洞里的石头疙瘩是一路的,怨气缠着病气,光用药不行。你得离那洞远远的,最好……去太阳底下晒,去活水边上冲,用天地间的‘生’气,慢慢磨掉它带的‘死’气。不过你这拖了功夫,毒走得深了,怕是要遭好些日子的罪。” 我默默点头,表示明白。 敷好药,他扯了块干净布给我包扎上。我趁机从怀里掏出那小块从鸡眼洞疙瘩里弄出来的深蓝色土布片,递到他眼前。 凡海大爹接过布片,捻了捻。 又凑到鼻子边闻了闻,摇头:“普通的土布,有些年头了,染的靛蓝,早年寨子里不少人家自己织自己染。这颜色……倒是耐磨,下地干活的男人家常穿。” 他抬眼问我:“洞里捡的?” 我点头,比划着,问是不是以前有人进去过,出了事。 凡海大爹沉默了一会儿,把布片还给我,随后比划道:“鸡眼洞那地方,邪性,一般人躲都来不及。不过……早些年,寨子里倒真有过一桩事。”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 “我还没来这寨子的时候,就发生的。说是个闷头青。家里穷,说不上媳妇。后来不知听哪个讲,说鸡眼洞深处有以前炼硝的人丢下的‘宝贝’,能换钱。那闷头青大概是想钱想疯了,真就一个人摸了进去。” “后来呢?” 我急切地比划着问。 “后来?人就没出来。” “寨里人组织进去找,没见着人,就……就在一处石壁底下,捡到一只烂得只剩个鞋底子的粗布鞋,还有……半截被石头压住的裤腿,颜色就是这种深蓝粗布。人,是半点影子都没看到。那洞里的‘鸡眼’疙瘩,倒像是比平时更‘肥’了些。有人说,那是把人的血肉‘吸’进去长了。打那以后,就再没人敢提进鸡眼洞寻宝的事。” 深蓝粗布裤。被石头吞掉的人。 我捏着手里冰凉粗糙的布片,心底发寒。这应该不是娘的吧!是被大水冲进去的谁家不要的破布破鞋吧!鸡眼洞的“眼”,还真是毒眼、病眼,真是个“吃人”的眼。 “你找这个,是不是……” 凡海大爹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叹口气,“望川,我知道你找你娘。可这些洞,一个比一个邪乎,一个比一个吃人不吐骨头。鱼眼、猫眼、鸡眼……这烂石眼地一圈,因为不是个好地方,所以才被叫烂石眼。你娘……唉,真是邪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这话说到我心坎上,像根针,扎进我心里。 是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娘失踪那天,就是朝着这片“眼”字洞环绕的薄刀地去的。她是不是也像那“闷头青”一样,消失了呢!但老实巴交的娘,怎会去洞里呢?娘不可能去洞里寻宝呀! “大爹!” 我比划着,神情恳切地问他:“那蛇眼洞、白眼洞、青光眼洞,您还听过啥说法没?特别是蛇眼洞。” 凡海大爹看着我固执的眼神,知道我还要去这些洞里寻找。就无奈地咂咂嘴,想了想:“蛇眼洞……在烂石眼地最隐蔽的地方,周围长满了刺丛、草丛。听说那洞不深,但里头七弯八拐,岔道无数,真不怪叫蛇眼洞。那洞的‘眼’,是‘迷眼’。” “迷眼?” “嗯。不是毒,也不是勾魂。是说进去的人,容易迷路,看东西花,分不清方向。好好的路,走着走着就变了;明明看着是出口,走过去就变成了死墙;听见水声,找过去啥也没有。更邪的是,有人说在里头看到过蛇影子,不是真的蛇,是石头上、阴影里的纹路,看着看着就像活过来一样,扭来扭去,能把人看晕,看疯。传说也有胆大的人进去过,出来就胡言乱语,说洞里全是蛇,墙上地上都是蛇眼睛盯着他。没多久,那人就疯了,见着绳子弯弯的东西就怕。” 迷路?幻视?蛇影? 这又是一个不一样的洞,娘会不会就迷失在那里。鱼眼洞没有,猫眼洞也没看见,鸡眼洞更是没见踪影,会不会就在蛇眼洞呢? 我不再多想了。 有没有进去看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但我还是要了解清楚这个洞的底细。于是又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缠着凡海大爹,没完没了的比划。 “那……还有人在那洞里出过事吗?像我娘那样年纪的女人?” 虽然凡海大爹已经说了有人进去过出来就疯了。但我还是不死心,我想知道更多的情况。 凡海大爹缓缓摇头:“没有了。不过……蛇性淫,人常说,蛇妖常化美女惑人。那蛇眼洞的‘迷’,保不准也会这样。” 从凡海大爹家出来,天已大黑。 手背上的药膏果然管用,凡海大爹果然有两把刷子。手背上的灼痛和奇痒明显缓解了。我朝着家走去。 家里,爹和望梁早已吃过晚饭。 爹坐在门槛上砸吧着旱烟,烟锅的红光在黑暗里一明一灭。 我没跟他们说我中了毒,也没提凡海大爹给我说的蛇眼洞的事。 只有六个“眼”字洞在我脑里不停地翻转,娘究竟在哪里,在不在洞里的疑问不停翻转? 鱼眼洞已经找了没有,猫眼洞也没有,鸡眼洞也没有,就看剩下的三个带“眼”字的洞里了。 喜欢寻洞九千九百九十九请大家收藏:()寻洞九千九百九十九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4章 蛇眼洞里的“迷” 天亮了,我爬起来。 吃了点东西,整理一下装备,我就往烂石眼地出发了。 今天,我要去的洞,是蛇眼洞。路上,手背上的“石痈”硬块一跳一跳地,似乎在提醒我它的存在。喉咙里,那种干涩难耐的感觉还断断续续。 蛇眼洞藏在烂石眼地最偏僻的地方,周围都是茂盛的草丛、刺丛,带倒刺的“阎王刺”甚至成了这个洞的“守卫”。 我小心翼翼地拨开那些扎人的草丛、刺丛,洞口露了出来——扁扁的一道缝,斜嵌在风化严重的黄褐色岩壁上,真像条细长的、半闭着的蛇眼睛。洞口边缘的石头纹理扭曲盘旋,看久了让人眼晕。 凡海大爹说这洞“迷眼”。 我仔细打量,还真是那么回事。我紧了紧手里缠着防滑布条的杂木棍,另一只手摸了摸怀里那枚“眼珠”顶针——它安安静静地贴着心口。 仰头深吸一口气后,我弯腰钻进了蛇眼洞。 起初,一股陈年湿土和某种淡淡腥气混杂的味道钻进鼻子。其形状、气味都和鱼眼洞、猫眼洞、鸡眼洞都不一样。光线都被外面的刺丛遮住了,因此里面很黑。我点燃火绒,橘黄的火苗亮起,照亮了眼前一条低矮、狭窄、而且明显向斜下方延伸的通道。洞壁是发黄的泥土和碎石,看着没什么特别。 我放慢脚步,开始搜寻。 我的眼睛像篦子一样,开始仔细地梳理。我所到之处,暂时还没有发现什么。 约莫走了十来丈,通道开始分岔。不是明显的左右岔路,而是岩壁上出现了几个高低不一、大小相仿的黑窟窿,像蛇打的洞,不知深浅。我停在岔口,犹豫了。往哪走? 我举起火绒,挨个往那几个黑窟窿里照。 照不到底。 咋办?正当我在想办法时,突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最左边那个窟窿深处,有影子极快地晃了一下。 是人影?还是…… 我赶紧往那边看去,同时也朝那边走去。 就在我走向那边时,整个洞穴的黑暗毫无征兆地变浓了。火焰没熄,和刚才一样正常,但这里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光穿不透的黑暗笼罩着。与此同时,我身体传来一阵极其轻微、但连绵不断的沙沙的震动,像春蚕吃叶,又像无数细小的鳞片在摩擦岩石。 难道,这就是“迷眼”? 我没有管它迷不迷眼,我的任务是来找娘,我又把注意力拉回到了找人的任务上来。我甩甩头,定睛再看那个左边的窟窿。里面黑黢黢的,刚才那晃动的影子不见了。那应该不是人。 因为光线照不进去,我决定进去看看。 我侧身挤进那个狭窄的窟窿,里面很矮,几乎要蹲着才能走。走了几步,前面似乎宽敞了些。但当我刚要松口气,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进来时明明是向下的斜坡,可这下子······ 脚底的触感,好像很平坦,又有微微向上的感觉。我低头,用火绒照地面。泥土和碎石的纹路很正常,看不出异样。可方向感确实模糊了,刚才进来的洞口在哪边?是身后吗?我回头,身后是曲折的通道,火光之外是浓稠的黑暗,几个岔口看起来竟然有几分相似。 不管它了。 先看看这里有没有娘的踪迹。我虽然心里有点发毛,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用棍子在刚才走过的泥地上一边扒拉看有无什么东西,一边作标记,然后继续往前搜索。 通道开始出现更多拐弯。 毫无规律,左拐右绕。我全神贯注地搜寻着任何可能藏人的角落,我凭感知洞里只有我的呼吸和脚步声,以及那始终若有若无的沙沙声。 又绕过一道弯,前面似乎是个稍微大点的洞腔。我举高火绒,火光跳动,没看到什么,只有火光将我的影子投在对面的岩壁上。 就在影子随着火光晃动时,我僵住了—— 岩壁上,我影子的旁边,多了一道模糊的、微微晃动的细长影子! 那影子像一条垂挂下来的绳子,又像……一条悬挂着的蛇! 我汗毛倒竖。 又是幻觉?又是“迷眼”制造的幻觉? 我心跳如鼓,但我还是强压着,让自己冷静。因为,我要搜寻洞里到底有无娘的踪迹。可是,无论我如何安慰自己,在我目光扫过岩壁下方时,还是愣住了。 靠近地面的位置。 黄褐色的泥土上,有一小片颜色略微不同的痕迹。不是刮痕,像是什么东西被拖动时,边缘在湿泥上轻轻蹭过留下的、极其模糊的压痕。痕迹很淡,几乎被灰尘覆盖,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它从洞腔中央延伸过来,消失在对面岩壁下一堆不起眼的碎石后面。 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从这里被拖过去过? 这个念头闪进我的脑里,我心凉了半截的同时,也像看到什么希望。我蹲下身,仔细看那痕迹。我想看是不是娘留下的。但痕迹很模糊,看不出形状,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不是天然形成的。