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悔改[快穿]》 1、001:第一个世界 【亲亲你明白了吗?】 【亲亲你需要我为你再解释一遍吗?】 【亲亲你还在吗?】 【亲亲——】 温应的大脑现下是处于宕机中的,因为过多的生命中无法承受的痛苦突然向她袭来以至于温应的大脑为了保护自身的安全紧急断开了网路。 【亲亲没明白吗?那我再为你重新说一遍哦。】 【管理局下达了新的通知,所有刷过世界核心黑化值的攻略者们都需要回到原来的世界去将黑化值刷回零。】 【这边根据扫描统计——亲亲从第一个世界开始就在刷满了世界核心的好感度后,还刷了核心的黑化值呢。亲亲真不愧是管理局十大杰出攻略者之一呢。】 【亲亲还有什么问题吗?】 【亲亲?】 温应不想去搭理这个见鬼的破系统一遍又一遍的亲亲,但是她又无法将这道声音屏蔽在外面,从接受系统的条件开始,她们这些攻略者就是管理局的工具人。 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她们去往无数个小世界获取该世界核心的爱意值来完成任务指标。 至于为什么是爱意值,为什么这些是任务指标,温应从来都没有好奇过。 从死去睁开眼遇见系统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她要做什么,她要和这个自称是管理局代理的系统签订工作契约,从此开启了无生趣007社畜生活,直到任务指标达成,她获得新生。 这是一份漫长看不到边际的工作。 唯一能够充当调剂品的只有世界核心,她的攻略目标们。 在查看工作内容的时候,温应看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任务目标,一:获取爱意值;二:获取黑化值。 前者十分好理解,世界核心的爱意,亲情友情爱情,只要是最后能够成为爱的东西就会被计算进里面。 后者也不难理解,黑化值,能让一个人黑化的因素有很多,外界的欺辱,压迫,以及恨。 最典型的莫过于因爱生恨。 这是十分有操作空间的两个目标,它完全可以成为一个目标。 获取核心的爱,再让核心因爱生恨,获得所谓的黑化值。 温应是一个想到就做的人,而且一加一等于二,她同时进行两个任务能更快速地累积积分达成指标。 所以她从第一份工作开始除了费心获取爱意值外,在达成第一个目标后还花了不小的心思让核心攒了一点黑化值,为了防止黑化值反弹,在其他同事都是利用死遁离开世界的时候,温应花了点积分让系统拷贝自己当前世界的资料制作了一个复制品留在了该世界,完全断绝了核心会因为自己的死网开一面放过自己的可能性。 而就在她即将达成目标,可以从007社畜的岗位痛快离职时,她的顶头大boss不知道作什么妖,颁布了一条新的通知信息。 所有刷过世界核心的攻略者都需回到原来的世界里将黑化值刷回零。 那些攻略者大多是专心做着刷黑化值的,像温应这样子两头抓的也不是没有,唯一的区别是——其他两头抓的选择了死遁,现在重新回到原世界里是在当前时间线上生成一个新的角色。 而温应的原身还活着,也就是,她要重新接手自己的烂摊子,以践踏了核心感情的垃圾再一次面对核心。 温应有点窒息,甚至想罢工。 【亲亲,如果确定无误的话,这边就要将你送回第一个世界了。】 【麻烦亲亲接受一下资料呢,这是你的第一个世界,时间有点久了,我帮你整理了一下呢,是一个很普通的校园世界呢,亲亲加油哦。】 温应是在那声加油哦中失去意识的。 等到她醒来时,外边的天是黑的,屋里一片黑暗,她只能透过外头照进来的月光观察自己现下的环境。 一个狭小的房间,上下铺的铁架床,缺了一条腿的木凳子,堆积成片的旧辅导书,矮小的衣柜帘子摇摇欲坠……这一切都在表明着她现下的处境。 一个普通……普通个鬼的校园世界。 温应的第一个世界是一个校园世界,任务是获得戚夏的爱,用通俗易懂的方法来说,戚夏是这个世界的反派角色,温应的任务是感化她,获取她的爱。 感化一个没出过社会的小可怜是什么难事吗?对于这种小学生只要捧着一颗满满我爱你的心去到她的面前就能拿下她专属的爱了。 这是一个十分简单的新手任务。 纵使温应当时还是个新人小白,还是个天真不懂事演技不过关的菜鸟,也轻松将戚夏的爱拿了下来。 爱意这东西是没有保质期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会慢慢被侵蚀,然后分解,最后被丢弃在时间的长河中,望不到头,寻不到影。 在得了戚夏的爱后,温应很快就将她纯真的心踩在了脚下。 爱变作了恨,随着温应残酷的话语变作了一把把尖锐的刀子朝着心口割去。 身为反派的戚夏出身优渥,是有名的富家大小姐,标配的校花。在这么一个人生赢家的配置下,戚夏所处的世界并不是那么的正常。 戚夏有着一个名义上的未婚夫方席,两家自小就给他们订了娃娃亲,也就是口头上的亲事,出于双方父母的玩笑。 方席一直拿戚夏当妹妹看待,但戚夏不一样,她自小就将方席划进了自己的所属物中,于是等到方席生命中的女主角梁小晓出现时,戚夏从优雅的校园女神变成了被嫉妒心占据的魔鬼,她用尽手段去欺负梁小晓,一次又一次的欺压加深了方席与梁小晓的感情,也让她丑陋的面目暴露在他人前。 青梅竹马的厌恶,父母的指责,同学的背后碎语,让这个世界被毁于一旦的女神变得面目可憎,她被所有人厌弃,依旧不愿意放弃破坏方席和梁小晓,她甚至将所有的错全部推到了梁小晓的身上去。 而温应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来到了戚夏的身边。 系统说这是个新手任务也确实不是在诓她,戚夏本该是温应一辈子都无法接触的角色,因为她自己的嫉妒心人人喊打,所以以前围绕在女神身边的人各自抱团,温应有了机会挤进她的身边。 温应那时候没喜欢过人,追求人的经验更加没有,于是买了本恋爱大全,一天一个小步骤,严严实实按着恋爱大全来追人。 实打实追了好几个月,期间经历了戚夏的各种谩骂以及冷漠后,温应打开了戚夏的心扉,获得了戚夏的爱,戚夏也没有那个机会再去和梁小晓针锋相对了,本来这应该是一个非常完美的happyend的故事,偏偏温应为了赚取那该死的黑化值积分,在happyend的晚上跟戚夏摊了牌。 ——你喜欢我?哈。 ——原来骄傲的戚夏大小姐也会说喜欢啊,我还以为大小姐不懂得什么叫做喜欢呢。 ——听不懂吗?我说,我只是在玩你而已。 温应翻看了下系统给自己总结的资料,在看到自己在这个世界放下的狠话时,人都快要过呼吸了。 她当时,为什么不乖乖拿了戚夏的爱意值就跑?非得刺激她黑化? 温应想罢工。 温应双手抱头,拉过被子重新躺回了床上。 天刚亮,温应就被自己的闹钟吵醒了,她艰难地从被窝里伸出手,往枕头下一摸,一个方形的手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温应费劲睁开了眼,手机界面上显示五点三十分。 温应脑袋肿胀,她将手机又往枕头下一扔,闹钟又响了起来。 干什么!校园世界九点钟才上课! 温应生气地掏出手机,几条提醒事项唰唰唰跳了出来。 [六点出门,e家的蛋糕限时半小时,七点开售,七点半完售,限时限定,不早到买不到!] [七点半买好c家的摩卡,八点之前一定要到公司然后将蛋糕和咖啡放经理办公室桌上!!] 温应迷迷糊糊将内容扫了一遍,直到最后眼皮子打架劝不住时,她瞅到了最后的字眼。 温应懵了一下,她睁开了双眼,仔细又看了一下手机上的内容。 温应打开手机摄像头,略显卡顿的手机迟了几秒后显示了她的床单,温应翻转了下镜头,一张还没睡醒留有轻微黑眼圈的小白花脸蛋出现在了上面。 那不是温应,却是现在的温应。 这并不是一张学生的脸。 这个该死的普通校园世界在她离开后时间往前推进了,现在,成了一个成年人的世界。 温应咬牙切齿放下了手机,她连忙下床洗脸刷牙换衣服化妆,将自己收拾整齐,温应拿上小包,穿上自己三厘米高的高跟鞋出了门。 温应六点零五分赶上了公交车,趁着搭车前往目的地的中途,温应抽空看了眼后面的资料。 自打温应离开这个校园世界已经过了六年,她现在是刚出校门的应届毕业生,一个知名大公司的普通实习生。 她所实习的公司,是男主角方席创办的公司,方席在高中毕业就和梁小晓订了婚,梁小晓一到法定年龄方席就拖着她去结了婚。 公司里的女性都在说可惜老板英年早婚。 温应下了车,排了二十分钟的队买到了e家的蛋糕,打了个车跑去买了c家的摩卡后,踩着八点钟的时限进了公司,将蛋糕和咖啡放在了经理办公室的桌上。 桌上放着的铭牌上面写着:戚夏。 这个昔日与梁小晓仿佛有着杀父之仇的戚夏一改自己的垃圾性格和她握手言和,成为了方席的合作伙伴,同时成了刚出社会的温应的顶头上司。 温应不懂,同样是刚毕业出来的,为什么自己普普通通是个实习生。他们一个董事长,一个董事长夫人,一个总经理。 这不公平,大家都是狗血校园里走过来的人。《 》 2、002:第一个世界 温应千不懂万不懂也改变不了她只是一个贫苦实习生的事实。 前任成了自己的下属,任谁都不可能没有反应的,正常人再怎么着都会觉得尴尬,甚至想避嫌。 戚夏不是个正常人,所以她不会避嫌,她更加不会觉得尴尬。 但是折腾着温应大早上干这种跑腿活,温应想,新手世界果然还是新手世界,小学生爱情再怎么着成长也依旧还是小朋友不知世事的爱情。 等温应回到了自己的办公位,妹妹头同事双手双手合十对着她连声说着谢谢的时候,温应才稍微反应过来了不对劲。 跑腿是同事让她帮忙的,并不是戚夏刻意欺负她。 戚夏甚至都不知道公司里有她。 或者说戚夏不一定还记着她这个人。 温应稍稍迟疑了一下,就算当年自己是个不怎么成熟的攻略者,凭着天时地利人和,温应都不觉得戚夏会彻底忘记自己。 抱着这样的想法,温应干了一天的杂活,帮着同事去复印,跑腿买奶茶,泡手冲咖啡,普通繁琐的录入工作也被丢到了她手里,原本的五点下班她愣是拖到了七点才从公司里走出。 不过延迟下班的她并没有在公司里偶遇到戚夏,戚夏是个准时准点上班的人。 准时九点上班,准时五点下班,从不加班。 以温应现在的身份,如果不是戚夏有意,那除非是奇迹与意外同时降临她才有可能碰见戚夏了。 成年人社会和小学生社会不一样,成年人不能去到隔壁班喊个同学说找谁谁谁,谁谁谁就会出来见你。 拖着一身的疲惫,温应回到了家。 她在回来的路上从24小时便利店买了便当,结果一到家将便当放到矮桌上温应就没有吃它的胃口了。 她累坏了,浑身都不想动,不想起来不想动手更别是咀嚼这一动作。 躺了半个小时,温应抱着不能浑身脏兮兮上床的想法进了浴室,出来后温应看都没看自己买回来的便当一眼,直接就爬上了床。 闭上眼时温应想明天要是继续这样子的话她可以不用从24小时便利店里路过了,直接回家,省时还省钱。 闭上眼不到三秒钟,手机滴滴响了起来。 温应伸手一摸,来自同事的消息不断地出现在她的主界面。 [明天也拜托了!] [戚经理吃腻了c家的蛋糕,明天麻烦去买k家的戚风蛋糕,在经理上班前放到她的办公桌上,打卡我会帮你打了的!] [拜托啦!] 温应睡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这具身体是个标准的社畜,温应准时在六点钟醒了过来。 睡眠不足让温应的脸色不太好。 她开始怀念起过去的学生生涯了,每天只用对着一本恋爱攻略,其他什么事都不用做—— 为什么,她当初不乖乖当个新人傻白甜? 温应重复着昨天的行动。 稍显不同的是,时间上有了变化。 当她将蛋糕放到经理办公桌上的时候,经理还没有来。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温应依旧没见到她的目标。 这个效率是不是有点慢了? 温应借着去打印文件的时间抽空想了一下这件事情,转了一圈,文件打印好了,温应决定先把这件事放到一边。 说实话,温应想不明白一个因为自己黑化的人不来找自己的理由是什么。 如果戚夏不在意了她的黑化值不可能能让温应回到这个世界来消除。 是还没发现,还是已经开始在折腾她了? 温应看了眼手里边抱着的文件,不禁摇了摇头,是后者的话太幼稚了。 温应每天都在重复同样的生活,替同事帮经理跑腿,以及,干杂活。 她每天的日常之一,帮忙买咖啡。至于为什么不直接点外卖?同事说没有那个喝咖啡的氛围,咖啡要亲手买的才好喝。 温应看着同事手里边的咖啡想,这也不是你亲手去买的呀。 干杂活其实挺广泛,什么都干,就是没有一样是核心重点。但是干的多了,大概的事情也能处理,温应手边的文件就越堆越多。 她是个不爱拒绝别人的人。 这辈子唯一干过的一件崩人设的事情就是在追戚夏许久,在戚夏对自己表白时,拒绝了她。 所以不属于她的活越来越多,温应每天的下班时间都在推迟,直到大楼的保安说再晚就得将她锁在里面了,温应这才不得不带着工作回了家。 她并不想在家里工作,家应当是放松的地方,是最不需要伪装的地方,她可以收起自己的好脾气,肆意地发泄心里头的不适。然而现在,她的目光落到了那一叠文件上,温应叹了口气。 她将几年前买的笔记本抱了过来,放到小矮桌上,插上电,盘腿坐下。 笔记本是旧式的,开机也不算慢,等了三分钟,但是开个文档等个响应就费了好久的时间。 温应扒拉了下文件,将自己的心态放平,只要自己不急躁笔记本慢就慢。 回家的工作一直忙到了晚上一点才做完,温应拍了拍脸,拖着一身的疲惫去洗了澡。 早上闹钟一响温应就准时醒了起来,她咳了两声,意识到自己的情况有点不对劲,温应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额头,没什么感觉,只是站到镜子前看到自己的脸颊泛着不太正常的潮红时,她犹豫了一下拿过手机在联系人上翻找一圈,在要不要请假中纠结了一会儿,最后放下了手机。 她不是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因为自己的突发状况带给别人突然的麻烦不太好。 打着把文件送回公司再请假的想法,温应出了门。 今天早上没去跑腿买咖啡,她比往常到的都要早,公司还没开门,她抱着一袋子文件蹲在地上,等着保安将门打开。 人一松懈很容易出事,温应一蹲在地上就感觉到了那些疲惫的滋味向自己席卷了过来,她费力地睁开眼,强忍着脑袋的昏厥慢慢站了起来。 一双黑色的高跟鞋先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之中,再往上是一条黑色的西裤,她的腿很长,温应半蹲着都感觉这个人很高,她仰起头,穿着职业装的女性映入了她的眸中。 对方的妆容精致,最惹人的是一抹红唇,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新出的口红色,好看但很少有人能驾驭。 温应的脑袋迟疑了一下。 记忆中的面孔与面前的人对上了号。 记忆里的那张脸要更稚嫩一些,骄傲地大小姐从不正眼看人,温应还记得当年跟在大小姐身后时大小姐的脾气总是不好,对她呼来唤去的。 大小姐顶着那张漂亮脸蛋可没少说讨人厌的话,比如要她冬天下湖,要她草地里去找大小姐压根就没掉的戒指,要她天天起早贪黑去买大小姐喜欢的人喜欢吃的早点,要她证明自己的喜欢就从楼上跳下去……等等,倒也不能全赖在大小姐头上,毕竟是温应给了她这个机会。 几年过去,大小姐变成熟了许多,和温应记忆里那个幼稚又任性,应该是稍微恶毒的大小姐不太一样了。 大小姐没说话,温应自然也没说话。 温应并不打算喊她,或者说是认出她来。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温应便翻查了这具身体的记忆,拒绝大小姐后温应就离开了这个世界,之后留下的复制品离开了原来的那个学校,转学到了偏僻小镇,哪怕大小姐手再长也伸不到。 她没和大小姐再见过面,直到今天。 按理来说,从第一天看到戚夏那个名字时她就应该有反应的。 温应蹲久了,站起来的时候没站稳,身体一倾,大小姐连忙伸出手扶住了她。 抓着自己胳膊的那两只手很僵硬,温应的目光从大小姐的脸上扫过,跟她低声道了一声谢谢的同时,温应站直了身体。 她表现的陌生,像是第一次见到大小姐,只当大小姐是个好心的陌生人。 她的这番姿态自然引来了大小姐的不对,大小姐开了口,一个你往外冒了冒,随后在温应疑惑的目光下将后话给憋了回去。 大小姐是记得她的,也是,黑化值全是由她而来的,要是不记得了才是坏事。 所以……合情合理,温应这段时间来的忙碌也是拜大小姐所赐。 还真是幼稚啊。 成年人了还玩小孩子的把戏。 幼稚鬼。 保安开了门,温应退后一步示意大小姐先进去,大小姐低头看了她一眼,丢给温应一个神色莫名的眼神走了进去,温应摸不着头脑,心里嘀咕着,跟着大小姐一同走了进去。 进到同一趟电梯里,温应往边上的角落一站,将自己的存在消为零。 闭目养神的时候总感觉有人时不时在偷偷打量自己。 温应知道那是来自谁的目光,在大小姐打破这个局势前,温应并不打算主动出击。 没睁开的温应并不知道,被她惦念着的大小姐用着一种什么样的复杂目光在盯着她,时不时靠近又猛的回到原位,如果反复好几次,直到电梯叮的一声响起,大小姐摆好自己冷酷无情的表情大步从电梯内走了出去。《 》 3、003:第一个世界 温应将资料放到了主管桌上,又给他发了条信息说今天要请假,解决完这些零碎东西后,温应乘着电梯又下去了。 她没有再碰上大小姐,那好像只是一个意外。 温应却不觉得那是什么意外。 人都挺犯贱的,对于甩了自己的人念念不忘,希望她过的不好,希望她在看到自己过的很好时后悔自己当初和自己分了手。 如果换成大小姐是主动分手的那个,她大概就不会记得温应这么久了,温应只是占了先下手的便宜。 至于后面要怎么做,温应其实还没想好。 傻瓜攻略可以告诉她怎么追求女孩子,但是傻瓜攻略没告诉她怎么追求一个被她拒绝过了的成年女性。 温应晃了下脑袋,生病让她的大脑有些难以思考,她搭着电梯下去时就受不住这份晕厥蹲在了地上,等了好几分钟温应才慢吞吞抬起头,电梯内的楼层数并没有任何的改变,脑袋稍微迟钝了那么一下后,温应恍惚想起自己没有按楼层数。 她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慢吞吞去摁下楼层数时,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 才见过面的大小姐又进来了。 温应抿了下唇,摁下一楼后就退到了一边去。 大小姐紧跟在她的后面摁了负一楼。 下降时温应一直乖乖待在角落,不主动不被动,大家都是陌生人,谁先主动谁是狗。 大小姐就站在她的身前,只要一回头,温应便会知道。 温应其实有猜想过大小姐对自己旧情难忘,看着她生病,自己那颗曾经被撩拨过的心根本就按耐不住,所以才会故作高冷出现,指不定待会就要送她回家了呢。 温应是这么想的,纵使大小姐到现在连个目光都没给过她。 但她到了一楼,走出电梯,走到公司门口,看着大小姐开着车从公司离开都不见大小姐耍自己的大小姐脾性喊自己上车载自己回家。 温应愣了一下。 思考了下哪里估算错误。 还是说她太高看自己了? 温应没想出来,她奢侈地打了一把车回家,将自己送到床上后一切不理,世界清净。 下辈子不想当个社畜了。 临睡前温应脑海里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 卑微社畜生病的第二天还是请了假。 休息了两天,温应的病并没有完全好,但是再不努力上班就要养不活自己了,温应看了眼自己的余额想自己还可以继续努力,于是拖着还没完全好的身体去了公司。 大概是缺席了两天,公司也不会因为缺她一个人就无法运转,今天的温应很清闲,没有人叫她去干杂活,她待在座位上将自己的活干完,不用加班顺顺利利到了班点走人。 接下来几天也是顺顺利利没有意外发生,温应不得不怀疑了下是不是生病带走了霉运?但这件事更多的原因应该是在那天见到的大小姐上。 大小姐见了她什么话都没有讲,爱搭不理的,也没帮助过她啥,看着像是早就忘记她这号人的样子,但是一转过头,工作减负,不愧是成熟的大人了呀,比小学生时靠谱多了。 温应还记得大小姐学生时傲着娇接近自己,那个时候也是生病了,大小姐一边让她闭嘴一边又在解释说自己为什么要守着她,在她表示自己会传染给她的时候,大小姐甚至非常不客气地爬上了床。 她们那时候并没有确定关系,明面上依旧是温应在追求大小姐,只是谁见到大小姐都知道,温应并不是单箭头。 温应喜欢她,她也喜欢温应,甚至大小姐是认真考虑过未来的。 想到过去,温应忍不住叹了口气,傲娇又甜又软除了有点病的大小姐是不香吗?她当年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周五的时候部门主管突然说聚餐,温应不得已跟着一块去了。 找了一家餐厅,要了一间包厢,主管大手笔点了十几个菜,点了饮料和酒,让能喝的拿酒,不能喝的拿饮料,开车的拿饮料,简短几句话倒是让温应一改领头上司都是个大傻逼的印象。 温应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主管谈杨,今年三十二岁,听说还没结婚,也没谈对象,挺不可思议的人看着像是那种社会上打拼的老大哥,上了酒桌就使命灌人酒喝,没想到意外是个不算垃圾的人。 温应喝着自己的饮料时不时从主管那里看一眼时,耳边突然有道压低了的声音响起,“你喜欢这种类型?” 温应被呛到了,咳了两声转过去看时,对方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 不是大小姐,是普通同事。 “你可别这么看着我,我可是过来人,主管他啊,心里边有人,跟主管待过的人,很少有不喜欢他的,你可别犯傻,动心了就冲了上去……喏,就是她……” 包厢的门被人推开,穿着运动服,扎着高马尾的女性走了进来,温应第一眼就看到了她。 餐桌上的主管匆忙站了起来迎了上去,亲切又热情喊着她:“戚夏。” 温应吸了口饮料,余光扫过门口板着一张脸的大小姐,心想那可不大行,戚夏前任在这坐着呢。 戚夏一来,包间里安静了一下,不过也只是短暂的几秒,很快便有其他人一同喊着戚经理,很热情地招呼着她坐下。 戚夏也没矫情,可能是出了社会,过去的那点不成熟的影子彻底地被她抛在了身后,她很自然地冲着里头的大家露出了个职业性的笑:“那我就不客气打扰你们了。” 这可不像是温应认识的大小姐会说出的话,过去的大小姐总是板着一张冷脸,十分自我,一副世界我最大,你们不听我话就滚的样子。 温应心里稀奇,忍不住看了几眼。 原本被主管招呼着在他身边坐下的戚夏不知为什么,在温应的注视下,朝着她走了过来,并且十分自然地说了一句打扰了,而后在她身边坐下。 温应眨了下眼,刚与她说话的同时却是拉着温应的胳膊小声惊呼着。 随着戚夏坐下,主管也跟着在她们这个小角落坐下了,本该是大家都注意不到的地方,突然就成了全场最惹人注目的地方,温应感觉有点过呼吸,特别是主管一直对着戚夏献殷勤的模样。 不难看,可温应觉得碍眼。 温应咬着吸管,一杯橙汁下肚,边上的同事要给她倒满,温应伸手挡了挡,指了下边上开封了的酒,小声说:“我想要那个。” 同事听到了她的话,很自然放下了橙汁替她拿了酒给她倒上,倒酒时还不忘问一句戚夏:“经理你要喝吗?” 拒绝的是一边坐着的谈杨主管:“戚经理今天开车来的。” 这话一出同事自然也没再问,等她倒完,温应伸手去拿杯子时,一只手从她面前穿过,在包厢略显昏暗的灯光照射下,那只手肉眼可见的泛着些光。温应面前的杯子被拿走了,刚被同事倒满了酒的杯子,刚被谈杨说着要开车的大小姐拿走了温应的杯子,看都不看她一眼就喝下了她的一杯酒。 喝完后才听这个突然动手的大小姐说了一句:“你们女孩子喝太多酒不好。” 这话说的好像她不是个女孩子一样。 温应忍不住看向了她。 大小姐大大方方地回看她,一点都没有半点尴尬,她并没有自己刚刚的行为有什么不妥的,好像自己只是喝了一杯酒,事实上她确实也只是喝了一杯酒,但那个前提是在她喝的不是温应的酒,杯子也不是温应的杯子。 感到不对的只有温应,因为她又听到同事在她耳边的小声惊呼,她说着:“戚经理好帅。” 谈杨主管笑着打圆场:“你啊,也不要喝太多了,贪多小心明天脑袋又疼。” 这话听上去亲昵极了,温应感到了不适,她以为大小姐不会理会他的,没想到大小姐转过头就对着谈杨露出了个温柔笑意,回应着他:“只是一杯而已,不碍事。” 这只是一段小插曲,没一会儿谈杨主管便站了起来,他看着大小姐指着温应说:“今天也算是我们部门的一个迎新聚会,戚经理应该还没见过我们的新同事,这就是我一直跟你提过的温应,刚入职的新同事。” 温应被点了名,被同事的推搡下站了起来,谈杨的声音化作了背景音,温应朝着大小姐鞠了下躬,说着:“戚经理好。” “小应应该对戚经理很熟了吧?之前一直听晓婷说你……” 大小姐原本带笑的目光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温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隐约感觉那双落在自己身上的眸子带着些冽人的冷意,弯身的那一刻大小姐冲着她伸出了手,扶了她的肩一下,温应听见她语气奇怪地说着:“小应?” 这两个字被她放在了口中,反复揉捏。 他人并没有觉得不对。 温应倒是一下子就被她略显阴阳怪气的语气刺激到了。 她站起了身,冲着大小姐敷衍笑了两下。 “说来也是巧合,小应的名字和我——”她那一张一合的红唇中吐出了两个被消了音的字眼,旁人没看到,温应却看得一清二楚,“很像呢。” “什么?”问话的是一直很关注大小姐的谈杨。 温应脸上的假笑更明显了,她笑得有些僵,在这种情况下,她确实应该要笑得这么僵硬才是与前任见面最正常的反应。 今天的大小姐好似在告诉她,温应之前猜想的所有一切都没有错,从她进入公司的那一刻,从温应的名字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大小姐就十分在意。 虽然大小姐长大了,但是别扭的性格好像没有跟着她一起长大呢。《 》 4、004:第一个世界 为了掩饰尴尬,温应喝了两杯酒。 当然了,掩饰是处于目前这具身体的人设的行事,主要是为了喝酒后的醉酒,俗称:酒后吐真言。 这具身体的酒量并不好,两杯酒下肚就足够她醉了,正常情况下来说是这样的。不过温应并不算是正常,她可是有着名为系统的作弊器在,穿越多个世界,演出醉酒的状态对于她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更何况,她的醉酒也不是突如其来的。 早在追求大小姐的时候她就用过一次,这是有铺垫的预谋。 当年她借着酒意得到了大小姐的真心话,现在—— 温应睁着朦胧的眼仰头看着这个正搀扶着自己往外走的大小姐。 在她喝下两杯酒后,温应就借醉倒向了大小姐,碰触到大小姐的那一刻,温应确实感受到了大小姐肢体的僵硬,因着她的接触而不知所措,只得僵坐在那里。 之后同事看见她醉了酒还倒在大小姐身上,当即就把温应捞了回去,牢牢固定在自己的肩上,并开口为温应解释着自己的醉酒。 本来是不应该发展成现在的情况的。 在那之后温应也确实老老实实靠在了同事的肩上,闷骚的大小姐暗中使坏让温应倒向了她。 同事好几次惊呼着温应不要闹然后把温应捞回去同时对大小姐抱歉笑了笑说:“她一喝酒就爱捣乱。” 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谈杨借着醉酒的话题与大小姐搭话,大小姐偶尔应一句,整个聚会上温应一直感觉大小姐在看着自己,毫不掩饰地盯着自己看。 散场前,大小姐指了指醉酒的温应说要送她回去,除了谈杨抱着别样的目的多问了大小姐一句外,其他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大小姐认识温应家的这一点上面。 大小姐想做的事情一向都不会受到什么阻拦,除了喜欢男主角这件事。 温应被大小姐一路搀扶到了大街上,微凉的风从脸颊上拂过,温应微微歪了下头,用着朦胧的双眼看着正搀扶着自己的人,她伸手拉了下对方的衣袖,“不回家……” “为什么?” “家,乱乱。” 散了场,谈杨让女同事们结伴,男同事们送她们,并将温应打发给了同事让她们带自己回家,而他则是要送大小姐回去。 当然了,这个提议被大小姐驳回了,要是同意了也不是会有现在的温应被大小姐搀扶着。 在大家都觉得谈杨的分配没有任何问题的时候,大小姐从温应同事手中接过了温应,指了指温应,说:“我送她。” 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解释,谈杨还是问了一句为什么的。 大小姐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被分配送温应的男同事,说:“小高不是有女朋友吗?” 被提到的男同事也很意外大小姐知道自己的感情生活,他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顺着大小姐地话说了下去:“是……她醋劲有点大,那就辛苦戚经理了。” 大小姐冷淡地嗯了一声,除了谈杨还有点不愿意外,所有人都没有对这件事再提出任何异议。大小姐向来是从心的,随性妄为,很少会去思考别人喜欢什么,别人不喜欢什么,自己做的事情是否会招来他人的嫉恨,她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从前只有她一个人,然后多了一个温应。 再后来,温应主动离开了大小姐的被许可圈中。 谈杨说着大小姐也喝了酒,干脆他送她们两个一起吧,大小姐是想第一时间拒绝的,温应迷迷糊糊抬起头用着那双朦胧的双眼看着她的下颚时,能瞧见她那微微绷住的脸略显僵硬,就连搀扶着她半只手的那只手也放大了不少力度。 大小姐不高兴。 温应轻而易举就解读出了这个信息来。 说起来她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明明对于她来说,时间真的过去很久很久了,她每到一个新的世界,就会拥有新的身份,新的人生,新的朋友,以及……新的攻略目标。 她会爱上它们,追赶在它们的身后,直到对方回过头,眼中出现了她的身影,追逐者的地位颠倒,攻略目标们成为了过去自己都不屑一顾的存在。 温应有着漫长的人生,在这时间的长河中,她遇见过无数的人,无数的事。 但在那么多事情的陪衬下,见到大小姐的时候,她却还是能从那记忆的夹缝中找到大小姐的踪影。 大小姐是她的第一个任务目标。 大小姐是她第一个用心努力去攻略过的人,哪怕从一开始温应就抱着要从大小姐身上得到两份任务奖励的目的。 她不是个好人,所以哪怕大小姐又娇又软,她都没有为之动心。 不高兴的大小姐没有再拒绝谈杨这个合理的请求,她可能是想自己送温应回去的,温应一开始也这么认为,所以才借机喝了酒,哪怕这具身体明天起来的副作用是脑袋会疼。 她需要和大小姐独处的时间,而不是一个有着第三人在的狭小空间里与大小姐相处。 温应的住址在公司的人事资料上填写过,但填写过并不代表别人就会知道,只有别有用心的人才会刻意去记同事的地址。谈杨作为上司已经非常周到了,这么周到的他也没有记下每一个员工的地址,更别提是一个新进的实习员工。 因而,在大小姐一路跟个导航一样让着他左拐右拐直行走左车道时,谈杨频频回头看向坐在后座的大小姐。 后座的大小姐笔直地坐着,身上挂了一个喝得烂醉的温应。 温应醉酒后很乖巧,上车后也没有呕吐,整个人就一直贴着大小姐坐着。说着贴,倒不如说是她是被大小姐捞着刻意倒向的自己。 “你对她还挺上心的,因为她帮你买了半个多月的早餐吗?”谈杨打趣着,他好奇戚夏为什么对一个新进员工的住址这么了解,又找不到相应的理由,最后只得用这么一个理由来为戚夏开解着。 温应被老员工欺负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这件事,也不能说是欺负,新进员工都要干杂活这是默认的潜规则了,所有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新人总是要被打压的,要被磨砺的,等他们成新人转正,成为老员工后,他们会将自己在实习期时遇到的事情再次在新的员工上重演。 他们称为行规,也称为传承。 大小姐瞥了他一眼,回了一句:“不是。” 这下谈杨的笑脸有点僵了,他将车停靠在路边,熄了火,大有一种要和大小姐争议一个子丑寅午的感觉。 可他只是停了车,回身一对上大小姐那双冷漠的眼眸,谈杨积压起来的所有情绪被她轻易打散,他又坐回去,将车开上车道,朝着大小姐所指的那个方向驶去。 到了目的地,谈杨下了车,打开了大小姐一侧的门,他弯下腰,像个绅士用手抵住了车门的上方以免大小姐出来会不小心磕到额头。 这份体贴并没有得到大小姐太多的注目,她是半拉着温应下的车。 下车后谈杨就打算从大小姐手中接过温应,他的手刚一伸出,大小姐用着意味不明的平静目光注视着他的脸,谈杨自觉无趣,又收回了手。 大小姐带着温应进了公寓,谈杨被留在了楼下。 她熟门熟路地按下了电梯的层数,然后低头看着自己若是不扶一下只怕就会狠狠往地上摔一脸的温应。 大小姐的脸色复杂,很多次将手放到了温应的后颈上,又慢慢移开,变作帮她梳理凌乱的发丝。 一路上都很安静,直到来到温应家门口,大小姐才与她说出了第二句话:“钥匙呢?” 温应歪头看她,茫然地眨了眨眼,在大小姐那算不得好的冷淡表情下冲着大小姐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将包包双手递给了大小姐,“给,你。” 大小姐面无表情地翻开了温应的包,没两下就在她那充其量就是个装饰物的包里翻到了一串钥匙,明明就两把钥匙还要在钥匙圈上挂上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大小姐开了门,同时打开了屋里的灯。 乱糟糟的屋子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没开封过的便当盒放了半个桌子,废弃的合约书散了一地,零星的几件衣服也堆在了地上,多为外套裤子,贴身的衣物倒是没见着一件。 门口的鞋柜上只放了几双鞋,工作时穿的高跟鞋,在家穿的平底鞋,凉拖,偶尔出门穿的运动鞋……没有男性的鞋子。 大小姐扶着温应走进屋,路过狭小的阳台时,她看见了外边飘着的几件衣服,多为温应自己昨晚晾上去的衣服,其中还掺了一件男士的短裤以及内裤。 大小姐收回视线,将温应扶到了床上。 温应才刚毕业,还只是实习,工资并不高,只是在这个城市的一个小角落里租着一个小房间。 