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你比我大了整整十八岁》 第171章 贤贵妃的反扑 北冥国君的安民诏书张贴至沿海各州县后,消息如海风般悄然渗入了森林之海。 檄文被海浪推上浅滩,被渔舟暗中传递,在岛民低语间流转。 森林之海看似平静的水面下,人心的暗流开始涌动。那些本就对贤贵妃勾结外寇、裂土自居之举心存不满的岛民,眼神中渐渐透出松动。 朝廷许下的赦免与生计,像一根抛向孤岛的绳索,在风浪中微微摇晃。 而疑虑与期盼,如同暗夜里滋生的藤蔓,在看似平静的表层下悄然蔓延。 贤贵妃自然也察觉了这股暗流,她加大了巡查与弹压的力度,当众焚烧搜出的诏书,并宣布此乃朝廷诡计,一旦归附,必将秋后算账。 但人心如沙,一旦有了缝隙,便再难攥紧。那赦免过往、分田安家的承诺,在无声的眼风间悄然传递。 一日,娘亲从外面回来,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低声对我说:“我们安插在岛上的人,冒险传了消息出来。 贤贵妃的清洗比预想得更狠,稍有嫌疑便即刻下狱,她甚至当众处决了两个被指“散播谣言”的人,如今岛上人人自危,公开场合无人敢言。” 我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可有亮叔和李掌柜的消息?” 娘亲轻轻摇头:“暂无确切音讯。” 娘亲那句“暂无确切音讯”,像一枚冰冷的石子,坠入我心湖。 当初北冥国君决意断绝森林之海的每旬补给、全面撤回派驻人员时,撤返名单我曾反复查看。 可那墨迹清晰的名册上,从头至尾,都没有“周掌柜”与“亮叔”二人的名字。 贤贵妃的清洗如此激烈……他们能躲过吗?心口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呼吸都有些凝滞。 我轻轻吸了一口气,让微凉的气息压下喉咙口的涩意。 娘亲的声音耳畔响起:“人心的争夺,远比想象中更复杂。贤贵妃现在用刀逼着人听话,这听话里头有多少真心,难说。咱们得让岛上的人知道,除了怕她,还有别的路能走。” 娘亲的话,解开了我心中某些缠绕的思绪。 我转头看向娘亲,“我们需要一条“路”,一条完全独立、甚至与我们现有情报网隔绝的“路”,不为传递具体情报,只做一件事——为可能逃出的人,准备几个绝对隐秘的接应点。 朝廷的诏书再好,传到他们耳朵里,也可能觉得太远、太飘。 如果……如果他们知道,就在离岛不远的地方,真有那么几个地方,藏着船、备着粮,只要逃出来就能活命呢?” 娘亲的手轻轻握着我的手,“禾禾……”她望进我的眼睛,声音里带着深切的担忧,“这条路,你准备让谁去铺?贤贵妃如今行事近乎疯狂,风险极大。” 我看着窗外沉郁的天色,缓缓道:“雾影郎存在的意义,本就是在刀尖上行走,为光明铺路。此事,容我再好好思索一下。” 那日午后我坐在暖阁外面的石阶上,看着西北方向层层叠叠的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玄铁令牌——这是贺楚留下的。 当初我要归还,他却说:“留在你身边,见它如见我,西鲁暗卫皆可为你所用。” 他曾说过不会再让我一个人独自面对危险。 如今西鲁偶有消息传来,他正以铁腕整顿内部,想必同样不易。 我们相隔千里,却仿佛面对着同一种艰难:在错综复杂的迷局中,既要守护心中最重要的人与信念,每一步又不能行差踏错。 一道身影站在我的面前,恰好遮住我眼前的光亮,是元熙。 他今日未着国君常服,只一袭苍青色直裰,看着我,眼底那抹复杂的光亮如常浮现,却比往日多了些沉淀下来的专注。 “禾禾。”这些日子,但凡在无人处见我,他总这样径直唤我名字,我已懒得纠正,“今日海雾散了些,远处船坞的轮廓都清晰可见。” 我站起身来:“元熙陛下对船务如此上心,是北冥之幸。” 话虽客气,脚下未停,打算侧身而过。 “并非只对船务上心。” 他并未让开,声音压低了些,午后的风恰好将他的话语送进我耳中,“我在西丹听闻……禾禾在北冥参与之事,颇涉险地。” 我抬眼看他,神色平静:“陛下说笑了,禾禾身处北冥王城,往来皆是官驿内院,能参与什么险事?不过是为前线将士筹备些药材补给罢了。” 元熙凝视着我,那目光似乎想穿透我表面的平静,直抵深处。 “禾禾,”他语气里带着一种急迫,“你不必对我如此防备,往昔之事,我诚心致歉。可是禾禾,凡事也要讲个公允——我犯的错并非何等十恶不赦之过。这天下哪位国君宫中没有几位嫔妃?即便是贺楚,不也……” “元熙陛下。”我打断他,声音清晰而冷澈,不容他再言下去,“如今倭寇压境,海疆不宁,正是诸邦协力抗敌之时,这些无关大局的旧事不提也罢。” “言尽于此。” 我不再看他眼中翻涌的情绪,转身离开,走出很远,我仍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沉甸甸地落在脊背上。 风吹过宫巷,卷起衣袂,却吹不散那如影随形的凝望。 元熙的执着,他每一次的靠近,每一份试图挽回的姿态,激起我更深的警觉与疏离。我深知,这份牵扯若不断,迟早会酿成更大的风波。 而森林之海已容不得半分迟疑。贤贵妃的清洗正疯狂吞噬着每一丝可能异动的气息。 时间成了最奢侈的东西,亦是最锋利的刀。我仿佛能听见滴漏声声催命,每流逝一瞬,亮叔他们的处境便险恶一分,岛上那些仍在黑暗中怀揣星火般希望的人心,便可能被扑灭一分。 我必须更快地将那条“路”铺下去,它不仅是几条隐秘的通道或几艘待发的船只,更是在人心惶惶的绝境中,传递的无声信号。 要让一切变得更复杂之前,铺出一条真正的“生路”。 喜欢大叔,你比我大了整整十八岁请大家收藏:()大叔,你比我大了整整十八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2章 说服爹娘 我离开皇宫后,并未直接回去,而是转身折入附近一条僻静街巷,进了家不起眼的客栈。 在里头待了约莫一个时辰,再出来时,窗外天色已沉郁如墨,我这才不动声色地转回宫门。 回到宫中,暖阁内已经灯火通明,茶香与晚膳的温热气息柔和了殿内原本肃穆的空气。 爹娘与北冥国君、仁贵妃围坐桌边,见我进来,娘亲只是朝我招招手,眉眼间是惯常的温和,并未多问。 宫女们悄声布菜,一切平静得像无数个寻常的傍晚。 我在娘亲身侧的空位坐下,看着面前精致的瓷盏中升起的袅袅茶烟,抬眼望去,桌边四人神色沉凝——他们正在商议的,正是那条关乎生死的退路该如何铺设。 “爹,娘,陛下,娘娘,”我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席间细微的交谈声静了下来,“有件事,需告知诸位。” 我将茶盏轻轻放回桌面,目光坦然地迎向他们投来的视线。 “明日,我会离开平阳城,去东南沿海。目的,是去最终确定我之前所提的“那条路”最关键的几个接应点位置。” 我没有直接说出“森林之海”,但在座之人都心知肚明那指的是何处。 话音落下,暖阁内有一瞬的沉寂。仁贵妃手中拈着的银筷顿在半空,北冥国君眉头微凝,娘亲看向我,眼底那抹温和瞬间被惊忧取代。 “禾禾……”娘亲的眉头蹙紧,眼中的忧色几乎要溢出来,“此事非同小可,那里如今是什么光景你也清楚,贤贵妃已经疯了,你亲自去定位置,万一……”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未尽之意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 爹爹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我,目光如秤,在衡量我话中的决心与份量。 我迎向娘亲担忧的眼睛,语气平缓却不容动摇:“娘,正因此事非同小可,我才必须亲自去。 我还有一句没有说出口的原因,元熙近日似有若无的靠近与那些未尽的话语,像逐渐收拢的网,这令人窒息的牵扯,无声地推着我加快了脚步。 爹爹沉吟片刻,眼神化作深沉的审视:“给我一个你必须亲自去的理由。” 我知道这不是阻拦,而是对行动决策的必要质询。我挺直背脊,条理清晰地说出早已思量过数遍的考量: “其一,图纸规划得再精妙,终究是死物。海上风浪、暗礁变化、沿岸地形、乃至贤贵妃巡逻的间隙与规律,都需亲眼看过、亲手测过,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那不仅是几条撤退的路线,更是许多人生还的希望,容不得半点纸上谈兵的差错。” “其二,我熟悉雾影郎的运作方式,能与潜伏的弟兄做最隐秘的对接。更重要的是——” 我看向爹娘,“若连我都不敢亲涉险地确认生路,又凭什么要求雾影郎的其他兄弟,以及未来可能信任这条生路的岛民,将性命托付于此?” “其三,”我顿了顿,声音更沉,“我要亲眼看一看,贤贵妃的“铁幕”究竟是何等光景,巡逻间隙、守备虚实。这对日后……或许不只是接应,更有大用。” 爹爹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手指在桌沿无意识地轻叩了两下。这是他在紧张思考时的习惯。 室内静了片刻,只听见窗外隐隐的风声。 爹爹终于开口,声音沉稳如旧:“我唯一要问的是——你有几分把握,不被察觉地抵达预定位置?你的后手是什么?若被察觉,如何脱身?若无法抵达预定位置,备用方案是什么?联络方式一旦中断,如何恢复?” 这一连串的问题,刀刀见血,直指行动核心。我心头反而一松,知道爹爹这不是刁难,而是以他的方式,为我将计划夯得更实。 “七分。”我答得干脆,将反复推演过的应急方案——从伪装身份、撤离路线、信号伪装,到一旦失联后的静默周期与备用联络点启动方式一一述说。 “另外的三分险,在于天时海况之瞬息万变,在于贤贵妃无法以常理揣度之疯狂,但这三分险,值得一冒。 若因畏惧这三分未知之险,而置七分可救之人于不顾,禾禾心难安。” 终于,爹爹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娘亲,语气温和却坚定:“让她去。” “夫君!”娘亲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爹爹的目光转向眼中已泛起泪光的娘亲,握住她的手,语气缓了下来,“我们的女儿,早已不是需要永远护在羽翼下的雏鸟了,她是能搏击风浪的海东青。 有些路,她必须自己飞过去看看,我们能做的,是相信她,并在她需要我们时,给予最坚实的支撑。” 娘亲眼中的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却没有再说劝阻的话,只是反手紧紧握住爹爹的手,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里,有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句:“务必小心,平安回来。” 我郑重颔首:“女儿明白。” 又是片刻的静默,北冥国君与爹爹交换了一个眼神,爹爹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好。”北冥国君重重吐出一字,“朕准你此行。 但你必须答应朕两件事:第一,无论是否达成目的,必须安全返回。第二,朕会派一队水师精锐,在安全距离外巡弋待命,一旦接到你的紧急信号,不惜代价接应。” “陛下……” 我想说这样可能反而容易暴露。 “这不是商量,是条件。” 北冥国君语气坚定,“你可以不用他们,但他们必须在。这是北冥对盟友之女、也是对贺楚的最低限度负责。” 仁贵妃亦开口道:“我会每日在菩萨面前为你祝祷。” 爹爹最后拍了拍我的肩,力道很重:“去吧!记住,雾影郎的“影”,不是为了消失,而是为了在需要的时候,成为刺破黑暗的那一线光。你此去,便是去点亮那第一盏灯。” 他没有说“活着回来”,因为那是最低的要求。他说的是“点亮那第一盏灯”,那是赋予此行的意义与使命。 我站起身,向在座四人郑重一礼:“禾禾谨记,必不辜负。” 喜欢大叔,你比我大了整整十八岁请大家收藏:()大叔,你比我大了整整十八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3章 亮叔的选择 第二日天光未透,我便去与爹娘辞行。此行需隐秘,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爹娘眼底带着青影,显然一夜未眠。我朝他们端正一礼:“爹娘放心,女儿定会照顾好自己。” 娘亲上前握住我的手,“万事以自身安全为先。” 我用力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出了宫门。 宫墙外的长街尚沉浸在黎明前的昏暗中。我驻足,轻轻学了声夜枭的低鸣。 阴影深处,一道人影无声步出——正是“白狼”,原来贺楚离开北冥前,终是放心不下,将他留在了我身边。昨日我已将行程和他交代妥当。 我朝他微微颔首,他亦回以无声的点头。 天边刚泛起蟹壳青,城门在晨雾中只开了一道窄缝。我们牵马穿过尚未苏醒的街巷,马蹄裹了厚布,踏在青石板上只发出沉闷的轻响。 出城三里,才解开布套,两匹快马如离弦之箭在官道上奔驰,将平阳城高耸的轮廓远远抛在身后扬起的薄尘里。 一路抄近道,避开繁华集镇,终于在第四日黄昏前抵达了台州。 来到隐在寻常巷陌之中的都督府,门口的守卫见是我,抱拳一礼,没有多言便侧身放行。 都督正站在那幅巨大的海防舆图前,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密密麻麻的标记上,随着火光微微晃动。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见到是我,眼中掠过一丝掩不住的讶异。我将此行目的简要道出,都督听罢,眉头下意识便拧紧了。 想来当初我重伤被贺楚从台州带走的情景,仍让他心有余悸。如今见我去而复返,却又要去涉险,难免有些担忧。 他探究的目光落向我身侧的白狼,白狼却眼帘低垂,刻意避开了与他对视——贺楚临走前令他万事听从我的吩咐,估计此刻他心中也是万般无奈。 都督沉默片刻,才缓缓转过身,粗糙的手指划过图上那片被重重标记的海域,“阿星先生所料不差,森林之海眼下看似铁板一块,实则内里早已暗流汹涌,人心浮动得厉害,确实有可利用的机会。” 我点点头接着问道:“都督,还有一事请教,当初朝廷全面撤离人员时,亮叔与李掌柜二人的确切情况。” 都督沉吟片刻:“当年负责撤离接应的正是阿海,不如唤他前来,当面问个清楚?” 不消片刻,阿海似一阵风般跨进门槛,带进一身未散的潮气与海腥味。 见到我,他明显一愣,面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旋即抱拳行礼,动作干脆利落,甲胄摩擦声在静室里格外清晰:“见过阿星先生!” “阿海,不必多礼。”我虚抬了抬手,待他站定便径直问道,“当年撤离时,亮叔和李掌柜,究竟是何情形?” 阿海听了我的话,神色一凛,声音沉了下来:“船离岛那日,亮叔……没有登船。 那时的情势已如满弓之弦,谁都看得出来朝廷与贤贵妃转眼便要撕破脸。 留在岛上朝廷的人,只怕第一时间就要被推出来祭旗。人人争相登船,唯恐慢了一步。 “但亮叔却对我说,”他声音不高,却每个字都砸在人心上,“他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年岁也大了,回去未必还能派上大用。不如留下,好歹……能当双眼睛,盯着那妖妇的动静。”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我劝他,留下便是九死一生。他却摇摇头,只把一包东西塞给我——是他这些年亲手绘制的暗礁图与森林之海地形,说“带回去,交给该交的人,告诉他们,亮叔眼睛还没瞎,耳朵还没聋”。” 我袖中的手指猛然攥紧,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原来当初名单上没有他的名字,不是因为疏漏,而是他自己放弃了回来的路。 “那李掌柜呢?”我问,声音比自己预想的平稳。 “李掌柜本就是因为当年的一桩旧案流放到岛上之人。”阿海道。 “那他……还在岛上?”我忍不住追问。 “还在。”阿海回答道。 “我明白了。”我微微颔首,目光重新落回海图上,“眼下最要紧的,是森林之海的现状。阿海,你常年巡防近海,近来可察觉到异常?近日沿海一线,尤其是靠近那片海域的船只往来、人员异动的蛛丝马迹。” 阿海上前一步走到图前,指向几处:“妖妃掌控全岛后,巡逻船队增加了一倍不止,尤其在这几个方向,几乎昼夜不息。 但近来,我们发现东北方向,靠近“黑礁峡”一带,巡逻似乎有规律地出现约两个时辰的空隙。 “黑礁峡……”我凝视着那处险恶的标记,“那里暗流复杂,礁石如林,寻常船只根本不敢靠近。” “正是。” 阿海接口,“我们怀疑,那空隙不是疏忽,要么是他们自己也难以在那片水域长期维持巡逻。 要么……那里有一条只有核心层知道的通道,并用“周期性巡逻空隙”来为其提供时间窗口。比如,倭寇的秘密补给线,或者贤贵妃自己预留的逃生之路。” 我与白狼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锐光,这空隙可能是机会,但也有可能是陷阱。无论如何,这是目前所知最好的切入的点。 “都督,”我转向他,语气决然,“我需要一艘最快、最不起眼的小船,两名熟悉“黑礁峡”水文、且绝对可靠的老舵工。 今夜子时,我要亲自去那片“空隙”看一眼。” “阿星先生!”都督和阿海同时出声。 “太危险了!”都督急道,“即便真有空隙,那里水文之复杂,稍有不慎便是船毁人亡。况且,万一那是陷阱……” “正因可能是陷阱,才需亲眼判断。” 我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若那是陷阱,我们需知其如何布置。 若那是破绽,我们便要知道如何利用。都督,我不是去硬闯,只是抵近观察。有熟悉水文的舵工,有夜色掩护,足够了。” 白狼此时上前一步,声音低沉:“属下可先行凫水靠近礁区探查,确认无埋伏,再发信号。” 我看向他,点了点头。 都督眉头紧锁,看向我的目光满是担忧,终于,重重叹了口气,道:“既然阿星先生决意要去,船与人,我去安排,皆是最可靠的弟兄。” 我走到窗边,推开一道缝隙。咸湿的海风立刻灌入,带着远方隐约的浪涛声。 亮叔,你若还在那片地狱里挣扎,请再坚持一下,我们来了。 喜欢大叔,你比我大了整整十八岁请大家收藏:()大叔,你比我大了整整十八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4章 丑时渐深 当晚子时前一刻,我与白狼悄无声息地来到台州港最僻静的西南角小码头。 海雾浓得化不开,三步之外便只余朦胧轮廓,涛声拍岸,反而衬得四下愈发死寂。 