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启卷轴:我,全球财团唯》 第0001章铁箱坠落之日 1 下午六点十七分,毕克定被赶出了公司大门。 人事总监把辞退通知拍在他桌上的时候,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公司战略调整,你这个岗位……不需要了。”话说得轻飘飘的,像在讨论今天外卖点什么。毕克定张了张嘴,想问问为什么——他连续三个月业绩达标,上周还加班赶出了竞标方案。但总监已经转过身,对着手机屏幕笑起来:“宝贝,晚上吃日料好不好?” 所以他不问了。问了也没用。这个城市不相信眼泪,也不相信理由。 他抱着纸箱走出写字楼。纸箱很轻,里面只有几支笔、一个水杯、一本工作笔记。三年,就这些。初秋的风已经有了凉意,吹过西装袖口时,他能感觉到衬衫下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不是冷的,是那种空荡荡的、无处着力的恐慌,正从胃里往上涌。 手机震动。是房东。 “小毕啊,房租拖了三天了哦。明天再不交,我只能请你搬出去了。”女人的声音尖细,带着笑,那种笑比骂人还让人难受,“你也理解理解我,房贷要还的呀。” “王姐,再宽限两天,我……” “哎呀,不是我不近人情,你也知道现在行情。”电话挂了。忙音嘟嘟嘟的,像在倒数。 毕克定站在人行道上,看着车流。晚高峰的车灯连成一片流动的河,每辆车里都坐着有去处的人。只有他,不知道该往哪里走。银行卡余额还剩二百四十三块七毛,够吃几顿泡面,够坐几天地铁,不够交下个月房租的零头。 2 出租屋在城西老小区六楼,没有电梯。楼道里堆满杂物,墙上贴着各种疏通下水道、开锁的小广告。空气里有霉味、油烟味,还有不知哪家炖肉的香气。毕克定爬楼梯时数着台阶,一、二、三……数到五十六,家门口就到了。 钥匙插进去,转了半圈,卡住。又试了一次,还是卡。他弯腰,借着声控灯昏暗的光,看见锁孔里有东西——牙签,塞得死死的。 隔壁门开了条缝。房东王姐探出半张脸,胖脸上堆着假笑:“小毕回来啦?锁坏了?哎呀真不巧。” 毕克定直起身,看着她:“王姐,这是你弄的?” “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王姐声音拔高,整层楼都能听见,“你自己不小心把锁弄坏了吧?修锁要钱的,两百块,现在给。” 他盯着她。这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穿着花睡衣,头发卷着发卷,脸上涂着惨白的面膜。三年前他刚租下这里时,她还很和气,说“年轻人不容易”。后来房租年年涨,态度月月差。人真是会变的,或者说,本来就是那样的,只是以前藏着。 “我没钱。”毕克定说,声音很平静。太累了,连生气都没力气。 “没钱?”王姐笑了,笑纹把面膜挤出褶皱,“没钱你住什么房子?睡大街去啊!我告诉你,今天不交钱,你这些东西——”她指了指屋里,“我全给你扔出去!” 屋里有什么?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最值钱的是那台用了五年的笔记本电脑,买时四千,现在卖二手能值八百吗?不知道。 “明天。”毕克定说,“明天我一定交。” “明天?”王姐哼了一声,“行,我给你面子。明天中午十二点,见不到钱,别怪我不客气。”门砰地关上了。 毕克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声控灯灭了,黑暗涌上来。他在黑暗里掏出钥匙,蹲下身,用指甲钳一点一点往外掏牙签。塑料的钳子很软,使不上劲。掏了十分钟,才弄出来一小截。手指被锁孔边缘划破了,血渗出来,在黑暗里看不清楚,只感觉到湿黏。 3 屋里没开灯。他靠着门坐下,纸箱放在腿边。窗外有对面楼的灯光漏进来,在地板上切出斜斜的光块。手机又震了,这次是短信。 “毕先生,您在我司的借款已逾期15天,请于今日24点前还款共计8320元,否则将启动法律程序……” “克定,妈这个月药费还差三百,你方便的话……” “兄弟,上次借你那五百,手头紧,能还了吗?” 短信一条接一条。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他一条都没回。回什么?说“我被开除了”“我没钱”“再等等”?这些话自己听着都恶心。 他想起三年前刚来这个城市时,背着双肩包,站在火车站广场上,觉得整个世界都是他的。那时他二十三岁,大学刚毕业,专业不错,成绩也好,面试了几家公司都拿到了offer。他选了现在这家,因为HR说“我们看重年轻人的潜力”。潜力。这个词真可笑。三年了,他每天最早到公司,最晚离开,方案改了又改,客户哄了又哄。换来的是什么?一纸辞退通知,和一个塞满牙签的锁孔。 手机又响。这次是电话。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他心脏一缩——孔雪娇。 他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直到铃声快要断掉时,才按了接听。 “毕克定,你在哪儿?”孔雪娇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软软的,带着点撒娇的尾音。以前他最喜欢听她这样说话,觉得心都要化了。 “在家。”他说。 “出来吃饭吧,老地方,我请你。”她说,“有点事想跟你说。” 老地方是大学城后面的一家小火锅店,他们谈恋爱时常去。三十八块钱一位,肉随便加,啤酒免费。那时候真快乐啊,穷,但快乐。毕业时她说:“等你赚大钱了,带我去吃米其林。”他握着她的手说:“一定。” 后来他没赚到大钱。她等不及了。 “什么事电话里说吧。”毕克定说。他太累了,不想出门,不想见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行,电话里说。”孔雪娇的声音冷了下来,“我们分手吧。” 其实早就分了。两个月前她搬出出租屋时就说“暂时分开冷静一下”。但他知道,那是分手。只是他不愿意承认,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还时不时给她发消息,问她过得好不好。 “为什么?”他问。明知道答案,还是想问。 “为什么?”孔雪娇笑了,笑声里有点不耐烦,“毕克定,你今年二十六了,存款不到五位数,租着老破小,今天被辞退了吧?我朋友圈都看见了,你们公司同事发的。‘又优化掉一个’,配图是你的工位。你知道我刷到的时候多丢人吗?” 原来如此。朋友圈。他不上微信很久了,没时间,也没心情。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已经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话。 “雪娇,我……” “别说了。”她打断他,“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开保时捷的,家里做房地产。他对我很好,明天带我去三亚度假。毕克定,我们好聚好散,行吗?” 好聚好散。这四个字像四把刀子,扎进他心里。他想说“当初你说喜欢我踏实”,想说“你说钱不重要”,想说“你说会等我”。但他说不出口。说了又怎样?自取其辱罢了。 “祝你幸福。”他说,声音哑得厉害。 “你也是。”孔雪娇顿了顿,补了一句,“别再联系我了。” 电话挂了。 毕克定握着手机,屏幕暗下去。黑暗里,他仰起头,靠在门上。眼睛很干,没有眼泪。原来人到极处,是哭不出来的。只剩下一种钝钝的、弥漫全身的疼,像有什么东西在骨头缝里碎掉了。 4 夜里下起了雨。 开始是淅淅沥沥的,后来成了瓢泼。雨点砸在窗户上,啪啪作响。毕克定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天花板上有漏水留下的污渍,形状像一张扭曲的脸。 他想起很多事。想起小时候父亲说“男子汉要扛得起事”,想起母亲生病时苍白的脸,想起第一次领工资时给家里寄钱的喜悦,想起孔雪娇说“我爱你”时亮晶晶的眼睛。 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父亲三年前工地出事走了,母亲身体越来越差,孔雪娇成了别人的女朋友。而他,躺在漏雨的出租屋里,身无分文,前途渺茫。 手机又震了。他拿起来看,是房东王姐发的微信:“提醒你一下,明天中午十二点。别让我难做。”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然后他坐起来,穿上外套,拉开门走了出去。 雨很大。他没打伞,走进雨里时,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衣服。但他感觉不到冷,只觉得心里有团火在烧,烧得他喘不过气。他走到小区门口,站在路灯下,仰起头,让雨水打在脸上。 “操!”他对着天空吼了一声。 声音被雨声吞没。没有人听见。这个世界这么大,这么吵,谁会在意一个失败者的怒吼?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又吼,声音嘶哑,“我勤勤恳恳工作,我孝顺父母,我对得起每一个人!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没有人回答。只有雨,不停地下。 他蹲下身,双手捂住脸。雨水顺着指缝流进去,分不清是雨还是泪。二十六岁,人生好像已经到头了。像一条跑偏的轨道,怎么挣扎都回不到正途。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小了些。他站起来,浑身湿透,像条落水狗。该回去了,虽然回去也是等死。但他还是得回去,因为无处可去。 转身的瞬间,他看见天空亮了一下。 不是闪电。是一种更奇异的光,金红色的,从云层深处透出来。然后,有东西掉下来了。 5 那东西很大,拖着长长的尾焰,像陨石,但速度没那么快。它划破雨幕,直直地朝着小区方向坠落。毕克定站在原地,忘了躲。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要是被砸死,也算解脱了。 但东西没有砸中他。它在离地几十米时突然减速,然后轻飘飘地、像片羽毛一样,落在了小区中央的空地上。 轰—— 沉闷的撞击声。地面震动。好几栋楼的声控灯齐刷刷亮了。有窗户打开,有人探头出来骂:“大半夜的搞什么?!” 毕克定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东西。雨幕里看不真切,只能看出是个巨大的、长方形的金属箱,通体漆黑,表面有暗红色的纹路在流动,像血管,又像电路。它静静地躺在积水里,雨水打在上面,溅起细小的水花,却没有任何声音。 鬼使神差地,他走了过去。 离得越近,越觉得那箱子不寻常。它大约三米长,两米宽,高度及腰。材质不像钢铁,更不像塑料,是一种他从没见过的、介于金属和玻璃之间的东西。表面的纹路在雨水中微微发光,忽明忽暗,像在呼吸。 箱子正面,有一个手掌形状的凹陷。 毕克定站在箱子前,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滴。他伸出手,指尖快要碰到箱体时,又缩了回来。理智告诉他:别碰,这玩意儿来路不明,可能有危险。但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还能有什么比现在更糟? 他咬牙,把手按了上去。 手掌完美贴合凹陷。一瞬间,箱子表面的纹路爆发出刺目的金光! 6 光吞没了一切。 毕克定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发现自己不在雨里了。周围是一片纯白色的空间,没有边界,没有声音。面前悬浮着一卷羊皮纸,古老,泛黄,边缘有烧焦的痕迹。纸上用某种暗金色的墨水写着字,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是一种他从没见过的文字。但他看懂了。 每一个字,都直接印进他脑海里。 “致被选中的继承者: 当你触碰此卷轴时,你已被确认为‘星穹财团’在地球唯一的合法继承人。 星穹财团,成立于星际历327年,业务遍及十七个星系,资产总额约等于银河系边缘三颗资源星的总价值。由于前任继承者意外陨落,根据《星际继承法》第7条第3款,继承权自动转移至血脉最相近者——即你。 作为继承人,你将获得: 1. 财团在地球的全部资产(清单附后); 2. ‘星穹黑卡’一张,额度无上限,接入银河系通用金融网络; 3. 临时调动财团安保力量的权限; 4. 初级‘启示’权限,可预知部分商业风险; 5. 更多权限,将在你完成考验后逐步解锁。 你的首个任务:于24小时内,确立在地球的初步权威。 任务奖励:解锁‘人脉数据库’。 任务失败:继承权剥夺,记忆清除,回归原有生活。 ——星穹财团继承委员会,星际历541年签批” 文字到这里结束。毕克定站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星穹财团?星际?继承?每一个词他都认识,连在一起却像天方夜谭。 是梦吗?他掐了自己一下,疼。不是梦。 那是幻觉?被打击太大脑子坏了? 他盯着那卷羊皮纸。纸上的文字开始变化,化作一串串数据流,涌入他脑海。他“看见”了: ——瑞士银行某个匿名账户,余额数字长得他数不清有几个零。 ——纽约、伦敦、东京、上海,各处顶级地段的房产,加起来够建一个小国家。 ——控股的上市公司名单,从新能源到人工智能,从生物科技到航天航空,密密麻麻,足足几百家。 ——还有那张“星穹黑卡”,卡面是深邃的星空图,星辰在其中缓缓流转。 数据流停止。羊皮纸卷起来,化作一道光,没入他胸口。他低头,看见自己湿透的衬衫下,心脏位置多了一个淡淡的金色印记,形状像展开的卷轴。 白色空间开始崩塌。他眼前一花,又回到了雨中。 箱子还在面前,但表面的纹路已经暗淡,变成普通的黑色金属。雨还在下,打在他脸上,冰凉。 7 毕克定站在雨里,很久没有动。 脑子里那些数据还在翻腾,像一场荒诞的梦。但胸口那个印记在发烫,提醒他一切都是真的。 他慢慢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这双手,一小时前还在掏锁孔里的牙签,现在……现在他拥有了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手机响了。他机械地掏出来,看屏幕。是王姐,微信语音。 “小毕啊,跟你商量个事。”王姐的声音透着虚伪的热络,“我侄子明天要来城里工作,没地方住。你那间房我打算收回来给他住。你看你今晚能不能……” “搬出去?”毕克定接话,声音平静得自己都意外。 “哎对对,就是这个意思。”王姐笑了,“你放心,押金我退给你,虽然你违约在先,但我这人好说话……” “不用退了。”毕克定说。 “啊?” “我说,不用退了。”他抬起头,看向王姐家的窗户。灯亮着,窗帘后有人影晃动,“那栋楼,我买了。” 电话那头死一般寂静。 过了足足十秒钟,王姐尖利的声音炸开:“毕克定!你疯了吧?!说什么胡话!你知道那栋楼值多少钱吗?!” “知道。”毕克定说,脑子里自动跳出数据:城西老小区,六层,十二户,建于1998年,当前市场估值约一千二百万人民币,“一千二百万,我出双倍。现在就要。” “你……你哪来的钱?!”王姐的声音在抖。 “这你不用管。”毕克定转身,朝小区外走去,“二十分钟后,我的律师会联系你办手续。今晚十二点前,我要看到整栋楼清空。包括你。” “你、你吓唬谁呢!我告诉你……” 毕克定挂了电话。他走到小区门口,站在路灯下,从湿透的口袋里摸出那张星穹黑卡。卡片在雨中泛着幽暗的光泽,星辰图案缓缓旋转。 他记得羊皮纸上的说明:需要调用资源时,握紧卡片,默念需求。 他握紧卡片。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 “我要一支律师团队,现在。”他在心里说。 “我要一辆车,来接我。” “我要一个……能住的地方。” 卡片微微发热。三秒后,手机震动。他拿出来看,是陌生号码。 “毕先生,我是星穹财团法务部首席律师,陈谨言。关于您购入城西福安小区3号楼的交易,我已组建团队,预计十五分钟后抵达。另外,您的专属座驾已出发,五分钟后到达您所在位置。新居所安排在‘云顶国际’顶层复式,已完成清洁和基础布置,随时可以入住。请问还有其他需要吗?” 声音专业,沉稳,带着绝对的恭敬。 毕克定握着手机,雨水顺着屏幕往下流。他张了张嘴,想说“谢谢”,但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暂时没有。”他最后说。 “好的。五分钟后见。” 电话挂了。毕克定靠着路灯杆,慢慢滑坐在地上。雨水浇在身上,但他感觉不到冷。心里那团火烧得更旺了,但不再是绝望的火,而是别的什么。 他抬起头,看着夜空。雨还在下,但云层裂开了一道缝,有星光漏下来。 原来人生真的有转角。只是这个转角,来得太陡,太不可思议。 8 四分钟五十七秒后,车队到了。 不是一辆车,是一个车队。三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中间那辆是加长版。车子无声地滑到路边,车门打开,穿黑西装戴白手套的司机撑伞下车,小跑到毕克定面前。 “毕先生,请。”司机躬身,伞完全遮住他头顶。 毕克定站起来。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头发还在滴水,样子狼狈不堪。但司机眼神没有任何异样,只有纯粹的恭敬。 他坐进车里。内饰是象牙白真皮,空间大得像个小房间。有迷你吧台,有雪茄柜,还有块巨大的显示屏。空气里有淡淡的木质香氛,温度恰到好处。 车门关上,世界安静了。雨声被完全隔绝。 “毕先生,需要换衣服吗?”副驾驶座上,一个三十岁左右、戴金丝眼镜的男人转过身。他就是陈谨言,刚才电话里的律师。 “有?” “后备箱有备用衣物,您的尺寸。”陈谨言微笑,“财团有您的详细身体数据。” 毕克定愣了愣,随即释然。连星际财团都能继承,有身体数据算什么。 “不用了,先去办正事。”他说。 “好的。”陈谨言点头,对司机说,“去福安小区。” 车子启动,平稳得感觉不到震动。毕克定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雨中的城市像幅模糊的水彩画,霓虹灯在积水里碎成斑斓的光斑。 二十分钟前,他还是个走在雨里等死的失败者。现在,他坐在这辆他叫不出名字的豪车里,要去买下一栋楼。 人生啊。 车队回到福安小区时,雨已经小了。三辆车直接开到3号楼下。楼前已经站了七八个人,有穿西装的,有拿文件夹的,还有两个保安模样的人。王姐站在最前面,穿着睡衣披着外套,脸色煞白。 毕克定下车。陈谨言紧随其后,其他律师团队的人也围上来。 “毕先生,这是购房合同,已经按您的要求拟好。”一个女律师递上文件夹,“双倍市场价,两千四百万人民币,全款支付。附加条款:卖方需在今晚十二点前完成整栋楼清空,包括自住单元。” 毕克定接过合同,翻到最后一页,签下自己的名字。笔是万宝龙的,沉甸甸的。他很久没写自己的名字了,笔画有些生疏。 签完,他把合同递给王姐。 王姐没接,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身后的车,又盯着他,像见了鬼。“你……你到底是谁?” “毕克定。”他说,“租你房子三年的毕克定。” “不可能……”王姐摇头,声音发颤,“你哪来的钱?你是不是干了违法的事?我告诉你……” “王女士,”陈谨言上前一步,语气温和但不容置疑,“这是合法交易。钱已经打到您账户,您可以现在查证。另外,根据合同,您需要在——”他抬腕看表,“——三小时四十七分钟内,搬离这栋楼。需要帮忙吗?我们可以提供搬家服务。” 王姐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旁边有人扶住她。她掏出手机,手指哆嗦着查银行短信。当看到那条转账通知时,她眼睛瞪得老大,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毕克定不再看她。他转过身,看向这栋他住了三年的楼。墙壁斑驳,窗户锈蚀,楼道里堆满垃圾。就是这个地方,见证了他最落魄的三年。 现在,它是他的了。 “陈律师。”他开口。 “在。” “这栋楼,拆了。”毕克定说,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在原址上建个社区公园,免费开放。名字……就叫‘星穹花园’。” 陈谨言微微躬身:“明白。我立刻安排。” 毕克定最后看了一眼这栋楼,转身准备上车。就在这时,远处有车灯照过来。一辆红色的保时捷911停在不远处,车门打开,孔雪娇下来了。 她穿着精致的连衣裙,妆容完美,手里拎着爱马仕的包。看见毕克定,她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 “克定!”她声音甜美,像以前一样,“我听说……哎呀,你怎么浑身湿透了?快擦擦。”她从包里掏出手帕,要给他擦脸。 毕克定后退一步,避开她的手。 孔雪娇的手僵在半空,笑容有点挂不住:“克定,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白天我是说话重了点,但我那是……那是为你好!想激励你!你看,你现在不是振作起来了吗?” 她说着,眼睛瞟向他身后的车队,瞟向陈谨言手里的文件夹,瞟向那栋楼。眼神里的算计,藏都藏不住。 毕克定看着她。这张脸,他爱了四年。曾经觉得她笑起来像天使,现在只觉得虚伪。 “孔雪娇。”他开口。 “嗯?”她期待地看着他。 “我们结束了。”他说,“彻底结束了。以后不要联系我,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孔雪娇脸色一变:“克定,你还在生气?我都道歉了!你知道我这个人,就是嘴硬心软,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你的……” “你心里有我的钱。”毕克定打断她,笑了。笑容很冷,像这秋夜的雨,“保时捷男朋友呢?不是带你去三亚吗?” 孔雪娇脸色煞白:“你、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毕克定转身,拉开车门,“陈律师,她再靠近,就让保安请她走。” “是。”陈谨言点头,对旁边两个保安使了个眼色。 毕克定坐进车里。车门关上前,他听见孔雪娇在喊:“毕克定!你会后悔的!你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吗?!” 他没有回头。车门关上,世界安静了。 车子启动,缓缓驶出小区。毕克定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胸口那个卷轴印记在微微发热。脑海里,羊皮纸的文字再次浮现: “首个任务:于24小时内,确立在地球的初步权威。完成度:37%。” 才37%吗?他买了楼,打了脸,但这还不够。 他睁开眼,看向窗外。雨停了,云散开,露出深蓝色的夜空。城市灯火通明,像一片倒置的星河。 新的世界,刚刚开始。 而他,要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 --- 【第0001章 完】 第0002章卷轴显威,一小时之约 金光还在出租屋里缓缓流淌,落在毕克定掌心的卷轴上,折射出细碎而耀眼的光纹。 毕克定的指尖微微颤抖,他低头盯着那行古老又清晰的字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超级神豪集团唯一继承人卷轴】,短短十几个字,却像是一道惊雷,在他混沌的脑海里炸开,震得他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旁边的王大妈最先回过神来,她原本躲在壮汉身后,此刻探出半个脑袋,看着毕克定手里的卷轴,眼神里满是惊疑不定,嘴上却依旧尖酸刻薄:“搞什么鬼?穷小子,你这是在哪捡的破烂玩意儿?还金光闪闪的,想装神弄鬼糊弄我?” 那两个壮汉也缓过神,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往前跨了一步,伸手就要去抢毕克定手里的卷轴:“小子,少他妈耍花样!赶紧收拾东西滚蛋,别耽误我们办事!” 壮汉的手掌粗糙又宽大,带着一股风,直奔毕克定的手腕而来。毕克定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将卷轴紧紧护在怀里。他抬头看向壮汉,眼底还残留着绝境里的屈辱,此刻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底气。 “滚开!” 这两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狠劲。 壮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震慑了一下,脚步顿了顿,随即恼羞成怒:“嘿,你个穷鬼还敢跟我横?” 说着,他抡起拳头就要往毕克定身上砸。 “住手!” 孔雪娇突然开口,她拉了拉身边张少宇的胳膊,眼神里带着几分玩味,“张少,你看他这副样子,莫不是被逼疯了,拿个破卷轴当宝贝?” 张少宇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毕克定,嘴角的嘲讽更深了:“我看是。穷途末路的人,什么荒唐事做不出来?毕克定,我劝你识相点,要么乖乖交钱滚蛋,要么就等着被这两个大哥‘请’出去。至于你手里那破玩意儿,扔了吧,没人会信你这套。” 他说着,从钱包里又抽出一沓钞票,在手里拍了拍,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样,你把那卷轴扔了,再给我磕三个响头,这钱就是你的。够你交房租,还能买几箱泡面,怎么样?” 周围的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羞辱意味。 毕克定看着张少宇那张嚣张的脸,又看了看躲在一旁、眼神里满是鄙夷的王大妈,还有依偎在张少宇怀里、满脸得意的孔雪娇,一股怒火猛地从心底窜起,烧得他浑身发烫。 就在这时,他怀里的卷轴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 一道淡蓝色的虚拟光屏,毫无征兆地在他眼前弹了出来,光屏上的字迹清晰无比,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 【检测到持有者遭遇恶意挑衅,解锁基础权限:1. 无限额黑卡(可随时调用);2. 顶级豪车车队(5分钟内抵达指定地点);3. 神豪集团专属保镖团队(随叫随到)。】 【当前任务:一小时内,让在场所有人刮目相看。任务奖励:解锁集团初级人脉库。】 毕克定的瞳孔骤然放大。 无限额黑卡?顶级豪车车队?专属保镖团队? 这不是幻觉! 他死死地盯着光屏上的字,指尖因为激动,几乎要掐进掌心。原来,这卷轴是真的!他真的成了什么超级神豪集团的继承人! 之前压在他心头的三座大山——失业、欠债、房租,在这一刻,仿佛瞬间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汹涌的底气,顺着血液,流遍四肢百骸。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之前的颓唐和狼狈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的冷冽。 “张少宇,”毕克定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刚才说,让我给你磕头,就给我钱?” 张少宇愣了一下,随即嗤笑:“怎么?想通了?晚了!现在磕头,钱也没了!” 孔雪娇也跟着附和:“毕克定,你这副样子,真是丢死人了!当初我跟你分手,真是太明智了!” 王大妈更是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别跟他废话了!这穷小子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直接把他东西扔出去!” 两个壮汉摩拳擦掌,又要往前冲。 毕克定却突然抬手,制止了他们。他看着眼前这群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别急。我刚才突然想通了一件事——有些人,狗眼看人低,不给他点教训,他永远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王大妈身上:“王大妈,你不是要房租吗?八百块,对吧?我现在不仅能给你,还能把你这栋楼买下来。” 然后,他看向张少宇和孔雪娇,眼神里的嘲讽毫不掩饰:“还有你们,不是觉得我一辈子都是穷鬼,不配提鞋吗?等着。” 最后,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屏幕碎裂的手机,声音清晰而响亮:“我给你们一个小时的时间。一个小时后,我会让你们知道,你们今天看不起的人,是你们这辈子都高攀不起的存在!” 这话一出,整个出租屋瞬间安静了。 王大妈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毕克定,你怕是真的疯了!买我这栋楼?你知道这栋楼值多少钱吗?少说几百万!你连八百块房租都拿不出来,还想买楼?做梦呢!” 张少宇更是笑得直不起腰:“笑死我了!毕克定,你这演技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一个小时?行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我高攀不起!我今天就在这儿等着,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孔雪娇捂着嘴,满眼的不屑:“我看他是走投无路,开始说胡话了。” 两个壮汉也抱着胳膊,满脸嘲讽地看着毕克定,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他们都觉得,毕克定是被逼疯了,在说胡话。一个连泡面都快吃不起的穷小子,怎么可能买得起一栋楼?怎么可能让他们高攀不起?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毕克定没有理会他们的嘲笑。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眼前的虚拟光屏上,指尖在光屏上轻轻一点——【调用顶级豪车车队+专属保镖团队,指定地点:老城区和平巷36号出租屋楼下。】 【指令已接收。车队与保镖团队将在5分钟内抵达。】 光屏上的字迹一闪而过,随即消失不见。 毕克定收起卷轴,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然后找了个干净的凳子坐下,翘起二郎腿,眼神平静地看着眼前这群人。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 那眼神里的笃定和从容,让王大妈等人的笑声,渐渐小了下去。 张少宇皱了皱眉,心里莫名地升起一丝不安。他看着毕克定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突然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这穷小子,怎么突然这么镇定?难道他真的有什么后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张少宇摇了摇头,把那丝不安压了下去。一个穷酸的失业青年,能有什么后手?肯定是装的! “哼,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张少宇冷哼一声,也找了个地方坐下,孔雪娇依偎在他身边,时不时地用鄙夷的眼神瞥一眼毕克定。 王大妈和两个壮汉也站在一旁,眼神狐疑地盯着毕克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出租屋里的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压抑。 毕克定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虽然碎了,但时间还能看清——已经过去了三分钟。 他端起桌上那杯喝了一半的凉白开,抿了一口,神色淡然。 王大妈忍不住了,开口道:“毕克定,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招?我告诉你,别浪费我的时间!” 毕克定放下水杯,淡淡道:“急什么?还有两分钟。” 话音刚落—— “嗡——” 一阵低沉而整齐的引擎轰鸣声,突然从楼下传来。 这声音,不是普通汽车的引擎声。而是那种顶级跑车特有的、低沉浑厚,却又带着极强穿透力的声音。 而且,不止一辆! 紧接着,是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铿锵有力,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出租屋的窗户是破的,风从外面吹进来,带着引擎的轰鸣声和脚步声,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王大妈的脸色,瞬间变了。 张少宇和孔雪娇,也猛地站起身,脸上的嘲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震惊。 两个壮汉更是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眼神里露出警惕的神色。 毕克定嘴角的弧度,缓缓上扬。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朝着楼下望去。 只见狭窄的和平巷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满了一排豪车。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银色的兰博基尼大牛,红色的法拉利拉法……每一辆,都是价值千万的顶级豪车,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而在豪车旁边,站着一排身穿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保镖,他们身姿挺拔,神情冷峻,腰间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 为首的一个保镖,看起来四十多岁,气质沉稳,他抬起头,目光精准地落在毕克定所在的窗口,然后微微躬身,做出了一个恭敬的手势。 出租屋里,死一般的寂静。 王大妈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神呆滞地看着楼下的豪车,浑身都在发抖。 张少宇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这辈子,见过不少豪车,但这么多顶级豪车聚集在一起,还是第一次!而且,这些车,看起来像是……冲着这里来的? 孔雪娇更是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楼下,脸上的得意和鄙夷,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满满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两个壮汉更是吓得腿都软了,刚才的嚣张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 毕克定转过身,看着眼前这群人目瞪口呆的样子,嘴角的笑容,愈发冰冷。 他缓缓走到门口,打开门。 为首的那个保镖,立刻快步走了上来,在他面前停下,恭敬地鞠躬:“少爷!我们来晚了!”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出租屋。 少爷?!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惊雷,狠狠劈在王大妈、张少宇等人的头上。 他们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毕克定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不晚。” 保镖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张黑色的卡片,双手递给毕克定:“少爷,这是您的无限额黑卡,全球通用,无任何消费限制。” 黑色的卡片,泛着淡淡的磨砂光泽,上面没有任何多余的图案,只有一个金色的“神”字,低调而奢华。 毕克定接过黑卡,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出租屋里,那群已经彻底傻眼的人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一个小时的时间,才刚刚过去五分钟。 而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看着手里的黑卡,又看了看楼下的豪车和保镖,眼神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王大妈,张少宇,孔雪娇…… 你们的噩梦,来了! 第0003章神豪之威,打脸时刻 黑卡入手的冰凉触感,像是一道电流窜过毕克定的四肢百骸,让他积压了许久的憋屈,瞬间烟消云散。 他捏着那张泛着磨砂光泽的黑卡,指尖在卡面那个低调的金色“神”字上轻轻摩挲,抬眼看向出租屋里一群呆若木鸡的人,眼神里再无半分颓唐,只剩下冰冷的戏谑。 为首的保镖依旧躬身而立,神情恭敬得如同对待皇室贵胄,身后的一众黑衣保镖也都挺直了腰板,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屋内,但凡和他们对视上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楼下豪车引擎的轰鸣声还在持续,那低沉的声浪像是敲在每个人心尖上的鼓点,震得王大妈双腿发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半个字都挤不出来。 张少宇的脸更是白得像一张纸,他死死地盯着毕克定手里的黑卡,又看了看窗外那一排价值千万的豪车,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毕克定不过是个连八百块房租都掏不出来的穷酸小子,怎么可能摇身一变,就成了被一群顶级保镖恭敬称呼“少爷”的大人物? 这一定是做梦!是他被逼疯了之后产生的幻觉! 张少宇拼命地掐了自己一把,剧烈的疼痛感传来,让他瞬间清醒——这不是幻觉! 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孔雪娇更是花容失色,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挽着张少宇胳膊的手,往后退了半步,看向毕克定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那个昨天还在为了一顿泡面发愁的男人,那个被她当众嘲讽“一辈子没出息”的前男友,怎么会突然拥有如此恐怖的排场? 劳斯莱斯、兰博基尼、法拉利……这些只在杂志上见过的顶级豪车,此刻就停在楼下那条破败的老巷子里,一字排开,像是在举行一场奢华的车展。 还有那些训练有素的黑衣保镖,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厉气势,绝非普通的保安可比,一看就是那种常年在刀尖上舔血的狠角色。 毕克定没有理会这群人的震惊,他缓缓走到王大妈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王大妈,刚才你说,这栋楼的房租是八百块一个月,对吧?” 王大妈浑身一颤,像是被踩住了尾巴的猫,连忙点头,声音都在发颤:“是……是八百……毕……毕少爷,我刚才是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她的态度转变之快,简直令人咋舌。