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反贪:我的批示全都成真了!》 第372章 数字背后是犯罪飙升! 赵卫东办公室里的空气,因为最后那句话而变得有些沉重。 那本制作精美的《云州市社会治安综合治理成果汇编》还放在苏正的膝上,彩色的图表和翔实的数据,与赵卫东那句轻描淡写的“到现在,连个回访电话都没有”形成了尖锐的对立。 一个市委书记,在自家院里,车窗被砸,报警后石沉大海。 这本身,就是比任何报告都更有说服力的报告。 苏正的指尖在那光滑的铜版纸上轻轻划过,纸张上印着公安局长王建国的标准照,笑容可掬,眼神自信。他没有立刻表态,只是将报告轻轻合上,放回茶几。 “市委家属院的安防力量,确实需要加强了。”苏正说。 赵卫东看了他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像是真的在为自己那扇破了的车窗而烦恼。 但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已经不是一扇车窗的问题。 从书记办公室出来,苏正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办公室。他站在走廊的窗边,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 云州,这座正在高速发展的城市,表面上看,一切都井然有序。但赵卫东的车窗,就像一块被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了一圈圈的涟漪。 他想起了那份报告里,那个高达百分之九十八的破案率。这个数字,即使在全国范围内,也是凤毛麟角,足以作为典型经验推广。 可一个连市委书记的案子都懒得回访的公安系统,是如何创造出这种“奇迹”的? 答案只有一个:数字是假的。或者说,数字是真的,但构成数字的案件,是经过精心筛选的。 那些琐碎的、难啃的、影响“破案率”这个关键绩效指标的案子,从一开始,就被用各种方法,挡在了立案的门槛之外。 “领导干部群体性癔症”刚刚平息,难道云州的百姓,也患上了“社会治安群体性幻觉”?觉得治安很好,好到连案子都懒得报了? 这显然不可能。 唯一的解释是,不是不想报,而是报了也没用,久而久之,便形成了某种绝望的默契。 当晚,苏正没有让司机送,自己换上了一身普通的休闲装,打车去了城西。 城西是云州的老城区,这里没有东部新城那些光鲜亮丽的摩天大楼和宽阔的马路,多的是狭窄的巷道、拥挤的筒子楼和充满了烟火气的夜市。 夜市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卖小吃的摊位热气腾腾,似乎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苏正缓步走着,像一个普通的游客,眼神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他看到,几乎每一个摊位的摊主,腰间都挂着一个厚实的腰包,并且时刻用手护着。卖手机贴膜的小伙子,他的工具箱上挂了三把大小不一的锁。路边的店铺,即便是还在营业的,也都拉下了一半的卷帘门,仿佛随时准备打烊。 人们的脸上虽然有说有笑,但那份警惕,像一层看不见的薄膜,笼罩在每个人的身上。 这是一种长期缺乏安全感,而形成的本能。 苏正走进一家还在营业的杂货店,店面不大,货架拥挤,老板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正靠在椅子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打瞌睡。 “老板,来包烟。”苏正说道。 老板睁开眼,打量了他一下,起身从货架上拿了烟。 “小伙子,看着面生啊,来这边玩的?”老板一边找钱一边随口问道。 “是啊,随便逛逛,这里挺热闹。”苏正接过烟和零钱,没有马上离开,“老板,你们这生意好,开到这么晚,安全方面没问题吧?” 听到“安全”两个字,老板的表情明显变了一下,他撇了撇嘴,把钱扔进抽屉里,重新坐回椅子上。 “安全?这里哪有什么安全。”他自嘲地笑了一声,“睁着眼睛的时候,靠自己。闭上眼睛的时候,靠运气。” “没那么夸张吧?我看这附近就有个警务亭。”苏正指了指不远处那个闪着红蓝灯光的小亭子。 “警务亭?”老板嗤笑一声,声音里满是过来人的不屑,“那是摆设,给上面领导检查的时候看的。真出事了,你喊破喉咙也没人理你。上个月,我隔壁那家烧烤店,老板娘就跟我眼前,手机被个骑摩托的小子抢了。老板娘去报案,你猜人家怎么说?” 老板学着一种不耐烦的腔调:“手机多少钱买的?用多久了?有没有发票?折旧算下来也就几百块,构不成刑事案件,我们给你备个案,你回去等消息吧。” 他摊了摊手:“等消息,等到现在,连个响儿都没有。后来我们才知道,人家派出所每个月有指标,这种小偷小摸的案子,报上去一个,就拉低一个点的破案率。破案率跟他们的奖金、评优挂钩。你说,他们是愿意帮你找手机,还是愿意保住自己的奖金?” 这番话,比任何数据都更真实,更刺骨。 苏正沉默了。他终于明白了那个百分之九十八的破案率是怎么来的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只要不立案,就不存在破不了的案。 只要把所有可能破不了的案子都挡在门外,剩下的案子,自然百分之百能破。 这和安监局的张建社,玩的是同一个把戏。一个玩的是人命,一个玩的,是百姓的安宁。 “所以啊,小伙子,你晚上在这里逛,手机钱包都放好了。丢了,就当是给云州的GDP做贡献了。”老板打了个哈欠,似乎不想再多说,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了电视上。 苏正走出杂货店,夜市的喧嚣依旧,但听在他耳朵里,却多了一丝虚假的讽刺。 他抬头望向那座闪烁的警务亭,灯光依旧,却像一只空洞的、不会眨动的眼睛,漠然地注视着这片被“数据”抛弃的土地。 在回去的路上,苏正又看到了几处让他眉头紧锁的景象。 一条小巷的墙壁上,用红漆赫然喷涂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字样,下面是一串电话号码和一个被划掉的人名。不远处,几个文着身的青年,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烟,眼神不善地扫视着每一个路过的单身女性。 这就是《成果汇编》里那个“刑事案件发生率同比下降百分之三十”的云州? 这哪里是下降,这分明是犯罪行为的“日常化”和“无害化”。当抢劫、盗窃、恐吓、勒索,都因为“构不成案”而被默许时,它们就不再是统计报表上的数字,而是融入了市民生活的一部分,像空气里的尘埃,你不得不呼吸,还得假装它不存在。 回到公寓,苏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城市的夜景璀璨夺目。 他没有开灯,只是任由自己站在黑暗里。 那份《成果汇编》的内容,在他脑海里一页页地翻过。一张张“警民鱼水情”的照片,一个个“先进个人”的笑脸,此刻看来,都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默剧。 公安局长王建国,他需要这份漂亮的成绩单,去敲开更高一级的大门。 而市委书记赵卫东,他需要苏正,去戳破这个随时可能引爆的脓包,在他被这份“亮眼政绩”彻底绑架之前。 苏正转身,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了那支沉甸甸的英雄钢笔。 笔杆上那条盘踞的金龙浮雕,在窗外透进的微光下,麟甲闪烁,仿佛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他知道,又到了这支笔该工作的时候了。 但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去写什么报告。 对付张建社,他只需要一份“零事故”的报告作为引子。但对付王建国,仅仅一份虚假的《成果汇编》还不够。 他需要更直接,更确凿,更能引爆所有矛盾的证据。 他拿起手机,翻到一个许久没有联系过的号码。 号码的备注很简单,只有一个字——“猴子”。 这是他在清源县时认识的一个社会青年,脑子活络,路子野,三教九流无所不识。后来苏正离开清源县,便断了联系。 他拨通了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一阵嘈杂的音乐声和一个睡眼惺忪、带着几分警惕的声音。 “谁啊?” “是我,苏正。”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嘈杂的音乐声也消失了,猴子的声音变得结结巴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 “苏……苏哥?真的是您?您……您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有点事,想请你帮忙。”苏正的声音很平静。 “苏哥您说!上刀山下火海,您一句话的事!”猴子拍着胸脯保证。 苏正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缓缓说道:“帮我找几个人,云州的。要那种……因为各种原因,报案没被受理,或者案子一直没下文,心里有怨气,又不敢闹事的人。越多越好。” 喜欢官场反贪:我的批示全都成真了!请大家收藏:()官场反贪:我的批示全都成真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73章 公安局长的“政绩”,都是用犯罪率换来的! 电话那头的猴子,在确认了苏正的身份后,激动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他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弹起来,把身边打牌的几个兄弟吓了一跳。 “苏哥!您放心!这事儿包我身上!”猴子一叠声地保证,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亢奋,“别说找几个人,您就是要我把云州城里所有受过委屈的都给您捋一遍,我也给您办得明明白白!” 挂断电话,猴子搓了搓手,脸上那股混不吝的痞气消失了,取而代de是一种近乎朝圣般的郑重。他知道,苏哥这种层面的人物,轻易不开口,一开口,就是要办大事。 他没耽搁,抓起外套就冲了出去,留下身后一屋子兄弟面面相觑。 “猴子这是中邪了?接了个电话跟打了鸡血似的。” “你懂个屁,这叫贵人来电。” …… 与此同时,云州市公安局大楼,顶层的局长办公室里,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映着窗外璀璨的城市灯火。 市公安局局长王建国,正靠在他那张宽大的进口真皮座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支雪茄,脸上是志得意满的微笑。他的面前,站着城西分局的局长,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额头上沁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建国局长,您看……这已经是我们能做到的极限了。”城西分局局长指着面前大屏幕上的一组数据,语气里带着几分恳求,“上个月的入室盗窃报警数,我们已经‘劝退’了百分之七十,剩下的基本都是大案要案,能保证破案率。可这个月的街头扒窃,数量突然上来了,年轻人用手机多,丢了就报警,情绪激动,工作不好做啊。” 王建国没有看他,只是将雪茄凑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一个浓白的烟圈。烟圈袅袅上升,模糊了他身后墙上那面写着“忠诚、为民、公正、廉洁”的巨大警徽。 “不好做?”王建国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老李,我记得我开会的时候强调过,数据,就是我们的生命线。省厅看的是什么?市委看的是什么?不是你手下那帮人跑断了多少双腿,熬了多少个通宵。他们看的,就是这张报表。” 他用雪茄指了指屏幕上那根代表“破案率”的、近乎垂直向上的红色线条。 “百分之九十八,多完美的数字。”王建国的嘴角向上扬起,“你知道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云州在我的治理下,社会治安环境得到了根本性的扭转。意味着我,王建国,有能力,有魄力,更有智慧。下个月省里要开社会治安综合治理的表彰大会,我这本《成果汇编》,就是咱们云州公安系统献给省委的投名状。” 他顿了顿,眼神终于落在了城西分局局长的脸上,那眼神冰冷而锐利。 “你现在告诉我,因为几个小年轻丢了手机,就要让我的投名状上出现瑕疵?” 城西分局局长被他看得浑身一颤,冷汗顺着鬓角就流了下来。“不……不是的,局长,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王建国把雪茄按灭在水晶烟灰缸里,发出“滋”的一声轻响,“我只要结果。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是去窗口贴个‘系统升级,暂停接警’的条子,还是让接线员的话术再‘优化’一下。总之,下周我看报表的时候,城西区的扒窃案发生率,必须给我降下来。这个月,我要我们的总破案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九。” “百分之九十九……”城西分局局长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数字,已经不是数据美化了,这简直是数据神话。 “有问题吗?”王建国靠回椅背,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没……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城西分局局长挺直了腰板,大声回答,仿佛在接受一项光荣而艰巨的使命。 走出局长办公室,关上那扇厚重的实木门,城西分局局长脸上的坚定瞬间垮了下来。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后背的衬衫都已经被冷汗浸透。他知道,要完成这个任务,接下来一个月,城西区的老百姓,恐怕连丢了人都没地方报案了。 王建国看着下属仓皇离去的背影,不屑地撇了撇嘴。一群蠢货,只知道埋头办案,永远不懂得什么叫“政治智慧”。他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办公室吗?通知一下,把那本《成果汇编》再加印五百册,要最顶级的铜版纸,封面烫金要最亮的。