一艘乌篷小船静静靠在腐朽的木桩旁,形如鬼魅,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 船头立着两道稳如礁石的黑影,其中一人正是阿海。 我们刚踏上跳板,另一道魁梧身影便大步迎了上来。那只大手不由分说拍上我的肩,力道扎实,带着一股熟悉的豪气:“阿星先生!这等要紧事,怎能少了俺周大锤!” 肩头一沉,我抬眼正对上他炯炯的目光——那里头毫无遮掩地闪着光,满是亢奋与全然的信任。 我心头一松,都督终究是把最得力、最靠得住的两人,送到我眼前了。 “大锤!” 我压下心头骤涌的旧忆与暖流,出声唤道,“都督竟把你给调来了。” 周大锤嘿然一笑,声音带着海风磨砺出的沙哑:“阿星先生要探黑礁峡,这等要紧事,都督第一个就点了我的名!就算他不叫,就是爬,我也得爬来!” 他大手一挥,指向脚下乌篷小船:“这船,我亲手改过,看着不起眼,龙骨可是加固过的,船底还加了层特殊衬里,动静能小一半。” 我点点头,经过这段时间大大小小战役的洗礼,他如今已成了戍守海疆的又一枚深钉。 都督将他调来,不仅是给了我们一个活海图,更是给了我们一个能在绝境里豁出命去、并且知道怎么在这片海上跟敌人玩命的老兵。 白狼在一旁微微颔首,目光在周大锤粗壮如铁铸的臂膀和稳若磐石的下盘扫过,显然对这位都督派来的“援兵”分量颇为认可。 我心中一定。阿海机敏,熟知当前局势;白狼沉静,善处绝境危机;再加上周大锤这柄“重锤”……这条临时凑起的小船,竟成了或许能撬开那座孤岛铁幕最合适的楔子。 “既然如此,”我不再多言,目光扫过三人,“阿海领航指挥,大锤控船辨流,白狼警戒应变。此行只为观察,非不得已,绝不接战。若遇险情,以脱身为上。” “明白!” 三人肃然应声。 “起航。” 周大锤轻身跃上船尾,缆绳在他手中利落解开。 阿海蹲踞船头,低声道:“趁此刻潮水,一个时辰后可到黑礁峡外围。巡逻空隙约在丑时三刻出现,我们有三刻钟抵近观察。 大锤先前探过,东北角第七、第八两块巨礁之间,水流有异,似藏暗隙。” 周大锤在船尾闷声接道:“错不了,那儿的水声跟别处两样,底下准有东西。” 船入雾中,周围只剩下近在咫尺的涛声和潮湿阴冷的雾气,以及身下这叶小舟轻微的起伏。 阿海不再言语,整个人仿佛化作船头一尊凝固的雕像,唯有那双眼睛,如利剑刺破迷雾,不断捕捉着肉眼难辨的航迹与远处偶尔一闪而过的、极黯淡的灯火微光——那是贤贵妃巡逻船上的风灯。 周大锤立在船尾,双手稳握长橹,每一次推拉都深沉而匀净,与潮汐的节奏隐隐相合。 他不再依靠双眼,而是微微侧着头,用耳朵、甚至用脚下船板传来的细微震动,感知着水流最隐秘的变化。这艘被他亲手改造过的小船,此刻成了他身体的延伸。 白狼隐在我身侧半步之后,呼吸轻缓几不可闻,他的存在本身就如同一道无声的屏障,将外界一切可能的不善窥探隔绝。 我的指尖搭在冰冷的船舷上,鼻息间是咸腥的海雾气息,心中却异常清明。 那所谓的“暗隙”,究竟会是怎样一番光景?是天然形成的隐秘水洞,还是……人工斧凿的痕迹? 时间在绝对的静默与专注中流逝,一个时辰将尽时,前方浓雾的色泽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更显沉暗凝重。 涛声也变得不同,不再是均匀的哗哗声,而是夹杂了更多混乱的回响的闷响。 “到了。”阿海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黑礁峡外围,前面就是“鬼牙礁”群。” 周大锤的橹慢了下来,小船如同一条感知到危险的黑鱼,速度减缓,小心翼翼地在越来越密集、仅仅露出水面一线狰狞轮廓的礁石阴影间穿行。 海水在这里呈现出一种不祥的墨蓝色,水下巨大的暗影憧憧,令人望之生畏。 丑时渐深。 海上的雾气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驱散了些许,视野略略开阔,能看见左前方不远处,两艘巡逻船的剪影如同幽灵,静静地泊在一处稍显开阔的水域。 风灯昏黄,船上人影寂然——他们正处在巡逻间隙的休整中。 阿海打了个极其隐秘的手势,周大锤会意,小船悄无声息地调转方向,贴着右侧一片如狼牙般参差林立的礁石阴影,向着东北角缓缓滑去。 水流在这里明显变得湍急而紊乱,小船微微颠簸。 周大锤眯起眼睛,全部精神都灌注在手中橹与脚下水上。忽然,他手臂肌肉一绷,橹身轻轻一颤,指向两点钟方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就是那儿。”他几乎是用气声说。 顺着他所示望去,在第七与第八块宛若洪荒巨兽獠牙的黑色巨礁之间,海水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微微内凹的流动形态。 寻常人绝难察觉,但在周大锤、阿海这等老海狼眼中,这就像是平静皮肤下隐约搏动的血管。 那里,海水的声音的确不同。 不是拍击礁石的轰鸣,也不是开阔水域的涌流,而是一种更深沉、更绵长的……“呜咽”声,仿佛巨兽深长的呼吸,从不可测的海底深处传来。 阿海从怀中摸出一个牛皮水囊,拔掉塞子,将少许油脂般清亮的液体倒入掌心,随后轻轻洒在水面上。 奇异的是,那些液体并未随波迅速漂散,而是在那两礁之间的水面上,呈现出一种被隐约力量牵引、微微旋转向内的趋势。 “有暗流吸力,”阿海低语,眼中光芒闪烁,“下面……是空的,至少有大的腔洞,或者通道。” 我的心跳悄然加快,找到了。 白狼的手,无声地按上了腰间的短刃柄。 周大锤缓缓调整着小船的角度,让它巧妙地利用水流和礁石的掩护,更稳定地悬停在观察位置上。 我们如同暗夜中的四只眼睛,静静地审视着那处吞噬光线的黑暗入口。 它就在那里。 贤贵妃或许赖以保命,或许用以勾连外界的秘密通道。 如今,它成了我们眼中,一枚可能撬动整座孤岛的、冰冷而关键的楔子。 喜欢大叔,你比我大了整整十八岁请大家收藏:()大叔,你比我大了整整十八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5章 静默通道 就在我们凝神观察那处黑暗入口时,白狼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属下可先行凫水靠近礁区探查,确认无埋伏,再发信号。” 我目光微侧,看向身侧的白狼。他亦正看向我,眼神沉静,却带着毋庸置疑的请战之意。 在这片危机四伏、完全陌生的水域,任何冒然靠近都可能触发未知的机关或惊动暗处的眼睛。 我略一沉吟,目光扫过阿海和周大锤。阿海低声道:“不知白狼兄弟水性如何,由我先去探一探虚实,最为稳妥。” 周大锤也闷声补充:“那底下暗流吸力古怪,生人靠近容易被卷住。若有人守着,也在暗处,水上瞧不真切,必须下水。” 白狼神色未变,眉目间仍是一片沉静,他微微向前倾身,声音平稳低沉,“阿海兄弟熟悉这片水域,说得在理。” 他先是坦然认可,随即看向周大锤,“大锤提到的暗流,确是险处。” 略作停顿,他再度开口,话音里听不出半分急躁:“我自幼在西鲁冰海受训,常需破冰潜游,闭息而行。 黑礁峡水流虽险,我可借暗涌之势贴近。若五丈之内真有埋伏或机关,我必能察觉;若是没有,也不会惊动暗处的人。” 他抬眼,语气如陈述事实般肯定,“一炷香之内,我必传信号回来。” “好。” 我不再犹豫,看向白狼,声音压得极低,“务必小心,首要确认入口附近水下有无伏兵或机关。 若无异常,以萤火为号,短一长二;若有险情,即刻退回,万勿勉强。” “明白。”白狼简洁应道,随即转身开始准备。 他利落地将一身黑色水靠套上,特殊的材料在晦暗的夜色里几乎不泛一丝光泽,触水即隐。 接着他将随身的短刃用油布裹紧缚于小腿,最后,他解开腰间皮囊,确认了内里那枚防水萤囊——微弱的莹绿光芒在囊中隐约一现,旋即被他掩入黑暗。 阿海小心操控小船,借着礁石阴影和紊乱水流的掩护,将船身挪到一处更隐蔽的凹陷处。 此处离那入口约有三十余丈,已是肉眼观察的极限距离,再近便极易暴露。 白狼朝我们略一颔首,像一尾深谙水性的鱼,悄无声息地滑入墨黑的海水之中,根本没有溅起多少水花。 他入水后并未立刻下潜,而是先贴近礁石根部,利用凹凸不平的石面阴影掩护身形,向着那两座巨礁之间的幽暗水域潜游而去。 我们三人在船上,屏息凝神。周大锤稳住船身,阿海紧紧盯着白狼消失的方向,以及更远处那两艘静止的巡逻船。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 海潮声、风声、远处巡逻船上隐约的梆子声,交织成一片紧绷的背景音,每一刻都显得格外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盏茶的时间,在那第七与第八块巨礁之间,贴近水面的阴影里,极微弱地,闪动了一下微光。 短暂的一下熄灭后,又是较长的一次明亮,接着,再一次较长的明亮。 短一,长二。 平安,无埋伏。 我心中那块高悬的石头,悄然落地。那通道入口处,至少在目下,是“干净”的。 周大锤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阿海低声道:“白狼兄弟已就位,阿星先生,下一步?” 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微微一松,但远未到松懈之时。白狼确认的只是入口处目之所及的“干净”,那道幽深的水路之后藏着什么,仍是未知。 “让他按第二预案,做初步探查。”我声音压得极低。 “明白。”