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喂夫君避子羹》 第189章 暗香 前两日,皇帝派人送回了那件玄狐大氅。 不是梁九功亲自来,是一个眼生的年轻太监,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大氅,恭敬地呈到李鸳儿面前。 “万岁爷说,前儿个赏下去的料子,让尚服局重新改了改尺寸,夫人穿着更合身些。”小太监声音清脆,“万岁爷还吩咐,如今天寒,夫人需常带着六皇子走动,这件衣裳厚实,挡风。” 话说得滴水不漏——不是“赐还”,是“改好了尺寸”;不是“私相授受”,是“体恤皇子养母需走动”。 但李鸳儿接过那件大氅时,指尖感受到的不仅是皮毛的柔软厚重,还有那份不容拒绝的、沉甸甸的帝王心意。 大氅被重新熏过,依旧是龙涎香,却似乎混入了一丝极淡的、清冷的梅香。 领口内衬处,原本的玄色缎面,被换成了更柔软贴肤的浅云灰色素锦,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只在襟口处,用同色的丝线,极隐秘地绣了一枝小小的、含苞的绿萼梅。 若非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但这细微的改动,比任何言语都更直白地宣告着:这件衣裳,朕为你改过了。它现在是独属于你的。 李鸳儿的手指抚过那枝小小的、几乎要隐没在锦缎纹理里的梅花,心口像是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中带着悸动。 皇帝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 我要做的事,谁敢说不? 我要给的东西,谁敢不接? 我给的怜爱与温暖,你安心收着便是。 这是一种近乎霸道的安全感。在这深宫之中,没有什么比帝王的明确回护,更能让人安心,也更能让人……心乱。 今天她将大氅仔细收好,这次没有锁进箱底,而是挂在了衣架最显眼的位置。 素心进来看到,眼神微动,却什么都没问,只默默将炭盆拨得更旺了些。 梅园相遇后,日子看似恢复了平静。李鸳儿依旧深居简出,照料孩子,偶尔与李秀儿说说话。皇后那边似乎真的“少操心”了,没再有什么明显的动作。 但有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皇帝来静怡轩看六皇子的次数,并未明显增多,但每次停留的时间,总会比预想的要长一些。 有时是考校嗣儿的功课,有时是问问恩哥儿近日读了什么书,更多的时候,只是坐在那里,看着李鸳儿哄孩子,或是轻声细语地安排宫务。 他不常说话,但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间,越来越长。 那目光不再仅仅是审视或怀念,渐渐多了些别的、更复杂难辨的东西——欣赏,探究,以及一种隐晦的、克制的专注。 李鸳儿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目光的重量。 她依旧谨守本分,低眉顺眼,应答得体,但某些细微之处,也开始有了不易察觉的变化。 比如,皇帝若夸她今日的发髻梳得别致,第二日她或许会换一支更素雅却更衬气质的玉簪。 比如,皇帝若说六皇子今日穿的这件鹅黄小袄显得精神,过几日她给孩子们裁新衣时,便会多选些明亮却不扎眼的颜色。 比如,皇帝偶尔提及某处梅景甚好,她会在闲时,不经意地带着孩子们“路过”那里。 不是刻意讨好,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小心翼翼的回应。告诉他:我看到了你的好,也在试着……靠近。 这种暗流涌动的默契,像早春冰面下悄然流动的暖水,表面平静无波,内里却已开始松动、融化。 李秀儿最先察觉到姐姐的变化。 那日她来静怡轩,正碰见皇帝刚走。李鸳儿站在廊下目送圣驾,侧影在夕阳余晖里显得沉静而柔和,唇角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淡的暖意。 “姐姐,”李秀儿等皇帝走远了才上前,挽住李鸳儿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压低声音,“皇上对你……是不是……” 李鸳儿收回目光,脸上那点暖意迅速敛去,恢复了平日的淡然:“别胡说。” “我才没胡说。”李秀儿跟着她进屋,关上门,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兴奋和担忧,“姐姐,这是好事,也是……险事。皇后那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我知道。”李鸳儿在榻边坐下,拿起一件未做完的小儿衣裳,继续缝着,“所以更要小心。 皇上的心意……我明白。但能明白多久,能持续多久,谁也不知道。” 她抬头看向妹妹,眼神清澈而冷静:“秀儿,咱们不能把所有的指望,都放在这份‘心意’上。 皇上的庇护是一回事,咱们自己立得住,才是根本。” 李秀儿怔了怔,随即郑重点头:“姐姐说得对。是我太心急了。” 她挨着姐姐坐下,拿起另一件衣裳帮着缝,“我只是……只是觉得,姐姐太苦了。若是皇上真的能……” “能什么?”李鸳儿打断她,手中的针线不停,“给我名分?让我入宫?那嗣儿和恩哥儿怎么办?六皇子又怎么办?朝臣会怎么说?皇后和那些妃嫔,会容得下我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一连串的问题,让李秀儿哑口无言。 “皇上的心意,或许是真。”李鸳儿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帝王之心,深不可测。 今日觉得新鲜怜惜,明日或许就厌倦了。何况,我这身份……太尴尬。进,难有立足之地;退,也无处可退。” 她放下针线,望向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所以,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皇上的好,我记着,也……试着回应。但绝不能昏了头,把所有赌注都押上去。孩子们,你,还有我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李秀儿看着姐姐沉静的侧脸,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敬佩。姐姐看得太清醒,也太累了。 “姐姐,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她握住李鸳儿的手,坚定地说。 李鸳儿反握住妹妹的手,微微一笑:“我知道。” 姐妹俩的手紧紧相握,在这寒意未消的深宫里,传递着彼此的温度和力量。 又过了几日,天气回暖了些,积雪开始融化。 李鸳儿趁着午后阳光好,抱着六皇子在静怡轩的小院子里晒太阳。 嗣儿和恩哥儿在嬷嬷看顾下,堆着最后一点残雪。 忽然,院门外传来请安声,是皇帝身边另一个得用的太监小路子。 “崔夫人,万岁爷在御书房批折子有些乏了,想起前几日夫人送去的山楂糖球(李鸳儿后来用剩下的糖葫芦改做的),说是生津开胃,还想再要些。 万岁爷说,若夫人得空,不拘多少,做些便是。” 这借口找得实在不算高明。御膳房什么点心没有?偏偏要她亲手做的山楂糖球。 但帝王开口,便是恩典。 李鸳儿应下了,让乳母抱走六皇子,自己洗净手,去了小厨房。 这次她做得格外用心。 选了最红最饱满的山楂,仔细去核,熬糖时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裹糖均匀透亮,最后还在尚未完全凝固的糖衣上,撒了少许炒香碾碎的黑芝麻和白芝麻,增香添色。 做好的糖球晶莹红亮,芝麻点缀,看着便令人食指大动。 她将糖球装在一个天青釉的莲花形瓷碟里,想了想,又用另一个小碟装了几块自己试着做的、口感更软糯的枣泥山药糕。 “素心,你亲自送去。”她吩咐道,“就说……糖球性酸,不宜多用,配着枣泥糕,能缓和些。” 素心领命去了。 李鸳儿洗净手,回到院中,心却静不下来。一会儿想着糖球会不会太酸,一会儿想着皇帝会不会喜欢枣泥糕,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这般胡思乱想实在不该。 她强迫自己拿起针线,却半晌没缝上一针。 直到素心回来,脸上带着笑:“夫人,万岁爷收下了。 梁公公接的,说万岁爷正好批完一批折子,当即就尝了一颗,连说‘爽口’,还赏了奴才一个荷包。” 李鸳儿心中微松,却又提了起来——他喜欢,便是好事,却也意味着,这份特别的“惦记”,会持续下去。 果然,傍晚时分,梁九功又来了。这次送来了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盒。 “万岁爷说,夫人做的点心甚好,这是赏夫人的。” 李鸳儿打开木盒,里面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对白玉雕成的兔子镇纸。玉质温润,雕工精巧,兔子神态憨然可掬,伏在祥云之上,正好可以用来压住画纸或书页。 这对镇纸,一看便是给女子或孩童用的。既雅致,又不逾矩。 “万岁爷还说,”梁九功笑眯眯地补充,“这对兔子,让夫人给两位小公子玩赏,或是夫人自己留着用,都使得。” 话中之意,耐人寻味。是给孩子们的玩物,也是给她的……陪伴。 李鸳儿谢了恩,收下镇纸。当晚,她便让嗣儿和恩哥儿来看。 两个孩子果然喜欢得不得了,争着要玩。 最后还是李鸳儿做主,一只给了嗣儿,一只给了恩哥儿,嘱咐他们仔细收好。 看着孩子们欣喜的模样,李鸳儿心中那股复杂的情绪再次翻涌。 皇帝的这份心意,不仅给了她,也惠及了她的孩子。 这份周全与细腻,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人难以抗拒。 夜里,她将那件玄狐大氅从衣架上取下,披在身上。 皮毛的暖意瞬间包裹全身,淡淡的龙涎香与梅香萦绕鼻尖。 她走到妆台前,铜镜里映出身披华贵大氅的女子,面容沉静,眼神却泄露出一丝迷茫与挣扎。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大氅领口内衬那枝隐秘的梅花刺绣。 冰凉的丝线触感,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依赖吗?有的。在这孤军奋战的深宫,帝王的回护是唯一的浮木。 爱慕吗?或许……也是有的。 不是少女时对崔展颜那种掺杂了卑微仰望的痴恋,而是一个成熟女子,对一个强大、细腻、且对她展露出特别关注的男人,难以避免的欣赏与悸动。 可这依赖与爱慕,都建立在流沙之上。帝王恩宠,朝不保夕。前有皇后虎视眈眈,后有无数新人蓄势待发。 她该怎么做? 是紧紧抓住这片刻的温暖与安全,哪怕知道它可能转瞬即逝? 还是继续保持着清醒的距离,随时准备抽身,却要忍受更长久的孤寒? 镜中的女子没有答案。 窗外,月色清冷。 早春的夜风穿过庭院的枯枝,发出细微的呜咽,像是叹息,又像是催促。 李鸳儿缓缓收紧手臂,将大氅更紧地裹住自己。 皮毛的暖意丝丝渗入肌肤,那混合着龙涎与梅香的气息,仿佛带着某种安抚的力量,让那颗惶惑不安的心,渐渐沉淀下来。 至少今夜,至少此刻,这温暖是真实的。 至于明日…… 她吹熄了灯,和衣躺下,大氅依旧覆在身上。 在彻底沉入睡眠之前,一个模糊却坚定的念头浮上心头: 无论前路如何,她都要为自己,为孩子们,走出一条生路。 皇帝的垂青是风,她需得学会借这股风,让自己这艘飘摇的小船,行得更稳,更远。 而不是……被这风,吹得迷失方向,或是彻底倾覆。 夜色深浓。 玄狐大氅在黑暗中泛着幽微的光泽,像守护,也像桎梏。 而披着它的女子,在温暖与危机并存的梦境边缘,轻轻闭上了眼睛。 喜欢我喂夫君避子羹请大家收藏:()我喂夫君避子羹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0章 猎场惊夜 日子流水般过去,转眼到了五月。 宫墙外的杨柳早已抽条,染上新绿。 御花园里,各色春花次第开过,牡丹芍药正当浓艳。 冰雪消融的寒气彻底散去,空气中弥漫着草木蓬勃生长的气息,连风都变得暖熏熏、软绵绵的。 草长莺飞,正是皇家春猎的好时节。 圣旨颁下,皇帝要携皇子、嫔妃及部分宗室、勋贵前往京郊皇家猎场,举行春狩大典。 旨意中特意提及:“皇子长于深宫,当知天地广阔,万物有灵。此行既为祭祖敬神,亦为习武练胆,亲近自然。” 皇子们自然都要带上,照料皇子的人选也需随行。皇后需坐镇宫中,统领六宫事务,不得离京。 坤宁宫里,皇后听完旨意,脸上雍容的笑意丝毫未变,甚至带着几分欣慰:“皇上思虑周全,带皇子们出去见见世面,是极好的。臣妾定当尽心竭力,打理好后宫,待皇上与皇儿们满载而归。” 她亲自将皇帝送至宫门,凤冠巍峨,仪态万方,引来无数命妇赞叹皇后贤德。唯有转身回宫时,那宽大袍袖下紧紧攥住帕子的手指,泄露了心底一丝不甘与冰冷——她知道,这次春猎,自己成了局外人。 而那个身份尴尬的崔氏,却将随行在侧。 其他几位得以随行的妃嫔,如蒙古来的琪琪格贵人、育有大公主的德妃等人,皆是欢天喜地,早早开始准备骑装首饰,憧憬着在猎场一展风采,或能多得几分圣眷。 她们或许隐约猜到皇帝对那位崔夫人有些不同,但谁也没想到,自己此番,不过是那场早已注定戏码里的陪衬。 李鸳儿得知自己要随行时,心中并无太多意外。自梅园糖葫芦之后,皇帝待她的不同,已日益明显。 那件重新送回、内衬绣了隐秘梅花的玄狐大氅,几乎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信物。这次春猎,是机会,更是考验。 出行前,她检查着嗣儿和恩哥儿的行装,又特意去李秀儿宫中,再三叮嘱她照顾好三皇子与自己的一双儿子。 “姐姐放心,我省得。”李秀儿握住她的手,眼中有关切,也有隐隐的兴奋,“这次……是个好机会。姐姐定要把握住。” 李鸳儿点点头,没说什么,眼神却比往日更加沉静坚定。 浩浩荡荡的队伍出了京城,旌旗招展,马蹄踏起轻尘。 皇子们坐在特制的安稳马车里,兴奋不已。李鸳儿与李秀儿同车,照看着几个孩子。她不时掀开车帘,望向窗外掠过的田野、山峦、河流。远离了宫墙的束缚,连呼吸都似乎畅快了许多。 她想起很多年前,崔展颜大病初愈后,突然迷上了骑马射箭,说是要强身健体。那时他常去京郊的马场练习,有时兴起,也会带上她。 她本没有资格学这些,但崔展颜那段时间待她难得有几分好脸色,或许是病中她的悉心照料起了作用,便默许她在场边看着,偶尔兴致来了,也会教她几手。 她从小不是娇生惯养的小姐,家里穷时甚至还帮着照料过拉车驮货的老马,对牲畜并不畏惧。 学起骑马来,竟比那些闺秀快得多。握缰、踩蹬、控马,她学得认真,也渐渐能骑着温顺的马小跑一段。 射箭倒是生疏些,力气不足,准头也差,但基本架势是会的。 那时候学这些,心里存着一点卑微的念想——若能多会些他喜欢的东西,或许就能在他心里多占一点点位置。 如今想来,年少时的痴傻令人唏嘘,但那时学会的这点本事,倒可能在今日派上用场…… 车轮滚动,将紫禁城的红墙黄瓦渐渐抛在身后。李鸳儿掀开车帘一角,看着窗外掠过的田野、村庄、远山,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空气。 这是她入宫以来,第一次离开那四四方方的天空。也是……第一次如此明确地感觉到,自己成了某人计划中的“主角”。 前两日的行程按部就班。 拜祭祖庙山神,入驻皇家猎场行宫。皇帝率武将侍卫们纵马围猎,皇子们在划定好的安全区域内,由嫔妃们带着捉小鱼、扑蝴蝶、认识花草,倒也新鲜有趣。 到了第三日,皇帝果然提出了“女眷亦可参与狩猎”的提议。 上午场,蒙古来的琪琪格贵人一身火红骑装,挽弓搭箭,英姿飒爽,猎得几只肥兔,博得皇帝几句称赞。其他妃嫔多是闺阁小姐出身,连马背都爬不上去,只能羡慕地看着。 下午场,李鸳儿换上了一身更利落的深青色骑装,头发挽成简单的圆髻,用一根玉簪固定。她没有戴太多首饰,只腕上套着鹂儿留下的碧玉镯子。 “崔夫人也会骑马?”有妃嫔惊讶地问。 李鸳儿微微一笑,欠身道:“略通皮毛,响应皇上号召,重在参与。” 皇帝高坐马上,看着她不卑不亢地走向马厩,选了一匹通体雪白、性情温顺的母马,动作熟练地检查鞍辔、踩蹬上马,握缰的姿势标准而稳定,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果然,如她所说,不是深闺娇花。 “出发!”皇帝一夹马腹,率先冲入猎场。侍卫们紧随其后。 梁九功早已安排妥当,特意让侍卫统领“保护”好其他参与下午场的女眷(其实只有两位勉强会骑马的宗室命妇),而他则暗示皇帝身边的贴身侍卫,不必跟得太紧。 “皇上难得有雅兴,且崔夫人骑术看来不错,莫要扰了兴致。”梁九功低声吩咐,眼中带着心照不宣的笑意。 于是,当那只毛色银亮、在阳光下宛如流光的狐狸突然从灌木中窜出时,皇帝与李鸳儿几乎是同时策马追了上去。 两匹白马,一前一后,宛如离弦之箭,瞬间没入茂密的树林。 “皇上!前面林深,小心——”侍卫统领的喊声被远远抛在后面。 李鸳儿伏低身子,感受着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马蹄踏过落叶与断枝的脆响,心脏在胸腔里激烈跳动。不是害怕,是一种久违的、近乎放肆的自由与刺激。 她追着前方皇帝挺拔的背影,看着他挽弓搭箭的专注侧影,看着他因追逐而微微汗湿的鬓角,看着他眼中属于猎手的锐利光芒。 这一刻的他,不再是那个高坐龙椅、心思难测的帝王,而是一个鲜活、强悍、充满生命力的男人。 追出去约六七里,林木愈发茂密,光线变得昏暗。那只银狐灵巧地窜过一道溪流,消失在了一处爬满藤蔓的山壁前。 皇帝勒住马,翻身而下,手握弓箭,警惕而缓慢地朝那藤蔓处走去。 “陛下,”李鸳儿也下了马,牵着自己的白马,低声提醒,“护卫离得远了,此处林深,不如先回去?” 皇帝回头,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藤蔓后方。 李鸳儿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藤蔓缝隙里,隐约露出一团更大的白影,以及……几个依偎着的、毛茸茸的小小身影。 