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蛟可御龙》 1、种田的蛟,吃瓜的龙 01 秦北韩有时候不是很明白自己的运气怎么这么特别,作为一只跃龙门失败的黑蛟,他真的只是想趁着人间饥荒瘟疫肆虐的时候下来吃些心有愤懑的厉鬼而已,却没想到肚子还没填饱,半路倒是捡了一个小孩。 又或者说小白龙。 和秦北韩这种需要千年修炼的黑蛟不一样,这小孩生来就是龙,但是秦北韩整不明白为什么这应该被当成眼珠子宝贝着的小龙会孤零零的被丢在人间的茅草屋里面,尤其还一直抓着他不松手。 多年前曾经和龙族结下梁子的秦北韩只觉得汗流不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老冤家找上门,但是在看见这小龙藏不住的半截龙角的时候却愣住了。 龙角天生残缺,注定是活不长的,就算是龙,也是遵循着动物的本能,太过孱弱的幼崽一生下来就会被丢弃,秦北韩有些不敢相信,遇见一头龙已经很考验人品了,却没想到他遇见的还是一只天生残缺的龙,于是抬手去探查这小孩的灵台。 空空荡荡,毫无半分仙力,若是有族群的话定然会有人为其引导。 秦北韩歪着头看着他,然后将一直扒着自己大腿的小孩一把抱起来,瘦巴巴的像是小猴子,身上也脏兮兮的,但是那双眼睛倒是好看的很,是龙族典型的金色,秦北韩有些纠结,他其实并不能和龙族走的太近。 可是——这小孩放在现在的人间,真的能活吗? 一路走来,秦北韩看见了人贩子,也看见了吃人的人,盛世中香火鼎盛的神观现在也已经被抢掠的残破,乱世时的信仰是救不了人的,只有盛世时用金银财宝锻造的金身才能换来食物。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秦北韩看着这个似乎还没弄明白情况的小孩,而对方动了动没藏好的尾巴,给他指了指不远处那藏在墙角的土地庙,这天灾肆虐的时候,偶尔还有依靠着天地吃法的人期望着土地公能保佑他们可以收获庄家。 这小龙就是靠着四处吃供品活下来的。 但是现在没有供品了。 秦北韩看着他,大眼瞪小眼。 02 “我的天啊,你居然要吃东西了?我在这呆了几百年,你不是一直只吃鬼魂的吗?” 灵山的老树精非常意外,面前这几乎不吃食物只吃鬼魂的黑蛟居然主动和他讨要果子,要知道,秦北韩可厉害的很,硬生生扛过根骨断裂的疼痛,到后面就彻底靠着吸食那些鬼魂的怨气活着。 “废话那么多干什么,不是我吃。” “哦?这灵山里除了我们几个老家伙,还有谁要吃东西?” “我捡回来一个小屁孩,饿的一直哭,实在没办法,来找你要点。”秦北韩一边说一边抬脚踢了踢树干,“麻利点,到时候哭晕过去我可搞不定。” “行行行,这几个大的你拿去,不过如果是人类的孩子,光吃果子可不够,你要去人间买些米面回来。”老树精也没觉得意外,这山上大多数精怪或多或少带回来过人,不过人的寿命实在是太短了,有时候甚至没留下什么记忆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不是人,是一只小龙。” “啥?”老树精怀疑自己听错了想问清楚,但是秦北韩已经一溜烟消失了。 ...... “怪不挑食的。” 秦北韩看见饿的开始啃竹屋的小孩,把人提溜起来,塞了一个果子给他。 “要不是有龙角,简直就是只竹鼠。” 看着自己床脚的竹子被啃处的印子,秦北韩觉得这家伙力气倒是很大。 老树精也是千年的灵树了,几个果子对于龙族而言已经可以饱腹,而他吃完以后就坐在地上看着秦北韩,藏不好的尾巴微乎其微的在晃动,就像是在示好的小狗一样,那意思似乎是还没吃够。 “就这么几个,多的一点没有,晚点我去买几个饼子给你。” 看着这瘦巴巴的样子,以及之前睡地上弄得一身的脏污,秦北韩有些嫌弃的对着这只小龙施了术法,总算是看上去稍微的干净了点,之前那双金色的眼珠子扎眼的很,现在把这小鬼洗干净了,看上去模样倒意外的不错。 就是瘦的有点太磕碜了。 秦北韩把这小龙身上的破布扯掉,取出一套自己用不上的衣袍草草一果,开口问他: “小鬼,你叫什么?” “......要饭的。” “就叫这个?”秦北韩挑眉,意外也不意外的,这小孩被丢弃的时候那些凡人自顾不暇,能安安稳稳活到这么大没有被心怀不轨的人坑了已经算是命好,否则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龙,真给别人抽筋炖汤了。 谁让凡人一向觉得精怪大补。 “要不然,我给你取一个?反正你吃了我的东西,被我占点便宜无所谓吧?” 秦北韩用法术将那身衣服调整为合适孩童身形大小之后,随口这么说,他既然把人带回来了,那不就是多双筷子的事情吗,总归这山里的老妖怪每过百来年就装嫩去坑几个凡人回来玩玩,凡妖恋什么的秦北韩是没想法。 况且他也不想因为短短的几十年就让自己本就不多的寿数变得更短。 “叫你苍梧吧,我年轻的时候去过人间,那时候南边的百越出了个苍梧王。” 秦北韩掐了一下小龙的侧脸。 “那地方毒蛇多,药草也多,就借这个名字,指着你别和小鸡仔一样,那么容易死。” 于是没正儿八经学过四书五经的黑蛟憋出了一个听上去很有文化的名字。 坦白来说,秦北韩只是觉得南越那地方很特别,别的地方都怕如蛇一般的长虫,也只有南越人信仰蛇。 他一个成不了龙的黑蛟,外加一个天生残疾的龙。 或许也能沾点蛇类的光? 03 把苍梧带回来的第一个晚上,秦北韩就有点后悔,虽然他不需要睡觉,但是因为修为无法精进的缘故,他勉强算是一只会享受的黑蛟,除了不怎么吃凡人的食物之外,其他的种田什么的他倒是都会。 当然也包括闭目养神。 结果大晚上被咯吱咯吱的声音吵醒,按道理这山上的东西都成了精,不可能有偷吃东西的老鼠,于是他起身一看,原本在边上打地铺的小鬼不知道去了哪里。 但是一推开竹屋的门就看见一地泥点子。 秦北韩顺着过去,发现自己种的郁郁葱葱的田里乱七八糟的。 “一晚上吃不完,明天又不是没有了。” 秦北韩无奈再一次把那臭小鬼提溜起来,苍梧怀里还抱着好几个没长多大的地瓜,那是秦北韩每年种出来分给山里的小辈的,毕竟小猫小狗啥的也能成精,又因为天性亲人总是被利用到遍体鳞伤回来。 作为山里年纪大的那一批,秦北韩总不能看着那些小东西就这么饿死。 结果反倒是他自己家里出了饿死鬼。 “你觉得我把你带回来会不管你?” 秦北韩的脾气可以说得上的没脾气了,谁能看出来他年轻的时候上骂天宫下骂地府的,活了千年的妖怪到现在把所有的事情也看开了。尤其是苍梧只是在吃东西而已,在本能里,至少这代表生命力旺盛。 但是肯定不能一直这样。 秦北韩从他嘴里扣出被叼着的地瓜。 “不会饿着你的,再说这东西生的虽然也不错,但是你啃的不牙酸?” 甘甜的生地瓜就在秦北韩手里变成冒着热气的软糯香甜的地瓜,苍梧似乎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敢半夜冲出来偷地瓜吃,但是现在手上抱着温热的食物却不知道该如何。 “吃吧,先填饱肚子再来说说你这小鬼。” 秦北韩刚说话,香甜的气息就被递到他嘴边。 “干什么?我又不吃。” “......甜。” 把这小龙捡回来一整天,秦北韩本来都做好心理准备这是个哑巴龙的打算了,结果发现这原来还是能吱声的。 秦北韩看来他一眼,把那递到嘴边的还是一把塞回这小鬼的嘴里。 顺便看了一眼地上那些被拔出来的。 很好,这后面几天早上,干脆全给他喂地瓜算了。 —— “我把你带回来,至少就会照顾你到,你可以照顾好自己。” 秦北韩盘腿坐在竹床上,看着坐着地铺上小口吃东西的苍梧,这一次的小鬼不像是饿死鬼了,倒像是真的听进去了。 “......那,你是谁?” 虽然说话有点磕巴,但是这至少会变好。 秦北韩想了想,一般凡人捡回来小孩好像都是当自己小孩养的,但是他实在是不敢想象这小孩叫自己爹的时候会有多精彩,最终沉思了一会,手掌搭上苍梧的脑袋。 “要是你愿意当我徒弟的话,我就是你师尊。” 至于为什么不是师父。 因为秦北韩很介意自己被当成胡子拉碴的老父亲。 毕竟他现在除了白了几缕长发,还称得上一句风流俊朗。 得到答案的小龙似乎很高兴,吃的都没拿稳就不客气的爬上床窝到秦北韩怀里,下意识想让开的秦北韩看着还没自己腰高的小孩这么亲近自己,一时之间也纵容了一下。 龙族的成长期比其他的生物都要漫长。 从幼年到青年至少要快三百年的时间。 看着怀里这个只知道吃的小鬼。 秦北韩觉得,应该、或许,还有很久? 希望他能活着看到真正的龙族的蜕变期。《 》 2、许愿的蛟,拔毛的龙 04 秦北韩年轻的时候也称得上是四海八荒都知道的混世魔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本体是一只黑蛟,虽然不会伤及其他人,但是却总是喜欢闹些事情出来。 当然了,这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年轻时候的他确实挺穷的。作为一个没有家族依托独门独户的偶然开了灵智修炼的黑蛟,那个时候他才一两百岁,又不清楚怎么得到凡间的银子,也没有门路去获得修仙人的灵石。 于是只能单纯的靠着武力值见一个打一个,然后抢一个,但是那个时候他还是蛮有道德的,每一次抢也就抢个一半,那些灵气和仙果什么的,那时候他还不认识,现在想起来似乎年轻的时候错过了很多天才地宝。 但是同时他修炼得道之后又乐善好施,还好几次从秘境里面救出来几个凡人修仙者,以至于那些年四海八荒对于他的评价,有些爱恨参半的意思,但是至少在那之后,秦北韩打出了自己的名头,也慢慢的有一些小妖怪会主动依附于他。甚至于有些凡人会求到他面前。 不过就算是那些人,估计也没想到,秦北韩活到一千多岁的时候居然变得像是一个老人家的性格,这时候秦北韩只是单纯的开了一小片田,几百年前攒下来的财富已经足够他不需要再过年轻时候那般打打杀杀的日子,平时最常干的事情无非就是看看最近修炼的小猫小狗长成什么样子。 直到最近他带回来一个孩子,让整个灵山上下的小妖怪和老妖怪都好奇的很,要知道妖怪和精怪的寿命漫长的简直不像话,虽然比起那些正儿八经的天族只是弹指一瞬。但是对于人类而言已经是相当漫长了。人类活个几十年都会觉得无聊,更别说他们这种要活个几百上千年的了,所以每次一觉得无聊,就有妖怪装成人类的样子,坑骗几个凡人来虚假的过一辈子。 说是坑骗,其实只不过是装成人类与他们平安的过一辈子。又或是称兄道弟,当一辈子的至交好友,那些人类对于他们而言只是相对而言更喜欢的消遣,至死都不知道他们面前的人居然是妖怪变的。或许也是一种宽容。 但是秦北韩从来都不喜欢做那种事情,因为他总是说没有必要为了短短的几十年而浪费接下来的几百年,他说他记性不好,脑袋里能记住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要是都给这些凡人留的位置,他怕是以后会忘记重要的事情。 说白了,就是重情。 结果没想到,原本以为这人会孤独终老一辈子,却没想到去了凡间一趟。带回来了一只天生残疾的龙。 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们倒是很好奇这之后会如何,但是那些刚刚修炼的小妖怪们可就不高兴了,就像是小孩子总是容易嫉妒另一个孩子,尤其是看到那片原本秋天丰收时节会结果子吃的田被糟蹋的一塌糊涂的时候。 小妖怪们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情,闯进竹屋里,秦北韩倒是还在闭目养神,可是他胸口蜷缩着一只小白龙。 那条龙虽然还未成长起来,但却下意识的发出恐吓的声音想把这些小妖怪逼走,但是下一秒就被秦北韩抓住了命运的后颈。 “什么时候上床来的?” 看着变回原型的苍梧,秦北韩有些无语,再看看泪眼汪汪的小妖怪,秦北韩只觉得有些头疼。 他最不擅长应付这些单纯的孩子了。 05 “养大一个孩子呢可是费时又费力的,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个耐心,你看啊,要是他以后修炼不当走火入魔的话,你不是给自己找了一堆麻烦吗?但是如果他修炼成仙,他作为一条龙又怎么会记着你?” 整个灵山寿命最长的就是在池子里的那只万年玄龟,据说上古时期玄武神陨,落下的一片魂魄成了这只玄龟,对于这只龟而言,妖怪之间的事情他也见得许多了,他总是泡在这池子里面,看着外面,春去秋来,看着外面历经千千万万年。 养大一个妖怪,捡回一个妖怪,这在他眼里并不算是稀奇事,只可惜这世上不仅仅是人类才薄情,薄幸,多年之前也有一个好心的精怪救了历劫失败的神仙。 那几百年间这两个人确实过得挺幸福的,但是最终神仙是神仙,妖怪是妖怪,神仙为了成仙,为了回归自己的仙途,也算是不择手段。正如同凡人为了建功立业,考取功名能够抛弃一切一样。 现在想起来当年那个好心的妖怪,已经死了几千年了,估摸着没良心的神仙也早就神陨,而这样的事情在这漫长的时间中并不是个例,每一个妖怪都觉得自己这样做不一定会输。但是最终都输的体无完肤。 “更何况他们龙族生下来便是天宫的人,哪怕他被抛弃,他的血脉中也依旧是如此,你想救他,这是一件好事,但是你真的不害怕重蹈一些人的覆辙吗?” 只要相处的时间足够久,无论是什么物种,最终都会有感情,凡人总是妄图修炼无情的,但最是无情却是有情。弯弯绕绕,最终脱不出情之一字。 父子之情,师徒之情,最终或许都会变成刺向你的尖刀。 “……你怕是忘了,老家伙,我估计是活不到重蹈覆辙的年纪,我就没见过几个跃龙门失败的妖怪,还能活这么久的。” 秦北韩倒是看得开,他到这老家伙面前来只是为了给那只小龙求一个灵山的庇护,这是每个修炼的小辈都能有的,既然有这种好事,那当然得拿个周全。 “我本来就活不久了,也没准备活那么久,能帮一个是一个,能救一个是一个,况且我和那些真龙有仇,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小孩既然是他们不要的,那我捡回来,也是我的事。” 这也让秦北韩知道了,无论本体是什么,只要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完美,都会被龙族厌弃。这样一想,他反倒庆幸当年跃龙门失败,否则就算他变成了龙,估计也不会被接纳。指不定落的下场比现在更惨。 “……我从前捡回来那些小猫小狗的时候,你可没说这么多话,老家伙,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若是我说我看到了,你会改吗?” “当年阎罗殿的那死判官都没让我改,你觉得我会听你的?” 那些年他还是个混世魔王的时候,地府的判官就和他结下梁子,最后还说无论神,妖,人,最终都是要来地府走一走的,若是他这样子肆意妄为下去,这个死判官就让他再没有来世。 你说这判官几万年白当了。 这世上一辈子过的苦的人,可比过的幸福的人多了去了,没有来世反而算是一种彻彻底底的解脱。 “……你既然决定了,那我也无意阻拦,只不过我也看见你的命数之中有那么一缕转机,希望下个百年,依旧能见到你。” 说完这句话,玄龟丢出来一个半月形状的石头,秦北韩把东西装好,看着平静的湖面,然后下一刻就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枚铜钱往那池子里丢,不偏不倚砸到了玄龟的龟甲上。 凡人总是喜欢往水池里投些铜钱,求个平安,但是玄龟却很清楚自己并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 但是他也知道秦北韩不管这些。 池子底部已经磊起厚厚的铜钱。 “这次就求你,让我地里的东西长回来,你可不知道那些小妖怪早上吵吵闹闹的差点把我的竹屋掀翻了。” 06 “夫子才不喜欢你这只白蜈蚣!” 毛茸茸的小狐狸摆弄着自己的皮毛,而苍梧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我们这些被夫子从凡间带回来的小妖怪都是圆毛的,你看看我们的皮毛多可爱呀,还有耳朵,哪像你浑身都是鳞片,不该长毛的地方倒是长了,像是一大团胡须,难看死了。” 秦北韩捡回来的小妖怪叫他夫子,因为他闲暇时喜欢装成人间的夫子模样,怎么说呢,也算是一种人生体验吧。 但是他们至少也算是熟悉的物种,小猫,小狗,小兔子,小狐狸,大多除了最开始有些敌意,最终都是能玩到一块儿去的。 毕竟他们并不特别,直到最突兀的出现了一只浑身长满鳞片的龙,在凡间长大的小动物,当然是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的龙是什么样的,只觉得那一身奇怪的鳞片和长长的胡须看上去真是怪极了。 又因为苍梧的独一无二而针锋相对。 “你没有我这般好看的皮毛,夫子自然还是最喜欢我。” 便下意识炫耀自己漂亮的皮毛,却没注意到变成人形的苍梧越来越暗下去的眼神。 他能够在吃人的世道活到这么大。 就是因为知道有许多东西,不能够有底线和犹豫。 于是秦北韩拿着月牙石块回来的时候,就听到杀猪一样的尖叫声,推门进去一看,发现平日最喜欢打理皮毛的灰狐狸被体型偏小的苍梧按着—— 拔毛。 龙的思维模式本来就有点直肠子,更别提这种没被大人教育过的龙。 苍梧脑袋里的想法简单的很。 拔成个秃子,我看你还是不是他最喜欢的。 就像是对待那些想和他抢贡品的流民一样。 那些人最后也没能从他手里抢走任何东西。《 》 3、无奈的蛟,爱美的龙 07 “你以为自己是强盗还是土匪?把你带回来的时候倒是没想到你胆子那么大,连修炼都不会,却敢压着几个小妖怪打。” 秦北韩想起来就觉得抽象的离谱,这只小龙甚至连最基本的引气入体都学不会,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胆子,对着那些已经能够化为人形的小妖怪动手。 你说苍梧也能够化成人形?这完全属于是种族天赋,龙族作为老天爷最宠爱的一个物种。自出生起身上所拥有的就是其他物种拼尽几百年的功力才能够得到的东西,就算这是一只先天不足的龙,那照就随手落下的恩典也足够其他动物获得不小的帮助。 秦北韩无奈的帮着小狐狸精恢复了那一声还算油光水滑的皮毛,那几个小家伙就立刻大气也不敢喘的哭哭啼啼的跑走了,而他只能够蹲下身,抬手从面前这个小屁孩嘴巴里面扯下来那一缕狐狸毛。 坦白来说他就真的很想把这小鬼打一顿。 但是很明显看着这一张倔强的脸打是打不服的,而且他一只跃龙门失败的黑胶打了正儿八经的龙,指不定还要折寿,让他本就不多的寿命雪上加霜,虽然他不介意死,但是确实没这个想法,让自己死的更快一点。难怪人世间总能够看到有人拿着扫把追赶着一个小孩儿。 他现在迫切的觉得自己的屋子需要一个扫把。 “……他,你喜欢?” “没大没小的,之前我让你叫我什么?” “师尊,喜欢?狐狸?” “虽然在人类的画本子里面,狐狸精总是天底下属一数二的美人,但是我又不是人,动物的审美也是不一样的,可爱归可爱,喜欢归喜欢,这两种都不是同一件事情,你听他一句话就被他牵着鼻子走。” 秦北韩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未免也变得太好骗了一些,这还只是一只小妖怪,要是以后你见到那些连鬼都能骗的凡人和大妖怪的时候,到时候连个裤衩子都剩不下来。” “……什么?” “一种夸张的说法而已。” “那,师尊喜欢的——” “我是一只蛟,按道理而言,应当是与你们龙族长得最相似的物种,咱们这种种族一向是以强者为美,而且只要你强到一种程度,就算你长得丑陋不堪,也能够强取豪夺,更何况你这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丑陋的样子。” 秦北韩摸了摸鼻尖。 “只可惜了我是没这个福分成家立业了,但你这小鬼头要是能活的久的话,而且如果以后能修炼得道指不定也是能受妖怪追捧的。” “我好看吗?师尊?” 苍梧也不知道究竟是聪明还是不聪明,说了这么多,弯弯绕绕,最终还是回归了这个最朴实无华的话题。秦北韩一时之间觉得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话了。 “……现在还不是很好看。” 按照任何一种物种的审美都不会喜欢瘦巴巴到能够看清楚骨头形状的吧? 这种病态的美反正他是无福消受了。 “你要是想变好看的话,今天晚上就开始跟着我修炼。” 秦北韩指了指门外乱糟糟的田。 “比如先把土给我垄了。” 08 苍梧,作为一只不知道结合了多少种运气和不幸。才能够活下来的天生残疾的龙,原本等待他的剧情应该是手拿龙傲天剧本的逆袭剧本。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兢兢业业的在研究如何把面前的田给他弄得平整。 民以食为天,就算是妖怪也会吃东西,只不过有些妖怪如同秦北一样吃的是魂魄。但是还是有妖怪要吃人类的食物的。比如现在还没有学会修炼的苍梧,就需要这些普通的食物来饱腹。 他被带到这座山里面来已经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自从得到了那只老乌龟给的石块以后,他就能够走到这个灵山任何的地方,只不过因为本身的躯体实在是太过瘦弱了,秦北韩决定先从体修入手。 龙这种物种就是要威风凛凛才能好看,否则瘦巴巴的还不如乡下里的泥巴蛇,苍梧也并不介意,毕竟他之前都从未想过要走上修炼这条路,对于他而言只需要能够吃饱,有个地方睡,就已经足够。 对于这种一出生就已经在起跑线上的躺平想法,秦北韩多少有些恨的牙痒痒,如果你问他为什么的话,那就是他拼死拼活修炼了几百几千年才能够有一次跃龙门的机会,而且失败了,他一出生就是龙的家伙,因为天生的一点点残疾就已经放弃了。 真是妖怪和妖怪比起来真是气死妖了。 本来这竹屋里面只住了秦北韩一个人,但是现在既然有了第二个,虽然年纪还小,但是毕竟两个男人睡在一个屋子里迟早也会觉得拥挤。 秦北韩当即就在这屋边上重新建了一间,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怎么看都比打地铺睡得舒服了点,于是当天告诉苍梧的时候,他就完全没有想过这家伙居然会不乐意。 那天晚上死命扒着他的腿,也不是大喊大叫,就是一声不吭的抓紧他,搞得好像让他自己睡一个屋子,像是把他丢了一样。 秦北韩这个人虽然大部分时间对于任何脸面上的事情是不在意的,但是灵山里面开了神之的妖怪多了去了,闹出了这点动静。要是有谁想知道,用灵识一看就能够看出来他现在那狼狈的样子。 最终某个活了1000多年的黑蛟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要点脸。 毕竟人间不是有一句话说的好吗? 就算是死也要把清白留人间。 于是小竹屋里倒霉的塞进了两张床,秦北韩还没闭眼就能看见对面那张床上的苍梧目光灼灼。 “你要是再敢大晚上爬上我的床,我就保证把你的头发全部剃光,到时候可比现在还难看。” 但是秦北韩也发现了。 自从那次和狐狸闹了矛盾以后。 苍梧就很在意自己是不是最漂亮的。 秦北韩总感觉自己是不是把龙养偏了,但是问题是他自己也是天生天养长大的,所以也没人告诉他,对不对?灵山里面的妖怪各有各的说法,没一个正经的。 无所谓了。 没养死就行。 08 “我觉得你有必要担心一下你自己的屁股的安危,你看啊,你捡回来了一条龙,年纪又比你小,还粘着你,这简直和人间现在流行的话本子里说的一模一样的。” 灵山里面有靠谱的老前辈,也有让人不省心的小妖怪。而在这两个年龄段中间就有那些至今还对人间充满兴趣,并且在游戏人间的纨绔妖怪。 几百年前,皇宫中的一只金丝雀鸟偶然间得到了王朝的气运。最终修炼成了一只精怪,但是金丝雀鸟也不是每一只都是被迫不自由的,比如秦北韩面前的这一局就是最喜欢被人圈养起来的类型。 如果要问为什么的话,那实在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舒服了。在他所在的王朝还没灭亡的时候,甚至还被当时昏庸的皇帝分封了个三品官员。 所以说难怪那个王朝灭亡的特别快。 金丝雀鸟每隔个十几二十年就会回老家这儿来看一眼,在听到那些小妖怪说从来不愿意与妖怪或是人交往的秦北韩居然主动捡了个小玩意回来的时候。 就开始胡思乱想了。 “……你作为一只修炼了几百年的妖,人家那些画本子的可信度你又不是不知道。” “艺术来源于生活嘛,要是现实中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那些人也写不出来的,况且我在人间这100多年时间里面,这种戏码看的多了去了。” 