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美人计:顶级绿茶杀穿权贵圈》 第1章 少女心事 “明月,明月,出事了,出大事了!” “你爸,我爸,还有三叔公他们...在晒谷场....被....被打了!” 一阵撕心裂肺,带着哭腔的呼喊声传来。 同村阿强上气不接下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些人......好凶,拿着铁棍子,往死里打啊......” 06年,G省。 这个地方素来有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的说法。 黔市下辖的长团村,坐落在山脚下,门前有一小片世代耕种的平坦田地。 某天突然传来消息,要把田地征收,建厂。 化工厂。 村里几个老人抽着旱烟袋,忧心忡忡地说:“那玩意儿,冒黑烟,排毒水,种出来的粮食吃不得,河里的鱼要死绝,人吸了那气,肺都要烂掉。” 消息像长了脚,伴随着关于补偿款的更令人心寒的传闻。 村长家和几个跟他沾亲带故的,每亩地能拿到八千多块,而像沈明月家这样没根没底的普通农户,补偿价被死死钉在了每亩八百元。 明月记得父亲沈大山蹲在门槛上,黝黑干瘦的脸拧成一团,喉咙里滚着低吼。 “八百,这点钱拿来干啥,这是要断我们一家人的活路,那化工厂一来,地毁了,水臭了,娃儿们以后咋活?他们这是要我们的命根子啊!” 父亲眼里的血丝和绝望,明月看得清清楚楚。 那几亩薄田,是全家生存的指望。 今天一早,父亲和村里的几户人家,又去了村口晒谷场,说要去再商谈一下。 没想到...... 沈明月像离弦的箭,和阿强一起,不顾一切地朝着村口狂奔。 风呼呼地刮过耳边,却盖不住远处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嘈杂。 凶狠的叫骂,沉闷的击打声,痛苦的呻吟,还有女人压抑的哭泣...... 晒谷场边已经围了不少村民,但都挤在远处,伸着脖子,脸上交织着愤怒,恐惧和深深的麻木。 没人敢上前一步。 沈明月和阿强像两条滑溜的小鱼,拼命挤开人群。 眼前的一幕,深深烙印在明月的灵魂深处。 一个被称为李队长的胖子,叼着烟,脸上挂着一种极度不耐烦的,混合着轻蔑与凶狠的表情。 几个穿着花里胡哨衬衫的壮汉,手里挥舞着闪着冷光的钢管,正凶狠地殴打着地上蜷缩翻滚的人影。 父亲沈大山被两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死死按在晒得滚烫的水泥地上,半边脸贴着粗糙的地面,磨破了皮,渗着血。 一个打手高高抬起穿着厚重劳保皮鞋的脚,狠狠踹向他的腰窝。 “呃啊!” 父亲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闷哼,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爸——” 沈明月尖锐的嘶鸣响彻整个晒谷场,她猛地扑上去,抓住那名打手的脚腕,张嘴就咬了上去。 “操尼玛,贱丫头松开!” 那名打手疼得直抽气,反手给了明月一巴掌。 “啪!” 脆亮的声响划破寂静,沈明月只觉耳朵嗡嗡作响,脑中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周围的人拖拽着离开的,只记得那些人发了狠的神情。 “都给老子看清楚,这就作对的下场,补偿标准是规定好了的,白纸黑字,合理合法,请各位积极配合。” “建工厂,这是重点工程,是给你们村带来就业,带来发展的机会,几个穷骨头刁民,还想当钉子户?” “每亩八百,爱要不要,再敢闹,说什么污染有毒的屁话,耽误了工厂落地进程,就不是今天挨顿打这么简单了,等着吃牢饭吧,到时候,地照样收,钱?一分没有!” 另一个打手揪起旁边阿强爸的头发,粗暴地将他的头拉起,然后狠狠地一巴掌扇了下去。 “啪!”一声脆响,伴随着几颗带血的牙齿飞溅出来。 “妈的,给脸不要脸,化工厂怎么了?那是给你们送钱的财神爷,再敢瞎嚷嚷有毒,老子撕烂你们的嘴!” 围观的村民,男人们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女人们捂住了孩子的眼睛,低声啜泣着。 他们眼中充满了愤怒,但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一种认命的麻木。 后来,警察来了,带走了父亲等人。 大型建筑车辆入场,轰轰烈烈,不分白昼黑夜。 沈明月时常坐在门口,遥遥望向对面的施工场地,问母亲,爸爸什么时候能回来。 母亲对此事避而不谈,只告诉她,快了。 …… - 沈明月考上了县里的初中。 因离家远的原因,她选择了住校。 八人寝,每个室友都来自不同的乡镇山村。 晚上睡前闲聊,总会听她们说起谁和谁谈上恋爱了,谁抢谁男朋友被人冲到寝室打了,自己又认了谁做哥哥...... 青春期懵动。 哪有少年不怀春。 沈明月却一心学习,以为这一切都和自己无关,直到某天晚自习,几个男生将她围住。 为首之人向她表白。 她拒绝了。 男生走了,没再出现。 可是,事情并未结束。 依旧是晚自习课上。 两个高一届的女生先把班级里的一个男生喊了出去,在教室走廊在说些什么。 接着,男生抬手指向靠窗四组第一桌。 一分钟后,那两位女生大咧咧地走进来,停步在沈明月桌前。 “你就是沈明月?”其中一位高挑女生开口了。 沈明月抬起头,茫然的看向两人,本能地应道:“对,我是。” 话音刚落。 高挑女生没有任何预兆,更没有一句解释,扬起手,带着风声——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甩在沈明月的左脸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沈明月眼前猛地一黑,耳朵里嗡鸣作响,半边脸瞬间麻木,紧接着是火辣辣的剧痛。 还没等她从第一巴掌的眩晕中缓过神来,另一个女生也到了跟前。 她的动作甚至更狠厉,手臂抡圆了。 “啪!啪!” 正反手两记耳光,抽在明月的脸上。 女生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小狐狸精,长着一张勾引人的脸很得意是吧?让你装清高,让你拒绝齐文俊,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再敢勾三搭四,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记住没?!” 撂下这充满恶意和嫉妒的狠话,两人在全班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扬长而去。 第2章 心计初露 门敞开着,灌进来一阵冷风。 教室里一片死寂。 全班同学的神情各异,凝固在脸上,像一幅众生百态的浮世绘。 有同情,但更多的是恐惧、回避、冷漠,甚至......一丝看戏般的麻木。 沈明月趴在桌上,将头埋在臂弯,泪水无声地从眼眶滑落。 06年G省,乱。 非常乱。 古惑仔风正热,黑社会组织遍布。 哪怕是学生之间,聚众斗殴的事情也时常发生。 课间时,沈明月时常看见乌泱泱一群男生,往厕所背后那块地方去,手里拿着刀,棍,各种武器,老师都不敢管。 打得不够尽兴,或者一方不服,周五放学,几方各自联系校外人员,在校门口堵着,开启下一场范围更大的火拼。 为了不被人欺负,那几年十分流行认亲戚。 哥哥,妹妹一大堆。 对方明目张胆的走进教室,抬手甩沈明月巴掌,明显的有恃无恐。 许是那种一个电话就能摇来一群打手的人。 反观沈明月,除了认识班上几个人以外,并不认识其他人。 而且,和班上的人,也仅限于认识了。 每个班级都会划分几个小圈子,不惹事透明人一类,坏学生一堆。 很明显,一心学习的沈明月归属于不惹事透明人一类。 这类人,不惹事,但也怕事。 因为知道自己身后没有势力,没人能帮自己。 所以,就那么算了吗? 沈明月指尖用力掐进掌心,咬着唇,慢慢地站了起来,向着厕所方向而去。 晚自习时,经常有男生不想上课,就会借着上厕所的名义往那边去。 磨磨蹭蹭,一节课就那么过去了。 是打发时间的最佳办法。 沈明月不确定齐文俊会不会来,但按照那些男生每天的惯例,大概率会去。 她来到距离厕所不远的水池处,打开水龙头,掬了把冰凉的水泼脸。 寒意刺激皮肤,稍微恢复了些许知觉。 清澈懵懂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刻意维持的脆弱水光,以及深藏其后的算计。 静等了十来分钟。 远远地,她看到了一群高挑身影。 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说笑着走来,声音洪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张扬。 沈明月深吸一口气,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撞击着肋骨。 她调整步伐,微微弓起背,让肩膀看起来更加单薄无助。 就在即将与齐文俊等人擦肩而过的瞬间,仿佛不经意地微微侧过头,目光恰好与之投来的视线相撞。 表演开始。 沈明月的瞳孔猛地收缩,像受惊的兔子看到了天敌,身体甚至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了一下。 然后。 缓缓地,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抬起了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他。 那双眼睛太有杀伤力了。 水光潋滟,盛满了无法言说的委屈,恐惧,还有一丝欲言又止的控诉。 像无声的求救信号,又像饱含血泪的质问。 脸上的红痕更是增添了凄惨柔弱的色彩,让人看得莫名的揪心。 “你脸怎么了?”他的声音有些急,有些沉。 沈明月像是被他突然的靠近吓到,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想后退,但脚下却像生了根。 泪水终于不堪重负,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划过她苍白的脸颊。 她死死咬着下唇,不哭出声,但那无声的抽泣,肩膀的耸动,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让人揪心。 “学....学长.....” 沈明月终于开口了,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哭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对、对不起....” 说完,她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猛地低下头,转身就要跑。 “等等!” 齐文俊反应极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少女纤细的手腕冰凉,在他滚烫的手掌中脆弱得像一折就断的花茎。 “你跑什么?你至少跟我说清楚对不起什么?你看着我。” “放开我.....求你了,放过我吧......”她哽咽着哀求。 那双被泪水洗刷得异常清亮,此刻却盛满无助和恐惧的眼睛,绝望地看着齐文俊,“学长...我....我真的不知道拒绝你会、会这样,你能不能别让人来打我了....我真的只是想好好读书,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有病吧,我让人去打你?”齐文俊气笑了。 只是当视线触及她脸上的巴掌印时,他的眉心皱了皱。 他松开抓着她手腕的手,语气软化了下来:“谁打的?” 沈明月垂眸,捋了捋头发,试图用头发遮掩住伤痕,目光失焦地望着地面,声音轻飘飘的。 “我不认识她们,既然你说不是你,那就不是吧。” 齐文俊问:“那人长什么样?” “你要干嘛?” “你说呢?” “算了吧,她们好凶的,万一...万一连累你也被她们一起打。” 少年的面子自尊比天高。 沈明月看似劝阻,实则句句都在火上浇油。 “我会怕她们?!” 齐文俊果然被彻底激怒了,嗤笑一声,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有我在,这个学校没人敢再动你一根手指头,这事交给我,我让她们跪着给你道歉。” 沈明月抬起湿漉漉的眼睛,里面充满了一种近乎仰慕的光彩,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来:“学长...谢谢你。” 顿了瞬,她又轻声道了一声歉,说:“我之前拒绝你,是...是因为家里管得严,重男轻女,我若考不了年级前十,就要带我出省打工,我不想早早辍学,我如果辍学打工,我们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面了。” “你可以等一等吗,如果,如果我能考上...呃等上了高中,我家里就不会管那么严了,到那时....我们或许.....” 她没有说完,只是含羞带怯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动,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句话却像给齐文俊一剂定心丸。 她就会答应他。 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巨大的欣喜攫取了他的呼吸,整个人完全被‘英雄救美’和‘未来女朋友’的双重快感占据。 看着齐文俊招呼其余的少年折身回去,一副准备算账的模样,沈明月脸上那泫然欲泣的柔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站在原地,抽出纸巾轻轻擦掉脸上残留的泪痕。 第3章 长得帅,但做男朋友不愿意 熄灯前的预备铃已经响过,走廊里灯光昏暗,人影稀疏,大部分学生都已回到各自寝室准备休息。 某间女生宿舍里,白天打了沈明月的两个女生,李娜和王莉正得意洋洋地跟室友吹嘘晚自习时自己的战绩。 “……你们是没看见,那小婊砸吓得跟鹌鹑似的,两巴掌上去,屁都不敢放一个!” “就是,敢拒绝俊哥,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真当自己是什么天仙了?就该给她点颜色看看。” 就在这时—— “砰!!!” 宿舍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猛地踹开。 劣质的门板撞在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宿舍里几个女生吓得尖叫起来。 门口,几个高年级女生阴沉着脸站在那里,像一尊煞神。 狭窄的宿舍门口瞬间被堵死,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弥漫开来。 “你…你们谁啊?” 李娜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变成了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 为首之人一步跨进宿舍,“你们自己干了什么事,自己不清楚吗?” 王莉吓得往后缩了缩,李娜强作镇定:“我们…我们没动谁啊…” “还装傻充愣呢?沈明月不是你们打的吗?” 李娜脸色煞白:“不是,你、你听我解释,是那个沈明月不识抬举,她......” “啪!” 李娜的话还没说完,为首之人已经抬手,动作快如闪电,一巴掌狠狠抽在她脸上。 力道之大,直接把李娜打得趔趄着撞在旁边的铁架床上。 “解释?我们不是来听你解释的。” 来者甩甩手,眼神凶狠,“敢打俊哥的人?活腻歪了!” “对了,还有你。” 接着,她的目光转向已经吓傻的王莉。 王莉浑身一抖:“对不起,我错了,都是误会啊,我和云姐认识,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 “啪!” 回应她的是巴掌声。 宿舍里其他女生早就吓得缩在角落,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李娜和王莉捂着脸,火辣辣的疼痛和巨大的屈辱让她们浑身发抖,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却连哭都不敢大声。 白天两人施加给沈明月的恐惧,此刻百倍地返还到了她们自己身上。 “拖出来!” 几个女生立刻上前,粗暴地将捂着脸、狼狈不堪的李娜和王莉从宿舍里拽了出来。 其他宿舍的门悄悄打开缝隙,一双双惊恐,好奇的眼睛窥视着这骇人的一幕。 最终。 两人被带到了沈明月所在的宿舍门口。 里面正准备休息的女生们被这凶神恶煞的一群人吓得懵逼当场。 沈明月正坐在自己的下铺,手里拿着一本书,仿佛也被这阵仗吓到了。 穿着睡衣,长发披肩,小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和茫然。 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跳得有多快。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 “跪下,道歉!”为首的高年级女生呵斥道。 李娜和王莉闻言,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双双跪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就在沈明月的床铺前。 两人头发凌乱,脸上是清晰的巴掌印和泪痕,嘴角还带着血丝,狼狈到了极点,哪还有半分白天闯入教室时的嚣张气焰。 “对、对不起,呜呜呜对不起.....” “我们再也不敢了,求求你让俊哥放过我们吧!” “对不起…呜哇~~~~” 两人哭得鼻涕横流。 一群人嚣张而来,又带着两个失魂落魄的身影嚣张而去,留下满宿舍惊魂未定的少女,和一地无声的狼藉。 宿舍门被带上。 死寂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 所有室友的目光都复杂地聚焦在沈明月身上。 有惊魂未定的恐惧,有难以置信的震撼,有隐隐的于心不忍,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和后怕。 …… 沈明月成了学校里无人敢惹的人,也成了很多女生明里暗里嫉妒的对象。 一切只因为齐文俊。 每当晚上九点自习课结束后,她都会在教室继续学习到十点钟。 而这一个小时里,齐文俊都会来班里陪她。 说是陪,其实各做各的事。 刚解出一道题,沈明月伸了个懒腰,眼角余光瞥见齐文俊。 说实话,他长得是好看的。 在这个年龄段,很多男生还没彻底发育完成时,他就已经瘦瘦高高的,眉宇清俊。 虽然现在他脸上还带着青涩稚嫩,五官轮廓还没有完全展开,但也足够让人眼前一亮,心旌摇荡。 但话说回来,真让他做沈明月的男朋友,沈明月是不愿意的。 光凭借出众的外表,那可远远不够。 她自身出身底层,必不可能再找一个底层的男人。 面对欺压,那种无能为力又无可奈何的感觉,沈明月不想再受了。 她既不想做齐文俊的女朋友,又不愿自己成为过错方,从而被人报复,那只能想个办法,让齐文俊成为那个负心汉了。 一向专心学习的沈明月,开始默默观察起了身边人。 和那些老师眼中的‘坏学生’接触。 功夫不负有心人。 初二那年,她和一位名叫杨菊花的女生成了最好的朋友。 杨菊花喜欢齐文俊。 暗恋。 藏得稍深,但还是被沈明月看出来了。 晚自习课结束后,在沈明月的要求下,杨菊花也成了等她的一员。 杨菊花对学习不感兴趣,上课就喜欢拉着同桌聊天,成绩一直吊车尾。 让她在教室里学习和坐牢没区别,她又是个话痨。 于是,自然而然的。 杨菊花和齐文俊熟稔了起来,甚至能互相开些小玩笑。 可惜,齐文俊始终对杨菊花没太大意思。 转变在一个周末。 沈明月提出要去旱冰场玩儿。 齐文俊欣然答应,杨菊花扭捏了一瞬后同意了。 第4章 给两人创造机会 震耳欲聋的迪斯科音乐在旱冰场内轰鸣,五颜六色的射灯旋转着,将攒动的人影切割成光怪陆离的碎片。 空气里弥漫着汗味和青春躁动的荷尔蒙气息。 沈明月穿着合身的牛仔裤和一件略宽松的白色卫衣,长发扎成利落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总是带着点无辜水光的眼睛。 脚下踩着租来的轮滑鞋,身姿轻盈,在略显拥挤的场地里滑行得颇为流畅。 原本,沈明月和杨菊花一样,都不会滑,在齐文俊手牵手带着溜几圈后,她就掌握到了诀窍,开始独自尝试。 “明月,你学得真快。”杨菊花羡慕的说道。 沈明月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看向旁边扶着栏杆,紧张得有些站不稳的杨菊花,语气亲昵又带着鼓励。 “花花,学这个千万不能怕摔倒,当你不怕摔倒的时候就会了,你试着朝我这边滑过来,我接着你。” 她朝杨菊花伸出雪白细长的胳膊,笑容灿烂得如同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 杨菊花咽了咽唾沫。 犹豫了几秒钟后,迈出第一步。 然而她才刚刚迈出一小步,腿心就软了,整个人往下跌,眼看就要摔倒。 “小心啊——”沈明月惊呼。 一旁的齐文俊及时把人捞起,避免了摔成大马哈的悲剧。 沈明月看了看齐文俊,又看了看那像溺水之人紧紧抓住浮木的杨菊花,脸上笑意深了一分,提出了个建议。 “文俊哥,要不你带着花花滑几圈,再找找感觉。” 杨菊花的脸染上一丝绯红,被昏暗的灯光遮掩。 她飞快地瞥了一眼高大帅气的张浩,又立刻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不,不用麻烦文俊哥,我...我自己慢慢来就好.....” “哎呀,客气什么呀。” 沈明月不由分说地滑到杨菊花身边,仰着脑袋说:“文俊哥最好了,教教我们花花嘛,你看她都不敢动。” 齐文俊被沈明月这祈求的眼神看得有些飘飘然,虽然更想单独和她相处,但也不好拂了她的意。 毕竟,都是朋友嘛。 “行,花花,你牵着我手,别怕,我带你滑两圈,找找平衡感。” 杨菊花看着齐文俊伸出的手,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犹豫地看了一眼沈明月,沈明月立刻回以一个‘快去吧,加油!’的灿烂笑容和鼓励的眼神。 杨菊花这才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汗湿的小手放进了齐文俊的手心。 “对,就这样,重心放低,双脚稍微分开......” 齐文俊拉着杨菊,开始缓慢地向前滑动。杨菊花紧张得全身僵硬,全靠对方的手支撑着才没摔倒,她的脸依旧红得滴血,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对方。 明月满意地看着这一幕。 她像一尾灵活的鱼,轻盈地滑开了,在人群中穿梭。 但她眼角的余光,始终没有离开那对正在教学的男女。 练了十多分钟。 一群高中生模样的男生女生进场,嘻嘻哈哈地排成一条长长的“人龙”,手牵手,组成了一列歪歪扭扭的旱冰火车。 领头的是个滑得不错的男生,正带着整列“火车”加速,后面的人被带着往前冲,不时爆发出兴奋又带着点恐惧的尖叫。 混乱,就在这一刻爆发。 火车后段,几个明显是新手,本就滑得踉踉跄跄的女生,被这突然的加速和转弯彻底打乱了平衡。 她们惊恐地尖叫着,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失去了控制,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向后,向两侧歪斜。 恰有两人,向着杨菊花和齐文俊而去。 “啊——!” 眼看着就要撞上了, 千钧一发之际,齐文俊展现了他不错的运动神经和反应速度。 猛地一个急刹转向,身体倾斜,左手闪电般伸出,一把揽住了杨菊向后倾倒的腰。 巨大的冲力让两人都踉跄了一下。 同时,他的右手下意识地向前探出,想撑住墙面或者抓住什么来稳住两人。 可是,就在他揽住杨菊腰,将她往回拉的瞬间,杨菊花因为惊吓和失去平衡,身体本能地向前扭动了一下想找回重心。 就是这一扭,齐文俊那原本打算撑墙的右手,在混乱中,不偏不倚,结结实实地按在了杨菊花因为身体扭动而挺起的前胸上。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震耳的音乐,闪烁的灯光,周围的尖叫和哄笑,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 杨菊花整个人僵住了。 身体上传来的陌生,带着绝对力量感的压迫触感,让她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血液猛地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凉和一种灭顶的羞耻感。 她甚至忘记了呼吸,眼睛瞪得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同样一脸震惊和尴尬的齐文俊。 “我、我....对不起,不好意思,我不是....不是故意的,我想拉你一把,怕你摔了.....” 他语无伦次,扶着杨菊花的左手也变得僵硬无比,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又下意识的去看沈明月。 这里人那么多,光线也暗,她应该没注意吧? 沈明月正坐在前台换鞋处,小口小口的抿水喝。 看起来,好像并没有注意到两人。 旱冰场人多,场地小,一些人又喜欢手拉手形成长龙规模,互撞是经常的事。 而作为初学者,还都是手拉手教学。 肢体接触有了,如果这都没能升温的话,沈明月只能说—— 菜,就多练! …… 这事以后。 杨菊花看向齐文俊的目光里多了许多复杂的东西。 以及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的期待。 每次在走廊或操场上远远看到齐文俊的身影,她的心都会漏跳一拍,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 她会下意识地回想那只手臂揽住她腰时的力量感。 这回忆让她既羞耻又悸动。 齐文俊是自己好朋友的男朋友,自己怎么能产生这样龌龊可耻的念头呢? 她很清楚自己不可能跟齐文俊怎么样,但内心却总忍不住偷偷幻想一下。 三人行,流言蜚语总是传得最热闹。 课间。 沈明月的同桌潘婷,欲言又止:“明月,我觉得你还是防备点杨菊花吧。” 沈明月正低头看着一本课外书,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头也没抬,漫不经心地问:“为什么?” “就是,你不觉得她和齐文俊有点过于暧昧了吗?” 潘婷有些激动,又带着点替沈明月打抱不平的意味,“等她和齐文俊好上了,你......” 沈明月终于翻过一页书,发出轻微的纸张摩擦声。 她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甚至轻轻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笑意。 “那我就恭喜他们喽。” 第5章 从县到市,踏上人生旅程 潘婷愣住了。 完全没想到沈明月会是这种反应。 至少会有点不高兴吧? 毕竟,齐文俊不是她的男朋友吗? 潘婷不甘心地追问:“你、你真这么觉得?一点不在意?” “齐文俊又不是我男朋友,他和谁谈恋爱那是他的自由,我为什么要在意?”沈明月一本正经的反问。 “啊?!” 这下,潘婷是真的傻眼了。 不仅她傻眼了,杨菊花也懵逼了。 两人这关系,还以为是男女朋友呢。 原来.... “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至少,目前还不是。” 毕竟,沈明月只是说上了高中再考虑这些。 …… 时间像溪水一样悄无声息地流淌,冲刷着记忆的表层,却让某些痕迹在心底沉淀得愈发清晰。 杨菊花不像沈明月那样耀眼夺目,充满距离感,她笨拙、安静、甚至有点怯懦。 但她所有的关注和心意,都像温暖的溪流,毫无保留地涌向齐文俊,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质朴。 齐文俊发现自己变了。 他不再刻意去搜寻沈明月的身影。 大课间,从教室走廊处往下看时,总会看到两个少女在打羽毛球。 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笨手笨脚的杨菊花。 当听到别人起哄他和杨菊花时,心里也不再只是尴尬,反而会掠过一丝隐秘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甜意。 两人背着沈明月交往了。 偷偷摸摸的。 至少,两人是这样以为的。 有时沈明月不小心撞破两人亲密互动,还得听两人蹩脚的借口,她演得很艰难。 她不明白,这两人为什么不直接坦白。 难道就是喜欢这种背德感? 好吧,每个人都有不知名性癖,她认了。 齐文俊高两人一届,在他即将毕业的时候,两人终于忍不住托盘告知。 齐文俊是不愿意的,奈何杨菊花逼得紧。 毕竟,男人的普遍心态,既要又要。 既舍不得沈明月,又放不下杨菊花。 放学后的教学楼渐渐安静下来。 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户,将走廊染成温暖的橘黄色。 沈明月刚走出教室门,就看到齐文俊和杨菊花并排站在不远处的走廊拐角。 杨菊花低着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肩膀微微缩着。 齐文俊则站得笔直,但眼神有些游移,带着明显的局促不安。 气氛凝重而尴尬。 沈明月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神色如常地走过去,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你们.....有事找我?” 杨菊花抬起头,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只是求助般地看向齐文俊。 齐文俊深吸一口气,往前迈了一小步,目光复杂地看着沈明月,声音干涩:“明月,我们想跟你谈谈。” “嗯好啊,你说。”沈明月点点头。 齐文俊被她这副毫不知情的天真样子弄得更加紧张,准备好的话卡在喉咙里。 他艰难地开口:“是关于...关于我和杨菊花的事。” 杨菊花终于鼓起勇气,声音细弱而充满愧疚:“明月,对不起,我和文俊哥在一起了,我一直喜欢他,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想和你抢的,只是,只是感情到这里了,你那么好,会体谅我的对吧?” 说完这番话,杨菊花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但心里依然忐忑。 虽然沈明月明确表态过她和齐文俊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但两人确确实实的做过一个约定。 夕阳的金光落在她精致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甚至微微歪了歪头,像是在消化他们的话。 几秒钟的沉默,在齐文俊和杨菊花感觉里,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沈明月轻轻地笑了。 那笑容很浅,很淡,带着宽容的温和。 “原来是为这个呀。” 她的声音依旧轻柔悦耳,听不出半点情绪起伏,“不用跟我道歉的,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祝福你们。” 态度如此豁达,如此真诚。 这完全出乎齐文俊和杨菊花的预料。 沈明月心说,不然呢?还想怎样?! 哭哭啼啼的抱怨齐文俊的不是? 怒斥杨菊花的背信弃义? 别开玩笑了。 两人背后最大的推手可是她自己。 …… 齐文俊毕业后,杨菊花感觉沈明月变了。不怎么和自己亲近,也不怎么找自己出去玩了。 她每日沉浸于学习中。 见她这般用功,杨菊花自己常年吊车尾的人,也不好意思再去打扰她。 日子过得飞快,又迎来新一届毕业季。 沈明月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进入黔市一中。 从小山村走到县,再从县走到市。 下一步,会是哪呢。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呢。 明月不知道。 她坐在家门口前,遥遥望向对面。 华国人总是很迷信,每当有什么大型工程,总要见点血才成。 早已建成落地的化工厂,轰隆隆的噪音,不分白天黑夜,震撼人心。 好几根大烟囱冒着滚滚黑烟,一股似有若无的刺鼻味儿弥散在空气中。 啊..... 忘了。 爸爸再也不会回来了。 …… 九月开学。 妈妈送她到汽车站,坐上开往黔市的大巴车。 妈妈买来一袋小笼包,从窗口递给沈明月,反复叮嘱她。 “给,明月,饿了路上吃,好好学习,别早恋,好好学习啊......” “我会的,妈妈。” 大巴驶入高速,平稳地前行。 忽地车身微微一沉,驶入了一条长长的隧道。 刺目的阳光被隔绝,世界陷入一片带着回响的昏黄。 隧道顶灯的光带在高速移动中连成一条条流动的光河,映照在车窗上。 就在这明暗交替,光影流动的瞬间,沈明月无意识地抬眼,目光落在了自己映在车窗上的倒影里。 镜中的少女,拥有一张近乎完美的清纯面孔。 标准的鹅蛋脸,线条流畅圆润,下巴小巧而精致,没有一丝棱角带来的攻击性,只有浑然天成的柔美。 标准的杏眼,大而圆润,内眼角微微下垂,外眼角却精致地上扬,形成一种天然的,楚楚可怜的无辜感。 隧道顶灯的光带在她清澈的瞳孔里飞速掠过,留下点点碎金。 她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过早盛开得太漂亮的花,很容易被路过之人随手折下。 下车以后,先去剪个头发吧。 她心想道。 第6章 新环境,新同学 09年深秋。 清晨的空气里弥漫着黔市特有的湿冷,教室窗户玻璃上凝结着水汽,模糊了外面的梧桐树影。 沈明月裹着臃肿的校服外套,埋头在书桌前写着作业。 厚重的刘海将她整张小脸挡住大半,她从开学到现在,一直不怎么说话,甚少与人交谈,算是班上半个透明人。 全县第一的成绩,到了市一中这里,也不过是年级前五十。 拔尖,却又不是最拔尖。 几个少年吊儿郎当的走进教室,随之而来的,还有阵阵喧闹声和嘈杂的议论。 “......千真万确,我来时还看到了,就在鉴江大桥底下。” “死了?真死了?” 旁边一个男生,外号胖子的,声音有点发颤,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又掺杂着一丝猎奇的兴奋。 “废话,都硬在那了,脑袋被开了瓢,身上捅了好几刀,血都流干了,啧啧……” “谁啊?哪方的人啊?”另一个瘦高个急切地问。 “不知道,不过听说是小飞龙手底下的人。”少年神秘兮兮地左右看看,仿佛怕有看不见的耳朵,“昨晚跟青帮的刀疤刚的人干起来了。” “又是那帮人…” 胖子嘟囔着,一边搓着手,不知是冷还是兴奋,“你说青帮这些人也忒不讲究,把人打死了,直接拉到鉴江大桥,趁着黑咕隆咚,往下一扔,妈的,跟扔垃圾似的,把路过的人吓一跳。” 少年道:“可能是觉得那地方水流急,又深,黑灯瞎火的,尸体指不定就冲到下游哪个犄角旮旯去了,嘿,谁知道被卡在桥下了。” “噫,真可怕。” 前排女生听见几人讨论,龇牙咧嘴的搓了搓鸡皮疙瘩,一阵胆寒。 少年起了逗弄兴致,笑嘻嘻的道:“死人而已,这有什么可怕的,你是没看见打架现场,那么长一把刀。” 说到这,少年还用手比划了一下,“一刀就把对方的胳膊砍下来了,血喷出老远,溅得满地都是......” “啊啊啊,别说了别说了,王会凯,你快闭嘴,我不想听。”女生光一想象那画面,就感觉毛骨悚然,捂着耳朵尖娇嗔怒斥。 王会凯无所谓笑笑,闲庭信步的回到自己的位置,沈明月的前桌。 他刚落座,将书包塞进桌子里,拿出作业本。 然后,如往常一样,转身。 “沈明月,你数学作业做了吗?给我抄抄。” 沈明月头也没抬,只是将一本作业本推了过去。 “谢了。” 王会凯接过本子,埋头开抄。 他的同桌,胖子,点了点课桌,忙不迭地的说:“放中间,放中间,给我也抄一点。” “胖子,抄作业是不对的,你自己做啊。” “呵呵,那你怎么不自己做?” “沈明月都把作业给我了,我不抄,那她做这个作业还有什么意义?” “王会凯,狗日的,你他妈脸都不要了......” 两人嬉笑怒骂间,很快把作业补完,随后顺手一起交到了讲台上。 放完作业,王会凯从讲台上下来时,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沈明月身上。 厚重的刘海像一道黑色帘幕,严严实实地遮挡着,她深埋着头,只看得见一个弧度柔和却紧绷的下颌线,和一段过分白皙纤细的脖颈,从同样宽大的旧校服领口露出来。 嗡嗡的交谈声像背景噪音,她从不参与,也无人试图与她搭话,周身始终散发着一种透明人的疏离感。 王会凯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很快把视线收回,没当回事。 毕竟,内向的人,是这样的。 班上除了她,又不是没有其他的内向同学。 说不定到学期结束,拢共都说不上三句话。 午后的阳光挣扎着穿透了厚重的云层,懒洋洋地洒在各大教学楼间。 下午第一节课是音乐课,学委得到了音乐老师的通知,去教学楼的音乐教室上课。 老师还没来开门,走廊上,人群自然分成了两拨。 女生们三三两两地聚在靠近音乐教室门边,有的低声交谈,有的沉默着等候着。 男生们则大多挤在靠近楼梯口附近的走廊一侧,或倚墙,或蹲着,嬉笑打闹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响亮。 “哎,猴子,你买吉他了?” 瘦高的侯杰背着一个黑色的琴包,闻言把琴包往上提了提,“那必须的啊,不买吉他还怎么学,干学啊?” “那拿出来练练啊,干等着多没劲。” “让大伙开开眼。” “就是就是。”胖子和其他几个男生也跟着附和起来,“学得咋样了?” 侯杰有点不好意思,但架不住众人怂恿,尤其是几个平时玩得好的男生已经上手去拉他的琴包拉链了。 他半推半就地解下琴包,取出木吉他。 “弹啥?我才学了一个月,就上了四节课,会几个简单的......”侯杰抱着吉他,有点手足无措。 “随便弹点呗!”男生们起哄。 侯杰调了调弦,试着拨弄了几个和弦,声音有些干涩,不太流畅。 他挠挠头,更尴尬了。 就在这时,一直靠着墙上,没怎么说话的王会凯站直了身体。 他个子挺高,校服拉链敞开着,露出里面一件干净的灰色帽衫,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带着点这个年纪男生特有的闲散。他走过去,拍了拍侯杰的肩膀:“给我试试?” 侯杰如蒙大赦,赶紧把吉他递了过去:“凯哥,你会?” 王会凯没说话,只是很自然地接过吉他,手指在琴颈上随意地按了几下,另一只手扫过琴弦。 一串流畅得多的,带着点颗粒感的音符立刻流淌出来,瞬间压过了男生们嘈杂的起哄声。 他试音的动作随意又熟练,仿佛那把吉他天生就该在他手里。 “哟呵!” 胖子眼睛一亮,“我小凯哥深藏不露啊。” 王会凯没理会,只是微微低着头,额前略长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一点眉眼。 “想听什么?”他问。 胖子吹了声口哨,揶揄道:“哟哟哟,还能点歌呢?那我们点了,你会吗?” 王会凯勾唇笑笑。 胖子看了一眼对面扎堆的女生,一个念头起,道:“就那首吧,对面的女孩看过来。” 王会凯调整了一下抱琴的姿势,手指在弦上轻轻一划,一个轻快又带着点俏皮的前奏便清晰地响了起来。 前奏一起,走廊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滞了一下。 他懒懒开口,声音不大,甚至有点低沉,不像原唱那么清亮,却有种独特的磁性,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味道。 第7章 让他以爱为名,再使美人计 歌声一起,原本低声交谈,或望着沉默发呆的女生们,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声音的来源。 走廊的光线并不明亮。 王会凯微微低着头,专注在弦上的手指修长而灵活,拨动琴弦时手背的骨节微微凸起。 他唱歌时下颌的线条绷紧,喉结随着吐字轻轻滑动。 不紧不慢,悠闲自如。 漫不经心的嗓音,配上这首有点耍宝的歌词,竟莫名的有种说不出的撩拨感。 几个胆子大些的女生,已经忍不住抿着嘴笑了,眼神亮晶晶地看过去,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更多的女生则显得有些害羞,目光像受惊的小鹿,飞快地瞟过去一眼,又立刻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脚尖。 或者假装和旁边的同伴说话,但余光却瞟去一眼又一眼。 一种属于青春期,懵懂又躁动的气息,在走廊里,在这把木吉他声中,在这首略显老套却无比应景的歌里,悄然滋生,发酵。 “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原来每个女孩都不简单......” 一曲结束。 男生们那边爆发出一阵哄笑和口哨声,起着哄,推搡着王会凯。 众人瞩目之下,芝兰玉树的少年笑如朗月入怀,自信而恣意。 那时年少,正当意气风发。 “哟,气氛不错嘛,老远就听见动静了,吉他弹得挺欢实啊?” 音乐老师踩着小高跟从楼梯那上来,钥匙串叮当作响,笑着打趣。 咔哒一声,门开了。 音乐老师推开门,学生们鱼贯而入。 大家各自找位置坐下,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 音乐老师一边打开自媒体,视线一边扫过一众少年,说:“王会凯,看不出来你还会弹吉他呢?学校举办汇演时可别藏着掖着,记得来报名。” 坐在后排的一个男生,突然嚷嚷起来。 “那必须的啊,王会凯以前和我一个学校,汇演的第一名基本都被他包圆了,他钢琴弹得才叫牛呢。” 男生的声音洪亮,带着点爆料后的兴奋,瞬间吸引了全班的目光。 “真的假的?” “我去,凯哥这么牛?” “深藏不露啊!” 男生们炸开了锅,看向王会凯的眼神充满了新的惊奇和探究。 “哦?!” 音乐老师的眼睛也瞬间亮了,目光灼灼地盯着王会凯,“王会凯,你还会钢琴啊,来来来,展示。” 而女生那边,原本刚平复的心绪又被搅动了。 方才由吉他带来的短暂悸动,此刻都被一种更强的好奇心所取代。 深知在黔市这种贫困山区小地方,一般家庭的孩子能接触乐器的凤毛麟角。 在众人的怂恿下,王会凯在钢琴前站定,指尖轻轻落在了琴键上。 空灵,纯净又带着淡淡忧伤的旋律,在音乐教室里回荡。 一首经典的《天空之城》。 琴声如水银泻地,又似薄雾升腾。 高音区清亮如风铃,低音区深沉如叹息。 整个教室,都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沈明月微抬起头。 她看着王会凯在琴键上飞舞的手指,看着光线透过高高的窗户落在他肩头勾勒出的淡淡轮廓,听着那纯净得不染尘埃的旋律在空气中回旋。 一个念头骤起。 王会凯的手指在最后一个音符上轻轻按住,余音在寂静的教室里袅袅盘旋,然后缓缓消散。 热烈而真诚的掌声霎时爆发。 掌声中,夹杂着女生们压抑的低呼和男生们由衷的“牛逼!”、“太帅了!”。 …… “高一那个王会凯,钢琴弹得绝了。”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长得也挺帅的,我男神。” “真长得有那么帅吗?课间操的时候带我认认?” 是金子总会发光。 王会凯这个名字,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女生之间的悄悄话里。 他成了市一中的男神,是许多女生暗恋的对象。 课间。 班级门口聚集了几个女生,其中一个大大方方地叫住正要进教室的班长:“哎,同学,麻烦能叫你们班那个王会凯出来一下吗?” 班长愣了一下,回头朝教室里喊:“小凯,有人找。” 王会凯正和他同桌胖子闲聊,闻言从座位上抬起头,顺着班长的视线往外瞧去。 女生站在门口,略显娇羞,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王会凯起身出去了。 沈明月抬眸,静静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指尖捏着笔杆,有些出神。 美貌单出是死局。 技多不压身。 可家里没有多余的钱,能让沈明月去学习各种才艺技术。 她需要一个不用交学费,也能耐心认真教导自己的老师。 但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呢? 除非。 冠以爱的名义。 机会,只留给有准备且善于捕捉的人。 周五下午,轮到沈明月和王会凯所在的小组值日。 放学铃声一响,喧闹的教室很快只剩下他们几个人。 夕阳透过蒙尘的玻璃窗,斜斜地投下昏黄的光柱,空气中飞舞的尘埃清晰可见。 教室有几扇窗的顶端积了些灰,平时很难擦到。 她踩在自己凳子上,踮起脚,伸长手臂,用湿抹布努力去够窗框顶端的积尘。 “沈明月,你小心点啊。”负责扫地的胖子抬头看见她站在凳子上摇摇晃晃的样子,脸上满是担忧,手里的扫帚都停了。 “要不你下来,等会儿让小凯去擦,他个子高。” 沈明月仿佛没听见,非但没下来,反而像是为了够到更高处一个顽固的污点,又往上踮了踮脚尖,身体随之明显地晃了一下。 “哎哟!” 胖子惊叫一声,隔着老远都下意识抬手做扶人状。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教室后方传来。 “下来吧,我来擦。” 第8章 环境是天然的舞台 王会凯刚从楼下提来一桶干净的水,正好看见沈明月身子摇摇欲坠的那一幕,眉头微蹙。 她依言,小心翼翼地转过身,从凳子上跳了下来,低垂着脑袋与他擦身而过。 王会凯动作干脆利落,踩在凳子上,伸手拿过沈明月手里那块半湿的旧抹布。 他个子高,手臂也长,轻易就够到了窗框上沿积攒的厚厚灰尘,用力擦拭起来。 帕子很快就脏了。 他将帕子精准扔进脚边水桶里,正准备跳下来把帕子清洗一遍,而后继续擦时,沈明月先一步走过去,弯腰清洗。 而后,将帕子递还给他。 “呐,给你。” 王会凯闻言下意识地低头,伸手去接。 却倏然怔住了。 夕阳的余晖恰好从高窗斜斜地照射进来,像舞台的追光灯,毫无保留地打在她的脸上。 一直刻意用刘海遮掩的脸,因为这个仰头的动作,向两边散开。 如同拨云见月。 小鹅蛋脸线条柔和,象牙白的肌肤细腻透光,此刻洇着自然的浅粉。 最勾人的是那双眼睛,深褐瞳仁在光线下流转琥珀般的温润光泽,略圆的杏眼眼尾微垂,带着天然的无辜,鸦羽长睫因仰视而轻颤。 浅粉的唇微微抿着,整张脸纯净得如同山涧凝露。 沈明月这个人,在王会凯的印象中,她总是低着头,厚重的刘海遮住大半张脸,安静得像角落里的影子,存在感稀薄。 从未想过,那层透明人之下,竟藏着这样一张足以令人屏息的脸。 教室里扫地的沙沙声,拖地的水声似乎都变得遥远模糊。 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和两人之间极其轻微的呼吸声。 沈明月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神中那细微的波动。 那不是单纯对漂亮女生的欣赏,而是一种被意外之美猝然击中的,纯粹的视觉震撼。 成了! 她面上佯装惊慌,手猛地一松。 湿布啪嗒一声,重新坠入水桶,溅起水花。 紧接着,沈明月几乎在湿布落水的同时,迅速垂下了头。 动作快得像受惊后本能地缩回壳里。 那双刚刚还盛着天光与惊惶的眼睛立刻被厚重的刘海盖住。 她的左手以一种带着轻微颤抖的姿态抬起,慌乱地去整理额前散开的刘海。 细白的手指有些笨拙地将那些柔软的发丝重新拨拢,急切地,尽可能多地遮住自身,只留下小半张泛着淡淡红晕的脸颊和紧抿的唇线。 将自己整理一番后,她再次从水桶中捞起帕子,递给王会凯。 只是这次,她如以往一般,低低的垂着脑袋,连视线都不敢与他对上。 那张惊艳绝伦的脸,迅速被重新覆盖在厚重的保护色之下,她又变回了那个安静,内向,不起眼的沈明月。 王会凯低头看着那个瞬间把自己藏进刘海和阴影里的少女,扬唇无声笑了笑。 惊鸿一瞥与此刻这瑟缩的小动物姿态,形成了强烈的,令人心头发紧的反差。 他好像发现了一个..... 了不得的秘密。 …… 环境是天然的舞台。 值日时人少,干扰少,就连擦的那扇窗户都是沈明月精心算计过的。 力求阳光打进来时,形成最大化的冲击力。 氛围感,很重要。 有些人长得一般,但在某些氛围的加持下,能达到八九分。 递抹布的动作是信号,抬头则是精心设计的高潮,散乱刘海露出全脸,是这场戏的核心。 沈明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 她于脑海中演练过无数次,知道怎样的角度和光线组合能最大程度展现自己的美,又不显得刻意。 在对方被惊艳击中的瞬间,在其目光还未来得及完全消化时,立刻低头,熟练地将刘海拨回原位。 这动作无声地宣告:“你看到的是秘密,只此一瞬,现在,它又藏起来了。” 巨大的反差感,会让他更加念念不忘,怀疑那惊艳是否真实,还是自己的错觉,从而更想探究。 反差的杀伤力—— 平时越不起眼,偶然的惊艳越强烈。 这是独属于你的,关于我的秘密。 而这种独占感和发现感,对王会凯这种看似随和亲近,实则内心或许藏着某种优越感的少年来说,是极具杀伤力的。 这远比直接凑上去献殷勤高级一万倍。 直接的美貌冲击会让男人警惕甚至厌烦,但这种‘无意间竟被我发现宝藏’的心态,却会极大满足男人猎奇心性和潜在虚荣。 让他不自觉地将注意力投注过来,产生强烈的探究欲。 沈明月想要一步步往上爬,王会凯是她的第一个目标。 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 王会凯长得好看,家世也好,还多才多艺,这样的天之骄子,星光理所应当的愈来愈盛。 同时在校园这个八卦熔炉里,被添油加醋地锻造成更耀眼,也更暧昧的形态。 流言,总是喜欢在真相的骨架上涂抹上最鲜艳也最荒诞的色彩。 一个新的爆炸性的小道消息不胫而走。 “哎,听说了吗?王会凯跟刘畅好上了。” “真的假的?刘畅?就是那个长得特漂亮,追的人能排到校门口的?” “千真万确,有人亲眼看见他们放学一起走的......” 这些议论像无形的丝线,缠绕在王会凯周围。 他能感觉到投向他的目光里,除了探究和好奇,又多了几分暧昧的揣测和自以为是的了然。 这天下午,自习课前,沈明月的同桌李金玲用笔尖戳了戳前桌的王会凯。 “喂,王会凯。” 李金玲压低了声音,但在这相对安静的教室里还是显得有点突兀,“外面传的,你跟那个刘畅,真的假的啊?” 王会凯翻书的手指顿了一下,头也没抬,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明显不耐烦的轻哼:“假的。” “啊?假的?” 李金玲显然对这个干脆利落的否认有点失望,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一点点,引得周遭几个同学回头看了一眼。 她赶紧缩了缩脖子,放低声音:“不能吧?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人家刘畅多漂亮啊,公认的校花级人物,那脸蛋,那身材,多少男生做梦都想跟她搭句话呢。” 王会凯终于从物理题上抬起了头。 他侧过身,看向李金玲那张因为激动而显得发亮的眼,薄唇轻启,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自习课前的低语声。 反问道:“她漂亮吗?” 第9章 演技是门必修课 李金玲愣住了。 王会凯的同桌胖子刘元同样瞬间瞪大了他那双本来就不算大的眼睛,就那么张着嘴,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一脸你TM在逗我的表情。 “漂亮,当然漂亮啊!” 胖子几乎要跳起来,声音都劈叉了,试图唤醒同桌沉睡的审美。 “小凯,你眼睛没问题吧?那大眼睛,双眼皮,高鼻梁,小嘴巴,皮肤白得发光,那可是全校公认的最漂亮,多少男生心目中的女神啊,你居然问漂亮吗?!” 胖子的语气充满了痛心疾首和恨铁不成钢。 王会凯静静地听着胖子的慷慨陈词,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 只轻轻扯了一下嘴角,那弧度极小,带着点他人说不清的情绪。 胖子口中那全校公认的最漂亮,在他眼中,似乎......也就那样。 以至于胖子瞪着眼睛,看着王会凯那张波澜不惊的侧脸,心里的不服气和好奇像猫抓一样越来越痒。 “不是,小凯.....” 胖子憋了半天,带着一种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执着,“刘畅你都觉得不漂亮,你眼光得多高啊?那你说,在你眼里,咱们学校,谁最好看?总得有一个吧?” 王会凯微微侧过头,目光似乎无意识地掠过身后的位置。 那里,沈明月把整张脸埋进书本里,只露出一小段白皙的后颈。 “沈明月。”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胖子和李金玲脸上的表情双双凝固。 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睛瞪得像铜铃,连呼吸都忘了。 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彻底石化。 沈明月? 那个安安静静,几乎没什么存在感,总是低着头看书的书呆子沈明月? 她最好看? 比刘畅还好看? 这....这信息量太大,两人的CPU快烧了!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 “啪嗒!” 一声轻微的脆响,来自身后方。 沈明月手里的水性笔,因为手指骤然脱力,滚动着掉落在地上。 她的肩膀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王会凯将她反应收入眼底,舌尖抵了抵牙根,手指关节轻轻敲了敲她的桌面,发出叩叩两声轻响。 “沈明月,上午物理老师讲的课,你笔记做了吗,借我看看?” 沈明月手忙脚乱地在桌子里翻找。 指尖微颤,好不容易才抽出那本蓝色的物理笔记本,看也不敢看旁边的人,低着头飞快地推了过去,声音细若蚊蚋。 “给、给你......” “谢了。” 王会凯接过本子,转身回去。 看到处于呆若木鸡状态的胖子时,他用作业本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胖子的后脑勺,语气带着点惯常的不耐烦。 “发什么愣?作业做完了吗?赶紧写,一会儿得交上去了,天天这个好看那个好看,你是来学习的还是来当评委的?” 胖子被他拍得一激灵,回过神来。 看了看低低垂着头的沈明月,又看了看王会凯,以及他手中的笔记本,也就没把这一问一答联系上。 也是。 沈明月这人,厚重刘海遮住半张脸,内向不说话,经常低着头。 如果真长得好看的话,根本不可能是这种内向又不自信的样子。 可如果...... 这一切都是沈明月装的呢? 毕竟,演技对她来说,也是一门必修课。 …… 圣诞节那个周末,下了一场小雪。 KTV弥漫着烟味和啤酒麦芽气息的混合体,屏幕闪着歌曲的MV画面,音响震得人心脏发麻。 王会凯和几个平时玩得好的兄弟开了一个包房,还喊了班上几个女生。 沈明月是被同桌李金玲叫来的,说是陪她一起来玩一玩。 李金玲却清楚的明白,王会凯特意告知,让她带上沈明月。 只不过李金玲想着王会凯等人经常抄沈明月的作业,关系还算不错,又是前后桌的,叫上沈明月,理所应当。 也就没往其他方面想,更没纠结王会凯是不是特意的叮嘱。 沈明月缩在沙发最角落的阴影里,小口喝着服务员送来的免费凉白开水。 炫彩的霓虹灯光偶尔扫过她的脸,映出她安静垂下的睫毛和微微抿起的嘴唇。 胖子刘元正声嘶力竭地吼着BeyOnd的《海阔天空》,几个男生在摇骰子喝酒,吵吵嚷嚷。 李金玲正与班上另个女生凑在一起点歌,叽叽喳喳。 王会凯坐在斜对面的沙发上,和几个男生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游戏,听着胖子鬼哭狼嚎,脸上没什么表情,偶尔被兄弟推搡着起哄,也只是懒散地笑笑。 他的目光偶尔会掠过喧闹的人群,看似随意,却总在不经意间落在那个安静的角落。 胖子终于吼完了,在一片嘘声和笑骂中得意洋洋地放下话筒,而后起哄。 “小凯,来一个,别光坐着啊,也让咱们见识见识啥叫真正的歌王!” “就是,凯哥,再露一手?” “来一个,来一个!” 几个兄弟跟着起哄,连带着女生们也好奇地看了过来,目光里充满期待。 胖子将话筒塞到王会凯手里,随后看向大屏幕。 “哟,还是一首男女对唱的歌啊,可以的塞!” 一首由李金玲点的《想把我唱给你听》。 前奏响起,舒缓干净的旋律暂时压下了包间的喧嚣。 “想把我唱给你听,趁现在年少如花......” 李金玲先唱女声部分。 声音响亮,却没多少情感,和朗读差不多。 这是五音不全的人通病。 轮到男声部分,所有人看向王会凯。 他默了一瞬,开口了。 “谁能够代替你呢......” 低沉温柔,带着微沙质感的声音一出来,就像粗糙的砂纸忽然变成了细腻的丝绸,轻易就把人带进了歌曲的情绪里。 “哇喔~” 霎时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叹。 两人合唱了前半段,一会好听,一会不好听。 李金玲也意识到了这惨烈的对比,有些不好意思,连带着声音也下意识地变小了,导致走音更严重。 她的脸颊开始泛红。 尴尬的红。 好不容易熬到中段间奏,李金玲再也受不了这种公开处刑,突然把话筒往旁边一塞。 塞给了坐在最近处沈明月手里。 “哎呀不行了不行了,我唱不了这个调,明月,你來你來。” 第10章 合唱,继续加深映象 大部分同学的目光,依旧凝聚在王会凯身上,倒是没怎么注意到这边。 伴奏还在继续,马上就要进入下半段。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沈明月垂眸,看着手里的话筒,长睫微微阖动,将其凑到唇边。 “想把我唱给你听,趁现在年少如花,花儿尽情地开吧......” 不再是李金玲那响亮的跑调,而是极其清澈,干净,像山涧清泉滴落在玉石上,带着微微的甜意和难以言喻的温柔。 瞬间将这首歌提升到了它本该有的,动人肺腑的层次。 王会凯诧异的朝声源地看去,见是沈明月,眉梢轻佻。 包间里突然安静得只剩下歌声和伴奏。 一众少年张大了嘴巴,同样静静看向沈明月一眼,忘了起哄。 李金玲的表情则有点复杂,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有点不是滋味。 两人接下来的对唱,仿佛变成了另一种奇妙的和谐。 王会凯的声音依旧低沉,却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情感,变得更加专注和深情。 而沈明月的声音则像月光下的溪流,温柔地环绕,衬托着他的声线。 每一次轻轻的应和,像初夏夜晚最温柔的徐徐晚风,拂过少年人的心尖。 当最后一句余音落下,伴奏声停止的瞬间,包间里,胖子率先起哄。 “哇!” “卧槽,太好听了吧!” “天籁之音啊,牛逼牛逼。” “两位合作得那么好,那...再来一首?” 掌声、口哨声、惊叹声如同潮水般瞬间爆发出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热烈和真诚。 “再来一首,太配了,声音太配了!” “你俩天生一对啊。” 起哄声一浪接一浪,气氛热烈得几乎要爆炸。 “我去下洗手间......” 沈明月将话筒放置在桌上,佯装有些不好意思的躲避众人的视线,和身边李金玲交代一句后,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冲出包间门。 王会凯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沈明月消失在门口。 听着周围越发不像话的起哄,他微微蹙起了眉,把话筒扔给胖子,扫了起哄最凶的几人一眼。 “差不多得了啊。” 这时,一直坐在点歌机旁边的艺术委员张园园笑着站起身。 她捋了捋头发,落落大方地拿起沈明月刚才扔下的话筒,走到王会凯面前。 “王会凯,他们起哄他们的,正好,咱俩也合唱一首吧?” 所有人的目光又都集中过来。 这可是女生的主动邀请。 气氛变得有些暧昧。 王会凯看着笑容灿烂的张园园,伸手把胖子拽过来。 “胖子可是号称歌王之王,让他和你合唱。” “啊?我?”胖子一脸懵,指着自己的鼻子。 王会凯:“对,就你。” 张园园的脸色有一瞬的僵硬,看着被推过来的油光满面的胖子,愤愤得咬了咬嘴唇。 王会凯却像是完全没看到她的怒气,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他把胖子推出来,自己则朝着包间门口走去。 “哎?凯哥你干嘛去?” “买烟。” 走廊里光线昏暗,王会凯的目光快速扫过空荡的走廊两端, 洗手间的指示牌在尽头闪着微弱的绿光。但他刚走过一个拐角,脚步就顿住了。 就在离洗手间不远的地方,靠近KTV前台区域的公共休息区,摆着几张磨损严重的皮沙发。 其中一张沙发上,蜷缩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王会凯站在原地看了她几秒,抬脚走了过去。 走到前台,他先是买了一包烟,在拆封的时候,余光看向沙发上的身影。 长发遮挡住侧颜,看不清她具体的神色。 “沈明月。” 沈明月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从鼻腔里疑惑的嗯了声。 “喝什么吗?” 王会凯朝前台冰柜那边扬了扬下巴:“可乐?橙汁?还是别的?” “...矿....矿泉水就行。” 细弱的声音里带着未散尽的慌乱。 听到这个回答,王会凯几乎是立刻就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好似听到了什么特别有趣又意料之中的事情,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而短促的笑声。 嘴角向上扬起一个清晰的弧度,连带着那双平时显得有些冷淡的眉眼里,也瞬间染上了明晃晃的笑意。 “矿泉水?” 他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笑意更深,“你在里面还没喝饱吗?” “……” 哦,原来他也偷偷在观察她啊。 沈明月心下了然,平静如水,面上却是羞怯不已的猛地低下头,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膝盖里。 王会凯没再继续打趣她,转而对那个前台服务员说:“再加一瓶矿泉水。” 拿着那瓶冰冷的矿泉水走过去时,沈明月还保持着那个鸵鸟姿势。 他走到她面前,将矿泉水递过去。 沈明月迟疑着,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露出一双湿漉漉的,充满了羞窘和不知所措的眼睛。 “谢、谢谢......” 她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接过水的时候指尖很‘不小心的’碰到了他的手指,倏然一颤,差点没拿稳。 王会凯收回手,插回裤兜,捏了捏里面那包刚买的,其实并不真想抽的烟。 静静看着拧瓶盖都因为手抖而显得笨拙的她。 ktv灯光昏暗,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 或许是这瓶水的瓶盖封得过于紧,她纤细的手指用了几分力,白皙的指尖压得有些发红。 沈明月又试了一次,更加用力,微微蹙起了眉,脸颊因为使劲而又泛起一层薄红,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的狼狈。 她那点细微的挣扎和无奈,全都落在他眼里。 他插在裤兜里的手指动了一下。 就在沈明月准备第三次尝试,几乎要把瓶子夹在膝盖之间借力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比她大得多的手突然伸了过来,抽走她手中那瓶水。 王会凯的手指握住瓶身,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扣住瓶盖,甚至没有看到他怎么特别用力,只是手腕利落地一旋。 “咔哒”一声轻响。 瓶盖应声而开。 拧开后,他并没有立刻递还给她,而是顺手将松开的瓶盖又轻轻拧回去小半圈,防止水洒出来,然后才将瓶子重新递到她面前。 “给。” 沈明月维持着自己的人设,根本不敢抬头看他,眼睛盯着那瓶已经被打开的矿泉水,手指微微颤抖地接了过来。 这次,指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可能碰到他手指的区域。 “……谢谢。” 她又小声说了一遍,声音比刚才还要细弱,几乎含在喉咙里。 第11章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午休时间,教室里弥漫着一种懒洋洋的氛围。 大部分同学都趴着休息,少部分低声聊天,赶作业。 胖子一反常态地没有埋头睡觉,而是愁眉苦脸地趴在桌上,长吁短叹。 “唉……” 王会凯正在赶作业,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着节奏,被胖子这声幽怨的叹息打断,不耐烦地偏过头去:“没病吧你?” “小凯,你说……” 胖子扭过脸,小眼睛里充满了真实的惆怅,“这女朋友,到底该怎么才能谈上?” 这个问题来得突兀又直白。 王会凯愣了一下,随即闲散嗤笑一声:“发什么春梦,作业写完了?” “我是认真的!” 胖子有点急了,声音也提高了一点,引得班上几个没睡着的同学侧目。 “你看你,啥也不干,就有妹子来打听,我呢?我这么....这么渴望爱情,怎么就没个女生多看我一眼呢?”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夸张又真实的苦恼。 这话被旁边过道的一个男生听到了,立刻笑着插嘴:“胖子,你想啥呢?就你这吨位,先把体重减下来再说吧。” 男生后桌的人也凑过来,坏笑着补刀:“就是,而且你除了吃就是睡,哪个女生看得上你啊,除非她瞎了。” 说完自己先嘎嘎地笑起来。 几个男生顿时笑作一团,纷纷开始插科打诨,戏谑的安慰胖子。 “胖子,爱情这杯酒,谁喝都得醉,但你这体型,怕是容易把酒杯压碎啊。” “要不你试试用零食表白?说不定有吃货妹子被你打动呢?” “算了吧,他那点零食自己都不够塞牙缝的。” 胖子被他们说得面红耳赤,又气又窘,挥舞着手:“去去去,你们懂个屁,我这叫...叫有安全感,心宽体胖没听过吗?!” 但显然,他的反驳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显得苍白无力。 他更加沮丧了,像只漏了气的皮球,哀怨地看向后桌的李金玲:“李金玲,你来说句公道话,从你们女生的角度来说,难道我就真没一点希望了?” 李金玲看着他这副样子,也不好再打击他,思索一瞬,组织了措辞:“可能缘分没到吧。”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就在胖子快要被这失落感淹没时,一个轻柔却清晰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带着一丝迟疑,却又异常认真。 “其实....外表不够,可以用才艺来凑,你有才艺吗?” 声音不大,但在男生们稍歇的哄笑声中,显得格外突出。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循声望去。 是沈明月。 她低垂着脑袋,耳尖有些微红,似乎鼓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 看到大家都看向她,更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李金玲却是惊喜地睁大眼,猛拍着胖子肩膀,兴奋地喊道:“对啊,你如果像王会凯这样,琴弹得好,有个一技之长,魅力值绝对飙升,也会有女生注意到你的。” 胖子猛地坐直了身体,小眼睛瞬间亮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有道理!” 他立刻陷入了幻想:“那我该学点啥?” 旁边有男生摸着下巴,煞有介事地分析:“才艺?胖子你这心宽体胖,四肢不协调的,难度系数怕是有点高哟......” 沈明月继续轻声插话,悄然引导着:“胖子唱歌挺好听的啊,如果能弹唱的话,应该不错。” 一般胖的人唱歌都好听。 正所谓,体重少一斤都唱不出那低沉的磁性声感。 胖子倏地被这个新思路点燃了,他猛地抓住身边王会凯的胳膊,眼睛放光。 “小凯,凯哥,能帮帮兄弟不?我也不求多厉害,就学个两首就行,汇演时让我也装个逼,迷倒一片!” 王会凯被他晃得皱眉,毫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没空。” “别啊凯哥,求你了,一顿…不,三顿小炒肉,食堂随便点。”胖子开始死缠烂打。 不管胖子说什么,王会凯都不为所动。 但,戏都唱到这了,沈明月可不能让这个话题落地上去。 之前正想着怎么把这件事说出来呢,胖子就递出来台阶,当然得牢牢抓住。 “那个...王会凯......” 沈明月抬起头,脸颊适时地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像初春的桃花瓣,娇怯而动人。 微微咬着下唇,眼神闪烁不定,有种既想看向王会凯又似乎羞于直视,声音比刚才更轻更软,带着细微的,表演出来的颤抖。 每一个字都拿捏着分寸,既显得胆怯又不至于让人听不清。 “我请你吃饭,你能不能....也教我一点,我也想学,求你了。” 接着,沈明月又适时地流露出一丝慌乱,仿佛被自己的大胆请求吓到,急忙笨拙地解释,眼神无辜又纯粹。 “我、我就是那天听你弹了之后,觉得....觉得挺帅的......” 她微微歪着头,露出一点向往又怯懦的神情,“当然,要是太麻烦的话就算了,真的......” 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她的不安,渴望和怕被拒绝的脆弱。 这种全然崇拜又怯生生的姿态,在少年心里升腾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感。 拒绝胖子可以毫不留情,但面对这样一双似乎一拒绝就会立刻泛起水光的眼睛..... 他沉默了几秒钟。 午后的阳光照亮了他似乎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但他的手指却无意识地捻动了一下。 “行啊。” 他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甚至依旧有点淡淡的,但说出的话却让所有竖起耳朵的人差点惊掉下巴。 “……” 短暂的死寂之后。 “哇靠!”胖子第一个爆发出巨大的起哄声。 “哦哟哟哟哟!!!” 其他男生也反应过来,笑得一脸暧昧,跟着怪叫。 胖子一脸被背叛的表情,夸张的嚎叫:“王会凯,你重色轻友,你见死不救,为什么教她不教我?!我也要学!” 沈明月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应允和起哄声惊到了,猛地低下头,把发烫的脸颊埋进臂弯里,徒留下一个看似羞窘不堪的背影。 无人看到的角落,她埋在臂弯里的眼眸,静得没有半丝波澜。 最后,是王会凯极其敷衍的说:“教教教,都教。” 胖子这才满意地停止嚎叫。 第12章 学琴 傍晚,天色渐暗,教室里的日光灯全部打开,将每个埋头的身影照得清晰。 晚自习的纪律比白天松散些,低低的交谈声和翻书页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冬日凉意。 沈明月正对着一道数学题蹙眉,忽然感觉旁边的光线暗了一下。 下意识地抬头,看见王会凯站在她课桌旁,手里拿着两本不算太新,但保存得还算整洁的书。 皆是音乐理论基础的书。 “先看这个。” 他指了指那本基础理论,“再看这个。” 手指移到钢琴教程上。 “里面有五线谱和基础知识图,自己先认。” 沈明月道了一声谢谢。 这时,旁边的胖子如同闻到腥味的猫,眼睛瞬间锁定了那两本书。 立刻凑过来,胖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声音里充满了夸张的羡慕:“哇,凯哥,书都准备好了?真够意思!我的呢我的呢?是不是得《车尔尼599》起步啊?” 王会凯扯唇笑笑:“自己买去。” “我靠,感情淡了,还是不是兄弟了。” 胖子立刻捂住胸口,做出一副痛心疾首,深受伤害的表情,声音也忘了控制,引得周围几个同学偷笑。 “啧啧啧,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说好做彼此的天使呢?” 懒得搭理胖子,王会凯的目光又落回沈明月身上,看她已经翻开了基础理论书的前言部分,追加了一句:“有什么看不懂的....再问我。” 书页间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淡淡的,同属于王会凯身上的味道,像是某种青柠的香混合着夜晚微凉的风的冷冽气息。 沈明月注意力很快集中在那些密密麻麻的音符,节拍和音乐的术语上。 周末。 沈明月陪着同桌李金玲去书店买练习题,路过一家琴行时,她脚步顿了一瞬。 王会凯拿来的书,她已经看得差不多了。 学乐器,理论只是基础,必须得实操。 一把吉他的价格,最低在三百起。 这对于她一周40生活费的贫困生来讲,是一笔不菲的支出。 其实沈明月倒是不介意赊账,关键人家老板介意。 从新华书店出来,沈明月与李金玲分别,正准备回学校。 刚拐过街角,就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一家名为兴华琴行门口指指点点。 是胖子刘元和侯杰。 侯杰前不久刚买过一把吉他,显然是被胖子拉来当参谋的。 胖子正对着橱窗里一把展示用的木吉他两眼放光,手舞足蹈地和侯杰说着什么,侯杰时不时点点头附和。 沈明月脚步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晦涩难辨的光。 她原本平淡的表情迅速调整,嘴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挥手打招呼。 “胖子。” 胖子和侯杰闻声回头。 胖子看到是沈明月,脸上立刻堆起笑容:“哎?沈明月,好巧啊!” 沈明月和侯杰的关系一般,双方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你是打算买吉他吗?”她问。 胖子嘿嘿笑道:“对,基础学得差不多了,也该上手练练了。” 沈明月走上前,目光也投向橱窗里,胖子之前一直看好的吉他,适时地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羡慕和欣赏:“这把不错诶。” 售价680。 “是吧,我也喜欢这把!”胖子兴致勃勃,有种被认同的骄傲。 末了,又问:“你要不要也一起买一把?” “我倒是想,可我没那么多钱.....” 沈明月故意苦恼地叹了口气。 停了瞬。 她微微歪着头,表情真诚又带着点不好意思的恳切:“胖子,是这样的,我们可不可以各出一半钱,共买一把?” 身上连一毛多余的闲钱都没有的沈明月,脸不红,心不跳的如此提议道。 “我的意思是,吉他就算是你买的,归属权完全归你,我不要,我就是...就是想有个能练习的工具。” “等你不用的时候,或者空闲的时候,借我练练手就行,这样你也能省下一半的钱,你看....行吗?” 她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甚至有点委屈自己,只要使用权,不要所有权。 胖子被沈明月这一番话说得心里痒痒的。 共买一把确实省钱。 可沈明月的姿态放得这么低,口口声声说“吉他归你”、“只是借练”。 反而让他这个大男人觉得,要是真让一个女孩子出一半钱,还只捞个借用的名分,显得自己太斤斤计较,太小家子气了。 更何况,他还天天抄人家沈明月作业呢! 很快,男人一直追求的男子汉气概和面子思想占了上风。 不出沈明月所料。 胖子把胸脯一挺,大手一挥,豪爽道:“哎呀,都是同学,你说这话就太见外了,什么一半不一半的,多见外啊,这吉他,我自个出钱买了,你想练,随时来找我拿,没问题。” 沈明月脸上却立刻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不安,连忙摆手:“啊?这....这怎么行?太让你破费了!不行不行,我还是出一半吧......” 作势要去翻自己的书包拿钱。 胖子一看她这样,更是觉得自己形象光辉伟岸,一把拦住她,语气更加坚决:“说了我买就我买,我们前后桌的谁跟谁啊,哪儿来那么多客套?” 他生怕沈明月再坚持,赶紧拉着侯杰就往琴行里钻,找老板结账去了。 沈明月站在原地,看着胖子和侯杰进入琴行,脸上那副不安和惊讶的表情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的,带着点微不可察的自嘲浅笑。 她心说道,沈明月,连几百块的琴,你都要这样算计吗? 可是,在这个贫困的山区县城里,妈妈一个月也才一千左右的收入。 六百的琴,需要妈妈苦干二十天。 需要这样算计吗? 那当然了。 她肯定的回答了自己。 阳光照在沈明月清纯的脸上,映出一丝与天真不符的晦暗。 第13章 我也可以这样叫你吗 胖子将吉他放在教室后面,靠着墙。 对沈明月说:“你想练随时拿,千万别客气,就当是自己的。” 沈明月抬起头,脸上立刻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惊喜,感激和一丝受宠若惊:“太谢谢你了胖子,你真好。” 王会凯的目光在胖子和沈明月之间快速扫了一个来回,最后落在沈明月那张写满真诚感谢的脸上,眼神微微顿了一下。 从那天起。 沈明月开始借用胖子的吉他。 她似乎有着惊人的学习天赋和毅力,不像一般人只有三分钟热度,新鲜劲过了就懒得碰,偶尔拿出来瞎拨弄几下制造噪音。 练习很刻苦。 午休时间,下午放学后,甚至周末都会来教室,抱着那把木吉他,对照着王会凯给她的基础乐理书和侯杰那里借来的简单谱子,一点点地摸索。 手指从一开始的笨拙,按弦疼痛,茧起了一层又一层,到后来逐渐灵活,能弹出一小段,再到后来,也能磕磕绊绊地弹奏出一首简单的歌。 她进步的速度让王会凯都有些意外。 “我靠,沈明月,你这也学得太快了吧?” 胖子看着沈明月流畅地弹完一首歌,忍不住感叹,“你是不是背着我们请家教了?” 沈明月垂眸,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没有呀,就是照着书和谱子瞎练的,可能,比较喜欢吧。” 时间过得飞快,学期的脚步走到了尾声。 在期末考试来临前的紧张氛围里,大家都忙着复习备考。 沈明月正低头默背着古文,忽然,一张表格被两根修长的手指推到了她眼前。 她一愣,抬起头。 只见王会凯又同样地递了一张表格给旁边正对着数学题龇牙咧嘴的胖子。 胖子叼着笔帽,含糊不清地问:“这啥啊凯哥,新的模拟卷答案?” “兴趣班申请表。”王会凯言简意赅。 沈明月和胖子同时愣住了,疑惑地看向他。 兴趣班? 什么兴趣班?! 哪来的兴趣班?!! 王会凯身子靠在沈明月旁边的空桌沿上,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一下,解释道:“跟学校提了个想法,强调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他顿了顿,视线似乎无意地掠过沈明月,又看向胖子,“学校那边,算是有点意向吧,让我们自个先折腾,每周三的音乐室可以借给我们用。” “这.....”胖子展开表格,眼睛眨了眨,还是有点懵,“凯哥,你这悄摸声息的,搞大事啊?” 沈明月的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纤细的手指捏着那张薄薄的表格,感觉它沉甸甸的。 乐队她不在意。 学校的音乐室,里面倒是有不少乐器。 普遍的钢琴,吉他,琵琶,架子鼓,电吉他等等。 如果能去音乐室的话,那她也就不用再借胖子的琴来用了。 毕竟,用公家的东西,不会欠人情。 王会凯:“先填着,到时候我凑凑人,说不定能弄出个像样的乐队,也好跟学校交差,把这兴趣班坐实了。” 乐队。 这两个字像一颗小火星,却瞬间投进了胖子的心里。 等以后组建成了,他们就是黔市一中音乐兴趣班的开创者,第一批乐队成员。 这是荣誉啊。 这和族谱单开一页没什么本质区别?! “卧槽,凯哥,牛逼!” 胖子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声音都忘了控制,引得前排几个同学不满地回头看他。 王会凯皱了皱眉,示意他小声点:“前提是得有人,而且得有点样子,所以,寒假别光顾着玩,该练的练起来,特别是你,胖子。” 胖子已经激动得找不到北了,连连点头:“凯哥你放心,我寒假不吃不喝也把吉他练出来,乐队,我的天,太酷了!” 他甚至已经开始幻想自己站在舞台上接受欢呼的场景了。 王会凯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下午放学铃声像是解除了某种封印,教学楼瞬间陷入一片兵荒马乱的喧嚣,嬉笑打闹声交织在一起。 沈明月不紧不慢地继续做着习题,丝毫没受到下课铃影响。 王会凯似乎也没什么急事,他没随着胖子等人一起离开。 很快,教室里就变得空荡起来。 王会凯倏然起身,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恰好将她笼罩。 一枚有些旧了的黄铜钥匙被递到她眼前。 沈明月怔然抬头,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 “这是……?” 微仰着的脸,脖颈拉出优美脆弱的弧线,清澈的眼睛睁得很大,长而密的睫毛像蝶翼般轻轻颤动。 就连声音也带着刚刚回神般的微哑和轻柔,像羽毛搔过心尖。 “音乐教室的钥匙。” 王会凯微抿唇,捏着钥匙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解释:“胖子那琴,你别用了,他水平太差,得逼他勤练。” 胖子水平差吗? 还好吧。 这话不像解释,更像是一种带着占有欲的宣告。 沈明月心底无声笑笑,伸出手。 不是直接去拿钥匙,而是用泛红的指尖轻轻地,仿佛带着点怯意和试探地,碰了碰王会凯捏着钥匙的手指。 一触即分,冰凉的钥匙落入她温的掌心,那瞬间的触感却像微弱的电流,同时窜过两人的皮肤。 她迅速握紧钥匙,像是握住了什么珍宝,然后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全然依赖,甚至带着点感激的笑容,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好,其实我吉他练得可以了,正想去练练钢琴呢,谢谢你,小凯哥。” “小凯....哥?” 从她口中听到这个称谓,王会凯眉梢微挑。 沈明月眨了眨眼,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像是不确定该不该问:“我听见胖子他们都这样叫你,我能也这样叫你吗?” 王会凯闻言,身形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确实有几个玩得近的兄弟会这么叫他,带着点混不吝的戏谑感。 但从她嘴里听到这个称呼,感觉却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生涩的,鼓足了勇气的甜糯,附带难以言喻的亲昵和依赖。 尾音微微上扬,像微风轻轻搔过心尖最敏感的地方。 空气安静了几秒,只有窗外归巢的鸟雀偶尔传来几声啼叫。 王会凯花了点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随你。” 第14章 解决不了麻烦就扩大麻烦 期末考试过后,接着就是寒假。 沈明月感觉那几天过得飞快。 放假的前一天,走廊上全是学生,脱下校服,穿着各自私服,谈笑风生。 沈明月刚从楼梯口拐出来时,就见一群男生聚在走廊处闲散放荡的笑。 王会凯就在其中。 他站在最中间,微微低着头,不知是又听到胖子说了些什么搞怪的话,偏过头去闷闷的笑。 依稀间,听见乐队,分工等字眼。 离校时,沈明月听见有人在身后喊她。 她扭头。 王会凯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双手插兜站在那儿,侧脸轮廓棱角分明,鼻梁挺拔,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浅笑。 “你钢琴练得怎么样了?” 沈明月保守的回答:“还行。” “那就好,开学后我们磨合一下。”王会凯说完便走了,步伐悠闲。 沈明月呆站在原地,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半晌,才恍惚地回过神来。 乐队成员,她是其一。 …… 冬去春来,又见夏。 沈明月的下半学期,在学校每天四点一线。 宿舍,食堂,教室,音乐室。 她充当乐队的键盘手,与其他人一起配合训练,然后参与各项汇演活动。 刘海依旧很厚实,内向亦羞怯的人设不倒。 在高二的时候,除了分科这件对沈明月来说很重要的事以外,还有学校设立舞蹈、绘画等兴趣班这件事。 或许是因为音乐兴趣班的成功,让学校觉得兴趣班可以发展。 感觉音乐学得差不多了,明月扭头又去报了舞蹈和绘画。 这一年,沈明月选文,和胖子分到了6班。 王会凯在隔壁理11班。 兴趣班报名的时候,名单填了三页都填不完,可经过一个月的试训上课后,坚持下来的人只剩下三分之一。 特别是舞蹈兴趣班的人,连三分之一都没有,只有十来个人留下。 此时。 傍晚的阳光斜斜地透过舞蹈室的大玻璃窗,把木质地板烤得暖烘烘的。 一位少女抱着膝盖坐在墙边,下巴抵在膝盖上,漂亮的杏仁眼里全是烦躁和不安。 沈明月挨着她坐下,腿伸直,纤细的脚踝绷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她练舞时间短,但极会用巧劲,姿态模仿得快,看起来已有几分模样。 “林薇,你怎么了?” 沈明月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看你一下午都心不在焉,差点崴了脚。” 林薇是舞蹈班的绝对核心,从小练就的底子让她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旁人难以企及的流畅和美感。 沈明月用恰到好处的羡慕和赞美熨贴着每个人那点小小的虚荣,费了些心思,成为她在舞蹈兴趣班里的朋友。 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林薇时常会给她一些指导,这就导致明月的进步非常快。 但最近,林薇好像很烦躁,都没心情给她指点了。 