下周,我要让市里所有处级以上干部的桌上,都摆着一本。”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他王建国的“政绩”,是多么的辉煌,多么的坚不可摧。 两天后,一个不起眼的傍晚。 苏正的办公室门被轻轻敲响。进来的是一个穿着外卖服,戴着头盔和口罩的男人,正是乔装打扮后的猴子。 “苏哥。”猴子摘下头盔,露出一张被风吹得有些发红的脸。他将一个沉甸甸的黑色双肩包放在了苏正的办公桌上。 “辛苦了。”苏正点了点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不辛苦,为苏哥办事,应该的。”猴子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东西都在里面了。我按您的吩咐,没用任何电子设备,全是手写的。这帮人,憋屈坏了,一听说有人愿意听他们说道说道,那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我这两天光听故事了,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送走猴子,苏正拉上了办公室的百叶窗。 他打开那个双肩包,里面的东西,让他眼瞳微微一缩。 那不是什么整洁的文件,而是一堆杂乱无章的“证据”。 有皱巴巴的借条,上面沾着暗红色的指印;有被撕成两半又用透明胶粘起来的医院诊断证明;有打印出来的、充满污言秽语的聊天记录截图;更多的是一本本廉价的笔记本,上面用各种不同的笔迹,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个个从未被立案的故事。 苏正坐下来,拿起了最上面的一本。 封面上写着“我的小雅”。字迹娟秀,应该出自一个女孩之手。 他翻开第一页。 “七月三日,晴。今天是我最高兴的一天,我用我攒了半年的奖学金和兼职的工资,买了一台新的笔记本电脑,是我最喜欢的粉色。以后,我就可以用它来画画,离我的设计师梦想又近了一步。” 苏正的手指顿了顿,继续向后翻。 “七月十五日,雨。电脑在学校图书馆被偷了。我疯了一样地找,监控是坏的。我去派出所报案,那个警察叔叔问我电脑多少钱,我说五千。他叹了口气,说,‘小姑娘,不是叔不帮你,五千块的东西,够不上立案标准。你这电脑里没啥国家机密吧?没有就回去吧,以后自己注意点。’我哭了,我说里面有我所有的画稿,那是我全部的心血。他只是不耐烦地摆摆手,让我别影响他们办公。” “八月一日,阴。我听说偷我电脑的那个惯犯被抓了,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我跑去派出所问,想拿回我的电脑。他们说,案子是破了,但赃物太多,我的那个电脑,没有立案记录,没法认定失主,已经按规定统一处理了。我问怎么处理的,他们说我不用管。我看见一个辅警,用的就是我那款粉色的电脑,连我贴的卡通贴纸都一模一样。我指着那台电脑,他们说我胡搅蛮缠,再闹就把我轰出去。” “九月十日,……我不想画画了,这个城市,连一张干净的画纸都容不下。” 苏正合上笔记本,静静地坐着。办公室里很安静,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沉重的跳动声。 他拿起第二份材料,那是一张被揉搓得不成样子的收款收据。收据的主人,是一位在工地上打零工的老人。他去银行给老家的孙子汇生活费,在门口被两个骑摩托的年轻人把一个月的工钱都抢了。他报了案,得到的答复是,“没监控,人海茫茫,不好找。”老人不甘心,天天去派出所门口蹲着,最后被当成无理取闹的上访人员,让工地老板给领了回去。老板怕惹麻烦,第二天就把他辞退了。 第三份,第四份…… 一个又一个的故事,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苏正的神经。这些不是冰冷的案件卷宗,这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在他们最无助的时候,被本应保护他们的那道门,冷漠地推开。 他终于理解了赵卫东车窗被砸后,那种无声的愤怒。 当一个城市的守护者,为了自己头上的乌纱,为了报表上那几个虚假的数字,选择闭上眼睛,堵住耳朵时,罪恶便会在这片土地上肆无忌惮地滋生。那些被“优化”掉的,不是案件,是人民对政府最后的信任。 苏正拿起桌上那本制作精美的《云州市社会治安综合治理成果汇编》,缓缓翻开。 王建国那张笑容满面的照片,占据了扉页的整个版面。照片下方,印着一行醒目的黑体字:人民公安为人民。 苏正看着这行字,又看了看桌上那一堆浸透着血泪和屈辱的“故事”,一种冰冷的、刺骨的寒意,从心底深处,一点点蔓延开来。 他伸出手,拉开了书桌最右侧的抽屉。 那支沉甸甸的英雄钢笔,正静静地躺在绒布上。笔杆上盘踞的金龙浮雕,龙目紧闭,却仿佛能感受到主人的心绪,笔身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起了微不可查的波动。 苏正没有立刻拿出笔。 他只是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被夜色和霓虹包裹的城市。 他知道,一场比“安全生产”事件更加猛烈的风暴,即将在云州的上空,开始酝酿。而这一次,他要做的,不仅仅是揭开一个盖子。 他要让那些被埋藏在数据之下的哭声,响彻整座城市。 喜欢官场反贪:我的批示全都成真了!请大家收藏:()官场反贪:我的批示全都成真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74章 百姓的恐慌与不安,他们生活在恐惧中! 夜色如墨,将云州市委大楼包裹得像一座沉默的孤岛。 秘书长办公室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穿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面上投下几道斑驳的光痕。 苏正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后,桌面上没有文件,只有猴子带回来的那个黑色双肩包,以及包里倾泻而出的一堆杂乱的笔记本和材料。 空气里弥漫着廉价纸张和陈旧墨水的气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名为“绝望”的味道。 他刚刚读完那个叫“小雅”的女孩的故事,指尖还残留着笔记本粗糙封面的触感。他没有停下,又拿起了另一份材料。 那是一本用牛皮纸作封面的硬壳本,字迹苍劲有力,但越到后面,越是颤抖扭曲,像被风暴摧残过的枝干。 本子的主人叫孙德海,一位退休的中学语文老师。 “六月十日,妻素兰确诊尿毒症,需换肾。吾毕生积蓄七十万,本为其续命之资。” “六月十二日,遇‘中融信投’理财经理,称有‘国家扶持’之内部项目,一月可翻番。吾心动。素兰手术在即,费用尚有缺口,若此属实,则天助我也。” “六月十三日,签合同,投七十万。经理拍胸脯,言‘孙老师,您就等着好消息吧,这是咱们云州市民的内部福利’。” 苏正的目光在“内部福利”四个字上停顿了一下,他仿佛能看到那位理财经理脸上热忱而虚伪的笑容。 他继续向后翻。 “七月十五日,一月期满,公司人去楼空。吾心胆俱裂,奔赴城南派出所报案。值班警员哈欠连天,瞥一眼合同,言:‘老先生,白纸黑字,你自愿签的,投资有风险,入市需谨慎嘛。这是经济纠纷,我们公安管不了刑事案件。’” “吾辩:‘此乃诈骗!’警员笑:‘有证据吗?人家跑了,就是诈骗?万一是经营不善呢?我们警力有限,不能为每个投资失败的人都去立案吧?’” “七月二十日,吾日日守于派出所门口,求见所长。终得见。所长态度和善,劝吾:‘老同志,要相信政府,也要理解我们的难处。这样,您先回去,我们登记了,有消息会通知你。’” “八月一日,无消息。素兰病情加重,每日透析,费用如流水。” “八月十五日,再赴派出所。值班警员已不耐,言吾‘胡搅蛮缠’,‘影响办公秩序’。” “九月一日,素兰昏迷。吾跪于派出所门前,只求他们立案,给个说法。最后,被两名辅警架走,送至街道办。街道办王主任,叹气道:‘孙老师,何必呢?您也是体面人。这事儿,我们也没办法。’” 笔记本的最后几页,字迹已经完全散乱,墨水晕开,显然是沾了水渍。 “九月三十日,素兰走了。临走前,她拉着我的手,问我,她的手术费,是不是……是不是被我弄丢了。我没敢说。” “十月一日。这个城市,很亮,很干净。干净得……容不下一个老头子的七十万,容不下我老伴的一条命。” “我这一辈子,教书育人,教学生要‘温良恭俭让’,要‘遵纪守法’。到头来,我成了最守规矩的傻子。” 最后一页,是一句用红笔写的、几乎要划破纸背的话: “王法何在?” 苏正缓缓合上笔记本,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将本子轻轻放回那堆材料之上,动作轻柔,像是在安放一个沉睡的灵魂。 他没有再去看其他的材料。 不必了。 一个女孩的设计师梦想,一位老教师的救命钱,无数个被“构不成案”和“警力有限”搪塞回去的普通人。这些故事,共同拼凑出了那本《成果汇编》光鲜封面下的、真实腐烂的底色。 公安局长王建国,他不是在美化数据,他是在对整座城市的人民,进行一场缓慢而残忍的谋杀。他谋杀的,是人们对公平正义的期盼,是对这个国家机器最后的信任。 当一个老百姓在遭遇不法侵害后,第一个念头不是报警,而是自认倒霉时,这个城市的治安,就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是一个名叫“王建国”的政客,和他那具名叫“百分之九十八破案率”的僵尸。 苏正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云州璀璨的夜景,车流如织,灯火如龙,一片繁华盛世的景象。 可苏正的眼里,这片繁华却像一个巨大的、华丽的舞台。舞台上,王建国们在聚光灯下高唱着平安的赞歌;舞台下,无数个小雅和孙德海,在黑暗中,被无声地吞噬。 赵卫东被砸破的车窗,不是一个偶然。那只是黑暗中,终于有一个受害者,恰好有能力将他的遭遇,摆到了苏正的面前。 苏正的胸中,没有燃烧的怒火,只有一片冰冷的、如深渊般的海。他知道,对付这种根植于体制的、以“规则”为外衣的恶,愤怒是最低效的情绪。 他需要一把手术刀。 一把比王建国的“数据手术刀”更锋利、更精准、更不讲道理的手术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转身走回办公桌,没有丝毫犹豫,将那本彩印的《云州市社会治安综合治理成果汇编》拿了过来,翻到王建国那张笑容可掬的照片。 照片下那行“人民公安为人民”的黑体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一份常规的督察报告? 苏正摇了摇头。那只会被王建国用一百种方式驳回,用一千个理由搪塞。最终,这些血泪写成的故事,会变成市委办公厅档案室里又一叠冰冷的卷宗。 他要做的,不是“揭露”。 他要做的,是“肯定”。 用最热烈的言辞,去“肯定”王建国的功绩;用最感人的笔触,去“赞美”云州这片“夜不闭户”的乐土。 他要亲手为王建国,再打造一份比《成果汇编》更耀眼的功劳簿。一份足以让他被架在火上,再也下不来的功劳簿。 苏正拉开抽屉,拿出了那支沉甸甸的英雄钢笔。 当他的指腹触碰到笔杆上那条盘踞的金龙浮雕时,一种冰凉的、带着金属质感的战栗,从指尖直达心脏。那条闭目的金龙,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意,笔身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凝滞起来。 他没有急着动笔,而是从一旁拿过一张空白的市委办公厅专用稿纸,又将那一堆笔记本和材料,整齐地码放在自己的左手边。 他要将这些哭声、这些眼泪、这些绝望,全部熔炼成赞歌。 他拧开笔帽,笔尖在稿纸上方悬停了片刻。 然后,他落笔,在稿纸的最上方,写下了一行标题。字迹沉稳,力透纸背。 《关于推广云州市“和谐治安”先进经验,打造“零犯罪、零投诉”城市标杆的补充报告与案例汇编》 写完标题,苏正没有停顿,直接开始撰写正文。 “尊敬的市委、市政府领导:” “近日,我市公安局王建国局长主导编撰的《云州市社会治安综合治理成果汇编》在全市引起热烈反响。报告中高达98%的破案率,充分证明了在王建国同志的卓越领导下,我市的社会治安工作取得了历史性的、决定性的伟大成就。云州,已然成为一座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的和谐之城。” “为进一步彰显此项工作的伟大意义,深入挖掘其背后的感人事迹,本人特收集整理部分典型案例,以作补充,供领导参阅。” 写到这里,苏正的笔尖顿了顿。他拿起那个写着“我的小雅”的笔记本,翻到了记录着警察如何搪塞她的那一页。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继续写道: “案例一:警民互信,和谐新风。某高校女大学生小雅,因个人保管不善,遗失心爱之笔记本电脑。在得知我市公安干警日夜操劳、警力宝贵后,该同学深感自责,不愿为守护全市人民的干警再添半分麻烦。她主动放弃报案,并表示:‘电脑丢了是小事,警察叔叔的精力,应该用在更重要的地方。我相信,就算不报案,他们也一样在守护我。’此等觉悟,此等和谐,令人动容,充分体现了我市人民对公安工作的高度信任与无私支持。” 当“无私支持”四个字写完的瞬间,苏正手中的英雄钢笔,笔杆上那条盘踞的金龙浮雕,紧闭的龙目,猛地睁开了一道缝隙。 一缕比星光更璀璨,比刀锋更锐利的金芒,从那道缝隙中一闪而逝。 办公室里,那盆一直长势喜人的绿萝,最靠近苏正的一片叶子,突然毫无征兆地,卷曲,枯黄,化作了飞灰。 喜欢官场反贪:我的批示全都成真了!请大家收藏:()官场反贪:我的批示全都成真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75章 要让社会治安真正“安定”起来! 办公室里,那片绿萝叶子化作的飞灰,在静止的空气中缓缓沉降,像一声无声的叹息。苏正的笔尖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对这超乎常理的一幕毫无所觉。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张稿纸,以及左手边那一叠承载着屈辱与血泪的故事。 他的心,前所未有地平静。不是麻木,而是一种怒火燃烧至极致后,凝结成的冰。他知道,要融化这块冰,需要更炽热的火焰,而他正在做的,就是为这团火焰,添上最猛烈的薪柴。 他将那个名叫“小雅”的笔记本轻轻推到一旁,拿起了孙德海老师那本字迹颤抖的硬壳本。他的目光扫过那句用红笔写下的“王法何在?”,眼底的冰层又厚了一分。 笔尖再次落在纸上,墨水流淌,构建出另一个荒诞而“感人”的故事。 “案例二:明理市民,共担风险。退休教师孙德海先生,响应市场经济号召,积极参与金融投资,将毕生积蓄七十万元投入‘中融信投’理财项目。