刚才还一口一个“穷鬼”地骂着,此刻却已经改口叫起了“毕少爷”,那谄媚的嘴脸,看得人一阵作呕。 毕克定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房租我可以给你,但我记得,你刚才说,要把我的东西扔出去?” 王大妈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毕少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是我狗眼看人低,是我胡说八道!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那两个之前还耀武扬威的壮汉,此刻早就吓得躲到了墙角,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嚣张气焰? 毕克定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王大妈,眼底没有丝毫怜悯。 在他最落魄的时候,这个女人是怎么对他的?尖酸刻薄的辱骂,毫不留情的驱赶,甚至还要叫人把他的东西扔到大街上,丝毫不顾他的死活。 现在看到他有了权势,就跪地求饶? 晚了! “饶了你?”毕克定冷笑一声,转头看向为首的保镖,“陈队长,查一下这栋楼的市值是多少。” “是,少爷。”陈队长立刻拿出手机,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操作了几下,随即恭敬地回道,“少爷,这栋老城区的居民楼,市值大概三百二十万。” 毕克定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那张无限额黑卡,扔给陈队长:“去,联系这栋楼的产权人,把整栋楼买下来。记住,现金全款,立刻过户。” “是!”陈队长接过黑卡,转身就朝着楼下走去,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王大妈听到这话,整个人都傻了。 买……买下来? 毕克定要把这栋楼,全款买下来? 三百二十万! 这可是一笔天文数字啊! 她跪在地上,看着毕克定的背影,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不是悔恨的泪,而是恐惧的泪。 如果这栋楼真的被毕克定买下来了,那他就是这栋楼的新主人,到时候,要滚蛋的人,就是她了! “毕少爷!不要啊!”王大妈哭喊着扑上前,想要抱住毕克定的腿,却被旁边的一个黑衣保镖拦住,冰冷的眼神吓得她不敢再往前半步。 毕克定连头都没有回,他的目光,落在了脸色惨白的张少宇和孔雪娇身上。 感受到毕克定的目光,张少宇浑身一颤,强作镇定地梗着脖子:“毕克定,你……你别得意!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嘴上虽然硬气,但眼神里的恐惧却出卖了他。 孔雪娇也连忙附和道:“就是!毕克定,你以为有钱就了不起了吗?我告诉你,我和少宇是真心相爱的,不是你这种暴发户可以……”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毕克定冰冷的眼神打断了。 “真心相爱?”毕克定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缓步走到两人面前,目光落在孔雪娇那张精心打扮过的脸上,“孔雪娇,三个月前,你跟我分手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你说,跟着我看不到未来,说我一辈子都是个穷酸鬼,说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然后,你转身就搭上了张少宇,每天在朋友圈里晒他送你的名牌包包,名牌首饰,炫耀你所谓的‘幸福生活’。” “现在,你跟我说,你们是真心相爱?” 毕克定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像是一把把尖刀,狠狠扎进了孔雪娇的心脏。 孔雪娇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毕克定没有再看她,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张少宇,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张少宇,刚才你说,让我给你磕三个响头,就赏我几万块钱,是吗?” 张少宇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他恼羞成怒地吼道:“毕克定,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毕克定淡淡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引以为傲的那点家世,在我眼里,狗屁都不是。” “你开的那辆几十万的宝马,在楼下的车队里,连提鞋都不配。” “你手里的那点零花钱,在我这张黑卡里,连一个零头都算不上。” 毕克定的话,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张少宇的脸上。 张少宇气得浑身发抖,却偏偏无力反驳。 楼下那一排顶级豪车,每一辆的价值,都远超他那辆宝马。还有毕克定手里的那张黑卡,刚才陈队长称呼那是无限额黑卡,全球通用,无任何消费限制! 无限额! 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张少宇比谁都清楚! 那意味着,毕克定可以买下任何他想要的东西,无论是豪车、豪宅,还是私人飞机、游艇,甚至是小型岛屿! 这样的财力,别说他一个小小的富二代了,就算是他的父亲,在毕克定面前,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就在这时,陈队长快步走了上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恭敬地递给毕克定:“少爷,手续已经办妥了,这栋楼的产权,现在已经是您的了。” 毕克定接过文件,随意地翻了几页,然后扔到王大妈面前。 “王大妈,”毕克定的声音冰冷刺骨,“现在,这栋楼是我的了。你刚才不是要赶我走吗?现在,该你搬了。” “我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带着你的东西,从这栋楼里滚出去。十分钟后,要是我还能看到你的影子,后果自负。” 王大妈看着那份产权文件,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毕克定没有再理会她,他转过身,看向脸色惨白的孔雪娇。 孔雪娇看着毕克定那双深邃的眼眸,心脏狂跳不止,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悔恨和贪婪。 如果当初她没有和毕克定分手,那现在,站在毕克定身边的人,就是她了! 她就能成为人人羡慕的豪门太太,拥有花不完的钱,住不完的豪宅,开不完的豪车! 想到这里,孔雪娇的眼神变得炙热起来,她猛地推开身边的张少宇,快步走到毕克定面前,脸上挤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克定,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当初我跟你分手,都是一时糊涂!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说着,她就想要伸手去挽毕克定的胳膊。 毕克定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他看着孔雪娇那张虚伪的脸,眼底满是冰冷的嘲讽:“重新开始?” “孔雪娇,你也配?” 毕克定从怀里掏出一张副卡,扔在孔雪娇的脚下,声音淡漠如冰:“这张副卡,额度一个亿。本来,我想着,毕竟相爱一场,给你点钱,让你以后过得好一点。” “但现在看来,你不配。” “拿着你的东西,滚吧。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和张少宇一样,一无所有。” 孔雪娇看着脚下那张闪着银光的副卡,又看了看毕克定冰冷的眼神,脸色惨白如纸,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她知道,毕克定说的是真的。 以毕克定现在的财力和势力,想要让她和张少宇一无所有,简直是易如反掌。 张少宇看着眼前这一幕,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毕克定懒得再看这群人一眼,他对着陈队长吩咐道:“陈队长,处理一下这里的事情。十分钟后,我不想再看到任何无关的人。” “是,少爷。”陈队长恭敬地应道。 毕克定转身朝着楼下走去,脚步从容而坚定。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他的身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楼下,一众黑衣保镖恭敬地弯腰行礼:“少爷!” 毕克定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那一排顶级豪车,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从今天起,他毕克定,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穷小子了! 他是超级神豪集团的唯一继承人,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 就在这时,他怀里的卷轴突然震动了一下。 一道淡蓝色的虚拟光屏,再次在他眼前弹了出来: 【恭喜持有者完成“一小时打脸”任务,奖励:解锁集团初级人脉库。】 【新任务发布:三日后,参加“盛世”顶级商业酒会,结识神秘大佬。任务奖励:解锁集团中级权限,获得私人定制超跑一辆。】 毕克定看着光屏上的任务,瞳孔微微收缩。 盛世顶级商业酒会? 神秘大佬? 看来,他的神豪之路,才刚刚开始。 他抬头望向远方,眼神锐利如鹰。 商业酒会吗? 有意思。 他倒要看看,那个所谓的神秘大佬,到底是什么来头。(第0003章完) 第0004章初入圈层,酒会请柬 毕克定坐进劳斯莱斯幻影的后座,真皮座椅的柔软触感包裹着身体,隔绝了窗外老城区的喧嚣。陈队长亲自驾车,平稳得让人感觉不到丝毫颠簸。 “少爷,接下来去哪里?”陈队长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恭敬依旧。 毕克定靠在椅背上,指尖摩挲着那张无限额黑卡,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出租屋里的闹剧还历历在目,王大妈的哭喊、孔雪娇的悔恨、张少宇的颓然,都像是一场荒诞的梦。而他,已经从那场梦里醒了过来,踏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先去集团总部看看。”毕克定淡淡开口。 陈队长应了一声,方向盘轻轻一打,车队便汇入了车流。一路畅通无阻,那些平日里让人头疼的堵车路段,在车队亮出专属通行证后,都被交警一路绿灯放行。 半小时后,车队停在了市中心最显眼的摩天大楼前。大楼通体由玻璃幕墙覆盖,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顶端的“神豪集团”四个大字,更是用纯金打造,气派非凡。 门口的保安看到车队,立刻挺直了腰板,恭敬地敬礼。毕克定下车,在陈队长的陪同下走进大厅,迎面而来的是穿着职业装的前台,看到毕克定,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躬身行礼:“少爷好!” 原来,陈队长早就已经通知了总部。 一路乘坐专属电梯直达顶层,董事长办公室的门自动打开。办公室大得离谱,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繁华景象,办公桌是用整块黄花梨木打造,旁边的酒柜里摆满了价值不菲的红酒。 “少爷,集团的所有资料都在这里了。”陈队长递过来一个平板电脑,“您随时可以查看,集团的各个分公司负责人,也都在楼下待命,随时听候您的吩咐。” 毕克定接过平板电脑,随意翻了翻。神豪集团的产业遍布全球,涉及金融、科技、地产、能源等多个领域,总资产更是达到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他这才明白,自己继承的不仅仅是财富,更是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暂时不用见他们。”毕克定放下平板,“我现在需要一套合适的行头,还有,三天后的盛世商业酒会,帮我准备好请柬。” “是,少爷。”陈队长立刻应下,“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全球顶级设计师的私人定制礼服,还有一块百达翡丽的限量款腕表,酒会请柬也已经拿到了,是最高规格的黑金请柬。” 毕克定微微点头,陈队长的办事效率,确实无可挑剔。 随后,毕克定在陈队长的陪同下,去了私人定制会所。量体、选料,一切都由顶级团队亲自操刀,不到两个小时,一套量身定制的黑色西装就已经完成。穿上西装的毕克定,褪去了之前的落魄,浑身散发着沉稳内敛的气质,与之前那个穷小子判若两人。 回到集团总部,陈队长将黑金请柬递到了毕克定的手中。请柬由黑色丝绒包裹,烫金的花纹精致典雅,上面只写着一行字:“诚邀神豪集团继承人毕克定先生,出席盛世商业酒会。” 毕克定摩挲着请柬上的纹路,心中若有所思。盛世商业酒会,在业内可是赫赫有名,能拿到请柬的,非富即贵,都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物。卷轴让他参加这场酒会,结识神秘大佬,看来,这背后定然藏着不简单的门道。 “少爷,这盛世酒会,可不是一般的场合。”陈队长在一旁补充道,“参加的都是国内顶尖的企业家,还有一些隐世的豪门大佬。据说,这次酒会的主办方,是京城的林家,林家在国内的势力盘根错节,人脉通天。” 毕克定挑了挑眉,京城林家?听起来倒是有点意思。 “对了,少爷。”陈队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这次酒会,还有一个亮点,就是商界精英笑媚娟也会出席。这位笑小姐,可是个传奇人物,年纪轻轻就创立了自己的科技公司,短短几年就做到了行业领先,而且,她从来不和任何豪门势力联姻,靠的全是自己的实力。” 笑媚娟? 毕克定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名字。这不就是卷轴里提到的,可能会成为他合作伙伴的人吗? 看来,这场酒会,注定不会平静。 毕克定收起请柬,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的城市。三天后的酒会,他不仅要结识神秘大佬,还要看看,这位传奇的笑媚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毕克定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请问是毕克定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我是。” “您好,我是孔雪娇的朋友。”女声顿了顿,继续道,“孔雪娇她……她现在哭得很伤心,她说她知道错了,想求您再给她一次机会,您能不能……” 毕克定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孔雪娇还真是不死心。 他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声音冰冷:“告诉她,机会不是没有,是她自己不配。还有,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否则,我不介意让她彻底消失在这座城市。” 说完,毕克定直接挂断了电话,将号码拉黑。 陈队长在一旁看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作为神豪集团的继承人,就该有这样的魄力和决断。 毕克定将手机扔到一边,拿起桌上的黑金请柬,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三天后的盛世酒会,他会以全新的身份,惊艳全场。 而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只会在他的光芒下,黯然失色。 毕克定将黑金请柬随手放在黄花梨木办公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窗外的阳光斜斜洒进来,落在请柬的烫金花纹上,折射出细碎而耀眼的光芒,与他腕间那块百达翡丽限量款腕表的光泽交相辉映。 陈队长站在一旁,垂首而立,大气不敢出。他跟了神豪集团老董事长多年,见过无数大风大浪,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像毕克定这样,年纪轻轻就拥有如此沉稳心性的继承人。从一个连泡面都快吃不起的穷小子,到手握万亿资产的集团掌舵人,换做旁人,恐怕早就得意忘形,可毕克定身上,却丝毫看不到半分浮躁。 “陈队长,”毕克定突然开口,目光依旧落在窗外的城市天际线上,“神豪集团在江城的布局,目前是什么情况?” 陈队长连忙回道:“少爷,神豪集团在江城的产业,主要集中在金融和地产两大板块。金融方面,我们有一家全资控股的证券公司,规模在江城能排进前三;地产方面,我们旗下的地产公司,正在开发城东的一块地王,准备打造江城的地标性建筑。不过……” 陈队长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 “不过什么?”毕克定转过头,眼神锐利如鹰。 “不过,城东的地王项目,最近遇到了点麻烦。”陈队长硬着头皮说道,“江城本地的龙头房企‘龙跃地产’,一直觊觎这块地,最近频频出手,不仅挖走了我们项目的几个核心技术人员,还暗中联合了几家建材供应商,断了我们的原材料供应。龙跃地产的董事长赵天龙,在江城根深蒂固,黑白两道都有人脉,我们的人几次交涉,都碰了壁。” 毕克定的眉头微微皱起。 龙跃地产?赵天龙? 他拿起桌上的平板电脑,快速翻阅着神豪集团在江城的产业资料。果然,在地产板块的文件夹里,有一份关于城东地王项目的详细报告,里面清晰地记录了项目遇到的困境,以及龙跃地产的种种小动作。 “赵天龙……”毕克定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看来,我刚回来,就有人想给我一个下马威啊。” “少爷,赵天龙这个人,嚣张跋扈,仗着自己在江城的势力,没少欺压同行。”陈队长补充道,“老董事长在世的时候,他还不敢这么放肆,现在老董事长仙逝,他就以为我们神豪集团群龙无首,想趁机吞掉我们的项目。” “吞掉我的项目?”毕克定冷笑一声,“他也配?” 他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调出了龙跃地产的详细资料。赵天龙,五十岁左右,出身江城本地的一个小家族,靠着钻政策的空子发家,这些年赚了不少黑心钱,口碑极差。龙跃地产的资产,在江城虽然算得上雄厚,但和神豪集团比起来,简直就是蝼蚁撼树。 “陈队长,”毕克定放下平板,眼神冷冽,“通知下去,明天一早,让神豪集团旗下的证券公司,做空龙跃地产的股票。另外,联系我们在江城的所有合作银行,收回给龙跃地产的所有贷款。还有,那块地王项目的原材料供应,我要在今晚之前,恢复正常。” 陈队长的眼睛一亮,连忙应道:“是,少爷!我这就去安排!” 他知道,毕克定这是要动真格的了。做空股票,收回贷款,断了原材料供应,这三招下去,龙跃地产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赵天龙那个老狐狸,恐怕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惹到的,是一个根本惹不起的存在。 陈队长转身正要离开,毕克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等等。” 陈队长停下脚步,恭敬地回头:“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那个赵天龙,三天后,会不会去参加盛世商业酒会?”毕克定问道。 陈队长想了想,回道:“应该会去。盛世酒会是江城乃至整个华中地区最高规格的商业盛会,赵天龙一向好面子,这种露脸的机会,他肯定不会错过。而且,这次酒会的主办方是京城林家,赵天龙一直想攀附林家的关系,肯定会想尽办法挤进去。” “很好。”毕克定嘴角的弧度更深了,“那就让他多得意三天。三天后的酒会上,我会亲自和他好好‘聊聊’。” 陈队长心中一凛,他能想象到,三天后的酒会上,赵天龙会是怎样一副惊骇欲绝的表情。他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走出了办公室,去执行毕克定的命令。 办公室里只剩下毕克定一个人。 他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繁华的城市。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曾经的他,在这座城市里卑微如尘埃,为了生计奔波劳碌,受尽了白眼和欺凌。而现在,他站在了这座城市的顶端,只要他愿意,动动手指,就能让这座城市掀起惊涛骇浪。 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确实让人着迷。 但毕克定没有迷失。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卷轴带来的,而卷轴背后,还藏着太多的秘密。那个神秘大佬,那个京城林家,还有这场盛世商业酒会,都像是一个个谜团,等待着他去解开。 他拿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却发现屏幕上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都是陌生号码。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孔雪娇或者她的朋友打来的。毕克定面无表情地将这些号码全部拉黑,然后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他现在的时间,很宝贵,没空陪孔雪娇那样的女人浪费。 接下来的三天,毕克定没有闲着。 他每天都泡在集团总部,熟悉神豪集团的各项业务。从金融到地产,从科技到能源,他就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各种知识。陈队长和集团的一众高管,都在他身边悉心辅佐,解答他提出的各种问题。 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的是,毕克定的学习能力极强,很多复杂的商业问题,他一点就透,甚至还能提出一些独到的见解,让那些经验丰富的高管都自愧不如。 “不愧是老董事长的继承人啊,虎父无犬子!” “是啊,少爷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远见卓识,神豪集团在他的带领下,肯定会更上一层楼!” 集团内部,渐渐响起了这样的赞叹声。毕克定的形象,也从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空降兵”,变成了众人心中当之无愧的掌舵人。 而与此同时,江城的商界,也掀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龙跃地产的股票,在短短三天内,暴跌了百分之三十,市值蒸发了近十个亿。银行突然收紧银根,收回了所有贷款,导致龙跃地产的资金链瞬间断裂。城东地王项目的原材料供应,也奇迹般地恢复了正常,而且供应的建材,都是比之前更好的进口材料。 赵天龙焦头烂额,四处求人,却发现往日那些和他称兄道弟的人,都对他避之不及。他隐隐感觉到,这一切的背后,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但他查来查去,却始终查不到任何线索。 直到第三天下午,他才从一个朋友口中,隐约得知了一点风声。 “赵董,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朋友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我听说,这次搞你的,是神豪集团的人。” “神豪集团?”赵天龙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们不是群龙无首了吗?” “谁说群龙无首了?”朋友苦笑道,“神豪集团的新任继承人,已经到江城了。听说,是老董事长的亲孙子,年纪轻轻,手段却狠辣得很。你这次,怕是踢到铁板了。” 赵天龙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神豪集团的新任继承人?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惹到了这样一尊大佛。 他瘫坐在办公椅上,浑身冰凉,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他知道,自己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而此时的毕克定,正在私人定制会所里,做着最后的准备。 顶级设计师为他量身打造的黑色西装,穿在身上,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白衬衫的领口熨烫得一丝不苟,领带打得精致而优雅。腕间的百达翡丽腕表,在灯光下散发着低调而奢华的光芒。 镜子里的男人,面容俊朗,眼神深邃,浑身散发着一股沉稳内敛的气质,哪里还有半分之前那个落魄穷小子的影子? 陈队长站在一旁,看着镜中的毕克定,眼中满是赞叹:“少爷,您今晚,一定会成为酒会的焦点。” 毕克定对着镜子,微微调整了一下领带,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焦点吗?我要的,可不止是焦点。” 他拿起桌上的黑金请柬,目光锐利如鹰。 盛世商业酒会。 赵天龙。 笑媚娟。 还有那个神秘大佬。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江城最顶级的五星级酒店——江城国际酒店,灯火辉煌,人声鼎沸。一辆辆顶级豪车,源源不断地驶入酒店的停车场,从车上下来的,都是江城乃至华中地区的商界名流,他们穿着华丽的礼服,谈笑风生,步入酒店的宴会厅。 宴会厅内,水晶吊灯璀璨夺目,悠扬的音乐缓缓流淌,香槟塔层层叠叠,侍者们端着托盘,穿梭在人群之中。 赵天龙也来了。 他穿着一身昂贵的西装,脸上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焦虑。他四处张望,眼神闪烁,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当他看到宴会厅门口的方向时,眼睛突然一亮。 只见那里,一群黑衣保镖簇拥着一个年轻男人,缓步走了进来。 那个年轻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面容俊朗,眼神深邃,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气场。 赵天龙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认得这个男人。 三天前,他在城东的工地上,偶然见过这个男人一面。当时,他还以为这个男人是神豪集团的一个普通高管,没想到…… 他就是神豪集团的新任继承人! 赵天龙的心脏狂跳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下意识地想转身逃跑,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根本挪不动半步。 毕克定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赵天龙的身上。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猎物,已经入网了。 而在宴会厅的另一角,一个穿着红色晚礼服的女人,也注意到了毕克定。 女人身材高挑,容貌绝美,一头乌黑的长发披肩,眼神锐利而自信。她手中端着一杯香槟,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饶有兴致地看着毕克定。 她就是笑媚娟。 江城商界的传奇人物,科技新贵。 她看着毕克定,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这个男人,是谁? 为什么,他身上的气场,如此强大? 今晚的酒会,似乎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0004章完) 第0005章酒会风云,锋芒初露 江城国际酒店宴会厅内,水晶吊灯折射出万千流光,将衣香鬓影的宾客笼罩在一片奢华光晕里。悠扬的华尔兹舞曲缓缓流淌,侍者端着香槟托盘穿梭其间,杯盏碰撞的清脆声响,交织成顶级圈层的浮华乐章。 毕克定在陈队长的陪同下步入宴会厅,脚步从容,气场沉稳。他一身量身定制的黑色西装,剪裁利落的线条勾勒出挺拔身形,白衬衫领口的珍珠母贝纽扣泛着温润光泽,腕间的百达翡丽腕表低调却难掩贵气。他没有刻意张扬,却自带一股令人瞩目的锋芒,甫一进场,便吸引了不少目光。 陈队长紧随其后,低声提醒:“少爷,东边那桌是江城本土的地产商联盟,赵天龙就在其中;西边卡座坐着的是科技圈的人,笑媚娟应该也快到了;至于主位那片区域,都是京城来的贵客,林家的人应该也在里面。” 毕克定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东南角的一张圆桌旁。赵天龙正端着酒杯,和几个同行虚与委蛇,脸上强撑着笑意,眼底却藏不住焦虑。察觉到毕克定的目光,赵天龙浑身一僵,手里的香槟杯险些脱手,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毕克定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没有立刻上前,而是端起侍者递来的香槟,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香槟的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清冽的果香,却压不住他心头翻涌的寒意。敢动神豪集团的项目,赵天龙这只老狐狸,是该好好算算账了。 “哟,这不是毕少爷吗?真是稀客啊!”一个油腻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毕克定的思绪。 说话的是江城另一家地产公司的老板,姓黄,仗着和赵家沾点亲戚关系,平日里没少跟着赵天龙作威作福。黄老板腆着啤酒肚,凑到毕克定面前,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眼底却藏着几分打量:“早就听说神豪集团来了新掌舵人,今日一见,果然是年轻有为啊!” 毕克定抬眸,目光淡淡扫过他:“黄老板?”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让黄老板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黄老板干笑两声,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毕克定毫不客气地打断:“我和黄老板不熟,就不必套近乎了。”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看热闹的宾客都忍不住低笑起来。黄老板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年轻的继承人竟然如此不给面子,一时间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毕克定懒得理会他的窘迫,径直朝着赵天龙所在的方向走去。 赵天龙看着毕克定步步逼近,心脏狂跳得像是要跳出胸腔。他放下酒杯,强作镇定地站起身,脸上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毕……毕少爷,幸会幸会。” “幸会?”毕克定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地刺进赵天龙的眼底,“赵董这几天,过得应该不太好吧?” 赵天龙浑身一颤,额头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来辩解,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周围的宾客也都围了过来,看热闹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让赵天龙觉得浑身发烫,像是被扒光了衣服示众。 “城东的地王项目,赵董很感兴趣?”毕克定端着香槟杯,指尖轻轻敲击着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挖我的人,断我的原材料供应,赵董的手段,倒是挺‘高明’啊。” “我……我没有……”赵天龙的声音都在发抖,“毕少爷,这都是误会,是手下人不懂事,擅自做主……” “误会?”毕克定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龙跃地产的股票暴跌三十个点,银行收回所有贷款,资金链彻底断裂,这也是误会?”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在场的都是商界人士,自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股票暴跌,资金链断裂,对于一家地产公司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众人看向赵天龙的目光,瞬间从好奇变成了同情,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赵天龙面如死灰,瘫软在椅子上,眼神空洞。他知道,自己完了。在神豪集团面前,他这点家底,根本不够看的。 毕克定没有再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一只无关紧要的蝼蚁。他转身,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清晰而响亮:“我知道,有些人觉得神豪集团群龙无首,想趁机咬下一块肉。但我今天在这里明说,神豪集团的东西,谁也碰不得!谁敢伸手,我就敢剁了谁的手!” 他的话掷地有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心头一震。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带着几分玩味:“好一个‘谁敢伸手,就剁了谁的手’!毕少爷的魄力,真是让人佩服。” 毕克定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红色晚礼服的女人,正缓步朝着他走来。女人身材高挑,曲线玲珑,一头乌黑的长发挽成精致的发髻,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她的五官明艳动人,一双杏眼顾盼生辉,眼神里却带着几分锐利和精明。 正是笑媚娟。 周围的宾客看到她,都忍不住眼前一亮。笑媚娟在江城商界可是个传奇人物,年纪轻轻就创立了自己的科技公司,硬是在男人主导的科技圈杀出了一片天,而且她从不依附任何豪门势力,靠的全是自己的实力。 “笑总。”毕克定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她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欣赏。这个女人,身上有种与众不同的气质,自信、独立,锋芒毕露。 笑媚娟走到毕克定面前,端起酒杯,和他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早就听说神豪集团来了新继承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刚才那番话,可是让不少人都心惊胆战啊。” “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毕克定淡淡一笑,“倒是笑总,年轻有为,巾帼不让须眉,才是真的让人佩服。” “毕少爷过奖了。”笑媚娟嘴角上扬,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我很好奇,毕少爷刚接手神豪集团,就敢如此雷厉风行,就不怕惹来麻烦吗?” “麻烦?”毕克定挑眉,“我神豪集团,从来不怕麻烦。倒是那些想给我制造麻烦的人,需要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他的话带着一股强大的自信,让笑媚娟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彩。她见过的豪门子弟不少,大多都是些养尊处优、眼高手低的草包,像毕克定这样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魄力和气场的,还是第一个。 “说得好!”笑媚娟举起酒杯,“敬毕少爷一杯,希望以后有机会合作。” “随时欢迎。”毕克定和她碰了碰杯,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顿时变得融洽起来。周围的宾客看着这一幕,都忍不住议论纷纷。谁也没想到,这个神秘的神豪集团继承人,竟然和笑媚娟这样的女强人如此投缘。 就在这时,宴会厅的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者,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老者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眼神深邃,身上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 看到老者,全场的宾客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纷纷恭敬地行礼:“林老!” 毕克定的目光落在老者身上,瞳孔微微收缩。 林家的人! 而且看这阵仗,应该就是林家的掌舵人,林正雄! 陈队长在一旁低声道:“少爷,这位就是京城林家的林老,也是这次盛世酒会的主办方。林家在京城的势力盘根错节,人脉通天,就连很多省部级的领导,都要给几分薄面。” 毕克定点了点头,目光深邃。果然是林家的人,看来这个神秘大佬,应该就是林正雄了。 林正雄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毕克定的身上。