金丝雀变回原型站在秦北韩肩头,此时此刻秦北韩才知道为什么这种鸟吵的要死。 “你看看我们这些妖怪,或多或少都从人间带回来个玩意儿,但是那些人类嘴上说着有多爱多爱的,但实际上最后只不过是害怕我们而已,你要是带回来个人,我反而是不担心的,但你带回来的是条龙啊。” “我家那只,还比不上某些凡人。” 能干出来扯狐狸毛那就不是正常龙能做到的。 “那是他先天不足,但是龙的寿命比我们所有的东西都要长,你有本事保证的前100年听你的话,但是后面呢?后面还有几千年几万年的时间。” “你别总是用那一副自己活不到那么久的说辞来框我,这世界上给妖怪延年益寿的法子不是没有,你把话说的太满,到时候反噬的可就越快。” 金丝雀飞上桃花枝。 “你看不出那条龙的年纪,绝不定哪一天他就变成一个活色生香的美少年。要是你和他真有了些什么,你可就舍不得死了吧。” “……雀啊,我就该趁当年把你舌头剪了,这些年在人间待的说话倒是越来越不着调了。” “人的东西,虽然总是喜欢妄想一些不应该存在的,但是他们那些书本里面写的故事,我每一个都见过,都亲眼见过。” 金丝雀变回人形,是个雍容华贵的女子,斜靠在桃花枝上,看着他。 “我是担心你。那些小妖怪觉得你冷心冷情,但是我知道你这个人一旦开始在意某些东西,就是连自己都能放得下的。” 女子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 “我的第二任主人就是因为太过在意某个人,结果被满门抄斩,尸骨丢进了乱葬岗里,到现在都找不全了。你把那条龙放的离自己太近,他若是个知恩图报的性格倒是还好。但如果他不念旧情——” “你与龙族的事情,只会把你害死。” “我们这些妖怪彼此依存着才能在这世上谋得一个生路,老乌龟虽然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但他也不希望你死,我也不希望你死。” “那你有什么高见。” “我是一只金丝雀,我能想到的方法和那些凡人一样,我被关了一辈子,虽然不自由,但是关在笼子里,我就算想害他们也没得办法。” 一片雀羽落下来。 “你应该早些做打算,这世上困住一条正儿八经的龙很难,但是困住一只未长大的龙,还算是有办法。” “你是蛟,他是龙,始终压了你一头,不趁着他病要他命,就趁着他弱绑住他。” 其实,被人类常年关押的那些金丝雀鸟。 往往最是心狠的。 比如她就喜欢看着那些人死面前。 毕竟关了一辈子,内心早就要多扭曲有多扭曲了。《 》 4、无语的蛟,蜕皮的龙 10 这个世界上最让人害怕的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乌鸦嘴,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叫天天不应的家伙,说了些糟糕的事情反而是正儿八经能成真。 苍梧在灵山里已经呆了有小十年的时间了,这时间对于凡人而言长的吓人,但是对于他们这些妖怪而言,十年的时间只不过是弹指即瞬。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匆匆的过去了十年的光阴。只不过他对于时间不敏感,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苍梧一直保持着一个孩子的样。 “修为倒是长进不少,只不过可惜了这个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蹿一蹿。” 作为一条龙,只要有人正确引导他,那么修为自然是一日千里的,虽然在秦北韩这种活了几百年的几千年的面前还是和过家家差不多,但是已经能够糊弄住一些凡人还有一些小妖怪了。总好过十年前,不需要担心这小家伙下个人间都要被骗都要被欺负之类的。 秦北韩有时候总是喜欢笑笑他这几十年不变的样子。毕竟对于龙而言,说不定再过几百年,他也还是这副孩童的样子。而苍梧似乎也很在意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脱离这副小孩子的外貌。毕竟有人教导他之后心智成熟得也快得很,但是在爱美这件事情上还是和十多年前一样。苍梧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有着毛茸茸的皮毛的圆毛动物,和那些小妖怪不对付的很。 最开始他没有修炼,那些小妖怪捉弄他起来得心应手,但是现在苍梧身上的天赋显现出来,那些小妖怪已经招惹不起了,苍梧抓他们倒是一抓一个准,被逮住了就少不得要把尾巴毛给剪了。 秦北韩试过纠正这种行为,但是很明显,龙的劣根性之一就是听不进话。 所幸这些年那些小妖怪虽然在修炼上面没有多少进步,但是在躲藏这件事上面倒是进步飞快,苍梧的修炼按着人类的算法,他用了十年都已经能够修炼到金丹的阶段,眼看着就要再进一步踏入元婴,这段时间他要沉下心来闭关修炼,自然而然的也没什么时间去当个山里的混世魔王。 秦北韩表面上不在意,但是实际上苍梧对于他而言比那些小妖怪还要亲近一些。毕竟他也算是把这小龙给拉扯长大的。 果然兜兜转转,还是操了老父亲的心思。 要是他当年成功变成了真龙,说不定也是纵横肆意的人物,虽然说他几百年前被凡间的一个大师说姻缘线深深浅浅的,但也不是一点没有,最多就是波折了点,只不过现在的情况来看,他还是别去想什么情爱之事了,毕竟照着他这样子,怕是要拖累了别人。 “也不知道这小鬼多久才能突破。” 他上一秒还在祈祷别让他遇上百年不遇的走火入魔,下一秒被禁制封闭起来的洞穴里面就传来巨大的动静,顺带飞出来几个小石块砸在他背上。 秦北韩:...... 他怀疑是不是上头有人整他,怎么这么多年里他连铜板都没捡到过,就这么随口一念叨就灵验了。 当年还是没骂回本。 11 秦北韩察觉到动静后就立刻破开禁制去查探,走火入魔不会让天生就是龙的苍梧落得个身死道消的结局,但是昏死过去的可能性还是蛮高的,万一失去意识以后掉进洞穴里那口补天石砸出来的无底深泉里,那淹死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那种死法还是丢脸的有点过于多了。 但是让人意外的是,他能探查到苍梧的气息,但是却没看见人,手上几百年前从人间得来的夜明珠照亮了宽敞的空间,他向前寻找着,脚下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仔细蹲下身一开,像是一张巨大的蛇皮,却又看上去似乎泛着珍珠一样流光溢彩的光泽,这架势让作为黑蛟的秦北韩觉得很眼熟。 他意识到了什么,想要快步离开,却有一条健壮且巨大的龙尾从泉水里飞出来把他圈住。 按照那只多嘴的金丝雀鸟的话本子逻辑,接下了秦北韩要变成身软腰细的师尊然后被拖进去酱酱酿酿了,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话本子那东西又不是什么法宝律例,没人规定一定要和那上面的故事一样。 于是那看上去唬人的龙尾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似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拉不动保持着人形的秦北韩,而某只黑蛟连扶着边上的石头的动作都没有,就那么站着,一点都没被拉动,看着腰上白花花的鳞片和更有光泽的须子,秦北韩想起来自己的本体只有形似鱼的鳞片鱼尾鳍。 蛟龙确实,只能远观相似。 越想越回忆当年丢脸的事情,于是秦北韩黑着脸抓着这条尾巴把藏在水里的某条龙硬是给拽出来了,是这样,虽然现在他看上去有点命不久矣的病怏怏的样子,但是他随手扛个上千斤的龙还是轻轻松松的,他只是病了好不了,又不是废了。 “我看你真是个学不乖的,刚蜕皮就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盖世无双了?” 是的,那一片巨大的流光溢彩的‘蛇皮’其实是龙皮,没办法,龙的成长期改变极快,原本的皮囊容纳不下就必须要舍弃,就像是蛇蜕皮一样,秦北韩也经历过,不敢他没有苍梧这么麻烦,从幼年到青年再到成年,他不由得庆幸自己是蛟,只需要蜕皮一次就可以,否则那骨骼长破皮肉的疼痛,真不如让他一辈子不成年。 踏入青年期的龙没有之前那么小,之前好歹秦北韩团吧团吧能抱住,但是现在这条龙就算是盘了起来,也差不多把洞穴塞满了,难怪躲进了无底泉里,估计是只有水里才能舒展开身体。 “师尊,我一时未习惯,还望师尊不要生气。” 金色眼睛的龙讨好的靠近,想要像小时候一样用脑袋蹭蹭撒娇,却不想此时他本体的脑袋比秦北韩的人形还大几倍,看着这个庞然大物凑过来,但凡是别的妖怪或是凡人,这一通撒娇下来估计就直接去阎罗殿报道了,但是作为一只成年的蛟,秦北韩倒是接受良好。 只不过不妨碍他面无表情的一巴掌把龙头拍偏过去。 “变回个人样再说,这副样子......不习惯。” 原本高大威猛的龙盘了好几圈才把自己塞进这个变得狭小的空间,听到秦北韩这句话之后脸上甚至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是这样,一条龙脸上居然是不好意思。 “那样,不太好吧师尊,我怕吓着师尊。” “你能吓到我?” 刚说完这句话,随着一阵风起,秦北韩闭眼再睁眼就发现面前多了一个与自己差不多高的高挑精瘦的少年,而更重要的是。 苍梧这臭小鬼没穿衣服。 此刻秦北韩知道了什么叫做家丑不可外扬,木着脸抬脚把人踹进水里。 “师尊打我做什么。” 某个踏入青年期的龙泪流满面飘在水面上,他还没从之前的习惯转变过来,就发现之前的撒娇招数已经全然不管用了。 果然,进入青春期以后,他自己都烦。 12 虽然秦北韩觉得自己很倒霉,但是其实心里和其他老妖怪一样觉得高兴。 灵山里面大多修为都不高,只不过圈了一亩三分地养生过日子而已,甚至于那些小妖怪还会指着老树精的果子拿去卖了钱买些人类的东西,苍梧的出现,无意于一个犄角旮旯的落败村子里出了个天资聪颖的奇才,老树精这下子给那些在大宗们里当灵树的老伙计联络时也有了炫耀的意思。 但是秦北韩还是躲了苍梧好一段时间。 “男孩长大了就没小时候可爱了。” 好拿捏的小团子一夜之间变成了精壮的少年,虽然秦北韩也知道因为流落人间的关系苍梧也不知道自己多大了,但是他的心灵还是受到了冲击,老树精告诉他要看开,孩子总是要长大的,不如说按照秦北韩消极生活的样子,能看见苍梧的蜕变也是幸运的。 “习惯了就行了,你啊,管那么多干什么?这些天你躲着他,他每次来找我都让我掉了许多叶子,到时候没多少果子你们记得赔给那些小妖怪。” “......你这老家伙掉头发分明就是这段时间没修炼。” “尊老爱幼知不知道啊你。” 老树精一不高兴就把秦北韩从树枝上抖了下去,好死不死刚好飞身落地在来找他的苍梧面前。 别看苍梧在秦北韩面前总是喜欢撒娇刷存在感,在其他人眼里这其实是个不惹事也不搭理人的龙,简单来说,在外高冷,在亲近的人面前就有点过于热情了。 “师尊是不是嫌弃我变丑了?若是如此,这张脸不如不要了!” 老树精看着这一切,这种戏码一天至少来三遍。 有时候也怪不得秦北韩想躲起来。 这小龙身上多少和那些在天际遨游的龙有些相似,只不过秦北韩还没意识到而已。 “谁说你丑了,我就是不习惯,你让我缓缓,哪凉快哪呆着去。” “不行,师尊的修为比我高,要是又躲起来,我就找不到师尊了。” “你都长大了,能不能有点自己的兴趣爱好,去学学下棋什么的,实在不行去后山猎两头野猪回来。” “那师尊教我我就学,今晚的饭菜我早就准备好了,师尊就算不吃,那些狐狸精总是要的。” “......你们就不能自己吃吗?” “不能。”苍梧脸上露出笑意,“我和他们说清楚了,要是谁在师尊回去前动了筷子,我就砍了谁的尾巴。” “你从哪学的这种威胁?” “阿雀姑姑带回来的时下最流行的话本子。” 秦北韩只觉得自己脑瓜子疼。 他发誓下一次要把金丝雀鸟的毛给薅下来。《 》 5、短命的蛟,闷骚的龙 13 闷骚,其实是一个相当精准的形容词。对于那种对外摆着一副面瘫脸,对内却是各种博关注的人而言,非常精确的能够概括他的所有行为。秦北韩之前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能够非常感谢发明了这个词语的人,毕竟他家的龙好像完完全全就是按着这两个字长出来的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蜕皮,所以对于这个新的身体不太会掌控。所以苍梧对于外面的人而言,其实是一个不会笑的冷少年,他又是总是喜欢穿着一身白衣服,就差把仙气飘飘高岭之花几个字写在脑门上走着去了,而且苍梧自己本身又和其他的小妖怪相处不来。反而只会在那些活了上千年或是接近上万年的那些老妖怪面前显得像个安分的小辈。但是他照旧也不会在那些妖怪面前露出笑脸,以至于就算这山里已经生活了十年的时间,其他的小妖怪对他还是有一股惧怕的感情在。 毕竟这些年那些小妖怪没有一个在苍梧手上讨到了好处。 但是在秦北韩面前,这条龙就显得不是那么高高在上,又或者说不是那么安分了。一旦发现了秦北韩的踪迹,就跟在他屁股后面师尊长师尊短的喊。有时候看到一只虫子都要叫秦北韩来看一眼,小孩子黏人倒是可以理解,但是显然他身后的这条龙已经不算是小孩子的范畴了。虽然只是青少年的时期,但是个子上已经和秦北韩相差无几,秦北韩几乎可以想象到,等到这条龙真正成年,巨大的身躯或许会和一座小山峰一样。 这个体型的撒娇就稍微有一点强人所难了。 现在的秦北韩勉强还有力气能够压制着他。但是等到这条龙真正成年之后,很明显他这只又老又弱的黑蛟就没什么办法了,这难道就是所谓的长江后浪拍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的来源吗?就算秦北韩不太相信金丝雀说的那些人间的话本子,但是确实他需要考虑这条龙成年之后的去向。 如果以后真的回到了龙族那个族群里面去的话,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给他带来灭顶之灾。当然了,这个前提是他那个时候还活在这世上的,秦北韩对于自己的短命是非常有把握的,鱼跃龙门,相当于将全身的筋骨打断,他作为一只蛟龙去跃龙门失败,几乎全身上下当时就没有一块好肉。当年跃龙门的时候,他也算是有凡人的渡劫期巅峰的修为,但是失败之后内丹都已经碎了。 就算玄龟和老树精用了法子帮他修补好,也注定了他没有办法再继续修炼,一辈子只能守着一个渡劫期初期的修为,剩下的寿命只剩下不到一百年五十年,当然了当大夫跟你说你还剩下多少年的时候,总有运气不好的人,连这么些年都没有活过本。 看着身边,蹲下身给他编花环的白龙,秦北韩只希望苍梧能够在他离开之后,帮他继续照看着灵山。 “小鬼,你喜不喜欢现在生活在身边的这些妖怪们?” “师尊难不成又是想说那些狐狸精的好话?” “这么多年你还是不说他们的名字啊?”明明胡一胡二胡三胡四好记的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小时候闹了那么一通之后苍梧就格外讨厌狐狸。几乎可以说无条件扫视一切的圆毛物种,甚至连老虎他看见了也要上去拔两根胡须毛,要不是有龙族的修炼天分,这小鬼早就被冤家路窄的寻仇上来。 “我不喜欢狐狸,我只喜欢师尊。” “师尊又不能一辈子陪着你,你总有一天要长大的,等到你成年,怕是本体比整个山头都大,说不定到那个时候。整个山都要被你护着。” “......我成年后一定会保护师尊的。” “诶,别转移话题,那整个山你不管了?” “一定要管?师尊希望我管吗?” “这不废话,你吃的喝的都是脚下这座山给的,好歹给点面子。” 秦北韩折下来一支狗尾巴草,毛茸茸的种子对着苍梧,那双金色的眼珠子也跟着动来动去的。 让秦北韩有点怀疑这头龙的可靠程度。 14 “哎哟哎哟,这是谁家的少年郎,长得这般讨人喜欢。要不要和姐姐一块到人间去玩一玩?光你这副皮相可比那满城说的什么第一公子好看多了。” 金丝雀某种程度上和狐狸一样,都是极爱美的生物,她对于那些小孩子什么的没什么兴趣,但是这一次回来却发现苍梧变成了一个文质彬彬的美少年,一时之间还没认出来,嘴巴就先不受控制的说出一堆胡话来,秉持着有豆腐不吃白不吃的想法。她甚至伸出手想去摸摸那张脸。 “啊!疼疼疼!你这王八羔子给脸不要脸了还!你是哪家的狐狸精!?” 作为常年愿意被人类圈养的金丝雀,她的嗅觉其实不如其他动物灵敏,修炼又只是为了维持住自己年轻貌美的皮相。所以大部分时间她都是靠外表来认人,狐狸一项人形极美,而且也有金色眼睛的,她当然就下意识地以为这是山里新来的狐狸精。结果没想到精准地踩在了苍梧的雷点身上。 老树精无奈的看着被天罗地网裹着吊在枝头的金丝雀。 为什么每次他都起到了一个杆子的作用。 “哪里来的这么坏心眼的狐狸精?信不信老娘找一天去青丘告你的状!” 鸟类尖叫起来的声音可不是说着玩的。就算秦北韩的住处已经离这棵老树已经很远了他依旧还是听到了声音,一个闪身来,还以为是什么小鸟被困住了,结果一抬头,看到一个穿着贵气的姑娘气呼呼的,甚至已经试图不在意形象想要咬开绳子了,后面估计是人类的牙口不行,变回了原型。 修炼的金丝雀真正的本体可不是人类那种能够装在精致的小笼子里面的大小,几乎同孔雀差不多大,有着长长的尾羽和流光溢彩的翅膀,但是可惜,那张天罗地网是苍梧闲来无事去猎了一只作恶多端的水妖用妖骨炼制的,大部分的妖怪都破不开。 “你要是扑腾几下,我看你的翅膀怕是要秃了。” “诶!老黑蛟,你还不快把我救下来,你身边的那只狐狸好生威风,我就是夸了他两句他反倒把我给捆了起来。” “你说他是狐狸?” “难道不是吗?整个山里面也就那些小狐狸最喜欢画皮了。这张脸除非画出来,难不成真有妖怪能长这个样子?” “我看你也是好好修炼一段时间再说吧,他是苍梧,当初我捡回来的那只龙,你还给他看过不少人间带回来的话本子,我还没找你算账,当时他还是个小孩模样你就给他看那些东西。好险,没把脑子给看坏了。” 一边说,秦北韩一边把金丝雀救了出来,飞了几圈的金丝雀落在地上变回人形,眨巴着眼睛看着苍梧。 “诶哟我的乖乖,我怎么晓得?像时候那副样子,长大了竟然也是个玉树临风的少年了,幸好是妖怪,否则这要是在人间出现,怕是要被哪个王公贵族给带回去的,我现在的主人就是当朝长公主的面首,你不得不承认,有钱有势的人审美都要好一点,都快把美男图集齐了。” 金丝雀把自己调戏苍梧的记忆彻底遗忘了已经。 她还想说什么,被秦北韩抬手拍了下脑袋,满头珠翠晃悠悠的,好险差点掉出来几斤的发簪。 “之前给小孩看话本子还不够,现在还当着他面说这些有的没的,我看您有事没事还是别回来了,先前那几只小猫小狗听了你说的事情,去了人间,你看着还有几个是完好无损回来的?” “这怎么能怪我?他们看不清人心,我可看得清,我几次三番地告诉他们不要相信人,可是他们就是没有一个听我的话,要不是我最后帮了他们一把。他们怕是连回灵山都回不来。” 金丝雀看着苍梧,笑了起来。 “怎么,你也怕你家的徒弟被我骗下山去?那你可想多了。我给他带了那么些年的好玩意儿他都没有搭理过我,你家的这个小徒弟呀,除了你的话你见过他听谁的话?他之前都差点把老树精给砍断了。” 那是某次苍梧又看见一堆毛茸茸变回原形在秦北韩身边求抚摸。 但是他的本体已经变得巨大恐怖,于是满心的烦躁就借着修炼发泄,好死不死秦北韩教给他的是刀剑一道,那天飞出来的剑气好险让老树精变成半个,也幸好修炼到这个阶段的树木,其实是可以移动的。 几百年没有动过的老树精那天跑的和孙子一样。 那次秦北韩黑着脸让苍梧在春日帮老树精抓了一整个春天的毒虫才算是作罢。 “说那些干什么,你原本要将近五十年才回来一次怎么这一次这么快?” 秦北韩知道这家伙无事不出现,于是将苍梧支走才问出来。 “我这都是为了你啊,黑蛟,为了能让你多活个那么几年我可是一得到消息就往你这儿来。” “你是说——” “原本人间将近一百年才能遇上一次这样大的灾祸,可是我主人服侍的那位公主却不认命,自从几年前从府外带回来一个稀奇古怪的男人之后就变得越来越奇怪。” 金丝雀指尖染着鲜红的蔻丹。 “他们要反了现在的人皇,老黑蛟,这世上冤魂最多的就是战场,而造反则是连平时热闹的城镇也血流成河,你吃下去的冤魂越多,就能活得越久不是么?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活那么久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可是当年我还未有修炼的时候,也是你告诉我的,只要活下去,活得比那些人长,一起就都能好起来。” 那时候的秦北韩还是意气风发的黑蛟。 那时候的金丝雀还是被人类折磨到双翅折断将死的雀鸟。 没有人比她更愿意秦北韩多活一些年。 “你就算放得下灵山,你难道放得下那只龙吗?”金丝雀一直陪伴在有钱有势的人身边,所以很清楚如何抓住对方的弱点。 “他被龙族抛弃过一次,万一日后,被诓骗,被追杀呢?” 她有时候还满感谢那只龙的。 相似的外表,至少能让秦北韩感受到其他妖怪提供不了的族群归属感。 只要秦北韩活着,整个灵山都可以相安无事。 只要他活着。《 》 6、下山的蛟,守家的龙 15 “师尊,是不喜欢这些花吗?” 直到鼻尖被人递来一束萱草花,秦北韩才算是勉强回神过来,他看向面前一直等着他答复的少年,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反应,只是用手背将苍梧伸来的那只手挡开,而后揉了揉额角,他竟然走了神。 “师尊?” 苍梧总是如此,似乎得不到他的回应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一样,从小时候起就一直跟随着他,无论如何冷淡对待,这个少年就像是毫不在意一样,有时候秦北韩也说不准他最在意的是什么东西。 正如阿雀说的,这样捉摸不透的少年,谁也不清楚在百年之后秦北韩闭上双眼的苍梧会变成什么样,或许对灵山刀剑相对,回归龙族,也有可能如秦北韩所预想的一样接替他的位置继续照顾这些隐居的妖怪们。 正是因为不知道,正是因为没有把握,所以秦北韩才放不下。 他担心这个孩子,也不明白苍梧到底想要什么,只有抓住一个人的弱点才能让人放心,更何况秦北韩年轻的时候就因为盲目的信任而吃过苦头,正是因为之前的一切才造成了现在的他,所以更不敢轻易信任谁。 这些与他相处了几百年的老妖怪都未得到他全部的信任,更何况一个只在他身边呆了十年的小龙,况且这家伙越长大就越不可控。 现如今在他面前浅笑,可谁能保证日后是什么模样。 “你会想念自己的家人吗?” “家人,是什么意思?”苍梧偏头看着他,对于他而言,第一次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只是人间苍茫的大雪而已。没有人教他该如何面对所看见的所有事情。他只靠着自己一个人摸爬滚打,活到了现在。人间的那些灾厄饥荒,不仅仅对于凡人而言是致命的。对于他这种从一出生开始就被族群抛弃的异类而言,也是致命的。 如果那个时候秦北韩没有救他的话,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被秦北韩带走的话,那么他现在或许只是大雪掩埋中的一具尸骨而已。作为妖怪本身对于父母的感情就不像人类那样强烈,更何况是曾经差点害死他的。 抛弃他的族群,为什么要惦记一辈子。 他是什么很贱的龙吗? 但是他害怕自己这样说出来会被当作冷血无情,毕竟这十年的时间里,每每当他露出想要将那些狐狸精斩草除根的意图的时候,秦北韩的脸上就会露出类似于担忧的神情,苍梧可以敏锐的察觉到那是一种抵触。 但是让他完全违背本心又是不可能的,于是他每次只能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 “家人,就是会与你生活在一起的存在,会照顾你,也需要你照顾的存在。” “那我和师尊不就是家人吗?” 已经长成少年模样的龙喜欢在讲到这些复杂的话题的时候在他身边席地而坐,而后将脑袋靠在他的膝盖,总是会在他面前示弱讨好,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坏习惯。 “......或许你日后会懂,这世上的所有,几乎都是从出生起就不一样的。” 秦北韩看着这个少年的头顶。 试探着自己是否要先下手为强,但最终却还是无法下手,变成轻柔的抚摸。 