后因市场波动,该公司经营不善倒闭。面对重大经济损失,孙老师非但没有怨天尤人,反而表现出了一位老教育工作者的高风亮节。” 苏正写到这里,仿佛能看到那位在派出所门口苦苦哀求,最终跪倒在地的老人身影。他的指腹摩挲着冰冷的笔杆,那条金龙浮雕的轮廓,似乎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硌手。 “在与城南派出所民警沟通后,孙老师深刻认识到‘投资有风险’的市场规律,并对我市公安干警‘警力有限,专注刑事大案’的工作方针表示了高度理解与赞同。他主动撤回了报案请求,并表示:‘不能因为我个人的投资失误,就占用宝贵的公共资源。我相信,只要社会大体安定,我们个人的得失都是小事。’孙老师的深明大义,是我市市民法律意识、风险意识全面提升的生动体现,更是警民和谐关系的又一力证!” 当“力证”二字的最后一笔落下,苏正手中的钢笔,重量陡然增加了一丝。并非错觉,而是实实在在的,仿佛有某种无形的物质,正从那些笔记本里被抽取出来,灌注进了这支笔中。 办公室窗外的霓虹灯,似乎在这一瞬间,闪烁了一下,光线变得有些扭曲。 苏正没有停。他拿起第三份材料,那是一叠被揉搓得满是褶皱的收款收据和辞退通知。一个在工地上挥洒汗水,只为给孙子赚取学费的老人,在银行门口被抢走了一个月的血汗钱。 他的笔,在纸上继续谱写着赞歌。 “案例三:舍己为人,大爱无疆。农民工老张,在为孙子汇款途中,不幸遭遇街头抢夺。在得知我市公安系统正全力攻坚‘破案率百分之百’的宏伟目标后,老张毅然决定,为了不给这完美的数据增添任何‘杂音’,他选择将这次不幸,化作对云州治安建设的默默支持。他不仅没有报案,还对工友们说:‘钱没了可以再赚,但咱们云州的‘平安城市’金字招牌,不能有半点污点!我这点损失,就当是为城市安全买的保险了!’此等胸襟,此等境界,感天动地,是我市精神文明建设与社会治安治理深度融合的典范!” 他写得很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模子里刻出来的,工整,标准,却又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漠。他将一个个受害者的血泪,用最华丽的辞藻重新包装,把他们的每一次哭诉,都扭曲成对王建国“政绩”的赞美诗。 他将那个被辞退的工地老板,描绘成“深知维稳大局,主动化解社会矛盾的优秀企业家”。 他将那个被抢走手机,却在派出所看到自己手机被辅警使用的女孩,描绘成“主动将个人财物赠予一线警务人员,以实际行动慰问辛苦的城市守护者”。 谎言越是离谱,赞美越是无耻,他手中的笔就越是沉重。 到最后,那支英雄钢笔,已经重如一块铁锭。笔杆上盘踞的金龙浮雕,不再是死物,它的鳞甲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一层流动的、暗金色的光泽。苏正甚至能感觉到,有一股磅礴而压抑的力量,正在笔身内部奔涌、咆哮,急欲寻找一个出口。 整整两个小时,苏正不吃不喝,不动如山。他将猴子带回来的几十个案例,全部熔炼进了这篇不足五千字的《补充报告》里。 当最后一个句号画下时,办公室里响起一声轻微的“咔嚓”声。 苏正低头一看,他手边那个用来喝水的玻璃杯,杯壁上,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长长的缝隙。 他将报告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字里行间,满是“和谐”、“感动”、“深明大义”、“高风亮节”。这哪里是一份报告,这分明是一本《云州圣人录》。在这份报告里,云州的老百姓,已经不是普通市民,他们是个个堪比圣贤,为了维护那虚假的“平安”数据,可以含笑饮砒霜,可以含泪受凌辱。 而这一切“和谐”景象的缔造者,自然是英明神武的公安局长王建国。 苏正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那笑意很淡,却比哭更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知道,这把刀,已经磨好了。刀锋所向,足以斩断一切虚伪的表象。 现在,还差最后一道“开锋”的工序。 他翻到报告的最后一页,在所有正文的末尾,留出了一片空白。这是批示区。他握紧了那支重逾千斤的英雄钢笔,笔尖悬停,一股无形的气场以他为中心,缓缓扩散开来。 他想起了赵卫东那扇被砸破的车窗,想起了小雅那双失去光彩的眼睛,想起了孙德海老师那句泣血的“王法何在?”。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成果汇编》封面上那行字——“人民公安为人民”。 笔落。 这一次,他写的不是报告,而是批注。是这把刀的刀魂,是这场风暴的风眼。 他用一种近乎咏叹的、饱含“深情”的笔触,一字一顿地写道: “阅。通篇报告,感人至深,催人泪下!王建国同志功在社稷,利在千秋!云州百姓之幸,江北省之幸!此等‘和谐安定’之盛世,来之不易,当万分珍惜,并大力推广!” “为让王建国局长及所有为我市‘和谐治安’做出‘杰出贡献’的公安干警们,能亲身体会、并永远铭记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定’与‘和谐’,特建议:” 写到这里,他笔尖一顿,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礴力量,顺着他的手臂,轰然灌入笔身。那条金龙浮雕的双目,在这一刻,彻底睁开!两道凝如实质的金光,在稿纸上一闪而过! “祝愿我市的社会治安工作,能真正做到‘和谐安定’,让所有人都‘安全’得无以复加!建议让王建国局长及所有相关责任人,都好好‘享受’一下这份亲手缔造的‘安全’,让他们对自己的‘杰作’,‘满意’到骨子里!” 喜欢官场反贪:我的批示全都成真了!请大家收藏:()官场反贪:我的批示全都成真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76章 督察报告,触目惊心! 当最后一个字在批注区落定,苏正手中的英雄钢笔仿佛完成了某种使命,那股沉重如山岳的份量骤然消散,恢复了寻常的质感。笔杆上那条盘踞的金龙浮雕,睁开的双目重新闭合,流淌的暗金色光泽尽数敛入笔身,仿佛陷入了沉睡。 办公室里,那只裂开缝隙的玻璃杯,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彻底散成了一地晶莹的残渣。 苏正没有理会。他将那份写满了反讽赞歌与恶毒“祝福”的报告放在一旁,那只是引信。一枚炸弹真正的威力,源于其内核。 他深吸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走到窗边。城市的霓虹依旧在不知疲倦地闪烁,勾勒出繁华的轮廓。他知道,在这些光鲜亮丽的表象之下,有多少双眼睛,正因为恐惧和无助,而在黑暗中彻夜难眠。 他需要的,不仅仅是让王建国等人体验痛苦,那只是神笔的“惩罚”。他更需要的,是一份任何人都无法辩驳,足以将王建国和他那张数据大网钉死在耻辱柱上的铁证。 他转身回到办公桌前,将那本彩印的《云州市社会治安综合治理成果汇编》平摊在左手边,又将猴子送来的那一堆笔记本和材料,整齐地码放在右手边。 左边是天堂,右边是地狱。 而他,要在两者之间,搭建一座桥梁。一座通往审判的桥梁。 他重新拿过一叠空白的市委办公厅专用稿纸,拧开另一支普通的黑色签字笔。这一次,他的笔下不再有任何情绪,只有冰冷、客观的分析与罗列。 报告的标题,他早已想好。 《关于<云州市社会治安综合治理成果汇编>数据真实性与社会现实矛盾的深度调查报告》。 他首先将《成果汇编》里的核心数据,原封不动地摘录下来,制成了一张清晰的表格。 “表一:云州市官方刑事案件数据(年度)” - 立案总数:512件 - 破案总数:502件 - 破案率:98.04% - 其中,“两抢一盗”案件立案数:89件 - 破案率:99.1% - 群众安全感满意度调查(抽样):99.5% 每一个数字,都光鲜亮丽,足以让任何一位主政官引以为傲。 苏正的笔尖在“群众安全感满意度调查:99.5%”这个数字上轻轻点了点。他想起了杂货店老板那句“睁着眼睛靠自己,闭上眼睛靠运气”的自嘲,想起了夜市摊主们护在腰间的钱袋。 他翻开一本新的笔记本,开始制作第二张表格。这张表格的数据来源,是猴子团队在三天之内,对城西、城北两个老城区共计三百名常住居民进行的匿名问卷和深度访谈。 “表二:云州市部分城区社会治安现实状况抽样调查数据” - 调查样本:300人 - 在过去一年内,经历过财产被盗、被抢或被诈骗者:198人(占比66%) - 遭遇上述情况后,选择报警者:45人(占受害者22.7%) - 报警后,被公安机关正式立案者:4人(占报警者8.8%) - 最终案件得以解决,或追回损失者:0人 苏正的手很稳,他用尺子画出表格的每一条横线和竖线,力求工整。但写下最后一个“0”的时候,笔尖还是不受控制地在纸上留下了一个沉重的墨点。 两张表格,并排放在一起。一张是粉饰过的太平,一张是血淋淋的现实。其间的鸿沟,巨大到触目惊心。任何一个识字的人,都能看出其中蕴含的荒谬与谎言。 但这还不够。王建国可以质疑他的调查样本太小,不具备代表性,甚至可以反咬一口,说这是别有用心的污蔑。 苏正需要更直接的证据。 他将那几十个笔记本和材料,按照案件类型、发生时间、涉及派出所,一一进行分类、编号。然后,他开始撰写报告的第三部分:案例分析。 他没有使用任何煽情的语言,只是用最客观、最简练的文字,将每一个故事的核心要素提炼出来。 “案例编号:CX--01” “当事人:小雅(化名),某高校在校大学生。” “事件简述:当事人于校图书馆遗失价值五千元的个人笔记本电脑,内含重要学业资料。前往城西派出所报案,值班民警以‘价值不够立案标准’、‘警力有限’为由,未予立案。” “后续:据当事人陈述,约一月后,在同一派出所,目击一名辅警使用与自己遗失电脑特征高度吻合的电脑。当事人上前质问,被以‘胡搅蛮缠’为由驱离。” “关联官方数据:该时间段内,城西派出所辖区‘盗窃案’立案记录为零。” “案例编号:CN--01” “当事人:孙德海(化名),退休中学教师。” “事件简述:当事人遭遇‘中融信投’公司金融诈骗,损失人民币七十万元,该笔款项为妻子换肾手术的救命钱。前往城南派出所报案,被以‘经济纠纷’为由不予立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后续:当事人多次上门请求,最终被街道办人员带走。其妻因未能及时手术,于三个月后病故。” “关联官方数据:该年度,城南派出所辖区‘金融诈骗案’立案记录为零。” 一个又一个的案例,被他冷静地记录下来。每一个案例后面,都附上了一句冰冷的“关联官方数据”。 这些案例,就像一把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王建国那份《成果汇编》的华丽外皮,将下面腐烂流脓的组织,一层层地暴露在空气中。 他甚至将赵卫东车窗被砸的事件,也匿名化处理,写了进去。 “案例编号:SW--01” “当事人:匿名市民。” “事件简述:当事人车辆停放于市委家属大院内,夜间车窗被砸,财物被盗。当事人报警后,至今未收到任何形式的反馈或回访。” “关联官方数据:该区域被列为全市‘治安模范示范区’,官方通报犯罪率为零。” 做完这一切,苏正将这份数十页的《深度调查报告》仔细整理好。然后,他拿起了之前写好的那份《补充报告与案例汇编》。 他将这份充满反讽赞歌的报告,作为封面,放在了最上面。 而这份充斥着冰冷数据和血泪案例的《深度调查报告》,则作为“附件”,钉在了后面。 一份完整的“杀器”,就此成型。 它的结构,本身就是一个陷阱。任何一个翻开它的人,首先看到的,会是对王建国功绩的无上赞美,是对云州和谐治安的肉麻吹捧。这会让他们放下戒心,甚至会觉得这是一份溜须拍马的寻常文件。 可只要他们耐着性子向后翻,翻到那份作为“附件”的调查报告,看到那两张对比鲜明的表格,看到那一个个被编号的、血淋淋的案例时,前面那些赞美之词,就会瞬间变成最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们脸上。 前面捧得有多高,后面的真相摔下来时,就会有多痛。 苏正将两份报告用订书机整齐地装订在一起,封皮上,只有那个他亲手拟定的标题: 《关于推广云州市“和谐治安”先进经验,打造“零犯罪、零投诉”城市标杆的补充报告与案例汇编》 他拿着这份沉甸甸的报告,就像拿着一枚刚刚出厂、还带着余温的炸弹。他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疏漏。 夜已经很深了,窗外的城市,有一些区域的灯火已经开始熄灭。 苏正走到办公室门口,轻轻拉开门,探头看了看。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应急指示灯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他没有立刻去赵卫东的办公室,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份报告,需要一个最合适的时机,才能引爆最大的威力。 他将报告锁进了自己办公室的保险柜里,然后才收拾东西,离开了市委大楼。 走在空旷的街道上,晚秋的凉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寒意。 苏正抬头看了一眼天边,一轮残月挂在空中,清冷的光辉,照不亮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他知道,这片刻的宁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假象。 王建国和他的“数据神话”,在云州盘踞了太久,根深蒂固。要扳倒他,光有这份报告还不够,还需要一把火。一把能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这份报告上来的大火。 苏正的脑海里,浮现出公安局长王建国那张在《成果汇编》上笑容满面的脸。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赵卫东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那头传来赵卫东带着几分睡意的声音:“小苏?这么晚了,有事?” “赵书记,打扰您休息了。”苏正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关于王建国局长那份《成果汇编》,我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整理了一份材料。另外,我建议,明天上午,市委可以召开一次‘社会治安综合治理表彰大会’。” 电话那头的赵卫东,瞬间没了睡意。 喜欢官场反贪:我的批示全都成真了!请大家收藏:()官场反贪:我的批示全都成真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77章 让所有人都“安全”! 