没有单独的房间,进了门一眼就能看见她的床,上下铺。 大小姐什么话都没有说,安静地让温应躺上床,又蹲下身为温应脱了鞋袜,之后进了浴室取了温应的毛巾,将它打湿又给温应擦了把脸。 温应出门没怎么化妆,打了个底,画了个眼影,涂了个口红,眼线一点都没画,一点都不像个成年人,像个看了别人化妆视频学了一两样,以为自己都会了就按照记忆里的那一点东西来。 大小姐将毛巾放到一边,她伸手捏了捏温应的脸,一下、两下……第一下还只是试探性捏,第二下手上的力气就加重了不少,要不是温应发出轻哼声,估摸着大小姐下手的力气只会越来越大。 温应以为大小姐会在她的床边对她说些什么的。 可她等了很久,大小姐都没有说话。 离开的时候也很安静,将钥匙给温应放桌子上,把温应散落的衣服收了起来,临走前还顺手将温应桌上过期了的便当盒收走了。 像个做好事不留名的田螺姑娘,只是没人家的品种温柔。《 》 5、005:第一个世界 大小姐提着垃圾下了楼。 谈杨一直坐在车里等着她,他抽了很多支烟,大小姐扶着温应上楼他就开始抽烟,见着大小姐下来他就掐灭了刚点起的烟,只是见着大小姐去丢了垃圾,谈杨又想把那支掐灭了的烟重新点起来了。 谈杨下了车,迎向了丢完垃圾的大小姐,靠近的那一瞬间,他见着大小姐皱了下眉,谈杨当即退了两步,他低声道:“抱歉。” 戚夏大小姐有点洁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他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这个样子对人。刚开始时连个笑脸都懒得给,后来长大了,学会了一点人情世故,但她还是像是雪山上的花,难以接近。 戚夏上了车,他在外头散了会身上的味才上的车,幸好之前他一直开着窗,不然那么多烟蒂遗留下来的味道,指不定戚夏连车都不愿上。 若说刚刚的所有心绪都被戚夏的不对劲占领,现下谈杨只觉得满满的庆幸。 他发动车子,开离了这个偏僻的小公寓,一路上偶尔通过后视镜观察着后头坐着的戚夏。戚夏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坐在后边,低垂着眉眼。 戚夏的长相其实是偏明艳的那种,只是认识她时就不爱笑,谈杨也一直以为戚夏就是这种性格,高冷疏离,与每个人都保持着距离,不爱与别人靠近,更别提去搀扶一个人。 开出了一段路,车子跑在了环形公路上,谈杨减缓了车速,纵使知道这种时候并不适合谈这样的事情,但他仍旧开了口。 这份在意让他无法继续拖延着,再等等什么的,他已经等了很久了。 “是她吗?”他问着。 戚夏有过两段感情,一段是和大老板方席的,说是感情,倒不如说那是孩童时期的妄想,只是小孩子不懂事,错将亲情当作了爱情。 因为戚夏现今与方席依旧坐在一起吃饭,谈杨便觉得这段感情并不是什么大事。 让他在意的是另一段,那段他怎么查都查不到,最后只是从大老板口中得知了那是一个女生。 戚夏的第二段感情是个女孩子。 是谁不知道,是哪里人不知道,年龄多大了不知道,长得如何,是胖是瘦,这一切他统统不知道,只知道是个女孩子,还是一个很喜欢的女孩子,喜欢到没有人敢在戚夏的面前提起那个女孩子。 大老板说已经过去了,谈杨也以为已经过去了,他并不在意戚夏的过去,过去喜欢谁并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以后,戚夏的以后有他就好。 这几年来他一直守着戚夏,便觉得只差一点了,只差一点了,可今天好像不大一样了。 戚夏没有说话,她只是伸手降下了车窗,外面的风呼啸地滚了进来,拍打着她的脸。 她闭上了眼睛,脸颊有些微的刺痛。 * 过了一个平静的周末,社畜温应的心灵得到了极大的净化,除了大小姐的攻略毫无进展,除了那刺眼的黑化值以外,温应觉得世界真美好,前提是今天不是周一,要上班。 温应拖着疲惫的心换好了职业装出了门。 不想上班的欲-望越发严重了起来,温应觉得她不会是因为拿不下大小姐死在这个世界,她会是因为上班死在这里的。 到公司大楼下,温应的心态接近死亡,她内心沉重,却挂上了笑脸与同事说着早安。到了楼层,温应一一打过招呼,没有几个人理会她,大多是冷着一张脸扫了她一眼,温应也不在意,社畜工作已经很累了,人际交往会累上加累的,简直就是催命符。 如果可以,温应也想没有交际。 只可惜她刚坐到自己的工位上,立马就有人过来和她打招呼。 只两句话,温应就被通知:她换位置了。 同事指了指主管办公室。 温应一阵懵,她呆呆地就要把那句我晋升到主管了?给问出声,好在同事先她一步出了口。 “——是,助,理。” 过了一个周末,温应突然升职了,她多少有些懵。不知道这是不是大小姐的吩咐。温应下意识又看了眼同事指的地方,是主管的办公室,不是往上指的楼层。 不是大小姐。 如果是大小姐做的人事调动,只有两种,一是下放,二是调到身边。 现在两种都不靠边,只能是其他人了。 温应有点不安,这个位置随着谈杨身边的助理天敏辞职,办公室已经有不少老员工盯上了这个位置,现在被她横插一脚,她是板上钉钉地要被打上关系户的头衔了。 如果她是个真正的关系户也还好,但问题是,温应不是关系户,她没有那个关系。 温应可以想象到之后自己的生活有多么水深火热了。 同事催促着她快换位置,温应勉强扯开个笑容,收拾了同事走向了谈杨办公室外。 换位置首先要见一眼领头的上司,温应进去的时候谈杨正在处理工作,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还是其他人领着她去到了该去的位置。 一坐下,东西一放好,温应就开始接手新的工作。 谈杨手底下三个助理,辞职了一个,还有两个,一男一女,男的陈柯,女的孟河。温应作为一个刚进公司不久的新人,仅仅只是听过名字,也很少会和他们碰上面,虽然说都在一个公司里头,可是不同的岗位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她一坐下,立马就有几份复印的文件被丢了过来。 孟河敲了敲她的桌子,吩咐着:“复印两份交给我。” 温应愣了下,只看见孟河走回工位的背影,他们两个人都在忙,忙着处理各种事务,一旦有文件处理好了,便会第一时间送到谈杨面前。 温应一天下来接手的工作是复印,打印,录入资料。 和之前的工作没什么两样,只是之前是大家都喊她帮忙,现在是她是两位助理的打杂工。 温应感觉很奇妙。 上午的工作告一段落,温应去了趟洗手间,才洗着手,就听见有同事在里边说着今天发生的事情,温应是抱上了什么大腿,直接抢走了老员工盯了许久的那个位置,前几天他们都在开办公室里另一个小姐姐的玩笑,说周一她就要接替天敏的位置了,小姐姐今天一上午,脸都是黑的。 温应听着这些话,心里想着这件事发生的过于突然,她应该是被穿小鞋了。 为什么呢? 温应还没想到那个关节,回了办公室,陈柯去取外卖了,孟河还在处理事务,见温应回来,她抬眼看了温应一下,吩咐着:“小温,去帮我泡杯咖啡吧。” 温应乖乖应了好,转头进了茶水间。 茶水间依旧两个同事坐那里,他们刚好在讲今天的职位调动,他们倒不如其他同事那样子看不惯温应,见温应过来,多了几分讨好的心思。 温应应付地笑了两下,泡完咖啡回了办公室。 她敲了敲孟河的桌子,示意她咖啡放一边了,孟河没抬头看她,就是点了点头。温应刚回自己工位坐下,那边传来一声惊呼,孟河突然起身,手碰到了刚温应放的咖啡,咖啡泼到了她刚处理好的文件上。 温应一愣,孟河惊愕的目光看了过来。 还没两秒,里头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今天都没有见到过的谈杨从里边走出,他听到了孟河的叫声,发问着:“怎么了?” “主管,我……”孟河略显为难,谈杨低头看去,只见她桌上的那些文件全被咖啡打湿了,他顿时皱起了眉,“你都进公司多久了?这种低级错误也犯?” 孟河听到这话,直接点了温应的名,将锅直往她身上扣:“温应,你是故意的吗?” 温应无辜躺枪,虽然说那咖啡是她放的,但是她也通知过孟河了,自己把咖啡放那里了,小学生都知道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担,怎么大人还比不过小学生呢?温应想不明白,开口就要解释,忽地瞥见谈杨办公室里走出来的人,她将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孟助理,你这话是说我有超能力吗?” 温应本来是想扮个委屈白莲花的模样的,打几张惹大小姐心疼的牌,可当年她冷酷拒绝大小姐的人设和委屈白莲花的人设明显有冲突。 温应当年尽想着自己攻略的积分了,拿下大小姐之后,只想着趁热打铁,人刚上头,喜欢的情绪在那一刻是最容易转变成恨的,所以她火速搞定大小姐,离开这个世界。 至于之后的事情?谁能想到她会来个未完继续。 “怎么了?”突然出来的大小姐问着。 谈杨原本看向温应的视线又收了回去,他低声和大小姐解释着:“没事,手底下的人出了点差错,不是什么大事。” 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重做的问题,电脑都有备份,偏偏孟河被谈杨骂了,孟河又不甘心被骂了。 温应觉得这个世界还不如之前的校园世界,傻逼也不是没有,但好歹年纪摆在那里,傻逼很正常,毕竟年轻。 大小姐点了点头,没再过问这里的事情,和谈杨说了一声我先走了后,大小姐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出去。 她看都没看温应一样,就好像星期五那天纠缠温应的,带温应回家的,给温应当了一回田螺姑娘的不是她。 温应也不看她,甚至在大小姐从自己身边走过的那一刻,温应是扭过了头移开视线的。《 》 6、006:第一个世界 中午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孟河重新做了文件,温应没有上去帮忙,待在自己的位置打酱油,去取外卖的陈柯回来时一点都没问过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带了三份外卖回来,自己一份,孟河一份,谈杨一份。 没有温应的。 温应本来和其他同事混熟了一点的,中午饭可以和她们一起去吃食堂,或者是一起去外面吃个饭,可今天突然的变化打得个措手不及,温应的人际关系被打乱,她在这个公司里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情况,甚至比之前还要糟糕。 新人畏惧,旧人排斥,新办公室的两人又明显是抱团的。 温应觉得这个社畜身份更累了。 温应没有吃上应有的午饭,在她自食其力点了外卖,刚拿到手还没打开,谈杨吩咐了新的工作下来,她要和陈柯孟河一起处理工作,哪怕她只是个刚进公司没多久,上个岗位工作没多熟悉,这个新岗位工作也完全是摸不着头脑。 他们两个吩咐怎么做,她就得怎么做。 等这一天的上班时间结束,公司里的其他同事已经下了班,而他们才刚进入收尾工作。 温应的午饭从热变冷,连包装都没有打开过,一直搁置在桌子底下。 离开公司已经是晚上九点,温应连着一天没吃饭,已经饿过了头,没了知觉。 晚饭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吃饭,不单单是温应一个人没吃,只是他们吃了午饭,温应没有。 温应感觉胃不舒服,一阵一阵的刺痛感让她在公司门前捂着胃蹲了下来。 大概是她的举动过于吓人了,没多久大楼的保安就拿着一盒热牛奶走了过来,他问着:“没事吧?” 温应半抬头冲他摇了一下,同时回答着:“我没事。” 保安没说什么,将手里头的那盒牛奶塞给了温应,他又说:“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啊,饭不好好吃,老了胃是要出毛病的。” 是温应喜欢的一个牌子牛奶,这个牌子这个口味的牛奶换了几次包装,温应喝着不像是最初的那个牛奶的时候就不喝了。 那好像是和大小姐分开的时候,那天她确定任务完成正等待抽离这个世界的时候,进了便利店买了一盒牛奶,牛奶换了包装,口味依旧是那个口味,但温应喝着就感觉不像是那个牛奶了。 温应垂下眸子,将牛奶握在手中。 温应确定自己和这个保安不熟,也确定自己今天一天没吃饭只有办公室的人知道,那么,这个人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她不算正经温柔体贴还很别扭的田螺姑娘送的。 温应说了句谢谢,随手将牛奶放进了包里。 温应回到家,勉强洗了澡趴床上,她没拿手机,伸手摸了半天拿到手的是那盒换了包装的牛奶。 刚追求大小姐时,温应也爱喝牛奶,每天一盒,再给大小姐带上一盒,不过她知道大小姐不喝,给大小姐带的那一盒就好像是走个过场的。 大小姐之所以是大小姐当然有着她的理由,大小姐不吃路边摊,大小姐吃的东西都是家里厨师纯手工制作的,大小姐出门吃饭也只去餐厅。 大小姐的人生严格来说与温应是两条平行线,永远都不会相交。 温应带了很久的牛奶,大小姐早上不喝,温应就早上喝完一盒下午再喝一盒。 每天两盒牛奶,长得高。 再之后,突然有一天,大小姐接过了她手里的牛奶,咕噜咕噜一口气就喝完了。 然后,温应再也没有下午的牛奶喝了。 温应还记得那一年,早上一如既往问一声大小姐喝牛奶吗?然后准备在大小姐的不搭理中收回来,结果那一天,或许是天正好,风正好,太阳很明媚,大小姐伸出了手—— 桌上放置的手机一个劲在响,嘀嘀嘀,温应从恍惚中惊醒,她起身将牛奶放到桌上,重新拿过手机,一打开,今天刚被拉进去的助理群里n条消息摆在那里。 温应看了眼,是谈杨发的消息,今天交上去的一份文件里数据出错,他要他们重新提交一份。 当然了,其中的信息不乏对陈柯他俩的指责,都是老员工了还在犯这种低级错误。 主要的事情只有两条消息,更多的是在说两个助理没用。 这和温应无关,她把手机静音,拉过被子睡觉。 第二天温应艰难醒来,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后才不甘心地下床穿上拖鞋去洗脸。 她住的地方过于偏僻,早饭都很难买,而且出门时明显已经是快要迟到的状态,温应看了眼余额,离发工资还有几天,奢侈打了个车。 之前帮忙买东西的报销也还没给她报下来,温应一穷二白活的凄惨,她的人生除了曾经与大小姐有过牵连外,普普通通,无再多的意外。 温应是踩着点打上卡的,慌慌张张进了办公室,迎面就是孟河一声:“小温啊,以后要早点来,不能总踩点到。你现在可不同以往了,主管平时十点到,你得在他来之前把咖啡泡好给他放桌上,也得准备好今天的工作日程,开会事宜全都得一一准备好。” 温应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多精神,今天在车上她抽空看了眼群消息,两点钟谈杨才放过了他俩。 “今天的咖啡还没泡,你去吧。” 温应放下包,乖乖去了茶水间,来这里她最熟悉的就是茶水间的咖啡机,之后如果她不干了大概可以去咖啡馆打咖啡了。 温应端着咖啡回来的时候,孟河已经开始工作了,温应敲了敲谈杨办公室的门,听到里面的一声请进,她推门进去。 温应打着把咖啡放下去就出去的主意,话还没说,谈杨抬头看了她一眼,皱起了眉头:“你是来上班的还是来给我泡咖啡的?” 温应意外了下,这种事情一般是领导吩咐,下面的人才会去做,不过在孟河对她有意见,谈杨和她没有直接矛盾的情况下,温应是偏向孟河搞鬼的。温应将手中的咖啡放下,“孟助理说每天帮您泡一杯咖啡是这个办公室的习惯,主管您要是没这个习惯我会转告孟助理。” 谈杨没接她这话,用着意味不明的眼神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摆了下手,“你回去吧。” 出去后相安无事,孟河看都没看她一眼,温应也不理她,到座位就开始做自己的。 早上的时候大小姐难得来了一次,之前都是看她身边的助理过来取文件送文件,大小姐很少过来,也不是不会过来,就是不会来的这么勤,像这种昨天来过,今天还来的情况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大小姐想看的是里面的人还是外面的人,当然是一件不难猜的事情。 温应心有猜测,一早上都沉浸在工作之中,当个没有感情的社畜。 戚夏是早上过来的,她来送一份文件,送完后也没有跟以前那样转头就走,而是留在了办公室里。 谈杨知道她为什么不走,但人总是喜欢幻想的,他心里头猜测着会不会有一点是因为他呢? 因着戚夏在的缘故,谈杨手头上的工作也慢了下来,他一慢,外头的进度也就慢了下来。 一直到午饭时间,戚夏也没有走,于是谈杨放下了工作,他走到戚夏的面前,顺理成章提出了一起去吃个午饭的邀请。 戚夏并没有拒绝他。 或许有那一天谈话的成分夹杂在里面,但这已经很让谈杨开心了。 他绅士地为戚夏打开了办公室的门,护着她往外走的时候,走在前头的戚夏忽然停下了脚步,她回过头,似是看着他,随意提了一句:“你办公室的助理们也还没吃饭吧?不如一起。” 谈杨的喜悦有一点点裂开了。 两人的私下邀约变成了五人聚餐,性质猛地就不一样了。 谈杨想说他们的工作还没做完,那头的孟河就已经积极站了起来,“不太好吧,我们的工作还没做完呢,戚经理还是和主管一起去吧,我们待会随便叫个外卖吃就好了。” 谈杨眼中闪过一丝的满意,借着孟河的话就要说,大小姐转头看向了陈柯,“我不记得公司有压榨员工午饭时间的条款,在工作的时间忙工作,在休息的时间去休息。人经熬,胃不经熬,我可不想以后公司的中坚力量一个两个都只能在医院里见到。” 谈杨脸上的笑绷不住了,他点头附和着:“是啊,你们几个快放下手头的事情,工作是做不完的,身体要紧,戚经理这么为你们着想,你们也不要辜负她的一番好意。” 陈柯和孟河十分上道地放下了工作,取了手机就跟了上去,温应落在后边慢吞吞跟着。 她心里头在想,以前的大小姐有这么贴心吗? 还是有的吧。 大小姐学生时代还算得上是学校女神,成绩好,长的漂亮,除了喜欢方席和针对梁小晓,大小姐几乎没毛病。 那会儿她发着烧写作业,大小姐让她不要写了,温应说着明天要交,老师可不会说什么生病了作业就可以不写的话。 实际上就算不交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那会儿也是想在大小姐面前刷一下认真的好感度,结果真烧昏过去了,醒来后看到的是空作业本上填了满满的内容,是她的字迹,又不像她的字迹。 大小姐在她昏睡的时候仿照着她的字迹写完了温应的作业。 学生时期有人帮自己写作业是什么感觉?《 》 7、007:第一个世界 吃饭的地方没选多远,就公司附近的一家家常小炒菜。 价格有点贵,而且是温应平时也不会来吃的店,也不是吃不起,是这家店分量多,她一个人吃不完。 菜单先到了孟河手里,她小心看了眼两位上司,见他们放手让自己点后,这才安心和陈柯讨论起来,温应坐在他们中间,感受着这份电灯泡的痛楚。两个人点了三个菜,最后将菜单递给谈杨前,孟河问了一句:“小温点一个吧?” 温应全程低着头,不看坐在对面的大小姐,也不看坐她旁边的孟河,进了店就一直很安静,此时被孟河点名,她抬头慌张摆了下手,说着:“我没什么忌口的。” 孟河哦了一声,菜单交给了谈杨。 谈杨转手就给了大小姐。 “怎么就点了个汤?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看着大小姐划下的菜单,谈杨不免问了句,等菜单转到他手里,谈杨毫不犹豫地加上了大小姐喜欢的菜。 温应的余光扫见了位于自己前方的人,谈杨和大小姐坐一块。 五个人的位置是个圆圈,以温应为起点左手边是孟河,右手边是陈柯,大小姐坐在了孟河旁边,谈杨坐在大小姐旁边。 温应一抬眼,看见的是坐在她前方的大小姐和谈杨,两个人看上去还挺亲密,谈杨一直在和大小姐说话。 看起来亲密,单方面说话而已。 温应收回目光,低头玩着手机。 菜单交上去后,过了十几分钟,菜一一被摆上餐桌。 孟河的口味偏重,点了三个辣菜,大小姐点了一个汤,谈杨点了一个甜菜。 “没想到主管你的口味这么可爱呀。”说话的是孟河,一副惊奇的模样,像是第一次和谈杨一起出来吃饭。 将近一米八的男性一般来说并不会高兴自己被用上可爱的形容词,但她们这位主管不太一样,在听到这样的话后,他只是笑了笑,伸手拆开了大小姐面前的碗筷,替她清洗着,同时解释着:“戚经理比较喜欢吃甜的。” 听到这话,温应下意识就抬头看了大小姐一眼,大小姐也在看着她,匆匆对上的视线让温应心中一乱,她着急收回了目光,躲藏间,视线又落到了那道甜菜上。 大小姐其实不爱吃甜。 喜欢吃甜的是温应。 拜恋爱攻略所赐,喜欢吃甜的爱笑的女孩运气一定不会太差,温应时刻谨记好运气的秘诀,三餐甜食顿顿不落,结果蛀了牙,还被减肥折磨。 对于甜食也生出了一点反感。 人总是要克服的,温应不想在第一个世界就结束,于是第一个月吃到腻,第二个月出现了生理性呕吐,第三个月已经能够面不改色吃下每一个让她觉得恶心的蛋糕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来。 大概是习惯成自然,摄入糖分成了这具身体的日常,平日里吃饭温应也会倾向于甜味菜。 大小姐的口味要更加清淡一点,不吃辣也不吃甜,只是温应喜欢吃,所以大小姐会陪着她吃。 大小姐的余光扫过对面一脸恍惚的温应,她垂下眸子,听着谈杨说的话,时不时嗯一声,她其实没怎么听谈杨说了什么。 在大家都拿过筷子要吃饭时,大小姐起身,拿过汤勺,拿过自己的碗,装了碗汤,放到了自己的面前,随后又让谈杨把碗给自己,她照例盛了一碗汤。 谈杨欣喜地捧着碗,只觉得这是大小姐的示好,可他手里的碗还没捧几秒,大小姐已经向孟河要过了碗。 她给孟河也盛了一碗汤。 接下来是陈柯,最后是温应。 一个不落。 轮到温应时,其实还有点推拒,只是温应一对上她的眼,拒绝的话在唇齿间打转,最后垂下了眸将手边的碗递了出去。 大小姐给她盛了汤,再接手时,温应低声说了声谢谢。 那一碗汤里什么都没有,不像别人的,装满了煲汤的各种食材,只有她的是纯汤。 温应不爱吃那些,喝汤时也只喝汤。 这是她过去的习惯,而大小姐记得,一直记得。 假如温应真的只是一个在学生时代和大小姐谈了一场开始就结束了的恋爱的普通人的话…… 假如温应只是个普通人的话,那她就不会和大小姐相遇了。 所以没有什么假如,有的只是已成的现实。 现实是大小姐沉浸在过往的时间里走不出来,所以才有了今天温应坐在她对面。 温应喝着自己的汤,没去夹过菜,也没吃上一口饭。乖乖喝完了汤,一块肉落到了她的碗里。温应抬头,看见的是大小姐手中的公筷往回撤的模样。 其他人也有大小姐夹的菜,温应又是最后一个。 她好像是在一碗水端平。 明明今天的各种举动已经很不符合她这个人对外的人设了,干嘛要这样子去做自己不习惯的事情呢?答案其实很简单,为了她。 因为温应在这里,因为不想别人看出温应的特殊,也不想温应看出自己在她心里头的特殊。 所以努力去端平一碗水,想让温应也觉得自己只是被普通对待的一员,大小姐其实一点都不在意她这个前女友。 真不在意的话,温应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哪怕是长大了,大小姐依旧又娇又傲。 温应拿起筷子,将大小姐夹过来的肉拨到一边,扒出底下的米饭吃了两口。 她的动作十分自然,从拿起筷子的那一刻温应就感觉到大小姐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被注视的感觉很微妙,在她拨开肉的那一刻,她甚至能够感觉到大小姐在那一瞬的不高兴。 “不喜欢吃吗?怎么一直都不动筷——”反而一直在给他们夹菜……谈杨的话只说了一半,他的目光落到了抿着唇看不出多少情绪的大小姐脸上。 戚夏在看着别人,说是给他们夹菜,倒不如说戚夏想给夹菜的只有一个人。 谈杨不禁看向了温应,一直低着头吃着饭的年轻女孩是公司刚来不久的新人,也是昨天被他调上来的新助理。 那天的问话,戚夏没有回答,但他隐隐感觉就是她,所以在第二天的时候着急就将人提到了身边,想要将这颗不定时炸弹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而同时,如果这个人真的是她,戚夏也会因为她的原因,来看他。 谈杨打算的很好,只是没想到打算成了真,他会觉得如此酸涩。 “小温这么漂亮,有男朋友了吗?” 这种八卦似乎是人类一辈子都无法割舍的话题,饭吃到一半,孟河就放下了筷子,她笑眯眯问着温应。 温应先看的是对面的大小姐,之后才去看孟河,她不是很想回答这种问题,不管自己有没有,这种事情算得上是她的私人事情了,关她这个认识了没两天的同事什么事情? 温应的余光瞥向了大小姐,她支吾着应了声,说了句有了。 孟河当即露出了夸张的表情来,同时哇了一声,“看不出来耶,小温有男朋友了,我以为像小温这样子漂亮的女孩子一定很难追,很挑剔才对,你男朋友一定很帅吧?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才能俘获我们小温的芳心。” 温应呵呵两声。 温应好似成了人群焦点,谁都好奇她的感情生涯,就连谈杨都好奇了两句,“真没想到,公司里还有男同事想要追求你呢,没想到小应名花有主了。” 他虽然是对着温应说话的,但看着的一直是大小姐,大小姐没有什么反应,在听见温应有男朋友了的情况下,她依旧是谈杨熟悉的那个冷漠表情,就好像,她们真的没什么。 他猜想着,对座的孟河又说:“下星期公司有聚餐,可以带家属,小温不如把男朋友带过来吧。” 温应握着筷子的手一紧,她腼腆回了句:“他很忙的。” 这话也不知戳到孟河什么点了,她当即坐直了身体,一脸苦口婆心地教导着温应:“再忙哪有女朋友重要啊,小温,一个男人看不看重,不是他给你多少钱花,而是在某些时候他是否愿意迁就你。” “两个人嘛,不能总你去迎合他的时间啊,他工作忙工作累,可是你也一样啊。带过来,让姐姐给你掌掌眼。” 温应其实不太喜欢孟河,她见过很多人,经历过很多事,按理来说人应该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成长,对于孟河这种人做出的任何事情都不该计较太久。 按理是应该这样的,温应摩挲着手中的筷子,看着孟河关切的模样,冲着她笑了笑:“不用啦。” “我没有迎合他,两个人在一起是互相包容的,一直让一个人单方面付出,不管是有再多的爱,总是会被时间消磨的。” 因为人类最爱的始终还是自己啊。 温应没有说太多,在简短说了那么一段话后,收尾的只是一句普普通通的:“他很照顾我。” 一场饭吃得其实并不愉快。 在得了温应那样子的回答后,孟河觉得温应在下自己的脸,之后一直没有再给过温应好脸色看。她不再找温应麻烦,餐桌上的其他人也不会主动和温应聊天,后半温应还吃了个清闲饭,除了大小姐那似有似无的目光,温应觉得今天总的来说过的还可以。《 》 8、008:第一个世界 午休过后是忙碌的工作时间。 似乎什么工作都有做不完的活,就算很快做好了,老板也会以各种理由打回重做。 温应忙完已经是接近下班的时间,她伸了个懒腰,难得准时下班的日子让温应很是感动。孟河与陈柯先走出了办公室,温应连忙收拾自己的东西,提着包走出工位时,办公室里头的门被推开,谈杨打着电话看了她一眼。 “晚上有时间吗?” 是在和大小姐打电话。听到谈杨电话内容时,温应立马就意识到了和他电话的那个人是谁。 她离开的脚步慢了一点。 耳边是被利落挂断了的电话忙音,谈杨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放下手机,他打量的目光落在了前头的温应身上,谈杨借着黑屏了的手机继续说着:“那好,待会见。” 他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和一个小女孩争风吃醋,这放到过去,或者说在遇见温应之前,谈杨都没法想象会有这种事情。 但现实就是,它上映了。 假装挂断电话前,谈杨担心前面的温应没听到,刻意加了一句大小姐的名字。 “晚点见,戚夏。” 听到这话温应没再犹豫,快步跟上前头两人的脚步,跟着一块下了楼,出了公司。 温应住的远,通勤的时间长,她有考虑过搬家,但是公司附近的房子贵,一个月大半的工资拿去交房租她根本就养不活自己。 人这辈子活的太艰难了,为外物所累,为金钱奔波,纵使人死后一无所有,活着的时候也要为了这些带不走的东西劳累。 公交车并不会准时来到,温应在车站等了一会儿后才意识到上一班车已经开走了,她要等下一班车的话还要等半个小时。 是留在原地喂蚊子,还是去逛逛度过这半个小时?温应在两者间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后者。 公司处于市中心,一个繁华的商段,再过去是这边最大的一个商业广场。 工作以后温应就再也没有这么悠闲逛过街,这里离她住的地方远,平时下班也差不多晚上九点多了,她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哪来的闲心逛街。 难得早下班,难得没事干。 温应干脆给自己买了两张电影票。 一部影院热映的新电影《我和她》,不知道是什么题材,看上去像是一部恋爱轻喜剧。 又或者是狗血的三角恋。 温应买了空心薯和可乐,进了场。 影厅里没有人,温应看了一场包场电影,电影播放前,温应还心情挺好地拍了两张电影票的照片,把它发到了自己的朋友圈,并配上文字,和男朋友一起看电影,末尾不忘带上了个波浪号。 温应看到一半就睡着了,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进来了,温应捂着小脑袋挣扎地坐直了身体,下意识又从手里抱着的爆米花桶里抓了根薯条往嘴里塞去。 她没看电影,纯粹是进来打发时间的,花上几十块在电影院里睡一个不太舒服的觉确实是有点太过奢侈了。 温应抬手揉了下眼睛,重新调整了下自己的位置,伸手抓起一把空心薯往嘴巴里塞去,接下来的后半场温应没有再睡着。 温应很少看电影,记忆中踏足电影院都是为了攻略,在这个世界里的记忆,上一次看电影还是学生时代。 那会儿她磨着大小姐进了电影院,为了增进感情选的当然是一部恐怖片,国产恐怖片,过程中她看都没看荧幕,听着女主角在那里不断尖叫,心里后悔选了这么一部片子时,大小姐忽然牵住了她的手。 没有给过温应一个笑脸的大小姐对她说:都是假的。 温应当时以为她以为自己在害怕。 可当电影结束,女主角发现所有的恐怖都是人为的时候,大小姐松了口气。 是大小姐在害怕。 那时温应才想起来,大小姐的人物资料里有过一个记载,嫉妒梁小晓的大小姐把梁小晓骗进了鬼屋里,自己也被坑进去了,害怕的梁小晓被赶来的王子救下,而罪魁祸首被困在鬼屋里—— 温应看着只觉得可笑又可怜。 大小姐的过去就像是冰冷的文字所描写的那些千篇一律的恶毒女配一样,长得好,校园女神,但只要盖上恶毒女配四个字就净会干些把自己都赔进去的蠢事。 电影着实很无聊,看的温应哈欠连连,很想下一秒就起身离开,但她还是坐到了电影散场。片尾曲响起时,影厅内的灯光被打开,温应起身离开,转头的那一瞬间忽的瞥见了坐在后排的人。 她愣了下,目光却不敢再乱瞥。 即使是过去了这么多年,大小姐依旧是又娇又傲,前几天因为工作上的问题温应翻了一下好友列表,大小姐依旧在她的列表里,温应不太确定是不是单向好友,于是今天发了个朋友圈。 同事大多只会评论她,或是滑过不理会,只有在意的人才会跑过来蹲守她和那个无名的男朋友。 这么多年过去,大小姐没有将温应的好友给删了。 温应想问为什么,但又不想问,那个答案太过招人了。 影厅后排的人注视着她,大小姐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也没有要和温应搭话的意思,就好像她真的只是巧合来到了这里,巧合与温应看了同一场电影。 温应也愿意把这件事当做巧合。 大小姐在意她,但是大小姐至今为止都没有和温应说过一句话。 礼尚往来,温应也不太想主动打破僵局。 温应干脆出了影厅,她一走,大小姐也跟着走了出来。 温应还记得自己发的朋友圈上面写着的和男朋友,她故意地找了一个单身男士,借着和大小姐的距离与男士问话。 背后那道一直注视着她的目光消失了,温应与男人道了个谢,顺着另一条出口走去。 温应还没吃饭,本来是打算去吃的,不过看了眼班车即将抵达的时间,温应放弃了在外面吃饭的打算。 大小姐像个变-态-跟-踪-狂,如果对象不是温应,只是纯粹是大小姐的前女友的话,估计已经一个电话打下去,明天的晨报大概就是大小姐那张漂亮的打了码的脸。 在家门口楼下碰见大小姐的温应不禁想着。 按理来说,她不应该再无视大小姐了。 毕竟除去那层不可说的关系外,她们还有着上司和下属的关系。 于是温应喊了一声:“戚经理。” 戚经理站在她面前,目光一直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微微皱起的眉头在发散着不好的信号,温应退了半步,歪着头冲她笑了笑,寻思着招呼已经打了,自己该溜了,冷漠的戚经理终于想好了要与她说什么。 “这么快就结束了约会?”约会两个字她咬得又重又狠,好似温应真存在着什么招她讨厌的约会对象。 温应低头看了眼时间,电影结束后一个小时她回到了家门口,再怎么快速吃饭飙车,她都不可能在一个小时内从公司附近回到家。 但这件事就算被揭穿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温应该怕的是大小姐不在意。 “他有事先走了。”温应毫不心虚地回答着。 大小姐没有再追问,她点点头,这件事似乎就这样过去了。温应看着她收起手机往外边停着的车子走去,迈出了两步,又见她回过了头,“下星期公司活动,把他带过来吧。” 这件事,今天孟河提过一次,温应的眼皮微跳。 男朋友这事大概是过不去了。 中午吃饭时的男朋友是为了搪塞孟河那莫名发作的媒婆心理。 下午电影院的男朋友是为了还没有删她好友的大小姐。 至于聚会的男朋友?要她现下去雇一个来充场面吗? 温应决定不去想这件事。 * 大小姐住的地方和温应并不是同一个方向,南辕北辙,就跟过去温应拒绝她后,她们原本紧密的距离被拉开。 她开着车回到家已经是十点多钟,大小姐将手机丢到床上,取了衣服就进了浴室。 出来后忙了会工作已经是十二点了,她上了床,捡起了被扔到床上就没碰过的手机。 谈杨给她发了几条消息,大小姐看了眼,与工作无关就略了过去。