是那只母狐狸,和她刚出生不久的幼崽。 小狐狸们显然饿坏了,见到母亲回来,发出细弱的嘤咛,争先恐后地往母亲怀里钻。 母狐狸却僵在原地,琥珀色的眼睛直直看向持弓的皇帝,眼神里没有逃跑的恐惧,反而是一种近乎哀求的、绝望的守护。 它甚至微微伏低了前肢,露出脆弱的脖颈,仿佛在说:要杀就杀我,放过我的孩子。 李鸳儿的心瞬间被揪紧了。她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拼死护着弟妹、在继父拳脚下瑟瑟发抖却不肯让开的自己。 “陛下……”她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恳求,“别杀它……它是母亲。它的孩子在等它。” 皇帝握着弓的手,几不可察地松了松。他同样看到了母狐狸眼中的泪光,和那几个嗷嗷待哺的小生命。 静默了片刻。 皇帝缓缓放下了弓箭,将它背回身后。然后,他从自己骑装袖口的暗袋里,掏出了一块用油纸包好的、昨日猎得的鹿肉干。他走上前,将鹿肉轻轻放在母狐狸面前不远的地上。 母狐狸愣住了,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它看看鹿肉,又看看收起武器的皇帝,再看看李鸳儿。 最终,它仿佛明白了什么,竟真的俯下身,前肢跪地,朝着皇帝和李鸳儿的方向,极其人性化地“叩拜”了一下,眼中滚落大颗的泪珠。 然后,它迅速叼起鹿肉,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敏捷地钻回了藤蔓后的洞穴,小狐狸们也跟着消失。 李鸳儿看着这一幕,眼眶微热。她没想到,九五之尊,也会有这样恻隐柔软的一刻。 皇帝转过身,对上她微微发红的眼睛,唇角似乎弯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走吧。”他说。 两人转身,准备骑马返回。 然而—— “马呢?”李鸳儿惊呼。 方才他们栓在附近小树上的两匹白马,竟然不见了!缰绳被利器割断,断口整齐。 皇帝眼神骤然锐利,迅速扫视四周。树林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不见人影,也没有马蹄远去的痕迹。 天色,不知不觉已近黄昏。林间光线迅速暗淡下来。 “先找路。”皇帝沉声道,率先朝着记忆中来时的方向走去。 李鸳儿紧跟其后。可林中树木参天,路径难辨,加上夕阳西沉,失去了辨别方向的参照。两人越走越觉得陌生,荆棘丛生,藤蔓缠绕。 “陛下,我们是不是走错了?”李鸳儿有些不安,她的腿在刚才下马时似乎轻微扭了一下,此刻隐隐作痛。 皇帝停下脚步,环顾四周,眉头紧锁。他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这林子,安静得过分。 就在这时,李鸳儿脚下忽然一空! “啊——!” 她踩中了一丛看似结实的藤蔓,整个人瞬间向下坠去! “鸳儿!”皇帝反应极快,伸手去抓,却只抓住了她大氅的一角。大氅滑脱,他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下去! “噗通——!” 两人先后摔入一个深坑。 坑底铺着厚厚的干草和落叶,缓冲了下坠的力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李鸳儿摔得七荤八素,闷哼一声,只觉得右脚踝一阵钻心的疼。 “怎么样?伤到哪里了?”皇帝第一时间撑起身,扶住她的肩膀,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急切。 “没……没事,好像……扭到脚了。”李鸳儿吸着冷气,试图活动一下,却疼得脸色发白。她抓住皇帝的衣袖,“陛下,您有没有受伤?” “朕无妨。”皇帝松了口气,借着坑口透下的最后一点天光,迅速检查了一下她的脚踝。已经有些肿胀。“别乱动。” 他这才有暇打量这个陷阱。坑深约两米,四壁陡直,覆满湿滑的苔藓。坑底干燥,铺着整齐的干草和松软泥土,不似野兽挣扎过的痕迹,倒像是……人为布置的。 “这陷阱……”李鸳儿也发现了异常,“不像是捕兽的。”捕兽的陷阱往往有尖刺或机关,力求重伤猎物。而这个坑,更像是要困住什么,而且铺得相当“舒适”,摔下来不至于受重伤。 皇帝的眸色在昏暗中沉了下去。他想起失踪的马匹,想起偏离方向的“指引”,再结合这个蹊跷的陷阱…… 有人,想让他和李鸳儿“意外”落单,困在此处。 目的是什么?制造丑闻?借机加害?还是……别的? 他心中疑窦丛生,面上却不显,只安抚道:“或许是猎户废弃的旧坑。侍卫发现我们久不归,定会寻来。稍安勿躁。” 他解下腰间皮质水囊,递给李鸳儿:“喝点水。” 李鸳儿接过来,小口抿着。水囊上还带着他的体温。 皇帝又掏出袖中剩下的鹿肉干,分了一半给她。然后,他摸出火折子,引燃了坑底随着他们一起掉落的几根枯枝和干草。 一小簇火焰升腾起来,驱散了黑暗和寒意,也将两人笼罩在暖黄跳动的光晕里。 坑外,隐约传来遥远的呼喊声和锣鼓声,但声音飘忽,似乎来自错误的方向,且越来越远。 李鸳儿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不是无知少女,这接二连三的“意外”,太过巧合。 “陛下……”她看向皇帝在火光映照下明暗交替的脸,“我们……是不是被人……” “嘘。”皇帝抬手,止住她的话。他侧耳倾听片刻,外面的搜寻声似乎真的远去了。他看向李鸳儿,火光在他眼中跳动,深邃难测。“今夜,恐怕要在此过夜了。” 过夜?在这荒郊野外的陷阱里?只有他们两人? 李鸳儿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烫。 皇帝似乎没注意到她的窘迫,自顾自地将剩余的干草拢了拢,铺得厚实些,又脱下自己的外氅,垫在上面。“坐着会舒服点。你的脚需要休息。” 他的动作自然,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寻常事务。 李鸳儿依言坐下,受伤的脚小心地搁在一旁。皇帝的外氅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气息,坐上去确实柔软许多。 两人围着小小的火堆,一时无言。只有柴火偶尔爆裂的噼啪声,和远处不知名夜鸟的啼叫。 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却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奇异的、与世隔绝的安宁。 “害怕吗?”皇帝忽然问,目光落在跳跃的火苗上。 李鸳儿摇摇头,又点点头:“有一点。但……有陛下在,好像又没那么怕了。” 这话是真心的。尽管处境危险,但身边是这个帝国最有权势的男人,莫名让人安心。 皇帝侧头看她,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使得他惯常冷硬的轮廓柔和了许多。“你倒是信朕。” “臣妇……”李鸳儿顿了顿,轻声道,“不得不信。”这是实话。在这深宫,除了相信他的庇护,她别无选择。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鹂儿刚入宫时,也说过类似的话。” 李鸳儿心尖一颤,抬眼看他。 皇帝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火焰,看向了遥远的过去:“她说,‘臣妾在这宫里谁也不认识,只能相信陛下。 ’那时候她眼睛亮晶晶的,像个孩子。”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缅怀,“后来,她渐渐学会了周全,学会了小心,看朕的眼神里,多了敬畏,少了当初那份全然的信赖。” 李鸳儿鼻尖发酸。她能想象鹂儿初入宫时的惶恐与依赖,也能体会她后来不得不磨去天真、变得谨慎的无奈。 “鹂儿她……一直很敬慕陛下。”她低声说。 “敬慕……”皇帝重复这个词,唇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帝王要的,何尝只是敬慕?”他看向李鸳儿,目光灼灼,仿佛要看进她心里,“你可知道,朕有时很羡慕崔展颜?” 李鸳儿愕然抬头。 “至少,”皇帝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他得到过你十六岁时,那份毫无保留的、炽热的喜欢。” 李鸳儿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那里。皇帝……他竟然知道?知道她曾经对崔展颜有过真心? “朕查过你。”皇帝坦然承认,目光坦荡,“从你入崔府,到成为通房,到后来那些事……朕都知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色,语气缓了缓,“朕不是要追究什么。 只是……想知道,是怎样一个女子,能让鹂儿在生命最后时刻,还念念不忘地托付;又是怎样一个女子,能在经历那么多不堪后,依然保持着一份清醒和坚韧,甚至……在雪地里插糖葫芦,会为一只母狐狸求情。” 他的目光太直接,太深邃,李鸳儿无所遁形,只能怔怔地回望。 “朕第一次在宫宴上见你,就觉得你不一样。”皇帝继续道,像是在剖白,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不是容貌,是一种……感觉。像是雪地里的梅花,冷,却艳;像是带着刺,却又让人想靠近。 后来在缀霞宫,看你为鹂儿哭,朕就知道,你这冷硬的外壳下,藏着一颗比谁都重情的心。” “陛下……”李鸳儿的声音颤抖起来,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眼眶。 不是悲伤,是一种被彻底看穿、被深刻理解后的震动与委屈。 这么多年,她的坚硬,她的算计,她的不得已,她的那点残存的柔软……原来都有人看在眼里。 “别哭。”皇帝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滑落的泪。他的指尖温热,动作温柔得不像一个帝王。 “朕说这些,不是要你难过。是想告诉你……” 他顿了顿,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 “朕不是崔展颜。朕不会把你当玩物,不会让你受委屈而无能为力,更不会……让你在绝望中,一点点磨掉那份喜欢人的能力。” “给朕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试着……再相信一次,好不好?”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和不容错认的认真。 李鸳儿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多年筑起的心防,在这一刻,被这番直击心底的话,冲击得摇摇欲坠。 信任?她还能信任吗? 可是……眼前这个男人,他救过她的孩子,回护过她的处境,记得鹂儿的好,理解她的苦,甚至此刻在这困境中,给予她最坚实的依靠和最坦诚的告白。 她还能逃到哪里去? 火焰噼啪,映照着两人近在咫尺的脸庞。皇帝的目光坚定而灼热,等待着她的回应。 李鸳儿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自己的倒影,慌乱,脆弱,还有一丝被点燃的、微弱的光。 许久,她极轻极轻地,点了点头。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但皇帝看见了。 他眼中骤然迸发出明亮的光彩,像是拨云见日。 他伸出双臂,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这一次,不再是安慰的拥抱,而是带着明确占有意味的、紧密的相拥。 李鸳儿僵硬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将脸埋在他宽阔坚实的胸前。 龙涎香的气息混合着汗水与尘土的味道,却奇异地让她感到安心。 他的心跳沉稳有力,透过衣料传递过来,与她杂乱的心跳渐渐合拍。 “冷吗?”他在她耳边低声问,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李鸳儿摇摇头,又点点头。其实不冷,火堆很暖,他的怀抱更暖。但她贪恋这份温暖。 皇帝将她搂得更紧些,用自己的大氅将她一起裹住。 狭小的陷阱,跳动的篝火,相依的男女,构成了一幅与世隔绝的、隐秘而温暖的画面。 夜色渐深,火堆渐弱。 困意袭来,李鸳儿的意识开始模糊。她感觉到皇帝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受伤的脚也被小心地安置好。 半梦半醒间,她似乎听到皇帝极轻地叹息了一声,随即一个温热的、带着怜惜的吻,轻轻落在她的发顶。 然后,是长久而令人安心的宁静。 她知道,今夜之后,有些东西将彻底改变。 前路依然凶险,但至少此刻,在这方寸之间的黑暗与温暖里,她允许自己,暂时卸下所有防备,依靠着这个给予她承诺的男人,沉沉睡去。 远处,搜寻的火把仍在错误的方向盲目游移。 而陷阱深处,依偎的剪影,在最后一星火光的映照下,久久未动。 喜欢我喂夫君避子羹请大家收藏:()我喂夫君避子羹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1章 情从所以来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陷阱里的篝火早已熄灭,只剩下一小堆灰烬,余温尚存。 李鸳儿在一种温暖而坚实的包裹感中醒来。意识回笼的瞬间,她发现自己正被皇帝紧紧搂在怀中,两人的大氅交叠覆盖,严实地抵御着坑底的寒湿。 她的头枕在他的肩窝,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特有的龙涎香混合着青草尘土的气息,还有一丝极淡的、属于男性的温热汗意。 昨夜混乱的记忆碎片般涌回——坠落的惊恐,他的保护,坦诚的对话,那个落在发顶的轻吻,还有这漫长一夜相依相偎的温暖。 脸颊瞬间滚烫。她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生怕惊醒了他。 然而,环抱着她的手臂几不可察地紧了紧,头顶传来低沉而清醒的声音:“醒了?” 他竟也醒着,或者说,早已醒了。 李鸳儿慌忙想从他怀里挣开,脚踝的刺痛却让她闷哼一声,动作顿住。 “别乱动。”皇帝按住她,声音带着晨起特有的沙哑,“脚还疼?” “好……好些了。”李鸳儿低着头,不敢看他。晨光熹微,从坑口透下微弱的天光,勉强能看清彼此轮廓。这近距离的接触,比昨夜火光下更让她心慌意乱。 皇帝似乎低低笑了一声,那气息拂过她的额发。“朕看看。”他说着,小心地掀开覆盖的衣物,借着微光检查她肿胀的脚踝。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触碰却异常轻柔。冰凉的指尖按压在伤处,带来细微的刺痛,却也奇异地带走了一些灼热感。 “肿得厉害,回去得让太医好好瞧瞧。”他皱眉道,随即从自己内衫下摆撕下更干净的布条,就着昨夜剩的一点清水浸湿,仔细地为她冷敷包扎。 李鸳儿怔怔地看着他专注的侧脸。九五之尊,此刻屈尊降贵,为一个臣妇处理脚伤,动作虽然算不上熟练,却极其认真。 “陛下……臣妇自己来就好……”她嗫嚅道。 “别动。”皇帝头也不抬,手下动作不停,“昨夜若非为了救朕,你也不会跟着跌下来。” 李鸳儿一愣,(随即想起昨日到底是谁先踩空啊……皇上说确实是他先踏空,这谁敢反驳,君心难测 ,)就当自己情急之下想拉他才一同坠落。这“救驾”之说,也许对外人来看虽是她本能反应,但被他如此郑重提起,意义便不同了。 “臣妇只是……”她想说只是本能,却被他打断。 “朕记得。”他包扎好,抬眼看向她,目光在晨光中清晰而深邃,“这份情,朕领了。” 不是赏赐的口吻,而是一种平等的、带着温度的承诺。 李鸳儿心头一颤,垂下眼帘,没再说话。坑内一时寂静,只有彼此清浅的呼吸声。暧昧与某种新的默契,在晨光中悄然滋长。 “天亮了。”皇帝抬头望向坑口渐亮的天光,“他们该找来了。” 果然,没过多久,坑外远处传来了比昨日更清晰、更迫近的呼喊声和马蹄声,方向似乎终于对了。 “皇上——!崔夫人——!” “这边!快!这里有马蹄印!” 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犬吠和人群奔跑的嘈杂。 皇帝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久坐而僵硬的身体,又伸手将李鸳儿小心扶起。“能站吗?” 李鸳儿试探着将受伤的脚微微点地,刺痛传来,但勉强可以支撑。“可以。” 皇帝点点头,将她半扶半抱到坑壁边,让她靠稳。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拢在嘴边,运足中气,朝着坑外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的长啸。 那啸声浑厚有力,穿透林木,远远传了开去。 外面的嘈杂声瞬间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喧哗。 “在那边!是皇上的声音!” “快!快!” 脚步声、马蹄声如潮水般向陷阱涌来。 最先出现在坑口的是梁九功那张焦急万分的脸,看到坑底的皇帝和李鸳儿,他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即又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慌:“皇上!皇上您可安好?崔夫人?奴才救驾来迟,罪该万死!”他一边说着,一边指挥侍卫迅速放下绳索和软梯。 “朕无妨。”皇帝语气平静,先示意侍卫将李鸳儿小心拉上去。 几名侍卫跳下坑,欲搀扶李鸳儿,皇帝却摆摆手,亲自上前,在侍卫惊愕的目光中,将李鸳儿打横抱起。 “陛下!