闭眼乖巧的人嘴角只有一点点笑意。 16 “这些日子我要下山一趟,要是有小妖怪受了伤,就从屋子里的隔板里取出来些伤药给他们,要是不够,就按照我给你的方子配一些,你可记住了?” 秦北韩最终还是决定去人间打探打探消息,收拾好了东西就开始一一嘱咐苍梧,而对方在听见他要离开之后就面无表情,甚至表情多少是有些哀怨的,当然,苍梧从一开始就说过自己也要跟着出去,但是秦北韩选择性没听见,结果就被追着说了一路。 “你前段时间刚刚突破,又是刚蜕皮,还没稳定下来,要是遇到了事情露出原型,别说是保护我了,怕是要拖累我。” 秦北韩拍了拍他的脑袋。 “在这里等我,我不会去太久,只是去打探一些消息而已。” “可是——” “你会听话的吧,苍梧,你一向是最让人放心的一个。” 但是最终败在秦北韩不赞成的视线下。 ...... “这个模样不错,来人,快点带上,一并送入长公主府内!” 秦北韩知道世道动荡大多数是因为当权者的昏庸无道,但是确实也没有想过自己这把年纪不修边幅刚刚踏入城里就被一队士兵当成罪犯一样装进一个披盖着丝绸的大笼子里,一进去就充满着脂粉味。 不仅有男风馆的小倌,还有一些相貌较好的武夫。 【我现在的主人就是长公主的面首,长公主有一个爱好,便是搜罗天下最好看的男子】 现在想起来,阿雀确实说过这样一句话,也是因为如此秦北韩才决定不带苍梧一起来的,结果没想到他这个样子的也能被带走。 外面那位大哥,你眼睛没出什么事情吧? 秦北韩在角落里盘腿而坐,按着金丝雀的说法,这次动荡的关键人物就是这位长公主,就当是顺风车把他带进去,虽然看上去不是很体面,笼子外的铃铛叮叮当当作响,他不清楚金丝雀为什么喜欢待在这样的东西里。 不过确实不需要害怕什么。 凡人的东西从来都困不住他们。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直到外面的声音都降低了下去,越来越多跪拜的声音,秦北韩知道自己快要到地方了,果不其然,遮盖的丝绸猛地被人扯开,穿着华服的女子眉目飞扬,看着笼子里今日被精挑细选的货物。 “庸脂俗粉,赶出去。” 她指了指那几个最不缺的书生模样的人。 “举止粗暴,滚出去。” 看着那几个一放出来就做出架势要强行闯出去的人,她轻飘飘一句话,那些武夫就被一棍子敲打了腰背,吐出几口血来,被家丁带走了。 那指点别人生死的手最终落在了秦北韩的身上。 “诶哟,病美人,本公主倒是许久未曾看见了,今夜,这个人就送到我——等等!”原本她已经敲定了秦北韩,却不想顺着边上一看,却看见一个闭眼打坐的和尚,这可比秦北韩还稀奇,尤其是那副闭眼不出声的样子,倒是让人更有兴趣。 “先把那个和尚带过去。” 说完,长公主的手便勾了一缕秦北韩的发丝,像是个轻浮浪荡子。 “晚些再来看你,美人。” 秦北韩:我真的没惹任何人。 —— “你活该,妖怪的皮相本就是为了蛊惑人类当吃食而存在的,更何况你虽然年岁大,但是外表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这世上人的口味可比妖怪多变。” 晚些时候,悄悄跑来的金丝雀看着他待在金碧辉煌的笼子里笑了好一阵,顺便把笼子上面的宝石挂坠拆了下来在自己身上比划着,她常年在人间呆着,因为修炼的缘故,羽毛与歌喉远超寻常的金丝雀鸟。 人类总是追逐这种能让他们长脸的事情,哪怕是一只逗乐的鸟都能一掷千金,甚至买凶杀人,她已经不知道送走了多少个主人,没有一个得到善终的。 哪怕是现在的,也依旧是长公主对于他情到浓时随时安排来的。 她是关不住的金丝雀,而那些人则是被金丝雀的梦关注的凡人,她总会在每一任主人死后吃掉他们的眼珠子,那眼里总是有止不住的贪婪。 人类总是认为吃什么补什么,于是她便来试一试,吃了这么多人的眼睛,似乎都能看清人的内心。 “现在是人吃妖怪了,老东西,我听到消息,他们在各处搜寻那些虚弱的妖怪。” 纤细的手指捏紧了保湿挂坠。 “他们觉得妖怪的肉,能让人延年益寿,是大补之物。” “那你还呆在这里?早些和我一起回去。” “我回去了,谁来给你递消息?长公主早些时候找了个稀奇古怪的男人,那个男人的穿着打扮都不像是本国人,更是知道妖怪的弱点如何克制。” 阿雀垂着眼,“他甚至隐约知道灵山的消息。” “这不可能,这些日子除了你我,不会有人离开山里的禁制。” “所以这才奇怪,我们没走漏的消息,那个男人是怎么知道的?长公主这些日子可听他的了,四处寻找方士和丹师,要炼丹修仙。” “凡人莽撞行事,只会走火入魔。” “可是他没有。”金丝雀打开了笼子的门,蹲在秦北韩的面前,“那个男人的所有步骤都错了,可是他吃下丹药后,却真的有了修仙者的气息,除了古籍上记载的天命者,我不信有人能用这样的气运。” 妖怪们也有自己记录的方式,大多会在长寿的妖怪的识海中。 老树精常让他们进去多学点东西,于是便留下了印象。 天命者,得苍天垂怜,得日月精气,遇事万事大吉,唯不容我族类,遭遇此人,必将折损大半。 除非这个人得道成仙,否则被当成绊脚石的妖怪绝无喘息之日。《 》 7、蛟的泥人,龙的脸黑 17 秦北韩是一个比较落后的妖怪,除了灾厄战争时期会出现在人间,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是一个在山里隐居的状态,以至于将那些被老树精记录下的古籍看了个透,好消息是他知道这种被天道偏爱的人每过几百年就会出现一个,不好的消息是他对于凡人的看法还停留在几百年前。 毕竟天灾时期的人间大差不差,盛世时他又不出来,也就不知道现在的人间已经开始将烟花火硝用在战争中,有许多道士术士捉鬼驱邪喜欢用火,那是因为五行中的每一种都来自于天地,其余四样不容易为人力所控制,所以火反而成为对妖魔最有效的那一种,但是如果修炼到秦北韩这样的地步,活了几千年的话,那些火也不过是毛毛细雨。 “当年的人皇还算是兵戈马上,靠着刀剑棍棒砍杀得来的现在的位置,那种东西根本伤不了我们,但是前些日子,我在府中看见了机关模型,能砸出一个大火球出来,就算是石头也能被砸碎。” 阿雀在边上给秦北韩收拾收拾,这是她这一族的通病,总是喜欢把所能看见的人装扮起来,“我看见的那一个还只是一个很小的,要是日后他们做出来了如城门一般高大的,砸出来的那个火球就可以直接把敌人的城门砸碎,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消息,又会是谁给他们的提议。这东西像是突然凭空出现的一样。就算是之前就有这个想法,但是这其中的调试对于凡人而言,也需要至少十年的时间。” 对于一个做什么事情都需要人力物力的时代而言,并没有多少捷径可走,可是金丝雀却很意外于那个东西一出现就像是一个完全体一样,甚至根本就没有出现过那些东西的雏形,就算是民间研制烟花,也需要几年的时间才能做出一个新的花样来,这样轻而易举可以夺走一个凡人性命的东西怎么可能一出现就如此完善? “我觉得是那个男人带过来的,他一出现在府里面各种事情就层出不断。我现在的主人原本应该是最得宠的面首,但是现在已经独守空房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连我都不明白那个稀奇古怪的男人是做了什么事情能够让长公主对他那么在意。” “......凡人的情爱,你是说不清楚的,一见钟情到也不是不有可能。” “要是真的容貌俊美到那种地步又或者说才华横溢,我倒也就无所谓了。但是那个男人连穿着打扮都不像是本朝人,他的头发只比庙里面的和尚稍微长那么一点而已,别说是长公主了,就算是民间的老百姓也不会接受一个外族人吧,更何况还对这个外族人唯命是从。” “你确定?有权有势的凡人,可是很容易变心的。” “最容易变心,那也只是当个玩物儿。可是你会把兵权交给一个玩物吗?长公主有一支军队,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在皇城里面也算是举足轻重,这支军队最后也被给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得到兵权之后不久就把那个机关模型给造了出来,这些日子,后山的麻雀总来我这里抱怨,说他们那里的树木都要被烧了个精光。” 阿雀的指尖掐了一下秦北韩的耳朵。 “就是因为这样奇怪的事情出现了太多,我才会提前告诉你,他们瞒着现在的人皇研究出了这种东西,意图难道还不够明显?人皇估计也想不到他安住了那么多的士兵守在边疆抵御外族。却没有想到皇城里面就有人想要他的命。” “长公主与人皇一母同胞,当年更是一并征战,为什么现在才反?” 十多年前王朝更换的时候,无论是从何等角度考虑,都比现在人皇已经稳固根基再去夺权的选择好得多,现在的人皇不过刚满四十,还算是强盛的年纪,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容易被夺权篡位的样子。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是后来被她送给宠爱的面首的礼物。” 阿雀进入公主府的时间也不过才不到两年而已,“不过池塘里有个石头精,它倒是和我说过,几年前公主生了场大病,醒来之后就变得倨傲骄纵,四处搜刮面首回来,不过我倒是能理解,生死边缘走回来一趟,要是不肆意活一次,可不就是亏大了。” 秦北韩听着却觉得奇怪,石头需要多年的孕育才能出现灵智,那块石头存在的时间说不定能追溯到上古时期,到了这种地步,其他仙妖的本相都瞒不住它,更何况是一个凡人的情况。 “那块石头在哪?” “你想去?那就跟紧我。” 变回寻常金丝雀的模样,从窗口的缝隙飞了出去,秦北韩捏了一个泥人伪装成自己的样子,也极快跟了上去,只不过他没注意到从紧闭的大门门缝里有一篇树叶姿势诡异的滑溜了进来,恰好他们前后脚见不着面。 18 苍梧是个黏人的龙,长多大都黏人的那种,他摸爬滚打了几百年才算是安稳了下来,所以格外珍惜,也格外担心这一切会消失,所以就算秦北韩三令五申让他不要跟着,他还是悄悄附了一缕神识在树叶上伴着风跟过去,秦北韩虽然察觉到了,但是灵山上上下下只要是活着的都是开了灵智的,也就没有多在意,以为只是小树妖在玩闹而已。 到了人间后气息浑浊又被莫名其妙献给公主,秦北韩作为一个老古板的妖怪一直处于雨里雾里的情况,苍梧的这片小树叶一时之间没有跟上,最终还是废了好一番功夫才进了公主府,差一点被扫地的下人给扫出去,但是刚溜进门里秦北韩本人刚好离开,只剩下一个迷惑凡人的泥人替身在这。 树叶在泥人身上蹦蹦跳跳都没有得到反应,也意识到了这并不是秦北韩本人,虽然有点失落,却也有点兴奋。 此时在灵山里打坐的少年嘴角露出笑意,让边上准备偷鸡腿吃的狐狸一瞬间感觉毛骨悚然,因为秦北韩三番四次告诉苍梧要讲礼貌,于是苍梧每次带着笑追着他们打,那样子其实更是吓人了。导致一看到这混蛋笑起来就会起鸡皮疙蛋,但是仔细一看,发现这人还是在打坐修炼。 于是大着胆子的狐狸把爪子继续伸向鸡腿,下一秒差点被刺过来的剑捅到。 “师尊还没有回来。” “拜托您啊,出去办事的没个十天半个月的不会回来的,到时候这饭馊了你浪费粮食知不知道!” 胡三一边发动狐族特有的嘴炮技能,一边变回狐狸的样子叼走一整只鸡就跑,还以为这一次肯定要被捅成刺猬,却没想到反而是平安的跑回自己的洞穴了,胡一扭着他的耳朵骂他说好的斋戒日还是开了荤,而胡三则是迷迷糊糊的。 “大哥,那木头龙居然没追着我砍,我靠,他不会给鸡下毒了吧!” “下毒了你也给我吃下去!说好的斋戒一日给小妹祈福的,你居然去偷,看老子不抽死你!” 狐狸洞闹哄哄的,面无表情的狐女悄摸吃了个鸡腿,看着自己的两个哥哥追来追去的,她只是前段时间抓鱼不小心淹着了,吃素这件事情可别算上她。 “没追着三哥砍啊,别是有喜欢的妖怪了吧。” “不可能,那家伙喜欢谁谁倒霉。” “这可不一定,二哥平时那么吊儿郎当的人,为了追山下秀才家的姑娘都洗心革面去考功名了,放几年前谁会信啊。” 狐女排行第七,是这一大窝狐狸里唯一的母狐狸,她也不指望这几个起床连脸都随便一抹的公狐狸懂个皮毛,只是有点感兴趣,狐狸嘛,越闹腾她越高兴,反正又不是她后院起火。 “龙啊,连祖奶奶都不敢去招惹。” 倒不是怕,而是担心被缠上,毕竟归根到底,还是一种长虫。 事实也有点类似。 树叶子发现了这个师尊不是真的以后稍微有些飘飘然,把自己摊平落在泥人的手心,半垂眼的泥人神态平静,又像是在注视着落在手中的树叶,甚至这树叶还把自己卷起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苍梧胆子是不小,但是同时大的也很有限。 只敢用叶片细嫩的尖去碰了一下泥人的指尖,自从他蜕皮长成少年模样之后,就几乎再没有这样撒娇的机会了,黏黏糊糊的小树叶把自己荡悠悠的挂在泥人的指尖上,像是觉得很新奇,直到附着在这上面的灵力散去,苍梧才算是回过神来,他看着凉掉的饭菜也没有理会,飞身去到老树精所在的灵山深处。 “凡人说的面首,是什么意思?” 本来正在记录这些年灵山修炼得道的小妖怪名册的老树精难得化作人形,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差点一个手滑把册子毁了,揪了两下子自己的胡子确定不是听错了,才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你从哪听来的,那个没必要学也行的。” “告诉我,是什么意思,否则我就告诉隔壁山头的榕树你前些天瞒着他给毒娘子写丹方。” 那棵榕树可是要了八百年的丹方都无功而返,老树精眼神飘忽的往左右看,最终还是认了。 “面首呢,就是女子的通房妾室,那些王公贵族家的女子才养得起,只不过这年头倒也少见了,大多只是叫门客,你问这个干什么?难不成你悄悄下山被哪个王公贵族看中了?我告诉你这可不行,要不然秦北韩那家伙真能把我劈开当柴火烧。” 虽然不会死,但是真的没必要。 老树精说完却发现苍梧的脸色黑的和锅底一样,就像是几年前有人在他面前说什么师尊不要你了之类的话一个反应。 下意识拔腿就跑。 “别做傻事啊,你师尊过几天就回来了。” —— “通房妾室?” 苍梧直接气笑了,他想起来附身在树叶上的时候听到的那句献给长公主殿下,原来阿雀姑姑说的面首是这个意思。 这还在山上等什么等,他就不该放心师尊自个出去的。 不把那些抓了他师尊的兵卒和那个什么公主片成面片汤都算是他脾气好。《 》 8、崩溃的蛟,脸红的龙 19 “天机不可泄露,我要是说了,被劈成碎渣,你们难不成能把我救回来?” 石头精是个有想法的石头精,不过也正常,人类王朝的更替对于一块石头而言无所谓是真的,它只是一块石头而已,这些年被人踩在脚下过,也被人丢出去过,可是那些事情对于一块石头而已什么也不是,反倒是管不住嘴的后果更加严重。 一个死物生出灵智可是很艰难的,尤其它又不像是那些传宗接代的宝贝能浸润凡人的气息和血腥气,它这么多年被人踢来踢去才生出的灵智,可是相当不容易的。虽然确实有个人看上去奇奇怪怪的,但是它也没有必要卷入凡人的因果,对于妖怪精怪而言,能活最长久的一条路就是不管不问,只可惜很多妖怪放不下人间的繁华。 “我劝你们也别深究这些事情,万物都有因果,再稀奇的事情也是老天定下的,你们察觉到了就让身边的那些妖怪躲好点,不要想着去改变这些事情,掺和进凡尘的妖怪结局都不好。” 石头精咕噜噜的转动到远处。 “只求自保的话是无所谓,可如果我不求自保,只希望保全别人呢?” “那就是你脑子有点毛病,不自保怎么保别人。”石头精没搭理他,“你这样好心的妖怪我见得多了,没一个有好下场的,妖怪嘛,比凡人不谙世事,又比神仙多情,总是能混的最惨,你要是不想被凡人当成灵丹妙药,最好装死看不见。” 阿雀看这石头怎么样都不松口,气的把这石头精丢进了池塘里。 “我第一次知道石头比木头的嘴还严实,算了,不要搭理这家伙,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吧。” “......有时候也是蛮羡慕你们这种年轻妖怪的精气神的。”秦北韩站起身慢慢悠悠的往回走,因为施了法术的缘故,周围的下人也看不见他们,只不过捧着零嘴的侍女感觉碟子里的糖渍果子少了几个。 “猎妖可是个大事情。” 最开始的时候或许只是在追捕那些作恶多端的妖怪,但是到最后都会变成看见个妖怪就砍了,虽然很能理解凡人为什么这样做,但是秦北韩还是实在担忧那些天性喜欢亲近人类的小妖怪,他死是早晚的事情,可是凡人不愿意白发人送黑发人,他这个老妖怪也不想早早送走那些小妖怪。 更何况他身后还总是跟着一个都未长大的小龙,要是被盯上了那可真是难办了。 “那个你说很奇怪的男人,知道在哪吗?” “那家伙?我想想,今儿长公主在府里的话,他大概就是在长公主寝殿的侧殿,整个府里就只有他能呆在那。” 阿雀雀跃的飞了几下,“咱们去瞧瞧?” “当然。” ...... 秦北韩隐身和阿雀两个人藏在房梁上,没办法,他就喜欢待在这种地方,让妖怪蛮有安全感的。 往下一看,一个头发才刚能遮住眉毛的男人似乎正在奋笔疾书,但是拿着毛笔的手势连妖怪都看出来很不对劲,所以写出来的字也是歪歪扭扭的,阿雀虽然听得懂戏文,但是那也是要别人唱出来才行,她实在是看不进去多少书,连天命者的古籍都是趁着秦北韩看的时候使唤他念出来的。 “写的什么玩意,字丑的闻者落泪了都要。” 阿雀真看不懂,于是顶了秦北韩的肩膀问他看不看得懂。 “丑到一定境界了,只能勉强认出来几个,但是许多字的写法真是闻所未闻。” “那我们来了个寂寞?” “没关系,用水月镜做个泥人出来就是了。”秦北韩手一抬,对着底下的男人一照,镜子里就出现了一模一样的人,这是许多年前他还是个混世魔王的时候,从一个仙境里得过来的,当时他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但是一堆修仙者在抢,那就干脆拿回来自己看看了。 没办法,半龙也算是龙,就喜欢囤点天才地宝什么的。 直到后面,秦北韩才知道这面镜子可以根据使用者的能力去拓印下来想要的东西,能印下来身外之物,也能显现出人的心中所想,只需要等待几日,这个男人在想着什么写着什么都会出现在镜子里。 “到时候可一定要告诉我。” 听到一个男人焦急寻找雀鸟的声音,阿雀才发现把那什么主人忘记了,于是赶紧往花园处去装作自己不小心溜出来玩的样子,而一个多月不受宠的面首则是痛哭流涕的抱着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差给这姑奶奶跪下了。 秦北韩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这些时日既然是来打探消息,干脆就借着这个由头在这里多呆一些日子。 结果他刚把泥人收起来,就听见外面闹哄哄的。 难不成又强抢民男了? 秦北韩刚想出去看戏,就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只不过脸色黑的和锅底一样。 我的个老天爷啊,谁把这只龙带过来的?! 20 苍梧不是被抢过来的,他是顺着气息和记忆一路找上门的,门外的侍卫确实想把他送上去邀功,但是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这个看上去很好拿捏的少年一脚踹飞出去。 顺带砸开了大门。 然后就这么一路抬脚踹人踹到了秦北韩面前,看着飞进花丛里的不知名的侍从,秦北韩发现苍梧的脾气似乎没有那么修身养性,但是颇有几分他年轻时候的样子,毕竟他年轻的时候看谁不爽也喜欢这么干,但是他记得自己没在小孩面前干过,苍梧难不成是无师自通了? 要不说龙族天生破坏性强呢。 “师尊,要是我不来,您是不是要给我找个师娘回来了?” 苍梧皮笑肉不笑的问他,秦北韩想知道是不是又是阿雀在不知道的时候把他出卖了,不对,他就没那个心思,哪来的出卖的说法,于是一把把苍梧拽进屋子里。 “什么师娘,我出来看看情况而已,谁说要给你找师娘了?我又不喜欢凡人。” “那师尊当什么面首!是不是不想回去了!” 苍梧越说越委屈一样,撇过脸不看他,搁那边上无声无息的就要掉些眼泪珠子,秦北韩不知道他凶完就哭是为什么,但是他感觉这人是故意的。 “诶,别装了,小时候装装还成,你都多大了?” 说完,就发现苍梧扭过头来,虽然眼睛还是红的,但是已经回归了面无表情的情况,甚至还有点不屑。 心里肯定还在盘算下一次要用什么招数。 闹出来这么大的事情,原本还在寻欢作乐的长公主自然而然也被吸引了过来。长公主原本是气势汹汹的,就算长得再好看,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打进他府里来抢人吧,于是他披了件外袍就一脚踹开了房门,原本想的是,干脆把里面的两个人都打得残废了再丢出府去,但是一推开门,两张同样不像是凡俗男子能长出来的脸就那么冲到了她眼前。 一个病弱忧郁,一个桀骜张扬,再冷漠的女人看到这两张脸都会不由自主地笑出来。 长公主,很典型的是一个非常看脸的公主,否则他也不可能对于那些被献上来的美男还挑挑拣拣的,而伴随着目光的下移,她发现这两个人的手还是交叠在一起的,长公主开始想入非非,但是实际上这只是秦北韩把苍梧拉进来的时候忘记松开了而已,他刚想开口说几句话挽回一下形象,就听到了更加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句话。 “原来你们两个是一对啊,别担心,本公主没有那么古板的。” 嗯?姑娘您是否眼瞎了? 秦北韩呆住了,他以为再怎么样,再怎么胡思乱想,也最多蹦出来一句父子。不是说凡人很传统保守的吗?这么惊骇世俗的一句话,连妖怪都说不出来,长公主却说出来了,偏偏身边这只龙是个不省心的,还反手抓着秦北韩的手举了起来。 “是又怎么样?我是来把他带走的,你们要是敢阻拦我,我就砍了你们。” “哦呦,还是年下了呀?别胡思乱想。我又没对他做什么,既然你们两个人是一对,本公主也不好拆了你们这对鸳鸯,我理解你们在这个时代需要藏著掖着。但是,本公主可不会针对你们。” 长公主不知道为什么脸上荡漾起了笑容,然后蹲下来看着他两。 “你说你们两个是一对,要不然你们亲一个我就信了,你们把他放了,否则只要他胆敢出现在皇城里面,我就敢把他再抓回来一次。” “公主殿下说笑了,这不过是小孩的——” 秦北韩刚想给身边的龙使眼色,却发现对方脸红的捂着嘴,眼神还几次看向他。 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他可不想在最后这百来年丧失名节。 “快点的麻利的。” 长公主也麻烦别再说话了。 秦北韩真怀疑苍梧干得出来,毕竟眼睛里的跃跃欲试不是假的,当他开始动作的时候,秦北韩抬手一挥制作出一处幻想迷惑了这些凡人的双眼。 而他垂落到胸前的发丝则是被苍梧勾起。 很轻的碰了一下双唇。 “她只是说要亲,又没说要亲哪,我做的难道不合师尊的心意?” 少年模样的龙勾着他的发丝,笑眼看着他。 “师尊在想什么?”《 》 9、倒霉的另有其人 21 秦北韩这种人是很难感觉尴尬的,毕竟他活了这么一千多年什么没见过,年轻的时候喜欢到人世间玩闹,偶尔也会遇上几个不得了的场面,毕竟话本子不是平白无故被写出来的,有许多故事其实就是现实中发生的。 举个例子,他两百岁的时候生活在某个高山的泉眼里面,那个时候他才刚刚修炼不久,身体也没有多大,别人乍一看只觉得他是个长得奇怪的蛇而已,而这种山林中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清修的寺庙和尼姑庵。 他那时候还不清楚什么是人类的感情就已经遇上了霸道公主狠狠爱的剧情了,只不过爱的不是他而是一个剃发修行的年轻和尚,然后就是一系列你爱我我爱佛,我爱你你和亲之类的故事,那时候他还不明白凡人为什么恐惧于直白的说出心里的感觉,所以落得天各一方的结局。 但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的时候,他这只活了一千多年的老蛟龙也确实不知道如何自处,被长公主强抢的时候,他只感觉自己有点被迫老牛吃嫩草,被自己半拉扯大的龙调戏的时候,他只觉得这撮嫩草貌似在逼他吃。 被法术迷惑了双眼的一行人只觉得面前春色横飞,脸上的表情各异,有的不能接受为什么两个大男人亲一块还那么腼腆,有人只感觉惊骇世俗,而其中最特别的当然是提出这个建议的长公主,她甚至露出了意犹未尽的表情。 “......你给他们看了什么?” “师尊想看吗?”某个龙目光灼灼,像是很高兴听到秦北韩这么问,顺势提出了这个问题,而后被秦北韩木着脸一巴掌打在脸上。 “这辈子都别给我看见。” 他这一千多年的形象算是毁了,也幸好凡人活的不长,否则的话他真的活不下去了。 但是这个时候的秦北韩显然忘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凡人在看见某些东西很激动之后会管不住自己的嘴,一天之内指不定两个俊美男子在一起的故事就将传的沸沸扬扬,然后就是各种靠写书谋生的文客大手一挥,洋洋洒洒上万字写他们的爱恨情仇。 毕竟有些野史都存在了几千年,这个事情证明,对于那些胡说八道的书人们反而更愿意买下来观看。 幸好秦北韩是个落伍的妖怪,否则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你们两个感情真不错,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 长公主笑眯眯的回过神来,目光一样热烈,秦北韩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想要从自己身上知道些什么事情,但是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就,刚刚?” 话都已经说出去了,秦北韩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而后一只手狠狠掐了一下苍梧的背,这下他可没收着力气,苍梧的表情似乎僵硬了一下,但是也不敢动弹。 “本公主成人之美,要不是你们是这种关系,我可不会轻易把人放了。” “且慢。” 秦北韩不准备这么快就离开,毕竟来都来了,不把事情摸得清楚一些怎么可以。 “干什么?我要放了你你还不乐意?” “并非殿下想的那样,只是、只是,我和他皆是男子之身,今日强闯公主府上,必遭旁人多言,我已年老自然无所可惧的,但是他毕竟还年轻,还望公主殿下收留我二人几日,待到过几日流言渐消,我便带他悄悄离开,绝不多叨扰公主殿下。” 说这话的时候秦北韩低着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说出来的时候简直就像是逼着他吃全素斋一样,这简直是痛苦的没边了,为了不被别人注意到他一边说这些肉麻的话一边翻白眼,他索性低头谁都不看。 甚至边上的苍梧一直呆呆地看着他也只是让他汗流浃背而已。 “......留在这儿啊,也成,反□□内的屋子多的是。” 长公主殿下意料之外的好说话,大手一挥,就让下人给他们安排了床最大的一间客房。 看着那张能装下四五个成年男人的尺寸,秦北韩面朝墙壁,努力克制着自己想一头撞死的冲动,这是前几百年他脚踢灵兽拳打各门派的报应吗?让他在最后这些日子晚节不保。 “我告诉你,这是我专门改良过的,可软了,你俩这些日子就好好休息休息,缺什么的话就直接告诉服侍的人。” 穿着红衣的长公主又带着微妙的笑意离开了。 留着秦北韩面无表情的站着,以及某条龙面带潮红的坐在床上,然后眼睛看着他。 “师尊,这床确实很软,要不要试试看?” 试什么试? 秦北韩一脚把某条龙踹到一边,麻溜的用一床被子铺在地上。 其实用法术做一个床出来很容易。 但是他现在觉得孩子大了欠管教。 22 半夜,在接受了一系列类似于百年好合银耳羹和早生贵子花生酥之类的东西之后,秦北韩终于受不了的把两个一直打量他的侍女打发走了,这一次明明他是为了查探情况的时候顺便抓 几个冤魂饱腹的。 怎么变成了这种情况。 苍梧倒是每样都尝了一点,表示口味还蛮不错的。 “你也不怕人家给你下药。” “凡人的鹤顶红和砒霜,对于我们而言就像是酥饼上的糖霜,师尊,要不要尝尝看?” 银耳羹被递到秦北韩唇边,但他依旧还是婉拒了,自从跃龙门失败后他的身体就一直不好,年轻的时候还能吃这些东西,但是自从重新将内丹和根骨拼接起来以后,人世间的吃食对于他而言还是太过污浊。 缝补好的骨头上全是裂痕,要是染上了浊气就难办了。 其实对他而言最好的是吃那些干净的灵魂,不过秦北韩一开始想的是变成龙成仙,就没有那个本事把自己真变成那些害人的恶蛟,后面虽然半死不活了,但是他和凡人之间没什么深仇大恨,索性多用些力气把那些冤魂洗洗刷刷,倒是还能吃。 冤魂厉鬼一开始或许是可怜人,要是他们吃自己的仇人秦北韩也不会动手,他抓住的那些往往都已经被蛊惑了心智,比如当年把苍梧捡回来的时候,那时候就有厉鬼偷走刚出世的孩子拿去吃。 人吃人是因果,鬼吃人那就是纯造孽了。 秦北韩只不过是粗暴的超度了他们而已。 “我吃不了这些东西,你要是喜欢,自己留着吃吧。” “也是,凡人的食物毕竟不纯粹,过些日子我去寻些灵果,亲自给师尊做。” 苍梧笑着继续用那些吃食,而后听到了细微的踩瓦声,于是微微抬眼看上去,妖怪的视线可比人的厉害不知道多少倍,就算是细微的缝隙,都可以看清楚缝隙外的东西。 那是刚刚服侍他们的侍女,果然是个练家子。 “师尊。” 苍梧指了指上面,秦北韩点点头,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 “我们初来乍到,有人盯着是正常的。” “那今晚上,我可就不能睡地上了。”苍梧顺着话头说下去,“毕竟别人看着呢,要是被发现师尊说了谎话就糟了。” “那是我说的吗?”秦北韩看着他,只觉得这性格越长大越恶劣。 抬手一挥,捏了个幻想在那个盯梢的人眼中就好了。 他甚至能感觉到某条龙很失望的样子。 “再摆出那个样子,我让你今晚上连被子都没有。” —— 其实盯梢的侍女监视是次要,长公主主要还是希望能让她看见些让人想入非非的画面而已,但是那两个人也只是有些暧昧的吃完饭就休息了,便让人有些无聊。 人一无聊思绪就乱飞。 前些日子不知道为什么皇城里死了好些个人,像是瘟疫,却又让人毛骨悚然。 浑身上下先是出满拳头沙包大小的血泡,而后消退后底下的皮肉却不长起来,那些皮肤一碰就掉下来,人没了皮囊,剩下的就只有血糊糊的红肉和骨头,就算是还有一口气也活不过几天。 那些伤口血流不停也无法长合起来,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 越是细想,侍女越是打了个激灵,抬起头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之后想继续监视,却不想这次对上的不是熄了灯的内室,而是一只浑浊苍白的眼珠子。 “啊!” 她一时之间被吓到了,整个人直接从屋檐上滚落摔了下去。 秦北韩听见声响开门查看。 却发现侍女在地上扭曲蠕动,那些摔红的地方,竟然以可见的速度肿起。 整个人浑身上下不正常的隆起了十多个水泡,可那里面一片鲜红。 竟然全部都是血。 “怎么了?” 秦北韩上前查探,却发现这人的皮肤一碰就破,凡人的命可没有他们这么硬,多几个伤口就会出事,于是他也不敢随便东她。 等到公主府的侍卫和医师来了以后,倒是并没有感觉特别意外。 “这种奇怪的病竟然连公主府上都有了。” 医师尽可能动作轻柔的用薄布敷药,可是在搬运的过程中还是不可避免的弄出了好些伤口,尤其是破开的血泡,简直就像是水流一样往外泄着血水,却只能徒劳的用布堵着。 “这人是活不成了,吓着二位贵客了,实在抱歉,只不过看公子刚刚的样子似乎并不清楚这种病。” 管事的上前来道歉,顺便告诉秦北韩这种怪病。 “这病悄无声息的出现,却又怎么样都没法治好,唯一庆幸的便是这病不像瘟疫那样一传十,十传百,但却也没有办法预防,过不了几日,她全身上下的皮都会脱落,那时候,这人也就没了。” “也是为着这件事,皇帝陛下都在广寻能人异士,只可惜还是防不住。” 秦北韩听着这些,而后肩头一重,本来在闭眼假寐的苍梧也被吵醒,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边悄声说。 “我刚刚闻到了,很难闻的味道。” 是浑身毒液,不可见光的味道。《 》 10、没头脑和不高兴 23 “有些事情确实是天灾人祸,但是有些事情不是,有避世的妖怪当然也有乱世的妖怪。” 每隔几十年上百年,凡世总会爆发一次死伤惨重的灾祸,有些是不可预料的,有些却是作恶的妖怪故意为之的,老树精把这种妖怪称之为典型传统妖怪,也就是以折磨人和吃人为乐趣的那一种,常年在通缉榜上晃悠的。 这种妖怪一出生就是为了作恶,所以也从来没有想过好好修炼什么的事情,毕竟对于他们而言修炼成仙还不如打个瞌睡,人各有志,妖也是一样的,有些妖的目标就是成为正道人士眼中钉肉中刺,至于被他们连累的同族,真的只能说名不太好。 大多妖怪闹不出这样疑神疑鬼的动静,毕竟对他们而言人命不值一提,死的好不好看精彩不精彩都不重要,所以最多的情况是被当成在逃的劫匪被人间缉捕,直到面对面发现不是人之后才会求助仙门。 秦北韩当年也被这类妖怪递过邀请贴,毕竟蛟的体型在普通妖怪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更是因为近似于龙所以常常生来就可操纵江河湖海中的生物,要是秦北韩当年没有那么正的发邪的话,他或许现在就是传说中的黑水恶蛟,也不知道那样的话自己还会不会是一副短命鬼的样子。 侍女疼痛的呼喊声是多少院落屋门都挡不住的,与其说是不治之症,更像是被硬生生折磨着承受这一切,长公主府上有最好的伤药和大夫却依旧无法控制这样诡异的症状,每一次更换草药,纱布上都活生生撕下来一大块皮肤,不管过去多少天,那些伤口依旧是原本的样子,没有一点长合的痕迹。 “师尊,那只妖您见过吗?” “没有,但是大概七八十年前我见过一个类似的。” 秦北韩摸着下巴,几十年前他照旧去闹了饥荒瘟疫的地方抓厉鬼,但是那地方饥荒是真,瘟疫是假,那些人身上也是一个劲的长着毒疮,伤口里的血水混着浓水能布满人的全身,沾到浓水的地方又会起新的毒疮。 除了那些大富人家有足够的空闲和能力控制伤势的蔓延,普通需要劳作的百姓根本无力抵抗,没有了农田中耕种的人,再多的天地也没有收成,地主家的粮食总是有吃光的一天,在这种情况下,死的早晚没多大区别,最终都是殊途同归而已。 “那时候是一只毒娘子,不知道谁招惹她烧了她的巢穴,连带着那些未孵化的卵都被烧了,所以她故意把自己的毒液混进了井水里,最后整个镇子都中了招。” 那次因为秦北韩在四处抓厉鬼,还被毒娘子当成来惩奸除恶的,于是也想对她下手,也不知道是修为不够还是不管不顾,对方居然没看见他的真身是一只蛟,毒针刺向他的时候理所当然被鳞片挡下。 那个时候秦北韩像是看有病还不吃药的人一样看着她,然后抬手就把那根毒针扭断了,当时他本来是不准备参与这些恩怨纠缠的,但是好端端出门遛弯吃个东西被人暗算就是另一个事情了。 当时他下手也是没轻没重的,毒虫的毒针大多是连着内脏一起的,当时那毒娘子被他这么一手搞得元气大伤,没有了始作俑者,那个镇子也是在慢慢恢复,至今依旧只认为那是一种很难治愈的瘟疫而已。 看到某个曾经大闹地府的蛟的册子上多了一大笔阴德的判官:?你干甚么去了。 “原来师尊还帮助过凡人。” 听的津津有味的苍梧笑着捧场,而实际上误打误撞帮忙的秦北韩移开了视线。 “你闻到的味道是毒物的味道,那些天生带着毒的妖怪闻起来大差不差,不过确实没想到会在我们面前就动手。”秦北韩挑眉,“那个姑娘是在揭瓦查看的时候中招的,更像是运气不好撞上的,那东西本来的目标不会是我们吧?” 是他已经弱到像个凡人了还是干什么了,一只蛟一头龙,存在感这么薄弱的吗? “二位,公主殿下让我带二位换个地方休息,这里刚发生了那些事,多少有些不安全。” 一个木着脸的管事推开门让他们换个地方去呆着,秦北韩看着他那一脸苍白和一头冷汗,一炷香之前,这个管事还和他们在说这种奇怪的病呢,那时候亲眼看见病发的管事脸上的表情都比现在多。 “......好啊,我跟你过去。” 秦北韩面带笑容应下。 24 “你今天可真的吓死我了,都怪那些人没把笼子关好,要是不小心掉进水里或者飞到府外去怎么办?” 一个眉目如画,气质阴柔的男人披着长发,抱着装着金丝雀的笼子对着里面的金丝雀絮絮叨叨的,他是长公主最早抢回来的那一批书生公子中的一员,只不过不同于那些闷闷不乐的人,他原本就是突遇家世败落,正发愁自己该如何养活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的时候,被长公主强抢了进来。 既来之,则安之,当一个人曾经要去捡地上别人看不上的东西谋生果腹之后,其实当个男宠反而是一件好事情,长公主的赏赐只需要吹吹枕头风,比起脸面,显然还是活下去更重要,家中已经靠着这些赏赐开了一家小店,往后,只要他不被厌弃,在公主府中吃喝不愁,就已经是最好的事情了。 虽然接受了自己要当一辈子男宠的事实,但是他还是渴求着爱这种东西,所以才格外看中这只在宠爱最甚时长公主一掷千金给他寻来的金丝雀,这是宠爱的缩影,也是他自己的缩影。 笼子里的阿雀早就习惯了这种碎碎念,明明是缺爱的人,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把自己的爱给出去,最后只能哀怨的在这里等着长公主某一日把他记起来。 就像是逗弄笼子里的小鸟一样。 “你是公主殿下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出事。” 他这样呢喃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稳定这些日子被遗忘而慌乱的心跳。 阿雀也只能在这种时候叫两声,清脆的鸟叫声总是让人觉得悦耳,于是男人很快又高兴起来,在熄灯睡下后,阿雀照旧悄悄打开了笼子,却在想去找秦北韩的时候停下了动作,她是一只鸟,对于自己的猎物有天生的敏感。 变成人形后,抬手来到睡前才新点燃起的香炉前,打开盖子,吹了吹上面的浮灰,底下的火星子里似乎有什么在蠕动,用发簪勾起后,那是一只被开膛剖腹塞了香灰的毒虫,要是烧出气味让人吸入,时间久了,人可是会疯的。 一般来说毒虫并不在她的食谱上。 但是她是妖的话,倒也是百无禁忌,把毒虫装进袋子里,从窗户离开,这种毒虫只有一些巫师才会专门收集起来制药制香,能出现在公主府里可不算什么好事情,她还是早些去找秦北韩商量商量,不过按照那家伙的个性估计是不太愿意管这些的。 她这样想着,刚想往之前的院落飞,却在转角的地方看见了某个龙,面无表情的从地上用树枝挑起来一副血淋淋的人皮,阿雀愣了一下,还以为这家伙要吃人修炼了,结果定睛一看,秦北韩就在边上看着。 “你们干什么呢,这是公主府,要是给人看见你们可说不清的。” 阿雀当即指了指后院,“埋那去,那里平时没什么人。” “你以为是我们动的手?” 秦北韩上前打断了她叽叽喳喳的动作,表情有些无语。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这家伙来找我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被生剥皮下来,血腥味重的连人都能闻出来。” “那他怎么来找的你?皮里面的东西呢?” “跑了,本来是可以抓住的,但是——”秦北韩耸了耸肩膀,“长得不是很美观下不去手。” “你不是不看脸吗?” “但是那家伙长得太丑了,已经超出了我能接受的上限。” “啥样啊?”阿雀抬手推了推苍梧的肩膀,后者正在研究怎么除了这副人皮,被推了以后想了很久,给出简短的形容。 “长了人脸的八条腿的癞蛤蟆。” “这什么?四不像也不是这个样子啊?你们没骗我吧。” “骗你有什么用,那东西就是因为我也没见过所以不想去碰,浑身上下都是粘液还会喷浓水,碰了以后真惹了一身脏,我都这个年纪了,饶了我吧。” 对于那样像是后天拼接出来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妖怪多少都是先天性的抵触。 “那你怎么不抓,你之前不是很喜欢替你师尊做他不喜欢做的吗?” “师尊说要是碰了今晚上就睡门外去,不可以上床睡。” “什么上床?”多年听着秘辛八卦的阿雀精准找到了关键词,“你们两个干什么了!” 在她双眼放光开始想凑近看秦北韩衣服下面有没有藏着什么痕迹的时候,被苍梧拎住命运的后脖颈往后一撇。 满眼不高兴的瞪过去。 只看见一个更不高兴的龙。《 》 11、钦原 25 “你们俩真的什么都没有?” 阿雀多少有些不甘心,毕竟这些日子那些话本子正流行写这些事情,她连带着听了许多,况且她这么多年游走在权贵间的经验来看,苍梧的心思简直是举世皆知,要不是灵山上都是避世的妖怪,否则就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那点子气氛,高低写个百八十回的。 “你再多嘴,信不信我把你变成秃鸡。” 秦北韩的手已经抬了起来,这并不只是玩笑话,因为阿雀刚变成妖的时候,真的闹出过事情被拔光毛在灵山呆了整整五十年才修养好,虽然现在秦北韩的脾气变得柔和了许多,但是依旧是能干出来这种事的,到时候受苦的最终还是她自己而已。 “开个玩笑话而已嘛,你都活了这么上千岁了,难道还开不起玩笑吗?别那么看着我,我担心你家的这头龙下一秒冲上来把我给揍一顿。” 金丝雀还是非常会有眼力见的,否则她的族群也不可能这么受人追捧,当了好几辈子的笼中鸟,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一定要看懂别人的脸色。 “别管那么多了,这张皮该怎么处理?你要是被其他人发现的话,肯定会把你当成凶手,虽然说凡人之间的这种事情对我们而言没什么影响,但是你毕竟要经常来到凡间,要是落下了这种人命官司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阿雀看着那一张软趴趴的人皮。 “而且就只处理掉这张皮相还不够,他的骨头呢?要是到时候被人拿在手里拿来污蔑你们的话,问题可就大的很了。” “这个管事和我们分开的时候还是活着的,当时他应该是跟着医师一起去到那个侍女的地方,顺着那条路找过去或许能找到。” 秦北韩倒是平静,毕竟死的人多了去了,世界上的每一个日子都在死人,只不过死相惨烈的没有这么多而已,活生生的人只剩下一张软趴趴的皮,凡人恐惧妖怪倒也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张皮,先收起来吧。” 他抬手,取出一个新的储物袋,把那张人皮给装了进去,按道理而言,这么多年他早就不应该还有什么同情和怜悯之类的想法,但是没办法,本质上还是一只善良的蛟,况且一个大活人平白无故的在公主府上消失,要是不留下这张皮该怎么证明他已经死了呢? “你还是这么多愁善感的话,注定活不长的,这个世界上呢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我已经活了一千多年了,早就是个祸害了。” 秦北韩把储物袋丢给苍梧,后者小心翼翼的收起来,然后这就和个跟屁虫一样,跟在他的背后,阿雀因为本体和自己的样貌都扎眼,索性给自己装扮成一个平平无奇的样子,装作下人给他们两个人领路。 “不过你真的要管吗?就算你救了这些凡人,你也救不了所有的,我们眼下最重要的事情难道不是去搞清楚那个男人吗?要是这只毒虫能够把那个男人也毒死的话,不就是帮了我们吗?” “那种人要是这么容易死,就不会被记在古籍上了。” “……总要试一试嘛,我知道你不喜欢主动去招惹别人,可是我在这种事情上吃过亏,等到别人来招惹你的时候,你早就没那个机会反击了。” 就像是当年她还是一只普通的金丝雀的时候,明明已经察觉出来那个人心怀不轨,却还是没有及时的离开,要不是灵山收留了她,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活不过冬天。 “没有十足的把握,你连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就贸然行动的话,小心把自己变成炮灰,战场上面最常死的就是你这种一股子劲往前冲的愣头青。” “……我可不容易死,我最珍惜这条命了。” 阿雀一边说一边取出那只被放在香炉里的毒虫,那条虫子早就已经死掉了,血红色的长虫,一看就让人不想去触碰。 “对了,这是我在我现在的那个主人房间里发现的,这种毒虫可不容易找,深山老林里面都没有几个,被放在香炉里面当成熏香,如果我不在那里的话,过不了几天,我现在那个主人怕就是要变成一个疯子了。” 秦北韩看着那只毒虫。 “妖怪要是想害人的话,没有必要这样,你现在的主人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想要杀他或是害他轻而易举的事情,又何必特意在香炉里面做手脚?” “所以呀我才带着这个东西来找你,会做这种小动作的,也只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了,所以我怀疑这府里面应该是有人把那只妖怪引过来的。” 阿雀将那虫子捏碎丢掉,“要真是那样的话,这里面就有人知道妖怪的存在,甚至于可能还能够看见妖怪,那这对于我而言就不是什么好事情了,我可不想被这些凡人抓起来。” “你主人和谁有过过节吗?” “他就是一个满脑子想着怎么获得宠爱的男人,你硬是要说过节的话,就是和前几日过来的那个稀奇古怪的男人了,毕竟那个男人一出现就把原属于他的宠爱给夺走了。” 阿雀砸吧了几下嘴,“我也搞不明白,不管男人女人总是在牵扯到这种感情上的事情的时候就要死要活的,明明是要靠着吃大米饭才能活下去的,结果搞得好像自己没有爱情就活不下去一样。” “……有时候妖怪不也是一样。” “那还真的是,幸好我和你不是这样的,小苍梧,你以后可千万别变成那样子,为爱疯魔的样子,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听到这句话的苍梧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点头。 “如果师尊也希望我这样的话,那我就绝对不会变成那样。” “你这只小龙怎么到现在还是师尊长,师尊短的差不多也到了该独立的年纪了吧,虽然说还没有经历第三次成长,但是现在其实也可以把他放出去闯荡闯荡了。” “不要,我不出去。” “粘人的小孩子可不一定招人喜欢哦。” “那也不要。” “师尊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26 “看来他是在回去的路上被抓到的。” 阿雀闻到了毒虫的味道,虽然说鸟类的嗅觉有时候不是特别好,但是对于这种食物的直觉还是很准的,她抬手把等人高的巨石推开,后面那小小的空间里面堆着一团烂乎乎的血肉。 许多毒虫在那上面啃食,要是他们来的再晚一点,估计就不剩下什么了。 “不过为什么要专门把你们骗出去呢?又是为什么对着他下手?他不会是撞见了某个人在和妖怪见面的情况吧?” 阿雀蹲下身,用树枝逗弄那些有手臂长的毒虫。 “命不好,谁也救不了他,希望下辈子能够投胎去个好人家。” 说完,手上闪现出了一点火光,将那剩下的皮肉烧了个干干净净,肉身归于天地,总比归于那些毒虫的肚子里要好。 “跟我来吧,从皇城里出现这种奇怪的病开始,长公主府里就已经备好了隔离的院落,那个侍女应该就在这里,救治其实是算不上的,只不过都在等着她死而已。” 阿雀推开门,里面只有一个人躺在床上发着微弱的声音,之前那些医师和侍卫都已经离开了,虽然都知道这种病并不会传染,但是谁也不愿意和这样的事情沾上关系。 “这还是我第一次离得这么近看,先前皇城里的那些平民百姓生了这种病,我还在笼子里呢。” 阿雀抬手想仔细看看伤口,却没想到侍女突然睁大了眼睛看着她,面露惊恐,脸上的皮肤早就已经破损脱落,现在她的嘴唇那一块也只剩下坑坑洼洼的几块肉挂着。就算想说话,也让别人听不明白在想什么。 “眼睛……” “眼睛?什么眼睛?” 秦北韩上前想查看清楚,却没有想到侍女猛的坐起,他以为是回光返照,却没想到视线下移,有根巨大的蜂刺捅破床板直接贯穿了侍女的胸口。 猛然坐起,不过是被刺穿的力气太大而不受控制而已。 秦北韩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但是有一双鸟类的翅膀猛的展开吹起一阵风浪,其实这也影响不到他什么,毕竟那些年上天入地什么情况没见过,但是问题是苍梧不知道。 以至于某个龙下意识上前挡在秦北韩面前,虽然挡下一大堆木屑是很感谢,但是同时也错事了抓住那家伙的机会。 秦北韩:…… 小孩儿一片好心,他又不可能说骂什么的,毕竟苍梧只是想保护他一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总是对他的实力没有清晰认知,但是秦北韩也只能闭眼认了。 “师尊,没受伤吧。” “……嗯。” “你放心吧,他没受伤,反倒是你如果你不是出来帮忙的话,那么他早就把那家伙给抓住了。” 阿雀有些无语的看着这只小龙,明明在古书里面记载龙不是爱管闲事的性格,怎么秦北韩捡回来这个格外喜欢爱管闲事。 也不知道性格随了谁。 “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吐槽完,阿雀继续回归主题,刚刚的翅膀展开来,其实看上去和普通鸟类的翅膀没什么区别,但是体格又非常大,鲲鹏鸟也不可能出现在房间,而且也不可能杀人。 更别说和毒扯上关系了。 “你看清那东西的样子了吗?” 秦北韩拍了拍苍梧的肩膀,苍梧偏头看着他。 “我不确定是不是我眼花了,我看到一只,有种虫子头部的大鸟,没有尾巴,反而像是毒蜂的尾刺。” “你没眼花。” 秦北韩伸手抹了两下这家伙的脑袋。 “那是钦原。” “钦原,我想的那个钦原吗?”阿雀听到这个名字反而愣住了,“那东西难道不是应该守在昆仑山上面吗?” “……昆仑万年前遭遇重创,至今还未完全复原,也有不少昆仑的东西落入凡尘成为秘境宝藏,它出现在这里,应该是为了把东西找回去。” “那为什么要杀人?” “那些人不是它杀的,钦原的毒连树木都会瞬间枯死,人的话根本活不过一息。” 秦北韩看着那死不瞑目的侍女,皱了皱眉。 “它是突然出现在这的,皇城里出现其他问题的时候,它没有出现,长公主府内应该藏着昆仑的秘宝才把它招惹来。它也没有主动攻击我们,证明它不是故意来杀人的。” “秘宝……说实在的,这些日子除了那个被带回来的男人之外,真没有什么特别的。” 阿雀回忆着那几日的情况。 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我想起来了,那个男人受宠的时候,刚好北厉的贡品被赏赐给了长公主,那里面有一个很大的骨头,他们说是上古神兽的遗骸,吃了可以延年益寿,我只听下人这么说过,那个骨头我并没有见到,我以为是什么江湖道士来诓骗人的,后面听说,是做成了补品,每日供给那个男人,这几日应该已经要做成了。” “骨头?我倒是知道昆仑山下镇压着一只腾蛇,但是那只腾蛇应该早就死了,他们带回来的骨头,可能是这些年昆仑的冰雪消退,露出来的腾蛇的骨头。” “……那东西的骨头能延年益寿?” “自然不能,但是妖兽悬河的血肉可以,这两种妖怪露出本体时非常相似,我们分的清楚,但是凡人不一定分得清楚。” 蛇身的妖怪大多有些类似,更别说只剩下骨头的情况。 “吃了悬河的肉可以长生不死,但是吃了腾蛇的肉,则会收到妖气侵袭,最终失去人的本性,成为祸乱人间的尸妖。” 秦北韩抬眼。 “它这一次出现是为了把那根骨头带回去。” 低头看着地上惨死的侍女。 “她是长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任何补药和餐食都要由她亲自检查试毒。” “……她吃了腾蛇的骨头。” 苍梧补充了未说完的半句话。 “其他毒物的毒杀不死她,所以钦原不能让她活着。” 昆仑的存在是为了保卫人间的安宁。 即使现在还是人,但是也必须死。《 》 12、穿越者的差别 27 “凡人也会吃妖怪吗?” 苍梧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情,也从没有想过那些惧怕妖怪到闻之色变的凡人居然会把那些死去的妖兽当成大补的灵丹妙药。 “只要你说能延年益寿,长生不老,就算那东西再恶心也会有人想要吃下去的。” 秦北韩蹲下身将一切复原,死不瞑目的侍女被他盖上了薄被,那张惨白的脸上没有了表情,只余下死寂的茫然。 “人妖仙各有不同,我们变不成人,所以总有妖怪想办法变成人,人看不起妖,却又羡慕妖的寿命,许多人想成仙,可没人知道怎么成仙,于是修仙者开始猎妖,妖开始吃人,人又为了自己主动找来妖怪炼药。” 他许多年前就知道这一切有多荒唐。 “你说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无论是谁,最终想要的都是自己没有说东西,妖和仙贪恋人的七情六欲,也是不知道投胎转世的时候是不是老天爷故意折腾闹出来的结果。 “哪有那么好听,说白了,欲望是满足不了的,这种人我见的最多了,当年一个书生获得了我,我看着他最开始只想当个教书先生,然后一步一步爬到了丞相之位,你们知道他为了这个位置能舍弃多少东西?” 阿雀这样说着,她就是被舍弃的其中之一,作为打点关系的第一桶金,金丝雀能在黑市卖出不错的价格,也正是因为那个书生迷失了本心,才让她后面误打误撞被长公主买回来讨男宠欢心。 “聊这些做什么,不如想想现在该怎么办,那个男人被长公主保护的连苍蝇都进不去,虽然我们这些妖怪可以藏匿身形,但是要是钦原真的找过去了,咱们有那个把握搞定吗?” 如果是毒虫的话,阿雀倒是不在意,毕竟鸟吃虫子天经地义,但是那只钦原不知道是不是修炼的缘故,原本应该只有鸳鸯大小,可却变得那般巨大,鸟族很少互相残杀,虽然他们会用写阴招,但是硬碰硬还是很少。 “老蛟龙,你以前不是去过昆仑吗?你知不知道那家伙有什么弱点?” “你觉得昆仑的守卫能有什么弱点,要是真有那些东西,早就有人和妖怪攻上去夺宝了,更何况这只钦原看上去已经修炼了至少三千年了,虽然不善法术,但是它只要速度快到能把毒针刺进去就已经足够了。” 秦北韩很清楚的知道那种东西的存在本来就是老天爷降下来的旨意,苍天是不会给这种东西留下弱点的,昆仑会长长久久的存在于这世上,比起冒险一代,传承一代,倒不如从一开始就创造出不死不灭的怪物。 “那要是我们去找那个男人的时候刚好对上它岂不是完蛋了。” “昆仑的守卫只杀该杀的人,只要你无心作恶,无心为祸昆仑,你对于他们而言就像是一滴水一粒沙,其实吧,是没什么存在感的。” 秦北韩摸着下巴。 “而且其实我还蛮好奇他们两个硬碰硬的话谁能赢?” 一个是从天地创立开始就存在的守护兽,一个则是突如其来出现在这里的天命者,两个东西命硬的都离谱,他是真的很好奇,到底谁会赢,谁活的更久一点。 “那你的意思是干脆就这么等着?” “要是他真的有办法能够挟制钦原,那我们再仔细打探打探,也不着急,人家大老远从昆仑来到这里,好歹让他发挥一下吧。” 秦北韩这样说,却看见苍梧看着自己,不过倒也没多意外,在苍梧眼里他一直都是一个能帮则帮的类型,只不过灵山上面都是小妖怪,苍梧或许意外于他对于人类而言这样冷酷无情。 “怎么看着我?觉得我不近人情?” 就像是当年的那些人一样。 “……没有,我只是在想要不要帮它一把。” 就在秦北韩往着不可控制的方向思考的时候,苍梧却突然这样说,这只龙稍微歪了歪脑袋,随后提议道。 “既然那个人的命数这么特别,我们干脆做两手打算,既然有机会能够把他根除,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做到呢?就算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也总好过什么都没有尝试吧。” “你要是主动去祸害凡人的因果,往后可就没有办法修炼升仙了。” 就算龙族是被老天偏爱的种族,手上沾染了这种因果也会被断绝升仙之路,秦北韩见到了这么多只龙,没有一个不是想成仙的。 “当神仙没什么意思,天上又没地给我拿去种,成不成神仙无所谓,又不是神仙把我救下来的。” 苍梧侧身拉着秦北韩的衣角。 “师尊不要总想着把我往远处推,我和那些东西不一样,其他龙是生活在种族里的,而我是被师尊一手养大的。” 长发高束成马尾的少年只是眨了眨眼。 “我当然是偏向师尊,更像师尊的。” “哦呦呦,长这么大了,还这么粘人,害不害羞啊?以后要是有了道侣,我就把你这些事情说出来,当成玩笑给人听。” “……道侣,是什么东西?” 阿雀稍微有一些意外,苍梧居然没有这种常识,于是便清了清嗓子告诉他。 “道侣就是以后很多年都要与你生活在一起的,同吃同住,一同修炼,白首到老,到那个时候你就没有办法生活在你师尊身边了,总是要有独立的那一天的。” “为什么?要是因为一个道侣就要离开师尊的话,那我宁愿不要。” “你现在还没长大,当然可以说自己不要了,可是我们和凡人不一样,我们有时候要活到几千年才会死,这几千年时间里面你总要找些事情来打发时间的,就算是老树精那样子古板无聊的妖怪,年轻的时候也去人间风流过一把。” 阿雀毫不犹豫的揭穿别人的老底。 “活在这世上,不管是人还是妖,总是希望有一个人疼自己,爱自己,陪着自己的。” “我有师尊。” “……你师尊的年纪比你大那么多,他没法陪你那么久的,我们这些妖怪的寿数都是不一样的,而你是一条龙,你的命数比我们强的多,说不定到时候只有那池子里的老乌龟还有老树精陪着你。” 金丝雀倒是看得开。 “没有人能永远陪着你,但是如果你与你的道侣一起修炼,或许对方陪伴你的时间会比我们久的多。” 伸手想要去拍拍少年的脑袋,却见苍梧死死扯着秦北韩的衣角,把脑袋搭在秦北韩的肩膀上,明明刚刚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现在却好像非常不高兴一样。 甚至有些发抖。 “师尊真的会离开我吗?不能一直陪着我吗?” “……没有人能一直陪着谁。” 秦北韩这一次倒是没有把自己的衣角扯回来,任由这头小龙把眼泪水往自己衣领抹,作为妖怪,其实很久之前秦北韩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哪一天会死,蛟的寿命已经算是长了,他在这之前也一直觉得自己也差不多活够了。 可是偏偏在她准备好接受自己的命的时候,又突然捡回来了一只龙,一只被族群抛弃的龙,要是苍梧和之前他带回来的那些小妖怪一样,恢复了之后就去寻找自己的日子过,倒也不会让他这样子纠结。 其他的妖怪或多或少早早的渴望着离开自己开辟洞府,只有苍梧,哪怕现在变成了少年人,还是依旧喜欢和他黏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要跟着他,甚至有时候还自作聪明的来保护他。 这么多年的时间,就算只是养一棵芙蓉花,他都已经有些舍不得了,他会担心自己死之后苍梧该怎么办,这个小鬼头,虽然看着一副成熟的模样,但是实际上心里还是幼稚的很。 如果他不在了,那么苍梧会不会被别人欺骗?会不会和其他妖怪无法相处?再一次被孤立出去? 秦北韩之前从未担心过这些事情,因为从前他帮助的那些小妖怪都不像这头龙这样子特别,他当年跃龙门的时候是被其他龙族从中作梗,才导致了现在的样子,可是偏偏他又捡回来了一只被抛弃的龙。 偏偏这只龙格外的喜欢跟着他。 却又偏偏选择了他活不长的这段日子里。 “我不要,我不要你离开。” 一直板着脸的少年,此刻眼眶通红,蓄满着泪水,这张长相精致俊秀的脸,一看就让人忍不住心疼,更何况是看着他长大的秦北韩,就算他尽可能让自己无动于衷,却终究还是抬起另一只手把那些眼泪给擦掉。 “我现在不是还没离开吗?你就搞得一副像是我要死了的样子,就不能盼望着我点好?” “……那师尊答应我,别离开。” “……”秦北韩只能发出一句叹息。 “要是真的可以,我也有些舍不得离开。” 只可惜上苍从来没有眷顾过他,每一次他越不想做什么,就越是逼着他要去做什么,只不过他想着师徒两个,既然他已经这么倒霉了,那他的苍梧应该就不会这么倒霉了。 28 “死了?其他发病的人不是至少还活了两三天吗?她怎么就死了!” 长公主听到自己贴身侍女死去的消息的时候感觉到意外,作为上位者,她其实并没有多少悲伤。但是却有些害怕,那种古怪的病是否发作的越来越凶险。 “医师去查看了,说并不是因为那种病死的,而且有人拿东西捅穿了胸口,活生生疼死的。” 侍卫跪在地下,向长公主禀告。 “是谁敢在我府中动手?即刻去查,这些日子里谁也别放出去,给本公主挨个的搜。” 女子的手拍在桌面上,胸口剧烈的起伏了几次,才慢慢归于平静,就在这个时候,身边有人捧着个小盒子恭恭敬敬的到她面前来。 “公主,这是新做出来的丹药。” 把那小盒子打开,里面的丹药似乎泛着微光,对于凡人而言,这简直就是天底下的灵丹妙药,长公主伸手拿起,仔细端详了一会。 “可试过药?” “是,就是菡萏试的,却没想到她今日——” “本公主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带到屋子里的人都走光之后,她才将丹药送到唇边,在将要服下的那一刻却又停住了动作,将丹药放回了盒子里。 而后从房间的暗道去了偏殿,里面一个刚开始留头发的男人听到了动静回头来看她,手上还姿势奇怪的拿着毛笔。 “你确定这东西吃了以后真的能修仙吗?我可不记得故事里面有这么一道。” “那是当然的,这种东西呢就叫做机缘,我们两个先一步知道了后续的发展才能够抢先在别人要这个东西之前拿回来,故事里面镇北侯原本病入膏肓,就是吃了这个东西才突然痊愈,甚至越发骁勇。” 男人接过那小盒子,看着那丹药两眼放光。 “怎么就只有一颗?” “那骨头实在是太过难以研磨,所以他们也就只先做出来了这一个而已,我想着你比我可着急的多,索性就先拿过来给你了。” “你有这么好心?” “你现在是我的男宠,吃穿用度都靠着我养着你,我有皇室作为依仗,你有什么作为依仗?要不是我和你都是穿越来的,按照你这种说法,你来这的第一天早就被乱棍打死了。” “切,你不过就是运气好,走了个魂穿,顶替了别人的位置,才有现在风流快活的日子过,要是哪一天真正的这个长公主回来,我看你变成孤魂野鬼怎么办。” “我要是那样了,你以为你会好过?” 长公主叹了口气,她原本的名字其实叫做刘晓,因为工作压力大,所以猝死了,猝死的时候还在摸鱼,在电脑上看小说呢,结果再一次睁眼就变成了小说里面的长公主,有权有势,长得又漂亮,只可惜原本的这个长公主却是一个沉闷冷漠的性子,有这么多的权势,居然不愿意搜罗面首男宠。 她原本在现代社会里受到了许多打压和剥削,既然现在自己成了上位者,当然要享受这种权力,最开始的时候她“确实不太习惯,别人一见到她就下跪。 但是现在已经开始享受起来了。 权力确实是大补。 原本她准备就这么混吃等死,一辈子富贵荣华过下去,却没想到某一天她的侍卫出去搜罗俊美男人的时候带回来了一个现代人,身上穿着的衣裳,甚至还随身带着手机和耳机呢。 只可惜在没有网络的古代社会,那种东西没有意义,如果不是刚好落在她这个同样是穿越者的长公主手里的话,迟早被当成邪门歪道给处刑了。 不同于她准备接受享乐,这个男人却做着龙傲天的小说梦,刘晓原本其实并不想搭理,可是她又经不住诱惑,长生不老便代表着容颜永驻,在现代社会时,在那个看脸的时代里,她从未享受过优待。 也曾经幻想过自己变成小说里的第一美人,而现在终于有这个机会让她把那些幻想变成现实,她只是单纯的跟随自己的欲望而已,为了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不介意帮助这个男人。 “所以我一定要成仙,到时候你们所有人都要匍匐在我的脚下,这世上所有的天才地宝我都要拿在手中。” “你真以为自己能够想什么都能够成功吗?” “只有你我知道后续的发展,我们知道那些妖怪的弱点是什么,我们也觉得几年之后天下大乱,天下大乱的时候就是你夺权最好的时候,带到你夺下的权利,我们就有理由大肆搜捕那些妖怪,只要把他们的内丹炼成丹药,我们便可一日千里,得道成仙。” “然后你就可以美滋滋的变成起点大男主,搜罗美人和红颜知己?你们这些人想的东西真是简单,一眼就能看透,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到最后不是就渴望像我这样子能够随心所欲的做所有事情。” “……只要你得到的好处就足够了,不是吗?” 长公主笑了,“那确实是,那些人是原本这个身体主人的亲人,不是我的亲人,你要杀就杀吧,和我也没多大关系。” 有时候,她比任何人都残忍。 细长的手指捏起丹药,递到男人的嘴边,美人脸上带着笑,男人一时愣神就张开了嘴吞下。 “……感觉怎么样?” “很好。” 胳膊一伸,便将宫装的美人按倒在床榻上,刘晓的手指抵在他鼻尖,仔细打量着他,正准备开始下一步的时候。 突然有一个巨大的黑影笼罩住了他们。 两人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公主府,一直闭目养神的秦北韩也起身悄悄跟在人后去查看,而阿雀则是回到现在的主人身边。 那可怜的男人被吓醒后一直战战兢兢的。 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却还是想去看看长公主发生了什么。 “妖怪!妖怪啊!” 有些人冲过去却又立刻被吓的跑回来,刚好趴倒在秦北韩脚边,却没抬头看秦北韩,而是一门心思只想着逃跑。 秦北韩仰着头看高处,他觉得确实很稀奇。 第一次见到有人被钦原的毒针刺中,居然还能活着的。《 》 13、命硬的过分 29 这还是秦北韩第一次见八字硬的能砍石头的凡人,那个头发异常短的男人捂着腹部的伤口,被一群侍卫护在身后,而更多人护着的是面色惊惧的长公主,毕竟男宠死了最多是问责,长公主要是出了事情的话那就是保不住九族的事情,哪个更重要是很明显的。 “妖怪!你到底想做什么?!” 非常有护卫精神的侍卫长大着胆子这样喊,但是秦北韩很想说一句,人和妖怪之间是有生殖隔离的,用人类的语言去问一只妖怪想干什么,除了给自己拉仇恨之外没有更多的作用,不是每个妖怪都开了神智会说话的,也是有单纯的屠杀的,钦原从被创造出来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它的一切都是苍天安排好的,不会像别的妖怪一样融入俗世。 对于它而言,这世上只有昆仑和昆路之外的其他而已。 毕竟上古时期,只有妖魔和神仙,还没有人的影子。 钦原的体型变得巨大,只有皇城外的河海能容纳的进去,鸟羽覆盖的翅膀随便一扇风就能把人给全部掀翻,那些刀剑对于它而言和不存在一样,看似柔软的羽毛实则是坚硬的盔甲,它和昆仑上的其他妖兽神兽一样,苍天并未给它们设置天敌,虽然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但是对于它而言,这样就足够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守着那个已然遭遇巨变的昆仑。 “你和它说话是没用的。” 秦北韩双手抱胸漫步过去,侍卫们意外于一个病恹恹的人居然不害怕这巨大的妖兽,而秦北韩只是抬手推开指着他的剑锋,侍卫还不愿意松手,结果下一秒一个少年就捏着他手腕上的穴道,侍卫只能吱哇乱叫的丢开了手里的剑。 “妖怪要是那么好说话,你让那些道士喝西北风吗?” 秦北韩抬手把苍梧重新拉了回来,这小孩现在动手的速度真是越来越快了。 “这妖怪根本杀不死,我还能怎么办!轮得到你在这里说风凉话!” 被妖怪盯上的恐惧往往让人慌不择言,在性命攸关的事情面前总是有人会失去理智,秦北韩倒是没什么感觉,但是他下意识悄悄束缚了苍梧的双手,免得这家伙上去给人揍了,但是秦北韩也是没想到苍梧不动手动腿了,他刚想说话,侍卫就被踢飞了至少三米出去。 秦北韩只能木着脸给了某只龙的脑袋一下。 “我听闻公主前些日子得来了一种仙药,可是有此事?” 没再和侍卫掰扯,也免得后面这小崽子不受控制,秦北韩干脆直接问了被人一层层保护着的长公主,对方愣了一下,但是也没遮掩: “我这男宠的身体不好,你也看见他那样子了,脑子是不大灵光的,前些日子他国进贡的东西里听说有个可以治百病的东西,我便向皇上要来,这和这只妖兽有什么关系?” “嗯......人有同宗同族,妖也有,你们取的那东西如果是妖兽的骨头的话,怕是它特意过来寻仇的。” 秦北韩看着她。 “你吃了那东西吗?” “......要是吃了,会怎样?” “要是你的男宠被吃了,你抓住这妖兽会怎样?” 秦北韩说了下去,“你会将它开膛剖腹,以发泄怒气,也是为了把人留出全尸。” “妖怪也是一样。” 虽然他扯了点谎,但是不重要,他总不能花时间从开天辟地创造出昆仑开始说,话说的直白点对大家都好,而相明白的人脸色惨白,女子伸出手抓住了秦北韩的胳膊,额头渗出冷汗。 “他刚刚吃了,吃了那个骨头练出来的丹药。” 她指着那个短发的男人,秦北韩挑眉,靠在边上的门栏。 “那他要倒霉了,妖怪可是记仇的。” 秦北韩单纯就是来说风凉话的,钦原不会对无辜的人动手,除非那些人一定要阻拦他,所以秦北韩现在只是没有人性的在说风凉话而已,毕竟他本来就不是人,没有必要有人性。 他想知道是天命者的八字硬,还是钦原的毒刺硬。 正这么淡淡的看着,钦原似乎不满意这些凡人一直阻拦,掀起了一场更大的狂风,秦北韩微微抬手挡住一部分被扬起的飞尘,而一道浅金色的光晕挡在他面前,周围的凡人连眼睛都睁不开,苍梧也就无所谓被发现或是不发现,就算这些凡人知道他们不是人又怎么样,苍梧从未在意过别人是如何看他的。 “此处风大,师尊,还是去远一点的地方吧。” 与他视线齐平的少年这样说。 30 秦北韩在这之前见过的命最硬的人也就是战场上半个身子都没了还能活下来的士兵了,毕竟那对于普通凡人而言简直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但是这个记录在今天被打破了。 这世上最毒的毒药都没能杀死一个普通凡人。 秦北韩有点怀疑是不是昆仑存在的时间太久了也没有跟上现在的一些风潮,难不成凡人已经可以免疫那种剧毒,侍女只是单纯被刺死的吗?他甚至都这样想了,但是很快,那些着急忙慌帮着救治的医生上手去处理伤口,却在下一刻被剧毒腐蚀了手心,这一点又证明钦原并不是变弱了。 苍梧一直在他边上看着这一切,不由得也觉得很稀奇。 “那个人没死,碰了他的人倒是中毒了,真够奇怪的。” 秦北韩点头,“果然活得久什么都能见着。” 这八字和盘古的那把斧头也是不相上下了。 抬头看看天上的钦原,估计它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人还没有死,甚至准备再补上一次,说实在的,秦北韩的祖宗,某一头不知名的蛟,早些年也算是有过机缘去守护昆仑,但是蛇性本/淫,和它多少沾点关系的龙和蛟也是没差太多,如果秦北韩没想着修炼变成龙,估计早就成家了。 他的那个祖宗也是差不多,放不下人世间的花花世界,干脆撂挑子不干了,也就导致了整个族群唯一一次有望混上半个仙名的机会彻底没了,还变成了人类口中的恶蛟。 上梁不正下梁歪多少还能活,上梁直接给下梁砸了就真没辙了。 “钦原要是再闹下去,估计咱们两个也没法走了。” “为什么?” “昆仑有铁律,必要的时候,毁掉一整个城池也是可以的。” 秦北韩之所以知道,就是因为祖宗蛟曾经那么干过,在彻底沦为妖兽之后祖宗蛟还很时兴的给自己写了个自传,虽然族群里大部分蛟觉得他在胡说八道,但是秦北韩觉得不全是假的。 有三分真,三分坏的真,七分善的假。 昆仑上有许多妖兽其实不是很想保护凡世,只不过是舍不下自己现在的地位身份而已,所以有人说昆仑的妖怪会吃人,也有人说昆仑的妖怪会保护人,在这一点上秦北韩还是很佩服自己祖宗的,要是换成他,估计还是会一直留在昆仑等着那飘渺无边的升仙的可能。 “钦原发起疯来,我可在他手上讨不到好处。” “那我去。” “你去什么?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秦北韩斜眼看了一下苍梧,也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和个愣头青一样,明明他言传身教的不是这种处事风格,果然,龙的基因还是强一些。 “得了,看来钦原也没法搞定那家伙,要是到时候死了一整个城池的人,咱们山里那些小妖怪逢年过节还能去哪里买好玩意?”秦北韩让苍梧在此处等着,而后借着钦原掀起的风捻住一段树枝,而后猛地逆着风丢出,不偏不倚穿过各种盔甲交叠的缝隙,打在那个短发男人的腹部。 也幸好这男人还没吃多久,还算是完整的吐了出来。 泛着光的丹药咕噜噜的滚到众人面前,腾蛇存在本就是人的欲念和邪念,就算只剩下骨头,也依旧伪装自己引诱着那些禁不住诱惑的凡人吃掉它。 所以说,世上的恶很难消失。 哪怕是死了还在。 甚至于此时此刻,有人还想上前把那看上去就像是灵丹妙药的东西给捡起来,真是有够不要命的,只可惜这个人八字不够硬,钦原发现了他的意图,尾部的毒针挥动喷出毒液在那个小厮身上,很快,剧毒将皮肉腐蚀的差不多,露出森白的骨头,这画面多少有点过于血腥了。 秦北韩取出一把折扇,微微展开挡在苍梧的眼前。 “小孩就别看这种场面了,免得回去以后做噩梦。” 