阿海低应一声,手已捻开腰间萤囊的遮光罩,朝黑暗水域方向,短促地明灭两次,微光稍纵即逝,正是“有限探查”的暗号。 我们再度陷入等待,这次的沉默更显凝重,带着对未知的谨慎度量。 周大锤的橹纹丝不动,让船身借着微弱的涌流保持静止。阿海的目光在黑暗与远处灯火间巡梭。 我则在心里反复勾勒着“那里”可能的模样——它不该有常亮的灯火,但或许会有隐蔽的缆桩;不应留下日常杂物,但有些痕迹可能在细微处显露。 就在一炷香将尽,我开始考虑是否发出召回信号时,那点微光再次于黑暗中浮现,光亮有规律地明灭三次,随即隐没——有发现,撤回。 不多时,白狼悄然浮出水面,利落地翻身上船。他抹去脸上水渍,呼吸平稳,眼中带着洞悉细节后的清明。 “先回。” 小艇无声调头,滑入浓稠的雾霭,将黑礁峡那片狰狞的轮廓远远抛在身后。 直到连巡逻船巨大的阴影也彻底消失在雾中,白狼已换好干爽衣物,才开口禀报,“通道入口内约十五丈,转为明显人工开凿。 岩壁有新旧不一的加固凿痕,地面曾铺石板,部分已塌。二十丈深处,水路转向,左侧有岔道风声。” 他略作停顿,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小油布包:“岩壁近水线处,有数道新近的篙橹刮擦痕迹,方向向内,另在转角处,拾得此物。” 阿海接过,解开油布。里头是几片尚带湿气的木屑,质地紧密,断口犹新;另有一小撮黏腻的、近乎墨色的油脂,隐隐透出灯油燃烧后的气味。 周大锤捏起一片木屑,凑到鼻下嗅了嗅,又用指腹搓了搓纹路:“是上过桐油的硬木,这碎渣茬口新,浸水不久,至多不过十来天。” 他指尖又沾了点那黑色油脂,缓缓捻开,“这油底子像是灯盏里烧剩下的沉渣,但里头掺了东西,格外耐烧。” “篙橹新痕,刚落不久的硬木碎屑,还有特调的灯油……” 阿海眼中锐光一闪,“这条道不仅有人打理,近期还用过。不过不像大队进出,倒像是……轻舟小船进去探过,或是添补过东西。” 我接过那油布包,指尖传来木屑的潮意与油脂的滑腻。 痕迹如此清晰,维护之人毫不在意被察觉,看来是确信这条通道隐秘至极,即便留下线索也无人能寻。 “不是仓皇逃命的乱迹,而是从容的修整。”我低声总结,“这是一条被精心养护、随时可以启用的“静默逃生通道”。” 正符合贤贵妃如今的处境:远未至绝境,但退路必须时刻保持畅通。 “今日到此为止。” 我将油布包仔细收好,“我们撤!大锤,原路返回,阿海,记下所有:潮位、时辰、风向,白狼,歇着。” 喜欢大叔,你比我大了整整十八岁请大家收藏:()大叔,你比我大了整整十八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6章 寻找入口 回到都督府,阿海将记下的潮汐时辰仔细标注在墙上的海图上,白狼灌下一大口姜汤后,沉默地擦拭着短刃。 我将裹着木屑与灯油的油布包置于案桌中央,都督俯身细看时,我指尖指向海图上黑礁峡的标记。 “入口已探明,通道确实存在,且有人维护,但今日所见,只是半条路。” 都督缓缓抬头:“阿星先生是说,必须找到它在岛内的那头?” “不错。”我的指尖沿着黑礁峡,划向代表森林之海的那片阴影,“我们只看到了“出口”却不知“入口”在岛上何处。 这条水路,若只有海上一端,于贤贵妃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它必然在岛上某处,有一个她能掌控的、隐秘的登船点。” 周大锤放下陶碗,闷声道:“理是这个理,可如今那岛上外不能进、内不许出,守得铁桶一般,咱们的人……不好进。” 我点点头,对如今岛上局势自然清楚,沉吟片刻,看向阿海:“若让你在岛上藏一条通向外海的水道,你会选在何处?” 阿海眼微眯,展开亮叔留下的森林之海地形图,手指沿图上山形水脉缓缓移动:“不能是明滩,太显眼;也不能是峭壁,上下不便。 须得是那种——外面看着是绝路,里头却另有乾坤的地方。” 他指尖先后落向两处:“比如岛西这片号称“有去无回”的沉船沼泽,水面芦苇丛生,底下或许暗沟连通外海。 又或者东北角这些海蚀崖洞,只在退大潮时才露出洞口,平日根本无人靠近。” 他顿了顿,接着分析:“还得顾及贤贵妃用起来的便利,入口不能离她的核心地盘太远,万一急需撤离,须能迅速抵达。” 他的手指移向图上几处标记,“照方才说的地形,这片临海的废弃盐场附近,或是早年私港旧址一带,也有可能——既具备隐蔽水路的条件,又不至于离中心太远。” 我微微蹙眉。照他这般推断,范围未免太过宽泛了。 白狼此时开口,声音依旧平稳,透着一丝冷静:“属下有个大胆的推想,先前探路时听到的岔道风声……另一头或许能蜿蜒通向岛上。若容属下明日再探,深入一段,兴许能摸清通往岛内的路径。” 周大锤眼睛一亮,追问道:“你听那风声,风向可有变动?是呼呼不停,还是断断续续?” 白狼略作回想,肯定答道:“风声稳,自左手边岔道深处来,持续不断,且带着湿潮的水气。” “带潮气……”周大锤咂摸着这话,“那便不是死洞,必定另一头也通着外边,顺着这风去,八成能摸到岛上的入口。” “此事需从长计议,不能贸然深入。”我压下这个诱人却又极其危险的念头。 “万一贤贵妃为保护入口设置了陷阱或警报,或是布有暗哨看守,贸然撞上,便是自投罗网,风险太大。” 都督沉吟着点头:“阿星先生说的对,眼下最要紧的,是设法从岛上确认入口究竟在何处。” “不错,”我接过话,目光扫过在场诸人。 “探查入口的目的,不止是为了阻断贤贵妃的退路,更为一个当务之急——我要借这条通道,将李掌柜和亮叔接出来。” 见众人凝神,我续道:“朝廷安民告示已发,凡迷途知返者,前罪尽赦,更可依岛内所垦之田,于北冥获地安身,享赋税减免,但诏书终是死物,岛民心中惊疑,难以尽消。” 我指尖轻叩海图,声音沉静,“将李掌柜平安接出,妥善安置,再让这消息悄然流回岛上。届时,所有暗中观望之人便会亲眼得见:朝廷言出必行,生路绝非空谈。” “李掌柜,便是刺穿贤贵妃铁幕的第一根针,也是照进无数观望者眼中的第一缕微光。” “因此,”我看向众人,“接应李掌柜,是落下这盘棋的关键一子。而落子之前,我们必须看清——岛内入口的确切位置、守卫如何轮换、有无机关暗记,皆需了然于胸。” 我略作停顿,“唯有如此,我们方能为李掌柜铺就一条,从登船之点到岸上落脚,最安全的路径。” 我抿了抿嘴,缓缓吐出一口气,仿佛把最后一丝犹豫也随这气息尽数吐出,“我要闯一趟森林之海,亲自找到亮叔,让他助我们摸清入口。” 话音落下,房间里骤然一静。 都督眉头紧锁,阿海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周大锤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连白狼也抬眼看我,沉静的眼底掠过一丝不认同。 “阿星先生,”都督率先开口,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凝重,“此举……万万不可。如今森林之海是什么情势,你比谁都清楚,岛上已是风声鹤唳,你岂能亲身踏入这样的绝地?” 阿海紧接着道:“亮叔潜伏至今,行踪必然极其小心,您贸然前去,非但难以寻到他,更可能一上岸便被巡防的人盯上。” 他们的忧虑,我何尝不明白。每一个字,都压在风险最锋利的那道刃上。 “你们说的,都对。”我的声音平静,“此去风险极大,或许我根本见不到亮叔,或许踏上滩头那一刻便会失手。这听起来……像个蠢主意。” 我转过身,目光逐一掠过他们每一张写满不赞同与担忧的脸。 “但有些事,不能只算“风险”。 亮叔自愿留在岛上,原是拼上性命做一双暗处的眼睛,可如今岛上连海鸟的动向都被人监视,他这般坚持,恐怕只是在走向一场无望的牺牲。 亮叔需要明白李掌柜的脱身对整个局面意味着什么,更需要……有人当面告诉他,我们来了,从未放弃过他。 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犹豫的决绝:“这件事,必须有人去做。而这个人,必须足够了解全局,能当场权衡决断,必须得到亮叔无条件的信任。 我看向白狼,看向阿海和周大锤,最后迎上都督复杂的目光。 “这个人,只能是我。” 喜欢大叔,你比我大了整整十八岁请大家收藏:()大叔,你比我大了整整十八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7章 鬼见愁 室内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沉默背后的意义不同了,那不再是单纯的反对,而是理解了决断背后无法回避的责任与担当。 “必须算上我一个!”白狼第一个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已将立场从劝阻转为执行。 “此事需周密安排。”都督长叹一声,终于不再反对,“首要便是如何将你安然送上岛,并找到绝对安全的初始落脚点。 都督指节叩了叩海图边缘:“登岛之前,有一事断不可省——须将森林之海外围如今的防务布署,再细细摸查一遍。” 他抬起眼,目光沉凝:“此一时,彼一时。贤贵妃掌控全岛后,巡防布局、哨卡增减,必与当初大不相同,若仍按旧时认知行事,无异于蒙眼闯刀阵。” “都督所言极是。” 我当即领会其意,“我们不仅需知通道何在,更须看清通道之外,整座岛的铁桶究竟箍得有多紧。 何处有明哨,何处藏暗桩,巡逻船只往来规律,乃至海上了望的盲区——这些,都是我们能否安然靠近,乃至能否全身而退的性命所在。” 阿海闻言却面露难色,“那妖妃早已下令,岛周十里内皆为禁域,凡未经准许靠近的船只,不同缘由,一律击沉或扣押。 