我于是顺着痕迹,慢慢挪到那堆碎石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碎石大小不一,胡乱堆着。 像是从洞顶掉下来的。我用棍子小心翼翼地将最上面几块拨开。下面还是石头。此刻,我有点失望。 正当准备起身,突然,火光掠过一块石板边缘上时,我似乎看见石板上沾着一点暗红色的、已经干涸发黑的东西。 是血?还是泥土本身的颜色? 我屏住呼吸,用棍子轻轻刮了一点,凑到眼前。是暗红色的痂状物,粘在石板上。这颜色……和人血干涸后很像。但这洞里潮湿,如果是很久以前的血,早该被水汽润开或长霉了。这痂看起来……没那么久? 会不会是动物的?山里老鼠、蛇之类受伤留下的? 我盯着那点暗红物质,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娘的影子。她如果在这里受伤……不,不能瞎想。我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但手却颤抖着,从怀里摸出娘的那块旧手帕,鬼使神差地,轻轻按在了那点暗红痂痕旁边的石板上。 没有反应。手帕没有变烫,没有变湿。 我松了口气。 但又莫名地感到一阵失落。不是娘的痕迹……那会是谁的?娘没在这里,那在哪里? 我把手帕收回,重新看向那堆碎石。既然有拖拽的痕迹指向这里,碎石下面会不会有东西?我咬咬牙,开始用棍子和还能动的左手,一块一块地将那些碎石搬开。 碎石不多。 但搬动时扬起的灰尘在火光里乱舞,呛得我喉咙更痒。搬开十几块后,下面露出一小片相对平整的泥地。而在泥地中央—— 静静地躺着一枚铜纽扣。 不是现代常见的塑料扣,是老式的、黄铜的、背后有“工”字形鼻的圆纽扣。纽扣表面蒙着一层灰,但依稀能看出原本的光泽。这种纽扣,早些年很多中山装、旧式棉袄上常用。 我捡起纽扣,凑到火绒下。 纽扣很普通,但出现在这人迹罕至、邪性十足的洞底碎石下,就很蹊跷。是谁掉的?什么时候掉的?和那拖拽的痕迹、石板上的暗红痂痕有没有关系? 我捏着这枚冰凉的铜纽扣,脑子里乱糟糟的。 这不是娘的东西,娘的衣服上没有这种扣子。 “嘶嘶……” 就在我全神贯注于纽扣时,那一直若有若无的沙沙震动,陡然变大了!而且变得更强、更密集。像有无数条蛇在我周围的黑暗里游走、吐信!更可怕的是,我眼角的余光看到,两侧的岩壁上,那些原本静态的、曲折的石头纹理,在晃动的火光映照下,开始缓慢地、诡异地蠕动、扭曲起来!像一条条苏醒的、冰冷的蛇,从岩石里钻出来,向我包围过来! 我突然想起凡海大爹的话。幻视!强烈的幻视! 我猛地闭眼,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受伤的手背!剧痛让我短暂地清醒,那些蠕动的“蛇影”瞬间消失。 但那“嘶嘶”的震动却有增无减。 与此同时,我感觉怀里的“眼珠”顶针开始微微发热,那偏斜的“眼珠”符号似乎也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刺痒。而掌心那沉寂的烙印,则泛起一阵冰冷的麻木。 这洞里的“迷眼”之力,在加强!它在干扰我的视觉,制造幻听,甚至试图引动我身上的“眼”和“锁”! 我赶紧催促自己,快搜索完整个洞里,此地非久留之地! 我攥紧那枚铜纽扣,把它和蓝布片、灰猫眼石、“陈李氏”庚帖放在一起。然后,在余下还未到过的洞里继续寻找。 可是,这个洞底又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我想要的娘。 我再一次怀揣失落,沿着用棍子做下的标记,快速离开了蛇眼洞。 往回走时,尽管洞里的“迷”在不停地“迷”我,路仿佛比进来时长了十倍,火光将我的影子时而拉长成鬼魅,时而缩成扭曲的一团。那嘶嘶的震动如影随形,好几次几乎迷住了我,但掌心的烙印和顶针不住地提醒我,让“迷”没有得逞。 当我终于爬出蛇眼洞,重新跌进午后灼热的阳光里时,我瘫在“阎王刺”丛边,又一阵茫然。 蛇眼洞里也没有娘的踪迹,我寻找娘,哪里才是尽头? 喜欢寻洞九千九百九十九请大家收藏:()寻洞九千九百九十九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5章 白眼洞 手背上的“石痈”硬块,在敷了凡海大爹的药膏后,胀痛有所好转。 可那硬疙瘩没有消失,还在紫亮紫亮的,像颗劣质的宝石嵌在手背上。喉咙里的堵闷感成了常态。但更磨人的,按照“眼”的指引去寻找的这些洞,尽管已经翻遍了四个,可还是空空如也。 娘的影子都没摸着半个,反倒让我心里不是滋味。 折腾了半天,得到的收获,就是一堆破烂:陈李氏的庚帖、灰猫眼石、蓝布片,现在又添了枚冰凉的铜纽扣。 我把这几样东西摊在桌子上,就着油灯昏黄的光,茫然地看着它们。 第二天,我没急着去剩下的白眼洞和青光眼洞。 手背上的毒没解,心里那团乱麻也得理理。我先揣着那枚铜纽扣,去了二婶家。二婶常年跟裁缝打交道,这东西她最熟。 二婶还是像上次一样,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缝衣服。见了我,知道有事又要找她,冲我一笑,我在她的旁边坐了下来。 我把铜纽扣递过去。 “从哪里得来的?” 二婶放下手中的活,比划起来。 “蛇眼洞。”我比划着告诉她。 “这扣子……”她眯起眼,“有些年头了。看这铜色,这款式,是早些年公社干部、或者家里条件稍好点的人,做‘的确良’外套时,喜欢钉的这种铜扣,结实,亮堂。” “咱寨子里,早年谁穿过带这种扣子的衣服?” 我继续比划。 二婶皱着眉,摇摇头:“那可多了。那时候时兴这个。不过……”她顿了顿,把纽扣还给我,“这种扣子,一般钉在外套前襟,不容易掉。真要掉了,也是连着一小块布一起扯下来。你这枚……扣鼻完好,像是被人仔细解下来的,不是扯掉的。” 没想到二婶真是专业。 解下来的?谁会在这荒山野岭、邪气森森的洞里,解下一枚外套扣子?除非……是故意的?留作标记?还是…… 我谢过二婶,捏着那枚纽扣,心有点沉。 这不像无意遗失,更像有意留下。留下它的人,想告诉后来者什么? 估计这个问题谁也回答不了。就像没有谁能告诉我娘去了哪里一样。 先不管了,还是去白眼洞看看吧!说不定哪里能找到点蛛丝马迹。 白眼洞在烂石眼地一个显眼的位置上,地势较高。洞口是个不规则的圆形,像一只茫然瞪着的、没有瞳孔的白眼。洞口周围的岩石惨白色,寸草不生,和旁边墨绿色的灌木丛形成刺眼对比。 我向白眼洞走去。还没靠近,就有一股干冷、带着淡淡碱腥味的风,从那边吹来。 凡海大爹说过,这洞“瞎眼”,那意思不知是进去容易“看”不见东西?还是洞里藏着“看不见”的东西? 我把凡海大爹给的药膏又厚厚敷了一层在手背上,用布缠紧,深吸一口带着碱腥气的冷风,弯腰钻进白眼洞。 洞里很干燥。 和之前几个洞的潮湿阴冷截然不同。地面是灰白色的细沙和碎石,踩上去沙沙作响。洞壁是同样的惨白岩石,反射着手中火绒的光,让洞内显得很亮堂,但这亮堂白惨惨的,反而有点瘆人。 我照例开始搜寻。 眼睛适应了这单调的惨白后,我看到洞壁上,有些地方覆盖着一层极薄的、晶莹的白色结晶,像冬天玻璃上的霜花。我用指甲刮了一点,放在舌尖尝了尝——又咸又涩,带着硝石的味道。这大概就是“地霜”?看来这洞以前可能真是个硝洞,或者地质特殊,能析出硝盐。 走了大概十几丈。 洞道开始曲折,但依然干燥。 我没看到有人的踪迹,只有看到不少的“鬼见愁”藤。洞里十分干净,除了我的脚印和呼吸声,什么都没有。这洞真如其名,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洞的白。 这反而让我心里发毛。 太“干净”了,本身就不正常。 娘如果来过这种地方,会留下痕迹吗?这种地方,又能藏住什么? 我继续往里走,拐过一个弯,前面出现一个稍大的洞腔。洞腔中央,地面微微下陷,形成一个小洼。我举高火绒照去—— 小洼里没有水,只有一层更加厚实、洁白如雪的“地霜”结晶,铺了满满一洼。而在那雪白的地霜中心,赫然有一个清晰的、朝向洞内的脚印! 脚印不大。 看形状是解放鞋的印子,边缘已经被新析出的细微结晶覆盖了一点,但轮廓还在。脚印很深,踩实了,不像随便路过。 我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有人!而且是不久前!这洞这么干燥,脚印能保持一段时间,但这结晶覆盖的速度……这脚印留下可能不超过三五天!是谁?除了我,还有谁会来这种邪性的白眼洞? 是娘吗? 不,娘已经失踪近20年了。况且,那天穿的是自己纳的布鞋,不是解放鞋。那会是谁?寨子里的人?还是……外人? 我蹲下身,仔细查看那个脚印。 鞋底花纹很普通,但磨损程度不重。脚印指向洞腔更深处的一个黑乎乎的岔道。我犹豫了一下,顺着脚印的方向,走进那条岔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岔道比主道更窄,勉强容一人通过。 我侧着身子,一边艰难前行,一边用火绒仔细照看两边的洞壁和地上。走出不到两丈,我在左侧洞壁一人高的位置,又看到了一样东西—— 一小片粘在岩石上的、深绿色的、化纤质地的布料纤维。 很新,没有被灰尘完全覆盖,像是被人匆匆走过时,衣服被尖锐的岩石刮了一下留下的。 化纤布? 这种料子寨里人穿得少,多是外面买来的成衣。是谁? 我用手轻轻把那点纤维拈下来,捏在指间。 就在这时,我怀里那枚一直安静的“眼珠”顶针,突然轻轻地震动了一下。很微弱,但很清晰。紧接着,掌心那沉寂的烙印,也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被什么东西撩拨了一下的刺痒。 有反应了! 这洞里有东西,或者……刚才留下脚印和布丝的人,带着某种能引动“眼珠”和“烙印”的东西? 这个念头让我心跳加速。 我顾不上手背的疼痛,加快脚步,几乎是追着那若有若无的“感应”往前钻。