这不合规矩……”李鸳儿惊呼,脸颊绯红。 “别动。”皇帝低声在她耳边道,不容置疑。他抱着她,脚步稳健地走向软梯。侍卫们连忙在两侧护持。 坑外早已围满了人。除了大批侍卫,得到消息赶来的李秀儿、琪琪格贵人、德妃等随行妃嫔,以及几位宗室王爷、武将勋贵,俱都在场。众人看到皇帝抱着崔夫人从陷阱中出来,神色各异,震惊、好奇、探究、妒忌……目光如针般刺来。 皇帝却恍若未见,小心地将李鸳儿放在早已备好的软轿上,对赶来的随行太医沉声道:“仔细诊治崔夫人的脚伤。”这才转身,面向众人,脸上已恢复了帝王的威仪,只是眉眼间带着一丝疲惫,手臂处破损染血的衣袍格外显眼。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皇上!您受伤了!”众人这才注意到皇帝手臂的伤,顿时一片关切之声。 “皮外伤,不碍事。”皇帝抬手止住喧哗,目光扫过众人,尤其在几位武将和侍卫统领脸上停留片刻,声音不大,却带着沉甸甸的压迫感,“昨日之事,朕坠入陷阱,崔夫人为救朕一同陷落。猎场防卫,竟有如此疏漏?这陷阱,究竟是何人所设?给朕查!彻查!” “臣等失职!罪该万死!”侍卫统领及负责猎场安全的武将慌忙跪倒,冷汗涔涔。 “查清之前,你们所有人,官降一级,戴罪留任!”皇帝冷声道,“梁九功。” “奴才在!” “传朕口谕,崔夫人李氏,昨日于猎场勇救朕躬,忠义可嘉。赐黄金千两,东珠十斛,蜀锦二十匹。另,因其救驾受伤,特许其乘坐朕之御辇,返回行宫休养。” “嗻!”梁九功高声应道。 众人闻言,更是神色各异。乘坐御辇!这是何等的殊荣!即便是得宠的妃嫔,也极少能有此待遇。皇上这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崔夫人救驾有功,地位非凡。 李鸳儿坐在软轿上,听着皇帝的旨意,心中百味杂陈。这份“殊荣”,既是保护,也是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但她此刻别无选择,只能垂首谢恩:“臣妇谢陛下隆恩。” 皇帝不再多言,转身走向自己的御辇。经过软轿时,脚步微顿,侧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深沉难辨,随即登辇而去。 李鸳儿也被小心抬上宽敞华丽的御辇。车内铺着厚厚的软垫,熏着淡雅的龙涎香,一切陈设皆显帝王气派。她靠在车厢壁,脚踝处被太医敷上了清凉的药膏并固定好,疼痛稍减,心绪却难以平静。 御辇起驾,队伍缓缓返回行宫。沿途所经,无数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向这架象征着无上尊荣的车驾,探究着里面那位“勇救圣驾”的崔夫人。 回到行宫,李鸳儿被直接送至一处独立僻静的院落休养,太医随侍,宫女太监小心伺候,规格堪比妃嫔。皇帝又派人送来诸多珍稀药材和补品。 李秀儿第一时间赶来看望,屏退左右后,握着李鸳儿的手,又是后怕又是兴奋:“姐姐!你吓死我了!皇上竟然让你乘御辇!还下了那样的旨意!这下子,看谁还敢轻视姐姐!” 李鸳儿却轻轻摇头,低声道:“秀儿,福兮祸之所倚。皇上此举,是抬举,也是树靶。皇后娘娘在宫中,此刻怕已得了消息。” 李秀儿神色一凛:“姐姐是说……” “那陷阱,出现得太巧。马匹失踪,侍卫寻错方向……桩桩件件,都像有人安排。”李鸳儿目光沉静,“皇上想必也看出了端倪,所以才要高调赏我,一来是真心,二来……或许也是想引蛇出洞,或者,敲山震虎。” 李秀儿倒吸一口凉气:“那姐姐岂不更危险?” “危险一直都有。”李鸳儿看着窗外明媚的春光,语气平淡,“只是如今,从暗处转到了明处。皇上既给了我这‘救驾之功’护身,便是将我放在了他的羽翼之下。至少明面上,短时期内,无人敢轻易动我。至于暗箭……”她顿了顿,“只能小心防备。” 姐妹俩正说着,外头太监通传,梁九功来了。 梁九功笑容满面,带来更多赏赐,还有皇帝的话:“皇上说了,夫人好生养伤,不必忧心其他。皇上已加派人手护卫此处,定保夫人与小公子们周全。待夫人伤愈,再随驾回京。” “有劳梁公公。”李鸳儿示意素心打赏。 梁九功接了赏,却并未立刻离开,压低声音道:“夫人,皇上让奴才私下传句话:昨夜之言,朕铭记于心。猎场之事,朕自有分寸,夫人宽心。” 李鸳儿心尖一颤,点了点头:“臣妇明白,谢皇上。” 梁九功这才躬身退下。 李秀儿待他走远,眼睛亮亮地看着姐姐:“姐姐,皇上对你……” 李鸳儿以眼神制止了她,轻轻叹了口气。帝王之心,此刻或许真诚,但后宫前朝,牵扯太多。昨夜陷阱中的相依与承诺,是乱境中的真情流露,却也可能是新一轮风暴的开端。 她抚摸着依旧隐隐作痛的脚踝。这伤,是因他而起,却也因这伤,得到了他更明确的庇护和……心意。 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 接下来的几日,李鸳儿在院中静养。皇帝每日都会派人来问她的伤势,赏赐不断。他本人虽未亲自再来,但那份关注,行宫内无人不知。 猎场陷阱一事,皇帝雷厉风行地追查。负责守卫的将领被严厉申饬,几个有嫌疑的低级军官被下狱审讯。但查来查去,线索最终断在几个“私自挖掘陷阱、意图捕获珍贵银狐牟利”的“猎户”身上。那几个“猎户”在狱中“畏罪自尽”,死无对证。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找好的替罪羊。真正的幕后黑手,藏得很深。 皇帝对此结果似乎并不意外,只下令加强了整个猎场和行宫的防卫,并以此为借口,提前结束了春猎,准备择日回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回京前夜,皇帝终于再次踏足李鸳儿养伤的院落。 他未让人通报,独自走了进来。李鸳儿正倚在榻上看书,脚踝仍敷着药,见他进来,慌忙要起身行礼。 “免了。”皇帝快步上前,按住她的肩,顺势在榻边坐下。他换下了骑装,穿着一身玄色常服,更显身姿挺拔,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倦色。 “伤可好些了?”他问,目光自然地落在她包裹着的脚踝上。 “好多了,谢陛下关怀。”李鸳儿垂眸答道。几日未见,此刻独处,昨夜陷阱中的亲密感似乎又隐隐回潮,让她有些不自在。 皇帝看着她低垂的睫毛,忽然道:“查不出。” 李鸳儿一怔,抬眼看他。 “陷阱的事,查到几个替死鬼,就断了。”皇帝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冷意,“做得干净。朕心里有数,但眼下,动不得。” 他没有明说是谁,但李鸳儿听懂了。能动用如此手段在皇家猎场布局,且让皇帝都说“动不得”的,这后宫乃至前朝,能有几人? “是臣妇……连累陛下涉险。”她低声道。 皇帝摇头:“是朕连累了你。他们真正想对付的,或许是朕,或许是……朕想护着的人。”他伸手,轻轻握住她放在榻边的手。 他的手温暖干燥,带着薄茧,将她微凉的手完全包裹。 李鸳儿指尖轻颤,却没有抽回。 “怕吗?”他问,目光锁着她的眼睛。 李鸳儿沉默片刻,缓缓摇头:“有陛下在,不怕。”这是真心话。经此一事,她更清楚地看到了皇帝的决心和能力。虽然前路凶险,但与他并肩,总好过独自在黑暗中挣扎。 皇帝眼中掠过一丝笑意,那笑意驱散了眉间的倦色,显得整个人柔和了许多。“回京后,局面会更复杂。但朕说过的话,算数。”他收紧手掌,“给朕一点时间。” 他没有具体说是什么时间,但李鸳儿明白。是扫清障碍的时间,是给她一个更光明正大身份的时间。 她轻轻点了点头。 皇帝似乎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握着她的手,静静坐了一会儿。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直到梁九功在外轻声提醒时辰不早,皇帝才松开手,站起身。 “明日回京,御辇颠簸,你的脚需仔细。朕已吩咐太医随行照料。”他顿了顿,深深看了她一眼,“好好养着。朕在宫里……等你。”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很轻,却重重落在李鸳儿心上。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 李鸳儿独自坐在榻上,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手心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窗外,暮色四合,归鸟投林。 猎场惊魂的一夜已经过去,但真正的波澜,或许才刚刚开始。 她缓缓握紧了掌心,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不安,有期待,更有一种破釜沉舟后的坚定。 既然已经踏出了这一步,既然已经握住了这只手,那么无论前方是锦绣坦途,还是万丈深渊,她都只能,也必须,走下去。 为了自己,为了孩子们,也为了……这份在绝境中生长出来的、危险而珍贵的依恋。 喜欢我喂夫君避子羹请大家收藏:()我喂夫君避子羹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2章 将计就计 回銮的队伍浩浩荡荡回到紫禁城,表面一切如常。 但暗地里,一股诡异的流言如同早春潮湿的霉菌,悄无声息地在宫墙内外滋生、蔓延。 起初只是些含糊的窃窃私语,很快便演变成绘声绘色的描述。 “听说了吗?春猎时,皇上和那位崔夫人,两人单独在林子里待了一整夜!” “何止是待着!听说是一起掉进猎人陷阱里了!那坑又深又窄,就他们俩……” “孤男寡女,荒野深坑,整整一夜……这能清白?” “可不是嘛!崔夫人可是守寡之身,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嘘——小声点!听说崔夫人是为了救皇上才掉下去的……” “救驾?那怎么救到坑里去了?谁知道是不是……唉,一个年轻貌美的寡妇,一个英武的皇上,干柴烈火……” 流言越传越离谱,越传越有鼻子有眼。甚至添油加醋地编排出一些香艳细节,仿佛说话的人亲眼看见了似的。 这风声,自然一丝不漏地传到了坤宁宫。 皇后斜倚在凤榻上,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手中的翡翠念珠,听着心腹嬷嬷低声禀报。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冰冷如霜。 “哦?都传成这样了?”皇后的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一个皇子养母,一个功臣遗孀,与皇上独处地穴,过夜不归……这传出去,皇家的脸面往哪儿搁?崔夫人的名节……怕是毁了吧?” 嬷嬷低声道:“娘娘,外头说得……确实不堪入耳。都说崔夫人不清不白,有辱……有辱贞洁。” 皇后指尖一顿,念珠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贞洁?”她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既失了贞洁名节,如何还能留在宫中抚养皇子? 又如何配得上‘一品诰命’的封号?这六宫上下,多少双眼睛看着,皇上就算想护,也得问问祖宗家法,问问这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御花园的方向,那里是静怡轩所在。 “本宫身为中宫,统领六宫,维护皇家体统与后宫清誉,责无旁贷。”她缓缓道,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崔夫人此番受惊,又惹了这些闲话,着实可怜。为保全其名节,也为平息物议,或许……该让她出宫静养些时日,远离这是非之地。待风波过去,再作打算。” 嬷嬷心领神会:“娘娘仁慈,思虑周全。只是……皇上那边,怕是……” 皇后转过身,脸上又恢复了那雍容得体的浅笑:“皇上乃明君,最重礼法体统。这些流言,皇上想必也听到了。本宫相信,皇上自会以大局为重,妥善处置。” 她语气笃定,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流言是她暗中推动的,目的就是要逼皇帝做出选择——要么为了维护皇家名声和李鸳儿那点可怜的“名节”,将她送出宫去,断了念想;要么强行留下,坐实“昏君贪恋美色、不顾伦常”的骂名。 无论哪种,李鸳儿都讨不了好。 皇后心情似乎好了些,重新拿起念珠,一颗颗慢慢捻过。 流言自然也刮到了皇帝耳朵里。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梁九功跪在地上,将近日宫中愈演愈烈的流言一五一十禀报,冷汗浸湿了后背。这些污言秽语,简直是诛心! 皇帝坐在御案后,面无表情地听着。直到梁九功说完,他才缓缓抬起眼,眸色深不见底,平静得令人心悸。 “都传遍了?”他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是,奴才该死,未能及时遏制……”梁九功伏地请罪。 “遏制?”皇帝忽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温度,“为何要遏制?人家费尽心机把台子搭好了,戏也唱得这么热闹,朕若是不接,岂不是辜负了这番‘美意’?” 梁九功一愣,不解地抬头。 皇帝站起身,负手踱到窗前,望着窗外层层叠叠的宫阙。夕阳的金辉洒在他玄色的龙袍上,勾勒出挺拔而孤高的轮廓。 “他们说,崔夫人与朕独处陷阱,不清不白?”皇帝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他们说,一个年轻守寡的诰命夫人,名节已毁,将来无人敢娶?”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如电,看向梁九功,也仿佛穿透墙壁,看向那些散播流言、躲在暗处的人。 “崔夫人为救朕,落入陷阱,险些丧命!这是忠!是勇!朕的命,是她救的!” “可如今,救命之恩未报,反让她因朕之故,受此污蔑,清白蒙尘,遭人非议,将来还可能因此孤苦一生!” 皇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帝王的震怒与痛心: “这传出去,成何体统?!天下人会如何看朕?如何看待朝廷?如何看待这‘忠义’二字?!难道我大王朝,就是如此对待忠臣遗孀、救命恩人的吗?!” 梁九功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慑得屏住呼吸。 皇帝深吸一口气,似在平复情绪,但眼中的光芒却愈发摄人。他走回御案前,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润的桌面,一下,又一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既然流言说她不洁,说朕与她有私,说她在宫里待不下去了……”皇帝的声音渐渐放缓,却带着一种可怕的、斩钉截铁的力量,“那好。” 他抬眼,看向虚空,唇角甚至勾起一丝冰冷的、近乎嘲讽的弧度。 “崔夫人为救朕而落难,这是事实。因救朕而名节受损,这也是事实。她夫君早逝,如今是自由之身。一个救了朕性命、却被流言所困、将来可能孤苦无依的女子……” 皇帝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道: “朕,娶她。” “第一,朕要对她负责!不能让她因为救了朕,反而落得如此下场!” “第二,朕要报答她的救命之恩!给她一个最尊荣的地位,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第三,”皇帝的目光陡然锐利,“朕倒要看看,谁还敢再说她一句‘不洁’,再说朕与她‘有私’!从今往后,她就是朕名正言顺的女人!朕看谁还敢嚼舌根!” 梁九功彻底惊呆了,张大嘴巴,半晌说不出话。 皇上这……这哪里是中了计?这分明是借力打力,以退为进,将计就计啊! 流言想逼走崔夫人?皇上直接给了她最尊贵的身份! 流言想污蔑他们不清白?皇上直接坐实了,却是以最光明正大的方式——明媒正娶(纳妃)! 流言想毁掉崔夫人的名节?皇上用自己天子的名誉和地位,亲自为她正名、保驾护航! 这一招,简直……绝了! “可是皇上……”梁九功回过神,结结巴巴道,“崔夫人是……是忠勤伯遗孀,又是一品诰命,这身份……纳妃……恐遭非议,朝臣们……” “非议?”皇帝冷笑,“什么非议?是朕强夺臣妻了?崔展颜已死,她早已不是‘崔李氏’,而是自由身的‘李鸳儿’!一品诰命?那是朕赏的!朕既能赏,也能为她换个更尊贵的身份!” “至于朝臣……”皇帝眼中寒光一闪,“朕娶一个救命恩人,一个忠烈之后(其妹为皇贵妃),有何不可?谁若反对,让他来跟朕说!看看是他们的嘴硬,还是朕的刀快!” 梁九功噤若寒蝉,不敢再言。心中却为那些背后搞鬼的人捏了把冷汗。他们本想用流言逼宫,却不想,直接给皇上递了一把最锋利的刀,和一个最名正言顺的理由! 皇上这是……铁了心了。 “拟旨。”皇帝不再犹豫,沉声吩咐,“崔氏鸳儿,柔嘉敏慧,贞静守节。其妹懿柔皇贵妃,温良恭俭,朕心甚念。鸳儿于春猎之际,勇救朕躬,忠义无双,然身受其累,名节有损。朕感其恩德,悯其处境,特纳为妃,以全其名,以报其功。赐号……就定为‘懿’字,称懿妃。择吉日,行册封礼。” “懿妃……”梁九功喃喃重复。懿,美德也。皇上用这个字,既是追思柔贵妃(懿柔),更是直接肯定了崔夫人的德行!流言不攻自破! “另外,”皇帝补充道,“传朕口谕,六皇子年幼,离不开养母。懿妃既已为妃,抚养六皇子更为名正言顺。嗣儿、恩哥儿,亦迁居其宫中,由生母亲自教导,以全人伦。” 这是连孩子们都一并安排好了,彻底绝了旁人拿孩子做文章的后路! “还有,”皇帝目光冰冷,“给朕查!流言起于何处,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查出来,无论涉及到谁,一律严惩不贷!朕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不要命,敢把手伸到朕的救命恩人头上!” “嗻!