林薇叹了口气,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烦死了,我真的要烦死了!” “跟我说说?”沈明月挨着她坐下,手臂亲昵地碰了碰她的,“别一个人憋着。” 林薇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恐慌:“职高那边的王猛和青帮的赵坤,你知道吗?” 沈明月眼神微动。 王猛,她不认识。 但青帮的赵坤,明月记得清清楚楚。 那年在长团村晒谷场,被甩的那一巴掌,记忆犹新。 “他们……都……” 林薇难以启齿,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怎么都盯上我了,王猛上周直接堵了我一次,说让我跟他好,赵坤那边,他一个兄弟告诉我,说坤哥也看上我了,让我识相点……我怎么办啊明月?” “他们两个我都得罪不起,都不想招惹,可现在这情况……” 林薇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是真的怕了。 这些混社会的青年,做事不讲规矩,威胁是实实在在的。 本地地头蛇,打当地人跟打mC村民一样。 这种事情,沈明月早已体会过。 明月垂下眼睫,沉默片刻后,慢慢开口:“他们两个,彼此知道对方也在......找你吗?” 林薇愣了一下,摇摇头:“应该不知道吧?知道了还得了?” “也是。” 沈明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像是顺着她的思路,“要是知道了,恐怕会更麻烦。” 她话锋轻轻一转,带着一种闲谈天真,“不过话说回来,有时候麻烦和麻烦撞在一起,说不定反而扩大麻烦,说不定就有其他人来解决了......嗯,我也瞎想的。” 沈明月适时停住,留给林薇一个模糊的遐想空间。 “扩大麻烦.....” 林薇喃喃自语,眼神却逐渐亮起一种诡异的光,“对啊,我可以让他们自己去斗啊,斗个两败俱伤最好。” 沈明月心里冷笑,面上却露出惊讶和一点点被吓到的表情:“薇薇,你说什么呀?这不好吧,他们万一打起来,真闹大了可怎么办?” 她越是这般说,林薇眼中那簇疯狂的火苗就烧得越旺。 “闹大才好。” 林薇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闹大了,他们就没空盯着我了,学校、警察总会插手管吧?对,让他们斗,让他们谁都别想好过!” “我可以....我可以让王磊知道赵坤说了很多看不起他的话,再让赵坤觉得王磊要对他下手,两边挑拨离间......” 林薇完全沉浸在自己‘想出的’妙计里,甚至开始完善细节。 对。 打起来。 打得越狠越好。 解决不了矛盾就延伸矛盾,解决不了问题就升级问题。 虽然沈明月有自己的私心,但未尝也不是在帮林薇。 她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一步步引导而不自知的少女,脸上保持着担忧和不赞同,语气却软软的,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 “薇薇,你千万别冲动啊,要不再想想其他办法,我只是希望你平安,不想看你出事。” 镜子里的两个少女,一个仿佛找到了救赎之路般激动。 另一个安静陪衬,谁也看不透那副美丽皮囊下,又在酝酿着何种意思。 第15章 一个走了还会出现下一个 周五下午放学。 沈明月打算去买一本新的绘画技巧书, 书店里还算安静,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轻微的脚步声。 忽地,窗外隐隐传来的骚动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起初只是零散的脚步声和喧哗,但很快,那声音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嘈杂混乱,夹杂着粗声粗气的叫骂和兴奋的口哨声。 沈明月抬起头,透过书店的玻璃窗看出去。 只见街道上,乌泱泱的人群正像一股浑浊的泥石流,朝着街尾的方向涌去。 一拨穿着附近职高的校服,歪歪扭扭,神色凶狠。 另一拨则是社会青年的打扮,穿着紧身T恤或花衬衫,头发染得五颜六色,手里似乎还隐约藏着棍棒之类的家伙。 两拨人互相推搡,叫嚣着,目标明确,气势汹汹。 路上的行人纷纷惊慌地避让到路边,车辆也被迫减速,鸣笛声此起彼伏。 “我的天哪,这是要干什么去?”一个刚走进书店的女生拍着胸口,惊魂未定地对店员说。 店员也伸着脖子往外看,一脸见怪不怪的麻木:“还能干嘛,肯定是约架了呗,这条街隔三差五就来一回。” 这时,两个穿着市一中校服的女生急匆匆地从书店门口跑过,声音又尖又急,清晰地飘进沈明月的耳朵。 “卧槽,又是前面那个废弃的农机厂院子?” “可不是嘛,今天这阵仗不小啊,听说一中,附中,十八中,职高......我的妈耶,半个城的刺头都来了。” “什么情况,这么大阵仗?” “听说是因为一个女生,好像是叫什么薇,啧,真牛逼啊!” 声音远去了,那两个女生兴奋又害怕地朝着人群涌动的方向追去。 沈明月拿着书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废弃农机厂。 约架。 这几个词像散落的珠子,瞬间被一条无形的线串了起来。 她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丝冰冷得几乎没有弧度的笑意。 那双总是显得无辜似水的眼睛里,掠过一抹洞悉一切却又漠不关心的幽光。 效率真高啊。 她心想。 看来林薇是迫不及待地去执行挑拨计划了。 窗外的喧嚣还在继续,甚至能听到远处传来鼎沸的吼叫。 一场大混战,正在几条街外上演。 这里是贫困的山区,是州自治,是黑社会肆无忌惮。 贫穷、落后、荒芜。 蓝天下的风,吹过九万里。 更加坚定了少女要远远逃离这里,向上攀爬的信念。 周一。 班级里讨论最热的,当属上周五的火拼。 “打得可凶了,农机厂那破院子差点给掀了。” “赵坤脑袋开瓢了,缝了七八针。” “王猛也没好到哪去,胳膊折了,被砍了好几刀,就这还他妈嘴硬。” “我的天,到底为什么啊?阵仗这么大!” “还能为什么?争风吃醋呗。” “啧啧,这下两人都得进去了吧?闹那么大。” “谁知道呢......” 沈明月进入教室时,胖子正唾沫横飞地比划着:“凯哥你是没看见,好家伙,那叫一个惨烈,砖头棍子齐飞,血呼啦的,红颜祸水啊真是……” 王会凯显然对这些事兴趣缺缺,敷衍地嗯了两声,目光懒洋洋地在教室里扫过,恰好看见刚进教室的她。 少女微微低着头,径直走到自己位置,摊开书本,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书页一角。 胖子还在唾沫横飞:“.....要我说,林薇也是倒霉,被那两个疯子盯上,这年头,长得太漂亮也挺危险的哈......” 王会凯没接话,突然抬脚,朝着沈明月的方向走了过去。 “沈明月。” 沈明月轻轻嗯了一声,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疑问。 “最近别在外面瞎晃悠,乱得很,什么人都有,有点什么事,吃亏的是你这种.....” 王会凯顿了顿,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词,“......看起来好欺负的。” 他说这话时,目光在她露出来的白皙下颌停留了片刻。 突然觉得,她这样或许是最好的。 能保护自己。 否则就她这颜值脸蛋,但凡再多外露一点,像林薇那样招摇,还不知道要被多少像赵坤那样的货色盯上。 毕竟那些败类,是真的混不吝。 现在这样,起码减少了百分之九十的麻烦。 “我的电话你有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胖子闻言,在一旁挤眉弄眼,想插科打诨,被王会凯一胳膊肘怼了回去。 沈明月睫毛颤了颤,低着头,声音细弱又带着点感激的微颤:“好,我知道了。” 末了,她又轻声问道:“那个,你们刚才说....赵坤?他、他伤得很严重吗?脑袋受伤了,会死吗?” 她问得小心翼翼,仿佛只是出于八卦之心,甚至因为提到这种血腥事而有点害怕。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一个字问出去,她心里都在期待着那个最残忍的答案。 王会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这个,皱了下眉。 胖子正愁没人分享细节,立刻凑过来低声道:“死倒是不至于,反正得在iCU待上一段时间了。” “是么,那可真是.....” 太可惜了。 几天后,一个不算意外但依旧引起了一阵小范围讨论的消息传来。 林薇转学了。 据说她家里人被这次事件吓破了胆,生怕对方哪一天缓过劲来又会报复到女儿头上,几乎是连夜办好了手续。 有人唏嘘。 有人同情。 也有人暗地里觉得她红颜祸水,惹完事就跑。 沈明月听到这个消息时,脸上适时地流露出几分错愕和失落,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这样啊,也好,换个环境对她可能更安全些,就是太突然了,都没能好好道个别。” 遗憾听起来情真意切。 然而,在她低垂的眼眸深处,那点遗憾迅速被更冷静的分析所取代。 林薇发挥了她意想不到的巨大作用后,就这么退场了。 稍微有点可惜的是,失去了一个在舞蹈上能给她切实指导的免费教练。 但也…… 仅此而已了。 一个林薇走了,还会再出现下一个林薇。 第16章 三婚天注定?我才不信命 沈明月的视线很快锁定了一个新的目标。 一个叫周晓玥的女生。 这个女生不是跳得最好的,但动作规范,基础扎实,最重要的是,她看起来有些内向,总是独自练习,很少加入其他人的小圈子。 沈明月放下水瓶,脸上扬起一抹温和又略带腼腆的笑容,主动走了过去。 “晓玥,你这个控腿的动作好稳啊,我怎么都做不好,总是晃,能教教我诀窍吗?” 周晓玥愣了一下,似乎很少被人这样主动搭话请教,脸上闪过一丝受宠若惊,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啊?其实也没什么诀窍,就是核心要收紧,重心要放在支撑腿上……” 她认真地比划讲解起来。 少女专注地听着,不时点头,尝试一下,然后露出原来如此的恍然表情。 “谢谢你啊晓玥,你一说我就明白了点,比我自己瞎练强多了,你懂得真多。” 一句恰到好处的恭维,让对方获得了价值感。 接下来的几天,沈明月总是‘巧合’地和周晓玥同时到达舞蹈室,选择相邻的把杆位置练习。 ‘不小心’带多的零食会自然地分给对方一半,休息时聊几句关于功课,老师或者舞蹈动作的闲话。 她表现得善解人意,倾听时无比专注,偶尔编造透露一点无伤大雅的共同小烦恼,迅速拉近着距离。 周晓玥很快就把沈明月当成了在舞蹈室里关系亲近的朋友。 她家境似乎不错,偶尔会带一些进口的巧克力或小点心分享给沈明月,在练习时也更愿意和沈明月搭档,互相纠正动作。 沈明月微笑着接受这一切,心里冷静地评估着新朋友的价值。 基础好,可以借鉴。 性格内向单纯,容易建立信任,就算相处久了,偶然发现自己的真实外貌也不会四处传扬出去。 没有人知道,其中一人的友谊从诞生之初就经过了精密的利弊权衡。 【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致橡树 凌霄花。 攀藤于大树。 美丽,但具有绞杀性。 “为什么不呢,我偏要成为那傲于高墙的凌霄花。”沈明月心中如此想道。 舞蹈室里刚结束一轮强度训练,空气中弥漫着少女们急促的喘息。 大家三三两两瘫坐在地板上休息,有人喝水,有人拉伸酸痛的手臂。 突然,一个女生举着手机惊叫起来:“哇,快看!” “什么什么?” 立刻有几个脑袋凑了过去。 “手相图,看婚姻线,有几条线,就预示要结几次婚。”那女生兴奋地划拉着手机屏幕,上面是一张清晰的掌纹示意图,标注着所谓的婚姻线。 “真的假的?给我看看!” “瞎说的吧?这也能信?” “管他真假,就当看着玩呗,来来来,快给我看看我的。” 少女们顿时忘了酸痛,叽叽喳喳地围成一团,互相拉扯着手掌,对着手机图片比划研究,惊呼声和笑闹声此起彼伏。 “哈哈哈,理理,你有一条好深的线,看来要从一而终啊。” “媛媛你有两条,哦豁~有情况哦。” “呸呸呸,乱讲,我这明明是事业线!” “哎呀,我好乱啊,看不清楚有几条。” “我的好像就一条,但是旁边有分叉,这算什么?婚内出轨吗?” 年少的女孩们对模糊的未来充满了好奇羞涩,憧憬和担忧。 晚自习的教室,笔尖划过纸张。 沈明月正在解一道数学题,公式和数字在脑海里清晰排列。 蓦地,笔尖顿住了。 鬼使神差地,她放下了笔。 少女低头,摊开了自己的左手手掌。 白炽灯明亮的光线清晰地照出了掌心的纹路。 生命线,智慧线,感情线…… 她的目光顺着感情线向下,看向它侧下方那片区域。 那里,清晰地并列着三条不短,且颇为深刻的横线。 三条。 舞蹈室里那些兴奋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有几条线,就结几次婚。 沈明月的目光凝滞在那三条线上,足足有十几秒。 教室里很安静,静到能听到自己平稳的呼吸声。 然后,极其突然地,她的肩膀微微抖动了一下,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极轻的笑声。 笑声里听不出任何少女的羞涩,反而充满了玩味,甚至带着一丝桀骜的嘲讽。 明月右手指尖在那三条线上轻轻划过,像是抚过三条早已设定好的轨道,却又充满了不屑。 “三婚天注定,七婚靠打拼。” “我才不信命。” …… - 三年学习生涯像是被人猛地推了一把,踉跄着就冲到了终点。 黑板旁边那个鲜红的倒计时牌,不知何时已经撕到了最后一页。 0字像一个空洞的句号,宣告着一段喧嚣青春的仓促落幕。 那些做不完的试卷,背不完的考点,课堂上压抑的哈欠,偷瞄窗外篮球场的瞬间…… 曾经觉得漫长到近乎凝固的日子,此刻回想起来,竟薄得像一叠旧报纸,哗啦啦一翻就过去了。 天依旧很蓝,似水流年。 “你报的志愿到底是哪个城市?你答应过要告诉我的。” “我、我爸非要让我去当兵,我怕说了你生气......” “那我们怎么办?就这么算了?” “你别哭啊,唉,我也不知道......” 沈明月经过操场某个角落,听见一男一女在争吵,回眸看了一眼。 青春的爱恋,在现实和距离这张巨大的网前,显得格外脆弱和仓皇。 前路是未知的大学生活,身后是即将被斩断的情丝。 “沈明月。” 少女回头,看见王会凯站在几步开外。 他换下了校服,穿着件黑色的T恤,眉眼间的张扬似乎被某种复杂的情绪冲淡了,多了点难得的局促。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像是想拿出什么,又终究没动。 阳光有点刺眼,他微微眯着眼看她。 “小凯哥?” 沈明月轻声应道,脸上适时化开一个温软的笑容,“你还没走的吗?” 王会凯看着她那张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白皙干净的脸,那双眼睛望着他,带着点疑惑,显得那么单纯无害。 他喉咙滚动了一下,事先在肚子里排练了无数遍的话,一下子堵在了胸口,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告白? 说“我喜欢你”? 第17章 与高中告别 都已经毕业,马上天各一方了,再来谈这些合适吗? 少年人那颗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心,在在意的人面前,终究露了怯,变得患得患失,不够勇敢。 “嗯,想问问你,你准备报考哪里?” 沈明月清晰地捕捉到了他刚才那一瞬间的挣扎,犹豫和眼底闪过的不自然。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几乎能猜到他原本想说什么。 但她脸上依旧是那副全然未觉的懵懂。 “京市。” “京市?好地方。”王会凯干巴巴地接了一句,心里没来由地有点空落落的。 “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王会凯耸耸肩,恢复了点平时的混不吝,“我应该会听从家里安排,出国。” “哦,挺好的。” 沈明月点点头,看了看渐渐空旷的四周,柔声说:“以后还回来吗?” 王会凯目光在她脸上又停留了两秒,似乎想把这幅画面刻在心里。 最终,他只是闲散笑了笑,“我不知道。” “……啊,那小凯哥再见,保重啊。”沈明月对他露出一个清浅温柔,甚至带着一丝羞赧的笑容,像初夏悄然绽放的小白花。 “再见,沈明月。” 说完,王会凯转身慢慢走远了。 融入离校的人流,没有一次回头。 他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说出那句话,但那个含羞带怯的温柔笑容,将成为他的高中时代,最美好的一个模糊印记。 …… - 小县城七月的下午,空气被烤出一种粘稠的质感。 沈明月咬着吸管,百无聊赖地划着手机屏幕,等着妈妈下班后一起回家。 冰奶茶的水珠顺着杯壁滑下来,在她指尖沁开一小片凉意。 店门被推开,带进一股滚烫的热浪和叮当作响的风铃声。 一个身影有些笨拙地挪进来,用手在脸旁扇着风,声音带着点喘:“这鬼天气,真热死人了……” 声音有点耳熟。 沈明月抬了眼。 目光碰个正着。 对方也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起一种热络中又略显局促的笑:“……沈明月?哎呀真是你,好久不见了啊!” 是杨菊花。 变了些,脸盘圆润了,身形也丰腴了不少,穿着件宽松的碎花连衣裙,最扎眼的是那隆起的腹部,弧度已经相当可观。 沈明月的视线在那肚子上停留了零点一秒,唇角便勾出浅浅的弧度,惊讶又亲切:“花花?真的好巧。” 她目光自然地下移,落在对方肚子上,语气里是恰到好处的惊叹与关心,“你这是快生了吧?恭喜呀。” 杨菊花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脸上掠过一丝不太自然,“还早呢,才六个多月,麻烦死了,走哪儿都不方便。” 贫困山区,早婚早育的人不少。 初中时,每个班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突然就不来上学了。 等再见时,人家娃都上幼儿园了。 杨菊花打量着沈明月。 眼前的少女只简单穿着件白色棉质连衣裙,素着脸,头发松松挽起,却像是把周遭所有的光都柔柔吸了过去,干净剔透得让人莫名自惭形秽。 那种美,不带丝毫攻击性,却偏偏让人移不开眼。 反观自己,因为怀孕,整个人都臃肿了好几圈。 杨菊花的眼神黯了黯。 到底不是一路人了,寒暄变得艰难。 沈明月问了近况,杨菊花的回答简短急促,目光游移在货架和门口之间,手指绞着衣角。 “还行,就那样吧,你也毕业了吧,真好,马上就是大学生了......” 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杨菊花额角竟渗出细汗,比刚才从外面进来时还不自在。 “那什么,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下回再聊吧,先走了哈。” 就在她转身欲走的刹那,店门被人从外面不耐烦地推开。 “磨磨蹭蹭,还没好吗?” 低低的骂声裹着热气冲进来,齐文俊皱着眉,一脸躁郁地走进来,“一杯奶茶要买多久?赶紧的......” 他的抱怨,在目光清晰落在窗边那个身影上时,戛然而止。 所有的不耐烦和燥热瞬间蒸发,僵在原地,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走了走了,突然又不怎么想喝了。”杨菊花声音发颤,几乎是拖着齐文俊的胳膊。 齐文俊被她拽得一个趔趄,目光却还死死黏在沈明月那边,像被抽走了魂。 他被杨菊花半拖半拽地拉出了奶茶店,门合上,最后是他仓皇回望,复杂得难以形容的一眼。 当天晚上,沈明月收到了很多条来自齐文俊的消息。 【明月,今天奶茶店见到的那个是你吗?】 【我后悔了。】 【真的,每一天,每一天都在后悔,当初怎么就……】 【你跟以前不一样了,更漂亮了。】 【我感觉我现在心里像烧着一把火,难受得厉害。】 【明月,再给我一次机会,行不行?我知道我现在没资格说这个,但我控制不住……】 沈明月看着那一条接一条,几乎能想象出对方急切神态的消息,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 【文俊哥,恭喜啊,快要当爸爸了,这些消息我就当没收到过,你也不要再说了,花花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看到她伤心难过。】 手机再一次疯狂震动。 新的信息以一种偏执的,不管不顾的速度砸了进来。 沈明月起身去倒了一杯水,小口小口的抿着,静静看着窗外浓重的夜色。 直到这杯水喝尽,她放下杯子,没有再去看那些最新消息,直接将和齐文俊有关的联系全部拉黑。 日升月落,时间晃悠悠。 一封从邮局递来的快递寄送到家里。 沈明月的目光,落在书桌上那份印着烫金大字的文件上。 京北大学录取通知书。 政治学与行政学专业。 俗话说,京津冀不比权,江浙沪不比钱。 她需要阶梯,需要跳板,需要能让她踩着看到更高处风景的肩膀。 而这座城,无疑能提供最优质的资源。 沈明月开始搜寻京北大学杰出校友,京北大学学生会及社团架构解析。 网页的光映在她眼底,明明灭灭。 她看得仔细,偶尔停顿,若有所思。 那些冗长的新闻稿,枯燥的名单,看似热闹的社团介绍,在她眼中自动分解、重组,幻化成一幅隐约可见的人际价值脉络图。 趁着假期,明月还忍痛花了两百块听了个专业师傅传教。 传的什么教? 城门楼子,胯骨轴子。 也就那点事儿。 第18章 美丽女人有心计 沈明月是一个很有心计的女人。 在这个社会,身为女人,特别是漂亮的女人,没有点心计,只会像个玩物一样被各式男人玩来玩去,流泪又流血。 甚至可能会遭到强迫,暗算,最后香消玉殒,接着被冠上一个‘含羞自杀’的丑名。 人有两颗心,贪心和不甘心。 京市这个地方,权贵云集,水比海深。 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孩子想闯出头,是要付出代价的。 好在这档子事,沈明月想得很明白。 她一直都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并不介意成为别人的玩物。 毕竟。 我不成为别人的玩物,怎么让别人成为我的玩物? 倾城国际夜总会。 霓虹招牌像一只慵懒而奢靡的巨兽眼睛,俯瞰着京市繁华的夜色。 门前停着的无一不是超跑豪车,衣着光鲜的男女在门童恭敬的鞠躬中进出,空气里都仿佛飘着金钱与欲望的味道。 沈明月穿着一身洁白的连衣裙,黑发柔顺地披在肩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学姐叶小莹身后。 叶小莹显然精心打扮过,一条紧身小黑裙,踩着细高跟,脸上的妆容精致妩媚,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 熟门熟路,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 就在要踏上那光可鉴人的台阶时,沈明月停下脚步,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拽了拽叶小莹的衣角。 “学...学姐。” 她声音细细的,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和不安,小鹿般清澈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那炫目的招牌。 “我们...我们不是去拉赞助吗?怎么.....来这种地方了?” 在通知书送到沈明月手里那天,她就已经在官网和论坛上将京北这所学校里的知名人了解了一遍。 叶小莹。 大三。 校学生会外联部部长。 外联部这种东西,就是在学校举办活动时,出去拉赞助的。 她经常接触一些富二代,赞助方面十分的大手笔。 与此同时,叶小莹也会给那些富二代介绍一些女人。 这种人,一般俗称皮条客。 沈明月想要接近权贵圈子的人,从叶小莹这边着手是最快的办法。 少女微微咬着下唇,眉头轻蹙,任谁看了都觉得这是个不谙世事,突然被带到成人世界门口而手足无措的小女孩。 叶小莹回过头,看到沈明月这副样子,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越是清纯懵懂,里面的公子哥才越有兴趣。 立刻堆起安抚的笑容,亲热地挽住沈明月的胳膊。 “哎呀,明月,你看你紧张的,我们当然是来拉赞助啊!” 叶小莹压低了一点声音,一副教真经的模样:“你想想,我们去学校门口那些奶茶店,小餐馆,磨破嘴皮子才能拉来几百块赞助,还得帮他们贴海报,拉横幅,发传单,累死累活图什么呀?” 接着朝着夜总会门口扬了扬下巴,语气诱惑。 “这里头可不一样,随便一个老板,手指缝里漏一点,都够我们学生会办好几次大型活动了。” “上万块的赞助,也就是他们开瓶酒的事儿,学姐这是带你开拓高端人脉,见识见识真正的场面,待会儿进去啊,别怕,跟着我就行,多笑一笑,嘴巴甜一点,说不定这个学期的任务就完成了,咱们自己还能拿点提成。” 人脉? 沈明月心说这是把我当成货品送上去,换你的人脉和抽成吧。 不过,谁利用谁这件事,说不准呢。 少女听着,脸上适时地露出一种将信将疑、但又被上万块赞助和为学生会做贡献的说法微微打动的表情。 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依旧细弱。 “真的...能拉到那么多吗?那我跟着学姐,我努力学。” “这就对了嘛,放轻松,跟着学姐,亏待不了你!” 叶小莹满意地笑了,用力挽紧她的胳膊,几乎是半拖半扶地,带着这个看似纯真无邪的沈明月,步入了那扇通往纸醉金迷的门。 与此同时。 一间vip包厢里。 空气被烟味,香水味,酒精等混合成一种粘稠而令人迷醉的味道。 重低音敲打着胸腔,斑斓的灯光扫过一张张年轻却写满放纵的脸。 今天是周尧组的局。 他正懒散地陷在沙发主位,一条胳膊搭在旁边穿着火辣的女生肩上,另一只手随意地把玩着一摞刚从手包里拿出来的崭新钞票。 眼角瞥向桌上那瓶刚开的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冰球间荡漾。 “来来来,玩点直接的。” 他话音未落,旁边一个年轻人立刻会意,笑嘻嘻地拿起一个烈酒杯。 “哐”一声放在桌面上。 “看见没?” 周尧用那摞钞票拍了拍身边女生的脸,下巴微抬,指向那杯几乎满溢的酒,“一杯,一摞,清光,拿走。” 那厚度,近乎一寸,崭新挺括,怕是能有好几万。 坐在他旁边的女生娇笑着,眼神却瞬间被那抹鲜红的钞票颜色点燃。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端起那杯澄澈的烈酒,在周围富二代们起哄的口哨和叫好声中,仰头便灌。 喉咙剧烈地滚动,辛辣的液体让她眼角沁出生理性的泪水,但她硬是咬着牙,一滴不剩地喝了下去。 “好!” “牛逼!” 酒杯重重落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女孩呛得咳嗽,脸上却堆满讨好的笑,伸出手。 周尧大笑一声,像是丢出什么无关紧要的玩意,将那摞钞票扔进她怀里。 女孩紧紧抱住,身体因激动和酒精微微发抖。 这场面,像是一针兴奋剂,注入了本就浮躁的空气。 另一个穿着超短裙的女生主动站出来,自己给自己倒满一杯,眼神勾着宋连嵩,娇嗔着:“周少,我也要~” “哈哈哈哈,都有,都有!” 周尧大笑着又从手包里拿出几摞,随意扔在桌上。 纸醉金迷,钞票堆积,构成了这里最直白,最野蛮赤裸的规则。 口哨声,叫好声,暧昧不清的笑声,交织成一片靡靡的乐章。 第19章 被学妹杀穿的富二代们 厚重的隔音门也挡不住里面震耳欲聋的电音重低音。 叶小莹整理了一下紧身短裙,对沈明月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 “别紧张,里面都是咱们学生会的赞助商,年轻有为的学长们,放轻松点,就当交个朋友。” 沈明月轻轻点头。 叶小莹推开门。 一瞬间,声浪、烟味、混杂着酒精和香水的气息像一股热浪般扑面而来。 环形沙发上,男男女女身影暧昧地挤在一起。 打眼一扫,全是俊男靓女。 水晶茶几上堆满了各式洋酒、果盘、骰盅,五彩斑斓的灯光旋转,光怪陆离。 沈明月的脚步顿了一下,像是被这阵势吓到,微微缩了缩肩膀。 她的眼角余光迅速而隐蔽地扫过全场。 大约六个男人,四五个作陪的女生。 “周少,宋少,没来晚吧?” 叶小莹熟稔地打着招呼,声音拔高了几分以压过音乐,“给我们外联部的新晋干事明月同学腾个地儿呗?带小朋友出来见见世面。” 音乐声恰好在切换的间隙小了些,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门口的两人身上。 更准确地说,是聚焦在沈明月身上。 一个穿着纪梵希T恤的男人吹了声口哨,调侃道:“哟,叶部长能力可以啊,又从哪个艺术学院挖来的这么纯的新人?” 沈明月恰到好处地低下头,长而密的睫毛像蝶翼般轻颤,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什么艺术学院,这可是我们京北的学妹,说话都注意点,可别吓坏我的小学妹啊。”叶小莹笑吟吟的解释。 有人笑着打趣:“哟,京北的啊,真难得,咱们这学校竟然也还能出个大美女呢。” 叶小莹亦笑了笑,对沈明月道:“叫学长就行,都一个学校的。” 来到京北清大,沈明月才知这两所顶尖学府,只有40%的学生是考上的。 至于剩下的60%,不言而喻。 “学长们好……” 沈明月又轻又软叫着,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颤音,像微风轻轻搔过耳膜。 随后微微鞠了一躬,带着学生气的礼貌。 叶小莹把她拉到沙发边缘,挤在两个女生旁边坐下。 很快,有人给她递来一杯琥珀色的酒。 沈明月双手接过,小声道谢,指尖冰凉。 “学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周尧凑过来,故意把手臂搭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形成一個半包围的姿势。 沈明月像是被他的靠近惊到,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然后微微向另一侧倾了倾,轻轻点头:“嗯。” “哈哈,以后常来,好玩的多着呢,来,学长教你玩游戏!”周尧拿起骰盅。 沈明月露出一点为难的神色,“我不会啊学长,如果输了怎么办?” “输了当然是喝酒啊。”周尧理所当然的道。 叶小莹适时插嘴,“这样吧,明月,你和周少玩,输了我喝。” 周尧闻言,眉眼下压,意味深长的看了叶小莹一眼。 叶小莹对此悄悄使了个眼色。 沈明月可和以前那些姑娘不同,以往那些都是求着自己介绍,所以放得开。 她不一样,得慢慢来。 如此,周尧倒也没再多说什么,拿起骰盅,哗啦啦地摇着。 “很简单的,猜点数目,看谁喊得大胆又准确。”叶小莹将另一个骰盅递给沈明月。 沈明月脸上写满了紧张和新奇,以至于动作有些笨拙,好像不知道该怎么摇,骰子差点掉出来。 第一局开始。 周尧先叫:“三个三。” 沈明月怯生生地跟着:“四个一?” 这是一个明显不符合常理的叫法,通常一可以当癞子。 但她这般叫了,一就不能算作癞子了。 周尧乐了:“小朋友果然不会玩,开你,你有一吗你就叫四个?” 开盅,沈明月盅里赫然有四个一。 周尧盅里一个没有。 “呀,这是我赢了吗?”沈明月眼睛瞬间睁大,像是完全没想到,脸上迸发出惊喜又难以置信的光芒,像只偷到小鱼干的猫。 心下暗道,这种蠢叫法,他不开我才是傻子。 周尧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可以啊,新手运气就是旺,我喝我喝。” 他爽快地干了一杯。 第二局,沈明月先叫。 犹豫了半天,好像完全没概念,小心翼翼地说:“三个二?” 周少立刻加码:“五个四。” 沈明月像是被吓到了,纠结了半天,细声细气地说:“那……七个四?” 桌上其他人都在笑。 宋连嵩也挑眉看着,觉得这小姑娘傻得有点可爱。 周尧觉得稳操胜券:“总共就十个骰子,你喊七个?学妹,我不开你真说不过去。” 开盅。 沈明月盅里四个四,一个一,一算癞子,也就是说,她一共有五个。 周尧盅里两个四。 不多不少,正好七个。 “啊?我又赢了?”沈明月捂住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周尧,好像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周尧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 盅里没二,你开局喊什么二啊? LOOk my eyeS, tell me Why, baby?!! 你是真他妈二啊?!!! 但他还是保持着风度:“没事没事,运气真好,我再喝。” 他又干了一杯。 酒精开始上头,好胜心骤起。 第三局,气氛有点变了。 不再是单纯的逗弄,周尧稍微认真了点。 可几个回合下来,沈明月依旧是用一个看起来极其不合理,但偏偏刚好压过他的叫法,险险取胜。 这种又菜又欧皇的表现,配上她那清纯无辜的脸,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 既不是完全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又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姿态,她就在那条线上反复横跳,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看得人心里痒痒的,当场就想把她给办了。 游戏输了,总得从其他方面找回来吧。 至于这其他方面..... 咳咳。 旁边的人开始起哄:“周少行不行啊?被新手学妹杀穿了。” “学妹这运气神了啊。” 宋连嵩也来了兴趣,身体坐直了些,笑着对周尧说:“你这技术退步了。” 沈明月立马表现出惶恐,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是学长让着我的,我乱玩的……要不,要不我们不玩了吧?学长你都喝了好几杯了。” 第20章 骑驴找马,钓着玩玩 没有给对方反应和坚持的机会。 少女站起身,非常自然地拿起茶几上的果汁壶,取了个干净的杯子斟满果汁。 “学长,要不喝点果汁缓一缓吧,喝多了难受就不好了。” 心高气傲的公子哥接连受挫,再玩下去,对方火气该上来了。 那她今晚能不能回去,这是个问题。 虽然沈明月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但也没准备那么快就献身。 这些个富二代,风流成性,换女人比换衣服勤快。 太容易得到的,玩过一段时间就会令人感觉索然无味。 周尧果然不是那么容易三两句话打发的。 他取来一杯酒,端起来朝沈明月示意一下:“行,不玩了,那学妹也得喝一杯,敬我们初次见面,对吧。” 沈明月只好端起那杯酒,像是下了很大决心,闭眼抿了一小口。 浓烈的酒精味瞬间刺激了她的口腔和喉咙,立刻控制不住地偏过头剧烈咳嗽起来,眼圈瞬间就红了,生理性的泪水盈满眼眶,看起来楚楚可怜。 40度的麦卡伦纯饮,真他妈舍得灌。 “对....对不起,我,我不太会喝酒.....” 她摆着手,声音带着呛咳后的沙哑和软糯,眼神湿漉漉地看向周尧,又求助似的瞥了一眼叶小莹。 眼角余光带过宋连嵩。 果然,她这副样子又激起了另一种趣味。 宋连嵩笑着调解:“行了周尧,别欺负学妹了。” 他把自己面前几乎没动的一杯果汁推了过来,“喝这个吧。” 明月像是获救般,感激地看了宋连嵩一眼。 那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依赖和一点点崇拜。 双手捧过那杯果汁,小口小口地喝着,乖巧得像只终于找到庇护所的小兽。 包厢里的气氛再次被炒热,骰子碰撞声,笑闹声混杂在一起。 沈明月不动声色的观察了在场所有人,皆是一些花花公子。 身边莺莺燕燕少不了,和这些人纠缠,就意味着她要解决的野花数之不尽。 能给的东西也不过是钱或者包包,徒增虚荣。 付出大,回报一般。 说句不好听的,不值得沈明月献身。 这场‘拉赞助’,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离席。 包厢内,气氛在她离开后悄然变质。 少了一个需要稍微端着一点的新人,剩下的都是自己人,场面迅速变得更加放浪形骸。 音乐被调得更响,五颜六色的灯光更加暧昧晦暗。 周尧几乎是立刻就把刚才搭在沈明月身后沙发上的手,直接揽住了旁边女人的腰,毫不客气地探进她单薄的衣摆,在软肉上揉捏着,下巴朝门口方向一扬,对叶小莹说。 “你这小学妹,运气不错嘛,赢我那么多次。” 叶小莹身体软软地靠着周尧,吃味地哼了一声,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胸口,声音又嗲又酸。 “哟,这就惦记上啦?周少,你们男人是不是就喜欢这种看起来什么都不懂的?我们这种老人就没意思了呗?” 周尧哈哈一笑,低头在她脸上啃了一口,动作轻佻,言语敷衍:“哪能啊宝贝儿,她一个青瓜蛋子哪比得上你会玩?顶多玩玩新鲜感,真要说会来事,还得是你叶部长啊。” 叶小莹的手指在周尧胸口画着圈,半真半假地追问:“那你觉得她漂亮还是我漂亮。” 这是一个调情式的问题。 周尧心底嗤笑一声,手上的动作更加放肆,轻浮而不走心的回答:“这还用问?当然是宝贝儿你漂亮了!” 其实周尧都没怎么看清沈明月。 他们习惯了浓艳的,主动的,张扬大胆的猎物。 在这种极致的暧昧光线下,所有人的面容都像是加了一层厚厚的柔焦滤镜,精致妆容的女生们眼波流转,唇色诱人,仿佛个个都是绝色。 沈明月那点未施粉黛的清纯,在震耳的音乐和过于迷离黑暗的光线下,略显苍白和模糊,甚至没能让他们真正看清她的五官底子,只留下一个怯生生的初步印象。 以及,被她勾起的火。 急需发泄。 叶小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得意地娇笑起来。 哪怕明知自己容貌不如对方,但这话听起来依旧令人开心啊。 包厢里的气氛越发放纵。 …… - 沈明月知道,在那些习惯了女人主动往上贴的大少眼里,自己不过是一道略显别致的前菜,尚可,但远不到需要念念不忘,费心追逐的程度。 毕竟,他们的世界里,最不缺的就是主动献身的女人。 京市美女遍地都是。 转头即忘。 她不主动,就不会再有交集。 再次见到那几人,是在一周后的学校食堂。 午间时分,人声鼎沸。 空气里混杂着各种饭菜的味道,学生们端着餐盘穿梭其间,寻找着空位。 依旧是以周尧为首,和宋连嵩几人一起,高声谈笑,推推搡搡,插科打诨。 索性现在也没有目标,不如骑驴找马,先钓着玩玩。 明月迅速评估了下形势。 直接过去搭讪太刻意,需要一个绝对自然,甚至能让她占据道德高地的契机。 思及此,沈明月端着餐盘,低着头,仿佛在专心寻找座位,路线恰好经过他们身旁。 就在她即将与他们擦肩而过的瞬间,周尧因为说得兴起,笑闹着推了一把宋连嵩。 “嗐,宋连嵩,你他妈的.....” “哎呀,你——!” 一声短促惊慌的轻呼。 宋连嵩躲避间感觉自己好像撞到了什么,回身看去。 一个女生,端着餐盘。 此时餐盘上那碟油腻的菜汁,绝大部分都泼洒而出,浇在胸前衣服上。 米白色的布料瞬间被深色的油污浸透,勾勒出少女姣好的曲线。 她似乎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吓懵了,呆立在原地。 “我操。” 宋连嵩低低骂了声,手忙脚乱道,“对不起,同学,我没看见。” 他下意识地就伸出手,想帮她擦掉那些污渍,但手伸到一半,猛地僵在半空。 那个位置实在太尴尬了。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噗,哈哈哈.....” 旁边的狐朋狗友先是愣住,随即爆发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哄笑。 “宋少,可以啊,上来就直奔主题!” “咳咳,手往哪摸呢,光天化日,那么多人呢,多少注意点影响。” 其他人挤眉弄眼,揶揄打趣,气氛变得暧昧又起哄。 就在这片混乱和尴尬中,少女仿佛被他们的哄笑和宋连嵩僵在半空的手刺激到,又羞又窘,猛地抬起了头。 那一瞬间。 仿佛周遭所有的喧嚣都按下了静音键。 第21章 这局布得秒啊 午日明亮剔透的自然光线,毫无保留地照亮了她的脸。 没有夜店迷离灯光的干扰,没有化妆品的修饰。 肌肤白皙通透,五官清晰得惊人。 那双眼睛因情绪波动而显得格外清亮,带着一丝被惹恼的微愠,但更多的是无处遁形的羞窘。 挺翘的鼻梁,柔和的唇线,组合成一张极具冲击力的,干净又生动的纯欲脸。 视觉冲击力十足。 所有的哄笑声像被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 一个个眼神发直,懒懒挑眉,互相交换着惊艳的目光。 “真对不起,学妹。” 宋连嵩的语气瞬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称呼都变了。 从之前的敷衍道歉变得无比真诚甚至带上了几分急切。 “这太不好意思了,衣服不能要了,我赔你一件吧,附近就有商场,我现在就带你去买一件新的,马上就能换。” 沈明月婉拒:“不用了,没关系的,我自己回宿舍处理就好。” “车就停外边,走吧,我现在就带你去买件新的换上,你这件衣服真没法穿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迅速脱下自己那件价格不菲的休闲外套,不由分说地披在了沈明月肩上,堪堪遮住了她胸前的狼藉。 “真不用,太麻烦了……” “不麻烦,一点不麻烦,走吧。” 不给沈明月拒绝的机会,宋连嵩几乎是半护着她,引着往外走。 沈明月裹着他的外套,上面还带着男士香水和烟草的淡淡味道。 她微微低着头,看起来像是被迫接受了这份好意,一副窘迫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跟着他离开了食堂。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剩下一群人静了几秒,随即炸开锅。 “可以啊,宋连嵩这他妈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刚才那妹子也太正了,清纯挂的顶配啊,哪个院的?以前怎么没见过?” “诶,好像有点眼熟啊,是不是在哪见过来着?” 有人嘀咕了一句,回想一瞬,没想出个所以然,很快被其他的话题淹没。 “周少牛逼!” “周尧,你可以啊,这局布得妙啊。” 周尧不明所以:“什么局?” 我怎么不知道我布了局? “哥们儿别装了,你这神助攻一推,就给我们宋少推了段艳遇出来,这妹子质量也太顶了。” “这局布得妙,说,是不是早就瞄上那个妹子了?什么时候也给兄弟我安排一个同款的?也推我一把呗?” 一个青年挤眉弄眼地撞他一下。 周尧笑得浪荡不羁:“好说好说,下次哥们儿也推你一把,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 一群男人心照不宣地哄笑起来。 …… 停车场。 宋连嵩很自然地引着她走向一辆非常扎眼的红色法拉利。 解锁,车门上扬,发出悦耳的声响。 他绅士的给她打开副驾车门,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沈明月的脸。 想从她脸上捕捉到一丝常见的,早已看腻的惊叹,羡慕或者小心翼翼的目光。 然而。 沈明月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这只是一辆普通代步车。 她的注意力似乎更多地集中在如何不让自己身上的油污弄脏他的衣服上,眉头依旧微蹙着,带着一种出于礼貌的困扰。 心中却在默默评估。 法拉利488。 颜色浮夸,符合这些富二代们张扬的性格。 看来没少用这辆车唬住小姑娘。 宋连嵩心里稍稍有些意外,但也仅此而已。 不是没有女孩子故意装作特立独行一点,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驱车来到附近一座商场,奢侈品店。 明亮的灯光,光滑的大理石地面,空气里弥漫着若有似无的奢华香氛。 销售顾问穿着合体的黑色套装,脸上挂着训练有素的微笑,一眼就认出了宋连嵩,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 “宋少,下午好,请问今天需要看些什么?” 宋连嵩显然是这里的常客,指了指身旁显得有几分局促的沈明月:“给她挑身衣服,赶紧的,换下来。” “好的,小姐,这边请。” 销售员将沈明月领到试衣区域,热情介绍。 宋连嵩的目光在店内扫视,带着一种浏览货架般的随意和主导权。 很快,他的目光锁定在一条裙子上。 那是一条白色齐胸吊带短裙。 裙子设计极尽简约又暗藏诱惑,光滑的丝绸缎面,贴合身体曲线的剪裁,齐胸的设计全靠纤细的吊带和精准的版型支撑。 这种衣服穿上身,多一分赘肉或少一分曲线都会暴露无遗。 “试试这件,白色,衬你。”他倏然指向那条裙子,眼底噙着一丝意味深长玩味的笑。 沈明月闻言,目光落在那条裙子上。 腰,胸,腿,一点都藏不住。 只一眼,她就看透了宋连嵩那点低级趣味的心思。 倒是挺会选。 看来没少给女孩子选衣服。 “好。”沈明月坦然的接受。 销售很快将衣服取下来递给她。 沈明月接过那件触感冰凉滑腻的裙子,接着跟着销售走向试衣间。 试衣间的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宋连嵩悠闲地坐在VIP休息区的柔软沙发上,翘起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扶手,好整以暇地等待着验收成果。 试衣间内。 沈明月脱掉被弄脏的T恤和宋连嵩的外套。 看着镜中自己白皙娇嫩,凹凸有致的身材,眼神冷静得像在评估一件武器。 先是翻看了一下衣服价格,随后才穿上那条裙子,拉链拉好,每一个细节都整理得一丝不苟。 裙子缎面材质将她包裹,勾勒出饱满的胸型,纤细盈盈一握的腰肢,露出笔直的长腿。 镜子里的人,清纯的脸蛋配上这极致性感的身材,形成足以让任何男人血脉偾张的反差诱惑。 明月没有立刻出去,而是稍微等了几十秒,调整了一下呼吸。 让脸上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是因穿着不适而带来的红晕。 然后,她才深吸一口气,推开了试衣间的门。 她走了出来,脚步略显迟疑,右手有些不自然地放在胸前,似乎不太适应这过于暴露的剪裁。 第22章 试探能不能拿捏 其实男人并不爱什么浓妆艳抹,最爱的,莫过于七月荔枝。 剥壳后尽是嫩得流水的汁。 少女抬起头,望向宋连嵩,清澈的眼眸里水光潋滟,声音又轻又软,还带着一点为难的颤音。 “这件衣服是不是有点太……?”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那份对于过度暴露的羞涩和不安,已经表达得淋漓尽致。 光是站在那里,像是一件被精心包装却又不慎露出了惊人内容的礼物,既诱惑着人去拆解,又因那份不自觉的脆弱感更增占有欲。 宋连嵩原本闲适地敲着扶手的手指猛地停住。 他脸上那抹玩味的笑容凝固,喉结无意识上下滚动了一下。 眉梢轻佻上扬,嘴角的弧度却逐渐加深。 预想过她身材不错,但绝没想到是这种级别的视觉轰炸。 那种介乎于清纯少女和性感尤物之间的致命诱惑。 宋连嵩忽然觉得,天使的脸蛋,魔鬼的身材来形容她再贴切不过。 这就是天生的尤物。 “太什么?很漂亮啊,就这件了,刷卡。”他侧头直接对销售示意。 沈明月忙道:“学长,我原来那件衣服,充其量也就几十块钱,这件衣服,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宋连嵩轻笑一声,好似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学妹,虽然你那件衣服就算只值几十块,但让美女受到惊吓,别说只是赔你一件裙子,就算为你豪掷千金,那也弥补不了我万分之一的歉意。” 话毕。 他取出卡塞到销售手里,“开票,包装什么的都不要了,她就穿着走。” 销售笑了笑,拿着卡走向收银台。 正在结账时,她看了一眼那边含羞带怯的少女。 嫩生生的。 宋连嵩这些个公子哥,肆意游走于花丛。 时常带女孩子来这边逛。 这不,看来又嚯嚯到一个新的女孩子。 这次来的倒是比以前的都要好看得多,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他们搞到手。 不过,这种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走吧,我们再看看别的。” 买完那条价格不菲的裙子,宋连嵩心情大好,带着她往商场的珠宝首饰区走去。 沈明月温顺地跟着。 两人走进一家以设计感著称的珠宝店,销售立刻迎了上来。 宋连嵩的目光在柜台里随意扫过,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注意力其实更多还在身边沈明月的身材和脸蛋上。 拿出手机,偷偷拍了一张沈明月,随后发到了兄弟群里。 沈明月瞥了他这小动作一眼,心底无声笑了。 这是在给那些花花公子哥们分享猎艳进度? 宋连嵩遮掩性清咳一声,随手点了几样。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拿出来试试。” 销售取出一条金色钥匙吊坠项链,一对略显繁复的镶红宝石耳环,和一款T系列比较宽的玫瑰金手镯。 平心而论,这些款式单独看都价值不菲,但风格上更偏向熟女,甚至略带一丝老气。 戴在沈明月身上,与其极致清纯的气质并不搭调。 宋连嵩根本没仔细挑,只是大致觉得闪,是牌子货,够贵,便敷衍地问沈明月:“怎么样?喜欢吗?” 沈明月看出了他的敷衍。 他只是按照以往经验,一味给女伴砸钱添置,从而虏获芳心。 许是又怕明月拒绝,宋连嵩直接对销售说:“都包起来吧,刷卡。” 动作甚至比刚才买裙子时更干脆利落,因为根本没过脑子。 销售喜笑颜开地开票。 沈明月心想,虽然款式不怎么样,但品牌价值和二手折价率还在。 聊胜于无。 买完饰品,两人没再接着逛,宋连嵩提出送她回宿舍。 “逛累了吧?喝点水。” 宋连嵩从车门侧的储物格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向沈明月。 车内空间狭窄而私密,昂贵的皮革香气混合着他身上淡淡的男士香水味,无形中拉近了距离,也滋生着暧昧。 在这种环境下,由男人递过来的任何入口的东西,都值得警惕。 沈明月脸上露出一个略带歉意柔软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谢谢学长,我不渴。” 宋连嵩身子僵了一下,随即了然一笑。 没再坚持,很是自然地收回手。 咔哒一声拧开瓶盖,自己仰头喝了一大口。 此举无声向沈明月展示,水没有问题,他没有恶意。 末了,他将还剩一大半的水扔回门侧的储物格。 旋即转过头,目光再次落在沈明月身上。 清纯的白裙在车厢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更衬得她肌肤如玉。 “安全带没系。” “哦.....”沈明月应了一声,伸手去拉身侧的安全带。 宋连嵩忽然倾身过来,整个身体几乎压向副驾驶座。 一股带着侵略性的男性气息瞬间将沈明月笼罩。 男人的手臂越过她的身前,去抓她另一侧的安全带插扣。 这个动作使得两人的距离瞬间变得极近极近。 他的侧脸就在她的唇边,温热的呼吸似有若无地拂过她的耳廓和脸颊。 车内安静得只剩下彼此清晰的呼吸声。 宋连嵩的动作很慢,带着明显的刻意。 拿到了插扣,却没有立刻扣上,而是就着这个极近的姿势,磨蹭地拉着安全带收回。 他的目光从安全带缓缓上移,最终牢牢锁定了沈明月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清晰地映出他的倒影,以及一丝被突然拉近的距离所惊到,如小鹿般的慌乱。 暧昧的气氛在狭窄的车厢里攀升到顶点。 他的脸又凑近了几分,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目光落在她柔嫩的唇瓣上。 意图昭然若揭。 刚认识就想亲密接触,这是想看她好不好拿捏啊~ 就在他的唇即将碰触到的前一秒。 沈明月猛地偏过头,避开了这个即将发生的吻。 她抬起眼,看向近在咫尺的宋连嵩,那双杏眼里水光潋滟,一丝被冒犯的惊慌在眸底跳跃。 “学长,你这是干什么?” 宋连嵩的动作僵住,看着眼前距离近得能数清她颤抖睫毛的少女。 他扯了扯嘴角,最终缓缓退回了驾驶座,咔哒一声利落地帮她扣好了安全带。 “没什么,帮你系安全带而已。” 红色的法拉利驶离商场车库,汇入主干道车流。 第23章 我对你一见钟情 引擎低沉的轰鸣和窗外流动的城市光影交织。 宋连嵩调整了一下情绪,侧过头,放缓语调,真诚开口道。 “学妹,你可能不会相信,但说实话,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很特别,或许听起来有点老套,但我确实对你一见钟情。” 沈明月轻轻地笑了出来。 笑声不高,带着一点女孩子的娇气,却又像一根细小的针,精准地戳破了他刻意营造的暧昧泡泡。 “学长。”她歪了歪头,“这句话,你对多少个女孩子说过呀?” 宋连嵩反应极快地举起一只手,做出发誓的样子,“你不信?天地良心,学妹,你绝对是第一个,我宋连嵩对天发誓。” 沈明月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呵..... 发誓谁不会? 别发朋友圈就行。 她并没有纠结他的发誓,而是顺着他的话,抛出了一个更致命的问题。 “哦,第一个呀?” 少女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扇动,语气轻飘飘的,“那....学长是对哪‘一见’钟的情呢?” 微微侧倾了一点身体,目光紧紧锁住宋连嵩有些错愕的神情,一字一句,清晰又缓慢地笑问。 “是今天在食堂撞我的这一见?还是上一次....呢?” 宋连嵩愣住了。 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故作深情变成了真实的错愕和茫然。 “什么上次?我们之前见过吗?” 他下意识地反问,眉头皱起,大脑飞速搜索着记忆。 两人之前有见过吗??? 沈明月不再说话了。 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那波光潋滟的眼睛里好似清晰地写着: 看,你都没记住我,还谈什么一见钟情? 宋连嵩觉得不对劲。 眼前人长得真的十分惹眼,不管走到哪里都很容易让人一眼注意到她。 自己如果见过,不可能不记得她。 “学妹记错了吧,我们之前见过吗?”宋连嵩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七分玩味三分试探道。 就在这时,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已经到了京北宿舍楼下。 沈明月解开安全带,随后正面朝向宋连嵩,柔柔地伸出纤纤玉手。 “宋学长,忘了自我介绍了。” 声音甜软得像浸了蜜,却又带着清晰的边界感,“我叫沈明月,文学院的。” 宋连嵩伸出手,握住了那只微凉柔软的手。 触感极好,软绵滑腻。 仅一瞬,便已收回。 宋连嵩略显遗憾。 “对了。” 少女笑靥如花,温柔而真诚的说:“谢谢学长的礼物,我都非常喜欢。” 话落,下车。 身影窈窕地走向宿舍,没有一丝留恋。 红色的法拉利静静地停在楼下。 “沈明月。” 宋连嵩低声念着这个名字。 半晌。 拨通了一个电话。 “哟,宋少今天怎么有空找我?身边缺人了吗?这次想要什么样的你说,我帮你看看.....”叶小莹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宋连嵩懒懒靠在车椅背上,漫不经心道:“沈明月你认不认识?我们学校的。” 叶小莹愣了一下,而后说:“沈明月?认识啊。” 她甚至觉得宋连嵩这问题问得莫名其妙,莫不是玩她呢。 “你不也认识吗?上次在倾城国际,我还特意带过去给你们认识过,你忘了?” ‘倾城国际’四个字落下,像一道闪电劈进脑海,宋连嵩猛地想起来了。 迷离闪烁的灯光下,叶小莹确实是带了一个看起来怯生生,穿着简单白裙子的女孩子。 当时光线太暗,音乐太吵,众人又喝了不少酒,根本没仔细看。 甚至因为她的‘放不开’而觉得兴致缺缺。 毕竟,向来都是女人追着他们捧,哪有他们去追着女人的道理。 以至于印象模糊得像隔了一层毛玻璃,转头就忘了。 那个模糊的,苍白的,不起眼的身影,与今天这个在阳光下惊艳夺目的身影渐渐重合。 一股难以言喻的懊恼刺激感冲上头顶。 他感觉自己像个瞎子,一块璞玉放在眼前都没认出来。 幸好,现在也不算晚。 那头叶小莹似乎明白了什么,试探地问:“宋少,你问她干什么,对她有意思?” 宋连嵩收敛起外泄的情绪,笑了声:“没什么,就随便问问,行了,没事了,挂了。” 回到宿舍,推开门,一股烟味和酒气就混合着喧闹的音乐声扑面而来。 周尧,赵铭等人正窝椅子上打游戏。 赵铭最先听到动静,头也没回就大声调侃道。 “哟,咱们宋少回来了?哥儿几个还以为您今晚佳人有约,要彻夜不归,奋战到天明了呢。” 周尧扬扬眉,转过头,神色暧昧的说:“不是亲自带着人去扫货,图都发来了,身材不错,但看你这样子,没拿下?” 宋连嵩把车钥匙扔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自己也陷进旁边的椅子里,揉了揉眉心,不咸不淡的嗯了声。 “有点难搞,老子他妈差点都没接住招。” “嗯?” 周尧停了游戏,来劲了,“什么情况?” 宋连嵩简洁的把‘一见钟情’这事说了一遍。 周尧闻言,掀起眼皮懒懒一笑,“那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能把人家忘了呢。” 宋连嵩抽出一根烟,点燃后叼在嘴边,瞄了对方一眼,“意思是你记得?” 周尧当然不记得。 但去追沈明月的又不是自己,记不记得无所谓。 不过,被宋连嵩这样一提,他顿时有印象了。 “当然记得,人美声甜运气好,咱京北的明月学妹嘛,玩游戏连赢我好几把后,自个拍拍屁股走人,勾得那天我是怒火难消。” 宋连嵩嗤了一声,看不出他是事后诸葛,十多年的兄弟白当了。 赵铭仰着下巴,眼睛滴溜溜地转,脸上露出一个兴奋中带着恶劣趣味的笑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议道。 “宋少,你要是拿不下,换我来呗?哥们儿我就喜欢挑战高难度,说不定我出马,手到擒来呢?” 这种圈子里,互相交换女伴或者追求同一个目标当做乐子和竞争,是常有的事。 他这话虽然有几分玩笑,但试探意味十足。 如果宋连嵩真的只是玩玩且觉得棘手,说不定就顺水推舟了。 然而,宋连嵩以沉默作答。 既没有答应,也没拒绝。 估不准他的意思。 想来是对那女人上了一点心,舍不得放呢。 周尧意味深长的看了宋连嵩一眼,唇角勾起邪痞的弧度。 “行了,让咱宋少先新鲜两天,到时候玩腻了给你。” 末了,他拿起桌上手机准备看一眼时间。 手机一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宋连嵩发在群里的少女图。 灯光下。 光滑的白色缎面如同第二层皮肤,无比忠实地勾勒出每一寸起伏。 纤细的吊带挂在圆润的肩头,更衬得脖颈修长,锁骨精致。 裙子的剪裁将她的腰肢收得极细,而胸部的曲线却被恰到好处地强调出来,饱满挺翘,目测有D。 裙摆下延伸出的双腿笔直修长。 周尧低低笑了声,说:“看着挺瘦,身材还挺好。” 第24章 迎新晚会,拒绝借口 接下来的几天,宋连嵩一直约沈明月。 她都找各种理由婉拒了。 京北大学即将到来的迎新晚会,更是使得沈明月变得忙碌。 现成的理由,婉拒借口不用她再费脑编造。 正和文艺部的同学核对节目流程单,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来自宋连嵩。 【晚上有空吗?朋友新开了个酒吧,带你去玩玩?】 沈明月的目光在屏幕上停留了两秒,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旁边同学探头问:“明月,这个舞台剧的时长好像超了很多,要不要跟她们说下?” “嗯,等我一下,马上看。”沈明月应着,手下已经回了消息。 【不行呢宋学长,今天要跟学姐去盯晚会要用的灯光器材,清单好长好长,估计要跑到好晚,学长你们玩得开心哦。】 发送成功。 她放下手机,拿起流程单,眉头微蹙,指着那个舞台剧节目:“是超了,让她们精简一些,还有,这个主持人的串词也得删减,太啰嗦了。” 不一会儿,手机又震了。 宋连嵩:【灯光器材有什么好盯的,让底下人去,我来接你?】 沈明月几乎能想象出他略带不耐烦又觉得新鲜的表情。 没立刻回复,而是先和同学把节目时长的问题解决了,又跑去跟灯光组的负责人确认了去看设备的时间。 忙了一圈,才拿起手机。 【不行呀学长,会主席交代的任务,我可不敢搞砸,他们可凶了。】 停了瞬,接着又发了一条。 【而且这次晚会真的很重要,我也想做好一点,等忙完这阵,说不定就有空了。】 先示弱,再表达一点点委屈,最后抛出一个模糊的,未来的期待。 这套组合拳,她打得驾轻就熟。 果然,宋连嵩没再强求,只回了个:【行吧,你可真够忙的。】 沈明月没再回复。 她心里清楚得很。 宋连嵩这种公子哥,身边最不缺的就是主动扑上去的女生。 一味顺从,只会让他很快失去兴趣。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越是难以征服,越能激发男人的好胜心和投入成本。 现在的每一次拒绝,都是在为最终增加砝码。 等他觉得投入足够多耐心时,自己的点头才会显得珍贵。 况且。 沈明月其实也并不想和这些富二代过深的纠缠。 难保哪天这些人忍不住,一个兽心大发,那可就玩脱了。 毕竟,强制这种事,在权贵眼里,也是一种可行手段。 沈明月现在要做的,就是做个有耐心的钓手,精心布置着鱼饵,控制着收放线的节奏,等待着真正的大鱼来到周围游弋。 与此同时。 “操。” 宋连嵩忽然低骂一声,手机被不轻不重地掼在桌面上。 旁边戴着电竞耳机激战正酣的赵铭头也没回,声音从耳机缝里漏出来:“嵩哥这是咋了?” 周尧慢悠悠抬起眼:“怎么,又碰钉子了?” 宋连嵩嗤笑一声,眉眼间的躁郁聚集,“真他妈就邪了门了。” 赵铭一听这,立马把游戏音效调小,摘下半边耳机,满脸八卦:“是不是那个沈明月?还没拿下?” 说起这个,宋连嵩就有些来气:“吃饭,没空,去玩,有课,现在又跟我说要在礼堂彩排走不开,学生会给她发金牌还是怎么着?这么拼死拼活的?” 周尧趿拉着拖鞋走过来,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哟呵,这是遇上硬茬子了?还是跟你这儿玩欲擒故纵呢?手段可以啊这妹妹!” 赵铭立刻跟着起哄:“啧,头回见嵩哥在一个小姑娘身上耗这么久,次次吃闭门羹。” 宋连嵩眯着眼问:“迎新晚会是什么时候?” “这周五晚上。” 今天周一。 想到还有那么多天,宋连嵩就有些坐不住了。 况且,谁知道晚会之后,又会是什么借口等着他呢? 赵铭立刻反应过来,眉梢一挑:“她不是学生会忙得脚不沾地么?咱直接去现场瞧瞧呗,看看咱小学妹到底是怎么个日理万机法儿。” 周尧也附和,声音懒洋洋的,“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朝彼此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在过去之前,周尧先给叶小莹通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那边背景音有些嘈杂,依稀能听到音乐声和有人喊叫安排工作的声音。 “叶部长,忙着呢?”周尧靠在椅背上,语气懒散,带着惯有的无所谓调调。 “哟,周少啊,今儿个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可不是忙晕了嘛,迎新晚会这点事儿,真是能脱层皮。”叶小莹的声音笑得像抹了蜜,既热络又谄媚。 “嗯,听说了。”周尧漫应着,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沈明月呢?她是不是也在你们那儿忙得团团转?” 叶小莹是何等精明的人物,瞬间就明白了这通电话的真正来意。 “她啊,在的,明月学妹可是我们这次的顶梁柱之一,能干又认真,这会儿正跟台上核对灯光点位呢.....” “在就行,我这边正好没事,和宋连嵩几个一起,等会儿顺路过去看看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呀,那感情好啊......” …… 再说电话这头。 “第三节目追光再偏左一点,对,就是主持人站的那个点,要确保全覆盖。” 沈明月全身心沉浸在忙碌的状态里。 偶尔有学生会的男生想凑过来献殷勤给她递水,都被她一个礼貌却疏离的微笑挡了回去。 但她的感官却像最灵敏的雷达,悄然捕捉着周围的一切。 眼角余光里,她看到负责外联的叶小莹学姐拿着手机,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快步从侧门走了出去,脸上带着一种不同于处理学生会事务的,更加热切甚至略带讨好的笑容。 捕捉到了几个模糊的音节。 “……周少……” “她啊,在的在的......” “……欢迎来指导……” 沈明月手上的动作没停,心思却微微一动。 第25章 最佳舞台剧,一眼万年 沈明月去找人要了一份节目单,纤细的指尖在钢琴与小提琴合奏上停滞。 这个节目报上来以后,钢琴演奏者只在前两天出现了一会,后面就不见人影。 听说是突发急性肠胃炎去医院挂水,所以一直没空来排练。 果不其然。 负责节目统筹的大二学长,急匆匆找到了正在休息区擦拭琴弓的小提琴手,询问:“柯乔,你朋友那边有消息了吗?肠胃炎好点没?今天能来吗?” 柯乔叹了口气,温文尔雅的脸上满是无奈:“刚发消息问过,还在医院挂水,这两天肯定是来不了的,唉……” “啊?那怎么办。” 学长急得跺脚,“今天可是带灯光彩排,就指着今天一次定完所有点位呢,要不.....你这个节目就改成独奏?《沉思》这首曲子,小提琴独奏也绝对镇得住场子!” 柯乔沉吟了一下,有些为难:“学长,我朋友演出那天肯定会来,灯光的话,随便给钢琴方向聚个焦就行,问题不大。” “问题大了朋友。” 学长不赞同:“灯光设计是两束追光,一束给你,一束定在钢琴位置,灯光师的CUe点,光圈,色温,都是根据当时的音乐来编,总不能随便胡来吧?” 柯乔手一摊:“那也没其他办法了啊......” 两人面面相觑,僵持在原地。 就在这时,一个轻柔的声音插了进来。 “学长,我刚刚好像听到一点,是钢琴手来不了了吗?” 学长回头,看到是学生会新来的那个长得特漂亮,做事也很细心的沈明月,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苦水哗啦啦地倒。 “是啊学妹,张璐病几天了,现在这个演奏节目灯光音响都不知道该怎么定,实在没办法,只能随便定一个了。” 少女微微蹙起好看的眉毛,露出思索的表情,然后道:“如果只是为了今天先把灯光的位置定下来的话,我或许可以帮上忙?” “你?!”两人异口同声。 “我学过一点钢琴,我可以代替她定个位,柯乔学长你就正常拉琴,这样灯光师和音响师就能按照合奏的标准把所有的点位,音量平衡都调试好,至少先把技术问题解决了,不影响演出那天整体效果。” 她看向两人,眼神无比诚恳,完全是一副为集体着想的样子:“主要是帮灯光和音响的师兄师姐们,把今天工作顺利完成。” 一番话,滴水不漏,全然无私。 学长一听,大喜过望,简直想给沈明月鞠躬。 “这个办法好,太好了,明月你可帮大忙了,就这样定,柯乔,你看行吗?就先让沈明月配合你过一遍,定完灯光音响就行。” 柯乔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了。 毕竟只是配合着过一遍曲目,定个灯调个音之类的,又不是换人。 “我没问题,谢谢你了。” “那就那么定了,走走走,去钢琴那边,明月你多熟悉一下......”学长迫不及待地推着两人就往舞台左侧的三角钢琴走去。 沈明月低下头应了声好,嘴角极轻地弯起一个浅薄的弧度。 看过谱子,试弹三遍以后,柯乔便和她对了对音,两人交换一下眼色,一齐点头示意Ok。 接着,柯乔对控制台方向打了个手势。 “《沉思》合奏节目,试音试光。” 唰—— 全场灯光暗下。 “操,这里面怎么那么黑?” 一声略带不满和诧异的抱怨,伴随着左侧侧门被推开的吱呀声响起。 几个闲检荡逾的二代们,懒懒散散地晃了进来。 刚从外面亮堂的地方进来,眼睛完全无法适应这骤然降临的黑暗,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还差点被脚下的杂物绊倒。 下一秒,舞台上,两束柔和的追光精准落下,一束笼罩着架起小提琴的柯乔。 另一束,如同皎洁的月华,不偏不倚地,将坐在钢琴前的沈明月,温柔地包裹其中。 光柱之下,空气中的尘埃仿佛都变成了闪烁的银粉。 所有人目光不由自主的追着光而去。 少女的侧脸线条被勾勒得无比清晰柔和。 她微微垂着眼帘,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专注与沉静。 简单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在如此强烈的光源下,反而散发出一种纯粹至极,不染尘埃的光晕。 一种近乎神圣的,舞台赋予的无限魅力,令每个看到她的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轻轻抬起手。 纤细白皙的手指悬在黑白琴键之上跳跃。 轻柔朦胧的钢琴声如流水般荡开,紧接着,如泣如诉的小提琴旋律悠扬加入。 “台上那是...沈明月?”身旁有人低声讶异。 宋连嵩瞳孔里只映出台上那束光下的身影。 他见过太多漂亮女孩,美艳的、可爱的,小家碧玉的,但没见过这样的。 在混乱场地和耀眼追光的极端对比下,安静地散发着一种他无法准确形容。 只觉得又纯净又他妈的高级。 “可以啊,让宋少找到个大宝贝了。”有人笑着说。 周尧挽着袖口,勾着春打趣:“羡慕了?那你也去找一个纯纯的。” “难道你不想?”赵铭揶揄笑着反问。 周尧哼笑,一副放任自流的样儿:“别来那套。” 光晕之中。 沈明月余光看见礼堂侧门被打开,唇角微扬,内心全然一片冰冷而精确的算盘。 成了。 第一个音符落下时,她就知道,自己精心编织的剧本,已经准确地捕捉到了猎物投来的视线。 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是她从听到叶小莹电话那一刻起,就在脑中飞速计算并选择的最佳方案。 偶像剧里为什么总爱用一眼万年的初遇戏码? 因为黑暗中骤然出现的光明。 寂静中蓦然响起的乐章。 以及光影中心那个被完美勾勒的身影。 这种强烈的视觉和情感冲击,足以在瞬间击破大多数人的心理防线,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 这种戏剧性场面的威力杀伤力不是一般的大。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第26章 大少爷要人谁敢不放 仿佛有出现‘嗒’的一声轻响。 礼堂内灯光大亮。 “学长,刚才钢琴位这束光,左手区域有点暗,能稍微补一点面光吗?” “对了,刚才钢琴低音区的混响是不是稍微多了一点点?嗡嗡的,能不能再收一点试试?” 沈明月从台上下来,重新融入工作当中。 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尽职尽责,心系工作的工作人员模样,细致地反馈着刚刚发现的问题。 几个学长比了个“OK”的手势。 这时。 一个带着几分懒洋洋调子和欣赏的男声插了进来。 “没想到明月学妹还有这手绝活?深藏不露啊。” 沈明月闻声,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 像是才刚刚发现台下的不速之客,脸上适时流露出几许意外的惊讶。 “宋学长,你们怎么来了?” 宋连嵩笑道:“我们不来,可就错过学妹这么精彩的表演了。” 这话霎时引起众人帮腔起哄。 “学妹,你这水平在文院屈才了,该去音乐学院啊。” “宋少,看来咱们下次得去音乐厅才能见到学妹了?” “正式汇演那天,我们可得来瞧瞧,给学妹捧个场。” 面对这直接又带着几分轻佻的夸奖,少女微微垂眸,唇角弧度不变,那瞬间低敛的睫毛像蝶翼般轻轻颤动了一下。 流露出极淡的一丝不好意思,但旋即又抬起眼,迎着众人的目光,就那样踩着大礼堂的地板,步伐轻快又稳当地走了过去。 明媚的笑意在她唇畔绽放,像夏日阳光一样晃眼。 “学长们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清软的声音带着点哭笑不得的无奈,“原来弹钢琴的人来不了,灯光音响没法定位,我就是个临时充数的工具人,帮大家把流程走下去而已。” 身后是忙碌嘈杂的背景,她却像自带聚光灯,清晰又耀眼。 宋连嵩看着她那白得发光脸庞,上面还带着刚刚投入工作后的细微活力,男人的占有欲迅速占据了他的大脑。 懒得再迂回,直接问:“今天还得在这儿忙到几点?一起吃个饭吧?” 沈明月迟疑着蹙眉,目光下意识地扫向依旧嘈杂的四周。 “这个还真说不准,流程才走了一半,后面还有好几个节目要盯,结束后可能还得开会总结......” 意思很明显—— 且有的忙呢。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大少爷满意。 宋连嵩没说话,只挑了挑眉,掏出手机,直接拨了个号码。 “喂,去兰调买些冷饮和点心,对,多买点,够三十人份的,送到大礼堂来,现在就去。” 挂了电话,他这才重新看向沈明月,以及其余的学生会成员,扬声道。 “大家都辛苦了,我让人送了点儿吃的过来,一会儿就到。” 他顿了顿,目光最终落回沈明月身上,语气变得稍微郑重了些,却依旧透着骨子里的随意。 “明月今天也忙得够久了,剩下的活儿,我看就麻烦各位同学多担待点儿,让她提前休息,没问题吧?” 这话乍一听起来像是商量,但哪里可曾给人商量余地呢。 现场的空气安静了一瞬。 叶小莹最先反应过来,脸上立刻堆起熟练的笑容,连忙应和。 “宋少您太客气了,应该的应该的,这几天明月学妹辛苦了,剩下的都是些杂事,我们处理就行,没问题的,明月,你去休息吧。” 其他几个人也只能附和。 “行,明月你去吧,这儿有我们呢。” “谢谢宋少!” 谁敢有意见? 且不说这些富家公子哥的家世背景,单是这看似大方实则施压的姿态,就没人敢驳他的面子。 沈明月脸上适时地浮现出无奈和为难。 看了看叶小莹,又看了看周围热情劝她走的同学,最后目光落在宋连嵩那副我说了算的脸上。 她叹了口气,嘴角牵起一个有些勉强却又不得不顺从的笑容。 在点头答应的那一刹那,少女眼波微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娇嗔,轻轻睨了宋连嵩一眼。 这一眼,似怨非怨,似怪非怪,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点小女儿家的埋怨姿态,却又没有丝毫真正的怒气,反而像是在无声地抱怨着一种亲密的特权。 瞬间拉近了距离,冲淡了他强势安排带来的些许不适感。 “那.....好吧。” 就连声音里也染上了那么一点点无可奈何的嗔意,“就麻烦学长学姐们了。” 宋连嵩接收到她这一记眼波,只觉得心头像是被小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痒丝丝的,受用得很。 呵。 男人。 走出略显混乱的礼堂,宋连嵩那辆招摇的跑车已经停在了路边,流线型的车身在路灯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引擎发出一声低吼,驶离了京北大学。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处隐于闹市庭园后的建筑前,门脸低调,只有一块小小的铜牌刻着店名。 穿着考究的门童无声地上前拉开车门,态度恭敬。 走进餐厅内部,则是另一番天地。 挑高的空间,光线昏黄暧昧,舒缓的爵士乐低回。 桌上铺着雪白的亚麻桌布,银质餐具和水晶杯盏在每张桌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客人不多,都低声交谈,环境私密而昂贵。 “宋先生,晚上好,您预订的位置已经准备好了。” “嗯。” 宋连嵩显然是这里的常客,经理亲自迎上来。 他懒懒地应了一声,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扫向沈明月,观察着她的反应。 沈明月扫视着周遭流光溢彩的装饰,眼睛微微睁大,里面恰到好处地盛满了新鲜与好奇,还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怯意。 像只误入华美笼舍的雀鸟。 宋连嵩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 沈明月心里暗忖,这些大少爷都什么狗德性。 就喜欢小女孩那副没见识的样,觉得自己高高在上? 好像看人出丑是他们最喜闻乐见的娱乐活动一般。 是觉得,优秀如你,竟也有不堪的一面,从而产生一种优越的爽感吗? 经理引他们到一个靠窗的雅座,宋连嵩很绅士地替沈明月拉开椅子。 明月受宠若惊般地小声说了句“谢谢”,才略显拘谨地坐下。 第27章 渣男标准答案 也许是上次吃过亏,这次想找回场子。 也许又是因为其他。 厚重的菜单递上来,烫金的法文映入眼帘。 宋连嵩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沈明月翻开菜单,眉头几不可查地轻轻蹙起,指尖在一排陌生的字母上迟疑地滑动,眼神里流露出清晰的茫然。 没有图片可参考。 她抬起头,看向宋连嵩,脸上染上一抹绯红窘迫,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问:“学长,这个...我看不太懂,有什么推荐的吗?” 大少爷想看,明月不介意多演演。 就当锻炼演技了。 果不其然。 宋连嵩心里那点优越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用流利的法文点了两三道招牌前菜和主菜,又询问了酒水推荐,整个过程熟练而倨傲。 点完餐,他看向沈明月,像是随意地问道:“喝点酒?配这里的菜不错。” 沈明月连忙摆手:“不用了学长,我不会喝酒,给我一杯水就好了。” 餐点一道道送上来,精致的摆盘如同艺术品。 沈明月看着眼前小巧而复杂的餐具,眼神里再次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无措。 学着宋连嵩的样子拿起刀叉,动作却稍显笨拙生疏。 宋连嵩看着她学着自己动作,小心地切割食物,偶尔因为用力不当导致刀叉碰到盘子发出轻微声响时那瞬间的窘迫,觉得有趣极了。 舞台上光芒四射的少女,此刻在他的世界里,却是个连吃饭都需要他引领的雏鸟。 他状似无意地将谈话引向轻松的方向,手上却开始了细微的动作。 用餐叉的齿尖轻轻抵住一块嫩煎的带子,手腕以一个非常规的,略带扭曲的角度巧妙一旋,轻松地将带子分离。 动作流畅,带着长期做惯了这种事的娴熟,有种本能的优雅。 这看似随意的动作,实则是一个小小的陷阱。 一个非标准的,甚至有点刁难的用餐技巧,绝非沈明月这样新手能立刻模仿的。 果然。 少女的注意力被他的动作吸引。 她微微蹙眉,似乎想看清他手指的发力方式,然后依样画葫芦地尝试用叉子去固定自己盘中的那块带子。 学着他手腕旋转的角度,试图复制那份优雅。 然而,那别扭的角度对于初学者而言极难掌控。 只听叮的一声轻响。 她手中的餐叉没能稳住滑腻的带子,反而因为用力不当,一下子将那块精致的食物从盘中弹飞了出去。 那块嫩白的带子在灯光下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落在了洁白的桌布上。 空气瞬间凝固。 沈明月的动作僵住了,眼睛猛地睁大,看着桌布上那块突兀的,沾着酱汁的带子,脸颊唰地一下红透了,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 窘迫、尴尬、无措瞬间淹没了她,手指还维持着握叉的姿势,微微颤抖。 妈的,狗男人! 宋连嵩努力压下嘴角的弧度,故意用一种略带惊讶又似乎强忍着笑意的语气开口:“怎么这么不小心?” 少女猛地回过神,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几下,像是受惊的蝶翼。 慌乱地放下刀叉,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捡那块带子,指尖伸到一半又猛地缩回。 意识到这更失礼。 她抬起头看向宋连嵩,眼眶因焦急而略显泛红,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浓浓的懊恼。 “对、对不起学长,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副又急又羞又自责的模样,真实得毫无表演痕迹。 宋连嵩看着她这副模样,那点恶作剧得逞的快感里,莫名地又掺进了一丝别样的情绪。 觉得她此刻脸红无措的样子,比刚才舞台上那个完美的形象,更生动有趣了。 宋连嵩姿态闲适的摆摆手,示意候在一旁的侍者过来处理,“没事,让服务生换一下桌布就好。” 侍者训练有素地迅速更换了桌布,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末了。 他又问:“这个再重新给你上一份?” “不,不用了。” 还上? 到时候飞你脸上。 沈明月依旧红着脸,微微低着头,像是还没从刚才的窘迫中完全恢复过来,小声道:“谢谢学长.....” 低垂的眼眸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她重新拿起刀叉,这次动作更加小心翼翼,甚至带着点劫后余生的谨慎,仿佛生怕再犯一点错。 桌上的小插曲似乎拉近了些许距离,至少宋连嵩是这么觉得的。 他故作随意地开口,嘴角噙着笑,“说起来,像学妹这样的,应该一直很受欢迎吧?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沈明月正用小勺轻轻搅动着饭后甜点,闻言动作一顿。 抬起眼,眼神清澈,带着点未经世事的认真,想了想才说。 “我没什么具体的标准,唯一一点,就是希望对方能包容我吧。” 这个答案空泛得像肥皂泡。 顿了瞬,明月将问题扔了回去:“学长你呢,喜欢什么样的?” 男人向前倾身,手肘支在桌上,目光带着灼人的侵略性,直勾勾地看着她。 “你这样的。” 沈明月迎着他的目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容明媚又带着点看穿他套路的小得意,像阳光穿透云层,晃得人眼花。 “学长,你那么会,一看就知道经验丰富,谈过很多女朋友吧?” 宋连嵩愣了一下,随即眼底的兴趣更浓,脸上摆出一种介于感慨和怅然之间的表情,说出了那句不知道说过多少遍,用来搪塞和装深情的标准答案。 “不多,也就两个,一个教会我如何去爱,另一个教会我如何爱别人,可是当我都学会了如何去爱,又学会了如何爱别人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找不到曾经相爱的那个女孩子了。” 这段话堪称渣男标准答案模板, 集深情、遗憾、成长与无奈的孤独于一体,既能显示自己并非滥情之人,又暗示了自己如今成熟却无人来爱的状态,极易引发同情甚至母性。 若是真正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恐怕此刻已经心生怜惜,甚至暗暗觉得自己或许就是那个对的人。 一套一套的,台词背得挺熟。 这波回答,沈明月给他82分,剩下的18分以666形式给。 第28章 对抗路solo谁怕谁 沈明月脸上适当地流露出一点点的动容和惋惜。 又听他试探她的情史,“有人追过你吗?” “有啊。” “哦?答应了?” 沈明月摇了摇头:“没有。” “为什么?” 明月眨了眨眼,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不出丝毫撒谎的痕迹。 “三观不合吧,那人让我给他当金丝雀,一个月给我30万,那我能愿意吗?女人嘛,当自强,也得顶天立地靠自己才行。” 这话叫一个正气凛然,又带着点少女的天真和坚持,仿佛一个不被金钱所惑,坚守原则,宁折不弯的倔强姑娘。 沈明月默默在心里补充,才怪。 ‘靠自己’这三个字就是最大的陷阱。 谈什么女性独立,反观男性,哪一个不是靠家里扶持买车买房,也没人说他们不独立。 一个成功女人的标志,不是摆脱依赖,而是要学会借力和共生。 把自己放在主体位置,万物皆可为我所用。 靠山山倒? 那就换个山靠。 这世界上的山嘛,多的是~ 沈明月故意说出这番话,也有提醒宋连嵩的意思。 至于有没有听进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宋连嵩笑了下,显然的没当回事。 他只在乎眼前人还是不是白纸一张。 毕竟,天底下的男人都有一些庸俗的情节。 “学妹有空可以多出来玩玩,京市有很多地方都值得一逛。” 沈明月接话:“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我刚来,哪里都不认识。” “那可太多了,看你想玩什么。” 明月抬起头,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都可以呀,学长推荐推荐?” 宋连嵩看着她那双仿佛盛满了星子的眼睛,压低了声音,语气变得暧昧而意味深长。 “要我说,这京市最好玩的地方——” 懒洋洋拖长了调子,目光紧紧锁住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感情最好玩,你可以试一下。” 这话直白,轻佻,赤裸,明示。 “……”沈明月漠然无语。 还能不能好好聊个天了? 要来这套,这么玩是吧? 行。 WhO怕WhO?! “学长的感情,听起来就风险很高呢,我可不敢试。” “为什么不敢?怕什么?” 她抬起眼,眸光水盈盈的,唇角牵起一个似叹非叹的弧度,声音轻软,却像羽毛尖轻轻搔过最痒的地方,“怕把自己玩进去了,那可怎么办?” 他低笑出声,“是么?” 沈明月忽然倾身逼近于他,而后笑了起来。 那笑容里带着点狡黠,又有点少女的娇憨,眼波流转间,仿佛有钩子。 “学长.....” 她拖长了调子,声音又软又媚,却偏偏用最无辜的表情说着最撩人的话,“你难道不知道你自己有多么的优秀吗?你真的很帅,还温柔体贴,哪个女生看见了不心动啊,是不是?” 这一记直球打得宋连嵩有点猝不及防,他愣了一下,眼神微动,喉结滚了滚。 “还有呢?” 还有你开法拉利488。 但显然,这话不能说。 对于这些富二代来说,钱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一点。 很肤浅。 沈明月想了想:“还有...你特别稳,让人看着就觉得很安心,很有依靠的感觉,这应该就是成功男人的气质吧?” “再加上你眼界那么宽,跟你聊天总能知道好多新鲜事,我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那些从不被在意的‘优点’,此刻全被她用真诚又带着点仰视的语气说了出来。 每一句都精准地敲在宋连嵩的痒处。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奉承了,这是一种贴心的情绪价值供给。 