岔道越来越低矮,我需要深深弯腰才能通过。空气中那股碱腥味似乎浓了一点,还混进了一丝……极淡的、属于活人的汗味? 我精神一振,更小心地挪动。 又拐过一个几乎呈直角的弯,前方隐约传来一点不同于火绒的、微弱的反光。 我屏住呼吸,慢慢探头看去。 前面是一个更小的、仅能容两三人站立的石穴,已经快到尽头。石穴一角,堆着些从洞顶剥落的碎石块。而在石穴中央的地上,扔着一个军绿色的、半旧的帆布挎包。 挎包鼓鼓囊囊。 沾满了白色的地霜粉末,但拉链开着一条缝。刚才那点微弱的反光,似乎就是来自挎包开口处。 是谁的包?怎么会丢在这里?留下脚印的人呢? 我心脏狂跳,慢慢走过去。用棍子轻轻拨了拨那个挎包。很沉。我蹲下身,忍着剧烈的心跳和手背的刺痛,用左手颤抖着拉开了挎包的拉链。 里面塞得满满当当。 最上面是两包用油纸包着的压缩饼干,生产日期还很新。下面是一个军用水壶,半满。再往下,是一捆手指粗的尼龙绳、一把多功能折叠刀、几节电池、一个手电筒(没电了),还有一小卷用塑料袋仔细包着的地图。 这绝不是寨里人上山干活会带的东西! 这装备,这做派,更像是……外面来的,有目的的探查者! 我猛地想起凡海大爹提过的,那个消失的、邪术与“眼”有关的寨子。还有“眼珠”顶针可能的外来来源。难道……最近有人也在探查这些“眼”字洞?他们是谁?来干什么?和娘的失踪有没有关系? 我急切地展开那卷地图。 地图很旧,是手绘的,线条粗糙,但能看出是这片山区的地形。上面用红笔标了几个点。我一眼就认出来,其中三个点,赫然就是鱼眼洞、猫眼洞、鸡眼洞的位置!而蛇眼洞、白眼洞的位置也做了标记。在白眼洞的位置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疑似‘生门’?硝重,可镇?待查。” 生门?镇?他们在找什么“门”?用硝来“镇”什么? 我脑子嗡嗡作响,无数的疑问和猜测翻涌上来。就在这时,我眼角余光瞥见,在挎包最底层,地图下面,还压着一个硬皮的小笔记本。 我把它抽出来。笔记本很普通,塑料封皮。我翻开第一页,上面用钢笔写着一个名字:吴探山。字迹端正。往后翻,是一些简短的日期和记录: “X月X日,至大冲寨,走访老人,确认‘眼’字洞传说。” “X月X日,鱼眼洞探查,阴气重,有窥视感,符纸自燃。未深入。” “X月X日,猫眼洞,幻听明显,发现疑似民国契约残片,已取样。精神受扰,撤退。” “X月X日,鸡眼洞,遭‘石痈’气侵袭,服药压制。发现前人遗物(蓝布)。此洞凶险。” “X月X日,蛇眼洞,‘迷障’强烈,依靠罗盘和‘那东西’勉强脱出。拾得纽扣一枚。‘那东西’在蛇眼洞反应微弱。” “X月X日,白眼洞。根据线索,此洞硝气可暂抑‘那东西’躁动。尝试布阵……‘门’的感应似在附近?明日携‘钥匙’再探青光眼洞,或可验证……” 记录到此戛然而止。日期就是前几天! 我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这个吴探山,他在系统性地探查这些“眼”字洞!他知道这些洞的邪性,他有备而来,他带着所谓的“那东西”和“钥匙”!他在找一扇“门”!而且,他提到了“青光眼洞”是最后的验证地点! “那东西”是什么? 是不是我怀里这枚“眼珠”顶针?还是别的?“钥匙”又是什么?他说的“门”,是不是疑似娘留言里“顺着水去找‘眼’”的那个“眼”?或者,是另一个更可怕的所在? 这个吴探山现在人在哪里?笔记本丢在这里,是匆忙离开?还是……出了意外?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我猛地抬头,环顾这个小小的石穴。除了这个挎包,没有打斗痕迹,没有血迹。他像是暂时把东西放在这里,人去了别处。是去了他提到的青光眼洞吗? 就在这时,我怀里那枚“眼珠”顶针,突然开始持续地、规律地微微发热。 那偏斜的“眼珠”符号一突一突地搏动,仿佛在催促,在指示方向——指向的,正是这个石穴更深处的岩壁,也是笔记本里提到的,通往青光眼洞的方向! 几乎同时,我掌心烙印传来一阵清晰的、冰凉的拉扯感,也在指向同一个方位! 我握紧笔记本,看向那面被顶针和烙印同时“指着”的、看似普通的惨白岩壁。 白眼洞的“眼”,或许不是让人“看不见”,而是让人“忽视”掉某些东西?比如,一扇被隐藏起来的“门”? 吴探山找到了线索,带着他的“钥匙”去了。 现在,他的笔记本和装备在我手里。而“眼珠”顶针和我的烙印,正发出前所未有的明确指引。 来到白眼洞,一番下来,关于娘的踪迹又是一无所获。 青光眼洞。最后的“眼”。会有吗? 那里,会不会有“门”?会不会有吴探山?会不会……终于有我寻找了这么久、却始终不敢去细想的,关于娘的……答案? 我背起那个沉甸甸的、属于陌生人的军绿挎包,把笔记本仔细揣进怀里,紧贴着“眼珠”顶针和娘的旧手帕。 手背上的“石痈”硬块,在沾了这洞里的硝气后,似乎真的不再那么灼痛了。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惨白、寂静、却隐藏了巨大秘密的石穴,转身,迈向顶针与烙印共同嘶鸣的方向。 喜欢寻洞九千九百九十九请大家收藏:()寻洞九千九百九十九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6章 青光眼洞 背着吴探山那个沉甸甸的军绿挎包,怀里揣着他那本写满秘密的硬皮本子,我像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牵着,走出了白眼洞那惨白寂静的石穴。 阳光晒在脸上,有些刺眼。 吴探山。 一个外来的人。 他在找这些“眼”字系列的洞,更重要的是,要找一扇“门”。他提到了青光眼洞是“最后的验证地点”。 而我,也正在这些洞中摸索。 更巧的是,我也正向青光眼洞开拔。 我俩,走的是同一条路吗?他娘也失踪了?虽然不得而知,但在洞里摸索,却似乎同道。现在,他的路好像断了(笔记本丢了,人不见了),我的路,却被他的本子和我的顶针,指向了青光眼洞这个目标。 青光眼洞在烂石眼地最末端。 最接近薄刀地。在一片长满“鬼刺藤”的陡坡底下。那地方偏僻,还稀稀拉拉地葬着一些坟,平时很少人去。 青光眼洞的洞口边,藤蔓缠得跟鬼打墙似的。 人们提起这个洞,都说“不干净”,若进去,出来容易“犯青光眼”。说进去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眼睛由此发胀,看啥都罩着一层虚影,久了心慌气短,跟得了急症似的。 我站在这片“鬼刺藤”前。 手背上的“石痈”硬块在药膏和硝气的双重作用下,变得有些麻木。喉咙还闷堵。怀里,吴探山的本子贴着“眼珠”顶针,顶针持续散发着那种规律的、催促般的微热。掌心烙印的冰冷拉扯感也明确地指向藤蔓深处。 回避不了。 为了找娘,莫说是青光眼,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得去。 我用吴探山包里那把多功能折叠刀,费力地砍开密集盘缠的“鬼刺藤”。砍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才勉强清出一条能容人钻过的缝隙。缝隙后面,崖壁根部,露出一个扁圆形、边缘长满暗绿色滑腻苔藓的洞口。洞口不大,里面黑乎乎的,一股潮湿霉烂、又带着点淡淡腥甜的气味飘出来。 和前面五个洞都不一样。 这气味不刺鼻,甚至有点腻人,但吸进去,有厌恶感。 我打开吴探山包里找到的新电池装上的手电筒。雪亮的光柱刺破黑暗,比火绒强了不知多少倍。光柱照进洞口,能看到里面是向下倾斜的坡道,洞壁是深灰色的岩石,湿漉漉的,反着光。 我深吸一口气,弯腰钻了进去。 洞里很静,只有我踩在湿滑地面上的轻微声响和粗重的呼吸。手电光直直地照着前方。坡道一直向下,坡度不小。 我四处张望,入洞的周围没有啥痕迹。 我扶着湿冷的洞壁,小心地往下走。走了约莫二三十步,坡度变缓,前面似乎开阔起来。 就在这时,手电光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 不是接触不良。 是光柱本身,好像扭曲、扩散的那种形状。但很快恢复正常。不过,这一闪,一种难以言喻的眩晕感猛地袭上我的头顶。眼前的事物突然都像被罩了一层极薄的、颤动的面纱,看起来有重影。光线也变得……过于刺眼,洞壁上每一处水渍、每一条纹理,都感觉很扎眼睛。看得人眼珠发胀,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麻烦了!这让我如何搜寻? 青光眼洞,果真名不虚传。 我甩甩头,闭上眼,再睁开。尝试着用这种方法来对抗这诡异的洞穴。这个方法果真有效果,眩晕感所减弱。但那层“薄膜”般的遮挡,以及光线的刺眼并没有消失。 我注意力百倍集中地查看,生怕落下一个角落。 但所到之处,还是没有发现啥。 前进中,碰上一个较大的洞腔,那洞腔有半个晒谷场那么大。洞顶垂下一些湿漉漉的钟乳石。地面坑洼不平,积着些深浅不一的水洼,水色暗沉。手电光扫过,除了水面反射出破碎摇晃的光斑,别的再无什么。 奇怪了。 娘要是没来过这个洞里,那吴探山呢?怎么什么都没有? 洞腔看不出有什么特别。我沿着边缘慢慢查看。走到洞腔最里面,手电光掠过一面比较平整的岩壁,这时,我似乎看到了什么。 我停下来。 仔细看,岩壁上,发现有一个用某种深色的、像是木炭或者烧过的树枝,画着的几个歪歪扭扭的符号。 符号不大,但很清晰。 最左边,是一个圆圈,中间点了一个实心点——是“眼珠”顶针上那种标准符号,但位置是居中的。 中间,画了一个箭头,指向右侧。 箭头指向的右边,是另一个符号——一个圆圈,但里面的点被画成了一个小小的、螺旋状的旋涡。 而在这些符号下面,用同样的炭笔,写着一行字,字迹有些潦草,但能认出是吴探山的笔记本上的那种笔迹: “门在‘眼’中。‘钥’引路。‘镇’已弱,小心‘影’。