奴才遵旨!”梁九功高声应道,精神一振。皇上这是要下狠手清算了! 圣旨和内廷的口谕,如同两道惊雷,迅速传遍前朝后宫。 坤宁宫内,皇后正在用早膳。当她听到皇帝不仅没有将李鸳儿送出宫,反而要直接纳为妃子,并且赐下与柔贵妃相关的“懿”字为号时,手中那盏上好的官窑瓷碗,“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汤汁溅湿了她华贵的凤袍下摆。 她脸色煞白,胸口剧烈起伏,那双总是带着温婉笑意的眼睛,此刻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愤怒,以及一丝终于控制不住的……恐慌。 “他……他竟然……”皇后声音颤抖,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她千算万算,算准了皇帝要顾及名声,算准了礼法规矩,算准了李鸳儿尴尬的身份……却唯独没有算到,皇帝会用如此霸道、如此不顾一切、如此……打脸的方式,来回应她的算计! 纳妃!赐号“懿”!亲自下旨正名! 这不仅仅是接纳了李鸳儿,这是当着全天下人的面,狠狠扇了她这个皇后一耳光!告诉她:你的算计,朕知道。但你动不了朕想护着的人。朕不仅护着她,还要给她最尊荣的位置! “好……好一个李鸳儿!好一个皇上!”皇后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嬷嬷连忙上前搀扶。 “娘娘息怒!保重凤体啊!”嬷嬷急声道。 “息怒?”皇后推开嬷嬷,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尖利扭曲,“本宫如何息怒?本宫处心积虑,却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如今她成了妃子,还是救驾有功、皇上亲自下旨纳的妃!本宫还能拿什么动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苦心散布流言,本是想将李鸳儿逼入绝境,赶出宫廷。却不想,竟亲手将李鸳儿推上了妃位!还让她得了个天大的“救驾之功”和“忠义之名”!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而其他几位妃嫔,如琪琪格贵人、德妃等人,闻讯后也是心思各异。震惊之余,更多的是骇然。皇上此举,无异于宣告了对懿妃的绝对维护和宠爱。今后的后宫格局,怕是要彻底改变了。 至于那些在背后推波助澜、散布流言的人,此刻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皇上不仅要纳妃,还要严查流言源头!他们本想泼脏水,却引火烧身! 一时间,宫中人人自危,流言竟奇迹般地迅速平息下去,再无人敢公开议论半个字。 静怡轩(即将成为懿妃宫室)内,李鸳儿接到圣旨时,也怔了许久。 她料到皇帝会有动作维护她,却没想到,竟是如此激烈、如此直接的方式。 纳为妃……懿妃…… 她看着明黄的圣旨,指尖微微发凉。这一步迈出去,就真的再无回头路了。她将正式成为皇帝的女人,卷入后宫最核心的争斗之中。 但,这或许也是最好的选择。有了正式的名分,有了皇帝的明旨,她和孩子们的安全,才算真正有了保障。那些流言,也将不攻自破。 只是……皇后那边,怕是恨毒了她。 李秀儿匆匆赶来,又是激动又是担忧:“姐姐!皇上……皇上他……” “我知道。”李鸳儿合上圣旨,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反而异常平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皇上给了这条路,我们只能走下去。” 她看向窗外,春日的阳光明媚耀眼,却照不进深宫的重重阴影。 册封礼在即,新的身份,新的战场。 那些躲在暗处、气得跳脚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但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需要隐忍躲藏、孤军奋战的崔夫人了。 她是懿妃。 是皇帝亲口承认、下旨册封、有救驾之功的妃子。 她握紧了圣旨,眼中闪过一抹坚毅的光芒。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深宫之路,她终于要换一种方式,继续走下去了。 喜欢我喂夫君避子羹请大家收藏:()我喂夫君避子羹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3章 椒房新贵 册封“懿妃”的旨意如石破天惊,不仅震动了后宫,前朝亦泛起波澜。 御史台的几位老臣连夜写了奏章,引经据典,陈说“忠臣遗孀纳为妃嫔恐惹物议”、“有违礼法人伦”云云。 折子递到御前,皇帝看都没看,直接让梁九功原样退回,只附了一句话: “崔展颜已死,李氏守节期满,乃自由身。 朕纳救命恩人为妃,以全其名,以彰忠义,有何不可? 尔等若觉不妥,不妨细查春猎陷阱之事,看看是谁在谋害朕躬、构陷忠良!” 此言一出,几位御史顿时噤若寒蝉。皇上这是把“救命恩人”和“谋害圣驾”两顶大帽子同时压了下来,谁还敢再多说? 细查陷阱?那背后的水有多深,他们未必全然不知,但谁敢去趟? 武将勋贵那边倒是反应平淡。 春猎之事他们多少知道些内情,崔夫人(现在该称懿妃了)确实是为救皇上才落入陷阱,还受了伤。 皇上纳她,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甚至不少武人私下觉得皇上重情重义,是个汉子。 至于后宫……表面上一片风平浪静,贺礼如流水般送入静怡轩。 皇后甚至亲自派人送了一对价值连城的红玉并蒂莲摆件,附言:“恭贺妹妹大喜,日后同心协力,服侍皇上。” 话说得漂亮,东西也贵重,但那“并蒂莲”的寓意,和皇后宫中惯用的、带着隐晦药性的熏香一起送来,其中的敲打与忌惮,不言而喻。 李鸳儿——现在该称李鸳儿为懿妃了——平静地收下所有贺礼,吩咐素心一一登记入库,那些明显有问题的东西则单独存放,不动声色。 册封礼定在三月十五,吉日。 内务府和礼部忙得人仰马翻。 虽然时间仓促,但皇帝亲自过问,一切规格皆按妃位最高仪制来办,甚至有些地方隐隐逾制,众人心知肚明,却无人敢置喙。 静怡轩被重新修缮布置,更名为“永和宫”。取“永沐天和,长久安宁”之意,是皇帝亲笔题写的宫名。 宫室扩大了规模,修缮一新,殿内陈设器物无不精致华美。 皇帝还将紧邻永和宫的一处小园子划了进来,说是给孩子们玩耍习武之用。 嗣儿和恩哥儿懵懵懂懂,只知道母亲有了新的称呼,住的地方更大了,还有了专门练字骑马的小院子,很是高兴。 六皇子尚在襁褓,自是不知世事变迁。 只有李鸳儿自己知道,这份突如其来的“荣宠”背后,是更汹涌的暗流和更沉重的责任。 册封前夜,皇帝来到了永和宫。 他没有惊动旁人,只带了梁九功,如同寻常丈夫探望妻子一般,走进了内殿。 李鸳儿正对镜梳妆,试穿明日册封礼要穿的吉服。 那是一套海棠红织金云凤纹的礼服,配以深青色霞帔,金冠上珍珠宝石累累,华贵非常。 镜中的女子,云鬓高耸,珠翠生辉,容颜在华服的映衬下愈发皎洁明艳,只是眉眼间那一丝挥之不去的清冷与沉静,与这身喜庆的装扮略有些格格不入。 她从镜中看到皇帝的身影,忙要转身行礼。 “不必。”皇帝快步上前,按住了她的肩。 他的手落在她单薄的肩头,隔着衣料传来温热的力度。“坐着就好。” 他站在她身后,两人一同看向镜中。 镜面映出一站一坐的男女,男子玄衣龙纹,威严挺拔;女子红妆金饰,明媚雍容。倒真像一对璧人。 “这衣裳,还合身吗?”皇帝问,目光落在镜中她的脸上。 “内务府改了三次,很合身。”李鸳儿轻声答。 “明日之后,你就是朕的懿妃了。”皇帝的声音低沉,带着某种宣告的意味,“怕吗?” 李鸳儿沉默片刻,诚实地点了点头:“怕。” 皇帝似乎并不意外,反而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理解和安抚: “怕是对的。 这宫里,从来就不是太平地方。 但朕既把你放在这个位置上,就会给你相应的庇护和底气。” 他俯下身,双手从后面轻轻环住她的肩膀,将下巴抵在她发髻旁的金冠上,看向镜中彼此依偎的倒影。 “记住,从明日起,你不再是谁的遗孀,谁的姐姐,谁的养母。”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清晰而坚定,“你是朕的妃子,是嗣儿、恩哥儿和六哥儿的母亲,是这永和宫的主人。 该有的尊荣体面,一样都不会少。该担的责任,朕也会与你一起承担。” 他的气息温热,拂过她的耳廓。 这亲密的姿态,让李鸳儿身体微僵,但心底却奇异地安定下来。 “臣妾……明白了。”她改了自称,算是正式接受了这个新身份。 皇帝似乎满意了,直起身,从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盒,放在妆台上。“打开看看。” 李鸳儿依言打开。盒内红绒衬底上,静静躺着一枚羊脂白玉雕成的凤佩。玉质温润如凝脂,雕工精湛绝伦,凤凰展翅,祥云环绕,栩栩如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更特别的是,凤眼处镶嵌着两颗极小的、却光华流转的红色宝石,宛如画龙点睛,让整只凤凰瞬间活了过来。 “这是……”李鸳儿惊讶。这凤佩的形制,似乎并非寻常妃嫔可用。 “朕让人赶制的。” 皇帝拿起玉佩,亲自为她系在腰间礼服右侧的绦带上,“凤凰于飞,翙翙其羽。朕愿你从此,平安顺遂,展翅高飞。” 他系好玉佩,手指在那温润的玉身上流连片刻,才收回手。“明日戴着它。朕要所有人都看到。” 这不仅仅是一份礼物,更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和护身符。李鸳儿抚摸着腰间微凉的玉佩,心中百感交集。“谢皇上。” “叫朕的名字。”皇帝再次要求,目光灼灼。 李鸳儿抬眼,看着镜中他深邃的眼睛,犹豫片刻,终于轻声唤道:“赵胤。” 皇帝眼中光华大盛,仿佛瞬间被点亮。他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郑重而温存的吻。 “早些歇息。明日,朕等着你。”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李鸳儿独自坐在妆台前,许久未动。手指反复摩挲着腰间的凤佩,玉质沁凉,却仿佛带着他指尖残留的温度。 镜中的女子,依旧美丽,却已不再是过去那个隐忍的、需要处处小心的李鸳儿。 明日之后,她是懿妃。 前路依然荆棘密布,但至少,她手中多了筹码,身边……有了一个或许可以并肩而战的人。 三月十五,天朗气清。 册封大典在太庙偏殿举行,庄严肃穆。李鸳儿身着华服,头戴金冠,腰佩凤玉,在礼官悠长的唱赞声中,一步步走向御座之下的皇帝。 百官与妃嫔命妇分列两侧,无数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有好奇,有审视,有羡慕,更有难以掩饰的妒恨。 皇后坐在皇帝下首最近的位置,脸上带着完美的、母仪天下的微笑,只有交叠在膝上的手,指节微微发白。 李鸳儿目不斜视,姿态端庄,行止有度。她朝着御座盈盈下拜,接过梁九功捧来的金册金印。 “咨尔李氏,柔嘉维则,淑慎持躬……救驾有功,忠义可风……兹仰承慈谕,命以册宝,封尔为懿妃。尔其祗服隆恩,恪修内职……钦哉。” 皇帝的嗓音沉稳有力,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 李鸳儿双手高举,接过那象征妃位身份的金册宝印,沉甸甸的,压在手心,也压在心头。 “臣妾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她俯首,声音清晰平稳。 礼成。 从这一刻起,她正式成为了大周朝的懿妃。 典礼后是宫宴。 李鸳儿坐在妃嫔的首位,仅次于皇后之下。 她应付着各方的恭贺,举止得体,言谈谨慎,既不张扬,也不怯懦。 腰间的羊脂白玉凤佩在宫灯下流转着温润的光华,偶尔与皇帝投来的目光相遇,彼此心照不宣。 宴至中途,皇帝忽然举杯,面向众人道:“今日懿妃册封之喜,朕心甚慰。另有一事,趁此吉日一并宣布。” 众人皆安静下来。 皇帝目光扫过在场皇子所坐的区域,缓声道:“六皇子年幼,生母早逝,幸得懿妃悉心抚养,视如己出。朕感念其慈母之心,特旨,六皇子即日起,正式记于懿妃名下,为懿妃之子。”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将皇子正式记名给妃嫔,这意味着六皇子从此有了名正言顺的、地位尊贵的养母,在玉牒上的身份将完全不同!这对六皇子的未来,影响巨大! 皇后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手中的酒杯几欲捏碎。德妃、琪琪格贵人等有子的妃嫔亦是神色变幻。 皇帝却似未觉,继续道:“另,懿妃所出之子嗣儿、恩哥儿,聪慧孝顺,朕心甚喜。特赐嗣儿名‘承嗣’入皇家玉牒,享宗室子弟待遇;恩哥儿赐名‘承恩’,同享恩荣。着内务府即日办理。” 这又是一道惊雷! 将外姓之子记入皇家玉牒,赐予“承”字辈的名字(与皇子同辈),享宗室待遇!这简直是天大的恩典!虽非皇子,却也有了皇室身份,前程不可限量! 李鸳儿心中剧震,猛地抬头看向皇帝。她没想到,他会在此刻,用这种方式,如此彻底地为她的孩子们正名、铺路! 皇帝迎上她的目光,微微颔首,眼中是安抚与决心。 他这是在用最实际的方式告诉她:你的孩子,朕一并护着。从此他们也是皇家的人,无人敢轻易欺辱。 李鸳儿眼眶微热,强忍着没有失态,起身离席,郑重下拜:“臣妾代孩子们,叩谢皇上天恩!” 皇帝抬手虚扶:“爱妃请起。” “爱妃”二字,他叫得自然无比,听在众人耳中,却如惊雷。 宫宴在一种微妙而震惊的气氛中继续。众人看向懿妃的目光,彻底变了。 不再是看一个侥幸得宠的寡妇,而是在看一个手握皇子、子嗣得蒙圣宠、地位瞬间稳固的、真正的后宫新贵。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宴席散后,李鸳儿回到永和宫。孩子们早已被嬷嬷哄睡。她独自坐在灯下,看着桌上并排放置的金册宝印,和腰间那枚温润的凤佩。 今日发生的一切,如同梦幻。她从一个尴尬的“崔夫人”,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懿妃”。她的孩子们,也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保障。 这一切,都是那个叫赵胤的男人给的。 有感激,有悸动,也有深深的不安。恩宠越盛,靶子越大。今日皇帝为她母子铺的路越平坦,明日可能遭遇的反扑就越猛烈。 尤其是皇后……今日皇帝接连两道旨意,无异于当众狠狠打了皇后的脸,夺了她作为中宫对皇子名义上的统摄权,也彻底奠定了懿妃在后宫的超然地位。 皇后绝不会善罢甘休。 窗外月色如水,夜风带来隐约的花香。 李鸳儿深吸一口气,将金册宝印和凤佩仔细收好。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没有了退路。 从今往后,她是懿妃。要在这九重宫阙里,为自己,为孩子们,杀出一条生路。 她吹熄了灯,躺上崭新的、属于妃位的鸾凤锦褥。 枕畔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属于皇帝的龙涎香气。 这一夜,很多人注定无眠。 永和宫的新主人,在月光与暗影交织的深宫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新的篇章,已经开始。 那么皇帝为什么不在册封之日宠幸新人呢?我们下章仔细说说…… 喜欢我喂夫君避子羹请大家收藏:()我喂夫君避子羹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4章 凤佩成恩 原来昨天册封大典的宫宴散得不算太晚。 皇帝起身离席时,目光在懿妃身上停留了一瞬,并未多言,便在众人的恭送中率先离去。 他没有去新册封的懿妃宫中,甚至没有多看那满身华彩、等待“恩宠”的新妃一眼。 这个举动,让许多等着看热闹或准备嚼舌根的人,心头泛起了嘀咕。 皇帝离开太和殿后,并未回自己的寝宫,而是屏退了大半仪仗,只带着梁九功和两名心腹太监,踏着月色,走向了后宫一处清冷僻静的所在——柔贵妃生前居住的缀霞宫。 宫门依旧紧闭,檐下无灯。梁九功上前叩门,守宫的老太监见是圣驾,慌忙开门迎入。 皇帝没有进正殿,而是径直去了柔贵妃生前最喜欢的西暖阁。 这里一切陈设依旧,每日有人打扫,纤尘不染,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窗下的焦尾琴,妆台上的菱花镜,多宝阁上的小玩意……都保留着原样。 皇帝走到供桌前,上面摆放着柔贵妃的牌位和几样简单的供品。他亲自点燃了三炷香,插进香炉,青烟袅袅升起。 他在牌位前的蒲团上坐了下来,不是跪,而是一种放松的、仿佛与故人闲谈的姿态。 “鹂儿,”他对着牌位,声音很轻,在寂静的宫殿里却格外清晰,“朕今日,册封你姐姐为妃了。” 梁九功侍立在门外,闻言将头垂得更低。 “给她赐了‘懿’字,用了你的谥号之一。”皇帝继续说着,语气平静,带着追忆,“你不会怪朕吧?朕知道,你心里最放不下的,除了孩子们,就是你这位姐姐。” “她和你不一样。你像春天的雨,温润柔软。 她像冬天的梅,看着冷,骨子里却硬,带着刺。 朕第一次在宫宴上见她,就觉得她眼里有故事,有股不服输的劲儿。后来才知道,她那些年……过得不易。” 皇帝顿了顿,目光落在香炉升起的袅袅青烟上。 “春猎时,朕中了算计,掉进陷阱。她明明可以不管,却想都没想就冲过来……也跟着掉了进来。”他唇角似乎弯了一下,那笑意里有温暖,也有涩然,“你说她护短重情,果然没错。为了救朕,她扭伤了脚,还因此惹了那么多污糟流言。” “朕不能看着她因为你、因为救朕,而被那些脏水淹没,将来可能孤苦一生。”皇帝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决断,“所以朕娶了她。给她名分,给她庇护,也给你的孩子们一个更稳妥的依靠。” “鹂儿,你若在天有灵,看着朕这样做,是欣慰,还是难过?”