朋友圈里有个惹眼的红点在作祟,大小姐点了进去。 入目的第一条朋友圈是温应拍的两张电影票,配字是和男朋友一起看电影。 往下是没拆封的牛奶盒,还有积了一桌的便当盒。 再往下是她拍的咖啡蛋糕的照片。 每一张照片的后面都是好累。 她一条一条看了下去,在即将翻到过去时,大小姐的手指停了下来。 她的朋友圈里设置了只看温应,其他人的一律都被她给屏蔽掉了,她对于其他人都不感兴趣,想见的想要的从过去的温应开始时便一直都是她。 大小姐将手机放到了床头,伸手关了屋中的灯,只留下了一盏床头灯。 她拉了下被子,躺了下去。 闭上眼时,今日才刚见过的人又出现在了她的脑子里。 戚夏总会想起过去,在很多个难眠的夜里,温应那一声又一声的喜欢成了她的梦魇。《 》 9、009:第一个世界 接下来的几天,温应都没见到过大小姐了,办公室里的人说大小姐出差去了,温应以为伴随着大小姐出差什么公司聚会带家属这事就能过去了。 没想到大小姐在前一天回来了。 这一天温应本来还在努力工作要准时下班,大小姐突然上门来找谈杨谈工作,临走前还特意走到了温应面前,提醒了她一句。 “明天公司聚会,别忘了。”她说的不大声,言语间也没多少亲密意思,就只是纯粹过来提个醒。她一讲,对面的孟河立马凑了上来,十分附和:“对啊,我还蛮好奇的呢,到底什么样的人能俘获我们小温的心。带过来让我们见见呗。” 温应没搭这话,孟河这些天来有事没事就提一嘴她的事情,温应有了男朋友这件事在她的宣扬下早就传遍了整个办公室。 温应并不在意这种事情,有男朋友可以很好地为她避开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比如联谊,相亲等,她在意的只是这件事会带来的化学反应。 现在这个社会,基本什么需求只要有钱都能被满足,租赁男友的服务并不是没有,在说自己有男朋友之后,温应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怎么去圆这个谎。 人撒了谎,为了圆这个谎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时间与金钱只是其中之一。 有男朋友也不是什么大事,过段时间分了手就是了,但最近的情况摆明了不能让她一夜分手成功。 温应本来是想要租个男朋友的,也想过这么做可能会惹来大小姐的气恼,说不定一气之下会抓着她的手离开公司怒斥她。 本来的想法止于她的银行卡余额,以及租赁男友的各种差评。 温应选择了在聚会前一夜给自己泡了一个冷水澡。 这样做的结果是她第二天成功躲掉了公司聚会以及医院大礼包。 温应在家里烧的昏昏沉沉,一大早给公司请了假,怕孟河还要多事,把体温计的温度给拍了过去,然后安心睡觉。 她睡了一天,浑身都睡得没力气,醒来时听到了门铃声,温应坐在床上呆了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下了床,她赤着脚走在冰凉的地面上,踮起脚看了眼猫眼,只看到一个戴着帽子的脑袋,温应退后半步开了门。 本该在公司的大小姐出现在了她家门口,一脸怒颜的模样让温应忍不住对她笑了笑。 大小姐没有回她一个笑容,只是格外冷漠问着:“生病了?” 温应呆滞地点点头,哪怕是睡了一觉,温应也还没退烧,下床来开门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她点头完就朝着屋里走去,刚抬脚没走两步,左脚踩上了右脚,温应摔了个结实。 这一摔,温应干脆就不起来了,她趴在地上贴着凉凉的地面,乖巧闭上了眼。 她想这样子在地上睡,可不见得别人愿意让她这么睡。 大小姐半拽半扶把温应从地上抱了起来。 温应浑身都在发烫,大小姐本就不高兴的情绪因为她发热的身体升到了最高点,将温应抱上了床,大小姐又拿了温度计给她量体温,等了一会儿后,大小姐抽出了她腋下的温度计,39度2,再烧下去就要烧成个小傻逼了。 大小姐没犹豫,拍了拍温应的脸,问她把衣服放哪里了,温应睡得迷糊,轻哼着也不应话。大小姐没纠结,翻了下温应的衣柜,随便抓了件外套又去把她晾着的袜子取下。 她半蹲在温应的床前替温应穿上了袜子,又把温应从被窝里扯出来,给她穿上了外套。 过程中温应很配合,或许是烧得迷糊了,也不知道睁眼看她一下。 “我们去医院,你乖乖听话,听到了吗?”大小姐低声说着,也不管温应回什么,她让温应的两只手勾着自己的脖子,将她背了起来。 温应在她的背上轻哼着,呼出的热气贴着大小姐的耳根擦过,是远远高于常人的热,大小姐不由得走快了一些。 温应以前也生过病,不过那时候用不着她忙前忙后的,等她发现了的时候,温应已经乖乖吃了药上了床躺好了。 人可能是越长越回去,以前还知道怎么照顾自己的人,长大了就一点都不对自己的身体上心。上次也是,生了病还跑到公司里。 戚夏很想将背上的人扔下去,放着她烧死不管,可心里头又觉得不行,她看见这个人心里头就觉得疼,五脏六腑都在暗暗抽痛的那种疼。 她把温应放上了车,让她平躺在后座,给她盖上了毯子后自己退出来去前面开车。 一路上戚夏的车都开的很快,踩着路段的最高时速过的。 一直到医院,排队挂号,她扶着温应坐在医院的等候椅上,一颗高悬的心才慢慢落了下来。戚夏侧目看向靠着自己的温应,她探出手摸了摸温应的额间温度,只高不低的体温让戚夏闭上了眼,另一只手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过了会儿,温应打上了退烧针,医生给她挂了水,四十分钟换一袋,一共三袋。 戚夏怕回针,便一直盯着,等袋中的液体快没了,她立马喊了护士。 三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戚夏的手机响了好几次,在第一次响起的时候就被她关了静音,之后又来了几个电话,看见是谈杨的电话,戚夏直接点了拒听,过了会儿几条信息被发了过来。 [你去了哪里?] [为什么不接电话?] [出什么事了?] [我很担心你。] 戚夏的手指在手机上按了按,几个字还没回复过去,靠在她身上的人不舒服地哼了声,戚夏立马将手机锁屏放到一边,她扶着温应忙问着:“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过往冷漠的声音中带上了难以察觉的温柔,她低头认真注视着温应。 温应睁开眼,看见的便是大小姐低头注视自己的模样,她愣了下,张口又是一句:“戚经理。” 这一路来的温柔假象被她这一句话给打散。 戚夏愣了愣,她抿进了唇,不高兴的情绪写满了整张脸,戚夏收回了搂着她的手,她把温应往外推了推,换上了自己一贯的冷漠模样,她嗯了一声,坐直了身体。 这样子利落地撇清了两人的关系,视线的余光却忍不住往旁边人身上扫去。 温应低着头,一直在看自己手背上的吊针,她的烧退了些,脸色苍白,看上去很是脆弱。 她心里头的那点不舒服又冒了出来,大小姐伸手探了下温应的额头,确认她的体温比之前低了之后才又坐回原位。 最后一袋输完,护士过来取了吊针,她蹲下身取针的时候看了眼板着一张脸不看温应的大小姐,不由得对今天一直处于昏沉状态中的温应提了一句,“你朋友很关心你,你输液的时候她特别紧张,你们是一对吗?” 边上的大小姐身体一僵,被问到的温应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护士笑了笑:“要幸福啊,她很爱你。” 温应悄悄看了眼大小姐,发现大小姐也在看她,目光交错的那一瞬,温应立马扭开了脸。 之后温应跟着大小姐去取了药,她打算在医院门口和大小姐分离时,大小姐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她出门的时候只把温应带上了,温应的手机钥匙等,她一样都没带。 她张了张嘴,尽量用着最自然最陌生的语气说:“你去我那——” “麻烦戚经理帮我打个开锁电话吧。” 大小姐不高兴地在温应的报数字中打了开锁师傅的电话,约了时间将温应送了回去,下车时又不放心她,跟着温应一块上了楼等开锁师傅替她开了锁换了新钥匙。 大小姐没有和开锁师傅一起离开,而是看着开锁师傅走了十几分钟后才下的楼。 她也没跟温应打招呼,就跟来的时候一样,突然过来,突然又离开。 她走的太突然了,温应都有点后悔回了家,没有去大小姐家。回家是因为觉得她们两个再待一会儿就要吵起来了,吵起来肯定是大小姐脾气上来摔门离开,那时候她待在大小姐家里多少也还是会有点尴尬的,特别是在自己身无分文的情况下。 就算大小姐没有争吵的意思,但是过去的事情也不可能粉饰太平当做从没发生过。 只是,没吵起来。 大小姐没有质问她。 她也没来得及找到机会挑起大小姐生气的情绪。 温应摸了下自己的额头,大小姐伸手过来的模样还在脑中没有消散,那只微凉的手贴在她额上的触感依稀还残留着几分。 回来的路上,她其实有大把的机会发难。 温应低着头,将鞋子脱掉,赤脚踩在地板上走到了床上。 她坐在床上看着桌子上的一袋子药还有大小姐给她买的粥,愣了一会儿神,随后又拿过手机对着药和粥拍了个照,一键发了个朋友圈。 温应仰着头往后躺,单手遮住了自己脸,过了会儿又拿过了手机,亮屏解锁,她在手机上按了几下,然后发送消息。 发的当然不是大小姐,而是谈杨。 温应又给自己请了一天假。《 》 10、010:第一个世界 温应请假的第二天,病就好了,她躺在床上觉得没什么事,打开手机看到了新闻的推送,附近起了不少命案。 温应轻敲着身下的床板,想着自己还不想这么早就被意外送走。 她又看了看自己的余额,生活费,房租,租一间房的话需要押一付三,离公司近的话房租还会更高一些。 算了算自己的目前的可用资金,温应重新躺回了床上,她走过很多个世界,每个世界待的时间长短不一,要说赚钱的本事,让自己立马得到一笔财富换个舒服的家也不是没有的。 只是,这个世界的温应是温应,不是走过了许多世界的温应。 温应叹了口气。 她有点想念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了,那个时候她什么都不用担心,唯一需要担心的是攻略不下大小姐,完不成任务,第一次任务就失败。 大小姐。想到这个称谓温应就陷入了沉默。 温应在心里默念了一声,觉得这个称谓像是具有魔力一般,悬挂在她的心上。 她轻笑了一声,起了床换了衣服。 要加油呀。 温应磨磨蹭蹭就到了中午,出门找房子搬家变成了先吃午饭。 温应在附近随便找了个小店解决了自己的午饭,之后搭上了公交去找房子。 网上的租房信息温应一一看了过去,公司附近的房子她一个人租不起,理想情况是和人合租,但是合租关系怎么说呢,亲密也不亲密,最理想的合租情况是和攻略目标合租,而不是和一个陌生人。 不过…… 不过…… 温应的手指停在了一条合租信息上,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温应去了公交车站,今天很幸运,等了没两分钟就等到了想乘的公交车,结果路上堵了车,一直没怎么动,不过好在她上了公交车,车上有空调,加之今天是病假,温应并没有产生时间被耽误的焦虑。 * 午休前戚夏去了谈杨办公室,外头三个助理只有两个在,她看的有点久,工位上的孟河不禁小心翼翼地解释了一句:“温应今天请假了。” “病还没好?”她下意识就反问了句。 这话问的让人有点尴尬,孟河扯扯嘴角,虽然平时不太看得惯温应,但好歹都是社畜,生病之类的也不是什么不能体谅的事情,她不免回了一嘴:“发烧感冒这种看个人体质的,有些人好得没那么快。” 解释的同时她意识到这话的不太对劲,孟河恍惚了一下,又问了一句:“戚经理好像很关心温应呢?” 孟河小心翼翼打探着,戚夏转头对上了她好奇的目光,刚要说话,一道男声从身后传了过来。 “戚经理对大家都很关心,没什么事就去忙吧。”打断了戚夏的是突然推开门的谈杨,他简简单单就破除了戚夏对温应的特殊,将这个变作普普通通的上司对下属的关心事件。 他这么一讲,戚夏自然也不会专门去说什么,孟河的八卦得到了答案,她点点头坐了回去。两人的反应都不错,谈杨走到戚夏身边询问着:“待会要一起吃饭吗?” 戚夏摇摇头,拒绝了他:“不了,我还有点事。” 午休时间,戚夏开车离开了公司。 * 温应是在晚上才回到家里的,下午跑那么一趟,看的房子并不是很让她满意,发布合租的女生有养宠物,养的也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猫猫狗狗,是让她没法接受的那类宠物,温应打开看到时差点就过呼吸。 之后觉得合租不靠谱,温应又单独看了两家,房子条件一般,房租很贵。 回到家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温应还特意看了眼家门口,没挂着什么东西,田螺大小姐没有来,温应关上门又打开门,她踮着脚往楼下看了两眼,下面也没有停着大小姐的车。 昨天她没有去公司大小姐立马跑了过来,今天没有去公司…… 温应抿了下唇,洗澡睡觉。 第二天温应去了公司,公司一切平静,她按部就班生活着,一上午忙碌着工作,生病的这两天都是孟河跟陈柯担了她的工作。 午休时大小姐没过来,谈杨也没说去找大小姐吃饭,他们四个人点的外卖。 一直到下班前,才见平时加班加点总比他们晚走的谈杨早退了半个小时。 温应好奇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安静了一天的办公室里才起了些声响,孟河停下了敲击键盘的动作,“主管去送爱心餐了。” 给大小姐送爱心餐?温应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她没有追问孟河谈杨为什么要送爱心餐,温应继续处理着自己的工作,希望能够准时下班。 她没有问的事情,另一边的陈柯问了出来:“爱心餐?” “戚经理昨天进医院了,主管一听说可着急就去了医院,我早上来的时候主管还给我发消息说他在医院里照顾戚经理,今天会晚些到,有急事打他电话。” “昨天戚经理不还好好的吗?” “说是出了车祸,被一辆货车给撞了,司机疲劳驾驶当场就没了,戚经理还算运气好。” 温应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她想起了昨天回家时没看到大小姐留下的任何痕迹,置于键盘上方的手指头微微蜷缩了下,她呼出一口气,打下最后一行字将文档保存,拔出u盘。 时间正好转点,温应利落关了电脑,拿包走人。 温应一收拾好东西出办公室,一个人从背后抱住了她的胳膊,那个人大声喊了一句:“小应!” 温应回头,是前段时间聚会时坐她身边的那个女同事,好像是叫小冬? “我昨天在公司附近看见你了,你不是请病假了吗?你不乖哦。” 温应解释着:“打了针,吃了药,病就好的差不多了,闲着也是闲着,昨天就过来附近看下房子。” 小冬惊讶了下:“你要搬家呀?” “嗯,最近看到新闻上有好几起凶杀案,离我不远,就想换个安全点的地方,而且我现在住的地方离公司太远了,搬近一点每天能多睡一会儿。” “那你找好了吗?” 温应摇头:“没。” 小冬叹了口气,说道:“那我也会帮你留意的,有合适的我就喊你。” 温应笑了下,跟她说了声谢谢,小冬连忙摆摆手,说着都没出力呢,等找到了请她吃饭就行。说话间,两人一起下了楼,许多同事在同一部电梯里多少有点拥挤,她们两个被挤到了角落里。 下楼的时间有点漫长,小冬扯了扯温应的衣角,“我今天第一次看见主管那么早就走,而且他早上也很晚才来。” 温应其实没印象了,谈杨是几点来的这件事,她一到办公室就开始忙活,那些需要去拿给谈杨签字的文件不是她在负责是孟河在处理。 温应对谈杨的八卦没有一点兴趣,她敷衍地笑了笑,说了一句:“是啊。” “我听办公室里地其他人说,主管是去看戚经理了,她昨天出了车祸,主管守了她一夜,真痴情啊,现在这种男的不好找了,上次我们聚餐也是,他一直护着戚经理。” 小冬的话很多,一直到出了电梯,她还在继续着谈杨的话题不放。 人类的话题永远逃不开八卦这种东西,特别是恋情的八卦。 谈杨喜欢戚夏的事情在公司里人尽皆知,但他俩就是没有在一起。 温应听过挺多关于他俩的八卦的,有的说谈杨深情好男人,有的说谈杨好帅很让人着迷,有的说戚夏没有答应谈杨,两个人压根不是什么男女朋友关系,戚夏不喜欢谈杨还吊着谈杨,很茶……温应听到了很多,各种各样的关于他们两个的八卦,大多是在夸谈杨的,对于戚夏很少是正面的评价。 “我听说戚经理不喜欢主管,一直都是主管单方面追求,这次戚经理出车祸了,主管痴心在旁边守护,我估摸着吧,等戚经理回公司了,这好事就成了。” “那不是挺好的吗?你叹气干嘛?” “叹气又少了一个好男人呀。” 温应没再接话。 出了公司,小冬还想拉着温应去吃饭,温应找了个借口推了她的邀约。 她生病了大小姐来看她,那么大小姐生病了,于情于理,温应都应该去看她。只是医院里有谈杨在,到时候她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呢? 温应还在思索着谈杨在医院的事情,没想到一进医院就被一个惊喜的声音叫住了。 “诶,是你呀,来看女朋友的吗?” 是前两天的护士。 温应愣了下,点了点头,又问了她一句:“你能带我过去吗?” 温应只知道大小姐住进了这家医院,具体病房号并不知道。 “好呀。” 温应买了果篮,作为探病的礼物,大小姐未必会吃。 护士很健谈,一路在和温应说戚夏的情况,之后要怎么照顾,她很友好的样子让温应不禁笑了下。 她们到大小姐住的病房时,谈杨还在里面,护士本来要开门进去,温应伸手拦下了她,护士不解地扭头看她。 温应尴尬笑了下,“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件急事,你能帮我送进去吗,我就不进去了,先走了。” “都来了也不差这一步吧?”护士看着温应跑远了的背影,一脸呆愣地抱着温应塞过来果篮,只觉得这事有点奇怪。 她摇摇头,把奇怪甩出了脑海,然后敲了下门,走了进去。 今早离开的先生不知什么时候又来了,看着人家小姐姐也不是很想搭理他的样子。护士疑惑地看了谈杨两眼,谈杨也看着她,见她将果篮放到了床头柜上,谈杨不免笑了笑,“现在医院福利都这么好的吗?还给病人送果篮。” 护士摇摇头,解释着:“这是戚夏小姐的女朋友送的。” 谈杨的笑脸一僵,一直看着窗外的戚夏终于转过了身来,她低声说着:“女朋友?” “小姐姐不记得了吗?前天你还带着你女朋友来我们这里打过针呢,当时是我在值班。” 戚夏看着柜子上的果篮,怔了下,问着:“她为什么不自己拿过来?”《 》 11、011:第一个世界 护士下意识看了眼一边的谈杨,她小声解释着:“她临时有点事先走了。” 她的目光没有半点遮掩,那话里的有事摆明了就是在说因为谈杨在这里。 病房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护士走后,谈杨才开口:“女朋友,是温应吗?” “上一次我问过你,你不想回答,戚夏,那个你喜欢的人是不是她。” 戚夏抬眼看他,她有些不明白谈杨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不解地反问着:“你不是早知道了吗?” 谈杨脸色一白,解释着:“不是,我只是以为。” 他的话没有说过,戚夏打断了他那听上去可笑十足的解释,“只是以为就将她随便调动,让一个新人顶了大多数人老人都在盯着的位置,你这是对她很自信?” 谈杨沉默了下,他坚持自己并没有错,“我以为你喜欢的人应当是很优秀的人。” 戚夏摇了摇头,“她好不好不是由你来判定。我喜欢她,她便是千种好,我不喜欢的人再怎么好,对我来说也都是不好。” “戚夏,你们分开很多年了。”谈杨还想挣扎,他试图说服面前的漂亮女人,希望她能够清醒,“我听方席说,你那时候明明因为她很痛苦,为什么现在还这么在意她?” “我没放手。”戚夏冷下了脸。 从来都没有。 戚夏记得刚遇见温应的时候,有人打着她的名义去欺负人,她向来不理会这些事的,那一天被欺负的温应撞到了她,一脸害怕地躲在了她的身后,她大声冲着那些人喊着:现在我是两个人了,你们再过来我就和你们拼了。 她像梁小晓,无脑无畏。 可戚夏却不讨厌。 后来戚夏才知道,初遇是假的,温应早就知道她是谁了,那些欺负她的人都是她故意去招惹的,为的就是制造她们两个的相遇。 那天之后,温应就死乞白赖地缠上了她。 她觉得温应像梁小晓,便一直折腾着温应。 故意说自己丢了东西,让温应在草地上找,她找了一天,晚上都没离开学校,然后好几天都不敢出现在她的面前,还是戚夏自己去找的她。 那时候温应紧张兮兮地低着头站在自己的面前,她说自己没找到。 戚夏告诉她,不用找了。 温应却很紧张地拉住了她的衣角,问:那我是不是不能跟在你身边了? 戚夏问她,为什么?为什么要跟在她的身边? 像极了梁小晓的温应却给出了她截然不同的答案,温应说:我喜欢你。 梁小晓说:想和你做朋友。 梁小晓又装又作,一点都不像是个毫无心机的女孩子。温应不一样,温应和梁小晓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温应喜欢她,温应接近她。 只是后来,她才知道喜欢也是假的。 初遇是假的,喜欢是假的。 在温应的口中,那些她说出口的喜欢全是假的,她看不惯戚夏欺负梁小晓,她是为了梁小晓来惩治她这个恶毒女人的。 戚夏想,温应是不是喜欢梁小晓? 被那样子对待的她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难过,不是憎恨,而是害怕。 害怕温应喜欢的是梁小晓,害怕温应说的不喜欢成了真。 谈杨对于她的答案并不满意,他挣扎着,好似戚夏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他要拯救戚夏,让她回到正轨,“戚夏,你为什么不能放过你自己?她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记着她这么多年?她如果心里头真的有你当初就不会伤害你了。” “她一开始遇见的是坏事做尽的我,而你遇见的是遇见了她之后的我。”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戚夏。” “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什么公不公平,就算没有她,也不会是你。只是有了她才不会是你。” 谈杨走了,被她气跑的。 戚夏并不在意,或者说,从很久以前她就不在意很多人与事了。 她在意的人一开始是方席,后来方席喜欢上了梁小晓,她就开始针对梁小晓。再后来,温应出现了,她又开始针对温应,只是温应喜欢上了她这个坏人。 戚夏一直想问她为什么? 那些喜欢全都是假的吗? 戚夏记得温应的每一句喜欢,初次表白时的喜欢,后来贴在她耳边的一声声喜欢,喝醉酒了黏着她不断说着喜欢,生病了也还是在对她说着喜欢。 温应的喜欢填补了她人生的空缺,那些得不到满足的欲-望,因为她一声声的喜欢被完全填满。 戚夏记得曾亲吻温应的感觉,那是第一次,她亲近一个人,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温应是她第一个亲吻的人。 那是一个午后,温应生病请了假,她去看温应时温应的病还没好,整个人都没有什么精神气,缩在床上也不让她接近。 说是会传染给她。 她那会儿强硬地让温应闭了嘴,然后毫不客气地爬上了温应的床,面对面的近距离接触让她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只看到了温应那泛着潮红的脸。 或许是天时地利,又或许是鬼迷心窍。 她亲了温应。 温应紧张地说会传染给她的,戚夏没有理会她的着急,拉着她的手陪着她睡了一个下午。 后来,后来温应说那些全都是假的。 面对她时的那些害羞,那些腼腆,那些期待,全都是假的。 * 送完果篮的第二天,温应多了新的工作,孟河将大多文件堆在温应桌上时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昨天去给大小姐送爱心餐的谈杨今天并没有去,没有晚到,没有早退,就好像大小姐没有住院,不需要他去献殷勤。 应该是在大小姐那里受刺激了。 突然增多的工作让温应不得不加班完成,温应做完所有工作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她收拾东西离开公司,谈杨也正好从办公室出来,见温应才下班,他问了一句:“怎么现在才走?” 明知故问。 “工作没做完。” “明天我会让孟河替你分担一点的,能力不够就多学多看多请教,整天捣鼓那些花花肠子,勾搭上——”他似乎对温应有很大意见,冷不丁就将心里话全冒了出来。 温应没接他的话茬,“时间很晚了,我先走了,主管再见。” 谈杨有些挫败,同时也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和一个小姑娘争强好胜,还利用职务之便欺负她。 只是,他真的不甘心,不甘心守了那么多年的戚夏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家伙,抢走。 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多了,温应再次肯定了要搬家的想法,只是现在谈杨的态度让她有点犹豫,这次是给她增加工作量,指不定哪一次就会变成辞退她。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现实。 温应在自己提前辞还是等着被辞犹豫了下,要找新工作又是新的一轮实习。 纠结犹豫了好一会儿,温应爬上床决定先睡个觉。 温应烦恼了许久的时候第二天被解决了,小冬给她带来了个好消息,她有个朋友的合租对象要回老家结婚,她朋友一个人担不起全部的房租,所以想找个新的合租对象。 温应问了一下,离公司不远,交通方便,周边的设施都很完善,温应之前也去那边看过房子,房租很贵。 小冬给她报的价格比温应之前问的价格要低了一点,这大概是朋友价,温应不太想接受这种人情债,“这个房租会不会太低了点?” 面对她的疑问,小冬摆摆手,解释着:“她住了好几年了,是熟客,房东少了她不少房租,也因此她不太想搬家,但是一个人担全部的租金她又没办法,所以这才着急找室友。” 这听上去没什么大问题,温应点了点头。 她利落点头反而让小冬不好意思了起来,“如果你不想的话也没事,我只是想起你之前说想搬家,没关系的,我待会去回绝我朋友。” 温应说了句抱歉,“不是不想,只是觉得房租太低了,占你朋友便宜。” “没关系的,你之后请她多吃几顿饭就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晚上带你去看房子,她最近不在家,过段时间才回来。” “嗯好,谢谢。” “客气啥,大家都是同事。” 晚上看了房子后,温应就定下了搬家的决定。 小冬给她介绍的合租房,两房两厅,不大也不小,设施齐全,空调电视什么都有,没见过面的室友甚至在客厅放置了一个鱼缸,养了鱼。 家里没有养猫养狗养什么奇奇怪怪的宠物,只养了观赏性的鱼。 地面很整洁,新室友是个爱干净的人,厨房也有被使用的痕迹,新室友会做饭。 这些都很好,房租也是一月一交。 水费是平分,电费则是看各自使用了多少电,两个房间都安了电表。 温应大致了解了一下,觉得没什么问题,定了下来。 她得到了新家的钥匙,也从小冬的口中得到了新室友最近在出差,一个星期后回来。 温应在第二天搬入了新家。 因为实在是不想每天有大把的时间浪费在通勤上了。 温应偶尔会去医院,只是从来都没有上到大小姐住的那间病房,她跟医院里的小护士混熟了,经常跟她打听大小姐的情况,小护士问她是不是吵架了,温应支支吾吾最后说了声是,同时让她保密不要告诉大小姐自己来过的事情。 小护士答应得痛快,转头巡房时就将温应给卖得个一干二净。《 》 12、012:第一个世界 搬入新家的一个星期后,温应见到了自己的新室友,在这之前,她也曾抱过新室友可能会是戚夏的念头,不过这个念头只是短暂的一秒钟。 因为不符合逻辑。 一,大小姐在住院,压根没有机会知道天天去医院探望她的温应的情况。 二,知道温应想要搬家的只有小冬一个,纵使大小姐有那个想和她同居的想法,但是温应没想法的话,大小姐的所有想法都不会成为现实。 三,大小姐是公司上层,小冬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职员,她们两个没有任何交集的点。 四,新房子不像大小姐这种身份的人会住的样子,而且,大小姐不养鱼,大小姐什么宠物都不喜欢。比起女主总会有喜欢小动物的设定,大小姐这个恶毒女配则是讨厌一切动物,没有虐待动物的设定已经是世界对她的优待,还不至于让大小姐成为一个令人厌憎巴不得她去死的坏女人。 新室友是个陌生人,自我介绍叫多多,回家的时候还带着她的男性朋友,见到温应也不惊讶,冲着温应挥了挥手,自来熟地约了一顿饭。 当天晚上她们就开始了室友生活的第一顿饭,当然了,不是两个人,新室友的男性朋友也在里面。 吃过饭,温应以为男性朋友会回去,但没想到,男性朋友一路跟着她们到家,然后进了新室友的房间没再出来。 夜里睡觉时温应没能睡着,隔壁的声音很大。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新室友不好找室友,甚至会出现一个友情价来让她捡这个便宜。 这可能只是一个意外,温应想着。 接连的工作让她一直很累,也没有什么空余时间去医院探望大小姐了,至于消除大小姐黑化值的进度,温应某天晚上看了一眼,纹丝不动。 温应难得下了一个准时的班,去餐馆打包了一份饭拎了回家,吃饭、洗澡、睡觉,手机关机,她顺畅做完了这些事情。 然后大半夜被惊醒。 这里的隔音不太好。 不是一般的不太好,是很不好。 温应心力交瘁。 感觉自己马上要压不住怒火去拍隔壁的门了。 温应坐在床上想着自己可能要猝死,成年人睡眠不够是会死的,是会死的,温应年纪轻轻不想早死。 心里很多个想法,温应还是没有下床去拍响隔壁的门,她拿过手机,刷了下朋友圈,主要刷的还是大小姐的。 大小姐自己没有发朋友圈,最新的一条还是过去温应拿她手机发的。 温应放开手机倒回床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她抬起手,影子在墙上成型。 温应早上六点就醒了,说醒了倒不如说她压根没怎么睡,温应刷牙洗脸换衣服,一大早就出了门,在楼下买了个不加葱香菜的煎饼果子,又给自己买了一杯豆浆,然后拍照发朋友圈。 温应踩着点进了公司,刚坐下没多久,孟河就过来敲了敲她的桌子,说晚上有聚餐。 温应一脸为难,她想准时下班回家睡觉。 活在这个世界,消不掉大小姐黑化值的卑微社畜只有一个渺小的愿望:准时下班,拒绝团建。 卑微社畜在准时下班的同时被拉去了团建,说是部门与部门之间的联谊,人还挺多的,不止两个部门人。温应不知怎的成了人群中心,好几个没见过面的男同事在要她的联系方式。 温应只得祭出自己有男朋友这个大杀招,结果没想到,也不知道和他们部门联谊的那个部门的招人标准是什么,在温应说了自己有男朋友后,男同事不依不饶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温应不如甩了男朋友和他在一起,他看得见摸得着,还近。 温应呵呵两声没再搭理,男同事受了她一脸的阴阳怪气,骂骂咧咧走开了,他离开后或许和其他人说了什么,温应身边就再也没有人围着她了。 温应努力待了一个小时后跑了,在孟河说待会重头戏就要上了的重要时间段内,她偷偷潜到了包厢门口,趁着里头大家都闹的厉害,打开了包厢门,顺理成章开溜。 只可惜,祸不单行,她一合上包厢门,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温应看着她,她看着温应。 温应背在身后的手打开了包厢门,她转身重新回到包厢内,刚迈进一步,彩带从她头顶落了下来,包厢里的人分成了两队冲着她打了礼炮,一声热烈的“欢迎戚经理出院”落在了温应的耳旁。 温应顶着满头的彩带无悲无喜。 包厢里顿时一片寂静,孟河错愕地说着:“怎么是你?” 温应抬手取下自己头上的彩带,指尖却碰到了一只微凉的手,她一愣,扭头看向身后,大小姐站在她的后边正一脸冷淡地替她拿下头上乱七八糟的彩带。 温应抿了下唇,退了一步,胡乱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跟她说了一声谢谢就钻入了人群里头。 寂静的包厢重新热闹了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对着大小姐说着祝福的话,谈杨拍了下手,立马就有人推着餐车过来,餐车上边是一个半米高的大蛋糕,最顶上的一层放了一个小人,穿着白裙子的小人,像极了结婚典礼上会出现的蛋糕,只是小人的身边并没有其他人,除了它边上那一小块的奶油微微塌了下去。 谈杨特意将刀放到了大小姐的手里,“从中间切。” 大小姐看了他一眼,可能是人很多,她也不好扫了他的面子,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发出了一声闷闷的“嗯”,大小姐举着刀切下了蛋糕。 谈杨拿着盘子送到了大小姐的面前,大小姐垂下眼帘将切下来的小三角蛋糕放到了盘里,她转身就要切下下一块蛋糕,包厢里的人忽然发出了惊呼声。 大小姐第一次看向了人群中的温应,发现她跟着其他人一样在看着自己的身边,游走的思绪渐渐回笼,大小姐听见了一道熟悉的男声。 大小姐转过了头,男人单膝下跪,双手捧上了她刚刚切下的三角蛋糕,在蛋糕的表层,有枚银白的戒指被嵌在了上面。 大小姐的目光从蛋糕上的戒指移到了男人的脸上,对方很是真挚的模样,一字一句中都在诉说着自己的爱意。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穿着一条白裙子站在花圃前,低头的那一瞬间,我发现我找到了这辈子的真爱。” 她并不喜欢白色,白色会让她想起梁小晓,想起被温应爱着的梁小晓。 她第一次穿上了白裙子,那时候想着,如果她变成梁小晓是不是就不一样了?但不可能,她是戚夏,她一辈子都是戚夏,她不会成为任何人,也不会变成任何人。 