往日还能扮作误入的渔舟货船,如今连这片海域都鲜有民用船只敢靠近了。” 他话锋一转,眼中透出一丝狡黠:“不过,我们可改用小舢板趁夜色或浓雾,远距离巡弋观察。观测其岸边哨塔灯火、巡逻船队的航迹与换班频率。” 周大锤用力点头,“还可派水性极佳者,在极限距离外潜泳靠近,记录潮汐线下新增的木桩、铁网或水下障碍。” 白狼沉声补充:“亦可监听,海上夜静时,顺风能传音。固定哨位的报更声、巡夜船特有的橹舵吱呀声,甚至隐约的喝令交谈,皆可帮助判断兵力密度与戒备状态。” “便依此策。” 我最终定夺,“阿海,你与大锤负责海上远观与水文侦测,白狼,监听与痕迹判读由你来。 我们要看的,不是他们想让外人看到的样子,而是他们日常运转时,无法完全隐藏的轨迹。” 都督缓缓颔首,终是露出一丝极淡的属于老将的锐意:“好!谋定而后动,知险而慎行。只是不知先生打算何时动身?” 我顿了顿,看向都督:“何时动身,取决于此番暗查的结果,再定行期。” 接下来的三日,阿海、周大锤与白狼几乎不见踪影。海上昼伏夜出,归来时衣甲常带夜露与海盐的结晶。 都督墙上的那张海防图被新的墨迹与符号逐渐填满。 第四日黄昏,三人带着一身疲惫与风尘,齐聚都督府。 “查清了。”阿海嗓音沙哑,眼底却有锐光,“岛周围十里,共有固定了哨十二处,以烽火为号。 巡逻船分为三队,昼夜不息,航线交错,但在丑时初刻与申时三刻,东北与西南两翼船队换防时,会有约两炷香的间隙,警戒最为薄弱。” 周大锤摊开一张浸过油的防水皮纸,上面是他亲手绘制的复杂水纹与暗礁标记:岛北有一处叫“鬼见愁”的裂崖,下面乱石丛生,船根本靠不近,过去从不设防。 崖壁上有几道裂缝,水性好、胆子大的人,能从水下顺着暗流摸到一处巴掌大的浅滩……那是早年走私贩子偷运药品和酒的地方,知道的人极少。 那边俺亲自去探了,裂崖下的暗流确实能走,但入口比早年窄了三尺,应是塌方所致。水下有新打的暗桩,排得刁钻,但顺着每月朔后第三日的大退潮潜进去,刚好能擦着桩子顶游过。 那片浅滩还在,上头落了鸟粪和枯藤,不像近期有人迹。” 白狼最后开口,言简意赅:“监听四夜,岛上戌时宵禁,卫队巡更口令每夜更换。 但岛北“鬼见愁”崖区风声呼啸,人声罕至,巡夜至此往往匆匆掠过,崖上固定哨卫的脚步声,每两个时辰一轮,规律未变。” 他将三片薄如蝉翼的桦树皮放在图上,上面用炭笔极细地勾勒出崖壁裂缝的走向以及哨卫脚步的节奏间隔。 阿海将怀里那张亮叔绘的被摩挲得边缘微卷的地形图在案上铺平,指尖精确地点在边缘一处不起眼的、形似收拢鹰喙的钩状标记上。 “属下带人反复比对过方位、山形与岸线。” 他声音沉稳,带着连日勘验的确信,“这“鹰喙”喙尖所指,正是“鬼见愁”裂崖的最高处。崖顶受风蚀,向内凹陷,形成一处天然石龛,外有突岩遮蔽,极为隐蔽,从海上或对岸绝难发现。 他略作停顿,目光锐利:“此类石龛,居高临下,视野可覆盖整片裂崖下的水道与邻近海域,却又因自身隐蔽,不易被下方察觉。 早年活跃于此的走私贩子,精于利用地形。此处,正是他们用以了望海面动静、监视追兵、指挥货物隐蔽转运的绝佳所在。” 阿海抬起头,与我视线相交:“亮叔在地图上特意标出此地,绝非随意。它或许不仅是地标,更可能是一条完整旧径的起点。 若走私者当年能借此安全往来,那么这条路径所包含的登攀路线、隐蔽方式乃至应急藏身点,都极可能仍有价值。” 情报交织,一幅全新的、更为清晰的图景浮现眼前:戒备森严,却并非无懈可击,规律之中,藏着稍纵即逝的缝隙。 “三日后,有东南风,潮汐也合适。” 周大锤闷声道,盯着海图,手指重重落在“鬼见愁”三个小字旁,“那日正是朔后第三日,风推潮退,声掩人迹。那片裂崖,如今看来,反倒是灯下最黑处。” 所有线索,在此刻严丝合缝地扣在了一起,时机、路径、接应点。 我凝视着图上那片被无数墨线包围、却又被一个微小箭头刺入的阴影,缓缓吸了一口气,又沉沉吐出。 “那么,行期便定在三日后的子时。” 喜欢大叔,你比我大了整整十八岁请大家收藏:()大叔,你比我大了整整十八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8章 浅滩 三日后,子时。 周大锤改装过的那艘小船,紧贴海面滑行,悄无声息地切过巡防船队刚刚交错而过的警戒缝隙,直插向那片宛若巨兽蛰伏的暗影——“鬼见愁”。 周大锤立在船尾,全身肌肉虬结,感知着每一道紊乱的暗流,操控着小船以近乎不可能的刁钻角度,擦着水下暗桩的顶部掠过。 阿海伏在船头,一杆特制的长篙不时无声点出,不是撑船,而是精准地拨开或利用涌浪,消除着船行最后的尾迹与声响。 我与白狼皆是一身与船舷同色的墨黑水靠,贴着船身,气息收敛。 咸涩的海风裹着细密的水珠扑在脸上,带起一阵寒意。 小船最终在一片浪涛拍击声最为暴烈混乱的水域外缘悬停。 前方,正是那道“鬼见愁”裂崖。即使在浓重的夜色里,它参差的轮廓也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狰狞,仿佛随时会崩塌下来,将万物碾碎。 “就是这里。”周大锤的声音压得极低,混在涛声里几乎听不见。 “暗流入口就在正前方那块像被劈开一半的巨石下面,顺着水劲下去,憋住气,三十息左右,能摸到向上的石缝,上去就是鹰嘴底下。” 他顿了顿,看向我与白狼:“潮水正在退,力道最猛,千万贴紧石壁,别被卷进深处的漩涡。 浅滩在石缝东北向,涨潮时淹,退潮才露头,不大,但足够藏身。” 我与白狼对视一眼,彼此点头。没有更多言语,将一切的信任都压在这一次无声的颔首之中。 “走。”我低喝一声,与白狼同时翻过船舷,坠入冰冷的海水之中。 入水的刹那,巨大的吸力便从下方传来,仿佛有无数只冰冷的手拽着脚踝向下拖去。 黑暗、冰冷、巨大的水压与震耳欲聋的水流轰鸣瞬间将我吞没,眼前只有无尽的墨黑。 我们毫不抵抗,反而顺着这股力量,像两条毫无重量的鱼,精准地游向那块半沉水中的狰狞巨石。 凭着周大锤事先反复描述的记忆,我绷紧核心,在狂暴的暗流中寻找着那一点微弱的、贴着石壁的逆向水流。 身体猛地一轻,被一股潜流温柔地“吸”进了一道狭窄的石缝,粗糙尖锐的石壁擦过身体,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不能停,不能犹豫,顺着这道向上的缝隙,手脚并用,奋力攀爬。 肺里的空气在急剧消耗,就在意识因缺氧开始泛起黑边的刹那,头顶压力一轻! “哗啦——” 我和白狼几乎同时冲破水面,急促而压抑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眼前是一个被巨大突岩半封住的幽闭空间,海水在其中荡漾,正是那鹰喙石龛之下的隐蔽水穴。 抬头望去,透过岩隙,能看见极高处,一线扭曲的夜空。 没有时间打量这一线天的夜色,我们攀上水穴边缘湿滑的岩石,按照阿海解读的图纸所示,沿着一条几乎垂直的被风雨和海浪侵蚀出的细小石棱,开始向上攀爬。 石棱湿滑,附着黏腻的海藻,每一步都需要手指抠进岩缝,脚尖寻找那微不足道的着力点,下方是轰鸣咆哮的海水与礁石,一旦失足,生还的机会渺茫。 白狼始终在我上方一臂之距,身形稳如磐石,时不时伸手下来,在我需要时提供一把关键却无声的助力,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这绝壁上最可靠的锚点。 时间在指尖与岩隙的每一次抠抓间被撕扯得无限绵长,当我终于触到一处略平的岩缘时,仿佛已耗尽了全部的气力。 白狼先一步翻上,旋即回身,一把将我拽了上去。 我们伏在冰冷的岩石上,剧烈的心跳与涛声混在一起。 眼前,正是那处鹰喙石龛——一个天然形成的、向内凹陷的狭小平台,外侧有巨大的鹰嘴状悬岩遮挡,风雨难侵,从海上和对面崖壁绝对无法窥见内部。 石龛内积着厚厚的枯朽的藤蔓,空气里弥漫着海腥与尘埃混合的沉闷气味。 “不能久留。”我低声道,目光投向石龛下方,那条黑暗汹涌通往周大锤说的“浅滩”的水道。 从这鹰喙石龛到那栖身的浅滩,还有最后一段,也是最未知的一段水路。 深吸一口带着腥咸与尘埃的空气,我们对视点头,再次滑入冰冷的海水,向着岩壁下方、暗流更汹涌的黑暗中潜去。 身体刚一没入,便觉出不同。此处的海流不仅力道蛮横,更裹挟着无数细碎砂石,光线彻底消失,只靠触觉与水流的方向指引着前路。 冰冷与压力不断侵蚀着知觉,时间在绝对的黑暗与轰鸣的水声中失去了意义,只余胸腔内逐渐灼热的憋闷感,在冷酷地倒数着生命的时限。 就在胸腔的最后一丝气息即将耗尽时,脚下触感陡然一变。 不再是垂直的岩壁,而是逐渐平缓、布满沙砾与碎石的斜坡,水流的力量也骤然减弱,变得温和而散乱。 我们顺着坡度向上蹬游,破水而出眼前是一片被高耸岩壁环抱的微小天地——正是周大锤所说的“巴掌大的浅滩”。 潮水尚未完全退去,浅滩大部分仍浸在水下,裸露的部分不过丈许见方,铺着粗粝的砂石和破碎的贝壳,上方岩壁向内倾斜,形成一处勉强可容数人蜷缩的浅凹。 白狼迅速地检查了这片狭小空间,除了海浪推上来的海草与零星浮木,并无人类近期活动的痕迹。 我环顾四周,三面皆是湿滑高耸、望不到顶的岩壁,一面通向方才潜出的幽暗水道。 这里像是一个被遗忘的、巨兽齿缝间的碎屑之地,绝对隐蔽,也绝对孤绝。 但无论如何,脚下踩着的,已是森林之海的土地了。 咸涩的海风从岩壁上方呼啸掠过,带来远处模糊的属于这座岛屿的声响——或许是浪涛,或许是夜鸟,也或许……是巡逻卫队隐约的脚步声。 而亮叔就在这片土地的某处。 白狼检查完毕,回到我身边,摇了摇头,示意此处暂时安全,但绝非久留之地。 