吴,即入。” 门在“眼”中?钥匙引路?镇压已弱,小心“影”?他进去了? 我盯着那个螺旋旋涡的符号,又看看居中点的标准符号。吴探山是在这里区分了两种“眼”?标准的是“门”?螺旋的是“影”?还是别的意思?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钥”引路……他带着“钥匙”进去了。我的“眼珠”顶针发热指引,算不算“钥”? “镇”已弱……是指白眼洞的硝气镇压效果在减弱?还是指这青光眼洞里,原本有什么镇压的东西,现在变弱了? 小心“影”……“影”是什么? 是洞里会出现的幻觉?还是……实实在在的、危险的东西? 我后背冒起一层寒意。 吴探山显然来过这里了,并在这里做了最后的研判和标记,然后带着决断深入进去了。他现在是生是死? 我摸了摸怀里发热的“眼珠”顶针,又看了看掌心。 烙印此刻没有特别的冰冷或拉扯,只是安安静静地伏在那里。 箭头的方向,指向洞腔右侧一条更狭窄、被一根巨大钟乳石半掩着的缝隙。缝隙里黑得如同煤块,手电光打进去,像被吸走了一样,照不了多远。 那里,就是吴探山进去的方向,也是“眼珠”顶针和烙印隐约指引的方向? 我犹豫了。 前面的一切未知,可能藏着吴探山,藏着“门”,也可能藏着致命的“影”和已经弱化的“镇”守不住的恐怖。而我,除了这枚来路不明的顶针、一个快长到心里的烙印、和一身的伤与毒,还有什么? 我要找的娘。寄希望于这最后的“眼”洞,可能也要落空。 这时,那句话涌上我的心头,“顺着水去找‘眼’”。我顺着“眼”字洞找到了这里,可这就是最后的“眼”了。门在“眼”中的“眼”,和吴探山找的“门”,会不会是同一个东西? 是不是一个东西,我无心知道,但我想知道的,是娘有没有在洞中。 我看了看吴探山留下的潦草字迹,又看了看那深不见底的缝隙。然后,决定从吴探山的挎包里,拿出了那捆尼龙绳,将一端牢牢系在缝隙外一块坚固的钟乳石根部,另一端捆在自己腰上。 做完这些。 我再次检查了一下手电、匕首,将吴探山的笔记本和娘的手帕在怀里揣好。最后,我握紧了那枚滚烫的“眼珠”顶针,将它死死攥在右手手心,让那偏位的“眼珠”符号紧紧贴着掌心烙印的位置。 也就在这一瞬间,奇迹发生了。 顶针的滚烫和烙印的冰冷像两道微弱的电流,经这么一接触猛地撞击在一起!虽然没有剧痛,却让我浑身一激灵,眼前那层“薄膜”感和眩晕似乎被这撞击驱散了不少,视线竟然短暂地恢复了正常! 同时,一个无形的力量拼命要将我拉进那条黑暗的缝隙! 我弓下身,一点点挤了进去。 缝隙极窄,仅容侧身通过。岩石湿冷滑腻,蹭在脸上、身上,带着一股陈腐的腥臭。手电光在狭窄的空间里被压缩成一道细柱,勉强照亮前方不远的地方。尼龙绳在身后簌簌滑动。 挤进去大概十几步,缝隙豁然开朗。 但不是一个洞腔,而是一条倾斜向下、看不到尽头的天然石廊。 石廊很宽,很高,但形状极不规则,像被什么巨大的力量粗暴地撕裂开又勉强拼合。洞壁不再是岩石,而是一种深灰色的、布满细微孔洞的奇特物质,摸上去有点软,有点弹性,像风干的海绵,又像……某种巨大生物的陈旧骸骨里的骨髓? 手电光打上去。 光线被那些孔洞吸收、散射,形成一片迷蒙的、青幽幽的、流动的光晕,弥漫在整个石廊里。看什么东西都像隔着一层晃动的、青色的光雾,视线更加模糊扭曲,眼球的胀痛感卷土重来,甚至能感到自己太阳穴血管砰砰跳动。 这就是“青光”? 我强忍着不适,顺着石廊向下。仔细地查看有无娘的踪迹。 脚下的路湿滑难行,布满了黏糊糊的、不知名的暗色苔藓。空气中那股腥甜味更浓了,还混进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无数人同时在极远处低声叹息的嗡嗡震动。 走了不知多久,一无所获。 大概在数百步之外。在青蒙蒙的光雾中,我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的石廊地面上,似乎躺着一个人形的黑影。 我心脏骤然收紧,手电光立刻照了过去。 是一个人!脸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穿着深绿色的外套,脚上是解放鞋——是吴探山?! 我快步上前,但没敢立刻靠近。 用手电仔细照了照。看清是吴探山笔记本里描述的装扮,才靠近。 死了吗? 我蹲下身,用没受伤的左手,伸向他的脖颈,想探探有没有脉搏。可这时,他猛地抬起了头! 他的脸在手电青白的光束下惨白如纸。 眼睛瞪得极大,眼白上布满了蜘蛛网般的血丝,瞳孔却缩成了针尖大小,死死地、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远超理解的东西。他的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传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更骇人的是。 他的脸上、裸露的脖颈和手背上,布满了无数细密的、正在微微渗血的细小裂口,那些裂口排列诡异,仔细看,竟隐隐组成了一个扭曲的、螺旋状的图案——和他画在岩壁上的那个“漩涡眼”符号,一模一样! “吴……探山?” 我喉咙发紧,试着比划,但知道他大概看不见。 吴探山对我的拍打和手势毫无反应。他依旧瞪着那双恐怖的眼睛,望着前方的黑暗,然后,他僵硬的、布满“漩涡”裂口的手臂,极其缓慢地、以一种非人的僵硬姿态,抬了起来,直直地指向石廊更深处,那片最浓郁的青色光雾之中。 他的手指颤抖着。 嘴唇蠕动了半天,终于挤出了几个破碎的、气若游丝的音节,带着无边的恐惧和绝望,我猜他可能是说: “眼……眼睛里……全是……门……别……看……” 话音未落,他抬起的手臂猛地垂下,整个人再次瘫软下去,那双瞪大的、布满血丝的眼睛,终于缓缓闭上,再无声息。 我僵在原地,浑身血液都凉了。 吴探山还活着,但显然已经疯了,或者被某种无法理解的东西彻底摧毁了神智。 我顺着他最后指的方向,望向石廊深处那片翻涌的青光迷雾。 此刻,“眼珠”顶针在掌心发烫得像要烧起来,烙印的冰冷已蔓延到整条手臂。 门,就在那里。在“眼”里。 娘,就在“眼”里吗? 喜欢寻洞九千九百九十九请大家收藏:()寻洞九千九百九十九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7章 在鬼门关抢人 吴探山瘫卧在冰冷湿滑的地上,像一个气被抽空的布袋。 他脸上、脖颈上那些螺旋状的渗血裂口,在手电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喉咙里“嗬嗬”的抽气声越来越弱,眼白上的血丝却像活物般微微蠕动。 我僵在原地,浑身发冷。救,还是不救? 救,怎么救?这洞里的诡异,这“影”留下的伤口,我连看都看不懂。凡海大爹的药膏能治“石痈”,能治这“漩涡”裂口吗?我自己都一身毒伤,喉咙里堵得像塞了把沙子。 不救?就看着他死在这儿? 他也许知道更多关于“门”、关于这些洞、甚至……关于娘那个年代的秘密。他笔记本里的“镇已弱,小心影”,那“影”是不是就是这东西?娘当年如果也靠近过“门”,是不是也…… 我狠狠咬了下舌尖,血腥味和刺痛让我从瞬间的恍惚中清醒。 不能耽搁,无论救不救,都得先离开这片青蒙蒙的光雾。这里太邪性,看久了眼睛胀痛欲裂,脑袋里那嗡嗡的低语声越来越清晰,像无数只虫子在脑袋里爬。 我蹲下身,先用没受伤的左手试了试吴探山的鼻息。 极其微弱,但还有。他身上的解放鞋和深绿外套都湿透了,沾满泥污。我费力地将他翻过来,让他背朝上。他比我想象的沉,手臂和腿脚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力,真像是骨头都被抽走了。那些螺旋裂口在背上、肩胛骨位置更多,密密麻麻,看着人头皮发麻。 我解下腰间的尼龙绳。 这原本是我给自己留的退路。现在,我把它从钟乳石上解下,一端紧紧捆在吴探山的腋下,打了个死结。另一端,重新捆回自己腰上,但留出一大截,在手里攥着。我不能把他丢在这里,但带着他,我自己也危险。 “撑着点。” 我对着无声无息的吴探山比划,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感知。然后,我半拖半拽,拉着他,开始沿着来路,艰难地往回挪。 返回的路比来时难了十倍。 每一步都要用尽全力对抗地面的湿滑和吴探山死沉的重量。手电光在弥漫的青雾中左冲右突,像被困住的萤火虫。视线越来越模糊,重影严重,看脚下的路都像有三四条岔道。眼球的胀痛变成了尖锐的刺痛,太阳穴的血管突突狂跳,那嗡嗡的低语声产生的震动几乎要盖过我自己的心跳和喘息。 “嗬……门……别进……全是……眼睛……” 背上的吴探山忽然又发出几声破碎的呓语,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带动绳子一拽,我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我赶紧稳住,心提到嗓子眼。他还没完全昏死,那“影”还在折磨他? 我不敢回头看他脸上又出现了什么变化。 咬着牙,拼命回想进来时做的那些简陋标记——石壁上一个突出的疙瘩,地面一块颜色稍深的苔藓。可在这青光弥漫、视线扭曲的环境里,那些标记也变得难以辨认。 走了大概几十步,前方青雾中,隐约出现了那根半掩着缝隙的巨大钟乳石的轮廓。快到了!我精神一振,加快脚步。 就在距离那钟乳石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我攥着绳子的右手,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剧痛! 不是“石痈”硬块的胀痛,也不是青光带来的眼球刺痛。是另一种冰冷、锐利、仿佛有无数根极细的冰针,顺着掌心烙印的位置,狠狠扎进皮肉、钻进骨头缝里的剧痛! “呃啊——!” 