被肯定了内在价值。 说得更直白一点,其实都知道你在拍马屁,但就是爱听。 其实都知道很肉麻,但就是爱听。 其实都知道逢场作戏只为利益,但就是爱听。 别人就是、爱、听! 宋连嵩脸上的玩世不恭渐渐被一种受用和愉悦取代。 听着这些话,感觉自己像被泡在温泉水里,每个毛孔都在舒展。 为此甚至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看起来更成熟,值得这些夸奖。 “还有呢?还有吗?还有没有别的了?” 那副样子,活像一只被顺毛顺得极其舒服,还想要求更多抚摸的大猫。 “有啊,可我不想说了,说多了怕你骄傲。” 明月拖长了调子,卖了个关子,“剩下的,以后慢慢告诉你。” 以后两个字延续到了未来,不自觉中又埋下一个令人心痒的钩子。 “行,那就等你以后慢慢告诉我。” 饭局结束后,两人并肩走往停车场。 宋连嵩说着下次带她去哪里玩,沈明月则配合地点头,发出适度的期待声。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低沉醇厚的引擎声浪由远及近,平稳地滑入停车场通道。 一辆通体漆黑线条流畅的迈巴赫,如同暗夜中的绅士,驶过两人身旁。 能来这里吃饭,停车场随便挑一辆出来,都是上百万的车,沈明月没怎么在意。 却见宋连嵩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住了,脸上的轻松戏谑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恭敬之色。 伸手晃悠,主动打招呼:“小叔!” 看起来是认识。 还是个长辈。 车辆缓缓停下,后车窗降下半截,露出一张男人的侧脸。 停车场有些暗,沈明月只能透过半截细缝隐约瞧见那人轮廓分明的侧颜。 棱角锋锐,线条冷峻。 整个人透着一股与宋连嵩这些二代们截然不同的纨绔气质。 那是一种久居上位,经过商场沉浮后形成的沉稳和内敛的压迫感。 “你什么时候回国了?也来这边吃饭吗?”宋连嵩笑问。 车内男人黑眸幽幽扫了一眼车外的宋连嵩,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没什么温度。 他的目光随即越过宋连嵩,极其自然且短暂地落在沈明月身上。 不带任何审视或评价的意味,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瞥。 如同鹰隼掠过地面,快得几乎捕捉不到。 却让明月莫名感到一种被瞬间看透的寒意。 宋连嵩连忙侧身,介绍道:“这是沈明月,我的学妹,一起过来吃个饭。” 一般对他们这种人来说,什么同学,朋友之类的,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男人没再有什么动作。 车窗重新升了上去,随后消失在视野里。 沈明月心里泛起一阵涟漪。 非情愫。 而是一种终于找到目标的兴奋。 相比起学校里这些个纨绔浪荡的富二代,那种掌权者才是她需要的啊。 第29章 待我入关以后 回学校的路上,沈明月试着将话题往车里的那个男人身上引。 不过宋连嵩很明显的不是很想谈论那个人,敷衍性的回答了句家族里的长辈后,便不再多说。 明月见此,很识趣的止了话头。 回到宿舍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其他三个室友都在。 一个戴着耳机追剧,一个在书桌前对着电脑皱眉,另一个正敷着面膜打电话。 除了敷着面膜的女生抬眼扫了一眼外,其他两人各自埋首做着手中事情。 沈明月除了晚上回宿舍休息外,其余时间都在外面,和几个室友关系说不上亲密。 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认识的陌生人。 先去洗漱一番后,她坐在桌子前,打开护肤品收纳盒,开始一道道工序。 每一步都极其耐心,手法轻柔得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正在敷面膜的室友再次扫了她一眼,以及她桌上那堆昂贵的护肤品。 只见沈明月护理完脸部和颈部后,竟然又拿出一罐价格令人咋舌的La Mer经典面霜,用附带的小勺挖了足足一大坨,毫不犹豫地开始涂抹她的双手。 细致地将那昂贵的,据说能修复传奇的面霜,均匀地涂抹在每一根手指,每一个指关节,甚至连指甲边缘都不放过,轻轻按摩直至吸收。 那副珍而重之的模样,仿佛那双脚是天赐的艺术品。 这还没完。 更让室友瞳孔地震的是,明月接着又拿出了另一罐La Mer身体修复霜,再次挖出丰厚的一大块。 随后抬起了一只脚,搁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开始无比细致地将那价格堪比自己一个月生活费的乳霜,涂抹在她的脚上。 从脚踝到脚背,再到每一个脚趾头,甚至脚后跟那一点点几乎不存在的粗糙,她都耐心地用那昂贵得令人发指的膏体温柔按摩着。 灯光下,她的脚踝纤细,脚型确实称得上很漂亮,但…… 用La Mer来涂脚?! 敷面膜的室友电话都忘了打,面膜下的嘴巴惊愕地微张着。 急匆匆的结束通话,室友点开小群,哒哒哒的开始打字。 【沈明月居然用海蓝之谜来涂脚,我的妈耶,那面霜我攒几个月零花钱都舍不得买一罐!】 【她不是小地方来的吗,还是单亲家庭,怎么用得起海蓝之谜的?】 【小地方与单亲,并不代表人家里就没钱啊,一个地方再穷也会有几个有钱人的。】 【呵呵,我更偏向于可能是哪个冤大头送的......】 滴滴滴的群消息响起,三个室友围绕着沈明月讨论开来。 当然了,沈明月并不在这个小群里。 但是。 她当然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但她更知道,细节决定成败。 所以,她从不在意。 仔仔细细地涂完两只脚,确保每一寸肌肤都得到了保养,精致到头发丝,这才满意地结束。 手和脚,在某些时候,在某些场合,面对某些有特殊癖好或者极度追求完美的男人,或许就是最不经意却又最致命的武器。 投资自己,从来都不嫌多,也不嫌早。 尤其是在明月决定要一步步往上爬的时候。 至于单亲家庭的她为何能用得起这些,那就不得不提,男人们送的那些礼物了。 翌日。 沈明月将宋连嵩之前送的衣服和首饰整理出来,准备拿去二手店卖掉。 京市某条不乏奢侈品店的街道后巷,藏着几家不起眼却颇有门路的二手奢侈品店。 是不少囊中羞涩却又想维持体面,或是急需变现的人常光顾的地方。 交易很快,前后不到十分钟,她便已经走出二手店。 然而,就在她转过街角,即将汇入主干道人流时,不远处一家奶茶店门口,一个举着手机看似在自拍的女孩,缓缓放下了手机。 镜头却精准地对准了沈明月刚才进入二手店,以及匆匆离去的身影。 那女孩,正是明月的室友之一,方筱筱。 她身边还跟着另一个专业的女生,精致的穿着打扮,迪奥戴妃包随手搁置在旁边椅背上,一头栗色波浪卷发披散在肩膀,神色恹恹。 “筱筱,你拍什么呢?” “一个室友。”方筱筱语气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你拍她干什么?” “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我们宿舍那个全用大牌护肤品的女生吧?我看见她从二手店里出来,我就说嘛,她那些东西来路不正,搞了半天,全是把别人送的礼物拿来这里换钱了。” 方筱筱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正是沈明月的背影和那家店的招牌。 “害我以为她家真那么有钱呢,笑死人了,没那个实力又要装,那些男人也是眼瞎,礼物送给这种人,东西前脚送到她手上,后脚就进这家店了,可真行。” 女生懒洋洋的哦了一声,笑道:“捞女啊?” “可不是么.....”方筱筱讥讽笑笑,随后将照片保存好。 …… - “喂,妈妈,我给你转了一点钱,你的腿不是不好吗,你把工作辞了吧。” “怎么不行,你一个月起早贪黑,累死累活的一个月也才一千五,你身体怎么办,到时候还不够医药费......” “对不起,妈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 挂了电话,沈明月脱力般地靠在冰凉的公交车玻璃上。 窗外流动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发白。 母亲在小县城一家早餐店工作,早上四点就得起,忙忙碌碌,一直不停的干到晚上八点。 年纪大了,因为久站,腰和腿都不是很好,时常因为腿突然抽筋而痛得睡不着觉。 而工资,也不过一千五。 回想宋连嵩带着自己去买的那件衣服,价格是多少来着? 啊..... 四万九千八。 工作三年,都抵不上那一件衣服。 那一秒,沈明月清楚的体会到了那句话。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百分之二的人掌握了百分之八十的财富。 有些东西,出生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可如果,我偏要呢......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qnmd,这苦,谁爱吃谁吃去吧。 沈明月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自己。 君主论里说—— 【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因为结局可以为手段辩护】 正所谓,待我入关以后,自有大儒为我辨经。 第30章 谁能拒绝替你解围的女生 迎新晚会的圆满结束,让整个学生会都沉浸在一种疲惫又兴奋的氛围里。 作为惯例,叶小莹学姐大手一挥,组织大家去学校附近一家口碑不错的清吧放松庆祝。 清吧环境不算奢华,但氛围轻松,音乐舒缓,很适合学生聚会。 长长的拼桌前坐满了人,啤酒,鸡尾酒,小食果盘摆得满满当当,欢声笑语不断。 沈明月自然也在其中。 穿着简单的针织衫和牛仔裤,头发松松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坐在不那么中心但也能观察到全场的位置上。 听着大家插科打诨,偶尔附和几句,姿态放松又不会过分活跃。 聚会里,有几个眼生的女生,不是学生会的,应该是其他人叫来的。 其中一个,时不时就状似无意地飘向明月,带着一种审视和隐秘的讥诮。 她对其瞥去一眼,一个不认识的女生,见对方也没其他举动,索性没管。 几轮酒下来,气氛越发活跃。 美女众多,心思也开始泛络。 一个组织部的男生,叫张钊,他看到桌上放着一瓶还算不错的单一麦芽威士忌,便拿了起来。 他晃着酒杯,煞有介事地闻了闻,然后皱着眉,点评道:“这家店的酒……嗯,年份估计不太行,闻着这泥煤味就不够醇厚,口感肯定也差点意思,跟苏格兰那些老窖藏没法比。” “啊?不会是假酒吧?” “嘶,说不准呢,一点酒吧就专门用假酒,成本低,血赚。” 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议论,视线齐齐集中在张钊身上。 不等他过多得意,就听到旁边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张钊部长,这瓶格兰菲迪12年,本来就是斯佩塞产区的经典入门款,主打的是花果清香和顺滑口感,而不是泥煤风味哦。” 说话的正是之前一直审视沈明月的那个女生。 听人叫她孙维。 她晃着自己杯子里琥珀色的酒液,笑容甜美,语气却毫不客气,“泥煤味那是艾雷岛产区的特色,而且,这瓶酒瓶身上就标着年份呢,‘12’这么大字,你没看见?” 话音落下,桌上安静了一瞬,随即一众男生爆发出了一阵哄笑声。 “哈哈哈张钊,翻车了吧,让你装。” “装逼装到专家头上去了。” “人家孙维家就是干这个的,你说你装哪方面不好,哈哈哈哈。” 女生们则是面面相觑,忍俊不禁,纷纷掩嘴偷笑。 张钊那张清秀白净的脸有一瞬僵硬泛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本来想炫耀一下,结果被当众戳穿,还是在这么多学妹面前,简直是社会性死亡,尴尬得脚趾抠地。 场面一度十分难堪。 就在这时,沈明月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缓缓开口道。 “不过说真的,刚才张学长说起苏格兰,我倒想起个好玩的事,听说那边有些老酒厂,真的会把威士忌藏在雪莉桶里陈年,就为了增加那种独特的果干和坚果香气,过程好像还挺神秘的,跟魔法一样。” 巧妙地先把话题从酒本身引向了地方。 她顿了顿,笑着看向张钊,“要不是学长提起苏格兰,我都想不起来这茬,看来学长对那边是真有研究,连这种细节都知道?” 给了他一个台阶。 把他从一个不懂装懂的装逼犯,扭转为一个只是记混了产区特点,但对苏格兰风土人情有所了解的爱好者。 这既肯定了孙薇的正确,又把张钊脸面挽回。 桌上的笑声渐渐平息下来,再不见方才的嘲笑,看向张钊。 张钊立马反应过来,顺着这个台阶往下爬:“啊对,是有这么回事,我光记得那些老厂的故事了,一下把产区特点给记混了,见笑见笑。” “卧槽,牛逼牛逼。” “可以嘛,原来你还真懂啊?” “怪不得今天敢这么吹嘘,原来是真有料。” 桌上的同伴们一脸羡慕地拍拍张钊的肩膀,赞赏的话此起彼伏。 一场小小的尴尬,被沈明月三言两语化解于无形。 孙维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左右逢源,真是会装。 话题逐渐被引向了别处。 张钊讪讪地坐了下来,猛灌了一口啤酒掩饰方才的尴尬,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一次又一次地飘向斜对面的沈明月。 她正微微侧头和旁边的人低声说着什么,嘴角噙着那抹惯有的,温柔又似乎能包容一切的笑意。 清吧暖色调的灯光柔和地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细腻的侧脸和修长的脖颈,让她看起来像一幅静谧美好的画。 张钊看着看着,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麻,还有点痒。 他想起她刚才替他解围时那温和的样子,想起她平时在学生会里做事认真又低调的姿态,一种莫名心动的情愫悄然滋生。 毕竟。 谁能拒绝一个长得漂亮,身材又好,在你尴尬的时候,还能体贴的替你解围的女生呢? 他没什么心思再参与旁边热闹的讨论,只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眼神却像被磁石吸住一样,总是不自觉地落在沈明月身上。 偶尔,沈明月似乎感受到他的注视,会抬起眼,目光与他有短暂的交汇。 并不闪躲,只是温温柔柔地对他笑一下。 那笑容恰到好处,如春日枝头盛开的粉蔷薇。 可每一次短暂的目光接触,都让张钊的心跳漏掉半拍,那种暧昧又悸动的感觉越发清晰。 他觉得她好像什么都懂,包括他此刻的窘迫和心动。 聚会接近尾声,大家开始三三两两地收拾东西准备撤。 张钊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到了正准备拿起包的沈明月面前。 沈明月抬眸莞尔一笑:“张钊学长,有什么事吗?” “沈学妹……”张钊顿了顿,感觉手心有点冒汗,“下次有空的话,我请你喝杯咖啡吧?” 沈明月看着他微微发红的耳根和强装镇定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好啊。” 第31章 宿舍楼下送礼物被偷拍 给张钊解围,只是沈明月顺手为之。 每天给她发消息的男人也多了一员,为此,消息一大堆。 她会隔很久才回一条。 回复的内容永远礼貌,无可指摘,甚至偶尔还会关心一下对方。 但一旦涉及到实质性的邀约,大都是被她用各种正当且忙碌的理由轻巧地推开。 她就像一个若即若离的影子,你能感受到她的存在和微弱的热度,却永远无法真正靠近和抓住。 这种得不到回应的拉扯感,反而让男人更加心痒难耐,投入的情绪成本也越来越多。 而沈明月,也确实是忙。 但她忙的,绝不仅仅是课业学习,以及学生会的琐事。 一个合格的猎手,必须得明白自我投资的重要性。 不需要样样精通,但需要样样都懂,能在不同的场合,面对不同的人时,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令人眼前一亮的一面。 所以,她的时间表排得密密麻麻。 会去学校的形体房,对着镜子练习仪态和笑容,研究什么样的角度最迷人,什么样的步伐最优雅。 会利用网络资源和图书馆,快速汲取关于红酒,雪茄,马术,高尔夫等上流社会娱乐项目的入门知识。 至少做到别人谈起时,自己能听懂,并能提出一两个不显外行的问题。 甚至悄悄去蹭过艺术学院的西方美术史和音乐鉴赏课,恶补一些能提升品味和格调的知识。 正所谓,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这不正是所有男人都期望的吗? 至于那些浅薄的男装品牌,腕表,汽车等,她早已门清。 因为这些外在符号能更快速地判断一个男人的实力和偏好。 她的目标很明确。 武装自己。 从内在到外在,从知识到谈吐,让自己成为一个移动的,充满诱惑力的谜团,无论遇到什么样的猎物,都能找到吸引他的切入点。 明月没空沉浸在某个单一目标的暧昧里,更没空及时回复那些无关紧要的微信消息。 张钊的心动,目前还排不上号。 哪怕是宋连嵩,也是如此。 …… 张钊被沈明月那种忽远忽近,捉摸不定的态度折磨得心痒难耐,又带着几分不甘。 他决定不能再这样空等下去,得主动出击,用点实际的东西来打破僵局。 想着,女孩子嘛,总是喜欢收礼物的,尤其是漂亮的饰品。 他没什么给女孩子买贵重礼物的经验,零花钱虽比一般同学多,但离一掷千金还差得远。 于是在学校周边商圈的一家看起来还挺时尚的饰品店里,挑了一条设计感不错的项链。 价格小几百,对于学生来说不算便宜,但也绝对算不上昂贵。 夜色渐浓,女生宿舍楼下光影阑珊,晚风带着些许凉意。 张钊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小巧精致的礼品袋,在楼下踱来踱去,时不时抬头望向沈明月宿舍的方向,心跳得有些快。 酝酿了好一会儿说辞,手心甚至因为紧张而出了一层薄汗。 终于,他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宿舍门口。 沈明月似乎是刚洗完澡,头发半湿着披在肩头,散发着淡淡的洗发水清香。 只穿了一身简单的棉质长袖家居服和运动长裤,脸上脂粉未施,却有种清水出芙蓉的清丽感,在宿舍楼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软和惹人怜爱。 “明月。”张钊的心跳更快了,声音因为紧张而稍微有点干涩。 沈明月脸上依旧是那温和的笑意:“张钊学长,找我有事吗?” 张钊深吸一口气,将手里的礼品袋递了过去,眼神里充满了期待,还有些许不易察觉的忐忑,“嗯,这个...送给你,下午逛街看到的,觉得特别适合你。” 沈明月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看了看礼品袋,又看了看张钊,并没有立刻去接,而是轻声问:“学长,怎么突然想起送我礼物了?” “就……觉得好看,配你。” 张钊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随意,“一点小心意,收下吧。” 明月迟疑地接过袋子,借着路灯的光线,小心地拿出里面的丝绒盒子打开。 一条银色项链在夜色中折射着细碎的光芒。 她拿起项链,指尖轻轻触碰着冰凉的链子和吊坠,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笑容,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好漂亮啊,谢谢学长!” 张钊看着她欣喜的样子,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一股喜悦和满足感油然而生。 然而,沈明月拿着项链在胸前比划了一下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转而浮现出一抹非常抱歉和遗憾的神情。 她轻轻将项链放回盒子里,十分歉然地看向张钊。 “学长,真的特别特别谢谢你,我真的好喜欢这个,但是....真的非常不好意思,我对合金饰品过敏。” “学长这份心意我真的太感动了,可是这项链,我可能没办法戴了,真的对不起,让你白费心思了......” 语气里充满了愧疚,眼神里全是无法接受这份心意的惋惜和对张钊的歉意。 在夜晚的灯光下,那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根本无法生出半点责怪的心思。 张钊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啊,过敏啊……”他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发干,“我、我不知道,你不用道歉,该说对不起是我,差点害了你……” “学长千万别这么说。” 沈明月连忙安慰他,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是我自己的问题,学长特意给我选礼物,我开心还来不及呢,只怪我这身体不争气,不过真的特别感谢你,也真的特别抱歉……” 她越是善解人意,张钊就越是无地自容。 “没、没事,那你...你快上去吧,别着凉了。” 张钊几乎是语无伦次,匆忙道别后,几乎是落荒而逃,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仓促。 看着张钊几乎是逃跑般消失的背影,沈明月脸上那浓郁的歉意慢慢淡去,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夜风吹起她半干的发丝,她拢了拢衣领,转身走回宿舍楼。 似有所感般,忽而抬头。 宿舍五楼,一个人影站在阳台,见她朝这边看过来,飞快地缩回脑袋,掐着手机走回寝室里。 编辑文字,发送。 这一夜,两条消息,引爆了两个男人的情绪。 第32章 脚踏两条船?当面质问 【有些人表面清纯,背地里在宿舍楼下和别的男生聊得可欢了呢~[吃瓜表情]】 宋连嵩正在一个私人俱乐部里跟朋友打台球。 手机忽然震动,漫不经心地拿起来点开。 当看到照片和文字时,他脸上的懒散瞬间消失,眼神阴沉下来。 照片里沈明月对着另一个男人笑靥如花。 一股被背叛的怒火噌地窜起。 “操!” 他低骂一声,猛地将球杆摔在台球桌上,把周围朋友吓了一跳。 “沈明月,你他妈可以啊......” 与此同时。 张钊正为自己送了不合时宜的礼物而懊恼沮丧。 突然的,收到一条陌生短信和照片。 【张钊学长,提醒你一下哦,你省吃俭用送的礼物,人家可能转头就送去这种地方换钱了呢,她啊,只认牌子,不值钱的人家不要,你的心意在她眼里不值一提~】 看到这条发来的消息和照片,先是愣住,随即一股被羞辱,被欺骗的怒火直冲头顶。 所以,她不收自己的礼物,只是因为不值钱吗? “说什么过敏,看不上我的礼物直说啊,背地里却收别人送的礼物拿去转卖,把我当傻子耍有意思吗?!” …… 沈明月刚打发完张钊,回到宿舍还没过半小时,宋连嵩的电话便打进来了。 “给你三分钟,立刻下楼,否则后果自负。” 命令式的口吻,声音冷得掉冰渣。 那会明月正准备擦水护肤,电话接通后选择的外放,寝室里其他三人顿时都竖起了耳朵。 有八卦,有幸灾乐祸,也有好奇。 沈明月将三人神色印入眼底,起身再次下楼。 宿舍楼下,气氛比夜晚的寒气更冷。 宋连嵩靠在他那辆显眼的跑车引擎盖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手指间夹着烟,却没抽,只是任由它燃烧着,彰显着主人的烦躁。 明月一出现,一道锐利又冰冷的视线瞬间聚焦在她身上,让她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脚步都放缓了,显得怯生生的。 “宋学长,怎么了?” 宋连嵩冷笑一声,将手机屏幕猛地亮到她面前。 一张图片。 图片中是她和张钊,张钊递礼物时被拍了。 “沈明月,我是不是对你太客气了,让你觉得可以脚踩两条船?” 沈明月默了一瞬,而后轻舔唇角,细声细语的说:“学长,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什么了。” “误会?” 宋连嵩咬着烟蒂,盯着她,似乎想从她白嫩精致的脸颊上看出破绽,却发现她始终维持着最初的姿态,一副无辜茫然的模样。 “那你解释解释?” 话落一瞬,宋连嵩心里已经想好了她的狡辩理由。 不外乎这个男生一直缠着自己,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己没办法拒绝之类。 却听她柔柔疑惑道:“我为什么要解释?” “???” 宋连嵩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是你说的我误会了,你不该解释?” 沈明月轻轻点了点头,问:“学长,我们有交往了吗?” “……”宋连嵩被这句话噎了一下。 他们确实没有正式交往。 而沈明月也从未明确给过承诺。 她就是个纯渣女,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啊,所以……” 少女拖长了调子,语气变得微妙而大胆,“学长你这是在吃醋吗?” 吃醋? 他宋连嵩会吃一个女人的醋? 宋连嵩有点想笑,但很快,他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这句话精准地命中了他那点不愿承认的心思。 看着他那一言难尽的表情,沈明月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不能一直质问,得顺毛捋了。 情绪讲究的就是推拉两字。 ‘推’完成了,现在得‘拉’回来了。 沈明月声音重新变得柔软,甚至带上了一点儿无奈的娇嗔:“好啦,跟你开玩笑的,我知道学长是关心我。” “照片里这个是学生会的一个学长,你知道的,学校活动多,任务也多,我和他难免有接触,不过都是学生会工作上的事。” “私下我都没怎么和他见过面,就那么一次,前后不到两分钟的事儿,怎么就被拍下来还传到你这儿了?” “不过……话说回来,学长,这照片谁发给你的啊?角度抓得这么好,这明显是故意要让你误会啊。” “该不会是学校里有哪个你的前女友?或者哪个爱慕者?看我们最近走得近了些,心里不舒服,所以故意搞这种小动作?” 拉回来后,倒打一耙。 现在,该你解释了,朋友。 宋连嵩听见她主动解释,心里的怒火扑灭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舒坦。 她之前反问为什么要解释,现在又主动解释了,这不是证明她在乎自己,是什么? 不过听到那最后一句话,宋连嵩的心情又瞬间拔高了起来。 什么前女友?! “不可能。”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说不准是个男的发来的。” “可是从这张照片的角度来看,是从我住的这栋女生宿舍方向拍的呢。”沈明月笑盈盈的说。 宋连嵩闻言,看了看照片,又反复对了一下方向。 好像确实....是这样。 “学长。” 沈明月犹犹豫豫地开口,“我就是个小地方来的女孩子,没什么背景,一步步走到京北,真的很不容易,我只想安安稳稳地学习,毕业后找份好工作,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可能....可能真的是我最近和学长走得太近,不小心挡了谁的路,或者惹了谁的眼吧,才会被人这样偷偷针对,我真的不想惹是生非,更不想让远在老家的妈妈为我担心……” 停顿了一瞬,抬眸直望对方。 这一眼,仿佛凝结着万千委屈,却又隐忍克制,不敢诉说。 还掺杂着一丝决绝。 宋连嵩感觉喉咙干涩,喉结滚了滚。 然后,她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一般,轻声说道:“学长,我看我们还是就这样吧,以后尽量少接触,对你对我都好,不用再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影响心情,晚安。” 沈明月不给他思考的时间,留下一抹清丽倩影,快速离开。 宋连嵩站在原地,脑海里依旧不断循环着她那番话。 手中的烟一根接一根燃尽。 半晌。 他打了那个给他发消息的陌生号码,秒被挂,没打通。 旋即,他转而打去另一个号码,冷气吩咐。 “帮我查一个号码,看号主是谁。” 第33章 挑拨离间玩我头上来了? 与宋连嵩那种狂风暴雨式的兴师问罪不同,张钊的选择是沉默的疏离。 接下来的两天,沈明月敏锐地察觉到张钊的变化。 之前虽然她回复冷淡,但张钊总会时不时发来消息,在学生会遇到也会主动打招呼,眼神里带着藏不住的期待。 但现在,他的对话框彻底沉寂了。 即使在学生会办公室迎面碰上,他也只是飞快地瞥开视线,然后便匆匆走开,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这种刻意的,冰冷的回避,比宋连嵩的暴怒更让沈明月在意。 张钊这条线,她目前没打算完全放弃。 他在学生会里人缘不错,是个有用的信息源和潜在助力。 沈明月今后走仕途,从中央选调生着手是个不错的起点。 但想获得选调生名额,就意味着你得优秀。 人中龙凤般的极其优秀。 首先第一步,成为京北学生会主席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一次学生会会议结束后,众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沈明月看准张钊落单的机会,快步跟了上去,在他身后轻声叫道。 “张钊学长?” 张钊背影一僵,慢慢转过身,眼神有些闪烁,不敢直视她,语气也淡淡的:“有事吗?” 沈明月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微微蹙眉:“学长,你这几天是不是在躲着我?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 这个直球让张钊有些措手不及,他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和挣扎,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没有,你想多了。” “真的吗?” 沈明月却不打算让他糊弄过去,向前逼进一步,试探道:“学长,我还以为你是因为项链的事情生我的气了。” 说到项链两个字时,明月从张钊脸上看到了一丝慌乱与痛苦。 果然,就是因为项链。 “项链还在吗?” 张钊闻言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向口袋。 那条项链一直被他胡乱塞在口袋里,随时背在身上,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沈明月伸出手。 张钊迟疑地拿出了那个小盒子。 沈明月接过盒子,打开,拿起项链,试图往自己脖子上戴。 或者是因为项链的搭扣确实比较细小精巧,她试了几次都没能扣上。 她抬起眼睫,看向已经完全呆住的张钊,恳求道:“学长,能帮我戴一下吗?我有点不方便,扣不上.....” 张钊鬼使神差地上前一步,接过项链。 两人距离瞬间拉近,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清香,能看到她白皙脆弱的脖颈和微微颤抖的睫毛。 他的手指有些抖。 笨拙地,小心翼翼地替她扣上了项链的搭扣。 冰凉的链子贴上了她温热的皮肤。 “学长,你眼光真的很不错诶,这项链看着好看,没想到戴上来更好看。” 沈明月举着手机,用手机屏幕做镜,仔细端详着脖颈间的项链,眉眼微弯。 “是你好看.....”张钊低声喃喃着,意识到自己说什么后,嘴唇无意识地抿紧。 明月佯装没听见,调整了一下吊坠的位置,然后微微侧头,用手指梳理了一下肩头的发丝,让那项链更清晰地展现出来。 “学长,机会难得,我们拍张照吧?纪念一下....嗯,纪念你第一次送我礼物?” 她的提议听起来那么自然,让人根本无法拒绝,以至于忘了自己还在生她气的阶段。 张钊大脑几乎停止运转。 被动地看着沈明月拿出手机,调出前置摄像头,然后主动靠近他身边。 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再次萦绕过来,肩膀几乎要碰到他的手臂。 “来,看镜头呀学长。”沈明月的声音带着笑意,举起手机。 张钊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看向屏幕。 画面里,女孩笑靥如花,脖颈上的项链熠熠生辉,而旁边的男生则表情局促,眼神复杂。 照片定格。 拍完照,沈明月并没有立刻放下手机,而是似乎很满意地看着屏幕里的照片,手指滑动着,像是在检查效果。 就在这时,张钊的目光无意中从手机屏幕上,落回了她的脖颈上。 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那项链金属链接触皮肤的一圈,尤其是搭扣和链节连接处那些摩擦更多的地方,原本白嫩无瑕的皮肤,突然泛起一片不正常的粉红色。 而沈明月,似乎还毫无察觉,依旧低头看着手机屏幕。 “你脖子这里怎么了?”张钊伸手指了指,急切道。 “嗯?” 沈明月惊愕地抬头,下意识地也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是这里吗?” “对。”张钊盯着她脖子上那片粉红,目光渐深。 “哦,过敏,没事。” 明月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无所谓的说。 过敏。 合金过敏! “我帮你摘下来,别戴了,有些过敏会很严重的。”张钊强势地抓过她纤细的腕,将那串项链取了下来。 只是,她脖子上那片由过敏引起的红晕却留下了。 白嫩的皮肤上印着红,显得异常刺目。 张钊有些没好气的说:“明知道自己过敏你还戴?” “你送的嘛,学长的心意啊,过敏而已,过两天就好了。”明月看着他,笑吟吟地说。 那样一双水露露眼睛,明媚、坚毅、饱含感激,像是最珍贵的宝石。 张钊皱起眉,心底某个角落隐约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令他的喉咙发涩,胸腔憋闷。 行动,永远比言语更有力量。 沈明月用一次极具视觉冲击力的过敏现场,认证自己合金过敏的话语,并将沉重的愧疚感牢牢钉在了他的心上。 “学长可以不生我气了吗?”明月见状,又软声哄道。 “我不是生你这个气。” “嗯?” “有人给我发了一张图。” 说到这,张钊拿出手机,调出那张由一个陌生号码发给他的消息,以及照片。 沈明月眼睑懒懒下垂,眉心无声掠过一缕寒芒。 心说挑拨离间玩到我头上来了? 好好好,到时候我出招,你可别哭啊妹妹。 沈明月酝酿一秒,脸上浮现出被误解的巨大震惊和屈辱,嗓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 “学长,你就因为这个怀疑我?怀疑我的人品?如果我真的像这个人说的那样,我为什么不收你的礼物也拿去转手卖呢?” 是啊,为什么不呢? 不过是钱多钱少的问题。 但....都是钱啊。 张钊被她的反应和合情合理的解释震住了,张了张嘴:“对不起,我、我不是,我没有.....” 若真要问沈明月为什么,因为穷男人的礼物不能收啊。 第34章 竞选班长 迎新晚会结束后。 由辅导员在入学第一天摘选的临时班长已到期。 到了今天,一个班上的人也互相了解得差不多了,所以到了选定正式班长的日子。 会议由辅导员蔡迁主持。 “各位同学,经过那么长的时间接触,大家应该都对自己班上的情况有些了解了吧?” “那好,我们现在正式选举班干部,有没有毛遂自荐的同学,请上来发表讲话。” 蔡迁说完以后,室内有一瞬的沉寂。 原来指定的临时班长是一个男同学,不说好,也不能说不好。 就那样吧。 沈明月对此有些兴致缺缺。 蓦地。 突然听了同寝的另外几个室友低声说道:“筱筱,快上啊,你不是想当班长吗?到时候你选上了,我们女生之间请假也好请一些。” “就是就是,筱筱你演讲稿都写了,上啊!”另一个女生也跟着附和。 方筱筱深吸一口气,脸上浮现出矜持又自信的微笑,站起身,捋了捋裙摆,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向讲台。 沈明月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看到方筱筱那副被众人推上去,自觉众望所归的模样,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五行不定,输个干净。 这探路卒子可不好当。 台上的方筱筱站定后,开始了她精心准备的演讲。 “大家好,我叫方筱筱,很荣幸能站在这里,我认为,班长意味着奉献和责任,是连接师生的桥梁......” “我希望能倾听每一位同学的声音,打造一个和谐、积极、充满正能量的班集体,我相信,通过我们的共同努力,一定能营造一个团结友爱、互帮互助的大家庭……” 词藻华丽,但很空洞。 底下的同学听着,礼貌性地点头,但眼神里大多是一片模糊,抓不到重点。 “谢谢大家。” 方筱筱讲完后鞠了一个躬,台下响起了还算热烈的掌声。 李哲,辅导员指认的临时班长,此时他也站起身。 “我也想说两句。” 他走到台上:“我作为临时班长这段时间,虽然经验不足,但为大家服务的心是热的,我热情开朗,团结同学,如果大家选我,我会继续努力,做好老师交代的每一件事,尽力帮助大家……” 发言更朴实,但同样缺乏让人眼前一亮的实质性承诺。 沈明月微抿了抿唇,心说兄弟,你到底会不会总结? 你都后上台了,前一位说一大串空中阁楼就算了,你还来? 竞选演讲请围绕承诺+现状+改变。 YOU knOW? 能不能挑点针对性的说说?! 那你这后手发挥不出优势,还有什么意义?!! 两人发言结束,辅导员看了看台下。 “还有同学想竞选班长吗?没有的话我们就开始投票了。” 几乎是在辅导员话音落下的瞬间,沈明月从容起身。 谁当这个班长她都不在意。 除了方筱筱。 几个室友或许多少对自己有些意见,但平时也没做出什么事,所以明月并不怎么在意。 但方筱筱千不该,万不该,挑拨离间到自己头上来。 明月步履平稳地走上讲台,站定,目光平静地扫过全班每一张脸,然后开口,没有多余的废话。 “大家好,我叫沈明月,我这个人比较直接,喜欢谈点实际的东西,我如果当选班长,所有奖学金,助学金,党员评优这些事,我会尽量争取我们班拿到名额的人最多。” “考试找各科老师沟通划重点,尽我所能,确保我们班不会有人挂科。” “我目前在校学生会秘书处,参与过迎新晚会的协调工作,如果以后学校有比赛项目的活动,我可以提供一些资源渠道给大家,保证大家能够度过一个有意义的大学生涯。” 沈明月顿了顿。 “我们坐在这个教室里,意味着我们的起点,已经比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同龄人高,但是,哪怕是万里挑一,在这片土地上,也有十四万人。” “这里不是终点而是起点,我们不能懈怠,继续上进,学习,社交,自律......” “......一起做个朝着更高更远的目标冲刺的同行者,我说完了,谢谢大家!” 都是画饼。 但是,画饼是要有方向,有细节的,纯画假大空饼不如不说。 明月深深鞠躬。 整个教室陷入了长达数秒的寂静。 随即,教室里爆发出远比之前热烈,真诚得多的掌声。 几乎所有的同学,包括刚才可能支持方筱筱或李哲的人,都被这赤裸且直白的话语给震住了。 谁不想有个能直接带来好处的班长? 在沈明月下台以后,辅导员又问了两遍,见没人再上台毛遂自荐后,开始投票。 结果毫无悬念。 沈明月以压倒性的票数当选。 班会结束后,人群渐渐散去。 方筱筱铁青着脸,走在校园的小径上。 “筱筱,你没事吧?不就班长没当上嘛,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另一个室友全婧安慰道。 “没事?” 方筱筱猛地转过身,声音因为愤怒和委屈而尖利,“怎么可能会没事,我为竞选这事做了多少准备,你们都知道吧,我觉得她就是故意的!” 当不上班干部,自己还怎么走选调生这条路?! 方筱筱像是找到了宣泄口,语速又快又急,充满了鄙夷,“不挂科?奖学金?党员评优?她以为她是谁啊?教务处主任吗?校长是她家亲戚啊?其实就是个只会耍小聪明,用语言哄人的死绿茶。” “还有你们看到她那个样子了吗?故意最后一个上去,装得云淡风轻的,好像多厉害似的,呸,分明就是算计好的,心机深得要命!” 全婧欲言又止,思索一瞬后压低声音道:“不过筱筱,她说的那些.....比起你们,听起来确实更要实际一点。” 方筱筱冷笑一声,“毕竟是绿茶婊嘛,谁有她会说啊,难怪那些男人都爱她,活该被她玩弄。” “筱筱,你还是....别说了。”全婧担忧地拉住她。 “怎么不能说?” 方筱筱瞪圆眼睛,火冒三丈,“她既然敢做,那就别怕别人说啊。” 全婧抬了抬下巴示意不远处。 沈明月正不疾不徐的走来。 方筱筱这才悻悻的止住了话头。 第35章 规章制度与人情世故 课间。 一个叫孙莛的女生,性格有些怯懦,找到沈明月。 “班…班长…” 孙莛声音很小,带着焦急,“有点事想麻烦你。” 沈明月抬起头:“你说。” 孙莛搓着衣角,低声恳求道:“我听说我的助学金申请被卡在院团委那边了,说是材料不充分,有点问题,可能赶不上评审了,我家里情况真的不太好,班长,你能不能帮我去问问,想想办法?” 沈明月眉头微蹙:“行,我帮你问问。” 当天,她联系了学生会里相熟的一位学长,简单说明了情况,拜托学长帮忙问问团委负责的老师,能否通融一下。 很快,学长回电,说明了问题所在。 一个小问题,可通过,也可不通过。 那学校自是选择不通过了。 沈明月又亲自去了一趟团委办公室,找到了具体负责的老师,希望老师能给个机会。 她态度好,会说话,老师也没想故意为难,便同意了。 毕竟,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 顺手还帮班上其他几位被卡的同学给办妥了。 只是唯独遗漏了一个人。 “孙莛,你之前说助学金材料被卡了,现在怎么样了?解决了吗?” 方筱筱因为材料被卡的事情烦躁不已,想到之前也有同学被卡,于是想问问对方,一起找找解决办法。 孙莛是个老实姑娘,没多想,立刻点头,带着感激的语气说:“嗯,解决了,多亏了班长,她帮我解决的,班上好几个材料被卡,她都解决了,你的还被卡着吗?” 这话像一根针,扎进方筱筱心底。 她脸色唰地一下变了,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她帮你们解决了?那我的呢?!” 孙莛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懵懵地问:“你的没解决吗?我不知道啊......” “草,她帮了班上所有人,唯独不帮我,她什么意思啊?”方筱筱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声音尖锐起来。 孙莛吓得往后缩了一下,小声辩解:“不是的,应该是班长她可能不知道你也被卡了吧.....” “怎么可能不知道?全都解决了,就留我一人,这不是针对是什么?” 方筱筱越想越气。 转而去找了辅导员。 辅导员踢皮球,让她找团委或者班长解决。 方筱筱和沈明月不对付,自然不可能去找沈明月,直愣愣的去团委找老师。 冲到校团委办公室门口,深吸几口气,敲响了门。 “请进。” 方筱筱推开门,正要开口,却猛地愣在原地。 沈明月竟然也在。 她正站在一位老师办公桌旁,微微俯身,指着桌上的一份文件轻声说着什么,侧脸看起来既认真又谦逊。 那位老师听着,不时点头。 明月听到开门声,抬起头,看到是方筱筱,眉梢轻佻。 团委老师也推了推眼镜看过来:“这位同学,有什么事吗?” 方筱筱看到沈明月,再想到自己遭受的不公,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几步走到办公桌前,语气激动地说。 “老师,我是来问助学金的事情,为什么我的申请没有通过?是不是有人暗中搞鬼?” 团委老师闻言皱起了眉头,显然不喜欢这种兴师问罪的语气和毫无根据的指控。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助学金评审是严格按照规定和流程进行的,不存在你说的搞鬼。” “我是政治行政一班的方筱筱。” 方筱筱情绪上头,声音更加尖锐,“说到规定流程,那为什么我们班其他人的材料之前被卡,后面就通过了,偏偏我的就没通过,这公平吗?!” 沈明月适时地开口,语气温和的解释:“方同学,其他同学班上的材料有点格式上的小问题,重新修改补交后,是符合规定的,你是因为材料证明不充分。” 团委老师点点头,对方筱筱的态度更严肃了:“方筱筱同学,你听到了?其他同学的材料问题是按规定补救的,你的材料是不充分,不符合评定标准的,所以没有通过。” “不符合?哪里不符合?!” 方筱筱根本听不进去,她觉得老师和沈明月就是一伙的,充满了指责和怨愤。 “你们就是敷衍了事,你们有没有认真对待?” 团委老师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变得严厉:“方筱筱同学,请你注意你的态度,评审是公正的,不是你在这里大吵大闹就能改变的,你这是在质疑学校和老师的工作。” “我就是质疑了又怎么样。” 方筱筱口不择言地吼道,“你这种敷衍的态度,你配当一个老师和党员吗?” 这句话一出,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沈明月讶异的看了一眼方筱筱,暗道不妙。 果不其然。 团委老师生气了,倏地将手中文件一合,撂在桌上:“来来来,我不配,你配,你来当!” “书记您别生气,方筱筱同学可能只是太着急了些……”明月适时出声。 看似劝解,实则火上浇油。 原本等材料补充完善,再好好核实一番后或许就过了,但现在..... 难讲。 方筱筱看着眼前这一幕,愤怒的老师,假装好人的沈明月,觉得自己彻底被这个世界针对了。 霎时气得浑身发抖,眼泪涌出,指着沈明月和团委老师:“好,好,你们都是一伙的,我算是看透了。” 再也待不下去,猛地转身,摔门而去。 “对不起书记,我们班的人给您添麻烦了......” 在方筱筱走后,沈明月和团委老师连连向对方表示歉意。 夜色渐深,寝室楼灯火零星。 明月处理完一些班级事务,又去图书馆看了会儿书,这才不紧不慢地回到寝室。 寝室里只有方筱筱坐在桌前,肩膀微微耸动,似乎还在为白天的事情难过。 另外两个室友大概去了自习室还没回来。 沈明月无视那低落的背影,反手关上门,将背包随意挂好,随后去洗漱。 洗漱完以后,她拉开椅子坐下。 接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支护手霜,慢条斯理地拧开,挤出乳白色的膏体,细致地涂抹每一个关节上。 空气中渐渐弥漫开一股清冷的白花香调,与寝室里凝滞压抑的气氛格格不入。 第36章 清纯无辜面具后的獠牙 那窸窣的声响,那淡雅的香气,像一根根细针,不断刺着方筱筱紧绷的神经。 倏地转过身,眼睛红肿得像桃子,死死盯住沈明月那副悠闲自在的样子,白天积压的所有屈辱,愤怒和不甘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沈明月!” 方筱筱的嗓音沙哑破裂,带着浓重的鼻音,“你现在得意了?你满意了?!” 沈明月涂护手霜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大晚上的,发什么疯,你不睡别人还要睡。” 不仅无视了对方的质问,反而还扣上了一个吵闹影响他人的帽子。 这种轻慢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方筱筱。 嚯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我疯?你把我害成这样,你还说我疯?你不但让我助学金泡汤,还让我在老师面前像个泼妇一样丢尽了脸,你背后耍的那些阴招,别以为我不知道!” 沈明月终于缓缓抬起头。 灯光在她完美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却让她的眼神显得格外冷漠,甚至带着一丝怜悯般的嘲讽。 “方筱筱。” 少女笑了一声,很轻很软,却带着冰冷的刺,“你是不是气糊涂了?助学金是学校团委处卡的你,顶撞老师也是你自己做的,从头到尾,我有逼过你吗?我有让你去办公室发疯吗?” 她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方筱筱。 “自己蠢,控制不住情绪,得罪老师,现在又对着我吠,你是疯狗吗?” “贱人,你骂谁是疯狗!”方筱筱气得扬起手,就想朝那张漂亮又可恶的脸扇过去。 但沈明月的动作更快。 一把精准地攥住了方筱筱扬起的纤细手腕,力道之大,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肤里,疼得方筱筱倒抽一口冷气。 “骂的就是你,听不懂人话吗方筱筱,你背后捅我刀子的时候不是很有种吗,就没想过这一天?嗯?”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猛地炸响在方筱筱的脑海。 脸上的愤怒和委屈瞬间凝固,然后寸寸碎裂,只剩下极致的震惊和恐慌。 她怎么会知道? 那件事她做得那么隐蔽,用的是新注册的手机号,发完就注销了,她怎么可能知道?! “怎么?很惊讶?” 明月微微歪头,另一只手伸出,抓住方筱筱的头发,用力向下一摁,“你以为你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方筱筱,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也太低估我了。” 砰的一声闷响。 方筱筱甚至来不及惊呼,整张脸就被屈辱地摁在了桌面上。 脸颊骨骼与硬木剧烈撞击,疼得她眼前发黑,瞬间涌出生理性泪水。 “啊——!” 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尖叫从方筱筱胸腔里吐出,她拼命挣扎。 但沈明月的手像铁钳一样,死死地按住她的头,让她动弹不得,只能被迫以最狼狈最卑微的姿势匍匐着。 “放开我,沈明月你这个贱人,放开!”方筱筱的声音因为脸被挤压而变形,既痛苦又恐惧。 沈明月俯下身,嘴唇几乎贴着方筱筱的耳朵,呼出的气息冰冷刺骨。 “方筱筱,你给我听好了,谁让我不痛快一分,我就能让谁痛苦十分,你们心里怎么看我,是好或坏都不打紧,但谁要是捅我刀子,挡我的路,我就把谁的人生砸碎。” 话毕。 明月松开了手。 断人钱财,那可是犹如杀人父母啊。 方筱筱顿时像一摊烂泥一样瘫在椅子上,捂着自己火辣辣疼痛的脸颊和头皮,剧烈地咳嗽,干呕,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沈明月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狼狈不堪的模样,眼神冰冷而漠然。 下一秒。 周身那股骇人的戾气却忽然如同潮水般退去。 她微微弯下腰,对着椅子上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方筱筱,伸出了一根手指。 那手指白皙纤细,刚刚涂过护手霜,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没有用力,只是用指尖,非常轻非常轻地,带着点怜爱意味地,撩开了方筱筱额前因汗水和泪水而黏住的乱发。 这个动作温柔得近乎诡异,与刚才的暴行形成了极端恐怖的对比。 方筱筱吓得猛地一哆嗦,惊恐万分地抬眼看向沈明月。 只见少女眉目舒展,脸上竟然绽开了一个极其温柔,带着点明媚的笑容。 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一样甜美无害。 一笑生花。 更是用着那种又软又糯的语调,轻轻地说。 “乖乖,刚才说的那些,可都要牢牢记住喔~” 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撒娇般的意味,不知情的人或许还以为在叮嘱一件多么贴心美好的约定呢。 刚才的暴行和此刻温柔到极致的表情语气,产生了一种令人头皮炸裂、毛骨悚然的强烈对比。 方筱筱的喉咙里咯咯直响,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颤巍巍地往后挪了半个身子,离开那个令人胆寒的女孩儿远了点。 眼前这张美得毫无瑕疵,明媚无辜的面皮下,藏着的可是一颗恶毒狠厉的心肠。 沈明月说完,还用那根带着香气的指尖,极其轻佻地刮了一下方筱筱冰凉的脸颊,宛若在逗弄一只不听话的小宠物。 旋即。 她直起身,转身回到自己的书桌前,重新拿起那支护手霜,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细细涂抹起来。 寝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方筱筱极度恐惧下无法控制的,细微的牙齿打颤声,以及那压抑到极致,断断续续的抽气声。 …… “哎呀今天那个高数题真的好难啊,我差点没做出来。” “可不是嘛,不过后来学长一讲我就大概懂了,明天再约一下那个学长,请他吃饭......” 寝室外传来另外两位室友的说笑声和轻快的脚步声。 门被推开那一瞬,聊得正欢的两人默契的止了话头。 她们寝室的氛围一直和其他的有些....不一样。 方筱筱与沈明月都已经上床休息了,床帘拉得严严实实。 刚进来的两人轻轻关上门,动作轻手轻脚。 默默地各自收拾东西,洗漱。 整个过程安静得只剩下细微的窸窣声和水流的轻响。 很快,两人迅速收拾好,关掉了灯,各自爬上了自己的床铺。 寝室陷入一片黑暗和彻底的寂静之中。 四个人,四张床。 仿佛与之前无数个普通的夜晚一样。 第37章 新目标 十一假那天,沈明月接了一个礼仪的活。 大剧院有汇报演出。 那天去的人很多,主办方,以及京北军区各部负责人,很多有名有姓的领导首长都在。 能坐到那个位置上,年纪少说也五十往上走。 明月来这不是为了钓鱼,单纯是因为这活儿,报酬挺丰厚的。 站半天,六百块。 顺便,也能打个眼熟吧。 毕竟能来的人都是顶尖金字塔的那一小撮人。 忽地,通道入口处传来一阵不同于之前的寒暄声。 那不是对位高权重者的官方式问候,而是一种更熟稔,带着亲切感的热闹。 明月循声望去。 一个男人晃了进来。 穿着笔挺的松枝绿军常服,却莫名穿出几分随性感,风纪扣似乎没扣到最紧,手上捏着请柬。 他个子极高,眉眼深邃,嘴角噙着一丝未散的笑意,带着点京市爷们儿特有的混不吝的劲儿。 明月扫过男人肩上的徽章,二毛二。 念头还没转完,接着就听一声洪亮的笑骂炸开:“嘿,我说门口这是谁呢,陆云征,还不快过来。” 被点名的男人闻声,神色一变。 那点散漫痞气顷刻收敛,背脊如白杨般倏然挺直,动作快而不乱,脸上绽开一个又敬又亲的笑,几步上前,敬了一个利落标准的军礼。 “李叔,您这大嗓门,隔着二里地我就听见了,我爸还说您最近修身养性呢,我看这丹田气比我们宣传队的小伙子都足!” 被称作李叔的是一位肩扛两颗金星的中将,他虚虚回礼,笑骂:“少跟我贫,你爸呢?” “老爷子临时有个会,来不了了,特意吩咐我过来,给各位首长站岗放哨。” 陆云征应对得滴水不漏。 这番动静,像是按动了某个开关,好几位气场不凡的首长都看了过来,脸上纷纷露出笑容。 “云征来了?” “小子,又精神了啊,听说前阵子又立一功?” “老陆家的这小子,是比我家那个皮猴子像样点!” 瞬间,陆云征就被几位首长围在了中间。 他游刃有余地应付着每一位长辈,该严肃时绝不轻佻,该玩笑时又能精准戳中长辈的笑点,态度真诚又不失风趣,把一群见惯风浪的大佬哄得眉开眼笑。 “行了行了,都别堵着通道。” 李将军一挥手,亲昵地揽住陆云征的肩膀,“走,跟叔到前面坐去。” 陆云征心说这哪成啊。 自己本来就不爱看这些歌舞演出,寻思着露个面,点个卯,中途就溜出去。 坐前面,那他还怎么溜? “首长,这不合规矩,我坐后面就好,学习学习……” 旁边另一位首长眼睛一瞪:“废什么话,让你坐你就坐,怎么,现在领导的话都不听了?” 陆云征立刻从善如流,脸上的为难瞬间化作灿烂又带着点赖皮的笑:“哪能啊首长,我这不是怕我这块头挡着后面同志们看节目嘛,得,那今天我就在第一排给各位首长当警卫员。” 男人坦然自若地随着一众领导,走向第一排核心的位置。 谈笑声逐渐远去。 随着嘉宾入场,演出拉开序幕。 身为礼仪的明月和其它人终于得以松懈下来。 有人揉着脚,暗叹高跟鞋不好穿,也有人抱怨腿酸,但更多的则是满脸兴奋,议论纷纷。 “看到刚才那个军官了吗?” 站在明月右手边的一个圆脸女生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眼睛还忍不住往第一排瞟,“也太帅了吧,那身高,那长相......” “他什么来头啊?这么年轻,就能跟那些大佬平起平坐?”又一个声音加入,充满了好奇。 “大院子弟吧,你们注意他的肩章没?” “两毛二,中校啊,他才多大?看样子绝对不到三十。” “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 “快别做梦了,那种人,眼光指不定多高。” 这些细碎的低语像一群嗡嗡叫的蜜蜂,萦绕在明月耳边。 她视线落在第一排。 男人挺拔的背影在那些气场沉稳的首长中间,非但不显稚嫩,反而因那份独特的年轻锐气与从容而格外抓人。 演出结束后,按照既定流程,首排领导需要上台慰问演职人员。 工作人员早已悄无声息地引导礼仪队退至台侧等候。 明月手中端着花环,站在光影交界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第一排那个醒目的身影。 几位老将军已然笑着起身,准备上台。 陆云征也随着站起身,但他很自然地往后稍退了一步,姿态谦逊,显然是想让长辈们先行,自己则干脆就不上去了。 李将军回头一眼瞥见他这小动作,大手一伸就把他从后面捞了过来:“你小子往后缩什么?一块儿上去!” “首长,真别,我这级别哪够格啊?就是一来蹭演出看的,您几位代表就行了,我就在台下给各位首长鼓掌,保证声儿最大。” 另一位面相儒雅些的首长用下巴极其隐晦地朝台上点了点,声音里笑意更浓。 “台上那些刚表演完的小姑娘,眼神可都瞧着你呢,你这推三阻四的,岂不是让人家小姑娘们失望?” 这话一出,几位老将军都发出了然又戏谑的笑出声,目光纷纷投向陆云征,看他怎么反应。 他顺着那方向飞快地扫了一眼台上。 青春靓丽的面孔在光影下稍显模糊。 确有好几个含羞带怯的直勾勾看向自己。 再推脱,就显得矫情又不知趣了。 他只得举手做投降状,脸上那点痞笑又回来了:“得得得,各位领导,你们这是把我架火上烤啊,行,我上,给同志们敬个礼去!” 话毕,他整了整本就笔挺的衣领,收敛了玩笑的神色。 紧接着,工作人员示意礼仪队同时间上台。 每个人端着一个铺着红色绒布的托盘,上面整齐摆放着用鲜花编织成的精致花环。在她们前脚刚站定的那一刻,一众领导缓步踏上舞台台阶。 明月微微垂着眼,目光落在鲜艳的花朵上。 一位位身影正在靠近。 倏地,一双锃亮的军靴停在了她的面前。 淡淡的,不同于香水味,带着皂角清冽和阳光晒过味道的气息笼罩,混合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气场。 第38章 偶然瞥见的风景 看来老天都在帮自己? 沈明月稳住微微发颤的手指尖,将托盘平稳地向前送出,同时抬起脸,露出了一个礼仪标准,练了千百遍,带着恰到好处敬意的纯净笑容。 陆云征正侧头听着身旁一位首长说话,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随手去取花环。 动作很随意。 然而,当他的目光无意间落在面前的女孩脸上时,伸出的手微微一顿。 舞台璀璨的灯光毫无保留地打在她脸上,将她的肌肤照得近乎透明,细腻得看不见一丝毛孔。 那双抬起看向他的眼睛,清澈得像浸在水里的琥珀琉璃。 暗红色的旗袍衬得她脖颈修长,身姿窈窕,像一株刚刚绽放,带着露水的新荷。 明媚又勾人。 只是一瞬。 极其短暂的一瞬。 他眼中的随意和笑意似乎凝滞了零点一秒,随即又恢复了自然,仿佛那瞬间的停顿从未发生。 利落地从她端着的托盘里拿起那只花环,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了托盘边缘的红色绒布。 “谢谢。”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点军人特有的干脆。 “为首长服务。” 少女的声音清甜柔软,轻轻拂过,每个字都吐得清晰又乖巧。 她微微颔首,目光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疏离尊敬,没有多停留一秒,便自然地,姿态优美地退后一步,为他让出空间。 陆云征拿着花环,转身为台上的演员佩戴,随后一一握手,敬礼,对其表示慰问。 演出正式结束,热烈的气氛逐渐转为散场时的喧嚣与流动。 一众领导们在工作人员和随行人员的簇拥下离场。 陆云征自然也被裹挟在这乌泱泱的人流中心。 刚走出礼堂,下了台阶,正准备往停车场走,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道。 “首长,首长?” 一个胆子稍大,容貌俏丽的女舞蹈演员,鼓足了勇气追上去,红着脸朝陆云征的方向喊了一声,“能....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这一声喊,让周围瞬间安静了几分。 几位首长都带着调侃的笑意看向陆云征。 男人目光落在那位鼓起勇气的女演员身上,嘴角那抹痞笑加深了几分,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戏谑和纠正。 “别,打住打住,同志,你这称呼可不对啊,咱就一警卫员,首长这词儿可不能乱叫,我听着都怵得慌,回头几位真首长该批评我搞特殊化了。” 他话说得风趣,周围几位老将军又笑了起来,李将军更是笑骂一句:“臭小子,就你滑头!” 陆云征笑一笑,又重新看向那位已经满脸通红,有些无措的女演员,语气缓和了些,但同样是拒绝。 “演出非常精彩,辛苦了,不过联系方式保密不能给,不好意思了。” 女演员咬唇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陆云征送完各位首长离开,他脸上那副应对长辈的圆滑沉稳才慢慢收敛起来,恢复了些许惯常的疏懒。 “哥,回大院还是……”旁边的勤务兵低声询问。 陆云征拉开车门,弯腰坐进了那辆挂着军牌的黑色奥迪A6的后座,随口道:“不急,抽根烟,歇会儿再走。” 他从储物格里摸出烟盒,磕出一支叼在嘴里,却没有立刻点燃,只是偏头望着窗外剧院,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 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或许只是贪图这片刻闲适。 剧院散场的人流渐渐稀疏,就在这时,侧门里走出一个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是刚才台上给他递花环的那个礼仪队的女孩。 已经换下了那身鲜艳夺目的旗袍,穿着一件简单的米色针织衫和一条浅蓝色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干净的小白鞋。 墨色长发松松软软散落在身后,仅鬓边几缕发丝被晚风轻轻拂动,勾勒出柔和的侧脸线条。 褪去了诱人制服的加持,她看起来格外单薄,清新,甚至带着几分不染尘埃的干净仙气。 她微微低着头,散落的发丝偶尔滑过脸颊,便下意识地用手指轻轻拢到耳后。 陆云征叼着烟,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她。 眼神里起初只是无意识的停留,随后却渐渐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玩味。 他向来喜欢明艳夺目,懂得如何释放魅力的女人,像烈酒,够劲也够直接。 一度也觉得那样才够味。 但此刻,看着这个纯到了极致,干净到令人想揉碎了藏在怀里的女孩,莫名竟升出一种想将其据为己有的念头。 女孩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辆停在暗处的车,更不知道车里有一道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她停顿了会,拿出手机看了看,大概确认了路线,便将手机收起,微微缩了下肩膀,像是觉得夜风有些凉,然后加快脚步,朝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身影很快融入了夜色之中。 陆云征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路口的转角,才缓缓收回目光。 低下头,“啪”一声点燃了一直叼在嘴里的烟,深吸了一口,灰白色的烟雾缓缓升起,模糊了他此刻的神情。 “走吧。” 过了片刻,男人低沉的声音才在车厢内响起。 平稳地驶出停车场,汇入车流,朝着与那女孩离去的相反方向驶去。 车窗外的霓虹灯光流水般掠过,映照着他晦暗不明的侧脸。 …… 其他礼仪队员换好衣服后,大部分都从正门离开,沈明月偏偏绕到了西侧门。 只因那里靠近内部停车场。 她不能完全确定,但值得一赌。 出来时,大部分车辆已经离开,只剩下寥寥几辆,在昏暗的光线下沉默地停泊着。 明月的目光却一眼精准锁定了其中一辆军牌轿车。 他还没走。 少女的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着,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猎手看到猎物一步步走入预设范围的兴奋。 她迅速低下头,拿出手机,故意在门口略显踌躇地站了一会儿,像是在努力分辨方向。 确保对方能看到自己。 但时间不能太久,太久就显得刻意。 恰到好处的无意间闯入视线,才是最高明的。 接着,她才迈开步子,朝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 自始至终,她没有回一次头,更没有朝那辆黑色越野车投去任何探寻的目光。 她必须是他‘偶然’瞥见的风景,而不是一个处心积虑的接近者。 第39章 用游戏吸引他的注意力 夜色是一家清吧。 隐匿在京北一条种满梧桐树的胡同深处,不像夜店那般喧闹,爵士乐低回,灯光暧昧得恰到好处。 这里是许多寻求安静和格调的人的选择,自然也吸引了一些自诩风雅,实则心怀不轨的猎艳者。 沈明月穿着白衬衫,头发利落地束在脑后,正站在吧台后熟练地摇动着雪克壶。 昏黄的射灯勾勒出专注的侧脸和纤细手腕流畅的动作,一种冷艳的专业感让她在吧台后自成一道风景。 这是她另一份兼职,收入不菲,更重要的是,这里能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更方便她去学习如何应对。 吧台边,一个穿着花哨衬衫,手腕上晃着串珠的男人已经纠缠了她快半小时。 油嘴滑舌,卖弄着半生不熟的威士忌知识,眼神却不断在她胸口和腰肢上打转。 “妹妹,别这么冷淡嘛,哥又不会吃了你,看你调酒手法这么专业,陪哥聊聊天,玩会游戏呗?赢了……哥有奖励。” 沈明月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声音清冷如霜:“先生,我只是调酒师,不陪玩,如果您需要陪玩服务,可以咨询经理。” “哥是看你站一晚上也累了,放松放松,你看你这场子,也没那么忙嘛,就玩一把,一分钟的事,给哥个面子,以后哥天天带朋友来给你捧场,业绩杠杠的!” 花衬衫男人不依不饶。 她本该直接叫经理或保安来处理这种骚扰,通常她也会这么做。 但就在她抬眼准备示意经理的瞬间,目光扫过清吧入口处,忽地顿了一瞬。 一个熟悉的高挺身影正走进来,脱去了军装,只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冲锋衣和休闲长裤,却依旧掩不住那股挺拔的气质。 是陆云征。 他似乎是独自一人,脸上带着点散漫的倦意,径直走向吧台斜后方一个相对安静的卡座。 前两天才在礼堂见过,没想到那么快又见面了。 一个电光火石般的念头窜入明月脑海。 机会。 似见少女依旧不为所动,甚至抬手似乎想叫人,花衬衫男有点挂不住脸,语气里带上了点软威胁。 “妹妹,这就没意思了啊?哥好好跟你说半天呢,这点面子都不给?哥又不是什么坏人,就是看你投缘,想交个朋友,你们这酒吧不是号称顾客至上吗?陪我玩一把骰子怎么了,这不算过分要求吧?” 他的几个朋友也开始帮腔, “就是啊美女,陪我们龙哥玩一把呗。” “龙哥高兴了,今天小费少不了你的。” “别这么扫兴嘛!” 她垂眸,再抬眼时,脸上那种冰封的拒绝似乎软化了些,染上了一丝被长期纠缠后的疲惫和不得已的妥协。 “行。” 龙哥一听她终于松口,顿时心花怒放:“来来来,拿骰盅!” 骰盅啪地落在吧台上。 龙哥的朋友们兴奋地围拢过来,吹着口哨,气氛瞬间被炒热。 明月的手指握住骰盅,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摇晃,落定。 大话骰。 第一局,明月输。 “妹妹,你这游戏玩得可不行啊。” 龙哥笑得前仰后合,他的朋友们也爆发出巨大的哄笑声。 因为这局赢得毫无悬念,甚至有点滑稽。 他搓着手,目光贪婪地在明月脸上和身上扫射,“输了的人大冒险,这样,亲哥哥一下。” 他的朋友们瞬间如同打了鸡血,吹口哨的,拍桌子的,尖叫起哄的,声浪一下子炸开,几乎要掀翻清吧的屋顶。 “喔——!!!” “亲一个,亲一个!” “龙哥牛逼,美女到你表示的时候了。” 这带着明显轻薄意味的要求,以及这群人毫不掩饰的起哄,立刻吸引了整个清吧的目光。 明月紧抿着唇,直接抓向吧台上那瓶刚刚开封,用于调酒的朗姆酒。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对着瓶口仰头就灌。 琥珀色的酒液猛烈地涌入喉咙,辛辣灼烧的感觉瞬间炸开,冲得她鼻腔发酸,眼泪几乎立刻逼了出来。 她喝得又快又急,几缕酒液从嘴角溢出,沿着白皙纤长的脖颈滑落,没入衬衫衣领。 当清空的瓶底重重磕在吧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整个清吧都安静了一瞬。 “还来吗?”她问。 龙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妹妹好酒量,肯定来啊。” 众目睽睽之下,他要是再逼迫,就显得太没肚量了。 不过一想到,把她灌醉,或许机会更大了呢? 明月用指尖抹去嘴角的酒渍,酒精让她的大脑嗡嗡作响,那双湿漉漉的眸子此刻亮得惊人。 骰盅再次摇响。 叫点数、加码、虚张声势…… 几个回合下来,龙哥被她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步步紧逼的叫法弄得有些心烦意乱。 第二局,明月赢。 “草!”龙哥低低骂一声。 他的朋友们也面面相觑,没想到反转来得这么快。 但游戏嘛,输输赢赢很正常。 龙哥得意自若地扬扬下巴,等着对方说出惩罚,完全不带一丝虚的。 酒吧里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她身上。 少女因为酒精而泛红微醺的脸颊显得异常艳冶,目光却冷冽地扫过龙哥和他那群朋友,最后,抬起纤细指尖,指向了窗外。 清吧在三楼。 窗外是夜色中车水马龙的街道,霓虹闪烁,车辆如同移动的光点。 娇软的声音因醉意而变得更加柔媚,打着旋的勾人尾音在耳畔拂过。 “跳下去。”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吧台这一隅。 龙哥身子僵硬在地,难以置信地看着明月,又僵硬地扭头看向窗外的高度。 他的那帮朋友也彻底傻眼了,一个个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脸上的戏谑和猥琐凝固。 欲言又止。 三楼跳下去,不死也得残吧? 够狠的啊! 但跳是不可能跳的,龙哥同样让人拿了一瓶朗姆酒,眼睛一闭,心一横,咕咚咕咚地猛灌了起来。 辛辣的酒液灼烧着他的喉咙,远比他常喝的啤酒威士忌猛烈,让他忍不住想咳嗽,但为了面子硬是憋着气往下灌。 末了。 酒精上头让他更加亢奋和失去理智,他挥舞着空酒瓶,通红着眼睛瞪着明月,嘶哑地高喊。 “可以不?够意思了吧?再来,妈的,老子就不信今天治不了你个……” 他的叫嚣声戛然而止。 一只骨节分明,力量感十足的手,按在了他挥舞酒瓶的手臂上。 那力道极大,捏得腕骨生疼。 一道带着点儿漫不经心,又掺着点儿明显不耐烦的京腔,慢悠悠地响起来,声音不高,却愣是盖过了场子里的嘈杂。 “差不多得了。” 第40章 英雄救风尘?拆台 “跟一小姑娘这儿较劲,跌不跌份儿?” 龙哥醉醺醺怒气冲冲地回头,想看看谁这么不长眼。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黑色冲锋衣,站姿透着一股松垮的劲劲儿。 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 那双眼睛看着他,没什么温度,懒散底下透着点儿不耐烦,像看什么闹心的玩意儿。 “你他妈谁啊?!” 龙哥喷着酒气,语气冲得很,“哪儿冒出来的?跟这儿充什么大瓣蒜呢?老子跟这妞儿玩游戏,关你屁事,滚一边儿去!” 他的那几个朋友也围拢过来,面色不善地盯着陆云征,试图用人数壮声势。 陆云征面对龙哥的喷骂和围拢,脸上那点懒洋洋的笑意都没变。 他甚至没正眼看龙哥那几个朋友,只是目光轻飘飘地落回龙哥脸上,舌尖顶了顶腮帮,像是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不耐烦。 “我是谁?” 他轻笑一声,带着点儿混不吝的戏谑,一字一句地清晰说道:“我是你爹。” 龙哥被噎得差点背过气去,整张脸由红转紫,额头上青筋暴起,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我操你...”脏话就要脱口而出的瞬间,他对上了陆云征的眼睛。 那双眼睛漆黑,没什么明显的火气,甚至带着点懒洋洋的意味,但深处却像结了一层薄冰的深潭,又冷又沉。 京市不乏有钱人,但比有钱人更让人怵得慌的是有权的人。 那种在权势滋养下长大的人,一看就贵,骨子里养出来的矜贵。 也傲,傲慢的傲,更是恃才傲物的傲。 陆云征甚至没什么额外的动作,就那么松垮地站着,嘴角那点似笑非笑的弧度都没变,可周身那股子气压却无声无息地沉了下来。 龙哥到了嘴边的怒骂硬生生卡住了,像被人掐住了喉咙。 他们都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看人下菜碟的主儿。 眼前这男人穿着简单,话也不多,可那眼神,那气度,明显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那类人。 嚣张的气焰迅速萎靡下去。 就在龙哥脸色青白交错,拳头紧了又松,进退两难,几乎能感觉到周围看客眼中那无声的嘲讽,准备硬着头皮灰溜溜走人时。 “那就再来一局吧。” 一个带着轻微醉意,微微沙哑的女声响起,打破了这僵持的沉默。 所有人都愣住了。 龙哥猛地扭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吧台后那个少女。 陆云征眉头几不可查地一挑,带着一丝诧异,也侧头看向了她。 明月抬起眼。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龙哥那张惊疑不定的脸上,然后,缓缓地,深深地,移向了陆云征。 琉璃色眸子神情复杂难辨。 迷离醉意底下,似乎藏着一丝极淡且了然的嘲讽,像看穿了一场俗套无比的英雄救风尘戏码。 随即垂下了眼眸,浓密的睫毛掩盖了所有情绪。 这一眼,极快,极深。 轻轻刺了陆云征一下。 陆云征心里忽然有点不得劲。 自己那点好心善意被对方误解,甚至还被无声地评价了。 得。 怪他多管闲事。 陆云征舌尖顶了顶腮帮,身体微微向后靠,半眯着眼打量眼前人。 龙哥完全没看懂沈明月那一眼的深意。 有人解围她竟然还不要? 甚至还主动提出再玩一局,这无疑是给了他一个天大的台阶! 虽然不明白这女人为什么自寻死路,但这简直是峰回路转。 龙哥立刻顺着杆子往下爬,强行找回一点气势,但语气已经不自觉软了几分,甚至带着点迫不及待。 “……行,这可是你说的,那就再来一局!” 沈明月拿起吧台桌上的骰盅,手腕不疾不徐的晃动着。 从她答应玩游戏、故意输掉、激化矛盾、再到最后悍然对瓶吹酒..... 所有激烈的,看似被逼到绝境的反应,都是一场精准的表演,目的就是制造足够大的动静,吸引陆云征的注意,并逼他出手。 到底是军人,或许懒得管闲事,但骨子里的某种秩序维护感,应该很难容忍龙哥这等货色,在他眼皮底下如此逼迫一个弱势的女孩。 他出手,基本在她的意料之中。 但如果他出手后,自己只是感激涕零,那她就和那些变着法攀附他的女人没有任何区别。 只会成为他又一个无足轻重的被拯救者,或许能得到一点暂时的帮助,但绝不可能留下深刻印象,更别提让他产生真正的兴趣。 所以,她不要他的救赎。 在他出手干预,一切看似以英雄现身圆满收场的那一刻,她偏偏要亲手把这刚刚搭好的救风尘戏台子拆掉。 看他的那一眼,是挑衅,是反弹,是极其高超的推拉。 她给了龙哥台阶,同时也狠狠地在陆云征心里敲下了一记闷锤。 果然。 陆云征心里那股不得劲的感觉迅速蔓延开来。 这场戏,每一步都在她的导演之下。 几个回合的叫喊,明月的声音沙哑却稳定,龙哥则显得有些心浮气躁,被酒精和之前的压力弄得判断力下降。 “开。” 在一个恰到好处的点数上,明月轻声却坚定地叫停了游戏。 骰盅揭开。 第三局,没有任何意外,明月胜。 龙哥挠了挠脸颊,脸色瞬间灰败下去,下意识地就看向那调酒用的朗姆酒,胃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 脑子里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幻想眼前这个女人又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要他老命的大冒险。 他几乎已经认命地准备再次硬着头皮灌酒了,为此还对旁边的小弟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时刻准备扶自己。 整个酒吧看热闹的人也屏住了呼吸,等着看更劲爆的场面。 然而,明月只是将骰盅收回柜台下面,缓声说道:“回家吧大哥。” “啊?” 龙哥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完全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喝多幻听了,“回....回家?” 不仅是他,连他那些小弟和周围看客都愣住了。 回家? 这算哪门子大冒险?! “对,回家。” 明月重复了一遍,甚至还补充了一句,“路上小心点。” 第41章 会递台阶的绝世好女人 龙哥彻底懵了。 预想了所有最难堪,最痛苦的惩罚,却万万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么一句轻飘飘的回家。 巨大的反差让他一时之间愣在原地。 他看着明月,只觉得这女人简直是菩萨下凡。 绝世好女人啊! 不仅给了他台阶下,还这么....这么体贴? “哎...哎,好,行,回家,我这就回家!”龙哥忙不迭地应着,声音甚至带上了点不易察觉的哽咽,差点就要泪目了。 “谢谢...谢谢妹妹,哥、哥刚才对不住,你....你大人有大量。” 他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一边赶紧招呼他那帮同样懵逼的小弟:“走了走了,都他妈散了,回家回家......” 这场闹剧,最终以这样一种谁也未曾料到的方式收了场。 如此轻而易举地打发走了那些个难缠的混混,不仅彻底解决了麻烦,还莫名其妙地让对方对她感恩戴德。 陆云征舌尖扫过后槽牙,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 闹剧散场,吧台周围恢复了之前的安静氛围。 明月转过身,熟练地取冰,量酒。 很快,一杯色泽醇厚,层次分明的古典鸡尾酒在她手中成型,琥珀色的酒液在冰球周围轻轻荡漾。 她双手将酒杯轻轻推到陆云征面前,微微弯起唇角,露出一个算不上灿烂但足够礼貌的笑容。 “刚才,谢谢您。” 陆云征没有去碰那杯酒,黝黑如墨石的眸子里带着点玩味,也带着点不容糊弄的直白。 “不用谢我,就算我没插手,你也有的是办法让那些人滚蛋。” 明月脸上的客套笑容淡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认命的淡淡疲惫感。 “在这种地方工作,每隔一两天,总会有人借着酒劲闹上一场,久了,见得多了,自然也就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听着是挺不容易。”他声音懒散,“既然麻烦那么多,或许你可以考虑换个地方工作。” 换地方? 说得轻巧。 哪里去找时薪高,还能不占自己课程的兼职。 默了一会。 少女忽然没头没脑地轻声问了一句:“您知道晋惠帝吗,他曾说过一句很经典的话。” 陆云征眉梢轻佻,无声笑了。 晋惠帝。 一个听说百姓吃不上饭,反问‘何不食肉糜’的皇帝。 这是在拐着弯讽他呢。 …… 时间滴答走过,接班的同事准时来了。 沈明月临走前,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向某个卡座角落。 空了。 酒杯已经被收走,沙发上空空如也,仿佛从未有人在那里坐过。 走了吗? 京市那么大,也不知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一种脱离掌控的失落感瞬间攫住了她。 但她面上丝毫不显,只是抿了抿唇,和同事低声打了个招呼,便像每一个普通的下班员工一样,低着头,推开了夜色沉重的门。 晚风带着秋季的微凉迎面扑来,吹散了她身上沾染的些许酒气。 胡同里光线昏暗,只有远处路口的路灯投来一片朦胧的光晕。 明月正准备埋头走向公交站,却冷不丁地,瞥见旁边倚着墙的一道修长身影。 那人身姿松垮地靠在那辆线条冷硬的黑色越野车旁,指间夹着一支烟,猩红的光点在昏暗的夜色里明明灭灭。 朦胧的光线勾勒出他利落的下颌线和略显闲散的站姿。 是陆云征。 他还没走。 明月的脚步猛地顿住。 陆云征似乎听到了门口的动静,缓缓转过头。 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却让那双看过来的眼睛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深邃明亮。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了然平静的审视,仿佛早就料到她会在这个时间出来。 四目相对。 胡同里很安静,只有远处隐约的车流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暧昧不明的光线在他们之间流淌,一种无形的拉锯在沉默中蔓延。 他慢条斯理地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摁灭在垃圾桶上,发出细微的轻响。 “你叫什么名字?”他开口,声音低沉,混着夜色的微凉。 “沈明月。” “沈明月....”陆云征重复了一遍,听不出情绪,仿佛只是确认一下。 然后从裤兜里拿出手机,解锁,递到她面前,界面赫然是新建联系人的页面。 “电话。”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若这不是一个请求,而是一个公事公办的流程。 明月看着递到眼前的手机,屏幕的光映亮她微微怔忪的脸。 她犹豫了一下,指尖微颤地接过那部仿佛还带着他体温的手机,快速地输入了自己的号码,然后递还回去。 陆云征接过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 两秒后。 明月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显示一个陌生的来电,响了一声便挂断。 “我的号码。”陆云征收起手机,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存一下。” 这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莫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沈明月握着手机,看着屏幕上那串数字,心里翻江倒海,脸上维持着镇定。 甚至还弯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带着点惊讶又有点戏谑的笑容,声音轻轻软软的,勾子缱绻尾调音。 “首长,您的联系方式不是机密吗?就这么随便告诉我,合适吗?” 这是那天他拒绝文艺兵时用的借口。 当时那位勇敢的女生,索求联系方式被拒这件事可是在后台传开来了。 陆云征眉梢轻拧出一丝折痕,同样回想到了那天发生的事,嘴角勾起一个极深的,带着戏谑的弧度。 抬脚向前逼近。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程度。 “记性挺好。”他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点京腔特有的拖沓劲儿,“还记得我呢?” 少女迎着他的目光,微微仰起了脸。 酒吧门口昏黄的光线柔和地洒在她脸上,将她本就出色的五官勾勒得更加动人。 酒精带来的红晕未退,反而为其增添了几分秾丽的风情。 她轻轻笑了一下,声音比刚才更软,更娇,像羽毛搔过心尖。 “当然记得呀。” 她顿了顿,目光大胆地在他脸上流转,从英挺的眉骨到深邃的眼睛,再到那总是噙着一丝似笑非笑弧度的薄唇,像是在细细描摹一件值得欣赏的艺术品。 “首长您那么出众,想忘记您,才是很难的事吧?” 这句话,半是恭维,半是事实,被她用这样一种真诚又带着点撩拨的语气说出来,威力惊人。 陆云征喉结滚动了一下。 少女眼底的盈盈波光和唇角那抹妩媚的弧度,不轻不重地在他心尖挠了一把。 第42章 情绪拉扯的博弈 “哦?” 男人拖长了语调,身体又向前倾了半分,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变得暧昧不清,“哪方面最让人难忘?” 他顺着她的话往下问,语气里带着明显的逗弄。 沈明月迎着他那带着压迫感的目光,眼睫轻轻颤了颤,像蝴蝶振翅,流露出一种混合着羞涩与大胆的神态。 她没有直接回答哪方面,那样就落入了对方的节奏。 反而微微偏过头,视线似是不经意地扫过他的喉结,然后重新迎上他的目光,声音放得更轻,更像耳语。 “方方面面,都让人印象挺深刻的。” 他低笑出声,胸腔微微震动,那笑声在寂静的胡同里显得格外磁性。 “是吗,那看来我得经常出现,免得你印象淡了。” 这话已经近乎赤裸裸的调情了。 沈明月在心里冷嗤一声。 位高权重的男人啊,总是这样。 一旦看中了某个东西,那欲望就变得直白又赤裸,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和探究。 