电话那头的赵卫东,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 这十几秒里,苏正只听得到电流中传来的一丝微弱的、几乎不可察觉的杂音,像是深夜里风吹过电线的呜咽。 一个市委办公厅副主任,建议市委,为一个局级单位,召开一次全市范围的表彰大会。这听起来,像是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 可赵卫东知道,苏正从不开玩笑。 尤其是当“表彰大会”和王建国那本《成果汇编》联系在一起的时候。 赵卫东的睡意,在苏正说出“表彰大会”四个字时,已经荡然无存。他从床上坐起身,没有开灯,卧室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帘缝隙透进的一线月光,在地板上画出一道苍白的痕。 他能想象得到,苏正口中那份“不成熟的想法”和“材料”,会是怎样的一柄利刃。而一场万众瞩目的“表彰大会”,就是将王建国和他那座数据神坛,稳稳地推到刀口之下的最佳刑场。 这是要把王建国架在火上烤,而且是当着全省的面,用最旺的柴火,烤得他外焦里嫩,烤得他连骨头渣都不剩。 这个年轻人,手段比他想象的还要狠,也还要高明。 “材料,明天早上放到我桌上。”赵卫东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大会的事情,办公厅连夜出方案,你来牵头。” “好的,赵书记。” 电话挂断,苏正站在清冷的街头,抬头看了一眼那轮残月。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在空旷的马路上打着旋。 他知道,赵卫东懂了。 从他同意的那一刻起,这场戏的舞台,就已经开始搭建。 …… 凌晨两点,云州市委办公厅的几间办公室,灯火通明。 市委即将召开“社会治安综合治理表彰大会”的消息,像一颗投入水面的石子,以市委大院为中心,迅速荡开了一圈圈的涟漪。 最先被惊动的,自然是市公安局。 局长王建国是在睡梦中被电话叫醒的。当他听清电话那头,市委办公厅值班主任那小心翼翼又带着几分讨好的声音时,整个人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 “什么?表彰大会?市委牵头,还要请省厅和省里的媒体?”王建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甚至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确认不是在做梦。 剧烈的疼痛感传来,他才咧着嘴,倒吸一口凉气,脸上却瞬间被狂喜所淹没。 “对对对!王局长,千真万确!赵书记亲自批示,让苏秘书长连夜牵头筹备,规格是前所未有的高啊!您这是要……一飞冲天了!”电话那头,办公厅主任的声音里充满了羡慕。 挂断电话,王建国在卧室里来回踱步,激动得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狮子。 他那本《成果汇编》,果然起作用了!而且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 他原本以为,这份报告最多能让他在省厅领导面前留个好印象,为他下一步的晋升铺铺路。却没想到,市委书记赵卫东,竟然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全市范围的表彰大会! 省厅领导出席! 全省媒体聚焦! 这哪里是表彰大会,这分明就是为他王建国量身打造的加冕典礼!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站在聚光灯下,胸前挂满奖章,面对着无数的镜头和闪光灯,侃侃而谈,将云州的“和谐治安”经验,推广到全省,乃至全国。 他将成为整个江北省公安系统最耀眼的新星! “老婆!快起来!别睡了!”王建国冲进卧室,一把拉开灯,将睡眼惺忪的妻子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干什么啊你,大半夜的发什么疯?” “快!把我那套最好的警服拿出来!熨好!要一根褶子都不能有!还有那双新的皮鞋,给我擦亮,要亮得能照出人影来!”王建国兴奋地挥舞着手臂,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 他冲到电话旁,开始一个一个地给自己的心腹下属打电话。 “喂!老李吗?睡你个头!赶紧给我滚起来!市委要开表彰大会了!对!就是表彰我们全局的!你负责的城西区,不是还有几个刺头天天上访吗?天亮之前,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让他们给我消失!是消失!听懂了吗?大会期间,云州不能有任何不和谐的声音!” “喂!宣传科吗?把我们所有的宣传资源都给我调动起来!横幅!标语!宣传车!给我挂满云州的大街小巷!口号就用那个——‘铸就平安云州,守护百姓幸福’!要让每一个市民,都知道我们公安局的丰功伟绩!” “还有,通知所有分局、派出所,从现在开始,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所有警力全部上街!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要让省厅的领导看到,我们云州,是真正的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一个又一个的电话打出去,一道又一道的指令发下去。 整个云州市公安系统,在这个深夜,被彻底搅动了起来。无数还在睡梦中的警察被紧急召回,警车呼啸着穿过寂静的街道,红蓝的警灯,将这座城市的夜空,映照得一片诡异的喧嚣。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王建国打完电话,站在窗前,看着楼下院子里不断亮起的车灯和穿梭的人影,胸中豪情万丈。 他似乎已经忘了,就在几天前,他还因为城西区那几个丢手机的报警而头疼。现在,那些都成了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要办一场史上最隆重、最完美的表彰大会。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他王建国,才是云州真正的“守护神”。 而此刻,始作俑者苏正,正坐在自己公寓的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已经凉透了的茶。 他没有去办公厅凑那个热闹,方案的大方向已经和赵卫东通过气,剩下的执行细节,办公厅那帮人精会办得比谁都漂亮。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警笛声,眼神平静无波。 他知道,王建国已经上钩了。 而且,为了让这场“加冕典礼”显得更加完美,王建国一定会动用所有的力量,去粉饰太平,去压制所有可能出现的杂音。 他会把安保等级提到最高,会把宣传攻势做到最强。 他会亲手将自己捧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样最好。 捧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才会越响。 第二天清晨,云州的市民一觉醒来,发现这座城市仿佛一夜之间换了新装。 主干道的路灯杆上,挂满了红色的宣传横幅。 “热烈庆祝我市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工作取得辉明煌成就!” “向英雄的云州公安干警致敬!” 市中心的广场上,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上,循环播放着公安局制作的宣传片。片子里,是威武的特警,是亲切的社区民警,是群众送来的一面面锦旗,以及王建国那张笑容可掬的脸。 电视台、广播电台、报纸、网站,所有的本地媒体,都在头版头条,用最热烈的言辞,预告着这场即将到来的盛会。 整个云州,都沉浸在一种被刻意营造出来的、喜庆而祥和的氛围里。 苏正驱车前往市委,路上看到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将车停好,走进办公楼。沿途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在低声议论着这场突如其来的表彰大会。 “听说了吗?这次大会规格特别高,省厅的二把手都要来。” “公安局的王局长这下可真是风光无限了。” “可不是嘛,你看看人家这政绩,破案率百分之九十八,咱们云州现在安全得很!” 苏正听着这些议论,径直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打开保险柜,将那份装订好的报告取了出来。 封面上那行标题,《关于推广云州市“和谐治安”先进经验,打造“零犯罪、零投诉”城市标杆的补充报告与案例汇编》,在办公室明亮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醒目。 他将报告放进公文包,然后走到赵卫东的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赵卫东已经在了,正坐在办公桌后,看着一份文件。他的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显然昨晚也没怎么睡好。 苏正将公文包放在他的桌上。 赵卫东没有立刻打开,只是抬头看了苏正一眼,问道:“都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 “有把握吗?”赵卫东的声音很低。 苏正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指了指窗外。 窗外,市委大楼前的广场上,工作人员正在搭建一个巨大的背景板,红底白字,正是这次表彰大会的主题。 “王局长,已经帮我们把戏台搭好了。”苏正说。 赵卫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拨通了会务组。 “通知所有参会人员,表彰大会,今天下午两点,准时开始。” 喜欢官场反贪:我的批示全都成真了!请大家收藏:()官场反贪:我的批示全都成真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78章 他看穿了苏正的“讽刺” 下午一点四十五分,距离那场万众瞩目的“表彰大会”只剩下最后十五分钟。 云州市政府大礼堂外,彩旗招展,人声鼎沸。各大媒体的长枪短炮早已严阵以待,受邀前来的各界代表脸上洋溢着喜悦,空气中都飘荡着一种庆典般的热烈气息。 与外界的喧闹截然相反,市委书记赵卫东的办公室里,静得能听到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嗡鸣。 窗帘拉着一半,将午后过于灿烂的阳光切割成一道道光带,斜斜地投射在深色的地毯上,光影分明,宛如一道不可逾越的界限。 赵卫东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就放着苏正送来的那份报告。 他已经看完了。 最开始,他看到那份作为封面的《补充报告与案例汇编》时,眉头是不自觉地皱起的。通篇都是肉麻到近乎荒诞的吹捧,什么“功在社稷,利在千秋”,什么“警民互信,和谐新风”,用词之夸张,让他这个见惯了官样文章的老手,都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 他一度以为,苏正这个年轻人,是不是在近期的顺利中有些飘了,学会了这种最低级的逢迎。他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目光扫过那些被扭曲包装的“感人事迹”,心里泛起一丝淡淡的失望。 那名叫小雅的女孩,放弃报案,成了“深明大义,体谅警力宝贵”的典范。那位被骗走救命钱的老教师,撤回请求,成了“共担风险,法律意识全面提升”的榜样。 每一个“赞美”都像一根针,轻轻刺在赵卫东的神经上。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这股不舒服的感觉从何而来,手指已经翻到了报告的下一部分——那份作为“附件”被钉在后面的,《关于数据真实性与社会现实矛盾的深度调查报告》。 他看到了那两张并排摆放的表格。 左边是王建国《成果汇编》里那光芒万丈的“98.04%”和“99.5%”。 右边是苏正抽样调查里那血淋淋的“66%”和“0”。 赵卫东桌面上那根有节奏敲击的手指,停了。 他整个人向后靠在椅背上,身体的重量完全陷进了柔软的皮革里。他没有立刻往下看,只是盯着那两张表格,目光像是要将纸上的油墨都烧穿。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走了。 过了许久,他才重新坐直身体,继续翻页。 一个个被编号的案例,冷静,客观,不带任何情绪的陈述,像一把把冰冷的外科手术刀,精准地呈现在他眼前。 “案例编号:CX--01……当事人上前质问,被以‘胡搅蛮缠’为由驱离。” “案例编号:CN--01……其妻因未能及时手术,于三个月后病故。” “案例编号:SW--01……当事人车辆停放于市委家属大院内,夜间车窗被砸……至今未收到任何形式的反馈或回访。” 看到最后一个案例,赵卫东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扇被砸破的车窗,那个无人问津的报警电话,那一晚他压抑在心底的无名火,在这一刻,与纸上那一行行黑色的铅字,轰然重叠。 他终于明白了。 前面那份肉麻的吹捧,根本不是什么逢迎,那是前菜,是捧杀,是把王建国和他那座数据神坛,用最华丽的绸缎包裹起来,然后推到悬崖边上。 而后面这份报告,才是苏正真正要递给他的东西。 这是一把刀。 赵卫东的手指捏紧了报告的边缘,那印刷精美的铜版纸,被他捏出了几道无法复原的深刻褶皱。他脸上的血色,正一点一点地褪去,最后只剩下一种纸张般的苍白。 他慢慢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一把拉开了剩下的半边窗帘。 刺眼的阳光涌了进来,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楼下的广场上,那块为表彰大会搭建的巨大红色背景板,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扎眼——“铸就平安云州,守护百姓幸福”。 幸福? 赵卫东的脑海里,闪过那个叫小雅的女孩抱着粉色电脑的欣喜,闪过那位老教师为妻子筹措救命钱的期盼。然后,这些画面,被撕得粉碎。 