我闷哼一声,差点松手。 低头看去,右手掌心那枚“眼珠”顶针,此刻烫得像一块烧红的炭!那偏斜的“眼珠”符号,竟然幽幽地发出暗红色的光,光穿透我紧握的手指,在青蒙蒙的雾气中格外刺眼!而烙印处传来的冰冷锐痛,与顶针的滚烫红光,正在我掌心疯狂地撕扯、冲撞! 与此同时,我背上拖着的吴探山,身体再次剧烈地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短促的“咯咯”声,像是骨头在被强行拧断! “眼睛……它……看到了……钥匙……回来了……” 他破碎的呓语夹杂在抽搐中,充满极致的恐惧。 它在看着我们!“影”?还是“门”里的东西?因为我带着“钥匙”(顶针)回来了?还是因为吴探山这个“闯入者”要离开了? 这个念头让我毛骨悚然。 我再也顾不上许多,用尽全身力气,连拖带拽,几乎是踉跄着扑向那根钟乳石后的缝隙!手心的剧痛和背上的负重让我眼前阵阵发黑,几次差点绊倒。掌心顶针的红光越来越亮,几乎要烫穿我的皮肉,那冰冷锐痛也蔓延到了整条右臂,手臂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终于,我拖着吴探山,狼狈不堪地挤进了那条狭窄的缝隙。 一进缝隙,外面石廊里那无处不在的青光迷雾似乎被隔绝了一些,视线虽然依旧模糊,但那种眼球要被挤爆的胀痛和脑袋里的嗡嗡声减弱了不少。 但掌心的剧痛和顶针的红光没有丝毫减弱! 它们似乎在警告,危险没有解除,甚至……因为我带着吴探山和“钥匙”的靠近,触发了什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拼命侧着身子,在狭窄的缝隙里艰难挪动,还要小心不让背上的吴探山卡住。短短十几步的缝隙,此刻漫长得像没有尽头。湿冷的岩石蹭刮着身体,背上吴探山时断时续的抽搐和呓语,掌心那冰火交织、几乎要让我晕厥的剧痛,还有那越来越清晰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身后青雾中快速凝聚、靠近的压迫感…… “快!快出去!” 我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当我的脚终于再次踩到外面较大洞腔那相对平坦的地面时,我几乎虚脱。但我没敢停,拽着绳子,继续跌跌撞撞地朝着记忆中来时的坡道方向冲去。直到冲上坡道,远离了那条缝隙和后面的石廊,掌心里“眼珠”顶针那骇人的红光和滚烫,才骤然熄灭、冷却。烙印处那钻心的冰冷锐痛,也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熟悉的麻木和隐约刺痛。 “呼……呼……” 我瘫坐在坡道边,背靠着湿冷的岩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浸透,右手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掌心一片灼痛后的麻木,隐约还能感到那偏斜“眼珠”符号的轮廓。 吴探山躺在旁边地上,一动不动。 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他脸上身上的螺旋裂口不再渗血,但颜色变成了更深的暗紫色,像烙印一样刻在皮肤上。 我休息了片刻,等呼吸稍微平复,手脚恢复了些力气,才重新捆好绳子,继续拖着他往外走。 回去的坡道向上,更加费力。 等我们终于挤出青光眼洞那长满苔藓的扁圆洞口,重新感受到外面午后灼热却正常的阳光时,我已经累得几乎要晕过去。 我把吴探山拖到“鬼刺藤”丛边一块相对干燥的空地上。 自己则一屁股坐倒在地,仰头看着被藤蔓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贪婪地呼吸着洞外的新鲜空气。阳光刺眼,但此刻却让我感到一种劫后余生的欣慰。 手背上,“石痈”硬块似乎没什么变化。 喉咙里的堵闷感依旧。但最让我心悸的,是掌心残留的那种恐怖感觉,和吴探山身上那些螺旋裂口的模样。 吴探山还昏迷着,气息微弱。 我不能把他丢在这里。可带他回寨子?怎么解释?说他来探洞中了邪?寨里人会怎么想?会不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且,他身上的“影”伤,会不会传染? 我盯着吴探山苍白扭曲的脸,和他身上那些诡异的暗紫色螺旋痕迹。 这个人,有目的而来,知道很多秘密,现在想不到却成了这副样子。他笔记本里写的“门”,疑似娘留言里的“眼”……青光眼洞最深处,那片青雾之后,到底藏着什么?为什么“眼珠”顶针和我的烙印在那里反应如此剧烈?吴探山说的“眼睛里全是门”,又是什么意思? 娘……你真的进到那种地方去了吗? 如果进去了,你是怎么出来的?还是说……你根本没出来? 我不敢再想下去。当务之急,是把吴探山弄到一个安全又能想办法救他的地方。我想起了凡海大爹。他懂草药,见识也广,或许有办法,也或许能看出吴探山的来历。而且他独居,远离寨子中心,相对隐蔽。 我再次咬牙,用尽最后力气,将吴探山半背半拖起来,朝着凡海大爹家去。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扭曲地投在杂草丛生的山坡上。我背着一个濒死的陌生人,怀里揣着可能招来灾祸的秘密,一身是伤,满心是更深更沉的迷雾。 六个“眼”字洞,找完了。 娘,还是不知在何处。 娘不知所踪,我却一个麻烦一个麻烦地接着来。 不过,青光眼洞最深处我还没去,因为要救吴探山。或许,娘就在青光眼洞最深处也说不定。但这一切,得等把吴探山救活再说。谜底,或许就在他身上。 喜欢寻洞九千九百九十九请大家收藏:()寻洞九千九百九十九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8章 棺材钉 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把吴探山背到凡海大爹家。 “阿土!阿土!” 门吱呀一声开了。 我把吴探山小心地放在屋前干燥的泥地上,自己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此时身上一点力气都没了,手背的硬块又开始一跳一跳地胀痛,右臂从肩膀到指尖都残留着那种冰针扎过的酸麻。 凡海大爹比划问我:“这是哪个?” 我告诉他,我也不认识,是在洞里碰上的。并比划着请他救救他。他让我帮着把吴探山抬到一条长凳上,躺好,然后开始施救。 他拿来一条矮凳子,坐在凳子上,号了号吴探山的脉。 然后又检查起吴探山身上的伤。吴探山惨白着脸,螺旋状的裂口已经变成暗紫色。大体检查一遍后,凡海大爹鼻翼微微翕动,像是在嗅什么味道。好大一会儿,他才缓缓起身,像要去准备什么药物。 果然,他从屋角一个藤条编的筐里,拿出几样东西。 一个是豁口的粗陶碗,一个是一包用油纸裹着的暗绿色药粉,还有一小块看起来硬邦邦的、黄褐色的药物,像是陈年的蜂蜡。 我以为他是给吴探山用。 没想到,他走到我面前,抓起我缠着布的手,用剪刀小心地剪开,露出紫亮肿胀、边缘开始溃烂流着黄水的硬疙瘩。 “毒走深了。” 凡海大爹摇摇头。 “那洞里的硝气,只是暂时压了压,拔不掉根。你这手,再拖几天,怕是要烂到骨头去了。” 他没问我怎么搞的,转身去灶边,用那把熏得乌黑的陶壶倒了半碗温水,又从一个瓦罐里舀出一点灰白色的粉末(像是碾碎的石螺壳),混进那包暗绿药粉里,在陶碗中调成一种粘稠的、散发刺鼻气味的糊状物。然后,他用一把小木片,挑起那药糊糊,厚厚地敷在我手背的溃烂处。 药糊触及伤口的瞬间,我痛得浑身一哆嗦。 这感觉比在洞里被“石痈”“盯上”时还疼,像有人拿着烧红的铁钎在溃烂的肉里烙。我咬紧牙,强忍着,额头上不停地冒冷汗。 “忍着。这是在拔毒,把烂肉里的‘病气’逼出来。” 凡海大爹比划道。 敷好药,又用一块相对干净的旧布重新给我包扎上,比我自己缠的紧实得多。 “这药猛,明天这时候,脓水会流得多,烂肉会发白,你得自己把那些发白的烂肉剔掉,再敷一次。能不能保住这只手,看造化。” 处理完我的手,他才转向吴探山。 他又掰开吴探山的眼皮看了看,又探了鼻息,听了心跳。然后,才用手指极其小心地触摸吴探山脸上那些暗紫色的螺旋裂口。 “这不是人弄的伤。” 凡海大爹比划着告诉我。 “也不是寻常的毒,或者山里野兽的抓咬。这印子……带着‘念’,很凶的‘念’。像是被什么东西‘看’了一眼,那‘看’的力道,直接刻在肉上了。” 这么玄乎? 他转头看着我,比划道:“青光眼洞最里头碰到的?” 我差点惊掉下巴。拨浪鼓似的点头。 想不到凡海大爹这么神,不用问就知道了。接着,我指了指吴探山,又比划着“门”、“眼睛”、“钥匙”这些破碎的概念,想告诉他吴探山笔记本里记的东西,还有洞里那些青雾、低语,以及最后“眼珠”顶针的异变。 凡海大爹仔细地看我比划。 等我比划完,他才慢慢抬起手:“青光眼洞的‘眼’,是‘瞎眼’、‘乱眼’,进去的人会眼花,心慌。但更邪的说法,是那洞的‘眼’,不是用来‘看’外头,是用来‘关’里头的东西的。那洞里,可能关着‘看’的东西。人进去了,被那东西‘看’到,魂就会被‘看’伤,看疯,看死。身上,有时候就会留下这种……被‘看’过的印子。”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我,又举起手:“你说‘钥匙’?还有什么东西发烫发光?”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怀里掏出那枚“眼珠”顶针。它现在冰凉无比,躺在我手心,那个偏位的“眼珠”符号黯淡无光。我又摊开右手,露出掌心那个颜色似乎比之前又深了一点的漆黑烙印。 凡海大爹的神色有些惊讶。 他死死盯着我掌心的烙印,又看看那枚顶针,他后退了半步,像是要远离什么瘟疫。 “你这‘锁’……” “还有这‘眼’……你和青光眼里关着的东西,是同源的?还是说……你这‘锁’,本来就是用来‘锁’那东西的?这‘眼’,是开‘锁’的‘钥匙’?”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从我头顶浇下。我和洞里的东西……同源?我的烙印,是锁?顶针,是钥匙?开什么的锁?锁什么的门? 我想起疑似娘留下的那句话,“顺着水去找‘眼’”。她是不是知道什么?她是不是想告诉我,用这“钥匙”,去开某个“锁”,然后……找到她?还是找到更可怕的真相? “这人!” 凡海大爹用下巴指了指昏迷的吴探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带着这‘钥匙’进去,惊动了里面关着的东西,被‘看’成了这样。你现在带着‘钥匙’回来,那东西……可能已经‘记’住你了。你这‘锁’,怕是也捂不住了。” 他走到墙边。 从一个隐秘的墙洞里,摸出一个小小的、脏得看不清颜色的布包。打开,里面是三根颜色暗沉、微微扭曲的黑色木钉,每根约手指长,一头削得极尖。木钉本身没什么特别,但布包一打开,屋里那股浓重的草药味里,立刻混进了一股淡淡的、类似陈旧棺材板的阴冷木香。 “这是我爷爷的爷爷那辈传下来的,‘棺材钉’。” 凡海大爹捏起一根木钉,比划着:“不是真钉棺材的,是早些年懂得这些门道的人,用坟地老柳木、浸过黑狗血、又在棺材底下埋过九九八十一天炼出来的,专门用来钉‘邪眼’、镇‘阴锁’。你这手上的‘锁’,还有这人身上的‘眼’伤,我治不了。但这钉子,或许能暂时帮你把‘锁’压一压,也帮他把身上那‘看’的印子封一封,别让那东西顺着这印子,再把‘目光’投过来。” 他拿起那小块黄褐色的蜂蜡。 在油灯火苗上烤软,然后,用烤软的蜡,仔细地将那三根黑色棺材钉的尖端,一点一点包裹起来,只留下短短一截尖锐的钉头。做完这些,他把一根包好蜡的钉子递给我。 “用你带着‘锁’的这只手,紧紧握住这根钉子,握一晚上。让钉子的‘镇’气,慢慢往你‘锁’里渗。” 他又拿起另一根,走到吴探山身边,“这一根,我得趁他还剩一口气,钉进他心口膻中穴上一寸,把他身上那‘看’的印子,暂时‘钉’住,封住那东西‘看’进来的‘眼’。能不能缓过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我接过那根用蜂蜡包裹、只露出一点黑尖的棺材钉。 入手冰凉沉重,带着那股挥之不去的阴冷木香。我依言用受伤的右手(掌心烙印处)紧紧握住它。刚握住,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握了一块万年寒冰的刺骨寒意,顺着钉子猛地钻进我掌心烙印!紧接着,烙印深处传来一阵剧烈抵抗般的灼痛,与钉子的冰寒在我掌心里疯狂冲撞、撕扯!我差点把钉子扔了出去,整条右臂瞬间麻痹,冷汗唰地湿透了后背。 凡海大爹没管我,他撩开吴探山的衣襟,露出心口的位置。 那里皮肤苍白,但隐约能看到,那些暗紫色的螺旋裂口,似乎正以心口为中心,极其缓慢地向外蔓延出更细的纹路。凡海大爹没有犹豫,用拇指按准膻中穴上一寸的位置,另一只手捏着那根包蜡的黑钉,对准,然后,用一股巧劲,轻轻一按一旋,钉子进去了。 这时。 昏迷中的吴探山,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像一条被扔进油锅的鱼!他喉结滚动,看样子发出声音。接着,双眼圆睁,眼白上的血丝变得更加狰狞,瞳孔缩成了两个恐怖的针尖!但只是一刹那的功夫,他弓起的身体又重重摔回长凳,双眼再次闭上,只是牙关死死咬紧,腮帮子上的肌肉突突跳动。 凡海大爹死死按着那根钉子。 直到吴探山的身体不再剧烈抽搐,只剩下细微的颤抖。他才缓缓松开手。此刻,只见那根黑色棺材钉,钉进去的部分,周围的皮肉竟然微微向内凹陷、发黑,像是被烙铁烫过。而那些以心口为中心的暗紫色螺旋裂口,不再有蔓延的趋势,颜色也仿佛被镇住,不再那么吓人了。 凡海大爹擦了一把额头上不知何时冒出的细汗。 看向我,眼神复杂地比划:“今晚,你们就待在这儿。我守夜。这根钉子,你握到天亮鸡叫。他心口这根,明天看情况再说。记住,天塌下来也别松手。松了,你手上这‘锁’,还有他身上这‘眼’,就再也压不住了。到时候,引来什么东西,别怪我没提醒。” 他说完,拖过屋里唯一一把破竹椅,放在门后,抱着手臂坐下,闭上眼睛,像是睡去。 我靠着冰冷的墙,慢慢滑坐在地上。右手传来的冰寒与剧痛折磨着我。左手的手背在新药刺激下也火烧火燎。喉咙里的堵塞感让我呼吸不畅。但脑海里,凡海大爹的话反复回荡。 “你和青光眼里关着的东西,是同源的?” “你这‘锁’,本来就是用来‘锁’那东西的?这‘眼’,是开‘锁’的‘钥匙’?” “顺着水去找‘眼’”,是让我去找娘吗?还是让我去……打开一个本不该打开的、关着恐怖东西的“锁”? 我看着床上气息奄奄的吴探山,又看看自己紧握黑钉、不住颤抖的右手。 六个“眼”字洞找完了,娘没找到。却好像,找到了一个更可怕的、关于我自身,也关于这整片山野的秘密的开关。 喜欢寻洞九千九百九十九请大家收藏:()寻洞九千九百九十九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9章 “眼”线破解 吴探山是第四天傍晚醒的。 那几天,我手上的“石痈”烂肉被凡海大爹用烧红的薄石片一点点剔掉,疼得我眼前发黑,喉咙里淤积的硝气也咳出不少黑痰,呼吸顺畅多了。凡海大爹每日给吴探山换药,那深褐色的药膏敷上去,伤口渗出的暗黄粘液一日少过一日,心口那根黑钉子周围的皮肉,颜色也从死黑慢慢转成一种黯淡的紫红。 他醒来时,我正在灶膛前看着火。 他那眼睛混沌了好一阵,才慢慢聚起一点光,先是茫然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包括我以及凡海大爹。 “这……是……哪……”他虚弱地问。 凡海大爹没说话,走过去,伸出三根手指搭在他没受伤的那只手腕上,闭目片刻,又翻看他眼皮,仔细看了看脸上那些已转为深紫色、但不再流黄水以及浓的螺旋裂口,最后目光落在那根依旧钉在心口上方的黑钉。 “命暂时捡回来了。” 凡海大爹开口,声音平直,“但‘影’还在,只是被钉住了。这根钉子,一年半载拔不得。硬拔,你魂就跟着那‘影’一起散了。” 吴探山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珠微微动了动,看向自己胸口的钉子,又抬眼看看凡海大爹,费力地咽了口唾沫,声音依旧虚弱:“多……谢。我……睡了几天?” “四天。” 凡海大爹在旁边坐下,拿起装着温水的碗,用一个小木勺,一点点喂给他,“你身上带的干粮硬,我煮了粥,掺了药。能喝就喝点。” 吴探山小口喝着水,润了喉咙,又慢慢喝了大半碗粥。 这时,脸上才稍稍有了点活力。 他靠着凡海大爹垫高的被褥,目光落在墙角他那沾满泥污的帆布包上。 “我的东西……” “别动。”凡海大爹说,“人差点没了,还惦记东西?” 吴探山露出一个苦笑,然后把目光投向我。 “这位是……?” “救你的人,李望川。”凡海大爹抬高声音说。 “是他把你从青光眼洞里背回来的。” 吴探山露出感激的神情。 接着,凡海大爹告诉他,我是一位聋哑人,二十年前母亲失踪,因此,一直在钻洞寻母,那天突然遇上你,因此救了你。 凡海大爹话音刚落,眼里似乎有些湿润,深深地看着我。 我走向床边,“阿土!阿土”地安慰了一下他。 在确认了他是吴探山后,我比划起来,告诉他:“你在洞里,你说‘眼睛里全是门’,到底遇到了什么?” 吴探山明白我的手势后,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我……我们,是在做地质调查。找矿。” 通过凡海大爹的翻译,我明白了。 “这片山区,老地质图上有零散记载,可能有铅锌以及铜矿。我们……我和另一个同事,顺着资料记载及一些民间传说,找到‘鱼眼洞’、‘猫眼洞’一带,发现地下水系有异常,岩层结构也特殊。从一个老石匠的嘴里,又打听到这一片有些带‘眼’字的洞,说得很神秘,我感觉可能有矿,因此就进入勘察。”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我们按着模糊的线索,找到了‘鸡眼洞’、‘蛇眼洞’、‘白眼洞’,做标记,采样。在‘白眼洞’,我们发现了一些……不太一样的东西。不是矿石,是岩壁上一些很古老的、像是人工凿刻又被自然侵蚀过的符号,还有一些……不合常理的矿物结晶。我那同事,是学地质的,他说那些符号和结晶的排列,有点像某种很原始的……祭祀定位,或者说,标记。” 吴探山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们起了争执。我觉得该上报,进一步勘察。他觉得……可能发现了更了不得的东西,不是矿。他想继续找,找到那个被标记的‘中心点’。他说,老话讲‘顺水去找眼’,可能不单指水脉矿苗,还可能指……别的‘眼’。我们吵了一架,他带着一部分资料和工具,自己先往更深处去了,说是找到了‘青光眼洞’的线索。” “我等了他两天,没消息,不放心,就顺着他留下的标记找过去。进了‘青光眼洞’……” 讲到这里,吴探山眼神里浮现出恐惧。 “那洞……那洞深处,有光,青幽幽的光,不像是自然光。岩壁很怪,看着看着,就觉得那些石头纹路在动,在变,变成……眼睛,很多很多眼睛。然后,我就听到我同事在叫我,声音就在前面,可我走过去,只有更浓的青光……再后来,我就觉得后背发冷,像被什么东西贴上了,然后浑身剧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说的“青光”、“眼睛”,和我经历的差不多。但他没提那种被“注视”和低语的感觉,可能他感受不到,或者,那“东西”针对他的方式不一样? “你同事呢?”我比划着问他。 