他轻声问,仿佛真在等待一个回答。 宫殿里只有穿堂而过的微风,拂动纱幔。 良久,皇帝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扇窗。 夜风涌入,带着庭院里草木的气息。 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缓缓道:“你放心。朕会护着她,护着你们的孩子们。那些算计你们姐妹的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像是在对鹂儿承诺,也像是在对自己立誓。 又在缀霞宫静坐了片刻,皇帝才起身离开。他没有回乾清宫,而是转向了兰贵人李秀儿所居的钟粹宫。 钟粹宫里,李秀儿尚未歇息。今日姐姐册封,她心中既高兴又复杂。见皇帝突然驾临,她慌忙迎驾,心中忐忑。 皇帝挥手免了她的礼,让她坐下。 “朕今日册封你姐姐为妃,你心里如何想?”皇帝开门见山,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敷衍的审视。 李秀儿心中一跳,斟酌着词语:“姐姐能得皇上眷顾,是姐姐的福气,臣妾……为姐姐高兴。” “只是高兴?”皇帝看着她,“没有一丝芥蒂?毕竟,她如今的身份……” 李秀儿咬了咬唇,抬起眼,鼓起勇气道:“皇上,臣妾不敢欺瞒。起初……是有些不是滋味。 二姐才去不久,皇上就……但春猎之事,臣妾后来也听说了。 姐姐是为了救皇上才……那些流言,实在不堪。皇上肯给姐姐名分正名,护她周全,臣妾心里……是感激的。” 她顿了顿,眼圈微红:“我们姐妹三人,命途多舛。二姐去得突然,留下两个年幼的孩子。大姐在宫外时便不易,入宫后更是步步艰难。如今皇上肯庇护大姐,也等于庇护了三皇子、六皇子,还有嗣儿、恩哥儿。臣妾……代二姐,谢皇上恩典。” 说着,她起身便要下拜。 皇帝抬手止住了她。“你能如此想,鹂儿在天之灵,也会欣慰。”他叹了口气,“朕没有保护好鹂儿,是朕之过。如今,朕不想再让你大姐重蹈覆辙,也不想让你们李家姐妹再受委屈。” 他看着李秀儿,目光认真:“你是鹂儿的亲妹妹,也是鸳儿的亲妹妹。日后在宫中,你们姐妹要互相扶持。朕会给你们应有的体面,但路,终究要你们自己走稳。” 李秀儿郑重点头:“臣妾明白。定不负皇上期望,也会好好辅助姐姐。” 皇帝点点头,似乎放心了些。他没再多留,起身离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离开钟粹宫时,月色已上中天。 梁九功小心翼翼地问:“万岁爷,今夜……是回乾清宫,还是……” 皇帝脚步未停,只淡淡吐出一个字:“回。” 梁九功明白了,这是回乾清宫独寝。皇上果然没有在册封当夜就去懿妃宫中。这一夜,皇帝先祭故人,再抚新妹,唯独冷落了新妃。落在那些有心人眼里,传递出的信号再明确不过—— 皇上纳懿妃,并非贪图美色,急于占有。而是出于责任、恩义与长远的考量。这无疑狠狠打了那些传播香艳流言之人的脸,也让懿妃的册封,少了几分“以色侍人”的轻浮,多了几分“德行功绩”的厚重。 这一手,高明。 然而,皇帝没有当夜临幸新妃的消息传到坤宁宫,并未让皇后感到丝毫轻松。 相反,她心中的怒火与寒意交织,几乎要冲破那母仪天下的端庄面具。 “凤佩……他竟赐了她凤佩!”皇后死死捏着手中手帕,指尖嵌入掌心,“还是羊脂白玉的!眼镶红宝!这规制……这规制分明是……” 她说不下去,胸口剧烈起伏。 身旁的心腹嬷嬷脸色也极其难看:“娘娘,那玉佩的样式……老奴虽未亲见,但听描述,绝非寻常妃嫔可佩。凤眼镶宝,更是……更是近乎中宫之仪啊!” “中宫之仪?”皇后冷笑,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他这是在警告本宫!用一块玉佩告诉本宫,他随时可以废后立新!李鸳儿……好一个李鸳儿!” “还有那两道旨意!”嬷嬷低声道,“将六皇子记于懿妃名下,将崔氏两个儿子录入玉牒赐名……皇上这是要把所有路都给她铺平啊!娘娘,这懿妃……留不得了!” “留不得?”皇后猛地看向嬷嬷,眼中寒光四射,“怎么留不得?她现在风头正盛,有救驾之功,皇上明摆着要护她!本宫若此刻动手,岂不是自投罗网?”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几口气:“皇上今日没去她宫中,是给本宫,也给所有人留了面子。 但本宫若再不识趣……”她想到那块凤佩,心头冰凉,“他既能赐凤佩,就能做出更逾矩的事。本宫不能硬碰硬。” “那娘娘的意思是……” “等。”皇后走到窗边,看着永和宫的方向,眼神幽暗如深潭,“捧得越高,摔得越重。她如今成了妃子,靶子就更大了。这后宫,想拉她下来的人,不止本宫一个。我们……只需静观其变,适时……推一把即可。” 她顿了顿,补充道:“让人盯紧永和宫,还有钟粹宫。她们姐妹的一举一动,本宫都要知道。” “是。” 册封礼后的第二日,永和宫迎来了一批意想不到的客人——李鸳儿的母亲李氏,以及她的弟弟李骁,在宫人的引领下,战战兢兢地走进了这座华丽而陌生的宫殿。 “娘!阿骁!”李鸳儿见到亲人,又惊又喜,连忙迎上前。自她入宫,与娘家见面机会极少,上次省亲已是年前。 李氏老了,鬓边白发多了不少,但精神还好。李骁已是个半大少年,身量抽高了许多,只是眼神还有些怯生生的。 “老妇叩见懿妃娘娘!”李氏拉着儿子就要下拜。 李鸳儿连忙扶住:“娘,快起来!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多多梨…… 李氏却坚持行了礼,才拉着女儿的手,上下打量,眼中含泪:“好,好……看到你好,娘就放心了。”她自然也听到了宫中的流言和女儿册封的消息,心中忧虑远多于欢喜。但此刻见到女儿气色尚好,宫殿华丽,伺候的人恭谨,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叙了一会儿家常,李鸳儿才知道,皇帝竟在前日下了恩旨,赐她弟弟李骁一个“云骑尉”的虚衔爵位,虽然品级不高,无实权,却也是正正经经的官身,每月有俸禄,更赐了京郊五十亩良田作为产业。这足以说明皇帝给足了自己面子…… 李鸳儿愣住了。皇帝为她弟弟请封赏地,这事她全然不知。他竟将她的家人也考虑得如此周全…… 正说着话,梁九功笑吟吟地来了,手里捧着一个锦盒。 “给懿妃娘娘道喜。”梁九功行礼,“皇上口谕:夫人与国舅今日入宫探望,特许在永和宫共用午膳。另,皇上赏赐国舅文房四宝一套,望国舅勤勉进学,将来报效朝廷。” 杨氏和李骁又惊又喜,连忙谢恩。 梁九功又道:“皇上还有旨意,今夜由懿妃娘娘侍寝。请娘娘早作准备。”说着,将锦盒奉上,“这是皇上赐给娘娘的,请娘娘沐浴更衣时用。” 素心接过锦盒。梁九功又说了几句吉祥话,便告辞了。 李鸳儿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套全新的、料子极其轻柔光滑的寝衣,还有一小盒散发着清雅梅香的膏脂。用意不言自明。 她的脸颊,瞬间飞上红霞。 母亲杨氏见状,眼中又是欣慰又是担忧,握紧女儿的手,低声道:“鸳儿,皇上待你好,是你的福气。但宫里不比寻常人家,你……万事小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女儿知道。”李鸳儿点头,心中暖流涌动。皇帝的安排,从安抚二妹亡灵,到抚慰三妹情绪,再到厚待她娘家亲人,最后才从容地翻牌侍寝……步步为营,面面俱到,既全了情义礼数,也彻底堵住了悠悠众口,更给了她实打实的尊荣和安全感。 这份心思,这份担当,让她那颗始终高悬着、充满戒备的心,终于缓缓地、安稳地落了下来。 是夜,永和宫主殿内红烛高烧,暖香馥郁。 李鸳儿沐浴完毕,换上了皇帝赐的那身浅樱色软缎寝衣。 衣料薄如蝉翼,触肤生温,宽大的袖口和裙摆绣着同色暗纹的缠枝莲,行动间流光隐现。 长发未绾,如瀑般垂在身后,只鬓边簪了一朵新鲜的、带着露水的粉色芍药。 脸上薄施脂粉,唇染朱丹,眉眼在烛光下柔和了平日里的清冷,添了几分妩媚。 她端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陌生的、盛装等待的女子,心跳如擂鼓。 不知过了多久,外间传来请安声和熟悉的脚步声。 皇帝走了进来。他也换了常服,一身玄色暗龙纹的锦袍,卸去了白日帝王的威严,显得更加挺拔轩昂。他挥退了所有宫人。 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红烛静静地燃烧,偶尔爆出一两个灯花。 皇帝走到她身后,双手轻轻放在她肩上,俯身看向镜中。“紧张?”他低声问,声音带着笑意。 李鸳儿轻轻点了点头,耳根泛红。 “别怕。”他直起身,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来。” 李鸳儿将手放入他的掌心。他的手温暖有力,稳稳地牵着她,走向铺着大红鸳鸯锦被的床榻。 他没有急于动作,而是在榻边坐下,将她拉到身侧,仍旧握着她的手。 “今日见着母亲和弟弟了?”他问,语气寻常,像闲话家常。 “嗯。谢皇上恩典。”李鸳儿低声道,“母亲和弟弟……都很感激。” “那是他们应得的。”皇帝看着她低垂的眼睫,“你为朕,为孩子们做的,值得这些。” 他顿了顿,抬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鸳儿,看着朕。” 李鸳儿不得不迎上他的目光。烛光在他深邃的眼中跳跃,那里有温柔,有认真,也有毫不掩饰的欲望。 “从今往后,你是朕的妃子,是朕的女人。”他的拇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触感温热,“过去种种,都已过去。 崔展颜给了你伤痛和屈辱,朕或许给不了你寻常夫妻的平淡相守,但朕可以给你尊重,给你庇护,给你和孩子安稳尊荣的未来。” 他的声音低沉而真挚,一字一句敲在她心上。 “朕知道,你心里还有戒备,还有不安。没关系,朕给你时间。但今夜……”他靠近她,气息拂过她的唇,“朕想要你。不是帝王的临幸,是一个男人,想要他的女人。” 他的话太过直白,李鸳儿的脸红得几乎要滴血,心脏狂跳,几乎要蹦出胸腔。但奇异的是,那份紧张和恐惧,却在他的坦诚中消散了大半。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看着那双眼中的炽热与期待,想起这些日子他的回护、他的担当、他那些细腻的安排…… 心中那层坚冰,终于彻底融化。 她缓缓地、极轻地,闭上了眼睛。这是默许,也是邀请。 皇帝眸色一暗,不再犹豫,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起初温柔而试探,带着怜惜。随即,在她生涩的回应下,渐渐加深,变得炽热而缠绵。他一手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插入她浓密的长发,将她更紧地压向自己。 气息交缠,体温交融。 李鸳儿生涩地承受着,感受着陌生而强烈的男子气息将自己全然包裹。 他的吻从唇瓣流连到耳际、颈侧,所过之处点燃簇簇火苗。 寝衣的系带被灵巧地解开,柔软的衣料滑落肩头,露出大片莹白的肌肤。 烛光摇曳,映照着榻上紧密相拥的剪影。 疼痛袭来时,李鸳儿咬住了唇,眼角沁出泪花。皇帝的动作顿住,怜惜地吻去她的泪水,极尽温柔地抚慰,直到她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 红帐之内,春意渐浓。 最初的生涩与痛楚过去后,一种陌生而奇异的感受渐渐取代。这是他和崔展燕之间从来没有过的。 他的体温,他的力量,他时而温柔时而霸道的占有,他落在她耳边的低沉喘息和情动时的呢喃……这一切交织成一张密实的网,将她拖入从未体验过的、令人战栗又沉溺的浪潮之中。 她模糊地想着,原来男女之间,也可以是这般……缠绵入骨。 不知过了多久,风雨渐歇。 皇帝将她汗湿的身体搂在怀中,拉过锦被盖住两人。她的头枕在他坚实的臂弯里,听着他尚未平复的心跳,脸颊贴着他微微汗湿的胸膛,浑身酸软无力,思绪一片空白。 皇帝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光滑的背脊,带着事后的慵懒与满足。 “疼吗?”他在她头顶低声问。 (虽然他知道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她还是在意他的感受。他这样说似乎在认定他不是生过两个孩子的女人,他和他就是第一次。他要给他足够的尊严和自尊心。也证明他从来没把他看过一个妇女,而是当成一个少女。) 李鸳儿轻轻摇了摇头,将脸埋得更深些。 皇帝低笑,胸膛震动。“睡吧。”他吻了吻她的发顶,将被子掖好。 红烛燃尽,最后一缕青烟消散在黑暗中。 李鸳儿在温暖而坚实的怀抱里,沉沉睡去。临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是:从今夜起,她与这个男人之间,终于有了最亲密、最无法分割的联结。 未来如何,尚不可知。 但至少此刻,在这新婚的夜里,她感受到了被珍视、被拥有、也被需要的温暖。 窗外,月色如水,静静流淌。 永和宫的新主人,在帝王的怀抱中,度过了成为懿妃后的第一个夜晚。 喜欢我喂夫君避子羹请大家收藏:()我喂夫君避子羹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5章 燕语莺声嫉妒难平 永和宫承恩的消息,像长了翅膀,次日便飞出了宫墙,自然也飞进了崔府那座日渐沉寂的宅邸。 正厅里,崔老爷捏着从宫中渠道辗转递来的、语焉不详却暗示性极强的密信,枯坐了足足一个时辰。 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复杂的叹息。 惊喜吗?有的。 他的孙子承嗣(现在该叫“嗣儿”了,皇上亲赐的同名名字),还有那个虽然身份存疑却也被皇上金口玉言承认并赐用同名“承恩”的孩子,竟然被皇上亲口允诺记入玉牒,赐予了皇室“承”字辈的身份!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的孙子,哪怕没有崔家血脉,从此也有了皇室宗亲的名分!哪怕只是个虚衔,那也是天壤之别,前程彻底不同了! 这对日渐式微、唯一的指望崔展颜也已身败名裂(尽管对外是“忠勤伯”)的崔家来说,无异于一根从天而降的、粗壮无比的救命稻草。 哪怕这根稻草姓了赵,只要嗣儿和承恩心里还认他这个祖父,将来崔家就还有依靠,甚至有东山再起的渺茫希望。 难过吗?更是有的。 儿子刚“殉职”不久,尸骨未寒(尽管他们心知肚明那“尸骨”是怎么回事),儿媳就另攀高枝,成了皇帝的妃子。 这传出去,崔家的脸面……虽然皇家势大,无人敢明面嘲讽,但私下里,恐怕早已成了笑柄。 更有一层难以言说的酸楚——那两个孩子,终究是彻底离开崔家了。 他们不再仅仅是崔家的孙子,更是皇帝的“义子”(某种程度上),是懿妃的儿子。崔家从此,再难对他们的前程有半分置喙,甚至连见面,恐怕都要看宫里的脸色。 “老爷……”管家小心翼翼地开口。 崔老爷摆摆手,将信纸凑近烛火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准备一份厚礼,低调些,送去……永和宫。” 他顿了顿,补充道,“以贺懿妃娘娘册封之喜,并贺两位小公子……得蒙圣眷。” “是。”管家应下,心中明了。老爷这是认了,也妥协了。崔家如今,只能紧紧抓住这层若有若无的关系,借一借东风了。 至于后院里,那些失去了夫君的女人们,反应更是各异。 陶春彩远在江南,消息滞后,但听闻后,据说砸碎了一屋子瓷器,大骂“贱人”“狐媚”,又哭自己命苦,女儿承悦眼疾未愈,自己却要眼睁睁看着仇人步步高升。 可骂归骂,哭归哭,她也清楚,今时不同往日,李鸳儿已是高高在上的宫妃,捏死她如同捏死蚂蚁。她除了在江南缩着,借着她父亲陶百万的财势勉强维持体面,再无他法。 林婉儿在崔府后宅,听到消息时,正在绣一幅百子图。针尖狠狠扎进指尖,沁出血珠,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呆呆地坐着,脸上血色褪尽。那个曾经需要看她脸色、与她同为妾室(甚至地位更低)的女人,如今竟成了皇妃? 而她,守着崔展颜留下的空名和微薄家产,在这日渐冷清的府邸里,又能有什么盼头?强烈的嫉妒与不甘,如同毒蛇啃噬着她的心。可她也只能咬碎牙和血吞,连一声怨恨都不敢轻易出口。 其他几位早已失宠或无子的妾室,更是只有羡慕的份儿。同人不同命,谁让人家生了好儿子,又得了天大的机缘呢? ** 紫禁城内,坤宁宫的气氛比崔府更加凝滞。 皇后端坐在凤椅上,面前摊开着内务府送来的、关于永和宫一应用度开支和人员安排的册子。 她面上依旧带着那无可挑剔的端庄笑意,甚至对来请安的妃嫔们温和地说道:“皇上又得新人,后宫再添姐妹,是皇上的福气,也是社稷之福。懿妃妹妹温婉贤淑,又于皇上有救命之恩,定能好生服侍皇上,为皇家开枝散叶。” 话说得漂亮极了,任谁也挑不出错处。 可只有她贴身侍奉的嬷嬷宫女知道,皇后这几日几乎夜不能寐,眼下的青黑用再厚的脂粉都难以完全掩盖。她面上越平静,心里的惊涛骇浪就越汹涌。 那块凤佩!那记名皇子的旨意!那录入玉牒的恩典!桩桩件件,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在她心口最痛的地方。 皇上这不是在纳妃,这是在立威!是在用李鸳儿这块招牌,狠狠地敲打她这个皇后! 更让她心惊的是,皇上对永和宫的保护,严密得如同铁桶。 她安插进去的眼线,要么被不动声色地调离了关键位置,要么干脆寻了由头打发去了别处。 新补充进去的宫人,背景干净得让人无从下手。连她想借掌管六宫之便,在份例用度上稍微做些手脚,都会被内务府那边以“皇上亲自过问”为由,软绵绵地挡回来。 皇上这是铁了心要护着那个贱人! 嫉妒如同毒藤,在她心底疯狂蔓延,缠绕得她几乎窒息。她想起自己入宫多年,兢兢业业,打理后宫,养育皇子 ,何曾得到过皇上如此毫不掩饰、近乎逾制的偏爱与回护?李鸳儿凭什么?就凭那张脸?凭那点救驾的功劳?还是凭她死了的那个妹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她不甘心!绝不甘心! 明面上动不了,那就来暗的。