地上的男人在表着白,戚夏心里头却在想着别的事情,分心听着他的话,戚夏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你的眼中总是有着化不开的阴郁,过去的你一定经历过了很多难过的事情。” “当时我便想着,我要保护你,让痛苦与难过远离你的身边,让你的余生与快乐相伴。” “戚夏,从认识你到现在已经有六年了,我以为我还能继续等下去,可自打半个月前你出了车祸后,我便一直沉浸在噩梦中,我不想失去你,更不想在一切都还没来得及与你诉说之前就从你的世界退场。”谈杨顿了顿,他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而后诚恳地说着:“戚夏,我爱你。做我女朋友吧,我会用我的一辈子去爱护你关心你。” 他看上去是那么的真诚,那么的诚挚,可戚夏却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夏日,温应总说喜欢她,很喜欢她,她每日最常听见的就是温应在耳边耳边低声说着喜欢,一回头会看见温应笑着说喜欢她。 温应说了太多的喜欢,那些喜欢全都砸进了戚夏的心里,让她无法拒绝。 那个夏日她问着温应为什么只说喜欢,不说爱她。 温应说:“因为现在的我只能给出喜欢啊。戚夏,爱是很沉重的,现在的我并不能背负起这份沉重。我喜欢你,但是现在的我不能说爱你。” 温应说,爱是很沉重的。 包厢内的昏黄灯光不知什么时候被关掉换上了更明亮的灯,那些炙热的光线照了下来,落在戚夏的脸上,刺得她有些生疼,戚夏抬起手闭上眼遮了那光。 她听见包厢里的人在起哄,一声又一声的答应他缠绕在耳侧,他们好似在参与什么有趣的事情,跟着身边的人一起喊着口号,一起参与着。 在那些杂乱的声音里面,戚夏听见了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包厢的门被打开又合了上去。 她睁开了眼,过往的一切深埋于心底。 “我以为我已经和你说的很明白了。”戚夏开了口,她没有太多表情的脸色已经说明了她后续会说些什么话,谈杨脸色微白,他低声问着:“戚夏,你一定要在这种场合拒绝我吗?大家都在看着,你就不能给我一点面子吗?” 戚夏摇了摇头,“是你将自己放到了大众之下,不是我。” “你喜不喜欢我,你爱不爱我,都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是你擅自决定了喜欢我,擅自决定了爱我,又擅自决定了今天的这件事情,你从头到尾都没有询问过我。” “既然是你一个人的独角戏,那就不应该拉着我登上你的戏台子。” 谈杨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句话来,他确实是想利用女孩子脸皮薄,在这种大庭广众下根本就不会拒绝别人的心理来压迫戚夏。 是他错了,明明认识了六年,明明知道戚夏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还是觉得戚夏会屈服于这种不堪的手段中。 “谈杨,你做过了。” 戚夏走出了包厢,门被合上的那一刻,原本寂静的包厢又多了许多的杂音。 戚夏等了一下,朝着外头走去。《 》 13、013:第一个世界 戚夏在门口找到了温应。 她蹲在电线杆旁边,也没走远。 戚夏站在后面看了她一会儿,才慢慢走了过去,一靠近戚夏才发现不对劲。 温应睡着了,抓着手机蹲在马路边的她睡着了。 戚夏不由得蹲下了身,她伸手要去拍温应却在伸手的那一刻瞧见了温应眼下的青黛,黑眼圈很重。 似乎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的眼圈就很重。 戚夏的手转了个方向,她轻轻抚摸着温应的脸颊,熟睡的温应并没有意识到什么,戚夏后知后觉意识到如果她没有出来,那么睡着了的温应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或许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只是当了过路人的笑料,又或许会发生她难以想象的可怕事情。 “温应。”她轻声喊着。 被她轻唤着名字的人轻揉着眼睛半睁开,她的意识并不清醒,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戚夏?” 戚夏低声嗯了一下,温应却冲着她撒起了娇,“我困。”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温应先说的喜欢她,最后撒娇的也是她,但她不讨厌,甚至很喜欢温应对自己的依赖。 “我背你。”戚夏说着话同时背过了身。 以为自己处于睡梦中的温应恍惚了一下,她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开心地趴到了戚夏的背上双手圈住了戚夏的脖颈,然后附在她的耳边低声说着:“戚夏,我好喜欢你。” 戚夏稳稳地将她背了起来,听着她那没有半分虚假的甜言蜜语并未做出太大的反应来,她只是用着极轻极轻的声音应了一声:“嗯。” 背上的人嘿嘿地笑了起来,她蹭了蹭戚夏的后颈,又说着:“你真好。” “……嗯。” 温应搬了新家,出院的那一天她去的第一个地方是温应住的地方,那是她最开始的目的地,到了那里后才知道,温应搬家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搬的,或许是那天她突然敲门的举动吓到了温应导致她连夜就搬了家,就算没有出车祸,她那天也见不到温应。 戚夏不大高兴,不高兴温应,也在不高兴自己。 直到她听见别人说温应搬了家是因为住的地方发生了不少命案,她害怕。 新家距离公司并不远,戚夏知道这里,但没来过。 背着温应到她家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被她背着的温应彻底地睡着了,她习惯性去取温应放在包里的钥匙开了门。 坐在客厅里的人在门打开的瞬间扭头看了过来。 是个女性。 穿着家居服蹲在沙发上吃着薯片。 看见她进来,对方第一时间放下了薯片,你是谁只蹦出了前两个字,后一个字在看到她背上的温应时收了回去。 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已经猜了出来,还因为对方抬起手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温应的室友指了指某个房间门,戚夏点了下头,背着她走了过去。 她开了门,将背上的温应小心地放到了床上去,给她脱了鞋,盖了被子,又去取了卸妆棉将她的妆一一卸下。 她出来时温应的室友还坐在沙发上,一脸好奇地盯着温应的房间门,见她出来又立马收回了好奇的目光,用着不经意的语气说着:“你是温应的朋友?” 她点了点头,温应的室友又说:“这样啊,她喝醉了吗?” 她并没有在温应身上闻到酒味,只有衣物用的洗衣液的味道,她摇了下头,回答着:“只是困了。” 温应的室友顿时收了声。 戚夏并没有久留,与温应的室友说了简短的两句话后,她便离开了温应家,轻手带上防盗门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下。 她合上门,走下楼时才将手机拿出来,发信人是方席,内容是谈杨向他提出了离职申请。 戚夏看了好一会儿,回了他一句一个小时后到就将手机放回了口袋。 * 温应醒来时是在晚上,躺在温暖的被窝里醒过来的,她歪着头看了一会儿床头,最后因为饥饿爬了起来。 出到客厅时见到了新室友,今天她并没有带男友回来过夜,很稀奇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温应摇了摇头,对她的事情不太感兴趣,接了杯水就要点外卖,新室友从沙发后探出了头。 “温应,今天送你回来的那个女的是谁呀?女朋友?” 温应一口水呛在喉口,她咳了几声,眼角都红了一圈,“不是。” “哎呀,不是女朋友也有好几腿吧?反正我的女性朋友绝对不会因为我喝醉了就背我回家,更别提我还只是睡着了。”她似乎对睡着了这件事的意见特别大,说话时都加重了几分。 只是两人的重心压根就不在同一个点上,温应愣了好一会儿恍惚地问着:“她背我回来的?” 温应以为自己做了个梦,一个关于过去的梦。 那会儿她没有想到娇滴滴的大小姐能够背起她来,在刻板的印象里,女主柔弱好心肠,女配恶毒矫情做作。 而这两种人大多都是战五渣,抱着这样子的观念,温应在大小姐身上惨遭了滑铁卢。 室友挑眉,哼哼两声:“不然你以为你是怎么回来的?” 温应安静了下去。 她抱着水杯回到了房间,缩在床上打开了和大小姐的对话框。 犹豫挣扎了好久,还是退出了对话界面。 明明在意她,为什么还有黑化值?又不是讨厌她。 大小姐还是大小姐,又傲又娇,嘴上说着讨厌她,实际上还是很在意她。 被大小姐在意着的温应第二天又请了假,夜里出来喝水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了室友的新男朋友,温应被吓了一跳,杯子碎了一地,而她直接摔倒在地,崴了脚。 也因为温应是室友新男朋友导致的惨剧,在温应请假的这两天室友并没有再带男朋友回来,甚至自己也不回来了。 温应咸鱼了两天,第三天回归了社畜生活。 周四的早上,温应一踏入公司的大门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没有一个人在窃窃私语,也没有拿着手机和别人煲电话粥,大家都在认真工作,很稀奇。 温应进公司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见。 等她坐到自己座位上,处理着落下的工作,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温应低下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听见孟河的桌子被敲了敲,心想谈杨又开始折腾她交上去的资料了。 “孟助理,这份资料数据错了,你重新提交一份给我,直接发到我邮箱吧。” 果不其然,对了。温应敲下一段字符,后续的内容本来早就定好了,可她的双手却迟迟没有落下后一步的动作,那个说话的声音,不是谈杨。 温应抬了下头,站在孟河工位旁的男人同样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但他并不是谈杨。 这里是谈杨的办公室,现在谈杨不在被另一个人顶替了……温应轻轻松松就猜到了当前故事的展开。 谈杨对大小姐表白被拒,谈杨恼羞成怒辞了职,以为这能威胁到大小姐,孰不知大小姐早在几年前被温应攻略后就摘下了恶毒女配光环,大小姐绝对是痛快放了他离职,将谈杨的如意算盘打落。 温应想着,那头新来的主管已经走到了温应的面前,他和善地和温应打着招呼。 “你就是休了两天的温助理吧,你们谈主管和我说过,你年轻虽然轻,但能力很强。” 谈杨会夸她?这个办公室的人都不会相信这种假话。 温应假笑应了两声,新主管关心了一下她的生活就结束了这段简短的交流。 在结束前,新主管又说:“你们谈主管现在升职了,你们这些他曾经的得力干将也在我这里待不了多久了。” 温应:……? 温应怀疑自己听错了,又或者是对方说错了。 只是对方没给她询问的机会就进了办公室。 温应愣愣地坐在位置,脑里还在思考着谈杨没离职反升职了的这件事,不可思议,但是也没那么好惊讶的,是她先用了恋爱脑的思维去推敲了对方,实际上从这件事的发展上来看,谈杨并不是个恋爱脑。 温应想通了这件事,拍了拍脸,重整思绪完成自己的工作,她手底下的键盘敲了没几个,她的桌子被人敲了。 敲桌子的是孟河。 温应不解地抬头看着她,问:“有事吗?” “你这两天跟戚经理联系过吗?” 这话问的微妙,像是藏了什么陷阱,温应没有接着她的问题作答,而是给出了一个别的答案,“我们不熟。” 孟河板起了脸,“你知道谈杨为什么升职了吗?” 温应老实摇了摇头,孟河不开心地说着:“因为戚经理离职了。” 谈杨之所以升上去了,是因为戚夏离职了,空缺的位置需要人填补,所以情场失意的谈杨赌场得意。 只是,为什么? “前段时间我们在跑的那个业务是公司下半年的重点项目。大老板很看重,谈杨又是项目的直接负责人。在戚经理离职前,递交了辞职信的是谈杨,只是谈杨留了下来,戚经理离职了。” “我是不喜欢你,我是想要撮合戚经理和谈杨,谈杨毕竟是我的上司,要想在公司混得好,讨好上司是基本工作。他喜欢戚经理,我就帮着做些小事。但那样的基础上都是我觉得谈杨是个不错的人,戚经理配他不委屈。” “温应,你知道的。戚经理为什么离职了,她那天下了谈杨面子,我没法不这么认为。”《 》 14、014:第一个世界 忙碌的一天画上了句号。 温应回到家时室友出门了,今天大概是个安静的夜晚,去洗澡前温应先点了外卖,洗完澡出来外卖刚好到了,她拿着手机坐到床上时不时点开大小姐的个人界面又重新关掉。 等温应吃完了自己的晚饭,她重新坐回了床上。 她不断敲打着手机的界面,输入一段字后又删掉重新输,反复好多次,温应将手机锁屏丢到一边。 她往后倒去,随后将被子一拉,蒙住了脸。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约大小姐。 大小姐辞职了,如果大小姐不主动温应根本没有机会再见到她,在这种情况下,只能温应自己主动。 想了想,如果换作是温应被甩了,甩了她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温应绝对是不会希望她好的。 可……大小姐很奇怪。 奇怪到温应都有些茫然了。 温应伸出手,对着光看着自己泛着红光的手掌心,不行,她可不能再这样子下去。温应握了握手,翻了个身将手机摸了过来,两三下给大小姐发了个消息。 [孟助理说想见你,明天有空吗?] 充作借口的名字一打出,温应思考了下又将名字删掉,重新输入。 [我想见你。] [明天有空吗?] [下午一点,我会在恒乔等你。] 一发出去温应就锁了屏。 她已经过了对大小姐死缠烂打的年纪了,对方会发什么消息,会回什么,会不会直接将她拉黑,这些事情都是无法想象的,从前或许还会猜想一下大小姐的反应,现在……温应又看了眼已经黑屏了的手机,她伸出手戳了戳,屏幕亮了起来,主界面并没有新的通知信息进来。 假如,大小姐来了的话,她要对大小姐说什么? 温应在心里假如了一下,然后坐起身,开始假如明天的情况。 说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她离职的事情吧?然后利用她那颗在职场中被伤透了的心刷好感度那是肯定的吧? 温应想着,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等第二天迷糊着拿过手机时,她睁开眼发现新的通知信息进来了,除了一些软件的通知信息以外,夹杂在里面的还有一条来自大小姐的信息。 只有简短的一个字。 [嗯。] 傲娇的大小姐在分离几年后走起了高冷路线,温应看着手机上面的那个字,不由得笑了起来,她起身,息屏再亮,主界面的时间是十二点过十分,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五十分钟,而她目前的居住地方离该目的地有着三十分钟的路程。 要命,她是某种可食用的饲养动物吗? 温应连忙爬了起来,穿衣洗脸拿包,掐着十二点二十分的点出了家门,然后到楼下匆忙打车。到目的地的时候是十二点五十八分,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两分钟。 温应匆忙推开了店门,与此同时一只手也伸了过来。 玻璃门上映着的人影让温应着急的动作缓了下来,她略显尴尬,但不敢回头。 温应走了进去,后边进来的人跟在了她的身后,然后一前一后落座。 一坐下,温应就尴尬地抓起了菜单挡住了自己的脸,幸好菜单够大够宽足以将温应遮挡起来,“你想吃什么?” 她小心询问着对面坐着的人。 和她前后脚进店的人单手托着腮,一手随意地翻动着桌上的菜单,目光却落在了对面那个将自己藏在了菜单之后的人身上。 她一手将菜单翻到了最后,一点一点流逝的时间让她惊觉现在的沉默对于坐在她对面的人而言或许有点尴尬,意识到这点后,她的目光从对面的菜单上移到了那只抓着菜单的手上,而后说了句:“随便。” 这是相当敷衍的话,在长达了几分钟的询问后给出的答案。 菜单后的温应讪讪,她放下菜单,喊来了店里的侍者。 温应出来的很匆忙,一觉睡过了早餐和午餐,按理来说现在应该补个午餐的,但她约戚夏出来是谈事情的,一堆食物摆在桌上只看不吃,温应觉得自己会很心痛。 很心痛的温应放弃了午餐,点了两杯饮料。 侍者记下后,戚夏忽然点了份主食,小食,又点了两份甜点和冰淇淋。 听着戚夏报菜单的名字,温应的心微凉,完蛋了,待会吵起来的话压根就不能吃。 温应想,自己要专业点,她今天约大小姐出来是来当鸡汤的。于是专业的温应坐直了身体,自带进来后第一次与大小姐的目光对视,她喊着:“戚夏。” 下去了一会儿的侍者端着甜点先上来,一起的还有大小姐点的冰淇淋。 戚夏往后靠了下,说了句:“先吃吧。” 行吧,民以食为天。 温应不发一言吃着自己的小蛋糕。 冰淇淋,蛋糕……大小姐明明没点什么东西,可她刚把蛋糕和冰淇淋吃完,大小姐点的意大利面就上来了,温应藏在下面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确实是有点饿了,她小心翼翼看了眼大小姐,在大小姐开口前,吃掉了自己面前的那一盘红色的意大利面。 等点的东西都吃完了只剩下一开始温应点的饮料后,大小姐才收回了那一直停留在温应身上的目光,她抿了下唇,扭头看向了外头的街道。 今天的街上并没有多少人,天气比较热,大多数人都喜欢待在有空调的地方而不是行走在烈日之下。 餐厅里倒是很凉快,温应喝了两口饮料下去,戚夏便听到了她小声的一声哈秋。 被冷到了。她想着,但是没有出声。 对面坐着的温应双手抱住了杯子,杯子里放了不少冰块,那样子直接触摸双手会很凉,但她没有松开手。 她从以前就是这样子,安静的时候手里总是喜欢抱着点什么东西。 过去会坐在她的旁边抓着她的手,一副很依赖她,离不开她的模样。 “戚夏,孟河说……你离职了。” 说话的方式也是,还是过去的模样,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不敢打扰别人,跟只受了惊就会躲起来的兔子一样,可这只兔子又会在她以为她已经养熟了这只兔子的时候,狠狠地咬上一口,然后彻底躲藏起来。 戚夏漫不经心地想着。 记忆里的过去与现在的画面重叠,她轻轻嗯了一声。 “为什么?” 戚夏抬眼看她,轻声问着:“你想听到什么答案?” 温应说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你想说的答案。” 我想说的答案? 戚夏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她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在离职的那一天发生的事情。 她去见了方席。 方席说谈杨跟他提出了离职,然后他又问她:戚夏,他有什么不好的吗? 他有什么不好的呢?她不喜欢他就是最大的不好啊,有什么不好的啊?不好的原因全是因为不喜欢啊,正好比,方席对她,温应对她。 不喜欢就是不好。 “我跟方席见了个面,他觉得谈杨挺好的。” 方席说:他很喜欢她,他对她的感情并不是作秀,他那样子逼迫她是他不对,但是……方席又说:他并不是一个坏人,他只是喜欢她。 戚夏当时想,她曾经也很喜欢她的方席哥哥,她也做了很多的坏事,那些事情全都是因为她喜欢她的方席哥哥,可方席哥哥选择了梁小晓。 戚夏当时问他:为什么选择了梁小晓而不是她呢? 方席说:这不一样。 这有什么不一样的呢?戚夏不明白,她和方席的选择又有什么不一样的呢?方席可以为了梁小晓放弃与她从小到大的情谊,她却不能为了喜欢的人放弃那些不需要不在意的人与事呢? 方席说:因为温应抛弃了她。 可被伤害的,被抛弃的她从来都没有说过她不要温应了,而他们却总以为自己是什么正义使者,看不见这个世界上其他不公的事情,只喜欢插手自己看不惯,不如愿的事情。 “他希望我能给谈杨一个机会,我给不了,跟他吵了一顿,当着他的面骂了梁小晓,你知道的,他爱着梁小晓,容不得别人说梁小晓的一句坏话,我也受不了他护着梁小晓的模样,所以我离职了。” 这或许不是温应想要知道的答案,戚夏想着,她的目光落到了对面的温应身上,温应一直抿着唇,皱着眉。她好似在为自己担心着,气恼着,她好似只有她了。 可……那些只是她的假象。 就像那一天一样。 那是第一次,说喜欢的人不再是温应,而是她。 想到这里,戚夏突然笑了下,她问:“你还想问为什么吗?” 为什么总是在问那些呢? “又或者说,你靠近我,你关心我,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温应。” 她喊着,切切实实喊着温应的名字,不似先前的冷漠,也不似从前的喜悦。 温应昨天在脑内排演了一通的所有应对手段都在戚夏的直白尖锐中惨败,傲娇的大小姐并没有像过去那样子什么都不说,也不像过去那样子委屈的时候让人心疼得想要抱抱她。 在大小姐的最后一句话落下后,温应站了起来,结束了这场即将蔓延开的战火,“……我回去了。” 她果断的让戚夏生出了一点绝望。 离座的那一刻,戚夏伸出了手。 她抓住了那只手。 被她抓住的人回过了头。 她本应说些什么的,别的什么的,足以挽留她的那些话,可话到嘴边只剩下无端的恼怒。 “你不是想见我吗?”她问着。 被她抓住的人没有回答她,她心里难过极了,却用着更加极端的语气质问着:“为什么不看我?为什么不敢看我?” 然后,她听见她说:“你在明知故问。” 她用着极轻极轻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戚夏的大脑轰的一声,乱了起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胡话都冒了出来。 “我是在明知故问,你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你知道我想知道的是什么,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和你见面,你知道我……”突如其来的怒火冲上了心头,戚夏尖锐的话语落了下来,她看见被她抓住的温应睫毛微颤的模样,看见她移开不敢看她的那双眼……无端的怒火悄然散了下去,戚夏张了张嘴,所有的话语消失在喉口,她无声地啊了下,最后无助地松开了手,她说着:“你什么都知道。” 大小姐松开了抓住温应手腕的手,温应看她的时候只见着她低下了头,笑了一下,浅浅的,只是一下。 又苦又涩。 莫名让她生出了酸涩。 温应没说话,重回这个世界后,她见着的大小姐是骄傲的,冷漠的,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又有着只有她知道的傲娇。 她伸出了手,那只手却没有触碰到大小姐,她在半空中将手收了回去。 温应没能收回去,大小姐重新抓住了她的手。 抓住她手的人冲她笑着,而后,她说着:“温应,我不开心,我很难过。” 温应没在她的脸上看到开心的情绪,也没找见她说的不开心,她的开心与不开心全都是借口,除了那一点藏在虚假谎言中的难过。温应低下了头,故意说着:“……看不出来。” “你之前不是还叫我戚经理吗?” 温应说:“你要想我那么叫你也行。” 戚夏笑笑,拒绝了温应的故意,“我已经不是戚经理了。” “温应,我想你喊我名字。”就跟过去那样,喊我的名字,说着喜欢我,说着‘戚夏,我喜欢你’。 温应没能说出口,大小姐很快就转移了话题,或许是刚刚的话题太过尖锐,就算是虚假的平静也让人难以缓和,大小姐说着:“陪我去喝酒吧,就当是安慰我被离职了。” “……”温应没法拒绝,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 》 15、015:第一个世界 大小姐喝酒很凶。 一杯接着一杯,温应劝不住也没有劝,她只是坐在卡座里看着大小姐将自己灌醉。 很新奇的体验。 人伤心难过的时候总是喜欢自我欺骗,因为实在是没法骗过自己了,所以只能借用外物将自己欺骗。 她应该在这个时候劝她少喝点,对胃不好,这种一两句话不需要太过费劲的事情对于她塑造温柔人设,得到他人自以为是的温柔标签是件很讨喜的事情。 但她没有做。 她只是看着大小姐喝醉,在她喝下一杯后又给她递上了一杯。 喝得醉眼微醺的女人抬头看她。 大小姐朝着她伸出了手,温应避了下,这个动作大概是刺激到她了,大小姐无声笑了下,抬手直接给自己灌了一杯酒,一整杯,不带停顿。 温应沉默了下,她拿起酒,正往嘴边送,大小姐又伸了手过来将温应手中的酒杯夺走,然后一举喝下。 她说着:“你不许喝。” “不许,喝。” 字眼漂浮,话都说不清,还重复了两三遍,她是真的醉了,醉到还知道夺走温应手中的酒杯。 真霸道。 温应想着。 她忍不住看向了大小姐,大小姐的脸泛着酒后的红,一双漂亮的眼睛带着些潋滟的水光。 “在难过吗?”温应低声问着。 喝醉了的人没有回应她。 温应笑着伸出了手,轻轻抚摸着大小姐的脸颊,她的脸很烫,也很红。温应低下头,贴了下,大小姐脸上的热意尽数传到了她的脸上,还有那留在唇齿间的酒意。 为什么要喝得这么醉? 温应当然知道。 因为不想知道,因为害怕答案。 在此之前,温应想过很多次,她们两个要怎么和过去搭上线,过去并不是绝对的无用,她伤害了戚夏是事实,过去的她与戚夏有联系同样也是事实。 期待已久的破局机会来得很突然,来得很快。 快到温应明明上一秒还在和戚夏扮演着陌路人,下一秒已经是可以贴近彼此的距离了。 “该怎么说呢?”她轻声询问着。 像是在问戚夏,又像是在问自己。 她们在酒吧里待了一个小时,大小姐喝了很多酒,温应扶着她走出酒吧的时候她都完全不能站稳,还一直推着温应让温应不要扶她。 温应没法跟一个醉鬼计较。 醉鬼会委屈地蹲在地上,一声一声喊着温应的名字,像是小兽的呜鸣,一点都不像是白天里成熟冷漠的大小姐会做出的事情。 然后温应就会蹲在她的身旁,拉过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然后告诉她:“温应在这里。” 醉鬼大小姐迷茫地看着她,被拉住的那只手轻轻摸着温应的脸,从脸颊到眼尾,在注视了她好一会儿后,醉鬼大小姐会生气地说一句:“你骗我。” 温应一愣,这话她着实有点没法接,只是看着难得柔软的大小姐笑了笑,然后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嗯,我是在骗你。” 她又说:“温应真是个讨厌鬼,一直在骗你。” 这样子如她意跟哄小孩似的的方法并没有让醉鬼大小姐很开心。 她委委屈屈地说着:“不是。” “不是。” 一连两次,在第三次开口前,温应反问着:“不是什么?” “喜欢……”大小姐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温应没听清,她靠近了一些,大小姐那模糊的喜欢落了下来,“喜欢……温应……” 温应愣住了,她侧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人,对方闭上了眼,长且弯的眼睫毛轻轻颤动着,那双泛着水光的漂亮眼睛被藏了起来。 为什么人的感情会持续这么久呢? 为什么人会喜欢上另一个人然后变了模样呢? 为什么呢? 温应有很多的为什么。 她也知道那些为什么背后象征着什么。 温应闭上眼定了定不太安分的心,然后重新露出了笑容来,她说着:“我送你回去吧。” 大小姐没说话,她只是抓着温应的手。 温应不知道大小姐住哪里,她也不能将大小姐带回家,如果遇上了她那神奇室友……虽然带朋友回家对于对方来说是基操了,但是温应不能够适应,所以她选择带着大小姐去了酒店。 大小姐一会儿安静一会儿闹腾,安静的时候什么都不说,还会对温应说的每一句话乖乖点头,闹腾的时候就会抓着温应的时候,说温应骗子。 进酒店的时候不太凑巧,是大小姐闹腾的时候,温应顶着大小姐的满口骗子将自己的身份证交上,前台小姐听着大小姐那一声声的骗子,在看着身份证上的人名与大小姐口中的人名完全重合时,她犹豫了下。 温应略显尴尬,开口要解释大小姐的情况,但不安分的大小姐突然亲了她。 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她又乖又软地喊着:“温应。” “喜欢。” 温应这下彻底确定大小姐是真的醉了。 前台小姐一脸恍然大悟,温应顿时红了耳朵,她磕磕绊绊地解释着:“不是……” 前台小姐利索办好了入住手续,然后露出一个标准的职业笑容:“客人放心。” 她那一脸“我懂我都懂”的表情让温应放弃了解释,她转而说了声谢谢接过了房卡。 进了房,温应将大小姐扶到床上坐好,她开的是双人房,但是不知道怎么房间里只有一张大床而不是两张床。 温应蹲下身给大小姐脱鞋,又去了浴室取了毛巾,打开了自己背着的包,给大小姐卸了妆,洗了脸。 在给不给大小姐换衣服睡觉上她犹豫了一下,最后选择扶大小姐睡下。 她没能将大小姐扶下,大小姐坐在床上纹丝不动,甚至反手抓住了温应的手,她的眉头微微皱了下,颦起的眉让温应很想伸出手抚平,好看的人不管是做什么表情都不会太难看,只是她更喜欢看大小姐笑的模样。 相遇以来她很少见大小姐笑过。 过去大小姐也很少笑,最开始时总是恶狠狠的,后来又傲又娇,还会在温应不看她时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浅笑。 “温应。” 温应从过往的记忆中回神,现在的人在喊着她的名字,她扭过头,床上的人难过地看着她:“温应,你骗我。” “小骗子。” 温应问着:“我骗你什么了?” “你说,你喜欢我。” 温应点点头,坦然地说:“嗯,我喜欢你。” 大小姐顿时不高兴了起来,她低声呢喃着:“可是喜欢有好多种,妈妈喜欢我是喜欢,方席哥哥喜欢我是喜欢,你喜欢我也是喜欢……温应,那么多喜欢,你的喜欢是什么?” 这样的对话,很久以前也出现过,那会儿的大小姐也是一脸难过地看着她。 那个时候,她说了什么呢? 她说:“是想要和你牵手,想要亲吻你的喜欢。” 她喜欢戚夏,毫无疑问的。 就算是演戏就算是作假,一次的谎话可能是假,可是成百上千次都在重复着这个谎话的话,又怎么可能还是假的呢? 醉酒的人突然靠了过来,控诉着:“你骗我。” 温应笑了笑,她应该顺着醉鬼的话说下去的,说自己骗了她的,可话到嘴边,温应突然想起了那天的后续。 那天大小姐说:可温应你从来都没有说过爱我。 当时她在想什么呢?她在想,大小姐喜欢她,所以才会对这件事这么在意,所以才会执着于她说的喜欢是什么的喜欢。 她说:爱太沉重了,在我无法负担起爱带来的沉重后果前,我只能喜欢你,而不是爱你。至少,说爱你的时候,我希望我是有能力去承担一切后果的大人。 在那之后,大小姐对她表白了。 “我没有骗你。” “没有理由。” “没有原因。” 她一直都知道的,驱使着大小姐做出现在的这些行为的原因是什么。 温应想,为什么会有大小姐这种这么天真的恶毒女配呢? 她说着话,醉鬼没能听完她说的话就睡着了。 温应没有离开,她掖了下被子,出了房间去前台要了瓶蜂蜜给大小姐泡了蜂蜜水。 喂大小姐喝了一点后,温应并没有留下来,她坐了一会儿,离开了酒店。 * 戚夏是在大脑微微泛疼的情况下醒来的。 她捂着脑袋坐了起来,看到床边放着的半杯蜂蜜水时,她恍惚了下,昨晚的记忆悄然回笼,戚夏攥紧了身上的被子。 【“没有理由。” “没有原因。” “没有人逼迫我。” “戚夏,没有什么为什么,就好比我在问你为什么——” “你说还要问为什么吗。” “戚夏,没有。” “过去的那些话,过去那些伤害了你的话,全都是出自我本人的意愿,而非第三方的强加。” “没有很多狗血剧里演的那种,总裁妈妈发现总裁爱上了灰姑娘去给灰姑娘五百万要求灰姑娘离开总裁的剧情。” “也没有灰姑娘发现自己得了癌症不得不接受这笔救命钱离开总裁又在治疗后努力存钱试图将钱还给总裁妈妈只希望能有个干干净净的,重新站到总裁身边的机会的剧情。” “有的只是温应的自私自利。” “戚夏,你可以更恨我一点。”】 戚夏松开了抓住被子的手,她遮住了自己的脸,自嘲的笑容在唇边一闪而逝。 方席确实没有说错。 他们不一样。 方席和梁小晓是两情相悦。 而她和温应,只是她可笑的一厢情愿。《 》 16、016:第一个世界 温应重复的工作日常有了新的变化,也不知道谈杨是怎么想的,出差的时候特意指名了温应一起,这是在提拔情敌还是在给情敌穿小鞋? 温应想了想,应该是后者。 温应在家收拾东西准备出差,收拾到一半看到室友回来了,她抽空告诉了新室友一声她要出差一段时间,新室友原本笔直朝着自己房间的脚步一停,她转头朝着温应走了过来,然后稳稳地靠在了温应的房门上。 “男的女的?” “男的。” 室友揶揄道:“孤男寡女的,这不万一……” 温应抬头注视着她,室友后边的话梗在喉口没有说出来,她轻咳了一声,别过脑袋换了词,“我是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温应这才露出个笑容,“嗯,谢谢。” 她的笑容有点扎眼,室友又忍不住说了句:“如果真的出什么事情的话你就联系我,我不一定能在第一时间出现,但是也好歹是个安慰。” “好。”温应只是简单应了声好。 室友觉得有点尴尬,想回去又觉得这样子是不是不太好,想了又想,她又提了个新的话题,“说起来,上次送你回家的那个人,她知道你这次出差吗?” 温应摇了摇头。 室友惊讶道:“我以为你们关系很好?” 温应沉默了下,笑着解释:“……我跟她吵架了。” 这话听上去有点尴尬,室友单方面觉得自己问这个问题还有点尴尬,但又忍不住回:“是你吵的吧?” 她想了想上次见到的漂亮女性,看着不太好相处,不爱说话,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歇斯底里吵架的人,而且……室友的目光落到了跪坐在地上叠着衣服的温应身上,而且哪有人会和喜欢的人吵架呀。 “她看起来不像是会和你吵架的人。” 温应的动作一顿,她不自然地笑道:“……是啊。” 