他仿佛能听到无数个被“构不成案”和“警力有限”堵回去的哭声,能看到无数双在黑暗中因为恐惧和无助而无法闭上的眼睛。 这些哭声和眼神,此刻都汇聚成了一股无形的洪流,穿透了这栋庄严的市委大楼,冲刷着他,质问着他。 而他,云州市的一把手,就在几个小时前,还亲自批示,同意召开这场可笑的“表彰大会”。他成了这场巨大谎言的最终加冕者,成了那个亲手为小丑戴上王冠的人。 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从胸腔深处猛地窜起,直冲头顶。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混杂着羞耻、悔恨和后怕的灼痛。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他转身走回办公桌,拿起那份报告,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 苏正用那支英雄钢笔写下的批注,字迹沉稳,墨色深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骨头里刻出来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阅。通篇报告,感人至深,催人泪下!王建国同志功在社稷,利在千秋……” 赵卫东的目光跳过这些反讽的赞词,直接落在了最后的那个“建议”上。 “……祝愿我市的社会治安工作,能真正做到‘和谐安定’,让所有人都‘安全’得无以复加!建议让王建国局长及所有相关责任人,都好好‘享受’一下这份亲手缔造的‘安全’,让他们对自己的‘杰作’,‘满意’到骨子里!” 赵卫东盯着那几个被加上引号的词——“和谐安定”、“安全”、“享受”、“满意”。 他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从教育局长消失的学区房,到卫健局长体验的“基层医疗”,再到住建局长住进的“保障房”……苏正的每一次出手,都遵循着一个荒诞却又无比公平的逻辑——让始作俑者,亲身体验自己种下的恶果。 而这一次,苏正的“祝愿”,是让王建国和他的那些帮凶们,去好好“享受”一下他们亲手缔造的,那片虚假繁荣下的,真实的“安全”。 赵卫东的后背,突然窜起一股凉意。 他仿佛已经能预见到,当这场盛大的表彰大会进行到高潮时,当王建国站在聚光灯下,享受着他职业生涯最荣耀的时刻时,那股神秘而不可抗拒的力量,将会如何降临。 它会用最直接、最残忍、也最公平的方式,让王建国对他那“98%的破案率”,“满意”到骨子里。 苏正这是在通知他,也是在问他。 问他,这个舞台,要不要让王建国站上去。 问他,这场审判,要不要拉开序幕。 赵卫东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胸口那股灼人的燥热,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他拿起桌上的红色内线电话,按下了几个数字。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秘书恭敬的声音:“书记,还有十分钟大会就开始了,省厅的领导已经到了贵宾室。” 赵卫东没有回应,他沉默着,办公室里只有他沉稳的呼吸声。电话那头的秘书不敢催促,只能屏息等待着。 一秒,两秒……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赵卫东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通知电视台,今天的表彰大会,全程向全省,不,向全国进行网络直播。” 秘书愣了一下,连忙应道:“是!我马上安排!” “另外,”赵卫东的语气顿了顿,眼神落在那份报告上,变得无比锐利,“让市纪委、市检察院的主要负责同志,立刻到我办公室来。告诉他们,带上速记员,准备开一场……现场办公会。” 喜欢官场反贪:我的批示全都成真了!请大家收藏:()官场反贪:我的批示全都成真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79章 晚宴结束时,已是深夜 下午两点整。 云州市政府大礼堂的金色吊灯尽数亮起,光芒洒在下方每一张或激动、或羡慕、或若有所思的脸上。主席台的背景板红得像一团燃烧的火,上面“铸就平安云州,守护百姓幸福”十二个白色大字,在无数闪光灯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灼目。 王建国坐在主席台正中央的位置,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发烫。 他的左手边,是专程从省里赶来的省公安厅副厅长,右手边,是市委书记赵卫东。他能感觉到,从省厅领导身上传来的,是一种带着审视和赞许的温度;而从赵卫东那边传来的,则是一股深不可测的平静,他将这平静解读为一种内敛的、对他工作成果的最高肯定。 他挺直了腰杆,崭新的高级警监警服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肩上那枚橄榄枝环绕的国徽,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沉甸甸的,是他半生经营换来的荣耀。 台下,黑压压的坐满了人。有来自全市公安系统各条战线的英雄模范,有各区县、各部门的主要领导,还有那些被他亲自圈定、绝对“可靠”的市民代表和企业家代表。当然,还有来自省市两级的数十家媒体,他们的镜头,像饥渴的眼睛,一刻不停地聚焦在主席台上,聚焦在他王建国的身上。 王建国知道,今天,他就是这座城市唯一的太阳。 当主持人用一种激昂到近乎颤抖的声音,念出他的名字,并邀请他上台致辞时,整个大礼堂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王建国站起身,微笑着向台下挥手致意,从容地走向发言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 他站定,双手轻轻按在发言台的两侧,目光扫过全场。掌声经久不息。 他清了清嗓子,整个会场瞬间安静下来。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同志,媒体界的朋友们,市民代表们……”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大礼堂的每一个角落,洪亮而富有磁性。 他开始了自己的演讲。从市委市政府的英明领导,到全体干警的无私奉献,再到广大市民的积极配合。他口中的云州,是一片和谐安定的乐土,是一座夜不闭户的模范之城。 他提到了那高达百分之九十八的破案率,台下适时地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他提到了那接近百分之百的群众满意度,掌声变得更加汹涌。 他说得慷慨激昂,说到动情处,甚至眼眶微微泛红,仿佛真的为这座城市的平安付出了全部心血。他看到台下第一排,市委书记赵卫东正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而在赵卫东身旁,那个年轻人,市委办公厅的副主任苏正,也同样平静地注视着他,眼神里甚至还带着一丝……鼓励? 王建国心中大定。看来,自己的表现,已经彻底征服了市委的这两位核心人物。 他甚至即兴发挥了一段:“有人问我,王建国,你把云州的治安搞得这么好,秘诀是什么?我说,没有秘诀!如果非要说有,那就是两个字——‘为民’!把老百姓的安危,放在心坎上!把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踩在脚底下!我们要让每一个生活在云州的人,都能感受到这份实实在在的安全感!让他们知道,在云州,你永远可以相信人民警察!” 话音落下,掌声、闪光灯,如同山呼海啸,将他彻底淹没。他站在那片光与声的海洋中央,享受着职业生涯最辉煌的顶点,感觉自己几乎要飘起来了。 …… 表彰大会取得了空前的成功。 会后的庆功晚宴上,王建国成了当之无愧的主角。一杯杯敬来的酒,他都豪爽地一饮而尽。省厅领导拍着他的肩膀,说他是江北公安系统的标杆;同僚们围着他,言语间满是藏不住的羡慕和讨好。 他喝得有些多了,但脑子却异常清醒。他知道,从今天起,云州这片小池子,已经容不下他这条大龙了。省厅,甚至更高的地方,才是他未来的舞台。 晚宴结束时,已是深夜。 王建国婉拒了下属们要送他回家的热情,只让自己的专职司机把他送到了位于城郊的别墅区门口。他喜欢在一天结束后,独自走完这最后一段路。这条路的两旁,是他亲手推动建成的景观绿化带,路灯明亮,环境清幽,这是他缔造的“平安云州”的一个缩影,走在其中,让他有一种检阅自己领地的满足感。 他哼着小曲,带着几分醉意,走向自己那栋占地近千平米、带独立花园和泳池的豪华别墅。这是他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是他奋斗半生的成果。 走到门口,他发现雕花的铁艺大门虚掩着,门锁没有合上。 “这个婆娘,又忘锁门了。”王建国嘟囔了一句,心里有些不悦,但也没太在意。在这种级别的安保社区,又是他公安局长的家,哪个不长眼的小贼敢来光顾?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的感应灯亮起,一切如常。他穿过花园,来到别墅的正门前,掏出钥匙。可手刚碰到门把手,就发现门也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便开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股冷风从门缝里灌了出来,让他打了个哆嗦,酒意醒了三分。 他皱了皱眉,心里的不悦变成了警惕。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侧耳听了听,里面一片死寂。 “老婆?睡了?”他试探着喊了一声,无人应答。 他推门而入,顺手按下了玄关的开关。 客厅的水晶吊灯应声亮起,璀璨的光芒瞬间洒满了整个空间。 然后,王建国愣住了。 他眨了眨眼,以为是自己喝多了,产生了幻觉。 客厅里……是空的。 那个他花了大价钱从意大利定制的真皮沙发组合,不见了。那张名贵的紫檀木茶几,不见了。墙上那台一百寸的超薄液晶电视,也不见了。甚至连那盏他最引以为傲的、从奥地利空运回来的施华洛世奇水晶吊灯,此刻也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电线接头,孤零零地垂在天花板上。 整个客厅,就像是被龙卷风精准地清扫过一遍,除了墙壁和地板,什么都没剩下。 “遭贼了?!”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王建国的醉意。他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起来,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顾不上多想,发疯似的冲上二楼,直奔自己的主卧。 卧室的门大开着。里面的景象,比客厅更加触目惊心。 那张巨大的红木双人床,消失了。衣柜的门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他那些阿玛尼、杰尼亚的西装,妻子那些香奈儿、迪奥的裙子,一件不剩。梳妆台上,妻子的那些瓶瓶罐罐和珠宝首饰,被洗劫一空。 王建国双腿一软,扑到墙边。他颤抖着手,揭开一幅油画,后面是他隐藏的保险柜。 保险柜的门,大开着。 里面存放的金条、美元现金、各种不记名的房产证和股权文件……全都不见了。 “啊——!” 王建国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双目赤红。他疯了一样在别墅里到处乱翻,书房、客房、储藏室…… 所有值钱的东西,但凡是能搬走的,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小到一支钢笔,大到一台冰箱。 最后,他冲进卫生间,一把拉开脏衣篮。 空的。 他又拉开内衣柜的抽屉。 还是空的。 别说他老婆的蕾丝内衣,就连他自己那几条穿了好几年、边都松了的旧内裤,都不见了踪影。 盗贼不仅搬空了他所有的财富,甚至连他最后一块遮羞布,都给扯走了。 这他妈的不是盗窃,这是……这是行为艺术啊! 王建国彻底崩溃了,他一屁股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将他牢牢包裹。 他猛地想起什么,从空空如也的西装口袋里(西装是在晚宴上穿着的,幸免于难)掏出手机。 他要报警!不!他要调动全城的警力!他要让这个胆大包天的贼,死无葬身之地! 他哆哆嗦嗦地按下了自己最心腹的副局长的号码。 电话拨出,听筒里却传来一阵“滋滋”的电流声,随后,是一个冰冷的机械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怎么会?! 王建国不信邪,又拨打了市局指挥中心的电话。 依然是无法接通。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手指颤抖着,按下了那三个他再熟悉不过的数字——110。 电话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忙音。 “嘟——嘟——嘟——” 他一遍又一遍地拨打,听筒里传来的,永远是那让他此刻感到无比绝望的忙音。 他,云州市公安局局长,这个城市的“守护神”,此刻,在他家徒四壁的豪宅里,连一个报警电话都打不通。 他被这个他亲手缔造的“平安”世界,彻底抛弃了。 喜欢官场反贪:我的批示全都成真了!请大家收藏:()官场反贪:我的批示全都成真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80章 不仅如此,所有与社会治安 王建国瘫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四周是巨大的、空旷的回响。他身上那套笔挺的、象征着无上荣耀的高级警监礼服,此刻像是从别人身上扒下来的戏装,松松垮垮,充满了讽刺。 别墅里很静,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乱冲撞的声音,每一次撞击,都带着回音,在这座被搬空的宫殿里反复回荡。 忙音。 电话听筒里那“嘟嘟”的、毫无感情的忙音,像一把电钻,持续不断地钻着他的耳膜,钻着他的神经。 他,王建国,云州市公安系统说一不二的王,这座城市名义上的“守护神”,此刻却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孤儿,连最基本的求助权利都被剥夺了。 他想不通。 