皇后按下心头的滔天恨意,开始更隐秘地布局。不能直接安插人到永和宫,那就收买外围洒扫的、负责采办的、传递消息的。 不能克扣用度,那就从别处入手——比如,那些看似无害的赏花宴、品茶会、节庆活动……机会,总是人创造的。 她就不信,李鸳儿能永远这么好运,皇上能永远这么护着她! 与后宫前朝的暗流汹涌相比,永和宫内的日子,却仿佛浸在蜜糖里。 册封之后的皇帝,似乎终于放下了所有顾忌,对懿妃的宠爱,直接而浓烈。 他并非日日留宿永和宫,但来的次数,远超其他任何妃嫔。且每次来,并不总是为了床笫之欢,更多的时候,像是寻常夫妻般相处。 这一日春光正好,御花园里草长莺飞。皇帝处理完朝政,信步来到永和宫,见李鸳儿正带着嗣儿和承恩在庭院里放一只新做的蝴蝶风筝。 风筝做得精巧,蝶翼翩翩,色彩艳丽。嗣儿拽着线跑,承恩拍着手跟在后面叫,李鸳儿站在廊下含笑看着,阳光洒在她浅碧色的常服上,柔和了她眉宇间惯有的清冷,显得温婉静好。 皇帝没有让人通报,悄悄走到她身后,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李鸳儿吓了一跳,随即嗅到熟悉的龙涎香气,身体放松下来。“皇上?” “猜猜朕带了什么?”皇帝松开手,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更华丽的、做成苍鹰形状的大风筝。 孩子们立刻被吸引过来,兴奋地围着皇帝叫“皇伯伯”。 “走,朕带你们去更宽敞的地方放。”皇帝一手抱起承恩,另一手很自然地牵起李鸳儿,嗣儿则欢快地跑在前面引路。 他们去了宫中专门辟出的一片空旷草地。皇帝亲自示范,奔跑,放线,那苍鹰风筝扶摇直上,很快便成了蓝天上的一个小黑点。嗣儿和承恩仰着头,看得目不转睛,欢呼雀跃。 李鸳儿站在一旁,看着皇帝难得流露出的、带着孩子气的专注和笑容,看着他耐心地教嗣儿控线,看着他让承恩坐在自己肩头去够那风筝线轮……心中某处,柔软得一塌糊涂。 玩累了,皇帝便席地而坐,让李鸳儿靠在自己身边,孩子们在周围追逐嬉戏。他指着天上的风筝,对她低语:“你看,线在手里,它飞得再高再远,也总归要回来。就像你,如今在朕手里。” 李鸳儿脸颊微红,嗔道:“皇上拿臣妾比风筝?” 皇帝低笑:“比风筝好。风筝是死物,你是活的,有心的。”他握住她的手,“你的心,朕要牢牢攥着。” 又一日,皇帝兴起,说要教李鸳儿骑射。说上次春猎的时候,李鸳儿的骑马姿势并不标准。 “皇上,臣妾那会只是粗略会一些。”李鸳儿道。 “朕知道。”皇帝眼中带着促狭,“但朕想看看,朕的懿妃,再次骑在马上的英姿。” 他们去了皇家马苑。皇帝亲自为她选了一匹温顺的枣红小母马,自己则骑上他那匹神骏的黑风。 起初,两人并辔而行,皇帝指点她控马的要诀,纠正她的姿势。 后来,不知怎的,皇帝忽然一夹马腹,黑风小跑起来。李鸳儿下意识地跟上。两匹马在空旷的跑道上渐渐加速,风声在耳边呼啸。 “怕吗?”皇帝在风中大声问。 “不怕!”李鸳儿也扬声回答,心中久违的豪情被激发出来。 皇帝朗声大笑,忽然伸出手:“过来!” 李鸳儿一愣。不等她反应,皇帝已策马贴近,猿臂一伸,竟将她从自己的马背上凌空捞起,稳稳安置在他身前! “啊!”李鸳儿惊呼,下意识地抓住他环在她腰间的铁臂。 “坐稳了!”皇帝将她牢牢圈在怀中,一抖缰绳,黑风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速度陡然加快,眼前的景物飞速倒退。李鸳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身后坚实温暖的胸膛和环抱着她的有力臂膀,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渐渐放松下来,甚至敢微微抬头,感受疾风拂面的畅快。 皇帝带着她在马场上尽情奔驰了几圈,最后才缓缓勒住马。 李鸳儿靠在他怀里,气喘吁吁,脸颊因兴奋和疾驰而泛着健康的红晕,眼睛亮得惊人。 “如何?”皇帝低头,气息喷在她耳畔。 “畅快!”李鸳儿脱口而出,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这是她入宫以来,第一次如此开怀。 皇帝看着她难得的明媚笑靥,心中悸动,忍不住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以后常带你来。” 射箭时亦是如此。皇帝手把手教她挽弓、瞄准。他站在她身后,胸膛贴着她的背,大手包裹着她拉弦的手,呼吸落在她颈侧。 “放松,眼要准,心要稳。”他的声音低缓,带着磁性。 箭矢离弦,正中靶心……边缘。 “不错,有进步。”皇帝鼓励道,又亲自为她调整姿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些亲昵的、带着教导意味的接触,比床笫之间的缠绵,更让李鸳儿心跳加速,也让她感受到一种被珍视、被引领的奇妙感觉。他不仅在宠她,也在塑造她,让她变得更加自信、耀眼。 夜晚,他有时会留在永和宫用膳,甚至亲自下厨(当然,只是象征性地动动手,自有御厨处理)为她做一道简单的点心,或是煮一壶茶。 两人对坐闲谈,说些朝堂趣闻,孩子琐事,或者只是安静地各自看书,偶尔目光相遇,相视一笑,便觉岁月静好。 他送她的东西,也不再仅仅是珠宝华服。有时是一本孤本诗集,有时是一盆珍稀的兰花,有时甚至只是一枚他亲手捡的、形状奇特的鹅卵石,背后刻着小小的“胤”字。 这些细致入微的浪漫与小情趣,如同涓涓细流,一点一滴,浸润着李鸳儿曾经干涸冷硬的心田。她开始真切地感受到,自己不仅仅是一个被帝王庇护的妃子,更是一个被他用心对待、珍爱着的女人。 然而,这份愈发明朗的盛宠,如同黑夜中最亮的灯火,吸引来的不仅是飞蛾,更有毒蛇。 永和宫的幸福越是满溢,宫墙外的嫉恨就越是刻骨。 皇后手中的念珠捻得飞快,眼中的寒意一日胜过一日。其他妃嫔的请安话里,也开始夹杂起不易察觉的酸意。 “懿妃妹妹真是好福气,皇上日理万机,还常来陪伴。” “听说昨日皇上又带妹妹去骑马了?真是恩爱。” “这永和宫的份例,瞧着比别处都鲜亮呢。” 李鸳儿听着,只是微笑以对,不接话,也不辩解。她心里清楚,这些表面的和谐下,藏着多少淬毒的刀锋。 皇帝的宠爱是蜜糖,也是砒霜。 她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温情与快乐,却也从未放松过警惕。永和宫内外,被她打理得如同铁桶,孩子们的饮食起居,更是亲自过问,不容半点差池。 她知道,真正的风雨,或许就在这看似平静的甜蜜之后。 但无论如何,她已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的崔夫人了。 她是懿妃。 有皇帝的宠爱,有孩子的依傍,更有了一颗被温暖浸润后、愈发坚韧的心。 她牵着蹦蹦跳跳的孩子们走回永和宫,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身后,是重重宫阙与无数窥探的眼睛。 身前,是华灯初上、温暖等待的殿宇,和那个或许能与之携手共度风雨的男人。 路还长,但她已准备好,走下去。 喜欢我喂夫君避子羹请大家收藏:()我喂夫君避子羹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6章 喜忧参半 永和宫的日子,在皇帝的刻意宠爱与李鸳儿的谨慎经营下,过得波澜不惊,甚至称得上和乐融融。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时常充盈殿宇,皇帝的到来也带来了寻常夫妻般的温情脉脉。 然而,这表面的平静,被一桩突如其来的喜讯打破了。 五月初的一天,钟粹宫传来消息——兰贵人李秀儿有喜了! 太医诊脉,确认已有一月身孕。消息报到御前,皇帝龙颜大悦,当场下旨晋李秀儿为嫔,赐号“兰”,称兰嫔。并赏下诸多金银绸缎、珍贵补品,嘱咐太医好生照料。 这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后宫荡开涟漪。有人真心道贺,有人不以为然,更多的人,则是将这喜讯与近来风头正盛的懿妃联系起来,心中暗自盘算。 三日后,皇帝在御花园水榭设家宴,一来庆贺兰嫔有喜,二来也是寻常家聚。后宫有品级的妃嫔皆在座,皇后自然居中,懿妃位次仅次于皇后,兰嫔因有孕,座位也安排得颇为靠前。 宴席菜肴精致,丝竹悦耳。皇帝心情甚好,多饮了几杯,话也比平日多些。 他先是关切地问了兰嫔的身体和饮食,叮嘱她好生将养,又特意看向李鸳儿:“兰嫔有孕,是喜事。懿妃,你与她姐妹情深,平日也多照拂些。” 李鸳儿忙起身应道:“臣妾遵旨,定当尽心。” 皇帝点点头,示意她坐下,目光在满桌环视一周,最后又落回她身上,带着几分酒意和不易察觉的深意,朗声道:“兰嫔有喜,朕心甚慰。这宫里,孩子越多,才越热闹,越有生气。皇后,你说是也不是?” 皇后笑容温婉得体:“皇上说的是。子嗣繁茂,是社稷之福,臣妾也日夜期盼着能为皇上多添几位皇子公主呢。”她这话接得巧妙,既附和了皇帝,又暗指自己才是中宫,理应为皇家开枝散叶。 皇帝却似没听出她话中机锋,只笑着点点头,随即又转向李鸳儿,语气更随意,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期待:“懿妃啊,兰嫔是你妹妹,她都赶在你前头了。你与朕,也要加把劲才是。朕还等着你,也给朕添几个像嗣儿、恩哥儿那般聪明伶俐的皇子公主呢。” 这话一出,满桌寂静了一瞬。 妃嫔们神色各异。有反应快的,如德妃,立刻笑着凑趣:“皇上说得是,懿妃妹妹年轻,定能为皇上早日开枝散叶。” 也有如琪琪格贵人这般性子直的,脸上虽也笑着,眼神却飘向别处,手中的帕子无意识地绞紧了几分。其他位份较低的妃嫔,更是低下头,掩饰眼中的羡慕或酸涩。 李鸳儿的脸颊瞬间飞上红霞,连忙起身,含羞带怯地福身:“臣妾……臣妾谨记。” 皇帝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哈哈一笑,举杯道:“来,大家共饮此杯,愿我大周皇室,枝繁叶茂,福泽绵长!” “愿皇室枝繁叶茂,福泽绵长!”众人齐声附和,举杯共饮。 宴席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继续。丝竹依旧,笑语依旧,但许多人心思早已不在酒菜之上。 李鸳儿面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心中却早已波澜起伏。皇帝的话,看似寻常夫妻间的调侃期待,落在这后宫家宴的场合,却无异于将她架在火上烤! 他是在表达对她的宠爱和期待,可这宠爱,此刻却成了最锋利的刀。 兰嫔有孕,本就让一些无子或失宠的妃嫔心中泛酸。皇帝再当众对她表现出如此明显的、关于子嗣的期待,岂不是将她彻底推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尤其是皇后…… 她悄悄抬眼,看向皇后。皇后正微笑着与身旁的德妃低声说着什么,神色如常,甚至比方才更加温婉端庄。但李鸳儿太熟悉这种笑容背后的冰冷了。皇后越是平静,心里的算计只怕越深。 家宴散后,李鸳儿回到永和宫,脸上强撑的笑容立刻垮了下来。 素心端上安神茶,小心问道:“娘娘,您怎么了?可是宴上累着了?” 李鸳儿摇摇头,挥手屏退左右,只留下素心。她坐在灯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碧玉镯子——那是鹂儿的遗物。 “素心,你说……我若是真的有了身孕,会怎样?”她低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素心一愣:“娘娘有喜,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啊!皇上定然更加高兴……” “好事?”李鸳儿打断她,抬起头,眼中没有喜悦,只有深深的忧虑,“二妹当年有孕,也是天大的‘好事’。可结果呢?生六皇子时血崩而亡!太医说是难产,可你我心知肚明,那绝非意外!” 素心脸色一白:“娘娘,您是说……” “还有秀儿。”李鸳儿的声音更低了,带着恐惧,“她才刚有孕,今日宴上,多少双眼睛盯着她?皇后那笑容……我瞧着心惊。二妹生产时,接生的嬷嬷、太医,可都是皇后安排的人!” 她越说,心中那股寒意越甚。当年鹂儿之死,她和秀儿都怀疑是皇后做了手脚,却苦无证据。皇帝或许也有怀疑,但后宫之事,牵扯前朝,没有铁证,他也不能轻易动皇后。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如今,同样的阴影,似乎又要笼罩下来。 如果她怀孕了,会成为多少人的眼中钉?皇后会容得下她生下皇子吗?那些嫉妒她盛宠的妃嫔,会不会暗中下手?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曾对鹂儿下毒手的人…… 她不怕明枪,却防不住暗箭。尤其是生产之时,那是女人最脆弱的时候,也是旁人动手脚最容易的时候。 “娘娘……”素心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声音发紧,“那……那可如何是好?” 李鸳儿沉默良久,眼中渐渐浮起决绝的光芒。 “不能坐以待毙。”她一字一句道,“二妹的仇,不能不报。秀儿的安危,不能不护。我自己的将来……也不能寄托在侥幸之上。”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坤宁宫的方向。夜色中,那座象征着后宫最高权力的宫殿,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令人心寒的森严。 “皇后……”李鸳儿喃喃道,“你害了鹂儿,害了那么多可能威胁到你的人。如今,又想将手伸向秀儿,伸向我吗?” 她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素心,从今日起,永和宫和钟粹宫,一应饮食用度,必须加倍小心。所有经手之人,都要反复核查。秀儿那边,你亲自挑选几个绝对可靠、身手利落的宫女过去帮忙,就说是我担心妹妹,派去照应的。” “是,娘娘!” “还有,”李鸳儿压低声音,“让我们安插在各处的眼线,都动起来。重点查当年为柔贵妃接生的稳婆、太医、还有当时在产房伺候的宫女太监,看有没有人后来突然得了好处,或者出了什么‘意外’。尤其是……和坤宁宫有过来往的。” “娘娘是怀疑……” “不是怀疑,是确定。”李鸳儿冷笑,“只是没有证据。皇后做事向来干净,但我不信,一点痕迹都留不下。是人,就有弱点;是事,就有破绽。以前我们势单力薄,查不动。现在……不一样了。” 她有皇帝的宠爱,有妃位的权力,有暗中经营的人脉。是时候,为鹂儿讨回公道,也为自己和秀儿,扫清最大的威胁了。 “另外,”她补充道,“想办法,递话给梁九功,就说……我近日思念亡妹,又担忧妹妹孕中安危,时常夜不能寐,想寻些安神的旧物,或问问当年服侍过柔贵妃的旧人,以慰思念,也求个心安。” 通过梁九功递话给皇帝,是最稳妥的。既不会显得她刻意针对皇后,又能让皇帝知道她的忧虑,或许……还能得到他暗中的支持。 “奴婢明白了。”素心郑重点头。 安排完这些,李鸳儿心中稍定,但那份沉甸甸的危机感并未散去。 皇帝今日宴上的话,像一道惊雷,惊醒了她。沉浸在短暂的温情与安稳中,她差点忘了,这里是吃人的后宫。皇帝的宠爱是盾牌,也是催命符。 她必须尽快行动起来。 不仅要自保,要护住秀儿,更要找到扳倒皇后的证据! 只有皇后倒了,她和孩子们,还有秀儿,才能真正安全。 夜渐深,永和宫的灯火却久久未熄。 李鸳儿坐在书案前,铺开纸笔。她不是在写字,而是在画一张复杂的关系网。中心是皇后,周围延伸出无数线条,连接着后宫各殿、内务府、太医署,甚至前朝某些官员…… 她要找出那条隐藏的、通往真相的线。 窗外,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如同无数窃窃私语。 在这静谧而危机四伏的深夜里,永和宫的新主人,褪去了白日里温柔娴静的面纱,眼中闪烁着猎手般冷静而锐利的光芒。 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而她,已经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喜欢我喂夫君避子羹请大家收藏:()我喂夫君避子羹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7章 搜索证据 李鸳儿的动作悄无声息,却迅速而精准。 永和宫和钟粹宫的防卫如同铁桶,连只可疑的苍蝇都难飞入。 素心亲自挑选的四名宫女被送到了钟粹宫,名义上是懿妃娘娘心疼妹妹有孕,派来伺候的。 这四名宫女看似寻常,实则两个身手利落,两个精通医理药膳,是李鸳儿暗中培养许久的心腹。 李秀儿起初有些不解,待姐姐私下与她深谈一次,提及对二姐之死的怀疑和对孕中安危的忧虑后,她立刻明白了其中利害,郑重收下,并依言行事,饮食起居加倍小心,非绝对信任之人不得近身。 与此同时,李鸳儿布下的那张隐于各处的暗网,开始悄然收拢信息。 通过梁九功递的话似乎起了作用。 皇帝虽未明确表态,但内务府那边对永和宫和钟粹宫的需求明显更加“配合”,一些原本可能需要层层审批才能调阅的旧年档案、人员名册,如今也顺畅了许多。 皇帝甚至还“无意中”问起梁九功,当年柔贵妃生产时,都有哪些太医和稳婆在侧,如今这些人都在何处当差。 这无疑是一种默许的信号。 暗线的回报也陆续传来。 当年为柔贵妃接生的首席太医姓刘,在鹂儿产后血崩去世后不久,便以“年老体衰”为由请辞,带着丰厚赏赐回了江南老家,年前已病故。 其家人守口如瓶,问及当年旧事,只道“贵妃福薄,太医尽力”。 两名主要稳婆,一个姓王,一个姓孙。王嬷嬷在事发后半年,因“失手打碎御赐之物”被逐出宫,据说回乡后过得不错,购置了田产。 孙嬷嬷则一直留在宫中,如今在浣衣局做些轻省活计,深居简出,几乎不与外人来往。 当时在产房伺候的四名宫女,两名在鹂儿去世后不久被调去了偏僻的冷宫当差,没两年先后“病逝”。 另外两名,一个叫春桃的,在鹂儿去世当年就被放出宫,嫁了人,如今在京郊住着,日子清贫。 另一个叫秋菊的,则还在宫中,如今在针工局做个普通绣娘,沉默寡言。 所有线索,看似正常,却又处处透着诡异。 