纵使一开始有多么糟糕,可后来,选择包容的是一开始被说自私自利蛇蝎心肠的傲娇大小姐。 室友因着她的回答不由得抿了下唇,她叹了口气,再开口时带了几分的说教意味,“我没和女性谈过恋爱,但总归……我是说,应该是和男性不一样的感觉吧,两个女孩子之间似乎也没什么不能讲的,你会痛的事情她也会痛,我觉得女孩子之间的关系会更亲密一些。如果只是一时的口角的话还是早点和好吧,你也喜欢她不是吗?” 温应点点头,“……嗯。”她指了指行李,“我还要收拾东西,就不和你聊啦。” 室友安静了一下下,最后无奈笑了下,“行吧,那我回去了,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别因为和她吵架了就不顾自己。” “嗯,谢谢。” 室友一走,温应也停下了收拾行李的动作。 她打开手机,和大小姐的联系还停留在上个星期,自打她从酒店离开后,她就没和大小姐联系过了,大小姐也没联系她。 她们的关系好像终止在了那一夜,如果不是那从她来到这个世界起就没有任何动静了的黑化值开始动了,温应可能也会思考是不是到此结束了。 毕竟人心难测,哪怕她度过再多的世界,遇见再多的人,可每一个人终究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能够真的完全看透另一个人的所思所想。 假如能。温应想了想,不由得笑开,那她可能是神吧。 第二天早上温应搭上了去出差的飞机,和谈杨一起。 作为助理她需要忙活的事情有很多,确认行程,订正合同,跟进客户,安排住宿,订好第二天的用车,餐厅……大概就是个什么都做的高级打杂。 跟着谈杨去谈工作时遇见某些男性老板温应经常性会被灌酒,温应并不是不能喝酒,也不是不懂所谓成年人的酒桌文化,她只犹豫了一下,就接过了酒杯,但最后酒杯落到了谈杨手里。喝酒的对象换了个人,对方立马拉下了脸说着这是不给他面子。 谈杨反而笑笑说不要为难一个小女孩。 谈杨主动接了过去,温应当然不会倔强去夺回来为谈杨出头,她乖乖地当好自己的花瓶背景,看着谈杨和对方喝下一瓶又一瓶的酒,将她好好地保护在自己的身后,最后合同选择了明天再谈。 一场酒并没有让谈杨一举签下合同,温应扶着他回酒店时谈杨已经完全醉了,嘴里还在嘀咕着什么。温应没细听,她对这种上司的秘密并不好奇。 到了酒店温应立马喊了酒店的工作人员帮她把谈杨扶回房间,安置好谈杨后温应和工作人员一块出了门。 她给谈杨订的房间和自己订的房间并不在同一层楼。 温应是大半夜被喊醒的。 来自于醉酒的上司。 被叫醒时温应坐在床上发了会呆,看了会手机,凌晨三点四十分,她想着谈杨果然是不安好心。 温应上了楼,到谈杨房门前她特意打开了手机,她找到列表里的室友头像,大小姐的头像在室友的下方。她犹豫了会儿,手指一直停在室友的那行上,触控让她点进了室友的对话界面,温应很快又退了出来,然后手指轻移,落到了大小姐上面。 她垂下眼帘,编辑着消息,发出,然后点开了语音邀请。 [多多,上司大半夜喊我去他房间,我不太安心,待会你要是听到不对的话,就帮我报警。] 她的语音邀请并没有被挂断,在响了一会儿后,语音被接通了。 温应没有想过这通电话会通,她只是在主动,好不容易有个借口可以让她的主动显得不那么僵硬尴尬,她想的是明早大小姐醒来后会看到,会问她,会给她发一个消息。看到正在通话中的显示时,她愣了一会儿,犹豫着将手机放到了耳边,电话那头传来了个沙哑的女声,那个人在她耳边轻轻喂了一声。 她好像还没睡,声音里布满了熬夜的疲惫感。 这个点在做什么? 温应猜想着。 温应没有回应,她想大小姐可能没注意看打电话的人是谁所以才接了的。 她将手机塞进了口袋里,然后敲响了门,并喊了声:“谈经理。” 她没能发现的是,在她说话的那一刻,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下来。 处于另一座城市的女人在听到手机消息提醒时并没有去看消息,直到通话邀请的声音响起她才抽空看了眼手机,她的双手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电脑键盘去接通这个电话,直到目光与上头显示着的名字对上。 她停止了敲击键盘的动作,心中迟疑了下,她伸手拿过了手机,解锁接听。她将手机贴到了耳朵上,那边传来了些微的呼吸声,好一会儿都没有人说话,她迟疑着,不安着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轻轻喂了一声。 她没有喊对方的名字。 心里头隐隐知道这通电话的背后代表着什么。她抓着手机的手不由得用力了一些,下意识的动作过后她又清醒了些,慌张地松了下手,担心自己过度用力的动作点到了什么地方让这通电话被挂断。 她放下了手机,将扬声器打开,过了会儿,陌生的女性声音在这空荡的办公室响起。 外头的月色正好,银白的光辉洒了进来,落在了她略显苍白的脸上。 ——“谈经理。” “进来吧。”谈杨很快来开了门,他穿着睡袍,看样子是半夜酒醒了自己起来洗了澡同时将温应喊了过来。 温应没有动,她依旧站在门口,“时间很晚了,谈经理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需要当面吩咐我的吗?” 谈杨还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舒缓喝醉的疼痛,猛地听到温应说这么一句话,他放下了手,“是我没考虑好,大半夜叫女下属过来影响是不好。” “走吧,我们去楼下的酒吧。” 温应不大情愿,但也只能点了点头。 这个点酒店里的酒吧并没有多少人在,只有零星的几个人,温应和谈杨入了座,很快就有侍者过来询问要喝些什么,谈杨又点了杯酒,温应则是要了杯橙汁。 点单的时候温应明显感觉谈杨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来,但他没有说话,温应也当没发现。 酒和饮料上齐,谈杨也没开口,他慢悠悠喝了口酒,看向了酒吧的表演台上。 年轻的驻场歌手抱着吉他在上面轻轻哼唱着。 温应也看了下,只觉得这个点真的是太晚了,压根不会有多少客人在听。 “我和她认识很多年了,虽然没有你认识她早,但起码在和她相处的时间上,我不会比你短。” “以前的人总讲究门当户对,我觉得挺有道理的。”温应不耐烦了,她有点想不明白自己现在坐着这里听着谈杨讲述自己和戚夏的过去是在干什么。 “谈经理,我觉得你挺奇怪的。刚进公司的时候,同事和我说你是黄金单身汉,各种好,但是让我不要觊觎你,因为你心有所属。” “能让别人夸奖的人,一定是有自己的优点存在的。虽然我对你并不喜欢,但讨厌的事情归讨厌的事情,你确实有着自己的优缺点,你会提醒聚会的女孩子少喝酒,你也会替我们挡酒,你明明是一个挺体贴的人,可是为什么在她的事情上选择了逼迫她呢?” “喜欢一个人,不是到处去威胁别人,喜欢一个人,应该做的事情是围着她,想着她喜欢的东西,想着她的喜怒哀乐,你该做的是在她的身边告诉她,你对她的感情,而不是今天在这里对我回忆你们的过往。” 谈杨一口气灌下了一整杯酒,温应的话让他觉得脸有些发疼,他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反而要被一个小姑娘教训。 他擦了下嘴角残留的水渍,问:“你为什么要出现?” 温应摇摇头:“即使没有我,也不会是你。” 谈杨又问:“你喜欢她吗?” 温应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的手摸上了放在自己口袋里的手机。 这个答案并不难回答,喜不喜欢大小姐的这件事从很早以前就有了答案,只是现在……这个答案变得有点难出口,在她明知大小姐就在听着的情况下。《 》 17、017:第一个世界 ——“你喜欢她吗?” 她听见电话那头的男声这么问着。 寂静的空间中,这句话好似一直在回响着,在等着一个回答。 她是知道那个答案的。 在更早以前就知道的答案,只是一直不愿意去相信,因为那会让她可悲的人生中毫无光亮,她一直在想,在期盼着,当初听到的全是假话,或许是什么外星人假扮,又或许是什么超出她认知中的事情导致的,那并不是温应的真心话。 她一直在想,那不是。 所以一直在等。 她知道温应去了哪里,知道这些年温应一直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好好生活着,她知道过去或许只是她的妄想。 她的不甘、她的憎恨在时间中疯长。 没有为什么,有的只是温应的一走了之,有的只是温应离开她之后的安稳平静,留在原地的只有她。 她闭上眼,想挂断这通电话,可手指迟迟不甘落下。 她像是有受虐倾向的患者,哪怕是早就尝试过了那份痛楚,她也还是无法从中挣脱,像是深陷泥沼的人,逐步挣扎又逃不过被吞没的命运。 ——“你义正言辞地跟我说喜欢她就要去她身边,那么你要为什么伤害她呢?” ——“没有为什么。”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真要去追根究底找个为什么的话,那么世界上很多事情都解释不通。” ——“我并不否认过去做的事情。” 她无声地笑了笑,落在桌上的那只手将手机推远一点,电话没有挂断,还在继续。 那头传来的声音变得有些远,他们好像说了什么,后边又说了什么,她听见谈杨生气的声音,听见温应那不冷不热的声音。 在一切归于安静时,她听见电话的那头传来的女声,冷淡的,带着些疏离的。 那像是站在岸边的人,无情地看着她,看着她陷在沼泽里,看着她不断挣扎,看着她被吞噬,最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喂。] 明明,明明已经这样了。 戚夏伸出了手,将桌上那只远离她的手机拿了起来,她悲哀地想着,唇齿间的苦涩滋味让她闭上了嘴。 她拿着手机,走到落地窗前,外头的星光黯淡,整座城市的灯火通明。 过去她们曾经去过山上,温应抱着小毯子坐在她的身边,拉着她的手指着天空的星星。 那会儿的天空星光璀璨,坐在她身旁的人眼中好似盛着万千的星光,她听着对方微软的话语,心中剩下的念头表示:我喜欢她。 [还在听吗?] 她没说话,她知道这通电话是温应打错了的电话,这通电话本来的主人是温应的室友,她见过那个人,是能和温应有着亲密关系的人。 她们不一样。 她是被排除在外的人。 戚夏想,梦该醒了。 她轻移着手,眼看着就要按下那个红色的键,对面的声音让她停下了动作。 [不要挂。] [戚夏,不要挂。] 电话那头的人又重复了一遍,戚夏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名字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可她的声音没有出现,一如一开始,安安静静听着这通电话时的样子。 温应走出了酒吧,她背靠着墙壁,悄悄踮了下脚,电话那头很安静,接她电话的人并没有出声,她只是听到了对方的呼吸声,那通过网络传过来的浅显的呼吸声。 温应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反手抵着身后的墙壁,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踮起的脚放下。 “一开始,就没有打错人。”她说着,将自己今天的小心思一一交代。 “我是故意的,故意将本该发给室友的消息发给了你,在确定了那是你的情况下,故意的。” 这种事情本来不应该讲的,毕竟人这一辈子总要有些美丽的巧合和误会,哪怕那是假的。 [……我是故意的……] 电话那头的人这么说着。 戚夏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不知道是因为发现了自己打错了电话所以借口说是打给她的还是真的是从一开始就是打给她的。但是毫无疑问,她心里悄悄升起的那一点点的喜悦将这些情绪给淹没。 她是雀跃的,欢欣的,她因着对面那个小骗子的话而开心着。 大小姐始终没有回她,温应并不在意,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继续着这场单方面的交流。 “我没想到你会接。”说到这件事,温应不经意笑了下,她没顺着这个没想到说下去,转而又是一句:“你怎么还没睡?现在在干嘛?嗯,我知道,你在听我说话。” “我这几天跟谈杨出差来了,出门的时候室友跟我说孤男寡女很不安全,我当时想,不安全的话我是不是就能联系你了?你还会不会理我?应该会的吧,哪怕是个陌生人,在接到别人的求助电话的时候你也不会挂的。”温应停了下来,她想了想又解释了一句:“我没有故意将自己置于危险中,你跟谈杨认识的时间长,应该知道的。如果对象不是谈杨的话我会有别的应对方法,我……” “是不是话有点多,你会不会很讨厌,我……我也觉得我蛮讨厌的,干嘛老是联系你,干嘛出现在你的身边,干嘛……”温应笑了声,未完的话藏了起来。 这件事被她藏了起来,她还不想说,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不想说。 有人从上面走了过来,可能是这两天见过的人,对方冲着温应礼貌性挥了挥手,温应冲他笑了笑,转身走回来时的方向。 酒店内的灯光是明亮的,与窗外阴沉的天空是截然不同的世界,她甚至还听见了外边沉在云间的轰鸣声。 “戚夏。”她又喊着对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她起了个头,话语在舌尖打转又说不出来,“我……” 温应放弃了这种磨人的沟通,她停在窗前,看着外头的阴暗天空,不由得笑了下“好像都很晚了,我就不打扰你了。”这像是要挂断了,她没听见电话那头的人因为这句话给出她多余的反应,她微微踢了下地面上不存在的石子,又说:“我想这么和你说,可是我又不想说,不想你挂断,不想你不理我,但是现在好像真的很晚了,不让你睡觉会影响到你的健康,我也不想你身体不好。” 电话那边的人絮絮叨叨的,戚夏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喝醉了才会说出这番话来,但是如果可以,她希望是,这是温应醉酒后的真心话,是她无意识之中出口的真心话。 上次听她说这么多话是在什么时候呢?是在温应还会说喜欢她的时候。 [……我也不想你身体不好。] “为什么?”她问着。 这通长达两个小时的电话被接起后,她第一次和温应有了正面的对话。 为什么要说这些? 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说这些? 为什么还要再给予她不切实际的希望? 那边的温应笑着回答她。 [为什么呀?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没有那么多为什么的,我只是……我回酒店了,在这之前你可以不要挂电话吗?] 这并不是戚夏想要听到的答案,但她没有反驳,她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对于温应的事情,她总是会有更多的耐心。 [就算是睡着了也没关系,就算不听着也没关系,我……] 她说了很多的就算,她好像在祈求她,这种稍显脆弱的话有点不太真实了,不像是温应会说的话,她认识的温应是个残酷的,会告诉她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的臆想的人,温应甚至连欺骗她一句都不愿意。 戚夏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她只是问:“谈杨去哪了?”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一下子就低落了下来,随即像是报复她的话一般,笑着回答她:[他?他被我气跑了。他很喜欢你呢,老是来找我麻烦,他好像你,你以前也是,喜欢方席的时候老是喜欢去威胁那些靠近他的女生。] “我不喜欢方席。”戚夏纠正着。 她是为了方席做过很多错事,可她对方席的喜欢和对温应的喜欢截然不同。她对方席是占有物的喜欢,对温应是占有欲的喜欢。 她很清楚,也很明白。 她想要占有温应,却舍不得破坏她。 她想要占有方席,却能毫不留情地将他破坏。 温应一下子就转移了话题,[今天天气不太好,外边天阴阴的,好像要下雨了。] 听着她的话,戚夏下意识又看了眼天空,她已经看过一遍了,知道今晚星光黯淡,但她还是又看了一眼。 [我到电梯口了,要进电梯了,会没有信号,会断断续续,会有杂音,会……我到了再和你讲。] 她好像是进了电梯,戚夏听到了电梯门被打开的声音,也听到了电梯逐渐上升的声音,以及她那不敢出口的话。 [戚夏我有好多想要问你的,但是我又知道我不该问,那些问题的答案我好像都知道,我明知道那些事情的答案却还想要问你,是不是很过分?] 戚夏听到了很多话,那些温应不敢正面说出的话现在清清楚楚地落在了她的耳边,她忍不住闭上眼,回答着:“嗯。” 很过分。 电话那头传来了叮咚的一声,温应的声音很快就响了起来。 [我到了。] 她又重复了一遍。 [戚夏,我到了。] [我要挂断了。]她说着话,戚夏始终没听到电话被挂断的声音。随着她开关门的声音响起,戚夏听见她稍显低落的笑声响了起来。 她好像回到了几天前的那个夜里,温应毫不留情地对着她们的过往做出了判决。 她下意识喊着:“温应。” 对面的人说:[戚夏。] [你太纵容我了。] 生理性的疼痛忽的涌了上来,戚夏抓紧了手机,她的呼吸变得不畅,出口的话都好似被微风给吞没,在那头的人即将挂断今晚的这通电话,将她们的关系画上休止符前,戚夏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你喜欢我吗?” 很安静,不管是她这里还是温应那里,一切都静的可怜,她听见指针转动的声音,听见外头的风声,听见天空上螺旋桨的声音,听见那微乎其微的声音。 那个总是在拒绝她的人在说:—— “戚夏,我想见你了。” 她应该像个骗子,回答戚夏,告诉戚夏喜欢。那两个字明明是她习以为常的话不知怎的今天却变得异常难出口。 没法再对着那个人坦然地说喜欢。 她只是一个骗子,用尽一切欺骗感情的骗子。 她并未得到自己所愿的回答,大小姐没有生气地挂断电话,没有不依不饶地追问,大小姐给出了另一个答案。 [你在哪?]《 》 18、018:第一个世界 温应在酒店的地上睡了一夜,敲门声响起来时她整个人都是昏沉沉的,想起今天还有工作,她费劲爬了起来,敲门的是谈杨,昨晚跟她闹了个不愉快,早上还得再继续和她相处。 至于昨晚跟她打完电话的人询问她在哪里的人? 温应昨晚并没有说。 谈杨站在门口看着她,“十分钟。” 温应点头,又关上了门。 温应站在洗手台前往自己的脸上泼着冷水,昏沉的大脑一下子就清醒了许多。她看着镜子里充斥着红眼丝的自己,用毛巾擦了脸。 简单梳洗过后,温应换了衣服,重新站到谈杨面前时刚好卡着十分钟的点。 今天的工作依旧是和昨天见过的那个人签合同,只是今天的见面地点换了一个,不再是饭店而是ktv,合作方更换地址的消息发过来之后,谈杨一直很沉默,温应跟着他下了车,在将一起迈入ktv大门时,谈杨转头又拦了一辆计程车。 “今天我自己去,你回酒店去,孟河昨晚发过来几份文件我还没处理好,你回去把它做了然后交给我。” 温应看了看ktv的大门,又看了看谈杨,她点了点头,钻进了谈杨拦下的计程车里。 温应又回了酒店,她在附近的便利店里买了面包牛奶回到了房间,打开电脑后就在接收孟河发过来的文件。 文件刚接收完,外头就打了个响雷,温应走到窗前看着外头早已沉下来的天空,手轻轻一拉,外头的世界被窗帘隔绝在外。 温应咬了两口面包配着牛奶咽了下去,然后专心着自己手头的工作,期间又因为突发状况不得不和孟河进行电话沟通。 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温应跟孟河说了一句ok,那头的人忽然喊住了她,说:“戚经理昨晚问我你们出差的地方,我跟她说了,你和戚经理果然是那种关系吧?” 温应没有回答,“我这边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先挂了。” 温应利落地挂断了电话,然后将文件一起打包发给了谈杨,在不久后收到了谈杨发过来的表情,温应合上了电脑。 温应又走到了窗边,她悄悄掀起帘子的一角,外头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雨,雨幕将世界给掩盖,她看不清远方的景象,只能看见雨水又凶又急地落在窗上的样子。 过去的事情本该被她遗忘了的,那些与大小姐有关的点点滴滴早就随着她不断前进的时间消失在被丢下的角落之中。 她现在记着的全是来自于系统整理的资料。 那些曾经她做过的事情像是影片,一幕幕在她的脑海中上映。 大小姐的行动力一直很强。 说实话,今天打开门前,温应甚至以为在门的后面会是连夜赶过来的大小姐。 而那个时候她可能会用惊讶的表情看着大小姐,问她:你怎么来了? 大小姐则是会说…… 会说什么呢? 是会说因为你想见我?还是会说温应我想要一个答案? 好像都有可能,又好像都没可能。 温应感觉脑袋有些疼,她抬手轻轻捶了两下,然后放下了窗帘,温应利索地爬上床,手机的荧幕亮了亮,温应抽空看了眼,是app的推送信息。 温应看了会,也没点进去,就着自己堆满了一堆消息的通知界面发了会呆,然后就着外头的狂风暴雨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是第二天的下午两点,她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 谈杨的电话。 温应起床洗漱出门打车,刷牙的时候趁机看了眼外头的天气,还在下雨,从昨晚下到了现在还不见消停,雨势也没有变弱的感觉。 出了酒店门的时候这种感觉更盛,路面都积了水。 一个半小时后,温应抵达了目的地。 是一个酒店,依照她昨晚的记忆,谈杨应该是和人去了ktv,这是从ktv转道酒店? 她想了想,车子一在酒店门口停下,温应抬头就看见了在酒店门口的谈杨,他扶着墙壁,衣衫有些凌乱,西装外套随意敞开,衬衣被解下了好几颗扣子,手里头还紧抓着自己的公文包。 温应让司机等一下,自己推开车门跑了过去,喊了声谈经理。 谈杨两步从酒店前的楼梯上走下来。 他看着很虚的样子。温应扶住了他,带着他上了车。 给谈杨系好安全带,又给自己系了安全带,温应让司机开车回之前的酒店,谈杨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插了话,换了个地方。 目的地是一家酒楼。 路上谈杨很安静,一点和温应交谈的欲-望都没有,温应也没多问,外头的雨一直在下,天空阴沉的厉害,司机打开了车载电台,电台正在播报今天的路况。 飞机电车晚点,有路段被水淹没了让车辆避开那段路行驶…… 车子到目的地时谈杨已经收拾好了自己,温应先下了车,打着雨伞开了谈杨的车门替他遮去头顶的雨。 今天要见面的依旧是前几天约见的人,谈杨昨天的ktv之旅似乎收获很大,今天上桌的酒不多,就三瓶,合同也在他们落座时就先签了。 温应收好了合同,谈杨就已经和对方喝上了。 一顿饭吃下来已经是三个小时后了,看着这场饭快要吃完,温应去买了单,又叫了代驾。 回包厢时饭局彻底结束,对方醉意惺忪之际冲着温应招了招手,说让温应送他回去,温应低眉顺眼说给他叫了代驾,对方瞬间转过了脸,低声骂了句不识趣。 因为下雨,代驾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五分钟。 温应送着他们出了酒楼,看着代驾将挺着个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搬上车,告知了代驾具体位置后,温应才回的包厢。 谈杨又喝醉了,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样子。温应试着喊了他两声,谈杨没醒,确认过他不是酒精中毒后,温应干脆续了包间时间,处理后续工作。 三个小时后谈杨慢悠悠转醒。 温应结束了工作,询问他是否回去,谈杨摆了摆手,“去附近的商场吧,给戚夏带点伴手礼。” 他大概是没意识到现在几点了,温应提醒了一句,谈杨这才看了眼时间取消了接下来的行程。 回酒店的路上他不免又说了句,“明天去买,戚夏喜欢那些小玩意。” 温应听着他的话没吭声。 他们回到酒店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温应一进酒店前台就叫住了她,温应看看谈杨,谈杨没讲话,自己走向了电梯,温应则是往前台那里走去,前台说有人在等她,温应下意识就看向了大堂的沙发,那里什么人都没有。 前台又继续说是个漂亮的女性,挺早来的,刚开始还在大堂那里坐着等,后来…… “她开了您对面的房间,您认识她吗?如果有需要的话……”前台很关心地询问着。 温应想了想,解释着:“是我认识的人,谢谢,不是什么可疑人物。” “好的。” 谈杨没上电梯,他站在电梯口前,电梯上上下下好几次,温应走过去的时候,电梯门正好开了,两人一起进了电梯,温应分别按下两人的楼层数。 电梯缓慢上升了两层楼,温应才听见谈杨随口的一句:“出了什么事?” 他听似无意的一句话,温应不免仰头看他,瞧着谈杨那略显在意又不好意思追根究底的模样,温应想了想,认真解释着:“我丢了重要的东西,前台帮我找到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被打开了。 温应跟谈杨道了一声晚安就走出了电梯。 电梯门一合上,温应就快步地走过拐道,她刚从走转成跑,没几步又放慢了脚步。 她看到了一个人。 蹲在自己房门旁边的人。 穿着黑色的外套,柔顺的长发贴着肩垂了下来。 温应走了过去,一步、两步……走到了对方的面前。几乎是刚一停下,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的人就抬起了头。 温应原本要跟她打招呼的话全都梗在了喉间,说不出来。 大小姐的双眼泛着血丝,眼睑下是异常明显的黛色,虽然穿了一件外套,但内衬还是外出的衣服,她开了房间却没有在房间里睡觉,也没有更换衣服。 头发凌乱地披在肩上,脸上压出了两道红痕。温应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没有形象的模样。 莫名的,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 “怎么不回房间?”温应问着,抬头看着她的大小姐并没有说什么为了等她,怕错过她这种显而易见又容易刷好感的话,大小姐只是看着她,然后皱着眉头说了一句:“温应,我腿麻了。” 她应该在这里等很久了。 温应有时候觉得大小姐做出来的事情与外表的印象完全不同,明明是这种只有偶像剧里的傻白甜才会干出的事情,安在大小姐身上十分违和又有着一丝的悄然心动。 温应朝着她伸出了手,大小姐看着她的手,慢慢将手抬起,然后放到了温应的手中,仅一秒,她被动的动作转成了主动,她抓住了温应的手。 哪怕是握住了温应的手,起身时大小姐还是没能站稳,拉着温应踉跄了几步差点一起摔了下去。 温应扶着她站好,抽空取了房卡开了门。《 》 19、019:第一个世界 醒来的时候屋里头一片漆黑,戚夏第一时间扭头看向了自己的右侧,昏暗的房间让她瞧得不是很真切,哪怕手中一直握着对方的手,她依旧没有半分真实感。 戚夏闭上了眼,外头传来了敲门声,她刚闭上的眼猛地睁开,第一时间看的是躺在身边的人。 温应还在睡。 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她松开了手,小心翼翼下了床。 开了门,最先听到的是外头喧嚣的雨声,风夹着雨往窗玻璃上撞,往外一看黑沉的天空笼罩了整个世界。 戚夏的目光落到了门口的人身上。 对方将将喊了个温字,后话卡在喉口,在看清了她的同时,对方沉默改了口,“你怎么来了?你来了多久了?你和她和好了?” 戚夏没有回答,她回房拿过外套,示意着谈杨跟自己到外边去。 这两天的雨势很大,到处都有新闻在播报着持续不断的雨会带来怎样的灾害,以及现在的大雨对这座城市的影响。 可能是时间还早的缘故,酒店的咖啡厅里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店员以及两三个顾客。 戚夏选了个离出口最近的位置坐下,谈杨在她对面落座。 “戚夏,那天的事情我很抱歉,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那样子,如果是因为我的原因,你完全没有必要离职。”谈杨犹豫着开了口,他看上去很自责,说的话也在表达着自己的过意不去。 戚夏看着他,等他说完了话才开了口,“不是。” 沉浸在道歉中的谈杨一愣,他茫然地看着戚夏,戚夏又补充了一句:“我不太喜欢办公室恋爱。” 如果没有温应这个大前提摆在这里,谈杨兴许会认为戚夏这句话的意思是在与他表明自己的心意,戚夏接纳了他的存在。 她的辞职是为了能够与他更好的在一起,可偏偏他们之间有个温应,戚夏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温应。 谈杨有时候觉得戚夏是个让人会觉得很舒服的人,她不太喜欢弯弯绕绕的事情,喜欢与讨厌,规划得分明。 有时候他又觉得她太过分明了,一点情面都不爱给人留。 他忍不住问了一句,心里头压抑着的那份情绪叫做不甘,他不甘心被这么对待,不甘心自己因为一个先来后到输给了另一个人,哪怕戚夏口口声声说着并不是因为时间,可事实上就是如此。 “她就这么好?这么值得你付出这么多?” “我并没有付出什么,这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件很普通的小事,辞去这份工作,我只是拥有了更多空闲的时间而已,它并不会对我造成实际性的影响。”戚夏想了想,做出了解释,这些日子有不少人在她面前提起过这件事,可惜的,遗憾的,同情的,各种各样的都有。然而这件事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件小事,它就跟学生时期无数次考试中的一次偶尔考差了的小考一样,它并不能决定什么。 但这件小事在他人眼里就会演变成影响了她后半辈子的大事,她不是很理解,也不想去理解。 戚夏的食指微微弯曲,她无意地扣了下桌面,发出了一声轻轻的细响,在谈杨那还想争执什么的表情中,开了口:“我不是很明白你们的想法,在你认为我是因为你离职的时候,你在说我没有必要这么做;在你得知是因为温应的时候,你在说她不值得我付出这么多。” 这话太过直白,谈杨觉得自己不是个傻瓜,他听得懂戚夏这话里的意思,因为他可以,因为温应不可以。 他的脸色微白,坐于他对面的女性又说:“谈杨,不要让我觉得你是个笑话。” 几乎是她开口的那一瞬间,谈杨的脑子嗡了一下,他下意识用以十分尖锐的话语回复着:“我可不就是个笑话吗?” 出口的那一刻,谈杨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完蛋了,一直以来努力在维持的,努力在假装的东西轰然倒塌,他好似再也没了希望。 谈杨猛地站起,他挽回着:“……是我失言,抱歉。” 他的道歉并没有被接受,谈杨忍不住又说:“戚夏,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自打在方家见到戚夏的那一眼他就喜欢上了,一见钟情大多是因为皮相,谈杨并不否定自己是个俗人,他喜好美人,戚夏刚好长在了他的喜好上。之后一次又一次接近,随着进一步的了解,他对于戚夏的一见钟情变得深刻了起来。 戚夏摇摇头,否定着他的喜欢:“可你爱的是你自己。” 她太过干脆的否定让谈杨心中升起了恶念,他几乎是充满恶意地在询问着:“那她呢?” 她呢? 戚夏也不知道,他人的想法最是复杂,她并不是神,无法探知他人的内心世界,她也不知道温应对她说的话有着几分真。 戚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终止了这场没有多大意义的谈话。 * 戚夏推开门,在屋里头睡觉的人揉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她迷迷糊糊地问着:“戚夏,你去哪了?” 沙哑的声音还带着些没睡醒的迷糊,戚夏看了她一眼,回答着:“谈杨刚刚过来了。” 她并没有隐瞒什么,更加没有要搪塞什么的意思,甚至在说了这句话后又问了一句:“你想知道吗?” 全然一副只要温应开口她什么都会交代的模样。 温应摇晃着小脑袋,“有点想,又不是太想。” 戚夏问:“为什么?” 温应没有思考这个为什么,她直白地回答着:“想知道你对他说了什么,又不想听到你提到他。” 戚夏又问:“你在吃醋吗?” 温应彻底清醒了过来,她笑着反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戚夏顿时止了声,停顿了一会儿后,戚夏才说:“他问我,明明都被你甩过一次了,为什么还要这么犯贱。” “你的回答呢?” “我不知道,温应,我不知道。”她只是这么说着,说着不知道双眼却一直注视着床上的温应。 温应的呼吸一止,她别过了脑袋,将被子往上提了提,想躲藏起来,手又没有继续往上拉扯被子的意思,戚夏在她陷入挣扎情绪中时朝着她走了过去,温应僵了好一会儿后才说:“戚夏,是我在强迫你。” 戚夏单脚跪在床上,她拉开了温应的手,让温应不得不直视她的眼,越发接近的距离让温应屏住了呼吸,耳边除了外头那呼啸的风声外便只剩下了戚夏的故意为之。 “你强迫我什么了?” 戚夏的眼中是她,看的是她,心中想着的,念着的也都是她。戚夏的爱憎全是她,哪怕在戚夏的身上,被系统称为黑化值的东西始终没有落下归零。 温应以为,黑化应该和病娇挂钩,好好的一个正常人见到曾经迫害自己的家伙二话不说就从背后掏出了电钻。戚夏并不是那样子的,她看上去还是一个正常人,一个受到他人喜爱的正常人。 温应挣开了戚夏的手,在戚夏那微微流露了一丝低落的目光中,她被迫举起的手落到了戚夏的脸上,温热的指腹触碰到的肌肤是泛着丝丝的凉意的。 