这一次苍梧倒是听话了。 那枚丹药很快被钦原叼走,原本体型巨大的鸟在飞离的过程中越变越小,而后变回了寻常鸳鸯的大小,在院落中四处游走,最后撞破窗户进入了某个屋子,很快,那个地方燃起熊熊烈火,水根本扑不灭,也未烧出来,只是单纯的在那屋子里燃烧着。 “那是真火,到时间自然会自己灭了,不要去招惹它,免得引火烧身。” 秦北韩拦下着急忙慌想要救火救里面宝贝的下人。 “不行啊,要是公主的东西坏了,我的命就难保!” 公主私库里的天才地宝,是寻常人一辈子都得不到也买不起的,更别提损毁了。 秦北韩没来得及说第二句,那个下人就直愣愣闯入火海里,轰隆一声,被烧断的房梁彻底砸了下来。 黑灰色的残骸中露出金色的宝物。 而为碎银几两奔波的下人最终融为了废墟中的一部分。 “......师尊,伤心了吗?” “倒是不至于,只是觉得有些不懂,他连命都不要,到底值不值得。” 秦北韩把折扇拿在手中收起,敲着另一个手掌。 “更是不懂,那么多妖怪想要变成人,人到底有哪里好了。” 无权无势的人,活得还不如蝼蚁。 至少在皇权之下,永远是这个样子。 “幸好我不想变成人,也幸好你这家伙也不想,否则我可真是担心以后啊。” “为什么?” “怕你后悔。”秦北韩嘴角勾起,“毕竟世上从没有后悔药。” 说完这句话,他没再去看那一片废墟,回头看着那依旧生龙活虎的男人,嘴角的笑意收起。 “去见见那个家伙吧。” 他也好奇,这个人究竟有何处不一样。 让上苍如此偏爱。《 》 14、谁还没点往事了 31 “张公子,稍微忍着点。” 有医师没被毒血影响,用夹子和皮手套来协助把伤口止血,秦北韩听见他们叫短发男人张公子,不过也是,面首和男宠又不可能说是驸马,只能这样叫着,乍一听还以为这个人和长公主不是什么特别的关系。 人的事情,每次都怪有意思的。 “快啊!你想看着我流血死掉吗!” 伤口的疼痛和一直涌出的鲜血让男人浑身发冷,在现代社会的时候,他从来没有遭遇过这样大的伤势,现代社会的医疗怎么看都比现在这连消毒水都只能用白酒的时代让人安心,尤其是没有止疼药,也来不及用麻药,他只能意识清醒的等着这些人用那些粗糙的工具帮自己处理伤口。 别说有多害怕了,他都感觉自己的肠子会被刮伤。 就在他愤怒的催促的时候,突然看见两个人慢慢悠悠的向着他走来,长公主几乎每一天都要从外面抢回来一些男人,这些长相不错的男人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是面前的这两个人偏偏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或许是他近距离接触了妖兽,也许是被吓着了,所以他才没适应过来,不然他为什么在面对这两个人的时候下意识有一种恐惧感。 看上去年长的男人穿着一身绣着云纹的黑衣,倒是让他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这人来到他面前都感觉轻飘飘的,一双微微上扬的桃花眼直愣愣的看着他。 “看什么看!信不信挖了你的眼睛!” 被别人盯着自己最狼狈的时候,总是有种羞耻感,他还是现代社会的普通打工人的时候还能忍得住,但是现在他也快适应自己高人一等的日子了,自然也就变得有些不客气。 “公子误会了,我这人没见过世面,但是却常年病着,久病成良医,我只是想帮帮你而已。” 这样说着,秦北韩取过铺好草药的纱布,从怀中取出一枚殷红的小果子碾碎参杂到其中去,而后直接将纱布盖上那一直血流不止的伤口,疼的男人叫了出来,但是一直在流血的伤口倒是有了起色,好歹没有那样吓人了。 “我去,你怎么做到的。” “偶然发现的罢了,能帮着公子倒也是一件好事。” 秦北韩笑着这样说,但是那枚果子其实是灵山的鲤鱼产下的卵,一直未能有机会孵化,差点就要被亲妈吃掉,秦北韩偶然得到了,就一直留在手边了,鲤鱼是祥瑞,沾染了灵山仙气的卵也有些作用,对于这种妖兽造成的伤口最有用了。 不过也会有些副作用。 因为已经算是沾染了灵气,被碾碎的卵倒也不算是完全死了,混入人的血肉之后有那么些可能被孵化成功,到时候被寄生的人或许会有些痛苦,毕竟浑身的血液中游荡着一条鱼,哪怕很小,也足够磋磨人的。 不过只是有可能而已,秦北韩也不知道能不能孵化出来。 所以这最多算是,不得已而为之。 “你是这几日被带入府中的男宠?”短发的男人看着自己伤口好了许多,自然是心情大好,草率且乱七八糟的批了个外套就和秦北韩攀谈起来,他的用词也是蛮不客气的,尤其男宠两个字又戳到了苍梧敏感的神经,但是这一次秦北韩直接施了定身术,长发高束的少年就只能气鼓鼓的呆愣在原地。 “男宠算不上,只是有些误会罢了。” “对,过几日本公主便会放了他们。”长公主安排好那些私库的宝贝之后,才走了过来,仔细看了看短发男人,确定这人死不了之后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你的命还真大,幸好东西能吐出来,否则今天可没这么好运气。” “要不是你把丹药拿给我,我也不会这么倒霉。” “做人不能既要又要,你自己等不及,我顺着你的要求做了,怎么反而不高兴了?” 女子的手勾了一下男人的下巴,像是逗弄小猫小狗一样。 “张乔,你可别以为我对你有几分不同,就能按着自己的心意使脸色。” 下一刻,女子的手就反手扇了男人一巴掌,被打的男人当然是不高兴的,可是一个又一个侍卫拿着刀剑挡在他面前。 “把他带回去,让医师好生照顾,没有本公主的命令,不许离开偏殿。” 直到男人被带远了,长公主心底才松了一口气,不同于她适应这个时代,张乔完完全全还保留着在现代时的理念和想法,平日里只在府里横行霸道倒是无所谓,毕竟没人敢在背后嚼舌根,但是今天的动静太大了,晚些时候宫里的人也一定会来打探情况。 要是张乔的不同之处被发现了可就糟糕了。 “今日真是多亏你们二位了,否则本公主怕也是要把那丹药服下了。” 她笑着这样说。 “公主殿下客气了,我除了在边上说了几句之外,也没做什么,那本就是张公子的运气好而已。” “......是啊,他运气真好,要不是本公主把他留下,或许还在外面乞讨呢。” 长公主转身准备离开,临走时留下一句话: “本公主手中有些稀奇古怪的药材,这次实在是怕了,索性便赠与二位吧,不过也希望二位在之后,知道什么应该说,什么不应该说。” “......我们二人今晚早早就睡下了,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 秦北韩唇角微勾,这样恭顺的回答着。 32 现如今的人皇只有一个长姐,虽然后宫佳丽三千,但却依旧未留下子嗣,许多大臣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妄图能够抢先一步生下皇子,为了这件事有人求神问佛,有人甚至连妖怪都求,整的这段日子灵山的禁制都加强了不少,毕竟不知道谁从哪里得来的药方,说是灵山上的不老泉有奇效。 对此秦北韩很无语,都叫不老泉了还能和生育扯上麻烦也真是邪了门了。 而这不老泉就是老乌龟在的地方,为了这件事情,神龟都已经尽可能闭门不出了。 “这些凡人胆子真是够大的,居然还有祸斗的指甲,也难怪那地方的火烧的这么旺。” “祸斗?” 在秦北韩筛选哪些东西有点用处的时候,会把那些往后一丢,苍梧就在他身后随时伸手接住放进储物袋里,他现在虽然长大了些,但是毕竟对于妖兽和神仙的事情都未有人专门教他,有许多事情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祸斗是一种长得像犬的妖兽,不过却是会喷火的。” 秦北韩手上拿着那有半个手掌大的犬类的指甲,在寻思这东西丢还是不丢。 “凡人把它视作火灾到来前的预兆,所以很少有人会留着它的东西,结果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人留着,也不知道是故意而为之还是看这东西稀奇。” 他把这个指甲递给苍梧,“算了,你留着吧,虽然没什么用,但是还是蛮唬人的。” 苍梧拿着,也打量了好久。 “祸斗的指甲在这,那那只祸斗是不是——” “死了。”秦北韩头也不抬,“否则这种东西根本留不住的,不过你也别担心,那家伙和凤凰像的很,与火也算是一体,只要这世上的火星还存在,祸斗也就还存在,只不过是重新化形的事情罢了。” “那这样说,它是不死不灭的?” 苍梧突然这么问。 “嗯,上古时代活下来的,哪是那么容易死的,所以才会成为传说啊。” “......那师尊其实也是上古时代就存在的一种妖吧?” “我?算半个吧,早就沦落到这种境地了,要是还算上古大妖的话,我也不至于当年那么想跃龙门了。” “师尊为什么想要变成龙呢?” 苍梧把他扶着坐到椅子上,自己去整理那些乱糟糟的所谓的天才地宝,龙族一向有囤积宝物的习惯,苍梧也不例外,只不过他囤积的宝物最后都给了秦北韩,但是他依旧喜欢收集这些东西,所以他倒也是能把那些东西分的清清楚楚。 听到这句话的秦北韩叹了一口气。 “你这种天生就是龙的,和你真说不清楚,妖怪就算是一心向善别人也不信,我那时候在一个人类的村子里呆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我受了重伤,露出了本体,但是那个村子里的人不认识蛟,以为我是龙,又遭遇旱灾,拿了食物供奉我,希望我保佑村子风调雨顺,连年丰收。” 秦北韩垂眼,“我是蛟,虽然做不到呼风唤雨,但是能将别处的水源引来,那些人类是很高兴的。” 但是假的终究是假的,他没法永远的守护那个村子。 “有一伙土匪注意到了我,他们也没认出我是蛟,却把除妖当成幌子来劫掠,可那时候我去别的地方寻找水源,不在村子里,等我回去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那些曾在河边给他供奉食物的村民,那些曾拿着鱼灯在边上夜游的孩子,还有那些在他面前定情的爱侣,一个都没有剩下,他短暂的离开了半日去到千里之外的地方给这些人寻找生的希望,却有人趁着他不在烧杀劫掠。 从那时候起,秦北韩对人的态度就有些微妙。 他见过好的人,也见过坏的人,他有时候想帮人,却又想要置之不理。 “那时候我要是龙的话就好了,不需要离开,在别人打着除妖名号的时候也能堂堂正正说自己不是妖。” 秦北韩取下一直半束发的木簪,这簪子只是最寻常的木材,却被他精心保存了许多年。 “这是从棺材上取下的边角做成的,那个村子如今给我的念想,也就只有这东西了。” “那,那些土匪呢?” 苍梧蹲在他面前,靠在他膝头,仰头看着他。 “师尊杀了他们吗?” “淹死几个人而已,算不上是杀生。” 秦北韩只是这样说。 “对,自然算不上。” 苍梧笑着同意,从秦北韩手里拿过发簪,重新为他束发。 “要不然,过些日子,师尊带我去那个村子看看吧。” “去做什么?那里早就有别的人安家了。”秦北韩抬手盖在苍梧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安抚的拍了拍,“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我只是有些怀念,却早就放下了,你没必要把我想的那么多愁善感。” 苍梧刚想说什么,就听见秦北韩又说。 “那之后,我去阎王那盯着了,保证那些畜生下辈子,下下辈子,以后所有的轮回转世,都投入畜生道。” “......这样是可行的吗?” “本来是不行的,但是在我砸了他的大殿以后就行了。” 秦北韩支着下巴这样说: “幸好我是妖,能看透那些和我有仇的人的灵魂,就算变成了鸡鸭牛羊,我也依旧认得出来。” 杀人会造孽。 但是那些已经不是人了不是吗? 他其实也是记仇的很。 除非他死了,否则那些人无论转世多少次,他都保那些投胎成畜生的人活不过一年。《 》 15、独角龙和皇帝 33 秦北韩多少追忆了点往事,其实他自己也记不清已经过去了多少年,甚至连当年的人都已经记不得了,但是这股莫名的恨意却一直游荡在胸口,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放不下,或许他还是做不到视若无睹,毕竟这世上的许多事情都不是能轻易放下的,无情道和斩断七情六欲什么的,那些人口号喊得高。 但是不管是修仙者还是妖怪,从来都没有真正做到抛弃七情六欲的,苍天将感情自出生起便赋予在你身上,逆天而行妄想成仙的话怎么可能成功呢?最后还不是失去的失去,失败的失败。 “你真的不想成仙吗?那样可是很威风的。” 他支着下巴,看着正在小心翼翼把祸斗指甲放进储物袋的少年,说起来也真是奇怪,明明苍梧变成这副模样没有多久,但是他已经有些记不清他小时候的样子了,或许是因为还是个幼崽的苍梧个子小修为低,轻飘飘一个法术就能控制住他,不会像现在这样每天和个跟屁虫一样。 果然还是小时候可爱点,秦北韩心里默默的叹气。 伴随着龙的成长,苍梧迟早有一天会比他高大厉害的多,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很不爽。 “不想,师尊最威风。” 苍梧总是笑眯眯的这样说,秦北韩敢说那些想成仙的人的意志都没有他这个不想成仙的龙的意志坚定,估计是小时候被族群抛弃导致的后遗症吧,秦北韩这样想着,要是他被族群故意抛弃,估计他变厉害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寻仇,毕竟一个连话都说不清的幼崽,能活到被他找到真是不可思议。 “也不知道从哪学的这些话,以后还是不能再让你看那些闲书了。” 秦北韩一边说一边伸手,一直蹲在面前的苍梧很顺从的将脸靠在秦北韩的手心,一缕微光闪过,残缺的龙角暴露在苍梧的额头,秦北韩的手指抚过那些痕迹。 “往后还是要想个办法,你总不能一直当一只独角龙。” “没关系,有没有这副龙角都无所谓。”苍梧微微蹭了蹭秦北韩的手心,一双眼睛微微弯着看着他。 然后就被秦北韩屈指敲了一下脑袋。 “龙角对龙可不是装饰,你能在缺少了一只角的情况下活下来已经是走运了,要是不想做个短命鬼,就一定要想办法复原,最好是在你彻底成年之前。” 龙角可以说是龙族的性命攸关的地方,或许如果苍梧残缺的是别的部位也不会被抛弃,复原的难度极其大,失败的可能更大,失去一只角的龙注定在修为上一直倒退,虽然苍梧天生残缺倒是遇不上这个情况,可是这也会限制他修炼的上限,也就影响到了寿命。 看着这小鬼还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秦北韩微微皱眉。 “你不是说想和我一直生活下去吗?” 秦北韩点了点完好的那只龙角。 “短命鬼可没法说什么一辈子。” “!”苍梧那双上扬的丹凤眼微微瞪大了,看上去倒是有点呆,似乎是才意识还有这层问题在,于是立刻摆正了脸色,“那我回去以后立刻去找办法!” “现在倒是在意了?” “因为把师尊一个人留下的话,我会担心。” 少年的这句话倒是让秦北韩的动作顿了一下,最终他还是没说什么,只是高兴苍梧终于上了心。 他也担心自己死后这个极其依恋自己的龙会不会出事,他希望苍梧活得长一些,过的安稳一些,等到苍梧彻底成年独立了,或许也就会把他忘记了,痛苦只是一段时间的事情而已,这个世上没有生灵会一辈子都在痛苦中,被他带回来的这只龙,最终都会有自己的生活的。 “等我把这只角修复好,我会变得比师尊还厉害吗?” “......怎么,现在就想着要打败我?” “不是,我只是觉得那样,师尊就不用一直在灵山呆着迁就我了,那时候,可以去远些的地方看看。” 苍梧再一次靠上他的膝头,“灵山的老妖怪说师尊年轻的时候一日不着家,我也想师尊能过的肆意些。等我比师尊还厉害的时候,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少年合上眼,似乎这样别扭的姿势让他觉得安心,就像小时候秦北韩走到哪都有只小龙抱着他的腿不放一样。 秦北韩最终只能轻叹一声,手轻轻的拍着苍梧的肩膀。 “行啊,如果我们,都能活到那时候的话。” 就去看看别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吧。 虽然他知道这是天方夜谭。 34 长公主府里出了一次又一次事情,奇怪的病,凶狠的妖兽,还有烧掉的私库,皇宫里的人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理,只不过秦北韩有想过人皇会派人来打探消息,却没想到人皇会亲自到场。 上百人的仪仗在长公主府前停下,占满了一整个长街,长公主府的所有人都要恭敬的等着,也包括了误打误撞留下来的秦北韩和苍梧,只不过他们两个人实际上是站着的,用了障眼法让别人觉得他们一样是跪着的而已。 “倒是没想到皇帝会亲自来。” 秦北韩捏着下巴,他其实并不了解这一任的皇帝是什么样的,只不过几百年前的皇帝不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甚至于热衷于手足相残吗?看着快步走下来的不过三十岁上下的俊朗皇帝,看上去倒也是相当的关心自己的姐姐的样子,虽然说人是会逢场作戏的,但是他倒是感觉这个皇帝的关心并不是假的。 反而长公主似乎有些反应过度的样子。 看上去并不熟悉,但是不应该啊,阿雀曾经说过这对姐弟当年是一起征战沙场开疆拓土的,如果不亲近的话是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的。 但是长公主看上去反而很不适应一样,可以称得上是手足无措。 感觉也是有点奇怪。 “他们看上去不像是姐弟。” 苍梧凑到他耳边这样说。 “甚至还不如我和那几只狐狸熟悉。” 完全就是陌生人的样子,生疏的实在是太明显了一些,连苍梧这样没什么人情味的龙都能看出来,那就证明不是秦北韩的错觉,曾经一同打下江山的两个人就算因为权力斗争而疏远,也不会像做个样子。 长公主的礼节甚至都是错的。 一国公主,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才对。 “阿姐,今日怎么感觉你特别奇怪?往日你我从未讲究过这些。” 皇帝抬眼看着这架势,眼中的神色暗沉下去,往日就算他带着仪仗前来,阿姐也只是淡淡的让他过来,哪会像现在这样让所有人跪伏在地上恭候,甚至其中有不少是容色不错的年轻男子,皇帝贺连城之前只以为是那些探子将门客误以为是面首,又或者是阿姐用这个理由遮掩那些人的身份。 可是现在看着那些男子打扮的花枝招展,他再也没法欺骗自己。 当年亲自教导他为君之道的阿姐,不知为何性情大变,在各地搜刮年轻的男子圈养。 “......额,我、我前些日子被吓着了,一时之间忘了。” 长公主贺慎欢天生就是淡漠的个性,他们姐弟二人出身武将之家,这也是在乱世中能相互扶持夺下江山的根本原因,他的阿姐性格从不会如此扭捏小心,皇帝和公主的虚名从未困住他们二人。 可是无论如何,他的阿姐都不会性格大变,既无遇刺,也未曾遭遇大病,却在某一日醒来后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贺连城一开始还以为是别人在诓骗他,但是这下是他亲眼所见,做不得假,隐藏在袖袍之下的手暗暗收紧成拳,他转过头时依旧是眉眼含笑的看着长公主。 “是吗?我带了太医,让他们给阿姐看看吧。” 刘晓原本想要拒绝,却没想到面前的皇帝一把抓着她就往里走去,贺连城路过那一片脂粉香气的男子的时候,却看见两个面无表情,衣着朴素的男子。 在那样的人群中,似乎有些奇怪。 ...... “皇上,公主殿下只是有些心悸,只需以汤药调养些日子即可。” 太医非常称职的进行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刘晓松了一口气,现在这个时代的人信奉巫术,她还以为治病救人的事情上也会有些巫术的影响,毕竟她是以穿越的方式来到这里的,那些迷信的手段要是真误打误撞算对了,她可就难办了。 后续太医表示需要以针灸协助排出体内的浊气,放松下来的刘晓也就没有抗拒,只不过扎针的时候还是闭眼偏头躲开。 而太医则是看了一眼皇帝,悄悄用瓷碟接住了些许渗出的血珠,那伤口极小,等到施针结束刘晓回过头来看的时候,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也就不知道太医的小动作。 “阿姐先前可是从不害怕这些的,毕竟当年,阿姐可是亲手用匕首割下腐肉包扎的。” 贺连城一下又一下用茶碗盖轻磕茶碗,唇角含笑,可一双眼却是看不出笑意。 “这、这刀和针又不是一样的,陛下何必在意这些小事情?” 刘晓只能努力回想那些电视剧和小说的内容。 但是很明显,艺术加工过的东西,其实并不能成为标准。 “陛下?” 贺连城停下了动作,脸上的笑意也收了起来。 “我与阿姐这么多年,阿姐从未称我为陛下。”俊朗的面容更加逼近了些许,他眼中透出几分打量,“我与阿姐不过月余未曾相见,怎么阿姐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他取过一根未被用做针灸的银针,轻轻贴在刘晓的唇角。 “嗯?阿姐,你怎么不像平日那样唤我?”《 》 16、我没有不行 35 刘晓当即额头就冒出细汗出来,真正的穿越哪有小说里那样子一过来就能够掌握原主的所有记忆,她一睁眼连自己是谁都有些迷糊,要不是服侍的人一字不落的说出来,她或许早就被人发现不对劲的地方遭殃了。 可是她没有想过自己这么快就会见到皇帝,她过来也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而已,她对于皇帝的印象是那种几乎很少出宫的刻板印象,只想过可能有派人过来,但是却没想到本尊亲自来见她,苍天啊,她甚至都不知道皇帝和长公主真正的名字,毕竟寻常人根本不敢当着她的面说出来。 她怎么知道原主是怎么叫皇帝的啊! “......我前些日子,不巧撞了一下脑袋,有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她只能眼神飘忽,悄悄躲开那贴的极其近的银针,也不敢去看皇帝的神色,但是所幸唇边那抹寒凉也消失了,皇帝坐回了原本的位置,依旧笑眯眯的看着她: “原来是这样。” 但是究竟有没有相信她的说辞,刘晓其实根本看不出来。 在这里没有法律保护她,皇权的影响下,连她自己都得意忘形杖毙过下人,又何况完全是原装的皇帝呢? “既然阿姐受的伤还未痊愈,这些日子就安心在府中养病最好。”贺连城将银针放回原本的位置,状似不经意的这样说:“至于阿姐府上的那些阿猫阿狗,也最好是换个地方安置,免得影响了阿姐。” “阿猫阿狗?我没有养——啊,你说那些男的?!” 刘晓打了一个激灵,自从有钱有势之后,她便有些得意忘形,那些从前在现代社会只敢隔着屏幕点喜欢的帅哥一个又一个臣服在皇权之下,她废了许多心思才收罗来各种不一样的类型,她并不是喜欢那些男人,但是这种感觉就像是收集图鉴一样,当你好不容易快要集齐的时候突然有个人让你一夜回到解放前,这怎么可能愿意。 “不行,我、我留着他们自然有我的用处。” “有什么用处?阿姐要是想要门客,我为阿姐选些好的,那些只知道涂脂抹粉的男人,养着做什么呢?” 贺连城这样说着,虽然语气温和,但是却未曾改变自己的想法。 而屋漏偏逢连夜雨,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男宠脑子抽风,居然想试探看看当今的皇帝会不会看上自己或是好男风,顶着一身叮呤哐啷的珠玉宝石就这么凑了过来,美名其曰探望照顾公主,可是脂粉的香气一股脑的往皇帝身上扑,原本所有人都有些畏惧帝王的威压,可是看着高高在上的人皇对着长公主那么亲昵,有的人就心里飘忽了起来。 开图鉴嘛,总会开到几个轻佻浪荡的。 贺连城眉目含笑的看过去,同时站起身来,向前踏步的时候抽出不远处护卫身侧的佩剑。 “啊!” 刘晓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她面前身首分离,甚至鲜血都喷洒在她身上的薄被上一部分,浓郁的血腥味几乎是一瞬间炸开,她之前是杖毙过下人,可是那至少是个全尸,上一秒鲜活的人变成一具死尸和生命慢慢流失给人的冲击力是不一样的,她几乎立刻尖叫起来,但是理智又告诉她要冷静下来。 于是就变成了简短的,像是鸟雀被剪掉舌头之前最后的一声鸣叫。 “这种用处,留着也没用。” 贺连城将长剑丢到一边去,咕噜噜落地的头颅就在他脚边,可他却也只是抬脚略过。 “过些日子,朕再来探望。” 身着明黄色长袍的男子远去,刘晓一直不敢动弹,待到有侍女前来照料和整理的时候,似乎才找回自己的神智一样,缩在床榻的角落处不敢动弹,沾了血的被子也被她丢下床去,刚好盖住了死不瞑目的头颅。 “把他带走!快啊!” 在今日之前,她是地位最高的人,甚至让她产生了不少的错觉自己可以一直这样无法无天下去,可是刚刚她才知道,如果她没有霸占这个身份,那么身首异处的人也会是她。 她用了别人的身份,才勉强活了下来,之前的那些狂妄归根结底,不过是狐假虎威而已。 “不好了公主,陛下派人将后院的公子们都抓了起来!” 踉跄跑进来的小厮一下子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这样说:“陛下说,公子们扰乱您的清净,他要替您处理干净。” 要是没死人,或许刘晓还可以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过去把人保下。 可是她真的害怕。 害怕被皇帝发现她是个陌生人。 然后砍下她的脑袋。 36 皇帝身边的护卫闯进来的时候,秦北韩还端着茶在细品,虽然他不怎么喜欢吃人类的东西,也不能吃人类的东西,但是茶香味他一向是喜欢的,所以就算是不喝,只拿在手上闻也让人心情愉悦,偶尔或许会抿一小点,但是最终直到茶凉下去也不会损失多少。 而苍梧则是还在研究怎么给他把头发梳理好,秦北韩的头发有些过于顺滑了,对于不怎么经常亲手梳头的妖怪们而言是很难靠一根发簪固定住的,故而苍梧几次三番盘好都觉得不是很满意,而他又不甘心,所以一次又一次重来,索性秦北韩没什么感觉,也就由着他去了。 破门而入的动静让苍梧手一抖,原本完美的盘发又有了一点纰漏,当即藏不住心思的少年脸色就挂了下来,秦北韩熟练地压制住他,自己碰了碰那发簪,发簪就听话的回归了该去的位置,因为幅度很小,那些护卫也无暇关注这些小事情。 “陛下有旨,还不快跟上!” “好,就不劳烦各位费力气了。” 看着那群护卫抬手想抓人的样子,秦北韩为了后面这只龙不应激,干脆平静的跟着为首的人,其他人看他不哭不闹,反而有些不适应了,毕竟个别几个院子的男宠都能搞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动静来,而面前的男人只是很平静的拉着那个像是别人欠了他银子一样的少年慢悠悠的跟着。 “别乱动,就当是演场戏。” 路上,秦北韩用传音告诉苍梧安静。 这世上有两种龙,一是天上飞的神龙,二是地上走的人皇,能够坐上皇位的人,身上多少沾染了几分气运,大多都是被上苍看好将要提拔为神仙的,你不和他打交道扰乱他原有的命数无所谓,但是要是你扰乱了他的命数,更大的劫难只会落在你头上。 人会转世轮回。 妖可没有那种机会。 “陛下,后院中的人都在这了。” 贴身服侍的太监低声说到,而一直逗弄着笼中金丝雀的男人才回过身来,靠着在乱世中征战杀伐才走到如今位置上的皇帝,当然不可能和小鸡仔一样瘦弱白嫩,贺连城五官阳刚桀骜,身量高大,秦北韩曾经听阿雀说过,民间都说当年皇帝征战沙场的时候用的不是刀剑,而是长枪巨斧,要是个子不高大的话也是没法用那些笨重的武器的。 “你们,都是从何处来的,又是为什么留在长公主府中。” 有人是被长公主救风尘下来的男风馆的前头牌,有人是走在路上好端端被强抢进来的良家少男,还有的是听说了消息贪图荣华富贵自荐枕席的,一群人七嘴八舌说下来后,就轮到了秦北韩和苍梧两个人。 “......路过。” 秦北韩微微的沉默,然后只能蹦出来这两个字。 首先他没当过头牌,其次这次下山本身就是为了打探消息,也不算是被迫留下,而他作为妖怪要人的金银也压根没什么用,又不可能真把自己的意图说出来,于是只是木着脸憋出这两个字。 笼子里的金丝雀突然扑腾的一下,像是阿雀差点没绷住。 “路过?路过到长公主的后院来?” 贺连城嗤笑的一声,“不会还路过到公主的床榻之上吧?” “陛下实在是看得起我,我这副样子,走在路上都怕下一刻喘不过气,公主殿下不过是看我可怜,好心收留我罢了。” 秦北韩装模作样的抬起袖子咳嗽了几声,别说,他作为一个百八十年不喜欢动弹的蛟,就算是在人间搜寻冤魂也是在大晚上,在暗处呆的太久,真是让他本就因身体不好而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吃下去的是魂魄又不能把他变成胖子,加上对大部分事情都有些有气无力的,乍一看还真的就是典型的病秧子的样子。 “就算我想得公主的青睐,这副身体却承受不住。” 坦白来说,对凡间男子而言,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自己不行之类的话其实还是很少见的,一时之间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有点诧异,毕竟这个说出来多少有些掉面子,但是因为秦北韩过于平静坦荡,所以别人也没法说什么闲话。 “......那你身后的年轻人,难不成和你一样?” “我没有!” 秦北韩还没说什么,苍梧就声音偏大的这样说了出来。 诧异的回头看过去,看见某个龙虽然脸红的像是煮熟的虾,但是却很倔的看着他。 “我受的住的。” 这句话的声音小的像是蚊子叫,但是妖怪的听力很好。 秦北韩:?《 》 17、玩阴的谁不会 37 “......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贺连城看着两个与周围男宠氛围格格不入的男人,突然有点好奇这样的人是为什么出现在公主府里,坦白来说比其他男宠稍微顺眼一点,但是也就那么一点而已。 “额,是,他是我从路上捡来的,陛下您也知道早些年闹了天灾,我看他孤苦伶仃的,就带着一起生活了。” 秦北韩悄悄指了指脑袋,“您也看见了,这孩子脑子不太灵光,我这次进城来就是为了给他寻医治病的,这皇城里最好的医生哪是我这种平民百姓够得上的,误打误撞之下被公主殿下知道了,索性就开恩让我带着他来府中求医,只不过还未来得及治病,就先遇上了那等事情。” 没有说谎的心虚,只有一种坦荡,因为秦北韩真怀疑是不是人间的风水不太对劲,苍梧在灵山上的时候最多只是黏人,但是到了人间来以后不知道是干了什么,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虽然不算扯后腿,但是属实也没有帮上什么忙。 “他,脑子不好?” 贺连城看着虽然还未彻底张开,但是五官已经算得上万里挑一的精致少年,陷入了一种怀疑,至少他没见过这样的,少年的服装的配饰虽然比不上周围的那些男宠华丽繁复,但是也并不差,甚至是精心搭配过的,加上身量又高大,刚刚看行为举止也都是正常的,他实在是不知道是秦北韩养的好,还是根本就没病。 “陛下有所不知,这世上的病有许多种,有些只是偶尔发作罢了,我和他的运气都不错,平日里他倒也是个正常模样,否则就我这副样子,哪里养得活这么大的孩子。” “......那当真是长公主好心收留你们。” 皇帝这样说,但是下一刻却让人端上两杯毒酒来。 “只可惜好心办坏事,要是你们出去胡说八道,岂不是有损公主清誉?” “我等只是与公主有一面之缘罢了,府上发生的种种一概不知,还望陛下网开一面。” “活着的人嘴巴是最管不住的。” 贺连城这样说完,就有人从外面抗进来几个半死不活的男宠,这些人还以为公主府是可以横着走的地方,不愿意和护卫一同前来,最后被打的不省人事直接丢了过来。 “长公主这些日子被你们哄骗,才会闹得府上鸡犬不宁,朕原本想网开一面,但是前几日的妖兽却是被一个男宠招来的,稍有不慎,长公主也会被你们拖累,要是留下一条命,指不定在日后还要找几乎哄骗公主,索性就在此断个干净。” 秦北韩汗颜,有仇报仇,就不能直接锁定那一个吗? “陛下要我死,我自然是没道理活下去,只不过陛下不担心那妖兽卷土重来吗?” 贺连城听见这句话,微微侧身看着他,桀骜的眉眼有些诧异:“你和那妖兽有何牵连?” “并非牵连,只不过我早些年身体还好的时候游走四方,途中曾遇见玄门道士斩妖除魔,略微学了些皮毛。” 假的,那些道士当年要斩妖除魔的对象就是他,也不知道那几个年轻人怎么想的,术法都没学个通透就盯上了当时已经修炼了几百年的秦北韩,最后被黑蛟一甩尾打进了江河中,虽然人是没死,但是好不容易修炼起来的修为也没了七七八八,还被秦北韩抢走了储物袋。 那里面的东西对于秦北韩而言没什么可稀罕的,但是对于凡人而言那就是需要三步一叩首去求来的符咒。 “这些符咒,多少可抵御一些妖物,也不知道是否可以向陛下换来我二人的性命。” 虽然说过了几百年可能现在的符咒画法更新换代了,但是大差不差,毕竟对于妖怪而言,多修炼个一两百年能够长进的也很有限,所以应该是不差多少的,反正他觉得皇帝应该也没什么机会把这些东西拿来用,赌的就是一个常识。 而贺连城看着那一叠符咒,皇室自然和各大门派都有所关联,降妖除魔其实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他并不需要自己亲自出手做什么,但是同样的,他也只能远观那些术士用各种法器法宝。 “这些符咒,能驱妖?” “不敢说一定,但是至少能有些作用。” 想到性情大变的阿姐,贺连城沉默了一下,终究让人收起来那些东西。 “若是无用,哪怕是天涯海角,你二人也别想好过。” “那是自然,陛下乃是真龙天子,我这样的人可不敢得罪。” 秦北韩笑着,没有抬头看他,而后他和苍梧也并未被允许离去,只是淡漠无言的看着其余的男宠挨个受刑而已。 鲜血染红了地面,而阿雀现在的主人也是其中的一员,他拼了命的想要继续留在长公主的身侧,这无疑是触碰到了皇帝最不愿意接受的地方。 金丝雀就在笼子里,静静地看着那个满心满眼都希望被爱的男人被绳索捆住脖颈,一点点喘不上气来,护卫的力气大到把骨头折断。 到底是为了爱还是为了荣华富贵,已经彻底分不开了。 38 “他的眼睛是我吃到的最酸涩的一个,估计是想哭吧。” 作为价值不菲的金丝雀,阿雀并没有被随意处置,而是继续作为一种身份的象征留在府中,她在其他人都离开的时候找到了曾经的主人的尸体。 还没有浑浊的眼睛只有酸涩的味道。 “明明没有那么爱,却搞得好像至死不渝情深不寿一样。” 她拿出另一只眼睛递给秦北韩,女子纤细白嫩的手掌中放着一枚眼珠真是怎么看怎么诡异。 “不试试看吗?人的血肉可比魂魄有营养,又不是你杀的人,吃了也没关系。” “没必要,我又不是每天都要吃这些。” “真是邪了门了,你都已经这样了,还介意那些做什么。” “人各有志,何必强求。” 秦北韩淡淡的说,他们依旧被留在府里,不过其实准确点来说,是皇帝没有允许离开,所以只能留下。 闲来无事,趁着阿雀拿着眼珠在逗苍梧的间隙,秦北韩重新拿出那面能记录一个人所想的镜子。 上面的文字总算是变成了他认识的样子,之前看那个张公子写字还以为是自己太久没出来变成大字不识的人了。 你问那个张公子怎么样? 得亏他上一次被妖兽袭击,身上的余毒未清除干净,没有人敢碰他,连带着这一次皇帝去了也没有杀了他,只是撤走了所有的医师和照顾的人。 看上去是想等着那个人自己死。 秦北韩不意外于天命者每次都能躲过一劫,尽管算不上全身而退,但是这人的命还真是一环扣一环,命真硬。 手边摆着一杯香茶,淡淡的茶香驱散了不久之前满屋子的血腥味,皇帝杀人也没避着他们两个,搞得浑身都沾满了别人的血。 秦北韩垂眼看着镜子上显露出的内容,眉头慢慢锁紧。 “怎么样怎么样?那个男的到底在想什么?” 阿雀看苍梧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索性还是自己吞了眼珠子,然后真大字不识的金丝雀凑上来问秦北韩镜子里有什么。 “……一些胡思妙想,他似乎很想弄出些人间没有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的,我当年学过机关术,也没想过这样的构造。” 秦北韩这么说着,拿出帕子递给阿雀,却中途被苍梧拿走,某个面容精致的少年把秦北韩的帕子折了一下放进怀里,而后从袖口中掏出来一片不知道从哪里扯下来的布料递给阿雀。 阿雀也不介意,把嘴边的血迹擦干净以后才想起来问苍梧: “这是什么玩意的布?” “在山上时用来擦桌子的抹布。” “靠!” 阿雀当机把这块布砸向苍梧脸上,却被苍梧在半空中就烧了个精光。 秦北韩看着他们两个人闹腾,悄悄将镜子上的文字抹去,那些事情,最好不要被其他人知道。 …… 书中自有一片天地这件事情,秦北韩一直都知道,那些字灵会构造出一方天地让书中的人物真的活过来。 只不过他从未想过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 那个男人写出来的内容,无非就是基于另一本书,基于一本他看过的书写出来的回忆,秦北韩也希望那是异想天开,可是那上面也记录了当年他跃龙门失败的这件事。 只有一部分妖怪知道他的过去,凡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 甚至知道他当时坠落在哪一条江河。 可这若是真的,那他们早已成为了案板上被人盘算着如何料理的肉块,他看着面前一张口就把阿雀呛住的少年。 第一次这么想要扼杀所有的可能性。 …… 张乔自从穿越以后,就没有过过这么苦的日子,他习惯了被人服侍的优越感,以至于越发难以忍受冰凉的茶水和饭菜。 嗤笑一声,他早就知道刘晓给他的身份持续不了多久,也幸亏他早早的做好了打算,现在只需要一个峰回路转的契机。 漏风的窗沿处渗进来雨水,而在水中慢慢显露出一个形似鳖的身影,但是尾巴却长的过分,却只有三条腿支撑着。 蜮,是张乔无意中在后院池子里发现的毒物,与它接触的人都会各处生疮,不治而亡。 他把毒引进来,就是为了防备皇帝的发难,只要他医治好这种疑难杂症,就可以从男宠变成悬壶救世的恩人。 男人的笑声响在屋子里。 小说中的主人公不就是用了这一招吗?那么他也可以。《 》 18、皇帝有自己的大炮 39 刘晓穿越过来的这几个月时间里,几乎是把骄奢淫逸做到了极致,而后院有许多男宠被她抢回来之后就抛到脑后遗忘,而有些男宠本身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人,不受宠的男宠就把目光放在了平日服侍的侍女身上,甚至还有一些男性仆人身上,后院里的风气越发混乱,连石头精栖息的池塘都受到了影响。 私下往来的感情也不可能稳固到什么地方去,感情破灭的时候,那些曾经情到浓时送出的小玩意就变得碍眼,好死不死后院池塘上的石桥是前后院必经之路,就有人干脆把那些东西丢进了池塘里,物件上包含的欲念和怨念就滋养出了蜮,最开始的时候只是让那些往池子里丢东西的男女身上长疮而已,并不严重。 直到张乔无意之间发现了它,这只蜮也只是刚刚长成,根本没有多少自己的想法,但是却也不好拉拢。 张乔想起来小说中的主人公陷入困境之后却又绝地反击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那个困境是自己创造自己掌控的,只有先一步掌控全局才能够扭转所有的局面,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一直作为男宠留在这个世界上,而且刘晓那女人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迟早会出事情,到时候作为长公主的刘晓不会死,可是他一个在这个时代无名的黑户却很容易被杀鸡儆猴。 所以他干脆借着自己的身份,每隔几日就让刘晓安排外面的杂耍艺人进来表演解闷,说是看表演,其实是暗地里把那些平民百姓献给蜮,蜮在吸收了人的血肉后长得很快,从一开始只有拳头大小变成有人的脑袋那么大,连带着原本不致命的毒也变得致命而恐怖,因为他们两个人已经因为人命绑定在一起,蜮也尽可能的会帮他。 “到时候,还真要靠你帮我赢下这一局。” 虽然中间差点被那只怪物给杀死,但是他最终还是活了下来不是吗? 毒药毒药,毒物的身边就有着解药,蜮的毒唯一的解药就是他的甲壳,而现在能拿到这个东西的只有他,等到这些日子让蜮悄悄的给皇帝下毒,他再出面救治,到时候就算皇帝再想杀他也不能杀他。 “给皇帝下毒,你能做得到吧?”张乔往嘴里灌了一口凉茶,“别让他发作的太快,只要你做得到,我就能给你找来数不尽的食物。” 蜮伸长脖子看了看他,似乎是在考虑什么,最后再一次如粘液一般消去了身形,只留下地上一堆水痕,以及被浸湿的一小块甲壳,张乔隔着袖子将那片甲壳拿在手里,似乎看到成为人上人的未来在向着他招手。 贺连城今日暂且休息在长公主的府中,而当他看着桌上那些从秦北韩手中得来的符咒的时候,突然感觉肩膀上落下了一滴水,奇怪,今日并未下雨,就算下雨,长公主府中给贵客的房间也不可能出此纰漏,贺连城似有所感的抬头看去,却发现似乎有一只眼睛在那缝隙中。 随后一堆恶臭的粘液似乎从那缝隙中蔓延出来,眼看就要滴落在他身上,贺连城一边叫来侍卫,一边没有把握的将桌上的符咒丢出去几张,要是符咒是假的,那可真是把他给害惨了。 —— “估计是只蜮闹出来的动静。” 秦北韩被阿雀缠的不行,只能告诉她之前那些奇怪的病症是什么情况。 “那东西有许多种样子,但是大多都是生活在水里的四不像,有些像□□,有些像鳖,但是不管什么样,身上都有残缺的地方,公主府里男宠这么多,骄奢淫逸之风弥漫,就滋养出那个东西来了,不过一般的蜮并不会有这么大的毒性,估计是有谁在暗地里养着它。” “你是说,那东西就是从府里长出来的?” “如果皇城里那些普通百姓都来过公主府的话,那这种毒就是从里往外扩散出去的。” 秦北韩一开始也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大的一只蜮,毕竟这种靠着不道德的欲念情感形成的东西大部分时间不会到夺人性命的地步,刚开始的蜮只有指甲盖大小,而这东西是吃肉的,人身上生出的疮治愈后留下的坑洞就是它啃食掉的,而这只已经到了能把人毒死甚至还能驱动毒虫的地步了。 “之前那些普通百姓,估计就是被挑选进来给它喂食的饲料。” “听上去怪恶心的,那这东西怎么才能除掉?” 阿雀打了个寒颤,想到那些人身上坑坑洼洼的地方都是被吃掉的,莫名觉得恶心。 “除不掉。” 秦北韩摇头,“这东西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是先有形再修炼,而他本身就是人执念的一种。” 对于这种东西,除非凡人彻底抛弃了所有的感情,否则它永远都会存在。 “那它岂不是没有办法抑制?” “如果你的意思是让它不那么致命的话,可以很简单,但是也可以很难。” “是什么?” “长公主府里的男宠只要不像从前那样多,又或者说这一次清剿后能一直维持下去,那么伴随着这股风气的消失,那只蜮的能力也会衰退,它不会死,但是会变得衰弱。” 这世上,形是最容易泯灭的,而念则是永远不灭的。 秦北韩刚说完,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巨响,简直像是把百八十个烟火一起炸开一样,苍梧原本一直安静在秦北韩身边呆着,但是声音刚刚想起他就挡在靠门的位置,仔细查探确定没有其他异响后才打开门。 不远处一个看上去就很奢华的寝殿不知道被谁掀翻了屋顶。 而里面高大的皇帝弄了一身灰尘。 秦北韩有些意外,当年那些道士搞不好才是邪道来的吧。 用这东西驱魔,也不怕把人炸飞。 40 “你的符咒,分明是爆破符。” 稍微换了身衣服打理了一下,皇帝依旧是高大威猛的,如果忽略他不久之前被意料之外的冲击打掉了头冠这件事情的话,贺连城当时没想到这符咒的威力这么大,又因为皇帝身上的龙气助长了符咒的威力,直接就是一个把屋顶都给炸飞的动作。 好消息,把莫名其妙的妖怪炸没了。 坏消息,把他自己也给炸了。 “陛下您就说是不是把妖怪给赶走了吧。” 秦北韩脸不红心不跳,认为自己不算是什么奸商,而且他看皇帝的样子似乎也并不生气。 就是有些郁闷而已。 人之常情。 “不过陛下怎么被妖怪给盯上了,倒真是让人后怕。” “朕也不知道,只感觉当时有水滴下来,然后就有一堆黑乎乎的粘液从墙壁往里面渗透进来,那种东西刀剑无法控制,所以朕只能试试看你的那些符咒。” 贺连城说着,嗤笑了一声:“好险没把朕也给炸死。” 秦北韩移开了视线,苍梧也是一样,两个非人的存在对于那样大的爆炸其实真觉得没什么特别的,毕竟灵山上的老树精打一个喷嚏的动静都比这大一些。 “不过也确实幸亏有你的符咒,否则朕如今可是糟糕了。” 贺连城挑眉,示意秦北韩两个人坐下,而后在两个个高的人坐下后一直跟在后面吃瓜的阿雀就没了地方躲,要是她穿的朴素点或许还能借口说自己是过路的下人,但是金丝雀本身就喜欢奢华的东西,她一身织金的裙装,头、脖子上、手腕上甚至是脚腕上都挂着金子和宝石做成的饰品,秦北韩曾经说过她要是掉水里,那些东西重的都浮不上来。 “你是从哪冒出来的?” 贺连城看着她,感觉这人身上的饰品每一个都是价值连城,不开玩笑,穿的比他这个皇帝还要奢华。 “呃......我是,路过的?” 阿雀干巴巴的笑了几声,遇上这种身上有气运的皇帝她其实也是怕怕的。 然后不等贺连城反应过来,也没等那些护卫反应过来,阿雀一边低下身一边跑,身体灵活的穿过人群,而后闪身跑向了廊下的拐角,等到乌泱泱一堆人追过去以后,却没发现任何踪迹。 “......”秦北韩感觉到了皇帝询问的目光,淡淡的喝一口茶。 “可能是翻墙进来偷宝物的吧,我不认识。” “你觉得朕很好骗?” “并没有,但是我真不认识,对吧?”秦北韩侧脸去问坐在身边的苍梧,苍梧点头,一本正经的表示:“我还以为是别人请她来的,原来是我们路过被碰瓷了。” 此刻飞远的阿雀打了个喷嚏,掉下一根羽毛。 她很确定那老蛟龙在说她坏话。 “罢了,这一次朕找你来,是想让你帮助长公主府除妖。” “除妖?那您真是找错人了,有那么多大门派不选,选我这个半吊子的,可没什么意思。” “要是可以,朕也不想。”贺连城放松了一些,一只手架在桌面上支着下巴,幽幽的来了一句:“那些门派本就因为修炼而容颜不变,要是再惹得长公主心烦意乱可就不好了,朕可不想让他们帮忙到最后要杀了他们。” 皇帝的手指向秦北韩。 “长公主对你没兴趣的话,你比他们合适。” 秦北韩:好端端的为什么感觉自己被骂了。《 》 19、把人玩死的金丝雀 41 秦北韩沉默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决定垂死挣扎一下。 “陛下就不担心我那是骗人的?万一我实际上贪图荣华富贵引诱公主殿下呢?” “往往那些贪图钱财的人喜欢装出一副看不上的样子,你这样的,反而是不会的,况且你就算引诱也要有命引诱才行,你这副身板能熬的了几天?” 贺连城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他一直都很清楚那些既要又要的人表面上会摆出一副假清高的模样,倒也不是说这世上没有真清高的人,但是那种大约在被抢为男宠的时候就自己先抹脖子了,后面那些半推半就的人一边厌恶一边又把赏赐一个不落的收下,贪财其实无所谓,毕竟人之常情,但是一边拿着好处一边当大爷可就没意思了。 “陛下您不懂医术,像我这样的,有时候活得比普通人还久,毕竟我除了吃就是睡,心情舒坦的很。” “......你这些话偏偏那些靠着子承父业的皇帝也就算了,毕竟那些人一辈子没出过宫几次,但是朕当年四处征战,有不少门客和你的状态挺像的,那些人大多是不受赏识得不到发挥能力的地方,郁郁不得志,虽然朕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 皇帝眯了眯眼,“但是那种破罐子破摔的状态可是一样的。” 要当皇帝,就不能当被大臣和宦官一手遮天的皇帝,贺连城刚上位的那几年,有些太监觉得他一路走来都是做大将军的,不知道皇帝的生活模式好诓骗,故意把饭菜放凉克扣瞒骗他,那时候还很年轻的皇帝直接把人片成夫妻肺片了,他虽然确实不是从愣头青做起的,但是他是个正常人,不当皇帝的时候有好吃的,当了反而没有了? 看他不削死那堆饭桶。 “那陛下还是蛮不好骗的。” “朕看你也是不怎么会骗人。” 秦北韩之前一直觉得现在的人皇应该是桀骜不驯、不苟言笑的,他更宁愿这皇帝是个阴晴不定的暴君,毕竟这样你用点术法脱身反而不会有多严重的后果,偏偏面前的这个是个靠谱的主,以至于秦北韩想动手把这人的记忆隐去都不可以。 “不许说我师——!” 苍梧下意识就要开口维护,结果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秦北韩捂着嘴挡下来。 开玩笑,他对外可是说这家伙是半路捡的,虽然事实也确实是如此,但是别人只觉得他们是相依为命的兄弟,或者说半个父子?