默了一秒。 明月微微仰起脸,眼波流转,像含着一汪春水。 “经常出现?” 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天真又诱惑的疑惑,“那首长您是以什么身份经常出现呢?” 她顿了顿,不等他回答,便微微前倾了半分,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又缩短了些。 身上淡淡的酒香和甜软的气息几乎要萦绕上他。 “是体恤民情,关心群众的首长?还是......?” 她故意在这里停住,留下一个引人无限遐想的空白和上扬的尾音。 那双清澈又妩媚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好似在无声地邀请他亲自来填补这个空缺,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 “你觉得呢?” 他把问题又轻飘飘地扔了回来,眼神里的侵略性更强了些,目光在她脸上红润的唇瓣上停留了一瞬,“你希望我是什么身份?”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锋,暧昧的拉锯战在无声中进行。 沈明月没有再继续这个危险的话题,只是抿唇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得意。 适时地后退了半步,稍稍拉开了那令人心悸的距离,语气轻快了些。 “那我可不敢瞎猜,首长的身份,哪是我能随便定义的呀。” 少女退后的半步,无形中划下一条微妙的界限。 而刚才那段近乎调情的对话仿佛也只是无关紧要的玩笑。 越是直白,越不能让对方满足。 男人哼笑一声,没再逼问,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行,你等着’。 然后,他抬手,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上车吧,送你回学校。” 沈明月也想坐进那个既温暖又象征着权力的空间。 但她硬生生压下了这股冲动。 转而轻轻抱了下手臂,笑容清浅又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为难。 “谢谢首长好意,不过不麻烦您了,学校不远,我走回去就好。” 末了,少女眼波微转,语气里掺入一丝轻快的调侃。 “而且,坐首长的车,我怕太打眼了,明天我们学校论坛的标题,我大概都能猜到,‘惊!北大某新生深夜豪车接送,疑似……’” 她适时停住,留下引人遐想的空间,才抿唇一笑,“我可解释不清。” 陆云征眼皮动了一下,“怕和我纠缠?” 沈明月迟疑着,带着娇嗔般的埋怨。 “是有点怕,主要是首长您还没告诉我您的名字呢,礼仪那天,我只听到别人叫您首长,这称呼又大又重,压得人不敢靠近,况且,我也不敢上陌生人的车呀,对吧?” “陆云征。”他看着她,一字一句。 沈明月在心里将这个名字用力镌刻了一遍,面上却故作沉吟,粉嫩的唇瓣轻轻开合,极慢地重复道。 “陆、云、征。” 声音软糯,带着南方水乡特有的湿润感,三个最普通的字从她唇齿间念出,仿佛染上了别样的缱绻意味。 “名字真好听。” 她抬起眼,目光诚挚,像落满了星光,“和您的人一样,有气势,又不失风度,那我记住了,陆首长。” 陆云征笑了笑:“我可不是什么首长,叫名字就行,现在可以上车了吗?” 沈明月深知见好就收。 但这车,不能上。 “真的不了,陆…先生,我学校离这里不远,而且,我和室友约好一起回去的......” 话未落,一阵急促的自行车铃声猛地从侧后方响起。 一道黑影快速逼近。 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年轻人似乎为了避开路面的坑洼,车头一歪,直直地朝着沈明月站立的位置擦撞过来。 因背对着的关系,沈明月根本没瞧见。 电光火石之间,陆云征眼神一凛,猛地探身出手,一把攥住她纤细的手腕,用力但又不失分寸地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 “小心。” 沈明月轻呼一声,猝不及防地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动,踉跄着跌向前方,几乎撞进陆云征的怀里。 她的额头险些擦过他坚实的下颌。 男人身上清冽的烟草味混合着冷冽的须后水气息,瞬间将她牢牢包裹。 那辆自行车几乎是贴着她的后背惊险地擦了过去,骑车的年轻人头也不回地喊了句不好意思啊,便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危险解除。 但陆云征的手却没有立刻松开。 他的手掌宽大温热,牢牢地箍着她的手腕,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灼人温度和略带薄茧的触感。 而她的另一只手,为了保持平衡,下意识地按在了他的胸膛上。 隔着一层高级定制的衬衫布料,手下肌肉的结实感还挺硬。 沈明月抬起头,惊魂未定,长长的睫毛因为受惊而微微颤动,脸上血色褪尽,又迅速被赧然的红晕取代。 像是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和近距离接触吓到了,懵懂又无助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 陆云征低下头,对上她的视线。 女孩的眼眸湿漉漉的,像受惊的林间小鹿,他能感觉到掌下手腕的纤细和脆弱,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折断。 半晌,陆云征松开了手。 “没事吧?” 第43章 峰终定律 沈明月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收回按在他胸口的手,后退一小步,低下头。 “没、没事,今天谢谢您了陆先生,我……我室友该等急了,我先走了。” 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般迅速转身,脚步甚至有些凌乱。 陆云征站在原地,刚才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指尖无意识地捻了一下。 他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快步走开,像只受惊后急于逃离的蝶。 就在她走出十几步,即将融入人行道稀疏的人流中时。 那道身影忽然停住了。 少女转回身来。 夜风吹起她的发丝和衣角,路灯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陆先生。” 她站在灯火阑珊处,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声音带着笑,穿透夜色清晰地传来。 “您的机密号码,我一定妥善保管,绝不外传。” 不等他多说什么,她便笑着冲他挥了挥手,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脚步轻快得像只翩跹的蝶,迅速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陆云征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街角,半晌没动。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眼望向她消失的方向,极轻地笑了一下。 …… “嘿,明月,怎么样怎么样?我这波助攻可以不?” 一个压低的,带着明显邀功意味的男声从旁边的小巷阴影里钻了出来。 刚才那个冒失的自行车骑手是清吧的同事刘扬,一脸兴奋地凑了过来。 沈明月迅速收敛了脸上残余的真实情绪,再抬起头时,已是那个惯常带着浅笑,眼神清亮的沈明月。 眼尾还残留着一丝未完全褪尽的红晕,看起来更像是惊魂未定后的我见犹怜。 “刘扬哥,你真是吓死我了,我感觉那自行车轮子都快蹭到我了,不过效果嘛,还真挺好,谢谢你咯。” “嗐,小意思,哥们儿我当年在学校话剧社也是台柱子好吗?拿捏这种意外失控的戏码,手到擒来!” 他凑近一点,挤眉弄眼,压低声音:“肢体接触,突破安全距离,这可是关系升温的关键一步,哥们儿我这波助攻,价值千金。” 沈明月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个红包。 “千金没有,两百块,请你吃饭。” 刘扬拿出手机,看到转账,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哎呀,这怎么好意思,都是同事,互相帮助嘛。” 话是这么说,手却点得飞快。 “应该的。” 沈明月笑着说,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叮嘱道,“不过刘扬哥,今晚这事……” “明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刘扬立刻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表情严肃,“我刘扬出了名的守口如瓶,绝对不影响你钓凯子。” 什么钓凯子,说得真难听。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我只是想找个能帮助自己往上走的贵人而已,这有错吗? 沈明月心下暗暗腹诽,面上却轻嗔道:“好了好了,你快回去吧,我也得赶紧回学校了。” “得令,以后再有这种好活儿,随时找我。”刘扬笑嘻嘻地跨上自行车。 看着他骑车远去的背影,沈明月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恢复了一种惯然的冷漠。 在存陆云征号码时,她偷偷给刘扬发了个消息。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不会被放入珍珑格。 难能,故而可贵。 而平淡无奇的相遇只会被遗忘,她需要一场混合了危险,保护欲,猝不及防的肢体接触的高强度体验。 就比如说,一堂课可能大部分时间比较平淡,但老师设计了一个非常有趣的高潮互动环节,并在课程结束时做了一个鼓舞人心的总结,学生就会觉得这是一堂非常棒的课。 这,就是峰终定律。 加上她七分真三分假的反应,亦是最无懈可击的表演。 峰已足够高,终亦足够妙。 沈明月深吸一口微凉的夜气,感觉血液里奔涌着的,尽是狩猎前的兴奋。 不过话说回来,让陆云征送她回学校这事,那是真不能干。 毕竟,她学校那边还钓着两个男人呢。 现在什么都还没捞到,若是修罗场先至,沈明月眼下只能吃闷亏。 王不见王。 为了杜绝修罗场的发生,绝对,绝对不能让他们见面。 …… - 被晾了半个月的宋连嵩,使出了他惯用且认为无往不利的金钱攻势。 转账几千,上万,数次,沈明月都没收,任由它们过期退回。 这让宋连嵩心痒难耐又忐忑不安,觉得她真的铁了心要断干净,和以前那些随便哄哄就好的女孩子不一样。 于是,他继续下重注。 几个国际大牌的购物袋被直接寄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有鞋子,有首饰,有包包。 沈明月下楼,签收。 而后拍照发给了宋连嵩,一句多余的配文都没有。 宋连嵩的电话立刻追了过来,语气带着讨好和试探:“喜欢吗?我看挺适合你的,上次是我不对,别生气了好不好?” 明月拿着电话,走到阳台,看着楼下人来人往,声音淡淡的:“宋少破费了,这些东西太招摇了,不太适合我。” “有什么不适合的,你喜欢就行,晚上有个局,我发小生日,都是自己人,带你认识认识,顺便给你赔罪。” 明月沉默了几秒。 这沉默让宋连嵩的心提了起来。 然后,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似乎软化了一点点:“.....好吧。” 就这简单的几个字,让宋连嵩如蒙大赦,瞬间心花怒放,觉得终于摆平了,立刻又转了一笔置装费过来,并再三叮嘱她一定要收。 这次,沈明月点了接收。 看着屏幕上弹出的提示,宋连嵩彻底松了口气,志得意满地笑了。 果然,这世界上就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 而屏幕这头,明月看着账户里多出的数字,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 那几秒的沉默,是在快速的权衡。 宋连嵩晾得够久了,而他的那个长辈,也是她的目标之一。 虽然目前有了一个陆云征,不过,货得比三家啊。 既要又要,人的劣根性。 沈明月也不例外。 第44章 就那么肤浅,谁漂亮爱谁 华彬庄园的草坪在秋季夜里被璀璨的灯串和落地射灯照得如同白昼。 远处古典风格的建筑群在灯光下显得气派非凡。 香槟塔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金光,侍者托着放满精致小食和特调鸡尾酒的托盘,在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女中穿梭。 三五成群的男女聚在一起谈笑,腕间的手表,颈上的珠宝在灯光下闪烁,无声地诉说着家世与财富。 这里的热闹是一种用金钱堆砌出来的喧嚣,每一个细节都透着阶级和圈子的意味。 宋连嵩带着沈明月出现时,立刻被他的几个哥们儿围住。 “嵩哥,可以啊,终于把人请来了。” “哟,这不下凡了吗?嵩哥这半个月都快成望妻石了!” 宋连嵩面上得意,嘴上却谦虚:“去你们的,少胡说八道。” 寿星孙维正被几个人围着说笑,看到来人,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上下打量明月的眼神毫不掩饰。 一如学生会聚餐的那天。 “哟,连嵩可算把人请来了?” 孙维声音拔高,带着刻意营造的惊喜,却字字带刺,“这半个月,你都快成我们圈里的望妻石了,真是让我们开了眼,原来宋少认真起来是这样的。” 这话引得她周围几个朋友低笑起来。 宋连嵩脸上挂不住:“能不能不拿我开涮,我那是在赔罪,赔罪懂不懂。” 孙维目光仍锁定沈明月,笑道:“赔罪?我看是被下蛊了吧,还是你手段高,我们连嵩以前可没这么.....嗯,虔诚过。” 周尧嗤笑着打圆场:“孙维,差不多得了啊,人乐意,你又不喜欢宋连嵩,管那么宽干嘛?” 说实话,要不是想从宋连嵩身上入手,认识那个人的话,这种聚会,沈明月是一万个不想来的。 不是自己的圈子,是融不进的。 只会成为这群人的笑谈。 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沈明月离开宴厅。 等她一走,孙维看向旁边正叼着烟的周尧,说:“你们男人是不是就这德行,就盯着那张脸?表面上看清纯得跟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心里指不定怎么算计,这种白莲绿茶,偏偏你们还当个宝。” 周尧咬着烟头,睨她一眼,闲检荡逾的笑着应了一句。 “对,我们男人就那么肤浅,谁漂亮爱谁。” 孙维捏着一颗葡萄放在嘴里,听着他的话,冷嗤了声。 华彬庄园主楼,会客厅露台。 单向玻璃幕墙隔绝了大部分噪音,与楼下的喧嚣鼎沸形成两个世界。 男人站在露台边缘,目光淡漠地落在楼下那片灯红酒绿之上。 助理立在他身后半步的地方,同样看着楼下,开口道:“宋总,楼下是孙家千金的生日派对,请了不少年轻人,连嵩少爷也在。” 宋聿怀的目光甚至没有聚焦,只是随意地扫过那片热闹,如同在看一幅与己无关的动态背景画。 助理适时询问:“需要下去露个面吗?毕竟是孙老的孙女过生日。” 男人淡淡收回视线,清冷的眸没有一丝波澜,脸上难辨喜怒,更多的是独善其身的淡然。 “不用,小孩子的聚会,我凑什么热闹,走吧。” 助理立刻躬身:“是,宋总,车已经备好了。” 宋聿怀最后无意般又瞥了一眼楼下。 这一眼,却让他看到了稍显意外的一幕。 …… 楼下。 宴会正进行到高潮,人群在舞池中央狂欢,香槟泡沫四处飞溅。 笑声,尖叫声,碰杯声混杂在一起,放纵的,令人微醺的气息在蔓延发酵。 沈明月沿着灯光渐暗的小径,信步走到了庭院另一方的露天泳池区。 池底灯映照着蔚蓝的水波,荡漾着破碎的光影。 晚风吹拂,带来一丝凉意,也吹散了些许酒意。 蓦地。 一个略带戏谑的男声忽然从侧后方响起, “哟,这不是让我们宋大少神魂颠倒的沈学妹吗,怎么一个人躲这儿清净来了?” 沈明月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骚气印花衬衫,领口敞开,袖子随意挽到手肘,身材高大的男人双手环胸,倚在泳池边的廊柱上。 他眼神像带着钩子,嘴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比宋连嵩更直接,也更危险。 “那边太吵了。” 沈明月淡淡回应,语气疏离,不想与他多纠缠。 周尧,是那群人里最混不吝,也最让人捉摸不透的一个。 他迈步走近,步履有些懒散,却带着一种侵略性。 停在她面前时,距离近得有些逾越社交礼仪。 “吵吗?我觉得挺热闹的,还是说,被孙维那几句给噎着了?躲这儿偷偷哭鼻子?” 明月抬眼看他,眼神平静无波:“你想多了。” 被阴阳两句就哭,自尊那么强,那她还玩个屁。 死这得了。 不想与他多纠缠,作势要绕过他离开。 就在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周尧眼底闪过一丝恶作剧的光芒。 他看似无意地伸了一下脚。 沈明月心思不在脚下,猝不及防地被绊了一下,惊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眼看着就要朝泳池里摔去。 “小心啊学妹。” 周尧的声音带着一丝夸张的关切,动作却快得惊人。 预期的落水没有发生。 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猛地箍住了她的腰,狠狠地将她往回一带。 天旋地转之间,她整个人撞进一个带着烟酒气和炽热体温的怀抱里。 周尧的脸近在咫尺,脸上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容扩大了,眼神里充满了得逞的兴味和毫不掩饰的欣赏。 欣赏她此刻的慌乱和被迫的依赖。 “怎么那么不小心。” 他的声音压低,带着气声,热气拂过她的耳廓,暧昧又危险,“这个季节池水凉,掉下去会寒气入体生病的。” 沈明月的心跳得飞快。 一半是惊吓,一半是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接触所激起的复杂情绪。 她试图挣脱,但他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牢牢地圈着,手掌紧贴在她腰间薄薄的布料上,温度灼人。 “周学长,还请放开我。”她声音冷了下来。 周尧非但没放,反而低下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眼神像是要在昏暗光线下把她看穿。 语气里的挑衅和恶劣浓得化不开。 “我要是不放呢?你要去和宋连嵩告状吗?” 第45章 这个男人太危险 若是其他女孩,此刻要么羞愤难当,要么惊慌失措。 但沈明月只是在他怀里微微抬起了下巴。 泳池的水光映在她眼里,折射出一种冷冽的光泽。 最初的惊慌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冷静,蕴含着一丝讥讽。 她顺着他的力道,更贴近了他一点。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周尧眼神微动,闪过一丝诧异。 然后,少女迎着他挑衅的目光,声音不大,带着一点轻飘飘的笑意。 “告状?周学长,你几岁了?打小报告这种事,太幼稚了,而且......”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他紧扣在自己腰间的手,语气变得微妙而意味深长。 “你觉得,宋连嵩看到现在这样,他是会更生我的气,还是更生你的气呢?” 一旦事情闹开,大不了到时候沈明月甩了宋连嵩呗。 可是,现在表面上看,她是宋连嵩的女伴,周尧却对兄弟的女人动手动脚,两兄弟之间,哪怕再混不吝的不计较,也总有一丝隔阂的吧? 周尧脸上的神情僵了一下。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眼底的兴味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浓。 忽而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膛震动。 “有点意思。” 这句话刚落,还没等有下一步动作,远处隐约传来了宋连嵩的喊声。 显然是宋连嵩应付完场面,发现她不见,找过来了。 周尧啧了一声,似乎觉得有点扫兴,但箍着她的手却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反而像是故意要等宋连嵩找过来看到这一幕。 明月眼神一冷。 她可不想现在就让局面变得那么难堪且不可控。 就在宋连嵩声音越来越近的刹那,她猛地抬起高跟鞋,用细长的鞋跟,不轻不重地踩在了周尧的脚背上。 周尧吃痛,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手臂一松。 明月立刻抓住这瞬间的机会,用力挣脱了他的怀抱,迅速后退两步,拉开了安全距离。 她快速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服和头发,呼吸略急,但脸上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清浅笑意。 周尧看着她从冷漠恢复到往日笑吟吟的模样,非但没生气,反而舔了舔嘴角,眼神像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猎物。 “啧,够狠的啊。” 沈明月面上维持着微笑,薄唇阖动,低声说,声音只有两人能听到。 “学长,我都没踢你‘兄弟’,这不算狠。” 这时。 宋连嵩的身影从树丛后出现,看到沈明月,立刻走过来:“你怎么跑这儿来了?电话也打不通,我找你半天。” 他既抱怨又急切,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眼神危险的周尧,以及两人之间那尚未散尽的诡异氛围。 “不好意思啊学长,手机刚刚没电关机了。” 沈明月歉然地笑了笑,“那边太吵了,想清静一下,透透气,学长急着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担心你。” 宋连嵩的眼睛从她身上挪开,望向另一侧。 周尧站在那里,单手插兜,姿态闲适,嘴角还挂着一抹轻佻的笑意。 “周尧,你怎么也在这儿?” “路过。” 周尧漫不经心道,视线掠过沈明月时,又补充了一句,“里面乌烟瘴气的,也出来透口气,正好碰到沈学妹。” 明月避开他的视线,对宋连嵩说:“学长,我有点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她必须离开这里。 周尧的眼神让她感到一种不受控制的危险,再待下去,不知道这个混不吝的家伙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挑动局面。 “这么早?都还没有切蛋糕和放烟花。” 两人都没有好好相处,宋连嵩更是觉得自己还没好好表现,很舍不得她走。 “抱歉学长,可是我身体有点不舒服了。” 明月微微蹙起眉,流露出柔弱和疲倦。 宋连嵩见状立刻妥协:“行,不舒服我们就先回去,你在这等我,我去跟孙维说一声。” 明月心底一沉。 她一点也不想和周尧单独待着,但此刻拒绝反而又不太好。 毕竟她身体不舒服,不宜多走动,只能微微点头。 “好。” 泳池边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 空气中的氛围瞬间变得粘稠而紧绷,远方的音乐和喧嚣像是另一个世界的背景音。 周尧没说话,只是用那种评估物品般的目光,从明月的头发丝一路打量到她的脚尖。 视线最后定格在那双设计简约的黑色高跟鞋上。 沈明月被他看得极其不自在,几乎想转身就走,但理智告诉她不能。 忽地。 周尧轻笑一声,打破了沉默,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诶,你穿多大码的鞋?” 明月一怔,完全没料到他会问这个,警惕地蹙眉:“......问这个干嘛?” 周尧双手插在裤袋里,嘴角噙着那抹让人捉摸不透的坏笑:“想送你一双。” “什么意思?” 沈明月完全跟不上他跳脱又诡异的思路。 送鞋? 这算什么? 自己是他的女人吗? 周尧默了一瞬,而后很嫌弃的说:“你这双鞋太丑了。” “……” 沈明月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却听他不疾不徐的又道:“换一双好看点的,下次我们换个地方踩试试。” 这话里的性暗示露骨到几乎烫人。 明月瞳孔倏然扩大,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没等她反应过来斥责,周尧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懒洋洋地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我比较喜欢19禁。” 妈妈咪呀,碰到死变态了。 沈明月心里疯狂说脏话,恨不得立马拔腿就跑,但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还是强忍着怒气,挤出一抹笑容。 她扬眸,直勾勾盯着男人英俊的脸庞,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说:“周学长还有这种特殊癖好?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不过,我对踩你没兴趣呢。” “兴趣都是培养出来的,说不定你试试就喜欢了。” 周尧舔了舔嘴唇,笑意更深,余光中却瞥见远远的一个人影向着这边走来。 遂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甚至还好心地对沈明月提醒道:“宋连嵩回来了,小心地滑,可别再摔着了。” 呵呵。 是地滑还是你使绊,心里没点AC数吗? 我会救你于水火中,至于水火怎么来的你别管? 明月懒得再搭理他,转身朝着宋连嵩的方向走去。 她能感受到周尧那如有实质的目光,像芒刺在背。 这个男人,比想象中更危险。 轻浮放浪的外表下,是一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放肆与疯狂。 是真的混不吝啊。 不能招惹。 至少现在不能。 心里默默画红线。 周尧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叼了一根在嘴上,点燃。 烟雾缭绕中,他眯着眼,看着那抹窈窕 的身影汇入灯光下,与宋连嵩汇合,两人的距离越靠越近,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正所谓,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楼上。 亦有人将这一切收归眼底。 第46章 这姑娘不好看吗? 京北的夜,繁华深处自有其隐秘的规则。 某顶级会所。 靠窗的四方桌围着几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或站,或坐,低沉的谈笑声溢出。 陆云征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枚筹码,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接着,眼皮都没抬,随手将筹码抛入池中,动作随意得像是在丢垃圾。 “跟五百,再加一千。” 桌对面一位家里做能源的公子哥,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牌,又看了看陆云征那深不见底的表情,啐了一口,笑骂着把牌扔了。 “操,不跟了,陆云征,你这手气也太邪门了,今晚就没见你输过大的。” 另一人,父亲是某部委实权人物,硬着头皮跟注:“我不信你把把都是好牌。” 陆云征这才微微掀眼睑,嘴角勾起一抹要笑不笑的弧度。 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目光扫过对方略微紧绷的下颚线,淡淡道:“李公子,心虚的时候,你摸鼻子的次数会变多,牌好不好另说,但你肯定没买到顺子。” 李公子脸色瞬间闪过一丝尴尬,手指在筹码上摩挲了几下,最终像是被抽走了力气,颓然把牌一扣。 “算你狠,跟你玩牌,真他娘的烧脑又烧钱!” 周围顿时爆出一阵心照不宣的哄笑。 “操,陆云征,你这眼睛也太毒了。” “还让不让人玩了?牌技好就算了,心理学也让你玩明白了?” “你这脑子不拿去华尔街收割老美,真是浪费了。” 陆云征轻笑,并未翻开自己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或许是一手绝佳的好牌,或许根本就是一手烂牌纯靠诈唬。 但他此刻已经赢了,无所谓。 当经理领着几位身姿窈窕,容貌姣好的女郎进来时,牌局正好告一段落。 李公子诧异的问:“陆云征,你小子是不是出老千?从小到大跟你打牌就没赢过几次。” 陆云征笑了声,“技不如人就得认,回头请我吃饭,教你两招。” “滚蛋,赢了钱还得让你蹭饭,没天理了!” 那兄弟笑骂着,引来桌上一片哄笑。 “不玩了,我接下来的八辈子不想再和陆云征玩牌,跟他玩纯粹是给他上供。” 输得最惨那位嚷嚷着,顺势搂过一个走近的女郎,寻求安慰般地将头埋在她颈窝,惹得女伴娇笑连连。 气氛随之变得更加活色生香。 女孩子们乖巧地融入,斟酒,点烟,软语调侃。 然而,热情在陆云征这里碰了壁。 陆云征正低头点烟,火苗蹿起,映亮他棱角分明的下颌。 对于靠近的女郎,他只随意摆了摆手,视线甚至没有离开指尖的烟卷,烟雾升腾,模糊了他矜傲姿意的神情。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无声地推开。 一道颀长冷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穿着剪裁极佳的黑西装,里面是件一丝不苟的深色衬衫,没打领带,领口微敞,却奇异地透出一种比在场所有人都更严谨冷感的气息。 “哟,宋总,你可算来了。” 刚才输牌的那位像是找到了转移话题的目标,立刻嚷嚷起来,“赶紧来治治他,这小子今晚狂得没边了。” 陆云征抬起眼皮看向门口,勾了下嘴角,尽显狂妄不羁。 “再来早点,那份赞助我同样笑纳。” 言下之意,宋聿怀来了也是送钱。 宋聿怀迈步走近,无视了其他人的起哄,慢条斯理的道:“陆中校,收敛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单位待遇差,让你出来搞副业创收。” 这话一出,桌上笑得更厉害了。 陆云征也乐:“嫉妒就直说,我分你点红,当给你回国接风。” “免了。”宋聿怀淡淡回绝,身体向后靠进沙发里,长腿交叠。 也有女孩笑容娇媚,款款向他而去,然而一个冷眼瞥过来,立马止住脚步,乖乖退了回来。 来这里的爷个个不能惹,眼力见很重要。 他像是喧嚣浪潮中一块沉静的礁石,对周遭的软玉温香视若无睹。 李显贺搂着女伴,冲着宋聿怀开火,笑得促狭:“宋总,你说你,好不容易从你那办公室里挪出来了,怎么还跟个入定老僧似的,这么多漂亮妹妹,就没一个能让你凡心稍动?” “我现在只喜欢钱。”宋聿怀不咸不淡吐字,一双眸子幽邃冰寒。 大家都是自小一起玩到大的,都互相了解。 宋聿怀不怎么碰女色,唯一的兴趣就是赚钱。 但是,陆云征就不对劲了。 “陆云征,别人都说军队待久了,看头母猪都眉清目秀,怎么个事,到你这成不食人间烟火了?” 另一个立刻接茬:“就是,征哥,快给兄弟们传授传授经验,是怎么修炼到‘仙子立眼前而不侧目’的?” 陆云征闻言,眉梢微挑,目光慢悠悠地扫过刚才说话的两人,以及他们身边那位正努力展现风情的女伴,反问。 “仙子?” “啊...啊?” 两人愣了一下,捏着女孩的脸转过去给众人看,“差不多吧?这姑娘不好看吗?多水灵啊。” 那女孩被当众品评,既有些尴尬又忍不住期待地看向陆云征。 陆云征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一般。” “噗——” “我靠!” “一般???” 这两个字像冷水滴进热油锅,瞬间炸了。 “陆云征,你丫眼光也太高了吧。” 李显贺第一个跳起来,指着身边的女伴,“这还叫一般?那你给哥们儿找个不一般的来看看。” 若是搁以前,这满场莺莺燕燕也还是不错的。 只是前不久,他的审美阈值被提高了。 正好,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陆云征拿出手机瞥了一眼。 就这一眼。 那副惯有的几分玩世不恭眸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了变化。 微挑的眉梢落了下来,嘴角弧度变得真切而柔和,仿佛注入了某种....期待和温度? 豁。 这可真是稀奇! 电话那头,女孩的声音透过听筒隐约传出一点点模糊的软糯尾音,似乎是在解释着什么。 陆云征安静地听着,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明显,那是一种了然又带着点纵容的笑意。 “没事,刚给你打电话没接,猜你就在忙,想问你明天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行,那明天我去北门接你,你早点休息,别熬太晚。” 他最后几乎是带着笑意低声说了句,语调缱绻,“嗯,晚安。” 第47章 从不强迫女人 陆云征将手机放回口袋,一抬头,就对上了满屋子人燃烧着熊熊八卦之魂的目光。 “怪不得看谁都一般,搞了半天,身边是真有不一般的啊。” 李显贺嗤笑两声,满脸的不可思议,“谁啊,别藏着掖着,带出来瞧瞧。” “听对面那语气,还挺温柔的,年纪应该不大吧。” 陆云征脸上那点温柔的余韵迅速褪去,用眼神警告了起哄之人一眼。 李显贺才不怕他,依旧嬉皮笑脸的继续念叨。 “瞎打听什么,时候到了自然让你们见,她胆子小,免得被你们吓到。”陆云征语气重新变得散漫,但那份维护之意显而易见。 这更是点燃了所有人的八卦之魂。 连一直事不关己,冷漠旁观的宋聿怀都饶有兴致地看向了陆云征,冷峻的眉梢轻微挑动了一下,问:“哪个学校的?” 陆云征:“京北。” 京北? 宋聿怀没来由的想起一个人。 初见是在一家饭店的停车场。 朦胧的光线下是不带任何攻击性的美,是清澈与故事感交织的矛盾。 眉眼干净得像雨后的远山,可那双眼睛里沉淀的东西,却深得像夜海。 再见是在华彬庄园。 与周家那位无法无天的小辈纠缠不清。 他们好像都在京北。 仅一瞬,宋聿怀便驱散脑海里这堆杂乱的记忆。 …… - 周尧说要送沈明月一双鞋,她没想到,他这人说送是真的送啊。 一个印着ValentinO的lOgO的盒子被放在明月宿舍书桌上。 拆开盒子,里面是一双三环漆皮铆钉高跟鞋。 都说华伦天奴不一定懂女人,但绝对懂男人。 沈明月简直气笑了。 手机适时地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她走出宿舍,来到走廊尽头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周尧带着笑意的声音,背景音有些嘈杂,像是在某个俱乐部。 “鞋子收到了?” 明月握着电话,弱小且无助:“周学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尧轻笑,“想在你那找一下我的存在感。” “周学长,鞋子我会退回……” “退回来?” 周尧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威胁,“你退一次,我送十次,送到你宿舍堆不下,送到全校都知道,如果你喜欢张扬一点,那我也不介意。” “……” 明月沉默了。 真整那么张扬,那自己也别想再钓其他鱼了。 周尧听她不说话,语气放缓了些,却更显暧昧:“一双鞋而已,至于这么紧张?穿着玩呗。” 能不紧张吗? 这双鞋可又被人戏称踩天不踩地的攻速鞋。 送这鞋的意思,沈明月很难不往某些方面想。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沈明月,你跟宋连嵩又还没谈上,只是收一个礼物而已,又不是.....这你也要为他守节?” 那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左右不是好心。 沈明月没吭声,周尧也不恼,继续道:“你不会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吧?” “......” “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周尧笑出了声,隔着听筒,他的声音带着点促狭,“我周尧从不强迫女人做任何不愿意做的事情,当然,如果你想的话,我还是不介意的。” 沈明月抿唇不语。 “行了,就这样吧。” 周尧挂了电话。 沈明月盯着黑屏的手机许久,回到宿舍,又盯了桌上的鞋子半晌。 鞋身整体裸粉色,暧昧地游走于肤色与粉色之间。 设计简约,只有几根纤细无比的带子,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足部线条。 脚踝处一环,脚背上两环,像是最精巧的束缚,又像是最迷人的邀请。 而最具冲击力的,是沿着这些纤细带子边缘密布的一颗颗银色金字塔形铆钉。 沈明月伸脚探入鞋中。 纤细的带子和冰冷的铆钉缠绕着白皙的脚腕,灯光照在银色铆钉上,反射出冷冽的芒。 这种冲突的美感,危险又迷人。 她轻轻转动脚踝,往下看去,每一个角度都无可挑剔,性感得浑然天成,却又带着一种不容亵玩的距离感。 无声地诉说着某种撩人的诱惑。 啧。 太斩了。 哪个男人能拒绝一个穿华伦天奴的女人呢。 如果周尧是沈明月目标的话,她此时定然会拍张照给他发过去,勾引一下他。 可惜。 现在不能过多招惹。 她眼下有更重要的目标。 虽然他说不会强迫女人做不愿意的事,但男人这种东西,当他下半身开始思考的时候,可管不了那么多。 必须把风险扼杀在摇篮。 以往男人送的礼物,沈明月都会拿去二手店转卖,但这双鞋,她留下了。 就像战士需要锋利的剑,猎人需要精准的弓。 这双鞋所蕴含的极致诱惑力,同样也是她的一件武器。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了用武之地了呢。 电话再次响起。 沈明月看向发来信息之人,唇角不禁扬起。 陆云征:【我在北门等你。】 北门离她宿舍有段路程,她回了个好,旋即换了套衣服匆匆赶去。 在即将抵达校门外一侧的阴影里,明月微微喘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因为小跑而有些急促的呼吸,并快速检查了一下自己。 简单的米白色针织开衫,里面是修身的打底裙,长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腰线又不过分张扬,脸上化了极淡的伪素颜妆,微卷长发松软地披在肩头。 一切看起来都像是日常普通的随心所欲,却又处处透着算计过的精致。 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后,将眼底所有的情绪完美地收敛起来,换上一副含羞带怯的纯然表情,迈步走出校门。 一辆黑色奥迪A8,就那样大剌剌且霸道停在了校门正对面。 陆云征斜倚在驾驶座的车门上,身形挺拔如松,即使只是一个随意的姿势,也透着职业特有的板正和力量感。 他微微低着头,指尖一点猩红明灭,似乎在抽烟。 路灯微弱的光线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和利落的短发轮廓,侧脸线条在烟雾中显得有些模糊,却愈发显得矜贵疏离。 明明站在最暗处,却像是自带聚光灯,引得周遭几个学生忍不住侧目,却又不敢多看,匆匆走过。 第48章 野草 “陆先生,不好意思,让您等很久了吧?” 沈明月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声音裹着夜风的凉意,软软地开口,带着精心计算过的微喘。 陆云征闻声抬头,目光落在她脸上。 那双深邃的眼眸像是能穿透一切伪装,在她泛红的脸颊和略显急促的呼吸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瞬。 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跑来的?” 网上都说,去见喜欢的人,是用跑的。 我跑了。 但我不能承认。 那会显得太过急切,不够矜贵。 就等你自个发现,尽情暗爽去吧。 沈明月面上飘过一丝慌乱,几乎是立刻垂下眼睫。 再抬起时,眼里多了点羞涩,轻轻摇头,声音更软了几分,带着点娇嗔的否认。 “没有呀,就是....走得有点急。” 她否认了。 但那双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心虚和急于掩饰的羞涩,以及那尚未完全平复的呼吸频率,却像小猫的爪子,轻轻挠过陆云征的心尖。 他看得分明。 陆云征眼底的笑意更深了,那是一种看透了小姑娘家小心思,却又无比受用的愉悦。 没有戳穿她那拙劣又可爱的谎言,反而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接受了她的说法,伸手拉开车门。 “上车吧,外面风大。” 沈明月乖巧地矮身坐进车里。 陆云征绕回驾驶座,系安全带的间隙,侧头看了她一眼。 少女正微微低着头,纤细的手指绞着衣角,侧脸在光影下显得柔美又带着点不安,仿佛还在为他刚才那句话而害羞。 他心情愈发得好,发动了车子。 “想吃什么? 沈明月抬起眼,看向他,眼神纯净又带着全然的依赖:“您决定就好,我都可以的,毕竟是我答谢您的。” 这顿饭,倚的便是那晚陆云征出手帮忙的恩情。 车子汇入车流不息的主干道。 明月目光看似好奇地掠过窗外飞速后退的流光溢彩,眼角的余光和全部心神却都牢牢系在身旁开车的男人身上。 他的侧脸线条在明明灭灭的路灯光影下显得格外清晰利落,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 周身一切的一切,都透着一种她渴望已久却又必须小心翼翼去攀附的权势与矜贵。 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 陆云征目光看着前方路况,状似随意地开口,打破了车内的安静。 “最近学习忙不忙?” “还好,就是社团和学生会的事情有点多,课程也还在适应。” 明月语速稍快,很认真在回答他的问题,但又适时地流露出一点点撒娇般的抱怨,“有时候会觉得时间有点不够用呢。” 陆云征侧头快速看了她一眼,“才刚大一,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嗯,我知道的,谢谢陆先生关心。”少女乖巧点头。 又是一个短暂的停顿。 陆云征再次开口,这次的问题带了点个人色彩,“从南边过来,京市还待得习惯吗?气候饮食这些。” 明月微微垂下眼睫,带上了一点南方水乡特有的糯:“气候是有点干,刚开始鼻子总不舒服,现在好些了,饮食方面还行,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两人来到一家位于摩天大楼高层,视野极佳的餐厅。 氛围安静雅致,客人不多,彼此间隔着足够的私密空间。 侍者将他们引到靠窗的位置。 窗外,是铺陈开来,璀璨夺目的京北夜景。 无数摩天大楼的灯光如同散落的钻石,蜿蜒的车流化作金色的光河,远处甚至能看到标志性古建筑被灯光勾勒出的雄伟轮廓。 繁华感扑面而来,令人心旌摇曳。 “好漂亮啊....” 明月适时地发出低声惊叹,琉璃色眸子里映照着窗外流动的霓虹,闪烁着一种孩童般纯粹的好奇与惊艳。 这副模样,很符合一个刚从南方贫穷且落后的小地方来到帝都,被眼前繁华震撼到的女大学生形象。 侍者安静地递上菜单。 陆云征却没有去看,而是盯着她被灯光点亮的侧脸,问:“喜欢京市夜景?” 明月回首,脸上漾开一个明媚又灿烂的笑容,用力地点头。 “嗯。” 旋即,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那灿烂的笑容极细微地收敛了,眼底飞快地掠过一抹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 有敬畏,有渴望,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自惭形秽? 但很快又被更明亮的色彩覆盖。 她重新看向窗外,声音稍微低了一些,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他倾诉,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感叹。 “这里真的好大,好亮,好像永远都不会黑一样。” 永不熄灭的璀璨,交织成一场永不落幕的烟火繁花。 当初填报志愿的时候,沈明月只报了两个城市。 京市与海市。 老实说,对她来讲,上什么学校不是最重要的,反正一定要去华国最大的都市,去上学。 因为明月坚信,在这里,可以站得更高,看得更远,走得也会更远。 “跟我老家那边一点都不一样,我们那儿大山里,夜里黑灯瞎火的,风吹竹林簌簌的响,还伴随一些奇怪的鸟叫声,小时候一个人放学走夜路回家,听着超渗人的。” 沈明月其实没有要卖惨的意思,话到这里了,提一嘴来时路而已。 但这并不妨碍眼前男人产生某种怜惜的情愫。 陆云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 看了一眼窗外那片他早已司空见惯的夜景,随后又缓缓移回到对面女孩的脸上。 她依旧看着窗外,侧脸线条柔美,微勾的眼尾带着种天真的妩媚,脖颈纤细,那么单薄,却又带着一种顽强向上的生命力。 单亲家庭。 从那样一个落后贫困的大山里,挣扎着来到了这片光芒万丈之地。 像悠悠众生上的一株迎风而立的野草,倔强而挺拔,极具生命力。 偏偏,这份蓬勃的生命力又被包裹在一种易碎的脆弱感中。 也许是那过于白皙,几乎能看清淡青色血管的皮肤,像是山间清晨沾着露水的单薄花瓣,经不起用力揉搓。 又也许是那纤细的手腕和仿佛一折就断的腰肢,总让人无端担心京北干燥凛冽的风会不会将她吹垮。 当她微微垂下眼睫,灯光在她眼下投出一小片脆弱的阴影时,那种从骨子里透出,与她强大生命力矛盾的易碎感,达到了顶峰。 第49章 纯与欲的交织 菜品陆续上桌,精致得像艺术品。 沈明月正小口品尝着一道蟹粉豆腐,突然手机响了。 屏幕上跳动着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这种陌生来电,她通常是不会接的,手指已经悬在了拒接键上。 然而,明月瞥见了号码下方的归属地提示。 G省。 她动作顿住了,随后抬头看向陆云征:“不好意思陆先生,我接个电话。” 陆云征抬了下眼,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示意她随意。 得到允许,沈明月划开接听键,将手机贴到耳边,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喂?您好,哪位?”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个带着家乡口音的女声,嗓门不小,即使没开免提,在安静的氛围下,陆云征也能隐约听到一点。 “明月,是我啊,周晓玥。” 沈明月以前一心学习,充实自己,拢共没交几个朋友。 周晓玥算是其一。 两人是在学校的舞蹈兴趣班上认识的。 毕业后,周晓玥报考了本地的一所大学,后续过来那么久也没什么联系。 “晓玥,你换号码了?” “嗨,快别说了,倒大霉了。”周晓玥在电话那头大倒苦水,语速快得像机关枪。 “我手机前两天出去玩的时候被偷了,气死我了,里面好多照片和号码都没了,这不,刚重新买了个手机,办了张卡,你存一下啊。” 明月脸上保持着关切的表情:“啊?怎么被偷的,手机里面没什么隐私吧?” 周晓玥义愤填膺:“那天出去玩,身上没有口袋,我就把手机放在书包侧面的夹缝里,不知道被谁给顺走了,气死我了。” “隐私倒是没有,大都是一些风景照,就是很多人的联系方式都没了,我就只勉强还记得你的号码。” 稍稍抱怨了几句后,话锋一转,周晓玥又变得兴奋和八卦起来。 “你最近怎么样啊?在京市那样的大地方,是不是特别繁华?有没有遇到几个帅哥?追你的人是不是特多?有没有尝试去谈个恋爱什么的?” 一连串的问题抛过来,沈明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对面的陆云征。 他目光似乎落在窗外的夜景上,并没有刻意听她打电话,但她知道,他肯定能听到一些。 她暗暗掐着自己掌心憋气,直到脸上飞起两抹红晕,做足了像是被朋友问到了害羞的事情。 “嗯,都挺好的,学校很大很漂亮,京市是真的很繁华,你有空可以过来找我玩。” 至于恋爱的问题,避而不答。 “嘿嘿,行,有空的话我来找你玩,不过明月,现在上了大学,你不会还像以前一样只知道闷头学习吧?”周晓玥在那头嘻嘻哈哈,嗓门依旧不小。 沈明月轻声反问:“好好学习不挺好的吗?” 这话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周晓玥在那头心直口快地接道:“是好,但我总觉得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适当放松放松,我要是有你那颜值和身材,我直接横着走,竖着走,斜着走,当九亿少年的梦。” “不过说真的,明月,你高中那会儿也太低调了,天天就知道埋头读书,用刘海遮着大半张脸,低着头又不爱说话,你们班上,估计好多人都不知道你具体长啥样......” 沈明月又不好意思地飞快瞄了陆云征一眼,打断还在滔滔不绝的周晓玥:“晓玥,我现在正在吃饭呢,先不跟你说了,等我回去再聊。” “行,那下次再聊,拜拜。” “拜~” 挂了电话,明月轻轻吁了口气,抬手略显尴尬地理了理其实并不乱的鬓角,脸上还残留着未褪尽的红晕。 闪躲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被朋友揭了老底的羞赧和纯真,稍解释了句:“我一个高中朋友,她手机丢了,换了个号码,通知我一声。” 陆云征淡淡应了声,思维却不受控制地飘忽了一下。 那时演出结束,他随一众领导上台慰问演出人员。 台上是兴奋又紧张的年轻演员们,青春洋溢,却也显得有些杂乱。 穿着统一暗红色锦缎旗袍的礼仪队,从另一侧端着托盘款款上台。 旗袍妥帖地勾勒出异常窈窕的曲线,不盈一握的腰身,流畅的臀线,以及旗袍高开叉下若隐若现的,笔直纤秾合度的长腿。 台上灯光炽亮,将她照得肌肤胜雪,那身暗红旗袍颜色愈发显得正,衬得她整个人既有一种纯净的温婉,又有一股压不住的,鲜活欲滴的风情。 格外打眼。 样貌和身材,确实都不错。 吃完饭,陆云征送沈明月回学校。 与他告别后,明月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右眼皮跳了又跳,不由停下步伐,伸手按了按。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不会吧? 沉吟一瞬,不信命以及任何迷信的沈明月没再多管,继续往宿舍走。 …… - 千里之外。 周晓玥那部被偷走的手机,在经历了小贼的短暂持有和几经转手后,最终以极其低廉的价格,流入到了深市华强北。 这里鱼龙混杂,充斥着各种来路不明的二手电子产品。 “这玩意儿,估计也就能拆个零件了。” 男人粗糙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拉着,翻看里面存储的照片和缓存文件。 大部分都是些风景的随手拍,男人看得直打哈欠。 就在他准备放弃,打算拿去拆解卖零件时,指尖无意间划到了最后一张照片。 哈欠打了一半,嘴巴还张着,眼睛却瞬间瞪直了。 照片背景是一间略显陈旧的教室。 中间一个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女孩,大大咧咧地一只脚踩在凳子上。 而另一个女孩,就侧身坐在她踩高的那条大腿上,上身一件纯白色的紧身T恤,下面穿着一条蓝白色校服裤。 白T被饱满的胸脯绷得紧紧的,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起伏和纤细得不盈一握的腰肢。 一条胳膊随意地搭在踩凳子女生的肩膀上,身体微微后仰,勾勒出漂亮的下颌线和颈项。 两个女孩都戴着口罩,留着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两双眼睛。 站着女孩的眼睛笑弯成了月牙,而坐着那个女孩的眼睛,更是像含着水光,眼尾微微上挑。 那是溢出屏幕的青春烂漫,和一种无意间流露出的纯真与勾人的娇媚。 尽管看不到两个女生的全貌,但教室与校服背景,口罩带来的神秘感,与火辣身材形成巨大反差。 纯与欲的交织被捕捉得淋漓尽致。 作为一个成熟男人,什么照片没看过? 一丝不挂的都看腻了。 但这一张,不一样。 没有刻意卖弄风骚,甚至两个女生都穿得十分严实。 但那种朝气蓬勃的,健康洋溢的,在无知无觉中绽放的性感,混合着教室背景带来的禁忌感和青春感,像一记闷拳,狠狠砸在了每个男人审美和欲望点上。 “我靠,这他妈也太顶了!” 男人转手将这张照片导入自己电脑,发到了某个社交平台上。 第50章 照片在网上爆火 京北大学,女生宿舍。 夜色已深,宿舍楼却远未安静。 沈明月刚从图书馆自习回来,推开门,就听到室友全婧和另一个其他宿舍的女生正挤在一台笔记本电脑前,发出啧啧称奇又有点酸溜溜的声音。 “不是吧?这又没露脸,至于火成这样吗?点赞数量和评论区都快疯了!” 室友全婧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同样充满了不解:“就是啊,你看这转发量,还有这底下评论简直没眼看,一群老色批……” “我的天,真受不了,现在真是随便一张有点料的图都能炒起来,网上的男人都这么肤浅吗?” “也不露脸,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好看啊,说不准摘了口罩就见光死呢......” 她们的议论声断断续续地飘过来,沈明月原本并未在意。 网络上每天都有各种所谓的神图爆火,她对此兴趣缺缺。 累了一天,只想赶紧洗漱休息。 拿出洗漱用品,准备去洗澡,就在沈明月经过全婧身后时,眼角余光无意间瞥到了电脑屏幕上那张被两人讨论的照片。 她脚步倏地顿了一下。 嗯? 这不是高中的时候,自己和周晓玥在教室瞎拍着玩的那张照片么。 怎么被传到网上了? 明月心里闪过一丝讶异和疑惑,接着又联想到周晓玥前几天说手机丢了,估计是这么流出去的。 不过,网络上这种莫名其妙火起来的东西太多了,她没多管。 照片被传到网上,转发得多了,很难找到最初的来源。 换句话说,沈明月一个普通人,就算想管也管不了。 洗漱台处,沈明月正慢条斯理地挤着洗面奶,外面室友的讨论声断断续续地传进来。 “……网上找人都找疯了,你说这要是趁着热度开个直播,不得赚麻了?” “肯定的啊,光是坐在那,把胸一挺,榜一大哥礼物就得刷到飞起,啧啧,这泼天的富贵!” “真是同人不同命,咱们吭哧吭哧读书,人家凭一张照片就能大赚特赚。” “也不一定,万一长得丑,榜一大哥连夜扛着火车跑,哈哈哈.....” “也对,既然都戴着口罩拍照了,大概率是长得不行。” “......” 听着外面那关于直播,网红的议论,沈明月对着镜子慢悠悠地揉搓着脸部的泡沫,嘴角向下撇了一下。 泼天富贵? 站在镜头前卖笑讨好那些屏幕后的猥琐男,能有什么大出息。 赚的那点快钱,都不够买这京北城里的厕所。 沈明月要的可不是那点蝇头小利,她要的,是阶层跨越。 快速冲掉脸上的泡沫,用毛巾轻轻按压吸干水分后径直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开始细致地涂抹护肤品。 心态平稳得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照片的热度并未随着时间而停歇,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学生会的下午,办公室里略显冷清,沈明月抱着一摞刚整理好的活动预算表推门进去,准备找部长签字。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 一进门,焦躁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部长叶小莹与一个穿着蓝色校服的女生脸色紧绷地站在办公室后面,旁边不远处还站着个大气不敢出的学生会成员,举着手机的手有些微微发抖。 叶小莹身上套着一件紧身白T,下身穿着超短百褶裙,坐在另一位穿着校服的女生腿上。 看起来,像是在复刻最近网上火的那张图。 可她摆出的姿势却怎么看都显得僵硬又用力过猛,完全没有那种随性又撩人的感觉。 “不对,感觉完全不对!” 叶小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冲着拍照之人低吼,胸口因急促呼吸而起伏着,“腿,腿要显得长,还要将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诱惑拍出来,你到底会不会拍啊?” 拍照女生吓得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地上,连声道歉:“对不起学姐,我...我再试试......” 叶小莹根本听不进去,她的心思全被另一件事占据了。 周尧已经快两个星期没主动联系她了。 以前隔三差五就会问她有没有新朋友,最近却音讯全无。 她旁敲侧击地打听过,可惜没什么有用消息。 这让她怎么能不急? 周尧可是她手里资源最好,最大方的金主之一,长得还帅。 必须想办法重新抓住他的注意力。 就在她急得火烧眉毛的时候,网上那张爆火的教室照片出现了。 那身材,那氛围,那勾人的纯欲感.....叶小莹霎时起了心思。 周尧那种纨绔子弟,最喜欢的不就是这种调调吗? 如果她也能拍出一组类似风格,甚至更火辣的照片发过去,就不信他不动心! 可她折腾了半天,换了几个角度,让人拍了几十张,出来的效果却总是差强人意。 不是构图不对就是光线不好,要么就是她自己怎么摆都找不到那种随意的自然感,反而显得过于刻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的耐心快要耗尽了,火气也越来越大。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门口进来的沈明月。 叶小莹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想换一个人来拍,冲她招手:“明月,你来得正好,过来帮我拍几张照片。” 沈明月扬眉,晃了晃手中的文件:“学姐,那这预算表......” “先放一边,帮我把照片拍了再说。” 叶小莹不耐烦地打断,直接把那个不成器的拍照女生赶到一边,把手机塞到明月手里,而后点开一张图片。 “我就要这张图的感觉,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 沈明月看着自己与周晓玥拍的那张照片,沉默了一秒。 明白。 那可太明白了。 “我试试看吧学姐。” 叶小莹闻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焦躁,再次摆好姿势,坐上了那位身穿蓝白校服女生支棱着的腿上。 让她意外的是,沈明月看起来沉静又专注,简单地调整了一下站位,低声指导着。 “学姐,下巴稍微扬一点,对,肩膀放松,眼神看这里,脸往这边侧一点.....” 第51章 复刻那张爆火的照片 咔嚓,咔嚓。 几下快门声后,明月走到她身边,把拍下的照片递给她看。 “学姐,你看这样可以吗?” 叶小莹迫不及待地凑过去一看,眼睛瞬间亮了。 角度,光线,构图,甚至她眼神里那点勾人的情绪,都被捕捉得恰到好处。 简直和她想要的效果一模一样! “哇,可以啊明月。” 叶小莹瞬间转怒为喜,“拍得太好了,简直神还原,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 沈明月腼腆地笑了笑:“学姐满意就好。” 叶小莹对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喜不自胜,反复放大缩小地看,越看越觉得满意。 随手拿过沈明月带来的那份预算表,看也没看就签上了名字。 “行了,没事了,你去忙你的吧。” 叶小莹此刻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如何开展自己的狩猎行动上,挥挥手让沈明月离开。 明月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轻轻带上了门。 门一关上,叶小莹立刻重新扑到手机前,手指飞快地滑动屏幕,精心挑选出角度最好,氛围最足的一张照片,斟酌着词句。 【刚无聊和一个妹妹拍的,好看吗?[图片]】 信息成功发送给周尧。 接下来的几分钟,叶小莹坐立难安,时不时拿起手机查看,期待着周尧的回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机屏幕却始终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动静。 叶小莹脸上的笑容渐渐有些挂不住了,开始自我安慰。 可能他在忙,没看到? 或者在睡觉,没空看手机? 又过了十几分钟,手机终于叮了一声提示有新消息。 叶小莹迫不及待地解锁屏幕。 然而,发来消息的并不是周尧,而是另一个圈子里的小姐妹。 发来的是一张下午茶照片,问她去不去。 叶小莹烦躁地划掉通知,再次点开与周尧的对话框。 失落和不安在蔓延。 怎么会没反应? 难道照片不够吸引人? 不可能啊,拍得那么好,几乎完美复刻了。 还是说,周尧真的对她完全失去了兴趣?连这点撩拨都懒得回应了? 这个念头让叶小莹的心猛地一沉,兴奋和期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焦虑和挫败感。 她泄愤似的将手机猛地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 与此同时,京北某家高级台球俱乐部内。灯光刻意调得昏暗,聚焦在墨绿色的绒面球台上。 周尧嘴里叼着烟,眯着一双丹凤眼,正俯身瞄准一颗底袋彩球。 周围或坐或站围着几个同样家世不俗的公子哥和几个打扮精致的女伴。 “诶,尧哥,最近网上那图看了没?” 一个年轻男人靠在台球桌边,晃着杯中的冰球,语气兴奋地提起话题,“就教室那个,戴口罩那两个,身材绝了那妞!”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操,能没看吗?都快刷屏了,真他妈带劲,也不知道是谁。” “可不是么?” 男人咂咂嘴,一脸惋惜,“但凡这两个里有一个透一点风声出来,下半辈子也不用愁了,偏偏一点不漏。” 周尧唇角勾着懒洋洋的笑,利落将彩球击入袋中,直起身,用巧克粉擦了擦杆头,才慢悠悠地开口:“遮得他妈都不认识了,有啥带劲的。” “尧哥你这就不懂了,朦胧美啊,想象空间懂不懂?”男人嬉笑道,“我就好这口,可惜了。” 周尧嗤笑一声,没再接话,继续专注打球。 一局终了,他轻松赢下,在一片笑骂声中,将球杆扔给旁边的侍应生,这才慢条斯理地走回休息区,拿起扔在沙发上的手机。 屏幕亮起,显示有几十条未读消息。 随手划开,大多是些狐朋狗友的约局信息,以及一众女人的打招呼。 没什么意思。 直到他看到叶小莹发来的那条。 点开。 一张照片瞬间弹了出来。 周尧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几秒。 同样的教室背景,同样的姿势和类似的穿搭风格,甚至那种刻意营造的氛围都如出一辙。 照片拍得确实不错,角度光线都抓得很好,把叶小莹那点本钱也凸显了出来。 但是。 这照片太刻意了。 每一个细节都像是在努力模仿,却少了原图那种浑然天成的青春明媚感的冲击力。 原图穿得是校服裤,叶小莹换成了百褶短裙,一双长腿露肤度太多,从而多了一股风尘。 形似而神不似。 正好那个男人又凑了过来,给他递酒:“尧哥,看什么呢?又是哪个妹妹约你?” 周尧懒洋洋地把手机屏幕往他那边一递,叼着烟含糊道:“有个低配,你要不要?” 男人凑近一看,兴味挑眉:“卧槽,可以啊尧哥,这模仿得挺到位,虽然味道是差点,但也不错,谁啊?推给我认识认识?” 周尧吸了口烟,吐出烟雾,隔着青白色的烟霭,觉得有点好笑。 他拿回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随意点了几下,发送了一个地址过去。 “我让她过来,你自己看着办。” 男人点点头,随后又意味深长的挑挑眉,露出一个男人心照不宣的笑,道:“尧哥,让她把她那个妹妹也一起喊来呗。” 周尧听到这话,挑眉瞥了他一眼,笑骂了一句:“操,你他妈胃口倒是不小。” 但他也没拒绝,拿起手机遂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其实沈明月那张照片能爆,不止是因为氛围与身材的反差,两个女生暧昧的动作也占了很大因素。 部分男人挺喜欢看百合的。 但不是因为真喜欢,大概率是两个他们都想透。 周尧关掉和叶小莹的对话框,手指滑动,找到沈明月电话。 铃声响了好久,沈明月才接。 “喂?” 清脆悦耳的嗓音传了过来,却令周尧莫名烦躁。 “嗯。”他淡漠地哼了一声。 沈明月:“.....哦。” 周尧:“......” 沈明月:“有事?” “没事,就是突然想见你,你在哪,我来找你。” “......” 叶小莹怀着朝圣般的心情精心打扮后,才赶往那家俱乐部。 一路上都在脑海里预演着见到周尧后该如何娇嗔地抱怨他之前的冷淡,如何表现得委屈巴拉,如果周尧愿意哄她一下…… 靠。 周尧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气煞她也!!! 第52章 这学妹人也太好了吧 照片在网上火了,沈明月不站出去认领,是因为她不想局限于眼前这点蝇头小利。 周晓玥也没反应,大概率是因为G省太过于贫穷落后,网络不发达。 再者,照片虽火,但也不至于火到全国人尽皆知的地步,大都是在男人的圈子里流传。 所以没有任何风声传出,这很正常。 让叶小莹签完字后,沈明月从办公室出来,转而去校园自助机处取了三百块钱。 一号参加的礼仪兼职,一天600元。 工资结算流程稍慢,眼看这都快月底了终于收到钱。 指尖感受着纸币特有的挺括质感,下一秒将其放入信封里。 随后抬脚往男生宿舍方向而去。 她提前发了一条短信。 【学长,你在宿舍吗?我在你楼下,有点事找你。】 沈明月前脚刚到,后脚宿舍大门里就快步冲出一个身影。 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显然是刚洗完澡匆忙下来的,身上套着件灰色的宽松卫衣,底下是运动裤和拖鞋,脸上却洋溢着毫不掩饰的惊喜。 “沈学妹。” 他几步跨到她面前,眼睛亮晶晶的,“你有什么事找我?” 沈明月抬起脸,递出那个白色的信封,脸上挂着练习过千百遍的吟吟浅笑:“张学长,之前那个礼仪兼职的钱,今天刚结清,这个,是给队长姐姐的,麻烦你帮我转交一下好不好?” 礼仪这个活是张钊靠人脉给她介绍的,一个模特队的队长。 沈明月目前也不能越过张钊这个中间人,私自去接触那位模特队队长,不讲究。 张钊下意识接过,指尖一捏,薄薄的,摸不出来是什么。 但联系到沈明月的话,也不难猜出是什么。 “里面是钱?” 沈明月点点头,从鼻腔里嗯了声。 张钊闻言,像是被烫到一样,立刻想把信封塞回她手里,语气又急又困惑,“不是,你自己辛苦站一天赚的,给她干嘛?快拿回去,真不用这样。” 沈明月却坚持地轻轻推回他的手,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温柔的执拗。 她微微仰头看着他,路灯的光落进她清澈的眼睛里,像盛满了细碎的星星,语气简单而坚定。 “要的,学长。” 明月还想借机搭上模特队长这条线呢。 毕竟也是一条能接触权贵的路。 而利益,才是人类交往的根本。 当你不能给对方带来好处的时候,再好的状态,别人也不会当回事。 人性这个东西,不可言,不可研,不可验。 干干净净,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在张钊心里漾开涟漪。 所有劝阻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她那真诚坦然,甚至带着点知恩图报的执拗的眼神,心里猛地被一种汹涌的感动和赞赏填满。 这学妹人也太好了吧。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单纯善良,心思纯净的好姑娘! 这一刻,沈明月在他心里的形象简直在发光。 纯洁,高尚,知恩图报,所有美好的词汇用在她身上都不为过。 “学妹你.....” 张钊捏着那仿佛突然间变得沉甸甸的信封,重重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怜惜和叹服,“你这人真是太好了,行,我一定帮你带到。” 沈明月看到他收下,脸上立刻绽放出松快又明媚的笑容,纯净得让人心尖发颤。 话题轻巧地一转,声音变得愈发轻软:“那就谢谢学长啦,对了,为了感谢你,周六我请你看电影吧?《谍影重重4》,听说马克·达蒙打得很精彩。” 那位模特队长的线要搭,张钊这个中间人的关照同样不能少。 他还是很有用的,之前助学金的问题就是让他帮忙解决的。 “好啊,当然好!” 张钊答应得无比痛快,笑容灿烂得能照亮秋季的凉意,“那天我全天有空,等你消息。” 沈明月笑着冲他挥挥手,“行,就那么说定了,那我就先回去咯,学长快上楼吧,最近大降温,你头发还湿着,别感冒了。” 话毕,她转身步入宿舍楼之间的小路。 张钊站在原地,摸了摸口袋里那有棱有角的信封,心里暖胀得像是塞进了一个小太阳。 旁边有相熟的男生吹着口哨路过,调侃道:“钊哥,可以啊,哪个院的妹子这么漂亮,还专门楼下等你?” 张钊笑骂了一句滚蛋,嘴角却控制不住地高高扬起,哼着不成调的歌转身上楼,心情好得快要飞起来。 沈明月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凉风带起发丝,脸上笑容早已悄无声息地隐去,恢复成一潭深水般的平静。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不留痕迹。 周尧的电话就是在这会儿打来的。 这个浪荡公子哥,明月目前还不想过多招惹,他目的性太强,进攻性也太赤裸,容易打乱她的节奏。 铃声固执地响着,思前想后下,她还是选择了接听。 他说突然想见她,想来找她。 “周学长身边那么多人,陪着别人的时候也会想到我吗?” 周尧在电话那头笑了:“不陪的时候也想你。” 调情的话张口就来,不愧是玩转花丛的浪荡子。 沈明月默了一瞬。 宋连嵩今天离校,说是家里长辈回来了得回家一趟,也不知道周尧知不知道这件事。 不过管他呢,先试探再说。 “那要是现在,我正和宋学长在一起呢?周学长,您还要过来吗?” “……” 电话那头骤然静音。 周尧的呼吸滞了一下,刚才那股游刃有余的调笑气息瞬间冷却。 “你跟宋连嵩在一起?他不是回家了吗?” 沈明月心跳突突加速,但面上不露分毫,语气轻飘飘的,“回家了就不能再回来吗?” 周尧沉默了足足两三秒。 他当然不可能当着宋连嵩的面约见沈明月,这种撬墙角的事情,在他们的圈子里实在太过不齿。 毕竟还是兄弟。 可以私下偷偷搞,但真要是摆台面上来,都是一个圈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两边的面子往哪搁? 他再开口时,声音里已经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调调。 “行,沈学妹,那你好好陪他吧,我们下次再约。” 沈明月:“……” 约你个头。 整得像两人有什么地下情一样。 第53章 同约周六看电影? 周尧想过打电话给宋连嵩问问,但转念一想,这有什么好问的。 别到时候平白还惹他起疑心。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私底下撩撩得了,真闹到明面上来,里子面子全丢。 受人唾弃。 不过挂了沈明月的电话,周尧心里那点被勾起来的兴头像是被泼了半杯冰水,不上不下地吊着,有点燥,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爽。 插着兜,鬼使神差地又溜达回了俱乐部。 台球区那边传来几声娇笑和球杆撞击的清脆声响。 周尧随意瞥过去,正好看见叶小莹俯身在球桌边,线条毕露,正瞄准一颗球。 在她身边,刘煊正笑着,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在球桌边沿,身体姿态却明显将叶小莹半圈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 叶小莹听见动静,一抬头看见是周尧,脸上闪过欣喜和意外,直起身,嘴唇微张,似是想打招呼。 周尧没什么表情,只极其随意地对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目光甚至没多停留上半秒。 随后径直朝着最里面的休息区走去,坐进一张宽大柔软的皮质沙发里,懒洋洋地陷进去。 另一边。 叶小莹的脚步正准备迈开,赵煊脸上笑容不变,动作却更快。 原本搭在桌沿的手非常自然地向下滑,精准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揽住了叶小莹的腰肢,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一下。 “哎,小莹,该你打了,看哪儿呢?”他的声音带着笑,亲昵又隐含强势。 叶小莹的身体僵了一下,脸上那点欣喜迅速褪去,变得有些尴尬和不自然。 她看了看另一边事不关己的周尧,又看了看身边搂着自己的赵煊,终究是没敢挣脱,勉强笑了笑。 重新拿起了球杆,只是动作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了。 叶小莹对周尧来说,也就是个可有可无的玩物。 赵煊看上了,那就拿去,他压根不在意。 自顾自地玩着手机,脑子里却还在转着沈明月和宋连嵩。 他们两个现在在干嘛。 会有肢体接触吗? 会牵手亲嘴吗? 会上床吗? 念头打着旋在反复流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天逐渐变黑,周尧情绪也愈发烦躁,时不时问身边的人,宋连嵩回来了没。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他心情更加不爽了。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可喜可贺的,宋连嵩终于回来了! 周尧眼皮一抬,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比ak难压。 但宋连嵩就不一样了。 脸色不算好看,虽然一贯没什么大表情,可此刻眉宇间笼着一层显而易见的沉郁。 周尧心里那点别扭立刻找到了宣泄口,戏谑开口:“哟,宋大少爷?怎么这个点就回来了?” 因为小叔的回国,宋连嵩必须得回家一趟,同样的,又被家里长辈拎着耳朵训了一顿不务正业,心思散漫。 最主要的是,他那位向来懒得管小辈的小叔,同样冷声斥责了他一句。 所以宋连嵩的心情能好才怪。 这个点回来已经算晚了,他巴不得饭都不吃直接开溜回来。 宋连嵩揉了揉眉心,语气硬邦邦地反问:“不回来还能去哪?” 他这反应落在周尧眼里,却完全变了味。 这是还没得手啊? 沈明月干得好! 拒绝宋连嵩,狠狠拒绝他!!! 周尧:“怎么着?就那么不顺心?” 被长辈骂,试问谁能顺心? 宋连嵩觉得周尧今天废话真多,幽幽睨了他一眼。 周尧啧了声,佯装劝解:“看你这脸拉的,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来呗。” 心下却暗道最好一直别得手。 怕兄弟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兄弟,你值得好的,但不值得最好的! 宋连嵩闻言,心里也舒坦了点,眉宇间的沉郁随之松动。 年轻的时候不玩什么时候玩? 说起来,宋聿怀那一辈的人,当年玩得更是无法无天,比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等毕业以后慢慢接手产业,谁又不是一行精英了?! 呵。 宋连嵩没多待,坐个十分钟就打算回去了。 周尧一颗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心情十分的好,无所谓的挥了挥手。 宋连嵩刚走出几步,心里突生一股古怪感。 霍然回身,锐利的目光像两道冷箭,直射向还瘫在沙发里的周尧。 周尧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回头,脸上那过于灿烂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收敛,就这么僵在脸上。 “周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笑那么开心。”宋连嵩问。 周尧心里暗骂自己得意忘形,面上却迅速强行管理好表情,换上一副惯有的吊儿郎当的模样。 “看我们叶部长台球打得跟屎一样,真挺搞笑的。” 宋连嵩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台球桌那边。 叶小莹和刘煊黏黏糊糊地贴在一起,技术好坏暂且不谈,他不相信周尧会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情笑成那副德行。 但他此刻心烦意乱,也懒得深究周尧这莫名其妙的兴奋情绪。 宋连嵩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长辈的训斥依旧让他心里沉甸甸的,他需要一点别的东西来转移注意力。 或者说,需要一点能让他感觉好起来的存在。 他掏出了手机,指尖在通讯录里滑动,最终停在了沈明月的名字上。 这个总是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崇拜和温柔的学妹,像是一杯温水,或许能稍稍熨帖他此刻焦躁的情绪。 “喂?宋学长?”沈明月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一如既往的轻柔温和。 听到这个声音,宋连嵩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放松了一丝。 “在干嘛?” “刚洗漱完,准备看会书就睡了,学长,怎么了?你听起来好像有点累?”沈明月的声音里适时地掺入一丝担忧。 这细微的关切像是春风拂过,宋连嵩心里舒坦了一点。 “嗯,有一点,这周六有空吗?陪我去看场电影。” 电话这头,沈明月握着手机,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那个....可以换个时间吗?我周六有点事。” 宋连嵩眉心拧出折痕,刚平复一点的烦躁又升腾起来:“什么事?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 她周六约了张钊学长一起看电影。 这种事又不能直接说给宋连嵩听,如果不说出一个合理理由,只怕他不会罢休。 沈明月思考片刻,斟酌了措辞,道:“就学生会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到时候忙完了,我再联系你好不好?” 一天时间那么长,大不了她一场上午,一场下午。 赶场有点累。 但是无所谓。 第54章 女人可以没钱但要会画饼 给了一个盼头,却又没给出确切时间。 不确定性太强。 宋连嵩被她这软钉子顶了一下,心里那股火气没发泄出去,反而变成了一种抓心挠肝的惦记。 “那你什么时候能忙完?万一你一直忙,忙到晚上很晚都没空怎么办?” 光是想到自己周六无所事事地等她消息的场景,就觉得无比烦躁。 沈明月在电话那头似乎轻轻笑了一下,气息喷在话筒上,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杂音,有些撩人。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更轻软,带着一种天真又大胆的诱惑。 “如果我真的忙到很晚才结束,我们就去看夜场呀,凌晨的场次,人很少,很安静,说不定能花最少的钱,包最大的场呢。” “……” 宋连嵩握着手机,呼吸猛地一滞。 原本烦躁的情绪,被她这几句话猛地带偏了。 凌晨?没人?包场?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瞬间在他脑海里勾勒出一幅极具暧昧和私密性的画面。 昏暗的影院,空无一人的后排,身边是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 那看的还是电影吗? 他根本没想到这一层,只想着随便约她出来看一场打发时间。 可现在,被她这么轻描淡写又意有所指地一提,某种隐秘的期待和燥热感竟然悄然压过了之前的烦躁。 喉咙有些发干。 他原本是希望她赶紧把学生会的事给推了,但现在,他突然觉得,那个学生会破事,她或许可以忙得再久一点? 甚至,越晚越好?! 沈明月没听到他的回答,继续纯然无辜的试探:“学长,你觉得呢?要是太晚了你觉得不方便的话......” “方便,没什么不方便的。”宋连嵩打断她。 末了,又多追加了一句。 仿佛在为自己突然转变的态度找补,又像是在安抚她:“你忙你的正事,不用着急,忙完了再联系我,多晚都行。” “行,那我周六忙完以后,第一时间联系你,宿舍熄灯了,不能影响其他人休息,我先挂咯,学长也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宋连嵩看着手机屏幕暗下去,站在原地,夜风吹过,他却觉得有点热。 心里的烦躁奇异地平复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蠢蠢欲动的期待感。 一般都是男人提出‘夜场电影’,借着太晚了的想法,理所当然的带着女生去酒店。 接着又发生一些水到渠成的事。 现在由沈明月主动提出,宋连嵩直乐得找不到北。 她放下手机,轻啧了声。 女人可以没有钱,但要学会画饼。 计划是上午约张钊,下午约宋连嵩。 根本就没打算熬到凌晨夜场。 不过是随手画下的一张空头支票,一个用来稳住宋连嵩情绪的幌子。 躺在床上的时候,沈明月心想,自己还好没有和他们任何一个人约定准确的时间,不然就撞车了。 那时候的理由可不太好找。 …… - 深秋的傍晚,天色暗得早,寒风吹得路旁的枯枝簌簌作响。 陆云征倚着车门,大衣领口竖起,遮住了些许下颌线,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目光沉静地望向清吧门口。 与静谧的夜融为一体。 玻璃门被推开,带出里面舒缓的爵士乐片段和隐约的酒香。 沈明月走了出来。 换下了工作时的制服,穿着一件宽松的米白色粗线毛衣,下身是简单的牛仔裤和小白鞋。 宽松的毛衣衬得她身形愈发纤细,带着一种慵懒居家的柔软感。 她一眼就看到了对面车旁的陆云征,脸上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浅浅的笑意。 “陆先生,您怎么在这儿?” “路过。” 男人站直身体,将手中的烟收起,从车上拿出一个小巧的纸盒,“朋友店里的新品,顺道带给你尝尝。” 沈明月双手接过,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微凉干燥的指节,一触即分。 “谢谢您,还记得我。”她垂下眼,声音轻柔,带着被关照的感激。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造型别致的抹茶慕斯,色泽温润,顶端点缀着一颗饱满的蜜豆。 她用附带的小勺,极其小心地舀了最边缘的一点,连带着一点蛋糕胚和那颗蜜豆,送入口中。 随后,轻轻放下勺子,极轻地叹了一声。 那声叹息太轻了,几乎要散在风里,却像一根羽毛,轻轻刮在了陆云征心头。 “怎么了?” “最近好像长胖了一点,也不知道是最近太累了水肿,还是真的胖了。”明月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在毛衣包裹的腰侧轻轻按了按。 陆云征的目光随着她的手,落在那片被覆盖的腰腹区域,指间那支未点燃的烟被无意识地捻动了一下。 燥热突如其来,冲撞着他惯常的冷静自持。 “我看看。” 男人手臂抬了起来,略带薄茧的指腹掐上她的腰际。 随着他的动作,宽松的毛衣极速收缩,等真正触及到她腰间时,只感觉两只手指都要收拢在一起了。 也太细了! 感觉一用力就会折断。 沈明月似乎完全僵住了,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绯红,一直蔓延到耳根。 微微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剧烈地颤抖着,泄露了她内心的震荡。 陆云征的目光从她绯红的脸颊,落到自己掐着她腰的手上。 那截腰在他掌下,显得愈发纤细,不盈一握。 眼底的暗涌更加汹涌。 “没胖,一样。” 被男人这样掐着,沈明月面上有点不自在,嗯了声后,轻轻挣扎了一下,惊怯道:“那.....陆先生,您可以放开手了吗?” 她不仅没挣扎开,反而无形中更拉近两人的距离。 这话不问还好,问后瞬间点燃了男人那名为克制的弦。 在这句无辜又脆弱的询问下,潋滟的眼眸,微微开阖的樱唇,一缕一缕地清香,无不缠紧他的呼吸,随着喉管深入肺腑。 青涩的诱惑,懵懂无知间的举动,最是能摄人魂魄。 第55章 金主不会对情妇上心 陆云征喉结慢慢往下滚动,垂眸锁住她,目光深而幽。 沈明月被他这眼神吓得一颤,慌乱间偏过头,眼里荡漾着水光。 涉世懵懂的小白花,又娇又弱。 对男人来说,是致命的。 陆云征本不想对她做什么,但她的一举一动都令他理智丢失,只觉得有条蛇贴着他小腹的每一寸,移来移去。 喉结滚动间,他忽然倾身,吻住了她嫣红的唇瓣。 这个吻凶猛而突然,带着凉意和掠夺。 少女猛地睁大眼,琉璃色瞳孔里满是懵懂和恐惧。 几分迷惘。 几分纯真。 余下是深藏不露的算计。 直到男人撬开贝齿,试图往里钻时,她才后知后觉般猛地一颤,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 “不...陆先生,你别这样......” 沈明月的声音颤得厉害,闷声闷气,一双眼睛因羞窘和惊悸,蒙着水汽。 她抬手,指尖触摸下唇,一丝殷红的血迹在指尖晕开。 