我点点头,体温在迅速流失,必须尽快行动,从贴身的油布包里取出准备好的干爽衣物各自换上,又将湿重的水靠卷起埋入碎石之下。 做完这一切,我们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分食了用蜡封保存的硬肉脯和清水,默默恢复体力。 黑暗依旧浓稠,但最险的水路已经闯过。前方,是更复杂、更叵测的陆地迷局。 喜欢大叔,你比我大了整整十八岁请大家收藏:()大叔,你比我大了整整十八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9章 潜行 森林之海的土地,湿冷的空气裹挟着草木腐烂与海盐混合的奇异气味,渗入每一次呼吸。 脚下是柔软的、吸饱了潮气的枯枝与苔藓,踩上去几近无声。 “先去找亮叔。”我压低了声音说道,目光迅速扫过眼前黑黢黢的、轮廓模糊的林地,片刻权衡,我做出决断:“去盐场,那里是他过去的容身之地。 白狼微微侧首,示意倾听,远处,隐约传来有规律的梆子声,那是岛上巡夜卫队特有的信号。 待梆子声停歇,白狼身形快速没入前方更深的黑暗。 我们一前一后,借着树木与嶙峋怪石的掩护,向着记忆中的盐场方向移动。 路途比预想中更为艰难,贤贵妃掌控全岛后,似乎有意放任边缘地带的植被疯狂生长,许多小径已被藤蔓荆棘封死,我们不得不时常绕行,或依靠白狼手中那柄锋利短刃悄然开辟通路。 夜枭的啼叫,以及那始终如影随形、仿佛无处不在的梆子声,共同织成一张令人神经紧绷的网。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片低矮的墙垣轮廓出现在前方。盐场到了,空气中开始弥漫淡淡的、经年不散的咸涩苦味。 我们伏在一丛茂密的灌木后,静静观察了半晌。盐场死寂一片,月光下,那些蒸盐灶台和蓄水池,毫无生气,没有灯火,没有人声。 白狼打了个手势,身形率先掠出,如一道轻烟般贴向一处半塌的房舍阴影,我紧随其后。 绕到盐场最深处,那里有一排过去用作值守的石屋,阿海上次带我来此寻亮叔时,便是去的最右边那间。 那间石屋外杂草丛生,门扉歪斜。白狼贴近门缝静听片刻,摇了摇头。 他轻轻推开虚掩的木门,腐朽的吱呀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我们闪身而入,尘土味扑面而来。 室内空旷,杂物凌乱,我径直走向记忆中的那面墙,拨开墙角的草席,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 暗室内,空气浑浊凝滞。借着火折微弱的光芒,只见简陋的石床、木桌仍在,但床上铺盖卷起,桌上尘土厚积,水罐空空如也。 没有任何近期有人居住的痕迹,所有生活用品都蒙着至少月余的尘灰。 亮叔早已不在这里了,而且,从这未及收拾的迹象看,他或许走得匆忙。 “走。”我毫不犹豫,此地不宜久留,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我们迅速退出暗室,还原墙角的草席,抹去进入的新鲜痕迹,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悄然遁出盐场,重新没入外围的黑暗林地。 在一处背风的岩石后暂歇,我快速梳理思绪,盐场已空,亮叔下落不明。 如果亮叔察觉到危险而离开,最有可能去的地方会是哪里? “去药铺。”我看向白狼,语气决然,“李掌柜是明面上的人,药铺是他经营多年的根基,亮叔若想利用杂乱藏身,探听消息,那里再合适不过。” 稍顿,我又低声道:“即便亮叔不在那里,我们也得摸清药铺如今的局面,才能判断李掌柜的处境,以及……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白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无声地点了点头。 目标既定,不再迟疑,我循着记忆中旧街方位的印象,借着夜色的掩护,向岛屿深处人烟的聚居地摸去。 靠近旧街,脚下的路逐渐从纯粹的荒野,变为掺杂着石子与朽木的土路。 空气中除了海腥与植被腐败气息,开始夹杂若有若无的、人类聚居地特有的复杂气味——烟火灰烬、污水、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闷与压抑。 我们避开任何可能的大路或开阔地,始终穿行在房屋的阴影里。 白狼在前,如同最警觉的夜行动物,每一步落下都轻若无物。 远处,那规律的梆子声似乎密集了些,偶尔还夹杂着金属甲片摩擦的细微脆响,以及拖沓的脚步声,是巡逻卫队。 我们伏在一段半人高的断墙后,屏息等待一队举着昏黄风灯,身影在雾气中显得模糊的士兵从前方小巷交叉口蹒跚走过。 他们似乎并不十分警惕,交谈声带着困倦与不耐,但人数不少,四人一队,且腰间佩刀在灯下偶有寒光闪过。 待他们走远,我们才继续潜行。旧街的轮廓在黑暗中逐渐清晰——低矮歪斜的木板房挤在一起,大多门窗紧闭,不见灯火。 只有少数几处,从破烂的窗纸后透出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昏黄光晕。 济生堂药铺位于旧街中段,门面稍宽,临街的板门虽然紧闭,但门楣下竟还悬挂着一盏褪了色的旧灯笼,门板也干净齐整,不见破损。 我们并未直接接近前门,而是绕到它后方一条堆满杂物窄巷。 巷子尽头,便是药铺的后墙,有一扇小门,通常是运送药材的通道。 白狼示意我止步,他独自像壁虎般贴近墙壁,侧耳细听。片刻,他退回,极轻微地点了点头——屋内有人。 他又仔细检查了门扉和门槛下的尘土。门槛处有新鲜的、被小心擦拭过却仍残留的泥痕,似乎近日有人进出,且有意掩饰足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后门近期有人使用,且行事谨慎。 白狼的目光落在药铺侧面一堵与其他房屋相连的、略低矮些的土坯墙上。 墙上端接近屋檐处,有一扇用来通风换气,仅有脸盆大小的木格栅窗,用几根木条稀疏地钉着。 他指了指那里,我点头。 白狼助我悄无声息地攀上土墙边缘,我抓住一根突出的椽子,稳住身形,小心地贴近那扇气窗,木格栅的窗纸破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洞。 我凑近孔洞,向内窥视。 里面并非漆黑一片,屋内点着一盏油灯,灯芯拧得很小,吐着豆大的昏黄光晕,仅能照亮案桌附近一小圈。 一个身着深色衣衫的身影背对着这边,站在药柜前似乎在整理或清点着什么,动作缓慢而细致,发出极其轻微的窸窣声。 看那身形打扮,像是李掌柜本人。 药铺内陈设井然有序,高大的药柜静立在阴影里,隐约飘来熟悉的、混杂的药材气味。 一切看起来……正常。 难道……亮叔也不在此处? 我正迟疑是否要设法引起李掌柜的注意时,下方窄巷的尽头,忽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绝不属于夜风或鼠类跑动的声响。 “咔嗒。” 像是碎瓦被轻轻踩动,又像是某种硬物被不小心碰触。 白狼的反应比我更快,在我缩回身形的刹那,他已如鬼魅般滑下土墙,短刃无声出鞘半寸,将我完全护在身后阴影里,冰冷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声音传来的黑暗角落。 有人!是巡逻队的暗哨?还是……另有来者? 喜欢大叔,你比我大了整整十八岁请大家收藏:()大叔,你比我大了整整十八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0章 李掌柜 巷子尽头的黑暗仿佛凝固了一瞬。 随即,一个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影子,从一堆废弃的瓦罐后缓缓站起身来,动作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谨慎,却没有隐藏行迹的意思。 那影子在距离我们约三丈远的地方停住,微微抬起了头。 月光勉强勾勒出一个瘦削而精悍的轮廓,以及一双在黑暗中依然锐利如昔的眼睛。 我呼吸骤然一滞。 是亮叔! 就在我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瞬间,白狼按在我肩头的手微微用力,制止了我发声。 他依旧保持着绝对的警惕,短刃未曾回鞘,目光上下扫视着亮叔全身,确认没有胁迫、没有伪装、也没有其他潜伏者。 亮叔似乎明白我们的谨慎,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甚至还稍微侧了侧身,让月光能多照到他一些,以示坦荡。 他看起来比记忆里更瘦了些,脸上深刻的纹路里嵌着疲惫,但那双眼睛里的光,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沉静锐利。 僵持了约莫五次呼吸的时间,白狼终于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短刃收回,但全身肌肉依然绷紧,随时可以暴起。 我这才从藏身处完全走出,压低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亮叔!” “阿星先生。”亮叔的声音同样含着克制的情绪,他快速扫了一眼我和白狼,“此处不宜交谈,随我来。” 