吴探山眼神黯淡,摇了摇头:“不知道。我醒来,就看到你们了。”他顿了顿,看向凡海大爹,“老人家,您刚才说‘影’,说我被‘看’伤了,是……什么意思?那洞里到底有什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凡海大爹裹了根旱烟,吸了一口,不紧不慢地把烟吐出来。 “有什么?说不清。按照农村人的说法,封在山里的妖邪,年月久了,封不住了。也可能是别处来的‘脏东西’,找了这么个窝。你们找矿,可能惊了它,它就把你们当成了‘眼’,顺着就‘看’过来了。你那同事,怕是凶多吉少。” 吴探山沉默了下来。 很久,才焦急地问:“那……我身上的‘影’,能除掉吗?” “难说。” “钉子是权宜之计。要根除,得找到那东西的根。” 去哪找?连凡海大爹也没法回答。 吴探山脸上顿时一片茫然。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睁开眼,看向我:“恩人,你娘……在那片山里失踪?” 我点头,继续比划:“有人说,顺着水去找‘眼’。我以为,是说这些带‘眼’的洞。” 吴探山听完,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恩人,你……你可能搞错了。我们地质上说的‘顺水找眼’,指的是寻找地下水出来的地方找,是勘探术语。你那是听谁说的?” 我比划着告诉他,我是在寻找中捡到一些物品,看到一些标记,自己猜测可能是和娘失踪有关,可能是冥冥中老天在指引我找娘。 吴探山又一次苦笑。 “你说的那些标记,有些可能是我们勘探队员标注的。物品的话,这山里地下四通八达,谁知道它们是从哪里冲来的。”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我头上。 我一直以为的线索,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个误会。 吴探山看我脸色有些不好,手势停了下来。转而安慰起我来。 然后,他让我把帆布包递给他。从包里拿出那张标注了许多红圈和线条的地形图,又翻开那本写得满满的笔记本,指着地图上“青光眼洞”的位置,“这里,是我们根据前期勘探,推测的最有可能存在强磁性或特殊矿物富集,也就是可能有重要矿点的位置。我同事……他就是坚持要来这里。他说,这里可能就是民间传说‘眼’真正指向的‘大门’。” 凡海大爹凑近看了看那符号,眉头紧锁,用手点了点:“这东西……我好像在啥物件上见过。” 吴探山立刻抬头:“您见过?在哪?” 凡海大爹没立刻回答,抽了口烟,缓缓道:“年轻时,跟师父在山里跑,见过一些埋在塌方土石里的老石碑,断成几截,上面有些乱七八糟的刻痕,有的和这个有点像。师父说,那是很久以前,古人弄的东西,是记事的符号。” 吴探山急切地问:“那些石碑,大概在什么位置?还能找到吗?” 凡海大爹摇头:“几十年了,山洪、塌方,早不知道埋哪去了。” 吴探山一声叹息。 带“眼”的洞,“顺水去找”,这些都不是给我的信息,难怪我折腾了半天,没有结果。 我不再关心吴探山他们勘探的事,我陷入一片茫然中。接下来我还要钻洞吗?我蹲在凡海大爹家里院子里,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娘是在去薄刀地摘豆子时没回来的,她不在山里,会去哪里呢? 关键的是,娘那时已五十来岁,又不识字,除了赶场,其它地方都没去过,她难道会借去地里摘豆子去了很远的地方?如果凭她自己,没有可能,但如果有别人帮助,或者说被别人挟持,那就说不准了。 如果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我作为一个聋哑人,那无能为力了。 但我还是相信,娘是不是想不通跳洞寻了短见,或是碰上“龌龊”(邪祟)消失在某个洞里。 无论如何,我也要把我家后山这上万个洞翻个遍,即使最后没有找到娘,我也心甘。 二十多年过去了,我很清楚,娘要是跳洞,找到也早已是白骨一堆。而我,要的就是一个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结果。 当然,娘要是真被人贩子拐跑了,那么这些洞里肯定没有娘。 但在没法证明娘缘何失踪的情况下,除非我已翻遍后山九千九百九十九个洞,否则,我如何能安心下来。 接下来,青光眼洞那没有查看完的角落,根据吴探山的讲述,似乎没有再去查看的必要了。因为,娘要是选择跳洞轻生,不会进到那么深的地方去。除非遇上“龌龊”。 但青光眼洞旁的马鼻洞、羊鼻洞、猪鼻洞、鼠鼻洞、狗鼻洞、鸭鼻洞等等一大堆洞,还未进去看过。 就在我蹲在院子里思考这些问题时,远远地看到有人朝凡海大爹家走来。 近了,才看清是不认识的人。 那人看到我,对着我动嘴巴,可我不知道他干啥,我琢磨他是对着我说话,但我听不见。我于是“阿土!阿土”地叫来凡海大爹。凡海大爹出来后,那人转向了凡海大爹。 最后那人进了凡海大爹的屋里,并看到吴探山惊讶的眼神。 后面我得知,那人就是吴探山提到的那位同事,他并没有消失在青光眼洞里。 看到吴探山的处境,那人当即决定,把吴探山接走,去城里的大医院医治。 喜欢寻洞九千九百九十九请大家收藏:()寻洞九千九百九十九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0章 马鼻洞 吴探山被他同事接走的第二天,我左手上的布条拆了。 凡海大爹用石片剔掉烂肉的地方,露着粉红色的新肉,边缘还有些发硬,但不再流脓,只是痒丝丝的。喉咙里那股堵了大半个月的硝气,也终于散了。 我蹲在凡海大爹家院子边的石坎上。 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朝屋里正在捣药的凡海大爹比划:“大爹,我回去了。” 他点了点头。 太阳爬过山梁,暖烘烘地照在背上。我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拐上了寨子后山那条被雨水冲出沟坎的土路。 吴探山的话,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了我心里那个自己“长”起来的、名叫“线索”的脓包。 “眼”字洞,是人家找矿标的记号。“顺水去找”,是人家探矿的行话。跟我找娘,屁关系没有。我像个傻子,捧着别人丢掉的糖纸,当成了寻宝图,在那几个要命的洞里钻来钻去,钻得一手烂疮,差点把命搭上。 蠢。真蠢。 可蠢完了,脓流干净了,那地方空落落的,反而比之前堵着的时候,更让人发慌。像一脚踩空,掉进了没底的井里,四下黑漆漆的,连个能抓挠的墙壁都没有。 我顺着土路往上走,路两边是寨里人的苞谷地,叶子开始泛黄,苞谷杆高高低低。再往上,是杂木林,化篙树、白蜡树,什么树都有。这条路走的人少,路中间都长了草。 带“眼”字的洞找完后,我想起了那些带“鼻”字的洞。 在青光眼洞的旁边,就有马鼻洞、羊鼻洞、猪鼻洞、鼠鼻洞、狗鼻洞、鸭鼻洞……名字虽土得掉渣,但它们都让我着迷,自从娘失踪后,我就与洞结下了不解之缘。 以前我觉得这些洞平常,也没有去在乎它们。 当娘上山摘豆子没回来后,我就觉得它们不平常了。这些“鼻”字洞,有没有“藏”着娘? 我决定向“鼻”字洞出发。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离马鼻洞很近了,于是,我决定先去马鼻子洞里看看。 马鼻子洞在离青光眼洞不远的黄背包半腰一片风化的石崖下面。洞口不大,扁长,中间向上拱起一点,两边有些坍塌的碎石,看着倒真有点像马脸的轮廓,尤其是那个拱起的“鼻梁”。 马鼻子洞的洞口长满了茂盛的蕨类植物和带刺的“猫抓藤”,把入口遮了大半。 我拨开那些湿漉漉、带着夜露的叶子,一股阴湿的、带着浓重苔藓和蝙蝠粪便气味的空气,从洞里涌出来,钻进鼻子,有些难闻。 我打开手电,侧着身子,钻了进去。 洞里很窄,脚下是碎石和松软的、不知积了多少年的腐殖土,踩上去软绵绵的。洞壁是粗糙的砂岩,湿湿漉漉,反射着光。 我放慢脚步,眼睛像篦子一样,开始仔细搜寻。 地面、洞壁、缝隙,甚至连洞顶我都没放过。 走了大概十几步,洞道稍微宽敞了些,但出现了岔路。其中一条继续向前,较宽;一条向右下方延伸,较窄且陡。我停在岔路口,犹豫了一下。先去哪边?但想了一下,反正那边都要去,何必想呢?于是凭感觉,想到娘如果是不小心跌进来,滚落的话,更可能顺着陡坡往下。 我选择了右边向下的岔道。 由于坡度陡,碎石多,我不得不手脚并用,抓着旁边凸出的岩石,一点一点往下蹭。手电筒晃来晃去,好几次差点摔倒。 往下挪了七八米,坡度稍缓,前面似乎是个小平台。 可我刚要松口气,脚下突然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整个人猛地一滑,向下溜去! “砰!” 我撞在对面的岩壁上。 后背和手肘在粗糙的岩壁上擦过,一阵火辣辣的感觉传遍全身。手电甩了出去,大约把灯泡摔碎了,眼前被黑暗吞噬。 着地的那一刻,金星直冒。 等我勉强平复过来,这时,我身体感觉到岩石深处有震动感传来。 是地下水流?还是…… 我爬起来,赶紧拿出腰间备用的照明工具,那是火镰和火绒。 点燃火绒,我看清了自己正在一个不大的石台上,在前边,还有一个向下的陡坡,深不见底。 我在平台上仔细查看,同样没发现什么。 但就在我准备查看别处的时候,突然发现平台边缘有处异样的地方,那是一块颜色稍深的岩石。我凑过去,抹去岩石表面的湿泥。岩石本身没什么特别,但在其底部,紧贴着地面和石壁的夹缝里,有一小片颜色暗红、已经干涸板结的泥垢。 那颜色……有点像铁锈,又有点像干涸的血迹。 很淡很淡,就一小块,如果不是火绒的光正好照到那个角度,根本发现不了。 是什么?动物的血?还是…… 我仔细观察起来,用手小心翼翼地去抠。很硬,抠不下来。