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还有几分惊讶。显然,他也没想到,神豪集团的新任继承人,竟然如此年轻。 林正雄缓步朝着毕克定走来,身后的人都不敢出声,跟在他的身后。宴会厅里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两人身上。 赵天龙看到林正雄,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从椅子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林正雄面前,跪倒在地:“林老!救我!求您救救我!” 林正雄皱了皱眉,看着跪在地上的赵天龙,眼神里闪过一丝厌恶:“赵天龙?你这是干什么?” “林老,我……我被毕克定逼得走投无路了!”赵天龙哭嚎着,指着毕克定,“他动用神豪集团的势力,做空我的股票,断我的资金链,逼得我家破人亡啊!林老,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他声泪俱下,试图博取林正雄的同情。周围的宾客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这赵天龙,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想搬救兵。 毕克定看着跪在地上的赵天龙,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林正雄,想看看这位京城林家的掌舵人,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笑媚娟也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她倒是想知道,这个年轻的神豪集团继承人,会如何应对林家的压力。 林正雄的目光落在毕克定身上,眼神深邃:“毕少爷,赵天龙说的,可是真的?” 毕克定淡淡一笑,不卑不亢:“是真的。不过,我只是拿回属于神豪集团的东西而已。赵天龙觊觎我的项目,先对我出手,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你!”赵天龙气急败坏地吼道,“明明是你仗势欺人!” “仗势欺人?”毕克定挑眉,“我有势,为什么不能欺人?只许你赵天龙暗中使绊子,就不许我光明正大地反击?” 这话一出,全场哄堂大笑。 赵天龙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正雄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看着毕克定,眼神里的审视变成了欣赏:“好一个‘有势,为什么不能欺人’!年轻人,有魄力!” 他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赵天龙,眼神骤然变冷:“赵天龙,你在江城做的那些勾当,以为我不知道吗?坑蒙拐骗,强拆之民房,你早就该遭报应了!毕少爷教训你,是替天行道!” 赵天龙不敢置信地看着林正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林老……您……” “滚!”林正雄冷哼一声,“再在这里丢人现眼,我就让人把你扔出去!” 赵天龙浑身一颤,面如死灰,瘫倒在地。两个保安快步上前,将他拖了出去。 解决完赵天龙,林正雄再次看向毕克定,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毕少爷,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啊!老董事长有你这样的孙子,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毕克定心中一动,看来林正雄和老董事长认识。他微微躬身:“林老过奖了。” “不必谦虚。”林正雄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豪集团和林家,也算是世交了。当年我和你爷爷,可是一起喝过酒的。这次你回来,我很高兴。” 他顿了顿,继续道:“今晚找你,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不知道毕少爷,有没有兴趣,和林家合作?” 毕克定的瞳孔微微收缩。 果然,林正雄找他,是有目的的。 他看着林正雄深邃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林老请讲。” 宴会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两人身上。 谁也不知道,这场合作的背后,将会掀起怎样的风云。 而毕克定知道,他的神豪之路,才刚刚开始。 第0006章神启初鸣 三天。 距离那个改变命运的夜晚已经过去整整三天。 毕克定站在老旧出租屋唯一的窗前,晨光透过满是灰尘的玻璃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窗外依旧是那条杂乱的小巷,早点摊的油烟味、邻居的争吵声、垃圾桶旁翻食的流浪猫——一切都和三天前一样。 但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金属卷轴。三天来,他试过各种方法研究这个古怪的东西——热水烫、锤子砸、甚至用电钻试图撬开边缘。但卷轴纹丝不动,表面光滑如镜,连一丝划痕都没有。 卷轴底部那行小字“T-0006”像个谜。他查遍了所有资料,找不出任何与之相关的信息。至于“神启”两个字,更像是某种科幻小说里的设定。 “难道我真的疯了?”毕克定苦笑。 银行卡余额还是七十八块三毛。手机里依旧塞满了催债短信。冰箱里最后一包泡面昨晚已经吃完。现实的一切都在提醒他:那个所谓的“全球财团继承人”不过是一场梦。 可那辆劳斯莱斯幻影呢?那些黑衣保镖呢?那些瞬间转账的短信呢? 他走到墙边,墙上还贴着那张银行转账截图——虽然已经被证实是“系统错误”。他盯着那串数字:1,后面跟着八个零。一个亿。哪怕只是存在了三分钟,也足以改变一个人的认知。 手机忽然震动。毕克定下意识地紧张——又是催债的?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未知”。 他犹豫了几秒,接通。 “毕先生,早上好。”是个女人的声音,温和而专业,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机械感,“我是您的私人助理,代号‘幻影’。根据卷轴T-0006的激活协议,我需要与您确认一些信息。” 毕克定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卷轴?什么协议?” “神启卷轴T-0006,已于三日前晚间21点47分完成生物信息绑定。”女人的声音平静无波,“绑定者:毕克定,男性,26岁,身份证号XXXXXXXXXXXXXX,现居住地址东海市北城区胜利路37号幸福家园3栋502室。以上信息是否正确?” 毕克定握紧了手机:“你们……是谁?” “我们是财团服务团队。如果您需要验证,请打开卷轴,说出您的姓名和身份证号。” 毕克定迟疑片刻,从床头拿起那个金属卷轴。卷轴入手冰凉,表面倒映着他憔悴的脸。 “毕克定,身份证号XXXXXXXXXXXXXX。” 话音刚落,卷轴忽然发出微弱的蓝光。光芒在表面流动,汇聚成一个复杂的徽记——那是一个由星辰和权杖组成的图案,在晨光中缓缓旋转。 “验证通过。”电话里的声音说,“毕先生,从现在开始,您将正式行使神启继承人的权限。首先,您需要处理一些紧急事务。” “什么事务?” “第一,您目前的居住环境不符合继承人标准。财团已在东海市顶豪区‘云顶天宫’为您准备了一套顶层公寓,钥匙和门禁卡将于一小时后送达。” 毕克定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第二,您的外在形象需要调整。全球顶尖形象顾问团队已经抵达东海,上午十点会在公寓等您。”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女人的声音严肃了几分,“您需要出席今晚在东海国际会展中心举行的‘全球未来科技峰会’开幕晚宴。这是您首次在高端社交场合亮相,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信息量太大,毕克定感觉脑子不够用了。 “等……等等。”他深吸一口气,“你说的财团,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选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毕先生,有些信息需要循序渐进地告知。您现在只需要知道:财团名为‘星穹’,是全球最大、最隐秘的商业组织之一,资产规模无法估量。至于为什么选您——”女人顿了顿,“这是创始人的决定。我们只负责执行。” “创始人是谁?” “权限不足,无法回答。”声音依旧平静,“但您可以放心,继承人的身份是真实且合法的。如果您仍有疑虑,可以打开您的银行账户。” 毕克定连忙打开手机银行APP。 输入账号密码的瞬间,他的手在颤抖。 页面刷新。 余额显示:50,000,000.00元。 五千万。 毕克定揉了揉眼睛,再看。 数字没变。 他退出APP,重新登录。还是五千万。 “这……这是……”他声音嘶哑。 “这是您的第一笔零用钱,用于初步的生活改善和必要开支。”幻影说,“请注意,这只是临时额度。当您完成今晚的晚宴任务后,将解锁更多权限和资源。” “任务?什么任务?” “卷轴会发布具体指令。现在,请您开始准备搬家。一小时后,搬家团队会准时抵达您目前的住处。” 电话挂断了。 毕克定坐在床边,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串数字,久久不能回神。 五千万。 不是幻觉,不是系统错误,是真实存在的五千万。 他掐了自己一把——疼。 走到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男人双眼布满血丝,胡子拉碴,头发油腻,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这是三天前被赶出公司时穿的那件。 就是这个男人,现在账户里有五千万? 他忽然笑出声来,笑得肩膀发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荒唐。太荒唐了。 但账户里的数字不会骗人。那个卷轴不会骗人。电话里的女人……虽然可疑,但她的语气太笃定,太专业,不像骗子。 毕克定回到房间,拿起那个金属卷轴。蓝光已经消失,但徽记还在。他轻轻触摸,徽记仿佛有温度,微微发热。 “神启……”他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卷轴表面忽然浮现出一行行发光的文字: 【任务001:初入殿堂】 【目标:出席全球未来科技峰会开幕晚宴】 【要求:1.准时到场;2.与至少三位重要人物建立初步联系;3.不得暴露继承人身份】 【奖励:解锁基础商业情报网络】 【倒计时:10小时27分】 文字闪烁几下,消失了。 毕克定愣在原地。这算什么?游戏任务? 可他知道,这不是游戏。账户里的五千万是真实的,今晚的晚宴也是真实的——他查了一下,全球未来科技峰会确实是今晚在东海开幕,一张入场券的价格据说炒到了六位数,而且有价无市。 手机又震动了。这次是短信: “毕先生,搬家团队预计半小时后抵达。建议您提前收拾贵重物品。另外,公寓钥匙已提前送达,就在您门外。” 毕克定冲到门口,打开门。 地上放着一个银色的金属盒,约莫巴掌大小。他捡起来,盒子自动打开,里面是一张纯黑色的门禁卡,卡面上印着那个星辰权杖徽记,以及一行小字:云顶天宫·天穹阁。 还有一把车钥匙——布加迪的logo在晨光中闪闪发光。 毕克定站在门口,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又低头看看手里的东西。这一切来得太快,太不真实,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恶作剧。 但如果是恶作剧,成本也太高了。布加迪的钥匙,云顶天宫的门禁卡——这两样东西在东海市就意味着顶级财富和地位。 他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闭上眼睛。 呼吸。 再呼吸。 当他再次睁眼时,眼中已经没有了迷茫。 “管他呢。”他对自己说,“最坏还能坏到哪里去?账户里确实有五千万,钥匙和门禁卡确实在手里。就算是陷阱,我也要跳进去看看。” 他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几件廉价的衣服,一台用了五年的笔记本电脑,一些洗漱用品,还有几本关于商业管理的旧书——那是他刚工作时买的,曾经幻想过有朝一日能自己创业。 所有东西加起来,一个行李箱都没装满。 收拾到一半,门被敲响了。 开门,外面站着四个人。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深灰色西装,身材挺拔,气质沉稳。他身后是三个年轻人,两男一女,都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 “毕先生,我是搬家团队的负责人,您可以叫我老陈。”中年男人微微鞠躬,动作标准得像受过专业训练,“我们来帮您搬家。” 毕克定侧身让他们进来。老陈扫了一眼房间,目光在墙角发霉的墙壁和开裂的地板上停留片刻,但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毕先生,这些物品都需要带走吗?”他指着毕克定收拾好的箱子。 “就这些。” “明白了。”老陈对身后的人点点头,“A组处理物品,B组检查房间,确保没有任何遗漏。” 三个年轻人立刻行动起来。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搬起箱子,另一个人则开始检查房间的每个角落——抽屉、柜子、床底,甚至掀开地毯查看。 毕克定看得目瞪口呆。这哪是搬家,这是特工执行任务吧? “毕先生,根据安全协议,您离开这个住处后,所有与过去相关的痕迹都需要清除。”老陈解释道,“包括但不限于指纹、毛发、皮屑等生物信息。这是为了保护您的隐私和安全。” “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完全有必要。”老陈的语气不容置疑,“您现在的身份不同以往。任何一点信息泄露,都可能被对手利用。财团的敌人遍布全球,我们必须谨慎。” 毕克定沉默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卷入的恐怕不是一个简单的“继承财产”故事。 十分钟后,所有物品打包完毕,房间也被彻底清理过。老陈递给毕克定一副墨镜和一项帽子:“毕先生,请戴上这些。我们下楼时,可能会遇到邻居。” 毕克定接过,戴上。墨镜是特制的,从外面看镜片漆黑一片,但从里面看出去却异常清晰。 一行人下楼。果然,在楼梯间遇到了二楼的大妈,她正提着菜篮子上楼,看到这么多人,好奇地多看了几眼。但老陈巧妙地用身体挡住了毕克定,大妈也没认出他来。 楼下停着两辆车。一辆是黑色的宾利慕尚,另一辆是普通的搬家货车。老陈拉开宾利的后车门:“毕先生,请。” 毕克定坐进车里。内饰豪华得让他不敢乱动——真皮座椅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中控台是全液晶显示屏,头顶是星空车顶,无数细小的LED灯模拟出银河的景色。 车子启动,平稳地驶出小巷。毕克定回头,透过深色车窗,看着那栋他住了两年的老旧居民楼渐渐远去。 再见了,胜利路37号。 再见了,那个为房租发愁、为工作焦虑、为未来迷茫的毕克定。 车子驶入主干道,汇入早高峰的车流。但宾利所到之处,其他车辆都下意识地保持距离——在东海这样的城市,能开宾利的人非富即贵,没人想惹麻烦。 “毕先生,这是您今天的日程安排。”老陈从前座递过来一个平板电脑。 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时间表: 09:00-10:00 抵达云顶天宫,熟悉环境 10:00-12:00 形象改造(发型、皮肤护理、服装定制) 12:00-13:00 午餐(营养师定制餐) 13:00-15:00 礼仪培训(社交礼仪、品酒、宴会交际) 15:00-17:00 情报简报(今晚与会重要人物资料) 17:00-18:00 休息调整 18:30 出发前往会展中心 19:00 晚宴开始 毕克定看得头皮发麻:“需要这么详细吗?” “这是最基本的。”老陈说,“您今晚要面对的是全球科技界和商界的顶尖人物。任何一个小失误,都可能影响他们对您的第一印象。在高端社交圈,第一印象往往决定了一切。” 毕克定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逝的城市景象。东海的天际线在晨光中清晰可见,那些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金色的阳光,像是另一个世界。 他曾经无数次仰望这些大楼,幻想过有朝一日能走进其中一栋,拥有属于自己的办公室。而现在,他直接住进了东海最顶级的豪宅区。 “老陈,”他忽然问,“你为财团工作多久了?” “十二年。”老陈回答,“我原本是特种部队的,退役后被财团招募。这十二年来,我服务过三位继承人,您是第四位。” “三位?”毕克定好奇,“他们现在呢?” “一位在执掌欧洲分部,一位在经营南美业务,还有一位……”老陈顿了顿,“在任务中牺牲了。” 车厢里安静了几秒。 “牺牲?” “财团的业务范围很广,有些领域存在风险。”老陈的声音很平静,但毕克定听出了一丝沉重,“继承人不仅仅是享受财富,也要承担责任。毕先生,我希望您明白这一点。” 毕克定看着窗外,没有说话。 车子驶入一条私家路,路两旁是整齐的法国梧桐。路的尽头,是一栋栋造型各异的独栋别墅,再往里,是三栋高耸入云的塔楼——那就是云顶天宫,东海市公认的第一豪宅。 宾利在一号塔楼前停下。门童快步上前开门,动作标准得像五星级酒店的服务员。 毕克定下车,抬头望去。塔楼直插云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门口已经站了一排人——管家、佣人、保安,大约十几个人,全都穿着统一的制服,微微躬身。 “欢迎回家,毕先生。”为首的老者大约六十岁,头发花白但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一套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我是您的管家,姓周。在您居住期间,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吩咐我。” 毕克定有些不自在地点点头。 周管家侧身引路:“请随我来,我带您参观一下公寓。” 走进大堂,毕克定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挑高超过十米的大厅,中央是一座巨大的水晶吊灯,墙壁上挂着现代艺术画作,地面铺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氛,像是雪松和佛手柑的混合。 电梯是私人的,直达顶层。门开,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超过五百平米的复式空间,整层楼被打通,三面都是落地玻璃窗,可以俯瞰整个东海市。客厅中央摆着一架白色三角钢琴,墙角是一整面墙的书柜,里面摆满了精装书籍。开放式厨房里,各种高端厨具一应俱全。 “这里是客厅,那边是餐厅和厨房。”周管家介绍,“二楼是卧室区,有三间卧室,每间都配有独立卫浴和衣帽间。另外还有书房、健身房、影音室和露台花园。” 毕克定走到窗前。从这里看出去,东海市就像一幅展开的画卷。黄浦江蜿蜒而过,对岸的金融区高楼林立,更远处,东海湾在阳光下波光粼粼。 三天前,他还在那个破旧的出租屋里为下个月的房租发愁。三天后,他站在东海最顶级的豪宅里,俯瞰这座城市。 命运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毕先生,您的行李已经安置在主卧衣帽间。”周管家说,“形象顾问团队十分钟后抵达,请您稍作休息。” 毕克定点点头,周管家躬身退下。 他独自站在客厅中央,环顾这个奢华得不像真实的空间。一切都太完美了,完美得让人不安。 口袋里的卷轴忽然发热。毕克定拿出来,表面又浮现出文字: 【临时任务:适应新环境】 【要求:1.完成形象改造;2.熟悉公寓设施;3.了解今晚宴会基本信息】 【奖励:解锁初级身体强化(耐力+20%,反应速度+15%)】 【时间限制:5小时】 毕克定盯着“身体强化”四个字,眉头紧皱。这越来越像游戏了——完成任务,获得奖励,提升属性。 但奖励是真实的吗?如果真的能强化身体…… 门铃响了。周管家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毕先生,形象顾问团队到了。” “请他们进来。” 五个人鱼贯而入。为首的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法国女人,穿着香奈儿的套装,气质高雅。她身后跟着发型师、皮肤护理师、服装师和助理。 “Bonjour,毕先生。”法国女人用略带口音的中文说,“我是伊莎贝拉,您的形象总顾问。从今天开始,我将负责您的外在形象管理。”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毕克定经历了人生中最“奢侈”的改造。 发型师仔细分析了他的脸型和发质,设计了一款既时尚又不张扬的发型。皮肤护理师用各种他叫不出名字的仪器和产品为他做深层清洁和护理。服装师则用软尺测量了他身体的每一个尺寸——肩宽、臂长、胸围、腰围、腿长,精确到毫米。 “毕先生的身材比例很好,只是有些瘦弱。”服装师一边记录一边说,“我会为您定制三套晚宴西装,今晚可以先穿成衣。另外,日常服装也需要重新配备,您之前的那些……不适合现在的身份。” 毕克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型变了,皮肤状态好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但他眼中那种底层挣扎的疲惫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除的。 中午,营养师送来了定制午餐。精致的三菜一汤,摆盘像艺术品,分量却少得可怜。 “毕先生,您的身体需要调整。前期以清淡、高蛋白为主,控制碳水摄入。”营养师解释道,“一周后,我会根据您的身体状况调整食谱。” 毕克定默默吃饭。味道很好,但他吃得并不舒服——一切都太规范,太程序化了。 下午是礼仪培训。一个头发花白、气质儒雅的老先生教他社交礼仪:如何握手,如何递名片,如何敬酒,如何在宴会中优雅地移动,如何与不同身份的人交谈。 “毕先生,今晚的宴会中,您会见到三种人。”老先生说,“第一种是真正的科技巨头,他们关心的是创新和未来;第二种是投资人,他们关心的是回报和风险;第三种是社交名流,他们关心的是人脉和面子。您要做的,是在不同人面前展现不同的面貌。” 毕克定认真听着。他知道,这些知识是他从未接触过的,但又是他必须掌握的。 培训结束后,老陈送来了今晚与会重要人物的资料。厚厚一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档案,包括背景、成就、性格特点、社交关系,甚至是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毕先生,您不需要全部记住,但至少要了解其中最关键的二十个人。”老陈说,“特别是这三位——” 他抽出三份资料。 第一份:马斯顿·李,美籍华裔,硅谷传奇投资人,掌控着全球最大的科技风投基金“未来资本”。性格孤傲,眼光毒辣,但尊重真正有才华的人。 第二份:魏东来,东海魏氏集团董事长,传统制造业巨头,近年大举进军新能源领域。老谋深算,擅长权术,是东海商界的实际掌控者之一。 第三份:笑媚娟,28岁,东海新锐投资人,“创投女王”,三年内将一家小型基金做到百亿规模。聪明绝顶,手段凌厉,但据说性格古怪,难以接近。 “这三个人,是您今晚最重要的接触目标。”老陈说,“马斯顿·李如果能认可您,等于打开了硅谷的大门;魏东来如果愿意合作,您在东海就有了根基;笑媚娟……”他顿了顿,“她是财团重点观察对象,您需要评估她的价值。” 毕克定翻看笑媚娟的资料。照片上的女人很美,但眼神锐利,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财团为什么对她感兴趣?” “她太年轻,太成功,成功得不正常。”老陈说,“我们怀疑她背后有某种势力支持,或者……她本身就是某个组织的棋子。您需要接近她,找出真相。” 毕克定合上资料,揉了揉太阳穴。信息量太大了,他感觉脑子要炸了。 “毕先生,还有一个小时休息时间。”老陈说,“建议您小憩一会儿,养足精神。” 毕克定点点头,回到卧室。床很大,很软,躺在上面像陷进云里。但他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他真的要走进那个顶级社交圈,与那些曾经只能在新闻里看到的人物平起平坐? 他想起了孔雪娇。如果她知道他现在的情况,会是什么表情?后悔?嫉妒?还是不甘心? 他想起了前公司的老板。如果知道被他辞退的员工现在身家过亿,会是什么反应? 想着想着,他忽然笑了。 管他呢。既然命运给了他这张牌,他就要打出最精彩的一局。 就算最后发现是一场梦,他也要在梦里活成王者。 闭上眼睛,放松身体。 一小时后,新的毕克定将登上舞台。 而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第0006章 完) 第0007章卷轴初鸣,锋芒毕露 --- 第一节:卷轴的“声音” “毕先生,这是您的临时住处。请随意,有任何需要,请随时通过这个加密频道联系我。明日早上九点,我会准时来接您前往瑞银中心办理正式交接手续。” 朗尼斯酒店总统套房厚重的实木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毕克定独自站在足以容纳半个篮球场的奢华客厅中央,脚下是触感柔软如云的波斯手工地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类似雪松与皮革混合的昂贵香氛。 他的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张纯黑色的卡片——神启黑卡。它温润微凉,边缘镶嵌的暗金色纹路在灯光下流转着内敛的光泽。 几小时前,他还蜷缩在那间只有十平米、弥漫着霉味和绝望的出租屋里,被房东的唾骂、孔雪娇的嘲讽、以及催债短信的嗡鸣逼到墙角。而现在,他站在云端,脚下是滨江市最繁华地段的璀璨夜景,价值百万的水晶吊灯将房间映照得如同白昼。 这一切,真实得令人眩晕,却又像一场过于离奇的梦。 他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他曾拼命挣扎却始终无法融入的城市。车流如织,霓虹闪烁,无数光点汇成一片流动的星河。他曾是这片星河中最不起眼、随时可能熄灭的一点微光。而现在…… “权限确认。继承者毕克定,初次精神波动稳定,达到基础链接阈值。‘神启’基础引导程序启动。” 一个突兀的、毫无情感起伏的电子合成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毕克定猛地一惊,几乎要跳起来。他迅速环顾四周,巨大的套房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的影子被拉长投射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 “谁?!”他低喝出声,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非实体交互界面。声波震动非必要沟通方式,建议继承者适应精神链接模式,以确保信息传递效率与私密性。”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直刻板,不带任何人类情感的波动,“您可称本引导程序为‘神启助手’,或自定义称呼。” “神启……助手?”毕克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想起了那个神秘的卷轴,想起了老管家莫里斯提到的“卷轴将指引您”。“你是卷轴的一部分?” “正确。‘神启继承人卷轴’核心智能辅助单元,现已与继承者毕克定建立初级精神绑定。当前绑定度:7.3%。可提供基础信息查询、权限状态提示、任务发布与进度追踪服务。”助手的声音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在读数,“检测到继承者生理指标存在轻微应激反应,肾上腺素水平偏高。建议深呼吸,保持平稳心态。您的安全受财团最高级别协议保障。” 毕克定依言做了几次深呼吸,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稍微压下了心头的惊涛骇浪。他走到客厅中央那张宽大的真皮沙发前坐下,将黑卡放在面前的矮几上。 “所以,这不是梦。我真的成了那个什么……全球财团的继承人?”他试图用提问来理清思绪。 “根据卷轴核心协议及全球二十七处秘密验证点生物信息比对,确认无疑。您是‘奥丁之眼’全球综合财团在当前时间节点,符合初代创始人预设之‘逆境筛选’与‘血脉共鸣’双重条件的唯一合法继承人。”助手一板一眼地回答。 “奥丁之眼?”毕克定捕捉到这个充满神秘和压迫感的名字。 “财团对外公开及半公开活动所用众多身份之一,亦是初代创始人认可的正式名号。寓意洞察一切,执掌权柄。目前,财团实际控制或深度影响的跨国企业、金融机构、科研组织、非政府机构及特殊资产项目,总计超过三千七百项,直接与间接雇员逾两百万人,年流动资本规模难以用常规货币单位精确计量。详细资产清单及权限树状图,需待继承者完成初步权限解锁仪式后逐步开放。” 超过三千七百项……两百万人……难以计量的流动资本…… 每一个数字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毕克定早已被现实磨砺得近乎麻木的心防上。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种规模依然超出了他想象的边界。这已经不是富可敌国能形容的了,这更像是一个隐藏在现实世界幕布之下的影子帝国。 “为什么要选我?我只是个普通人,没背景,没特殊才能,刚刚还差点被生活压垮。”毕克定问出了从铁箱砸下那一刻起就盘旋在心头最大的疑惑。天上掉的馅饼太大,他不得不怀疑下面是不是藏着陷阱。 “筛选逻辑为核心机密,权限不足,无法回答。”助手的回答干脆利落,“但可告知部分非关键信息:继承者筛选历时数十年,涉及全球超过六千万潜在目标。筛选标准并非世俗意义上的财富、地位或才能,而是一系列复杂的‘特质’与‘可能性’评估。您在特定时间点于特定地点触发了‘逆境临界阈值’,并展现出了符合要求的‘初始韧性’与‘未被污染的本心’,因此被卷轴标记并最终确认。” “逆境临界阈值?是指我被逼到绝路,对着老天骂街的时候?”毕克定苦笑。 “可如此理解。极端情绪与强烈意愿波动,有时能增强个体与卷轴预设能量场的共鸣。”助手补充道,“请不必妄自菲薄。普通,在某些评估体系中,意味着可塑性更强,受固有利益格局与思维定式束缚更少。财团需要的并非一个守成者,而是一个能在新时代引导其走向未知航道的掌舵人。当然,这仅是逻辑推演,非官方解释。” 掌舵人……引导一个影子帝国? 毕克定感到一阵荒谬,但更多的是沉甸甸的压力。这不是中彩票,这是一份重量足以压垮任何常人的权柄与责任。 “我该怎么做?”他问,声音已经平静下来。既然无法拒绝,那就只能面对。他骨子里那份被生活反复捶打却从未彻底熄灭的韧劲,此刻开始燃烧。 “首要任务:完成明日瑞银中心的权限交接仪式,正式激活您的初级继承者权限。届时,您将获得部分财团资源的直接调用权,并解锁‘神启助手’更多功能模块。” “在那之前呢?我现在能做什么?” “熟悉您的临时权限。例如:您手中的神启黑卡,已绑定您生物信息。它不仅是身份象征,更是一把万能密钥。目前,您可通过它,无额度限制调用财团在全球主要城市预设的‘应急资源池’,包括但不限于:顶级安保服务、紧急医疗支持、全球快速交通、情报信息支持(基础级)、以及……一定限度内的资金实时调度。” 无额度限制!毕克定的心脏又不争气地猛跳了一下。他拿起那张看似不起眼的黑卡,指尖划过冰凉的表面。几个小时前,他还在为几千块的房租和欠款绝望;而现在,这张卡意味着他理论上可以买下刚才路过的任何一家奢侈品店,甚至…… 他摇了摇头,挥去那些不切实际的暴发户念头。钱现在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数字,如何运用这份突如其来的力量,才是关键。 “资金实时调度,限度是多少?怎么操作?”他问得更具体。 “为保障继承者适应期财务安全及避免引发不必要的市场关注,初始单日实时调度上限设定为:一亿美元。可通过特定手势配合思维指令激活卡内芯片,连接财团专属金融网络进行操作。具体操作指南已传输至您的视觉神经界面。” 毕克定眼前微微一花,随即,仿佛有一层极淡的、半透明的光幕在视野中展开,上面浮现出简洁的图示和文字说明,展示着如何用手指在黑卡特定区域以特定顺序轻触,同时在脑海中确认指令。 “视觉神经界面……”他尝试着按照说明,右手拇指按住黑卡中心暗纹,食指在边缘划过一道弧线,心中默念:“查询可用额度。” 视野中的光幕立刻更新,显现出一行简洁却冲击力十足的信息: 【神启黑卡 · 临时权限】 持有人:毕克定 单日实时调度上限:$100,000,000.00 当前可用额度:$100,000,000.00 备注:额度每日零点重置。高级权限解锁后可调整。 一亿美元。每天。 毕克定沉默了几秒钟,消化着这个数字。然后,他问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这些钱,从哪里来?调用了会有什么后果?需要偿还吗?” “资金源自信誉卓著的跨国银行联合体及财团自有流动性储备池,流转路径经过多重加密与合法化处理,确保完全匿名与安全。作为合法继承人,您对财团资产拥有至高支配权,无需偿还。但请注意,任何大规模资金流动都可能引起金融市场微妙波动或特定机构的关注。建议初期审慎使用,逐步适应。” 也就是说,这钱可以随便花,但花得太猛可能会惹来麻烦。毕克定了然。这很合理,如果继承者是个毫无节制挥霍的蠢货,这个财团恐怕也传承不到今天。 “除了钱,还有什么是我现在能了解的?关于财团,关于……卷轴本身?”毕克定对那个神秘的金色卷轴充满好奇。 “财团历史与卷轴核心机密,需随权限提升逐级解密。目前可公开信息:财团创立于约两个世纪前,创始人为数位志同道合、背景各异的先驱者。其宗旨并非单纯积累财富,而是‘引导人类潜能,规避文明歧路,守护关键火种’。卷轴为创始人留下的最高权限载体与辅助决策系统,蕴含超越当前时代认知的科技。更多信息,请努力提升权限。” 引导人类潜能?规避文明歧路?守护关键火种? 这些词句听起来宏大而虚幻,甚至有些中二。但毕克定联想到莫里斯那非人的体能、卷轴凭空出现的方式、以及这远超现代科技水平的“精神链接”和“视觉界面”,隐隐觉得,这个财团背后隐藏的东西,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惊人。 “最后一个问题,”毕克定看着手中低调而威严的黑卡,“我现在,安全吗?那个什么霍华德家族,还有今天得罪的那些人,会不会……” “您的安全是财团第一优先级。”助手的语气第一次出现了些许强化的痕迹,“朗尼斯酒店及周边三公里半径已处于‘雅典娜’隐形安防网络覆盖下。您所在的套房及楼层有至少十二名经过伪装的顶级安保人员二十四小时警戒。任何未经许可接近您或本建筑的生命体,都会受到七重渐进式应对措施的‘关照’。霍华德家族及其关联势力,已纳入监视名单。财团情报网络正在评估其可能采取的行动。在当前阶段,他们构成实质性威胁的可能性低于0.3%。请继承者安心休憩。” 七重渐进式应对措施……毕克定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但听起来就很可靠。低于0.3%的威胁可能,更是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下来。 巨大的疲惫感后知后觉地涌上全身。这一天,从地狱到天堂,情绪几经剧烈起伏,他的精神和体力都已接近极限。 “我明白了。谢谢。”毕克定对脑海中的“助手”说道,尽管他知道这或许只是一个程序。 “职责所在。引导程序进入低功耗待机状态。继承者如有疑问,可随时于心中呼唤。祝您安眠。” 脑海中的声音沉寂下去,视野中的光幕也悄然隐没。 套房内恢复了寂静,只有中央空调系统发出的极其轻微的送风声。毕克定靠在沙发上,仰头望着天花板上华丽繁复的纹饰,久久没有动弹。 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黑卡冰冷的触感是真实的,身下沙发昂贵的皮革质感是真实的,窗外滨江不眠的灯火也是真实的。但他的人生轨迹,就在今天,被那个从天而降的铁箱,彻底砸离了原有的轨道,抛向一片完全未知的、浩瀚得令人心悸的星海。 恐惧吗?有一点。迷茫吗?很多。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埋在骨血里、被连日来的屈辱和绝望点燃的东西——不甘,以及熊熊燃烧的、想要掌控自己命运的渴望。 孔雪娇的嘲讽,房东的嘴脸,前同事们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眼神……这些画面一帧帧闪过。他曾跌落尘埃,尊严被践踏。而现在,命运给了他一次前所未有的、近乎神话般的翻盘机会。 “奥丁之眼……继承人……”他低声咀嚼着这两个词,眼神逐渐从最初的震撼、迷茫,变得深邃,继而燃起一丝锐利的火焰。 他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不知道要面对怎样的挑战和秘密。但他知道,他再也不想回到过去那种仰人鼻息、任人拿捏的生活了。 握紧黑卡,毕克定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卧室。巨大的帝王床上铺着丝光柔滑的埃及棉床品。他脱下那身已经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的廉价西装,走进浴室。 按摩浴缸旁的控制面板复杂得如同飞机驾驶舱。他胡乱按了几下,温热的水流带着泡沫汹涌而出,旁边的小屏幕亮起,显示着水温、水质、甚至添加的精油成分。 躺在足以容纳三四个人的浴缸里,温暖的水流包裹着疲惫的身躯,毕克定闭上眼睛。 明天,将是新的一天。是他作为“毕克定”这个普通人的终结,也是他作为“奥丁之眼”继承人的开始。 瑞银中心,权限交接……他会拿到什么? 还有那个仅有一面之缘,却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独立设计师,笑媚娟。她那双明亮锐利、充满生命力的眼睛,和孔雪娇那种被物欲侵蚀的虚荣眼神截然不同。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 思绪渐渐模糊,在氤氲的水汽和极致的舒适中,毕克定沉沉睡去。这是他多日来,第一个没有噩梦纠缠的安稳睡眠。 窗外,滨江的夜依旧璀璨。无人知晓,这座城市平静的夜幕下,一颗新的星辰,已悄然点亮,其光芒注定将穿透云层,照亮更广阔的天穹。 --- 第二节:晨光中的试探 生物钟在早上七点准时将毕克定唤醒。没有闹钟的嘶鸣,没有房东砸门的噪音,只有透过厚重窗帘缝隙渗入的、柔和的金色晨曦,以及身下床垫那恰到好处的支撑感。 他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昨日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清晰得不像梦。 