他没有走向药铺后门,反而转身,带着我们钻进了巷子另一侧一个更加不起眼的,堆满旧渔网的破棚子。 在棚子最里侧,他移开几块看似随意摆放的破木板,地面竟然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有简陋的石阶蜿蜒向下。 “地道,通药铺底下。”亮叔言简意赅,率先钻了进去。 我和白狼紧随其后。地道狭窄低矮,弥漫着土腥味和淡淡的药材气息,但通风尚可,显然是花了心思经营的。 前行约十数步,亮叔推开头顶一块活动的木板,我们便置身于一个狭小却干燥的地下室。 室内点着一盏小油灯,光线昏黄,勉强照亮四壁,角落里铺着简单的被褥,一张小几上散落着一些纸张炭笔,还有半块干粮和一罐清水。 这里,就是他新的藏身之所。 “盐场不能待了。”不等我发问,亮叔便径直开口,“约莫一个月前,我发觉有生面孔在盐场附近转悠,行迹鬼祟,眼神里带着刺探的钩子。” 他略一停顿,“我便知道,那地方不再稳妥,当夜就撤了出来。” 他顿了顿,看向我:“李掌柜这里,早年为了应对盘查和囤积些不宜见光的药材,悄悄挖了这个地室,知道的人极少。 他便让我在这里暂时安身,白日我藏身于此,夜里才上去,看看外头的风声,也顺手摸些零星消息。” “亮叔,我们此来……”我将发现贤贵妃预留的逃生通道,以及想借此带他二人离开森林之海的打算,清清楚楚说了一遍。 亮叔听完,沉默了下去,过了半晌,他才重新开口:“给我三天。我去摸清这条通道在岛上的入口究竟藏在哪儿。” 他抬起眼,“至于接李掌柜走——不如你们亲自上去,问问他自己愿不愿意。” 我点头,他说得在理,即便筹划得再周全,若当事人自己不愿,一切便是徒劳。 亮叔不再多言,转身推开地室顶部另一侧的活板。上头透下微弱的光,赫然正是我方才窥见的李掌柜所在的内室。 我跟着亮叔探身而出,白狼紧随其后,站在药柜前面的李掌柜闻声抬头,身形明显僵了一瞬。 他显然被我们这两位不期而至的“客人”,结结实实惊到了。 他先是下意识地看了看紧闭的铺门和窗户,确认安全,才将目光重新落回我脸上,声音干涩:“你们……你们是怎么……” 我没有回答他的疑问,直视着他,“李掌柜,时间紧迫,我便直说了,我们找到了一条能离开此岛的暗道,想带你一起走。” 李掌柜的手下意识攥紧了衣袖,我没有给他太多消化震惊的时间,继续清晰而快速地说道:“朝廷的安民告示想必你也知晓。 我们需要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一个成功离开并获得朝廷妥善安置的榜样,让岛上的其他人看到,诏书上的话并非空谈,生路真实存在。你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听到“榜样”二字,李掌柜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眼神瞬间飘忽,竟不敢与我对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苦笑一声,那笑容里满是苦涩与自嘲,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可知……我当年为何会被流放至这森林之海?” 他目光落在昏黄的油灯焰心上,仿佛穿过时光看到了不愿回首的过往:“并非作奸犯科,也非触怒天颜,是因为……一次误诊,我一时失察,用错了药,害死了一位贵人府上才满周岁的幼子。”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一片沉寂的灰败:“一条人命,毁在我手里,流放至此,是我罪有应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能在这岛上重操旧业,苟延残喘,已是朝廷……已是命运额外的“恩典”。” 他看向我,眼中充满了疲惫与深深的顾虑:“贤贵妃虽行事酷烈,勾结外寇,但她眼中,我不过是个无足轻重,已有定罪的人,只要安分守己,不掺和那些要命的事,留在这里,我至少……还能靠这点医术换口饭吃,不至于饿死。” “可若是回去……”他声音发颤,“像我这样背负人命、有污点的罪徒,真的能被赦免,真的能分到田地,安稳度日吗? 会不会……时过境迁,待大局已定,我这“榜样”用完了,便又成了人人可唾弃的罪囚?甚至……会不会有人翻起旧账?”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沉甸甸地砸在我心上。这不是懦弱,而是一个被命运摔打过、见识过人心与制度严酷一面的人,最真实的恐惧与计算。 他不齿贤贵妃的所为,但过往的创伤与对未来的不确定,像两道冰冷的锁链,将他牢牢锁在原地,不敢轻易迈出那一步。 室内一片寂静,亮叔沉默地站在一旁,白狼的目光则始终警觉地留意着药铺外面的动静。 我看着李掌柜挣扎而痛苦的脸,心知他需要的不是描绘一个美好的幻境,而是一个能撬动他心中那架沉重天平的确切砝码。 “李掌柜,”我语气坚定,“过往之罪,自有律法裁定。朝廷明诏即下,昭示既往不咎,便是法度重光。” 我向前微倾身子,压低声音:“至于翻旧账……你可曾想过,你若留下,待王师登岛,清算贤贵妃党羽之时,你作为岛上长期公开行医之人,又如何能完全撇清干系?届时局势混乱,谁又来细辨你是被迫苟且还是自愿同流?” 李掌柜身体猛地一震,脸色瞬间白了。 “离开,固然有未知之险,却也有真正摆脱过去、重获新生的可能。” 我看着他眼中剧烈翻腾的情绪,给出了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承诺,“我成禾,以南平郡主之名,在此立言:只要我活着,你踏上北冥土地的安置与安全,我必一力承担,亲自过问,绝不容任何人因过往旧事,无端加害于你。” 我的话,不仅仅是许诺,更是一种将他个人的命运,与一个更庞大的力量捆绑在一起的姿态。 他注视着我,胸膛起伏,双手紧紧握成了拳,挣扎、恐惧、微弱的希望,在他脸上交织变幻。 最终,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我……信你一次。” 他声音带上了一丝破釜沉舟般的决绝,“也赌一次,若能换个干干净净的下半生,我跟你走。” 喜欢大叔,你比我大了整整十八岁请大家收藏:()大叔,你比我大了整整十八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1章 押宝 李掌柜的话音落下时,我肩头那无形的重压骤然一轻。 “好。”我应得简短,“李掌柜既已决定,亮叔需要三日摸清暗道入口,眼下最要紧的,便是这三日该如何安排?” “此地需有人居中策应,与亮叔保持通联,岛外亦需有人调度接应,备好船只、人手,以及……万一暗道不通时的第二条路。” 白狼向前半步,声音低沉:“当分头行事,岛上宵禁严密,巡更哨位的规律,属下更为熟悉。这留守之责,便交由属下。” 李掌柜此刻也已敛起方才激荡的心绪,低声插言:“往东五里,临海峭壁之下,有一处废弃的验潮房,乃前朝所遗,半陷于岩隙之中,极为隐蔽。 若说既要了望岛上动静,又能随时从海上撤离,那里,或许是个去处。” 我点点头,有个固定的隐蔽据点,远胜于在林中盲目流动要稳妥。 “就这么定。”我迅速决断,“白狼,你携三日之需,潜往验潮房。亮叔若有所得,便在废弃的盐场烟囱顶放置三块白石,你只需远观,非万不得已,绝不近前接触。” 白狼沉声应下:“明白。” 我转向李掌柜:“这三日,药铺务必一切如常。” “老夫晓得。”李掌柜郑重点头。 “我即刻离岛。三日后子时,我会带船于黑礁峡外围等候,见三次萤火为号,便抵近接应,若至寅时未见任何信号……” 我顿了顿,看向亮叔,“我便当你二人已失其约,或将启动备用之策,强攻西侧旧码头,制造混乱,为你们争取一线生机。” 话至此处,屋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这一套“隐匿”、“联络”、“接应”与“强攻后手”环环相扣的计划,每一步都走在刀锋之上。 李掌柜深吸一口气,眼中浮现出一丝近乎锐利的光芒:“老夫既已赌上残生,这三日,便陪诸位赌到底。” 没有更多言语,我与白狼转身没入浓墨般的夜色里。 与白狼在旧街边缘无声分别后,我并未立刻向着来时的海岸潜行。 相反,我借着夜色的掩护,朝着与“鬼见愁”截然相反的岛屿东南方向,悄然移动了一段距离。 这是必要的误导,若岛上暗哨察觉异常,追踪的起点绝不能直指真正的撤离点。 我在一片废弃的菜畦附近故意留下几处略显仓促、指向东南的模糊痕迹,又在一处干涸的沟渠旁,丢弃了一片从衣角撕下的深色布条。 做完这些,才折返方向,朝着记忆中来时的岩壁浅滩迂回靠近。 回程的路,凶险未减,耳中捕捉到的每一声枝叶异响,远处飘来的每一句模糊人语,都让心弦绷至极限。 曾有两次,巡逻队伍的火把光亮几乎舔舐到我藏身的暗处,我只能将身体死死压进断壁残垣的阴影里,连呼吸都近乎停止。 当我终于潜回那片“巴掌大”的浅滩时,潮水已将大部分滩涂重新淹没,只留下最高处一点立足之地。 没有停留,我迅速找到埋藏水靠的位置,将其重新裹在身上,深吸一口咸腥冰冷的空气,再次滑入汹涌的海水。 回游的路径因是顺流且已知晓暗桩位置,比来时稍显顺畅,但那刺骨的寒冷与水下绝对的黑暗所带来的压迫感丝毫未减。 当我终于从“鬼见愁”裂崖下那片狂暴的水域中挣扎而出,看到前方海面上那艘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静静悬停的小船轮廓时,紧绷的心弦才骤然一松,随之而来的是几乎脱力的虚软。 