戚夏刚从外面回来,浑身都好似带上了一股冷意。 温应仰着头,指腹滑过戚夏的脸庞,停在了她漂亮的眼尾上。 “强迫你喜欢我,强迫你看着我,强迫你——” 戚夏没有动,她只是打断了温应的话,那些她不想听的话。 “温应,强迫是基于不情不愿的情况下,我是心甘情愿。” 比起那些所谓的坏人发言,戚夏更想听到的是更值得,更重要的东西。 她想听温应说喜欢。 一遍又一遍的,乐此不疲的喜欢。 哪怕只是喜欢。 不管是真心的,还是虚假的。 “温应。”她轻轻一拉,温应被她拉了过去。戚夏抵着她的肩头,双手虚虚地环抱住了她。 温应侧目看她。 各种举动都分外强势的戚夏在她怀中说着:“我不想听那些。” “就算是假话也好。” 大小姐脆弱的样子是很少见的,就算是最难过最伤心的时候,温应见到的大小姐也只是躲起来砸东西,将温应关在门外,说着让她滚的话。 她很喜欢单方面发泄情绪,哪怕那是无意义的。 大小姐很少会像现在这样,直白地在她耳边说着不喜欢不想要。 温应试着伸出手,置于床头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大小姐松开了她,温应伸出的手没了落处,她仰起头,大小姐从床上起身走到了一边,温应看了一会儿伸手拿过了手机。 室友给她发来了一条短信。 [你什么时候回来?] 最近天气并不好,航班接连延迟,温应也估不准这个时间段,她直接回答着:等机场通知,这两天雨下很大,哪里都去不了。 [那你回来的时候通知我一声,我给你准备了一份惊喜。] 看着最后的惊喜两个字,温应稍微犹豫了一下,最后给对方回了个好字。 等她放下手机,大小姐已经开始忙碌自己的工作了。 温应坐在床上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她拉过被子躺下,沉浸于工作中的大小姐扭头看向她,“先把午饭吃了。” 温应捏着被子,乖乖哦了一声。《 》 20、020:第一个世界 和大小姐一起吃饭的记忆,其实有很多。 傻瓜攻略上有一点是为喜欢的人亲手做便当,温应也做过,做了一个学期,从被拒绝到被接受,从难吃到勉强能吃。 一开始大小姐完全都不理会她,每天准备的两份便当最后都进了温应的肚子里,一开始为了图省事,温应完全没变过花样,永远是自己最拿手的西红柿炒鸡蛋。 也幸好一开始大小姐完全不理睬她,才不知道她这么敷衍。 送了很久的便当,直到某一天大小姐朝着她伸出了手。那一次以后温应就开始变着花样准备便当了,只是她不会做饭,做出来的东西不说一言难尽,是属于让人没法吃上两三口的东西。 每次温应觉得难以下咽,大小姐总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明明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明明一起去外面吃饭遇见难吃的东西时大小姐总是很干脆翻了脸,说难吃。可她从来没有对温应说过一句难吃,每当这种时候,温应捧着自己的便当盒都觉得很新奇。她会抱着一丝的怀疑去尝试大小姐的那份便当,然后得到同样难吃的结果。 她的心中不安又带着点不为人知的雀跃,温应犹豫挣扎了好久才问她为什么? 大小姐并没有说为什么,她只是沉默地将温应做的便当吃完。 自己亲手做的食物被人吃完是一种很难说的幸福感,像是被肯定了什么,明明自己做得很糟糕,但始终有那么一个人会吃光你做的饭菜。 毫无疑问,温应是心动的,她开心地抱住了大小姐,对她说着喜欢。 她曾经很喜欢大小姐。 这份喜欢时至今日也没有改变,她依旧喜欢着那个不擅长表达自己真实情绪的大小姐。 “戚夏。”温应轻声喊着。 戚夏抬头看她,“食不言寝不语。” “……哦。”温应顿时安静了下去,她沉默地扒了一口饭,不是很开心地吞咽下去,然后机械地夹菜。 戚夏看着她,问了一句:“怎么?” 温应哼哼两声,回她一句:“食不言寝不语。” 吃过了饭,是温应收拾的桌子,大小姐去忙她的工作了,温应也打开了工作群准备处理今天的工作,她需要整理一些资料,之后回到公司要交给谈杨用于开会,这次的合作公司也需要写一份资料,这段时间在外的差旅费也需要整理出来用于报销。 各种事情堆在一起,看着不多,数着不多,做起来有好多好多烦心的事情挤在一块。 温应敲敲键盘看看大小姐,大小姐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情,温应也渐渐专心于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这几天的天气都不好,外头一直在下雨,温应总感觉这座城市会被淹没。 她躲得过人祸但是躲不过天灾,温应的危机感在提醒她要快点回去。 大小姐选择了她。 温应想于情于理她都应该陪着大小姐走完这一辈子,和其他前辈一样,陪到目标的寿终正寝,让她们拥有一个幸福的未来。 “咳咳——”嗓子眼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温应咳嗽了两下,她半握着拳抵着自己的唇,将咳嗽声藏了起来。 她没多在意,只是电脑上方突然出现的黑影让温应不得不停下手头的工作。 她的电脑被拿开,大小姐双手紧抓着她的肩,温应仰头看着靠近的大小姐,慢慢贴近的距离让温应忍不住闭上了眼。 额头上传来的温热让温应又睁开了眼。 大小姐的额头正贴着她的额头,闭着眼睛的模样似乎是在用心地感受她的体温。 温应愣了愣,大小姐测量完了温应的体温,然后松开了手。 温应问:“怎么了?” 同时响起的是大小姐的声音,“你刚刚,是想我亲你吗?” 这种问题,温应有点回答不上。 碍于某种成年人的面子文学,温应僵硬地回了一句:“没有。” 大小姐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她只是说:“体温有点低,你把被子盖上。” 她说着让温应自己盖被子,事实上自己已经动手将被子盖到了温应身上。 做完了这些,大小姐就要过去忙自己的工作了,温应伸出手拉住了大小姐的衣角。 大小姐回头看她,她就低下了头。 戚夏没有甩开温应的手,但也没有在温应旁边坐下,她只是静静看着温应,什么都没有做。 然后,温应先松开了手。 她松开手的那一瞬,戚夏重新拉住了她的手,“温应,我……”戚夏开口的话没有说出来,在温应那略为紧张的目光注视下,戚夏将未出口的话替换了下去,“等雨停了,我送你去医院。” 等了半天只等来了这么一句,温应稍微有点失望,“……我的身体很健康。” 身体很健康这种话倒不是什么不想去医院或是下意识地拒绝。温应的身体确实很好,早在第一次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为了不使自己翻车,温应吸取了前辈的教训,不让自己获取的黑化值变成笑话,在离开世界后黑化值莫名变成爱意值,温应特意强化了这具身体。 这具身体会健康活到九十多岁,无病无痛,在她最初设定的未来中,这具身体的未来也只会幸福美满,她排除了一切能给自己的所作所为洗白的因素为了稳定大小姐的黑化值。 “我不放心。”戚夏说着。 温应抬头看她,大小姐专心地注视着她,温应只从里面找得到对她真切的关心。温应无奈地说着:“那我就和你一起去检查吧,不过我是真的很健康,你大概是要失望了。” “我想我还不是那种糟糕到会因为你身体有毛病而被治愈的人。”戚夏轻轻摇着头,她并没有因为温应的话感到难过,她温声说着话,平静到安和的声音让温应抿紧了唇,随后一声小心翼翼的期盼响了起来。 温应听见她说:“温应,我想和你拥有未来。” 还喜欢的前任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温应想没有人会不心动的。 唯一的问题在于,当初甩了戚夏的是温应,而不是戚夏甩了温应。 温应问着:“戚夏,为什么呢?为什么还能对着我说出这样子的话来?” 戚夏反问她:“为什么你总是在问为什么?我在意你,我关心你,我——”说话间,她的语气不禁急切了起来,慌乱顿时掩盖住了她,她的话戛然而止,再开口时又是平时的冷静模样。“我以为行动会比言语更有说服力。” 她苦笑着:“我确实是很在意过去的那些事情,我确实很不甘心你当年的拒绝,那个时候,你确确实实喜欢着我。” 温应轻轻摇了摇头,“那是事实,那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事实,那是你和我都无法跨越的事实,只要它存在,我们就无法忽视。” 戚夏却说:“我不在意。” “温应,我不在意。”她说着不在意的话,但在她面前的人却好像一点都不愿意相信她似的,戚夏一下子就难过了起来,她自嘲道:“你当我是什么啊,你随便说一句话我就跨越一座城市跑到你面前来吗?” “温应,你说我该怎么做,你才不会再说这些让我难过的话呢?” 温应的眼皮一跳,她下意识解释着:“我不是想说那些话,我只是——” 大小姐站了起来,她摇着头,拒绝了温应的但是。温应仰头,大小姐站在她的面前,那张脸依旧是温应熟悉的脸,只是多少染上了一丝的落寞,大小姐拒绝了和她的沟通,“我过去那边打个视讯。” 门被关上了。 温应后知后觉看向了被关上的门,她猛地回神,急忙跳下了床,却在跑了几步后左脚绊了右脚,温应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 与地面摩擦的手掌,扭到的脚踝正在痛斥着她。 温应疼出了眼泪,她伸手去摸手机,没在口袋里找到手机,她能联系人的手机被她放到了床上,在刚刚和戚夏的谈话中,被她松了手。 温应缓缓坐了起来,揉着自己刺痛的脚踝,想着自己真是不争气。 明明她才是要消大小姐黑化值的人,现在这种情况,完完全全颠倒了。就算她心里想着接受了就好,这样子大小姐会开心,她也不会再让大小姐不开心,但很多事情并不是只要接受了就好了的。 过去的事情,温应一直都没有认真地和大小姐说过一句对不起。 她只是在无数次逼迫大小姐来面对过去的事实,不要再美化过去的那个温应。 温应揉了一会儿的脚踝,疼痛稍微退下了一些,她才重新站起,缓慢地走到了门口,拉开房门,敲响了对面的房门。 她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说去打视讯的女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在接电话,认真倾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在看到门口的温应时愣了愣。 戚夏皱起了眉,目光触及温应那明显有些不太对劲的站姿时,她直接与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句待会再说就挂断了电话,戚夏收起了手机,蹲下身去,同时问着:“哪边痛?” 温应想说的话被戚夏突然的举动打乱,她怔了怔,下意识就要回答这个问题,但问话的人已经伸手摸上了她受伤的脚踝,疼痛在那一瞬间传达了过来,温应轻哼了声,她低头看下去,自己的脚踝已经红肿了起来。《 》 21、021:第一个世界 大小姐去找前台要了药箱给温应做了处理,本来是想直接去医院的,但是外面还在下雨,雨势很大的样子,谁都出不去。 温应就待在了大小姐的房间里看着她忙前忙后的样子。 大小姐安静了很多,很沉默。 以前的大小姐总是挑着刺,非要用某个刻板印象来形容的话,大概是没脑子被人拿来当枪使的恶毒女配性格。 现在的她,变了好多。 看着大小姐低头的模样,温应总觉得恍惚,她轻声喊着:“戚夏。” 按揉她脚踝的女人轻轻应了下。 温应想与她说话,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们之间有很多问题。 显而易见的问题。 她们没法像普通小情侣一样,坐在同一张沙发上,倚靠着对方,没法自然无比地说着今天的事情,遇到的有趣的人有趣的事。 上完了药,就更加安静了,戚夏说了句去打电话就到房间的另一角去了,独留温应一个人坐在床上。 要做些什么? 温应想着,她的手机在对门,她什么都做不了。 想了想,温应又爬上了床,她侧目看着在认真和人打电话的戚夏,戚夏没有在看她,哪怕她现在一直在注视着戚夏。 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那个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中的戚夏发现了她的目光,温应拉过了被子,翻过身,将世界挡在外面。 意识翻滚之间,有人走到了她的床边,说着打电话的人放下了不知什么时候被挂断了的手机,她静静坐在床边,将床上人的被子整了整,然后伸出手—— 她的手落于半空,并未触碰到床上人的脸,她收回了手,克制地静坐着,没有再多多余的动作。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晚上,温应没有在房间里找见戚夏的身影,她下了床,上过药的脚踝隐隐刺痛,温应没有因此停步,她拉开了房间的窗帘,外头已不再是被雨幕遮掩的世界。 外头的灯火通明,夜色中的城市在雨后更显得寂静,她瞧见了在玻璃窗上的自己,睡眼惺忪的,一副还未完全清醒过来的模样。 温应伸出手,触摸着窗上的自己。 雨停了。 “在看什么?” 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温应转身看去,同时说着:“在等你。” 进来的人有那么一瞬停住了动作,随后她漠不关心地哦了一声,将脱下的外套放到了沙发上,跟在走到茶几旁拿起杯子轻抿了一口,她的一番动作做得再是自然不过,只是稍显缓慢的动作与平时的模样截然相反。 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戚夏拿起了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当地的新闻台正在重播着今天的晨间新闻,一直未停的大雨,这场大雨带来了怎样的灾害,救援队们在灾害中努力救着遇害的人们,邻市的杀人魔手上又添一条人命,警方正在追捕他…… 主持人在说着这几天的各种新闻大事,这本该能够让她分去一点注意力的新闻依然无法抓住她的目光,她握着杯子,视线的余光始终在窗户边的人身上。 她很在意。 对方的一点点示好,就足以让她魂牵梦萦。 “我回去了。”温应说着,前方的戚夏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温应看不到戚夏是怎么样的表情,但她想大小姐在看着她,看着她离开。 温应轻轻关上了房间门,抬眼的那一刻,她的目光与屋里人的目光对上,她忍不住冲着里头的人扬起一抹笑,“明天见。” 戚夏愣了愣,看着房门在自己面前合上,她的意识有些恍惚,很多年前也和现在一样,和她分别的温应总是会冲着她挥挥手,然后说上一句明天见。温应总是很开心,在一天分别的时候会很开心地说出明天见这三个字,好像明天变成了什么值得期待的,有意义的事情。 她对于这些没有什么太大的概念,只是温应说多了,她也就习惯了,习惯了和她说:“明天见。” “明天见。”她回应着。 明天见。 在曾经的那一天她多想温应对她说这么一句话,明天见,明天还能再见,明天的温应依旧会出现在她的面前,依旧会勾住她的手,喊着她的名字。 雨停了之后各种工作接踵而来,不经意间时间就悄悄溜走,她和戚夏还没说上几句话,她们就已经坐上了回程的飞机。 她们买的机票并不在一起,她和谈杨在一排,戚夏却离着她很远。 温应想过换座位,只是最后还是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没有动。 温应闭上眼睛打算睡一觉度过这段时间,眼睛刚合上就感觉身边发生了点动静,等她睁开眼睛一看,身边坐着的不是谈杨而是戚夏。 温应看着她,忍不住问了句:“你怎么过来了?” 旁边的人平静地回答着:“我给他升了舱。” 温应:“……”有钱了不起啊。 温应不想理她了,大小姐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主动和温应说起了话,虽然内容并不是温应喜欢听的:“到了之后和我去医院。” 温应叹了口气,不太理解大小姐这么倔强的原因,“……不能明天吗?坐飞机也很累的。” “你明天又有新的借口。” 温应问着:“我有那么让你信不过吗?” 旁边的大小姐很直接地点了点头,完全不留半点情面,“嗯。” 温应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尴尬无言也只是那么一瞬,大小姐妥协了:“明天也行,不过从今天到明天,你要一直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活动。” 温应叹气:“……行吧,你不要后悔就是了。” “嗯。” 这样子十分日常的谈话让温应总忍不住看她,在漫长的旅途中,温应完全没有睡觉的心思,她故作无聊地提起了话头:“戚夏,和我在一起会让你觉得世界很美好吗?” 大小姐却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回答她:“……你可以试试。” 温应果断扭头:“我睡了。” “嗯。” 飞机在两个小时后落了地,温应走在前头去取托运的行李,戚夏则是跟在她的后面,一步跟着一步,不上前也不往后。 走了一段路,温应停了下来,她转过身大步朝着戚夏走去,然后在她身边停下。 戚夏不解地看着她,温应不自然地摸了下脸,说:“走吧。” 戚夏没有牵她,她也没有牵戚夏。 她们像是陌生人,熟悉的陌生人。 温应有时候搞不懂戚夏到底在想什么,她并不是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过去的那几年她的复制体一直存活在这个世界上,说着喜欢她的戚夏一次都没有接近过她。 温应询问着:“之前的我和现在的我不一样吗?” 戚夏一时没明白,“嗯?” 温应直接点明了自己的意思:“你以前没有来找过我。” 戚夏反问着:“……你在抱怨?” 这话像是想要从她口中得到一丁点不满的回应,温应没有与她拿乔,十分坦诚地说着:“没有,我只是想知道。” 这样的答案并不能让大小姐满意,大小姐没有回答温应,温应无奈叹了口气,走了一段路后,不满意的大小姐才说:“你看不到我。” “什么?” 大小姐立马改口:“没什么。” “……我又不是聋子,我听到了。”温应哼哼两声,很是无语地说着大小姐试图掩耳盗铃的行为,“我只是不懂你的……”说到了后面,温应的意识清醒了过来,她闭上了嘴,傻瓜人设很明显不太符合她,她听懂了那句话的意思。 不是没有找过,只是复制体按部就班生活,从来都没发现过她。 她有意装傻大小姐也不会一直抓着不放。 取了行李箱,温应看了下手机,谈杨给她发了信息说先回去了,温应回了个好的后才看起未回的其他消息,室友给她发了消息,说来接机。温应看了看身边的戚夏,给室友回了个不用了。 戚夏拦了车,司机第一时间就打开了车门接过了温应手中的行李箱,温应尴尬地空着两只手,余光瞥到戚夏抬手又收回的动作,她低下头不由自主笑了笑。 上了车,司机在前面话着家常,戚夏没理人,温应觉得不搭理人气氛过于尴尬就和司机有一搭没一搭接着话。 车子开上了高速,司机接了个电话这才放过了和温应话家常。 温应松口气,扭头看向了旁边的戚夏,刚喊了个戚字就看到戚夏闭着眼睛的模样,她的呼吸平稳,似乎是睡着了。 温应看了会,伸手让戚夏靠着自己的肩膀睡觉,随着路段的变化,车子还有点晃荡,温应不得不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到戚夏的身上。 两个小时后车子停到了温应住的大楼下,温应叫醒了戚夏,然后转身去推开车门,司机在前头说着小心来车,温应应了一声,手机在她推开车门前响了起来。 温应直接接起,另一边的戚夏醒来揉着睡得有些疼痛的脑袋解开了安全带,看着温应接电话,她扭头看向了前方的后视镜。 [温应!] “砰——” 手机里的声音和车子的撞击声一起响了起来,整个车子被撞向了前方的大楼,温应浑身一颤,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时,戚夏已经拉过了她的身体将她护在了身下。 无数的玻璃碎裂落进了被扭曲了的车子内部,落到了地上的手机还在发出声响。 [多多新交的那个男朋友是个疯子——] 温热的血液落在脸上时,温应忽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她听不到前方司机的声音,整个车子内部完全被撞变形,就连她身处的位置也不是完好,只是因为有个人护着她,她才没有受到太多的伤害,饶是如此也依旧有玻璃碎片划过了她的脸颊。 身体在向她传达着疼痛,温应的眼中却只剩下护着她的人,她呆滞地伸出手,鲜血滴答滴答落到了她的脸上,眼睛里,温应只觉得难受得厉害,她喊着:“戚夏……” “戚夏……” 戚夏抱着她,低声说着:“别……哭,别……怕……” “温应,温应……” “温应……” “温……” “……我” 又是猛烈地一下撞击,车头与车尾的距离再度缩短,温应听见有人发出了尖叫声,慌乱的脚步声在外头响了起来,有人的声音在耳边吵吵闹闹。 她的世界却陷入了一片灰色的沉寂之中。 在那灰色之间,她只看到了独属于戚夏的黑化值疯狂下落,最后归零。 她伸出手,一片星光涣散间,她什么都抓不住。 * 救护车很快就来到了,司机被当场宣布了死亡,戚夏被抬上了担架,温应恍惚握着她的手,看着医生给她做着紧急救援,一直到下了医院,戚夏被送进了急救室内。 温应坐在外头的等候椅上,她满脸都是血,护士喊着她去处理身上的伤,温应没有应,她呆呆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护士,身体的劳累一下子涌了上来。 再度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温应拿到了自己的病历。 她得了癌症,晚期。 很奇怪,明明她身体健康压根就不会有病,怎么就无端端蹦出了个晚期呢? 温应想不明白。 【目标黑化值已清零。】 【请选择抽离时间,亲亲最多可以在这个世界再待三天哦。】 温应没理会那个声音,病房的门被推开,进来的人一脸颓废,但在见着温应的时候还是试图露出了个安抚的笑容。 那是温应熟悉的一张脸,也很陌生的一张脸。 那是大小姐曾经喜欢过的方席哥哥。 “戚夏没事,你不用担心。” “叔叔阿姨担心她,连夜给她转去了国外的医院,等她治好了就回来了。” 温应张了张嘴,很多的话都说不出口,她捏着自己的病历,沉默了好一会儿询问着:“我死之前能看到她吗?” 方席大概没看到她手里头握着的东西,被她这么一问有些梗住了,他沉默了一会儿,解释着:“叔叔阿姨不喜欢你,估计不会让戚夏见你。” “她没事。”他又强调了一遍。 温应咬紧了唇瓣,好一会儿她才松开被自己咬得快要出血了的下唇,她冲着旁边的方席笑了起来,“那就好。” 之后方席又与她聊了会天,温应表现良好,一一应答着。 等方席离开病房,她的周围陷入寂静之中时,温应才询问那道声音,她并没有歇斯底里,她只是很平静地询问着它:‘你为什么要更改我身体的数据?’ 【这是为了能够让亲亲更好的完成任务呢,我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亲亲呢,亲亲也想要完成任务的吧,这只是帮助亲亲完成任务的一点小手段而已,亲亲要是完不成任务我们也是会很苦恼的。】 【不过看样子是我们多虑了,亲亲也用不着这个后路呢。】 【毕竟——】 它说了很多,也给出了自己的解释,温应并不想听它说这些话,她垂下眼眸,静静说着:‘闭嘴。’ 【这只是一个虚假的世界,她只是一个虚假的人,对于亲亲来说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现在来扮演一个伤心欲绝的有情人?亲亲现在的模样和您曾经数落过的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家伙,很像呢。】 温应没有反驳,没有与它争论个一二。 这件事,这个世界在戚夏的黑化值清零的那一刻就结束了。《 》 22、022:第二个世界 耳边是闹哄哄的人声,吵闹的世界让温应睁开了眼,她抬眼便瞧见了老妪在一边使唤着年轻的丫鬟,小丫鬟们将大红色的嫁衣往她身上穿来,她像是个提线木偶,被人百般折腾,直到被领着坐到模糊的梳妆镜前,木梳梳上她的长发,老妪的口中念着一梳二梳三梳的话语,头皮传来的微微刺痛感让温应晃神。 她没有太多时间去发呆,思考太多的东西,很快的自己便被丫鬟们簇拥着出了门,然后坐上了等候在院外的花轿。 在花轿中颠簸的温应心中不禁想到:这太奇怪了。 她既然是出嫁不是应该由兄长之类的人背着出家门上花轿的吗? 没有人告诉温应,一直陪着她哪怕没有什么用途但在进入每一个世界的开始总会及时跳出来的系统也在此时不知所踪。 温应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她只知道自己穿了嫁衣,即将嫁人,对象未知。 那么,她是谁? 她为什么要嫁人? 嫁的又是谁? 温应没能在自己那贫瘠的记忆里找到答案。 记忆里她没嫁过人。 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久到温应坐着都有些腰酸了花轿才被放下,轿门被人踢了下,感觉下一秒就会有人掀帘子了,温应犹豫了一下下,把盖头给自己盖上了。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是嫁人的戏份,那么饰演新娘的自己就要遵守一个新娘子的人设。 有光从外头照了进来,温应隐约感觉有道黑影落了下来,周遭都安静得厉害,一路上的那些唢呐声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她只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以及心跳声,还有——那一声似有似无的冷笑声。 随后,世界被按下了启动键,喜婆大喊着新娘子下轿。 红绸被人塞进了她的手中,温应攥着这一段红绸跟紧了前方同样穿着红色衣裳的人,穿着一双黑色的长靴,两只鞋子的后跟磨损程度各不相同,一点都不像是新婚之人,倒像是匆匆套上了一身喜服然后赶来与她成亲的。 温应的脑子有点发懵。 过门槛的时候没发现自己连火盆都没跨直接就走进了门。 始终低垂着的视线中只看得到宾客们的脚,她在新郎官的指引下走到了高堂前,喜婆喊着一拜天地,她跟着一块拜了拜。 拜了三拜,喜婆又喊了声送入洞房,一切结束得很快,温应没有什么嫁人的实质感,被牵着走到喜房坐下,听着门扉被关上的声音,温应下意识就想将脑袋上的盖头掀下,指尖在触及那块红盖头时,温应停了一下,她收回了手,端正着坐在喜床上等待着他人来揭盖头。 按照一般发展,她应该掀了盖头坐到桌前吃着上面的点心等听到外面有动静时连忙回到喜床前把盖头盖上才是,这之后的发展自然是与她成婚的夫君发现了她偷吃的事情暗自觉得她可爱有趣,不是一般女子。 想到这里,温应不禁叹了口气。 温应饿着肚子,保持着端坐的姿势未动,一直在等待着那个推开门的人,可直到睡意袭来,都没有第二个人踏进这间房。 温应在极度的疲劳中睡了过去。 温应是在一片人声中醒来的。 并不是什么喊着少奶奶好的声音又或者是表明她已经成了一个人妇的各种声音,而是在老妪的使唤声中醒来的。 老妪在催促着里屋头的丫鬟。 昨日见过的丫鬟居在她的身侧,为她穿上了红色的嫁衣,熟悉的嫁衣让温应发了会呆,随后她被人领着走到了梳妆镜前,老妪用木梳梳理着她的青丝,口中还说着温应熟悉的话语。 她好似在重复着昨日。 她被丫鬟搀扶着送出了院子,上了花轿,一路颠簸着到了喜堂前。 温应坐在轿子前愣了好一会儿,上花轿时丫鬟并没有将盖头给她盖上,红色的盖头被她拿着手心,她反复揉捏着,在带不带上犹豫了一下,轿门被踢了一脚。 只这么一下,温应盖上了红盖头。 轿门被掀开的那一瞬,温应没有听见昨日的那一声冷笑,就好像那只是她的错觉,唢呐声在耳旁响着,成婚的对象递来了一截红绸,她跟着对方走进了喜堂。 大家都像是被设置好了所有行为模式的机器人,到了指定的位置停下,然后喜婆喊着:“一拜天地。” 拜了三拜,对拜时温应瞧见了对方的鞋子,是黑色的长靴,长久的风吹日晒使得他的鞋面颜色变了些。 说起来,新婚的话什么都要穿新的吧? 她想着,但很快自己又被新郎官领着走进了喜房中。 坐在喜床上的温应攥紧了自己的衣袖,她犹豫了片刻,不知道自己是该温柔小意还是应当开口说些什么话。 她思索着,喜房的门被人关上。 温应又一次被人丢在了喜房中。 这还是温应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一无所知,醒来就被人领着成亲,身边的人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讲,那些丫头婆子像被下了哑药,连句碎嘴的话都不说,坐在轿子里温应只能听到被吹响的喜乐。 新郎官是个哑巴,随行的是哑巴,来观礼的宾客是哑巴,喜婆只会讲那三句话,被送进喜房后那些人甚至都不会多说一句什么早生贵子百年好合的话,然后她就被丢在了房间里。 太奇怪了。 温应没得出个所以然来,她感觉肚子有点饿。 想了想,她扯下了红盖头,屋里点着龙凤红烛,桌上有放着点心、花生、莲子与合卺酒,窗上贴了红字剪出来的喜字。 温应走到一边捡了块糕点,放进口中刚咬了一口尝到了味道她便皱起了眉头。是桂花糕,但是不好吃,身体下意识地在抵触着这个东西。温应没把咬下的那一口吐出来,而是默默咽下去然后将未完的那一块放到了盘子的边缘上。 她并不是多么挑剔的人,就算是再难吃的东西只要是目标给她的,她都能面不改色吃下来然后说一声好吃。她并不挑剔,但现在她无法接受一块糕点……那么只能是这具身体挑剔了。 获取到了信息,温应走回床上重新坐下,然后将红盖头给自己盖上,规规矩矩当着自己的新娘子。 温应并没有等来新郎官,她睡着了。 然后在一片吵闹中醒来的,有人拉扯着她,温应累得想推开拉着她的人,但四肢无力,她推不动。 睁眼的那一瞬,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然后她就看到了老妪在教训着丫鬟,而她正被人拉扯着穿上红嫁衣。 温应:…… 温应觉得自己累了。 头冠好重,嫁衣好重,被人拉扯着穿上衣服好累,重复坐轿子拜天地进喜房好累。 没有人能够理解温应的人,屋里的人像是机器,遵循着主人设置的程序,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之前的事情。 温应再一次被领到梳妆镜前梳头,这次的梳头婆婆下手有点重,温应隐约从镜子里看见了那一把木梳上缠了几根发丝,而站在她身后的婆婆在瞧见她头发的那一瞬,脸色变了变。 大概是在羞愧自己技术的不娴熟吧。 丫鬟走过来的时候,温应以为是要出门了,很配合地准备站起来,但那个走过来的丫鬟低眉顺目地站在她的面前拦下了温应要起身的动作。 “姑娘先用膳吧。” 这是前两次完全没有的剧情。 温应不禁打量了面前的丫鬟一番,是之前扶着她出院门的那个丫鬟,对方一脸平静,瞧不出任何的情绪,就连让她吃饭也像是完成任务的冰冷语调。 温应的目光落到了丫鬟手中端着的食盘上,那是一碟糕点,是上一次温应只吃了一口的糕点,那很难吃。 她的身体有些抗拒,她并不想吃这东西。 只是胃又在告诉她,她需要进食,哪怕是不喜欢的东西。 温应犹豫着伸出了手,她取了一块糕点轻轻咬了咬,难吃的东西让她很难一口咽下,只得慢慢费力吞咽。 一块吃完,丫鬟又递上了一块,温应摇摇头,拒绝了她。 丫鬟也没坚持,让人撤了下去。 温应又一次坐上了出嫁的轿子。 只不过这一次温应没有再盖上盖头,轿门被人踢了一下,随后有人掀开了帘子,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对方的身子僵了下,但也只是一瞬,穿着喜服的男人将红绸的一头塞进了她的手心中。 他并没有很开心的样子,对于迎娶她的这件事他没有很开心,甚至是为难的。 温应不禁猜想了下,自己是不是什么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强迫人家与自己成婚的?只是从她醒来就一直被折腾着完全看不出是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啊。 没有人让她盖上红盖头,没有人说什么新娘子不盖红盖头不吉利。 她被领着进了喜堂,宾客大都一脸惊讶地看着她,但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惊讶过后又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模样。 跟着新郎官走进喜堂的时候温应发现了一点不对。 新郎官的鞋子不太对。 第一次和第二次也不对。 如果是一直在重复的话,那么他们鞋子的磨损程度应该是一样的,第一个是鞋后跟不同程度的磨损,第二个是鞋面褪色,第三个穿的则是青色的鞋子。 是每次重来的剧情发生了改变? 温应没敢太确定。 她按照流程走完了今天的成亲流程,然后被新郎官送到了喜房。 所有人都从这个房间离开,就连新郎官也不例外,他甚至没有和温应说上一句话。 这是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但温应已经过了三天了。 她已经不会对这种事情感到奇怪了。 这次温应没有乖乖坐在喜床上等着,她取下了头冠,然后躺在床上睡觉。 温应没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好像自己只是刚躺下就被人拉扯着起来了,疲累在摧残着她的身体,温应睁开了眼,她回到了成婚前的那个屋子里,这一次老妪没有再与丫鬟们说话了,丫鬟沉默地为她穿上嫁衣。 第四次了,温应想着。 她需要怎么结束这个轮回呢? 然后,温应发现这一次给她塞红绸的人换了一个。 并不是上一次和她成婚的那个人,是一个新的陌生人。 跟着对方走进喜堂时,温应在观礼的宾客里找到了昨天和她成婚的对象。 她的胃隐隐有些刺痛。 