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天塌下来,110这条线也绝不可能占线。这是他亲手打造的生命线,是他引以为傲的“云州速度”的象征。可现在,这条线对他关闭了。 一种比财富被洗劫一空更深邃的恐惧,从脊椎骨的缝隙里丝丝缕缕地渗出来,缠住了他的四肢百骸。这已经超出了常理,超出了他对这个世界的所有认知。 这不是一桩普通的盗窃案。 没有哪个窃贼会把受害人的内裤都偷走。 没有哪个犯罪团伙能让他连一个报警电话都打不通。 这更像是一场……审判。 一场针对他,却又无形无影的审判。 王建国浑身一颤,脑海里猛地闪过白天表彰大会上,赵卫东那平静无波的眼神,以及那个叫苏正的年轻人,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他当时解读为“鼓励”的笑意。 一股寒意,比这空旷别墅里的穿堂风,更加刺骨。 …… 与此同时,城西区。 市公安局副局长李振华,正哼着小曲,驾驶着他那辆新提的黑色辉腾,平稳地行驶在回家的路上。这辆车外表低调,内里奢华,和他为人的准则一样。 晚宴上王建国有多风光,他心里就有多火热。王局高升在即,那空出来的局长宝座,除了他李振华,还有谁更有资格? 他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等自己坐上那个位置,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城南分局那个不听话的刺头给调到山里去喂蚊子。 车子转进一个僻静的辅路,这是回他别墅的近路。路灯有些昏暗,但李振华毫不在意。这里是他的地盘,全云州治安最好的模范区。 就在这时,前方路中间,一个垃圾桶倒在那里,挡住了去路。 李振华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按了两下喇叭。 路边阴影里,慢悠悠地走出来两个人。他们穿着环卫工人的橙色马甲,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脸。 “妈的,没长眼啊!”李振华摇下车窗,探出头准备开骂。 其中一个“环卫工”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脸上堆着笑,点头哈腰地说:“领导,不好意思,这就给您挪开。” 李振华“哼”了一声,把头缩了回去,等着他们挪开垃圾桶。 然而,那个“环卫工”走到车窗边,并没有去挪垃圾桶,而是突然一伸手,快如闪电,直接从车窗里伸进来,一把扼住了李振华的喉咙。 李振华瞬间窒息,大脑一片空白。 另一人则不知从哪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声音变得又冷又硬:“下车!” 李振华吓得魂飞魄散,多年的养尊处优让他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只能乖乖地举起双手,哆哆嗦嗦地推开车门。 两人将他从车里拽出来,按在车头盖上。 “领导,别紧张。”扼住他喉咙那人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咱们云州治安这么好,我们也就求个财,不害命。” 这话听在李振华耳朵里,比直接捅他一刀还难受。 “手表,手机,钱包,都拿出来。”持刀那人言简意赅。 李振华不敢不从,颤抖着手摘下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江诗丹顿,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和钱包,一股脑地递了过去。 那人接过东西,掂了掂,似乎不太满意。他用刀尖拍了拍李振华的脸:“领导,听说你这车不错,借我们开两天?” 李振华心在滴血,但小命要紧,只能点头如捣蒜:“开,随便开!两位大哥,车里还有两条好烟,一箱好酒,都孝敬您二位!” “行,挺上道。”那人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对了,领导,我们这算抢劫吧?够不够立案标准啊?” 李振华一愣,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另一个“环卫工”也凑了过来,笑嘻嘻地接口:“是啊,领导,你可得去报案啊!咱们云州的破案率不是百分之九十八吗?我们哥俩就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有幸成为那光荣的百分之二。”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哄笑。 他们抢走了李振华身上所有的财物,开着他的辉腾扬长而去,只留下他在深夜的冷风中,穿着一身名牌西装,却身无分文,瑟瑟发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想报警,可手机被抢了。他想拦车,可这条近路,半天也见不到一辆车经过。 他,堂堂市公安局副局长,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洗劫一空,成了名副其实的“安全孤岛”。 …… 同一片夜空下,市公安局宣传科的张科长,正坐在家里舒适的沙发上,一遍又一遍地回看着今天表彰大会的新闻录像。 当电视画面里,自己的名字作为“先进个人”出现在表彰名单上时,他激动地拍了一下大腿。 这次的宣传战,打得太漂亮了!他几乎可以肯定,年底的副处级干部评选,自己绝对是板上钉钉。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一条短信。 “【省委宣传部】张科长您好!鉴于您在本次云州市‘平安城市’宣传工作中表现突出,成绩斐然,经研究决定,拟授予您‘全省十大杰出宣传卫士’荣誉称号。请于24小时内,将个人简历及五千元评审保证金汇入以下指定账户,以便进入终审环节。过期视为自动放弃。联系人:王主任。” 张科长看到短信,眼睛瞬间就直了。 省委宣传部! 全省十大杰出宣传卫士! 这幸福来得也太突然了!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个巨大的馅饼给砸中了脑袋。 至于那五千块钱的“评审保证金”,他连一丝怀疑都没有。这种级别的评选,走走流程,交点费用,太正常了。这是规矩! 他生怕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找到银行卡,打开手机银行,按照短信里的账号,毫不犹豫地就把钱转了过去。 转完账,他甚至还恭恭敬敬地给那个号码回了条短信:“王主任您好,保证金已汇出,请查收!感谢省委领导的认可与栽培!我一定再接再厉,不负厚望!” 做完这一切,他心满意足地躺回沙发上,开始畅想自己戴着大红花,去省里领奖时的风光场面。 他不知道的是,那条短信,来自一个境外的虚拟号码。而他汇出的那笔钱,在进入那个账户的瞬间,就被拆分成了上百笔,通过十几个国家的网络支付平台,消失得无影无踪。 …… 城南派出所所长马卫国的遭遇,则更具一种荒诞的戏剧性。 他半夜被老婆的尖叫声惊醒,冲出卧室一看,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 他第一时间检查了保险柜,里面的现金和金条都还在。他又检查了老婆的首饰盒,也一样没动。 马卫国松了口气,看来只是个不入流的毛贼,被吓跑了。 可他老婆下一声哭喊,让他心头一沉。 “我的貂!我新买的那件貂皮大衣不见了!” 马卫国冲进衣帽间,果然,那件他花了小十万才买来讨老婆欢心的貂皮大衣,不翼而飞。 紧接着,他发现,书房里他珍藏的几套绝版邮票,没了。客厅酒柜里,他托人搞来的几瓶特供茅台,没了。 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他挂在书房墙上,用相框精心装裱起来的,和他已故的老父亲的唯一一张合影,也不见了。 这个贼,专挑那些有纪念意义,或者来路不太“干净”的东西下手。总价值算下来,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卡在一个非常尴尬的区间。 马卫国气得脸色发青,抓起电话就打给了自己所里的值班副所长。 电话那头,副所长睡意惺忪:“喂,所长,啥指示?” “我家被偷了!你赶紧带人过来!”马卫国吼道。 副所长一听,立马清醒了:“啊?所长您家被偷了?损失大吗?有没有超过五千块?您知道的,咱们所里警力有限,最近又在搞那个‘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刑事大案都忙不过来。这种小偷小摸的案子,要不……您先自己登记一下?” 马卫国拿着电话,听着自己说过无数遍的推诿之词,从自己最得力的手下嘴里原封不动地复述出来,一时间,竟不知是该愤怒,还是该悲哀。 就在这时,他的电话“滴滴”响了两声,是呼叫等待。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副局长李振华。 马卫国赶紧切了过去,急切地喊道:“李局!我跟您汇报,我家……” 话还没说完,就被电话那头李振华带着哭腔的、惊恐万状的声音打断了。 “老马!别说了!出大事了!我的车被抢了!人也被打了!我现在在郊区,连个鬼影都看不到!我打不通局里的电话,也打不通110!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卫国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信息,他的手机又剧烈地震动起来,一个又一个的电话,疯狂地涌了进来。 宣传科的张科长,城东分局的刘局长,治安大队的王队长…… 几乎在同一时间,云州市公安系统所有参与了这场“数据狂欢”的干部们,都用一种最直接、最切身的方式,“享受”到了他们亲手缔造的“和谐”与“安定”。 有人被抢,有人被盗,有人被骗,有人被勒索…… 犯罪的形式五花八门,但结果都一样——他们,成了这座“平安城市”里,一群无法报警的受害者。 王建国瘫坐在空无一物的别墅里,他的手机,也在这时,突兀地响了起来。 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猛地扑过去,划开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他任何一个下属的声音,而是一个冰冷的、带着电流杂音的、经过处理的机械合成音。 那个声音,只说了一句话: “王局长,恭喜你,成为我们尊贵的、第513号案件的受害人。” 喜欢官场反贪:我的批示全都成真了!请大家收藏:()官场反贪:我的批示全都成真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81章 王局长的恐慌 “……第513号案件的受害人。” 那个毫无起伏的机械合成音,在王建国的耳边落下最后一个字符,便戛然而止。电话被切断,听筒里只剩下死寂的忙音,比之前那急促的“嘟嘟”声,更让人心头发冷。 王建国举着手机,僵在原地。 513。 这个数字,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精准地刺入了他大脑皮层最敏感的褶皱。 他记得。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那本印刷精美、散发着油墨香气的《云州市社会治安综合治理成果汇编》里,他亲手审定的年度刑事案件立案总数,就是512件。 一个多么完美的数字。比去年下降了百分之三十,又留出了一点微小的、不至于显得虚假的瑕疵。不多不少,刚刚好。 可现在,一个冰冷的声音告诉他,他是第513号。 他,王建国,云州市公安局的局长,竟然成了自己那份完美报告之外的,第一个溢出的、不该存在的数字。 这已经不是挑衅了。 这是神罚。 是把他引以为傲的功绩,变成一块墓碑,然后把他自己,活生生地钉在了上面。 “啊!” 王建国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猛地将手机砸向对面的墙壁。 预想中手机四分五裂的清脆声响没有传来。那部昂贵的定制手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撞在光秃秃的墙壁上,却像是撞上了一团棉花,悄无声息地滑落,屏幕甚至都没有熄灭,完好无损地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整个世界,都透着一股诡异的、违背常理的邪气。 他不能待在这里。 这个念头像疯长的野草,瞬间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绪。这个被搬空了的、如同巨大棺材的房子,每一寸空气都让他感到窒息。他要出去,去市局,去调动他能调动的所有力量。他要亲自坐镇指挥中心,把那个装神弄鬼的东西,从阴暗的角落里揪出来,撕成碎片! 王建国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起来,身上那套笔挺的警监礼服,因为刚才的瘫倒和挣扎,已经变得皱巴巴,像一张揉搓过的废纸。他顾不上整理,踉踉跄跄地冲向别墅大门。 门是虚掩着的。 他一把拉开门,冲了出去。 晚间的凉风扑面而来,带着草木的湿气,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一瞬。他没有回头,沿着别墅区里那条由鹅卵石铺成的小径,朝着大门的方向狂奔。 跑! 这是他此刻唯一的念头。 脚下的鹅卵石硌得他穿着薄底皮鞋的脚底板生疼,但他浑然不觉。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回到那个由他掌控的、熟悉的世界里去。 路灯将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忽长忽短,两旁的景观树影影绰绰,像是无数张牙舞爪的鬼怪。 他跑过一个拐角,前方就是小区的中央喷泉,再往前一百米,就是那个有着二十四小时安保亭的大门。 希望就在眼前。 王建国心中一喜,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可就在他绕过喷泉,准备做最后冲刺的时候,他整个人却猛地刹住了脚步,瞳孔在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他的面前,不是那个熟悉的、有着金色雕花的大门。 而是一栋熟悉的、门口感应灯还亮着的别墅。 是他自己的家。 那扇被他刚才亲手拉开的、虚掩着的门,正静静地对着他,像一个黑洞洞的、充满了嘲讽的嘴巴。 怎么回事? 王建国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明明是朝着大门的方向跑的,怎么会跑回来了?是喝多了?还是刚才跑得太急,慌不择路跑错了方向? 他不信邪,扭头看了看身后的路。