盯着那刺目的颜色一秒,明月抬睫看了对面男人一眼,眼眶迅速泛红,蓄满了摇摇欲坠的泪水,里面充满了震惊,愤怒和一种被轻浮对待后的湿漉漉的委屈。 随之又垂下眸子,转身就想逃离。 奈何刚有动作,手腕倏地被一只更有力的大手猛地攥住。 “沈明月,我们谈谈。”陆云征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沈明月缓缓摇头,声音略显哽咽:“......我不想和你谈。” 陆云征盯着她水雾弥漫的眼,唇上刺眼的伤,以及那份脆弱又执拗的抗拒。 不放手。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树叶瑟瑟掠过。 少女忽而一垂眸,复再抬首。 眼泪被强行遏止在了眼眶里,只在眼角蓄着摇摇欲坠的水光,像破碎的星辰,折射出令人心惊的脆弱。 但她的嘴角,却缓慢地,向上弯起了一个灿烂的弧度。 可这个笑,没有丝毫暖意,只有无尽的苍凉和一种被碾碎后的疲惫。 它比任何哭泣都更具冲击力,像一把钝刀,慢而重地割磨着人的心脏。 连带着声音都很轻。 轻得像下一刻就要散在风里。 “陆先生,我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才来到这里,你可不可以....放过我?” 秋风穿过,卷起她的发丝,她单薄地站在那,仿佛随时都会随风散去。 陆云征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了,闷闷的,生疼。 鬼使神差地松了手。 任由眼前的身影飞速的逃离视线,消失于夜幕中。 啧。 真是个倔性子。 陆云征摸出烟盒,抖出一支,低头点燃。 猩红的火苗在夜色中亮起,映亮了深不见底的眸。 他就那样倚着车门,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直到地面积了一截截烟头,直到夜风将身上的烟味吹得冰冷。 用鞋尖碾灭最后一根烟,拉开车门,发动引擎。 朝阳区某顶级会所。 李显贺和另外两个平日里玩得近的兄弟正在牌桌上消磨时间,旁边佳人作陪,气氛轻松喧闹。 陆云征的闯入让气氛凝滞了一瞬。 主要是脸色稍显不好看,一言不发地走到沙发旁坐下。 李显贺扔下手里的牌,凑了过来,脸上带着笑:“陆校今儿这是怎么了,谁这么不长眼,惹你不高兴了?” 另一个兄弟也笑着搭腔:“这京北城里还有能让咱们陆校吃瘪的人?我看那,多半是女人。” 女人这两个字一出来,李显贺眼睛瞬间亮了。 像是嗅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八卦,立刻挤到陆云征身边坐下。 “哪个女人这么大本事?你一直藏着掖着的那个?” 陆云征横了他一眼。 李显贺才不怕,反倒嬉皮笑脸的越发靠近。 “女人嘛,不就那点心思,往高了开价就行,还是说家里有点背景拿乔?要我说,直接强硬一点拿下不就完了,费那劲干嘛?” 旁边有人摇了摇头,不赞同地瞥了李显贺一眼:“李公子,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喜欢霸王硬上弓?” “SO What?” 李显贺无所谓的耸肩,依旧笑得坏得一批,“强扭的瓜能解渴就行。” 此话一出,霎时引发一众嬉笑怒骂。 过了一会。 李显贺看着陆云征晦暗不明的脸色,顿了顿,只好认真建议道:“实在不行先多约几次,吃个饭,看个电影什么的,增加相处时间。” “看电影?”陆云征重复了一句,眉头皱得更紧。 李显贺总算提了个正经主意,其他人跟着附和。 “看电影好,黑灯瞎火的,气氛到位,说不定看着看着,手就拉上了,事儿就成了?” “后天正好周六,我这刚好有两张送的票,陆校,给你了,好好把握。” 李显贺不知从哪掏出来两张电影票,递了过去。 陆云征接过来看了一眼。 《谍影重重4》 他将电影票揣兜里,站起身,径直朝外走去。 “哎,这就走了?”李显贺在后面喊道。 陆云征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 休息室里安静下来,李显贺咂咂嘴,对旁边的人说:“啧,看来这次是真上心了,连看电影这种费时费力的烂招都打算用了。” 其他兄弟笑了笑,打着趣,重新洗牌。 “咱陆中校情窦初开啊。” …… - 本是乡野人,偶做城中客,十年寒窗万卷书,坐井说天阔。 大志戏功名,海斗量福祸,待到囊中羞涩时,方知乾坤错。 沈明月想要往上爬, 她看见了陆云征眼底那被自己无形中勾起的欲望,纯黑中夹着侵略。 那时若不做出反应,她便能顺理成章的成为陆云征的女人。 说得不好听点,就是情妇。 金主只会对情妇给予金钱的腐蚀,从不会上心。 沈明月要的可不仅是这样。 她要的,是高位者的在意。 是托举,是兜底,是给资源,帮她换阶级。 虽然最后她说求放过...... 明月心底冷笑。 她怎么会真的求他放过? 只是在以退为进,用最柔软的姿态,在他心里钉下一根最硬的钉子。 今晚之后,她在他心里,将不再只是一个可以随意逗弄的漂亮玩物。 她自信自己最后那一刻的表现。 含泪的笑,染血的唇,脆弱又倔强的眼神,足以构成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这种破碎的美,混合着柔弱与倔强,委屈与清醒,最能激发男人的保护欲,征服欲,以及一种想要去弥补怜惜和重新定义的冲动。 沈明月轻轻舔掉唇上那点细微的血腥味。 不枉费她用牙齿磕这一下。 那一下是真的疼得眼泪都来了。 第56章 ‘母爱\’的伟大 周五的下午没课。 宿舍里只剩下沈明月一人,难得的清静。 她默默策划明天的行程。 上午十点左右,约张钊学长,看完电影,中午随便陪他吃点,差不多就可以结束了。 下午则去找宋连嵩,根据宋连嵩情绪随机应变。 若问起凌晨场,就以‘希望能早点见到你,而且怕你等太久会累’等理由搪塞过去。 初步简单定下计划后,沈明月开始了战前装备保养。 明天有约会,皮肤状态必须保持在最佳水准。 大到身体,小到指甲,一一做好保养工作。 沈明月坐在椅子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 不知从哪看到的一句话。 想接近你的人,如果是无心的,那么他就没有态度,一切都是真情流露。 如果是有心的,面对不同的环境,会戴上不同的面具来掩盖真实的想法。 少女垂睫,无声笑了笑。 在她发呆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 看到备注的名字时,明月的心脏倏地漏跳了一拍。 昨天才闹的矛盾,今天就联系自己了? 这是根本没把她当回事啊。 不然按理说,听见沈明月那番话,怎么着也会晾她一晾才对。 明月犹豫着自己要不要接。 许是因为焦躁不安的情绪,指甲陷入肉中也浑然未觉。 事不过三。 她想,如果陆云征继续打第二个电话,那她可以听听看,看他想说些什么。 电话铃声随着没人接听而自动挂断。 沈明月盯着手机屏幕,静等。 很快,电话再次响起。 这次,在响铃即将结束时,她按下接听。 “.....喂?” 电话那头的男声低沉,罕见地放缓了语调:“昨晚的事,是我冒犯了,跟你道个歉。” 沈明月握着手机,没吭声。 是真没想到这位爷居然是来道歉的。 没等到她的回应,陆云征继续说了下去:“你明天周六有空吗?” “我没......” 沈明月刚想脱口而出的说没空,突然又觉得,陆云征已经来和自己道歉了,再拒绝的话只怕会把他推得更远。 万一真的放过她了,那可真是有苦难言了。 若是后续还想设计接近,那么坚韧向上小白花的人设,大概率会在崩塌边缘徘徊。 男人也不傻,要么一个人设走到黑。 反复横跳,只会凭白惹人厌烦。 于是临时又补了句:“我应该没什么事。” “朋友送了两张票,那我们去看电影吧,顺便一起逛个街,就当赔罪了。”陆云征温声说。 逛街。 那就代表着,她喜欢什么任挑,他买单,权当赔罪。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 又看电影,还逛街,这得浪费多少时间啊?! 两个男人已经让她走钢丝,现在又横插进来一个陆云征。 日立仙人,能不能不要那么赶巧。 沈明月心跳突突加快,舌尖舔了舔清润的唇角,问:“几点的票?”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只听一阵簌簌声。 应该是陆云征拿出票看时间。 果不其然,下一秒听他说:“下午三点。” 完了。 计划全得被打乱了。 沈明月很想回绝,可回绝谁都不能回绝陆云征。 他分量最重,而且还是道歉局。 不去的话,后续基本可以和他Say gOOdbye了。 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沈明月长长呼出一口气:“行,陆先生,您把地址发我,明天两点半,我会准时到的。” 或许是听到她这边答应下来,电话那头隐约传来一阵嬉笑怒骂声。 只听一个男声得意道:“我就说嘛,我虽然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但女人嘛,要么就高价砸钱,要么细水长流慢慢哄着来,感情问题尽管找我,我有经验......” “有个锤子经验,我特么谢谢你祖宗十八代!”沈明月心里狠狠骂了几句,也不知道谁出的馊主意。 可千万别落她手上。 没办法,就是记仇。 通话挂断前,明月隐约还听到了一句。 “宋总,你就说是不是这个理......” 一天要赴三场约,时间很紧,每一分钟都要精打细算。 之前的计划作废。 目前确定的是,下午的时间得空出来给陆云征,那么,就只剩下早上以及晚上的安排。 原本只是想着画个饼,没想到还真一语成谶。 沈明月差点气笑了。 既然事已至此,那就把宋连嵩安排在早上,张钊安排在晚上吧。 和宋连嵩看夜场还是有点危险的。 而张钊,她比较能把控一些。 时间安排得合适的话,说不定还能在锁门之前赶回宿舍。 本来一天两场,时间充足,很悠闲,现在得奔赴三场,光是想想头都大。 小时候写作文,不管任何立题,通常第一句点名后,跟着就是—— ‘那是一个下着暴雨的夜晚,妈妈背着发高烧的我去医院......’ 末了,再感慨一句。 ‘我终于懂得了母爱的伟大!’ 现在长大了,才后知后觉,为了不让三个男人伤心,一直奔赴在路上,这才是母爱的伟大。 思忖好一会,重新敲定了计划后,电话再次响起。 沈明月看了一眼,周尧。 “沈明月学妹,你......” 不等他多说什么,马上打断道:“周学长,如果是明天约我看电影的话,那你不用说了。” 周尧被她噎住了,半晌,憋出来一句,“你怎么知道,《谍影重重4》,明天一起去看?” “学长,老实说,这种影片,对女生来讲,不太感兴趣呢。”沈明月皮笑肉不笑的拒绝,“所以,抱歉。” 周尧:“......” 向来都是女人顺着他们的,何曾考虑过这些?! …… 周六,上午九点。 宋连嵩在宿醉般的头痛和混沌睡意中被手机铃声吵醒,低咒了一声摸过手机。 屏幕上沈明月的名字让他混沌的大脑宕机了几秒才接起。 “喂?” 电话那头却传来沈明月娇软又带着点活泼的声音,似乎是在室外,伴随着风声。 “宋学长,早呀,你醒了吗?我们现在一起去看电影吧。” 宋连嵩:“.....?” 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看了眼床头的电子钟。 上午九点零三分。 预期中最早也应该是下午才可能接到她的电话。 这也太早了点吧? “你忙完了?”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现在才早上九点。” 第57章 今日份任务(1/3) “没,我把事情往后推了,怕让学长等太久嘛。”沈明月的声音甜甜的,透着一种求表扬的乖巧。 “我刚刚想去你们宿舍楼下等你,不过好像听人说你不在宿舍?” 宋连嵩这些富二代们,虽然在学校有宿舍,但很少住学校。 他们都在外面有自己的房子,宿舍有门禁,住外面不影响夜生活的快乐。 如果不是怕宋连嵩有起床气,沈明月八点就想打电话给他。 毕竟,时间真的很紧。 宋连嵩愣住了。 她一大清早,跑去他宿舍楼下等他吗? “嗯对,我不在宿舍,昨晚回家了。” “回家了?” 沈明月的声音里流露出惊讶,随即又变成更深的懊恼,“啊,这样啊,都怪我,没提前问清楚,那这样吧,学长你给我个地址,我直接过来找你吧。” 一个有好感的女生提出去你家找你,这谁能拒绝? 任谁也想不到有什么心计吧。 宋连嵩当场表示答应。 挂了电话,他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明亮的阳光,愣了几秒,然后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冲进洗手间开始飞快地洗漱刮胡子。 甚至还在思考要不要简单收拾一下乱糟糟的房间。 而电话这头,站在宿舍阳台的沈明月收起手机,拿起包出门。 去找宋连嵩,电影就能直接定在他家周边看。 打车过去的路上,沈明月一边拿手机看导航,一边搜索宋连嵩家附近的影院。 把那些没有10点左右场次的通通排除! 按照宋连嵩发的地址,找到了个门禁森严的高档小区。 刚在门口站定,让司机师傅稍等一会,还没来得及打电话,就看到宋连嵩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沈明月真的亭亭玉立地站在门口,他脚步更快了几分,来到她面前,目光在她脸上扫过,语气比电话里柔和了不少。 “等很久了?” “没有,我也刚到的。” 沈明月仰起脸,吟吟笑着示意手里提着的一个纸袋:“学长吃早餐了吗?我顺路买了三明治和咖啡。” 吃吧,现在吃饱了,看完电影直接分道扬镳。 把午饭的时间都省了。 奈斯! 其实不乏给宋连嵩送东西,送礼物的女人,对此都没什么情绪起伏了。 但没来由的,沈明月给他带早餐,就有一种很受用的舒坦。 “谢谢。” 接过早餐,三两下炫了个干净后,宋连嵩招呼她道:“那我们现在去看电影?” 虽然不是凌晨夜场,有点小遗憾,但对方都为了自己把学生会的事情往后推了,这可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所以宋连嵩还是挺开心的。 沈明月微微颔首,随后拿出手机示意一个地址:“学长,我们去这里吧?” 宋连嵩看了一眼,十多公里,稍微有点远。 其实他家附近几百米处就有一个。 在他迟疑的时候,沈明月继续出声道:“我来京市那么久,一直在学校周边转,我想去那边看看,可以吗?” 话都到这了,宋连嵩哪儿还有拒绝的余地。 “那你等我一会儿,我把车开出来。” 开车过去,等会沈明月想找理由离开的时候,宋连嵩肯定会顺势提出送她一程。 到时候再找借口麻烦,多说多错。 “一来一回多麻烦,学长,我打车来的,车就在那,我们直接坐车过去吧。” 明月指向不远处停靠的出租车。 下车时,就是为了防这一手,这才让司机等她一会儿。 还好出租车师傅没走。 宋连嵩怀疑自己可能是没睡够,起太早了脑子有点懵,或者是昨晚喝多了思绪没回笼。 稀里糊涂的就由着沈明月主导节奏,来到了电影院。 票还是沈明月买的,更是包圆了观影两件套。 爆米花,可乐。 刚进场找到位置坐下。 灯光霎时暗下。 高强度,快节奏的追逐和打斗场面很快充斥了整个银幕。 电影放到中段,一场发生在莫斯科的激烈追车戏后,剧情稍有停顿。 沈明月微微倾身,小声地分享观后感般说道:“学长,你说像亚伦·克罗这种,靠着药物才能拥有超强体能和反应力的特工,一旦失去了药物供给,是不是比普通人更脆弱?” 宋连嵩正觉得这一季的剧情有点干巴,听到她问,也被勾起了点讨论欲,点评道:“设定而已,不过真要说,依赖外物终究不是正道题。” “有道理哦。” 沈明月表示赞同,又顺势引出另一个点,“不过这一部的叙事线拉得好开,从阿尔伯特到阿拉斯加,再到孟买,节奏快得有点跟不上,我还是更喜欢第二部,更经典。” 宋连嵩对此很是认同:“这一部算是新尝试,场面更大,但味道确实有点变了。” 两人就着电影剧情和设定小声交流。 沈明月一边应付着讨论,一边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 电影终于在一片爆炸和悬念中结束,灯光亮起。 安静的影厅霎时人影攒动,向着通道涌去。 宋连嵩走沈明月前面,趁着他不注意,沈明月拿出手机设置了个闹钟,随后重新揣回兜里。 一边随着人流起身,一边很是自然地对宋连嵩说:“学长,都中午了,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看完电影,此时接近十二点半。 宋连嵩沉默了会。 那个扎实的三明治和咖啡还在胃里撑着,爆米花可乐也是他消灭的,其实一点也不饿,甚至是很饱。 但万一沈明月饿了呢? “行,我们出去看看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两人前脚刚走出影院,后脚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沈明月拿出手机,按了下,放在耳边。 “喂,李老师?” …… “对,是我负责,我刚看到通知。” …… “什么?现在就要?可我这会儿在外面....不是,那好吧。” …… 沈明月一个人表情生动的表演完毕,转过身来,脸上写满了为难的懊恼和浓浓的歉意,看向宋连嵩。 “学长,真对不起,我可能没法跟你一起吃午饭了。” 她总是很忙,两人好不容易出来约个会,中途又要走,宋连嵩是有点不满的。 但又见沈明月眸光潋滟,真诚的道着歉,那一刻,什么脾气都没了。 “真的太不好意思了,这顿饭我先欠着,我们下次再约,补上,可以吗?” 想到她答应下次再约,宋连嵩的心情这才变好了些,点头应下。 “没事,你先去忙吧,下次再约,要我送你吗?” “不用不用,不顺路,那我就先回学校了。” 沈明月脸上露出感激又愧疚的复杂表情,冲宋连嵩挥挥手,转身就汇入商场的人流。 今日份任务(1/3)。 第58章 什么都不要? 走出商场,坐上出租车,沈明月看了一眼时间,估算着交通状况。 期间还不忘给张钊打个电话,说自己今天有兼职,可能要晚一点。 因为处于午间高峰期,几乎是掐着点赶到了与陆云征约定的地点。 一家位于大悦城的一家高端影院。 影院门口,一眼就看到了陆云征。 与宋连嵩那种还处在校园的公子哥不同,陆云征是个成熟的男人,不似那般张扬,但那种浸染在骨子里的矜贵和不怒自威的气场,却也更为迫人。 眉眼间带着些许漫不经心,偶尔扫视人群的目光却锐利而具有穿透力。 沈明月深吸一口气,脸上酝酿出一种混合着些许不安,犹豫,但又努力维持礼貌和得体的表情,走了过去。 “陆先生。” 她在他面前站定,声音不大,带着刻意的疏离,“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陆云征闻声抬头,目光落在她脸上仔细逡巡了一秒,而后道:“不用道歉,是我来早了。”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有些失态,吓到你了,抱歉。” 喝多了吗? 完全没闻到酒味呢。 不过人家给了个台阶,麻溜的下就行,其他的都不重要。 “嗯。” 沈明月轻轻应了一声,微微垂下眼睫,避开他过于直接的注视,双手有些不自在地捏着包带。 全然是演给他看的后怕。 默了两秒。 明月抬眼看他,水波在眼底微微荡漾,带着一种眸子里好似盛了碗清水,水波荡漾中,闪烁着几分破碎的脆弱和纯粹的恳求。 “陆先生,那你以后.....可以别这样了吗?” 她轻轻咬了一下唇,又软又怯,话里话外皆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和对自己未来的简单憧憬。 “我就是个小地方来的普通学生,只想安安静静地把书读好,以后能顺利毕业,在京市找份好工作.....” 低声的诉求,无形中展露着毫无威胁性的柔弱。 就像对着猎人,毫无防备地露出了雪白脆弱的脖颈,却不知道这只会更加激起对方撕咬吞噬的欲望。 陆云征眼皮不经意间敛了敛,晦暗被悉数掩盖。 “嗯,那天是意外,以后不会了。” 沈明月因为他表面的承诺而稍稍松了口气,露出一个浅浅的,带着感激的笑容:“谢谢陆先生理解,那我们现在,先去看电影吧?” 距离电影开场还有半小时。 影院外的休息区摆放着一些舒适的沙发椅,三三两两坐着等待的观众。 陆云征很自然地走向一处相对僻静的双人沙发,“坐会儿?” 沈明月点点头,在他侧方的单人沙发坐下。 “最近课业忙吗?”他问。 沈明月眼里带着点学生特有的认真:“嗯,挺忙的,大一基础课多。” “京北的底蕴是不错。” 陆云征微微颔首,像是很了解,“不过,光学书本上的东西不够,京市这地方,很多机会在课堂之外。” 他话锋一转,轻巧地将话题引向更广阔的领域,“有没有想过,以后具体做哪方面?” “还没想那么远呢。” 陆云征极轻地笑了一下,“提前做好打算,没什么坏处。” 恰在这时,影厅开始检票的通知广播响起。 “走吧,开场了。” 陆云征起身,很自然地走在她前面半步的位置,为她隔开拥挤的人流。 两人的位置在中间排,视野极佳。 电影开始了十几分钟,一段紧张刺激的追逐戏过后,剧情暂时缓和。 就在这时,靠边一个位置的观众似乎要出去,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沿着这一排往前挪动。 “抱歉,借过一下。” 那人口中不断低声说着,身体已经向着沈明月倾斜过来。 通道本就狭窄,她身子下意识蜷缩,同时将膝盖并拢偏向一侧,为那人让出更多空间。 而这个动作,也使得她的右腿外侧,隔着薄薄的牛仔裤料,轻轻地贴上了陆云征的腿。 黑暗使得人的感官被无限放大。 陆云征看了沈明月一眼,复又看了眼前这位借过之人一眼。 那人终于笨拙地挤了过去。 通道空了出来。 沈明月很自然地将腿收回,重新端坐好,看向大屏幕。 而无声且短暂的腿部接触,像一枚隐秘的烙印,留在陆云征脑海里。 他原本随意搭在扶手上的右手,食指缓慢地敲击了两下。 笃,笃。 …… 看完电影,两人又去逛街。 沿着宽敞明亮的商场走廊不紧不慢地走着。 陆云征很有耐心,陪着她一家店一家店地逛过去。 偶尔在她目光某处停留稍久时,会问一句:“喜欢吗?” 姿态摆得很足。 只要她点头,任何东西都可以轻易到手。 在珠宝柜台,璀璨的钻石和彩宝在沈明月眼底映不出丝毫波澜。 “太耀眼了,不适合我。” 经过一家高奢包袋店,橱窗里陈列着当季新款。 陆云征下巴微抬:“包包呢?” 沈明月依旧摇头拒绝:“不用了,陆先生,我平时上课用不到这些。” 继续往前走。 她对接下来路过的一切,包括不限于衣服,鞋子,电子产品等等,一概都表现得兴趣缺缺。 看不出丝毫勉强或虚伪,仿佛真的对这些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毫无兴趣。 最终,两人站在商场宽阔的中庭。 陆云征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她。 他身材高大,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逛了一圈,什么都不要?” 沈明月温和的嗯了声。 商场顶灯的光线在他深邃的眉眼间投下淡淡的阴影,轻笑:“那我这罪,还怎么赔?” 沈明月闻言,讶异地微微睁大了眼睛,那双总是水波荡漾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真诚的困惑,轻轻‘诶?’了一声。 “你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吗?” 她顿了顿,像是为了加强说服力,又小声补充了一句,“还请我看电影了呀。” 那么的真,那么的诚。 “……” 陆云征一时语塞。 这算什么赔罪。 一句道歉和一场电影,然后就两清? 第59章 人与人之间的博弈 人与人之间的本质是博弈。 博弈论中有那么一则经典案例。 七夕节,男人答应送女人一个800块钱以内的礼物,但女人看上了一个1500的包包。 可是1500超出了男人给的预期价格,如果女人直接说,男人肯定不愿意。 于是七夕那天,两人在商场逛了很久,女人看什么都表示不喜欢。 一直快到商场关门,今天不买的话,明天就过了情人节了,男人此时由着急变成了泄气。 细数了一下衣服不喜欢,鞋子不喜欢,化妆品不喜欢,首饰也不喜欢,那买个包怎么样? 这正是女人心中所想要的,于是说好。 男人终于看到女人喜欢的礼物,再加上前面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已经精疲力尽,也就不再讨价还价,很高兴的给那个女人买下1500的包。 这个案例与沈明月此时此举,大同小异。 琳琅满目的奢侈品固然好看,但那都太‘廉价’了。 当然,这份廉价,是相对于陆云征来说的。 什么最珍贵呢? 学生时代的金钱,事业有成后的时间,以及,明知不可为而偏要为的决心。 比起这些随手就能赠送给无数女人的奢侈品,明月要的是他的在意和真心。 这场以赔罪为名的逛街,以沈明月什么都不要而告终。 两人走出商场旋转门,准备去吃饭。 傍晚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夕阳给高楼大厦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晕。 刚走出大门,一个挎着花篮,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就机灵地凑了上来,声音甜甜的。 “叔叔,叔叔,买束花送给漂亮姐姐吧,新鲜的玫瑰花。” 那声‘叔叔’叫得清脆又响亮。 陆云征脚步一滞,看了那小女孩一眼,随后看向沈明月。 沈明月在一旁听着,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很快掩去。 还没等陆云征开口回应,她抢先微微抬起头,目光望向晴朗无云的天空,轻软的担忧道。 “小妹妹,不要噢,下雨了,买了花也不好拿呢。” 那卖花的小女孩闻言,下意识地也仰起头,睁大眼睛看向天空。 夕阳正好,晚霞漫天。 困惑地眨眨眼,收回视线,看着沈明月,小脸上满是不解,声音更大了些,带着孩子气的较真:“姐姐,明明还是晴天呀,哪有下雨啊。” 沈明月这才仿佛刚回过神来,微微弯下腰,视线与小女孩平齐,脸上绽开一个极其温柔又带着点俏皮的笑容。 “是呀,明明只有哥哥,哪有叔叔啊?” 小女孩愣了一下,看看沈明月,又扭头看看陆云征,小脑瓜终于反应过来,立刻从善如流,冲着陆云征露出一个灿烂的。 带着丝讨好意味的笑容,声音又甜又亮地改口。 “哥哥,哥哥,买束花送给这个漂亮姐姐吧!” 陆云征因小女孩前后的称呼而失笑,再次深深地看向身旁的人。 夕阳的金光柔和地勾勒着她的侧脸,她微微弯着腰,还在对那小女孩笑着。 肌肤白皙细腻,几乎看不到毛孔,笑起来时上扬的眼角微微下弯,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纯真和少女特有的娇嫩感,那是一种完全未被世俗浸染的清澈和灵动。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心情明显变得很好。从钱夹里抽出几张钞票,递给那个小女孩:“花我全买了。” 小女孩惊喜地接过远远超过花价的钱,欢天喜地地把花篮里所有玫瑰递至沈明月手里,连声道谢:“谢谢哥哥,谢谢漂亮姐姐!” 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沈明月手里数十支突如其来的玫瑰,花瓣娇嫩,还带着水珠。 有些意外和无措,看向陆云征。 “陆先生,这......” “‘哥哥’买给姐姐的。” 陆云征看着她白皙的脸颊和手里娇艳的玫瑰,话里话外带着明显的调侃和愉悦,“总不能白被叫一声。” 他不再给她多言的机会,率先向前走去:“走吧,吃饭的地方不远。” 选的餐厅就在商场隔壁一栋大厦的高层。 用餐期间,陆云征的话不多,但很自然地会用公筷给她夹一些他觉得不错的菜。 沈明月则小口吃着,动作斯文,每次他夹菜过来,都会小声说一句“谢谢”。 吃得不多,但每样都会尝一点。 “菜不合胃口?”陆云征看她放下筷子,问道。 “没有,很好吃。” 沈明月连忙摇头,语气真诚,“只是我胃口比较小,真的吃饱了。” 陆云征没再勉强。 晚餐结束,侍者送来账单,他看也没看,直接递了张卡过去。 沈明月适时道:“谢谢陆先生的晚餐,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学校了。” “我送你。” 沈明月迟疑了一下,想拒绝,但对上他的眼神,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那麻烦陆先生了。” 两人起身离开餐厅。 陆云征的车就停在大厦的地下停车场,他为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沈明月道谢后坐了进去,小心地将那束玫瑰放在腿上。 京北的夜景在车窗外流淌而过,霓虹闪烁,光怪陆离。 车内很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舒缓的音乐声。 陆云征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线条在明明灭灭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冷硬。 沈明月目光看着窗外,心里却在飞速盘算。 今日的任务二基本完成。 车子平稳地停在了京北校门外不远处的路边。 “到了。” “谢谢陆先生送我回来。”沈明月解开安全带,拿起包和那些花,打开车门正准备下车。 “沈明月。” 男人的声音响起,穿透了微凉的夜风,低沉地敲在她的耳膜上,“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她倏然回身,看向陆云征。 男人脸上的表情谈不上热切,甚至有些寡淡,但他骨子里那份不显山不露水的劲儿,沉沉地压了过来。 沈明月一点都不在意。 这句承诺差点还让她压不住上扬的嘴角,嗫嚅了一声好后,便下了车。 穿过一段灯光稍显昏暗的林荫道,眼底深处,那些一直被压制的欲望和野心,终于寻到了缝隙,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现在,还剩最后一场。 第60章 第三场电影 陆云征的车尾灯彻底消失在街角后,沈明月返回校外,快步穿过马路,买了一袋刚出锅还烫手的糖炒栗子。 油纸袋包裹着温热,散发出焦糖和栗子特有的甜香。 她细心地将袋口折好,揣进大衣口袋,这才转身重新走进校园,朝着张钊所在的男生宿舍楼走去。 走到宿舍楼下那片熟悉的树影里,拿出手机,给张钊发了条短信。 然后,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拿出那袋糖炒栗子,打开袋口,热气混着甜香立刻飘散出来。 纤细的手指灵巧地剥开一颗棕亮油润的栗子,金黄色的栗仁完整地脱壳而出,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没过几分钟,宿舍大门里就冲出了张钊的身影。 他显然是跑下来的,头发还有点乱,脸上带着惊喜和期待。 “明月,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直接电影院见吗?” 沈明月看到他,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带着些许歉意的笑容。 捏着那颗栗仁,笑盈盈地看着张钊,软软地提醒道:“张学长,伸手。” 张钊愣了一下,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摊开了手掌。 沈明月小心翼翼地将那颗剥好的温热栗仁,轻轻放在他的掌心。 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掌心的纹路,带去一丝微痒的触感。 “刚刚给你剥的,试试甜不甜。” 张钊看着掌心那颗饱满诱人的栗仁,又看看眼前笑容明媚的学妹,心跳漏了一拍,连忙将栗子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忙不迭地点头。 “甜...很甜......” 沈明月微微抿起唇:“学长,对不起啊,今天有兼职,刚结束就赶紧回来了,还是让你等久了吧?” 她晃了晃手里散发着热气和甜香的油纸袋,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再抬眼看他时,眼里仿若盛满了细碎的星光和某种郑重的仪式感。 “我特意去买了糖炒栗子给你赔罪,都说秋冬和它最配,马上入冬了,冬季第一份糖炒栗子就由我送你吧。” 张钊又一次愣住了。 呆呆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学妹,又低头看看那袋散发着诱人香气和热度的栗子。 被‘冬季第一份’的说法弄得心头滚烫。 一股难以言喻的惊喜和感动的暖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思绪。 心跳霎时如擂鼓般轰鸣作响。 沈明月早就打过招呼,有兼职,要晚一点,他本来就没怪她,此刻更是心动得无以复加。 “你......” 他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手里的袋子沉甸甸的,装满了眼前这个女孩细腻浪漫的心思。 沈明月见他愣住,琉璃色眸中露出一丝忐忑:“学长不喜欢吃糖炒栗子吗?” “喜欢,当然喜欢!” 张钊连忙攥紧纸袋,像是怕它跑了似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急切,“我只是没想到......” 他心里的感动和心动几乎要从眼里满溢出来。 沈明月偏头,避开他炽烈的目光,看向校门方向,声音轻柔婉约,“学长,我们现在去看电影吧。” “好,好!”张钊忙不迭地答应,和她并肩走向校门外。 明月拢了拢大衣,将微凉的手揣进衣兜,心想,要是‘那些’男人有那么单纯好哄就好了。 选了一家离学校最近的电影院,看到依旧是《谍影重重4》。 一天看三回,沈明月看得有些郁闷。 不过相比起陆云征和宋连嵩,和张钊待一起的气氛轻松简单得多。 张钊抢着买了票,又买了一大桶爆米花和两杯可乐。 沈明月娇嗔了一句:“不是说好了我请你看电影的吗?” 张钊憨厚地挠了挠脑袋:“都一样。” 事到如此,明月只能笑着道谢,然后说下次自己请。 进场找到位置坐下。 灯光暗下,熟悉的片头音乐响起。 张钊显然对这类紧张刺激的动作片很感兴趣,看得全神贯注,时不时随着激烈的追逐或打斗场面发出低低的惊叹。 沈明月也专注地看着屏幕,但她的专注里,思绪已然飘远。 心道:“以后一部电影最多只能看两次.....算了,还是三次....四次吧。” 预计事情一定要富足,这样才能不慌不忙应对人生的每次风浪。 至多一天以内,不约那么多男人了。 明月默默安慰自己。 当剧情进行到中段,一段冗长的文戏时,张钊的注意力似乎有些分散。 他下意识地把手伸向放在两人中间的爆米花桶。 几乎是同时,沈明月的手也伸了过去。 两人的指尖在堆满爆米花的桶里轻轻碰到了一起。 张钊像是被微弱的电流击中一样,猛地缩回了手,耳根瞬间有点发热,幸好黑暗中看不清楚。 他结结巴巴地小声说:“呃.....你吃,你吃。” 沈明月也像是才反应过来,迅速收回手。 “还是给学长你吧。”她微微蹙了下鼻子,像只挑剔的小猫,“太甜了,我其实不怎么喜欢。” “不、不喜欢吗?那我们下次买点不怎么甜的零食。”张钊依旧紧张,导致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 沈明月笑着应了声好。 接下来的时间,张钊的心思显然已经无法完全集中在电影上了。 他时不时用眼角余光偷偷瞥向身旁的沈明月。 她专注的侧脸在屏幕光线下明明灭灭,长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偶尔因为剧情而微微蹙眉或轻轻吸气,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让他觉得美好得像梦境。 电影后半段的打斗再精彩,也抵不过身边人无意间带来的心动。 电影结束,灯光亮起。 张钊还有些沉浸在刚才那种躁动的氛围里,意犹未尽。 沈明月站起身,脸上带着看完电影后的兴奋和满足,眼睛亮亮地看着张钊,“谢谢学长今天请我看电影。” 张钊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心里那点旖旎的心思也化成了单纯的开心:“你喜欢就好,下次....下次有新的,我们再来看?” “好。” 沈明月答应得很爽快,“不过下次该我请学长了。” 两人随着人流走出影院,气氛轻松融洽。 轻松到什么地步呢。 沈明月甚至大胆的想到,再来一个,又有何不可? 第61章 权利和财富的中心 一天成功应付完三个男人。 成就感十足。 沈明月感觉自己有些飘,拿出手机,给周尧发了条消息。 【最近大降温,学长注意保暖。】 周尧很快回复了:【电影是和我兄弟看的,关心是发给我的,沈明月,你牛逼。】 那肯定牛逼啦,用你说? 明月从鼻腔里懒洋洋哼了声,回:【学长,我是真的在关心你。】 周尧回了两字:【呵呵。】 看到那两字,沈明月能想象出手机那头,周尧此刻脸上那副又拽又臭又不爽的表情。 她没再回复,拿上洗漱用品去卫生间洗澡。 …… 周尧发完那个两个字之后,就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 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准备迎接沈明月下一轮的辩解,或者哪怕是被惹恼后的回击。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 屏幕漆黑一片,再也没有亮起。 周尧:“???” 他忍不住拿起手机检查了一下。 信号满格,话费充足。 重启了一下手机,依旧没有任何新短信。 她居然不回了? 就这么晾着他了? 周尧反复看着她发来的两条消息,也不知是不是盯得太久的原因,莫名看出了一点委屈。 自己是不是反应过度了? “操。”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手机扔到旁边的沙发上,觉得心里那股邪火没发出去,反而憋在了自己胸口。 站起来走了两圈,又忍不住拿起手机,点开对话框。 那个呵呵两个字,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他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删删打打。 【关心我?你真……】 【你跟宋连嵩今天……】 【……】 最后的最后。 经过反复思考,敲敲打打,删繁就简,像是要挽回一点面子又不想显得太刻意,他总算琢磨出来几个字。 【刚开玩笑的,谢了,你也是。】 正准备点发送呢,沈明月的短信再次传来。 沈明月:【发错人了,不好意思。】 “……” 周尧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皮下敛,又深又沉。 默了一瞬。 直接气笑了,是那种被气得肝疼的冷笑。 “好好好,沈明月,你他妈真是牛逼!” 之前那点后悔和躁动全部转化成了更强烈的,带着狠劲的征服欲和好胜心。 …… 沈明月洗完澡出来正在吹头发。 旁边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与周尧的对话框界面。 对于周尧这种顺风顺水,被女人捧惯了的浪荡子,讨好和关心,他才不会真正放在心上。 反而是毫不留情的打击,才能真正戳破他的傲慢。 人性如此。 还是那句话,轻易得到的从不珍惜,唯有求而不得,甚至被轻视戏弄,才能最大程度地激发他们的征服欲和好胜心。 其实说到底,男女之间的博弈,不外乎两点。 反差感,性张力。 《毛选》里说——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人跟人斗,是真挺有意思的。 吹完头发,明月找到宋连嵩的号码,给他发过去同样的一条关心消息。 一直到入睡前,宋连嵩都没回,也不知道是手机不在身边还是有其他事。 反正沈明月也没刻意等他消息,看了会书后,睡觉。 临睡前,她心底默默补了句:“其实也没发错,每个我都是真的在关心。” 夜深人静。 宿舍里只剩下室友们均匀的呼吸声。 沈明月沉入睡眠,眉头却无意识地微微蹙起,陷入了并不安宁的梦境。 梦里家乡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像永远洗不干净的抹布。 她像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十二三岁的自己,枯坐在门口,眺望远方。 村口那条原本清澈见底的小河,变得浑浊不堪,泛着诡异的五彩油光。 山上的长青树渐渐枯黄,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死去。 几个巨大无比的烟囱,日夜不停地吞吐着灰黑的烟雾。 “雷寨边……” 梦里有人在低声议论,语气里带着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嫉妒,“……人家祖坟冒青烟喽,出了个大人物,那个地方被规划成开发区了……” 梦境的画面随之切换。 父亲和村里几个同样倔强的汉子聚在家里,闷头抽着劣质卷烟,眉头拧成了死疙瘩。 她记得父亲那双布满老茧的手,重重地拍在膝盖上。 “这点钱,买不了几年的米,地没了,往后吃啥?喝西北风吗?这厂子的味儿闻着就不对劲,听说雷寨边周遭的树都死光了。” “听说,是雷寨边那边出了个官……发了话的……” 有人小声嘀咕,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和畏惧。 梦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后来,父亲和另外两个叔叔,揣着按了红手印的联名信,说是要去省里,不行就上京市里说道说道。 他们天不亮就骑着摩托出了村。 梦里只剩下母亲倚着门框,望眼欲穿的焦虑和不安。 再后来,就是噩耗。 车祸,对方无赔偿能力。 建筑物品轰隆隆入场,无人敢阻挠,迅速推进。 梦魇跳跃。 课间,几个同学聚在一起闲聊。 “哎,你们知道吗?就那个污染很大的化工厂,原来是在雷寨边那地方的,最近搬走了。” “那么大个厂要搬,应该费不少力吧,为什么要搬啊?” “雷寨边出了个大人物,人家一句话的事,谁愿意把那玩意儿放自己家门口啊?冒的烟臭死了,寿命都得短十多年。” “也是哦,牛逼!” “新搬过去的那地方的人可要倒霉了……” “那没办法,听说当初搬的时候开会选址,有好几个选择,但都被否决了,最后挑中特偏远的长团,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长团那地方没一个人能站出来撑腰的啊,任人搓扁拿捏,补偿都按最低的给,再一层层剥下去,能有几百块不错了。” “对了,沈明月,你好像就是长团的吧,你家补偿多少啊......” 同学嬉笑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接着逐渐远去,破碎的画面扭曲,旋转。 沈明月倏地睁开眼。 深吸了几口气后,翻身下床,拿起杯子,接了一杯水喝。 冷凌凌的水从喉间浸入骨髓,梦中的压抑和绝望渐渐褪去。 她来到阳台,向远方眺望。 这里是京市。 权力和财富的中心。 第62章 大城市机会就是多 学生会办公室,一众干事围绕着长桌,静听着台上人讲话。 沈明月单手支着额头,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按着小腹。 一股沉甸甸的坠痛感正在蔓延,让她脸色有些发白,眉宇间凝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躁意。 也不知是不是今早那杯冷水的缘故,经期竟然提前了两天,还疼得厉害。 徐高轩主席的声音隔着两张桌子传过来,带着郑重其事的腔调。 “......所以,这次盛业的宋总来我们学校视察人工智能,是我们学生会近期接待工作的重中之重,学校很重视,我们必须要展现出最好的精神风貌......” 盛业集团,稳坐华国电子商务业龙头,哪怕在全球都享誉盛名。 据说现任掌权者之前也毕业于京大,每年捐赠的金额以亿计数。 不过,捐再多钱,又不是直接捐给沈明月的。 她现在难受得紧,眼皮都懒得抬。 偏偏徐高轩主席的话头终于落到了她身上。 “明月,这次具体的接待方案,就交给你来牵头落实一下,包括欢迎仪式,路线引导,实验室讲解配合这些,尽快拿出个初步想法。” 沉默两秒。 沈明月抬睫,眼神里却没什么干劲:“徐主席,这有什么好落实的,学校书记,校长肯定亲自作陪,前呼后拥一堆人,实验室有自己的教授和学生讲解员,我们学生会的去干嘛?” 顶多也就整个欢迎仪式。 她顿了顿,语气很敷衍:“要么,你安排人在校门口和实验室楼底下拉两条欢迎横幅。” 徐高轩皱起了眉,有些迟疑:“这会不会太简陋了点?” 小腹又是一阵抽痛。 沈明月的耐心彻底告罄,唇角勾起一个要笑不笑的弧度,声音软糯,话里的刺却一点没少。 “那亲爱的徐主席您还想怎么样呀?我去校门口跳个舞,以示欢迎好不好?” 办公室里其他几个学生干事畅想了一下那画面,突然觉得....也不是不行,哈哈! 就是不知道沈明月会不会跳。 反正还有几天,实在不行报个速成班? 这样一想,嘿,还怪期待的噢~ 于是眼神在主席和沈明月之间偷偷来回瞟。 “这又有点过了,太过了......不、不至于。”徐高轩摸摸眉心,嗓音低了一分,有些汗颜。 “那就按你说的这样做吧,本来学校也没发通知让我们做接待......” 会议结束。 明月此刻并没把这当回事,毕竟这种级别的接待真的轮不到她们来,那陪随的校领导乌泱泱一大堆。 领导都等着露面呢,哪有她们的机会啊? 但她也没想到,原本用来怼学生会主席的话,竟然以另一种方式,间接性灵验。 那是一节体育课。 沈明月选的健美操。 下午的阳光透过体育馆高处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晕。 她站在队伍的前排,高马尾随着健美操二级音乐的节拍轻轻摆动。 就在这时,体育馆侧门的通道处,一行人正缓步走过。 “我们这座体育馆是前两年刚落成的,设施在国内高校里绝对是一流的,宋总这边请,前面就是我们最新引进的智能体能监测区......” 校长脸上堆着笑,正热情地向身旁的男人介绍着。 被簇拥在中心的男人微微颔首,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评估着这些捐赠资金换来的成果,神情是一贯的疏淡。 轻快温和的音乐忽而飘入耳。 宋聿怀的目光几乎是下意识地看过去一眼。 校领导们还在继续介绍,但他的注意力已经有了片刻的偏移。 落在为首之人上。 穿着最普通米色宽松卫衣和灰色休闲裤,随着音乐跳动。 但在她大幅度的动作下,衣料时而紧贴,时而飘飞,隐约勾勒出底下惊人的曲线。 跳跃时绷紧的修长双腿,转身时柔韧有力的腰肢,以及手臂伸展时流畅的肩颈线条,一种健康,充满生命力的性感在不经意间流露。 其他同学的动作或多或少显得有些僵硬,或忘记动作跟不上拍子,她却仿佛完全融入了旋律之中。 髋部随着节拍轻巧地摆动,肩膀带动手臂划出柔和的圆弧,扭动自然而协调。 带着一种这个年龄段女孩少有的,收放自如的柔软媚态,偏偏脸上又是纯粹的运动中的专注与朝气。 两种特质在她身上矛盾而和谐地统一着。 一位陪同的校长见状,笑着顺势解释道:“宋总,这是大一的学生在上体育课。” 宋聿怀没有回应,目光在沈明月身上停留了足足十几秒。 直到那她完成一个连续的旋转动作,面朝另一个方向后,这才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仿佛只是随意一瞥。 原来是她。 宋连嵩的女....朋友。 既然这边宋聿怀不接话,那只能其他校领导接了,不能让校长的话落地上啊。 于是一个稍胖的中年男人笑呵呵附和。 “这届新入学的孩子还是挺有活力的嘛,为首那个,是个能为校争光的好苗子,明年的健美操比赛可以让她去参与参与。” 另一个地位更低的领导也干巴巴接话道:“那是那是,好苗子......” 宋聿怀那一贯的平淡从容,冷漠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于嘴角勾起一抹寡淡的弧度。 他依旧什么言论都没发表,迈脚继续向前走去。 场馆内,音乐依旧。 人很多,投过来的目光也多,所以沈明月对这场发生在侧门外短暂的注视毫无所觉。 全心沉浸在节奏里。 因为之前有过一些舞蹈班的底子,哪怕一周只有一节体育课,她也学得特别快。 比一般同学练得更好,更到位。 也是真没想到。 那句带着讥讽的‘我去门口跳个舞欢迎’,竟会以这样一种完全出乎她意料的方式,以一种她本人根本不知情的形式,阴差阳错地灵验。 虽然地点有偏差。 虽然她是在上课,而非欢迎。 总之也...大差不差了。 就算沈明月知道了,也只会感慨一句,大城市机会就是多喔。 接着再复盘当时自己有没有做出什么性缩力拉满的举动。 大概率没有。 不管人前还是人后,她一直都很注重形象。 第63章 第一场酒局 体育课结束后,沈明月刚和几个同学随口聊了两句,讨论接下来是先打算去吃饭还是回宿舍,就听见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明月,哎呀,可算等到你下课了。” 循声一看,是叶小莹。 沈明月问:“叶学姐,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事?” 叶小莹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上下打量她,语气夸张:“啧啧啧,瞧瞧我们明月这身段,这气质,跳个健美操都跟女团舞似的,我要是男人,魂都得被你勾走了。” 明月心里门儿清,叶小莹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架势,肯定不是专门来夸她两句的。 不着痕迹的避开叶小莹的触碰,道:“叶学姐就别拿我开玩笑了,跳得一身汗,狼狈死了。” “美女出汗那也是香汗。”叶小莹笑着,话锋不着痕迹地一转,“明月啊,最近你见着周少了吗?” “谁?”沈明月佯装不知。 “周尧。” “哦,他啊,我和他不太熟,见他干什么?怎么了?” 叶小莹立刻做出愁苦的表情。 “你是不知道,周少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脾气躁得很,上次我带着几个新妹妹出去玩,想着互相认识认识,反而……” 她顿了顿,认真地觑着沈明月的脸色,“反而莫名其妙冲我发了好大一通火,说什么以后别再带陌生人去,明月,你说,周少这是什么意思?” 一边说,一边紧紧盯着沈明月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出点什么。 “我真不明白哪里得罪他了,会不会是有人在背后给我使了绊子,上了什么眼药? 周少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这话问得迂回,但意思也很明显。 叶小莹碰了钉子,又找不到原因,只能怀疑到沈明月头上。 沈明月心里冷笑,面上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无辜:“叶学姐,我最近忙学生会的事和兼职,我也不清楚你们之间的事,不过....” “周尧那样的人物,心思谁能猜得透?也许是他最近遇到什么事不顺心,单纯拿你出气呢?” 叶小莹仔细看沈明月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心虚。 但她心里那点疑虑却没完全打消,只是干笑两声。 “是...是吗?可能确实是我想多了吧,我就是觉得奇怪,这变化也太突然了......” “叶学姐。”沈明月语气依然温和,却带着一丝结束话题的意味,“你要让我去猜周少的心思,我可真没那个本事。” 叶小莹心底认定的那点疑虑不可能因为沈明月几句话就打消,但眼下有更紧要的事。 “算了,不提这糟心事,其实我今天来找你,主要是因为另一件事。” 沈明月眉梢微挑,静待她的下文。 叶小莹:“外联部最近刚谈下来一笔不小的赞助,是家挺有实力的科技公司,对方负责人明晚组了个饭局,说是互相认识一下,也方便以后长期合作。” “外联部的干事们都去,也算是去长长见识,提前适应交际应酬。” 她亲热地撞了一下沈明月的肩膀:“你作为秘书部的,各个部门都得了解,今后才能更好的协调,正好,学姐带你一起去,也能拓展拓展人脉,对你以后有好处!” “怎么样,明晚没事一起去呗?” 沈明月沉默一瞬。 什么维护赞助商关系,多半又是叶小莹职业病发作,准备牵线,把她介绍给某些人。 叶小莹存的不是什么好心思,幸而,明月也不是什么好人。 但她表面还是佯装为难的拒绝了一下:“明晚啊?叶学姐,最近有辩论赛,学生会这边还堆着事儿呢......” 叶小莹哪能轻易放弃,立刻劝道:“学生会又不止你一个人,回头我给徐主席骂一顿,怎么什么事都让你干,让其他人去,就这么说定了啊,明天下午我来你宿舍找你。” 不再给沈明月再拒绝的机会,自顾自说完,挥挥手就扭着腰走了。 沈明月看着叶小莹的背影,脸上那点为难渐渐褪去。 大概率是个鸿门宴,但风险往往伴随着机遇。 要想往上爬,就不能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机会,哪怕需要冒点险,与虎谋皮。 第二天傍晚,叶小莹准时出现在沈明月宿舍楼下。 饭局地点定在一家颇有名气的私房菜馆,环境清雅,包厢隔音极好。 如叶小莹所说,外联部确实来了几个干事,男女都有,但明显都是叶小莹那个小圈子的,善于活跃气氛,眼神里透着精明和讨好。 主位上坐着那位科技公司的负责人李总,约莫四十岁上下,微胖,笑容可掬,手腕上戴着串油光水滑的佛珠,言谈间透着生意人的圆滑。 他旁边还坐着两个男人,据说一个是他公司的副总,另一个是某家投资机构的朋友,姓王。 叶小莹先是热情洋溢地感谢了那几位的付出,冠冕堂皇地说了些支持教育,重视人才的场面话,然后就是敬酒。 其他几个干事极力烘托气氛,笑声不断。 李总的目光偶尔会落在沈明月身上,带着长辈般的慈和与欣赏:“小沈同学是学生会骨干?真是才貌双全啊,不愧是京大的高材生。” 他问的问题也都在合理范围内,专业,老家,大学生活适应与否等等。 沈明月应对得滴水不漏,语气谦逊。 应付过去后,又细心观察着席间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那位李总旁边的两个男人。 他们看似随和,但眼神深处那种衡量和评估的意味,她太熟悉了。 但同时,他们也不会做什么。 这就是第一场局。 安全,正常。 它的目的就是提供一个合理的场合,让猎手们初步筛选猎物。 如果对方觉得合眼缘,将身份背景调查清楚后,第二场局的邀请很快就会到来。 那是一场更小范围的聚会,环境会更私密,话题会更深入,试探会更明显。 或许会伴有看似无意的肢体触碰,带有暗示意味的话,以及初步的利益诱惑。 利益诱惑不成,那就上手段了。 从那两个男人盯向自己的眼神来看,明月心中已经有了计较,缓缓垂眸,勾唇无声笑了笑。 她朝身旁的女生倾身靠了靠,低声问:“李总给学生会赞助多少?” 女生回:“目前五千。” 第64章 五千万烧着玩? 视察行程在校方领导的殷勤陪同下终于结束。 婉拒了晚宴的邀请,宋聿怀坐进车里,揉了揉眉心,连续几天高强度的工作让他眼底染上厚重的倦色。 手机震动,是李显贺打来的。 “喂,宋总,听说你今天跑母校怀旧去了?”电话那头是李显贺一贯的嬉笑语气。 “嗯,有点事。”宋聿怀声音平淡。 “我说你这个工作狂要不得啊,明天晚上出来放松放松,去云水瑶阙坐坐,有点事找你帮忙。” 云水瑶阙是京北顶级的会所之一。 这里并非寻常意义上的娱乐场所,看身份来的,会员制极高,是许多权贵子弟和商界名流私下交际的所在。 宋聿怀对这类场合兴趣不大,但和李显贺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既然找他帮忙,那自是爽快应约。 翌日。 当夜幕降临时,车子悄无声息地滑入会所专属的地下通道。 侍者引着他来到最顶层的。 云水瑶阙是分三层等级的,金碧辉煌的大厅仅是门槛,真正纸醉金迷的天地在楼上。 李显贺已经在了,正歪在柔软的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烟。 见他来了,笑着招手:“聿怀,这边,就等你了。” 厅内光线调得暧昧柔和,中央是一个不小的舞台。 宋聿怀刚在李显贺对面坐下,寒暄的话还没说两句,一阵悠扬的编钟声便响起。 随即一个穿着中式长衫的男主持人走上台,声音通过隐藏的麦克风清晰地传遍大厅。 “尊敬的各位贵宾,晚上好,接下来,请您欣赏本季‘十大名花’为您献舞,共赏风华!” 话音落下,乐声渐起,十位身着不同衣裙,容貌昳丽的女人翩然登场,优雅地旋转跳跃着舞姿。 “你今天来得正好,‘十大名花’同台献艺,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场面。”李显贺打着趣说道。 宋聿怀目光随意地扫过舞台,表演确实精彩,但也仅此而已。 “说正事。”他淡声道。 李显贺忽然凑近了些,声音压低,略显无奈:“兄弟我最近看上个姑娘,就是穿青衣服那个,那身段那韵味,绝了。” 宋聿怀挑眉。 李显贺风流惯了,这话不稀奇。 “今天选花魁,末位的淘汰到负一楼。” 想到负一楼那都是有性虐倾向,身体不太干净的人,李显贺啧了一声。 “我家老爷子最近盯我盯得特别紧,我这会儿要是张扬一点,怕不是下一秒老爷子家法就请出来了。” 他用手肘碰了碰宋聿怀,笑得有点无赖:“所以,帮个忙,帮我把她保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一首歌的演出时长很短,很快结束。 十大名花静站舞台之上,每个人的眼神深处都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惶恐。 竞价已经开始。 主持人用极具煽动性的语调播报着。 “恭喜5号名花,获得钱总青睐,获赠金花十朵!” “钟公子豪气,为7号名花添上二十朵金花!” “赵老板慧眼识珠,三十朵金花锁定1号名花!” “……” 场内的数字不断被刷新,伴随着阵阵喝彩与恭维。 在这里,一朵‘金花’代表着人民币五十万。 名副其实的销金窟。 场上,绿色衣裙的女人,不知是因李显贺事先打过招呼让人别碰,还是别的缘故,竟始终无人为她掷下金花。 她脸色渐渐发白,目光一次次地,带着哀恳与不易察觉的焦急,幽幽地投向李显贺的方向。 李显贺接收到她的目光,给她递去一个安抚眼神,随即压低声音道:“聿怀,帮哥们儿一把,先把场子撑住。” 宋聿怀瞥了他一眼,面子总要给。 于是将桌上的金花举起,慢条斯理地道:“100,送给.....” 视线在台上绿色衣服女人的腰间编号上停顿一瞬。 “3号。” 台上,主持人立刻收到信息,声音瞬间拔高,激动昂扬:“天字二号座的宋先生赠3号名花秋秋小姐.....100朵金花!” 此举霎时引来一片哗然。 “一朵金花50个呢,用五千个博红颜一笑?” “啧,镶金边了。” “姓宋,是.....那个宋?” 众人不知想到什么,讨论的声音小了下去。 这世界上,有钱的人很多,有权的人很少。 别人拿钱当命,当敲门砖,人家对钱,没概念,因为不缺。 大笔大笔的流出去,只当乐子寻,要的就是那一时的痛快。 竞价继续,其他几位名花也陆续有人捧场。 最终,大部分都至少有二十朵金花傍身,唯有排在末尾,穿着素淡衣裙的十号,始终无人问津。 她微抿着唇,侧脸线条紧绷,透着一股强撑的倔强和认命般的绝望。 主持人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公式化的冷漠:“看来十号名花今晚缘分未至啊,按照规矩……” 就在十号似乎认命,垂眸低眉的瞬间,侧脸的轮廓撞入宋聿怀的眼帘。 这一瞬间的眉眼神态,和某个人有些相似。 宋聿怀再次抬手。 全场瞬间再次屏息。 所有人都在猜,这位爷又要送谁...... 只见他淡声道:“十号,100。” 主持人反应极快,惊呼:“宋先生,宋先生再赠十号名花...金花100朵,恭喜十号名花!” 十号女孩倏地抬头,震惊地看向宋聿怀,苍白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眼神里诧异与茫然交织。 李显贺眼睛瞬间亮了,那是一种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戏谑和好奇。 一直对钱感兴趣的人,今日突然为一个女人豪掷千金,他能不激动么。 但很快,他又激动不起来了。 真金白银砸了钱的,那些名花接下来自然是进包厢。 李显贺看中的3号名花秋秋很识趣的贴着他,娇滴滴地撒着娇,声音酥麻入骨。 10号名花面对初次见面的宋聿怀就有些拘谨了。 “宋先生,我敬您一杯,谢谢.....” 不等对方话说完,宋聿怀站起身,对李显贺道:“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静看着他离去,李显贺很懵。 不是,什么情况? 豪掷五千万,却看都懒得看一眼。 钱多烧得慌也不是这么个玩法啊。 简直给他整不会了。 第65章 交通补贴费 饭局接近尾声,交换联系方式变得顺理成章。 李总特意和沈明月多说了两句,夸她懂事有灵气,以后想找工作可以联系他。 叶小莹在一旁笑得像朵花儿,仿佛与有荣焉。 一直到结束,叶小莹脸上都泛着红光,显得格外兴奋。 送走几位‘赞助者’,她从自己那只价格不菲的包包里拿出一个个厚厚的信封,脸上堆着笑。 “今天辛苦大家了,李总那边特别客气,说咱们学生出来一趟也不容易,一点小意思,给大家当个交通补贴费。” 她边说边开始熟练地给每个人递去一个信封。 有点厚度,可见数额不少。 至少上千。 其他几个外联部的干事脸上顿时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非常自然地接过去,看都没多看就揣进了口袋,嘴里说着。 “谢谢小莹姐。” “李总太客气了。” “下次还有什么事,小莹姐尽管叫上我们,我们一定竭尽全力帮忙。” 反应皆很稀松平常,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 仿佛是每次类似活动后的常规流程,早已见怪不怪。 要不说大学就是一个小型社会呢? 学生会这个组织更是官僚主义的缩影。 一个外联部的累死累活跑外面拉赞助,最后得的钱全部奉献给组织? 天真了吧朋友。 一层一层拿一点,剩个几千块入账,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所以,当沈明月问起赞助学生会多少的时候,那个女生回: 目前五千。 这是叶小莹扣下大部分后,给学生会入账的经费。 但凡李总真敢只给叶小莹五千,她白眼能翻到天上去。 再补一句: 没钱就滚,装你妈阔呢。 而叶小莹作为外联部部长,‘辛苦费’只会多不会少。 拿出其中一部分分给这些作陪的学生,既堵了他们的嘴,拉了人心,又能显得自己大方讲义气,巩固她这个小圈子的凝聚力。 当有些人发现,一起吃个饭就能得到几千块,比自己辛苦兼职来钱多,来钱快,很快就会受不住金钱的诱惑力,主动选择联系叶小莹。 接着,底线一步步被拉低。 赚快钱的感觉,真的让人欲罢不能。 这也是为什么大部分做夜场的人很难上岸,去做普通人朝九晚五,每月固定死工资的工作。 叶小莹最后把一个最厚的信封塞到沈明月手里,还特意用手指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心,亲热地说。 “明月,拿去买点好吃的,或者添件新衣服,你看你,长得这么漂亮,更要好好打扮自己。” 沈明月表现得很惊讶,微微推拒了一下:“叶学姐,这...不太好吧?就是吃了顿饭而已。” 叶小莹强行把钱塞进她衣服口袋,“李总今晚吃得很开心,给大家的交通补贴费,每个人都有,应得的,拿着。” 沈明月这才像是盛情难却般,微抿着唇说了句:“那...谢谢叶学姐。” 别人都拿她不拿,太过于另类,是会被排挤的。 强者都是独行,虽然她并不在意。 但她也不是什么清高的好人。 “要谢就谢李总,下次见面多敬他一杯,我就算了,都是自己人,明月可千万别再说这些见外话了啊。” 叶小莹见她收了钱,脸上笑容更盛,随后兴致高昂地拍了拍手,对大家提议。 “时间还早,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咱们搞个团建,一起去KTV玩玩儿,我请客。” 刚拿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众人情绪正高,自然纷纷附和。 “今天真是沾小莹姐的光,吃大餐还有歌唱呢。” 沈明月也不好驳了所有人的兴致,左右都是自己人,也没什么危险。 于是,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转战KTV。 包厢里,灯光昏暗迷离,果盘,小吃和啤酒饮料很快摆满了茶几。 叶小莹第一个被推到了麦克风前,大家起哄着让她开场。 “小莹姐先来一个,开开场。” 叶小莹手里被塞进麦克风,半推半就的摆手,身体却已经很诚实地站了起来。 “哎呀你们真是的,那我就先唱一个,给大家献丑一首《爱拼才会赢》。” 经典励志闽南语歌曲的前奏响起,豪迈中又有一股土嗨气息。 叶小莹瞬间进入状态,身体随着韵律轻微扭动。 ‘一时失志毋免怨叹’ ‘一时落魄毋免胆寒’ 她开口,出乎意料地不错,高亢有力,把这首老歌演绎得很有味道。 唱到高潮部分,引来一片真诚的叫好和掌声。 一曲终了,她在一片欢呼声中豪气地一挥手:“大家都嗨起来,别拘着,今晚一定要玩得尽兴。” 气氛被点燃。 大家纷纷开始展示歌喉,鬼哭狼嚎的有,深情款款的也有。 玩得正兴起时,包厢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了。 一个穿着皱巴巴衬衫,满脸通红,明显喝高了的男人踉跄着探进身子,含糊地叫嚷着:“我还能喝,再、再来!” 气氛瞬间冷却下来。 音乐还在响,但没人唱了,大家都有些错愕和紧张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叶小莹到底是见过些场面,虽然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脸上立刻堆起了圆滑的笑容,迎了上去。 “这位大哥,您是不是喝多了走错包间了?” 男人眯着眼扫了一圈。 入目确实都是一些不熟悉的面孔,但这个包间女生多,还个顶个的漂亮,他一时舍不得走。 “哟呵,这么多漂亮...漂亮妹妹啊?” 男人打着酒嗝,嘿嘿笑了起来,“相逢就是缘...缘份,哥就喜欢跟年轻人玩,寻的就是个开心,来,陪哥喝一杯!” 他说着,就伸手去拿桌上的空酒杯给自己倒了杯酒。 叶小莹眉头微蹙,反应极快的也给自己面前的杯子满上,笑容不变:“大哥真是豪爽,行,既然您这么说了,这杯我敬您。” 相当干脆地一仰头,将一整杯啤酒灌了下去,亮了下杯底。 “好,美女爽快。” 那男人拍了下手,将自己那杯也喝了个净。 众人刚松半口气,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 没想到那男人喝完,抹了把嘴,视线更加露骨地在几个女生身上打转。 尤其是又瞄向了安静坐在角落的沈明月,舌头打结地说。 “一杯哪够?你看...你看你这些同学们,不能厚此薄彼啊,都陪哥喝一个,给个面子,交个朋友嘛!” 话毕,摇晃着就想往女生堆里凑。 第66章 闹事 目标似乎直指沈明月。 几个男生站了起来,想阻拦又有点犹豫,毕竟都是学生,骨子里都是带点怕惹事的因子。 对方又是个醉汉,一言不合就容易起冲突。 叶小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在犹豫。 沈明月知道她在犹豫什么,大概率想着反正也就一杯酒的事,赶紧打发走这瘟神算了,没必要硬顶真闹起来。 不出所料。 叶小莹往后稍退了半步,嘴唇动了动,没说出任何阻拦的话,只是对她们示意了一眼眼神。 意思是顺着他来。 那男人脚步虚浮,一屁股挤在了沈明月旁边一个叫夏婧雪的女生身边,沙发瞬间陷下去一块。 夏婧雪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往沈明月这边缩。 那醉汉却仿佛浑然不觉,一条粗壮的胳膊极其自然地搂上了夏婧雪的肩膀,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夏婧雪吓得脸色发白,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却因为害怕和对方的力气,一时不敢剧烈挣扎。 “嘿嘿,妹妹们都挺害羞啊?” 男人满意地感受着怀里女生的温软,然后才抬起那双浑浊的眼睛,看向就坐在旁边,面色已然冷下来的沈明月。 他抬了抬下巴,附在夏婧雪耳边打趣道:“你旁边这个妹妹,长得真是漂亮,你帮哥说说,让她别那么见外,和哥喝一杯,大家交个朋友。” 夏婧雪又羞又怕,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说完,他那只没搂着人的手就拿起酒杯,晃悠悠地递向沈明月,脸上堆着自以为是的笑。 “来,妹妹,给哥个面子,一起喝一杯,哥...哥也疼你!” 包厢里的空气凝固到了极点。 几个男生看着那醉汉搂着夏婧雪,居然开始动手动脚,忙上来劝解。 “哥,哥,你喝醉了,先回去吧,你哪个包房的,我们送你回去。” 那个男人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们别挡着,别插手,非要沈明月和他喝。 推搡间,酒杯频繁戳到夏婧雪脸上,混合着对方身上的酒臭和陈年老烟味。 夏婧雪委屈得直想哭。 沈明月的视线极快地从男人的穿着,滑到他搂着夏婧雪的那只脏手,再到他那张因酒精和欲望而扭曲的脸。 全身上下不超过两千块,仗着二两酒胆耍流氓。 毫无底线可言,但也没有什么可怕的背景。 本来选的这地方消费也不高,来的人也不会是什么富贵之辈。 沈明月倒了一杯酒。 就在男人以为她要和自己喝的时候,脸上笑容还来不及展开,迎来的是一杯冰凉的酒水。 “清醒了吗?” 清泠泠的声音,像是冬日午夜里的寒风吹拂过耳畔。 那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凉刺激得一个激灵,猛地松开了搂着女生的手,胡乱抹着脸上的酒液,懵了足足两三秒。 “我操你妈!” 他猛地跳起来,发出一声暴怒的咆哮,整张脸扭曲得可怕。 “你他妈敢泼我?臭婊子,老子弄死你!” 沈明月心底呵呵,吓唬你妈呢?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她探手抄起了桌上一个酒瓶,眼都没眨,朝着那男人的脑袋砸了下去。 哐啷一声巨响,酒瓶碎裂成渣滓散在了男人脑门,他捂住额头,鲜血顺着指缝滴滴答答落下。 整个包厢死一般寂静。 音乐还在响,但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血腥暴力的一幕。 看着那手里还握着破碎瓶颈,脸色却平静得近乎诡异的沈明月。 好似今天才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这个温温柔柔的小学妹,有点凶。 有时候小白兔装久了,沈明月都快忘了自己原来的性子。 如果她真是那种软性子的人,也不会在爸爸被打时,不顾所有人的阻拦,冲上去挨那一巴掌。 只是后来她学会了借力打力,学会去操控人心,用最小的代价完成自己的事。 或许是动静太大,吸引了外面的服务员,又或许是包厢里有人出去喊了人。 保安和经理都赶了进来,见到这副情形,纷纷吓了一跳。 很快,男人的一众朋友也赶来了,一个个酒气熏天,纷纷嚷着赔钱。 打伤了人,赔钱很正常,经理表示只要私下能解决,什么都好商量。 偏偏开口就要三十万。 这让一心只想私下解决的经理都无语住了。 这不讹人呢? 都谈不拢,那么好,报警。 两拨人被带到了派出所,分别问话。 派出所走廊,光线是那种冷冰冰的白炽灯,照得人脸色发青,所有细微的情绪都无所遁形。 沈明月双手环胸,微垂着头,倚靠在冰凉的白墙上。 冷调的光线毫无保留地倾泻,本就白皙的皮肤在这种光线下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淡淡的阴影。 更添清冷的美感。 而在KTV里那一秒的她,像冰层下燃烧的火,淡极,却惊心动魄地艳。 叶小莹看着倚墙而立的沈明月,眼神复杂地闪烁了几下。 掏出手机,翻出周尧的号码拨了过去。 第一个,响了很久,无人接听,自动挂断。 不甘心地又拨了第二个,第三个..... 结果依旧。 叶小莹咬着嘴唇,目光再次扫过沈明月的身影,眼珠一转,忽然计上心头。 快速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周尧。 【周少,我这边出了点麻烦,和明月学妹在派出所呢,问题有点严重,能不能帮个忙,来解决一下?】 短信发出去不到一分钟,叶小莹的手机骤然响了起来,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正是周尧。 叶小莹看着来电显示,眸光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原来并不是没看到自己的来电,而是不想接啊。 一说到沈明月,这电话立马打过来。 刚点了接听,电话那头周尧急躁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在哪个派出所?” 叶小莹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面容也冷了又冷,嫉妒和酸楚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嗓音却娇滴滴的。 甜得发腻。 “没,骗你的,你一直不接电话,就是想试试看你还关不关心人家.....” “哎呀,周少,真的跟你开玩笑的啦,我们好着呢,怎么会在派出所那种地方?别生气嘛,下次不敢啦,你继续玩吧,拜~” 第67章 生活每天充满意外 派出所冰冷的白炽灯光下,沈明月倚着墙,感受着背后瓷砖传来的凉意。 忽然,一阵极轻的,带着犹豫的脚步声停在她面前。 是那个之前被醉汉搂住肩膀,吓得瑟瑟发抖的女生,夏婧雪。 她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怯生生地看着沈明月。 “明月,刚才...刚才真的谢谢你。” 沈明月看着她,没说话。 夏婧雪似乎被她的冷静感染,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力气好大,我,我都吓傻了。” “还有,还有你后来,你没事吧?警察有没有说你什么?” 看向沈明月的眼神里充满了真挚的感激和后怕,还有一丝担忧。 明月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很淡,几乎算不上是笑。 “我能有什么事。” 有事的是那个挨了一瓶子的醉汉。 夏婧雪看着她这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 遂低下头,沉默了几秒。 再抬起头时,眼神里多了些许难堪的情绪。 在喃喃自语,却又清晰地传到了沈明月耳中。 “真想不到,那么多人,最后竟然是你站了出来......” 这句话里包含的情绪太多。 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沈明月的感激,但更多的,是对当时在场其他所有人的无声控诉和失望。 那位领头的外联部部长,那些同行的男生,在真正的麻烦面前,都缩在了后面。 最终,打破僵局的竟然是平时温柔得过分的沈明月。 沈明月听出了她话里的意味,微微皱眉。 被占便宜时,自己都不会反抗的人,竟然指望别人去帮她吗? 这世上可没有那么多理所当然的援手。 自保是大多数人的本能。 或许有些人觉得,一没有强大的经济实力,二没有深厚的关系,于是做事要圆滑,要以和为贵。 可生活没有彩排,不会等你有权有势以后再去慢慢打脸,也更不会天降王子,拯救你出困境。 真实的生活每天都充满着意外。 稻盛和夫说过一段话。 欺负你的人因你的软弱而来,辜负你的人因你的卑微而来。 欣赏你的人因你的自信而来,而爱你的人因你的自爱而来。 你自身的状态决定了你遭遇什么样的处境。 沈明月并不想对夏婧雪的行为或想法发表任何看法,更无意去说教什么。 没有那好为人师的通病。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存方式。 于是也没多说什么。 又一个从隔壁询问室出来的男生凑了过来,脸上还带着点后怕和事后的兴奋。 竖起大拇指。 “卧槽,沈明月,刚才真没看出来,太帅了,牛逼,直接就拿瓶子抡上去了,我差点都没反应过来,真给劲!” 这句赞叹更像是看了一场热闹,而非关心事件的本身和当事人的感受。 夏婧雪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个男生,眼睛里的后怕和委屈瞬间转化为了愤怒与埋怨,声音都提高了不少,质问道。 “帅什么帅,当时那种情况,你们....你们怎么就在旁边看着,为什么不拦着点他?就看着他那么....那么欺负人?!” 想起那只搂着自己肩膀的脏手,夏婧雪声音都在发抖。 那男生被夏婧雪突如其来的怒火喷得一怔,脸上的嬉笑僵住了,随即露出几分尴尬。 “我们怎么没拦了,我们不是过去劝了吗?” “劝?光劝就能有用吗?” 夏婧雪更激动了,“他往前凑的时候你们就不能动手拦一下?你们那么多男生,怕他一个吗,就看着他冲过来?” 那男生被说得面红耳赤,被一个女生这样大庭广众下指责,顿觉大失面子。 那点尴尬迅速变成了反击心理。 他嗤笑一声,上下打量了一下夏婧雪,眼神变得轻蔑而刻薄,阴阳怪气地回道。 “呵,现在知道怪我们了,那当时你自己怎么不反抗啊?挣都不会挣一下,叫都不会叫一声?瘫在那儿跟个木头似的,我们还以为你挺享受,挺喜欢。” “既然不愿意,当时你自己怎么不像沈明月那样,抄起瓶子给他一下啊?你要有沈明月那狠劲,当时就给他开瓢了,我也敬你是条汉子。” 非亲非故的,谁惯着你呢? 夏婧雪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眼泪瞬间涌了出来,羞辱和委屈将她淹没。 沈明月欲言又止。 心道我谢谢你啊朋友,勿CUe。 叶小莹适时地出现了。 快步走上前,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焦急和无奈,先是轻轻拍着夏婧雪的后背,柔声劝慰。 “好了好了,婧雪,别哭了,没事了没事了,那男人也只是搂了你一下,也没干嘛,都过去了......” 然后又转向那个男生,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语气带着一丝熟稔的责备。 “你也是,就不能少说两句,没看婧雪当时都吓成什么样了?嘴上说的话也没个轻重的,都少说两句。” 末了。 叶小莹拿出领头羊的架势,总结道:“都是同学,一起出来玩的,起内讧像什么样子,这事儿到此为止,谁都别再提了,一会儿回去都好好睡一觉,明天就都忘了。” 夏婧雪的眼泪止住了,紧抿着唇,不知在想什么。 那个男生撇撇嘴,也没再说话,但脸上明显是不服气。 其他人心思各异,沉默不语。 派出所接待区的玻璃门被推开,带进一阵夜间的凉风。 一个穿着深灰色羊绒大衣,身形高挺的男人走了进来,目光扫过大厅一眼。 乌泱泱一群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或站或坐。 他对身旁接待的民警说了句:“你们这今晚上可真热闹。” 民警引着他往里走,拘谨笑笑。 “京大的学生,在KTV玩,一个男的喝多了走错包间,对人家小姑娘动手动脚的,非要逼着陪他喝酒,一个女生抄起啤酒瓶,哐当一下就砸男的脑袋上了。” 男人闻言,眉梢轻佻,目光再次投向大厅,着重在那几个男生身上扫过。 京北的学生,书都读傻了? 一点血性都没有,竟然让一个女孩子动手。 “谁动的手?”他问。 民警用下巴朝墙角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就靠着墙,最打眼那个,说话温温柔柔的,真没看出来有那么大劲儿和胆子。” 男人视线移去。 少女倚着墙,微侧着头,袖口微卷,露出一截细瘦手腕。 腕骨清晰分明,皮肤薄得能看见淡青血管。 确实打眼。 第68章 还得练啊 派出所大厅寂静依旧。 几个男生双手插兜,脚尖不耐烦地点着地,随后吆喝着出去抽烟。 余下几个女生,或低头看鞋尖,或眼神飘忽。 就在这时,负责处理此事的民警走到沈明月面前,手里拿着几张纸。 “沈同学,你过来一下,跟你再说个情况。” 沈明月神色平静地跟着民警走到走廊稍僻静一点的角落。 其他人都下意识地抬眼,屏息看着。 民警脸上带着点公事公办的无奈,低声道:“对方那边呢,虽然过错在先,但你那一下也确实够狠,对方现在嚷嚷着要去验伤,真要是鉴定出个脑震荡什么的,事情就麻烦了,对你一个学生来说,后续很不好处理。” 他顿了顿,观察了一下沈明月的表情,见她依旧没什么波动,便继续道。 “我们的意思是,既然主要过错在他,但你也造成了实际伤害,不如各退一步,你这边适当赔偿一点医药费和补偿,让对方签个和解协议,这事就彻底了了,你看怎么样?” 沈明月听完,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或抗拒的表情,问:“多少?” 民警略作沉吟。 “对方开口要得离谱,我们做工作,三千块,你觉得能接受吗?” 三千块,对于学生来说不是小数目。 或许是两个月的生活费。 偏偏对方这话问得,好像说不能接受,这赔偿还能再降似的。 沈明月有些失笑。 却没想到,民警语气放缓了些,当真继续说: “这样吧,你一个学生也不容易,一千块,我再去跟对方说说,你看这行不行?” 京大的高材生,长得又格外漂亮。 此刻安安静静地站在派出所冷白的灯光下,微微低着头,那沉默的样子确实容易让人心生同情和偏向。 民警又想到对方喝了点酒就不知天高的醉汉,确不像话,过错在先。 所以,折价理所当然。 沈明月却有一瞬的懵逼。 还能这样的吗? 若要问她行不行,那肯定是不用赔钱是最行的了。 但这显然不现实。 一千块应该是极限了。 明月缓缓抬起头,清冷的眸子瞬间被一种明媚灿烂的笑容点亮,如同冰封的湖面骤然映满了阳光,绚烂得让人移不开眼。 “真的可以吗?谢谢警察叔叔,太感谢您了, 给您添麻烦了,一千块我可以的,真的非常感谢!” 连声道谢让那位民警也有些不好意思,忙摆摆手。 “没事没事,以后遇事冷静点,别再这么冲动了,你在这份协议上签个字,把钱给我就可以回去了。” 签完字,给了钱,事情到此结束。 民警对众人挥挥手:“行了,你们也都回去吧,以后都注意点,回去的路上也小心点。” 一行人沉默地走出派出所。 深夜的冷风一吹,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刚走出派出所大门没几步,身后隐约传来醉汉愤怒的惊呼声。 “什么?一千块?!他妈的老子脑袋被开瓢就赔一千,打发叫花子呢,不行。” 接着传来的是一道更加严厉和不耐烦的呵斥,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吼什么吼,给你赔钱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你自己干的什么事心里没数吗?大家都是男人,借着喝多了借口,就想占人姑娘便宜的那点龌龊心思我能不知道?签了字拿钱走人,在这里闹事可想清楚后果。” “……” 后面似乎还夹杂着醉汉同伴低声劝解和拉扯的声音,以及醉汉不甘心却又不敢再大声嚷嚷的模糊抱怨。 一群人已经渐行渐远,离开了派出所,没法再听到。 “时间太晚了,大家怎么回?”一个男生挠着头,声音干巴巴的,打破沉默的气氛。 “打车吧。” 叶小莹立刻接话,“我负责女生这边,你们男生自个打一辆。” 没人反对。 各自打车回。 到了学校,走回宿舍的途中,叶小莹凑到沈明月身边,歉疚叹道:“今天这事儿闹的,唉,没想到会遇上这种烂人,明月,那一千块我替你出了吧,毕竟今晚是我组的局。” 话虽然这样说,但没有任何想掏钱的举动。 沈明月知道对方也就是客气一句。 这和请客吃饭一样的道理。 若真有心出这笔钱,在付钱的时候,就会主动站出来掏钱包了。 那时候不出声,现在事情了结,才来放这马后炮,无非是事后的一句漂亮话。 沈明月唇角微地向上勾了一下,“不用了叶学姐,人是我打伤的,钱自然该我赔,跟你组不组局没关系。” 叶小莹当然不可能为沈明月买单了。 想到周尧最近的态度,她心里就有些不痛快。 继续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心有余悸道:“唉,好好一个聚会弄成这样,现在想想还后怕呢,那种醉汉真是吓死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说着说着,叶小莹话锋很自然一转,笑了笑。 “幸好没出什么大事,不然我得给周少打电话,让他过来解决了。” 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审视着沈明月的反应。 路灯光线昏暗,沈明月的侧脸大部分隐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只听很平淡地嗯了一声。 轻飘飘的,既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根本没走心,更像是一种纯粹出于礼貌,而对叶小莹单方面发言的敷衍回应。 叶小莹脸上的笑容差点没挂住,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心里更是涌起一股难以散去的憋闷。 到底是真不在意? 还是装得太好? 叶小莹失去了继续这个话题的兴致,干巴巴地附和了一句:“……还好,万幸,万幸。” 两人宿舍不在同一个方向,很快分道扬镳。 叶小莹那点拐弯抹角的心思,明月听得明明白白。 但她懒得回应。 那股嫉妒和探究都快把她灼穿了。 还得练啊,叶学姐。 沈明月心说。 “故意提起周尧,这电话早就打过去了也说不准。” 回到宿舍,洗漱完后,拿出叶小莹给的那个信封,数了数其金额。 五千。 第69章 原来你是这样的学妹? 教室里暖气不足,渗着初冬的寒意。 头顶惨白的冷调荧光莹莹照亮长桌旁,几张争得发红发烫的脸。 辩论赛初赛在即,沈明月的班级也有人参加。 抽中的辩题为《寒门是否能出贵子》。 作为一个负责任的班长,自然得为几位参赛同学参谋。 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有些后悔。 自己没事去争这个班长干什么呢。 纯粹没事找事干。 辩论赛的主力队员肖书达,手指关节敲着桌面咚咚响。 “我觉得我们根本不用虚,就是干,寒门怎么就不能出贵子了?古今中外多少例子?朱元璋还是乞丐呢,我们就要打出气势来!” “气势?对方肯定给你甩数据。” 二辩李心溪毫不客气地顶回去,语速又快又急,“告诉你农村学生上985的比例年年掉,你的气势能当分数用吗?” “现实就是寒门出路越来越窄,教育资源,人脉关系,甚至眼界见识,我们从起跑线就输了,这个辩题正方天生劣势,我们得承认难,再谈......” “承认个屁!” 肖书达粗暴地打断她,“还没打就灭自己威风,辩论赛打的是信念,照你这么说我们都弃权认输算了。” “打信念就能赢的话,要逻辑干什么?”李心溪气得声音拔高。 “你们别吵啊......” 三辩陈晨弱弱地想劝,“好好说,都心平气和的好好说。” 两人沉默着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肖书达提议,暂由他和四辩做正方,李心溪和三辩做反方,先来一场对抗。 李心溪立马表示双手赞同。 而这场辩论,就由沈明月做主持。 争吵在继续。 逻辑却像一团乱麻,越扯越紧。 蓦地。 手机嗡鸣震动声打断几人的争执。 沈明月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周尧。 按下接听键,将手机举到耳边,声音透着一股天然的冷感。 “喂?” 