他起身,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到窗边,“唰”的一声拉开了窗帘。 刹那间,毫无遮挡的晨光与整座苏醒中的滨江城全景撞入眼帘。高楼林立,玻璃幕墙反射着朝阳的金辉,江面如鎏金的绸带缓缓流淌,远处跨江大桥上已开始出现早高峰的车流,如同城市的脉搏在跳动。 居高临下,俯瞰众生的视角。 毕克定静静地看了几分钟,然后转身走向浴室。镜子里的人影,眼中仍有些许血丝,那是长期压力和睡眠不足的痕迹,但更深处的某种东西已经改变了。那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初具轮廓的定力,取代了昨日的惶惑与绝望。 用过早就在恒温餐车上备好的、精致却叫不出名字的早餐(他尽量避免去思考这一顿的价格),毕克定换上了一套莫里斯事先为他准备好的衣物——质地柔软却挺括的浅灰色休闲西装,合身得仿佛量身定制,搭配简单的白色衬衫和深色长裤,没有logo,但处处透着内敛的考究。 八点五十分,套房的门铃被准时按响。 门外站着莫里斯,依旧是那身一丝不苟的黑色管家服,银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专业而恭敬的微笑:“早安,毕先生。昨夜休息得可好?” “很好,谢谢。”毕克定点头。他的语气自然了许多,少了昨日的紧绷。 “很高兴听到您这么说。车辆已备好,我们随时可以出发前往瑞银中心。”莫里斯侧身引路。 电梯直达酒店地下专属车库。一辆低调的黑色迈巴赫S680已经静候在此,车门边站着一名穿着黑色西装、戴着耳麦、神情冷峻的壮硕男子,见到毕克定,微微躬身致意。 “这位是汉森,您近期的随身安保负责人之一。”莫里斯介绍道。 汉森没有说话,只是替毕克定拉开了后座车门。毕克定坐了进去,车内空间宽敞,内饰是上等的皮革与实木,弥漫着淡淡的清香。莫里斯坐进了副驾驶,汉森则坐进驾驶位。 车子平稳地驶出车库,汇入上午的车流。滨江的街道熟悉又陌生,毕克定看着窗外掠过的景物——他曾无数次挤着公交或地铁路过这些地方,为了生计奔波。如今,他坐在堪称移动行宫的豪车后座,即将去接收一个难以想象的帝国。 “莫里斯,”毕克定忽然开口,“瑞银中心的交接,具体是怎样的流程?我需要做什么?” 莫里斯从副驾驶回过头,微笑道:“请您放心,毕先生。流程主要由财团的公证团队、法律团队及银行方代表完成。您只需要在必要的文件上签字,并进行几项生物信息验证即可。整个过程大约需要两到三小时。之后,您将正式获得部分核心权限的访问密钥。” “会有很多人吗?” “除了必要的团队成员,不会有无关人员在场。财团行事,向来注重效率与私密性。”莫里斯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根据惯例,在您完成初步交接后,财团会以适当的方式,向全球部分核心合作伙伴及关联机构,通报新任继承人的确认消息。这可能会在未来几天内,引发一些……关注。” 毕克定明白,所谓的“关注”,很可能意味着试探、质疑、乃至潜在的挑战。一个空降的、名不见经传的继承人,要坐稳这个位置,绝不会仅仅靠一纸文书。 “我需要注意什么?”他问得直接。 “保持自信与镇定即可,毕先生。”莫里斯的目光平静而充满力量,“您是卷轴选定的唯一继承人,这是最高法则。任何内部的质疑或外部的试探,在您已激活的权限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财团的运行有其铁律,而您,正在成为执掌铁律的人。” 毕克定不再多问,靠回座椅,闭上眼睛,看似养神,实则在脑海中呼唤:“助手。” “引导程序在线。继承者请讲。”刻板的电子音即刻响应。 “关于今天的交接,你有什么提示或建议?” “流程符合标准协议,风险可控。建议:一、仔细阅读所有需签署文件的核心条款,视觉界面可提供实时翻译及重点标注;二、验证环节保持放松,避免因紧张导致生物信息读取偏差;三、交接完成后,优先熟悉新解锁的‘奥丁视界’基础功能,它将成为您管理财团事务的重要工具。” “奥丁视界?” “初级权限解锁后,您将获得一个增强型现实信息处理界面。它比当前的临时视觉界面功能更强大,可集成显示财团资产状态、实时情报流、风险评估、甚至部分战略推演结果。更多功能,有待您自行探索。” 听起来像是科幻电影里的东西。毕克定心中期待之余,也更加确信,这个财团的科技水平,绝对领先于明面上的世界。 车子驶入滨江市中央商务区(CBD),周围的建筑越发摩天蔽日,玻璃外墙在阳光下闪耀着冷冽的光芒。瑞银中心,一栋高达八十层的双子塔建筑,是滨江市乃至整个区域的地标之一,也是多家跨国银行和顶级金融机构的亚太区总部所在地。 迈巴赫直接驶入地下VIP通道,经过数道需要特殊权限验证的闸口,最终停在一个私密性极高的专属电梯厅前。 “毕先生,我们到了。”莫里斯下车,为毕克定拉开车门。 电梯厅里已经有四名穿着西装、神情精干的男女等候,见到毕克定,齐齐躬身:“毕先生,上午好。我们是本次交接工作的支持团队。” 电梯直达六十八层。走廊厚重寂静,铺着吸音地毯,两侧墙壁是某种深色的实木材质,镶嵌着简约的金属线条。空气中只有众人轻微的脚步声和电梯运行的微弱嗡鸣。 他们被引入一间极其宽阔的会议室。会议室中央是一张巨大的椭圆形实木会议桌,足以容纳三十人以上,但现在只稀疏地坐着七八个人。房间一侧是整面的落地窗,视野开阔,另一侧则安装着多块巨大的电子屏幕,此刻处于待机状态。 见到毕克定一行人进来,会议桌旁的人全部站了起来。其中一位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老者率先迎了上来,他伸出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热情与尊重:“毕克定先生,幸会。我是奥古斯特·温斯顿,财团公证理事会首席理事,也是本次交接仪式的法定见证人。” 毕克定与他握手,感觉对方的手干燥而稳定。“温斯顿先生,您好。” 温斯顿为他依次介绍了在场的其他人:财团首席法律顾问艾琳娜·陈(一位目光锐利的中年亚裔女性)、瑞银集团亚太区特别代表詹姆斯·米勒(一个笑容标准、眼神精明的英国人)、财团内部审计委员会负责人(一位面无表情、如同精密仪器般的老者)等。 没有寒暄,没有多余的客套。所有人就座后,温斯顿直接切入正题:“毕先生,根据‘神启继承人卷轴’的最终确认,以及全球二十七处验证点的无异议反馈,我现在代表财团公证理事会,正式宣布,您已成为‘奥丁之眼’全球综合财团的唯一合法继承人。接下来的仪式,将完成法律与权限层面的最终交割。” 他示意了一下,艾琳娜·陈女士将一摞厚重的、装帧精美的文件推到毕克定面前。文件封面是某种深蓝色的皮革,烫印着奥丁之眼的徽记——一个抽象化的、仿佛能洞察一切的单眼图案。 “这些是核心资产所有权转让协议、无限责任豁免条款、保密协定、以及权限密钥绑定文件。请您逐一审阅并签署。”艾琳娜的声音清晰而专业,她打开一份文件,指向需要签名的地方,同时,她面前的一个平板电脑亮起,似乎与毕克定面前的某种设备相连。 毕克定翻开第一份文件。映入眼帘的是复杂无比的法律条款和密密麻麻的附录,涉及的公司和资产名称多如繁星,且遍布全球各地。若在以往,他看几行就会头晕。但此刻,当他集中注意力时,视野中悄然浮现出那层熟悉的半透明光幕。光幕上,文件的关键条款被自动高亮标注,旁边还有简明的中文释义和风险提示。甚至一些涉及复杂离岸架构或交叉持股的段落,光幕上还会出现简化的股权结构图。 神启助手在起作用。 毕克定心中大定,开始快速而认真地浏览。他发现,这些文件的核心思想就是:将财团明面上及部分关键暗线资产的法定所有权和控制权,无条件转移至他个人名下(但附加了复杂的信托和代持架构以规避某些法律风险),同时,他也需要签署一系列承诺,保证不滥用权力损害财团根本利益,并遵守财团内部古老的“守护者宪章”基本原则。 他签得很慢,每一份都仔细看过关键处。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只有他翻动纸页和笔尖划过的沙沙声。温斯顿等人静静地等待着,眼神中既无催促,也无不耐,只有一种公事公办的严肃。 当最后一份文件签署完毕,艾琳娜将文件收走,进行电子与物理双重归档。然后,那位审计委员会负责人推过来一个银色金属箱,打开后,里面是几个造型奇特的设备,有点像指纹采集仪,但结构更复杂,中央还有一个类似瞳孔扫描的装置。 “毕先生,接下来是生物信息深度绑定。请将您的手依次放入指定位置,并注视扫描点。”负责人的声音毫无波澜。 毕克定依言照做。设备发出柔和的蓝光,扫描着他的指纹、掌纹、皮肤下的静脉图案,甚至似乎有微弱的电流探知着他肌肉和骨骼的细微特征。接着是瞳孔、虹膜、乃至眼底血管的立体扫描。最后,还有一个类似耳机的装置轻轻贴在他的太阳穴和颈侧,进行了短暂的、几乎无感的脑波取样。 整个过程持续了约十五分钟。当最后一个设备指示灯由红转绿,负责人微微点头:“绑定完成。生物密钥已加密生成,并同步至财团全球核心主链及‘神启卷轴’。您已成为财团所有三级及以上安全权限系统的最高通行证。” 温斯顿的脸上露出了仪式性的微笑,他站起身,其他所有人也随之起身。“现在,我宣布,权限交接仪式,完成。” 他走到会议室前方,在一个控制台上操作了几下。整面墙的巨大电子屏幕同时亮起。 屏幕中央,是那个奥丁之眼的徽记。徽记缓缓旋转,然后如同莲花般绽放,分化出无数细小的光点,这些光点迅速重组,形成了一幅极其复杂、不断流动变化的三维立体图像——那是由无数线条、节点、区块构成的庞大网络,有些节点闪烁着稳定的白光,有些则泛着不同颜色的微光,还有少数几个节点呈现出警示性的红色或黄色。 “这就是‘奥丁视界’的主界面简化投影。”温斯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它实时反映了财团核心资产网络的状态。每一个节点代表一项重要资产或关键实体,线条代表关联与影响路径。颜色和亮度代表其健康度、风险等级及与您指令的契合度。” 毕克定凝视着这幅仿佛宇宙星图般浩瀚繁复的网络,尽管只是简化投影,其复杂程度已远超想象。他能认出其中一些闪烁的节点旁有微小的文字标注,诸如“北欧联合矿业集团”、“太平洋量子基金”、“深蓝前沿实验室”、“凯洛斯医疗联盟”……每一个名字,在现实世界中都可能代表着某个领域的巨无霸。 “作为继承人,您拥有最高权限,可以查阅网络中绝大部分信息,并通过‘奥丁视界’直接或间接下达指令。”温斯顿继续道,“当然,基于您的经验与当前绑定度,许多高级操作功能暂时处于锁定或受指导状态。这既是对财团的保护,也是对您的保护。” 毕克定点点头,表示理解。一个新手直接操控核弹发射按钮,无论对新手还是对世界都是灾难。 “交接仪式正式结束。”温斯顿转向毕克定,神情变得格外郑重,“毕克定先生,从此刻起,您正式执掌‘奥丁之眼’。前路或许遍布荆棘与迷雾,但请记住,您并非孤身一人。财团数百年的积累、遍布全球的忠诚者、以及‘神启’的指引,将是您最坚实的后盾。愿智慧与力量与您同行。” 会议室里响起了礼节性的、轻微的掌声。 仪式结束了。没有鲜花,没有香槟,没有媒体的长枪短炮。一切都在高度机密和高效中进行。但毕克定知道,自己的人生,从按下最后一个生物绑定确认键的那一刻起,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不可逆的改变。 他成为了这个庞大影子帝国名义上,也是实际上(至少在权限层面)的主人。 “毕先生,”艾琳娜·陈走上前,递给他一个轻薄如卡片、却比手机更坚韧的黑色设备,边缘同样有暗金纹路,“这是您的个人终端,已与‘奥丁视界’及神启黑卡深度绑定。它是您日常处理事务、接收情报、下达指令的主要接口。具体操作,神启助手会引导您。” 毕克定接过终端,入手微沉,质感非凡。屏幕在他接触的瞬间自动亮起,显示出与刚才大屏幕上类似的、但适配了个人界面的简化网络图景。 “另外,”温斯顿补充道,“按照惯例,我们已经通过加密渠道,向财团全球一百七十三个核心节点,发送了继承人确认及初级权限激活的通告。预计在未来24至72小时内,您可能会收到一些正式的贺电,也可能……会遇到一些非正式的‘问候’。” 他用了“问候”这个词,但毕克定听出了其中的意味——试探和挑战,要来了。 “我明白了。”毕克定将终端小心收起,面色平静,“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莫里斯适时上前一步:“毕先生,按照您的意愿和助手的建议,我们为您初步筛选了几个可以立即着手处理的事项,既能帮助您熟悉权限操作,也能解决一些您个人的……遗留问题。” “哦?”毕克定挑眉。 莫里斯递过一份纸质简报,上面列着几条简洁的信息: 1. 资产接收: 滨江市“云顶国际”大厦A座顶层复式公寓(永久产权),已完成清退和基础安保升级,可随时入住。 2. 交通工具: 定制款劳斯莱斯幻影(已上牌)、宾利添越(SUV)、及一架贝尔429直升机(停放于滨江国际机场专属机库)已划入您名下,随时待命。 3. 人员配置: 基础服务团队(管家、厨师、佣人共6人)及扩大化的安保小组(12人,负责人汉森)已就位,可为您处理日常起居及安全事务。 4. ‘小试牛刀’建议项目: 目标——收购“鼎盛科技”至少51%股权。该公司主营人工智能算法优化,目前因创始人团队内讧及风投撤资陷入困境,但其核心算法“深瞳”被‘奥丁视界’评估为B+级潜在价值资产。预估收购成本:约8000万至1.2亿人民币。此举可快速积累小型并购经验,并获取一项有潜力的技术资产。 5. ‘历史遗留问题’建议处理方案: 针对前雇主“宏远商贸”非法辞退及拖欠赔偿金事宜,以及前房东张旺财非法逼迁、言语侮辱等行为,财团法律团队可提供全方位支持,确保对方受到应有法律制裁及……适当程度的‘社会性惩戒’。 毕克定的目光在第四条和第五条上停留了片刻。 鼎盛科技……人工智能……B+级潜在价值。这听起来像是一个不错的开始,既能练手,又可能真有收获。 而第五条…… 他的眼神冷了下来。宏远商贸,那个在他失去利用价值后一脚将他踢开,连法定的赔偿金都百般拖延克扣的公司。张旺财,那个在他最落魄时落井下石、极尽羞辱之能事的恶房东。 过去,他面对这些不公,只能忍气吞声,因为无力反抗。但现在…… “法律途径,当然要走。”毕克定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至于‘社会性惩戒’……莫里斯,你怎么看?” 莫里斯微微躬身,嘴角带着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财团处理此类事务,通常遵循‘适度’与‘警示’原则。例如,对于宏远商贸,除了法律诉讼使其付出远超应付赔偿的代价外,还可以通过商业渠道,让其主要客户和合作伙伴‘了解’其不诚信的经营风格。对于张旺财先生,收回房产只是开始,或许还可以让他的其他租客‘偶然’得知其过往劣迹,或者……让他名下的其他产业遇到一些‘合规性’上的小麻烦。总之,确保他们为您带来的不愉快,得到充分且‘恰当’的回应。” 毕克定听懂了。不是血腥暴力的报复,而是利用规则和资源,进行精准、优雅却足以让对手痛彻骨髓的回击。这很符合一个古老财团的行事风格——不会脏了自己的手,但会让冒犯者后悔终生。 “就按这个思路,交给法律团队处理吧。”毕克定做出了决定,“我需要看到结果报告。” “如您所愿,毕先生。”莫里斯点头。 “至于鼎盛科技……”毕克定沉吟着,“我需要先看看详细资料,包括其技术评估报告、财务状况、以及收购可能遇到的阻力。” “相关资料已同步至您的个人终端,毕先生。”艾琳娜·陈说道,“您随时可以查阅。财团在滨江的并购小组也可以立即为您服务。” “好。”毕克定看了一眼时间,上午十一点刚过。“先回酒店。我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一行人离开了瑞银中心。回去的路上,毕克定靠在迈巴赫舒适的后座上,打开了个人终端。屏幕亮起,不再是简单的网络图,而是一个更个人化的界面。中央是他的简化形象,周围环绕着几个功能模块图标:【资产总览】、【情报速递】、【任务列表】、【通讯录】、【奥丁视界(简化)】。 他点开【情报速递】,里面已经躺着几条加密信息。其中一条的标题引起了他的注意: 【关注级情报】:霍华德家族(亚太支系)核心成员,爱德华·霍华德,已于今日凌晨抵达滨江市。其公开行程为考察新能源投资项目,但财团情报网络侦测到其随行人员中有两名具备可疑背景的‘顾问’。动机评估:高度可能与继承人确认消息泄露有关,不排除进行接触或试探的可能。建议保持警惕。 爱德华·霍华德……毕克定记得这个名字。昨天那个试图抢夺卷轴的杰克·霍华德,似乎就是这个家族的人。看来,麻烦比自己预想的来得更快。 他关掉情报,点开【任务列表】。里面只有一个孤零零的任务,散发着淡淡的白光: 【新手引导任务(一):初露锋芒】 目标: 成功主导完成一项小型商业并购(建议目标:鼎盛科技)。 要求: 获得目标公司不低于51%的控股权。 时限: 30天。 奖励: 解锁‘奥丁视界’部分高级分析功能;提升继承者权限评分;获得财团内部‘初级决策者’认可度。 状态: 待接受。 毕克定的手指在“接受”按钮上悬停了一秒,然后果断按了下去。 任务状态变为【进行中】。 几乎同时,神启助手那刻板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新手任务已接受。开始为目标‘鼎盛科技’建立独立分析档案。检测到继承者首次主动启动商业操作,触发隐藏引导提示:商业的本质是价值交换与风险博弈。善用您的资源与信息优势,但勿忘评估人心与潜在变数。祝您好运,继承者。” 毕克定收起终端,望向车窗外飞速后退的城市景象。 初露锋芒吗? 很好。就从这里开始,让这个世界,重新认识一下毕克定这个名字。 迈巴赫驶回朗尼斯酒店。毕克定刚下车,还没走进酒店大堂,就看到旋转门旁,一个有些熟悉、此刻却显得无比焦急和谦卑的身影,正搓着手,伸长脖子张望着。 正是昨天还趾高气昂、对他极尽羞辱之能事的房东——张旺财。 张旺财也看到了毕克定,眼睛猛地一亮,脸上立刻堆满了谄媚到近乎扭曲的笑容,小跑着迎了上来,全然不顾旁边汉森瞬间变得警惕的眼神和微微前倾的身体。 “毕……毕先生!毕先生您可回来了!”张旺财的声音又尖又急,带着哭腔,“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有眼无珠,是我猪油蒙了心!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这种小人一般见识啊!” 他的腰弯得极低,几乎要鞠到地上,双手合十,不停地作揖。 毕克定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他。昨天那副刻薄嚣张的嘴脸,与眼前这卑躬屈膝、惊恐万状的模样,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比。 “张老板,”毕克定开口,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有事吗?” “有事!有大事!”张旺财都快哭出来了,“今天一早,先是税务的人上门,说我偷税漏税,要查我十年的账!然后是消防、卫生、工商……轮番来!说我那栋楼到处都是安全隐患,不符合出租标准,要立刻查封整改!还有……还有我的几个主要租客,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我……我那些不好的事情,都闹着要退租!银行也打电话来,说要重新评估我的贷款资质……毕先生,我知道,我知道这肯定是您……不不不,是我不对,我罪有应得!只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吧!那栋楼……那栋楼您想要,我立刻过户给您!一分钱不要!只求您让那些部门高抬贵手,给我留口饭吃啊!” 他语无伦次,额头上冷汗涔涔,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哀求。一夜之间,他看似稳固的小小产业和生存根基,如同被无形巨手轻轻一推,便已摇摇欲坠,濒临崩塌。 这就是财团的力量吗?不需要喊打喊杀,只是调动了一些规则内的资源,就让一个昨天还不可一世的地头蛇,瞬间跪地求饶。 毕克定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只有一种冰冷的明悟。权力和财富,在某些时候,本身就是最锋利的武器。 “张老板,”毕克定缓缓说道,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昨天你说,像我这样的人,活该烂在泥里。现在,你觉得,泥里舒服吗?” 张旺财浑身一颤,脸色惨白如纸,“噗通”一声,竟然直接跪在了酒店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引来远处大堂客人和服务生惊诧的目光。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毕先生,您就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吧!我给您磕头了!”他说着,竟真要磕头。 汉森上前一步,挡住了他,如同铁塔般的身躯散发着不容靠近的气息。 毕克定没有再看跪地哀求的张旺财,对莫里斯淡淡地说:“按法律程序处理。该赔的赔,该罚的罚。至于他的产业……既然他愿意‘赠送’,那就按市场评估价的十分之一,‘买’下来吧。算是给他一个教训,也给其他人提个醒。” “是,毕先生。”莫里斯微微躬身,示意旁边的安保人员将几乎瘫软在地的张旺财带离。 毕克定转身,向电梯走去。身后,张旺财绝望的哀嚎被迅速捂住、拖远,很快消失在酒店的静谧之中。 走进电梯,金属门缓缓合拢,隔绝了外界。毕克定看着镜面中自己的倒影,眼神深邃。 这只是开始。 一个小小的房东,不过是随手拂去的尘埃。真正的挑战,那些隐藏在繁华世界幕布之后,觊觎着“奥丁之眼”的豺狼虎豹,还有那个神秘的、似乎牵扯到星际起源的财团真相,都在前方等待着他。 但此刻,他的心中没有畏惧,只有一片燃烧的平静。 神启卷轴,全球财团唯一继承人……这条路,他走定了。 电梯上行,载着他,驶向更高处,也驶向更加波澜壮阔、危机四伏的未来。 (第0007章,完) 第0008章世界的参差 王海涛搓着手,局促不安地站在角落。油腻的刘海贴在前额,廉价西装肩线歪斜,腋下那片深色汗渍无论他如何变换站姿都清晰可见。脚上那双开胶的皮鞋,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发出轻微却刺耳的吱呀声,像某种濒死昆虫的哀鸣。 他偷偷抬眼,望向宴会厅中央。 毕克定站在水晶吊灯最璀璨的光晕下,暗蓝色丝绒礼服剪裁得无懈可击,每一道褶皱都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挺拔的肩线和劲瘦的腰身。他没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敞着,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锁骨。手上端着杯琥珀色的液体,冰块在杯中轻轻碰撞,发出细微而悦耳的声响。周围簇拥着的人,个个衣香鬓影,言笑晏晏,姿态却无一例外地带着种近乎本能的恭敬。他们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座移动的金矿,一条刚刚浮出水面、尚未被完全瓜分的巨型矿脉。 “王海涛?” 声音从侧面传来,不高,却带着种金属质感的穿透力。 王海涛浑身一激灵,猛地收回视线,额头差点撞上旁边装饰用的青瓷花瓶。他转过身,看见毕克定不知何时已经拨开人群,走到了离他几步远的地方。那双眼睛在璀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像两口无波的古井,轻易就能映出他此刻全部的狼狈。 “毕、毕总……”王海涛声音发干,喉咙里像塞了把沙子。他想挤出个笑,嘴角肌肉却不听使唤地抽搐,“您叫我……” 毕克定没立刻说话,只是用目光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那眼神没有鄙夷,没有嘲讽,甚至没什么情绪,但王海涛却觉得比刚才那些名流隐晦的打量更让人难堪。那是一种彻底的、冷静的审视,像在评估一件物品的实际价值和可利用程度。 “跟我来。”毕克定终于开口,简短三个字,转身就走。 王海涛愣了愣,慌忙跟上。他脚步虚浮,好几次差点被自己过长的裤脚绊倒。周围的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在他背上。他听见几声极轻的嗤笑,还有模糊的议论——“毕总怎么认识这种……”“谁知道呢,也许是远房亲戚?”“不像,那身行头加起来超不过五百块。” 毕克定脚步未停,径直穿过宴会厅侧门,走进一条相对安静的走廊。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壁灯是暖黄色的,光线柔和,却驱不散王海涛心头的寒意。 在一扇紧闭的雕花木门前,毕克定停下。他抬手,虚按在门把手上,却没有立刻推开,而是侧过头,看了王海涛一眼。 “你之前在讯科做项目副主管?”他问,语气平淡得像在核对一个无关紧要的数据。 “是……是的。”王海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主要负责新能源车电池管理系统的软件测试和部分底层优化。” “为什么离职?” 王海涛喉咙一哽。离职?那叫离职吗?那是被扫地出门。部门空降的关系户顶了他的位置,做的方案漏洞百出,却把锅全甩给他。主管收了人家的好处,开会时拍着桌子骂他“能力不足还推卸责任”。他争辩,他拿出证据,换来的是更恶毒的羞辱和一份冰冷的辞退通知,连补偿金都克扣了大半。 这些话在他喉咙里翻滚,烧得他胸腔生疼。可对着眼前这个人,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说了有什么用?博同情?在这个人面前,他的苦难和委屈,大概廉价得连提都不值得提。 “个人原因。”他最终挤出一句苍白的话,垂下眼睛,盯着自己鞋尖上那道顽固的污渍。 毕克定点了点头,没追问,推开了门。 门后是个小会客室,布置得简洁雅致。一组深棕色真皮沙发,一张黑胡桃木茶几,墙上挂着一幅抽象的现代画。空气里有淡淡的雪松香气。 “坐。”毕克定自己先在单人沙发里坐下,长腿自然交叠,姿态放松。 王王海涛迟疑着,在离他最远的沙发角落,小心翼翼地坐了半个屁股。 “你做的那个‘凤凰’项目,我看过技术简报。”毕克定开门见山,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极薄的银色平板,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几下,“基于自适应模糊控制的电池热管理算法,配合多层级故障预诊断模型,在极端工况下电池包温差能控制在1.5摄氏度以内,循环寿命理论提升百分之十八。有点意思。” 王海涛猛地抬起头,眼睛睁大了。 “毕总……您、您看过?”那份简报,是他在讯科最后的作品,也是他心血所在。递交上去后石沉大海,主管说“想法太激进,不切实际”,转手就扔进了废纸篓。他以为,除了他自己,没人会在意那些枯燥的公式和图表。 “不止看过。”毕克定将平板转向他,屏幕上是一份详尽的分析报告,数据图表密密麻麻,旁边还有批注,“算法在高温高湿环境下的鲁棒性有问题,参数调节阈值的设定过于依赖历史数据,对新材料的兼容性考虑不足。另外,你的故障诊断模型,对传感器间歇性失效的误判率预估过于乐观了。” 王海涛张着嘴,半晌没合上。那些批注一针见血,直指他设计中自己都隐约感觉到、却未能彻底解决的薄弱环节。更让他心惊的是,这份分析的专业程度和深度,绝不是一个普通的“继承家产的富二代”能随手写出来的。 “您……懂技术?”话一出口,王海涛就后悔了。这问题蠢透了。 毕克定扯了扯嘴角,那点弧度转瞬即逝,辨不出是笑还是别的什么。“略懂。”他轻描淡写地带过,指尖在平板上点了点,“不过,比起这些技术细节,我更感兴趣的是另一件事。” 他抬眼,目光重新锁住王海涛:“你当初提这个方案,真正的目标,不是优化现有电池包吧?” 王海涛的心脏重重一跳。 “我……”他声音发颤,手心又开始冒汗。那是他藏在最深处的野心,连在妻子面前都未曾完全吐露。他总觉得,说出来会被人嘲笑痴心妄想。 “你想做的是标准化、模块化的电池底盘。”毕克定替他说了出来,语气笃定,“把电池包从车辆的‘零部件’,变成可快速更换、可迭代升级的‘标准化平台’。不止用于乘用车,还包括商用车、特种车辆,甚至未来可能出现的其他电动载具。你想定义下一代电动车的‘底座’。” 王海涛的呼吸停止了。 他死死盯着毕克定,胸膛剧烈起伏,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那些在他脑海里盘旋了无数个日夜的构想,那些被主管斥为“异想天开”、“成本自杀”的蓝图,此刻被另一个人如此清晰、如此冷静地复述出来。没有嘲笑,没有否定,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直白。 “是。”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带着豁出去的决绝,“我就是这么想的。现在的电动车,电池包五花八门,规格不一,生产线兼容性差,维修更换成本高得离谱,二手车残值惨不忍睹。这根本不是健康的产业形态!必须有人站出来,建立标准,就像USB接口,就像螺丝的制式!哪怕开始很难,哪怕要得罪所有既得利益者!” 他越说越激动,脸涨得通红,额角青筋跳起,早忘了此刻身在何处,面对的是谁。积压了太久的愤懑和不甘,找到了一个倾泻的出口。 “但没人听我的。”他声音低下去,带着浓重的鼻音,肩膀垮塌下来,“他们说我是疯子,是傻子。说我一个小小的副主管,也配谈‘定义产业’?说我懂个屁的商业,就知道埋头写代码……他们把我踢出来,像踢开一块碍眼的石头。” 会客室里安静下来,只有中央空调出风口细微的气流声。 毕克定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中年男人眼中燃烧的、混合着绝望与不甘的火光。那火光很微弱,在现实的冰水里浸了太久,已经奄奄一息,但毕竟还没彻底熄灭。 “如果我给你机会呢?”毕克定忽然问。 王海涛愣住了,茫然地眨着眼,似乎没听懂。 “钱,资源,场地,权限。”毕克定语速不快,每个字却像小锤子敲在王海涛心坎上,“一个独立的研发团队,由你全权负责。目标就是把你那个‘异想天开’的标准化电池底盘平台,从纸上谈兵,变成可以落地测试、可以推向市场的原型。甚至,”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未来以此为核心,搭建一个开放的电动车模块化架构联盟。” 王海涛的耳朵嗡嗡作响,血液冲上头顶。他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尖锐的痛感告诉他这不是梦。 “为……为什么?”他喉咙干得冒烟,“毕总,我不明白。我只是个……被辞退的失败者。您有那么多人可以选,那么多名校博士,海归专家……” “因为他们太聪明了。”毕克定打断他,语气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讥诮,“聪明到一眼就能看穿这条路上的所有障碍,聪明到立刻就能算出投入产出比多么不划算,聪明到绝不会把自己绑在一辆可能冲向悬崖的战车上。” 他端起茶几上不知何时送进来的水杯,抿了一口。水温恰到好处。 “我要的不是一个计算器。”他放下杯子,看向王海涛,“我要的是一把刀。一把可能很钝,可能容易卷刃,但认准了一个方向,就敢不管不顾劈下去的刀。你,敢吗?” 敢吗? 王海涛眼前闪过主管唾沫横飞的嘴脸,闪过妻子深夜对着账单偷偷抹泪的背影,闪过女儿指着商场橱窗里漂亮裙子时渴望又懂事的眼神。也闪过那些深夜里,他对着电脑屏幕,一遍遍修改参数、推演模型时,心头那点不肯熄灭的微光。 他猛地站了起来,动作太急,带倒了沙发旁边的垃圾桶。金属桶身在地上滚了几圈,发出哐啷的响声。 “我敢!”他声音嘶哑,却异常响亮,眼睛里布满血丝,却亮得惊人,“毕总,只要您给我这个机会,我王海涛这条命,卖给您了!做不出来,我提头来见!” 这话说得狠绝,带着底层小人物豁出一切的草莽气。 毕克定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真切的表情。那是一种介于欣赏和算计之间的复杂神色。他点了点头,抬手虚按一下。 “坐下。命留着,好好干活就行。”他从旁边拿起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文件夹,放在茶几上,推到王海涛面前,“这是一份初步的意向协议和保密文件。你看一下,没问题就签字。具体的待遇、团队组建方案、初期预算,明天会有人跟你详细谈。研发中心的地点,暂时定在城南的高新产业园,下周一你可以先过去看看环境。” 王海涛双手颤抖着拿起那份文件。纸张厚重,印刷精美。他翻开封皮,看到上面列出的基础年薪数字时,眼前又是一黑。那是一个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数目。 “毕总,这……这太多了……”他语无伦次。 “这是你应得的。”毕克定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前提是,你能拿出让我满意的成果。记住,我要的不是改良,是革命。过程中的所有问题,所有障碍,你需要什么支持,可以直接向我汇报。但最终,我要看到那个‘标准化平台’的雏形,在一年内,跑起来。” 他走到门边,手搭在门把上,回头看了王海涛一眼。那个中年男人还捧着文件站在原地,像捧着一个易碎的奇迹,神情恍惚。 “对了,”毕克定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你现在住哪里?” 王海涛报了一个城西老破小区的名字。 毕克定皱了皱眉:“太远。高新园附近,公司有配套的专家公寓,你先搬过去。过渡一下。家人也可以接过来,手续有人会帮你办。” 他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留下王海涛一个人站在空旷的会客室里,手里沉甸甸的文件,和胸腔里那颗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 走廊另一端,隐约传来宴会厅悠扬的音乐和谈笑声。 那是另一个世界。 而他,王海涛,刚刚拿到了通往那个世界的,一张模糊的、充满风险却又充满无限可能的门票。 他缓缓弯下腰,捡起那个被他碰倒的垃圾桶,放回原处。然后,他挺直了背脊,尽管那身不合体的西装依旧可笑,但他眼中的浑浊和怯懦,却被一种近乎悲壮的光芒取代。 他小心翼翼地将文件夹抱在怀里,像抱着刚出生的婴儿,一步一步,走向那扇重新关上的门。 门外,是未知的战场。 门内,是他刚刚宣誓效忠的君王。 而此刻,毕克定已经回到了宴会厅的浮光掠影之中。他脸上重新挂起那种恰到好处的、疏离而礼貌的微笑,应付着不断上前攀谈的各色人等。刚才那间小会客室里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他繁忙夜晚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只有一直隐在人群边缘、暗中留意着他的林助理,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家老板身上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那是一种类似于猎手布下关键陷阱后,耐心等待猎物上钩的沉静与笃定。 林助理不动声色地挪开目光,心里却翻腾开了。 王海涛?那个看起来扔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落魄工程师?毕总到底看中他什么了?还亲自谈了这么久? 他想起刚才毕总让他查王海涛背景时特意嘱咐的一句:“重点查他离职前最后半年的所有项目日志、邮件往来,尤其是跟‘凤凰’方案相关的所有驳回记录和会议纪要。还有,讯科那边是谁力主辞退他的,背后有没有别的牵扯。” 看来,这个王海涛,不止是技术上有两把刷子那么简单。 林助理正琢磨着,眼角余光瞥见宴会厅入口处,一阵轻微的骚动。 几个人簇拥着一个身穿香槟色鱼尾长裙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那女人身姿窈窕,妆容精致,栗色长发烫成妩媚的大卷,披散在光裸的肩头。她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快速扫过全场,最终,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毕克定身上。 孔雪娇。 林助理心里啧了一声。这位前女友小姐,消息倒是灵通,动作也够快。这就找上门了? 只见孔雪娇调整了一下表情,脸上瞬间堆起甜得能腻死人的笑容,扭着腰肢,径直奔毕克定而去。沿途有人试图跟她打招呼,她只是敷衍地点点头,目光始终牢牢锁定目标。 毕克定正与一位头发花白、气质儒雅的老者交谈。那老者是国内某知名高校的校长,也是几家顶尖科技公司的独立董事,在学界和商界都颇有声望。两人似乎聊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老者抚掌轻笑,毕克定也微微颔首,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柔和了些许。 孔雪娇就是在这个时候,硬生生插了进去。 “克定!”她声音又娇又脆,带着刻意训练过的惊喜腔调,伸手就想挽毕克定的胳膊。 毕克定似乎早有所觉,在她手指即将碰到他衣袖的前一秒,极其自然地侧身,避了开去。他动作幅度很小,姿态依旧从容,甚至脸上那点浅淡的笑意都没变,只是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像结了层薄冰。 孔雪娇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但她反应极快,顺势将手收回,拢了拢耳边的头发,转向那位老者,甜甜地叫了一声:“陈校长,您好。我是孔雪娇,久仰您大名了。” 陈校长显然认得她,或者说,认得她最近傍上的那个富二代的家世。他脸上客套的笑容淡了些,微微颔首:“孔小姐。” 语气里的疏离,清晰可辨。 孔雪娇仿若未觉,又将火力转向毕克定,眼神哀怨又缠绵:“克定,你怎么都不接我电话呀?我前几天在商场看到一条领带,觉得特别配你,想买来送你的,又不知道你现在的喜好……”她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带着点小女人的委屈和讨好,仿佛两人只是闹了点无关紧要的小别扭。 周围不少人已经悄悄竖起了耳朵,目光在毕克定和孔雪娇之间来回逡巡,带着看好戏的兴味。前女友在公开场合纠缠不清,这可是绝佳的谈资。 毕克定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件摆设,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孔小姐,”他开口,声音不高,却足以让附近的人都听清,“我们很熟吗?” 孔雪娇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血色一点点褪去。 “克定,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她眼圈迅速泛红,声音也带上了哽咽,“我们以前……” “以前?”毕克定打断她,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嘲讽的弧度,“以前我不过是个付不起房租、吃不起饭、被你当着新欢面嘲讽‘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孔小姐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他的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孔雪娇脸上。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连音乐声似乎都小了。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孔雪娇身上,惊讶,鄙夷,幸灾乐祸……像针一样扎得她体无完肤。她精心维持的优雅假面寸寸龟裂,只剩下难堪的惨白和摇摇欲坠的脆弱。 陈校长皱起眉,看向孔雪娇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赞同,转向毕克定时,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和理解。