苍梧这句师尊要是说出来他还能不能好了。 不过秦北韩也是蛮意外这家伙一下子就安静了,还以为多少会挣扎一下,就像是之前捆了手还动脚一样,但是这一次倒是立刻就哑火了下去,秦北韩还是蛮意外的,仔细一看,却发现被自己捂着下半张脸的少年又是不知道为什么眼角泛起红晕来,秦北韩愣了一下。 甚至产生了自己在调戏良家少男的错觉。 “师?你是他老师?” “勉强算罢了,就是教他认识了几个字,只不过我那些东西不值得在陛下面前卖弄。” “那你们到底是?” “算是家人吧,毕竟我和他的父母双亲都不在了,也就是互相扶持着活下去。” 说完这句话,秦北韩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苍梧:“说了多少次,在人前叫我兄长就好,别让人误会。” “......兄长。” 这样说出口的小龙更是连耳朵都红了。 “你们俩虽然不是亲兄弟,倒是比亲兄弟还要亲近。”贺连城突然这样说,“朕与长公主年轻的时候也是这般亲近,只可惜那也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倒是有些羡慕你们。” “陛下身处高位,难免要取舍些东西。” “也是。” 贺连城最终敲定让秦北韩和苍梧两个人留在长公主府中,至少等到那个妖物被驱逐之后再离开,而秦北韩不情愿也只能情愿了,皇帝嘴角带笑的留下一些护卫和医师协助,而后在众人的簇拥下向外去。 途中遇见侍女带着金丝雀出来透风,看着笼子里的金丝雀有意无意的侧脸不看自己。 贺连城挑眉。 “这只雀鸟一并带回宫吧,把那对栖凤冠给公主送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这只金丝雀很眼熟。 42 “他把阿雀带走了?还真是意外。” 秦北韩问府里的下人才知道阿雀连鸟带着笼子一并被带去皇宫了,回来之后告诉苍梧,“看来只能靠我们两个了。” “师尊不担心她吗?” “她可比你要聪明的多,你以为她为什么常年呆在人间?虽然说皇帝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但是阿雀和其他妖怪不太一样,靠的不是武力或者妖术,她只是单纯觉得那些凡人逗起来很好玩而已,准确而言她没害过人,只不过那些人觉得她这只金丝雀与别的不同价值连城所以故意争抢导致两败俱伤。” 秦北韩手指敲了敲桌面,“唯一不太好的地方就是她喜欢吃那些人的眼睛,被妖怪吃掉眼睛的人就算轮回转世也依旧是瞎子。” 不过也说不准是一件好事情。 上辈子被浮华的外表蛊惑以至于丢了性命,这辈子虽然是个瞎子但却生活安稳美满。 福兮祸兮,谁说得清? “......那师尊担心我吗?如果是我被带走呢?” “你不会被带走。”秦北韩看他,“真有那种事情的话,我肯定得把你救出去,再说了——” “人皇应该是没有断袖之癖的。” 说完,秦北韩才意识到苍梧可能听不明白,否则为什么看着袖子发呆,于是补充:“不是真让你把袖子割断的意思,罢了,等你再过个百八十年也就知道了。” “为什么现在不能知道?” “因为你现在毛都没长齐,刚蜕皮一次就真以为自己长大了?” 秦北韩敲他脑袋,苍梧捂着脑袋却还是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问来问去,秦北韩实在是烦了,干脆抓着这人衣领给丢回床上,在床榻上滚了半圈的苍梧可算是消停了一点,但是不巧秦北韩丢人的时候没注意这小孩一直扯着他袖子的,下手略微有些没轻没重的后果就是把他自己也扯的一踉跄,顺便把那承受了太多的外袍袖子给扯断了。 也幸好现在人世间的衣服一层又一层的,外袍散开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情,作为一只妖,他见过刚变成人形的猴子浑身上下就用一片芭蕉叶挡着,对方甚至还很雀跃的抓着藤蔓到其他妖怪面前晃悠,可以说是一览无遗,以至于这件事过后的百来年,猴子精从不参加什么集会,就算出现也是让桃子精代劳。 丢脸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反应过来自己曾经丢脸。 秦北韩索性把外袍脱下直接盖在苍梧的脑袋上,就像是被点了定身术一样,某个一直扭来扭去的家伙突然一动不动了,秦北韩还以为是自己无意识用了修为把这条蠢龙拍晕了过去,靠近查探,却被一只从外袍下伸出的手猛地拉了进去。 衣袍挡住了点光亮,半张脸被阴影挡着的苍梧看上去还有些唬人,有些龙的威压。 但是也就一点而已。 “再这么没大没小,就把你丢回去。” 秦北韩不知道第几次把手打在苍梧的脸上,而那只龙也不知道第几次在他手掌心蹭来蹭去。 “不要,师尊把我丢回去多少次,我都能自己找回来。” “你是有狗鼻子吗?” “我应该有吗?那也可以,这样师尊想躲着我也没地方躲。” 苍梧这样说着,也知道自己应该见好就收,想要撑起身退开,却被秦北韩抬起胳膊勾着把上半身再拉着压了下来。 一直吵吵闹闹的家伙反而是安静了。 秦北韩借着外袍盖着的遮掩靠近他耳边: “那东西在看着我们,别动。” 苍梧这一次倒是很配合。 只不过秦北韩有点意外,蛟龙都近似蛇形,他还以为苍梧的体温不可能高到哪去,结果现在手掌下脖颈皮肤的温度。 稍微有点烫手。《 》 20、进行了阉割的动作 43 蜮的形成原因本就是因为人的各种不受控制的欲望,故而那样的欲念也是它的养分之一,说难听点,这家伙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偷听别人的墙角,秦北韩一躺下就刚好看见了它,没办法,这家伙长得实在是有点大,以至于秦北韩都用了点时间察觉,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吃了多少人。 他有上千年的修为,以及坐怀不乱的心态,蜮的影响对他而言几乎是没有的,但是苍梧就不一定了,之前那些生病的人多半是看见和接触了蜮,这家伙可全身都是毒,当年看见它的时候,就已经没法跑了,虽然龙对于各种毒的抵抗比其他妖怪都要厉害,但是考虑到他捡回来的这是个不完整的龙,秦北韩还是胳膊用力把苍梧的脖子压了下去,免得这小鬼好奇心起来要扭头去看。 “别回头,那东西长得可不是很好看。” 秦北韩的手没有松开,只感觉苍梧是不是穿多了,怎么体温有越来越高的趋势,秦北韩作为一只身体算不上好的黑蛟,常年体温偏低,只感觉这只龙似乎是热的要熟了。 而苍梧僵硬了一段时间,随后倒是安静又温顺的松懈了力气,直接倒下去压在秦北韩身上,脑袋埋在秦北韩的肩膀上,只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声,虽然这个姿势有点过于亲昵了,但是至少这样秦北韩不需要担心这小鬼不受控制,而屋顶上的蜮似乎更加喜悦,秦北韩甚至能听见它舌头吞吐的声音。 “偷窥可不是聪明的妖怪应该做的事情。” 秦北韩伸手在虚空中一抓,那只蜮藏身的地方就被揉成一团,这东西确实不好抓,索性就把它周围的一并拿捏住。 “还不会说话,但是体格却这么大了。” 这只蜮藏身的区域几乎和小池子里的假山一样大小,秦北韩把苍梧往边上一丢,拿着枕头塞进苍梧手里,嘱咐道:“把脸挡着,不要偷看。” “为什么?” “你希望和那些人一样脸上长疮的话无所谓。” 听到这句话,苍梧还是老实的把枕头举着挡着视线了,但是却依旧很好奇:“蜮长得是什么样子?” “三条腿的鳖长了个□□头,反正不好看。” 秦北韩从前遇到的那些都是手掌大一只,因为太小看不这么真切,果然不好看的东西放大这么多倍以后更加糟糕了,而被困住的那只蜮还是止不住的在里面挣扎,期望能够找到突破的地方,而就在那只蜮动来动去的时候,秦北韩注意到它背上的甲壳缺少了一块。 他想起来那个男人写出的文字记录里,就有提到要想得到新的身份,就要先置他人于危难,然后再让他解救旁人于危难之中,是相当卑鄙而有效的方法,那时候秦北韩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这公主府里的事情和他有关系,却没有想到他真的喂养了这只蜮,人总是能干出来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就不担心自己也成为蜮的口粮吗? “师尊,不是说蜮只能等它自己衰弱吗?那我们岂不是要在这地方浪费许多时间?” 苍梧摸索着抓住了秦北韩的衣角,秦北韩知道他其实并不喜欢来到人世凡尘,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顶。 “我知道怎么让它衰弱的更快。” 秦北韩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把它给阉了就行。” “......真的可以吗?这东西不是全身都是毒吗?那干脆师尊告诉我该怎么做,我来动手。” “得了吧,我不想带回去一个满身疤的家伙。” 秦北韩叹了口气,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样东西,这是不久之前苍梧蜕下的那层皮的一小段,原本是想着龙身上的东西多少是个天才地宝,所以留了一部分免得日后用得上,却没想到是用在这种地方,龙的鳞片甚至能划断灵脉,更别提一只妖了,秦北韩说是阉了蜮,但其实只是要把这东西的食道破坏了,免得它继续吸收那些浊气。 这么邪门的办法不是古书记载的。 单纯是早些年秦北韩四处晃悠的时候无意踹废了一只蜮导致的。 这可不能怪他,毕竟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 44 阿雀最近过的有些生无可恋,她被带到皇宫以后照旧没有几个人鸟她,虽然每日被好吃好喝的照顾着,但是、但是——!猛地挥动翅膀把那一盒谷物给掀翻出去。 她又不是那种只吃小麦和素菜的鸟,老娘明明是吃肉的!你们养鸟还是养兔子啊! 撒了一地的谷物正好被一只绣着金线的靴子踩着,穿着龙袍刚下朝的皇帝看着在笼子里叽叽喳喳的金丝雀,直接抬手打开了笼子,而阿雀也一下安静了起来,温顺的站在皇帝的手指上被带出笼子来。 看着这高大威猛的人盯着自己,阿雀多少觉得有点心虚。 “原来是不喜欢呆在笼子里,你们都下去吧。” 贺连城挥手,那些服侍的宫女太监就都退出了门外,而不远处的桌上已经摆好了各色精致的菜样,看到上面有肉的金丝雀格外的兴奋,她不像秦北韩那种老妖怪吃点灵气魂魄什么的就行,她作为一只极其世俗化的妖怪,百分百喜欢的是凡人的口味,贺连城看着脖子都伸长看着桌子上的菜的鸟,有些意外。 取了一筷子鱼肉,他发现这只鸟居然像是不怕烫一样一口吞下,甚至尾羽都高兴的晃悠。 想起来那一地谷物。 “原来你喜欢吃的是肉,难怪那么不高兴。” 贺连城大手一挥,把阿雀放在了桌面上,他早上听了那帮饭桶争论不休,早就气饱了也吃不下,索性给这只鸟,不过他依旧意外于这家伙居然这么能吃,明明小小一只,但是却几乎把肉菜吃了个精光。 不过长公主府里稀奇古怪的事情多了去了,贺连城也没多意外,支着脑袋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半睡半醒间,他好像看见了一只很饿能吃的饕餮。 不过醒了以后,边上只有一只看上去乖巧的鸟而已。 “她到底是从哪里把你给买回来的?总觉得很眼熟。” 贺连城垂眼,他还是少年时,前朝还未灭亡,那时候作为武将的父亲曾经带着他一同入宫,那时候宫里最受宠的夫人常常带着一只金丝雀随行,那只金丝雀也是很能吃,据说还不吃生肉,受宠的那位夫人每日都要备下新鲜的鹿肉炙烤喂给那只鸟,他那时候记得清楚,自己在围猎上猎来的鹿居然供着一只鸟吃。 结果没想到多年过去。 他变成了皇帝,身边也多了这样一只奇怪的金丝雀。 “几十年前朕在前朝的皇宫中也看见过一只和你一样奇怪的金丝雀。”男人的手指点在阿雀脑袋上,而阿雀也是真的不敢动,万一下一秒把她拍扁了呢?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人曾经看见的那只金丝雀还真的是她,作为顶着独一无二名头的金丝雀,她平均每过几年就会被皇室买回去,只不过这一次属于是非自愿的情况下被带回来的。 “不过那一只应该在十多年前就死了才对。” 前朝皇宫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在那样的情况下有人带金银珠宝离开倒是正常,一只观赏逗趣的鸟怎么可能活着? 阿雀不敢说那时候皇宫大火,刚好所有人都在逃命,反而是方便了她旁若无人的把死去主人的眼睛挖出来,她甚至还多放了几把火,免得有人收尸时发现妃子和皇帝的尸体残缺,想到这里,阿雀照旧把自己的脑袋侧开,免得被贺连城看见端倪。 亡国的暴君和开国的明君可是不一样的,就算面前的这个不是明君她也不会招惹,开玩笑,亲自四处征战打下来皇位的家伙可比那些混吃等死的危险的多。 “你要是会学着那些八哥说话就好了。”贺连城这么说着,“长公主如今的样子和性情朕还真是不了解,要是你能说几句话,说不定还能帮到朕。” 阿雀抖了抖毛,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做着巫师打扮的人恭敬的从密道走了出来,阿雀看着屋子里多了个一看就走歪门邪道的老头,一下子就愣住了,万一是有点修为的人,她岂不是要倒霉,早知道这些年就多少精进一下自己的修为了。 不过幸好这人似乎不是走修炼一道的,而是单纯养毒虫搞算卦的。 “陛下,前几日陛下所问之事已经有了眉目。” 巫师拿上来一只坛子,那里面趴着密密麻麻的毒虫。 “早些年公主殿下曾被人下蛊,而余毒未清,前几日太医带回来的鲜血中也确实如此,想来是没有人装作公主殿下的样子冒名顶替。” “......所以,你是告诉朕,一个人不过月余就能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 贺连城眯起眼睛,有些不高兴。 “非也,如今不过是确定肉身未变,谁也不知道内里是否受人操纵或是夺舍。” 巫师冷静的很,“早些年臣曾经查阅前朝的记事,每逢朝代更替,都会有王公贵族家中的人性情大变,前朝的术士认为这是龙气被煞气冲撞导致的癔症,但是臣早年四处奔走,曾见过邪道夺舍,若是有人趁着公主毒发趁虚而入,也未尝不是没有可能。” 在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阿雀听见了杯盏碎裂的声音。 悄悄侧头看去,却发现皇帝在笑。 但是和许多年前前朝的暴君要处死人的时候很像。 阿雀:有人将会倒霉,但是那必定不是我。《 》 21、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45 皇帝的脸色好像不太好的样子,阿雀作为一只很会看眼色的金丝雀能够感觉到这家伙估计已经在心里盘算着什么了,不过就算她是一只妖怪,也确实很少听闻凡人之间的夺舍,对于这些寿命不过百年的凡人而言,很多都根本活不到能学会那门术法的时候,所以这种情况下,阿雀感觉这个锅百分百会丢在他们妖怪的头上。 “夺舍一术实乃邪术,许是公主被邪魔盯上暗算了也不一定。” 阿雀其实也挺无奈的,凡人总是喜欢用他们的思维来猜测她这样的妖怪,但是对于她而言,如果真的看上了公主的身份,何必费这么大力气,直接杀人取皮就是了,夺舍这种办法只有在需要蒙骗有点修为的家伙的时候用得上,这些凡人有修为吗?显然是没有的,就算是人皇,最多只是有点子运气在身上而已。 但是她又不能开口,否则保不齐被当成谋害公主的家伙,不过在皇帝身边呆着倒也是不错,至少能听见不少外面听不到的事情,阿雀侧头给自己整理羽毛,却发现巫师一个劲盯着她看,看什么看?没见过美人鸟啊? 这个巫师脸上带着面具,阿雀听声音倒是知道是男人,至于多大年纪,她对凡人的年纪没什么概念,这个人身上没有修为,不可能看得透她是只妖,果不其然,巫师突兀的从手里拿出来一个小瓷瓶,恭敬的递给贺连城。 “原本这是要去炼做药材的,但是没想到陛下竟然圈养了这样好品相的雀鸟,这些难得的草药,便赠与陛下吧。” “......用不上。” 贺连城连看都没看,阿雀还以为这其中是有什么弯弯绕绕。 “这家伙吃肉的,不吃素。” 阿雀:......果然是莽夫出身。 “你现如今去弄清楚长公主身上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若是能有解法,朕必有重赏。” 贺连城起身,垂眼看着跪倒在地上的巫师,脸上的表情像个宽和的君王,但下一句话却是威胁:“可你若是找不到办法,事关皇室颜面,以后你怕是也要长留宫中了。” 至于是活着留还是死,那就真看个人运气了。 阿雀想起来自己在前朝当金丝雀的时候,那个暴君就是上一秒嘻嘻哈哈下一秒把你拖下去砍了,虽然因为杀的范围太大顺便把奸臣也砍了,但是很明显砍的一个王朝只剩下骨头架子也是撑不了多久的。 不过夺舍这件事还是要和秦北韩通个气,原本以为那种莫名其妙的人只有那个短发的男人,现在看来或许还不止一个,好像每过那么百来年就会有这种人出现,阿雀记得上一次是人间突然风靡了什么一次性的东西,然后过于铺张浪费,到后面就没什么声音了。 那时候也有老妖怪说那种人是被夺舍了。 贺连城是个比较忙的皇帝,尤其是皇城里出现了这种怪病之后,一天到晚就在看着那些饭桶在他面前和稀泥,再加上有些大臣有事没事就写个折子上来,哪怕是废话贺连城也要挨个回复,以至于除了吃饭的时间之外他几乎都在处理政务,阿雀也就能找到空子悄悄溜出去。 因为她不喜欢在笼子里呆着,所以贺连城特别把一整个屋子给了她,在屋子里呆着就行,毕竟凡人也想不到一只鸟会开窗户,所以平时那些侍女也悄悄偷闲去赌银子了,阿雀变为人形后拿了一块糕点就从窗户溜了出去。 结果没想到悄摸回到长公主府中的时候,就看见秦北韩手上裹着什么东西的皮,然后相当暴力的在用什么东西的鳞片割什么东西,实在是血腥,她立刻抬手捏着鼻子。 “我还以为你已经无欲无求了,怎么突然变态起来了。” 她刚说完,就被苍梧拿枕头敲了一下。 “师尊是在帮忙。” “帮什么忙要这么......?等等,这不会是那只蜮吧?” 阿雀看见了秦北韩隔着皮揪住的东西,她自然也是不害怕蜮的,先不说她连毒虫都吃,蜮最擅长的就是调动人心里的欲望,而她严格意义上而言并没有欲望。 她只是单纯在人间找乐子而已。 “难为你认得出来。” “这是当然的,前朝荒淫无度,皇宫里到处都是这东西,不过这么大的我还是第一次见,明明长公主的男宠还没有前朝的后宫多,这东西怎么长得这么大的?有人给他吃人肉了?” “应该是,我把这东西的食器去掉,它衰败的速度会更快。” “那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了,对了,我这次回来是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阿雀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回来报信的。 “那个长公主,是个冒牌货。” 46 张乔左等右等,没有等到外面的骚乱,甚至连那只蜮的身影都消失不见了,他心下有些恐慌,腹部的伤口虽然没有感染,可是缺衣少食的日子也没有让伤口好转,他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那只蜮之前都没有失手过,怎么这次迟迟没有消息?难不成是被抓住了? 可是谁抓得住妖怪? 最终推开门来见他的人是刘晓,亲眼看着人头落地的惨剧让她开始有些害怕了,她才意识到这并不是她一个人的剧本杀,之前的那些张狂不过是因为没有人能管控她而已,那咕噜噜落地的人头几乎每个夜晚都在她梦中嘶吼,好看的俊秀公子变成了面目全非的怪物,原本人满为患的后院里只剩下怎么也清洗不掉的血腥味。 最可悲的是,她就算想倾诉,也只能来找面前的男人而已。 “......我们的计划要是失败了,真的会死的,到时候该怎么办?”她双手抱着脑袋,“我好不容易活了第二次,我不想和那些人一样死无全尸啊!” 容颜不老的诱惑力显然是没有那么大的,至少在生死面前是如此,她不过是有些自私贪心而已,却还不想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于是刘晓有些退缩,她真的应该冒这么大的风险吗?当个富贵闲人不好吗? 张乔听见她的话却只感觉好笑,都已经把皇帝招惹来了,难道他们真的还有退路吗?他猛地把刘晓拉近,看着她的眼睛问她:“你被那个皇帝发现破绽了?你真觉得他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吗?” 他抬手指着外面。 “那些男宠就是警告,你还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别做梦了!” 他双目圆睁看着刘晓,嘴里发出嗤笑声: “要是你敢跑,我就让他们知道你根本就是个冒牌货!我早知你会反水,所以我早就留了后手,到时候整个皇城的人都会知道你是个假的,我看你能不能保住你的脑袋!” 在短暂的暴怒后,张乔却又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与刘晓额头抵着额头,语气温柔的不可思议。 “你相信我,我和你是这世上唯二知道故事全貌的人,只不过是小小的意外而已,我们还没有熟悉这个世界,但是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我和你一定比这些土著厉害!” 就像是那些暴露本性之后又遮掩的渣滓一样。 刘晓不是不知道他的本性,可是她真的害怕,现代社会把她保护的太好,以至于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现在想想,似乎在现代的时候她不需要担心自己的生命危险,那个地方有她一定信赖的警察,可是这里没有,她根本没有人可以依赖和相信。 她只是霸占了一个角色的身份,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 “你会救我的吧,公主?毕竟要是我死了,你可彻底连同伴都没有了。” 男人的声音像是毒蛇一样缠绕着刘晓。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 “我亲耳听见的,现在的皇帝和长公主不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吗?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就不可能是喝醉了的胡话。”阿雀坐在桌上,随手挑了几个瓜果吃着,“而且我确实有听说长公主性情大变的传言,想想也是,她不是第一天当长公主,怎么可能在几年之后突然大肆搜罗男宠。” 秦北韩点了点头,真要是喜欢放纵的个性,根本等不了这么久的时间。 “所以啊,宫里那个怀疑是不是有我们这样的妖怪,夺舍了她。” 阿雀说这句话的时候都觉得好笑,“不过我觉得不可能,这里又不是仙门,要是真想装别人的样子,直接杀了不是更简单?” “是啊,夺舍对于妖怪而言也是费力气的。” 秦北韩摸了摸下巴,“那看来是长公主自己出了问题。” “一个人真有可能不知不觉中变成另一个人吗?”苍梧出声询问。 “有什么不可能的,人都能吃人呢,说不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才会这样。”秦北韩拍了拍他脑袋,“等到你日后长大了出去自立门户,可千万要注意着点,免得给人卖了还数钱。” “......那现在怎么办?要管这件事吗?原本其实凡人如何都无所谓,可是——” “原本是不想管的,可是这只蜮,应该是那个男人在养着。” 秦北韩开口这样说。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找到的,但是那家伙在谋划的事情,恐怕不仅仅是人世间的功名利禄。” 指不定还谋划着与天地同寿。 “既然这样,我们就从长公主入手轻松点。” “哪里轻松?” “当然是你们两个啊,忘记了当时是怎么传你们的消息的了?”阿雀眼角带着调笑,“你俩稍微豁出去一点,演一段戏,长公主不是很喜欢看你们两个人亲近的样子吗?” 阿雀拍了拍秦北韩的肩膀。 “别担心,这算你老牛吃嫩草,你占便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