电话那头,周尧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你在哪儿,晚上一起吃饭?上次请你看电影你说没空,这次总不会还拒绝我吧?” 沈明月看了四位辩手一眼,而后应声:“好啊,不过地点由我选,可以吗?” “可以,你说哪儿就哪儿。”周尧答应得爽快。 “那就在教室吃,文科楼,307。” “教室?” 周尧的声音充满了错愕,“教室里吃什么饭?这有什么情调....不是,这有什么好吃的?” 沈明月的唇角弯了一下,弧度极小,转瞬即逝。 冷白灯光下,那笑意疏离又带着点捉摸不透的意味。 她对着话筒,声音压低了些,柔软的调子仿佛带了钩子,若有似无地撩拨着。 “周尧,你喜欢COSplay吗?”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了一秒,随即呼吸似乎都重了些。 周尧立刻来了兴致,带着明显的兴奋和好奇:“COSplay?哪种?沈明月,你……” “嗯。” 明月轻轻应了一声,截住他的话头,“那就这么说定了,你过来的时候,顺便去食堂打六份饭过来。” “为什么是六份?”周尧再次愣住。 “因为......” 沈明月的目光再次扫过桌前,明明同为正方的参赛辩手,此刻分了二人出去做反方,正在进行模拟攻防的四人一眼。 “这是一场小型COSplay,麻烦你了学长,快点。” 不等周尧反应,她便结束了通话,将手机轻轻放回桌面。 “好了,你们继续。” …… “COSplay?” 周尧怔忪着放下电话,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最终化作一声低低的,充满玩味的笑。 “沈明月,原来你是这样的学妹啊?”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旖旎的念头,教室,制服,私密的空间…… 这些元素组合起来,让他心头一阵燥热。 “不过,我喜欢。” 周尧心情大好,朝着食堂而去,按照沈明月的吩咐打了六份饭。 307教室的门虚掩着。 周尧调整了一下呼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急不可耐,从容地轻轻推开了门。 教室里的景象撞入他的眼帘。 围着长桌的有好几人,视线却能一眼锁定她。 冷调的白炽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毫无保留地笼罩着。 沈明月微微侧身对着门口,低头看着手中的笔记本,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那光线将她本就白皙的皮肤透得几乎有些晃眼,像是上好的羊脂玉,泛着冷冽又柔和的光泽。 似是有些疲惫,有一种淡淡的懒意萦绕。 沈明月看到了他,唇角弯起弧度。 “周学长,你来啦?比我想的还要快呢。” 随后转身温柔地对其他同学说:“先休息一下,吃饭吧,周尧学长给我们带饭来了。” “谢谢学长。” “哇,太感谢了学长,正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四位辩手纷纷道谢,迫不及待地打开饭盒,食物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教室。 周尧随意地摆摆手,拉开沈明月旁边的椅子坐下,身体倾向她,心跳微微加速。 “你说的COSplay呢?” 沈明月也领取了一份饭,正小口咬着一块西兰花,闻言,慢慢抬起头。 冷白灯光下,长长的睫毛阖动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极其纯然的无辜。 “周学长,你很着急吗?” 轻轻柔柔的一句,像羽毛搔在心尖上。 周尧猝不及防,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 着急吗? 废话! 他脑子里那些旖旎念头都快翻腾出来了,能不急吗? 但他能这么说吗? 不能。 显得他多沉不住气。 于是愣是卡壳了半秒,平时浪荡不羁,游刃有余的姿态差点没挂住。 沈明月笑了笑,拿起最后那份没打开的饭盒,轻轻将饭盒推到周尧面前。 “先吃饭吧,学长。” 周尧静看她良久,心里像被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痒得厉害,却又无处着力。 只能接过筷子,有点食不知味地吃起来,心思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终于,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饭盒被收拾到一边。 周尧感觉时机到了,正准备旧事重提,沈明月脸上露出一个略显不好意思的微笑,软声开口。 “学长,我们可以开始玩了。” 周尧精神一振。 沈明月嘴角笑容扩大,眼里蕴着一丝狡黠。 “你现在的任务就是COS一下我,暂时扮演一下政治学一班的班长,主持接下来几位辩手们的模拟攻防练习,而我呢,想出去play一下。” “? ? ?” 周尧眼皮一耷,脸上的期待和兴奋瞬间凝固。 脑子里那些关于刺激、暧昧、私密的幻想,轰地一声,彻底垮塌,碎得连渣都不剩。 好好好。 原来你是这样的学妹?! 第70章 这就是你说的cosplay? 一股气猛地顶上来,堵得周尧胸口发闷。 足足愣了好几秒,最终实在没忍住,直接给气笑了。 “这就是你说的COSplay?” 沈明月看着他气笑的样子,只是微微偏了偏头,软软地嗯了一声。 “不然呢,学长,你以为是什么?”她轻声反问,语气纯然得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周尧一噎。 那些香艳的想象在脑中一闪而过。 不等他组织好语言,明月好似突然间恍然大悟,表情变得一本正经。 像是学校里正直的学生干部在耐心劝导迷途同学。 “学习新思想,争做新青年,学长,你脑子里......” 她顿了顿,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难以启齿的羞涩,连带着声音更轻了些,却字字清晰,“能不能不要总是那些...嗯......那些不健康的东西呀?” “我——” 周尧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蹭地一下站起来,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保不齐会被这丫头气出个好歹来。 遂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你们继续玩你们的模拟,学长我就不掺和了。” 转身作势就要走。 “学长,你看你又急。” 沈明月的声音再次响起,像一根轻柔的丝线,绊住了他的脚步。 周尧脚步一顿,心里莫名生出一丝期待。 慢吞吞地转过身,挑着眉看她:“不然那干嘛?” 沈明月起身,动作迅速地将桌上那几个空饭盒和塑料袋收拢在一起,灵巧地将塑料袋口打了个结。 随后拎起那袋垃圾递向他,道:“顺手带下去扔一下吧,谢谢学长了。” “……?” 周尧舌尖抵着上颚,眼神在垃圾袋上停留片刻,复又在沈明月脸上停留一瞬。 胸口那点闷气,忽然间就漏了。 转化成一种荒谬中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周尧没再说什么,拎着那袋垃圾,转身大步走出了教室门。 沈明月重新面向教室里几个已经看呆了的同学,道:“继续,你们的模拟攻防进行到哪了?” 四人默默对视一眼,视线飘忽不定。 这吃了顿饭,看了个八卦下来....刚刚是进行到哪里了? 沈明月心下了然:“那就继续从反方刚才坚持的资源固化论和数据劣势出发,攻击正方。” 四人闻言立刻收起心思,进入状态。 李心溪作为模拟反方代表,率先发难。 “请问正方,你们一再强调个人努力的作用,但现实是,优质教育资源高度集中在城市中上层家庭,寒门学子连起跑线都看不到,这种结构性的不公,你方如何视而不见?请正面回答。” 正方代表肖书达倏地站起来。 “结构性问题存在,但我们讨论的是‘能否’,资源不均不代表没有机会,互联网时代,知识获取的渠道已经大大拓宽,多少贫困地区的学子通过一根网线,接触到了顶尖的教学资源?这就是突破。” 李心溪立刻抓住漏洞:“你这是在偷换概念,互联网或许提供了信息,但能提供名师一对一辅导吗?能提供出国交流、科研项目的门槛吗?请正方不要回避本质差距。” 肖书达有些着急地补充:“但我们看到很多例子……” “例子?” 李心溪打断他,“个例能代表普遍吗?幸存者偏差而已,请正方拿出更有说服力的证据,证明寒门出身不再是成功的巨大阻碍。” 正方一时语塞,场面似乎又陷入了之前的困境。 这时,沈明月敲了敲桌面,插话道:“正方,把贵的定义拓宽,不要局限于财富和地位。” “比如一个寒门学子,通过努力成为优秀的教师,受人尊敬的医生,带领家庭乃至社区脱贫致富,这算不算贵子?” “其次,重点不应放在难,而应放在是否能,围绕‘能’来论证。” 肖书达闻言,双眸一亮,深吸一口气后中气十足的道:“反方同学,首先,贵子难道等同于成为巨富吗......” “……” 双方你来我往,唇枪舌剑,论点逐渐深入,节奏越来越快。 沈明月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下关键交锋点,或在双方陷入僵局或偏离主线时,用一两句简洁的话点拨。 “反方,回到‘资源’的核心论证,不要跟对面节奏走。” “正方,注意价值升华。” 忽地。 教室门再次被轻轻推开。 周尧去而复返。 每个人都在专注的‘战斗’,并未留意到这个异动。 他闪身进去,小心翼翼地拖过后排的一张椅子坐下,远远的围观。 反方言辞犀利,不断抛出数据和尖锐的质疑。 正方奋力反击,虽然偶尔会被问住,但经过沈明月提点,总能很快调整,抛出新的论点。 不似正方大声疾呼,不如反方情绪激动。 她就那样安静地坐在教室中央,偶尔写几个字,说一两句话,就无形中握着缰绳,引导着整个讨论的方向和节奏。 模拟攻防还在继续,但周尧已经完全听不进他们在吵什么了。 不由自主地站起身,绕过课桌,重新坐回到了沈明月旁边的那个位置上。 身旁一道人影压下来,沈明月侧目瞥去一眼。 见是周尧,诧异一秒。 轻微地顿了一下,便又将全部注意力放回了眼前。 模拟接近尾声,双方都显得有些疲惫,但思路显然比之前清晰了无数倍。 沈明月叫停:“好,可以了,都说说吧,感觉哪里还卡着,或者觉得对方哪里最难缠?一起查缺补漏就差不多了。” 话毕,她率先放松下来,一只手肘撑在桌面上,纤细的指尖微微蜷起,抵着额角。 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明显的阴影,倦意浮上眉梢,更深。 “对方若是甩数据,我们是不是也得准备点硬货?” “互联网那个点,我觉得可以再挖深一点,具体到哪些免费资源真的改变了命运。”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氛围比之前轻松,毕竟现在不再是‘对手’,而是队友了。 明月大部分时间依旧是安静地听着,有时点头表示认可。 最终,在集体的讨论下,辩证逻辑和强化方向都被梳理了出来。 第71章 那你有很心动吗 讨论暂告一段落。 各自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肖书达眼睛忽然一亮,猛地一拍大腿。 “班长,你逻辑这么强,刚才那些点简直一针见血,你来当我们的一辩或者四辩吧,肯定杀穿对面,绝对能拿奖!” 这话立刻得到了其他几人的一致赞同。 “是啊班长,你上吧,你比我们强太多了。” “真的,明月姐,有你在我们心里才踏实。” 沈明月无奈笑笑:“你们不是已经组好队了吗?” 三辩陈晨立刻抢着说:“没事,班长,你要是来,我可以退出,我给你们打下手做资料收集都行。” 明月摇了摇头,笑容依旧。 “别闹了,我最近真的没什么空,而且,你们一二三四辩的名字一早就提交上去了,这怎么好临时换人?” 李心溪挤眉弄眼的说:“嗐,提交上去了又怎么样,改个名字而已,这对别人来说是难事,对班长你来说,还不是小CaSe?” “那你这真是抬举我了,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巧妙地将话题带过,沈明月又柔声道:“好了,今天讨论得差不多了,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毕竟是这几人当初一起组的队,为辩论赛都花费了不少时间和心思,如今中途踢谁出去都不太好。 虽然表面上表示没关系,心下还是会有点难过的。 实话实说,沈明月也是真的没空。 能陪着他们在这做参谋,已经算是尽了班长很大职责。 肖书达正收拾东西时,回过神来一想,好像确实是那么个理。 有点后悔自己的多嘴。 与此同时,又对赛场上没有沈明月这个逻辑思维很强的大佬帮助,而感到一丝遗憾。 一时成了矛盾纠结体。 几人收拾好东西,挥手告别离开,教室里很快只剩下沈明月和周尧。 刚才人多的时候还不觉得,此刻只剩下两人,空气忽然变得粘稠而静谧。 周尧丝毫没有要动身的意思。 从他去而复返,溜进教室,坐到她身边开始,视线就几乎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此刻更是毫无顾忌,带着灼人的温度,一寸寸地描摹。 沈明月抬眼。 四目相对。 随后唇角弯起一个带着点无可奈何又了然的弧度,声音轻软,像夜风拂过。 “周尧学长,你从进来后,视线就没移开过,一直看我干嘛,有那么好看吗?” 茶色瞳仁因为疲惫而显得有些朦胧,水汪汪的,像是蒙着一层江南的烟雨,看不真切底下的情绪,却更能引人探究。 周尧只觉得喉咙有些发干。 以至于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褪去了平时那层玩世不恭的散漫。 “你很漂亮。” 很多女人都问过周尧自己漂亮吗这句话,这不是他第一次夸人,但却是最真最诚的一次。 发自肺腑。 沈明月直视着周尧的眼睛,那双蒙着雾气的眸子仿佛能看进人心里去。 过了几秒,才轻轻开口,像是一片雪花落在掌心,带着微凉的触感。 “那你有很心动吗?” “被你叫过来送饭,丢垃圾,像个傻子一样坐在这里。” 他顿了顿,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带着点恨恨的,却又满是宠溺和无奈的语气:“我他妈都快心律不齐了,你说呢?” “这样啊......” 明月唇角那点笑意加深了些,伸出右手,“那要牵个手吗?或许肢体接触过后,能平复一下心率?” 周尧的心脏猛地一跳。 看着递到眼前的手,纤细指尖微微蜷着,本能地伸手过去,想要将其牢牢握在掌心。 指尖刚触碰,沈明月的手已像一尾滑溜的鱼,不着痕迹地缩了回去。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和空气中极轻微的拂动。 周尧的手抓了个空,徒劳地停在半空中。 只有指尖那短暂一瞬,如同静电般细微的触碰感,证明刚才那近乎邀请的一幕并非幻觉。 错愕地看着自己落空的手,又抬眼看向沈明月。 她敛了嘴角笑意,眼神透出一种淡淡的疏离感。 “周学长,说起来有件事,之前忘了告诉你。” 周尧皱紧眉头,还没从那个落空的牵手里回过神,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什么事?” “叶学姐前几天找过我,她问我最近和你有没有什么联系。” “你怎么说的?” “我当然说没有。” 沈明月知道周尧和叶小莹的关系。 从这短短的两句对话中,周尧也会知道,沈明月知道他和叶小莹之间那点男女之间的关系。 所以,她故意搬出叶小莹。 这一秒,所有升温的气氛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跟她早就没什么了,那都是过去式,真的,信我!”周尧焦急忙慌地划清界限,生怕她不信。 沈明月听完他这番急切的解释,轻笑了声。 笑声很低,是事不关己的疏离。 “学长,你不用跟我解释得这么清楚的。”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说得缓慢,像是一颗颗小冰珠落在周尧的心上。 “我们之间又没有什么,你和叶学姐是过去式还是现在式,都跟我没关系。” 末了。 沈明月缓缓站起身,“今天谢谢学长来送饭,宿舍快关门了,我该回去了。” 周尧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反正闷得难受。 “沈明月......” 沈明月停住脚步,侧了侧脸,“晚安,学长。” 走出教学楼,初冬的夜风立刻带着沁人的凉意包裹上来。 回想起之前周尧那直白又赤裸的眼神,明月也曾犹豫过要不要给出回应。 但最后她还是给了,虽然最后又搬出叶小莹,为暧昧的氛围降下温。 对于普通人来说,无论男女,想要更容易获得成功,关键是学会塑造人设和营销自己。 没有热度时,要学会自己给自己创造热度。 正面还负面,暂且不论。 只有当别人知道你,才有机会与他们产生链接,从而实现价值转化。 正如想要把一件物品卖出高价,首先第一步,得向人展示。 当有人争,有人抢,才会显得珍贵,引人趋之若鹜。 争得越凶,抢得越狠,价值才越高。 得找个机会,让周尧和宋连嵩明牌。 闹起来才好。 第72章 扒那个男人的资料 陆云征虽留下话,有事可以给他打个电话。 可一般的小事也不值得去麻烦他。 这个电话最好是在十分紧急情况下,才能够拨过去。 哪种算紧急? 沈明月想了想,最好触及到自己人身安全的那一刻吧。 古往今来,英雄救美都是很浪漫的桥段。 经此一难后,一个女人爱上救自己的人,这很合理吧? 情之一事,水到渠成。 至于之后的‘我爱你,仰慕你,但因身份的差距而不得不克制自己,远离你’的矫揉造作手段,示情况待定要不要发挥。 因为目前还没有可联系的机会,所以陆云征这边暂兵不动。 明月只好再一次把目标打向宋连嵩的那个长辈。 下午上完课后,准备去趟网吧,查查那个人的资料。 到底是已婚还是未婚? 有无女朋友或未婚妻? 这都是她需要搞清楚的问题。 京市的冬,干冷的空气能呛进肺管子。 沈明月将脸往粗线围巾里又埋了埋,头上戴着的帽檐压得更低,裹得严实,快步走出学校。 拐了三条街,来到一家灯火通明的网咖。 来上网的大都是一些男生,键盘声敲得噼里啪啦作响。 于前台提供身份证,交了20块钱,随后扫视一圈,径直走向最里侧的一个角落位子。 看着漆黑的显示屏,顿了顿。 家乡小网吧的机箱都摆在桌子下面,开机键就在机箱上。 而眼前这张颇具设计感的桌子,线条流畅,主机箱却被放在了顶上面。 她踮脚够了一下,准备仔细查看开机键在哪时,旁边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 食指在她显示屏正下方一处平滑的黑色亚克力板上轻轻一按。 “嗒。” 电源指示灯瞬间亮起柔和的白色光芒,主机箱传来轻微的风扇嗡鸣,屏幕也随之亮起。 明月倏地一怔,侧头看去。 邻座的男生已经缩回手,眼睛都没离开他自己的屏幕,戴着耳机,鼠标键盘敲得噼啪作响。 他的屏幕上,是英雄联盟这款游戏,反复切屏拉视角,手速飞快。 “看AD看AD,控住了,niCe,能追能追,我没闪,小心瞎子摸眼,漂亮!” 技能光效和击杀提示不断。 沈明月也不管对方到底听没听见,轻声说了句:“谢谢。” 随后拉开椅子坐下,打开浏览器,开启无痕模式。 指尖落在键盘上,敲下三个字。 宋连嵩。 从他入手,很快得知了那个人的名字。 宋聿怀。 倒不是说沈明月扒得很深,实在是那个男人不怎么收敛。 盛业集团掌权人。 一连串耀眼的履历,顶尖名校,华尔街明星分析师,数次堪称经典的并购操作...... 附着的照片上,男人穿着合体的深色西装,五官轮廓利落,眉眼下压。 跳过那些华而不实的赞誉,只捕捉关键信息。 感情史。 报道大多用语谨慎,社交平台的信息更是零碎模糊。 也搜出几则花边新闻,但基本都被证实是假的。 钻石王老五的形象,在宋聿怀身上完美体现。 搜完宋聿怀,沈明月又尝试搜索“陆云征 京市”、“陆云征 背景”等关键词,结果要么无关紧要,要么链接失效。 她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这种级别的信息壁垒,恰恰说明了目标的分量。 随后尝试切入一些境外数据消息,但收获依然有限。 旁边男生激烈的团战指挥声,键盘的噼啪声和鼠标的点击声作为背景音效存在。 时间静静流淌。 不知不觉间,背景音突然停了。 沈明月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扫向邻座。 屏幕上不再是召唤师峡谷激烈的战场,而是一个打开的聊天软件窗口。 男生背微微弓着,身体前倾,专注地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似是正在斟酌词句。 其实沈明月并不想偷看人家隐私,实在是视力太好,扫了一眼电脑屏幕,就将其聊天记录尽收眼底。 【晴晴】:刚才心情不好,出去走了走,冷风一吹才发现自己以前有多傻,好像总是把坏脾气留给了最关心自己的人[哭泣]。 【晴晴】:跟你聊得越多,就越发现原来你才是真正一直关心我,对我好的人,原来是我不懂珍惜。 【晴晴】: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很烦啊? 男生:没有。 【晴晴】:真的吗?你别骗我。 【晴晴】:唉,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烦,看中了一个瑜伽班课程,好贵啊,想找个兼职攒点钱,又不知道做什么好,要是我也像你那么厉害就好了,就不用为这点小事发愁了。 【晴晴】:明天我会继续去找兼职的,希望这次可以遇见一个不骂人的好老板...... 沈明月的嘴角向下弯了一下。 太经典的流程了。 先打感情牌,引发对方怜惜和旧情,自我贬低的同时抬高对方,然后,开始不经意地展示需求。 许是感受到了旁人的注视,那个正全神贯注,斟酌字句的男生倏地转过头。 视线毫无预兆地撞上了沈明月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的目光。 四目相对。 空气有片刻的凝滞。 男生的眉眼清晰地映入眼中。 抛开那副因熬夜游戏而略显疲惫的神情,底子倒还算清秀,是学校里常见的那种有点小帅,又不太过惹眼的类型。 而被抓包的尴尬像细微的电流窜过明月的神经。 围巾遮住她的脸,只露出双歉疚窘迫的眼。 长睫微颤,尴尬且无措的开口:“呃....不好意思。” 男生的眉头轻微蹙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知碍于什么,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沉默了几秒。 就在沈明月以为这事过去了的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他有些干涩声音。 “你刚才是不是看到了?” 没具体指什么,但彼此心照不宣。 明月迟疑了会儿,点了点头:“......不小心,扫到一点点。” 男生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决心,忽然转过头,直接问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语气里带着被情绪裹挟后的迷茫和不确定,似乎真的急需一个人指点迷津。 哪怕这个人只是个在网吧偶然坐在旁边,连脸都没看清的陌生女生。 “删了她,不给欲擒故纵的机会。” 第73章 如何让周尧主动摊牌? 男生还在沉默。 沈明月已经下机,准备回去。 临出门前想到,也不知道那个男生会怎么做。 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 出了网吧的门,随之就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 此刻的明月,满心都在想着,当周尧和宋连嵩明牌,把事情闹大以后,会不会让宋聿怀知道呢? 毕竟,只有当别人知道你,才有机会与之产生链接。 正负面,且先不论。 越往这方面想,越有这个可能。 在搜出宋聿怀感情史方面为零的时候,沈明月就有点抑制不住自己的心跳,此时更甚。 有钱有权,还洁身自好。 啧,太稀有的猎物了。 瞌睡来了送枕头,宋连嵩的电话打了进来。 “宋学长?” 电话那头,是宋连嵩带着点懒洋洋笑意的声音:“在干嘛呢?” “刚做完兼职,准备回宿舍。”沈明月脸不红心不跳的随口就瞎扯。 “你其实可以不用那么辛苦的。” 宋连嵩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随即切入正题:“明天晚上,有个生日局,一起过来玩呗?” 又是生日局。 沈明月沉默了一会,在思考周尧会不会去。 只有他去了,自己才好发挥啊。 在这几秒钟里。 宋连嵩却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上一次生日局,安抚道:“放心,这次是赵铭过生日,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孙维她们都不在。” 赵铭,与周尧混一堆的。 那他肯定得去。 沈明月舔了舔唇瓣:“我需要准备什么礼物吗?” “不用,人来了就行。”宋连嵩笑得爽朗,“明天晚上七点,我到宿舍楼下接你。” 回到宿舍,按部就班的洗漱护肤。 抽出一张面膜敷在脸上,冰冷的触感让她微微激灵了一下,大脑却越发清醒。 闭目养神的十五分钟里,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明天的计划。 如何让周尧主动摊牌? 面膜时间到。 明月揭下面膜,去洗了一把脸后,回来在衣柜前蹲下身,打开最底下的那个柜子。 里面东西不多,最显眼的就是一个鞋盒。 打开盒盖,那双华伦天奴铆钉高跟鞋静静地躺在里面。 穿周尧送的鞋子,陪在宋连嵩身边,他得气炸了吧。 想到那场面,沈明月垂眸无声笑了。 就知道这双鞋迟早会派上用场,没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快。 …… 十一月中旬,干冷的空气里已经带上了凛冽的前奏。 宋连嵩懒散地靠在车门上,看着沈明月从宿舍楼里走出来。 及膝的黑色大衣剪裁利落,半敞开着,露出里面同样黑色的蕾丝上衣和及膝短裙。 一身黑衬得她裸露的腿部肌肤白得晃眼。 他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她,毫不掩饰其中的欣赏和占有欲。 从微卷的发梢,到精致的脸蛋,再到颈项,锁骨,掠过被蕾丝勾勒出的饱满曲线和不堪一握的腰肢,最后落在那双笔直纤细的腿上。 然后,他的目光定格,停在了她的脚上。 那双高跟鞋,尖锐的铆钉,标志性的设计,嚣张地宣告着它的品牌。 价格大概在七千到九千左右。 宋连嵩的眉心拧出一丝折痕。 他不记得自己曾送过她这双鞋。 而以他对沈明月的出身和消费水平的了解,她自己也绝无可能买得起。 那么,谁送的? 无数个念头划过他的脑海,带来一丝轻微的不快,像平整光滑的丝绸上勾起了一根小丝线。 每个雄性都有自己的领地意识,这一秒,宋连嵩感觉被冒犯了。 他看上的人,似乎还有其他人在惦记。 沈明月在他面前站定,微微仰起脸:“宋学长,让你久等了吗?” 说话时,纤细的鞋跟下意识地轻轻点了一下地。 这个动作,让那双鞋的存在感更强了。 宋连嵩收回目光,脸上又挂回笑容,为她打开车门。 “没,外面冷,先上车吧。” 明月顺势坐进副驾,双腿并拢微斜,双手搭在膝盖上。 宋连嵩发动汽车,车子缓缓驶离学校。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带着淡淡的香氛。 开出一段距离,等红灯时,宋连嵩状似无意地侧过头,目光再次落在她脚上那双过分扎眼的鞋子上。 嘴角勾着笑,语气随意得像是在点评天气:“鞋子挺好看的。” 沈明月正侧头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闻言转回来,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仿佛完全没听出他话里的试探,甚至还将双脚往他的视线方向微微挪了挪,方便他看得更清楚。 “是嘛?一个朋友送的,我也觉得挺好看的。” 朋友两个字,被明月说得又轻又软,带着点模糊的亲昵和神秘的愉悦感,像是藏着些可供想象的故事。 宋连嵩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收紧了一下。 朋友? 真不是他瞧不上沈明月身边的朋友,实在是圈子与圈子不同。 就沈明月那个出身,她圈子里的朋友也差不多是那个阶层的,能送这么贵的鞋? 宋连嵩脸上的笑容没变,甚至更深了点,但眼底那点懒洋洋的玩味淡了下去,掠过一丝很淡的阴霾。 绿灯亮了,他轻踩油门,跑车猛地窜了出去。 兰榭会所。 室内光线昏黄而暧昧,既照得出人脸上的细微表情,又巧妙掩藏了某些过于直白的欲望。 一组巨大的U型丝绒沙发围着一台牌桌,几个男人正叼着烟摸牌,旁边都有美女作陪。 另一边的榻上,斜躺着两个人在玩手机。 宋连嵩与沈明月进去时,牌桌那边有人先看到了他们,扬声打了个招呼。 “哟,宋少来了。” 这一声把不少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可以啊连嵩,还真把咱们的小学妹带来了?”另一个穿着骚气粉衬衫的男生笑着起哄,视线在沈明月身上毫不客气地扫了一圈。 赵铭。 沈明月见过他好几面。 “学长好。” 软声软气的打了个招呼后,蓦地与沙发角落里一道沉静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周尧没参与牌局,身边也没美人相伴。 独自一人深陷在一张单人沙发里,一条腿随意地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 看到宋连嵩与沈明月的亲密姿态,他下颌的线条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眼神晦暗不明,原本慵懒放松的情绪渗进了一丝冷硬。 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准备收回视线全当没看到时,眼角余光却瞟到了什么。 倏地一顿。 第74章 吃错药了吧火气那么大 那双鞋,他送的。 周尧眉尾挑高了一下,那总是显得放荡不羁的神态,此刻冷得像冰锥,直直刺向她,带着一种无声压迫感的询问。 什么意思? 沈明月接收到了他目光里的所有讯息。 眼睫垂落又抬起,随后轻飘飘地从他脸上移开。 直接无视。 周尧手指倏然收紧,指节根根泛白。 其实这个季节并不适合穿这双鞋,但为了刺激周尧,也就硬着头皮上了。 不过跟着宋连嵩,出门车里有空调,进门有暖气,在冷风中待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分钟,也没什么适合不适合。 对于富人来说,没有什么夏冬之分。 沈明月里面穿得很少,到了会所包间后,更是直接把外面的大衣脱了。 有人吆喝着宋连嵩打牌,她就坐在他旁边,看着他摸牌出牌,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他手臂动作时带来的微风。 一个服务生端着托盘悄然走近,上面放着几杯特调的酒和软饮,轻声询问是否需要。 几个男人的注意力在牌上,都挥手示意不用,倒是几个作陪的女生分别取了一杯。 暖气开得很足,以至于嗓子挺干的。 “就那杯浅绿色的吧,谢谢。” 沈明月也要了一杯,侧过身,伸长手臂去取托盘上装饰着一片青柠的饮品。 动作幅度并不大,但就在她转身,重心微微偏移的这一刻,一只穿着高跟鞋的脚,无意识地向前探了一下。 冰凉坚硬的铆钉鞋尖,不偏不倚地,碰到了宋连嵩只隔着薄薄一层休闲裤的小腿侧面上。 那触感在收回之前,若有似无地勾蹭了一下。 像猫爪轻轻挠过。 又像是幻觉。 宋连嵩正拿起两张牌,动作忽地一停,转过头看向沈明月。 却见她已经拿到了饮品,正小口地啜饮着吸管,脸上表情很是自然。 那一下触碰真的只是个意外,是她在专注取喝的时,身体失去平衡导致的偶然。 宋连嵩正准备转回去继续看牌。 沈明月抿了一口那杯淡绿色的饮料,冰凉酸甜的液体滑过喉咙,像是发现了什么极致的美味,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惊喜地轻轻唔了一声。 立刻又侧过身,如同献宝似的将杯子递到宋连嵩面前,仰着小脸:“学长,这个好好喝,酸酸甜甜的,你可以尝尝。” 宋连嵩没多想,下意识一低头,就着她那一杯,含住了那根她刚刚用过的吸管,吸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果香和酒意恰到 好处地融合。 他点了点头:“嗯,确实不错。” 沈明月却是微抿了抿唇,对他的举动表示很意外。 面上泛起一丝羞涩,握着杯子的指尖微微蜷缩,小声无措的嗔怪:“你怎么直接喝我的呀,还用我的吸管......” 宋连嵩这才恍然。 两人的关系好像又还没到那一步。 这就是习惯了被女人伺候投喂的坏处。 少女眼神雾蒙蒙的,娇憨的抱怨着。 他无奈地一笑,却涵盖着几分理所当然的无赖:“不好意思啊,学妹,我看你都递到我嘴边来了,就直接喝了。” 沈明月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然后懒洋洋地哦了一声。 这一个音拖得又软又长。 紧接着。 她毫无征兆地向前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原本就已经很近的距离。 发丝蹭过他的下颌,身上淡淡的香气混合着酒气萦绕。 明月抬起眼,直视着宋连嵩有些错愕的眼睛,樱唇微启,声音压得低低的,像羽毛搔过心尖尖。 既暧昧又很是大胆的诱惑。 “酒递到嘴边直接喝,那如果我要是人递到你嘴边呢?” 宋连嵩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如此直白地撩拨,握着牌的手指僵了又僵。 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唇上还沾着那杯酒液的微亮光泽,琉璃色眸子水光潋滟,媚色无边。 矛盾又致命。 什么牌局,什么朋友,瞬间都被抛到了脑后。 俯身靠近,正准备吻上去。 沈明月在他压下来的瞬间,身体倏地向后仰,避开。 更是伸出手,指尖抵在他凑过来的胸膛上,阻止了他的进一步靠近。 “学长,你这是干嘛?那么多人呢......” 拒绝软绵绵的,带着颤音,与其说是阻止,不如说更像是催化剂。 那抵在他胸口的手指也毫无力道,更像是欲拒还迎的触碰。 牌桌上其他几个人早就停了牌,笑嘻嘻地看着热闹。 此刻见到沈明月羞涩躲闪,而宋连嵩一副急色攻心的样子,起哄声立刻爆发出来。 “喔唷,宋少,干嘛呢,注意点影响啊。” “就是,牌还打不打了?现在就给我们看限制级?” 口哨声与调侃声充斥包厢每一个角落。 宋连嵩本就因为没得手而有些不爽,此刻更是被这些起哄声吵得心浮气躁。 喉结滚了又滚,最终还是在那片震天的起哄声中,坐正了身子。 “打牌打牌,到谁了?”宋连嵩沉着脸,很是不悦。 几个人见状,也赶紧收敛了一点,拿起牌继续玩。 喧嚣和起哄声传进周尧的耳朵里。 他整个人深陷在沙发里,指间的烟静静燃烧,积了长长一截灰烬。 视线穿过缭绕的青色烟雾,落在某一处,嘴角绷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起哄声浪越高,他周围的空气就越冷。 在那片暧昧哄闹的声浪达到顶峰时,周尧抬了一下手。 一个侍者立刻无声地快步上前,躬身等候指示。 “那边。”他朝着沈明月的方向微微抬了抬下巴,“她喝的那种,给我一杯。” 侍者应了声是,快步退下。 很快,一杯一模一样饮品被送来。 周尧掐灭了烟,身体前倾,拿起杯子,仰头喝了一口。 “真他妈难喝。” 他侧过头,对着刚才送酒过来,还侍立在不远处的侍者,带着少爷脾气的专横。 “把这款撤了,不准再上。” 同样一直瘫在旁边沙发上玩手机的一个朋友,古怪地抬起头,诧异地看了周尧一眼。 他认识周尧这么多年,这人有时候挑剔是挑剔,可从来不会因为一杯不合口味的酒就直接给它封了。 心里默默嘀咕了一句。 “周尧今儿晚上吃错药了?火气怎么那么大?” 第75章 大流氓 牌局正酣,宋连嵩手气很顺。 几个作陪的女生不知悄声商量了什么,随后纷纷起身离去。 其中一个长发卷浪女生走过来,对沈明月道:“老看他们打牌多没意思,那边台球室空着呢,我们也去玩玩?” 沈明月正愁找不到机会暂时脱离宋连嵩身边,去与周尧接触呢,顺势起身。 “好,不过我没玩过,不怎么会。” “没事,都一样,随便玩玩。” 两人前后脚准备离开。 宋连嵩见状,眉头一皱就想跟着起身,陪着一起去。 牌桌上其他几个人立刻不干了,纷纷出声阻拦,硬是把他按回了座位上。 “哎哎哎,宋少你走了我们缺人怎么搞?” “坐下坐下,就分开那么一会,这都忍不住?” 宋连嵩啧了一声,有点不爽,但也不好扫了兄弟们的兴,只得对明月交代一句。 “那你去玩会儿,等下我去找你。” “嗯,学长你玩得开心。”沈明月温顺地点点头,跟着那个女生走出了包间。 身影刚消失在门口,一直陷在沙发里的周尧果断地站起身。 整理了一下丝毫未乱的衣服下摆,什么也没说,甚至也没看牌桌那边一眼,便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也朝着隔壁台球室的方向走去。 沙发上的朋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嘴巴张了张,最终只是挠了挠头,心里的嘀咕更响了。 这哥今天绝对不正常。 台球室是隔壁一个稍小但同样奢华的包间。 沈明月拿着球杆,正静听着一个女生给自己解释玩法与规则,门突然被推开。 众人看去。 周尧单手插在裤袋里,慢悠悠地踱了进来。 径直走到一旁的酒柜边,给自己倒了小半杯纯饮威士忌,然后斜倚在柜子旁,目光这才懒懒地扫了一圈室内众女生。 他的到来让气氛凝滞了一下。 邀请沈明月来的那个卷发女孩看起来有些怵周尧,笑容变得勉强:“尧哥,你也来玩啊?” 周尧嗓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你们玩你们的。” 既然他都那么说了,那众人也只全当他不存在。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沈明月听了规则后,很快上手,就是表现得有点菜而已。 菜得让周尧看不下去。 轮到她时,再次俯身,屏息凝神,准备发力击球。 身后,一股温热而具有压迫感的气息突然笼罩下来。 一只手从她身后伸过来,干燥,指骨分明,不由分说地覆上了她搭在台面上左手。 另一只手臂则几乎环过她的腰侧,握着球杆后部,将沈明月整个人牢牢地圈在了他的胸膛和球桌之间。 清冽的烟草混合威士忌,霸道地侵占着她所有感官。 沈明月的身体微僵:“周尧你......” “别动。” 周尧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低沉,沙哑,热气拂过耳尖,激起一阵细密的颤栗。 “手腕放低,腰沉下去,肩膀放松。” 他手把手地调整着她的姿势,每一个细微的调整都带着强制性的引导。 明月被动地跟着他的指令行动。 “看准角度,顺着这个力道,推出去。” 他最后在明月耳边低语了一句,握着她的球杆,稳定而果断地向前一送。 白球击出,砰地一声轻响,稳稳地将一颗彩色的目标球撞入了底袋。 干净利落。 周尧却没有立刻松开她,保持着那个从背后环抱她的姿势。 沈明月微微侧过头,脖颈拉出一道优美而脆弱的弧线,自下而上地,与他对视。 他没有说话。 她也没有。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长,凝固。 所有的喧嚣都被隔绝在外,只剩下两人之间用眼神进行无声的交锋。 她问:你想干嘛? 他答:你说呢? 旁边的其他女生面面相觑,眼中尽是茫然与懵逼。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不是宋连嵩带来的人吗?周尧这是在干什么? 三秒后。 周尧缓缓直起身,松开了手,好似只是完成了一次再寻常不过的教学。 甚至还有闲心从裤袋里掏出烟盒,抖出一支烟叼在嘴上,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点评道:“这不就行了。” 明月同样直起身,眼中波光粼动,转过头,瞪了周尧一眼。 而这一眼在周尧眼里,直接忽略了怒气,全是裹着蜜糖的钩子。 回想刚才肢体接触的温软触感,一点星火溅入本就躁动压抑的油桶里。 理智的那根弦,砰一声断了。 他将烟摁灭在旁边台球桌的金属边框上,发出刺啦一声轻响。 下一秒,周尧根本不顾及周围还有多少人看着,一把攥住了沈明月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你跟我出来。” “啊?周学长,要去哪......” 沈明月惊慌地轻呼一声,脚下半推半就地跟着他的力道,出了台球室,留下身后一屋子目瞪口呆的人。 他的步子很大,很急,明月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 细高的鞋跟敲在地面上,发出急促而凌乱的哒哒声。 周尧拉着她拐进走廊尽头一个无人的小型休息室,反手关上门。 随后目光沉沉地锁着她,缓缓下滑,最终定格在她脚上那双鞋上。 看了好几秒,他才哑着嗓子开口:“鞋子好穿吗?” 沈明月的心在胸腔里狂跳。 就知道他会注意到,不枉费她今天刻意穿出来。 她动了一下脚踝,脸上浮现出委屈和抱怨的表情,又轻又软的说:“不好穿,磨脚,站着也好累,脚疼。” 周尧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短促地笑了一声。 偏那笑声里听不出什么愉悦,反而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谁让你穿出来走路的,活该。” 沈明月迎着他的目光,长睫轻微阖动,纯然又困惑,将装傻进行到底。 “鞋子不是穿来走路的,那还能干嘛?” 周尧的呼吸粗重了几分,舌尖下意识地抵了抵自己的后槽牙。 默了两秒。 他扯起一边嘴角,露出一个极其流氓的笑,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每个字都像裹着火星。 “能干。” “……” 第76章 没身份还乱吃醋的人 沈明月呼吸屏滞一瞬,唇抿了又抿,脸上迅速蒸腾起很浓的羞愤红晕。 猛地偏开头移开视线,声音带着被冒犯的轻颤,却又软得没有半点威慑力。 “你......流氓!” 正如男人给女人讲荤段子,是想看女人羞红满面,欲语还羞的样子。 沈明月装傻,故意这样问,也是如此。 没想到周尧这人是真的一点脸皮都不要,特流氓的就那么说了出来。 难怪有句话讲,上流社会多半是下流之人。 周尧盯着她绯红的侧脸和微微颤抖的睫毛,喉结再次滚动了一下。 直起身,拉开了些许距离,但那双眼睛依旧像锁定了猎物的猛兽,片刻不离。 强行压下了什么更过火的念头,忽然岔开了话题,神情恢复了点平时的冷淡,指了指休息室深处的沙发。 “过去坐着。” 明月迟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依言,慢慢走到沙发边坐下。 刚坐稳,还来不及思考下一步,就见周尧迈步走了过来,于她面前单膝半蹲了下去。 “你干什么?” 周尧用行动代替回答,伸出手握住她的脚踝。 手掌温度很高,带着薄茧,触感粗糙而有力,像烙铁一样圈住了她。 沈明月下意识地就想把脚抽回来。 “别动。”他低斥一声,手上力道加重,不容挣脱。 另一只手已经利落地开始解她鞋子上的铆钉搭扣。 “周尧,你到底想干嘛呀?”沈明月此刻是真的有点恼和慌。 不会玩脱了吧? 周尧的视线重新落回她的脚上,看着那精致却显然并不舒适的鞋子,反问:“脚不痛吗?” 沈明月挣扎的动作顿住了:“痛。” “我看看。” 周尧说完,手指灵活地解开了她脚踝上那根纤细的搭扣,将鞋脱了下来。 白皙纤瘦的脚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脚型漂亮,脚趾圆润,透着淡淡的粉色。 然而脚后跟的地方,却被鞋子磨出一小片通红,甚至隐隐能看到几处快要破皮的痕迹。 华伦天奴的鞋的设计很受男人喜欢,但不磨脚不华伦。 周尧的眉心蹙了一下。 他握着她的脚踝,拇指无意轻蹭了一下那泛红的边缘。 “嘶.....”沈明月吃痛地叫了一声。 周尧看着那触目惊心的红痕,又抬眼看向她,眼神复杂。 半晌,才低声说了一句,听不出是心疼还是嘲讽。 “自找的。” 沈明月双手撑在身体两侧的沙发垫上,安静地坐着,嘴角微微向下撇着,视线落在自己那只被周尧握在手中的脚上,又飞快地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湿漉漉的,像是被欺负狠了的小动物,无声地控诉着委屈,却又不敢言说。 周尧被她这眼神看得心头莫名一躁。 松开她的脚踝,站起身,走到一旁,掏出手机,快速拨了个号码。 “送一双女士拖鞋上来,平底的,软一点。” 周尧顿了顿,目光扫过沙发上那被磨得通红的脚后跟,又加了一句:“顺便带两个创可贴上来。” 挂了电话,周尧重新走回沙发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明月,眸光沉沉。 “穿出来招摇的时候,没想过会受这种罪?” 沈明月被他问得哽了一下,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套的绒面。 “就想穿得好看点。” “好看?”周尧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冷冷嗤笑一声,“穿给谁看?宋连嵩?” 那当然是谁吃醋给谁看啊。 沈明月不说话,用沉默对抗。 很快,休息室的门被敲响。 “周先生,您要的东西。”侍者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进来。”周尧应道。 一个侍者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双崭新的,看起来就非常柔软舒适的米白色平底拖鞋,旁边还有一小盒印着可爱图案的创可贴。 侍者放下东西,一刻不敢多留,立刻躬身退了出去,并细心地带上了门。 周尧拿起那双拖鞋,放在她脚边的地毯上,随后又拿起那盒创可贴,拆开。 再次在她面前半蹲下来,托起她受伤的脚。 沈明月下意识地又想缩。 “别动。” 周尧语气很不耐,动作却算不上粗暴。 仔细地将创可贴贴在她脚后跟磨得最红,几乎要破皮的地方。 贴好后,他才拿起拖鞋,套在她的脚上。 目光扫过一边的那双华伦天奴,冷声道:“这鞋以后别穿了。” 沈明月轻笑了声,眼波流转间,抬起手指向落地窗外的天空。 “周学长,你看那天边的云,像不像打翻了的醋坛子?” 这句话,简直是在周尧紧绷的神经上精准蹦迪。 胸口的郁气翻腾得更加厉害。 他忽然俯身,一把捡起地上那双的高跟鞋,作势就要走。 “哎,你拿我鞋去哪?待会回去我还得穿呢。”沈明月这下真的有点急了。 实在不行,还能拿去卖个二手啊。 怎么着也能回个两千。 周尧动作停住,回头看她:“我帮你扔了,眼不见为净。” “你讲不讲理呀,明明送了我的,又自作主张想扔......”沈明月气结。 朋友,有话可以好好说,请先放下我的两千块。 周尧看着她终于露出点别的情绪,心里的畅快感才压下了一点醋火。 “跟谁讲理?跟一个穿我送的鞋去和别的男人约会的人?” 他逼近一步,几乎一字一句从齿缝里磨出来,“沈明月,你告诉我,该怎么讲这个理?” 越是这种时候,沈明月骨子里那种越是危险越是兴奋的因子就越是活跃。 微微仰起脸,迎上他那要喷火的目光,粲然一笑。 “可是周尧。”少女歪着头,眼神清澈得像是不谙世事,天真无邪里带着残忍。 “你现在这样,有点像那种没身份还乱吃醋的人诶。” “……” 周尧提着鞋的手背青筋暴起,眼神黑沉得吓人,那股闷在胸口的气,直直顶至天灵盖。 没有身份,连吃醋都要把握分寸。 连占有欲,都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沈明月很贴心的给他留出独自思考空间,话落后,便侧身走出房间。 门在身后缓缓自动合上,她听见他低低咒骂一声。 “操。” 第77章 大家都是好同学 台球厅里,球与球之间的撞击声依旧。 见沈明月回来,那位波浪卷发女生夏梦凑上前,带着几分试探和好奇,问:“你和周尧之间没事吧?” 这话问得并不大声,但在附近两三人的小圈子里,足以引起侧耳倾听。 沈明月看向问话的人,眼睛弯成了漂亮的月牙,唇角上扬的弧度完美无瑕。 “你指的是哪方面?” 这四两拨千斤的反问让夏梦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能在这些个公子哥身边混的,到底都是一些识趣之人,只觉得对方大概不想回答。 夏梦没再追问,转移话题道:“还打台球吗?咱们继续?” 沈明月其实还挺希望她追问下去的。 周尧如果还是不想摊牌,那明月只能从其他人身上着手,逼他不得不摊牌。 最有效的方法,不外于让这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两人的暧昧。 可惜了,夏梦太过于识趣,竟然摁住了人类八卦的天性,不按她想法走。 遂只能冲夏梦嫣然一笑,点了点头。 刚才玩过几把,沈明月打得磕磕绊绊,犯规是常事。 可以说菜得抠脚。 于是夏梦主动开球。 可轮到沈明月时,俯身,架杆,姿势做得极其标准。 腰线压出流畅而诱人的弧度,眼神却瞬间变了,不再赋有朦胧的水光,一片静若止水,深邃难懂。 白球精准地撞上目标球,一枚枚彩球利落地落入袋中,走位清晰,力道恰到好处。 和她之前那要么软绵绵,要么力气十足,完全不懂控力的打法判若两人。 看着她连续进球,夏梦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举着球杆,呆呆发愣。 这哪里像是刚才那个需要人手把手教的菜鸟? “你真是第一次玩?” 沈明月笑笑:“怎么,不像?” 夏梦上下打量着她,很是难以置信:“老实说,你这可一点都不像刚才,难道周少手把手教那一下,立马就能脱胎换骨了?” 沈明月正用巧克粉慢条斯理地擦着杆头,闻言眼尾微挑,随口接了句:“你可以这样认为,但为什么不能是我天赋高呢。” 夏梦眼神更加古怪了,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问出来,只是心里那种怪异感挥之不去。 沈明月却不再看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球桌。 俯身,瞄准,击球。 动作流畅,姿态优美,一击中的。 仿佛她生来就该如此耀眼,之前所有的生涩和笨拙,不过是一场精心编织,用来取悦特定观众也达到特定目的的表演。 现在台下没有观众,她又何必伪装。 夏梦怔忡地盯着她的身影。 沈明月势如破竹,但或许是刻意留一丝破绽,或许是偶然失手。 一次击球后,白球走位略微偏差,一颗原本十拿九稳的球在袋口磕碰了一下,竟意外地停在了袋口边缘,未能落袋。 轮到夏梦,握着球杆走过沈明月身边。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夏梦的脚步顿了一下。 忽地侧过头,用很低的气音笃定道:“你之前是故意的,对吧?” 故意装出菜鸟样,让周尧看不下去,从而上手,亲自指挥。 大家都是女人,混的都还是一个圈,心里那点小九九门清。 再者,这点算计也算不上多高明的手段。 所以夏梦脑子一转,很快理顺。 这一秒,她感觉自己解决了什么世界谜题般,成就感十足! 明月瞥了夏梦一眼,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副带着浅浅笑意,温柔似水的模样。 没有惊慌,没有被戳穿的尴尬,更不见任何羞愧和恼怒,有的只是坦荡而淡定。 但这无声的反应,比任何辩解或承认都更让夏梦确信自己的猜测。 一局结束,夏梦打得心不在焉,自然是输了。 沈明月放下球杆,走至一旁倒了一杯酒,小抿了一口。 夏梦忍不住又凑近两步,终于摁不住那人类八卦的天性,悄声追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宋连嵩不挺好?周尧……” 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似乎斟酌用词。 “周家背景复杂,涉足领域多有灰色地带,周尧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太过贪心的人,到最后,往往什么都得不到。” 听着夏梦的话,明月脸上那点浅笑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加深了些,唇角弯起的弧度变得有些难以捉摸。 “是么?” 漫不经心的两个字,轻轻巧巧地拂开所有告诫。 末了。 少女懒懒歪头,补充了一句,语气很天真,内容却让夏梦心头一跳。 “可是贪心一点,说不定会有意外惊喜呢?” 周尧是不是好相处的,沈明月能不清楚吗? 可她要的,就是他不好相与。 这样才能把一摊平静的水搅翻天。 也只有这样,她才能踩着那汹涌的浪头,跃上更高的地方,入更高之人的眼。 夏梦冷嗤:“上一个怀着这种痴心妄想的人,你知道她后来在哪吗?” 不等沈明月回答,便径直说了下去,“被周尧亲手送进了一家最不入流的会所,现在每天接客,来者不拒,彻底烂在了那里。” 话毕,夏梦屏息等待着预想中的惊慌失色。 然而没有。 沈明月正眼看向夏梦,瞳仁清得像一汪不见底的泉,“听起来真可怕,不过,人和人之间不一样,没有天赋是这样的。” “……” 夏梦被她这自负到极点的模样噎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刚要反驳,却又见沈明月忽然微微前倾。 靠得更近了些,身上那点清甜的香气笼罩过来,引人迷离。 美得不像话。 “而且,你好像误会了一点什么,我和宋连嵩也好,还是和周尧也罢,我们之间的关系,仅限于同校师兄妹而已。” 一个合格的渣女/男,从不会给任何人名分。 在身份上模糊不定,才能理直气壮的脚踏n条船。 宋连嵩和周尧,包括张钊,对于沈明月来讲,那就是一句话概括。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大家都是好同学。’ 第78章 就演到这 玩了一会就到了饭点,服务生进来告知,带领众人移步至餐厅包间。 包间中央是大圆桌,足够容纳这二十几号人。 原本在玩牌的那群男人早已落座,正含笑的说着什么。 宋连嵩余光瞥见她的身影,朝她温和地笑了笑,在自己旁边的空位椅背上轻轻拍了拍,示意她过来。 沈明月含笑走近,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轻轻搭在了宋连嵩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掌上,借力般在他身旁坐下。 宋连嵩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指尖主动触碰弄得一怔。 那触感轻柔冰凉,却像带着微弱的电流,窜过他的手臂。 就在沈明月准备抽回手时,宋连嵩反应极快,手腕一翻,紧紧扣住,不让挣脱。 他的手掌温热,甚至有些烫,力道很大,带着很强的占有意味,牢牢包裹。 沈明月象征性地轻轻抽动了一下手腕,自然是抽不动的,便只好半推半就由他握着,娇嗔的对宋连嵩投去一眼。 感受着掌心传递过来的柔软与温度,宋连嵩嘴角情不自禁勾起一抹笑意。 “台球好玩吗?” “还好,就是不太会打,让人见笑了呢。” “不会的,她们不敢。”宋连嵩眉毛一挑,“以后要想玩,我陪你。” 沈明月低低应了一声好。 两人就那么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但牵着的手却一直没放开,就那么大剌剌地放在宋连嵩的腿上。 包间门再次被推开,周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又恢复了那副京北圈子里人人熟悉的玩世不恭的调调,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眼神懒懒扫过全场。 目光很自然的落在了宋连嵩和紧挨着他坐着的沈明月身上。 确切地说,是落在了两人紧紧握着的那只手上。 周尧眼底那点懒散的笑意瞬间淡去,眉梢往下压了压,整个眉眼间笼罩上一层阴翳。 但他脚步未停,反而更加吊儿郎当地晃了过去。 在沈明月另一侧的空位坐下。 宋连嵩看到周尧坐过来,笑着打招呼:“周尧,刚找你半天,跑哪儿去了?” 周尧侧头看向宋连嵩,又好像没看向他,反而更多的是落在沈明月侧脸上。 “出去透了透气。” 话落,视线下移,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哟,感情这么好了?” 宋连嵩被他打趣,非但不恼,反而有几分得意的笑:“怎么,羡慕啊?” 沈明月被夹在中间,默默体验着来自左右两边的压力。 尤其是周尧那看似随意实则冰冷的视线,让她有种悬崖走钢丝的感觉。 蓦地。 桌布之下,一只穿着昂贵皮鞋的脚,勾住了她的脚踝。 沈明月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将脚缩了缩,转头瞪向周尧。 他却正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吹着气,侧脸线条冷硬,看不出任何端倪,甚至还随口接上了宋连嵩刚才的话题,语气坦荡得近乎无耻。 “是有那么一点儿。” 他这话一出,连宋连嵩都愣了一下,随即笑骂了一句:“操,你小子还真不客气!” 然而无人可见的阴影里,桌下那只脚,暧昧又强势地继续缠了上去。 明月又惊又怒,试图把脚抽回来,但周尧的脚勾得很紧。 情急之下抬起脚,带着点羞愤,踩在了周尧的脚上。 踩了一下,又一下。 隔着皮鞋,她那点不敢弄出声的力道,与其说是报复,不如说更像是挠痒痒。 更像是某种欲拒还迎的调情。 周尧端着茶杯的手稳如泰山,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只是在沈明月第三次踩下来的时候,他空着的左手突然滑到桌下,在她的大腿外侧,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 “......” 那一下带着惩罚和警告意味的触碰,力度掌握得恰到好处,不会留下痕迹,却让她酥麻了半边身子。 沈明月不敢再动。 反抗演到这也差不多了。 任由那周尧的脚,得寸进尺地将她的脚踝勾得更紧,然后微微向上。 将她的脚搭在了他屈起的膝盖上,形成一个很亲密且充满占有欲的姿势。 “周少今天居然没带人出来,这不像你的风格啊,怎么着,要不我让夏梦给你介绍个像沈学妹这样的?” 桌上对位的赵铭看热闹不嫌事大,坏笑着打趣。 夏梦娇笑着附和:“是啊尧哥,我们北舞的漂亮妹妹多,你要的话下次我带几个出来给你看看。” 他闲懒地笑了一声:“用不着,我就等着沈学妹把她妹妹介绍我认识。” “啥?” “沈学妹你还有妹妹呢?” 桌上所有人的注意力落在沈明月身上。 沈明月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搞得措手不及,在宋连嵩也投来的好奇目光下,解释道:“是有几个堂妹,不过年纪都挺小的,还在上小学。” “卧槽,周尧你他妈真畜生啊。” “小学生你都惦记,还是人吗!” 众人顿时笑骂开来。 周尧也不辩解,嘴角依旧噙着那抹意味不明的笑,坦然接受着众人的声讨。 精致的菜肴很快一道道摆上旋转玻璃桌面,琳琅满目。 其中不乏需要动手处理的食物,比如油焖大虾,和几只肥硕饱满的清蒸大闸蟹。 桌上其他几位被带来的女伴,包括刚才邀请沈明月打台球的夏梦,纷纷主动戴起一次性手套,开始熟练地为身边的男人剥虾,剔蟹肉。 动作娴熟,态度殷勤。 唯独沈明月。 在周围一片细微的剥壳声和娇嗔笑语中,旁若无人地伸出筷子,夹向面前的一盘清炒芦笋,温吞小口咀嚼。 很快,几道带着玩味和探究的视线便落在了她身上。 沈明月一顿,回想了一下自己吃饭的样子,应该没有任何不雅观行为后,继续若无其事地吃饭。 上赶着不是买卖。 大家都是同学关系,要让她老妈子一般去伺候宋连嵩,那是不可能的。 一直沉默用餐的周尧却忽然有了动作,挑了块鱼肉放到了沈明月面前的骨碟里。 “这东星斑是野生的,味道还行,尝尝。” “……” 本就引人注目的沈明月,此刻彻底成为众矢之的。 第79章 没有竞争就没有动力 宋连嵩带来的人,周尧去献什么殷勤? 除了那些已见过两人暧昧场面的女生,在场的男人都面露古怪,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莫名其妙。 宋连嵩神色僵住,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抬眼扫向周尧,眸色晦暗不明。 周尧却像是完全没感受到周围骤变的低气压和宋连嵩质问的目光,自顾自地给自己也夹了块鱼肉。 沈明月静静看着碟子里那块刺少肉嫩的鱼肉。 吃,等于默认接受了周尧这越界的好意,无疑是在打宋连嵩的脸。 不吃...... 不好意思,没有不吃这个选项。 周尧都明牌开团了,现在不跟,什么时候跟?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明月拿起筷子,夹起那块鱼肉送入口中。 整个餐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又迅速在宋连嵩和周尧之间逡巡。 “哐当”一声脆响,打破凝滞的空气。 对面夏梦或许是被这气氛吓到,又或者是看得太出神,手中的银质勺子脱手掉在了地毯上。 “唉呀。” 夏梦低呼一声,脸上闪过慌乱,连声说着不好意思,弯腰去捡勺子。 桌下光线昏暗,充斥着各种腿,鞋子和桌布的阴影。 夏梦摸索着,很快找到了掉落的勺子,就在她准备直起身时,目光不经意地一扫, 动作倏地僵住。 就在她斜前方,那片阴影交错的地方。 少女一只脚正以一种极其亲昵的姿势,勾缠在右侧男人的腿上。 但她的手,却又是被左侧男人紧紧握在掌心。 这个方向是...... 夏梦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沈明月她怎么敢?! “你怎么回事,捡个勺子这么久,脸都白了?”赵铭随口问了一句。 “没,没什么。”夏梦慌忙起身坐回椅子上,声音发虚,“可能.....可能有点低血糖。” 拿起水杯猛灌了一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翻腾的惊涛骇浪。 夏梦偷偷抬眼,看向对面。 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周尧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眼神并不锐利,懒洋洋的。 偏生这种眼神更是让人心惊胆寒。 他知道她看到了。 一丝冷意,迅速爬上夏梦的脊背。 赵铭还在一旁问道:“夏梦,你觉不觉得周尧和那个沈学妹之间,气氛有点不太对?” 夏梦正心惊胆寒,听到赵铭这么直接地问出来,磕磕巴巴的回:“应该没...没有吧。” 赵铭不解:“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夏梦看了一眼周尧,复又看了一眼沈明月。 周尧勾起唇角,淡淡一哂。 被周尧这样一激,宋连嵩像是不甘落后般,给沈明月夹了很多菜。 眼看碟子都快溢满了,连忙拉着宋连嵩继续伸出去夹菜的手,委委屈屈的咬着唇,像小猫哼哼。 “可以了学长,太多啦,会吃不完的。” 宋连嵩这才意犹未尽般停下手上的举动,好脾气柔声哄道:“你太瘦了,得多吃一点,吃蟹吗?我帮你剥。” 不等沈明月回答,他已经拿起一个螃蟹,轻巧地拨弄起来。 谁能想到有一天,这种向来被女人服侍的大少爷,也会去伺候一个女人? 要沈明月来总结,那就是,没有竞争对手,就没有动力。 夏梦看在眼里,忍不住狠狠羡慕了一把。 跟在赵铭身边,他出手大方,给的礼物不少,但远远没有这种待遇。 毕竟一开始就把话说得很明白,两人也就是小情人的关系,并不是什么正当男女朋友。 赵铭不会把她供着,哄着,愿意跟就跟,不愿意拉几巴倒。 可就像是天真的少女总以为自己是风流浪子的最后一站。 夏梦也幻想着,有朝一日,赵铭能够抛弃其他女人,只钟情于自己。 可惜。 哪怕她做得再好,再识趣,跟着赵铭的时间最长,他身边的女人依旧络绎不绝,她只是其一。 之前和沈明月谈论的那番话,一半是真心,一半是敲打。 敲打沈明月摆正自己的位置。 大家同样都是做情人,凭什么她沈明月就能那么游刃有余? 正如同行是冤家一个理,夏梦心里很难做到不嫉妒。 也压根不认为沈明月能够吃定周尧和宋连嵩。 可是这一秒,她又有些怀疑了。 一顿饭,除了沈明月畅快朵颐外,其他人是吃得满头疑问,坐立难安。 众人移步到旁边的休息区和牌桌,三三两两散开。 有的继续刚才未尽的牌局,有的则闲聊着。 宋连嵩拉着沈明月到一组相对安静的单人沙发边,目光不经意地下移,注意到了她脚上的变化。 “你换鞋了?”宋连嵩扬眉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快。 那双鞋就像根刺,现在看到它被换掉了,莫名觉得舒畅不少。 沈明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脚,轻轻蹙了下眉,细声抱怨:“嗯,那鞋看着好看,其实一点都不好穿,磨脚磨得厉害。” 宋连嵩心情瞬间大好。 “既然不好穿,那就扔了吧,回头我让人送几双好穿的过来,保证又舒服又漂亮,可以吗?嗯?” “……” 这是干嘛呀朋友。 沈明月心下腹诽,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扔我的两千块。 对宋连嵩提出送鞋这件事,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明月保持沉默。 而沉默有时候也是一种变相委婉拒绝。 目前不算缺钱,对方更不是目标,那就没必要收太多礼物。 万一对方提出更近一步,再来个强制,到时候都没地方说理去。 宋连嵩笑了笑,到底也没再多说什么。 在宿舍门禁前,他将沈明月送了回去。 回去前,沈明月还偷偷回休息室找了一圈自己的鞋,意料之中的没找到。 出来一趟,怒失两千~ 看着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宿舍门后,宋连嵩脸上的笑意褪得干干净净。 夜晚的冷风一吹,寒意来袭,胸膛燃起的邪火却烧得更旺。 重回会所,牌局正酣。 周尧坐在牌桌主位,几枚筹码在他指尖灵活地翻转,跳跃,发出清脆的细微碰撞声。 听到动静,他眼皮懒懒一掀,看到去而复返的宋连嵩,眉梢微挑,玩味十足。 “连嵩,路上怎么不多磨蹭一会,过了门禁时间就能把学妹留下,你这就回来了?舍不得我们啊?”赵铭笑着打趣。 宋连嵩没理,一步步走过去,周围的喧闹似乎都减弱了几分。 走到牌桌旁,一只手按在桌沿,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周尧。 “周尧。”他开口,声音沙哑低沉,“你这手气不错?” 周尧低低地笑了一声,将指尖一枚筹码啪地一声按在桌上,慢悠悠地抬起眼。 “还行吧,怎么,宋少也想送点钱给我花花?” 这轻佻的态度无异于火上浇油。 宋连嵩扯了扯嘴角:“先停一把?出去聊两句。” 第80章 干脆两个都放手 这话里的火药味,桌上其他人都听出来了。 赵铭等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都识趣地没吭声。 周尧看着宋连嵩那双几乎要喷火的眼睛,沉默了两秒,然后将手里的筹码随意一扔,懒洋洋地站起身。 “行啊。” 两人前一后走出了包厢,徒留下身后一片窃窃私语。 穿过走廊,走到一处相对安静的露台。 周尧斜倚在栏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宋连嵩,身上那股浪荡劲儿没散。 “说吧,你想聊什么?” 宋连嵩再也压制不住怒火,一把揪住了周尧的衣领,将他狠狠抵在冰冷的墙壁上,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周尧,你他妈今晚到底什么意思?!” 周尧低头看了看揪住自己衣领的手,然后抬眼看着宋连嵩,眼神里充满了戏谑和无所谓。 “什么什么意思?话说明白点。” “你少给老子装糊涂。”宋连嵩低吼,“你献什么殷勤,还有那双鞋,你当我是傻b吗?” “鞋啊?” 周尧像是才想起来,拖长了调子,“确实是我送的,好看吧?至于献殷勤......”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满是挑衅,“呵,不就是夹个菜而已,就当是我做学长的,照顾一下小学妹了。” 宋连嵩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她是我的人!” “你的人?”周尧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发力掰开宋连嵩的手,整理着衣领。 “写你名了?宋连嵩,你问问她,她承认吗?” 他上前一步,眼神里全然是挑衅和一种势在必得的狂妄:“你也不用摆出一副被兄弟背叛的嘴脸,有些东西,没写名字之前,各凭本事。” “你他妈——” 宋连嵩被他这番话彻底激怒,挥拳就想砸过去。 周尧抬手精准地架住了他的手腕,脸上浪荡的表情收起,只余下冰冷的警告:“宋连嵩,为了个女人跟我动手,你想清楚后果。” “后果?” 宋连嵩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眼底一片猩红,“周尧,我他妈今天就把话撂这儿,沈明月我要定了,你最好给我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否则别怪我不顾兄弟情面。” 周尧闻言,非但没有被威胁到,反而低低地笑了。 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他后退一步,重新靠回栏杆上,恢复了那副浪荡不羁的样子,掏出烟盒,垂眸抖出一支烟点上。 “各凭本事吧,宋连嵩。” 宋连嵩眯紧了眸子,拳头握得咔嚓作响,“周尧,你非得这样是吗?” 一场殴斗似乎不可避免。 就在这时,赵铭一脸焦急地冲了出来。 显然是时刻关注两人,看出了苗头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 “哎哟喂,两位哥,这是干什么呢。” 赵铭三步并作两步插到两人中间,张开双臂,勉强隔开这对怒目而视的兄弟,“多大点事儿啊,至于闹成这样,让人看了笑话。” 先是看向怒气最盛的宋连嵩,陪着笑脸劝道:“宋少,宋少,消消气,尧哥什么脾气你不知道?他可能就是随口一说,玩笑开过了头,你别真跟他计较。” 接着,他又转向周尧。 “尧哥,不是兄弟我说,你今天做事确实没分寸,你以前常说的,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今天却为了一个女人争吵,这算什么事?” “要我说,既然现在谁都说不通,谁也都咽不下这口气......” 他顿了顿,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然后抛出自己的建议。 “那干脆,你们两个都放手。” 这话让宋连嵩和周尧都愣了一下,齐齐看向他。 赵铭摊了摊手。 “都冷静冷静,这姑娘要真对谁有心,自然会有个说法,要是没心,或者心思太活,你们俩在这儿争破头,有意思吗?别到时候兄弟没得做,还成了别人眼里的笑话。” 宋连嵩紧绷的肌肉微微放松了一些,但脸上的戾气依旧未消。 周尧则瞥了宋连嵩一眼,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然后对赵铭说:“行了,我知道了。” 他整理好衣服,转身离开。 经过赵铭身边时丢下一句:“我先回去了。” 宋连嵩看着周尧离开的背影,猛地一拳砸在旁边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赵铭拍了拍他的肩膀:“宋少,消消气,女人有的是,不至于,虽然沈学妹是挺漂亮的......” …… - 赵铭一番话,压下了周尧和宋连嵩之间一触即发的战火。 那种围绕着沈明月的关注,骤然消失了。 宋连嵩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天发好几条信息,变着花样地约她吃饭,看电影,参加各种局。 周尧这个混不吝的流氓更是彻底从她的生活里隐身。 以前,十次邀约里,沈明月即使只答应两三次,也总能感觉到那剩下七八次邀约背后灼热的期待。 可现在,连那两三次的机会都没有了。 手机变得安静。 要问沈明月慌不慌,一点都不。 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 明月在等。 等他们的耐心耗尽,等那被强行压下的情欲,以更猛烈的方式回弹。 而在这个时间段里,她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和学生会工作中。 在学校举办的活动上露面多,竟然还积攒起不错的名望,愈发亮眼。 不用费劲心思和男人周旋的日子,每一天都过得充实而精彩。 再次见到宋连嵩,是在夜色清吧。 环境幽静,消费不低,沈明月在这里做兼职。 一个周五的晚上,人来人往。 她正低头专注地凿冰球,忽然感觉到一股存在感极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抬头,目光穿过人影憧憧的卡座区,落在了角落一个隐蔽的位置。 宋连嵩独自一人坐在那里,周身笼罩着一层肉眼可见的低气压。 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略显紧绷的侧脸轮廓,眼神晦暗不明,正直直地盯着她。 沈明月愣了一下,便收回视线继续着手里的工作。 宋连嵩的视线却像黏在了她身上。 看着她在吧台后忙碌,几乎没有停歇的时间。 原本想问她,“我不找你,你就不能来找我吗?” 可看着眼前这一幕,那些情绪竟一点点泄了气。 她说过家里条件一般,也说过课余时间都在打工。 她真的很忙。 第81章 为博君一笑罢了 趁着没单的空档,沈明月跟同事打了个招呼,这才朝着宋连嵩的角落卡座走去。 “宋学长,好巧,你怎么来了?” 宋连嵩抬起头,看着她站在自己面前,灯光下她的脸颊因为忙碌而泛着淡淡的红晕,额角还有细微的汗湿。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所有准备好的质问都堵在了喉咙里,最后只化作一声意味不明的:“嗯。” 沈明月笑说:“要喝点什么吗?我请。” “威士忌,纯饮。” “好的,你稍等一会。” 沈明月转身去吧台取酒,很快就拿了一杯酒返回,将其放到他面前。 宋连嵩问:“你一直在这里兼职?” 沈明月点点头。 话题到这里好像卡住了壳,两人一时沉默。 静了两秒。 明月看着他眉宇间化不开的郁色,主动关心:“学长,你最近,是不是不太开心?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 宋连嵩端起酒杯灌了一口,火辣的酒液滑过喉咙,闷声道:“很明显吗?” 沈明月轻轻软软的嗯了声,然后提议:“难过的时候可以听听歌,要不要听歌?我最近刚练了一首,弹给你听。” 宋连嵩有些意外地看向她。 沈明月已经转身走向角落那个小小的演出区域。 朝着吧台后方一个正在擦拭杯子的同事招了招手,同事快步走过来,沈明月凑近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同事瞳孔有一瞬放大,很快恢复,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转身走向后台控制区,又对另一个人说了些什么。 这时,沈明月抱起那把木吉他,坐在高脚凳上,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高度。 清吧里原本低回的背景音乐被暂停,客人们的目光被吸引。 沈明月嘴角勾着浅浅笑意,目光扫过台下,最后定格在宋连嵩身上片刻,缓缓开口。 “接下来弹一首《晴天》,送给我的一个朋友。” 她停了会,话里带上了几分担忧和真诚,“他最近好像有很多不开心的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就偷偷学了这首歌,希望他听到后,能稍微开心一点点。” “为了学这首歌,我每天晚上在宿舍阳台练到两三点,手都磨破了,弹得不好,大家别笑话我。” 这番话,瞬间击中了台下不少人的心。 感叹声四起。 “哇,谁啊?上辈子拯救世界了吧卧槽?” “就是,要是有这么一个漂亮妹妹能这样对我,什么都答应她!” “羡慕死了……” 这些议论声不大,但足以飘进宋连嵩的耳朵里。 他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目光复杂地看着台上那个仿佛在发光的少女,胸口的郁气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专属慰藉冲散了一些。 沈明月低下头,手指在琴弦上拨动,酝酿情绪,开口就是清脆的女声。 故事的小黄花, 从出生那年就飘着; 童年的荡秋千, 随记忆一直晃到现在; …… 第一个节拍出来以后,下面就不断传来哇声一片。 实在是太好听了,没有一丝杂音,气息也很稳,不说媲美原唱,和那些翻唱歌手不相上下。 然而,唱到副歌部分,高潮将至时,一个同事,可能是想调整一下音响线路,或者只是无意间瞥了一眼。 然后发现连接吉他的音频线插头,竟然孤零零地垂落在舞台地板上,根本没有插在插座上。 同事脸上露出焦急和想提醒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神色。 于是猫着腰快步从侧面蹿上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捞起那个晃荡的插头,高高举起来。 朝着沈明月的方向急切地挥手示意,嘴唇还无声地动着,看口型像是‘插头,你插头没插啊!’ 这个人太突兀,动作也太明显。 全场客人的目光,瞬间从沈明月深情演唱的脸上,齐刷刷地转移到了那个同事和他手里高举的插头上。 吉他线的插头都没插,那音响里的吉他音哪来的? 歌声还在继续。 吉他伴奏声悠扬流淌。 …… 刮风这天我试过握着你手; 但偏偏雨渐渐; 大到我看你不见; 还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边; …… 一开始很纳闷,但后来众人逐渐明白了。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假唱啊~ 空气凝固了一秒。 随即,不知是谁先爆发出第一声大笑。 “噗哈哈,美女,你同事找你有急事,你吉他的插头忘记插了。” “哈哈哈哈,也太逗了吧,我说怎么跟某个明星翻唱一模一样呢。” “妹妹你也太可爱了吧,你那朋友到底谁啊,竟然值得你这样费心?” 笑声弥漫整个清吧,全是善意的调侃。 没有人鄙夷,反而觉得这个漂亮女孩笨拙又真诚的行径特别可爱。 沈明月看向那个憨憨挥舞插头的同事,脸上先是浮现出一丝被当场拆穿的惊慌和错愕,随即,又转化为一种娇羞的窘迫。 站起身,佯装生气地跺了跺脚,用打趣且埋怨的语气说道:“啊,真讨厌,有没有人能帮我投诉一下我这个同事啊?” 这话一出,非但没有平息笑声,反而让场面更加火爆,笑声震天。 “投诉,必须投诉,太不懂事了!” 众人被沈明月逗乐了,纷纷表面附和。 宋连嵩看着她站在光里,手足无措又强装镇定的模样,终于没忍住,肩膀一抽一抽地低笑起来,连日来的阴郁被这荒诞又戏剧的一幕冲散了个干净。 沈明月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他脸上绽开的笑容。 目的达到。 她拿着吉他,径直走下了小小的演出区域,在众人略带好奇的目光中,一步一步,朝着角落那个男人走去。 宋连嵩看着她抱着吉他向自己走来,眉眼含笑,问:“还拿着吉他干嘛?” 沈明月坐在他对面,翘起二郎腿,将吉他搭在膝盖上,随意拨弄了一下琴弦试音后,缓缓抬眼。 清吧跳跃璀璨的光照在她脸上,宋连嵩清晰看到那浓墨重彩的眉眼,晕染着灼灼流光。 “说了要唱歌给你听的啊。”她软软糯糯的说。 宋连嵩一愣,随即失笑,带着点戏谑和戳穿她的小得意:“你唱给我听?” 他朝刚才的演出区域抬了抬下巴,“你不是不会吗?” 插头都没插,假唱都被人当场抓获了。 面对调侃,沈明月直视着他的眼,静了两秒。 蓦地懒洋洋一笑,眼尾上勾,风情迭荡。 “WhO Said?” 第82章 没有反差就制造反差 谁说的? 这句话像带着小小的钩子,在宋连嵩的心尖狠狠挠了一把。 他脸上的笑容微微凝住,带着探究和重新燃起的兴趣,仔细地看着她。 眼前的少女,刚刚才经历了一场大型社死现场,此刻却像没事人一样,眼神自信而又大胆地回望着。 随着沈明月的动作,刚才还弥漫着轻松哄笑的酒吧,瞬间安静了不少。 其他人也都好奇地看过来,隐约预感到了什么。 “一首《AlWayS Online》,希望那个不开心的人知道,有人愿意为他 AlWayS Online。” 话音落下,她的手指按下了第一个和弦,一段动听的前奏霎时响起。 这一次,是真真切切从她指尖下流淌出的旋律。 没有通过任何音响,单纯的吉他音。 原本还带着些许戏谑心态的观众们,瞬间愣住了。 “诶?” “等等,不是,你真会弹啊?” “这前奏,弹得可以啊!” 紧接着,沈明月开口演唱,声音很低很柔,带着淡淡的忧伤和坚定的温柔,每一个字都敲在人心上。 “变色的生活,任性的挑拨,疯狂的冒出了头;” “单方的守候,试探的温柔,还是少了点什么……” 整个酒吧彻底安静了下来。 灯光勾勒着她专注的侧影,吉他声与人声完美融合,创造出一种极具感染力的温柔气场。 喃喃低语四起。 “这唱得,确实有点东西啊……” “我去,妹妹,你来真的啊?那刚才合着是逗我们玩呢?” “切,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哈,人家明明是为了逗她那朋友开心呢,啧啧啧,有生之年谁要能这样对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靠,古有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戏诸侯,今有美人博朋友一笑戏顾客,天杀的,那个朋友最好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有人酸酸的咬牙切齿。 在场有一个算一个,又懵逼又酸涩。 从荒诞的搞笑到此刻深情的演唱,这种极致的反差带给人的冲击力是巨大的。 而宋连嵩听着那句‘愿意为他 AlWayS Online’,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一种滚烫的情绪瞬间溢满胸腔。 她原来真的会。 她刚才的假唱穿帮,是故意的,只是为了逗他开心。 而现在这首歌,才是她真正想唱给他听的。 …… 沈明月很清楚,宋连嵩这样的富二代,身边最不缺的就是才貌双全,变着法儿献殷勤的女人。 如果她只是按部就班地上台,弹唱一曲动听的《AlWayS Online》,效果会如何? 宋连嵩可能会欣赏,会觉得这女孩不错,有才艺,然后呢? 这份印象很快就会被下一个有才艺的女孩覆盖。 在他们的人生阅历里,优秀是标配,并不稀缺。 而情绪的张力讲究反差两个字。 没有反差,就要学会制造反差。 所以她故意先铺开一场戏剧性表演。 一个出糗的,需要被宽容的女孩,远比一个完美的,需要被仰望的女孩更容易让人卸下心防。 接着再反转。 从“小丑”到“女神”。 依旧根据心理学峰终定律,人们对一段经历的评价,往往取决于高峰时和结束时的感觉。 这个反转,就是最强烈的高峰。 当宋连嵩回忆起这件事时,不再是很普遍的有个女孩吉他弹得很好听。 而是。 那个晚上,有个吉他弹唱得很好听的女孩,为了哄我,故意在台上假唱出糗,逗得全场大笑,她明明那么优秀,却愿意为了让我开心而扮傻。 …… “我准备好了three tWO One,I''m alWayS Online;” “和你One tO One 爱开始扩散,我们连结了,穿越天空银河......” 歌曲在她口中被赋予了生命,一切都慢了下来。 原本还在嬉笑或闲聊的客人们,目光不知不觉的,被角落温情脉脉的纤瘦身影吸引。 时间,呼吸,甚至空气中漂浮的微尘,好似都沉醉其中。 她演唱时,目光大多数时候依旧微垂着,落在琴弦上,偶尔抬起眼,望向宋连嵩的方向。 那一眼,像是盛着千言万语,却又只是化作唇边一抹柔和的弧度。 宋连嵩的心脏随着每一个音符跳动,收缩。 静静看着昏暗灯光下温柔的侧脸,听着那仿佛只为他一人的深情告白,连日来的郁气烦躁,被这温暖澎湃的旋律冲刷得无影无踪。 一曲结束。 沈明月的手指按住琴弦,最后一个音符如叹息缓缓消散在空气里。 酒馆内却依旧陷入凝滞的寂静,生怕一点声响就会打破这美好的余韵。 几秒钟后,雷鸣般的掌声轰然响起。 而在这掌声中,宋连嵩倏地站起身。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一把将还保持着原来姿势,未放下吉他的沈明月紧紧拥入了怀中。 这个拥抱,用力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手臂环抱着纤细的身体,下颌抵在她的发顶,呼吸急促而灼热。 与异性亲密接触,沈明月身体有瞬间的僵硬,很快便柔软下来。 “宋学长?” 宋连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更紧地抱住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她的存在,才能宣泄胸口那股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汹涌情感。 有很多话想说,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沙哑的,带着点无可奈何的温柔。 “骗子。” 沈明月抬起眼,眸子里水光潋滟,委屈地嘟囔:“我哪有......” “还装?” 宋连嵩看着她这副样子,气笑了,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弹得这么好,刚才是在耍我玩呢?” 沈明月眼神飘忽了一下,小声辩解:“我就是想逗你开心一下,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这样做就是了。” “我喜欢。” 宋连嵩的嗓音很好听,磁性的男性嗓音,却又透着丝丝冷冽,“明月。” “嗯?” “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沈明月微微睁大了眼睛,脸上浮现出惊讶,慌乱,还有两分羞喜,各种情绪交织。 下意识地想要低下头,却被宋连嵩捧住了脸,不得不迎视他灼热的目光。 “学长,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不是突然。” 宋连嵩急切地表明心迹,“我想了很久,给我个机会,好吗?” 第83章 你们不要再打了 “宋学长你很好,真的。” 沈明月先发了一张好人卡,真诚又带着点怅惘,“可是我有点怕。” “怕什么?” 沈明月眼神闪烁,轻咬了下嘴唇。 “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我来自小地方,什么都不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起这份感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你那个圈子可能带来的目光和压力。”