年轻人,谁还没遇见过几个糟心的人? “我……我不是……”孔雪娇想辩解,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她求助般地看向四周,希望有人能帮她说句话,可接触到她目光的人,都纷纷移开了视线,或低头喝酒,或转向同伴窃窃私语。 “孔小姐,”毕克定却不再给她表演的机会,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却更显冷漠,“今天是商业酒会,不谈私事。如果没别的事,请自便。” 说完,他转向陈校长,略一颔首:“陈老,我们刚才说到哪了?关于贵校新成立的脑机接口及交叉研究中心,我确实很有兴趣……” 他自然而然地重新接上了被打断的话题,将面色惨白、摇摇欲坠的孔雪娇彻底晾在了一边,仿佛她只是一缕不小心闯入的、令人不快的空气。 孔雪娇站在原地,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那些目光,那些低语,像无数把刀子,凌迟着她的尊严。她看到不远处,她那富二代新欢正搂着另一个小明星调笑,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也只是投来一个轻蔑又厌恶的眼神,随即转开了头,显然嫌她丢人现眼。 最后一丝希望也灭了。 她再也待不下去,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抖动着,也分不清是真是假的哭泣,转身踉踉跄跄地冲出了宴会厅。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而凌乱的声响,像她此刻彻底破碎的梦。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宴会厅重新恢复了表面的热闹与和谐。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毕克定这位突然崛起的财团继承人,不仅有钱,有资源,下手也够狠,够绝。对前女友尚且如此,对商场上的敌人,又会是怎样的手腕? 一些原本存着轻视或别样心思的人,悄悄收敛了态度,重新掂量起与这位新贵打交道的分寸。 毕克定仿佛毫无所觉,依旧从容地周旋于众人之间。只是当他不经意间抬眼,望向宴会厅另一侧,那个独自站在落地窗前、似乎对刚才闹剧漠不关心的窈窕身影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微光。 笑媚娟端着一杯清水,静静地看着窗外城市的璀璨夜景。玻璃窗映出她姣好的侧影,也映出身后的衣香鬓影,浮华喧嚣。刚才那场闹剧,她从头到尾都没回头看一眼,仿佛真的置身事外。 只有她自己知道,当听到毕克定用那样冰冷平静的语气,说出“烂泥扶不上墙”那几个字时,她握着杯壁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原来,他还有那样不堪的过去。 原来,那个看起来无懈可击、仿佛生来就站在云端的人,也曾跌落泥泞,被人践踏。 这认知,让她心里某处坚硬的东西,微微松动了一丝裂痕。但也仅仅是裂痕。 她转过身,目光扫过人群中央的毕克定。他正与几位金融界大佬谈笑风生,姿态从容自信,眉眼间是掌控一切的笃定。与几分钟前那个冷漠撕破前任脸皮的男人,判若两人。 复杂的情绪在笑媚娟心底翻搅。警惕,审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探究。 这个人,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还要危险。 也许,她需要重新评估,与他之间,是该保持更远的距离,还是……冒一点险,走近一些,看看那层层伪装之下,到底藏着怎样的真实。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在精巧的手包里震动起来。她拿出一看,是助理发来的消息。 “笑总,刚收到消息,万晟集团那边临时变卦,说我们提交的智慧物流园区二期方案‘需要再斟酌’,合作推进会暂缓。据我们侧面了解,是万晟的少东家齐少辉亲自发的话。他最近,好像在打听您和毕克定先生是否认识……” 笑媚娟眼神一凛。 齐少辉?万晟集团的太子爷,有名的纨绔,但也是实际掌管了部分地产业务的实权人物。他怎么会突然关注到自己和毕克定? 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把风声透了过去? 她抬眼,再次看向人群中的毕克定。 是他吗?用这种方式,逼她做出选择?还是说,这只是商场博弈中,又一次寻常的、肮脏的小动作? 无论如何,麻烦已经找上门了。 笑媚娟收起手机,将杯中剩余的清水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纷乱的思绪稍稍清晰。 她抬步,没有走向毕克定,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向了宴会厅另一角,几位正在交谈的实业家。脸上重新挂起职业化的、无可挑剔的微笑。 有些仗,得自己打。 有些路,得自己选。 而在宴会厅的喧哗之外,城市的夜色更深了。某栋高档公寓的顶层,孔雪娇砸碎了化妆台上所有能砸的东西,伏在满地狼藉中,哭得歇斯底里。眼泪冲花了精致的妆容,也冲垮了她最后一点可怜的幻想。 怨恨的毒液,在她心底疯狂滋生。 毕克定……你不让我好过,我也绝不会让你痛快! 她颤抖着手,从摔裂屏幕的手机通讯录里,翻出一个没有存储名字、却牢记于心的号码。那是她不久前,在一个极其隐秘的私人派对上,偶然结识的一个“中间人”。那人自称,能帮忙“解决”一些用常规手段解决不了的“麻烦”,只要价钱合适。 当时她只当是吹嘘,一笑置之。现在…… 她盯着那串数字,眼神怨毒,如同淬了毒的蛇信。 拨号键,被她用力按了下去。 夜色吞没了信号接通前的漫长忙音,也吞没了这个女人彻底扭曲的、孤注一掷的决心。 城市的另一面,高新产业园附近一栋新建的专家公寓楼里,王海涛小心翼翼地将那份意向协议锁进抽屉。他站在空荡荡的、却明亮整洁的新客厅里,看着窗外陌生的夜景,仍然觉得像在做梦。 妻子打来电话,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欣喜和担忧:“海涛,真的吗?那边公司真的给你那么好的待遇?还有房子住?不会是骗人的吧?” “是真的。”王海涛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老婆,你准备一下,过两天就带孩子搬过来。我们的好日子,要开始了。” 挂断电话,他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产业园。那里,有他即将奔赴的战场,有他押上一切去博取的未来。 他不知道前路有多少荆棘,多少陷阱。 他只知道,那个在绝境中给了他一根稻草的年轻男人,眼神里有一种东西,让他这个被生活磋磨得近乎麻木的中年人,重新燃起了拼死一搏的血性。 那就,拼了吧。 夜色笼罩下的城市,光影交错,欲望横流。有人在高处觥筹交错,翻云覆雨;有人在暗处舔舐伤口,酝酿毒计;也有人从泥泞中挣扎起身,试图抓住头顶垂下的、不知是救赎还是更深渊绳索的微光。 命运的齿轮,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咔嚓转动,将原本毫不相干的轨迹,粗暴地绞合在一起。 而这一切,或许才刚刚开始。(完) 第0009章黑卡惊魂夜 深夜的暴雨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 毕克定坐在空荡荡的出租屋里,窗外是永不停歇的城市霓虹。桌面上那枚纯黑卡片在昏暗灯光下泛着幽深的光泽,像一只沉睡的野兽。 他已经盯着这张卡片看了两个小时。 “全球无限额度黑卡,”毕克定喃喃自语,“就凭这张卡,我能买下整座城市?” 这念头太疯狂了。 他拿起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房东发来的最后通牒短信:“明天中午12点前不交清三个月房租共5400元,就把你东西扔出去!别怪我不讲情面!” 短信下方,是孔雪娇半小时前发来的新消息:“克定,我知道你现在很困难。赵少说了,只要你跪下来给他道个歉,他可以考虑借你五千块应急。我们毕竟好过一场,我不想看你流落街头。” 毕克定盯着那条消息,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羞辱。 赤裸裸的羞辱。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白天孔雪娇挽着赵子豪离开时那轻蔑的眼神,还有周围邻居窃窃私语的画面。在这个城市里,没钱就没尊严,这是铁律。 “卷轴,”他轻声说,“你到底是什么?” 话音未落,脑海中那个冰冷的机械女声再次响起: 【神启卷轴系统激活中...】 【当前权限:初级继承人】 【可用功能:财富调用(每日上限10亿)、紧急联络(三级响应)、基础信息查询】 【警告:过度调用资金将引起金融监管注意,建议分批次合理使用】 毕克定猛地睁开眼睛:“你能听到我说话?” 【卷轴与继承人意识绑定,可通过意念交流】 “证明给我看,”毕克定盯着那张黑卡,“现在我要取现,十万现金,马上。” 【指令接收。最近ATM机位于楼下便利店旁,请携带黑卡前往】 毕克定深吸一口气,拿起黑卡和手机,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夹克走出房门。 楼道里灯光昏暗,墙皮剥落,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廉价香烟的味道。这是他住了三年的地方,每一级台阶都熟悉得能闭着眼走。 一楼房东的门缝里透出电视的光,隐约能听到麻将碰撞的声音。毕克定放轻脚步,像过去无数次加班晚归时那样,不想惊动那个刻薄的女人。 便利店二十四小时营业,收银员是个染着黄毛的小伙子,正低头玩手机。门口的ATM机闪着蓝光,在雨夜中格外醒目。 毕克定走到机器前,插入黑卡。 屏幕亮起,没有显示任何银行标志,只有一行简洁的文字:“请输入取款金额。” 他颤抖着手指,按下:100000。 【请输入取款用途(选填)】 “生活支出。”毕克定低声说。 机器内部传来一阵轻微的运转声,出钞口缓缓打开。不是一叠叠的钞票,而是一个密封的黑色钱袋。 毕克定拿起钱袋,手感沉甸甸的。他拉开拉链看了一眼,里面整齐码放着十叠崭新的百元大钞,每一叠都用银行封条捆好。 十万元现金。 他工作三年,省吃俭用,存款最高时也不过两万块。而现在,只是随手一按,就拿到了十万。 “再取四十万。”毕克定再次操作。 机器提示:【单次取款上限为10万元,如需更大额度请分次操作或前往指定服务点】 他连续操作四次,每次十万。黑色钱袋塞得鼓鼓囊囊,重得几乎提不动。 收银台后的黄毛店员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眼这个在ATM机前站了许久的男人。毕克定感觉到那目光,迅速将钱袋塞进夹克内侧,拉上拉链。 沉甸甸的重量压在胸前,像一颗不安分的心脏。 回到出租屋,关上门,毕克定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他从钱袋里拿出一叠钞票,封条上印着“中国人民银行”的字样,编号是连号的。 真钱。 都是真钱。 他忽然放声大笑,笑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笑着笑着,声音变成了哽咽。 三年了。 在这座城市打拼三年,每天早出晚归,挤两个小时地铁,吃最便宜的盒饭,为了一个项目加班到凌晨。他以为只要努力,总会有出头之日。 结果呢? 公司裁员时,主管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小毕啊,不是你不努力,是公司战略调整需要。你放心,我们会按照劳动法赔偿的。” 三千块。 三年青春就值三千块。 还有孔雪娇,那个曾经说“不管你穷富我都跟定你”的女人。他记得她收到赵子豪送的第一个奢侈品包时,眼中闪烁的光芒。记得她越来越频繁地抱怨:“我闺蜜男朋友又带她去马尔代夫了,我们连省外都没去过。” 记得分手那天,她说:“毕克定,爱情不能当饭吃。我等不起你了。” 等不起。 是啊,谁愿意等一个连房租都交不起的男人。 毕克定擦掉眼泪,将钞票整齐地码放在桌上。十叠,二十叠,三十叠,四十叠,五十叠。五十万元现金堆成一座小山,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粉红色的光。 这是权力。 这是尊严。 这是他失去的一切。 手机震动,是房东发来的新消息:“忘了告诉你,明早八点我就带人上去清房,你最好提前收拾好!” 毕克定盯着那条消息,眼神逐渐冰冷。 他回复:“不用等明天了。今晚就解决。” 【卷轴提示:检测到继承人情绪波动剧烈,建议保持冷静】 “我很冷静。”毕克定说,“冷静得不能再冷静了。” 他拨通卷轴提供的紧急联络号码,三声忙音后,一个沉稳的男声接听:“这里是继承人之盾服务中心,编号AX-7为您服务。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要买下我住的这栋楼,”毕克定一字一顿地说,“现在,立刻,马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请提供房产具体位置,并确认您拥有足够权限。” 毕克定报出地址。 “查询中...该建筑为七层住宅楼,建于2003年,产权所有人为刘桂芳女士。当前市场估值约2100万元。您确定要购买吗?” “确定。” “交易将通过离岸公司进行,以避免不必要的关注。请您签署电子协议。” 手机屏幕上弹出一份合同,条款清晰简洁:以2300万元价格全款购买整栋房产,签约后两小时内完成产权变更。 毕克定滑动到页面底部,用意念确认签名。他知道这很疯狂,但他需要这场疯狂来证明——证明一切都不是梦,证明他真的改变了命运。 【交易已受理。产权变更团队将在45分钟内抵达现场。建议您在此期间与现任房东进行初步沟通】 毕克定挂断电话,看着桌上那堆现金,忽然有了个主意。 他数出五万四千元,用一个塑料袋装好,然后提着袋子走下楼梯。 房东的门依然虚掩着。毕克定敲了敲门,里面麻将声停了。 “谁啊?”刘桂芳不耐烦的声音。 “我,毕克定。” 门开了,刘桂芳穿着睡衣,嘴里叼着烟,上下打量他:“怎么,凑到钱了?我可告诉你,少一分都不行!” 屋里烟雾缭绕,三个牌友也好奇地望过来。 毕克定将塑料袋递过去:“三个月的房租,五万四。” 刘桂芳愣住了,接过袋子打开一看,眼睛瞪得滚圆:“你这是...五万四?我要的是五千四!” “我知道,”毕克定平静地说,“多出来的四万八,是买你今晚的时间。” “什么...什么意思?” “从现在开始,这栋楼里发生的任何事,你都不许过问。明天天亮之前,不要离开这个房间。”毕克定盯着她的眼睛,“能做到吗?” 刘桂芳被他的眼神震慑住了。这个平时唯唯诺诺的租客,此刻眼中闪着某种让她心悸的光芒。 “你...你哪来这么多钱?”她下意识地问。 “这你不用管。”毕克定转身要走,又停住脚步,“对了,通知所有租客,明早九点在一楼集合,我有重要事情宣布。” “你凭什么——” “凭我马上就是这栋楼的主人了。” 毕克定说完这句话,转身上楼,留下刘桂芳和三个牌友面面相觑。 “桂芳,你这租客是不是疯了?”一个牌友小声说。 刘桂芳看着手里沉甸甸的塑料袋,又看看毕克定消失在楼梯转角的身影,心里突然涌起一阵不安。 回到房间,毕克定打开窗户,让雨夜的凉风吹进来。 他需要清醒。 需要思考。 卷轴赋予他的不仅仅是财富,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那些所谓的“三级响应”、“离岸公司”、“产权变更团队”,每一个词背后都代表着他从未接触过的权力体系。 而他,一个昨天还在为晚饭发愁的普通人,今天就成了这个体系的核心。 手机亮了,是陌生号码。 “毕先生,我们是产权变更团队,预计十分钟后抵达。请您做好准备。” “需要我做什么?” “签署几份文件即可。另外,根据初步调查,该房产存在三个租户拖欠租金的情况,最长拖欠达九个月。您希望如何处理?” 毕克定想起那几个和他一样挣扎的租客:三楼带孩子的单亲妈妈,五楼做夜班保安的老李,还有顶楼那个每天送外卖的小伙子。 “所有拖欠租金一笔勾销,”他说,“通知他们,从下个月起,租金减半。” 电话那头似乎愣了一下:“明白。还有其他指示吗?” “暂时没有。” 挂断电话后,毕克定走到窗前。雨小了些,街灯在水洼中投下破碎的光影。他看到三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驶入这条破旧的小街,停在楼前。 车上下来七八个人,清一色的黑色西装,手提公文箱。为首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男人抬头,准确找到了毕克定所在的窗户,微微点头致意。 两分钟后,敲门声响起。 毕克定打开门,眼镜***在门口,身后跟着两名助手。 “毕先生,晚上好。我是陈铭,财团法务部高级顾问,奉命协助您完成本次产权交易。”男人递上名片,动作一丝不苟。 毕克定侧身让他们进来。三个人走进这间不到二十平米的出租屋,看到桌上堆成小山的现金时,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这是需要您签署的文件,”陈铭打开公文箱,取出厚厚一叠文件,“产权转让协议、税务文件、授权委托书...总共十七份。我已经标注了所有需要签名的地方。” 毕克定接过文件,快速浏览。条款清晰,价格明确,没有任何陷阱。 “刘桂芳女士已经在楼下了,”陈铭继续说,“我的同事正在与她办理交接手续。按照您的指示,我们额外支付了五十万元作为‘即时清空补偿’,她同意今晚搬离。” “今晚?”毕克定皱眉,“这么急?” “这是标准流程。产权变更后,原业主继续留在房产内可能引发不必要的法律纠纷。”陈铭推了推眼镜,“当然,如果您希望她留下,我们可以重新协商。” 毕克定想起刘桂芳那刻薄的嘴脸,摇了摇头:“不用了。” 他拿起笔,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每签一个,就感觉离过去的自己远了一步。 签到最后一份时,楼下突然传来吵闹声。 “我不搬!你们这是强买强卖!我要报警!”刘桂芳尖厉的声音穿透楼板。 陈铭的助理立刻拿起对讲机:“B组,什么情况?” “原业主情绪激动,反悔了。她说要加价到三千万。” 陈铭微微皱眉,看向毕克定:“毕先生,您希望如何处理?” 毕克定放下笔:“我下去看看。” 一楼门口已经围了几个人。刘桂芳坐在地上,死死抱住门框,两个西装男站在旁边,显得有些无奈。 “我不搬!这房子是我老公留给我唯一的财产!两千三百万就想买走?做梦!”刘桂芳看到毕克定,眼睛都红了,“毕克定,你个白眼狼!我租房子给你三年,你就这样对我?” 围观的租客越来越多,有人举着手机拍摄。 陈铭低声说:“毕先生,建议您先回房间,这里交给我们处理。我们可以申请法院强制执行——” “不用。”毕克定走到刘桂芳面前,蹲下身,“桂芳姐,你还记得三年前我刚来租房时,你说过什么吗?” 刘桂芳一愣。 “你说,‘小毕啊,看你也是个老实孩子,姐给你便宜两百,一个月八百就行。不过咱们说好,租金必须提前十天交,晚一天就滚蛋。’”毕克定平静地复述,“这三年来,我晚交过一天吗?” “我...我那是按规矩办事!” “去年冬天,水管冻裂,我房间淹了,你来看了一眼,说‘自己想办法’,维修费六百块是我自己掏的。” “那是你使用不当!” “上个月,隔壁租客半夜打架,报警后警察来了,你说是我惹的事,要扣我押金。”毕克定站起身,俯视着她,“桂芳姐,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今晚我多给你四万八,买你一个安静的夜晚,你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又反悔,要加价七百万。” 他顿了顿,声音冷了下来:“做人,要讲信用。” 刘桂芳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毕克定转身对围观的租客说:“各位邻居,明天上午九点,请大家在一楼集合。作为这栋楼的新业主,我有重要事情宣布——所有租客下月起租金减半,拖欠的租金全部免除。” 人群中响起低低的惊呼声。 “真的假的?” “租金减半?那我不是每月能省六百?” “毕哥,你不是开玩笑吧?” 毕克定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陈铭:“给她三千万。” 陈铭愣了一下:“毕先生,这不符合市场价——” “给她。”毕克定重复,“多出来的七百万,买断她在这里的所有记忆。从今往后,我不希望再看到这个人出现在这栋楼附近。” 刘桂芳呆呆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另外,”毕克定补充道,“安排两个人今晚陪她去收拾行李,天亮之前,我要这间房清空。” 陈铭点头:“明白。” 事情很快平息。在绝对的资金面前,所有的撒泼打滚都显得苍白无力。刘桂芳在确认三千万已经打入账户后,几乎是飘着离开的——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毕克定回到房间时,已经凌晨两点。 陈铭等人已经离开,留下一个文件夹和一部新手机。 “所有产权文件都在这里,手机里存有我的24小时联络方式。毕先生,财团随时为您服务。” 现在,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 毕克定躺在那张硬板床上,盯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窗外的雨完全停了,城市的喧嚣重新涌进来,警笛声、车流声、远处酒吧传来的音乐声。 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拿起新手机,屏幕亮起,壁纸是深邃的星空。通讯录里只有一个联系人:陈铭。相册是空的,短信是空的,像一张白纸,等待书写新的人生。 他打开旧手机,翻看通讯录。三百多个联系人,大部分是工作相关,现在已经毫无意义。家人那一栏,只有“妈妈”一个号码,已经三个月没打过了——他怕听到母亲担忧的声音,怕她问“钱够不够用”。 朋友圈里,孔雪娇一小时前发了新动态,是在高档餐厅的合影。她依偎在赵子豪怀里,面前是精致的牛排和红酒。配文:“感谢有你,让我看到更美好的世界。” 下面共同好友的评论:“郎才女貌!”“雪娇终于找到对的人了!”“羡慕!” 毕克定看了很久,然后点开孔雪娇的对话框,输入:“明天有空吗?见一面。” 消息几乎秒回:“?你不是拉黑我了吗?” “有些话想说清楚。” “毕克定,我警告你别纠缠我。赵少要是知道了——” “不是纠缠,是告别。” 那边沉默了五分钟。 “时间地点。” “明天下午三点,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那家咖啡馆。” “...好。” 放下手机,毕克定走到窗前。街道对面,那家便利店还亮着灯,黄毛店员在打哈欠。更远处,城市的地标建筑在夜色中闪耀,那是他曾经仰望而不可及的世界。 而现在,只要他想,那些摩天大楼里的任意一层,都可以属于他。 卷轴的机械声在脑海中响起: 【今日财富调用额度剩余:9.77亿元】 【紧急联络次数剩余:2次】 【新任务发布:请在72小时内建立个人资产配置方案,初步规划额度不低于1亿元。完成奖励:解锁‘商业情报网络’权限】 毕克定闭上眼睛。 “卷轴,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为什么选我?” 【问题超出当前权限等级】 “那我换个问法:在我之前,有没有其他继承人?” 这一次,卷轴沉默了更长的时间。 【查询中...权限不足】 “不足,但不是没有。”毕克定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也就是说,确实存在其他继承人,或者曾经存在。” 卷轴没有回答。 但有时候,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毕克定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他知道,从今晚开始,他踏入的不仅仅是一个财富的世界,更是一个充满未知和危险的漩涡。 神启卷轴,全球财团,星际流亡者...这些词汇像碎片一样在脑海中旋转,拼凑不出完整的图案。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要么驾驭这股力量,要么被它吞噬。 窗外的天色渐渐泛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毕克定坐起身,从桌上那堆现金中抽出一叠,塞进口袋。 然后他穿上鞋,走出房间,走下楼梯,走出这栋刚刚属于他的楼。 街道上,清洁工正在清扫夜雨打落的树叶。早餐摊开始支起炉灶,蒸笼里冒出白色的热气。这座城市正在醒来,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 但毕克定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走到便利店,黄毛店员抬起头,认出是昨晚那个在ATM机前站了很久的男人。 “需要什么?” “来包烟,”毕克定说,“最贵的那种。” 店员从柜台后拿出一包中华:“八十。” 毕克定递过去一张百元钞票:“不用找了。” 他拆开烟盒,抽出一支点燃——他其实不会抽烟,辛辣的烟雾呛得他咳嗽起来。但他还是吸了第二口,第三口,直到适应那股灼烧感。 烟雾在晨雾中袅袅升起,消散在逐渐明亮的天空里。 毕克定看着手中的烟,忽然笑了。 从今天起,他要学会很多不会的东西。抽烟,喝酒,品鉴红酒雪茄,驾驶豪车,打高尔夫,出入高级会所,在谈判桌上谈笑风生间决定亿万资金的流向。 从今天起,他不再是毕克定。 他是毕先生。 是财团继承人。 是手握神启卷轴,即将搅动整个世界的人。 手机震动,是陈铭发来的消息:“毕先生,已为您在君悦酒店预订总统套房,随时可以入住。另外,上午十点有一个简短的新闻发布会,需要宣布您对本次房产收购的相关事宜。请问您是否需要演讲稿?” 毕克定回复:“不需要。我自己说。” “明白。车队三十分钟后到您楼下。” 毕克定熄灭烟头,最后看了一眼这条破旧的街道,转身往回走。 走到楼前时,他停住脚步,抬头看向这栋七层小楼。墙体斑驳,空调外机锈迹斑斑,阳台上的晾衣绳在晨风中摇晃。 昨晚之前,这是他勉强容身的角落。 现在,这是他商业帝国的第一块基石。 很小,很破,但这是起点。 毕克定掏出钥匙——不对,现在整栋楼都是他的,他不需要钥匙了。他推开门,走进一楼大厅。 阳光从大门照进来,灰尘在光柱中飞舞。 新的一天开始了。 他的新人生,也开始了。 而在城市另一端的豪华公寓里,孔雪娇从赵子豪怀中醒来,拿起手机看到毕克定发来的消息,眉头微皱。 “怎么了宝贝?”赵子豪睡眼惺忪地问。 “没什么,”孔雪娇放下手机,重新躺下,“一个纠缠不清的前男友而已。”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却浮现出昨晚毕克定站在雨中的身影。那个眼神...和她记忆中的毕克定不太一样。 更冷,更硬,像换了个人。 不过无所谓了,她想。一个连房租都交不起的男人,再怎么样也翻不了天。 下午去见他最后一面,把话彻底说清楚,从此两不相欠。 窗外的城市完全苏醒了,车流如织,人潮涌动。在这个拥有两千万人口的巨型都市里,每一天都有人在崛起,每一天都有人在坠落。 而今天,毕克定选择了前者。 他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待——商战的腥风血雨,星际的惊天秘密,还有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 但他知道,他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而这第一步,就从这栋破旧的小楼开始。 从今天起,他要让全世界记住这个名字: 毕克定。 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中亮起,孔雪娇眯着眼读完那条消息,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清的涟漪。她侧过身,看着身边熟睡的赵子豪——那张曾经让她心动的侧脸,此刻在晨光中却显得有些油腻。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赤脚走到落地窗前。二十七楼的高度足以俯瞰半个城市,远处CBD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初升的阳光,那是她向往已久的世界。 “一个连房租都交不起的男人,凭什么约我在那种地方见面?”她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手机屏幕。 那家咖啡馆,她当然记得。 三年前,她和毕克定都是刚毕业的穷学生。那家咖啡馆在师大后街,叫“时光角落”,一杯最便宜的速溶咖啡只要八块钱,可以无限续杯。他们曾在那里消磨过无数个下午,他看书备考,她刷招聘网站投简历。 毕克定总会在她的咖啡凉了之前起身去加热水,记得她不爱加糖,记得她喜欢靠窗的第二个位置。有次她生日,他用省了一个月的午饭钱,给她买了个小小的奶油蛋糕。蜡烛点燃时,整个咖啡馆的学生都在唱生日歌。 孔雪娇甩甩头,想把那些记忆甩出去。 没用。 那些画面固执地停留在脑海里,清晰得让她心烦。 “醒了?”赵子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站那儿发什么呆?” “没什么,”孔雪娇转过身,换上温柔的笑容,“今天下午我约了闺蜜逛街,可能晚点回来。” 赵子豪打了个哈欠:“随便。对了,晚上我爸请王局长吃饭,你跟我一起去。穿得体面点,上次那件香奈儿裙子就不错。” “知道了。”孔雪娇乖巧地应着,心里却开始盘算下午的借口。 她走进浴室,打开花洒。热水冲刷着身体,却冲不散心头那点不安。 毕克定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是纠缠,是告别。” 他有什么资格跟她告别?该告别的是她才对,告别贫穷,告别挤地铁的日子,告别那些看不见未来的等待。 梳妆台前,孔雪娇仔细地化妆。粉底要遮盖昨晚熬夜的痕迹,眼线要勾勒出妩媚的弧度,口红选的是赵子豪喜欢的正红色。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精致,漂亮,符合一个富二代女友该有的样子。 可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张脸有些陌生。 --- 上午九点,破旧居民楼的一楼大厅已经挤满了人。 租客们交头接耳,脸上写满怀疑和期待。单亲妈妈李姐抱着三岁的女儿,小姑娘怯生生地看着周围;保安老李还穿着昨晚的制服,眼袋深重;外卖小哥小张则一直低头刷手机,仿佛对这一切漠不关心。 “毕哥真把这楼买下来了?”有人小声问。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骗人的。” “可是昨晚我亲眼看到那些西装革履的人来了,还有刘姐...刘桂芳哭哭啼啼地搬走了。” “听说毕哥给了她三千万!” “三千万?疯了吧?这破楼值那么多钱?” 议论声中,毕克定从楼梯上走下来。 他换了身衣服——仍然是普通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但整个人看起来不一样了。不是外表,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像一把刚刚出鞘的刀,寒光内敛却锋芒暗藏。 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二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 毕克定走到人群前,环视一周。这些面孔他都很熟悉:李姐每天凌晨四点就要起床去批发市场进货,老李的儿子在老家读大学需要钱,小张的电瓶车一个月被偷了两次... 他们都是这座城市最底层的人,像野草一样挣扎求生。 “各位邻居,”毕克定开口,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如大家所知,我已经买下这栋楼。” 人群中响起低低的骚动。 “从下个月开始,所有租客的租金减半。”他顿了顿,“已经拖欠的租金,全部免除。” 这一次,骚动变成了惊呼。 李姐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她怀里的小女儿小声问:“妈妈,我们不用搬家了吗?” “不搬了,不搬了...”李姐哽咽着说。 老李搓着手,有些不敢相信:“小毕...毕先生,您说的是真的?我那欠了九个月的...” “一笔勾销。”毕克定肯定地说,“另外,我注意到楼里有很多安全隐患。接下来我会请人进行全面翻修,更换老化线路,修补漏水问题,安装监控和门禁系统。” 小张终于抬起头:“那装修期间我们住哪儿?” “我已经在附近短租了几套公寓,装修期间大家可以暂时搬过去,所有费用由我承担。”毕克定早有准备,“等装修完毕,愿意回来的可以回来,想搬走的我也不强留。” 人群中爆发出真正的欢呼声。 有人鼓掌,有人道谢,李姐甚至抱着女儿要给毕克定鞠躬,被他拦住了。 “毕哥,不,毕先生,”一个中年租客激动地说,“您这是...这是为什么啊?这得花多少钱?” 毕克定看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缓缓说:“三年前我刚来这座城市,租的第一个房子就在这里。我记得那天大雨,我提着行李箱站在楼下,浑身湿透。是刘桂芳...前房东,让我先住进来,押金可以晚点交。” 他停顿了一下:“后来我知道,她只是看我像个老实人,不怕我跑掉。但这栋楼确实给了我第一个落脚的地方。现在我有能力了,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仅此而已。” 这个解释半真半假,但足够让人接受。 租客们陆续散去,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毕克定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有种奇怪的满足感——不是施舍的快感,而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 “毕先生,您心太软了。”陈铭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按照商业逻辑,您应该清退所有租客,全面翻新后以市场价重新出租,这样投资回报率最高。” “我知道。”毕克定转身,“但我买的不是一栋楼,是一个起点。这些人未来可能会成为我最忠实的支持者,也可能不会。但至少今天,我买到了人心。” 陈铭若有所思地点头:“明白了。那么接下来——” 话没说完,门外传来引擎的轰鸣声。 三辆纯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缓缓停在楼前,在破旧的街道上显得格格不入。车队中间那辆车的车门打开,一个五十岁左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走下来。 他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装,戴着白手套,每一步都像用尺子量过一样标准。 男人走到毕克定面前,微微欠身:“毕先生,上午好。我是您的专职司机兼助理,王振国。您可以叫我老王。车队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前往新闻发布会现场。” 毕克定看着那三辆豪车,又看看周围探头探脑的邻居,忽然笑了。 “王师傅,”他说,“把中间那辆车开走。” 王振国愣了一下:“您的意思是?” “太招摇了。留一辆车就行,其他两辆先回去。”毕克定说,“另外,我不喜欢劳斯莱斯,以后换低调点的车。” “明白。”王振国没有多问,转身去安排。 陈铭赞许地看着毕克定:“您做得对。过早暴露实力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和麻烦。” 十分钟后,毕克定坐进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后座。车内空间宽敞,真皮座椅散发着淡淡的新车气味,隔音好得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音。 车子缓缓驶出街道。 毕克定透过车窗,看着那栋渐渐远去的破楼,看着那些站在路边朝他挥手告别的租客,看着这条他走了三年的街。 “毕先生,这是新闻发布会的资料。”王振国从前座递过一个平板电脑,“到场媒体共十七家,主要是本地财经和房产板块的记者。焦点问题预计会集中在您收购这栋旧楼的意图上。” 毕克定快速浏览着资料,忽然问:“如果我说,我买这栋楼只是因为想帮帮那些租客,他们会信吗?” 王振国通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不会。他们会猜测您获得了内部规划消息,知道这里即将拆迁改造;或者认为您是在洗钱;最善意的猜测也是您在作秀,为某个商业项目造势。” “所以无论我说什么,都会被解读成别的意思?” “在这个圈子里,真话往往是最不被相信的。”王振国平静地说,“所以我建议您准备一套合理的商业说辞——比如,您看好老旧小区改造的市场前景,计划以这栋楼作为试点,探索城市更新新模式。” 毕克定点点头,继续看资料。 车子驶入市中心,周围的景象逐渐繁华起来。高楼林立,名车穿梭,行人步履匆匆。这里是城市的另一面,光鲜亮丽,充满机遇,也充满陷阱。 “到了。”王振国停在一栋现代化写字楼前。 君悦酒店就在这栋楼的顶部,新闻发布会安排在酒店三楼的宴会厅。毕克定下车时,已经有几个记者在门口等候,长枪短炮对准了他。 “毕先生,请问您收购那栋旧楼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有传言说您是某个隐形富豪家族的继承人,这是真的吗?” “您对老旧小区改造市场有什么看法?” 问题像子弹一样射来。 毕克定停下脚步,面对镜头。阳光照在他脸上,那双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我买那栋楼,是因为三年前我住在那里。”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有种莫名的力量,“我记得楼道里的霉味,记得冬天漏风的窗户,记得半夜老鼠在天花板上跑过的声音。我也记得那些邻居——单亲妈妈,退休工人,外卖小哥。” 记者们安静下来,录音笔举得更高。 “我知道一个道理:当你从深渊里爬出来,第一件事不应该是嘲笑还在深渊里的人,而是应该扔下绳子。”毕克定继续说,“这栋楼就是我的第一根绳子。至于商业规划,后续我们会公布详细方案。今天我只想说——每个在这座城市奋斗的人,都值得一个体面的住处。” 他说完,转身走进酒店大堂,留下记者们面面相觑。 “这段能播吗?”一个年轻记者问。 老记者收起录音笔:“播。标题我都想好了——神秘富豪收购旧楼,称要为奋斗者提供体面住处。不管是不是作秀,至少是个好故事。” 电梯里,毕克定看着镜中的自己。 刚才那番话,一半是真心,一半是算计。他确实想帮那些租客,但也需要树立一个正面的公众形象。卷轴赋予他的财富太庞大,他需要一个合理的“人设”来消化这些资源。 “说得不错。”陈铭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他已经在宴会厅做准备,“不过下次建议提前和我对一下稿子。即兴发言容易出问题。” “知道了。”毕克定说。 电梯到达三楼,门打开,宴会厅的金色灯光涌进来。 长条桌,红色桌布,名牌,矿泉水,几十个座位已经坐满了一半。正前方是**台,背景板上写着“城市更新新思路——老旧小区改造试点项目启动发布会”。 毕克定深吸一口气,走向那个属于他的位置。 从这一刻起,他正式进入公众视野。 从这一刻起,他不能再犯错。 因为暗处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好奇的,怀疑的,善意的,恶意的。 