关键人物要么远离,要么沉寂,要么“意外”死亡。 尤其是那两位稳婆,王嬷嬷被逐的借口牵强,孙嬷嬷的沉寂更显反常。 李鸳儿将重点放在了孙嬷嬷和秋菊身上。她们还在宫里,是活口,也是可能的突破口。 这一日,李鸳儿以需要绣制一批精致小儿衣物为由,召了针工局几个手艺好的绣娘来永和宫。 秋菊正在其中。 秋菊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相貌平平,低眉顺眼,手脚却十分麻利。 李鸳儿并未直接问她什么,只让她与其他绣娘一同在偏殿干活,由素心陪着,好茶好点心招待着,偶尔问几句针线活计。 一连三日,秋菊除了干活,几乎不抬头,也不多话。 直到第三日下午,素心“无意中”提起:“听说秋菊姑娘当年是在柔贵妃宫里伺候过的?针线想必是极好的。” 秋菊手中针线一顿,头垂得更低,声音细如蚊蚋:“是……奴婢愚钝,当年只是做些粗活。” “柔贵妃性情温和,对下人最是宽厚。”素心叹息道,“可惜……去得太早。我们娘娘与贵妃姐妹情深,至今想起,仍时常落泪。” 秋菊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没接话。 素心观察着她的反应,继续道:“我们娘娘近日又梦到贵妃了,总说贵妃当年生产时……似乎有些蹊跷。唉,怕是思念太甚,魔怔了。” 秋菊猛地抬起头,脸色瞬间苍白,眼中闪过惊恐之色,但迅速又低下头,死死咬住嘴唇,手中的绣绷都拿不稳了。 素心心中一动,却不再多说,只吩咐宫女再给她添些热茶。 当晚,秋菊离开永和宫时,脚步都有些虚浮。 李鸳儿听完素心的禀报,沉吟道:“她果然知道些什么,而且很害怕。” 恐惧,就是弱点。 “那孙嬷嬷那边……” “孙嬷嬷在浣衣局,接触不易。而且她在宫里多年,比秋菊更难撬开嘴。”李鸳儿思索着,“先不急。让人盯着秋菊,看她回去后与谁接触,有无异常。另外……春桃那边,也派人去探探,小心些,莫要惊动她。” “是。” 就在李鸳儿暗中追查旧事时,前朝后宫,却因另一件事,掀起了波澜。 五月末,皇帝在朝会上,提出要修缮京畿水利,疏浚几条主要河道,以利农耕,防秋汛。 这本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所需银两颇巨。 户部奏称国库虽不算空虚,但今年西北军费、南方赈灾等开销已大,一时难以筹措如此巨款。 便有朝臣提出,可命江南盐、漕等富裕之地“报效”,或向民间富商“劝捐”。 此言一出,朝堂上议论纷纷。 江南系官员自然叫苦,称连年赋税已重,恐伤民力;清流则质疑“劝捐”易成强行摊派,滋扰地方。 皇帝听着,未置可否。下朝后,却独留了几位心腹重臣,其中便有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当晚,便有风声隐约传出,皇上似乎有意让已故忠勤伯(崔展颜)的岳家、江南巨贾陶百万“带头报效”,以解燃眉之急。 毕竟,陶家倚仗皇商身份富甲一方,其女又是忠勤伯遗孀,于公于私,都该有所表示。 消息不知怎的,就传到了后宫,自然也传到了皇后耳中。 坤宁宫里,皇后正对着一盆开败的牡丹出神。听完心腹嬷嬷的禀报,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陶百万……陶春彩的父亲?”皇后缓缓道,“懿妃那位‘好姐姐’的娘家?” “正是。”嬷嬷低声道,“听说陶家这次,怕是得出点血了。皇上这意思……” “皇上的意思,自然是充盈国库,利国利民。” 皇后截断她的话,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陶家身为皇商,受国恩深重,理当报效。 只是……”她话锋一转,“本宫记得,陶氏女春彩,如今还在江南吧?她父亲若‘报效’了朝廷,她这个女儿,是不是也该回京‘谢恩’?毕竟,她夫君忠勤伯的祠堂,还在京里呢。” 嬷嬷一愣,随即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娘娘是说……让陶春彩回京?” “忠勤伯为国捐躯,其遗孀远在江南,无人祭扫,像什么话? ”皇后语气平淡,“皇上仁厚,顾念旧臣,想必也会体恤。本宫身为中宫,关怀功臣家眷,亦是分内之事。 去,传本宫懿旨,召忠勤伯夫人陶氏,回京荣养。 就说……本宫念她夫君之功,怜她独居江南,特恩准她回京居住,以便时常入宫,与旧识姐妹(懿妃)相聚,也全了皇上体恤臣下之心。” 这一招,可谓毒辣。 明面上是皇后贤德,体恤功臣遗孀,给陶春彩体面。 实则将陶春彩这个与李鸳儿有旧怨、性子冲动愚蠢的女人弄回京城,放在李鸳儿眼皮子底下。 陶春彩对李鸳儿的恨意,几乎人尽皆知。 她一回京,必定会想方设法给李鸳儿找不痛快,甚至可能成为别人手中对付李鸳儿的刀。 而皇后,只需坐山观虎斗,必要时稍稍推波助澜即可。 既能给李鸳儿添堵,又能借陶春彩试探皇帝对李鸳儿的维护底线,还能显得自己大度贤惠,一箭三雕。 “娘娘高明!”嬷嬷心悦诚服,“奴才这就去拟旨。” 皇后摆摆手,目光重新落在那盆残败的牡丹上,声音轻柔却带着寒意:“花开得再艳,也有凋零的时候。本宫倒要看看,这后宫的新贵,能得意到几时。” 皇后的懿旨很快便发了出去。消息传到永和宫时,李鸳儿正在教嗣儿临帖。 闻听陶春彩被皇后下旨召回京“荣养”,她手中毛笔一顿,一滴浓墨落在雪白的宣纸上,迅速泅开。 “陶春彩……要回京了?”她放下笔,脸色沉静,眼中却无波无澜。 “是,娘娘。”素心担忧道,“皇后这分明是没安好心!陶氏与您……她回京,只怕会生事。” 李鸳儿拿起一旁干净的湿布,慢慢擦拭着指尖沾染的墨迹。 “该来的,总会来。”她语气平静,“皇后这一手,不算新鲜,但确实有用。陶春彩恨我入骨,又愚蠢易怒,是个再好不过的棋子。” “那咱们怎么办?” “静观其变。”李鸳儿道,“陶春彩不过是疥癣之疾,不足为虑。 关键还是皇后,以及……当年害死鹂儿的真凶。”她抬眼看向素心,“秋菊和春桃那边,有进展吗?” 素心摇头:“秋菊回去后,称病了两日,除了去太医署拿药,没见接触特别的人。 春桃那边……派去的人回来说,她嫁了个老实本分的农户,生了两个孩子,日子清苦,问起宫里旧事,她只说自己当年只是个粗使丫头,什么都不知道,神色倒是坦然,不似作伪。” 李鸳儿蹙眉。难道方向错了?或者,对方隐藏得太深? “孙嬷嬷呢?浣衣局那边,可有机会接触?” “浣衣局人多眼杂,孙嬷嬷又几乎不出门,难。”素心道,“不过……奴婢打听到,孙嬷嬷有个侄女,在御膳房当差,是个烧火丫头。 孙嬷嬷偶尔会托这个侄女带些东西出宫,或指个口信给宫外的亲戚。” 侄女?李鸳儿心中一动。 “想办法,从这个侄女身上入手。”她吩咐道,“不必直接问孙嬷嬷的事,先摸清这个侄女的底细,看她与哪些人来往,有无特别之处。小心,莫要打草惊蛇。” “是。” 安排完这些,李鸳儿走到窗边。窗外天色渐暗,暮云低垂,似有山雨欲来。 陶春彩回京,皇后步步紧逼,当年旧案迷雾重重…… 前路似乎更加艰难了。 但她没有害怕,反而有种奇异的兴奋。棋局已经摆开,对手已然出招。那么,她也该亮出更多的棋子了。 她转身,看向墙上挂着一幅新裱好的画——那是皇帝前几日与她共同完成的一幅《雪梅图》,皇帝画梅枝,她点梅花,相映成趣。 画上题着皇帝的字:“并肩凌霜雪,同气连枝荣。” 并肩……同气连枝…… 李鸳儿抚摸着画上冰冷的裱绫,眼神却渐渐温热坚定。 无论前路多少风雨,她已不是孤身一人。 她有要守护的人,有要清算的仇。 这场后宫之战,她一定要赢。 夜色,彻底笼罩了紫禁城。 永和宫的灯火,在浓重的黑暗里,固执地亮着。 喜欢我喂夫君避子羹请大家收藏:()我喂夫君避子羹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8集 霜打兰蕊 变故并非突如其来,而是早有预兆。 兰嫔李秀儿怀上身孕约莫两月后,便开始出现异常的脱发。 起初只是梳头时掉得比平日多些,御医请脉后只道是“孕期气血变化所致,母体脱发亦属常见”,开了些温和的补气血方子,嘱咐好生将养。 然而,随着孕期推进,脱发非但未止,反而愈发严重。 李秀儿晨起枕上常有落发,原本浓密的乌丝日渐稀疏。 不仅如此,她的脸色也一日差过一日,原本红润的面颊变得灰白,唇色淡得近乎无色,指甲也透着不健康的青白。 钟粹宫上下忧心忡忡,永和宫更是频频派人探望。 御医换了几拨,诊脉的结果却大同小异——脉象沉细,气血两亏,胎气略显不稳。 皆言是孕期反应过剧,加之兰嫔体质本偏柔弱,需加倍进补安胎。 补药如流水般送入钟粹宫,珍稀食材不断,李鸳儿更是亲自过问妹妹的每一餐饮食、每一碗汤药。 安排进去的四个助手也更是非常仔细紧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李秀儿自己也强打精神,努力进补,可那些名贵的补品吃下去,却仿佛泥牛入海,气色不见好转,反而添了心慌气短、夜间盗汗的毛病。 李鸳儿心中不安日渐加重。 她想起二妹鹂儿怀六皇子时,虽也辛苦,却远不至此。 秀儿这症状,透着诡异。 她私下里让素心请了信得过的太医,避开宫中医案,为妹妹细细诊查,甚至暗中查验了饮食器皿,却依然没发现明显问题。 “许是妹妹心思重,担忧太过,伤了元气。”那太医也只能如此宽慰,“眼下胎象尚算安稳,娘娘还需宽心,精心调养为要。” 李鸳儿无法,只得加派人手,将钟粹宫守得铁桶一般,饮食药材皆由双重甚至三重查验。 她自己也几乎日日过去陪伴,看着妹妹日渐憔悴却强颜欢笑的模样,心焦如焚。 这般熬到了近三个月,李秀儿的小腹已微微隆起,可人却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偶尔精神好些,摸着肚子对未来露出期盼的笑容,那笑容却苍白得令人心碎。 出事那日,天气晴好。 李秀儿觉得身上似乎松快了些,便在宫女搀扶下,到小花园里略坐坐,晒晒太阳。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便觉腹中一阵紧似一阵地绞痛,冷汗瞬间湿透重衣。 “娘娘!血……见红了!”宫女惊恐的尖叫撕裂了午后的宁静。 钟粹宫瞬间天翻地覆。 李鸳儿闻讯赶到时,皇帝和皇后已先一步到了。 内殿门窗紧闭,李秀儿压抑的痛呼如同钝刀,一下下割在人心上。 皇帝脸色铁青,负手站在外间,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 皇后则是一脸忧急,不住地捻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祈求佛祖保佑。 太医进进出出,盆中的血水换了一盆又一盆。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缓慢流逝。 最终,内室的声音彻底沉寂下去。 首席太医周太医面色惨白、脚步虚浮地走出来,噗通跪倒,以头触地:“皇上……臣等无能……兰嫔娘娘她……小产了……龙嗣……未能保住……” “嘭!”皇帝一拳重重砸在身旁的紫檀木桌上,桌面应声裂开一道缝隙。“为何会如此?!兰嫔胎象近日不是已稍稳?!” 周太医伏地颤抖:“娘娘……娘娘乃是中了慢性寒毒,侵及胞宫根本,导致血崩滑胎……且……且寒气深种,胞宫受损极重,日后……恐难再承受孕育之责了……” “寒毒?!”皇帝瞳孔骤缩,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殿内,“何来寒毒?!给朕说清楚!” “臣……臣惶恐!方才情急,只竭力抢救娘娘性命,尚未及细查毒源……”周太医冷汗涔涔。 “查!立刻给朕查!”皇帝怒极反笑,那笑容却冰冷蚀骨,“梁九功!” “奴才在!”梁九功躬身,面色凝重。 “传朕旨意,钟粹宫即刻封宫!所有人等不得出入! 将此案移交内务府慎刑司,会同大理寺选调精明干员,立刻入驻钟粹宫,给朕一寸一寸地查! 饮食、汤药、熏香、衣物、器皿、摆设……所有兰嫔接触过的东西,所有人经手之人,全部给朕严加审讯! 朕倒要看看,是谁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用这等阴毒手段戕害妃嫔、谋害皇嗣!” 天子震怒,非同小可。 旨意一下,慎刑司的掌印太监和大理寺两名专精刑狱的官员带着大批人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钟粹宫。 侍卫将宫殿围得水泄不通,宫人全部被分隔看管,气氛肃杀凝重。 李鸳儿顾不得其他,得了皇帝默许,冲进内室。 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几乎令人作呕。 李秀儿面无人色地躺在凌乱的床榻上,双目空洞地望着帐顶,嘴唇干裂,仿佛一具被抽干了灵魂的躯壳。嬷嬷和宫女正在含泪收拾。 “秀儿……”李鸳儿扑到床边,握住妹妹冰凉得吓人的手,声音哽咽破碎。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李秀儿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看向姐姐,嘴唇哆嗦着,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鸳儿心如刀绞,紧紧抱住妹妹,泪水潸然而下。 她想起鹂儿生产时的惨状,恐惧与恨意如同毒藤缠紧心脏。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妹妹都要遭此毒手?! 外间,慎刑司和大理寺的人已经开始有条不紊地搜查。 他们带来了专门的仵作和查验器物,行事专业而冷酷。 饮食残余、药渣、茶具、熏香炉、妆奁首饰、乃至殿内花草泥土,皆被取样封存。宫人被逐一提审,问话细致到令人发指。 时间一点点过去,初步的查验结果陆续报来:当日饮食无毒,近期汤药药渣经检验也无异常,熏香、脂粉、衣物皆未发现明显问题。 似乎一切正常。但这正常,恰恰是最不正常的。 负责此案的大理寺丞姓严,是个面容冷峻、眼神锐利的中年人。 他听完汇报,沉吟片刻,目光缓缓扫过内室,最终定格在那张凌乱的、沾染了血污的紫檀木拔步床上。 “床榻,”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乃是孕妇日夜安寝之所,若有毒物,此处最易藏匿,也最易被忽略。挪开床榻,仔细查验,一寸木板、一丝缝隙都不可放过。” 侍卫们依言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沉重的床榻移开。 起初,靠近地面的床板背面、床脚处并无异样。 但当一名经验老到的仵作用特制的细长银针和柔软毛刷,仔细清理床榻里侧紧贴墙面的那道狭窄缝隙时,银针的尖端,忽然带出了一星极其细微的、在昏暗光线下几乎难以察觉的银亮反光。 “这是……”仵作神情一凛,更加仔细地探查。随着更多的灰尘和碎屑被清理出来,缝隙深处,赫然出现了更多细小的、圆滚滚的银亮珠子! 水银! 而且不止一处!在床板与横枨接合的榫卯缝隙、在靠近床头脚踏的隐蔽角落,都陆续发现了类似的水银珠残留,有些已经挥发,在木料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禀大人!发现水银!”仵作高声禀报,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 殿内瞬间死寂,随即一片哗然。 皇帝几步上前,看着那些在特制瓷盘中滚动聚集、散发着冰冷诡异光泽的银亮毒物,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皇后亦是掩口惊呼,一副难以置信、深受打击的模样。 “水银……竟藏于床下缝隙……”严寺丞蹲下身,仔细查看水银残留的分布和木料上的痕迹,面色凝重,“看这痕迹和残留量,绝非一日之功。 是有人长期、缓慢地将水银置入此处。水银性寒,挥发性强,孕妇长居此室,日夜呼吸其挥发之气,寒毒便悄无声息侵入肌体,损伤胞宫,终至滑胎……好精巧!好毒辣的手段!” 慢性投毒!藏于床下!这需要何等耐心,何等隐蔽! 皇帝胸口剧烈起伏,滔天的怒火在眼中燃烧,几乎要喷薄而出。他看着那些水银,仿佛看到了幕后黑手那张隐藏在暗处、得意狞笑的脸。 “查!”皇帝的声音如同冰雹砸地,带着碾碎一切的决心,“给朕彻查!水银从何而来?何人能接触到兰嫔床榻? 何时放入?内务府、太医院、各宫门禁记录,全部给朕翻个底朝天!三日之内,朕要一个结果!若查不出……” 他目光如电,扫过殿内噤若寒蝉的众人,最后落在皇后和几位高位妃嫔脸上,一字一句,寒意彻骨:“所有关联人等,一律严惩不贷!朕,绝不姑息!” 天子之怒,伏尸千里。整个后宫,都被这股肃杀凌厉的寒意笼罩。 李鸳儿站在内室门边,看着外面的一切,看着那些刺眼的水银,看着皇帝震怒的脸,看着皇后瞬间苍白又强自镇定的神色…… 她轻轻握紧了妹妹冰冷的手,低下头,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如同誓言: “秀儿,别怕。姐姐发誓,定将害你之人……碎尸万段。”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却照不进这弥漫着血腥与阴谋的宫殿深处。 新一轮的、更加凶险的较量,已然随着这些隐匿床下的水银珠子,无声地拉开了序幕。 喜欢我喂夫君避子羹请大家收藏:()我喂夫君避子羹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9章 案情调查异常艰难 皇帝雷霆震怒,内务府慎刑司和大理寺如临大敌。 钟粹宫被封得如同铁桶,一只苍蝇都休想飞出。所有宫人被分隔拘押,连夜审讯。 内务府的采买记录、太医院的药材档案、各宫门禁的出入登记,被一一调出,堆满了临时辟出的查案值房。 然而,三日之期转眼即过,案情却陷入了僵局。 水银,宫中管制极严,尤其禁止流入后宫。太医院的记录显示,近半年内,只有钦天监为观测天象领用过少量,其余各处并无领取。内务府采买也无此项。似乎,这些水银是凭空出现在兰嫔床下的。 钟粹宫上下几十号人,挨个过了一遍刑。负责寝殿洒扫、床铺整理的宫女太监被重点关照,一个个被打得皮开肉绽,哭喊冤枉,却无人承认,也无人指认谁曾动过床榻。问及兰嫔近日异常,只道娘娘孕后确实体弱,脱发气虚,御医也只说是孕期常见。 床榻是结实的紫檀木,榫卯严密,那些缝隙极其隐蔽,若非专业仵作用特制工具仔细探查,平日洒扫根本不可能发现。