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将一个陷入感情却因现实差距而怯懦自卑的女孩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别说什么配不配的,我宋连嵩喜欢的人,就是最好的,谁敢说你什么?至于其他的都不用你管,有我在,谁也不能给你压力,你只要安心待在我身边就好。”宋连嵩一字一句坚定地说着。 沉默了几秒钟。 明月一抬眼复又低垂眸,睫毛颤了颤。 “你让我想想好不好?我....我需要一点时间做心理准备......” 宋连嵩虽然急切地想得到肯定答复,但看她这副心慌意乱的模样,也不好再逼她。 “好,我等你,不管多久,我都等。” 沈明月还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算是应了。 宋连嵩问:“几点下班?我送你回学校。” 沈明月看了一眼时间,轻声回答:“已经下班了。” “那正好。”宋连嵩笑容加深,“我送你回去。” “嗯。”沈明月乖巧点头,“学长等我一下,我去后面拿一下衣服和包。” “好,去吧。”宋连嵩目送着她转身走向酒吧后方的员工休息区。 穿过略显凌乱的后厨通道,走向角落那个兼做储物间的员工休息室。 她推开门,里面灯光昏暗,刚迈进去一步,还没来得及开灯。 身后一道黑影袭来,她的手腕立刻被一股巨力钳制。 沈明月还未反应过来,后背就重重撞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那人俯下身,温热的唇瓣带着灼人的呼吸,精准地含住了她敏感脆弱的耳垂,用牙齿不轻不重地碾磨了一下。 战栗的酥麻感瞬间窜遍全身。 沈明月大脑一片空白,惊恐过后是横生的怒火,伸手推了对方一把后,高高扬起。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在狭小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制衡她的大手松开。 沈明月趁机踉跄着后退两步,慌乱地摸到墙上的开关。 刺眼的白光下,男人斜倚在刚才她被按住的墙边,单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的指腹正漫不经心地蹭着刚刚被打的地方。 那里掌印清晰,可见她刚才用了多大的力气。 他脸上不见怒意,挂着几分邪气的笑,眼神像幽深的潭水,牢牢锁住她,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暗流。 沈明月有一瞬的茫然,脑中思绪纷飞。 周尧竟然也在? 那自己刚才对宋连嵩做的事,他看见了吗? 如果没有,那可真是个遗憾呢。 周尧放下揉脸的手,舌尖抵了抵有些发麻的口腔内壁,慢悠悠地开口,戏谑又轻佻,“呵,巴掌还挺带劲。” “周学长你怎么在这?” 周尧目光肆意地扫过她的身躯,“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沈明月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沉默。 周尧往前逐步凑近,再次将沈明月困在他和墙壁之间。 “沈明月,既然哄了宋连嵩,那也哄哄我吧?” 他伸手,指尖轻轻划过她刚刚被宋连嵩碰过的脸颊,眼神暗沉。 “我也心情不好,很不爽。” 沈明月抬起眼,对上周尧那双在昏暗中异常明亮的眼睛,嘴角扯出一个弧度。 哟,看到了? “周学长想让我怎么哄?也给你唱首歌?还是说几句好听的?” 周尧低低地笑了一声。 笑得沙哑而暧昧。 他俯下身,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目光从她的眼睛缓缓滑到她的唇瓣上,带着某种暗示。 “唱歌多费劲,简单点。”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让灼热气息喷在她的皮肤上,“吻我。” 沈明月偏过头去,避开他过于靠近的呼吸,故意刺激道:“学长,你喝多了吧,要不然我给叶学姐打个电话,让她来?” 周尧最后一丝伪装的耐心褪去,眼底掠过丝丝戾气,抬手掐住了她的下颌。 力道大得让她蹙起了眉,强行将她的脸扳了回来,迫使她正视他。 “你干什...唔......” 抗议的话被尽数堵了回去。 他的唇紧紧贴着她的,带着惩罚性的力 道辗转厮磨,试图进一步撬开她的唇齿,却被她固执地坚守。 僵持中,周尧微微撤离半分,唇边仍若即若离地碰着她的,呼吸粗重,眼神暗沉得吓人。 “把嘴张开。” 沈明月依旧死死咬着牙,不为所动。 周尧再次低笑一声,贴着她的唇瓣,循循诱导的说:“不然待会儿我塞点别的东西进去,你可别后悔,嗯?” 这露骨的威胁让沈明月的瞳孔倏然瞪大。 周尧趁着她怔神的功夫,霸道地撬开牙关,带着酒气的灼热气息瞬间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 这是一个充满占有欲的吻,没有丝毫温柔可言,只有纯粹的征服和宣泄。 就在这时。 休息室原本虚掩的门被人推开。 宋连嵩站在门口,脸上原本的关切在看清室内情景的瞬间冻结,眼神骤然阴沉得可怕。 两步踏前,拽开周尧,右手握拳,带着凌厉的风声,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侧脸上。 周尧嘴角霎时破裂,渗出一缕鲜红的血丝。 他舔了舔嘴角,尝到铁锈般的腥味,眼神里的迷醉顷刻被阴鸷的冷厉取代,直直射向宋连嵩。 宋连嵩一言不发,只是将惊魂未定的沈明月护在自己身后,姿态是全然占有的保护。 看着那副护卫者的姿态,又瞥了一眼身后看似瑟瑟发抖的沈明月,周尧嗤笑。 旋即猛地一拳回敬向宋连嵩。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狭小的休息室成了原始的角斗场。 拳头撞击肉体的闷响,粗重的喘息,东西被撞倒的破碎声不绝于耳。 沈明月看着眼前厮打在一起的男人,脸上交织着恐惧与无助。 “别打了学长,求你们别打了!” 这两人打归打,东西损坏了应该不会让我赔吧? 想到这个可能,明月脸上的无助更真切了。 第84章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人设 保安和经理闻声赶来,看到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吓了一跳。 “两位先生,请冷静,有话好说。” “妈的,快上去把人拉开啊!” 两名保安上前试图拉开扭打在一起的两人。 当保安的手即将触碰到他们的瞬间,周尧和宋连嵩同时挥开保安的手,停了手。 周尧向后退了半步,抬手用指关节蹭掉嘴角的血迹,动作慢条斯理,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冰,冷冷地扫过宋连嵩,最后在沈明月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他没有再说一个字,整理了一下彻底皱巴巴的衬衫后,拨开试图上前询问的经理,径直离开了这个一片狼藉的休息室。 宋连嵩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怒火,同样转向身后的沈明月,握住她冰凉的手,发现她在微微颤抖。 看到那眼周泛红,弥漫水光的委屈巴巴眼,心头的怒火瞬间被心疼取代。 “走吧,送你回去。” 宋连嵩倒是从没怀疑过这是沈明月主动的,毕竟和周尧相处那么久,互相性子很了解。 周尧那人说好听点就是混不吝,说不好听点就是没脸没皮,无下限。 “可是学长,你的伤......” 沈明月抬起盈盈泪眼,看着他嘴角的淤青和破损,声音带着哭腔,伸手想碰触他的脸颊。 宋连嵩微微偏头,避开了她的触碰,同时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一点小伤,不碍事,我先送你回学校。” 沈明月看着他那强硬的态度,顺从地点了点头,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在保安和经理欲言又止的目光中,离开了休息室。 车内一片寂静。 宋连嵩专注地开着车,下颌线紧绷,脸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低沉沉的气压昭显着他此刻的心烦意乱。 沈明月蜷缩在副驾驶座上,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外套的衣角,肩膀微微颤抖。 良久。 她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声地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学长,对不起。” 宋连嵩侧头看了她一眼,失笑道:“你道哪门子歉?” 沈明月抬起头,波光粼粼的眼睛里包含委屈和后怕,但更像是绵里藏刀,一下戳中宋连嵩心窝子。 “都是因为我,要不是我,你和周尧学长也不会...打成这样......” “这不关你的事。”宋连嵩立刻打断她。 沈明月摇了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不是的,其实、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敢告诉你。” 宋连嵩的心提了起来,放缓了车速:“什么事?” “那双鞋,是周尧学长给我的,他威胁我必须收下,我当时很害怕,没办法……” 宋连嵩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沈明月继续抽泣着说,逻辑清晰却显得语无伦次,符合受惊后的状态。 “那天,那天穿那双鞋出去,我是故意的,想借着你的势把它扔了,我真的好怕他...对不起学长,我不敢明着拒绝他,对不起对不起......” 谁都不是傻子,宋连嵩不可能猜不到那双鞋是谁送的。 与其让它成为扎在他心中的一根刺,不如沈明月主动解释,把所有过错推到周尧头上。 撇清关系。 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权势胁迫,无力反抗,只能小心翼翼周旋的小女生。 弱小,可怜,又无助。 其实明月也没说错,鞋子本来就是在周尧威胁中收下的,只不过对当天穿出去的目的说得有些偏差。 半真半假。 宋连嵩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听着她不得已的苦衷,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 之前对那双鞋的芥蒂,以及对她接受周尧夹菜的不快,此刻全都化为了对周尧的愤怒和对沈明月无尽的心疼。 他将车停在路边,伸手,小心翼翼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别哭了,不是你的错。” 沈明月顺势扑进他怀里,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处。 浓重的鼻音软软地响起,像受尽委屈与磨难,终于找到庇护的小兽。 “学长,谢谢你。” 环在他颈后的手臂微微收紧,身体因为轻微的啜泣而轻轻颤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在传递着她的脆弱和需要。 宋连嵩被她这全身心的依赖弄得身体一僵,随即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涌遍全身。 于是伸出手回抱住她,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别怕,以后都有我在。” 拥抱持续了片刻,沈明月感受到宋连嵩身体的放松和呼吸的平稳,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她松开了环在他颈后的手臂,微微后退,坐回副驾驶座,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眼神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依赖地看着他。 “学长,你的伤,真的不用去医院看看吗?” 宋连嵩摸了摸依旧刺痛的嘴角,扯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先送你回去,再晚就关门了。” 重新发动车子,驶向学校。 宋连嵩一边开车,一边时不时侧头看沈明月一眼,眼神里充满了保护欲和一种重新确认的占有感。 他觉得,经过今晚,他和沈明月之间的关系仿佛突破了一层看不见的隔膜,变得更近了。 “以后周尧要是再来骚扰你,第一时间告诉我。” “嗯。”沈明月乖巧点头,像只温顺的猫,“我都听学长的。” 车子很快停在了宿舍楼下。 临近关门,楼下只有零星几个晚归的学生。 “快上去吧,好好休息,别多想,一切有我。” “好,学长你也早点回去,记得处理一下伤口。”沈明月关切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进了宿舍楼。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内,宋连嵩收回目光,脸上的温柔瞬间褪去。 倚着车门,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支叼在嘴里,打火机啪地一声燃起幽蓝的火苗。 尼古丁辛辣的气息涌入肺腑,却丝毫无法平息胸腔里那股躁动不安的火焰。 夜风很凉,吹得他额前的碎发拂动。 他仰头吐出一口青白的烟雾。 静了一会。 宋连嵩不疾不徐的把烟头往车门上碾。 一下,又一下。 昂贵的车漆上留下了一个刺眼的烫痕。 他动作很温柔,像他这个人,看似寡淡,实则狠劲全藏在骨子里。 第85章 别来了,免得人误会 回到宿舍,洗漱完毕,沈明月冷静地复盘着今晚的每一步。 手机屏幕亮起,是清吧同事刘扬发来的消息。 【[图片][图片]】 两张图片。 其中一张休息室狼藉现场的特写,重点拍的是那个被撞翻的杂物架和散落一地的瓶瓶罐罐的酒水。 另一个图片,一份手写的损耗清单,总金额那里用红笔圈了出来,3000。 沈明月看着那个数字,嘴角无语地抽动了一下。 又见三千。 还真让我赔啊? 明月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几秒,然后点开通讯录,将周尧的手机号复制下来,粘贴到给刘扬的对话框里,发了过去。 【你去找这个人赔,也别报三千了,直接报七千,他欠我两千。】 刘扬很快回复:【那不应该是五千吗?多余的两千呢?】 沈明月看着问题,脸上没什么表情,打字回复:【给你的。】 本来是不准备敲诈的,不过吧...... 她指尖轻抚着唇瓣,思绪稍乱。 刘扬:【姐,你这我有点慌啊,多出一倍多,我不敢,要不你自己来?】 沈明月:“……” …… - 车子驶入车库。 周尧这边刚下车,甩上车门,另一辆车也跟着滑了进来,停在他旁边。 赵铭从驾驶座下来,看起来着急忙慌的,跟上周尧,絮絮叨叨。 “尧哥,你没事吧?真不用去医院看看?” “我说你们俩今天真是,至于吗?” 周尧停下脚步,转过身。 车库顶灯的光线从他头顶打下,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嘴角的血渍已经凝固,颧骨处的红肿显得更加刺眼。 眼神里是未散的戾气和极度的不耐烦。 “赵铭,你他妈说了一路了,烦不烦?” 赵铭被他这眼神看得心里一怵,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我这不是担心你吗,你说你,平时多风流一个人,怎么一碰上那沈明月就跟个傻....似的,都是兄弟,什么时候为了个女人闹成这样?” 周尧嗤笑一声,“从他跟我挥拳头的时候起,就没什么兄弟了,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赵铭,你站哪边?” 这话问得直接又残酷,像一把刀,瞬间把赵铭架在了火上烤。 赵铭张了张嘴,一脸为难:“尧哥,你这话说的,我当然是....大家都是朋友......” 周尧再次冷笑,语气恶劣,“我和他,你只能选一个,少你妈在这儿和稀泥。” 赵铭被噎得够呛,看着周尧这副彻底撕破脸的架势,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 “不是,打个架而已,这怎么还跟个小学生划分三八线一样,非得逼人站队啊?” 这话声音不大,但在空旷的车库里格外清晰。 周尧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滚。” 滚是不可能滚的。 人分三六九等,赵铭对于普通人来讲,是个二代,可是跟周尧这些人比,那就差得远了。 “行行行,我不说了,我闭嘴,那什么,今晚就在你这借个地方凑合一宿,这总行吧?” 周尧烦躁地看了他一眼,也省得再废话。 算是默许了。 他转身,走向电梯。 房门打开,就见一个身影正坐在客厅沙发上。 闻声她立刻站了起来。 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一条很是性感的睡衣,惊喜道:“周少,你回......来了。” 话头在看到周尧身后的赵铭时,稍微卡壳了一下。 周尧看到叶小莹,眉头紧皱,意外之余是更深的烦躁。 叶小莹迅速调整表情,勉强笑着对赵铭点了点头:“铭哥也在啊。” 赵铭也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男人心照不宣的,略带暧昧的笑容:“哟,叶部长也在啊。” 叶小莹笑了笑,注意力重新回到周尧身上,看到他嘴角的血迹和颧骨的伤,心疼地就想上前。 “周少,你怎么受伤了?严不严重?我帮你处理......” “站那别动。”周尧冷声打断她,“钥匙留下,你可以走了。” 叶小莹脸色一白:“周少?” 周尧淡淡道:“以后别来了,免得人误会。” 赵铭眼神在周尧和叶小莹之间转了转,他前两秒还在犹豫自己要不要离开呢,没想到这会儿叶部长被赶走了。 不过叶小莹前不久被周尧推给了另一个男人,以周尧的性子,是断然不会再要了,让她走也实属正常。 但那句免得人误会,就让赵铭不由得深想了一会。 到底是免得哪一方的人误会? ThiS iS a qUeStiOn。 叶小莹咬着嘴唇,强忍着眼泪,颤抖着手从包里拿出一把钥匙,轻轻放在茶几上,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 “周少,那我先走了,你的伤记得处理。” 她哽咽着,小跑着冲向了电梯。 周尧没任何反应,甚至没再对其投去多余的一眼,径直走向某个收纳柜前,取出医药箱。 打开箱子翻找出碘伏,棉签和化瘀的药膏等。 走到洗手间的镜子前,镜面清晰地映出他此刻的狼狈。 嘴角破裂,渗出的血珠已经凝固成暗红色,颧骨处一片青紫的肿胀,让他原本锋利的眉眼添了几分戾气。 拧开碘伏瓶盖,用棉签蘸了褐色的液体,面无表情地对着镜子,擦拭嘴角的伤口。 一个念头突然窜进脑海。 沈明月会在干什么? 小心翼翼地给宋连嵩处理伤口? 宋连嵩说不定正享受着她的靠近,看着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心疼,说不定还会趁机把她搂进怀里...... “操!” 周尧低低地咒骂了一声,“不应该让她跟他走的。” 这句话说得太快,声音太低,准备过来看一眼以示关心的赵铭依稀听见几个字。 不让她走。 啊,愤怒需要发泄,人之常情。 “那我帮你把她叫回来?”赵铭试探道。 周尧懒懒挑眉:“你还能把她叫过来?” 赵铭心下古怪。 不就是叶小莹吗,这有什么难的。 “能啊,不就一个电话的事。” 周尧:“?” 赵铭见状,立马掏出手机:“喂,叶部长啊,你走到哪里了......” “......” 周尧本就难消的怒气蹭蹭蹭往上冒,“你也别来了,滚。” 赵铭被赶出门,摸了摸鼻子,讪讪回到车库。 “铭哥,你刚刚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叶小莹突然窜出来问道。 赵铭笑:“哦,没什么事,问你到哪了,我们一起走,送你一程。” 回去的路上,叶小莹突然又问:“铭哥,周少这是和谁起冲突了?” 赵铭回:“宋连嵩。” 叶小莹追问:“为什么?” 赵铭这次没回。 还是那句话,大家都是兄弟,为一个女人闹成这样,脸面无光啊。 叶小莹看向窗外,唇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悠悠道:“是因为沈明月吧。” 第86章 洽谈赔偿 宋连嵩将车开回宋家位于西山某处不显山露水的宅邸时,已近午夜。 宅子大部分区域都暗着,只有门廊和客厅还亮着灯。 他将车停进车库,刻意避开光线明亮的地方,快步走向侧门,只想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房间。 然而,刚推开连接主宅的厚重木门,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正着。 然而根据墨菲定律,越不想越容易发生。 宋聿怀手中拿着一杯水,似乎刚从厨房出来,准备回书房。 看到匆匆进来的人影,他的脚步顿住,视线下意识瞥过去。 宋连嵩根本没去医院,只想着回来随便处理一下,所以嘴角有很明显的淤青和血迹。 见到人,心里猛地咯噔,下意识想侧过脸避开审视,但已经来不及了。 宋聿怀的眼神在他伤口处停留了不过两秒,浓如墨色的眼眸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脸上怎么回事?” 声音太过平稳,听不出是关心还是质问,更像是一种简单的确认。 宋连嵩脑中思绪翻飞,道:“晚上跟朋友玩得有点嗨,不小心碰了一下。” 宋聿怀极轻地抬了下眉梢,似有若无地掠过宋连嵩明显情绪未平的眉眼。 没追问,也没有点破他言辞间的闪烁。 “让人拿点药擦一下。” 话落,宋聿怀不疾不徐地沿着旋转楼梯向二楼书房走去。 宋连嵩看着消失在楼梯转角的人影,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暗自松了口气。 宋聿怀洞察力惊人,肯定看出了不止是碰了一下那么简单,但只要不闹得太过分,闹得人尽皆知,他通常都懒得过问。 年少轻狂,谁都经历过这个岁月,谁没有犯错过呢? 不过是大小和轻重的区别罢了。 吩咐闻声而来的佣人去取医药箱,手脚麻利地拿来药和棉签,看着宋连嵩嘴角的伤,忍不住小声念叨。 “哎哟,这是怎么弄的呀,小心点呀宋少爷……” 宋连嵩不耐烦地挥挥手,自己对着镜子处理了一下伤口。 心情很烦。 但更让他烦的是接下来要面对的局面。 以周尧那睚眦必报的性子,今晚这事绝不算完。 犹豫许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转身走向宋聿怀的书房。 书房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暖黄的光线。宋连嵩敲了敲门。 “进。”宋聿怀低沉的声音传来。 宋连嵩推门进去,看到小叔正坐在书桌后看文件,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 镜片后是一双狭长而深邃的眼眸,五官轮廓分明,下颌线利落,相较于宋连嵩的张扬俊朗,更显一种沉淀后的冷峻与内敛。 即便是在放松的状态下,也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小叔。”宋连嵩喊了一声。 宋聿怀从文件上抬起眼,目光透过镜片落在他脸上,等待他开口。 宋连嵩深吸一口气,直接问道:“小叔,如果我跟周家....跟周尧闹翻了,会怎么样?” 宋聿怀闻言,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是淡淡反问:“因为什么?” “一些私事,不太能调和。”宋连嵩含糊道,不想提及沈明月。 宋聿怀身体向后靠进椅背,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利益牵头罢了,一些小摩擦,不影响大局,家里不会过问。” 宋连嵩却皱了皱眉,追问道:“那如果不是小摩擦,就是不可调和的矛盾,非要针锋相对呢?” 宋聿怀默然。 他久久地凝望了宋连嵩一眼,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深邃,仿佛要看到他心里去。 周尧,宋连嵩。 都是年轻人,能闹的矛盾也就那么几件事。 倏地,一个纤细身影跃然于脑海,指骨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敲了敲桌面。 半晌。 宋聿怀缓缓开口:“我不建议你那么做。” …… -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狗店长拿自己工资抵扣赔偿,沈明月第二天,于工作点提前一小时到店。 “扬哥,关于昨晚上的赔偿,你联系那个人了吗?” 找到刘扬,沈明月开门见山就问。 刘扬一脸为难:“明月,这....你说七千块,比实际翻了一倍还多,我真不敢开这口,我看这人都不是好惹的......” 沈明月抬手示意他把手机拿出来。 刘扬没办法,只得掏出自己手机递给她。 明月在拨号键上按下十一位数字,而后点击拨通键,道:“我就在这,不过我不好出面,你来说。” 刘扬看着沈明月冷得有些可怕的眼神,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点头应下。 就在他做足了心理准备,不断在脑海中预演,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语气,什么样的话术...... 嘟—— 响一声就被挂断。 再打。 再挂。 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沈明月示意他继续。 第四次,电话在即将自动挂断前,终于被接通了。 手机里传来周尧很不耐烦的沙哑声音,语气冲得吓人。 “你谁啊?你他妈最好有事,不然没事我也让你有事。” 刘扬吓得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了,连忙按照沈明月事先教的话,结结巴巴地说。 “周、周先生您好,我...我是夜色清吧的工作人员,昨晚您和另一位先生在我们这儿发生了一点冲突,损坏了一些物品,经理让统计赔偿,您看什么时候有空过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爆发出周尧气极反笑的怒声,音量大得像是外放。 “呵,赔偿?你找错人了吧?是宋连嵩先动的手,要赔钱找他要去,凭什么找老子?滚!” 刘扬被吼得脸色发白,无助地看向沈明月。 沈明月用唇语示意。 刘扬立刻反应过来,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般道:“哦哦哦行吧,一个两个都这样,喜欢闹事又还没一点担当,那只能让沈明月赔了。” 接着,沈明月拿起旁边桌上那份损耗清单,翻了翻,确认手机麦克风捕捉到的音量。 然后哼哼着委屈抱怨道。 “啊....要赔这么多钱呀,这我怎么拿得出来,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那我也没钱,直接把我卖了吧,看看今晚有谁要......” 电话里周尧的怒骂声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大约三四秒。 手机里再度传来周尧完全变了调的声音,之前的怒火和不耐烦消失得无影无踪。 “马上到。” 第87章 以后你就是我亲姐,指哪打哪 周尧来得比预想中还快。 不到二十分钟,酒吧的门就被粗暴地推开。 高大的身影裹挟着一身室外冷冽的空气和未散的戾气走了进来。 他头发微乱,嘴角的伤口结着暗红的痂,非但没折损其气势,反而更添了几分野性的危险。 目光在略显空旷的酒吧里一扫,锁定于吧台边的两人。 径直走到吧台前,拉过一张高脚凳,大爷似的往后一靠,双臂张开搭在吧台和椅背上,姿态嚣张又流氓。 他抬了抬下巴,目光落在刘扬身上,语气没什么温度。 “赔多少?” 那架势,仿佛不是来赔钱,而是来收债的。 刘扬被他这气场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看向沈明月。 沈明月抬眸,轻挑了一下眉毛,眼神示意。 七千。 按照计划,三千赔偿,剩下四千俩人分。 刘扬接收到信号,咽了口唾沫,心里天人交战。 他看了看眼前这位一看就不好惹的爷,又想起沈明月之前的镇定。 最终,在周尧越来越不耐烦的目光逼视下,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颤颤巍巍地伸出了五根手指。 刘扬怂了。 没敢要自己那两千,只报了五千。 周尧看着那五根手指,眉头都没动一下,对他来说钱嘛,都是数字,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 “啪!” 一声清脆的拍桌声猛地响起,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沈明月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双美目瞪得圆圆的,脸上满是震惊和愤怒,指着刘扬,声音又清又亮。 “还有规矩吗?还有王法吗?还有良心吗?50万这个数字你们也报得出来?” 她胸口频繁起伏,像是气得不轻,“明明就只是损失了一点酒水,我还在这做兼职呢,就敢报那么多,如果是其他人,那是不是得上百万了?” “损失那么一点东西也敢报百万,心也太黑了,这不是明摆着讹人嘛,当我们好欺负是不是?” 刘扬在一旁已经完全傻眼了,张着嘴,看着沈明月,脑子彻底转不过弯来。 “明月,我不是......”刘扬正想解释。 “行了,你不用说了。” 沈明月直接打断,双手环胸,气呼呼地说:“我知道那些酒的进货价,撑死了也就5万左右。” 随即转过身面向周尧,水汪汪的眼睛里饱含委屈跟控诉,声音也软了下来。 “周学长,他们这明显是坐地起价,但东西损坏也是事实,我们认赔,但是只赔五万。” 从原来的定价赔偿三千,到现在的五万,足足翻了15倍。 刘扬很懵逼,真觉得胆子撑破天。 他很慌。 “明月,其实我们清吧......” “怎么,还想加价?我告诉你刘经理,做人要讲良心,说了我们只按照成本价赔,多一分都没有。” “……” 刘扬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但在见到沈明月投过来的视线时,只能把所有话都闷在心里。 其实不管五万还是五十万,对周尧来说,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都是银行账户里无关痛痒的数字跳动。 不过在这个不入流的小店,五十万的赔偿金听起来还是蛮吓人一跳的。 而五万这个金额正正好。 昨天太混乱,指不定撞倒了酒水一类的东西呢。 周尧掏出一个黑色的皮质钱夹,从里面抽出一张银行卡,甩在吧台光滑的台面上,卡片滑出去老远。 “刷吧。” 刘扬看着那张躺在吧台上的银行卡,又看了看沈明月,喉咙动了动,手有些发抖地拿起旁边的POS机。 输入金额的时候手指都在打颤。 五后面跟着四个零,反复确认了两遍。 “周、周先生,请输一下密码?”刘扬声音发虚。 周尧在POS机上随意按了几下,嘀的一声轻响,交易成功的单据缓缓打印出来。 解决完赔偿金的问题,正准备和沈明月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电话突然又响起。 周尧看了眼来电之人,霎时不耐烦地皱眉,但也没挂。 按下接通后,迈着大步往外走。 待他走远后,刘扬才松了口气,擦了把额角渗出的汗珠,看向身边的沈明月,弱弱解释:“明月,你误会我了,我根本就不是那意思。” 沈明月很敷衍的点点头,“我知道,可你那价格也不合适啊,哪有赔偿金要500万的,都能买下这个店的一半了,竹杠不是这样敲的,这会惹人怀疑。” 刘扬:“......” “刘扬,你应该是属狮子的吧,要不怎么喜欢大开口呢。”沈明月笑吟吟的说。 “......” 不是,到底谁在狮子大开口啊? 刘扬心里疯狂逼逼赖赖。 但是也真是没想到,周尧竟然真的给了五万。 干脆又利落。 损耗单都不带瞅一眼就付款的那种利落。 心说这哥们不应该姓周,应该姓‘散’,全名‘散财童子’。 但凡他多看一眼,从三千敲到五万的这个竹杠,必成不了。 而这。 也恰恰说明,沈明月对这个人的性格把握度太精准了。 思及此,刘扬深深看了沈明月一眼又一眼。 明月睨他一眼,说:“三千赔偿,剩下的四万七提出来,你拿七千,四万转我。” 刘扬立马表示崇高敬意:“好的姐,以后你就是我在这世上异父异母异姓的亲姐,指哪打哪!” 周尧接完电话,很快回来了。 “我记得电话里不是有人说没钱赔,要把自己卖了吗?说这话的是谁来着?我来看看,怎么个卖法。” 沈明月微微蹙起秀气的眉毛,鄙夷道:“卖身?周学长,你说的谁啊,那么没出息,竟然说出这种话?” 她坐直了身体,挺直了纤细的背脊,脸上摆出一副正气凛然,又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天真和傲骨,一字一句道。 “做人就得堂堂正正,顶天立地,就算再难,也得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怎么能有那种自轻自贱的想法呢?” 周尧听着她这番慷慨陈词,懒洋洋地拖长了语调,道:“是吗?那可惜了,我本来还想说,要是能找到那个走投无路的小可怜,看她那么惨,我就当日行一善,免费资助她个几十万,让她能好好生活,不用为这点小钱发愁......”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似有若无的在她脸上逡巡,“没想到没找到人,看来是没人需要这份资助了。” 沈明月倏地抬手,指向刘扬。 “他说的,他说他很需要,学长。” 刘扬瞳孔瞪大一瞬,想到那到手的七千块,立马接茬,扭着身子,夹着声音,矫揉造作的说。 “是的学长,是我说的,我需要,爱赌的爸,生病的妈,上学的妹妹,破碎的我和家。” “达斯尅忒,卡米桑麻~” 第88章 达不到多喝点 刘扬扭得那叫一个风骚,配合着那夹着的嗓音,让人不由自主起鸡皮疙瘩。 沈明月双手抱胸,看着表演中的刘扬,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声音冷得像冰。 “刘扬,你一个大男人,有点骨气行不行,遇到点难处就想卖身,男人顶天立地活在世上,再难也不能去卖屁股。” 被骂的刘扬哭抖了个激灵,转而像是寻求保护般躲在周尧身侧。 “明月姐,我...我也不想啊,可我实在没办法了呀周先生....帮帮我,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一个唱红脸,怒斥没骨气;一个唱白脸,哭诉生活苦。 周尧被这两人一唱一和弄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低头看着身边这个矫揉造作的男人,再抬头看看那个一脸正气的沈明月,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口那股又想笑又想骂人的冲动,周尧用力甩开刘扬那不知何时搭上来的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真够恶心!” 接着再一次深深看了一眼正气凛然的沈明月。 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转身大步离开。 那背影似乎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明月姐,我刚才演得怎么样?是不是瞬间戏精附体?那哭腔,那绝望的小眼神。”刘扬搓着手,眼睛发亮,兴奋邀功。 为了方便接下来的工作,沈明月正咬着嘴里含着的黑色发圈,双手拢着浓密的长发,利落地挽成一个髻。 听到他的话,头也不抬,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从鼻腔里含糊的嗯了声,算是回应。 这敷衍的态度丝毫没打击刘扬的兴致,他反而更来劲了,靠在吧台上开始畅想。 “我觉得我就是个被埋没的演技派,真的,等以后我不在这儿干了,我就去横店闯闯。” “就从跑龙套开始,演尸体,演路人甲,凭我这天赋和努力,说不定哪天就被大导演看中,一路走上巅峰,拿个影帝啥的!” 沈明月已经挽好了头发,洗了手后,拿起冰锥和冰块,准备切削冰球。 手上动作不停,冰块被凿得簌簌作响,依旧头也不抬,只从喉咙里溢出几个单调的音节。 “嗯...哦...那挺好......” 刘扬察觉到自己是在对牛弹琴,有些不满地抱怨:“明月姐,你这也太不诚心了吧,一点鼓励和建议都没有。” 闻言,沈明月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抬起眼,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吧台角落挂着的一本旧台历上。 “今天是2012年11月28日,两年后的今天,你应该刚刚签下人生第一个七位数代言,成了某个国民品牌的亚太区形象大使。” “在马尔代夫的水屋里,用纯金镶钻的卫星电话,远程指挥你在陆家嘴新成立的私募基金。” “你名下那艘小游艇也该换了,正琢磨着是订一艘带直升机坪的呢,还是直接买个小岛更清静。” “哦,对了,你当初在横店跑龙套时睡过的那条石板路,听说已经被粉丝们当成许愿圣地,摸得包了浆。” 刘扬听得目瞪口呆,口水咽了又咽。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纸天价合同、感受到了马尔代夫的海风、触摸到了游艇的奢华栏杆...... 以至于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哇,真的吗明月姐,你说的是真的?两年,就两年,我真的能走上这种人生巅峰?!” 他狂喜之后,又习惯性地患得患失起来,搓着手,忐忑地问:“那、那万一,万一我运气不好,达不到那个高度怎么办?” 沈明月已经低下头,继续专注地切削手中的冰块,冰屑飞溅。 “达不到那就再多喝一点,我个人推荐白的,更容易醉人,喝到位了,在梦里你都能干倒比尔盖茨,让他管你叫爸爸。” “......” 刘扬脸上的狂喜和憧憬瞬间冻结,像是被迎面泼了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 看了看沈明月那张没什么表情却杀伤力巨大的脸,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嗬嗬……”。 彻底蔫儿了。 …… 九点半交班。 沈明月换下工作服,裹紧了自己的驼色大衣,又将一条素色的羊绒围巾随意绕在颈间,推开夜色的门。 冬日凛冽的风立刻裹挟着寒意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一抬头,却看见一辆黑色跑车静静停在路灯下,车窗降下一半,露出周尧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他指尖夹着烟,手肘搭在窗沿,猩红的一点在昏黄光线下明明灭灭。 看到她出来,他掐灭了烟,推门下车。 “你怎么还在这?”沈明月有些意外,还以为他刚才赔完钱就走了。 周尧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部分光线,在她身上投下阴影。 “这么晚了,不安全,送你回学校。” 沈明月想拒绝,但一阵冷风恰合时宜地吹过,让她把话咽了回去,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周尧很自然地伸手,想去接她肩上的帆布包,沈明月却下意识地侧身避开了。 手在空中顿了一下,指尖微蜷,随即收回。 走到车边,周尧没有解锁车辆,转过身,面对沈明月,目光落在她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围巾上。 径直伸出手,帮她把松散的围巾重新整理了一下,仔细地掖好,确保冷风不会灌进去。 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擦过她颈侧的皮肤,带来一阵微凉的触感。 整理好围巾,他的手指却没有立刻离开,继续顺势向上,轻轻勾住了她为了工作方便而挽起的发髻边缘。 找到黑色的发圈,稍一用力,便将它拉了下来。 浓密微卷的长发如同黑色的瀑布,瞬间披散,落在她的肩头和背上,发丝间带着淡淡的香气,在干冷的空气里弥漫开。 沈明月轻佻扬眉,有些讶异。 暖黄的路灯光线勾勒着她瞬间柔和下来的脸部线条,平添了几分平日里罕见的柔媚。 周尧的眸色瞬间深了下去,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情蛊惑。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披散的长发,以及被围巾包裹着更显小巧的下巴,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俯下身,带着那股混合着烟草和冷冽气息的压迫感,缓缓靠近。 第89章 理想中的爱情 在他的唇即将碰触到的前一秒,沈明月偏过头,避开了这个吻。 周尧的动作僵住。 明月抬起眼,直视着他,眸光清亮,没有愤怒,也没有羞涩,只有一种异常的平静和认真。 轻软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 “周尧,我和叶学姐不一样。” 顿了顿,迎着他骤然变得深沉难辨的目光,一字一句,似商量,又似祈求。 “你可不可以,稍微尊重我一点?” “……” 路灯在周尧眼底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他缓缓直起身,拉开了两人之间过于危险的距离。 “尊重?好,沈明月,我喜欢你,不是玩玩,是认真的,请跟我在一起。” 很直白的告白,略显突兀。 沈明月轻轻蹙起了秀气的眉头,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明显的不满意和失望:“你是告白吗?” “对,你听不出来吗?” 明月歪了歪头,樱唇微启,吐出的字眼带着一丝娇嗔的抱怨。 “可是就只是这样吗?周尧,你一点都不走心。” 周尧一愣。 沈明月将目光投向远处虚无的夜空,既朦胧又向往,声音柔了百倍,仿佛在诉说一个珍藏已久的梦。 “每个女孩子理想中的爱情,就像《大话西游》里紫霞仙子说的那样。” 收回目光,重新定格在周尧脸上,眼眸中好似落入亿万星辰,纯粹的憧憬着。 “我也希望我的意中人是一个能踏着七彩祥云来娶我的人。” “就这?” 周尧挑眉轻笑,抬手,用指尖轻轻拂开她颊边被风吹乱的一缕发丝,动作中是前所未有的耐心。 “简单,等着。” 话落,他拉开副驾驶的门,示意她上车。 沈明月顺从地坐进了车里,看着他绕回驾驶座,发动引擎,驱向京大。 …… 周尧说是让沈明月等着,但她不可能真的干坐着等,什么都不准备。 回去后,明月拨通了刘扬的电话。 “刘扬,帮我个忙。” “明月姐你说。”刘扬现在对沈明月是又佩服又有点发怵。 “你知道哪里能买到烟花吗?帮我买一点。” 刘扬没多问,立刻答应:“行,我知道个地儿,应该能搞到,包在我身上!” “嗯,买好了告诉我。” 沈明月顿了顿,补充道,“再帮我个忙,找个长得还行,嗓门大点的男生,在我学校宿舍楼快锁门熄灯的时候,让他来我宿舍楼下。” 刘扬心里咯噔一下,隐约猜到了什么:“明月姐,你这是要......” “......” 挂了沈明月的电话,刘扬拿着手机,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收到指令逐渐转变为呆滞,然后是一片空白的茫然。 最后定格在‘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的哲学思考状态。 他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沈明月发来的那段台词,又抬头望了望天花板,心里忍不住嘀咕。 “明月姐,追你的人那么多,何必多此一举啊?” 虽然有一堆疑问,但该办的事,刘扬还是半点不敢耽误。 他在通讯录里翻了半天,最终拨通了一个备注为[秦砚 - 魅影经理]的电话。 “砚哥,睡没?出来整点夜宵?我请客,老地方烧烤摊,有事儿找你。” 半小时后,一家烟火缭绕,人声鼎沸的烧烤摊角落。 秦砚穿着一件看起来价格不菲的深灰色羊绒衫,外面套了件黑色飞行员夹克,身形挺拔,气质与周围嘈杂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五官深邃而俊朗,加上一双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引得烧烤摊老板女儿的视线直望过来。 “什么事儿,大晚上火急火燎的?”秦砚抬眸看了刘扬一眼,声音微沉磁性。 刘扬灌了一大口啤酒,压低声音,把沈明月的要求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秦砚抬眼看着刘扬,多情桃花眼里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化为一种被严重冒犯的荒谬感。 “呵....刘扬,你让我这个‘魅影’的台柱子,多少富婆姐姐捧着钞票想约我出去喝杯酒我都得掂量掂量档期的人,去大学女生宿舍楼下,拿着喇叭喊那种中二台词,然后跟个窜天猴似的点了烟花就跑?” 他的声音依旧好听,但每个字都透着“你他妈在逗我”的意味。 “我不要面子的啊?” 刘扬早就料到他会是这反应,也不急,默默伸出两根手指,然后抬眼看向秦砚。 秦哥冷冷嗤笑一声,很是清高而不屑的说:“我是缺那两百块的人?” 刘扬摇了摇头:“不是两百。” “......那我也不是缺那两千的人。”语气稍微没那么坚定了。 刘扬继续摇头,定定地看着秦砚。 秦砚沉默了几秒,拿起桌上的烟盒,抖出一支细支香烟点燃,吸了一口,烟雾模糊了俊朗的侧脸。 他的声音在烟雾里显得有些飘忽,挣扎和妥协交织。 “....那......”他顿了顿,似乎想维持最后的风骨,“那我也不是缺那两万......” 这话说出来,底气明显不足。 刘扬也不催促,只是慢悠悠地啃着鸡翅。 秦砚又狠狠吸了一口烟,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把烟头竖着摁灭在烟灰缸里,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语速飞快。 “好吧,我确实缺,时间地点发我,谢谢。” 刘扬见他同意了,于是赶紧给沈明月回了个确认消息。 两人有阵子没见了,话题从刘扬吐槽酒馆老板抠门算计,到秦砚抱怨某个难缠客人的奇葩要求。 两人上骂剥削无良的老板,下骂挑剔难缠的顾客,倒是越聊越投机。 啤酒空了好几瓶,最后嫌弃不过瘾,还整上了白的。 几轮推杯换盏,抱怨与酒精齐飞。 刘扬酒量本就不如秦砚,很快就眼神发直,舌头打结。 最后,是秦砚架起软成一滩泥的刘扬,把他塞进了出租车,报了他租住的地址。 看着刘扬歪在座椅上,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放炮……轰他娘的……”,秦砚无奈地摇了摇头。 付了车钱,把刘扬弄回他那狭小凌乱的出租屋,扔到床上盖好被子。 秦砚正准备离开,忽然想起今晚这出荒唐事的源头。 “喂,扬子,那女生是没人追吗?至于要搞这么大阵仗?京北大学的才女,按理说不应该啊,难道是长得特丑?” 他实在想不出,一个需要靠雇人、花钱、放烟花来制造被追求假象的女生,除了外貌有硬伤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 床上醉得不省人事的刘扬,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了问话。 费力地想睁开眼,却只觉得天旋地转。 以为是秦砚还在吐槽,下意识地哼哼唧唧了几声。 “嗯……呃……对……但那不能说……” 秦砚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走在回自己住处的夜风里,秦砚心里对那个叫沈明月的女生,勾勒出了一个模糊的,带着学霸光环却可能面容抱歉的形象。 难怪要如此大费周章。 也是不容易。 第90章 热烈张扬的告白 夜色如同浓墨般浸染着京北大学,宿舍楼里,静谧中透着青春的躁动。 晚上十点四十分,距离锁门熄灯还有二十分钟,几个晚归的学生匆匆走过。 秦砚站在宿舍楼前那片被路灯渲染出昏黄光晕的空地上,正不断深呼吸,做着心理建设。 两万块,两万块,演完收工,就当是体验生活。 几个勾肩搭背的男生路过,看到他独自一人站在女生楼下,脚边摆着烟花,手里还拿着个扩音喇叭,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嘿,哥们儿!” 一个穿着篮球服的高个子男生率先开口,善意调侃,“搁这儿杵着干嘛呢,拿个大喇叭,准备搞行为艺术啊?” 另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推了推镜框,笑道:“我看不像行为艺术,这装备,大概率是告白,阵仗还不小啊。” 秦砚被这几个路过的男生问得有些窘迫,但面上依旧维持着镇定。 他晃了晃手里的喇叭,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算是默认。 “哟,真是告白啊。” 篮球服男生来了兴致,凑近几步,压低声音,“跟谁啊?哪个院的妹子这么大魅力,能让你大晚上买了烟花,在这儿蹲点?” 秦砚看着几人好奇又带着点期待的眼神,心底叹了口气,像是宣布什么不幸的消息般,用着无奈和认命的口吻,说出了那个名字。 “沈明月。” 时间陡然凝滞两秒。 几个男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困惑,甚至带着点荒诞感。 “沈....沈明月?” 篮球服男生眨了眨眼,仿佛怀疑自己听错了,“就住这栋楼的那个沈明月?” 戴眼镜的男生更是直接扶了扶眼镜,仔细盯着秦砚的脸,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点开玩笑的痕迹:“哥们你没开玩笑吧?和沈明月告白?” 你什么实力啊。 当然,后面这句话他没说,容易让对方应激。 他们的反应在秦砚的预料之外,却又很巧妙的印证了他内心猜测。 连这些同校男生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位沈同学,看来情况比想象的还要严峻,长相不是一般的抱歉。 这反而激起了秦砚一点职业操守。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就算对方是史前巨兽,这戏也得唱完。 他不再理会这几个表情古怪的男生,深深吸一口气,如同奔赴战场般,毅然打开了扩音喇叭的开关。 大步流星地走到宿舍楼前光线最亮,最显眼的位置。 “沈明月,沈明月,你听得到吗?!” 为了让嗓音更好听,他刻意压低了声线。透过喇叭传出时,带着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共振,划破夜晚的宁静。 刹那间,宿舍楼仿佛被唤醒了一般。 窗户哗啦啦地被推开,无数个脑袋争先恐后地探了出来,原本还有些静谧的楼内,瞬间被一种兴奋的窃窃私语所取代。 “哇,有人要告白!” “在哪儿在哪儿?” 众人的目光聚焦到楼下时,更是一片抑制不住的惊呼和骚动。 “就楼下那个男生,长得还挺帅。” “他刚才喊的是谁?沈明月?又是沈明月吗?” “啊,羡慕一词我已经说倦了捏~” 女生们兴奋地交头接耳,目光灼灼。 羡慕和惊叹此起彼伏。 秦砚无视了那些根本听不清的窃窃私语声,默默拿起手中的卡片看了一眼,而后声情并茂地开始背诵。 “也许,我没有七彩祥云。” “也许,我不是你的盖世英雄。” “但,我对你的心,是真的,像这夜空中的星辰,永恒不灭。” “沈明月,我喜欢你,请你接受我吧!” 这番充满了古早且中二风格的告白,被他用深情的态度演绎出来,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喜剧效果。 “他好勇敢,好温柔啊!” “像在拍偶像剧一样,怪浪漫的呢。” “……” 秦砚硬着头皮念完最后一句,感觉自己的尴尬癌都要晚期了。 他立刻蹲下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打火机精准地点燃烟花引信。 “嗤——咻——嘭!!!” 一道火光蹿上天,在夜空中炸开一团绚烂的光晕,响声在寂静的校园里显得格外清晰。 烟花的光芒映亮他俊朗侧脸的那一刹那,秦砚福至心灵,再次举起手中的扩音喇叭,对着女生宿舍楼,喊道。 “沈明月,我虽然没有七彩祥云,但我可以送你五彩斑斓的烟花!” “哇塞——!!!” 楼上的惊呼声瞬间达到了顶点。 “沈明月到底在哪里,倒是快出去啊,急死我了。” 就在这气氛被推向高潮的时刻,不知道从男生宿舍楼哪个黑暗的窗口,猛地传来一声粗犷又充满戏谑的嚎叫。 “答应他!” 这一声如同发令枪,霎时间,仿佛约好了一般,接二连三地响起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声。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哥们儿牛逼,沈明月快答应了吧。”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站在风暴中心的秦砚,听着这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热情过了头的‘助攻’,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他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内心疯狂吐槽。 “卧槽,兄弟们别搞,谁要你们助攻了。” “我就是个拿钱办事的演员,演完就走,不包售后的。” “答应个锤子,正主儿都没露面呢,你们别瞎几把起哄啊,万一她真下楼同意了我咋办?!” 秦砚感觉自己这出戏有点收不住场了,再待下去恐怕真要被人架起来下不来台。 “谁在放烟花?哪个系的?给我站住!” 宿舍阿姨穿透力极强的怒吼和保安急促脚步声贴近。 秦砚觉得也是时候撤退了,不敢再有任何耽搁。 万一被捉住,一番询问与警告肯定少不了。 于是迅速融入宿舍楼后的阴影之中,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走了。 但这场由他主导,接着被围观群众推向高潮的告白,注定将成为京北大学今夜乃至未来几天最炙手可热的话题。 而顺利逃脱的秦砚,一边心有余悸地快步离开京大,一边揉着有些发疼的太阳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两万块挣得可真不容易,差点被热心群众给‘卖’了。 下次这种活儿……得加钱! 第91章 还得沈明月来治 宿舍里,全婧被楼下的动静吸引,贴在窗户边,兴奋地探着头,嘴里不时发出压抑的惊呼和感叹。 “哇,还有烟花。” “明月,明月你快来看啊,又是找你的,这次这个超级帅。” 全婧忍不住回头,对着坐在书桌前岿然不动的沈明月喊道。 暖黄的台灯下,沈明月正专注地看着一本英文原著,笔尖在笔记本上沙沙作响,仿佛楼下那场热烈的告白与她毫无关系。 她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听到了。” 那一夜,沈明月抛出了七彩祥云的难题,周尧回了句简单,等着。 但沈明月从来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她需要不断加码,用这种低层次,但高调的追求,去反逼周尧以及宋连嵩,拿出真正符合他们身份,超越常人想象的诚意。 就像拍卖行,总需要有人不断举牌,价格才能节节攀升。 窗外的烟花声,起哄声,保安的呵斥声渐渐平息。 全婧意犹未尽地缩回头,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红晕,悻悻地靠回自己的床边。 “明月,你也太沉得住气了吧?这么帅的男生,搞出这么大阵仗跟你告白,你居然连看都不去看一眼?” “我要是被这么告白,心都能跳出来,又帅又浪漫,我可能当场就冲下去了!” 坐在自己书桌前涂指甲油的方筱筱,慢悠悠地吹了吹指甲,抬起眼,目光扫过一脸花痴样的全婧,嘴角撇了撇,讥诮道。 “啧,有些人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正主儿都没动静呢,自己倒先激动上了。” “怎么,是平时没人追,看到别人被告白,就忍不住代入自己,过干瘾呢?” 这话可谓相当刺耳,充满了攻击性。 全婧的脸色霎时气得涨红:“方筱筱,你什么意思,我没惹你吧?” 宿舍气氛瞬间变得紧张。 全婧倒是没惹方筱筱,不过看到全婧去贴沈明月,她心情就十分的不爽。 见对方隐隐有些生气,非但不收敛,反而像是达到了目的一般,刚想再添油加醋几句。 原本一直安静看书的沈明月,目光从书页上稍稍移开,眼皮轻抬,那清冷平静的视线,越过全婧,落在方筱筱脸上。 轻飘飘的一眼,不含任何情绪。 方筱筱后面那些更难听的话瞬间就卡在了喉咙里,以至于脸上那点得意的讥诮僵住了。 下意识地避开了沈明月的目光,气势肉眼可见地矮了一截,低头假装继续涂着指甲油,嘴里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开个玩笑而已,那么较真干嘛......” 沈明月视线重新落在书页上。 全婧看着瞬间偃旗息鼓的方筱筱,心里虽然还有气,但为了不激化宿舍矛盾,也只能咽了下去。 只是这种事情吧,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宿舍熄灯后,全婧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暗暗后悔自己那会怎么没怼两句回去。 接着又忍不住去想,如果是沈明月,她会怎么做? 以她那种四两拨千斤姿态,大概没人能让她吃瘪吧? 第二天是周末,大部分人都在补觉。 全婧本就睡得晚,大清早的就被一阵窸窸窣窣的读书声吵醒。 “……所以说,人之所以陷入困境,百分之五十源于自身认知的局限……” 全婧皱着眉睁开眼,循声望去。 只见方筱筱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书桌前,正捧着一本书,用自以为低调实则刻意放大的声音念着。 全婧的起床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没好气地嘟囔:“方筱筱,大清早的,你读什么书,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方筱筱啪地一声合上书,转过身,下巴微抬,将手里的书举高,优越感十足:“看到没。” 全婧看了眼书名,《解决你人生50%的问题》。 方筱筱:“高效能人士,善于利用清晨的黄金时间提升自己上,睡觉能解决人生50%的问题吗?” “......”全婧一噎。 偏偏方筱筱还不断的说着什么:“生前何必多睡,死后自会长眠。” 这时,对面床铺传来一声带着明显嘲弄的冷嗤。 沈明月也醒了,半倚在床头,目光懒懒地扫过去,嘴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那我建议你直接买两本,这样人生100%没问题。” “……” 宿舍里瞬间一片死寂。 全婧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赶紧用被子蒙住头,肩膀一抖一抖的,胸口酝酿的闷气也散了不少。 果然还得沈明月来治她啊~ 方筱筱被讽刺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拿着那本书的手僵在半空。 一时间竟不知该把书收起来,还是继续看。 最后决定私下偷偷看,到时候一定能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出现在沈明月这个渣渣面前。 碾压她指日可待! …… - 告白的声势还算大,消息很快传到周尧耳朵里。 “尧哥,昨晚京大那边可有热闹看了。” 周尧眼皮都没抬,从鼻腔里懒懒地哼出一个音节:“嗯?” 赵铭见他没排斥,便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就那个沈明月,昨晚在她们宿舍楼下,又被人给堵着告白了,好家伙,阵仗还不小,又是拿大喇叭喊肉麻台词,又是放烟花的。” “听说那男的长得还挺人模狗样,临了还嚎了一嗓子什么‘没有七彩祥云,送你五彩烟花’,羡慕了不少人。” “嗤——”周尧从鼻腔里溢出一声轻蔑冷笑。 他身体向后靠去,双臂展开搭在椅背上,姿态倨傲,话里话外充满了居高临下的鄙夷。 “就这?” “拿着个破喇叭,放两箱不上台面的烟花,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出来丢人现眼。” 赵铭讪讪地说:“那跟尧哥你肯定没法比,我就是觉得挺新鲜,而且这追沈学妹的人还挺多,呵呵......” 周尧没接话,只是拿起桌上的烟盒,抖出一支叼在嘴里,低头点燃。 烟雾袅袅升起,他很烦躁,低低骂了句。 “操。” 心道哪来的傻逼先把烟花给放了。 这他妈不是把老子准备走的路给堵了吗?! 第92章 这是被风吹的,你信吗? 好像有种不成文的规定,宿舍里,若是其中一位女生谈恋爱后,男生一定要请女生室友吃一顿饭。 而不知从何时起,全婧开始主动和沈明月说话。 “明月,去上课吗?一起走?” “要不要帮你带份食堂的早餐?” “周末我去图书馆,要不要帮你占座?” “……”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沈明月乐见这种变化。 这天下午没课,全婧凑到沈明月书桌前,声音带着点难得的神秘兴奋和一丝腼腆:“明月,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出去吃个饭。” 沈明月从书本中抬起头,有些讶异。 全婧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就那个...最近有个学长在追我,关系算是差不多定了吧,然后说是请室友吃顿饭。” 顿了瞬,补充,“我只叫了你一个。” 沈明月心下了然。 宿舍关系太过微妙,一次性全请确实有点强人所难。 一个一个的分开请,这是最妥当的端水方式。 可是,明月根本没想到,全婧竟然真的只邀请了她一个人。 此刻正看着全婧期待中带着点忐忑的眼神,她微微一笑,合上了书。 “好啊,正好晚上没事。” 全婧是个地道湘妹子,无辣不欢,所以选的是一家在学校旁边小有名气的湘菜馆。 一入店,刺鼻的辣椒和油脂味就扑鼻而来,让沈明月不禁打了个喷嚏。 落座后没多久,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颇为斯文的男生就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笑容。 “不好意思,婧婧,等久了吧?刚被导师叫去说了点事。” 他目光转向沈明月,笑容更真诚了几分,“这位就是沈明月吧?常听人提起你,不愧是京大校花,我叫陈宪煦,计算机系大二。” 沈明月礼貌地点头微笑,而后快速打量了眼陈煦。 外表清爽,谈吐从容,带着理工科男生常见的沉稳,眼神落在全婧身上时透着自然的熟稔和喜爱。 今天全婧与陈宪煦确定关系,他们两人是主,沈明月是客。 她一句客随主便,点菜权便交给了全婧和陈煦。 当菜陆续上桌的时候,明月暗暗后悔。 剁椒鱼头、小炒黄牛肉、农家一碗香...... 满目鲜红,辣椒像是不要钱似的铺满了盘沿。 她为了保持皮肤状态,饮食向来清淡,极少碰这种重油重辣。 但此刻,作为全婧特意邀请来的唯一室友,这面子又不能不给。 菜很快上齐,红彤彤一片,煞是诱人。 “明月,你别客气,快尝尝这个鱼头,湘菜招牌,绝了!” 全婧热情地给她夹了一大块浸润在剁椒汁里的鱼脸颊肉。 “谢谢。” 沈明月微笑着道谢,拿起筷子。 既然躲不过去,不如表现得坦然些。 小心地避开最密集的辣椒堆,夹起一小块鱼肉,放入口中。 霎时间。 一股尖锐的灼痛感像点燃的引线,从舌尖猛地炸开,直直窜上头顶。 整个头皮都为之发麻,耳根滚烫。 她强忍着没有失态,硬生生将那口裹满辣油的鱼肉咽了下去。 “怎么样?够味吧!” 全婧期待地看着她,陈煦也投来关注的目光。 沈明月感觉自己的脸颊肌肉都有些僵硬,也硬是挤出一个完美的微笑,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只是细听之下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嗯,很香,确实名不虚传。” 如果不是全婧的表情以及各种小动作实在是太过于真诚,沈明月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想故意整自己。 其实全婧真不是想针对沈明月,只觉得她出身西南,那个地方的人也向来都是能吃辣。 只能说,全婧还不太了解沈明月,不知道她为了避免吃辣上火长痘,所以杜绝了。 整顿饭,沈明月主要将筷子伸向那几个辣度稍低的配菜,就着米饭,吃了一点。 全婧和陈煦倒是吃得酣畅淋漓,额头冒汗,大呼过瘾。 中途,沈明月起身离席,去了趟洗手间。 用冰凉的自来水反复拍打脸颊和脖颈,试图压下那阵火烧火燎的感觉。 末了,又觉得有些气闷,索性推开餐馆的后门,走到了外面。 初冬的夜风带着凛冽的寒意,不断冲刷。 沈明月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被辣意刺激出的生理性泪水控制不住地溢出眼角,鼻子也又酸又红。 她忍不住轻轻吸了吸鼻子,显得有些狼狈。 摸了摸口袋,发现没带纸巾,便打算回去找老板要一张。 街对面一家格调清雅的日料店里,一行人恰好走了出来。 明月脚步蓦地停住。 为首的正是周尧,他身边跟着几个男女,气氛有些微妙。 叶小莹也在。 喝了不少,脚步踉跄,仰头看着周尧,好似在说些什么。 不过因为距离太远,风声太大,听不清。 周尧身后的其他人面露尴尬,一副想劝又不敢上前的样子,只能候在一旁。 赵铭觉得这气氛实在让人窒息,下意识去摸烟盒,却发现空了。 烦躁地啧了一声,目光下意识地四处搜寻便利店,而后向着街这头而来。 正打算踏进便利店的那一刻,眼角余光瞥到一抹纤瘦高挑身影。 瞳孔蓦地一缩,转过头去。 四目相对。 赵铭呆呆的愣住了。 看看站在路边,眼圈鼻头通红,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单薄又带着一种奇异破碎感的沈明月,静了五秒。 复又猛地扭头看了看不远处正在被叶小莹苦苦纠缠,一脸不耐的周尧,嘴巴张了张。 心说我靠,这他妈的修罗场啊! 赵铭立马拿出手机给周尧打电话,但被周尧很不耐烦的掐断了,甚至关机。 啊这...... 赵铭有点不知所措。 更不知所措的是沈明月。 本来是想看看周尧现在对叶小莹是什么态度,叶小莹又是什么反应。 这将决定她接下来该以何种心态去应付叶小莹。 一点点防备? 或者无所谓? 偏偏就在这时,一阵更强的冷风打着旋,扑在沈明月脸上。 辣意侵蚀后格外敏感的呼吸道受到刺激,控制不住地又重重吸了吸鼻子。 眼眶里因为冷风刺激和之前残留的辣意,瞬间溢满了生理性的泪水,在路灯下闪着晶莹的光。 “如果我说,我这是被风吹的,你信吗?” 第93章 就说这借口烂吧 沈明月此刻的样子,落在赵铭眼里,活脱脱就是一个受了天大委屈,躲在暗处偷偷哭泣的小可怜。 看看对面的周尧和叶小莹正在纠缠,又看看眼前这个泪眼汪汪,鼻尖通红的沈明月,脑子里已经上演了一出爱恨情仇,新欢旧爱的大戏,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我懂,不用解释,我都懂。” 他朝周尧和叶小莹那边努了努嘴,“周尧现在和叶小莹没关系了,你别太往心里去,他现在眼里心里只有你。” 沈明月没有哪一刻比此时更坦诚:“我说的是真的。” “得了吧,学妹,这借口太烂了,哥是过来人,都明白的。”赵铭依旧不信。 “……” 看着赵铭那自以为洞察一切,摆手不必多说的表情,沈明月一时竟不知再说些什么。 你明白啥啊你就明白了。 这乌龙闹得,真是有口难言。 要是有男人知道沈明月为他哭,不得乐个三天三夜。 …… “周尧,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们之前……” “叶小莹,适可而止,别让自己太难堪。” 街对面。 周尧终于甩开叶小莹,心情一烦就想抽烟,却发现去买烟的赵铭迟迟没有回来,皱着眉扫了四周一眼。 先是看到赵铭站在对面,随即,他的视线越过赵铭,定格在了那半个身子隐在阴影中的人身上。 周尧的眉头骤然锁死,眼神瞬间变得深沉难辨。 迈开长腿,径直穿过街道。 “哭了?” 周尧在沈明月面前站定。 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寒冷的夜风,也带来了强烈的压迫感。 沈明月心里一紧,没想到他也会直接过来。 迅速调整状态,仰起脸,紧抿唇倔强的否认:“谁哭了,才没有呢,我从小到大都不会哭。” 周尧看着她这副急于否认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哦,没哭。” 他忽然伸出手,温热的手指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轻轻捧住了她冰凉的脸颊。 拇指指腹小心翼翼地擦过她湿润的眼角,沾上了那一点清晰的湿意。 “那这是什么?嗯?” 沈明月表面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弄得心尖一颤,大脑却飞速运转。 在他擦掉那滴眼泪后,她顺势微微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动。 同时,她侧过脸,用指尖轻轻揉搓了一下一只眼睛的下眼睑。 新的,更汹涌的泪水就这么被她搓了出来,盈满了眼眶,要落不落,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沈明月抬起那双被水光浸润得越发清亮朦胧的眸子,迎上周尧的视线,嗓音蕴含着软糯的哽咽和恰到好处的茫然。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和她......眼泪不知不觉就下来了......” 周尧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泛起一阵奇异的酸麻。 她哭了。 因为他。 是因为看到叶小莹,所以她吃醋了,难过了。 这个认知像一道强光,瞬间驱散了他因为叶小莹纠缠而产生的不耐和烦躁,从而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明月,你听我说,我和叶小莹早就断了,刚才那是她……” 他急于剖白。 然而,沈明月却后退了一小步,拉远了与他的距离,打断道:“不用解释,你和她怎样,都好。” 她低低垂眸,盯着地面某处虚无,“反正和我没关系。” 周尧看着她这副拒绝沟通,浑身是刺的模样,刚刚升起的欣喜被一股焦躁取代。 眸色一沉,猛地伸出手,一把将她用力地拉进自己怀里。 “唔!” 沈明月猝不及防,整个人撞进他坚实温热的胸膛,鼻尖瞬间充斥着他身上清冽的烟草混合着淡淡酒气的味道。 下意识地挣扎,双手抵在他胸前,想要推开他。 但周尧的手臂如同铁箍一般,紧紧地环住她的腰,将她牢牢地禁锢在怀中,不留一丝缝隙。 “沈明月,好好听我解释,行吗?” 沈明月抬头,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格外清亮,也格外决绝地瞪着他,声音带着压抑已久的颤抖,一字一句地砸向他。 “周尧,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想靠近就靠近,想招惹就招惹,没有一点诚意。” 她越说越激动,胸口微微起伏,像是积攒了许久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哽咽着说。 “我讨厌你,周尧,我最讨厌你了!” 他的下颌抵在她微凉的发顶,感受到她越来越小的抗拒,收紧了手臂,抱得更紧。 于她耳边呢喃:“嗯,我喜欢你,最喜欢你,沈明月。” “……” 冷风吹过。 沈明月眼角的泪水已干。 她抬手,再次揉了揉,泪水再次滑落,落入周尧脖颈处。 OK。 氛围感很到位。 早知道出来能遇见人,手上沾点辣椒好了。 真情流露百分百,没什么比这更好使! 半晌。 沈明月轻轻动了一下,声音闷闷地从他怀里传来:“我要回去了。” 周尧这才缓缓松开了手臂,但目光依旧牢牢锁在她脸上。 她眼角的泪痕已干,只留下些微的红晕,神情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然而眼神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被他强行搅动过的波澜。 “我送你。” 一路无话。 路程不远,很快到了宿舍楼下。 沈明月一只脚刚进宿舍楼,周尧却忽然开口。 “等我。” 没头没尾,只有这两个字。 但沈明月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脚步微滞,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 直到人影消失,周尧点燃了一支烟,青白色的烟雾袅袅,模糊了深邃的眉眼。 一直安静如鸡,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赵铭,此刻终于忍不住了。 看着周尧那副明显心神被牵动的样子,犹豫了一下,悠悠地说道。 “尧哥,如果我说,沈明月刚才在耍你,她那眼泪是被冷风吹的,你信吗?” 周尧闻言,夹着烟的手指顿在半空。 随后缓缓转过头,看向赵铭,嘴角缓慢地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情绪依旧难辨。 他不疾不徐地吐了一口烟,对着赵铭,极轻地吐出两个字。 “呵呵。” 赵铭摸了摸鼻子,识趣地转回了头,心里嘀咕:“就说这借口烂吧。” 第94章 开导 已经回到宿舍,沈明月懒得再去找全婧,给全婧发了个消息,表示自己已经吃好,就不当电灯泡了,先一步离席。 接着顺手又在网上买了两张电影票回赠。 里子面子全到位,挑不出任何错。 放下手机,拿了洗漱用品准备去洗漱的时候,铃声突兀地响动。 沈明月看了一眼,有些意外,平时家里很少给她打电话,更何况是这个点。 她接起电话,语气是惯常的乖巧:“妈妈,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梁秋英的声音,背景音有些嘈杂,“明月,睡了吗?” “还没呢,正准备去洗漱,家里是有什么事吗?” “哦,没什么大事,就是跟你说一声。” 或许是那头太吵,为了让沈明月听清,梁秋英的声音提高了些,“你堂妹沈晴过两天结婚,你看你要不要抽空回来一趟?” “……” 沈明月握着手机,怔了一瞬。 那个比她小两岁的沈晴要结婚了? 错愕让明月一时失语,“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这也太突然了。” “哎,年轻人嘛,看对眼了就处对象,前段时间学也不上,还和那男的一起跑出去了两个月,现在回来了,你三婶就急急忙忙的张罗着......” 梁秋英还在那头絮絮叨叨着,沈明月思绪却已经飘远。 老家的女孩子,结婚确实早。 正如明月以前那个同学,杨菊花,她就是一毕业就结婚。 等沈明月毕业,人家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和妈妈打完电话,沈明月接着找辅导员请假。 得了假后,开始订票。 …… - 云水瑶阙。 灯光被刻意调暗,聚焦于中央那座琉璃舞台。 一道道窈窕的身影正随着悠扬的古琴声翩翩起舞,水袖翻飞,裙裾飘飘。 每一个回旋,每一个眼神都经过千百次锤炼,精准地撩拨着观者的心弦。 周围卡座里,隐约可见几位衣着不凡的男人,姿态放松,眼神中带着上位者的欣赏与玩味,低声交谈间,权势在不经意间流淌。 “怎么样?这里的姑娘在京市可是一等一的,身段软得像水。” 李显贺对身旁青年笑道:“你想要什么类型的,清纯的、妩媚的、知性的、活泼的......这里都有,只要你点个头,哥哥我保证,立刻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绝对比你在学校里找的那个强,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去惹得一身骚,还跟你小叔那儿挂相?” 这番话,直白,粗俗,却又现实得可怕。 宋连嵩看着眼前纸醉金迷的景象,听着李显贺的话,心里五味杂陈。 之前宋聿怀的那句‘不建议’是口头上的提醒,而实际行动上,他让最懂玩乐的李显贺带自己出来,用更直接的方式让其忘了那点烦恼。 这是一种不动声色的干预和表态。 宋聿怀一直在看着,所以这几天,宋连嵩没有联系沈明月。 有些意兴阑珊。 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周围,蓦地,他的视线在某个角落微微停顿了一下。 那里坐着一个抱着木吉他的女孩,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正低头轻轻拨弄着琴弦。 只是惊鸿一瞥,那抱着吉他的侧影,莫名地触动了宋连嵩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 李显贺何等精明,立刻捕捉到了他这瞬间的停留,笑着朝侍应生打了个手势,低声吩咐了几句。 不一会儿,那个抱着吉他的女孩便款款走来。 在李显贺的示意下,直接走向宋连嵩,脸上带着训练有素的甜美笑容,似乎想在他身旁坐下。 “不必。”宋连嵩在她靠近的前一刻,冷淡开口,眉头蹙起。 女孩的笑容僵了一下,有些无措地看向李显贺。 李显贺哈哈一笑,打了个圆场:“没事没事,我这弟弟今天心情不好,不是冲你。” 他对着女孩抬了抬下巴,“那你坐那边吧,弹首拿手的。” 女孩依言,在稍远一些的软凳上坐下,调整了个角度,深吸一口气。 手指落下,一段流畅而专业的吉他前奏便流淌出来。 是一首经典的英文情歌。 指法娴熟精准,演唱音准极佳,气息稳定,情感饱满。 平心而论,单从技艺层面,这表演无可指摘。 然而,宋连嵩听着演奏,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晚在夜色酒馆。 沈明月抱着吉他,有些笨拙却异常认真地说希望他能开心。 是她在众目睽睽下假唱穿帮时青涩羞窘的脸。 是她最后为他弹唱《AlWayS Online》时,那双映着昏暗灯光,仿佛只装得下他一个人的眼睛。 明媚灿烂的笑容直抵人心。 眼前这女子的表演越是完美,就越发像一件精致的商品,美则美矣,没有灵魂。 一曲终了,女孩停下,期待地看向这边。 宋连嵩看着这满室的浮华与奢靡,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有些东西,是会所再如何顶级也无法提供的。 “贺哥,我先走了,没意思。” 李显贺看着他当真要走,也没强留,只是在他身后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连嵩,听哥一句劝,有些风景,看看就好,别太执着,你小叔的意思,你明白的。” 宋连嵩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径直离开了这片声色犬马之地。 李显贺看着他头也不回,摸着后脑勺,咋舌道:“嘿,这小子,真就这么走了?” 头一回遇到这么不给面子的。 放着眼前活色生香的美人不看,非要惦记着学校里那个还没得手的? 李显贺觉得这事有点超出开导的范围,摸出手机,拨通了宋聿怀的电话。 “聿怀,你家那侄子性子有点倔啊,最好的姑娘也让他看了,还是油盐不进,坐了没十分钟,撂挑子走人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随即宋聿怀的声音传来,听不出什么情绪:“知道了。” 李显贺正想再说两句场面话,却听宋聿怀不疾不徐的又说:“你之前借的五千万,下个月一号记得准时还。” “……” 那时也是在这家会所,李显贺看中一个姑娘,不过那时家里管得严,所以找宋聿怀来撑场。 原本这次要是把宋连嵩给开导了,宋聿怀也就大手一挥就给他免了。 但现在,老老实实还钱。 不过说起来,上次宋聿怀当天不仅为自己撑场,也为了一个女人砸下五千万。 好像就是眼前抱着吉他的这个。 “啧,不愧都姓宋,眼光都他妈一样一样的。” 长得还行,眉眼挺纯。 宋连嵩走了,自己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李显贺决定摇个人过来,同乐。 “喂,陆云征,出来玩啊,地址在.....不是,你不声不响的去G省干什么?” 第95章 一颗不满的种子 离开云水瑶阙,宋连嵩非但没有感到轻松,心头那股想要见到沈明月的冲动反而像野火一样越烧越旺。 李显贺的话,宋聿怀的态度,都变成了反向的催化剂,让他更加清晰地意识到,他放不下。 索性掏出手机,拨打沈明月的电话。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没打通,于是又翻出沈明月室友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哪位?” “我是宋连嵩,我找沈明月,她电话关机了,她在宿舍吗?” “宋学长啊。”室友恍然,随即嗤笑,“她不在宿舍,从昨天下午开始不见人影,说不定和人约会去了,一直没回来。” “方筱筱,每个人都得对自己的言行负责,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 宋连嵩沉声警告,“你之前发一些莫须有的照片来挑拨离间,我之前是不想计较,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可别怪我不客气。” 听见对方精准叫出自己名字,方筱筱心底陡然一激灵,磕磕巴巴的弱声回:“那我...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你不信不就行了.....” 末了。 她对着其他室友问了句,“你们知道沈明月去哪了吗?” “她家里好像有点急事,昨天下午就请假回家去了。”有人回。 方筱筱如实告知:“她回家了,宋学长。” 宋连嵩眉心忽皱。 这么突然? “她家是出什么事了?” 方筱筱当个中间人传话,复述问,得到回答后继续回:“这个她没说太细,好像就是家里有点事,需要她回去一趟。” 挂了电话,宋连嵩站在原地,一种莫名的恐慌和失落感攫住了他。 他想见她。 这个念头前所未有地强烈。 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用手机查询航班信息。 就在他低头操作,刚选定航班准备支付时,一辆黑色的奥迪A8L如同暗夜中滑行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到他身旁。 后座车窗缓缓降下。 宋聿怀深邃的眸光在宋连嵩脸上停留了两秒,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千钧重压,让人喘不过气。 宋连嵩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小叔?您怎么……” “上车。” 两个字。 没有解释,没有询问,直接截断了宋连嵩的妄动。 宋连嵩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 不甘和恼怒的情绪冲上头顶,质问几乎脱口而出。 但最终,在对上宋聿怀那双毫无波澜却深不见底的眼睛时,所有反抗的勇气都泄掉了。 他了解宋聿怀。 这种时候,任何质疑和反抗都是徒劳,而且后果可能更糟。 宋连嵩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腾的躁动,拉开后车门,弯腰坐了进去。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气息,莫名让人感到一种窒息的压抑。 汇入车流。 宋聿怀慢条斯理开口,一字一句敲打在宋连嵩的神经上。 “我让李显贺带你出来玩,是让你看开一点,不是让你越陷越深。” 他顿了顿,侧过头,那双黑如深渊的眸子里蕴含着久居上位的审视和冷意,“回去冷静冷静,别做出什么不理智的决定。” 宋连嵩靠在质感冰冷的真皮座椅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紧紧抿着唇。 那点燃起的,不顾一切的冲动,被碾碎在京市沉沉的夜色里。 却又为此埋下一颗不满的种子。 说不定什么时候,它就会突然爆炸。 车辆驶入西山宅邸,车内始终笼罩在一片低气压的沉默中。 宋连嵩绷着脸下车,径直回了自己房间,关门声带着明显的情绪。 宋聿怀则直接走进了书房。 室内只开了一盏台灯,昏黄的光线将他半边脸庞映照得轮廓分明,另一半则隐在阴影里,更显深沉难测。 他拿起内线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查个人。” “京北大学,大一,叫沈明月,出身G省,我要知道她所有的资料,从家庭背景,社会关系,到进入京北后的所有动向,尤其是.....和周家那小子,以及连嵩之间的具体交集。” 挂了电话,宋聿怀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椅背里,指尖在光滑的红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 阖上眼,脑海里闪过几个零碎的画面。 一个从偏远小城来的女学生,竟然能同时搅动周尧和宋连嵩两个人。 这个女孩,有点手段。 就在他沉思时,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李显贺。 按下接听键,开了免提。 李显贺那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嗓门立刻在房间里响起。 “聿怀,陆云征最近是有什么特殊任务吗?他怎么突然飞G省了,你说那地方又偏又远,还有什么能劳动他亲自跑一趟,总不能是去体察民情吧?哈哈。” 李显贺本是当个趣闻来说,但电话这头,宋聿怀在听到G省这两个字时,敲击扶手的动作倏然停顿。 那个女孩的家好像就是那边。 应该没那么巧,许是自己多想,有点草木皆兵了。 “他一个人去的?” “是不是一个人不清楚,但阵仗不大,很低调。” “陆家的动向,向来难测,或许是有我们不知道的布局,在看看吧。” 宋聿怀敷衍了李显贺几句,便挂了电话。 