而最危险的那些,可能已经注意到了“神启卷轴”的再次苏醒。 宴会厅的侧门边,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压低帽檐,快速按动手机:“目标已公开露面。初步评估:年轻,缺乏经验,但表现超出预期。建议继续观察。” 消息发送,已读。 回复很快:“继续监视。查清他的资金来源。” “明白。” 男人收起手机,像普通记者一样找了个位置坐下,掏出笔记本。 而在宴会厅的另一角,笑媚娟端着咖啡杯,若有所思地看着台上的毕克定。 她是被公司派来参加发布会的——本来这种小规模活动不需要她这个级别的人出席,但“神秘富豪收购旧楼”的传闻在公司内部引起了一些讨论。有人猜测这可能是一个新玩家入场的信号。 笑媚娟原本不感兴趣,直到她看到毕克定的照片。 太年轻了。 而且那种气质...不像富二代,更不像白手起家的商人。他眼里有种奇怪的东西,像是经历过极致的绝望,又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的疯狂与冷静的矛盾混合体。 “有趣。”她低声说,抿了一口咖啡。 台上,发布会正式开始。毕克定按照流程介绍项目规划,回答记者提问。他的表现算不上完美——偶尔会停顿,有些专业问题需要陈铭小声提示——但整体沉稳得不像个突然暴富的年轻人。 笑媚娟注意到一个细节:每当毕克定不确定时,他的右手食指会无意识地敲击桌面,三下,很轻,但规律。 她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个细节。 发布会进行到一半时,她的手机震动。是助理发来的消息:“笑总,查到了。毕克定的资金来自开曼群岛的一家离岸公司,公司注册时间是...三天前。” 三天前。 笑媚娟抬眼看向台上的毕克定。 三天时间,从普通人到亿万富豪,从租客到整栋楼的主人。 这背后有什么故事? 她合上笔记本,决定去会会这个神秘的男人。 而此刻的毕克定,正在回答最后一个问题:“...所以,这个项目不仅仅是为了盈利,更是想探索一种可持续的城市更新模式。谢谢大家。” 掌声响起。 他微微鞠躬,走下**台,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第一次面对这么多镜头,说不紧张是假的。但还好,他撑下来了。 “毕先生,有个人想见您。”陈铭走过来低声说,“笑媚娟,华盛资本的投资总监,在圈内很有名。她刚才问能否和您单独聊几句。” 毕克定心里一动。 笑媚娟——这个名字他在卷轴提供的商业情报里看到过。二十七岁,斯坦福MBA,三年内主导了七个过亿的投资项目,被誉为投资界的“黑马女王”。 更重要的是,卷轴标注:此人值得关注。 “在哪里?”他问。 “酒店咖啡厅,她已经在那里等您了。” 毕克定整理了一下领带:“带路。” 他知道,这可能是他进入真正商业世界的第一道门。 而门的另一边,是一个聪明、敏锐、可能成为盟友也可能成为对手的女人。 他必须小心。 也必须抓住机会。 因为在这个游戏里,人脉和情报,有时候比金钱更重要。 走廊很长,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被完全吸收。毕克定跟着陈铭往前走,脑海中快速复习着笑媚娟的资料:偏好科技和新能源领域,投资风格果断但谨慎,讨厌浪费时间,最著名的一次是在谈判桌上当场撕掉一份漏洞百出的合同... 是个难缠的角色。 咖啡厅的门被推开,毕克定第一眼就看到了她。 靠窗的位置,女人穿着简约的深蓝色套装,长发挽成低髻,侧脸线条干净利落。她正在看手机,手指滑动屏幕的速度很快,眉头微蹙,像在思考什么难题。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 四目相对。 笑媚娟的眼睛很亮,像淬过火的刀锋,锐利而清明。她打量毕克定的眼神毫不掩饰,从上到下,像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 “笑总,这位是毕克定先生。”陈铭介绍道,“毕先生,这位是华盛资本的笑媚娟总监。” “久仰。”毕克定伸出手。 笑媚娟没有立刻握手,而是又看了他两秒,才起身,手轻轻一握即分:“坐。” 干脆利落,没有任何寒暄。 毕克定在她对面坐下。侍者过来,他点了杯美式。 “毕先生的发布会很有意思,”笑媚娟开门见山,“不过我有个问题——您真的相信‘为奋斗者提供体面住处’这套说辞吗?还是说,这只是公关话术?” 直接得让人措手不及。 毕克定端起刚送来的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液体让他清醒了一些。 “如果我说两者都是呢?”他放下杯子,“我想帮那些人,这是真的。但我也知道,一个好的故事能让项目走得更远,这也是真的。商业和善意,不一定非要对立。” 笑媚娟微微挑眉:“很标准的回答。不过毕先生,我查过您的背景——三天前,您还在为房租发愁。三天后,您就有了收购整栋楼的资金。这笔钱来自开曼群岛的一家空壳公司,而这家公司的注册时间恰好也是三天前。” 她身体前倾,压低声音:“能告诉我,这三天发生了什么吗?” 空气凝固了。 毕克定感到后背渗出冷汗,但他脸上依然保持着平静。 “笑总对我的私事很感兴趣?” “我对一切不合理的事情都感兴趣。”笑媚娟靠回椅背,“而一个普通人突然拥有亿万财富,这是最不合理的事情之一。在投资界,不合理往往意味着风险。而我是个厌恶风险的人。” 毕克定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笑了。 不是紧张的笑,而是真的觉得有趣的笑。 “笑总,您说得对,这确实不合理。”他坦然承认,“但有时候,不合理的事情就是发生了。至于原因...我现在还不能说。但我可以向您保证,我的资金来源合法,我的商业计划可行,我对这个城市有真实的善意。” 他顿了顿:“如果您不相信,可以观察。时间会证明一切。” 笑媚娟盯着他,似乎在判断这番话的真伪。 良久,她忽然也笑了——很浅的笑,但眼里的锐利稍微软化了一些。 “有意思。”她说,“毕先生,您知道吗?在投资界,我们最怕的不是骗子,而是连自己都骗的傻瓜。您至少看起来很清醒。” 她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推到毕克定面前。 “下周五,有个小型投资沙龙,来的都是圈内人。如果您有兴趣,可以来看看。”她站起身,“当然,前提是您能拿出比‘老旧小区改造’更有说服力的项目。” 说完,她拎起包,转身离开。 干脆得像一阵风。 毕克定拿起那张名片。纯白色,只有名字和电话,没有任何头衔。 “笑媚娟...”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 “毕先生,您要参加吗?”陈铭问。 “当然。”毕克定将名片收好,“不过在那之前,我需要一个真正的项目。一个能让笑媚娟这样的人感兴趣的项目。” 他看向窗外。 城市在脚下延伸,无边无际。 而他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手机震动,是孔雪娇发来的消息:“我到了。你在哪?” 毕克定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五十。 告别的时候到了。 “走吧。”他对陈铭说,“去‘时光角落’。” 车子驶向城市的另一头,驶向过去,驶向那个他需要亲手画上**的地方。 而在他不知道的角落,戴鸭舌帽的男人拍下了他上车的照片,发送出去:“目标与华盛资本笑媚娟会面,时长十五分钟。内容未知。” 回复很快:“继续跟。查清他们的关系。” 城市是个巨大的棋盘。 每个人都是棋子,也都是棋手。 毕克定刚刚学会规则,游戏就已经开始了。 而他手中的王牌——那张神启卷轴——正在缓缓展开,露出冰山一角下的庞然真容。 真正的风暴,尚未到来。 第0010章产业拼图 清晨五点半。 太阳还未升起,天际线泛着鱼肚白,城市像一头沉睡的巨兽,呼吸缓慢而沉重。 毕克定站在顶层公寓的落地窗前,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他手里端着一杯温水,目光穿过防弹玻璃,落在脚下那片由钢筋水泥构成的丛林里。 距离获得神启卷轴,已经过去四天。 这四天,他做了几件事。 第一,花两千三百万买下了自己租住的那栋六层出租楼,把房东和所有租客清空,楼宇暂时闲置。第二,接收了神启财团在亚洲区的主要资产清单和核心人员档案。第三,在卷轴的辅助下,花了三个通宵,把财团在全球三百七十二个主要投资项目的近期报告全部看完。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他开始理解“唯一继承人”这五个字背后,到底承载着怎样的重量。 这不是简单的“继承家产”。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的对手不是某个人、某个企业,而是整个世界运行的惯性,是所有既得利益者的警惕与敌意,是隐藏在财富与权力阴影下的、无声的绞杀。 卷轴悬浮在他身侧,羊皮纸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泽,上面的文字如流水般缓缓滚动。此刻显示的是今日日程: 07:00 - 与新能源事业部负责人视频会议(伦敦) 09:30 - 视察沪东新区“星火”实验室 12:00 - 与林氏家族代表午餐(锦江饭店) 15:00 - 听取北美科技投资组合季度汇报(纽约) 19:00 - 参加慈善拍卖晚宴(华尔道夫酒店) 每一行字背后,都是无数双眼睛,无数个心思,无数场或明或暗的博弈。 毕克定喝光杯里的水,把杯子放在窗台上。玻璃映出他的脸——比四天前消瘦了些,眼下的乌青明显,但眼神深处那团火,烧得更旺了。 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要么被这滔天的财富和随之而来的旋涡吞没,尸骨无存。要么,就踩着这财富筑起的高台,爬到让所有人都不得不仰视的位置。 他选后者。 --- 上午九点二十五分,沪东新区,“星火”实验室。 这座实验室从外表看毫不起眼,灰白色的五层建筑,隐藏在新区边缘一片待开发的工业用地里。周围杂草丛生,只有一条新修的柏油路通向大门。但内部,却是另一番景象。 穿过三道需要虹膜、指纹和动态密码验证的合金门,毕克定走进核心实验区。空气里弥漫着臭氧和特种冷却液混合的淡淡气味,恒温恒湿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身穿白色防尘服的研究员在透明的隔间里忙碌,各种他叫不上名字的精密仪器指示灯明明灭灭。 “毕总,这边请。” 带路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姓姜,是实验室的行政主管。她脚步很快,说话简洁,带着科研人员特有的干练。 “目前‘星火’的主要研究方向有三个。”姜主管一边走一边介绍,语速平稳,像在背诵一份技术报告,“第一,下一代固态电池材料体系,重点是解决硅基负极的体积膨胀和界面稳定性问题。第二,基于人工智能的电池管理系统算法优化,目标是将电池包的能量利用率再提升百分之五到八。第三,也是保密级别最高的项目——无线能量传输的中距离应用验证。” 她在一扇厚重的铅门前停下,再次验证身份。门无声滑开,里面是个篮球场大小的空旷空间。正中央,一个银白色的金属平台上方,悬浮着一个巴掌大小、闪烁着幽蓝光芒的装置。 “这就是‘星火三号’原型机。”姜主管的声音压低了些,“理论上,它可以在十米范围内,以百分之八十五以上的效率,进行千瓦级功率的电能无线传输。但目前……稳定性很差。”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那幽蓝光芒突然剧烈闪烁了几下,发出刺耳的滋滋声,随后猛地熄灭。平台周围几个仪表盘上的数值瞬间归零,警报灯都没来得及亮起。 控制台前,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教授狠狠拍了下桌子,骂了句什么,声音透过玻璃传出来,模糊不清。 “又失败了。”姜主管叹了口气,“这是本周第七次。传输超过三分钟,谐振电路必然失谐,能量逸散,效率暴跌。李教授他们已经连续熬了四个通宵,还是找不出根本原因。” 毕克定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已经黯淡下去的原型机。 在他视线聚焦的瞬间,卷轴悄无声息地在他视网膜上投射出淡金色的文字流: 【物品扫描:实验型中程无线能量传输装置‘星火三号’原型机】 【状态:严重故障(谐振频率动态偏移超出可控范围)】 【核心问题:非线性负载引起的耦合系数实时波动未被现有控制算法有效补偿】 【潜在风险:持续运行可能导致超导线圈局部过热,引发材料相变失超,装置损毁率87%】 【建议方案一:引入基于深度强化学习的自适应谐振频率追踪算法,需核心算力支持,预估研发周期4-6个月。】 【建议方案二:更改传输线圈拓扑结构,采用分布式多线圈阵列,降低单点负载敏感度,预估硬件改造周期2-3个月,成功率71%。】 【关联信息:神启财团旗下‘深蓝计算’实验室,上季度已完成类似自适应算法的初步验证,论文编号QB-2023-047,保密等级A。】 文字流只持续了几秒钟,便缓缓淡去。 毕克定眨了眨眼,看向姜主管:“李教授他们用的控制算法,是基于传统的PID(比例-积分-微分)控制,加上前馈补偿吧?” 姜主管明显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是……是的。毕总您了解这个?” “略懂。”毕克定重复了那天对王海涛说过的话,但这次,他多说了几句,“传统的线性控制模型,对无线能量传输这种强非线性、参数时变的系统,本身就存在瓶颈。尤其是负载动态变化时,耦合系数的实时波动会让预设的谐振点迅速漂移。”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姜主管越来越震惊的表情,继续道:“我建议,可以尝试引入深度强化学习框架,让控制算法自己学会在动态环境中实时追踪最优谐振频率。财团旗下的‘深蓝计算’实验室,之前做过类似方向的前期研究,应该有基础。你们可以申请技术对接。” 姜主管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她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年轻得过分的新老板。她听说过这位“空降”继承人的事,心里多少有些疑虑——一个之前毫无声名、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真的能驾驭神启财团这艘巨轮吗?尤其是在“星火”这种投入巨大、短期难见回报的前沿实验室。 但现在,仅仅看了几眼,甚至没碰任何设备,就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困扰团队数月的核心难题,还给出了具体的技术路径和内部资源指引…… 这已经不是“略懂”了。 “我……我立刻向李教授转达您的建议,并启动与‘深蓝计算’的对接流程。”姜主管迅速调整了状态,语气里的恭敬多了几分实实在在的认同。 毕克定点点头,没再多说。他知道,光凭几句话不足以完全收服这些心高气傲的技术精英,但这至少是一个开始——让他们明白,坐在上面那个位置的人,不是草包。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 不是普通消息,是卷轴设定的特殊提示音。 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没有显示来电号码,只有一行字: “安全屋,红色协议。现在。” 红色协议。 卷轴设定的最高紧急级别。意味着有直接、重大、且迫在眉睫的威胁。 毕克定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对姜主管点了下头:“实验室的事,按刚才说的办。我有急事,先走。”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转身大步离开。 姜主管看着他的背影,那步伐又快又稳,没有丝毫慌乱,但空气中却莫名多了一股紧绷的、危险的气息。 她忽然觉得,这位新老板身上,似乎藏着比神启财团继承人这个身份更多、也更复杂的秘密。 --- 安全屋位于市中心一栋不起眼的写字楼地下三层。 入口伪装成大厦的备用配电房,需要经过三重生物识别和一道动态密码门才能进入。内部空间不大,约六十平米,墙壁是厚重的合金夹层,能屏蔽所有电子信号。只有最基本的照明、通风和一套独立供电系统。 毕克定走进来时,里面已经有两个人。 一个是林助理,西装依旧笔挺,但眉宇间带着罕见的凝重。另一个是个陌生男人,三十多岁,身材精悍,穿着黑色的战术夹克,脸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从眉骨延伸到脸颊。他站在阴影里,像一柄收在鞘中的刀。 “毕总。”林助理上前一步,语速比平时快,“这位是‘夜枭’,财团内部安全部门的特别行动组长,直接对您负责。” 夜枭微微欠身,动作干脆利落,没多一个字废话。 “红色协议,怎么回事?”毕克定直奔主题。 林助理看向夜枭。 夜枭从怀里掏出一个平板电脑,点亮屏幕,上面是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画面里,几个穿着工人制服的男人,正在毕克定那栋刚买下的出租楼外围转悠,手里似乎拿着探测仪器。 “这些人,从昨天下午开始出现,分三批次,伪装成市政检修和通信公司员工,对整栋楼及周边五十米范围进行了渗透式侦查。”夜枭的声音低沉而平稳,没有起伏,“他们很专业,反侦察意识强,使用的设备是军用级别的热成像仪和低频信号探测器。我们的人进行了反向追踪,发现他们最后消失在西郊的废弃物流园区。那里,有短暂的非民用加密无线电信号发出。” “目的?”毕克定问。 “初步判断,是在评估您的安全防护等级,并寻找潜在的物理或电子监控漏洞。”夜枭顿了顿,“更重要的是,我们在追踪信号源时,捕捉到了半段被干扰的通讯录音。里面提到了一个词——‘清理’。” 清理。 这个词在特定的语境下,意味着灭口。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空调出风口的气流声显得格外清晰。 “知道是谁吗?”毕克定问。 “有线索,但不确定。”夜枭调出另一份资料,“根据行动模式、装备水平和消失区域,怀疑与一个叫‘灰烬’的国际雇佣兵组织有关。这个组织活跃于亚洲和欧洲,接手的任务大多涉及商业机密争夺、高价值目标绑架或清除,要价极高,信誉……或者说,完成率也很高。” “雇主?” “无法直接锁定。但‘灰烬’最近半年,与北美几家有军工背景的私募基金往来密切。而那几家基金,与我们在非洲的稀有矿产开采项目、以及东欧的能源管道收购案上,存在直接竞争关系。”林助理接口道,语气沉重,“毕总,您接手财团的消息,虽然我们做了低调处理,但不可能完全瞒住。有些‘老朋友’,恐怕已经坐不住了。” 毕克定走到房间中央,看着平板电脑上那张模糊的截图。截图里,一个“工人”正抬头看向大楼的某个窗口,眼神锐利如鹰。 他想起卷轴第一天激活时,那冰冷的提示: 【警告:继承权即靶心。】 看来,第一批箭,已经射了出来。 “我们目前的安防等级?”他问夜枭。 “以您常住的三处地点为核心,建立了三级防御圈。最外层是常规的安保巡逻和电子监控;中间层有伪装成物业、邻居的定点观察哨;最内层,也就是您身边,随时有至少两个小组的应急反应人员待命,可以在三十秒内抵达现场。”夜枭汇报得很详细,“另外,您的座驾、常用电子设备都经过了防窃听、防追踪改造。但……” “但什么?” “但如果是‘灰烬’这个级别的对手,并且对方决心足够大,这些被动防御措施,不可能万无一失。”夜枭抬起头,疤痕下的眼睛没有任何躲闪,“尤其是您近期还有多次公开行程。慈善晚宴、商业论坛……这些都是**险场景。” 毕克定听明白了。 躲,是躲不掉的。神启财团继承人的身份,注定了他必须站在聚光灯下。而聚光灯,也会照亮藏在暗处的枪口。 “你的建议?”他看向夜枭。 “三套方案。”夜枭显然早有准备,“第一,全面转入地下,取消所有非必要公开活动,将安全屋网络作为主要活动节点,远程指挥。这是最安全的,但也会让外界认为您软弱可欺,可能引发更猛烈的试探。” “第二,维持现有安防,但将公开行程的安保等级提升至最高,采用替身、随机路线、多重伪装等手段。风险中等,但成本高昂,且不可能长期持续。” “第三,”夜枭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主动反击。” 毕克定眼神微动:“说下去。” “找到‘灰烬’的临时据点,或者,找到雇主。”夜枭的声音里透出一丝铁血气息,“抓住他们,问出是谁,然后解决掉。不一定非要物理清除,但必须给予足够惨痛、足够有震慑力的打击,让其他人下次想动手之前,得先掂量掂量代价。” 主动出击。 以攻代守。 毕克定沉默着。安全屋里只有仪器运行时极轻微的嗡鸣。林助理屏住呼吸,看着这位年轻的老板。他知道这个决定的分量——这不仅仅是选择一种安保策略,更是选择一种面对这个世界的方式。 是缩在龟壳里,祈求敌人的仁慈。还是亮出獠牙,告诉所有人,敢伸手,就要做好被剁掉的准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毕克定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选第三套。但改动一点。” 他看着夜枭:“找到他们。然后,告诉我地点。我亲自去。” “毕总!”林助理失声惊呼,“这太危险了!您绝对不能以身犯险!这种事交给夜枭他们处理……” “如果连面对几条杂鱼的勇气都没有,”毕克定打断他,目光扫过屏幕上那张监控截图,“那我凭什么坐在这个位置上,去面对后面更凶险的风浪?” 他走到夜枭面前,两人身高相仿,目光在空中相撞。 “能锁定他们的临时据点吗?大概需要多久?” 夜枭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面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他心头的某根弦被拨动了。他见过太多上位者,有的怕死,有的狂妄,有的优柔寡断。但眼前这个年轻人不一样。 “给我二十四小时。”夜枭沉声道,“如果他们在沪上还有落脚点,二十四小时内,我把坐标给您。” “好。”毕克定点头,“我等你的消息。另外,我明天的公开行程,照常。” “毕总!”林助理还想劝阻。 毕克定抬手制止了他:“该来的总会来。与其等他们挑时间、挑地点,不如我自己定个地方,请他们来。” 他转身朝门外走去,快到门口时,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夜枭,行动时,用上最好的装备,带上最可靠的人。钱不是问题。我只有一个要求——” “干净利落,不留后患。” 门打开,又关上。 合金门隔绝了内外。安全屋里,林助理长长叹了口气,看向夜枭:“你有把握吗?” 夜枭正在快速操作平板,调集人员,闻言头也不抬: “有没有把握,都得做。”他手指在屏幕上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而且,林助理,你不觉得吗?” “觉得什么?” 夜枭终于抬起头,疤痕在冷白灯光下显得有些狰狞,但他的眼神却很亮: “跟着这样的老板干活,至少……不会无聊。” 林助理怔了怔,随即苦笑摇头。 是啊,不会无聊。 只怕,往后的日子,刺激得会让人心脏受不了。 --- 傍晚,华尔道夫酒店,慈善拍卖晚宴现场。 水晶吊灯将宴会厅映照得如同白昼,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中弥漫着香水、雪茄和昂贵食物的混合气息。政商名流、明星艺人、文化名士齐聚一堂,表面谈笑风生,暗地里眼神交错,信息在酒杯碰撞的脆响中无声传递。 毕克定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礼服,站在相对安静的露台边缘,手里端着一杯香槟,却没怎么喝。他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场内,实则将几个重点人物和可疑身影都记在心里。 卷轴在视野角落提供着实时信息流: 【左前方,穿蓝色晚礼服的女士,林氏家族三代,林薇,正与两名欧洲奢侈品集团代表交谈,话题涉及股权收购,对您暂无直接威胁。】 【右后方柱旁,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德丰资本亚太区合伙人,李明翰,十五分钟内三次用余光观察您,动机存疑。】 【宴会厅东南角服务生,编号A7,心率偏快,肢体动作略显僵硬,经比对非酒店常规雇员,需保持警惕。】 信息流不断刷新,像一层无形的防护网。 晚宴进行到一半,拍卖环节开始。主持人介绍着各种捐赠品,从古董字画到珠宝手表,竞拍价节节攀升,掌声和惊叹声此起彼伏。 毕克定对拍卖本身兴趣不大,但他需要这个场合,需要让人们看到他,看到神启财团新的掌舵人,并非缩头乌龟。 “下一件拍品,是由已故绘画大师陈逸先生捐赠的遗作——《破晓》。” 主持人话音落下,两名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抬上一幅画作。画布上是用浓烈油彩涂抹出的景象:黑暗的深渊边缘,一道极其微弱的金色光芒,艰难而固执地撕开裂隙。笔触狂放,色彩对比强烈,充满了挣扎与希望交织的力量。 起拍价,八十万。 场内响起一些议论声。陈逸生前才华横溢却命运多舛,作品价值在市场上一直有争议。八十万起拍,不算低。 竞拍开始,举牌者寥寥,加价也缓慢。价格缓慢爬到一百二十万,似乎就要定格。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沙哑、却清晰传遍全场的声音响起: “两百万。”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露台边缘。 毕克定放下香槟杯,举起了手中的号牌。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只是报出一个普通的数字。 主持人愣了一秒,随即激动地重复:“200万!18号买家出价200万!还有更高的吗?” 场内一片窃窃私语。很多人认出了毕克定——这个最近在顶级圈子里悄然流传的名字,神启财团神秘的新主人。一出手,就是近乎翻倍的加价。 “200万第一次!” “200万第二次!” 就在主持人即将落槌的瞬间,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两百五十万。” 举牌的是个年轻人,坐在前排,穿着一身骚包的白色西装,头发梳得油亮。毕克定记得他,沪上另一个新兴家族的子弟,姓周,家里做地产起家,最近想涉足金融,风头正劲。 周公子转过头,对着毕克定这边,露出一个看似礼貌、实则充满试探的笑容。 全场安静下来。谁都看得出,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竞拍,而是两个年轻势力代表,在公开场合的第一次碰撞。 毕克定看着那幅《破晓》,画面上那道金色的光,在黑暗的挤压下扭曲,却无比顽强。他忽然想起四天前,自己躺在冰冷的出租屋地板上,看着天花板裂缝时的心情。 他举起号牌,声音依旧平静: “五百万。” 哗——! 全场哗然。直接从两百五十万跳到五百万!这已经不是竞拍,是碾压。 周公子的笑容僵在脸上,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捏着号牌的手指关节发白,几次想再举起来,但看着毕克定那双深不见底、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睛,最终还是颓然放下了手。 “五……五百万第一次!五百万第二次!五百万第三次!成交!恭喜18号买家!” 槌音落定。 掌声响起,但更多的是惊疑不定的目光和压低的议论。毕克定在众人的注视中,走向前台,完成简单的交割手续。他看都没看旁边脸色难看的周公子,只是在接过那幅画时,手指轻轻拂过画框边缘。 冰冷,粗糙,带着木料本身的质感。 就像这个世界的规则。 宴会继续,但气氛已经微妙地改变了。毕克定能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多了审视,多了忌惮,也多了几分真正的重视。 他用五百万,买下了一幅画,也买下了一块敲门砖,一次立威的机会。 回到露台,林助理悄无声息地出现,低声道:“毕总,夜枭那边有消息了。找到了,在西郊,一个废弃的化工厂仓库。对方有六到八人,装备精良,有重火力迹象。” 毕克定看着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远处,西郊的方向一片黑暗。 “时间?” “他们建议后半夜动手,凌晨三点到四点,是人最困倦、警惕性最低的时候。” 毕克定点点头,将杯子里剩余的香槟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起一丝灼热。 “告诉他们,按计划准备。”他放下酒杯,“我准时到。” 林助理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鞠了一躬:“是。我会安排好一切。” 毕克定不再说话,目光重新投向那幅放在一旁桌子上的《破晓》。 金色的光芒,正在撕裂黑暗。 而他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凌晨三点,西郊,废弃的“东风化工厂”。 月光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只有远处高速公路上的零星车灯,偶尔划破这片工业废墟的深沉黑暗。锈蚀的管道像巨兽的骨骼,倒塌的厂房黑影幢幢,夜风穿过破碎的窗户,发出呜呜的怪响。 仓库位于厂区最深处,外墙斑驳,巨大的铁门紧闭,但侧面的一个小门虚掩着,透出极其微弱的光线。 距离仓库三百米外,一处早已停用的水塔顶部。 毕克定趴在水塔边缘的混凝土护栏后,身上穿着与夜枭小队同款的黑色作战服,外面罩着伪装网。夜视仪将眼前的景象染成一片惨绿。他呼吸平稳,心跳控制在每分钟六十次以下——卷轴提供的初级身体强化和神经控制技巧,在这时派上了用场。 耳麦里传来夜枭压低的声音,带着电流的轻微杂音: “毕总,已确认,仓库内七人。四个在东南角休息区,两个在中间设备区值守,一个在西北角瞭望点,有狙击步枪。外围未发现暗哨。完毕。” “收到。”毕克定的声音透过骨传导麦克风传出,冰冷清晰,“按A方案,无声清除。瞭望点和休息区优先。行动。” “明白。” 命令下达的瞬间,几道比夜色更深的黑影,从不同方向悄无声息地接近仓库。他们的动作快而轻巧,像真正的夜枭滑过天空。 毕克定通过夜视仪看着。他看到两个黑影贴到仓库小门两侧,其中一个做了个手势,另一个猛地拉开虚掩的铁门,闪身而入。里面传来极其短暂、闷哑的“噗噗”声,是加装了***的枪械射击。 几乎同时,仓库屋顶传来极其轻微的“咔嗒”声,然后是重物倒地的闷响——西北角的瞭望哨被解决了。 整个突袭过程,不超过十五秒。 耳麦里再次响起夜枭的声音,依然平稳,但语速快了些:“控制。击毙三人,制服四人。其中一人重伤,但还活着。完毕。” 毕克定从水塔上起身,解开固定绳,顺着外侧的检修梯快速滑下。落地时屈膝缓冲,动作干净利落。 他走进仓库。 浓重的灰尘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昏暗的应急灯光下,地上躺着几具尸体,鲜血在水泥地上晕开深色的痕迹。还有四个活口被反绑双手,按跪在地上,其中一人腹部中弹,脸色惨白,喘着粗气。 夜枭走过来,递上一个平板电脑:“从他们加密终端里刚解密的部分通讯记录和任务简报。目标是您,指令是‘捕获,必要时清除’。雇主信息加密等级很高,暂时无法破解,但支付渠道……指向一个开曼群岛的离岸空壳公司,最终资金源头还在追。” 毕克定接过平板,快速浏览。记录很零碎,但足以证实猜测。 他走到那个重伤的雇佣兵面前,蹲下身。那人抬起头,眼神凶狠,带着濒死的疯狂和不甘。 “谁雇的你们?”毕克定问,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呸!”那人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狞笑,“你……你以为你赢了?‘灰烬’……不会放过你……” 毕克定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厌恶,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我知道你们不会。”他说,“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带个话。” 他伸出手,按在那人肩膀上。对方身体一僵,随即剧烈颤抖起来,眼睛猛地睁大,里面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某种更诡异、更深入骨髓的东西的恐惧。 一股微弱、但极其精纯的混沌能量,顺着毕克定的手指,侵入对方体内。这不是攻击,而是一种标记,一种基于神祇本源力量的、无法抹除的灵魂烙印。 “告诉‘灰烬’,告诉你们背后的所有人。”毕克定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扎进对方灵魂深处,“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再敢伸手,伸哪只,我剁哪只。伸过来的头,我砍下来,挂在他们家门口。” 他收回手。那雇佣兵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下去,眼睛还死死瞪着,但瞳孔已经涣散,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烙印其中。 毕克定站起身,对夜枭道:“重伤的这个,包扎一下,扔到最近医院门口。其他的,处理干净。这个据点,烧了。” “是。” 他转身走出仓库。身后,火焰开始燃起,迅速吞噬着黑暗中的罪恶与血腥。 坐上返回市区的车时,天色依旧漆黑,但东方地平线上,已经透出一点点极其微弱的灰白。 毕克定靠在座椅上,闭上眼。 耳畔似乎还回响着拍卖晚宴上的槌音,眼前却闪过仓库里跳动的火光。 两幅画面交错,构成他新世界的底色——一半是流光溢彩的名利场,一半是血腥残酷的生死线。 他知道,从今夜起,他正式踏入了这场游戏。 而游戏的规则,将由他来定。 卷轴在意识深处微微震动,一行新的金色文字缓缓浮现: 【首次主动威胁清除完成。继承者意志得到初步淬炼。】 【解锁新权限:区域性情报网络(初级)激活。】 【新任务发布:一周内,建立并掌控至少三个独立于财团体系外的信息渠道。任务奖励:能量灌注(小幅),身体素质全面提升。】 毕克定睁开眼,看向车窗外。 城市的轮廓在渐亮的晨光中逐渐清晰。 新的一天,开始了。 他的征途,也开始了。 【本篇章完】 第0011章暗网与白手套 火焰在西郊废弃化工厂仓库废墟上彻底熄灭时,是凌晨五点十七分。 晨光尚未刺破云层,城市被一层湿冷的、介于黑夜与黎明之间的灰蓝色笼罩。毕克定坐在返回市区的防弹车里,窗外的街景以固定的频率向后倒退,路灯的光晕连成模糊的、疲倦的线。车厢内弥漫着特种清洁剂和极淡的火药味,混合着他身上尚未散尽的夜露寒气。 他没有回顶层公寓,而是让司机开往另一个地址——位于城市另一端,一片老式洋房区里的一栋独院。 这里是卷轴提供给他的“备用安全节点”之一,产权挂在海外一个复杂的信托基金名下,与神启财团公开的资产毫无关联。院子不大,三层砖木结构小楼,外墙爬满枯萎的爬山虎藤蔓,看起来与周围那些经过现代化改造、灯火通明的邻居格格不入,透着一种刻意维持的破败与沉寂。 指纹锁,虹膜验证,动态密码。三重门禁后,毕克定走进屋内。 没有开灯。微弱的晨光透过厚重的天鹅绒窗帘缝隙渗入,勉强勾勒出客厅的轮廓。家具很少,线条冷硬,覆盖着防尘白布,像一个个沉默的幽灵。空气里有灰尘和旧木头的气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 毕克定在客厅中央站定,没回头。 “出来吧。藏了四天,不闷吗?” 寂静。 几秒钟后,楼梯阴影处,传来轻微的布料摩擦声。一个人影缓缓走出,踏进那片稀薄的晨光里。 是个女人。 看起来三十岁上下,身高接近一米七,穿着毫无特征的灰色运动服和跑鞋,长发在脑后扎成简单的马尾。相貌极其普通,属于扔进人海瞬间就会消失的类型。只有那双眼睛——平静,深邃,像两口封冻的深井,映不出任何情绪。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女人开口,声音也和她的外貌一样平淡,没有起伏。 “这房子每隔七十二小时,会自动启动一次微尘扰动和空气成分扫描。”毕克定转过身,面对她,“过去四次扫描,都检测到同一种微量皮屑脱落和呼吸代谢产物,指向同一个体,且活动轨迹集中在二楼西侧客房。最重要的是,扰动模式显示,有人定期、有规律地清理自己的痕迹,但清理手法过于完美,反而成了破绽——正常入住的客人,不会连一根头发、一点皮脂腺分泌物的自然分布规律都破坏掉。” 女人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底极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芒闪动了一下。 “所以,你从接手这处安全屋的第一天,就知道我在。”她说,是陈述句。 “不。”毕克定走到沙发边,扯下一张防尘布,坐下,“是卷轴提示的。它说,‘节点一有访客,无害,可观察’。我观察了四天,你除了吃饭、睡觉、在固定时间做一套我看不懂的拉伸动作之外,什么都没做。你在等什么?” 女人没回答,走到他对面的单人沙发边,也扯下防尘布坐下。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声音。 “我在等你。”她说,“等你看完财团的报告,处理完表面的麻烦,有足够的精力,来面对真正的麻烦。” “真正的麻烦?”毕克定身体微微前倾,“比如?” “比如,神启财团为什么需要一个‘唯一继承人’。”女人直视他的眼睛,“你真的相信,一个横跨星际、存续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庞然大物,会因为一张羊皮卷轴,就轻易把控制权交给一个……嗯,用他们的话说,‘原生行星的低等碳基生命体’?” 她的用词很精准,甚至带着点学术式的刻薄。 “我不相信任何轻易得到的东西。”毕克定说,“但卷轴给了我力量,给了我能调动的资源。到目前为止,它承诺的,都兑现了。” “因为它需要你。”女人淡淡道,“就像扳机需要手指,引擎需要燃料。你不是主人,毕克定,至少在那些真正古老的‘股东’眼里,你不是。你是一个……被选中的执行者。一把暂时还顺手,可以用来清理一些积灰角落的掸子。” “股东?”毕克定捕捉到这个关键词,“除了我,还有谁持有神启财团的权益?” “很多。”女人说,“分散在银河系各个角落,有的沉睡,有的观望,有的……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卷轴选择你,与其说是传承,不如说是一次紧急避险。财团的‘董事会’,或者说,创始者会议,出了大问题。他们需要一个新的、干净的、最好和原有势力毫无瓜葛的‘白手套’,来稳住局面,争取时间。” 信息量很大。毕克定消化了几秒钟。 “你是谁?”他问,“卷轴没告诉我你的身份。” “因为卷轴也不知道。”女人第一次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似于自嘲的表情,“我是上一个‘执行者’留下的……保险。你可以叫我‘七号’。我的任务是,在卷轴选定新继承人后的第七个地球日,与他接触,并决定是否激活‘引导协议’。” “上一个执行者?” “死了。”七号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死于一次常规的星际资产巡查。官方说法是飞船意外卷入未标记的引力湍流。但尸体送回来的时候,大脑皮层被一种高能相位武器彻底烧毁,连最基本的记忆碎片都无法提取。那不是意外。” “所以你认为,我也会死。” “大概率。”七号坦然道,“在你之前,有六个‘执行者’。最长的一个活了三年,最短的,七个月。死因各异,但共同点是,他们都触碰到了财团某些……不该碰的边界。” 毕克定沉默了一会儿。晨光又亮了些,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几道锐利的光痕。 “引导协议是什么?”他问。 “一份备忘录。一些关于财团真实结构的碎片化信息,一些已知的‘危险区域’坐标,以及……”七号顿了顿,“一套独立的通讯密匙。可以用来联系少数几个,可能还没有被渗透,或者至少暂时保持中立的……‘前同事’。” “条件呢?” “没有强制条件。”七号说,“协议激活与否,由你决定。如果你选择激活,我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以顾问身份提供有限度的信息支持。如果你拒绝,我会在十分钟内离开,并且你永远不会再见到我,也不会再听到任何来自‘前执行者’系统的消息。” 毕克定看着她。这个自称“七号”的女人身上,有一种经历过极度危险后沉淀下来的麻木与平静。那不是伪装,而是真正看淡生死、甚至看淡一切后的状态。 “我激活。”他说,没有犹豫。 七号似乎并不意外。她从运动服内侧口袋掏出一个扁平的、火柴盒大小的黑色金属块,递给毕克定。 “握住它,用你的意识接触卷轴,下达‘接收引导协议’的指令。” 毕克定照做。金属块入手冰凉,当他凝神沟通卷轴的瞬间,那金属块表面亮起一圈极其复杂的、不断流动变换的幽蓝色光纹。紧接着,一股庞大的、被高度压缩过的信息流,直接灌注进他的意识深处。 不是通过视觉或听觉,而是一种更本质的、类似于“知识传承”的方式。 他“看到”了神启财团那庞大冰山之下,更巨大、更黑暗的基底。 那不是简单的商业帝国。 那是一个跨越了数个星系、渗透进无数文明、以资源和信息为主要经营对象的超然实体。它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数万年前,创始人——或者说第一批“股东”——是一群因母星毁灭而流亡宇宙的古代智慧生命。他们失去了家园,却掌握着超越时代的科技与知识。漫长的流浪中,他们以“投资”和“文明扶持”为名,在无数星球播撒下财富与技术的种子,悄然编织起一张覆盖小半个银河系的、无形的大网。 地球,只是这张网上一个相当边缘的节点。 而继承人卷轴,本质上是这套庞大系统的“临时管理员密钥”。每一任持有者,在“股东”们眼中,都只是临时工,是维持系统日常运转的耗材。真正的决策权、核心资产的最终控制权,依然牢牢掌握在那些沉睡或隐藏在幕后的古老存在手中。 信息流中还包含了几个被红色标记的“高危事项”: 其一:星际航道“暗礁星域”的管理权争夺。神启财团在该星域拥有一处稀有元素矿场,但开采权正受到一个名为“深红星裔”的掠夺者集团的强力挑战。上一任执行者曾前往处理,返回后不久即遇害。 其二:地球本地“异常观测者”。财团在地球的长期存在,似乎引起了某些本土超自然势力或古老隐秘组织的注意。有迹象表明,他们正在尝试接触并解析财团的科技。 其三:内部审查委员会异常沉默。按照惯例,新执行者上任后,委员会应在三十个地球日内进行首次述职听证。但至今无任何联络。怀疑委员会内部已出现分裂或更严重问题。 其四:未识别信号源。近期,财团位于月球背面的隐秘中继站,多次接收到来源不明、编码方式古老的弱信号。信号内容无法破译,但指向性明确——地球,东亚区域。 信息灌注持续了大约三分钟。 当毕克定重新睁开眼时,金属块已经化作一撮灰白色的粉末,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 七号依旧坐在对面,平静地看着他。 “感觉如何?”她问。 “……像被塞进了一台高速离心机。”毕克定揉了揉太阳穴,脑仁深处传来阵阵钝痛,但思维却异常清晰,“所以,我现在是一个随时可能被替换掉的临时工,坐在一堆足以引爆整个太阳系的隐形炸药桶上,外面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强盗和看不懂的邻居,而我的上司们可能已经打起来了,或者死了?” “概括得很准确。”七号居然点了点头,“而且还漏了一点——你的‘同事们’,也就是前几任执行者留下的烂摊子,有些还没收拾干净。比如,在地球上,至少有三个独立的情报小组,理论上应该听从卷轴持有者的调遣,但已经失联超过一年了。” “名字,位置。” “一个叫‘渡鸦’,活动范围主要在欧亚大陆交界处的地下情报市场,最后一次可靠联络地点在伊斯坦布尔。一个叫‘深瞳’,原本负责监控南太平洋区域异常现象,失联前正在调查某座海底遗迹。最后一个……”七号罕见地迟疑了一下,“代号‘织网者’。没有固定活动区域,擅长利用互联网和金融网络构建情报网。失联前,他正在尝试追踪一笔通过七百三十四个离岸账户清洗过的巨款,那笔钱的最终流向,指向一个你可能会感兴趣的名字。” “说。” “林氏家族。”七号吐出四个字,“不是你知道的那个做房地产和金融的林家。是更深处的,掌控着这个国家近四分之一地下经济命脉,触角伸到能源、矿产、甚至部分军工领域的那个‘林氏’。” 毕克定眼神一凝。 拍卖晚宴上,那个穿蓝色晚礼服、与他有过短暂目光接触的林薇……原来不是巧合。 “织网者发现了什么?” “不知道。”七号摇头,“他最后一次传递信息,是一串经过三重加密的坐标和一句话:‘林家后院,养的不是花,是吃人的东西。’之后信号就断了。我们尝试过复原,但所有追踪手段都石沉大海。要么是他触动了某个极度敏感的开关,被瞬间抹除;要么……就是他主动切断了所有联系,藏进了更深的水下。” 客厅里再次陷入沉默。阳光又强烈了些,已经能看清空气中漂浮的微尘。 “所以,你的建议?”毕克定问。 “两条路。”七号伸出两根手指,“第一,立刻开始学习如何当一个合格的‘执行者’。卷轴会给你力量和资源,但不会教你怎么在董事会、掠夺者、本土势力和一堆烂摊子中间活下去。你需要建立自己的班底,不仅仅是商业上的,更是……处理‘特殊事务’的。你需要情报网,需要武装力量,需要能信任的、有能力在台面下做事的人。” “就像你?” “我不属于你。”七号摇头,“我只是协议的引导者。完成了信息交接,我的任务就结束了。我会在二十四小时内离开地球。” “第二条路呢?” “装傻。”七号说,“只利用财团明面上的资源,在地球当你的首富,享受人生。别去碰那些危险的边界,别去追问背后的秘密。这样,你可能活得久一点。当然,也可能在某天夜里,被一束从天而降的相位炮蒸发的连灰都不剩,而到死你都不知道为什么。” 她的描述冷静而残酷。 毕克定靠在沙发背上,看着天花板上那盏蒙尘的水晶吊灯。光线在棱角间折射,散成一片迷离的光晕。 装傻,苟活。 还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他似乎……从来就没得选。 从他被公司无故辞退,被房东赶出门,被孔雪娇当众羞辱的那一刻起,从他接过那张羊皮卷轴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轨迹,就已经被一股巨大的、无形的力量,推向了这条遍布荆棘与陷阱的不归路。 后退,是万丈深渊。 前进,或许也是。 但至少,前进的时候,手里有刀,眼里有光。 “我选第一条。”他说,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 七号看着他,看了很久。那双深井般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似于“认可”的波澜。 “明智的选择。”她说,“虽然可能死得更快,但至少……死得明白。” 她站起身,从运动服另一个口袋掏出一个小小的U盘,放在茶几上。 “这是我整理的地球本地,可能对你有用的‘资源’清单。包括一些有特殊能力的个人,几个处于灰色地带的组织,以及……几个勉强还能运转的前执行者外围联络点。怎么用,用不用,你自己决定。” “你要走了?”毕克定也站起来。 “协议完成,没有留下的理由。”七号走向门口,脚步很轻,“最后,送你一句上一个执行者常说的话——” 她停在门边,没有回头。 “在这个宇宙里,信任是奢侈品,怀疑是生存必需品。但有时候,你总得选一两个人,试着去相信。否则,就算赢了全世界,也只是个坐在黄金王座上的孤魂野鬼。” 门打开,又关上。 脚步声迅速远去,消失在清晨的街道上。 毕克定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又看了看茶几上那个黑色的U盘。 七号走了,像从未出现过。 但她留下的信息,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了层层叠叠、永不停息的涟漪。 他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 阳光汹涌而入,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灰尘在光柱中狂舞,像一场微观世界的暴风雪。 新的一天,真正开始了。 而他面对的,是一个比昨天庞大千倍、也危险万倍的世界。 --- 下午两点,沪东新区,天恒大厦顶层。 这里原本是神启财团亚洲区一个次要的资产管理办公室,三天前被毕克定下令清空,改造成他的临时私人办公区。面积不大,但位置绝佳,落地窗外就是黄浦江拐弯处最开阔的江景。 毕克定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着七号留下的U盘里的资料。电脑屏幕上,分门别类地罗列着数十个条目,每个条目后面都有简短的注释和风险评级。 他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三项上: 条目十七:ID‘渡鸦’。活跃于暗网情报交易平台‘深井’。擅长获取商业机密、政治内幕及非常规科技情报。报价高昂,但信誉记录良好(完成率94%)。最近一次公开接单状态:空闲。初步接触渠道:深井平台,加密房间‘第三乌鸦巢’,通行密语:‘织网者留下一根线头’。风险评级:中(该ID可能涉及多起跨国法律灰色地带活动)。 条目二十九:组织‘暗礁保全’。注册于开曼群岛,表面提供高端安保与风险评估服务,实则承接包括武装押运、要员保护、乃至某些‘特殊问题解决’在内的全方位业务。核心成员多为前特种部队或情报机构退役人员。负责人代号‘船长’,真实身份不明。联络方式:通过加密卫星电话频道(频率附后),识别码‘北风七级’。风险评级:高(该组织与多个国际军火商及雇佣兵团体关系暧昧)。 条目四十一:个人‘老鬼’。活动范围:东南亚,主要基地疑似在金三角边缘地带。背景复杂,据传曾为多个大国情报机构担任编外线人,后因故脱离,成为独立情报贩子兼‘麻烦解决者’。擅长渗透、侦查、反追踪,在东南亚地下世界人脉极广。性格乖戾,难以控制,但能力出众。接触方式:曼谷‘暹罗鹦鹉’酒吧,每周五晚九点后,坐在最里面靠墙、能看见所有出入口的位置,点一杯不加冰的威士忌,酒保会通知他。风险评级:极高(此人极度危险,且无固定立场,只认钱和‘有趣的事’)。 毕克定用指尖敲击着桌面。 卷轴发布的新任务,要求他一周内建立至少三个独立于财团体系外的信息渠道。眼前这三条,显然是最符合要求的“硬货”。 但风险也同样明显。 “渡鸦”是暗网幽灵,真假难辨;“暗礁保全”是武装集团,与虎谋皮;“老鬼”更是个无法无天的疯子。 用好了,是利器。 用不好,可能就是捅向自己的刀。 他需要做一个测试,一个筛选,看看这些“资源”里,哪些真的能用,哪些只是陷阱或废品。 他首先点开了“深井”平台的入口链接——那是一个需要特殊网关和动态加密协议才能访问的暗网地址,普通人即使拿到链接也无法进入。卷轴提供的终端权限自动完成了验证。 屏幕暗了一下,随即跳出一个极其简洁、甚至可以说是原始的黑色界面。没有图片,没有广告,只有一行行白色的文字列表,像是上个世纪的BBS论坛。列表最上方,滚动着平台公告: 【深井守则一:不问来源。】 【深井守则二:钱货两清。】 【深井守则三:后果自负。】 毕克定在搜索框输入“渡鸦”。页面刷新,出现一个独立的对话窗口,背景是不断流动的、如石油般粘稠的黑暗。窗口正中,是一个简笔画的乌鸦头像,下方是状态提示:在线,可交易。 毕克定敲击键盘,输入密语:“织网者留下一根线头。” 没有回应。 乌鸦头像静静地悬浮在黑暗里,像在审视,又像在等待。 足足过了一分钟,窗口里才跳出一行新的文字,字体是暗红色,仿佛用血写成: “线头指向哪里?” 毕克定回忆着七号资料里的信息,以及织网者最后那句加密留言。他谨慎地输入: “吃人的东西,在开花的后院。” 这次,回应快了许多: “后院的门牌号?” “林。” 对话再次陷入沉寂。这次等了更久,久到毕克定几乎以为对方已经离线。 终于,新的文字浮现: “这个线头,很烫手。买家是谁?” “一个想知道后院到底养了什么的人。” 毕克定回答。 “代价很高。” “开价。” “五百万。不连货币。神启财团旗下,‘星火’实验室第三期研发数据的全套副本。” 毕克定眼神一凝。对方不仅知道他的身份,还直接索要财团的核心技术机密。这胃口,不是一般的大。 “数据不可能。” 他回复,“换一个。” “那就没得谈了。” 渡鸦的回答干脆利落,“林家的后院,不是用钱能撬开的。没有对等的筹码,一切免谈。祝你好运,新人。” 窗口瞬间关闭,乌鸦头像化为像素碎片,消散在黑暗中。 第一次接触,失败。 毕克定并不意外。如果“渡鸦”这么容易就接下这种明显涉及顶级势力的危险委托,反而值得怀疑。对方至少表现出了谨慎和原则——虽然这原则是建立在巨大的贪婪之上。 他关掉深井平台,将注意力转向第二个目标:“暗礁保全”。 根据资料提供的频率和识别码,他通过一台经过层层加密和跳转的卫星通讯终端,发出了联络请求。 通讯几乎是秒通。 一个经过严重失真处理、无法分辨年龄性别的声音传来: “这里是北风七级。身份验证。” 毕克定报出了七号资料里提供的、属于“上一任执行者”的某个临时识别码。 短暂的静默后,那个失真的声音再次响起,语调里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 “识别码有效,但状态标注为‘遗产’。请说明来意,遗产持有人。” “我需要组建一支小队,执行一次**险的侦查与信息确认任务。目标在东南亚,涉及一个高度危险的个人和一个可能存在的隐秘设施。要求成员具备顶尖的渗透、情报收集和极端环境作战能力。任务周期预计七到十五天。”毕克定语速平稳。 “任务详情?” “接触目标‘老鬼’,并通过他,确认‘织网者’失联前调查的林氏家族在东南亚的某个‘特殊项目’的真实情况。” 通讯那头传来嘶嘶的电流声,似乎在进行快速检索或商议。 “目标‘老鬼’风险评级:深渊级。关联目标‘织网者’状态:失踪(高危)。关联势力‘林氏’评估:区域性霸主(极度危险)。综合任务评级:自杀级。” 失真的声音毫无感情地播报,“暗礁保全可提供标准六人战术小组,配备标准装备包。基础报价:每日二十万美元,或等值硬通货。任务风险附加费:百分之三百。预付款百分之五十。伤亡抚恤另计。接受吗?” 每日二十万,风险附加费三倍,就是每日八十万。按最低七天算,五百六十万。再加上预付款和可能的伤亡抚恤,轻轻松松突破千万美元。 这价格,足以让一个小国家的政府军打一场低烈度战争。 但毕克定没有犹豫。 “接受。预付款一小时内到账。人员什么时候能就位?” “确认收款后二十四小时内,小组会在曼谷指定安全屋集结。你需要提供一个前线联络人。” “我会亲自去。”毕克定说。 通讯那头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停顿。 “不建议。” 失真的声音说,“委托人亲临**险任务区,违反安全协议,会极大增加行动变数和小组负担。根据合同附录第七条,我方有权因此上调风险附加费至百分之五百,且不承担因委托人自身行为导致的额外伤亡责任。” “费用不是问题。责任我自己承担。”毕克定的声音没有任何动摇,“有些事,我需要亲眼看到。” 又是几秒钟的沉默。 “……如你所愿。收款账户和初步行动计划会在一小时内发送至加密邮箱。暗礁保全,通话结束。” 通讯切断。 毕克定靠在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暗礁”接下了,虽然价格高昂,但至少是个开始。接下来,就是等待他们集结,然后飞往曼谷,去会一会那个传说中的“老鬼”。 而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处理。 卷轴的任务,是建立三个独立渠道。“暗礁”算一个,如果“老鬼”这条线能打通,算第二个。还差一个。 他的目光落在了资料列表上一个不起眼的条目上: 条目五十五:松散技术联盟‘开源视野’。由一群全球顶级的自由黑客、信息安全研究员、开源情报爱好者组成。无固定组织形式,通过加密论坛和线下技术沙龙交流。不承接商业委托,但对‘有趣的、有挑战性的技术难题’和‘涉及公共利益的信息不公’有极高兴趣。接触方式:向其公开的漏洞悬赏平台提交一个‘他们无法在二十四小时内破解的加密算法或系统漏洞’。风险评级:低(该联盟无显著恶意,但技术能力极强,需谨慎对待)。 技术联盟。 不为了钱,只为了兴趣和挑战。 毕克定思考了片刻,打开了卷轴的操作界面。 “调取‘星火’实验室无线能量传输项目,谐振频率动态追踪算法的原始架构图。进行三次非对称加密嵌套,加入七个逻辑陷阱和两个基于混沌数学的随机数干扰层。生成挑战包。” 【指令确认。加密构建中……预计完成时间:十二分钟。】 卷轴回应。 毕克定等待着。窗外,黄浦江上的货轮缓缓驶过,拉响悠长的汽笛。阳光西斜,在江面上铺开一片碎金。 十二分钟后,一个大小约500MB、标注着“给开源视野的谜题”的加密数据包生成完毕。里面包含了真实算法架构的百分之七十核心,但关键参数和逻辑链路被彻底打乱、加密、隐藏。想要在二十四小时内还原,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除非对方拥有接近神启财团“深蓝计算”实验室级别的算力和顶尖的密码学天才。 他将数据包上传到了“开源视野”公开的漏洞提交平台,附言很简单: “解开它,你会看到下一个时代的钥匙。以及,一个邀请。” 提交完成。 三个渠道的试探,都已发出。 现在,就是等待回音的时候了。 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庞大而繁忙的城市。 灯光次第亮起,像一片倒悬的星河。 在这片星河的阴影里,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他?有多少只手在暗中布局?林家后院养的“吃人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织网者发现了什么?渡鸦为什么对“星火”的数据如此执着?“暗礁”和“老鬼”,又会带来怎样的变数? 问题很多,答案很少。 但他知道,自己已经踏出了第一步。 踏入暗网,踏入雇佣兵的世界,踏入全球顶尖黑客的视野。 也从这一刻起,他不再仅仅是神启财团的继承人。 他开始编织属于自己的网。 一张由情报、武力、技术和秘密构成的,能在未来狂风巨浪中保住性命、甚至……反击的网。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林助理发来的加密消息: “毕总,今晚与‘长河资本’沈先生的会面,安排在八点,外滩‘云顶’餐厅。沈先生方面确认出席。另外,笑媚娟小姐的助理刚刚来电,询问您明天下午是否有空,笑小姐想就‘新能源产业基金’的合作草案,与您提前交换意见。” 商业世界的光鲜舞台,依旧在运转。 毕克定回复: “云顶会面照常。笑小姐那边,安排在明天下午三点,我这里。” 回完信息,他收起手机。 该换衣服了。 夜晚的觥筹交错,又是另一场战斗。 而他,必须习惯这种在刀尖上跳舞,在暗流中游泳,在阳光与阴影之间无缝切换的生活。 因为这就是他的路。 一条无法回头的,通往未知与危险,也通往至高与永恒的路。 他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镜中的年轻人眼神深邃,轮廓在夕阳余晖中如同刀削。 “走吧。”他低声对自己说。 夜晚,才刚刚开始。 --- 晚上七点四十分,外滩“云顶”餐厅。 这座餐厅坐落于百年历史的汇丰银行大楼顶层,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浦江夜景和人均五位数的法餐闻名。毕克定走进预定的包厢时,沈先生已经到了。 沈先生五十出头,身材保持得极好,穿着考究的藏青色定制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拢。他是“长河资本”的创始合伙人,国内私募领域的传奇人物,以眼光毒辣、手腕老道著称。此刻,他正背对门口,欣赏着窗外流光溢彩的江景,手里端着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 “沈先生,久等了。”毕克定开口。 沈先生转身,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容,既热情又不失矜持:“毕总,幸会。都说英雄出少年,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两人握手,入座。侍者无声地上前倒酒、铺餐巾,随后悄然退下,关上厚重的雕花木门。包厢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流淌的爵士乐和窗外隐隐的都市喧嚣。 寒暄过后,话题迅速切入正题。长河资本最近在东南亚布局了几个大型基础设施项目,急需稳定的资金支持和当地政商关系的润滑。而神启财团,无疑是他们最理想的合作对象之一。 “……所以,我们很看好毕总接手后的财团发展方向。”沈先生抿了一口酒,语气诚恳,“尤其是您在新能源和人工智能领域的布局,与我们长河下一阶段的投资战略高度契合。我们希望能建立一种更深度的、超越普通财务投资的战略伙伴关系。” 毕克定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的杯脚。他知道沈先生在试探,试探他的底细,他的能力,他是否真的能代表神启财团做出长期承诺。这些商界老狐狸,每一个笑容背后,都可能藏着算计。 “战略合作,我很有兴趣。”毕克定缓缓开口,“但合作的基础是互利和信任。沈先生的项目计划书,我看过,前景不错。不过,我注意到其中一个细节——在暹罗湾港口扩建项目里,贵方选择的当地合作方,是‘林氏控股(东南亚)有限公司’。” 沈先生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但眼神深处,似乎有极细微的光芒闪动了一下:“毕总真是细致入微。不错,林家在当地根基深厚,有他们协助,很多流程会顺畅得多。” “我听说,”毕克定端起酒杯,看着杯中旋转的液体,“林家在东南亚,尤其是金三角边缘地带,有一些……不太符合常规商业逻辑的投资。沈先生和他们是深度合作伙伴,对此有所了解吗?” 包厢里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窗外的江上游轮拉响汽笛,悠长的声音穿透玻璃,带来一丝突兀的喧嚣。 沈先生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多了几分生意人特有的审慎:“毕总,商海浮沉,各有各的活法。林家在某些领域确实……路子比较野。但生意就是生意,只要他们的手脚能帮我们打通关节,按时完成项目,其他的,我们长河资本一贯的原则是——不打听,不过问。” “即使他们的‘手脚’,可能沾染了不该沾染的东西?”毕克定追问,目光平静地直视对方。 沈先生与他对视了几秒,忽然笑了,笑容里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毕总年轻,有锐气,是好事。但我在这行三十年,明白一个道理——水至清则无鱼。有些浑水,你非要把它搅清,可能会溅自己一身泥,甚至……把船都掀了。”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我知道毕总和林家似乎有些……小小的不愉快?拍卖晚宴上的事,我也略有耳闻。但听我一句劝,周家那种暴发户,踩了就踩了。可林家……不一样。他们的根,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也……脏得多。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睡得越安稳。” 这几乎已经是明示了。沈先生在警告他,不要深究林家的事。 毕克定沉默了片刻,忽然也笑了,只是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多谢沈先生提点。不过我这人有个毛病,好奇心重。越是看不清的水,越想看看底下到底藏着什么。” 沈先生看着他,眼神里的情绪几经变换,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后生可畏啊。既然毕总心意已决,那作为潜在的合作伙伴,我只有一个建议——去东南亚,尤其是靠近金三角那边,多带点人。林家在那里,可不只是做生意。” 他举杯:“祝毕总……一路顺风。希望我们下次见面,还能这样愉快地喝酒。” 酒杯轻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两人心照不宣地跳过了这个话题,转而聊起一些无关痛痒的行业趋势和市场八卦。但毕克定知道,沈先生透露的信息已经足够多—— 林家在东南亚,果然有鬼。 而且,那“鬼”的危险程度,连沈先生这种级别的老江湖都讳莫如深。 --- 晚上十点,毕克定回到天恒大厦顶层。 他没有开灯,借着城市霓虹透入的微光,走到办公桌前。电脑屏幕上,加密邮箱的图标在闪烁。 他点开。 第一封邮件,来自“暗礁保全”。附件里是详细的行动方案、小组人员简要履历、曼谷安全屋地址和坐标,以及一个境外银行的账户信息,要求一千万美元的预付款。邮件末尾有一行加粗红字: “款项确认后,行动即时启动。委托人亲临风险自负,请签署附加免责协议(电子签名链接附后)。” 毕克定没有犹豫,通过卷轴授权财团海外账户,完成了转账和电子签名。数秒钟后,回执传来: “款已收讫。‘北风’小组将于曼谷时间明日下午四时前完成集结。祝狩猎愉快。” 第二封邮件,来自一个匿名转发服务器。标题是空的,正文也只有一句话: “线头很烫,但并非无迹可寻。想要后院地图,先证明你不是下一个被吃掉的点心。织网者最后出现的地点坐标附后(文件加密,密码:后院无花)。——渡鸦” 附件是一个经过高强度加密的数据包。毕克定输入密码,文件解锁,里面是一张模糊的卫星照片和一组地理坐标。照片拍摄的似乎是热带雨林深处,植被异常茂盛,但在图像增强处理下,可以隐约看到一些规整的、非自然的线条轮廓,像建筑的边缘。坐标指向缅甸、泰国、老挝三国交界的“金三角”核心区域边缘。 织网者最后去的地方。 毕克定将坐标记下,并转发给了“暗礁”的联络频道,要求他们将其纳入优先侦查区域。 第三封邮件,让他略微意外——来自“开源视野”的漏洞提交平台。 邮件正文是几行简洁的技术反馈: “挑战包架构精妙,嵌套逻辑陷阱设计极具想象力,尤其是第三层的混沌干扰,令人印象深刻。虽未能在时限内完全破解(当前进度约67%),但核心算法指向的‘动态谐振追踪’领域,确为前沿方向。我们接受你的‘邀请’。线下见面时间地点?” 邮件末尾,附上了一个临时加密通讯频道的接入码。 毕克定回复: “明晚八点,线上加密会议。议题:如何在现有互联网及监控体系下,构建一个完全匿名、不可追溯、具备抗干扰能力的信息传递网络雏形。” 几乎是秒回: “有趣。准时上线。” 三个渠道,都有了初步回应。 进度比他预想的快。 毕克定关掉电脑,走到窗边。夜色已深,但这座城市从未真正沉睡。无数的欲望、算计、秘密在黑暗中滋生、流转。而他,刚刚将自己的触角,伸向这片黑暗的深处。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笑媚娟。 “毕克定?”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少了几分商场上的锋利,多了些疲惫后的柔软,“没打扰你吧?” “没有。沈先生刚走。” “谈得如何?” “各取所需,也各怀鬼胎。”毕克定实话实说,“他警告我,别碰林家。”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林家……水确实很深。我父亲在世时,也说过类似的话。” “你知道些什么?” “不多。只是些传闻。”笑媚娟的声音压低了些,“林家最早是靠边境贸易起家的,后来生意做大,洗白上岸,成了现在的林氏集团。但老一辈人都说,他们家真正的根基,从来就没离开过西南边境和东南亚那片三不管地带。我听说……他们好像在那边搞一些很隐秘的生物或医学研究,具体是什么就没人知道了。政府方面好像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生物或医学研究?在混乱的金三角地区? 毕克定想起七号资料里,“织网者”那句“养的不是花,是吃人的东西”。以及沈先生那句“不只是做生意”。 碎片似乎在慢慢拼凑,但拼图的全貌依然笼罩在浓雾之中。 “明天下午的会议,照常?”笑媚娟问。 “照常。不过,”毕克定顿了顿,“我可能很快就会去一趟东南亚。” “去林家后院‘赏花’?”笑媚娟的语气里听不出是担忧还是调侃。 “或许吧。顺便,处理点私事。” “注意安全。”她的声音很轻,“活着回来,我们的合作还没开始呢。” 电话挂断。 毕克定看着窗外,远处的东方明珠塔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活着回来。 这或许是他接下来一段时间里,最重要、也最艰难的任务。 他走回办公桌,打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放着的不是文件,而是一个黑色的、毫不起眼的硬质手提箱。这是他白天让人从安全屋送来的“装备”。 输入密码,箱盖弹开。 里面没有钞票,没有金条。 只有几件东西:两把造型奇特、带有能量回路的银色手枪(卷轴资料库标记为“斥力脉冲手枪-试作型”),几块拇指大小、蕴含混沌能量的黑色晶石(关键时刻的能量补充源),一套轻薄如皮肤、却能抵御小口径子弹射击的贴身防护服,以及一个伪装成普通智能手表的紧急信号发射器。 这就是他目前能调动的、属于“执行者”的私人装备。远不足以对抗一支军队,但至少,能让他多一点在险境中周旋的资本。 他将装备一一检查,放入一个普通的登山背包。然后,订了一张明早飞往曼谷的头等舱机票。 做完这一切,已是凌晨。 城市终于有了一丝倦意,灯火稀疏了许多。 毕克定没有睡意。他坐在黑暗里,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沈先生的警告、笑媚娟的提醒、渡鸦提供的坐标、以及七号留下的那些冰冷信息。 林家后院,金三角,吃人的东西,失联的织网者,神秘的“特殊项目”…… 这一切,都指向那片笼罩在毒品、战乱和神秘传说下的土地。 而他,即将孤身闯入。 不,不是孤身。 他有“暗礁”的雇佣兵,有“渡鸦”的线索,有“开源视野”的技术支持,还有体内那尚未完全苏醒的、源自古老神祇的混沌力量。 这力量现在还微弱,但卷轴提示,每一次在危机中运用、在极限中压榨,都能加速封印的松动和力量的成长。 或许,这次东南亚之行,不仅是寻找答案,也是一次……淬炼。 他闭上眼,意识沉入深处,尝试与那团蛰伏在灵魂本源中的、灰蒙蒙的混沌能量建立更清晰的连接。 能量缓缓流转,带着亘古的苍凉与吞噬一切的潜力。 窗外,启明星在天边亮起。 天快亮了。 而一场跨越国境、深入黑暗的狩猎,即将开始。 猎人是他。 猎物……或许是林家,或许是那“吃人的东西”,又或许,是隐藏在这一切背后的、更恐怖的真相。 背包就在脚边,装备已备好,机票在手。 毕克定睁开眼,眼神在黎明前的微光中,锐利如刀。 “曼谷。”他低声念出这个地名。 第一站。 第0012章曼谷的雨与枪 曼谷的雨季,雨水总是来得突兀而暴烈。 毕克定乘坐的航班在电闪雷鸣中降落在素万那普国际机场,时间比预计晚了近两小时。走出舱门,湿热粘稠的空气立刻包裹上来,与机舱里干燥恒温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像是一头闯入了巨兽湿热的呼吸中。 他穿着最普通的灰色速干T恤和工装裤,背着一个不起眼的登山包,混在旅行团和商务客中通过海关,毫不起眼。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他步频均匀,行走时始终保持在人群移动的边缘,视线自然地扫过所有出入口、摄像头和穿制服的人员——这是一种融入本能的警惕,源于过去几天在都市暗巷和情报网络中培养出的嗅觉。 “暗礁保全”提供的第一安全屋位于曼谷老城区,湄南河畔一条迷宫般的小巷深处。说是安全屋,其实更像本地人居住的老旧排屋,外部是褪色的油漆和斑驳的墙皮,内部却经过了彻底改造:墙壁加装了夹层和吸音材料,窗户换成单向防弹玻璃,水电独立,网络经过多重加密跳转。 毕克定推门进去时,六个人已经在客厅等着他。 没有统一制服,穿着各不相同,或坐或站,看似随意,却封堵了所有可能受到攻击的角度。客厅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几盏低瓦数的LED灯提供照明,在六张或冷峻、或平静、或带着审视的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 “毕先生。”为首一人站起身。他看起来四十岁上下,亚洲面孔,身高约一米七五,体格精悍得像压缩过的弹簧,眼神锐利如鹰。他穿着普通的黑色Polo衫,小臂肌肉线条流畅,手腕上戴着一块厚重但毫不起眼的潜水表。“我是队长,代号‘船长’。暗礁保全,‘北风’小组为您服务。行动期间,您可以用这个呼叫我们。”他递过来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通讯器,耳塞式,防水防震,附带骨传导麦克风。 毕克定接过,扫了一眼其他五人。两男三女,姿态放松,但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种只有在真正危险环境中长期浸染才会有的、几乎无法掩饰的气息。资料显示,这六人分别擅长突击、狙击、电子战、情报分析、医疗和爆破。 “基本情况已同步。”船长说话简洁,没有任何废话,“目标‘老鬼’的活动规律与提供的情报基本吻合。暹罗鹦鹉酒吧每周五晚九点后是他的固定露面时间。今天是周四,我们有一天时间进行环境侦察和预案准备。根据评估,直接接触风险等级为‘高’,建议远程监视锁定后,寻找更安全的机会。” “不,”毕克定将背包放在地上,“按原计划,明晚我去接触。” 船长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毕先生,恕我直言,‘老鬼’不是普通情报贩子。他是湄公河流域的幽灵,与金三角各方势力都有牵扯,性格反复无常,且极度多疑。直接接触,尤其是您亲自接触,不可控因素太多。” “正因为他多疑,才需要直接去。”毕克定走到客厅中央简陋的作战地图前,上面已经标注了暹罗鹦鹉酒吧及周边街区的详细布局,“一个能安然无恙在那种地方混迹多年的人,对远程监视和间接试探的敏感度,可能比我们想象中更高。装出来的诚意骗不过他。况且,”他顿了顿,“‘织网者’最后留下的线索指向这里,我们要找的答案,很可能只有‘老鬼’这种地头蛇才知道内情。风险必须冒。” 船长沉默了几秒,与旁边一个正在快速操作便携式终端的短发女子交换了一个眼神。那女子代号“键盘”,是电子战专家,她点了点头,低声道:“目标区域公共监控覆盖率不足30%,且多数年久失修。私人监控网络复杂,部分疑似与当地帮派或灰色产业有连接。确实,远程手段存在盲区和触发警报的风险。” “明白了。”船长不再坚持,“那么,明晚行动。我们分为三组:一组(我、突击手‘铁砧’)随您进入酒吧,保持近距离掩护;二组(狙击手‘鹰眼’、观察手‘镜片’)占据酒吧对面制高点,提供外围警戒和远程支援;三组(‘键盘’、医疗官‘白鸽’)留守安全屋,负责通讯保障、信息支援和应急撤离路线监控。现在,我们开始熟悉装备和行动细节。” 接下来的二十个小时,安全屋变成了一个高效运转的战术中心。键盘调取了暹罗鹦鹉酒吧过去三个月的所有可获取影像记录(包括一些不太合法的来源),分析进出人员特征、酒吧内部布局、可能的逃生通道以及周边街区的交通流量模式。白鸽准备了应对各种伤害的急救包,并研究了附近几家医院的状况和最快送医路线。鹰眼和镜片则伪装成游客,实地勘察了酒吧对面的几栋建筑,最终选定了一处半废弃的仓库顶楼作为狙击阵位,视野开阔且相对隐蔽。 毕克定没有闲着。他通过卷轴调阅了所有关于“老鬼”的碎片化信息,试图拼凑出这个神秘人物的行为画像。同时,他也在反复练习体内那股混沌能量的调动。经过几次实战和危机刺激,他对这股力量的感知和掌控似乎强了一点点,虽然依然微弱,但至少不再像最初那样完全摸不着头脑。他能感觉到一股温热的、蕴含着狂暴潜能的细流在经脉(如果那算是经脉的话)中缓缓游走,意念集中时,可以勉强引导它聚集在手掌或双眼。昨晚在酒店,他曾尝试将一丝能量灌注到一枚硬币中,那硬币瞬间变得滚烫,并在桌面上留下了一个淡淡的、烧灼般的印记。 这力量还很粗糙,很不稳定,但或许是明晚面对未知危险时,一张隐藏的底牌。 --- 周五晚,八点四十五分。 雨又下了起来,淅淅沥沥,将曼谷老城区的灯光晕染成一片片模糊的光团。空气里混杂着雨水、香料、垃圾和汽车尾气的复杂气味。 毕克定换上了一件略显陈旧的亚麻衬衫,牛仔裤,打扮得像一个普通的背包客或落魄的淘金者。船长和铁砧也做了相应伪装,分别扮作结伴旅游的生意人和沉默寡言的保镖,三人保持着一小段距离,朝着暹罗鹦鹉酒吧走去。 酒吧位于一条狭窄的、灯光昏暗的巷子深处,招牌是一只色彩俗艳的霓虹鹦鹉,在雨幕中闪烁不定。门口没有壮汉把守,只有一个打着哈欠、皮肤黝黑的瘦小男人靠在门边抽烟,眼神懒散地扫过偶尔经过的路人。 毕克定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廉价酒精、汗味、劣质香水和某种甜腻熏香的浑浊热浪扑面而来。酒吧内部比想象中宽敞,但布局杂乱,灯光昏暗,烟雾缭绕。几张破旧的台球桌旁围着几个大声喧哗的欧美人,角落里的点唱机嘶哑地播放着不知名的泰语摇滚,零散的客人们坐在高脚凳或卡座里,低声交谈或独自买醉。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最里面靠墙的那个位置——一张孤零零的小圆桌,旁边只有一把高背椅,坐在那里的人,可以将整个酒吧入口和大部分区域尽收眼底。 此刻,那里空着。 毕克定走到吧台,点了一杯最便宜的本地啤酒。酒保是个脸上有疤的壮汉,递酒时多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种职业性的评估。 他端着酒杯,找了个靠近角落、背靠墙壁、也能看到门口和那个空位的位置坐下。船长和铁砧则分别占据了靠近门口和吧台附近的座位,看似随意,实则形成了交叉掩护的态势。 耳塞里传来鹰眼冷静的声音:“外围清晰,未发现异常聚集。镜片观察到巷口有两个疑似放风的闲散人员,但未携带明显武器,状态松弛。” “键盘:酒吧内部Wi-Fi信号混杂,已切入并建立隔离通道。通讯畅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九点,九点一刻,九点半…… 那个靠墙的位置始终空着。酒吧里的人来了又走,气氛嘈杂依旧。 毕克定并不急躁,小口啜饮着啤酒,感官却提升到极致,捕捉着周围的每一丝动静。卷轴在意识中安静悬浮,没有预警提示。 九点四十五分。 酒吧的门再次被推开,带进一阵湿冷的风和雨的气息。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不高,甚至有些佝偻,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工装夹克,戴着顶压得很低的旧鸭舌帽,帽檐下露出半张布满皱纹、肤色黝黑的脸。他看起来六十多岁,走路有些拖沓,像个疲惫的老工人。 但毕克定的瞳孔却微微收缩。 这人的动作看似迟缓,每一步落地的节奏却异常稳定;他低垂的眼帘下,目光偶尔扫过全场时,锐利得如同刀锋;更重要的是,在他推门而入的瞬间,毕克定感到怀里的卷轴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一股微弱的、带着腐朽与冰冷气息的能量波动一闪而逝——非常微弱,若非毕克定此刻高度专注且与卷轴联系紧密,几乎无法察觉。 “老鬼”。他来了。 老人径直走向那个靠墙的空位,拉开高背椅坐下,对迎上来的酒保随意摆了摆手。酒保似乎很熟悉他,立刻端来一杯不加冰的威士忌,放在桌上,然后转身离开,没有任何交谈。 毕克定等待了几分钟,看着老人慢慢喝完半杯酒,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然后,他端起自己的酒杯,站起身,走了过去。 船长和铁砧的肌肉瞬间绷紧,但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注意力完全锁定在毕克定和老人身上。 毕克定在老人的圆桌对面停下,用英语平静地问:“这里有人吗?” 老人慢慢抬起头,鸭舌帽下的眼睛浑浊,却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冷漠。