但要将水银放入,也非易事,需得对床榻结构非常熟悉,且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 查来查去,竟如泥牛入海,毫无进展。 严寺丞与慎刑司掌印太监联名上奏,言“案情蹊跷,线索匮乏,恐非寻常宫人所为,需得从长计议,细查宫闱深处关联”。这话说得很委婉,但意思明白——下手之人位高权重,手段隐蔽,且早有防备,难以速破。 皇帝看着奏报,沉默良久,最终只冷冷批了四个字:“继续严查。” 压力,无声地传递回后宫。 坤宁宫里,皇后在第四日清晨,以“六宫之主、未能防微杜渐”为由,自请减膳撤乐,每日在佛堂跪经两个时辰,为兰嫔和夭折的皇嗣祈福,也为“惊扰圣心”而忏悔。姿态放得极低,悲戚虔诚,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贤德。 消息传到永和宫时,李鸳儿正在亲手为李秀儿喂药。 李秀儿自小产后,便似丢了魂,终日不言不语,只是望着帐顶流泪,形容枯槁。李鸳儿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亲自喂药喂粥,握着她的手低声说话,哪怕得不到回应。 “皇后……自请罚跪祈福了。”素心低声禀报。 李鸳儿手中汤匙顿了顿,随即继续稳稳地将药汁喂入妹妹口中,脸上没什么表情:“做贼心虚,欲盖弥彰。” “娘娘,慎刑司那边……似乎查不下去了。”素心忧心忡忡,“皇上虽未怪罪,但此事……” “查不下去,是因为方向错了,或者……有人不想让他们查下去。”李鸳儿放下药碗,用丝帕轻轻拭去妹妹唇边的药渍,动作温柔,眼神却冷冽如冰,“水银非寻常物,能弄进宫,还能神不知鬼不觉放入秀儿床下,绝非一人之力,也绝非无迹可寻。” 她转向素心:“我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素心精神一振,压低声音:“御膳房那个小环,前日轮休出宫,去了西城一家不起眼的药铺,呆了约莫一刻钟才出来。奴婢的人跟进去打听,那药铺掌柜起先不肯说,后来使了银子,才含糊道小环是去替人买‘朱砂’,说是家里要画符辟邪。可据奴婢所知,小环家乡并无此习俗,且她买的分量……远超画符所需。” “朱砂?”李鸳儿蹙眉。朱砂乃是炼制水银的主要原料之一。 “还有,”素心继续道,“浣衣局那个与坤宁宫宫女有同乡之谊的钱太监,前阵子家中老母病重,急需用钱。可就在兰嫔娘娘出事前几日,他忽然还清了所有债务,还给他弟弟在老家置办了几亩薄田。钱,来路不明。” 坤宁宫……朱砂……来路不明的钱…… 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似乎开始隐隐串联。 “那个与钱太监同乡的坤宁宫宫女,查清了吗?” “查清了,名叫翠缕,是坤宁宫负责浆洗的二等宫女,平日沉默寡言,不怎么起眼。但她有个表姐,在针工局当差,正是秋菊。” 秋菊!那个当年伺候过鹂儿、在永和宫听到提及柔贵妃之死便神色惊恐的绣娘! 李鸳儿眼中光芒一闪。针工局、浣衣局、御膳房、坤宁宫……一张隐约的网,似乎正在浮现。 “还有一事,”素心声音压得更低,“咱们安插在太医院的人回报,说兰嫔娘娘有孕后,皇后娘娘曾以自己凤体违和、需用古方调理为由,私下向药库调取过一批药材,其中便有少量品质极佳的朱砂,说是要配‘安神定惊散’。 但据掌药太监回忆,那批朱砂领出后不久,皇后娘娘又派人送回了药库,说是方子有变,用不上了。可送回的量……似乎比领出的,少了些许。当时只道是损耗,并未在意。” 朱砂!又是朱砂!而且是经了皇后的手! 李鸳儿的心跳陡然加快。皇后私下调用朱砂,以损耗为由截留少许……若是将这些朱砂暗中提炼出水银…… “可有凭证?药库的记录?”她急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素心摇头:“记录已被修改,看不出破绽。那掌药太监后来也被调去了别处当差。此事……口说无凭。” 李鸳儿沉默。皇后做事果然周密,即便有线索,也难成铁证。 “不过,”素心又道,“奴婢顺着小环这条线,查了那家药铺。药铺掌柜虽不肯多说小环,但他铺子里一个小学徒,私下说漏了嘴,道是大约两三月前,曾有个面生的、像是宫里嬷嬷打扮的人,来店里买过一批上好的朱砂,还特意问了提炼水银的土法。因这事少见,学徒记得清楚。” 宫里嬷嬷打扮的人…… “可能查到是谁?” “学徒说不清样貌,只记得那嬷嬷左手虎口处,有一块铜钱大小的暗红色胎记。” 暗红色胎记……虎口…… 李鸳儿迅速在脑中搜索。她见过坤宁宫不少嬷嬷,但印象中并无此人。 “继续查!务必找出这个手有胎记的嬷嬷!”她吩咐道,随即又问,“孙嬷嬷那边,可有动静?她那个侄女小环,买朱砂之事,她可知情?” “孙嬷嬷依旧深居简出,小环买朱砂之事,她未必知情。但奴婢的人发现,就在兰嫔娘娘出事前三日,孙嬷嬷曾托小环带过一包东西出宫,说是给乡下亲戚的旧衣。但据监视的人说,那包裹不大,却似乎颇有分量。” 旧衣?颇有分量?李鸳儿若有所思。会是……用以遮掩传递的东西吗? 线索越来越多,却也更加扑朔迷离。似乎每条线都隐隐指向坤宁宫,却又都隔着一层薄雾,抓不到实处。 “娘娘,咱们接下来……”素心请示。 李鸳儿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阴沉欲雨的天空。秀儿惨白的脸、鹂儿临终前的眼神、那些冰冷的水银珠子……在她眼前交替浮现。 仇恨与决绝,在她心中熊熊燃烧。 “两条路。”她缓缓道,声音清晰而冰冷,“第一,继续深挖小环、钱太监、翠缕、秋菊这条线,找出她们之间的联系,尤其是那个手有胎记的嬷嬷。重点查坤宁宫近半年所有放出宫、调职或‘病故’的嬷嬷、宫女,看有没有人符合特征。” “第二,”她转身,目光锐利如刀,“水银从床下缝隙挥发,需要时间。秀儿的症状是渐进加重。那么,水银放入的时间,应该就在她确诊有孕后不久。去查那段时间,有谁以任何理由接近过钟粹宫的寝殿,尤其是动过床榻?比如……修缮家具、更换帐幔、洒扫除尘?” 素心眼睛一亮:“娘娘是说,可能借修缮或整理之名行事?” “极有可能。”李鸳儿点头,“床榻沉重,挪动不易。但若是有正当理由进入寝殿,趁人不备将水银放入缝隙,也并非难事。查内务府工匠出入记录,查钟粹宫那段时间领用过哪些物件,经手人是谁。”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素心领命退下。殿内只剩下李鸳儿和昏睡的李秀儿。 她走回床边,轻轻握住妹妹冰凉的手,低声道:“秀儿,再等等。姐姐一定会找到证据,把害你的人……一个个揪出来。” 窗外,酝酿已久的雨终于落下,淅淅沥沥,敲打着琉璃瓦,仿佛无数冤魂在哭泣。 在这潮湿阴冷的雨夜里,永和宫的主人,如同一只耐心潜伏的猎豹,紧紧盯着猎物可能出现的每一个方向。 蛛丝马迹,已现。 只待……致命一击。 喜欢我喂夫君避子羹请大家收藏:()我喂夫君避子羹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0章 雨夜刨心 雨下了整整一夜,淅淅沥沥,仿佛要将宫阙里的血腥与阴谋都冲刷干净。 天色微明时,调查陷入了彻底的僵局。 手有胎记的嬷嬷如同人间蒸发,查遍近半年坤宁宫乃至各宫人员变动,皆无符合特征之人。 内务府的工匠记录显示,兰嫔有孕后,钟粹宫只请工匠检修过一次漏雨的屋檐,并未动过寝殿内任何家具。宫女太监的口供依旧严丝合缝,问不出半点破绽。 小环买朱砂、钱太监来路不明的钱财、翠缕与秋菊的亲戚关系、皇后调用又“损耗”的朱砂……所有这些线索,如同断线的珠子,缺乏最关键的链条将它们死死扣在一起,形成无法辩驳的铁证。 而更雪上加霜的是,前朝传来了紧急军报。 西北边关告急!鞑靼部集结重兵,连破两座边城,烧杀抢掠,气焰嚣张。边军连连失利,请求朝廷速派援军,并遣大将坐镇指挥。 朝堂之上,武将请战,文臣争论。最终,几经商讨推举,能担此重任、且皇帝信得过的,唯有两人——皇后的兄长,骁骑营统领、平远将军孙毅;以及皇后的父亲,戍守西北多年的老将,镇国公孙宏。 孙家,一门两将,手握重兵,镇守边关要冲。 此乃国难当头,用人之际。 这个节骨眼上,皇帝若还要深究后宫“无凭无据”的投毒案,严惩可能牵涉其中的皇后母家……后果不堪设想。 平衡,在瞬间被打破。 慎刑司和大理寺的官员都是人精,敏锐地察觉到了风向的变化。严寺丞再次入宫面圣,这一次的奏报,用词更加斟酌,但意思再明确不过——案情复杂,涉及宫闱深处,恐非短期可破。且当前国事为重,是否……暂且搁置,待边关平定再行彻查? 皇帝坐在御书房内,看着那份措辞委婉却透着无奈的奏报,久久沉默。 梁九功侍立一旁,大气不敢出。他能感受到御座上那位天子心中翻腾的怒意、不甘,还有深深的疲惫。 “朕知道了。”最终,皇帝只说了这四个字,声音低沉沙哑。他挥了挥手,让梁九功退下。 独自留在空荡的御书房里,皇帝缓缓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是李秀儿小产后那张绝望灰败的脸,是李鸳儿强忍悲痛、眼神深处却燃着冰冷火焰的模样,是那些在瓷盘中滚动、散发着阴森光泽的水银珠子…… 他知道是谁做的。几乎可以肯定。 皇后。孙氏。 为了巩固地位,为了铲除可能威胁到她和她未来子嗣的隐患,她用如此阴毒的手段,残害了他的妃嫔,杀死了他未出世的孩子,甚至可能……早就害死了鹂儿。 他恨!恨不得立刻将她废黜,打入冷宫,千刀万剐! 可是……不能。 孙毅即将率军出征,孙宏镇守的防线更不能有丝毫动摇。此时动皇后,便是动摇军心,自毁长城。边关数十万将士的性命,万里江山的安危,系于孙家之手。 国事,家事。 江山,美人。 孰轻孰重? 他是帝王。他别无选择。 一种近乎无力的愤怒和深沉的悲哀,攫住了他。他坐拥天下,却连为自己心爱的女人、未出世的孩子讨回一个明面上的公道,都做不到。 这种认知,比任何挫败都更让他感到痛苦和……羞耻。 雨,似乎小了些,但天色依旧阴沉。 皇帝站起身,走到窗边。雨水顺着琉璃瓦滴落,在汉白玉台阶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知道,他必须去见李鸳儿。必须给她,也给死去的孩子,一个交代——哪怕这个交代,苍白无力,甚至是一种背叛。 永和宫里,气氛同样凝重。 李鸳儿自然也收到了边关告急的消息,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宫中查案力度的悄然变化。当素心将打听来的、关于孙家即将领兵出征的详情禀报后,她什么都明白了。 愤怒吗?有的。为秀儿,为那未出世就化作血水的孩子,也为可能含冤而死的鹂儿。 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清醒和深切的悲凉。 这就是皇权,这就是政治。个人的冤屈与生死,在江山社稷面前,轻如尘埃。 她能怪皇帝吗?怪他不能为她做主?怪他为了大局妥协? 她不能。因为她理解。 若她是皇帝,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边关若破,生灵涂炭,那将是比后宫一条人命、甚至十条百条人命,更惨重的代价。 可是……理解,不代表不痛,不代表不恨。 她坐在李秀儿床边,看着妹妹依旧昏睡不醒的憔悴面容,心中那簇为追查真相而燃烧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在冰冷的现实浇灌下,淬炼得更加幽暗、更加坚韧。 不急。她对自己说。皇后的靠山是孙家的兵权。只要兵权在,皇后就动不得。 但兵权……能永远在吗?边关战事,胜负难料。孙家父子,就一定能凯旋?就算凯旋,功高震主,历来就是帝王大忌。 时机未到,她需要等待,需要积蓄力量,需要……找到更致命的东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正思忖间,宫女通传:“皇上驾到——” 李鸳儿收敛心神,起身迎驾。 皇帝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雨夜的湿气,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与沉郁。 他挥退宫人,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以及床上昏睡的李秀儿。 他先是俯下身子握着秀儿的手,轻声地询问身体情况,又拿出手帕替秀儿擦着眼角的泪水…… 安抚过秀儿过后,他转身面向鸳儿…… “鸳儿。”他唤她,声音低沉。 “皇上。”李鸳儿垂首行礼,姿态恭顺,却带着一层看不见的隔膜。 皇帝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心中更觉堵闷。他上前一步,想握住她的手,她却几不可察地向后退了半步。 手,僵在半空。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痛色,缓缓收回手,走到榻边,看着李秀儿毫无生气的脸,沉默良久。 “查不下去了,是吗?”李鸳儿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破了殿内沉重的寂静。 皇帝身躯微微一震,转头看向她。她的脸上没有泪水,没有愤怒,只有一片近乎空洞的平静。这种平静,比任何哭闹指责都更让他心惊。 “朕……”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竟不知该如何解释那些冠冕堂皇的“大局为重”、“国事为先”。 “边关告急,孙将军即将领兵出征。”李鸳儿替他说了下去,语气依旧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此时深究后宫投毒案,牵涉皇后,恐动摇军心,于国不利。所以,只能暂且搁置,甚至……不了了之。” 她说得如此直白,将皇帝心中最难以启齿的权衡与无奈,血淋淋地剖开在他面前。 皇帝脸色白了白,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愧疚,无奈,还有被看穿的狼狈。 “鸳儿,朕……”他想说朕对不起你,对不起秀儿,对不起那孩子。可这话说出来,何其苍白无力。 “皇上不必说了。”李鸳儿打断他,抬起眼,目光清凌凌地看着他,“臣妾明白。皇上是一国之君,江山社稷为重。秀儿的委屈,孩子的仇……比起边关千万百姓的性命,比起大周的万里河山,确实算不得什么。” 她说着“明白”,说着“算不得什么”,可那平静语气下透出的寒意,却让皇帝的心直往下沉。 “不是算不得什么!”皇帝猛地提高声音,像是要说服她,也像是要说服自己,“朕记得!朕心里都记得!秀儿的苦,孩子的命,还有鹂儿……朕从未忘记!只是眼下……” “眼下时机未到,不可动摇国之根基。”李鸳儿再次接过了他的话,唇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臣妾都懂。皇上放心,臣妾不会无理取闹,不会让皇上为难。秀儿这里,臣妾会照顾好。此事……就此揭过吧。” 她说得如此“懂事”,如此“识大体”,却每一个字都像冰针,扎在皇帝心上。 皇帝看着她平静无波的脸,忽然感到一阵巨大的恐慌。他宁愿她哭,她闹,她骂他无能,骂他薄情。而不是这样,冷静地、清晰地,将一切利害得失剖析明白,然后将自己封闭起来,将他拒之于外。 他宁愿她是那个在陷阱里会害怕、会依赖他的李鸳儿,而不是眼前这个理智得可怕的懿妃。 “鸳儿……”他上前,强行握住她冰凉的手,将她拉出秀儿帐的外屋…… 他关起秀儿卧室门,转身逼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你信朕。给朕时间。这笔账,朕记下了。待边关平定,待时机成熟……朕一定给你,给秀儿,给鹂儿,一个交代!朕发誓!” 他的目光灼热而急切,带着帝王的承诺和男人的恳求。 李鸳儿看着他的眼睛,在那片深不见底的黑色里,她看到了真诚,看到了痛苦,也看到了身为帝王的无奈与挣扎。 心中的坚冰,似乎被这灼热的目光融化了一角。 她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至少此刻,是真心的。 可是,帝王的真心,能维持多久?帝王的承诺,在更大的利益面前,又能兑现几分? 她轻轻抽回自己的手,垂下眼帘,遮住眸中所有情绪。 “臣妾……相信皇上。”她低声说,声音很轻,却不再那么冰冷刺骨。 相信,但不全然依赖。等待,却不会坐以待毙。 皇帝似乎松了口气,将她重新拥入怀中,这一次,她没有抗拒。他将脸埋在她颈侧,嗅着她发间清冷的梅香,声音闷闷的:“给朕一点时间……鸳儿,别这样对朕。朕心里……也难受。” 李鸳儿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有力心跳和微微的颤抖。这一刻,他不是那个高高在上、权衡利弊的帝王,只是一个同样感到无力、愧疚和痛苦的男人。 心中那点坚硬的怨恨,似乎又被软化了一些。 她伸出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两人在昏暗的寝殿里相拥,听着窗外渐渐沥沥的雨声,还有李秀儿微不可闻的呼吸。 没有言语,却仿佛交换了千言万语。 他知道她的委屈和恨,她知道他的无奈和痛。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惨剧,暂时被更大的风暴掩盖,却并未终结。它像一颗毒瘤,深深埋藏在这对帝妃心中,也埋藏在这看似恢复平静的后宫之下。 皇帝的承诺是真,但李鸳儿也明白,最终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她必须变得更强大,必须找到更确凿的证据,必须等待……或者创造,那个可以一举扳倒敌人的时机。 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微弱的晨光,艰难地穿透云层,照进永和宫的窗棂。 天,终究会亮的。 但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最为漫长和寒冷。 喜欢我喂夫君避子羹请大家收藏:()我喂夫君避子羹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