我把脸贴上去闻,一股极淡的、难以形容的、类似铁锈又混着某种陈旧腥气的味道,钻进鼻里。 不像新鲜的血,倒像干了很久很久。 会是娘的吗?不可能。这么多年了,如果有血迹也早被洞里的湿气给蒸发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可能是岩石本身含有的特殊矿物。也可能是某种喜欢阴暗潮湿环境的小动物,在这里留下的痕迹。 可这点发现,还是让我心里泛起许许涟漪。 我盯着它看了很久,直到火绒快要烧到手,才依依不舍底离开。 我重新点燃一根火绒,又去刚才岔路的另一边,把可能藏着人,或人掉进洞里来可能到达的地方,都找了个遍,但也没看到什么。 我悻悻地退出马鼻洞,重新站在午后有些晃眼的阳光下时,才发现刚才的那一摔,手肘、背上等多个部位,都擦破了皮。 我瘫坐在洞口的草丛里。 第一个“鼻”字洞,除了摔一跤,看到一块暗红色像血渍东西外,其它一无所获。 我休息了很久,才站起来,准备回家。 走到寨子边,遇到从地里回来的向明哥。他看到我这副模样,又比划着问道:“又去钻洞了?” 我扯了扯嘴角,回他一个苦涩的笑。 回到家,爹在堂屋打钱纸(冥币),因为没几天就是七月半了。看到我这样子,他停了下来,放下木锤和钱钻,没说话,站起身,去烧了锅热水,又翻出一块相对干净的布,放在我面前的凳子上。 我默默地清洗伤口。 洗完,上药(用的是凡海大爹给的那罐药膏,还剩个底),重新包扎。 爹又继续在堂屋里继续打钱纸。木锤一下一下地砸在钱钻上,像敲梆子的声音。 我包扎好伤口,换下脏衣服,拿到院子里,就着木盆里的清水,稍微搓洗了一下,就把它晾了起来。 搓洗衣服时,我在想,马鼻洞没有,那羊鼻洞、猪鼻洞、鼠鼻洞、狗鼻洞、鸭鼻洞……该有吧! 不管有没有,反正,我都要一个一个地钻,只有找遍这些洞,我才会心甘。 我站在院子里,西边天空开始聚拢晚霞,像一大滩泼洒开的、暗红色的血。 我又低下头,看着自己摊开的、布满新旧伤痕和老茧的双手,默默凝视着,这双手,不会写字,不会说话,认不了几个字。但它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帮我去刨开泥土,搬走石头,去黑暗的洞里,寻找娘的踪迹。 喜欢寻洞九千九百九十九请大家收藏:()寻洞九千九百九十九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1章 猪鼻洞 手肘和背上的擦伤,过了三四天才好转。 马上就要七月半了,鬼节到来,钻洞会不会容易碰上“龌龊”。更重要的是,秋雨一来,山路湿滑,有些洞就更难进去了。 猪鼻洞在黄背包东面,比马鼻洞更偏,洞口藏在一条雨水冲出来的深沟,被几棵歪脖子老青冈树挡着。洞口形状很怪,不像马鼻洞那样,这洞口的岩石天然凹陷进去两大块,中间凸起一截,顶上还垂着些藤蔓,活脱脱一个朝上拱着的猪鼻子,湿漉漉的,带着常年不见阳光的青黑色苔藓。 这洞口比马鼻洞还小。 得趴下才能勉强钻进去。洞口的土很湿,混杂着腐烂的树叶和不知什么动物的细小骨头。我先把那根杂木棍探进去捅了捅,搅起一股更难闻的气味——不光是苔藓和蝙蝠粪,还混着一股淡淡的、甜腻的腐臭味,有点像囤积起来的猪粪味道。 我皱了皱眉。 把缠在手腕上的旧毛巾往上拉了拉,捂住口鼻,然后趴下,用胳膊肘和膝盖支撑,一点一点往里蹭。 里面比预想的深,又陡。 爬进去两三米,没见着什么。我沿着近乎垂直的坡下去,坡上全是湿滑的淤泥,没法行走。我从背包里拿出那捆粗麻绳,一头牢牢系在洞口一棵碗口粗的青冈树根部,试了试,另一头扔进洞里。然后,我把自制的油灯挂在脖子上,双手抓住绳子,脚蹬着湿滑的洞壁,慢慢往下滑。 我边往下滑边观察,没看到我要寻找的东西。 只看到洞壁暗红色的泥岩,湿漉漉的,渗着水珠,在光照下油腻腻的。往下滑了大概四五米,才到底。我松开绳子,举起油灯。 这洞里底部像个葫芦,空间不大,直径也就两三米。 地面是厚厚的、踩上去噗嗤作响的黑色淤泥。洞壁上有些大小不一的孔洞。这洞底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没发现什么。 但当我正要朝洞底的一个洞孔走去时,脖子上挂着的油灯火焰,忽然猛地跳动了一下,火苗一下子拉长,颜色也变得发青。 我心里咯噔一下。 洞里有风?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四周一片死寂。可慢慢地,我似乎感觉到一种极其微弱的、有规律的震动,从脚下湿冷的淤泥深处传来。像是……有什么巨物,在淤泥下藏着。 我头皮发麻。抬起脚,想看看泥里是不是有什么,可什么都没看到。 是错觉?还是这洞太深,连着地下的暗河或别的通道? 我定了定神,告诉自己别瞎想。举着油灯,弯腰钻进那个小洞孔,继续寻找。 小洞道很窄,我半蹲着进去,头顶不时有湿冷的、钟乳石一样的石笋擦过。洞壁油腻腻的,还多了一些暗红色的、像是铁锈水留下的痕迹,一道道,顺着岩壁的纹理向下蔓延,在光照下,像干涸的血印子。 往前大概十几步,洞道变宽了些,可以直起身了。我直起酸痛的腰,刚想喘口气,油灯的光圈扫过左侧的洞壁,我看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生锈的、老式的、挂猪肉用的大铁钩,深深地楔在洞壁的石缝里。 铁钩很大,有成年男人小臂那么粗,严重生锈,表面坑坑洼洼,钩尖向下弯曲,像个问号。铁钩上,缠着一缕缕暗色的、像是麻绳又像是头发的东西,同样沾满了黑泥和锈迹。 谁会把挂猪肉的钩子,带到这种地方,还钉在石头上? 我心里发毛,凑近了些,用木棍小心地拨弄了一下钩子上缠绕的东西。很结实,扯不断。借着油灯昏暗的光,我仔细分辨……那似乎不全是麻绳。有些更细、更软、颜色更深……像是头发。很多根头发,和粗糙的麻绳死死地绞缠在一起。 一股凉气顺着脊椎窜上来。 我猛地想起娘。 可这钩子上的头发,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也看不出是多久以前留下的。 我再次打了个寒颤,满脑子都是娘的身影。 又往前走了一段,洞道开始向下倾斜,坡度很缓,但更滑。 这时,前方隐约有水光浮现。 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比刚才那个“葫芦底”大得多的“葫芦”,形状不规则,有半个晒坝那么大。中央有一个水潭,直径三四米的样子,水色幽深,黑沉沉的,油灯的光照上去,没看到反光。那样子就像一块巨大的、墨黑的沥青。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水潭边。 观察四周,也没有啥。 但潭里有没有? 我绕着水潭边,发现有赤脚的印记,但在离水边不到一尺的地方,消失了。 赤脚?谁会赤脚跑到这种地方来?看脚印的大小,不像成年男人,倒像女人或者半大孩子的。 我的脑里又蹦出娘来。 我蹲下身,仔细查看那几个脚印。很浅,说明留下脚印的人体重轻。 就在我全神贯注盯着脚印时,脖子上的油灯,火焰又猛地一跳!这次跳得更厉害,火苗“呼”地一下窜起老高,几乎到灯罩顶部,颜色也骤然变得惨白,把整个洞里照得突然一片青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与此同时,我后颈的汗毛倒竖! 我猛地转身,举起油灯往后照! 除了粗糙湿滑的洞壁,和地上我自己凌乱的脚印,什么也没有。 我又冷静下来搜寻。心里提醒自己,赶快查看,抓紧离开。 可不巧,此时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我摔倒在地。手里的油灯脱手飞出,撞在旁边的石头上,一阵黑暗涌来,我知道,油灯没了。紧接着,洞里又像燃起大火,破碎的油灯煤油泼洒出来,瞬间燃烧,把洞里搞得像一片鬼火。 我爬起来,琢磨着这个洞也就这么一个大小,能看的地方都看了,洞里没有娘,也没有啥骨骸。 我摸索着,原路攀爬出猪鼻子洞。 我躺在洞边的草丛里,闭着眼睛,洞壁上那生锈铁钩缠着的头发,水潭边模糊的赤脚脚印,充斥着我的脑海。 娘……会在哪个洞里呢? 在草丛里躺到缓过神来,我起身离开。回头,再次看向那黑黢黢的、像猪鼻子一样拱着的洞口。 路上,脑袋里不停放映着这些画面—— 马鼻洞里,只有一块可疑的暗红污渍。猪鼻洞里,有生锈的铁钩,有缠绞的头发,有墨黑冒泡的水潭,有模糊的赤脚脚印,还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现象。 到家时,天已经擦黑。 我急不可耐地舀了瓢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缓解了一天没喝水的干渴。 吃晚饭时,我把在猪鼻洞里看到的情况比划着告诉爹,爹专注地看着。 我告诉他,“有个挂猪肉的生锈大铁钩,钉在石头上,”我夸张地比划,描述那个狰狞的样子,又告诉他钩子上还缠绞着头发,洞里有个水潭,水潭边发现有人脚印······ 爹的表情一阵紧似一阵。 爹看着,没说话,只是表情不停地变化。 直到放下碗,抹了抹嘴。 “明天,别再去了。” 我看着他。 “那些洞,”爹比划起来,“有些洞,是给死人住的。活人闯进去,要折寿。” 他顿了顿,又比划说:“你娘……不一定在洞里。” 这话他说过很多次了。可这次,我感到不一样的味道。不是劝慰,不是否定,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表白。 “那她在哪?”我比划着问,手势比划得很急促。 爹没回应。他起身,走向屋外。 我坐在昏暗的堂屋里,猪鼻洞里的那番景象和爹说的折寿交织而来,但我认定,如果折寿能获得娘的下落,折就折吧! 喜欢寻洞九千九百九十九请大家收藏:()寻洞九千九百九十九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