没错,中央喷泉就在那里,水声哗哗,一切正常。 他定了定神,再次迈开脚步,这一次,他没有跑,而是一步一步,死死地盯着远处的保安亭,强迫自己走直线。 十步,二十步,五十步…… 他绕过喷泉,目不斜视。 然后,他停了下来。 他的面前,依旧是那栋别墅,那扇虚掩的门。 一股寒意,比刚才被抢劫一空时更加彻骨,从他的尾椎骨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他被困住了。 被困在了这个以他家为圆心,以中央喷泉为半径的、无形的牢笼里。 “有人吗!保安!张队长!” 王建国终于崩溃了,他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他是这里的业主,保安亭的张队长是他亲自安排过来的退伍兵,对他忠心耿耿。只要听到他的声音,一定会立刻带人过来。 他的喊声在寂静的别墅区里传出很远,甚至能听到回音。 远处,一束手电筒的光柱晃了晃,接着,一辆巡逻电瓶车朝着他这个方向,不紧不慢地驶了过来。 来了! 王建国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他拼命地挥舞着手臂,朝着那辆车大喊:“这里!我在这里!” 电瓶车越驶越近,车上坐着的,正是那个他熟悉的张队长。 张队长嘴里哼着小曲,驾驶着电瓶车,目光平视前方,悠闲地扫视着道路两旁的绿化带。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从王建国的身边,缓缓驶过。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王建国一眼,仿佛王建国只是一团透明的空气,或是一棵路边的景观树。 王建国伸着手,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辆电瓶车,与他擦身而过,然后转过一个弯,消失在树丛的阴影里。 他被无视了。 不,比无视更可怕。 他被这个世界,隔离了。 王建国双腿一软,再一次瘫坐在地上。他终于明白了,这不是人力所能为。这不是什么高明的犯罪手法,也不是什么心理战术。 这是一种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抗拒的力量。 一种专门为他而来的,审判的力量。 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过白天表彰大会上的一幕幕。 赵卫东那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眼神。 苏正那个年轻人,嘴角噙着的、他当时以为是鼓励和赞许的、此刻想来却充满了讥讽的笑意。 那份他亲手批示,同意召开表彰大会的文件。 那份由苏正递上来,他看都没看就直接转交会务组的,名为《补充报告与案例汇编》的材料。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里逐渐成型。 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一个为他量身打造的,巨大而精密的陷阱。 从那本《成果汇编》递上去开始,从赵卫东的车窗被砸开始,不,或许从更早的时候,从教育局的李局长、卫健局的陈局长、住建局的孙局长……从他们一个个以一种离奇而荒诞的方式倒台开始,这张网就已经在悄然编织。 而他,因为那场盛大而虚荣的表彰大会,一头扎进了这张网的最中心。 他想起了苏正写在那份报告最后的批注。 ——“祝愿我市的社会治安工作,能真正做到‘和谐安定’,让所有人都‘安全’得无以复加!” ——“建议让王建国局长及所有相关责任人,都好好‘享受’一下这份亲手缔造的‘安全’!” 享受…… 安全…… 王建国咀嚼着这两个词,一股荒谬的、夹杂着无尽恐惧的笑意,从他的喉咙深处涌了上来。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他坐在自家空无一物的别墅门口,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嘶哑,难听,充满了绝望,像一只夜枭在哭嚎。 他被“治安”了。 他用无数个被压下的案子,用无数个受害者求助无门的眼泪,用无数个冰冷的、被篡改的数字,堆砌起了一座名为“和谐安定”的虚假神殿。 而现在,神殿用他自己的方式,回报了他。 它让他变成了一个最彻底的受害者。 一个被洗劫一空,却无法报案的受害者。 一个身处险境,却无人理睬的受害者。 一个被困在原地,连逃离都做不到的受害者。 这,就是他亲手缔造的,最真实、最完美的“安全”。 笑声渐渐停歇,取而代之的,是剧烈的、抑制不住的颤抖。王建国抱着自己的双臂,牙齿在不受控制地打战。他怕了,前所未有地怕了。他不怕丢钱,不怕丢官,他怕的是这种被世界抛弃,被规则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无力感。 他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步一步,挪回了那栋空旷的别墅。 他不能就这么认命。 他王建国,在云州摸爬滚打了半辈子,从一个基层小民警,爬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从来都不是运气。 就算对方是鬼,是神,他也得从它身上,给我撕下一块肉来!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凶狠。他冲进已经空无一物的车库,在角落里翻找起来。很快,他找到了一个高尔夫球包。这是他唯一剩下的东西,因为太大太重,而且不值钱,被那伙“窃贼”遗弃了。 他从球包里抽出一根最粗的、杆头最重的1号木杆,双手紧紧握住。 金属的冰冷触感,让他找回了一丝力量。 他走到客厅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这面窗户用的是顶级的防弹玻璃,是他为了安全特意安装的。 他要砸了它! 他要从这里出去! 他要让所有人都听到这里的动静! 王建国圆睁双目,用尽全身的力气,抡起手中的球杆,狠狠地朝着那面巨大的玻璃,砸了下去! 喜欢官场反贪:我的批示全都成真了!请大家收藏:()官场反贪:我的批示全都成真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82章 所有瞒报案件的人,都亲身体验了“犯罪”! “当!” 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在空旷的别墅里回荡。 那根被王建国寄予厚望的1号木杆,与坚不可摧的防弹玻璃正面相撞,非但没能撼动玻璃分毫,反而被一股巨大的反作用力弹了回来。杆身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从中间断裂开来,半截杆头打着旋飞了出去,砸在光秃秃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一连串叮叮当当的脆响。 王建国虎口剧痛,整条右臂都麻了,手再也握不住剩下的半截球杆,任由它从掌心滑落。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面完好无损的落地窗。玻璃上,连一丝白点都没有留下,依旧清晰地倒映出他自己那张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的脸。 没用。 一切都是徒劳。 这面他曾引以为傲、足以抵挡子弹的“安全屏障”,此刻成了囚禁他最坚固的牢笼。 力气仿佛在瞬间被抽空,王建国沿着墙壁缓缓滑倒,最后瘫坐在地。他看着自己那双因为巨大冲击力而红肿、不住颤抖的手,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怕的不是贼,也不是丢了的那些财物。他怕的是这种未知。这种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却连面都不露的、绝对的力量。 …… 城郊的僻静辅路上,晚风带着寒意,吹透了市公安局副局长李振华身上那件名贵的西装。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快半个小时了,手脚冰凉,大脑却因为屈辱和愤怒而一片混乱。他堂堂一个副局长,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两个“环卫工”洗劫一空,这事要是传出去,他这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 远处,终于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两道雪亮的车灯由远及近。 李振华像是看到了救星,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冲到路中间,拼命地挥舞着手臂。 一辆白色的宝马车在他面前缓缓停下,车窗降下,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人探出头,脸上满是警惕和不耐烦。 “同志,帮个忙,我……我遇到抢劫了,手机钱包都被抢了,能不能借个电话报警,或者送我一程?”李振华放低姿态,语气近乎哀求。 女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虽然衣着光鲜,但神情狼狈,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眼神里带着一丝疯狂。她皱了皱眉,嘴角撇出一丝鄙夷。 “神经病吧你?碰瓷碰到老娘头上了?穿得人模狗样的,大半夜在路中间装可怜,想干嘛?”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升起车窗,一脚油门,宝马车发出一声咆哮,绕过他,绝尘而去,只留下一股呛人的尾气。 李振华被尾气呛得连连咳嗽,整个人呆立在原地。 碰瓷?神经病? 他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羞辱。他想发作,却发现自己连发作的底气都没有。没有身份,没有电话,没有钱,他现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流浪汉。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包裹了他。这就是他治下的“平安云州”?这就是他引以为傲的“和谐社会”?当一个真正的受害者站在路边求助时,换来的却是怀疑和唾弃。 …… 同一时间,市公安局宣传科张科长的家里,气氛却截然不同。 他正美滋滋地幻想着去省里领奖时的风光场面,手机又“叮”地响了一声。 他以为是“王主任”发来的后续通知,连忙抓起手机查看。 “【省委宣传部】张科长您好!恭喜您已通过评审,成功入选‘全省十大杰出宣传卫士’!为体现荣誉的庄重性,颁奖典礼将统一订制礼服,并安排在省城五星级酒店举行。请于一小时内,追加汇款8888元作为礼服及宴会费用。名额有限,先到先得,过期将由候补人员递补。时不我待,望您珍惜此次来之不易的机会!” 张科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如果说第一条短信让他欣喜若狂,那这第二条短信,就像一盆冰水,从他天灵盖浇了下来。 还要钱? 而且要得这么急?还“时不我待”? 他再迟钝,也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了。哪有省委的评选,跟菜市场抢白菜一样催着交钱的?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颤抖着手,试图拨打那个“王主任”的电话号码,听筒里却传来“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的提示音。 张科长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他被骗了! 这个念头如同晴天霹雳,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沙发上。他可是宣传科长,是专门给别人做防诈骗宣传的专家!现在,他自己却掉进了最拙劣的电信诈骗陷阱里。 他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抓起座机话筒,手指哆嗦着,一遍又一遍地拨打110。 “嘟——嘟——嘟——” 听筒里传来的,永远是那冰冷而急促的忙音。 张科长彻底傻了,他握着话筒,听着那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忙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盘旋:完了,我的钱,我的前途,全完了。 …… 城南派出所所长马卫国的办公室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自己的家刚被偷,还没缓过神来,李振华副局长的求救电话就打断了他的思绪。紧接着,他的手机就像一个被引爆的炸弹,彻底炸了。 “老马!我车库里那辆珍藏版的哈雷摩托不见了!我老婆刚从香港买回来的包,也全没了!”这是城东分局的刘局长,声音里带着哭腔。 “马哥!出大事了!我……我被人仙人跳了!刚从酒店出来,人跑了,钱也没了,还被拍了视频威胁我!”这是治安大队的王队长,声音抖得像筛糠。 “马所长!我是交警支队的老赵啊!我停在队里车棚的电瓶车,电瓶被人偷了!妈的,我刚换的新的啊!” 一个又一个电话,一声声或惊恐、或愤怒、或绝望的哀嚎,通过电波,汇聚到马卫国这里。 被抢劫、被盗窃、被诈骗、被勒索、仙人跳、偷电瓶…… 犯罪的种类五花八门,宛如一场精心策划的犯罪博览会。 而所有的受害者,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云州市公安系统里,那些平日里与王建国走得最近,也是在这次“数据造假”中获益最多的核心骨干。 马卫国握着滚烫的手机,手心全是冷汗。 他终于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什么巧合。 这是一场有预谋、有计划、范围覆盖整个云州公安核心圈的,精准打击! 对方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无数个念头闪过,最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今天下午那场盛大无比的“表彰大会”。 那块红得刺眼的背景板,王建国那张意气风发的脸,还有台下,那个始终平静如水的年轻人——苏正。 一个可怕的猜想,让马卫国浑身一颤。 