今天坐在梳妆镜前的时候,也多花了一点时间。 如果是在不停重复的话,那么在她完全配合的情况下,就不应该产生误差。 温应又拜了堂,又坐到了那张喜床上。 只是这一次面对着即将离去的男人,她仰着头,询问着:“还不够吗?” 对方的脸色一变,他急忙低下头仓皇逃出。《 》 23、023:第二个世界 成婚事件并没有因此拉下帷幕,温应第二天又被人从床上拖了起来穿衣服。 睡不好,吃不好,这一切让温应的精神状态有些糟糕,她看着正费劲给她穿衣服的丫鬟问了句:“既然都是要穿上的,昨夜又为何要替我脱掉外衣?” 丫鬟替她穿衣的动作顿了下,随后又继续给她整理着衣冠,她站在温应的面前说着:“成婚一事怎能马虎,姑娘可是新嫁娘,怎能穿着满是褶皱的衣服嫁人呢。” 温应捏着衣角不说话了。 丫鬟又道:“姑娘无须担心,圣女她专门从山下寻了绣娘,她们每日都在为姑娘缝制嫁衣。” 意思是温应只要当个成亲的工具人,每天被梳妆打扮上花轿拜堂然后第二天继续。 读懂了她意思的温应有点笑不出来,但丫鬟提到的话让她稍稍缓了下心神,“圣女?” 与这个词能够匹配上的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魔教,那么她此时此刻身处的世界便变得好猜了起来,而她现下所处的位置也应当是魔教中。没听说过哪个魔教的圣女还自己负责抓绣娘回来缝制嫁衣就为了折腾个普通人的,所以这件事有两个可能。 一,比她官大的那个命令她这么做的。 二,她本人进行这样的行为是因为对温应有仇。 温应回想了下,在过去的世界里,她并没有接触过圣女或是魔教教主的攻略目标,考虑到校园世界快进到成年人社会,那么她现在所处的世界也是曾经那些世界的时间跳跃后? 丫鬟没有再与她说话,今日份的说话份额似乎到这里就结束了。 温应没有再追问下去。 她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的就是耐心。 不就是一个每日新娘的游戏嘛,她玩游戏的耐心可好了。 就看看是她先受不住还是那个“圣女”叫停游戏了。 今日的新郎官换了一个,昨日充当温应新郎官的角色正在观礼的宾客中,他们好像真的在玩游戏,轮流当新郎,不是新郎的就充当观礼宾客。 温应今天没睡着,半夜的时候丫鬟领着人推开了婚房的门,一推开门看见温应坐在那里还睁着眼睛当即就有些僵住了。 前进不是后退不是,最后还是温应主动朝着她走了过去。 “走吧,也免得你们来回抬我了。” 丫鬟沉默不语。 “不过我觉得你们可以稍微改良一下,我今日在这里歇下了,那明日你们就当这里是我的闺房,原先的那一处换作喜房便好了。嫁衣每日都给我备着新的了,这喜房也该换换吧?” 丫鬟深深地看了温应一眼,略为克制地说了句嘲讽的话,“姑娘还真是喜欢成婚。” 这话说的倒是蹊跷,正常人第一次成婚或许还会有喜欢,两次三次无数次,温应想自己应该还是个正常人吧? 但是这话不能这么来理解,与其说是嘲讽,不如说是另外的信息。 “你为何会觉得我喜欢成婚?”温应没有顺着她的意思也没有反驳她,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丫鬟看着她,嘲讽的话跃于唇齿间,几番沉默后,终是将那些话给咽了回去,她冷声道:“姑娘心知肚明。” 温应:……我还真的心不知肚不明。 心不知肚不明的温应迎来了下一次的成亲,这次,她没有大半夜被抬回之前的院子里,昨天充作喜房的房间在一夜之间被改造成了她的闺房,来替她梳妆的婆婆脸色比昨天还要黑一些。 忙活间,还有几个人偷偷打了个哈欠。 温应顿时悟了,熬夜改造房子,工程量比之前抬她回去要多很多。 ……但是,温应觉得这并不是她的原因。 她也在受累,大家一起受累,也,挺好的,不是吗? 几天过后,温应的新婚房生活到了头,她又过上了每天夜里被人抬回去的生活。 温应并不想持续这样子日复一日的成婚,如果不想办法打断的话,温应觉得自己能被折腾到老。 而此时距离温应第一次成婚,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每天穿上身的喜服都是绣娘们在一天内赶制出来的,也不用重新替她测量,直接按照第一次测量时她的身材来定做。 除了绣娘们累,温应穿上身也累。 在丫鬟又一次给自己穿衣服时,温应伸手拽住了喜服的衣襟,她很严肃地说着:“衣服大了。” 丫鬟反驳:“这可是按照姑娘身形量身定做的。” “我饿瘦了。”温应看着她,很严肃。 丫鬟:…… 就算是饿瘦了也要先成婚,温应觉得这里的人仿佛有什么大病,只是第二天温应被拖起来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被套上新嫁衣,丫鬟找来了绣娘给温应重新量了□□型。这还是温应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见其他人,温应几番想和她搭话,但绣娘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反倒是丫鬟冷嘲热讽了几句:“姑娘真是好命。” 温应不懂,她哪里好命了? 没多久丫鬟就将绣娘送走了,回来说了一句等过两日衣服做好了再继续。 温应的成亲生涯迎来了两天的休息日。 两个休息日并不是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干,丫鬟说喜服都开始重做了,那么头面这些也要换上一些,于是温应的脑袋开始了被折腾的道路,通常是一套头面戴上去,丫鬟询问她喜不喜欢,温应回喜欢,换下一套戴,温应回不喜欢,换下一套戴。 一天只给温应睡两个时辰,其他时候都在准备婚礼的事情。 就算是压榨廉价劳动力也不是这样子的! 温应,温应想找劳动局。 于是在新嫁衣做好的前一天,温应瘫坐在椅子上,委屈地说:“我不想成亲了。” 丫鬟愣了下,问她:“成亲不好吗?” 温应仰头看着她,“你觉得成亲很好吗?” “嫁给喜欢的人自然是好的。”丫鬟回答着,不过她再三打量着温应,发出一声嗤笑,“不过姑娘您,如何,奴婢倒是不知。” 温应不由得想,自己和她是不是有仇? 温应想要掀起反抗的旗帜,然而温应的罢工被暴力镇压了,丫鬟只是轻飘飘地往温应每日梳妆的梳妆桌上一拍,那看上去分外结实的桌子立马碎成了两半,从温应的面前倒下。 温应顿时就不敢吱声了。 随着绣娘送来了新喜服,温应穿上了新衣戴上了新的头面,跟新的新郎成婚。 温应已经麻木,她觉得自己快得了成亲ptsd了,再一次被人从花轿里迎出来时,温应戴着自己的红盖头,谁和她成亲已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三拜之后温应被送进了喜房。 她坐在婚床上,等着其他人一走掀盖头,这一次温应等的有点久,她听见了门被关上的声音,但是自己面前的那双鞋子没有离开。 她愣了下,置于小腹的双手悄悄攥紧了拳头,面前的那双鞋子并不是男性的鞋子。 随后,她的红盖头被人挑起。 温应看见了一张脸。 一张漂亮的脸。 一张属于女子的脸。 她冷漠喊着:“温应。” 那一刻,温应有些失神。 【锵锵——这是亲亲的第二个世界噢。】 消失了几个月的系统和她一同出现在了温应的身边。 几乎是她出现的那一刻,温应就从系统那里接收到了自己干过的好事。 温应,温应有点呼吸不过来了。 【亲亲,亲亲,你还好吗?】 【这边就先把资料给亲亲了哦,新的世界新的目标,哦不,旧的目标,新的进度条,亲亲加油噢!】 温应的第二个世界。 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小姐生活世界。 可能是第一个世界过得很凄凉,这个世界的温应身份背景有了质的飞跃,但是,与目标的身份背景还远远差了一大截。 如果说温应的身份背景很有钱,那么目标的身份背景就是超级无敌有钱的那种。 镜湖城,一个有钱有势,江湖各大势力都要礼让三分的势力,而她的目标戚镜就是镜湖城的大小姐,也是唯一的继承人。 这是一个普通的有江湖,有武林盟主,有魔教教主的世界。其中戚镜背后的势力镜湖城高于武林盟,高于魔教,是黑白两道都要退避三分的存在。 如果戚镜是女主,那么她这个身份背景,这个世界于她完全就是大爽文展开,因为在最开始,所有人都喜欢着这位身份尊贵骄傲的大小姐,就连男主林停也是戚镜的爱慕者,但是——戚镜是女配。 这注定了她的结局不是和男主达成he。 戚镜看不上林停,她对于女主齐翘这个处处矮她一截却比她收获了更多人的夸赞的家伙很是看不起,于是有人对戚镜出了一个馊主意,既然这样的话就让林停去向齐翘示好呗,告诉林停要是能哄得齐翘喜欢自己的话,大小姐就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林停答应了,他虚情假意靠近齐翘,最后却付出了自己的真心,只是他们两个的开始是错误,发现了林停爱上了齐翘的戚镜告诉齐翘这只是一个游戏,她只是林停用来讨好她的工具,在这之后林停与齐翘陷入了狗血的虐恋之中。 在林停与齐翘的坎坷情路中,戚镜也得到了自己的报应,骄傲的大小姐跌落云端,大小姐忽然就明白了,自己失去了什么,她想要挽回,于是疯狂地针对齐翘,再之后,大小姐落得个众叛亲离。 恶毒女配似乎从行为模式上就被设定好了,她们的攻击对象永远都是与她们毫无牵扯的女主,而不是男主角。 戚镜并不美好,她偏执,她自私,她善妒,她有着人类讨厌的缺点,对于大多人而言,戚镜的优点大概就只是镜湖城的大小姐以及那张漂亮的脸。 戚镜曾以游戏欺负齐翘,于是温应也以游戏接近了戚镜。 她接近戚镜,费尽心思地与戚镜交朋友,然后与戚镜玩起了恋爱游戏,最后她告诉戚镜这只是一场游戏。 就如戚镜曾经要求林停对齐翘做过的那样。 只是齐翘最后感动了林停。 戚镜却没能成为另一个齐翘。 她们的相遇并不美好。 最后的结局也不美好。 温应还记得那天的最后,戚镜与她说着往后的打算,她们可以去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寻一处桃花源,避开江湖上的纷乱,从此不过问那些世事,戚镜那一日说了很多很多,温应一句都没听进去,她只是对着憧憬着二人未来的戚镜说:“我要回去成婚了。”《 》 24、024:第二个世界 戚镜很难搞。 温应觉得自己要没。 温应想她今天能够表演一个血溅当场,魂归故里的死亡现场。 但温应没有选择说话,她只是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地看着面前穿着红衣,打扮精致的女人。 她今天是戴着红盖头的,被人牵着走进喜堂的,然后拜了天地,拜了高堂,甚至也对拜了。 她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但这种事情,哪怕是两个月以来温应都在经历这件事情,她可以说这些婚礼对她而言只是玩笑话,但是对戚镜并不是的。 就算是要报复她,戚镜也不应该自己本人上阵。 温应几乎可以猜到戚镜的心理,又爱又恨。 恨不得杀了她,又下不了那个手。 她应该要当个恶毒女配,肆意嘲讽她,贬低她,然后直接血溅当场。 温应想了很多,最后还是选择了安静。 她不太清楚自己要以怎样的态度去面对戚镜,她要收拾怎样的心情去面对戚镜。 戚镜想要的,她又很清楚。 最后,温应只是微微张开了口,在戚镜的注视下,又闭上了嘴。 那个始终冷眼看着她的女人终于忍不住又开了口,她又一次喊着:“温应。” 温应看她。 想着,其实现在是没办法装傻充愣的,因为地位的不一样,和戚夏在一起的时候,温应可以忽视她,可以不理她,因为那个时候是和平社会。 而现在不一样。 戚镜掌握着她的生杀大权。 说多错多,惹得戚镜不高兴了,温应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至少她不愿意让自己陷入僵局中不可挽回。 冷漠的女人盯着她,用着极轻的声音问着:“你喜欢成婚吗?” 温应仰头看她,想了下,老实回答着:“喜欢,但我不喜欢这种。” 戚镜的神色冷淡,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温应又补充了一句:“和两情相悦的人在一起才是成婚,像这种只是儿戏。” 随后她便瞧见了戚镜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不知是因为她的那句喜欢还是因为那句儿戏厌烦。 温应猜想着,应当是后者。 哪有人会因为报复赔上自己的,除非脑子有坑,温应一顿,用着打量的目光看着戚镜,她也不太敢保证戚镜脑子没坑,毕竟……她可是让温应实打实过了两月的成亲生涯的。 被她这么注视的戚镜一脸的平静,好似刚刚翻了脸的人并不是她,她只是说了句:“温应,不要惹我生气。” 温应别过了脑袋。 戚镜蹲下了身,她伸手抚摸着温应的脸庞,甚至强制性地迫使温应转过了脸来面对她。 温应是俯视她的,坐在用大红喜被铺就的床上看着她。 而她则是微微仰着头看着她的。 戚镜很熟悉这张脸,这是她无数个日夜里精雕细琢过的脸,这是她日思夜想的一张脸,这是她恨之入骨的一张脸。 这也是她求而不得的一张脸。 指腹传来的温热一直在提醒着她,面前并非梦里的虚假,现在这个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里对她巧笑嫣然的人,此时此刻便坐在了她的面前。 第一天的时候,戚镜在想,为什么温应要说那样子的话? 她是不是被人威胁了,是不是镜湖城的人找到了她。 戚镜想,一定是那样的。 于是她追了上去,再之后,温应开始了谈婚论嫁,她与那个男子甚至都没见过面,她在家中绣起了嫁衣,听到她的消息也不过是朝着底下人吩咐了一句:将她赶出去。 后来…… 戚镜看着那张微微抿着唇的脸,她问:“你可曾后悔?” 对方冷酷无情,就好像过去的那一日,连半点笑意都不愿施舍给她:“不曾。” 戚镜捏着温应脸颊的力度重了几分,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唯有那微重的语气透了几分出来:“我杀了你。” 她在生气,因为温应说的那句话,温应很清楚。 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对她还抱有着一丝的幻想吗?因为觉得当时的她所说的话并非自己的真心实意,觉得她的所作所为都是受人唆使,觉得她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人吗? 温应又说:“千次百次也从未后悔过。” 戚镜的手落到了温应的脖子上。 温应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说实话,她并非胆子很大。 戚镜不曾用力,她并不需要用力,只需要一下,面前这人的脖子就能被她拧断。 温应太脆弱了,脆弱到,太容易死去了。 而脆弱的温应并没有如她所愿的挣扎起来,她只是十分平静地看着戚镜,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恨都瞧不见。但凡她有一点挣扎,一点怯意,戚镜都不会觉得难堪,她无法想象,时至今日这个女人还能有骨气地对着她说不。 在戚镜过往的想象中,她应该跪下来,眼泪横流哭着求着她,说着自己错了才对。 而她,而会告诉温应,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她不会让那些她不喜的不愿的事情再发生,她会将温应锁在身边,让她哪里都去不了,这辈子就只能待在她的身边,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她的身边,就算心里藏着的那个人不是她,她也要温应的眼中只有她。 但是没有,那些她猜想过的画面全都没有发生。 那些事情,就好像只有她还在意着。 戚镜只得一点一点松开了手,她轻声念着:“温应,我给过你机会的。” 戚镜走了。 她推开了门,风从外头灌了进来,温应抬起头只看见这些天一直给她梳妆打扮陪着她折腾的丫鬟跟着另一个人走到了戚镜的身边。 那个人朝着戚镜伸出了手,就要触碰到戚镜的衣襟时,戚镜偏了偏,躲开了她的手,然后绕过了她,朝着前方走去。 她一走,那人的手生硬地落在了半空,许是觉得这有些尴尬与丢人,她抿紧了唇,朝着里头的温应看了过来。 那带着仇恨的目光好似温应杀了她全家,温应茫然,但还是毫不示弱地对上她的目光。 瞪就瞪,温应又不是没瞪过人。 在温应和那人的对峙之中,丫鬟走了过来,她面无表情地对上了温应地视线,在温应的注视下,丫鬟关上了门,她将温应关到了门里头。 温应只听到了门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响,随后是外边人传来的零碎声音。 “您何必与她一般计较,若圣女心中还有她的话,便不会看着她与旁的人成亲了。” “那是成亲吗?每日每日与不同的男子拜堂,每日每日都不曾入过洞房,这不过是一场儿戏,那些不过是她在报复她的那一句话!” “她若真的心中无她,今日便不会自己来了,她分明还是想的,这个女人明明对她做过了那样的坏事,若不是当日我将她捡了回来,她哪能站在她昔日的小情人面前。” 丫鬟又安慰了她几句,说的无非是什么温应不配不值得温应配不上圣女什么的话,温应听着倒是没多大的感觉,只是从她们的对话中提炼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捣鼓出这些事的戚镜,现在是圣女,魔教的圣女。 温应无力地往后倒去。 镜湖城的大小姐如今成了魔教圣女,戚镜更加回不去了呀。 温应第二日再醒来的时候不是熟悉的闺房,她换了一个地,没有丫鬟没有嬷嬷,没有给她梳妆打扮穿红衣的人,只有一个老头,胡子花白的小老头,看上去挺讨喜的长相。 他正围着温应转,左转转右转转,摸着胡子看了又看,在温应睁开眼对上他的目光时,他啧啧两声,同时摇着头下了评语:“太弱。” 温应:……? “太弱。”小老头看到温应醒来,又重复了一遍。 温应面无表情:“哦。” 小老头眯着眼看了温应好一会儿,他长得讨喜但是脑袋不太灵光的模样,一脸疑惑地问着:“你怎么不叫?” 温应愣,“叫什么?” 小老头掐着嗓子用着尖细的声音叫了几声:“你是谁?不要过来,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他学得像极了。 温应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无言以对半天,最后憋出了一个字来:“哦。” 她话一完,小老头顿时不高兴了起来,温应想了想,敷衍地喊了两声:“救命啊。” 有气无力的那种。 她极为敷衍的作为换来了小老头满意地点头,他很高兴:“这就对了。” 温应:…… 温应对魔教不熟,在这个世界的时候,她更多的是在镜湖城,看着戚镜为非作歹,跟着戚镜为非作歹,最后带着戚镜离开了镜湖城,不到两月她抛弃了戚镜,然后离开了这个世界。 关于这个世界,温应更多的印象是镜湖城,有钱有势,在这个世界里堪称no.1,将来要被戚镜继承的镜湖城。 至于干着反派活的魔教?温应对它最大的印象就是将来要被男女主联手灭掉的垃圾堆。 这么一想,温应不禁陷入了新的沉默中。 戚镜放着家大业大的镜湖城不要,跑来垃圾堆里当圣女。 ……作孽啊。《 》 25、025:第二个世界 许是早上过于淡定,下午的温应迎来了报应。 怪老头抓着她去放了血,看着是个和蔼老头的模样,抓起温应的手在她手掌心里划刀的动作可一点都不含糊。 同时嘴里还念叨着:“你说你惹谁不好,偏偏惹了她。” 温应想,她也不想啊,她怎么知道自己当年甩了人之后还要回来的?在明知自己不会回来了,那么为了稳定黑化值,学习了前辈们的经验后,必然是不能采用死遁这种会仰卧起坐的甩法啊! 可恶,温应委屈,可温应不说。 她委屈红着眼,怪老头划伤了她的手掌心,温应更委屈了。 “圣女说你体弱多病,巧了不是,我正好缺一个病秧子来给我试药。”怪老头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温应游走的思绪被拉回,她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手上的疼痛,更多地将心思放到了怪老头说的话上面。 说实话,戚镜虽然折腾了她两个多月,但温应还是不太相信戚镜会把她丢给一个奇怪的人来折腾,多半还是有原因的。 可能是,想要让怪老头给她治病。 怪老头嘀咕了一句什么,温应没听到,只是看他那高兴的表情想也能猜到是什么。 这种人基本都是怪人,喜欢炼药无非就是那些玩意。 也不知道戚镜是怎么说服他的。 温应的猜想确实没错。 怪老头是魔教炼药堂的堂主,叫什么名字,温应没能打听出来,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 她走过不少世界,也看过不少世界。 这种角色通常都是为了推动剧情,为了让男女主的感情升温,以虐待女主为名来让男女主之间的氛围变得更加甜蜜。 现在温应在怪老头这里治病,但待遇也就一般般,这也可以算得上是被虐待了,四舍五入,她也差不多是这个世界的女主了。 怪老头住得偏僻,温应往外看去时只瞧见了密密麻麻的树木,遮天蔽日,偶尔会有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下,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不过这些景象温应见的不多。 她大多时候是待在屋子里的。 因为怪老头这里有很多人,温应住的这座竹楼在前,后头还有好几处,怪老头每天给她送了不知名的药物让她喝下后,便往着后头的竹楼走去,没一会儿后头就传来了极其可怕的惨叫声。 温应好奇了一下,怪老头就阴阳怪气地问她想要知道? 温应立马就不好奇了。 除了每日一碗难喝的汤药,温应还要泡怪老头专门炮制的药浴。 温应也曾经泡过这种药浴,这更让温应肯定了怪老头是给她治病的。她身体不好,自娘胎里带出来的体弱多病,在家中时泡过,在镜湖城时也泡过,后来就算是与戚镜逃亡在外,戚镜也总会想尽法子给她养护身体。 戚镜总担心她会死,不知道为什么。白日里温应若是吐了血,夜里戚镜抱着她的手都在抖,她在害怕。这种害怕让温应觉得奇怪,很奇怪。 因为——她虽然体弱,却远远没有到会伤及性命的程度,如果某一天在得到戚镜的爱意后她还没来得及做些坏事就因病去世了的话,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戚镜可能会抱着对她的爱意,遇见新的人然后爱上新的人,又或者在她死后,爱会消散。 温应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比起廉价的爱,恨会更加漫长。 人对一个人的爱总是短暂,或许今天喜欢,或许明天就不喜欢了。 可是憎恨的情绪却不是这样的,今天恨他,明天也还是会恨他,这份恨意不会消散。 这具身体的设定是哪怕吐血再厉害,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能被救回来的体弱多病。 生病的人大多都是有特权的,哪怕是做了坏事,一句她生病了,你要体谅她,大多的坏事都会被愚昧的长辈原谅。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样子的人做了恶事,正常一些的人都会觉得她可恨。 温应并不需要什么怜惜,在过去的时候,她需要的是这份可恨。 而现在—— 因为这份体弱,哪怕曾经被她那样子对待过,戚镜还在费心为她调理身体。 她爱我。温应肯定地想着。 怪老头来送药时,温应不着痕迹打听过戚镜的消息。 戚镜接了任务,奉命去了待中,需要过几日才回来。 于是温应就数着日子,一日两日,距离戚镜回来还需要几日呢? 待了不知有几日,温应第一次见到了外人,穿着黑色衣服,蒙着黑色的面巾与头巾,就差在头巾上写下后勤两个字的收尸人。 他们抬着担架,好几副。 躺在担架上的人并未用白布遮掩,他们七窍流血,死相残酷,那些明晃晃出现在她面前的尸体好似在告诉她,那便是她接下来的下场。 温应站在房门外看着那些人,想,自己腿有些软。 也在想为什么戚镜还不来? 明明是戚镜的原因才将她拉回了这个世界,明明心里头写满了温应的名字,可依旧能在面对她的时候冷脸相待,不管不顾。 真冷漠呢。 温应不禁想着。 但戚镜就是这样子啊,从不说喜欢,未与她在一起前还会说几句喜欢,在一起后总是很安静地摸着她的脸,温应从未从她的口中得到过一句喜欢。 她不说也不代表温应不知道,那逐渐接近满值的爱意她一直都看得见。 怪老头的药人好像没了,新的药人又迟迟没被送过来,怪老头这两天肉眼可见的暴躁了起来。 不过这与温应无关。 温应算得上怪老头的客人。 怪老头拿着新药上门是在下雨的午后。 当时的雨淅沥沥下着,处于密林中看着这场雨让温应感觉很悠闲,她甚至闭上了眼慢悠悠晃荡着,准备就着这场雨声入眠。 然后怪老头进来了。 他说了一句圣女明日就回来了。 然后将药递给了温应,温应闻着味道觉得和之前喝的不太对,于是问了一句:“今日要多喝一些?” 怪老头的神色古怪,他点了点头。 温应乖乖喝了下去。 她的双手抓不住那盛着药的碗,疼痛在汤药入口之后传遍全身,温应倒在地上浑身蜷缩着,身体各处好似被什么给叮咬,疼痛让温应惨叫出了声。 温应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双手,锐利的指甲划开了她娇嫩的肌肤,在痛苦席卷大脑时,温应想,她好像想错了什么。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温应也只见过戚镜一次。 正如年少时。 那时要见戚镜一面总是很难,身为镜湖城大小姐戚镜很忙,十天半个月,温应都未必能见到她一面。 有时候去找戚镜,下人会说大小姐外出游历了,游历一般没有两三个月都不会回来的。 温应就等,她和戚镜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能私下传递书信的地步。 好不容易回来了,温应提着小裙子跑去见戚镜,却因为跑得太过匆忙,在地上摔了一跤,可能是平地摔吧。 当时摔倒的温应还在想自己可能有着女主天赋,平地摔耶。 结果这一摔她就昏了过去。 等她从下人里哭天喊地的哀嚎中醒来后,再一打听,戚镜又出门了。 温应的病反反复复好了又发作,她与戚镜的相处也不过寥寥几个时辰。 后来等戚镜喜欢上了她,温应每次从病中醒来都会见着她。 她会坐在温应的床前,会给温应看她这次外出给她带回来的东西,会督促着温应喝下难喝的汤药后又喂给温应一颗蜜饯。 不过温应不太喜欢那东西。 许是上辈子吃太多甜了,这辈子不知为何很是抵触。 讨厌苦也不喜欢甜。 怪老头在她身边蹲下,他嘲弄地看着渐渐没了意识的温应:“你这人可真是奇怪,旁人都说你是那蛇蝎,最爱害人,行事作风净是些小人举动,可在我这里几日,你却从未来讨好过我。过去也不是没有傻子如此做过,他们故作镇定,只要我一下刀子,他们就吓得魂都丢了。” 温应疼得脑袋都要炸开了,她什么都没法想,微微地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好几个怪老头叠在一起的身影。 他还在继续说话,说了什么?温应没听到。 温应好疼,好疼,疼得温应什么都听不清。 “你倒是机敏,知道我瞧不上你的那些手段,便就什么都不做。哼,可小老头我啊,更加讨厌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正道人士。” 他后来又说了什么呢? 温应不知道。 第二个世界的时候,温应是有意识地在摸索戚镜会喜欢的类型的。 因为她想不通什么样的人能够攻略下戚镜,所以只能打听戚镜喜欢的类型,让自己成为那样子的人。 戚镜喜欢乖巧的,善良的,大概就是褒义意思的白莲花。 反派都喜欢单纯无辜小白花。 温应觉得自己懂了,于是就想着天天去戚镜面前晃悠,充分散发自己的小白花气质。 与戚镜的相遇,是温应的故意为之。 那算不得一个美好的记忆,只是被人有心地去美化了它。 温家与镜湖城交好,温家的小姐被贼人掳了去,戚镜奉命去救她。 温应被贼人关押时,戚镜满身浴血杀了进来,狼狈的她坐在地上看着戚镜一刀将正要强迫她的贼人砍成两半,血溅了她满脸。 她惊恐地坐在血泊中看着持刀的戚镜。 作为温家小姐的她本该是惊慌惨叫的,可作为温应的她当时心中在想,幸好戚镜这个恶毒女配是靠近反派的水准,并不是那种会被狼狈打脸上不了台面的女配。 她们两个最初的遇见,是英雄救美的梦幻开局,这放到任何一个话本里都会是让人津津乐道的故事。 她被戚镜救了,故而喜欢上了戚镜,十分的合情合理,这一切就跟曾经的林停设计齐翘一样,只是这一次设计的人成了被拯救的那个。 那之后,温应去了镜湖城。 她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呢? 温应其实记不太清楚了,好似是某一日她因病倒下,再次醒来时见到了在她床边坐着的戚镜,昏昏沉沉间,温应拉住了戚镜的手。 然而这一次温应从昏睡中醒来时看见的并不是记忆里的人,是满屋子的毒物, 那些毒物密密麻麻地落在了地上,它们围绕在温应的身边,伺机而动。 温应看着它们,它们盯着温应,温应半点都不敢动。 因为屋子里不止她一个人。 在她的对面也有人。 一具红粉骷髅。 温应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 26、026:第二个世界 “她在药老那里很好,你不信我?你那么在意她,我就算再怎么厌恶她讨厌她,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去伤害她,平白让你厌了我,我又不是什么傻瓜,我心里都是你,你便一点都看不见我吗?”抱怨的话语在她的身后响起,少女委屈地跟上她的脚步,她越说越激动,说到后面声音都提高了一些,随后她停下了脚步,大声喊着:“戚镜!” 前头的人并没有因为她的动作跟着停下来,她好似在无理取闹,不管她怎么闹,想要引起关注的那个人始终都不曾分给她一点眼光。 戚镜好像从头到尾就看不见她。 就像那个时候,初次见面之时,分明落魄的是她,但戚镜依旧看不见她。 “戚镜,戚镜,戚镜……”她低声喊着,眼泪止不住掉了下来,委屈的情绪将她包围起来,她一时之间找不到任何的宣泄口。 戚镜愣了下,她看着面前正在哭泣的大小姐,稍微出了下神,她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在她还是镜湖城大小姐时的事情。 那个时候的温应也是这样子,见着了她半是欣喜半是委屈,她眼里明明是欢喜的,可嘴上总是带着几分的哭哭啼啼。 她向来是不喜他人哭的,特别是女子,若是哭起来,她便觉得头疼。 温应不一样。 她不会哭。 嘴上说着委屈的话语,可那双总是注视着她的漂亮眼睛里找不见一滴眼泪。 戚镜曾经问过她,为什么从来都不哭呢? 温应那时候嘴上的胡话特别多,见了她,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随口而出,她完全不知何为羞耻与矜持。 那时的温应笑吟吟地盯着她,踮起了脚—— 她说:因为若是哭了的话,就不能看清你了。 戚镜并没有觉得这话有多动容,只是那时的她伸出手捂住了温应的眼睛,被她遮住双眼的温应同时也伸出了手,那只常年冰凉的手抓着她的手腕,似乎是要拉开她的手,可那只手后来只是抓着她的手腕,不曾再挪动半分。 被她遮去了惑人双眸的温应在喊着:“戚镜。” “戚镜。” 过去仿佛与现在重叠,戚镜回过了神,在视野中成型的并非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的模样,而是另一个人,魔教的大小姐时凉。 “你是没有心的吗?”大小姐低声问着,她听上去很伤心,我见犹怜的模样。 只可惜在她面前的并不是会怜惜娇花的他人。 戚镜也不知怎样才算有心或是无心,只是……早在很多年以前,她那颗爱人的心就丢在了温应身上,时至今日,她也未曾想要拿回来。 她没有与时凉多说,转身便走上了竹楼,推开了那扇紧闭的门。 门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个温应,她蜷缩着身子睡在软榻上,似乎是有些冷了,戚镜瞧见的时候,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屋里头只有一个温应,什么都没有。 戚镜的心安了一些,她走出了一步,一脚踩上了个软物,戚镜愣了愣,低头看去只见自己踩上了半截蛇身。 在她来之前,这个地方并不是这样的。 在她来之前,还有另一个人也来了这里。 只是…… 她的目光落到了睡着了的温应身上。 戚镜走了过去,温应一直没动,待她弯下腰将要靠近软榻上的人时,对方那紧闭着的眼睫毛如同轻薄的翅翼扇了扇。 “为什么不走呢?”她低声问着。 似是在问装睡的人,又像是在问自己。 她没有答案,但心中的那份焦虑却因为现如今摆在她面前的现实缓和了下来。 戚镜伸出手,抚摸着温应的脸颊,微凉的脸颊让她微微皱起了眉,她是不耐的,不过现下的她已经学会了收敛自己那些情绪,特别是在面对温应时。 纵使现如今的她不论是何模样,温应都瞧不见,她也依旧不愿让难堪的自己出现在温应面前。 原先跟在她身后的时凉追了上来,她怀揣着满腹的委屈与不安,最后在瞧见屋里平和的一切,又见到戚镜那柔情万千的模样时,委屈占了上风,她又说:“我都说了,她无事,你总是不信,我怎么可能去伤害你喜欢的人。” 她的话引来了对方的一眼,仅仅只是一眼,戚镜又移开了视线。 而后在她的委屈之下,她满心在意的人抱起了那令她讨厌至极的家伙,她仰着头,看着戚镜一点一点地接近自己,然后同自己擦肩而过。 那一瞬间,时凉不受控制地伸出了手,她想抓住,抓住这个即将从她身边离开的人,期望她能够转过头来瞧上自己一眼,发现她的委屈,然后放下她怀里的人,转而将她拥入怀里。 然而什么都没有。 戚镜没有看她。 戚镜眼里头只有那个人。 时凉是在两年前遇见戚镜的,那时的她见了戚镜便欢喜,哪怕大家都说戚镜是镜湖城的大小姐,若是收留她必有祸端,她也还是想要戚镜,她想戚镜那么好看,流落在外好可怜,她想要将戚镜带回魔教,将她打扮的漂漂亮亮,每日只需同她笑一笑就好。 可戚镜从来都不笑的,戚镜也不愿与她回魔教。 