阿海有力的手将我拽上船,周大锤立即调转船头,小船如同一条游鱼,悄无声息地没入雾霭之中。 直到远离黑礁峡数里,确认没有任何船只跟踪,我们才敢点起一盏遮光的微弱气死风灯。 “如何?”阿海一边递过来准备好的厚毯,一边压低声音急问,眼中满是关切。 我裹紧干燥的厚毯,汲取着那点微不足道的暖意,将岛上所见——盐场废弃、亮叔转移至药铺地室、李掌柜的犹豫与最终决意、以及三日之约——尽可能简洁清晰地告知他们。 听到李掌柜愿意离开,阿海眼中闪过如释重负的光,周大锤也闷声说了句“好”。 但听到亮叔需三日确认通道入口,且白狼独自留守策应时,两人的脸色又凝重起来。 “三日……岛上变化莫测,白狼兄弟孤身一人,风险太大。”阿海眉头紧锁。 我目光沉了沉,他说的每个字都压在心头最沉的那处,我深吸了一口气,再抬眼时话音已稳,“我们需做的,是相信他们,并准备好接应的一切,船只要最快最稳的,另外……” 我看着黑礁峡区域:“大锤,这三日你带人,在不引起注意的前提下,把黑礁峡外围的水文、暗哨再摸一遍。 尤其留意除了已知的“空隙”,是否还有别的破绽,或是能临时强攻、制造混乱的路径。 阿海,你负责调度接应船队,准备强攻旧码头所需的武器和人员,以备不测。” “明白!”两人肃然应命。 小艇朝着台州港的方向疾驰,我回头望向身后,森林之海孤悬的轮廓已模糊不清。 我深深吸进一口带着咸腥的夜风。 白狼隐于废弃的验潮房,如同蛰伏的独狼;亮叔穿行于岛内的阴影,试图追寻那一线生机;李掌柜则需在药铺的方寸之间,维持着危险的平静。 而我们,必须在三日后的子时,如同一支精准的箭,抵达约定的位置,将他们从这片正在收紧的铁幕中,带出来。 这三日的等待,比夜探森林之海更为煎熬,一切都已就绪,却又仿佛一切都建立在流沙之上。 无法窥探的“三日之内”,岛上每时每刻都在流动,人心会变,局势会变,一个小小的意外,就足以让所有精密的谋划全盘倾覆。 亮叔真的能找到并确认入口吗?李掌柜能否在最后关头稳住心神?白狼的潜伏,真的能一直不露痕迹? 无人知晓。 我们所能做的,只是将自己化作一枚棋子,在浓雾笼罩的棋盘上,朝着认定的方向,押下所有。 喜欢大叔,你比我大了整整十八岁请大家收藏:()大叔,你比我大了整整十八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2章 老兵不死 第一日,风平浪静。 周大锤亲自带人驾小舟远观黑礁峡,回报说巡逻间隙似有缩短,但规律未变。 这细微的变化像一根针,轻轻刺了一下我的神经——是常态调整,还是对方察觉了什么? 阿海回报,强攻旧码头的船队已秘密集结,水手皆是口风最紧的老兵。 我微一颔首,心底只愿,这番后手永远不必启用。 第二日,午后下起了冷雨,雨丝绵密,将海天染成一片灰蒙蒙的景象。 都督派出去的人送来沿海哨所的情报,一切如常。 太正常了,正常得让人心慌,我焦躁地来回踱着步子,反复推演每一个环节:信号能否准时发出?潮汐会否突变?这些念头在寂静的雨声中无声疯长。 没有任何来自岛上的消息。白狼潜伏的验潮房孤悬海外,无法、也绝不能进行任何主动联络。 这种绝对的寂静,本身就成为最熬人的拷问。 他是否安全?是否已被察觉?我们无从得知,只能强迫自己相信,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意味着计划尚未暴露,他依然蛰伏在阴影里,等待着亮叔的标记。 第三日,天色放晴,却刮起了不小的东南风,海浪变得躁动不安。 周大锤暮色时分归来,眼里带着彻夜未眠的血丝:“东北角那片乱礁区,水下有新沉不久的木桩,很隐蔽,不像是防渔船,倒像是……防某种小船靠岸。” 他顿了顿,“另外,旧码头那边,今早多了两艘快船,不像运货的。” 消息零碎,却显示对方的防务在细微处增强,且有了更具攻击性的布置。 这是针对所有可能威胁的常规升级,还是……我们这边有哪里不慎,引起了特别的警觉?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越是接近子时,那份悬于未知之上的沉寂便越是压人。 我检查了每一件装备,擦拭了短刃,将信号萤火检查了三遍。 子时正刻,周大锤驾驭的小船如同深海的影子,静静悬在黑礁峡外约定的水域。 海面上除了我们,空无一物。没有三次萤火信号,没有小舟从黑礁峡的暗影中划出,只有风浪,和无边无际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阿海蹲在船头,死死盯着那片狰狞的礁石轮廓,周大锤攥紧橹柄,手臂青筋隆起,浑身绷如铁石。 时间在沉默中碾过,每一息都像一个时辰般漫长。 丑时初刻,约定的信号窗口已过去一半。 我的心缓缓下沉,最坏的预想开始浮现——难道亮叔未能找到入口?或是白狼暴露了?还是李掌柜在最后关头……? 就在我几乎忍不住要下令启动备用方案,强攻旧码头制造混乱的前一瞬,周大锤忽然极低地“嗯?”了一声。 不是来自黑礁峡方向。 在我们侧后方,一处毫不起眼的、被海浪长期冲刷形成的岩洞阴影里,悄无声息地滑出了一艘比我们更小的、几乎只是一叶扁舟的影子。 没有灯光,没有声响,如同海面自然分离出的一片深色。 “戒备。”我低声示警,手已按上刀柄。 那小舟径直朝着我们迅速靠拢。 船头立着一道瘦削却挺拔的身影,即便在浓重的夜色里,那轮廓也熟悉得令人心头一震。 是亮叔!他身边还有另一人划桨——是白狼! 他们竟从另一个方向出现,且没有发出任何约定信号! 小船迅速靠拢,亮叔利落地攀上我们的船舷,白狼紧随其后,随即将那叶小舟系牢。 两人浑身湿透,脸上带着极度的疲惫。 “怎么回事?”我压着声音急问,“为何不走预定路线?信号呢?” “情况有变,来不及,也不能发信号。”亮叔语速快而低,“这几日入夜后,贤贵妃往黑礁峡增派了两艘暗哨船,就卡在“空隙”出现的区域游弋,我们若按原路出来,必撞个正着。” 白狼补充道:“亮叔带我们走了暗洞里另一条支流岔道,绕了远,从东南面的海蚀洞钻出来,那里洞口极小,水流极险,但无人看守。” 我心中一凛,贤贵妃果然在加强戒备,且针对性很强。“李掌柜呢?” “在这里。”亮叔侧身,我才注意到小舟里还蜷伏着一个人影,被油布和绳索固定着,正是李掌柜。 他看起来虚弱但清醒,对我们点了点头。 “快,拉他上来,立刻撤离!”阿海和周大锤连忙动手。 我刚要伸手帮忙,亮叔却按住了我的手臂,他的手冰冷却异常有力。 “阿星先生,李掌柜交给你们,请妥善安置。”他语速平稳,却字字清晰,“但我不跟你们走。” 我霍然转头看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要回去。”亮叔的目光落回那片吞噬一切的岛屿轮廓,“李掌柜出来了,这很好。但他作为“榜样”的故事,需要有人传递给岛上每一个还在黑暗中挣扎的人。 需要有人,为下一个、下十个想离开的人,准备好接应的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亮叔!你刚逃出来!”我下意识反对,“这太危险了!你回去等于自投罗网!” “不。”亮叔摇头,嘴角竟扯出一丝极淡的弧度,“上次留下,我只能躲在暗处看。这次回去——是因为我知道路,知道哪些人能信。李掌柜的成功,给了我回去的“底气”,我不是回去躲藏。” 他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千钧之力:“我回去,是替所有想逃出来的岛民——点灯。” 白狼静静站在一旁,显然早已知情,并无异议。 亮叔继续道,“我会潜回旧街,用我自己的方式散播消息。下次你们再来,接应的就不止是一个人,而可能是十个、二十个,我们里应外合,才能真的撕开这道铁幕。” 他看着我的眼睛:“让我做完这件事。也让我这十多年,不算白熬。” 所有的反对和担忧,在他此刻的眼神面前,竟然都显得苍白,我看到了一个老兵最纯粹的决心,和一名潜伏者从“不得不牺牲”的宿命,转向“我选择进攻”的意志。 “……需要什么支援?” 亮叔略一沉吟:“伤药,毒药,信号火信。若我暴露,或遇时机可接应众人,便以此告知,绿色为可行动,红色为危险终止。” 我心头一沉,立刻懂了他要毒药的用意。闭目深吸一口寒冽的海风,再睁眼时,眼底已敛尽所有波澜。 我从袖中取出随身备着的伤药与一枚漆黑的毒丸,侧首示意,阿海默默递上几只密封的火信。 将它们一并放入亮叔掌心,我握了握他冰冷的手:“活着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明白。”亮叔颔首,再无多言,与白狼对视点头,随即如同他来时一般,利落地滑回那叶小舟,白狼将系绳解开。 “保重。”白狼对亮叔低声道。 亮叔摆了摆手,小舟调头,无声地融回那片岩洞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 我们的船只也立刻启航,朝着与亮叔相反的方向,全速驶离。 李掌柜被安置在船舱内,裹着厚毯,仍在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激动。 我站在船尾,望着亮叔消失的方向,直到那片黑暗的轮廓彻底被海平面吞噬。 他回去了。 喜欢大叔,你比我大了整整十八岁请大家收藏:()大叔,你比我大了整整十八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