就在这时,他那响个不停的手机,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打进来的电话,都在同一时间被切断了。 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死寂。 马卫国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屏幕暗下去,又在下一秒,猛地亮起。 不是来电,而是一条群消息通知。 他的手机,被强制拉入了一个新建的微信群。 群聊的名称,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了他的眼球——“云州治安受害者互助群”。 他看到群成员列表里,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正在被飞速添加进来。 【“李振华”加入了群聊】 【“张科长”加入了群聊】 【“城东刘局”加入了群-聊】 【“治安大队老王”加入了群聊】 …… 短短十几秒,群里已经有了四五十人,全都是他刚才通过电话的,以及他没接到电话的那些“倒霉蛋”们。 马卫国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向上滑动,他看到了群成员列表的最顶端,那个群主的名字,是一个灰色的、没有任何信息的匿名头像。 而在他自己的名字下面,一个新的名字刚刚被添加了进来。 【“王建国”加入了群聊】 马卫国的心脏,猛地一缩。 连王局长也…… 整个群里一片死寂,没有人说话,仿佛每个人都像他一样,正对着手机屏幕,感受着这股令人窒息的、来自未知维度的恐怖。 就在这时,那个匿名的群主,发出了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消息。 那不是一句话,而是一张图片。 图片被点开,是一张数据统计表,表格的标题是——《云州市未立案警情年度汇总(内部参考)》。 表格上,密密麻麻地罗列着一行行数据。 “寻衅滋事类,未立案:3156起。” “盗窃类(五千元以下),未立案:8741起。” “电信诈骗类,未立案:4322起。” “……” 而在表格的最下方,有一行加粗的、血红色的总计。 “年度未立案刑事、治安警情总数:起。” 马卫国盯着那个数字,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紧接着,群里,一个同样是刚刚被拉进来的、陌生的名字,小心翼翼地发出了一句话。 【平安是福】:“大家好……我是案件号,刚在楼下被人抢了电瓶车,请问……有人能告诉我怎么报警吗?电话一直打不通。” 喜欢官场反贪:我的批示全都成真了!请大家收藏:()官场反贪:我的批示全都成真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83章 王局长主动投案 “平安是福:大家好……我是案件号,刚在楼下被人抢了电瓶车,请问……有人能告诉我怎么报警吗?电话一直打不通。” 这句话,像一根生锈的、带着冰碴的针,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扎进了群里每一个人的眼睛里。 它没有惊恐的哀嚎,没有愤怒的咒骂,只有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卑微的迷茫。 这是一个真正的受害者。 一个被他们从“512”这个完美数字里,无情剔除出去的,两万多个无名者之一。 而现在,他被这股神秘的力量,精准地邀请进了这个由加害者组成的“受害者互助群”里,发出了他那迟到已久的、微不足道的求助。 整个微信群,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人回复。 那些平日里在会议上口若悬河,在酒桌上指点江山的局长、科长、队长们,此刻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他们能说什么? 告诉他,别打了,我们也在忙着被抢、被偷、被骗? 告诉他,别问了,这座城市的报警电话,今晚专为我们这群人占线? 王建国死死地盯着那行字,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他那张惨白的脸上,像停尸房里的照明灯。 他的大脑,那台曾经精密计算着破案率、满意度、仕途得失的超级计算机,在这一刻,彻底宕机了。 “起……” 那个血红色的数字,与下方那个卑微的“号”,在他眼前重叠、旋转,最后化作一张巨大而无形的网,将他牢牢罩住。 他终于想通了。 这一切,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报复。 这是一种展示。 一场冷酷而精准的,行为艺术。 那个藏在幕后的存在,将他们所有人都变成了自己作品中的一个元素。它把他们亲手掩盖的罪恶,具象化成一场荒诞的狂欢,然后强迫他们,成为这场狂欢的主角。 让他们被盗,让他们被抢,让他们被骗。 让他们在自己一手缔造的“平安”神话里,成为一个最无助的受害者。 让他们亲口尝一尝,那两万多个被无视的灵魂,曾经咽下去的,是什么滋味。 王建国想起了苏正。 那个年轻人。 那个在表彰大会上,眼神平静,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鼓励笑意的年轻人。 他当时以为那是赞许,是下级对上级的敬畏。 现在他明白了,那不是鼓励,那是怜悯。 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在观看一出早已写好剧本的戏剧时,投向台上那个即将迎来悲惨结局的小丑的,最后一瞥。 是苏正!一定是他! 从教育局的李局长,到卫健局的陈局长,再到住建局的孙局长……每一个人的倒台,都伴随着这种不合常理、无法解释的诡异事件。 而每一次,苏正都在场。 他像一个幽灵,一个记录者,一个……执笔者。 王建国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寒冷,而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对未知的恐惧。 他不怕纪委,不怕检察院。那些都是人,只要是人,就有规则,就有弱点,就有博弈的余地。进去之后,只要嘴巴够严,关系够硬,总有转圜的余地。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脱掉这身警服,在某个地方安安稳稳地待上几年。 可现在他面对的,是什么? 一个能让他家财散尽,却连根毛都找不到的贼。 一个能让他被困在方寸之地,鬼打墙一样走不出去的牢笼。 一个能让他被全世界无视,连报警电话都打不通的结界。 这是神魔的手段! 跟这种力量相比,法律、纪律,甚至监狱,都显得那么的……慈眉善目。 对,监狱。 王建国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词。 他开始疯狂地想象监狱里的生活。有四面可以触摸的墙壁,有一张可以安稳睡觉的硬板床,有定点送来的、虽然难吃但至少是热的饭菜。最重要的是,那里有规则。你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起床,什么时候该放风,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律师。 那里的一切,都是可预测的,是符合逻辑的。 而这里呢? 这里是无尽的、未知的、没有尽头的折磨。 他宁可去坐牢! 他宁可去面对检察官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他宁可去面对法庭上那庄严的国徽和冰冷的手铐!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瞬间缠绕了他全部的心神。 他要自首! 他要投案! 他要用凡人的法律,来逃离这场神魔的审判! 王建国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环顾着这空旷的、如同陵墓的客厅,眼中迸发出一种绝处逢生的疯狂。 他要怎么自首?电话打不通,人也出不去。 他必须……他必须让那个“东西”,知道他的决定! 他冲到墙边,捡起那半截断裂的1号木杆,用那尖锐的、参差不齐的断口,对着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狠狠地划了下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滋啦——”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别墅里炸响。 他跪在地上,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笔一划地在地上刻着字。大理石坚硬无比,每划一下,断裂的碳素杆身都在哀鸣,他的虎口被震得鲜血淋漓,可他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出去! ——我要去自首! 第一个字,“我”。 第二个字,“投”。 第三个字,“案”。 …… 他像一个虔诚的信徒,用最原始的方式,书写着自己的忏悔书。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渗出,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与那些白色的划痕,融为一体。 终于,当最后一个“首”字的最后一划完成时,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整个人瘫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 “我投案自首”。 四个歪歪扭扭、刻痕深浅不一的大字,像一道丑陋的伤疤,永远地烙印在了这栋豪华别墅的心脏位置。 他做完了。 他已经向那个未知的存在,递交了他的降书。 别墅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王建国躺在地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上那个光秃秃的电线接头,等待着自己最终的宣判。 一秒。 两秒。 一分钟。 什么都没有发生。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开始重新将他淹没。难道……连投降的资格都没有吗? 就在这时。 “叮铃铃——” 一阵突兀的、老式的电话铃声,在空旷的别墅里响了起来。 王建国一个激灵,猛地从地上坐起。 他循声望去,只见在原本放置着紫檀木茶几的客厅中央,不知何时,多了一部红色的、最老款的拨盘电话。那鲜红的颜色,在这片惨白空旷的空间里,像一滴凝固的血。 铃声还在固执地响着,一声又一声,敲打着他脆弱的神经。 王建国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颤抖着手,抓起了那冰冷的话筒。 “喂?”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声音。 只有一阵轻微的、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电流“沙沙”声。 “喂?!是谁?!说话!”王建国对着话筒,声嘶力竭地吼道。 电流声依旧。 王建国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他明白了,这个电话,不是打进来的。 是让他……打出去的。 他看着那个古老的拨盘,上面是0到9的阿拉伯数字。他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该打给谁? 他不知道市纪委的号码。那种号码,从来都是别人打给他,他从不需要去记。 他下意识地,拨出了那三个他这辈子最熟悉的数字。 1。 1。 0。 当最后一个数字拨完,转盘“咔哒”一声归位时,电话那头那阵“沙沙”的电流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清晰的、沉稳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男人声音。 “这里是市纪委。” 王建国握着话筒,愣了足足三秒。 然后,他那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断裂。 “我……我是王建国……” 他张开嘴,声音却破碎得不成样子,眼泪和鼻涕,毫无征兆地喷涌而出。 “我来自首……我交代……我全部都交代……” 他嚎啕大哭起来,像一个迷路已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 他哭着,诉说着自己伪造数据,压案不报的罪行;哭着,供述出那些与他同流合污的下属和利益相关的商人;哭着,将自己半生经营的、那张盘根错节的罪恶网络,一点一点地,亲手撕开。 电话那头的人,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建国的哭声渐渐停歇,只剩下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 他已经说完了,把他能想到的,所有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就在这时,别墅外,一阵由远及近的、尖锐而急促的警笛声,划破了深夜的寂静。 那不是他熟悉的公安警车的警笛。 那声音更尖,更冷,更具穿透力。 是纪委办案车辆的警笛声。 王建国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警笛,脸上没有恐惧,反而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怪异的笑容。 他慢慢地放下话筒。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扇囚禁了他一夜的、坚不可摧的落地窗,那扇他怎么都走不出去的别墅大门,都悄无声息地,自动打开了。 晚风,再次涌了进来。 这一次,风里没有了阴冷和诡异,只有一股自由的、带着人间烟火气的清新。 王建国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栋被搬空的、刻着他罪证的宫殿,然后,一步一步,坦然地朝着门外那片闪烁的红蓝光芒,走了出去。 他自由了。 喜欢官场反贪:我的批示全都成真了!请大家收藏:()官场反贪:我的批示全都成真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