那些人都说戚镜心里头有个人,那个人不要戚镜了,然而戚镜还是在意那个人。 时凉缠了戚镜好几日,戚镜什么都不说,不搭理人,好像什么都听不见,最后戚镜愿意与她回魔教也不过是因为她提了一句温应。 那时候时凉便在想,她喜欢戚镜,她想要戚镜也喜欢自己,就像戚镜喜欢那个温应一样喜欢自己。 被戚镜那么喜欢的那个家伙一点都不珍惜戚镜,那就应该换个人来,换个会好好珍惜戚镜的她来成为戚镜喜欢的人。 她盼了许久许久,她以为她能够一点一点打动戚镜的心,能够让戚镜那双冷漠的眼睛里出现自己,她以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终有一日戚镜会看到她的存在。 两年的时光足以改变很多,戚镜的态度在一点一点软化,比起从前见着她连句话都不愿给一句的模样,现今的她已经会与她说好多话,可自打戚镜听闻那个人要成婚,她去将那个人带回来后,什么都变了。 “戚镜,你看看我啊。” “你看看我啊。” 被无视的恐惧让时凉哭了出来,她转过身看着戚镜的背影哭喊着。 戚镜没有一点犹豫,抱着怀里的人,没有停下脚步,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 温应是在被戚镜放到床上时才醒的,准确点来说也不是那个时候才醒,她一直都是醒着的。 戚镜和她的小情人在外头上演虐恋情深时,戚镜在推开门时,戚镜走到她的面前轻轻触碰她时,戚镜弯腰抱起她时,戚镜的呼吸落在她脸上时,她一直都是清醒。 直到被放到床上,那个一路上抱着她没有任何言语的戚镜异常冷漠的声音落在了温应的耳旁:“为什么不走?” 温应只犹豫了一下就乖乖睁开了眼。 温应被关起来的第二天怪老头就带走了那具骷髅,他嘴里骂骂咧咧的,驱散了地上的毒物,但总有些遗漏的被留了下来。 也是在那时温应听到了怪老头口中的新消息。 戚镜在找她。 魔教中的某个人将她交给怪老头的。 这两个消息让温应很快就分析出了当前的情况。 再之后,在戚镜推开门前,先来到这里的是被这个世界判定为主角的林停。他与温应名义上的未婚夫是好兄弟,未婚妻被魔教抓走长达两个多月,再怎么无能的人也该寻过来了,更何况是男主角的好兄弟,两个月的时间还没找到人已经是世界给予魔教很大的面子了。 温应原本是很心动的。 如果林停再早一天来的话,说不定她会干脆和林停离开,但林停晚了一步,温应先听到了那些话,以及那个讨厌她又爱慕着戚镜的家伙的那些话。 坏女人是不会忍受他人的挑衅的。 作为过去严格执行小白花人设攻略戚镜,最后又翻脸不认人的温应认为现在的自己是个合情合理自私自利心思歹毒的坏女人。 于是,她选择了留下来。 毕竟戚镜心里有她不是吗? 在出了这口被人虐待,被人惊吓的恶气之前,她怎么可能这么简简单单就离开魔教呢? 这也太掉价了,她可是将戚镜勾得放弃了镜湖城的坏女人耶。 视线中的戚镜依旧冷着一张脸,她那张漂亮脸蛋上写满了不开心,从前的戚镜也不是这个模样的,虽然冷漠,但对着她多少会笑一笑,见着旁人了,也会笑一笑。 戚镜在因为她不开心着。 这个事实,清楚地摆在了温应的面前。 她微微眨了下眼,并没回答戚镜的问题,而是说:“她喜欢你呢。” 她指的自然是那个在门外哭天喊地对戚镜示爱却没有得到回应,另一边又暗自对温应下手的魔教大小姐时凉了。 设身处地想一下,温应确实也能理解对方的做法,喜欢的人曾经被人伤害,而那个人现在来到了自己的面前,喜欢的人现在还依旧无法放下这个伤害了她的人,作为爱慕者自然是看不下去的。 出于嫉妒,出于愤怒,对于温应这个曾经伤害了戚镜现在又依旧被她在意着的人,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所以才选择留下来吗?”戚镜好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很轻易就解读出了温应话里头藏着的意思,因为有个人爱慕着她,所以这个曾经被她爱着的人无法忽视掉这个存在,选择了留下来。 于是她伸出了手,在温应清醒时,抚摸着她的脸颊,用着极其轻柔的动作,以及极轻的话语。 “温应,你现在又算什么呢?” “嫉妒?愤怒?不甘?” 温应没有说话,没有去肯定或是否定她,突然被拉近的亲昵让她稍微有些不适,想要偏头躲避戚镜的动作,可脑袋又好像不受控制般,无法动作,她只得乖乖处在原地,看着戚镜。 “你可真是坏透了啊。”戚镜轻声呢喃着,她的目光不曾从温应的那张脸上移开,那张再次遇见后,与她记忆中的模样没有任何改变的脸,“因为曾经爱着你的人,现在被人喜欢着,现在不再喜欢你了,所以出于那点阴暗心思,你见不得他人好?”《 》 27、027:第二个世界 “那你为什么不去哄她?” 戚镜被问住了。 倒也不是什么不能回答的问题,她有很多个借口去解释这个为什么,去告诉温应这个为什么并不是因为温应本人。 她想让温应知道吗?她不想让温应知道吗? 这个问题在心里头转了一圈,她面前的人却露出了极为自信的表情来,在她依旧束缚着她行动的情况下,温应朝着她凑近了一下,她并没有不允许温应的靠近,只是不允许了温应的躲避。 不允许温应躲着她,逃着她。 在温应朝着她靠近时,她能够听见自己皮下的那颗心脏猛烈跳动了一下,她的眼睫毛微颤,依旧是那般冷漠的模样,可随着温应的逐步接近,原先控着她的傀儡丝也松了许多。 戚镜在她面前溃不成军。 戚镜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好像总是轻而易举就能拿捏她的心神,过去是,现在是。 哪怕她对着自己说过不喜,说过从头到尾都是谎话,说过那些事情全都只是戚镜的一厢情愿,她从来都没有将戚镜放进心里过,戚镜依旧没法将这个人从心底抹除。 从第一次开始,温应这个人连带着这个名字便一起闯入了她的心间,被她放进了无人得知的角落里。 失神之中,温应离她极近,近到呼吸全数都打在了她的脸上,近在戚镜的瞳孔之中只剩下了温应一人的模样,而对方的双眼仿若漫天的星辰,她扬起了唇,与戚镜记忆里的闺阁小姐一样,在她的耳畔低声说着:“你在意我。” 她好似在笑。 就如过去每一个相处的时辰,她总是缠在戚镜的身旁,乐此不疲地,一次又一次喊着戚镜的名字,那时的她也是如此,开心的,高兴的,眉梢好似都写满了说不出的喜悦。 戚镜无法反驳。 戚镜就是在意她。 在过去了两年,在听到她即将成婚,在远离了她以后,那颗曾经被她撩动的心依旧在告诉着自己,她没法不去在意温应。 所以那一次,她才会出现,才会与温应拜堂成亲。 在许多人眼中,那与过去的每一日一样,只是个笑话,她用于羞辱温应的笑话。 戚镜想她应该要否认的,不能告诉温应,不能让温应以为自己还是从前的那人,她可以肆意欺骗,肆意玩弄。 戚镜是想的,只是她的心思转了许多,最后先出口的只是一句——“是。” 戚镜在心中无声地啊了两下,她想她真是无可救药,明明知道温应是个怎样的人,明明知道她根本不如她的模样那般良善,却还是如飞蛾扑火。 “我在意你,又如何?” “哪怕你从前做过那种事,哪怕你丢弃我回去与旁人成亲,哪怕你屡次拒绝我,我也依旧无法不去在意你。” “这样的答案,你满意了吗?” 温应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 在她的打算里,戚镜应该否定她,嘲笑她的痴心妄想,进而打击她。 戚镜是厌恶她的,憎恨她的,这样子的人应当是巴不得将她踩入泥潭里不得翻身的。 温应过的越惨,她的仇怨才能得到平息的机会,而这个时候一个温柔小意的人靠近她,接近她,用自己的温柔善良去化解她的一切戾气,这样戚镜的黑化值才会消除。 只是发生都发生了,温应也不能说要重来,她稍微犹豫了一下,在想自己该用妖艳贱货的表情勾起戚镜的下巴,说着一些符合三章没的炮灰话语还是用小白花一样的表情被戚镜的回答吓到露出个惶恐不安又娇滴滴的表情来呢? 温应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戚镜先把她推开,她被戚镜压在了身下,躺在了床榻上看着上方的戚镜,一时的慌乱盖过了那些大大小小的情绪。 在那些不安中,她看见戚镜起身离开,于失神之中,房门被人轻轻合上,一声响落下,温应猛然清醒,她着急坐下又下床,而后崴了一脚,从床上跌落。 紧闭的房门没有被推开,她隐约看见了纸糊的窗户外头有个人在那停了停,也只是停了停,再之后她就不见人了。 温应摔了一跤,脚腕疼得厉害,去看时那里红了一片,她这具身体本就被自己设定成了娇滴滴柔弱小姐的模样,一个容易受伤的瓷娃娃,又有着小草般顽强的生命。 温应沉默着伸出了手,她轻轻揉着自己脚腕生疼的地方。 所以还是说要去哄戚镜说,其实她错了,过去的她说的那些话全都是假的,这样子的话,戚镜的黑化值就能稍微掉一点吗? 没人能回答温应,就连那个讨厌的系统在这种时候也不会蹦出来嘲笑她贬低她的各种行为,它像个安静的局外人,只等着温应在这个世界沉堕。 晚些时候有人过来了,是戚镜专门安排过来的侍女,是个模样清秀的小姑娘,也不会说话,端着饭菜和一瓶药走了进来,温应还在地上安安静静等着她介绍自己,小侍女拿着药瓶走了过来,蹲在她的面前,二话不说就拉出了温应那只过了半日便变得青紫红肿的脚腕,然后药瓶一倒,她将药全敷在了温应的脚上。 疼痛霎时间从脚腕处袭来,温应的痛呼只出了半声又被好好藏了起来。 上了药,小侍女也不说话,推开门又走了出去,出去时温应听见了落锁的声音,她将温应关了起来。 这一次,是关在了戚镜的眼皮子底下。 温应没有动,她看着上了药的脚腕发着呆。 来到这个世界时,温应在和别人成亲,于是戚镜将她带回来,整日就让她与旁人成亲,次数多了,这在旁人看来极其庄重的婚事也变成了笑话根本就做不得数。 之后,戚镜与她成了亲,拜了天地拜了高堂,而这只是一场笑话。 在戚镜的爱慕者眼中,这并不是笑话,于是温应去到了怪老头那里,待了一阵后,现下她重新回到了戚镜的身边。 戚镜,在想些什么呢? 温应没有参考答案,她的一整天所能接触到的就只有送饭送药的小侍女,就连戚镜本人她也见不到。 问起戚镜去了哪里?小侍女指了指门外面,这范围太广,说了跟白说,温应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傻瓜问题。 于是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温应也只是换了个地方坐牢。 戚镜并没有苛待她,让人好生伺候着她,只是这样子让人难免会升起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被关起来太无聊了,无聊到温应连睡觉都觉得无趣。 倘若是上一个世界的攻略目标这么对待她,温应觉得自己会很享受,被关起来的时候她可以在屋里头打游戏追剧,谁能拒绝这样子好吃好喝什么都不用干平时只用打打游戏看看电视睡睡觉的好日子呢? 温应没法拒绝。 然而这里不是上个世界,温应不想过苦行僧的生活。 侍女过来送饭的时候温应就蹲在门口看着她,温应太了解自己的优势了,扮可怜是她常用的招式。过去和戚镜在一起时,每当戚镜做了什么她不愿意的事情,她都会可怜兮兮地看着戚镜,乞求着戚镜改口。 那些时候戚镜也总是顺着她,顺着她,每一次都是。 出去历练不愿让她跟着,她便撒娇。 受了伤不愿让她看,她便哭着看着戚镜。 细细回想一下,那时候的戚镜其实待她很好,不允许全都是因为温应的身体不好,怕她受伤,怕她活得不长久。 不会说话的侍女一下子就慌了,她犹豫了两下,允许了温应只是想出下房门的请求。 于是温应得到了呼吸外头空气的权力,不到半炷香的时间。 而这半炷香后,温应没再见过那个不会说话的侍女,来到温应面前的人换了一个。 新来的侍女是个会说会笑的漂亮姑娘。 她看着温应便在笑,温应看着她也在笑,然而这一天送来的饭菜温应没有吃。 她只是一顿没吃就得来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新侍女告诉她,前头的侍女去了其他地方伺候了,只是她话有点多,还说了别的。 “姑娘莫不是以为小来放你出来一趟就没了性命吧?”她捂着嘴低低笑开,好似在嘲笑着温应的自作多情,“比起您,就算是我们这些低贱的奴仆,也是贵重的。” 温应不听也不理会,并没有觉得自己有被嘲讽到。 她与新侍女相处得很和平,直到第三人的到来。 是温应盼了好几日的人。 说着喜欢戚镜,说着戚镜为什么不回头看看她,说着自己不会伤害戚镜喜欢之人的魔教大小姐时凉。 她来势汹汹的,进来时被新侍女拦了下,飙到了最高点的怒火无处宣泄,只得怒目瞪着温应,随后将一个木盒丢到了温应的身边。 盒子的落地并不是温应的怀里,而是她的脚边,那盒子根本就没被扣紧,她一扔一摔,盒子落到地上就开了。 一株极白的花从里头掉了出来。 温应的目光适时地落到了地上的盒子中。 “你哪里配,哪里配得上她如此待你!”时凉指责的话语同时落了下来,温应完全明白这是怎样的情节。 戚镜为了她去寻了这东西,可能受了伤昏迷不醒,这东西才到了时凉手中,爱慕着戚镜的她自然是心疼戚镜为了温应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这么付出。 那么,这位魔教大小姐在这里应当是怎样的一个身份呢? 是爱而不得的只为了推动她与戚镜破镜重圆的炮灰,还是帮助戚镜彻底放下温应这朵毒莲花的天真女主角呢? 于是温应轻轻笑了下,不以为意地将盒子里的花捡起来了,放在手上肆意玩弄着,温应慢慢拔下了一片花瓣,在时凉那惊恐又生气的目光下轻轻吹了下,花瓣从她手中飘落,时凉愤怒地喊着:“你!” 她所珍惜的东西被人轻贱着,她一路护着回来,这被戚镜珍视的灵药落到了这个女人手中——时凉完全没法控制自己那逐步升高的情绪,她又生气又难过,却只得看着温应糟蹋着那朵花,眨眼间那花上就只余两片花瓣,时凉着急坏了,又因为新侍女拦着她,她根本不得上前,只得求着温应:“你别——!” 温应不为所动,她拔下了唯二的花瓣,在时凉的心疼之中,朝着自己的指尖轻轻吹了一口气,她肆意又恶毒地对着时凉说着:“怎么配?自然是她一厢情愿呀。” 时凉被气哭了,她推开了同样被温应惊到,没有半点防备的新侍女。 几步就来到了温应的面前,她的手高高扬起,还没落下,温应的手先松开了那还有一片花瓣摇摇欲坠的白花,跟着一起跌倒在地,倒地的同时小声地泣了一声。 时凉一愣,外头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在做什么?” 她心一惊,跌倒的温应适时咳了两口血出来,时凉慌张地回过头,她急忙解释着:“我不是我没有,是她自己——”《 》 28、028:第二个世界 温应的小手段实际上并没有起什么作用,毕竟屋里除了她这个坏女人和被陷害的时凉,还有个旁观了一切发展的侍女在。 温应并不指望什么。 但可能是世界设定如此,旁观了一切的侍女并没有开口为时凉辩解什么,戚镜也没有多说多问一句,她将不相干的人赶了出去。 用赶字可能有些夸大了,她只是对着时凉说了一句:“不要靠近她。” 或许戚镜的靠近有着各种各样的其他意思,但在当下,温应瞧见的是时凉瞬间惨白的一张脸,比起刚刚的慌张还要更难过一些。 温应也相当配合,在戚镜的背后冲着时凉勾起了一抹坏女人得意的笑。 屋里头安静了之后。 戚镜捡起了那些被温应拔下的花瓣,原本纯白的花瓣现在已经变成了纯黑色,此时落在戚镜的手中显得格外妖异。 温应曾经听说过,有种花生于寒冰之处,浑身皆是雪白,就连它的根茎都是纯粹的白色。 那种白花,有着伴它而生的灵兽,它生长在苦寒之地,却十分娇弱,在它被摘下来的之后,不管养护的再好,它的存活时间只有三天,三天过后,这朵花会变成纯黑色的花朵失去它的效用。 它摘下后只能用特殊的黑木盒装,如果不在特定的环境中,它也会立马枯萎。 这种从根茎到花身皆是白色,枯萎后会从白变黑的花叫做暮霜子。 这并不是配角可以拿得到的东西。 这是属于男主的花。 在未来的某一天,男主会因为中毒面临死亡危机,只有暮霜子才能救他的性命,女主为了救他,踏入极寒地,从灵兽手中抢夺它。 之后男女主两人的感情再次加深。 而现在它被戚镜采了,温应将它毁了。 之后男主受伤了没有药救他了怎么办?这个问题从温应的脑子里停留了三秒,然后被她一键删除了,这又不是她该管的事情。 世界是向着主角的,没有暮霜子还会冒出个暮雪子来救到时候生命垂危的男主的。 现下,她该考虑的是在她面前无声将花瓣收拢放回盒子里的戚镜。 戚镜压根就不与她说话。 不管是对于她毁了这朵花还是她企图陷害那个女人的事情,戚镜都没有特别的反应。 长久的沉默让温应不禁喊了她一声:“戚镜。” 戚镜合上了盒子,将目光放到了瘫坐在地上的温应,温应又咳了血,刚刚她确实是假意咳了两下,但实际上她的身体实打实咳出了血。 戚镜伸出手,指腹轻轻擦去了温应嘴角边的鲜血,一如过去。 戚镜的动作很轻,声音也很轻,就像是在与温应说着今日的天气怎样,“你以前就爱用这种招式,当时是为了骗我,现在呢?” 温应直言道:“当然也是为了骗你。” 戚镜指腹的动作一顿,她说:“你先前说,不愿再与我虚与委蛇。” “这又不一样。”温应温和地笑了笑,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半点都不掩饰,“当时骗你,是希望你爱我,宠我,愿为了我去死。现在骗你,自然是想看着你身边那个讨厌的家伙委屈流泪的模样。你看,你明明恨着我,可你本能地护着我。她多爱你啊,为了你不惜来讨好我这个曾经和你有着万千纠葛的女人。” 戚镜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她注视着面前对现下的一切毫无自觉的温应,低声询问着:“你还搞不懂你的立场吗?” 温应立马露出了委屈难受的模样来,她娇滴滴地喊着:“戚镜,我好疼。” 原本冷脸对着她的女人冷硬的模样裂开了些,紧张担心一闪而逝,在她伸出手去扶住温应时,将要触及的手止于了半空。 并非她临时醒悟,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妥,而是温应避开了她的手,她那带着对温应关怀的手僵在了半空,在恍惚间她瞧见温应又笑了起来,带着许多坏心的笑。 分明她才是那个站在高处俯视温应的人,可现在她却有种自己依旧是当年那个被温应抛下的戚镜的恍惚感。 “戚镜,你看你,你要怎么报复我?” 戚镜看她,温应就跟个坏女人一样,知道了她的不能动作,知道了她的无法下手,却永远不会感恩,她只会蹬鼻子上眼,将旁人对她的好踩在脚下,肆意践踏。 “你让我与旁人成了两月的婚,可最后你还是来与我成婚了;你将我丢给那拿人试药的怪老头,可最后你依旧改变了主意来救我;你将我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想要折磨我,可你不惜去苦寒之地采这么一朵破花回来给我养身子。” “戚镜,你怎么就学不乖呢?” 戚镜闭上了眼,温应恶意满满的话在耳边挥之不去,只要一睁眼,她看见的依旧是那张漂亮的脸上格外阴暗的神情,那是她平日里认识的温应没有过的模样。 却与过去,温应一指一指扒开她的手指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温应明明擅长伪装,擅长戴着假面待人,可在她面前,温应没能将那张假面戴上。 大概是玩腻了。 所以不稀罕,不愿意。 她也曾玩过一个游戏。 因为看齐翘不顺眼,因为讨厌林停,所以她许可了林停去接近齐翘去俘获齐翘的芳心,最后林停要告诉齐翘那是他为了讨好戚镜的一个小把戏。 温应的尖锐话语没等来戚镜的回应,她等来的是一句意料之外的话。 “齐翘原谅了林停,与他在一起了。” 温应一愣,“……?” 这件事对于她来说有点遥远了,不说她本人,单就说在这个世界,这件事也过去了很多年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戚镜要在这种时候提起来,呆愣间,戚镜忽然抓住了她的手,那只带着丝丝暖意的手让温应愣了下。 她听见戚镜的声音。 迷茫的,犹豫的,还有些不太高兴。 “你在为齐翘打抱不平吗?” 温应下意识就要摇头,那只抓着自己的手却带着她的手换了个位置,指腹传来的柔软让温应的瞳孔微缩。 温应的手落到了戚镜的脸上,她十分病态地抓着温应的手贴着自己的脸,在温应的错愕间,戚镜露出了个干净的笑来。 干干净净的,不含一丝杂质的,她的眼中装着的全是温应。 温应听见她说着:“那我说我错了,你便会原谅我了吗?” 她在想什么? 温应搞不清楚,但这种情况和温应一开始设想的完全不同。 温应的打算要么让戚镜恨透了自己彻底杀了自己,要么撮合戚镜与另一人,让戚镜沐浴在爱的阳光下,这样子黑化值消除当然是显而易见的结果。 可现在戚镜在说……原谅她? 她是觉得自己当时那样子对待她是为了给齐翘出头吗? 温应的脸色多变,在戚镜的惊吓中,温应完全无法进行太多的思考。戚镜却在这个时候慢慢拉开了温应的手,她站起身,俯视着温应,“温应,你便是想要看到我如此模样吗?” 那是与刚刚在她面前低声哀求的人全然不同的模样。 高傲的、冷漠的、难以接近的。 一瞬间,温应所有的心思消失得一干二净。 温应想,戚镜真的很难搞。 但是…… 她仰着头,冲着戚镜露出个笑来,“不是的。” “戚镜,你错了。” “从头到尾都不是因为什么林停齐翘,在遇见你之前,我甚至都没见过他们。” 温应与戚镜的相遇,开始于别有用心的英雄救美。 那是温应对于戚镜的图谋,所有的一切,谎言、借口、退路,全都是因为戚镜而存在的。 “接近你是我的意愿,喜欢你是我的意愿——” 戚镜的心头微动,她注视着温应的冷冽目光渐渐消融,在她将要张口喊上一声温应时,面前那个满脸带笑的虚伪女人又开了口:“践踏你的真心依旧是出自我的意愿。” 她毫不留情地击碎戚镜那时不时被牵动的心。 “他们只是借口。” 只是一个无耻的攻略者为了接近你为了让自己恶劣的行为有一个看上去好像能够洗白自己的理由,让自己的卑劣行径足以得到原谅而扯的一面大旗。 为了让自己有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评价去审视戚镜这个所谓坏人。 戚镜觉得有点难受,这份难受让她不由得出了声,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温应。” 她这般模样更是让温应嘴边的笑容更深,她无谓地说着:“我随便扯的谎,为了让你在痛苦绝望中还能想着“会不会温应都是被人逼迫的,会不会温应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了我好,会不会这一切都是我错怪了她”,又或者,你会如你说的那般,发现自己原来曾经对齐翘做过那样的事情,而我对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以牙还牙,你并不是无辜的,然后……哈哈,然后你就真的开始自我反省了,认为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错,要不是你先做了那些事情,我也不会为了齐翘这样子接近你。” “戚镜,你到底在做些什么呢?” “……温应。” “我讨厌你的优柔寡断,你的自我安慰,为什么你能对齐翘做出许多坏事来,却始终觉得我是你心中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呢?” “闭嘴。” “我才是那个坏人啊,我不需要任何理由,不需要任何借口,你对于我,只是无聊时期撞上来的调剂品而已。” “闭嘴。” 戚镜连着说了好几遍,在最后一次发狠说出闭嘴时,她伸出手掐住了温应的脖颈。 “我让你闭嘴!” 只需她的手用力拧上那么一下,被她捏住脖颈的人就会在她的面前失去所有的呼吸。 戚镜想杀了她。 杀了这个喋喋不休,一直在自己面前说着让她讨厌的话的温应。 但是…… 温应双手抓住了戚镜的手,她还在说话,断断续续地说着:“为什么……你总是,能给我找那么多,我自己都找不到的……理由和借口来为我开脱啊?” 像是在添油加醋,她好像在期望着什么。 戚镜闭上了眼,而后,松开了手。 获得了呼吸的温应重重跌回地上,她轻喘着气,意外地看向放了她一马的戚镜,戚镜没看她,也没丢下什么要给自己拉回一点场子的话。 她直接走了出去。 将温应再一次丢弃在这个无人的屋子里。 温应愣了会,她抬手摸上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脖颈。 【你在做什么?】 讨厌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着,温应垂下眸子,看着地上的木盒,那是被戚镜收好的暮霜子。 【她的黑化值是因你而起,你应该去感化她,去告诉她过往的一切都不是你做的,都是误会,你应该让她明白到,自己现下对你做的种种行为都是错误的,她应当在你面前哭着说对不起,而在这之后,你俩会解开过去的种种误会,重新在一起。她的黑化值也会因此清零,你的任务也会跟着完成,而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它在指责着,生气的、愤怒的,那些全都不该出现在它身上的情绪,化作无数的利刃朝着温应袭了过来,她无力地倒在地上,蜷缩着自己的身体。 【你想让她杀了你?】 温应又咳了起来,她抬手去捂住自己的嘴巴,却在下一秒咳出了满手的鲜血,始于身体的那份疼痛开始折磨着她,期望着她能够因此惨叫出声,以此来得到某些人的注目。《 》 29、029:第二个世界 一天,两天……温应数着手指头算了下,距离那天过去了六天。 她没有见到戚镜,也没有不识好歹的时凉往她面前凑,盯着她的侍女也不跟她讲话,她被好生伺候着,关在这个屋子里。 外面如何,现下是怎么一番情况,她都不知道。 温应又看了眼属于戚镜的黑化值。 又减又增的,来来回回几次,回到了原点。 降是在她受了欺负的时候,增是在她故意挑衅戚镜的时候。 还是和她有关啊。 温应感叹着。 但是温应并不是戚镜想要的那种出淤泥而不染的白月光啊。 温应只是一个,自私贪婪的人类。 第七天下了雨。 磅礴的大雨落下,一切都覆在雨幕之中,远远看去,好似什么都不存在。 温应坐在屋中看着窗外的大雨,等到夜幕降临,侍女才提着盏灯走了起来,第一时间就是将窗户给关上。 温应看她。 侍女低着头,不作任何解释。 随后,温应抽过了桌上的一块砚台,朝着侍女砸了过去,从她的手边擦过,稳稳地落在了她的身后,然后一分为二。 身后砚台的碎裂声让侍女浑身一颤,她连忙跪下,双手匍匐在地。 “姑娘饶命。” 她刁蛮,任性,无理取闹,不论她做再多的事情,想要见到的人,想要做的事情都没法做到,她被困在了这里,被单方面困住。 无法走出这里,无法离开这里。 温应走了过来,捡起地上裂开的砚台,墨渍染了她一手,她不为所动,回到侍女的身边,在匍匐的侍女面前蹲下,用着自己那只沾了墨渍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戚镜厌恶我,戚镜恨不得我去死,你为什么这么不长眼,不知道为你的主子分忧呢?” 侍女的瞳孔一缩,在她面前笑靥如花的温应此时像极了魔鬼,恐惧让她浑身开始颤抖,她害怕地求饶着:“姑娘饶命——” 温应松开了手。 她垂下眸子,“滚。” 侍女匆匆逃了出去。 温应坐在地上发了好一会儿呆,思索一番过后,她打开了被关上的窗,任由落雨飘了进来。这具身体是由她来设定的,身体虚弱,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吐血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纵使是这么严重的模样,依旧是一具能够健康长寿的身体。 最近这具身体没有冒出过什么毛病来,从温应重新在这具身体里醒来之后,她没吐过血,没生过病。 温应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不过她不能被关在这里。 不能见不到戚镜,不能让戚镜见不到自己。 在无人的地方死去,这样子的结局能换来戚镜黑化值的消失吗?如果可以,温应也愿意待在这里,安安分分的,什么都不去做,就等着死亡的那一天来临。 那样子的结局对于她来说也算得上是善终了吧? 温应吹了一夜的冷风,第二天便头晕目眩,浑身发热。 推门进来的侍女发现了她的异样将她抱回了床上,之后在一片杂乱声中,温应听见了大夫的声音。 苍老的声音絮絮叨叨的,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再之后开关门的声音响起,温应闻见了苦药味,充斥在整个房间里,让她的脑袋更是昏沉。 之后…… 再醒来时已经是夜里。 温应浑身都在疼,在这细微的疼痛中让她发觉的异样是一道微弱的呼吸声。 她侧目看去,一只手落在了她的床边,轻轻靠放在了盖在她身上的被褥上。 黑暗之中,温应并不能看出那是谁的手,那只手是胖是瘦,是短是长,手上是否有疤痕,这一些可以用来判断出对象是谁的特征,全都看不见。 只是心中隐隐有个答案。 她这么折腾自己,也只是为了那个答案。 ——戚镜。 温应没有出声,她也没有强忍着疼痛坐起来,她依旧躺在床上,看着纱帐外的那个人,那个静靠在床边,小心守着她的人。 或许明天一觉醒来坐在那里的就不是她了,又或许明天醒来坐在那里的会变成另一个人。 毕竟戚镜一直在躲避着她。 “咳咳——” 她没忍住,许久之后咳了两下,突然的咳嗽让温应的身体发颤,虽然很快就止了下来,但还是让床边守着她的人发现了她的异样。 那只搁置在床边的手移了个位,轻轻拍抚着盖在她身上的被褥,就好像是在哄着睡着了的她。 温应藏在被子里,忍不住便喊了一声:“戚镜……” 那只手停下了安抚的动作。 温应闭上了眼,又在想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 纱帐外的人并没有离开,安静了好一会儿后,温应听见了她的声音,冷漠的,像是在说着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你的未婚夫来了。” 温应的脑子还没有意识到未婚夫这个词代表的意义,但身体已经先于脑子的指挥坐了起来,被褥跟着从身上滑落,部分掉到了床下。于黑暗之中,她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啧”,好像是戚镜,又好像是她听错了。 掉下去的被褥被戚镜捞了起来,在她整个人闯入纱帐之后时,掉下的被褥重新回到了温应的身上,再然后,她被戚镜强压着倒回了床上。 她只得仰视着上头的戚镜,在黑暗之中,那张脸是怎样的表情,是怎样的模样,她都看不清,只是隐约觉得那应当是不太好看的表情。 “便那么着急他?”她问着。 是生气的,是厌恶的。 同时又好像带了一点酸。 温应沉默了会,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应了声:“嗯。” 压住她肩头的双手移开了。 戚镜回到了床边的位置,应当是很生气吧?温应不由得这么想着,她侧目看去,只看见本该坐在外边的戚镜站了起来,温应连忙喊了声:“戚镜。” 纱帐外的人并没有停下脚步,温应一默,但紧闭的门并没有被打开,她心里的慌张再度被勾起,外头的人只是走到了桌子边,温应听见了倒水声,再之后戚镜端着杯水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在温应的注视下,一只手撩起了纱帐,戚镜整个人暴露在温应的面前。 她重新坐了下来,单只手扶起了温应,另一只手则是端着水杯送到温应的嘴边。 入口的水是温热的。 戚镜的手也是热的。 温应无声地咽下水,她悄悄抬眸看着黑暗之中的戚镜,月色之下,隐约可见一个朦胧的轮廓。 “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被问到的人只是握紧了杯子。 温应感觉气氛有些凝滞,她正要转开话题,那个人又突然回了一句:“我犯贱。” 温应,“……” “继续骗我不好吗?”说出了温应意想之外的话的人这么问着。 温应迟疑着摇了摇头,戚镜又说:“为什么?” 面对这样的询问,温应仅仅只是犹豫了一瞬,她仰头看向了边上的戚镜,反问着:“我骗你,你便会高兴吗?” 那象征着戚镜黑化值的进度条又跳了下,跟着落下的是戚镜那冷漠的回答:“会。” 进度条又涨了一点。 戚镜在撒谎。 温应又问:“你会继续来看我吗?” 戚镜却不回答了:“你不关心你的未婚夫?” “我不想让你生气。” 温应没有多想,出口而出的一句话,让面前人的呼吸乱了乱,久久才听到她那低沉喑哑的声音响了起来,“真话?” “真话。” “你听话就来。” “那什么样才是听话?” “不要故意在雨夜里打开窗。” “戚镜——”温应的话才刚刚出口,下一秒戚镜的手便覆了上来,温应后面的话全部都被她堵在口中无法说出,只得发出唔唔的声音直到戚镜确认她不会再出口那句话后,戚镜才松开了手。 “戚镜。”温应又喊她。 这次戚镜没有再捂住她的嘴巴了。 温应闭上眼,靠了过去,她张开双手抱住了戚镜的腰,又在她身边低声呢喃着戚镜的名字。 “戚镜。” 被抱住的戚镜身子微僵,她的手在原地攥成拳,微微抬起,又于半空中落下,纠缠反复的情绪在心头萦绕着,让她无法对现下的情况做出太多的反应来。 以至于,当温应在她怀里仰起头看向她时,她毫无任何的抵抗力。 “不要再关着我了好不好?” 她低声求着她,并非哀求,并非恳求,倒像是撒着娇。 就如过去一般。 在那些她说不的时候,被不允许的温应总是会在她面前问着好不好? 她只消那么一下,就足以让戚镜丢盔卸甲。 “好。” 两年前戚镜在想,为什么温应能够那么残忍,为什么温应能够在她说出了想要与她在一起一生一世时笑着与她说自己要回去成婚了。 很多个夜里,戚镜都在想,是否那日她问上一句那便不能与她成婚吗?就会不一样了? 她总是在想,在想温应并非那种人,在想温应定是被逼的,在想镜湖城定是拿自己的性命去逼迫温应了。 在她心中,温应是柔弱的,是善良的,是不谙世事的。 只有那样的温应,才会接近她,靠近她,甚至能够喜欢她。 只是,那些都是假的。 正如现在,靠在她怀里对着她撒着娇的温应。 她并非真心,并非实意,只是为着自己的目的说着一些哄骗她的话,一如过去,在她面前笑得开心,说着喜欢的温应。 不过都是温应的虚情假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