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上下打量了毕克定几秒,才用略带沙哑、口音奇特的英语说:“椅子是空的,人还没来。” “或许我等的人已经来了。”毕克定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将酒杯放在桌上。 老人嘴角扯动了一下,似笑非笑:“年轻人,这里不是找朋友的地方。” “我不是来找朋友,”毕克定直视着他的眼睛,“是来找‘织网者’最后看到的东西。” 听到“织网者”三个字,老人浑浊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光芒闪动了一下,快得几乎像是错觉。他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动作缓慢。 “织网者……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他放下杯子,声音更低,“他惹了不该惹的麻烦,然后就像蜘蛛网上的露水,太阳一出来,就没了。” “他留下了线头。”毕克定说,“线头指向这里,指向你。” 老人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杯壁。酒吧里的喧嚣似乎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这张角落的小桌周围,空气凝固得如同胶质。 “线头很烫手。”良久,老人才开口,声音几乎淹没在点唱机的噪音里,“沾上的人,要么被烫掉一层皮,要么……被整个吞掉。你确定要抓?” “确定。” “为什么?”老人抬起眼皮,这次目光锐利如针,紧紧盯着毕克定,“为钱?为权?还是为了……所谓的正义感?” “为了一个答案。”毕克定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让,“也为了,不让某些东西继续‘吃人’。” “吃人……”老人喃喃重复这个词,脸上露出一种近乎嘲讽的古怪表情,“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不是狮子老虎,那是……你想象不到的怪物。藏在最光鲜的壳子底下,用最‘文明’的方式,啃食着人的血肉、希望,甚至……灵魂。” 他的语气阴森,带着一种经历过极端恐怖后的麻木。 “织网者看到了,所以他消失了。现在,你也想看看?”老人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催眠般的危险意味,“代价,你付得起吗?” “开价。”毕克定简短地说。 老人盯着他,足足看了十秒钟,然后靠回椅背,摇了摇头:“钱买不到那个答案。而且,我也不缺钱。”他顿了顿,似乎在权衡,最终说,“我要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离开这里的机会。干净地、彻底地离开,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也没有那些‘东西’能找到我的地方。”老人的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乎脆弱的渴望,随即又被更深沉的警惕覆盖,“你能做到吗?以你的……身份?” 毕克定心中一动。这老人,似乎知道些什么,至少猜到了他并非普通寻仇者或好奇者。 “如果你提供的信息值那个价,”毕克定缓缓道,“我可以安排。” 老人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再次陷入沉默,似乎在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斗争。酒吧里的音乐换了一首,更加吵闹。 “他们……在巴太山区。”最终,老人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出了一个地名,“靠近老挝边境,一个名义上是‘国际生物医药研究站’的地方。外面挂着慈善机构的牌子,里面有最先进的设备和最‘文明’的医生。但进去的人……很少能完整地出来。织网者查到他们在利用边境的混乱,进行一些……禁忌的实验,原料,是活人。特别是那些无家可归、失踪了也没人在意的人。他们的背后……有很深的影子,在曼谷,在清迈,甚至在……更北边的大国。” 他的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沉重的寒意。 “证据呢?”毕克定问。 “我没有纸面证据,那东西留在手里就是催命符。”老人摇头,“但我可以告诉你,他们下一次‘转运原料’的时间和路线。就在三天后,从清莱出发,走山路进入巴太。那是你亲眼看到、并可能拿到证据的唯一机会——如果你有胆量,也有能力的话。” 他报出了一个具体的时间、一个偏僻的山区岔路口坐标、以及预计使用的车辆类型和护卫人数(不多,但精悍)。 信息很具体,但真假未知,也可能是致命的陷阱。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毕克定问。 “你可以去那个岔路口等着看。”老人扯了扯嘴角,“但看完之后,你就没有退路了。他们会像猎狗一样嗅到你的气味。所以,决定之前,想清楚。”他拿起剩下的威士忌,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似乎准备离开。 “你的‘机会’,”毕克定叫住他,“如果我验证了信息,怎么给你?” 老人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低声道:“如果你真的做到了,还活着……去湄南河南岸的‘金佛寺’,找扫落叶的哑巴老僧,说一句‘北方的客人想请一尊护身佛’。他会给你下一步的联系方式。”说完,他拉低帽檐,拖着脚步,很快消失在酒吧门口涌动的烟雾和人群中。 耳塞里传来船长紧绷的声音:“目标离开,未发现跟踪。是否跟进?” “不,”毕克定站起身,“让他走。我们回安全屋。” 走出酒吧,雨已经小了,变成潮湿的雾气。巷子里的空气清新了一些,但毕克定的心头却压上了一块更重的石头。 巴太山区,国际生物医药研究站,禁忌实验,活人原料,北方的影子……还有老人话语中那深沉的恐惧。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么“织网者”发现的,恐怕比他想象的更加黑暗和骇人。而林家,或者与林家相关的势力,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夜空,雨水落在脸上,冰冷。 三天后,巴太山区。 那将是一场比曼谷酒吧更加危险、也更加直面黑暗的遭遇。 但似乎,别无选择。 (第0012章,完) 第0013章金三角迷雾 回到位于曼谷老城区的安全屋时,已是凌晨。雨水将城市的霓虹晕染成模糊的光斑,透过单向玻璃窗渗入室内,与冰冷的战术照明灯光交织,将围坐在简易折叠桌旁的几张脸映照得明暗不定。 桌上摊开着老鬼提供的情报:手绘的巴太山区局部地形草图、标记着坐标和时间的潦草字条、关于车辆和护卫的简单描述。键盘正在快速操作着三台并联的加密终端,屏幕上数据流瀑布般刷新,卫星地图、公开的医学研究机构注册信息、边境地区新闻报道、乃至一些深网数据库的碎片化记录,被不断地抓取、交叉比对和分析。 “巴太山区,位于清莱府北部,泰、缅、老三国交界地带,地形以山地和丛林为主,交通不便,政府管控薄弱,历史上是罂粟种植和金三角毒品贸易的核心区域之一。”键盘的声音冷静,不带感情,“近十五年来,在国际社会压力下,大规模罂粟种植有所减少,但替代种植项目效果有限,地区经济依然落后,非法活动(包括毒品、走私、人口贩卖)依旧活跃。” 她切换屏幕,放大了老鬼提供的坐标区域。“这个坐标点,在一条废弃的伐木道路与一条季节性河床的交汇处,距离最近的村庄有超过二十公里山路,极为偏僻。卫星图像显示,附近三公里半径内,没有任何标注为‘研究站’的永久性建筑。只有一些零散的、可能属于猎户或非法种植者的临时窝棚。” “没有建筑?”船长皱眉,“老鬼提到的‘国际生物医药研究站’在哪里?” “公开数据库和卫星图像里都没有对应记录。”键盘继续操作,“但是,我从一个……非官方的、主要追踪东南亚地区异常环境信号的环保组织内部论坛里,找到了几条相关的、未被证实的讨论帖。”她调出几条英文帖子,时间跨度超过两年,“有自称是当地山民或探险者的人提到,在巴太山区深处,偶尔能听到‘地下传来奇怪的机器轰鸣声’,看到‘穿着像医生但不是本地医院的人乘坐越野车进出’,以及‘夜晚某些山谷有异常的、持续的低频灯光’。他们怀疑是非法采矿或秘密工厂。” “其中一个发帖人,IP地址最后跳转自曼谷一家网吧,而这家网吧……”键盘顿了顿,调出另一份关联记录,“曾有一个被标记为‘可能关联人口失踪案’的可疑人物使用过。这只是间接关联,无法证明什么。” 线索零碎,充满猜测,却隐隐指向老鬼所言非虚——在那片法外之地深处,确实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且极力掩饰的存在。 “车辆和护卫情况呢?”毕克定问。他靠在墙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登山包的背带,脑海中反复回放着老鬼那混合着恐惧与麻木的眼神。 铁砧,那位沉默寡言的突击手,第一次主动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根据描述,很可能是改装过的丰田陆地巡洋舰或类似硬派越野车,适合山区恶劣路况。护卫人数6-8人,精悍……符合小型私人武装或雇佣兵的特征。这种配置,在金三角地区,可以是毒枭的运货队,也可以是某些‘特殊项目’的保安力量,很难直接定性。” 白鸽,医疗官,一位看起来文静但眼神异常坚定的亚裔女性,补充道:“如果真涉及老鬼所说的‘禁忌实验’和‘活人原料’,那么护卫的警惕性和攻击性会非常高。他们接到的命令很可能包括‘消除一切威胁’和‘确保货物绝对保密’。一旦交火,不会有任何警告或谈判余地。” 气氛凝重。这不仅仅是一次侦察任务,更像是主动闯入一个未知的、极度危险的捕兽陷阱。 “我们的优势在于,”船长打破了沉默,“对方不知道我们得到了情报,更不知道我们会准确地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出现。我们拥有突袭的主动权,并且,”他看了一眼键盘,“有信息和技术支援。但劣势同样明显:客场作战,环境陌生,对方情况不明,且任务目标模糊——我们是要确认情况?获取证据?还是尝试营救可能的‘原料’?”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毕克定身上。他是委托人,也是决策者。 毕克定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沥沥的夜雨。曼谷的潮湿闷热似乎浸透了墙壁,连安全屋内的空气都带着一股粘稠感。卷轴在意识中静静悬浮,没有新的任务提示,也没有预警。这次行动,似乎完全取决于他自己的判断。 他想起七号留下的警告,想起“织网者”的失联,想起沈先生提到林家时的讳莫如深,也想起自己继承这庞大财富和随之而来麻烦时,内心深处那一点不甘于被动接受、想要掌控自身命运的执念。 “任务目标,分层次。”他转过身,声音清晰,“第一优先级:现场观察,确认老鬼提供的情报真实性。用一切可能的手段(拍照、录像、信号截取)获取直观证据,重点确认是否有非自愿人员被运输,以及运输终点的大致方向。第二优先级:如果条件允许,且确认存在不法行为,尝试获取更多实质性证据(样本、文件、电子设备),但绝不冒不必要的风险,尤其避免与对方武装力量正面冲突。第三优先级:自身安全。在任何情况下,保全自身和团队成员是第一要务。这不是军事行动,我们是去‘看’,不是去‘打’。” 他顿了顿,看向船长:“我们需要什么额外装备?” 船长思考片刻:“基于山区丛林环境,需要全套野外生存和潜伏装备,包括伪装网、热成像仪(夜间观测)、长距离监听设备、高分辨率微型摄像器材。如果需要近距离侦察或潜行,还需要应对可能的地雷、陷阱和巡逻犬的装备。另外,考虑到可能的交火,自卫武器需要升级,至少配备穿透力更强的弹药和爆炸物应对工具。” “能搞到吗?在曼谷,两天内?”毕克定问。 船长和键盘交换了一个眼神。船长点头:“可以,通过一些‘本地渠道’。但价格会很高,而且不留记录。” “钱不是问题。需要多少,我现在授权。”毕克定毫不犹豫。 “明白。我和键盘去办。”船长起身,开始快速列出清单。 接下来的两天,安全屋变成了紧张的备战中心。船长和键盘通过隐秘渠道,陆续将所需的特殊装备运回。鹰眼和镜片反复研究卫星地图和有限的地形资料,规划潜入和撤离路线,以及多个备用狙击/观察点位。铁砧和白鸽检查、测试每一件装备,从枪支到急救包,确保万无一失。毕克定则通过卷轴,持续收集关于巴太山区、金三角局势以及可能涉及的国际医药伦理争议等背景信息,试图在脑海中构建更完整的图景。 情报依然有限,那片笼罩在群山和雨林中的区域,如同一个沉默的黑色漩涡,吞噬着所有试图探寻的目光。 出发前的夜晚,毕克定独自在房间里,最后一次尝试主动沟通卷轴。他将意识沉入深处,集中在那团混沌能量上。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强行引导或使用它,而是如同观察一个陌生的生命体,感受它的脉动、它的“情绪”。 能量很安静,很内敛,但在他高度专注的感知下,似乎能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倾向性”——它似乎对某些特定的“频率”或“状态”有着本能的亲近或排斥。比如,当毕克定回想起老鬼提到“吃人的东西”时那种深沉的恐惧和厌恶时,能量会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躁动”;而当毕克定回想起笑媚娟冷静分析问题的样子,或者“开源视野”那群黑客纯粹追求技术挑战的热情时,能量似乎又会趋于“平和”。 这发现很模糊,无法量化,更像是一种直觉。但毕克定觉得,或许这股源自神祇的混沌力量,其本质并非纯粹的破坏,而是对某种宇宙底层“秩序”或“混乱”倾向的反映?它亲近纯粹的情感(无论正面负面),排斥虚伪与扭曲? 来不及深究。他将一丝能量尝试性地引导至双眼。视野瞬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并非像夜视仪或热成像那样改变景物,而是仿佛能“看”到空气中极其稀薄的、游离的“能量流”。非常微弱,一闪即逝,像是幻觉。但他注意到,安全屋内几个电子设备密集的区域,这种游离的“能量流”似乎稍显活跃。 “能量视觉”?还是某种对电磁场的敏感? 他收回能量,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这些新发现的能力都还处于萌芽状态,不稳定,也无法在实战中作为可靠依仗。但至少,多了一种感知世界的方式。 --- 第三天,凌晨四点。 两辆经过伪装、外表普通的丰田海拉克斯皮卡驶离曼谷,沿着高速公路向北疾驰。车窗紧闭,车内无人说话。船长驾驶领头车辆,毕克定坐在副驾,后座是键盘和白鸽。第二辆车由铁砧驾驶,载着鹰眼和镜片,以及大部分重型装备。 天空泛着鱼肚白,雨停了,但云层依然厚重。车辆驶出曼谷平原后,地势逐渐起伏,热带雨林的绿色扑面而来,空气也变得清新,却带着山林特有的湿凉。 行程漫长。为了避免引起注意,他们选择绕开主要城镇,走次级公路。沿途经过的村庄大多贫困而安静,偶尔能看到寺庙的金顶在绿荫中闪烁。越往北,道路越崎岖,车辆越少,检查站(既有官方的,也有疑似地方势力设立的)却零星出现。船长显然对这条路线很熟悉,巧妙地规避了大部分麻烦,对于无法避免的,则通过事先准备好的“身份”(一队进行生态考察的纪录片摄影师)和适量的“通行费”应付过去。 下午三点左右,车辆离开主干道,拐上一条颠簸的土路,正式进入巴太山区外围。茂密的丛林几乎遮蔽了天空,光线变得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植物腐烂和泥土的气息,虫鸣鸟叫声此起彼伏。 “距离坐标点还有十五公里,但前面车辆无法通行了。”船长停下车,看了看GPS和纸质地图,“我们需要徒步进入,预计步行时间三到四小时,赶在晚上八点前到达预定潜伏位置。” 众人迅速下车,换上丛林迷彩作战服,涂抹防蚊油和伪装油彩,检查装备。每个人负重都不轻,除了武器、观测设备和必要的生存物资,还要携带足够的电池和通讯中继设备,以确保在丛林深处与后方(键盘和白鸽将建立一个前进通讯点)的联系。 毕克定背着自己的装备,感受着丛林湿热环境对体能的压迫。卷轴提供的初级身体强化让他比普通人更能适应,但这种环境对任何人都是考验。 队伍呈战术队形,由铁砧开路,船长断后,悄无声息地没入浓密的绿色之中。林间根本没有路,只有野兽踩出的小径和藤蔓缠绕的缝隙。地面湿滑,布满落叶和隐藏的树根,每一步都需要小心。各种昆虫在耳边嗡鸣,偶尔有不知名的动物从附近灌木中窜过,引起一阵细微的骚动。 鹰眼和镜片除了背负自己的装备,还携带着沉重的狙击步枪组件和观测器材,但他们的步伐依然稳定,显示出极强的专业素质。 行进异常艰难。潮湿闷热消耗着大量体力,蚊虫的叮咬无孔不入,一些带有尖刺的植物随时可能划破皮肤。队伍保持着无线电静默,只用手势交流,速度比预想的还要慢一些。 下午六点,天色已经明显暗了下来,丛林里更是提前进入黄昏。他们到达了计划中的前进通讯点——一处相对干燥、隐蔽性较好的岩壁下方。键盘和白鸽留下来,迅速架设起便携式卫星通讯终端、信号增强器和监控设备,建立起与后方安全屋以及队伍内部加密通讯网络的中继节点。 “通讯已建立,信号稳定。”键盘低声汇报,“我们在这里待命,提供全程信息支援和撤离协调。” 毕克定、船长、铁砧、鹰眼、镜片五人则继续向最终坐标点潜行。距离还有大约五公里,但最后这段路更加陡峭难行。 晚上七点半,天空完全黑透。丛林的黑夜是纯粹的、几乎令人窒息的黑暗,只有头盔上的微光夜视仪提供着幽绿色的视野。各种夜行生物开始活动,叫声古怪而瘆人。 他们终于抵达了预定潜伏区域——位于老鬼提供的坐标点东北方向大约两百米处的一处缓坡,植被茂密,视野良好,可以俯瞰下方那条废弃的伐木道路与干涸河床的交汇处。 鹰眼和镜片迅速寻找最佳狙击/观测位,架设起装备,将高倍率夜视观测镜和热成像仪对准了下方的“L”形路口。铁砧在周围布设了几个简易的震动感应警报器,防范来自侧后方的接近。船长和毕克定则潜伏在更靠近路口的位置,利用灌木和岩石隐蔽,准备进行近距离观察和可能的证据采集。 时间,晚上七点五十五分。 距离老鬼预告的“转运”时间,还有二十五分钟。 丛林彻底安静下来,连虫鸣都似乎降低了频率,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的水流声。夜视仪中,下方的路口空无一人,只有被车轮长期碾压形成的两道泥泞车辙,在幽绿视野中格外清晰。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紧盯着各自负责的区域。 手表的指针,一格一格,走向晚上八点。 八点整。 没有动静。 八点零五分。 依旧一片死寂,只有夜风。 八点十分。 鹰眼低沉的声音在加密频道里响起,带着一丝疑惑:“热成像未发现任何移动热源。道路远端无车辆灯光。路口周围五十米内,无生命迹象。” 老鬼的情报有误?还是他们来晚了?或者……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毕克定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但他没有动,依旧保持着潜伏姿势,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下方。卷轴依旧安静,没有预警。 就在所有人都开始怀疑时—— “等等。”镜片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一丝紧绷,“九点钟方向,河床上游,大约三百米处……有微弱的反光。不是灯光,像是……金属或玻璃反射星光?非常微弱,在移动……速度很慢,贴地。” 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转向镜片指示的方向。在夜视仪和热成像的辅助下,勉强能够看到,在干涸的、布满卵石的河床阴影里,有几个极其模糊的、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热源轮廓,正在非常缓慢地、贴着河床边缘移动。他们没有开车灯,甚至似乎刻意避开了可能被月光直接照射到的区域,行动悄无声息,如同鬼魅。 如果不是镜片眼尖,几乎不可能发现。 “数量……四到五个热源。体型……像是人类,但动作……不太自然,似乎背负重物,或者……被束缚?”镜片的语气带着不确定,“距离太远,细节不清。他们好像……是要绕过这个路口,从河床直接进入西侧的山谷?” 果然!老鬼的情报没错,只是对方更加狡猾,没有走预期的道路,而是利用了天然的地形掩护! “能看清他们携带什么吗?或者……有没有明显的押送人员?”毕克定压低声音问。 “热源轮廓模糊……无法分辨具体物品。但其中一个热源形态似乎更大,可能是两人接近,或者……携带了箱子?等等……后面!河床拐弯处后面,有两个热源!动作更敏捷,分散在两侧,距离前面那群大约五十米……是护卫!他们持有长条形物体,疑似武器!”镜片的声音急促起来。 不是陷阱。是真的! 一股混合着证实猜测的冰冷和直面黑暗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毕克定。他死死盯着夜视仪中那几个缓慢移动的幽绿色轮廓。 “船长,”他低声道,“我们跟上去。保持距离,绝对不要暴露。鹰眼,镜片,你们留在这里,继续远程监视,如果发生意外,提供掩护并通知键盘准备撤离。” “明白。”船长和鹰眼同时回应。 毕克定和船长如同丛林中的阴影,悄无声息地离开潜伏点,利用地形和植被的掩护,远远地跟上了那支沿着河床秘密行进的队伍。铁砧则保持一段距离,负责侧翼警戒和清除可能的跟踪痕迹。 跟踪异常艰难。对方显然对地形极为熟悉,选择的路线避开了所有可能发出声响的碎石区域,紧贴着崖壁或茂密的灌木丛移动。而且,他们行进的速度虽然慢,但几乎不停顿,方向明确地朝着西侧一个更加幽深、卫星地图上显示为密集丛林覆盖的山谷而去。 距离渐渐拉近到一百五十米左右,毕克定已经能隐约听到前面传来的、极其轻微的脚踩在沙石上的沙沙声,以及……一种低沉而模糊的、像是呜咽又像是**的声音,被夜风撕扯得断断续续。 他的心脏猛地收紧。 又跟了近半个小时,前方队伍抵达了山谷入口。那里看似是茂密的藤蔓和乱石,但领头的热源似乎操作了什么,一小片藤蔓被无声地移开,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显然是人工开凿的洞口!微弱的光线从洞口深处透出,很快又被进入的人影挡住。 那个“国际生物医药研究站”,竟然隐藏在山体内部! 前面的几个热源(背负重物或被束缚者)被催促着,一个接一个地走进了洞口。两名持枪的护卫在入口处停留了片刻,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也闪身进入。藤蔓随即被重新拉上,洞口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毕克定和船长潜伏在远处的一块巨石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迅速举起高倍率微型摄像机,调整到夜间模式,对准那个刚刚关闭的“洞口”和周围环境,连续拍摄了多张照片和一段视频。 证据,拿到了。至少证明了这里存在一个隐秘的入口,以及非正常的夜间人员转移活动。 但是,还不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不知道那些被带进去的人的命运。 “船长,”毕克定看着那个重新被植被覆盖的洞口,声音低沉而坚决,“我要靠近一点,看看能不能听到什么,或者找到其他入口、通风口之类的地方。” 船长眉头紧锁:“太危险了。对方守卫肯定很严密,而且里面情况完全未知。” “我会小心。只在外围探查,绝不深入。”毕克定坚持。他有种强烈的直觉,真相就在那扇伪装的门后面。而且,卷轴依然没有预警,这或许意味着暂时没有直接的生命危险? 船长看了他几秒,最终点了点头:“我跟你一起。铁砧,你留在外面策应,保持通讯。” 两人如同最谨慎的猎豹,借助每一块岩石、每一丛灌木的阴影,向着那个伪装的山洞入口悄然靠近。夜视仪中,洞口周围的区域没有任何热源显示,守卫似乎都进入了内部。 他们潜行到距离洞口大约二十米的一处岩缝中,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洞口伪装的情况——那是一片用活体藤蔓巧妙编织在金属框架上的伪装门,工艺精良,几乎与周围山体融为一体。 屏息静听。山洞内部隐隐传来沉闷的机器运转声,还有……更加清晰的、压抑的哭泣和痛苦的**,透过厚重的山岩和伪装门,微弱地传出来。 那声音,让毕克定浑身发冷。 他正想再靠近一点,看看能否找到其他缝隙或通风口,卷轴突然在意识中发出一阵极其轻微的、带着警示意味的震动! 几乎同时,船长猛地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拉低! “嘘!”船长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说,手指指向他们来时的方向。 夜视仪中,两个新的热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山谷另一侧的斜坡上,正手持某种探测仪器,缓慢而仔细地扫描着他们刚刚经过的区域!是巡逻队!或者……是察觉到有人跟踪,出来搜索的! 他们被反向包抄了! (第0013章,完) 第0014章深渊低语 世界在瞬间收缩,只剩下心跳在耳膜里撞击的沉重回响,以及夜视仪里那两个幽绿色、带着威胁意味的人形热源。他们移动得很慢,但极其专业,交替掩护,手中的设备显然具有热感应或生命探测功能。 “是巡逻队,还是搜索队?”毕克定在加密频道里用最低的气声问,身体紧贴冰冷的岩壁,一动不动。 “不像固定巡逻路线,”船长同样压低声音,语速极快,“他们扫描很有针对性,像是发现了什么痕迹……可能是我们靠近时留下的微弱热信号,或者铁砧清理时不够彻底。”他顿了顿,声音带着决断,“不能让他们靠近这个山洞入口。一旦确认有外部人员窥探,里面的人要么加强封锁,要么立刻转移。我们不但拿不到更多证据,还可能被堵在山谷里。” “你想怎么做?”毕克定问,同时调动起感知,试图感应体内混沌能量的状态。那股能量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变得比平时活跃了些,在他意识深处微微“躁动”,带来一种模糊的方向感——仿佛在“示警”那两个热源的威胁程度。 “引开他们。”船长目光扫视四周,迅速做出判断,“他们从西侧来,我们往东侧制造动静。东边地势更复杂,通向一条雨季才有水的山涧,容易布置误导痕迹和简易陷阱。只要拉开足够距离,我们就能从东北方向迂回,与铁砧汇合,然后撤离。” “他们不会全部追来,”毕克定冷静分析,“很可能一人追踪,另一人警戒洞口或呼叫支援。” “那更好。分散他们。”船长已经取出两个硬币大小的黑色装置,“声光诱饵,遥控触发,能模拟枪械上膛或踩断树枝的声响,附带短促强光。我设置两个,在不同方向不同时间触发,制造多人活动的假象。” 毕克定点头,同时快速思考。引开巡逻队是必须的,但仅仅如此,今晚的行动就只能止步于证实入口存在。他冒着风险来到这里,不只是为了“看”一眼。那个山洞里压抑的哭声和机器声,像钩子一样抓着他的心。 “船长,引开他们后,我需要五分钟。”毕克定低声说,目光紧紧锁住二十米外那个伪装巧妙的洞口,“靠近洞口,看看有没有办法在不进入的情况下,获取一些内部信息。声音、空气样本、或者……看看伪装门的结构是否有缝隙。” 船长眉头拧紧:“风险太高!五分钟可能不够他们被引开,就算引开了,也可能很快折返。而且,你怎么获取信息?” 毕克定举起手腕,露出手腕上一个看似普通运动手环的设备,这是出发前键盘提供的多功能侦察工具之一。“这个有高灵敏度定向麦克风,可以尝试采集洞口内部传出的音频。还有微型气体采样泵,可以吸附洞口附近空气,分析异常成分。伪装门……我可以试试手感。”他没说出自己的另一个打算——尝试用那刚刚萌芽的“能量视觉”,看看洞口附近是否有异常的能量残留或防护措施。这很冒险,甚至可能触发未知的警报,但值得一试。 时间紧迫,那两名搜索者已经推进到距离他们潜伏点不到八十米的位置,扫描设备发出的微弱嗡嗡声几乎可闻。 船长咬了咬牙,作为安保专家,他本能地反对任何增加暴露风险的举动。但毕克定是雇主,而且……那双眼睛里的决绝不容置疑。“最多三分钟。一旦我设置的诱饵触发,无论你有没有完成,立刻向东撤离到预定汇合点A。我会来接应你。如果三分钟后你没有出现,或者发生交火,我会按应急方案B行动,强行制造混乱带你突围。明白?” “明白。”毕克定简短回答。 船长不再多说,如同壁虎般无声滑下岩缝,消失在东侧的黑暗灌木丛中。毕克定则继续留在原地,尽可能降低呼吸和体温,死死盯着那两名越来越近的搜索者。 他们穿着深色作战服,戴着夜视仪,装备精良,动作显示出严格的军事或准军事训练痕迹。其中一人手持一个带有天线的平板状扫描仪,另一人则端着装有***的短管突击步枪,枪口随着视线缓缓移动。 六十米……五十米…… 他们似乎察觉到了这片岩缝区域的异常,扫描仪的蜂鸣声略微提高,持枪者的脚步也停了下来,枪口指向了毕克定藏身的方位。 毕克定心脏几乎停跳,手指悄然按上了腰间的“斥力脉冲手枪”。近距离内,这种试做型武器的效果不明,但总比没有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咔嚓!” 一声清晰的、类似步枪枪栓拉动的声音,从东侧大约七十米外的地方骤然响起!在寂静的丛林夜晚,这声音格外刺耳。 两名搜索者立刻调转方向,枪口和扫描仪同时指向声源。他们对视一眼,没有任何犹豫,持枪者迅速半蹲,提供警戒,持扫描仪者则开始快速向东侧移动,试图定位声源。 几乎是同时—— “啪!”又一记短促、响亮,像是用力踩断粗树枝的声音,从更东侧、大约一百米外的位置传来!声音来源明显不同! 两名搜索者明显愣了一下。一个人的动静?还是两个人?或者更多? “A组,报告情况。”持枪者对着领口的微型麦克风低声呼叫,声音透过夜风隐约传来。他讲的是某种带口音的英语。 没有立刻得到回应。 “可能有闯入者。不止一个。B点保持警戒,我去查看。”持扫描仪者快速说完,端着枪,谨慎但迅速地朝第二个声源方向追去。留下持枪者(B点)原地蹲守,枪口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重点依然放在山洞入口和毕克定藏身区域的方向。 计划奏效了一半。引开了一个,但还有一个钉子守在原地。而且,A组可能正在赶来,或者已经收到了警报。 毕克定心中默数。船长给他争取的时间窗口非常有限。他必须在留下的这名守卫注意力被完全吸引,或者援兵到来之前行动。 他深吸一口气,将身体机能调整到最轻微的状态,如同阴影般从岩缝中滑出,借助每一块岩石、每一丛灌木的掩护,以极低的身姿,向那伪装的山洞入口匍匐前进。夜视仪中,守卫的热源轮廓背对着他,正紧张地观察着东侧的黑暗。 十五米……十米…… 伪装门近在眼前。那是一个相当精巧的构造,金属框架上缠绕着真实的、根部被固定在后面岩壁上的藤蔓,藤蔓被精心引导生长,形成一个自然的覆盖层。门缝极其严密,几乎看不到缝隙。只有底部,为了藤蔓生长和可能的通风,似乎留有一线极其微小的空隙,被苔藓和落叶半掩着。 毕克定不敢触碰门体,谁知道上面有没有震动或电容感应装置。他迅速将手腕上的“手环”对准门缝,启动了高灵敏度定向录音模式和微型气体采样泵。仪器指示灯在夜视仪下显示出极微弱的红光,表示正在工作。 同时,他闭上眼睛,努力集中精神,尝试调动那股混沌能量,将其导向双眼。 视野变了。 不再是夜视仪的幽绿,而是一种更加……抽象的画面。他看到的不再是具体的物体轮廓,而是空气中流动的、极其稀薄的“色彩”或“线条”。大部分区域是近乎透明的、缓慢流动的“灰白色”,那是环境的背景能量。但在那个伪装门的位置,他“看”到了一些异常—— 门体本身,覆盖着一层非常暗淡、近乎无形的、淡蓝色的“薄膜”,这薄膜似乎与金属框架连成一体,构成一个完整的能量屏障。这应该就是某种防护或警报系统。而在门底那条细缝处,有微弱的、不稳定的“气流”在内外交换,这些“气流”中,混杂着一些极其黯淡的、暗红色的“斑点”和令人极度不适的、黏稠的“灰黑色”能量残留。 那些暗红色斑点,给他的感觉是……痛苦、恐惧、微弱的生命力。而灰黑色残留,则带着腐朽、冰冷和一种……扭曲的“秩序”感。 这就是里面正在发生的事物的能量“泄露”! 毕克定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寒意,几乎要中断能量视觉。他强忍着,将注意力集中在录音和采样的手环上。 定向麦克风捕捉到了比之前清晰一些的声音:低沉的机器嗡鸣声,金属器械碰撞的冰冷脆响,还有……更加清晰、更加绝望的呜咽和短促的、被强行压抑的惨叫。甚至,似乎还有人在用他听不懂的语言(不是泰语,也不是英语)下达着简短、冷漠的命令。 气体采样的进度条在缓慢前进。 时间……过去多久了?一分钟?感觉像是一个世纪。 突然,夜视仪视野边缘,那个留守守卫(B点)的热源轮廓动了一下!他似乎收到了什么指令,开始缓缓转向,面朝山洞入口,并且……蹲下身,似乎在检查地面? 他要发现靠近的痕迹了吗? 毕克定心中一紧。手环上的采样进度显示85%。录音还在继续。 快!再快一点! 守卫站了起来,端起步枪,开始向着洞口方向,也就是毕克定所在的位置,小心翼翼地迈出了一步。 九十米外东侧丛林里,传来了几声短促而压抑的、像是安装了***的枪声!“噗!噗!”随即是人体倒地的闷响和一阵混乱的枝叶摩擦声。 是船长!他和被引开的那个搜索者交火了! 留守的守卫(B点)明显被枪声惊动,动作一顿,随即更加警惕,但他没有立刻冲向交火方向,而是迅速后退几步,背靠一块岩石,枪口牢牢锁定洞口和东侧丛林,同时再次对着麦克风急促低语:“A组!报告!东侧发生交火!B点遭遇情况不明!请求指示!是否需要……”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黑暗中,一个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高大身影(铁砧!)如同鬼魅般骤然暴起!没有用枪,一记迅捷如闪电、沉重如铁锤的手刀,精准地砍在守卫的颈侧。守卫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声音,身体就软软地瘫倒下去。 铁砧迅速扶住倒下的守卫,将他拖入阴影,并麻利地卸除了他的武器和通讯装备。 “威胁清除。”铁砧低沉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 几乎同时,船长的声音也传来,带着一丝喘息和急迫:“干掉一个。另一个可能呼叫了支援。我们必须立刻撤离!毕先生,立刻到汇合点A!” 毕克定手环上的采样进度终于跳到了100%,录音也自动停止。他立刻收回能量视觉,眼前一阵发黑,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袭来,被他强行压下。他迅速将手环数据保存加密,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沿着预先观察好的撤退路线,向东侧丛林疾奔。 他刚离开洞口区域不到十米—— “呜——!!” 一声凄厉而悠长的警报声,骤然从山洞内部穿透伪装门和山岩,刺破了夜空的寂静!不是电子警铃,更像是一种气动或机械警报,声音沙哑而充满威胁。 紧接着,伪装门上的藤蔓一阵剧烈晃动,门似乎从内部被猛地打开!刺眼的手电筒光束和应急灯光从洞口发射而出,在丛林里乱扫!至少三四个全副武装的人影冲了出来,大声呼喝着听不懂的语言,开始分散搜索洞口周围。 他们反应太快了!显然内部的警报系统与守卫的通讯中断或者刚才的枪声直接关联! 毕克定心中警铃大作,将速度提到极限,在崎岖不平、光线昏暗的丛林里拼命奔跑。身后,传来了更加密集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以及……狗吠!对方放出追踪犬了! “毕先生!两点钟方向!跳过去!”频道里传来船长急促的指引。 毕克定毫不犹豫,冲向船长指示的方向,那里有一个被藤蔓半遮掩的、约一米多宽的沟壑。他奋力一跃,堪堪越过,落地一个翻滚卸力,继续前冲。 “砰!砰!”身后响起了枪声!子弹呼啸着从他头顶和身侧飞过,打在树干和岩石上,溅起碎屑! 对方开枪了!不再是警告,而是直接射杀! “鹰眼!压制!”船长怒吼。 “收到!”远处高坡上,几乎听不见枪声,但追在最前面的一个武装分子突然身体一歪,惨叫着倒地。是鹰眼的狙击! 追击的势头为之一滞,枪声也稀疏了一些,显然对方没料到有远程狙击手,变得谨慎。但狗吠声和脚步声依然紧追不舍。 毕克定肺部火辣辣地疼,汗水浸透了迷彩服,视线开始模糊。但他不敢停下,凭着意志力机械地迈动双腿。 “前面!抓住绳索!”铁砧的身影出现在前方一棵大树下,他将一根登山绳抛了下来,绳子的另一端系在更高处的树枝上。 毕克定冲过去,抓住绳索,铁砧猛地一拉,借助绳索的摆荡力量,毕克定被带离地面,向前荡出了一段距离,落在了一片相对平坦、长满柔软蕨类植物的区域。 “这边!”船长从侧翼冲出来,手里端着从守卫那里缴获的突击步枪,对着后面追来的方向打出几个短点射,不是为了命中,而是为了迟滞追兵和吓退追踪犬。 三人汇合,没有任何停顿,朝着预定撤离路线发足狂奔。身后,枪声、狗吠声、呼喊声依旧,但距离似乎被拉开了一些。 他们穿越密林,蹚过一条冰冷的溪流(以消除气味),连续变换方向,终于在一个小时后,彻底甩掉了追兵,与留守前进通讯点的键盘、白鸽,以及完成狙击掩护任务后撤离的鹰眼、镜片汇合。 没有时间庆贺或休整。键盘迅速销毁了前进通讯点的所有设备和痕迹。八个人分成两组,沿着不同的、事先规划好的隐蔽路线,朝着山区外围的接应车辆位置全速撤退。 直到天色微明,两辆皮卡再次汇合,驶上相对安全的公路,朝着南方疾驰时,紧绷的神经才略微放松下来。 车内一片寂静,只有引擎的轰鸣和轮胎摩擦路面的声音。每个人都疲惫不堪,身上满是泥泞、划痕和汗水。 毕克定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手里紧紧握着那个已经完成数据采集的“手环”。他的指尖冰凉,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山洞里传出的声音,眼前仿佛还残留着那些暗红色和灰黑色的能量痕迹。 那不是普通的非法拘禁或人体试验。 那是一种更加系统、更加冰冷、更加……亵渎生命的东西。 他打开手环的微型屏幕,调出加密保存的音频文件,戴上骨传导耳机,按下了播放键。 经过降噪处理的录音,在耳中清晰地回放—— 机器的嗡鸣,金属的碰撞。 压抑的、非人的呜咽和断续的、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的、极度痛苦的音节。 然后,是一个冷静到漠然的男声,用带着某种东欧口音的英语说: “第七批样本,C组,神经接驳率稳定在31%。继续注射‘催化剂A-7’,记录脑波β段异常峰值。准备进行下一阶段‘意识剥离’测试。注意,‘容器’的生命体征降至阈值以下,准备更换备用‘容器’。” 意识剥离……容器……备用容器…… 毕克定猛地按下停止键,摘掉耳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他终于明白,老鬼说的“吃人的东西”是什么,也隐约猜到了“织网者”为何会消失。 这不仅仅是非法实验。 这是在……制造某种东西。或者说,把活生生的人,当成可消耗的“零件”或“培养基”,在进行某种……难以想象的、禁忌的科技或仪式。 而林家的影子,就徘徊在这片黑暗的边缘。 车子在晨光中飞驰,将笼罩在雨林和群山中的噩梦暂时抛在身后。 但毕克定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他已经触碰到了深渊的边缘,听到了里面的低语。 现在,他必须决定,是转身离开,保全自身;还是……继续深入,去揭开那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真容。 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眼神冰冷而坚定。 有些东西,一旦看见,就无法装作没看见。 (第0014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