书房里重新恢复寂静,他隐在阴影里。 良久。 一则邮件传来。 点开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蓝底证件照。 穿着一件最普通的黑T,乌黑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完整的脸部轮廓。 没有任何妆容修饰,唇角微扬,看向镜头。 眉如远黛,眼若秋水。 美得不带丝毫攻击性,纯净,剔透,像清晨凝结在花瓣上的露珠,不染尘埃。 宋聿怀承认,她确实很漂亮。 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心动的那种漂亮。 第96章 以后打算找五个老公 沈明月从京市乘飞机往G省省会城市,然后从省会坐高铁到黔市,再从黔市坐大巴回县城。 回了县城还不算完,还得回镇下乡,最后的最后才抵达长团村。 等到她拖着疲惫的身躯,提着简单的行李到家时,已是晚上十点。 隔壁灯火通明,人声嘈杂,正是堂妹沈晴家,后天就要办喜事。 母亲梁秋英系着围裙,正围着火盆和一群妯娌唠嗑,看见她回来,霎时站起身。 “明月回来了,饿了吧,给你下碗米粉?” 沈明月点点头,和一众亲戚打了个招呼后,提着行李先回家安顿。 家里还是老样子。 沈明月揉了揉酸胀的肩颈,听着隔壁传来几个阿姨嗓门洪亮的谈笑声,隐约夹杂着金子、礼数之类的字眼。 等到梁秋英端着一碗热腾腾米粉过来后,明月一边吃一边问。 “妈,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梁秋英叹气,无奈的感慨。 “还能聊什么,不就你堂妹结婚那点事嘛,眼看新娘子都要进门了,男方家那边,除了一个戒指,说好的五金,剩下的到现在还没个影子,你三婶为这个事气得心口疼,正在那儿跟人倒苦水呢。” 结婚买五金给女方,这个习俗一直都是有的。 沈明月闻言,微微蹙眉:“现在金价多少?” “哎呦,贵着呢!” 梁秋英迟疑着说:“好像听说一克要三百五六了吧?反正不便宜。” 沈明月心里默算了一下。 一套简单普通的五金,加起来大概也就在50到80克左右,按这个金价,总价不过两万到三万块钱。 她看着碗里漂浮的葱花,再听着隔壁为这几万块争执不休的嘈杂声,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涌上心头。 两三万啊…… 犹记得前不久,自己刚敲诈了周尧五万块。 他抬手付款,眼都不眨。 可在这里,却让两个家庭纠结,气恼。 梁秋英没注意到女儿的异样,还在絮叨着。 “你三婶也是命苦,养大个女儿不容易,眼看要出嫁了,男方家还这么不痛快,这点礼数都做不到位,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噢……” 梁秋英看着女儿对金价摇头,只当她也是在报不平,又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带着点难以启齿的意味:“还不止金子呢,还有彩礼。” 沈明月又问:“彩礼多少?” 梁秋英伸出两根手指,又比了个八。 “28万?那不挺好。” 这个数在这个普遍六万八,八万八的地,算是很高很有诚意的了。 五金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 梁秋英嗤了声,“你想啥呢,两万八。” 沈明月是真的有些惊讶了,表情复杂。 “这么少?” 梁秋英很是唏嘘:“那还能怎么办? 沈明月脑中倏地闪过一个模糊的猜测,瞳孔有一瞬的收缩。 “怀了?” “昂。” “……” 沈明月心下了然。 未婚先孕,被男方家吃定了女方为了脸面和孩子,不得不低头。 从两万八的彩礼开始,再到五金只有一金,一切种种,被拿捏得死死的。 可笑。 又该死的现实。 梁秋英还在絮叨:“……你三婶哭了好几场了,可有什么办法?姑娘自己喜欢,现在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只盼着男方以后能对她好点……” 沈明月沉默地听着,碗里剩余的汤已经渐凉,凝出一层油花。 忽然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这一刻,她不仅仅是为堂妹感到悲哀,更是一种物伤其类的寒意席卷全身。 如果她没有豁出去想要搏一把的心,她的命运,会不会也和沈晴一样,被困在这个山区小县城里,因为一份微薄的彩礼,草草过尽一生? 梁秋英依旧絮絮叨叨地说着堂妹的糟心事,语气里满是无奈和对现实的妥协。 说着说着,话锋一转,目光担忧地落在沈明月过于漂亮却也过于沉静的脸上。 “明月,你在京市上学,见识广了是好事,但找对象这事儿可得稳当点,千万别像你堂妹,女孩子家家的,一步走错,步步都难……” 话头转到自己身上,沈明月慢慢放下手中的筷子,抬起眼皮。 依旧老生常谈的担忧,看着妈妈鬓边不知何时生出的白发,心里五味杂陈。 静了两秒。 她脸上露出抹戏谑,又有点破罐子破摔的笑,半真半假地说:“妈,你别担心我,我以后啊,打算找五个老公。” 梁秋英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量变产生质变嘛,总有一个会真心对我好吧?到时候,您就是丈母娘里的这个——” 沈明月一本正经翘起大拇指。 “一份彩礼,我也不多要,就收个八百八十八万,图个吉利,五份下来那就是……四千四百四十万,妈妈,你摇身一变,就是未来的千万富翁了,还是带四千万现金流的。” 梁秋英起初被沈明月这惊世骇俗的言论震得目瞪口呆,随即只觉得她是在胡扯。 遂哼了一声,顺着沈明月的玩笑往下说,语气更加夸张:“太少了,至少得要五十艘航空母舰,二十艘驱逐舰,外加……外加一百架那个什么,隐形战斗机,少一个螺丝钉都不行!” 轮到沈明月愣住了,无奈地摇摇头:“妈,这有点不太实际啊,你在开玩笑吧?” 梁秋英横了她一眼,语气恢复了平时的絮叨,却带着看穿一切的明了。 “不是你先跟我开玩笑的吗?赶紧的,把碗洗了,尽在这儿胡说八道。” 沈明月叹了口气,站起身,端起碗筷走向厨房。 “死丫头,没个正形,还五个老公,八百八十八万?能收个八十八万,就算人家男方家有诚意了。” 沈明月再次叹了一口气。 八十万的彩礼,在黔市这个偏远地界,算是顶了天了。 但是在外面,九牛一毛。 梁秋英没出过省,大半辈子就耗在大山里,眼界也就那么点,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她倒也不是觉得沈明月不值那个价,只是结合现实来看,在这个周围普遍10万以下的彩礼数额,88万,已经是她能畅想的最高的了。 再高,就有点做白日梦的感觉。 不过该说的还得说。 “妈妈,你以后可千万别对人说88万彩礼。” 梁秋英接话:“那当然不会......”等会把人吓跑了咋办。 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就听沈明月道:“我怕太多人给你转钱,超过五个老公我不好安排,一周只有七天,周末我想休息。” 梁秋英眉眼一竖,拿起桌上的空矿泉水瓶子作势要敲她的头,笑骂道。 “嘿,你还来劲了?” 第97章 可以认命不能认亏 温热的水流冲去旅途的疲惫,沈明月换上睡衣,正准备睡觉时,隔壁三叔家隐约传来哭泣声。 先是堂妹沈晴断断续续的呜咽,接着是三婶陡然拔高的绝望控诉,其间还夹杂着母亲梁秋英低声劝慰的声音。 “他们太过分了,也太欺负人了……” “如今谁家闺女出嫁不是四万八起?他们只拿两万八就算了,刚才来个电话,说什么婚礼花钱的地方多,金价太贵,先买个戒指意思一下,剩下的等以后宽裕了再补。” “说什么以后,不就是不想给了吗?晴晴这还没过门呢,就往死里作践,往后日子可怎么过啊……” “你看看你,让你好好读书,你要去谈恋爱,以后吃苦受罪,有得你受的!” “三嫂,你别骂晴晴了,从她回来你就一直骂个不停,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不如再找男方那边好好谈谈。”这是梁秋英在劝解。 “……” 听着隔壁传来的说话声,沈明月睁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疲惫缠绕着四肢百骸,但那哭声实在烦人。 她认命地坐起身,拿起刚刚脱下的外套,重新裹紧,走出门。 来到隔壁,三婶关萍眼睛红肿,看到她来,指了指旁边的木凳,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明月来了?过来坐。” 沈明月点点头,顺势在火炉边坐下。 旋即听到三婶重重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低头啜泣的沈晴。 “你瞧瞧你妹妹干的好事,好好的学不去念,非要早早谈朋友,现在好了,书读不成了,弄成这个样子。” “还没进人家的门,就被这样磋磨,两万八的彩礼,说好的五金,临到头打电话来说只给一金。” 三婶越说越气,又掺杂着心疼,眼泪继续簌簌掉了下来:“现在就这样,以后嫁过去,还不是受苦受累挨欺负的命?我这心里....我这心里跟刀绞一样。” 沈明月看了沈晴一眼。 沈晴被说得头埋得更低,肩膀耸动,时不时吸了吸鼻子,抽纸巾擦眼泪。 “晴晴。” 沈晴怯生生地抬起泪眼。 沈明月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你想要吗?” 想要什么呢? 剩下的四金吗? 沈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沉默在压抑的空气中蔓延了几秒,终于哽咽着,孤注一掷的执拗道:“姐,我...我想要,路是我自己选的,我认,可……” “你认?你拿什么认?”三婶在一旁又急又气。 沈明月抬手,止住了三婶后面的话。 “认命可以,但不能认亏。” 沈明月淡淡的说,“这样吧,晴晴,你给男方打电话,就说关于婚礼,有些顶重要的事情必须当面说清,电话里讲不明白,请他和他父母明天早上九点,到县城的东方酒店一趟。” “姐,去那里做什么?”沈晴茫然无措。 沈明月笑了笑,“当然是谈论关于五金的问题,你不是说想要吗?” “对,明天再去谈谈,明明说好了的却不给了,哪有这种道理。”梁秋英附和。 沈明月点点头:“就是就是,到时候我再喊上几个族中长辈,给三婶你们撑腰。” 在长团村,沈是其一大姓,族里确实有那么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 不过那些长辈,与沈明月这一支的血缘关系,隔得稍远。 十万八千里那种。 俗话说,一代亲,二代表,三代四代认不到。 不过由沈明月,这个长团村第一位清北大学生出面,基于华国人骨子里对知识分子的敬重,那面子多少还是会给一点点的。 如何让那一点点扩大,那就是沈明月头疼的事情了。 三婶关萍和沈晴对视一眼。 复又看了一眼沈明月那略显单薄的身影,没来由的给人一种可靠的笃定感。 没有犹豫,沈晴颤抖着拿起了手机。 …… 六点多光景,天色依旧黑蒙蒙的,寒气无孔不入。 沈晴几乎一夜未眠。 躺在床上能清晰地听见隔壁间母亲翻来覆去的叹息声,以及自己胸腔里那不安又空洞的心跳声。 她早早爬了起来,对着家里那面有些斑驳的穿衣镜,换上了自己最好的一件米白色羽绒。 三婶关萍也起来了,眼眶下是浓重的青黑,沉默地做好了简单的早饭。 母女俩相对无言地坐在桌边,食不知味。 不到七点,两人就顶着凛冽的寒风出了门。 呵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湿冷的空气里。 提前到了东方酒店,选了个小包厢,接着再和服务员确认席面的安排。 包厢里开着暖气,闷得人有些发慌。 沈晴坐立不安,时不时整理一下自己那件崭新的米白色羽绒服,又或者下意识地抚摸着还不显怀的小腹。 三婶则紧抿着嘴唇,眼神直勾勾盯着包厢门。 八点五十分左右,男方张家的人踩点来了。 一少年跟在他父母身后,脸上带着点宿醉未醒,下巴上青涩胡渣冒出。 他母亲,一个颧骨略高,嘴唇偏薄的中年女人,目光在包厢内扫了一圈,嘴角似笑非笑地牵动了一下。 他父亲则沉默着,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坐下,拿出烟盒点了一支,烟雾袅袅升起,霎时弥漫逼仄的包厢里。 三婶关萍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看着那烟雾,有些不满:“亲家公,晴晴这还怀着呢,你能不能出去抽?” 出去抽? 外面走廊的空调暖气不足,谁乐意啊! 张父抬了抬眼皮,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慢悠悠地从鼻孔里喷出两道烟柱,砸吧了一下嘴,浑不在意。 “哪有那么多事?以前我们那会儿,怀着孩子下地干活啥没经历过,闻点烟味咋了,不照样生得白白胖胖的?” 话毕,不仅没动,反而又靠回椅背,翘起了二郎腿。 三婶气得脸色发白,胸口起伏。 而那位少年,张志斌也跟着掏出烟与打火机,抽出一支,旁若无人地抽了起来。 三婶见状,心里的憋屈和愤怒像潮水般翻涌,恨恨地扭过头瞪了沈晴一眼。 好似在说‘看看,这就是你选的人’。 随后一把拽起她。 “晴晴闻不得烟味,我和她出去避避。” 两人起身往外走,在包厢门即将关闭的那一刻,听见了声:“也太矫情了。” 第98章 脸色不好看就对了 时钟指针指向九点整。 然后,又滑向了九点过五分。 张志斌走出包厢,在大厅休息区找到沈晴,拧眉问:“不是说有事情商量吗?你和你....妈一直坐这外面干什么?明天就是婚礼,我那边还一堆事情等着处理。” “还有人没来,我给我姐打个电话,问问她到哪儿了......”沈晴细声细语的说道。 “那你快点吧。”张志斌不耐烦地催促。 沈晴赶忙应了一句,“嗯嗯,好。” …… 沈明月今天难得睡了个饱,手机铃声蓦地急促响起。 来电显示——沈晴。 按下接听键,听筒里立刻传来慌张的声音。 “姐,你、你们到哪儿了?我们和男方的人都已经在东方酒店了。” 沈明月懒懒打了个哈欠:“已经到了?这么早?” 而后看了眼时间,9: 12。 “不早了啊姐。” 沈晴的声音更急了,“不是你昨晚说约九点吗?” “.....哦,是吗?” 沈明月拖长了尾音,像是努力回忆,随即带着几分歉然笑道,“可能是昨天太累,记混了时间,我还以为是十点,抱歉抱歉,马上就来,你们稍等一会儿。” “姐,那你快点啊,他们一家人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了。”沈晴哀求道。 不好看? 呵呵,不好看就对了。 “嗯嗯,好,知道了。”沈明月很敷衍的连声应道。 末了,又叮嘱一句:“晴晴,记住,在我们到之前,无论他们说什么,问什么,你都不要接话,三婶你也提醒她,一切等我们来了再说,明白吗?” “好,好,姐,我们等你。”沈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连答应。 挂了电话,沈明月将手机随意丢在床边,不疾不徐的去洗漱。 她当然记得自己说的是九点。 她就是故意的。 就得压一压男方家因为拿捏住沈晴和三婶而滋生的骄横气焰。 “明月,你还没去的吗?这都几点了,你三婶和晴晴早就过去了,你还去不去帮你妹妹谈事情了?” 大清早就从隔壁忙碌回来的梁秋英,看到还在慢悠悠洗漱的沈明月,眼都瞪圆了。 沈明月不以为意:“急什么,让他们先等等。” 梁秋英有些焦躁地数落,“万一男方家都到了,等你一个人像什么话,回头人家更有话说了。” “妈妈,天塌不下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急,谈判桌上,谁先沉不住气,谁就输了。” 沈明月洗漱完,走到衣柜前挑选衣服,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语气,“再说了,谁说只是等我一个了?还有一些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辈呢。” 梁秋英女士很无奈。 自己这个女儿一直都是个有主见的,只能随着她来。 她也拿她没办法。 “那你快一点,也别让人等太久。” 沈明月摆了摆手,挑了衣服换上,而后出了门。 在村子里溜达了一圈,邀请了六位族中长辈。 其后包了一辆面包车,大摇大摆的从三婶家门前路过。 明天就是婚期,正在三婶家门前帮忙干活的梁秋英怔了又怔。 双手擦了擦围裙,窜出去一把拽住准备上车的沈明月,走至一旁,压低了嗓音,又惊又怒。 “沈明月,这就是你请来的‘德高望重’长辈?” 打眼一望,全是村里平日就好管闲事,爱显摆,惯会看人下菜碟的长舌妇。 当然,倒也不全是。 沈明月为了以示尊重(表面功夫),还是请了那么一位九十高龄沈家太伯。 “你三婶因为晴晴这事儿,在村里本来就抬不起头,丢尽了脸面,你现在把这几个最势利,嘴巴最碎的家伙请过去,这和拿刀子扎她心窝肺管子有什么区别?” “我看你不是去帮忙,而是去添乱的。” 沈明月听着母亲的指责,非但不恼,反而轻轻笑出了声:“这都被你发现了?都说知子莫如母,还挺有道理。” “明天就是定下的结亲日了,你还真敢想,别去瞎捣乱。”梁秋英没好气的拍了她肩膀一巴掌。 一开始只以为沈明月是在开玩笑,而后才发现,她脸上的笑容早已隐去,茶色眸子暗而沉。 仅一瞬。 她又笑了:“妈妈,你知道破后而立吗,三婶那闷头吃亏的性子,就得这些人来激一激,而且这些人嘴皮子利索,适合谈判。” 梁秋英疑虑地看着她,而后将身上的围裙解开,转身挤上了车。 “我也去。” “……” 梁女士这是信不过自己啊。 沈明月轻咬下唇,用鞋尖反复碾着地上的一个小石子。 沈晴性子软,从小就软,随了三婶的性格。 不像沈明月,是装出来的软。 要不也不会还没进门就这样拿捏。 这般嫁过去,等待她的就是无穷无尽的委屈和磋磨。 那日子,一眼就能望到头。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如果换成其他人,关系多隔两代人,沈明月都不会插手半分。 只道一句是死是活关我屁事? 可那个人是沈晴。 三叔的女儿。 她的妹妹。 尽人事,听天命吧。 自己能做的也不多。 半晌。 沈明月转身,脸上重新挂起热情笑容,上车后,对那群长辈招呼道:“不好意思,各位叔伯婶婶久等了,我们现在出发。” 半小时后,车子在东方酒店门口停下,鎏金的招牌在县城灰扑扑的建筑群里显得有些突兀。 沈明月在隔壁一家烟酒店里走了一圈,出来时,手里拎着一个长条形纸盒包装物品。 她正在拆。 走近一看,赫然是一条红色的软中华。 梁秋英看得眼皮一跳。 这烟可不便宜。 接着,沈明月给所有来的长辈一一散了个遍。 虽然来的人里面有的是妇女,但她们家里有人抽烟,所以也没人会拒绝。 口头上含蓄的说了句‘使不得,这怎么好意思’,然后就十分不客气的揣进兜里。 看向沈明月的眼神也愈发的友善可亲了。 散完烟,浩浩荡荡的亲友团,继续大摇大摆地穿过酒店大堂。 刚踏上二楼铺着暗红色地毯的走廊,一道烦躁的男声骂骂咧咧传了过来,清晰地砸进每个人耳朵里。 “搞什么名堂,约的九点,这都快十一点了,你们沈家是什么意思,还谈不谈了?不知道婚前有很多事要忙吗?” “我那边今天来了很多亲戚,等着回去招呼,问你商谈什么你也不说,沈晴,你在耍我和我爸妈玩呢?!” 沈明月搀扶着沈家太伯,闻言,看了另一边搀扶的长辈一眼。 那位婶子立马阴阳怪气道:“哎呦,咱们这准新郎官本事不大,火气不小嘛。” 第99章 人贵有自知之明 准新郎官张志斌闻言脸色涨红。 看到乌泱泱走来的一群人,他表情变了又变,梗着脖子站在那里,欲言又止。 沈晴却是眼睛一亮,像是快要溺水的人终于看到了救生圈,迎上前怯生生地喊了句。 “姐……” 沈明月将位置空出来,让沈晴顶上:“你扶着太伯公进去,老人家腿脚不便,小心台阶。” 说着,她自己转身,从兜里掏出一包刚才拆掉的软中华,几步走到张志斌面前,塞进他手里。 “弟弟,真对不住,让你们久等了,主要是太伯公他老人家年纪大了,近些年身子骨一直不利索,行动慢,接他过来多花了点时间,你抽烟吗,消消气。” 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又是递烟又是道歉的,张志斌那股无名火被堵得发不出来,无处着力,像是拳头砸进了棉花里。 于是紧紧抿着唇角,沉默着低头看向手中烟,忽而一愣。 普通人家里办事,能拿出个二三十块的玉溪、芙蓉王就算顶有面子了,更常见的还是那种十来块的本地烟。 这随手就散出来的软中华,非富贵之家不可见。 他下意识地又深深瞟了沈明月一眼。 眼前人气质高雅,脸上是温和的笑,不管是身材还是五官,都漂亮得不像话。 从她身上,更是看不出半分市井乡下女孩的卑怯与土气。 张志斌又呆呆怔了一下,眼神闪烁间,脸色稍霁。 就在这时,沈晴搀着太伯慢悠悠地从张志斌身边经过,旁边婶子冷哼了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所有人听。 那声音不高不低,也足够清晰。 “出去打听打听,咱们沈家嫁娶,谁家不请太伯做见证?才花个两万八就能娶走我们沈家姑娘,别说等两个小时,就是等五个小时,那也是应该的!” 这话像一记软钉子,扎得张志斌刚缓和一点的脸色又沉了下去,捏着烟的手指倏地收紧。 沈明月依旧笑容温婉,语带安抚:“那位婶子向来心直口快,心不坏,弟弟你别往心里去,长辈们也是看重你和晴晴的婚事,才会特意去请动太伯他老人家,表达诚意,我们也进去吧。” 等到一众长辈都进入包厢后,张志斌跟着进门。 沈明月最后,脸上笑意尽敛。 有人唱红脸,就得有人唱白脸,她此刻就是这个角色。 进去后,脸上重新挂笑,对着男方父母也是那番措辞,解释了晚来原因。 同时又递出去一包华子。 迟到的理由很充分,见面后的礼数更是很到位。 在沈明月这番人情练达的操作下,男方父母那一肚子火也不得不偃旗息鼓,顺着台阶下,明面上乐呵呵的表示没关系,等人是应该的。 不过等私底下回去后,想起这件事,心里依旧是怄气的。 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糖。 异曲同工之妙。 表面给糖,实际给的是巴掌。 你要是不顺着吃下这颗糖,那就是不知好歹。 尽管一开始是我的错,最后也成了你的错。 张父将华子妥帖揣进兜里,笑说:“没事,老人家要紧,理解,理解。” 旁边的张母见状,细长的眼睛在沈明月身上逡巡了一圈,嘴角咧开一个过分热情的笑,伸手过来拉沈明月的手。 “哟,这就是明月吧?可真真是不得了哟,咱们县里飞出去的金凤凰,京北大学的高材生,瞧这通身的气派,这说话办事的周到劲儿,我真是越看越满意啊。” 这话明着夸沈明月,但那刻意掠过沈晴的眼神,分明是在膈应即将过门的儿媳妇。 坐在沈晴旁边的田婶子立刻不干了,她本来就是个势利眼,听见这话眼皮一翻,大喇喇地扯着嗓子说。 “哎呦喂,亲家,你这满意错人了吧?” 田婶子斜眼看着张母,嘴角一撇,皮笑肉不笑,话像刀子一样甩出去,“明月丫头可是我们老沈家正儿八经的大学生,你都说是金凤凰了,那往后肯定是要在京市那片天上飞的。” “我这个人说话直,你别不爱听,就你家这条件,要文凭没文凭,要样貌没样貌,想攀我们明月这样的,怕是连做梦都没法梦到哩。” “你们家能娶到晴晴,那都是祖坟冒青烟,走了大运了,还在这儿挑三拣四,也不摸摸自个兜里几个子,人呐,还是得贵在有自知之明,没有镜子总有尿吧。” 田婶子话糙理不糙。 张母的脸色当即就难看到极致。 沈明月心里为田婶子这狠辣劲叫了声好,面上却摆出娇羞无措的样子,道:“婶子,你们别拿我打趣啊。” 田婶子哂笑了声,摆手:“都是自家人,话赶话说到这儿了,亲家多担待。” 张母气不过,扭过脸,胸口剧烈起伏。 气氛依旧僵硬。 见到母亲吃瘪,张志斌冷着脸,生硬地开口,目光直直射向三婶和沈晴:“不是说有关于结婚的要事相商吗,你们人也到了,到底是什么天大的事,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三婶关萍和沈晴嘴唇嚅嗫着,下意识地看向沈明月。 这一看本不打紧,要命的是田婶子也看过来。 田婶子看过来,梁秋英女士也顺势看过来。 一个带一个的,以至于在场所有沈家长辈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沈明月身上。 顺着众人的目光,张志斌古怪的看向沈明月,心下奇怪,这些长辈,都看着她干什么? 沈明月不慌不忙:“什么要紧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先吃饭,等吃饱了再慢慢商量。” 沈家这边的人自是纷纷附和。 男方没办法,虽然满心疑惑和不快,但等了那么久也确实饿了,于是默许。 菜品陆续上桌,精致的菜肴摆满了转盘。 梁秋英见沈明月吃得少,正想给她多夹菜,旁边的田婶子先一步,亲热地用公勺舀了一大勺红烧肉,放到沈明月碗里。 “明月,快尝尝这个,可好吃,你在京北读书辛苦吧?学习累不累?” 梁秋英见状,霎时歇了夹菜心思。 这些人对那些有出息有地位的人惯会献殷勤,她没多少可发挥的空间。 第100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沈明月乖巧点头,细声细气地回答:“还好,田婶,比高中的时候轻松很多,也更自由。” 话音刚落,另一位婶子立马接上了茬,一脸与有荣焉:“咱们明月可是给老沈家长脸了,京北市大不大?比咱们这儿是不是繁华多了?” “嘿,这话问得,肯定繁华啊,那可是首都......” “哎,这辈子我都没出过省,也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去首都看看。” “那简单,让你家小子考去明月那个学校,等开学的时候你送去,就能顺便去看看了。” “哪有那么容易,几十年才出沈明月那么一个京北大学生,我家那小子是指望不上咯,羡慕秋英有明月那么好的闺女,享福的日子快到喽。” “……” 一个个,你一言我一句,将沈明月捧上了天。 整个吃饭期间,沈家长辈其乐融融,张家那边欲言又止。 想开口提正事,总会被人把话头抢过去,以至于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 中途,沈明月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放下筷子,说了句:“这包厢暖气开得可真足,有点热了。” 话毕,便脱下那件质感精良的驼色大衣,里面只穿着一件贴身的黑色羊绒针织裙。 在她抬手整理头发的那一刻,左手腕上一样东西在包厢灯光下骤然折射出璀璨闪眼的光芒。 那是一只看起来分量十足,做工极其精致的金手镯。 沉甸甸地圈在她纤细的手腕上,表面镶了一圈钻石,星星点点。 随着她的动作流光溢彩,几乎晃花了众人的眼。 “我的天老爷!” 田婶第一个叫出声,眼睛死死盯在那手镯上,声音都变了调,“明月丫头,你这镯子....金的?” 沈明月点点头。 “多少克啊?还镶了这么多钻,这得多少钱才能买到?”田婶一双眼睛都亮了。 沈明月笑了。 不愧是三头两寨出了名的势利眼,都不用引导,一开口就是顺着自己的想法往下走。 “是金的,六七十克,价格应该在六七万左右吧,具体多少我也不太清楚,朋友送的。” 她佯装不好意思地把手往下缩了缩,既娇嗔又显无奈。 “我都说了不要不要,他非塞给我,说不收下就是看不起他,以后天天送,送到我收下为止,唉,真是的,烦都烦死了。” 这番看似抱怨实则炫耀的凡尔赛言论,在在座每一位的心里,投下了一颗炸弹。 “啊,还有这种好事?”另一位婶子也凑了过来,想上手摸一摸。 被沈明月无形中避开。 别搞。 看看就得了,真上手万一暴露,我不要面子的吗? “七十克,还满钻。”田婶子咂舌,饭都不香了。 “了不得,明月,这个朋友是追求者吧?什么来头,京北的大老板?” 明月抬起左手,捋了捋耳边垂在颊边的碎发,笑吟吟的,“不是什么老板,就是学校里的一个学长。” “学长?!” 王婶的嗓门拔得更高了,满是不可置信,“一个学生就这么有钱?这金镯子说送就送?” 在这里,金镯子可是得结婚才能有呢。 咳咳。 也不一定,有些人哪怕是结婚也没有...... 桌上有一个算一个,包括张家人,都竖起了耳朵,脸上写满了震惊。 一个学生,出手就是沉甸甸的金镶钻镯子? 沈明月浅浅一笑,笑容里带着一种见怪不怪的淡然。 抬手理了理鬓边的碎发,让那镯子再次在灯光下闪耀,语气轻飘飘:“这还真不算什么,我挑的最便宜的收下,他还送得有更贵的,包包,珠宝首饰,打底都得二十来万,太贵重了,我不敢要。” “二十万?” 田婶倒吸一口凉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其他婶子伯母们也炸开了锅,看向沈明月的眼神彻底变了。 几十万的礼物,这对她们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读个大学,认识的都是什么人啊。”另一位伯母喃喃。 “天南地北的人。”沈明月笑着回了句废话。 田婶眼珠子一转,而后急切地说:“明月,你见识广,学校里还都是这种青年才俊,我家那丫头你也知道,模样不差,人也老实,还没谈过朋友,你瞅着学校有合适的,帮忙介绍几个认识认识呗?” 沈明月眼波流转,心说田婶,我将封你为女一号。 也太会接话了。 “介绍当然没问题,婶子开口了,我肯定放在心上,不过……” 停了会,略显为难地笑了笑,“说实话,在外面,学历的鄙视链挺严重的,高中以下的学历在人家眼中就是文盲,不然就算勉强介绍了,人家可能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两句,反而尴尬。” “呦,可不就是嘛!” 那位伯母立刻拍着大腿高声附和,她虽然不懂什么鄙视链,但丝毫不妨碍她顺着沈明月的话头踩低捧高。 “现在这世道,没个大学文凭哪行啊,找对象都矮人一截,大学生才叫正经出路,像我们明月这样的,那才是人上人,追求者自然也是顶尖的。” “……”脸皮厚如斯的沈明月,此刻被吹得都有些脸红。 难怪村里出了名的。 又一位伯母也忙不迭地点头,很是艳羡。 “是啊,我娘家表姐的女儿,从小学习好,但家里不让她读,她偏要半工半读,最后嫁了个博士,现在在省城住大房子,体制内工作,婆家不知道多看重,当初要是早早辍学,哪有这福气!” “还是得好好学习,回头我就叮嘱我家丫头,好好学,像明月这样,考到京北去,京北实在去不了,去隔壁也行。” 有沈明月刻意凡尔赛炫耀在前,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题彻底围绕着高学历=好归宿展开。 同时无形中免不了将早婚的人贬低到尘埃里。 没人在乎男方那越来越黑的脸。 三婶与沈晴垂眸不言,不知在想些什么。 “各位婶子,今天聚在这里,主要还是为了晴晴的婚事,别的事,以后有机会再聊吧。”眼看话题停不下来,沈明月赶紧喊停。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今天的主题上。 只是,经过沈明月那一番凡尔赛发言和婶子们用身边人做例子,对高学历的疯狂鼓吹,此刻再来看这桩婚事,每个人的心态多少有些改变。 高学历好啊,接触的人都不一样。 哪像现在,抠扣搜搜两万八彩礼,五金只给一金。 世上的事情,不怕遇到,就怕对比。 有对比就有伤害。 第101章 女方胜利 田婶子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调转枪口,可不能记了今天被请来的使命。 眉毛一挑,目光直接投向脸色发黑的男方父母,嗓门敞亮。 “对对对,说正事,明月不提我都差点忘了,那个...亲家啊,我听晴晴说,之前咱们不是都说好了五金吗?这临到跟前了,怎么又变成一金了?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话头一起,旁边的几位婶子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拍着桌子帮腔,唾沫星子横飞。 “就是,现在菜市场买颗好白菜还得掂量掂量价钱呢,娶媳妇这么大的事,五金变一金?传出去我们沈家的脸往哪儿搁?” “关萍,不是我说你,就那么让闺女被人作践?你这当妈的硬气一点行不行,这要是答应了,以后晴晴在婆家还能有站脚的地方吗?骨头都得被人嚼碎了咽下去!” 三婶关萍低低垂头,嘴唇哆嗦着,无言。 另一位伯母阴恻恻地接话,眼神在张家人和关萍之间扫视。 “买猪还得看圈呢,这五金给一金,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现在就这么糊弄,以后还得了,是真穷得揭不开锅了,还是压根就没把我们沈家姑娘放在眼里?!” “不说远的,就是隔壁村最穷的瘸子家娶媳妇,也知道凑个三金充场面呢。” 你一言,我一语,一句比一句赤裸,一句比一句势利。 张家父母被这劈头盖脸的讨伐砸得措手不及。 想了好一会儿,才赔着笑说。 “他婶子,各位亲家,真不是那个意思,我们怎么会看不起晴晴呢?就是想着,这婚礼方方面面都要花钱,是一大笔开销,就琢磨着,先紧着婚礼用,金首饰嘛等以后宽裕了,肯定给晴晴补上,一样都不会少……” “那不行!” 田婶子根本不听这解释,直接火力全开,“空口白话谁不会说?以后,哪个姑娘的青春能耗得起以后?等你们家宽裕等到猴年马月去,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我们晴晴多好的年纪,本该在学校里念书,像她姐一样,是未来的大学生,现在倒好,为了这点事,学上不成了,早早结婚生孩子,结果现在连结婚该有的几件金首饰都没有,这像话吗?我们沈家姑娘就这么不值钱?!” 这话好似戳到了张家的肺管子上。 一直憋着气的张父再也忍不住了,砰地一拍桌子,脸红脖子粗地道。 “谁家还不是个未来大学生了?搁这儿瞧不起谁呢,要不是沈晴勾着志斌,能出这档子事吗?” “志斌要不是被她勾引,心思放在学习上,未来考个大学那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你们还怪我们头上来了。” “你放屁!”三婶关萍听到这话,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起头,尖声反驳,“明明是你儿子死皮赖脸追着我们晴晴,哄着她不读书跟他出去打工,现在倒打一耙,你们张家还要不要脸了。” “到底谁不要脸?” “就说你们,抠搜算计,还敢污蔑人。” 场面瞬间失控,双方长辈吵作一团,声音几乎要把屋顶掀翻。 沈明月不疾不徐的抿了一口茶水,冷眼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 半晌。 她才对沈大伯公说道:“这么吵也不是个事,大伯公,你来说句公道话吧。” 争吵停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那位须发皆白,辈分最高的老者身上。 沈大伯公浑浊的眼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将张家的愤懑不甘,沈家三嫂的委屈激动尽收眼底。 沉吟了半晌,手中的拐杖轻轻顿地,压下最后一点嘈杂。 “唉,既然两边都觉得是对方耽误了自家孩子的前程,那这婚就不结了吧。” “太伯公!”沈晴惊呼,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垂眸用手抚了抚小腹,而后又看了一眼张志斌。 三婶关萍脸上闪过剧烈的挣扎。 想起明月刚才说的高中以下如文盲,想起那金光闪闪的镯子和几十万的礼物,再看看眼前这撕破脸的亲家和憋屈的婚事,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猛地涌了上来。 她咬着牙附和道:“太伯公说得在理,这婚不结了,我们晴晴...晴晴以后继续去读书。” 沈晴听到母亲赞成,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眼神里全是茫然和无措,呆呆地。 张家父母一听,却是慌了神。 他们只是想拿捏一下,占点便宜,可从来没想过真要取消婚宴啊! 那通知出去的亲戚,订好的宴席,准备好的东西,以及脸往哪儿搁?损失谁来承担? 再者,沈晴的学习还是不错的,将来未必不能考个好大学,张志斌就不一样了。 在学校就是混子一个。 “别别别,太伯公言重了,不至于,真不至于退婚啊。” 张母急忙站起来,脸上挤满了焦急的笑容,“这就是话赶话,说岔了,我们怎么会觉得晴晴不好呢?” 张父也赶紧找补:“亲家,都是一时气话,婚礼各项准备都做好了,亲戚朋友也都通知了,这临门一脚了,怎么能说不结就不结呢?这不成笑话了吗?不就是五金嘛,等会就去买。” 包厢里一片寂静,没人接话。 沈明月侧过身,握住沈晴冰凉的手,“晴晴,回去好好读书,考到京市来。” 这算是一个很隐晦的承诺。 只要沈晴来,她能妥帖安排一切,包括且不限于余生另一半。 这是沈明月的真心话,并不是为了激男方父母。 “别别别,亲家。” 张母彻底急了,也顾不上面子了,连忙加码,脸上堆满讨好的笑,“之前是我们考虑不周,这样,彩礼,彩礼我们也再加点,四万八,图个吉利,四万八加上五金,你看这样行不行?” 所有人的目光都压在三婶关萍身上。 关萍看向女儿。 沈晴怯生生地抬起眼,手下意识地轻轻拽了拽母亲的衣角,声音细若蚊蝇,“妈……” 关萍看着女儿这副样子,想起她肚子里的孩子,再想到退婚后面临的风言风语,那点被沈明月鼓动起来,关于读书前程的勇气,迅速消散。 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无奈地吸了一口气。 “行,但我们现在就要。” “可以可以,待会我们就去取钱,带晴晴去买剩下四金。” 一场拉锯战,以女方胜利告终。 沈晴笑了,三婶也终于不用以泪洗面了。 第102章 消息有误啊 回去后,沈明月先将沈大伯公送回家,最后是那几位功成身退的婶子伯母。 一直沉默的梁秋英这时才长长舒了口气,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恍惚,惊讶道:“这就解决了?四万八,五金照旧,看不出来,沈明月你还有点厉害得嘞。” “我还以为你带着那群人是要去把场子掀了,把这婚事给搅黄,嗐,白担心一场。” 沈明月侧过头看向母亲,嘴角弯起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弧度,轻飘飘地反问:“怎么会呢妈妈,你就那么信不过我?” 梁女士看着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 拿起随手放在车上的围腰,一边系上一边朝着三婶家走去。 婚事照旧,许多准备工作还得继续操持。 沈明月望着母亲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后,脸上的那点笑意慢慢敛去,变得平静。 老实说,确实动过搅黄的念头。 承诺都给出去了,可沈晴不接,那就算了。 她不会替任何人去做任何决定,所以注定了她不会过多的去劝告什么。 人不可能每一步都正确,成了,不一定有功,错了,一定怨你。 一重山有一重山的错落,就这样吧。 第二天。 隔壁早早的就有帮工来了,谈话声此起彼伏,沈明月睡得很香。 直到日头升得老高。 昨晚应付京市周尧和宋连嵩的信息和电话,直到凌晨两点才真正消停。 摸过手机一看,竟然已经中午十二点了。 揉着额角走出房间,梁女士看到她,又忍不住数落:“你再睡一会接亲的队伍怕是都到了,现在饭点也都过了,自己去下点粉吃。” 沈明月没什么胃口,摆了摆手:“没事,我不饿,等下午吃席就行了。” 下午三点左右。 锣鼓声和鞭炮声由远及近,新郎官张志斌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带着接亲的队伍到了。 沈家院门口立刻被看热闹的乡亲和负责拦门的年轻人们围得水泄不通。 欢呼声,起哄声,讨要红包的嬉闹声混杂在一起。 沈明月站在自己门口的廊檐下,远远看着,心里异常平静,甚至有些空洞。 那些笑声和祝福,似乎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无法真正传递到她心里。 眼看新郎官人来了,作为娘家人,沈明月打算过去露个面,礼数得到位。 穿过熙攘的人群,刚走到院子中央,一位衣着体面的男人抬手叫住了她。 “明月。” 沈明月循声望去,脸上立刻绽开出惊喜笑意,“贞丰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欧贞丰,算是长团村的一代传奇。 家里三代务农,硬是凭着一股狠劲,一路考上了哈工大,硕博连读,还没毕业就被京市某个顶尖研究所签走,落地生根。 后来更是听说娶了位北师大的,直接把父母全都接走了。 他是所有学子的榜样,也是这些混出名堂的同乡里,分量极重的一位。 “所里刚好有个短差在省城,顺道回来看看,正好赶上沈晴大喜。”欧贞丰笑着解释。 他身边坐着的几位,气度皆不凡,一看就像是体制内的,也有一位村里有名的做工程的老板作陪。 被人戏称之三老板。 在村里向来高傲仰头的三老板,此刻都拘谨得很。 欧贞丰很自然地给在座的几位介绍:“这是沈明月,现在在京北大学读书。” 那几位闻言,客气地笑着点头,目光在明月身上打量。 寒暄几句后,欧贞丰像是想起什么,带着点调侃,又像是随口一提。 “对了,明月,我今天刚到就听说了,你昨天喊了田婶子她们去跟张家谈判?” 沈明月随手拿了根凳子,在欧贞丰身边坐下,点点头,笑:“是啊,没想到田婶子怪厉害的,三言两语就让张家妥协了。” 欧贞丰也笑,摇头低声说:“是吗,但我看你不像是奔着让人妥协去的。” “不奔着妥协还能奔着什么?” “掀桌。”欧贞丰说。 “……” 沈明月只能说,不愧是三代从农里杀出去的人,看问题就是透彻。 欧贞丰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对自己未来,有什么打算?” 一个家族,出了那么一个人,眼界人脉资源都是村里头这些人难以预料估计和想象的。 稍微提一点关键性意见,就能受用终身。 沈明月也在京市,离得近,有什么事自己也能帮上忙。 所以欧贞丰故意招她过来问问。 沈明月说出了那条早已在心中勾勒了千百遍的路:“读书,争取保研,硕博连读,然后,走选调生的路子。” “那不就是中央选调?” 欧贞丰眉毛微挑,“起步就是正科,志向不小,很有魄力。” 沈明月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欧贞丰像是想起了什么,推荐道:“既然有这个想法,那我推荐你看一本书,《沧浪之水》,写透了里面那些规则和人心,对你未来应该有帮助。” 话音刚落,沈明月便接口,引用了书中的一句话:“‘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早看完了。” “是吗,那谈谈观后感?” “没什么观后感,只觉得人活在哪里,就得按照哪里的规则来,要么清高到底,离开那个圈子,要么就学会和光同尘,甚至有时候,得把自己变成规则的一部分,男主最初的困境,不就是没想明白这一点么?” 这话一出,欧贞丰眼里的欣赏不再掩饰,甚至还带上了几分同道中人的郑重。 他原本只是出于同乡的情分想提点一些,稍微给点有用建议,没想到,这个原以为纯书呆子的人,天分不是一般的高。 在绝大多数同龄人还沉浸在大学的自由与迷茫中,她不仅早已清晰地规划好了路径。 更重要的是,对这条路上的核心规则与人性博弈,有了清醒乃至冷酷的认知。 小小年纪,这份早熟心智和权力嗅觉,让他都感到一丝心惊。 可村里人对沈明月的印象,不都是个只会死读书,内向宅家的书呆子吗? 消息有误啊。 第103章 迷人的魅力 欧贞丰缓缓点头,面上带着一种平辈论交的认真,又问:“还看过什么书?” “那多了,万历,乡土,张居正,曾国藩....都看过一点。” 稍微闲聊了会儿,接着欧贞丰说起一些草根逆袭的事迹。 说起普通家庭想要实现阶级跃迁,必须献祭一个人的人生为赌注。 他举了一个身边人作例子。 一个朋友的哥哥,和人建了个赌博网站,收益数千万。 朋友的哥哥后来被抓进去了,但钱留下了。 一个家庭,从原来的吃不饱穿不暖,从此一跃入省城,接受最好的教育,有了最好的生活条件。 朋友也不负众望,有了原始资金积累后,开始从商,如今已是一小城首富,正在培养下一代从政。 末了,欧贞丰还说,一个底层家族想要破局,初代必须天分高,抛弃仁义道德,下三滥无奇不用。 当然,最后这句话是沈明月用自己的所思所想总结出来的。 欧贞丰许是和官场的人打交道多了,又或许是觉得这结论过于三观不正,说起话来,实在有些绕弯子。 话毕,静了两秒。 欧贞丰看向沈明月,有些忧虑自己是不是不该说这些。 这个年纪,尤其是名校的大学生,多少会有些书生意气,可能会对这种略显灰暗的论调流露出不解,反感,甚至带着理想主义光芒的反驳。 然而,他看到的是沈明月无比认真的眼神,听得专注。 非但没有丝毫被冒犯或质疑的意思,那清泠泠的眼眸深处,反而隐隐流露出认同感。 理解且接纳。 欧贞丰到了嘴边,那原本想要进一步解释或修饰的话,突然就卡住了。 ? 心里蓦地升起一个古怪念头。 沈明月这个刚成年的少女,或许比自己这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二十年的老油条,看得更加透彻。 心底的那点惊讶更深更重了。 接受能力那么高,自己不会以后还得请她帮忙吧?! 宾客陆陆续续到来,相识的乡邻,远房的亲戚自然而然地聚成一个个小圈子。 男人们抽着烟,嗓门洪亮地谈论着今年的收成,外面的生意。 女人们则围着孩子,聊着家长里短,时不时爆发出阵阵哄笑。 很热闹,很难得。 更难得的是欧贞丰,沈明月以及那几位体制内干部围成一圈说说笑笑的那种气氛,有种迷人的魅力。 几道清脆笑声由远及近,几个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少女手挽着手进入院中。 皆是沈晴的同学朋友。 其中一个扎着高高马尾的姑娘,眼尖地看到了扎堆候在一边的接亲伴郎团。 眼睛一亮,故意拔高了声音,带着娇嗔对同伴们说:“哎呀,他们怎么来得这么早,错过拦门抢红包了。” 这话立刻引起了同伴们的附和,一阵嘻嘻哈哈。 那红衣姑娘胆子大,与伴郎团里一个高个子男生似乎相熟。 松开同伴,几步蹦跶过去,故意挡在那高个子伴郎面前,伸出手,掌心向上,半是玩笑半是刁难。 “喂,来得这么早,害得我们都没机会好好拦门,我们作为伴娘团的红包还在吗,不然可不放你们轻易接走新娘子。” 其他少女们也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帮腔,笑声如风拂银铃,吸引了周遭不少人的视线。 窃窃私语问这几人是谁,在得到是沈晴的朋友后,又哦了声。 伴郎团的高个男生掏出一把红包递出,红衣少女接下后一一分给其他人。 一个穿鹅黄色羽绒服的女孩许是想多要一个,红衣少女不给,说想要多的找伴郎要去,女孩怯着脸去挠少女的痒痒。 少女一边躲闪,一边发出夸张又带着点表演性质的惊呼,身体旋转的弧度恰好朝向伴郎团所在的方向,差点撞上高个子男生。 笑里带着青春荷尔蒙的躁动,又掺杂着一丝想要被关注,被欣赏的刻意。 闹够了,几人准备去找新娘子。 经过某处时,忍不住朝之看了一眼又一眼,脚步都放慢了些。 在那里,无论是沉稳儒雅的欧贞丰,还是极其漂亮的沈明月,或是其他几位谈吐不凡的同事,身上都带着一种在日常生活中很少接触到,难以名状却又格外吸引人的气场。 她们找到正待在房间里的新娘沈晴,一个梳着丸子头的女孩立刻凑过去,压低声音,难掩好奇地问:“晴晴,外边那桌都是些什么人啊?看着感觉好不一样哦。” 说不清具体哪里不同,但就是觉得那些人哪怕只是安静地坐着,也自带一种光芒,让人忍不住想去探究。 沈晴走出房间,顺着朋友的指示看去,低声解释:“那个戴眼镜的,叫欧贞丰,哈工大博士,现在在京市的国家级研究所工作,特别厉害,旁边那些应该都是他的同事,都是从京市来得。” “哇,京市来的?!” 众少女们发出低低的惊叹,眼神里瞬间充满了向往,那是一个对她们而言遥远而神圣的地方。 另一个短发女孩忍不住指了指沈明月,小声问:“那个女生呢?” 沈晴看着堂姐沉静的侧影,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完全意识到的羡慕与距离感:“她是我堂姐,沈明月,在京北大学读书。” “京北大学!” 这几个字再次在少女们心中激起涟漪。 她们再次望向那桌,看着沈明月与那些大人物从容交流的姿态,忽然觉得,自己等人进来时的嬉笑打闹,与那边笼罩着高智与权力光晕的小世界相比,显得如此稚嫩。 心生敬畏下,又忍不住暗暗羡慕。 欧贞丰手机突兀震动,看了眼来电显示,眸光一凝。 他对着沈明月略带歉意地低声道:“我领导到了,得出去迎一下,下次有空聊。” 他这一动,同行那几位同事也立刻纷纷站起来,簇拥着欧贞丰便朝院外走去。 刚才还言笑晏晏的一桌,瞬间只剩下沈明月和三老板。 四目相对。 三老板想跟沈明月搭话,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聊刚才的书籍政论,他插不上嘴。 聊生意,跟一个女学生也没什么可聊的。 气氛有些微妙。 沈明月礼貌微笑:“三老板慢坐,我去那边看看晴晴。” 房间里人很多,除了沈晴与她朋友外,还有带着小孩来讨糖吃的婶子。 和沈晴寒暄了几句后,她倚在木窗框边,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楼下熙攘的人群,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顺手从旁边梳妆台上拿起的团扇。 大红缎面,绣着鸳鸯戏水,金线在午后的阳光下有些晃眼。 扇柄下坠着的流苏随着纤细指尖的动作轻轻摇曳。 就在这时,院子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 欧贞丰引着一个人走了进来,态度是前所未有的恭敬。 他身边那几位同事更是小心翼翼地簇拥在侧,很是拘谨。 第104章 沈明月是个怎样的人? 沈明月是个怎样的人? 在带着浓重乡音的叙述中,她的形象逐渐被拼凑。 高中老师眼里,她是个不爱说话,有点孤僻,但特别刻苦的乖学生,一心埋头读书,成绩一直拔尖。 而在初中老师模糊的记忆里,印象也差不多。 “也是个闷葫芦,除了……哦,除了好像跟当时学校里两个不太学好的人走得近点,其他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老教师咂咂嘴,末了又补充道,“那两个人初中一毕业就结婚生孩子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混,还好当初没影响到她。” “初中?” 陆云征捕捉到毕业结婚四个关键词,眉头倏地蹙了一下,眸色深沉,却是半点情绪都看不出来。 “是啊,初中。” 老教师肯定地点点头,对陆云征那一瞬间的诧异不以为意,反而带着些见怪不怪的豁达,笑了笑。 “这种事,在我们这儿不稀奇,很多娃子念不下书,青春期就去谈朋友,然后早早就不读了,结婚、生孩子、出去打工,都是这么个路子。” “能像沈明月那样一直读上去,还考到京北去的,那是真没几个。” 陆云征沉默地听着,目光扫过眼前斑驳的校墙,坑洼的操场,以及远处层层起伏的山峦。 这里是真正的底层,教育资源匮乏,学习氛围稀薄,青春期的春心萌动,都能算是人生的一大劫难。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一个心志不坚的孩子,太容易随波逐流,被环境同化,早早结婚,重复父辈的命运。 而沈明月,就那么一步步,从这样一片贫瘠落后的土地里,走到京北,走到他面前。 刚准备辞别,办公室的门被哐当一声推开。 一个年纪稍轻男教师走了进来,怀里抱着一堆沉甸甸的东西,叮当作响。 打开后,全是器械。 砍刀,钢棍,甚至还有一把自制土枪。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似乎见怪不怪,有人调侃道:“龙老师,又去宿舍缴械了?这次是哪帮小崽子?” 那位龙老师把怀里那堆凶器没好气地扔在角落的空桌子上,发出沉重的撞击声。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用本地话骂骂咧咧。 “还能有哪帮?就妖猴那几个无法无天的,一群年纪轻轻,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整天嚎着什么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打起架来是真不要命,我看呐,金三角都没我们这儿乱。” 陆云征的目光凝固在那一把自制土枪上,瞳孔微缩。 这到底是学校还是黑帮? 之前那位老教师叹了口气,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对陆云征解释道:“唉,让您见笑了,我们这儿民风彪悍,年轻人火气旺,两边起了冲突,不死一个不算完。” 指了指那堆器械,“现在算好了,前几年市里火拼,为了个女生,两边手持土枪对喷,那砍刀上也大多都抹了油,缝针都难缝,苗(毒)得很呐。” “我能看看吗?”陆云征问。 老教师看了一眼,随意摆手:“可以,没问题,小心点别走火就行。” 陆云征走上前,小心地拿起那把土枪。 入手沉甸甸的,粗糙的铁管和木质枪托上甚至能看到手工打磨的痕迹,扳机机构简陋得让人无言。 熟练地拆卸检查,接着组装,模拟了一下击发动作,沉声评价道。 “填的是铁砂,这东西近距离打出去,就是一片,杀伤范围大,虽然穿透力不如制式子弹,但威力绝对足够。” 老教师点点头,说:“对,这边要么装铁砂,要么装钢珠。” 陆云征将土枪放回原处,向老教师道谢,转身离开。 刚走出教学楼,手机传来一条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滑动。 那是一张毕业班的合影。 一群穿着统一蓝白色校服的学生挤在一起,背景是市一中教学楼。 一一扫过前排那些笑容灿烂或表情腼腆的脸,没找到人,继续移向后面几排。 在角落里,他才看到了那个几乎要融入背景的身影。 文科班女多男少,沈明月站在倒数第二排的边上,穿着同样宽大的蓝白色校服,显得身形更加单薄。 长长的,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厚重刘海,让其整张脸都隐在了一片阴影之下。 她微垂着脑袋,肩膀也有些内收,是一种明显的,试图减少自身存在感的防御姿态。 在周围或张扬、或青涩、或带着毕业兴奋的面孔衬托下,她显得格外不起眼。 如果不是照片下方列出的姓名表,对应着那个位置清晰地印着【沈明月】三个字。 陆云征真的无法将眼前这个带着一层灰扑扑阴郁色的影子,与那个在京北大学里眼神清亮,谈吐从容,甚至带着几分傲气的少女联系在一起。 其实当那位高中老师用孤僻,内向形容她时,陆云征心底是存着一丝怀疑的。 他见过沈明月,也从京北大学了解过她,明媚,耀眼,自信...... 与孤僻内向丝毫不沾边。 一个人的核心性格在青春期早期,比如十二三岁时就已大致定型,怎么可能还会有那么大的差别呢? 可现在,看着这张照片,加上后知后觉的感受着这片土地上弥漫的野蛮与危险,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 过于出众的容貌,对一无所有的底层少女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她在藏拙。 将自己打磨得毫无光泽,像一块不起眼的石头,湮没在人群里。 风吹竹林簌簌。 她说她走了很远的路,吃了很多苦。 这一刻,具象化于眼前。 …… 思绪回笼。 陆云征抬起头,望向眼前吊脚楼。 二楼。 她微微侧身靠着窗棂,手里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团扇。 午后的阳光勾勒出纤细的脖颈和安静的侧影,目光低垂,望着楼下某处虚空。 眼神里是尚未完全收敛的疏离与一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沉静,仿若整个世界的热闹都与她无关。 似乎有所感应,眼睫微颤,也垂眸定定向下望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隔着喧嚣的人群,隔着尘土飞扬的院落,隔着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与阶层鸿沟。 他站在人群底下,仰望着她,如仰望一株在悬崖峭壁上顽强生长,终于探出头来的幽兰。 她倚在高栏楼上,俯瞰着他,似看着一个从遥远世界闯入,带着一身清辉的意外来客。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一眼,穿透了时光,阶层,以及那背后不为人知的小心翼翼与挣扎。 万年。 第105章 少女怀春,理所应当 听说长团村有喜事,沈家人,陆云征于是过来了。 从欧贞丰口中得知是沈明月妹妹出嫁时,他只是点点头,而后又问了句:“沈明月是个怎样的人?” 欧贞丰琢磨着领导话里意思,略一思索,回答得很谨慎实在。 “陆处,不瞒您说,我这些年在外,基本不回来,对她近况了解不多,不过,她算是我们这十里八乡第一位清北大学生。” “按照周围那些看着她长大的婶子们的说法,明月这丫头总是待在家里,特别乖,特别安静,整天抱着书本学习,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一边说,一边回忆着之前与乡邻交谈时获取的零碎信息,尽量客观地复述。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在我们这个小地方考上京北,天赋和毅力,缺一不可,她能做到,确实不容易。” 陆云征点了点头,面上平静,看不出他突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欧贞丰引着陆云征往沈家院子走去,依旧低声寒暄着,心里却对这位背景深厚的领导,突然莅临这种乡野婚宴感到些许诧异。 直到他突然停下脚,抬眸而望。 欧贞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含笑介绍:“二楼靠窗的那个就是沈明月。” “我知道。”他淡淡应了声。 欧贞丰心想,难道两人认识? 念头刚冒出来,接着又注意到陆云征并没有任何要与沈明月打招呼的意思。 而楼上的沈明月也只是静静地看着,旋即移开了目光。 欧贞丰按下心中的疑惑,暗自思忖。 或许陆云征是从别的渠道听说过沈明月? 毕竟是村里第一个清北生,这名头在县里,甚至在市里教育系统都算有点声响,被偶尔提及也不奇怪。 很快便将这点疑虑归结为巧合。 不再多想,恭敬地引着陆云征入座。 陆云征长得有些扎眼,即便他衣着低调,但那通身的矜贵气度和欧贞丰等人明显恭敬的态度,还是无声无息地吸引众多目光。 一些稍微见过点世面,或者在体制内边缘徘徊的人靠近,假装与欧贞丰寒暄,目光却总忍不住往陆云征身上瞟几眼。 众人希望欧贞丰能多介绍几句,可他只含糊其辞的说了句:“我领导,姓陆。” 之后再无下文。 由此,众人也多少品出了点什么。 欧贞丰的人生履历与高度,已经让这个山村里的人由衷的崇拜与敬仰。 而能让欧贞丰如此恭敬对待的年轻男人,又该是何种地位呢。 不敢想。 来头反正应该大得不得了。 眼尖又势利的田婶子看到被欧贞丰那圈人如同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的陆云征,再看他那通身的气派,眼睛顿时一亮,心思立刻活络。 有些人就是这样,虽然人家有地位有实力,也并不会帮助你什么,但就喜欢去无脑吹捧。 好像站在旁边就能沾了光一样。 田婶子风风火火地就往后院跑去,找到正在招呼亲友的三婶关萍,一把拉住她,兴奋又急切的扬声道。 “哎哟,关萍妹子,你还在这儿磨蹭呢,前面来贵客了,真正的大人物,欧贞丰都陪着,恭敬得不得了,你快让晴晴去前面露个面,千万别怠慢了!” 三婶关萍被她这阵势弄得有些懵,可听说是连欧贞丰都恭敬对待的大人物,也不敢怠慢,连忙应声道:“啊?哦哦,好,好,我这就去叫晴晴……” 田婶子看着她转身去叫人的背影,理了理衣襟,也快步跟了上去,准备伺机在大人物面前也露个脸,说上几句讨巧的话。 三婶关萍拉着沈晴,穿过喧闹的人群,来到几人面前。 “陆处,这位就是今天的新娘子,沈晴。” 欧贞丰笑着介绍,又对沈晴温和地说,“晴晴,这位是我领导,你叫他陆先生就行。” 沈晴怯生生地抬头,声音细弱:“陆先生,谢谢您来。” 陆云征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微微颔首:“恭喜。” 打了个照面后,接下来又是欧贞丰在中间说话,向陆云征介绍长团村的风土人情。 关萍赔着笑偶尔附和几句。 沈晴就难受了,说不上话,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觉得压力巨大,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直到欧贞丰说了句:“你们去忙吧,没事的,这里我来招呼就行。” 沈晴霎时如蒙大赦,吐出一口气,跟着母亲离开。 一回到房间,几个闺蜜立刻围了上来,脸上都带着兴奋和好奇。 “晴晴,那个男的是谁啊?长得挺帅,你们村里那个博士居然对他那么客气。” “是你家什么亲戚吗?看起来来头蛮大的。” 沈晴摇了摇头,老实地回答:“我也不知道是谁,贞丰哥说是他领导,姓陆,不是我家亲戚。” 回想了一下刚才那短暂又压抑的接触,小声补充了一句,“他好像不太爱说话。” “姓陆……” 几个少女低声喃喃着这个姓氏,目光又忍不住飘向室外。 他并没有刻意摆出什么姿态,只是寻常地坐在那里,背脊挺拔却不僵硬,自有一种松驰的随意,却成为了无形的中心。 让周围所有试图靠近的人都下意识地收敛,恭敬,甚至自惭形秽。 强大又神秘,怀春少女心悸,理所应当。 一撅屁股沈晴就知道她们要放什么屁,开口打断遐想:“你们就别想了,没看见人家连话都懒得跟我们这些人多说一句。” 这话戳破了少女们刚刚鼓起的肥皂泡,悻悻地撇了撇嘴。 就在这时,一个女孩忽然用胳膊肘碰了碰同伴,朝旁边努了努嘴。 几人顺着视线落在沈明月身上,发现她也正望着那个方向,似乎有些出神。 这个发现,让众女孩心底滋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幼稚平衡感。 刚才看到她和欧贞丰那样厉害的人物谈笑风生,从容不迫,她们心里是羡慕的。 可现在,欧贞丰的领导一来,她也只能和自己等人待在一起,远远看着。 这瞬间消解了对沈明月的一部分距离感和羡慕。 第106章 笑脸不能给太多 距离京市千里之外。 沈明月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陆云征,这超出了她的预料。 从而忍不住去深想他的用意何在。 为爱奔赴千里? 两人之间的感情也没到那地步啊。 巧合吗? 她可不信。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机缘巧合,都不过是蓄谋已久,回头望去,皆有迹可循。 特别是沈明月这种,最擅长制造巧合的人。 陆云征为了什么,她一时无从得知,索性静观其变。 看着欧贞丰和他闲聊,看着那些想上前攀谈又有些怯步拘谨的乡里邻居,看着三婶带着沈晴去打照面...... 她就像是一尊雕塑,静静看着。 田婶子在那边寻不着太多机会插话,那陆先生气场太强,以至于心里发怵,不敢太过造次。 于是扭着腰进了房间。 “明月,一个人在这儿躲清静呢?” 田婶子脸上堆起热络得过分的笑容,声音响亮,“刚才看见你跟贞丰坐一块儿说话来着?哎,贞丰现在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在北京那都是这个!” 停了会,翘起一个大拇指,“你得多跟贞丰这样的能人学学,人家见识广,路子宽,随便指点你几句,都够咱受用一辈子的。” 田婶子自顾自地吹捧着,沈明月脸上挂着浅淡的微笑,既不反驳也不热络,任由她表演。 田婶子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神秘感,尽管那荣耀跟她八竿子打不着。 “不过啊,今天真正厉害的,是贞丰陪着的那位,瞧见没?就主位那位,那气派,那模样,我活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这么‘贵’的人,贞丰在他面前,那都得陪着小心说话,这才是真正牛逼的大人物啊。” 她捏了捏沈明月的手。 “明月,你跟我们这些粗人不一样,你是京北的大学生,有文化,听婶子的,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快过去露个脸,说几句客气话,万一能给人家留个好印象,那对你将来的前程,可是有大帮助的。” 沈明月安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是那副温顺无害的表情,轻声道:“田婶,这不太合适,那么大的领导,我哪能随便过去打扰。” 陆云征刻意来到这,目的不明,一句解释都没有,看起来也不打算和自己相认的样子,所以明月也不打算凑过去。 不就是装不认识吗,谁不会? 五行不定,输个干净。 谁急谁输。 准确说起来,沈明月不主动还是掺杂了一点小性子在里面。 陆云征这样不提前打招呼,冒冒失失的来,她这次笑脸迎上去,万一下次继续这样搞突然袭击呢? 万一的万一,下次她正在和另一个男人约会中呢? 那不直接炸了?! 不能让他这样随心所欲。 换句话说,笑脸不能给太多。 田婶子一听,急得直跺脚,天上掉下来的机会都不懂得接。 “哎呀你这孩子,读书读傻了吧,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机会难得啊。” 沈明月从一旁的果盘里随手抓来一把瓜子,放在田婶手里,“婶子,磕点瓜子,你有点上火。” 田婶子看了一眼手中瓜子,默默磕上了瘾,一把不够又抓一把。 香! 好一会,脑中灵光闪过。 瓜子这东西不是更上火吗? …… 陆云征面色平淡地坐着,指尖在茶杯边缘无意识地摩挲。 欧贞丰等人小心地陪着说话,周遭前来寒暄的人一波接一波,恭维客套话不绝于耳。 他维持着基本的礼节,回应得简短而疏离,心思却早已不在此处。 视线一次次看似不经意地扫过人群,掠过廊下,搜寻某个身影。 半个小时过去了。 除了刚到时的那一眼,便再也不见。 躁意在心底悄然滋生。 在又一波自称是新娘家某个亲戚的人离开后,他放下茶杯,对身旁的欧贞丰道:“坐久了,我随意走走。” “我陪你。”欧贞丰立刻起身接话。 “不用。” 陆云征拒绝后,目的明确地朝着二楼而去。 木质楼梯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映照着他心下的躁动。 之前沈明月倚靠的那个窗口附近的房间。 门虚掩着,他抬手,指节在门板上叩击了两声。 门从里面被打开。 房间里只有新娘沈晴和她的几个闺蜜,正凑在一起说说笑笑。 突然见到陆云征出现在门口,所有人都讶异不已,噤声看向他。 沈晴更是紧张,结结巴巴地问:“陆、陆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陆云征的视线快速在房间里扫视一圈,那个预想中的身影并不在。 眉心蹙了一下,压下心头的空落和愈发明显的烦躁,问:“沈明月呢?” 沈晴被他问得一怔,讷讷回答:“我姐?她...她说屋里有点闷,出去走走。” 随后伸手指了个与主院相反的方向,“好像是往屋子后面去了。” 出去了? 作为半个主家,不说来接待一下就算了,还出、去、了?!! 陆云征眼皮耷拉,下颌线绷紧,对着沈晴略一颔首,蓦地转身,步伐比来时更快了几分。 房门重新关上,房间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绕过喧闹的屋后,沿着一条一米宽水泥路往后山走去。 南方冬日阳光慷慨,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添了几分春日般的和煦。 登上半山腰一处相对平坦的观景台,脚步蓦地停住。 沈明月正站在观景台的边缘,背对着他来的方向。 身形单薄却站得笔直,好似随时会乘风而去,融进那无垠的蓝天白云里。 她脱下了大衣,随意地搭在臂弯里,身上只穿着一件质感柔软的米色针织毛衣,贴身的剪裁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和饱满弧度,下身是一条同色系纱裙,裙摆长至脚踝。 山风正毫无阻碍地吹拂而过,撩起乌黑的长发,也吹得那轻盈的纱裙裙摆猎猎作响,贴着她的小腿,勾勒出流畅的弧度,又翩然荡开。 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 突兀的,陆云征脑子里蹦出这一句诗。 他走上前,脚步落在枯草上的细微声响,惊动了她。 沈明月回过头。 清透的眸子蕴着莹莹秋波,眼角眉梢间透着的柔情似一汪春水,随着上扬的笑意,逐渐漾开涟漪。 “陆先生。” 樱唇轻启,嗓音娇媚,像含羞草的花蕊,轻轻碰撞着他的心脏。 “您怎么一个人上这来了?” 第107章 认识?不早说! 陆云征朝她走近两步,在离她一米左右的距离停下,目光不曾从她脸上移开,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了几分。 “不是一个人。” 沈明月微微偏头看向他身后,并没发现还有其他人。 长发被风拂过脸颊,她眼中流露出询问意味的疑惑:“嗯?” 陆云征看着她那双故作不解的眼睛,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不是还有你吗?” 沈明月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笑吟吟轻点头附和:“对,还有我。” 两人并肩望着山下略显杂乱的景色,沉默了片刻。 风声掠过。 过了一会儿,陆云征再次开口,很直白的问:“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沈明月像是没听清,微微蹙起秀气的眉毛,主动朝他靠近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仰起脸,清澈的眼睛里带着无辜的探询。 “什么?风大,没听清。” 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清冽馨香,隐隐萦绕鼻端。 陆云征心底那点郁气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奈与纵容的情绪。 他依着她,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为什么在下面,装作不认识我?” 沈明月这才恍然似的,轻轻哦了一声。 也没有退开,反而就着这个亲近的距离,微微歪着头看着他,几分娇嗔,又像是认真的抱怨。 “你又没给我半点提示,我可不敢乱认,而且,陆先生您一看就是心情不好,不太想搭理人,我怕贸然上前,会惹您烦呢。” 陆云征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如同小狐狸般灵动的光芒,知道她在强词夺理,心下却莫名受用。 他低低笑一声:“现在就不怕了?” “现在嘛……” 沈明月笑容未减,后退半步,重新拉开一点距离,眼神瞟向远处起伏的山峦,又转回来落在他身上。 “现在陆先生不是主动来找我说话了吗?这说明至少此刻,您是不烦我的,对吧?” 虽然她说得很对,但是。 陆云征看着她这副笃定的模样,骤升起想要挫挫她小小得意的念头,于是故意沉着脸,眉目间带着刻意的疏淡。 “谁说我是来找你说话的,我就不能是上来看看风景的吗?” 沈明月闻言,不仅没有局促,反而轻轻笑出了声。 笑声像山涧清泉撞击卵石,清脆悦耳。 她迎着他故作冷淡的目光,语气悠然,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陆先生,老实说,长团村这地方,要论风景嘛,实在是有些贫瘠,怕是入不了您的眼。” “真要说这里有什么值得一看的‘风景’……嗯,大概就是我这个好不容易考去京北的大学生,还算是个稀罕物吧。” 她微微歪头,恣意与自信在眼角眉梢跌宕,笑容清浅却光芒夺目,直视着他的眼睛,发出了邀请。 “所以,您要看看吗?” ‘看’这个字,有点歧义。 像无形的钩子,瞬间在陆云征心底撩起躁动,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不合时宜的念头。 看什么? 又怎么个看法? 这歧义让他喉结微动,唇角干涩得厉害。 陆云征迅速压下那丝异样,不再顺着她的话往下走,转换了话题。 “别一直您啊您的,听着生分别扭。” 沈明月眼底笑意更深,轻快应声:“好。” 静了两秒。 “其实,每年冬天都会撒下紫云英的种子,来年三月,下方田地会开出大片大片的紫云英,那时候还算漂亮。” “不过现在嘛,只剩下些枯黄的杂草,时间不对,都看不到了。”沈明月轻软的声音飘忽着消散在风里。 陆云征凝望着下方田地,说:“没关系,我可以想象。” 蓦地,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伴随着欧贞丰带着些许疑惑的声音。 “陆处,您怎么独自到这儿来了?” 欧贞丰气息微喘,先是看了一眼陆云征,随后又看了一眼沈明月,拧了下眉,有些意外。 顺着两人刚才视线的方向望去,只看到一片冬日里杂草丛生的荒地。 他不由地失笑:“现在都是荒地,没什么好看的,下面宴席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话音刚落,陆云征便侧目睨了他一眼。 那眼神并不凶狠,却含着一种高位者的威压与不悦,让欧贞丰心里猛地一紧,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讪笑着找补。 “呃…我是说,这山顶风大,别吹着了,陆处,要不咱们先下去,宴席马上要开了。” 忽地,听陆云征问:“你冷吗?” 欧贞丰下意识以为陆云征是在关心自己,心里掠过一丝受宠若惊,连忙上前半步,带着九分感激和实诚。 “我不冷,谢谢陆处关心,刚爬上来,活动开了,还有点热出汗来了。” 话音未落,就感觉陆云征的目光悠悠地转了过来,落在他身上。 那眼神里没什么温度,有被插话打扰的不耐,好似在说谁问你了。 欧贞丰脸上的笑容僵住。 啊,不是和我说话吗? 那是谁? 沈明月吗? 紧接着,他就看到陆云征的目光明确地投向了始终安静站在那里的沈明月,又问了一遍。 “不冷吗?” 欧贞丰看去。 见她只穿着单薄的米色毛衣,纱裙被风吹得紧贴着小腿,臂弯里搭着件大衣,没有穿上的意思。 明月抬手将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笑笑:“不冷啊,今天太阳好,气温挺高的。” 不冷才怪! 这山风跟刀子似的,为了等他来,早就透心凉了。 但单薄的,衣袂飘飘地站在半山顶,与穿着臃肿衣服站在这里,那感觉和意境就是天壤之别。 前者是风景,后者是看风景的人。 这代价,得付。 欧贞丰内心崩溃,略微尴尬。 陆云征上前一步,极其自然地从她臂弯里拿过衣服,搭放在自己的臂弯:“走吧,回去了。” 沈明月默默跟在他身后。 欧贞丰欲言又止,脑子里闪过无数个问号。 看着两人那熟稔的举动,一点不像是初认识的样子。 再一联想到当时自己介绍沈明月的时候,陆云征说他知道。 一切明了。 欧贞丰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眼神极其复杂地看着前一后走下山的两人,默默跟在最后。 同时心里对沈明月的分量,重新进行一场评估。 看来以后是真得求她帮忙了。 第108章 知行合一难于登天 下山的小径有些狭窄,陆云征拿着沈明月的衣服走在最前,偶尔驻足观望远处。 沈明月安静地跟在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欧贞丰坠在最后,心中难以抑制好奇和探究欲。 于是快走几步,凑到沈明月身边,压低声音,带着十二万分的不解问道。 “明月,你跟陆处,你们之前就认识?” 沈明月目视前方,点点头:“算是吧。” 这含糊的回答显然不能满足欧贞丰。 抬眼看向陆云征手中的那件女士大衣,更是觉得这两人之间绝对不简单。 但他很识趣地没有继续追问关系,趁着陆云征继续往前走,隔了相对一段距离后,换个话题问。 “我还是想不明白。” 欧贞丰皱紧眉头,科研人员的较真劲儿上来了,望了一眼远处的田地,“这看来看去,就是荒草一片啊,有什么好看的?” “是吧,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沈明月闲散的笑了笑,“就算没有那些荒草,下面也不过是一片再普通不过的田地而已。” 欧贞丰更困惑了:“那陆处还看得那么起劲?” “这跟我们觉得好不好看有什么关系?” 沈明月看了一眼欧贞丰,“贞丰哥,你们做科研的追求真相,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对错分明,但这不一样,他指着一片荒草说风景独好,你难道要拿着土壤分析报告去跟他论证这里寸草不生的必然性吗?” “我们随从的人员只需要点头附和,这种事既不费钱也不费力,何乐而不为呢?”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陆云征忽然说道:“等开春种上稻谷,到了秋天,一片金黄,这也不错。” 刚才沈明月还在说开满紫云英好看,这会儿他提的却是稻谷。 但那又怎样。 “那么巧,陆先生也喜欢这种感觉吗,稻浪千重,是丰收景象,看着就让人心里踏实欢喜,当随风起伏时,真的很迷人呢。” 明月没有任何停顿,真诚而钦佩的接话道: 陆云征听后低低笑了。 笑声不同于平日里那种冷淡中带着距离感的轻笑,而是真正开怀愉悦的,胸腔震动的笑。 在冬日风中传进欧贞丰的耳朵里,感受到陆云征此刻发自内心的喜悦。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欧贞丰默默做出了个决定。 回去就把《沧浪之水》看十遍。 然而,另一个更现实,更无力的想法也随之浮现。 看了,就真的能做到吗? 正如《沧浪之水》里的主角池大为。 早期的池大为,难道不明白应该说些领导爱听的话吗?他明白,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可那份知识分子的清高与骨子里的执拗,却让他在关键时刻,话到了嘴边也只会变成一句干巴巴,毫无润色的‘谢谢领导关心’,甚至还会因为坚持所谓的正确而顶撞上级,最后被调岗。 看得明白,和能做得到,完全是两回事。 知行合一,难于登天啊。 如果自己有那本事,也就不用累死累活的待在研究院,受磋磨打压了。 欧贞丰在心里苦涩地叹了口气。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再次将目光投向身旁的沈明月。 这种见风使舵,审时度势,甚至带着点谄媚迎合的人情世故,不应该是那些在体制内,商海里浸淫多年,碰了无数钉子之后,才能磨练出来的圆滑吗? 她那么年轻,面容还带着未脱的稚气,身姿在风中甚至显得甚有些单薄。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姑娘,在那位气场强大的陆先生面前,那份从容,那份机变,那份分寸恰到好处的附和…… 怎么就能抛弃羞耻感,如此自然而然地说出那些话? 这般想着,他也就这样问了。 沈明月闻言,微微偏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 山风吹起她颊边的碎发,精致的侧脸在夕阳余晖中显得有些朦胧。 就在欧贞丰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唇角似乎弯了一下,轻飘飘地吐出了三个字。 “天赋吧。” 欧贞丰沉默了。 看着沈明月纤瘦却挺直的背影,想道,有些东西,或许真的与生俱来。 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与这个同村妹妹在某个维度上的巨大差距。 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崎岖的山路上,前方两人说说笑笑,欧贞丰沉漠跟随。 山风吹过,带着凉意,也吹不散他心头的复杂思绪。 陆云征似乎心情不错,偶尔会随口问沈明月一两句无关紧要的琐事,沈明月回答得也从容。 说话间隙,偶尔会用眼角的余光回望一眼跟在最后面的欧贞丰。 只见这位哈工大的才俊,此刻微微低着头,眉头紧锁,脸上是怀疑人生的纠结与迷茫。 一个人最难克服的,从来不是物质的匮乏,而是精神上的那点自尊虚荣心。 对清高的执念,对迎合的不屑,总想把脊梁挺得笔直。 其实,哪里需要那么纠结? 见性志诚,念念回首处,即是灵山。 回到院子,宴席已经准备开餐,人声鼎沸,碗碟碰撞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沈明月刚站定,梁秋英就急匆匆地找到她,把她拉到一边,低声商量。 “明月,你三婶让我问你,你今晚送晴晴去男方家吗?” 这边的习俗是第一天新娘家办酒席,除了迎亲的,来的都是新娘家的各方亲戚客人。 第二天,则把新娘接过去后,新郎家办一场,也是除了陪着新娘过去的,参加的都是新郎方的客人。 当然,也有不管男方还是女方的客人,统一去酒店办一场的。 不过那规格就比较高了,不是这个小山村里的人能出资办得起的。 沈晴的出门时间在凌晨两点。 送亲这件事,沈明月压根没打算。 老实说,一个未婚的女性,别人之所以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尊重,无非是觉得她未来还有无限可能,或许能攀上高枝。 可一旦嫁人,那么阶级基本就定下来了。 一个选择底层嫁的沈晴与京市权贵陆云征,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她没那么闲。 就在明月心里迅速权衡利弊,准备找个借口回绝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拿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着宋连嵩的名字。 “妈妈,因为五金这事我逼了男方那边一把,指不定怎么骂我呢,我就不去了。” 快速回绝后,她走到旁边稍微安静点的角落接起电话。 第109章 客套一下你还当真了? “喂?” “明月,我今晚十点下飞机,凌晨两点应该能到你那。” 宋连嵩顿了顿,像在斟酌用词,然后才带着一种几乎是屏住呼吸般的期待,试探着问:“能…见一面吗?” 这语气太不对劲了。 那份小心翼翼的试探,那股压抑不住的急切,完全不像平日里那个挥洒自如的宋连嵩。 他像是在为什么事情所困扰,迫切地需要见到她,却又怕被拒绝。 沈明月脸上的随意收敛了些,嗓音依旧轻柔,却是毫不留情的拒绝:“这么急的吗?我最迟后天就回学校了,还是别折腾了,我们学校见好不好?” 开什么玩笑,陆云征还在这呢,这哪能见? 电话那头陷入了一段很长的沉默。 半晌,他的声音再次传来,却像是被抽走了力气,带着一种沉闷的失落,只干巴巴地回了一个字。 “哦。” 随即,他又补了一句,声音低哑得过分异常,那股不对劲的感觉更浓了:“那行,我在学校等你。” 说完,不等沈明月回应,电话便被挂断。 沈明月握着手机,指尖微微发凉。 宋连嵩太不对劲了。 不仅仅是失落,更像是一种处于某种压力或焦虑下的状态。 他们这种有权有势的二代,若非遇到真正棘手或扰乱心神的事,绝不会流露出这种语气。 因为周尧? 不能吧,周尧那么大本事呢? 思来想去,没找到任何线索的沈明月,只得暂且搁置心中的疑惑,转身走回母亲身边,脸上换上一片风轻云淡的乖巧。 “妈,晴晴结婚是大事,我作为姐姐,打断骨头连着筋,怎么能不去呢,你这话就不该问,下次不准了噢。” “……?” 梁秋英被自己女儿这突如其来的变脸和指责弄得懵了,随即一股闷气堵在胸口。 恰好,梁秋英的目光落在沈明月身上,发现她只穿着单薄的米色毛衣和纱裙,瞬间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 “沈明月,你衣服呢?这么大冷的天,你外衣都不穿一件,你想冻死是不是?” 要问这世上还有谁能对沈明月重拳出击,也就只有梁女士了。 她默默去找陆云征,把外衣拿回来穿上。 宴席开始,陆云征等京市来的人一桌。 沈明月坐在他身侧。 原本沈晴是和她那帮小姐妹坐一桌,热闹又自在。 但三婶关萍硬是拉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沈晴过来,脸上堆着笑,对主桌众人尤其是陆云征道:“新娘子也来这边坐,给各位贵客敬敬酒,沾沾喜气。” 说着就把沈晴按在了沈明月旁边的座位上。 沈晴穿着大红喜服,脸上妆容精致,却掩不住那份与这个桌子格格不入的紧张和局促。 小心翼翼地坐下,半个屁股几乎悬在椅子外,腰背挺得笔直,仿佛稍一放松就会触犯什么天条。 整个席间,都没怎么抬头,自顾自的吃着。 沈晴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比如夹个菜,劝个酒。 陆云征,欧贞丰等人谈论的那些关于政策,项目,学术的词,她插不进话。 以至于话到嘴边一直吞咽着,怎么也吐不出来,喉咙里卡着一块石头,尬得慌。 偷偷用眼角余光瞟一眼身旁的堂姐沈明月。 见她也默默的吃着,没有搭话的意思,沈晴心下松了一口气。 这就和迟到时,看到班上的同学也迟到的那样安心。 沈明月此刻的心思早已飘远。 表面上的平静之下,脑海里正反复回放着宋连嵩电话里那不对劲的语气,根本没那心思搭话。 虽然宋连嵩说不来了,可那急切焦灼的语气,老实说不像会轻易放弃的样子。 万一他也突然杀过来…… 沈明月心跳有点过快。 主动权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所以她当时改变主意,打算趁着送沈晴出门,去男方家的这段时间,去堵一下宋连嵩。 明月正凝神思忖着如何稳妥地处理宋连嵩这个变量,眼前的光线却微微一暗。 一片梅菜扣肉自然地放到了她面前的碗里。 沈明月一怔,抬头。 只见陆云征刚刚收回手,神色如常。 “多吃点。” 整个桌子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欧贞丰等人的目光微妙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话题。 沈明月将所有关于宋连嵩的思绪收敛,看向陆云征线条冷硬的侧脸,展开一个带着些许受宠若惊的浅笑。 “谢谢陆先生。” 陆云征嗯了声,“还想吃什么吗?夹不到的我帮你。” “不用了,我差不多已经吃好了。” “好。” 古怪的看两人互动,沈晴呆了呆。 自己都还没夹菜劝酒呢,怎么陆先生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先给沈明月夹菜了? 啊。 虽然两人一起从外面回来,但还有一个欧贞丰做陪。 虽然陆先生拿着沈明月的衣服,或许是帮个忙的原因。 但这突然夹菜,就有点暧昧了吧??? 宴席在各人心思各异的氛围中结束。 沈明月不主动参与话题,只是偶尔在欧贞丰将话题引到她身上时,才微笑着简单回应两句。 多数时间都扮演着一个安静得体的倾听者角色。 一般宾客吃完饭后,该散的都陆续散去。 沈明月在等,等陆云征提出离开。 可他们一直聊一直聊。 终于,在晚上七点钟,欧贞丰看了看时间,作为陪同人员,适时地提出了告辞:“陆处,时间不早了,您看我们是不是该回酒店了?” 三婶关萍立刻按照本地待客的惯例,上前热情地挽留:“哎呀,贞丰,陆先生,你们大老远的难得来一趟,这天都黑了,路上也不安全,要不就在家里歇一晚吧?明天再走。” 这话是客套,也是礼数,通常客人都会婉拒。 欧贞丰果然笑着摆手拒绝:“不了不了,三婶,你们家今天客人多,肯定住不下,我们就不添麻烦了,回酒店方便些。” 陆云征面无表情,看起来也没反对的意思。 梁秋英走过来,单纯地表达一下主家热情,朴实无华的说道:“那去我家啊,就在隔壁,没客人,空房间多的是。” 欧贞丰正准备继续拒绝,沉默的陆云征竟然点头,淡淡吐出一个字。 “好。” ??? 沈明月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客套一下你还当真了? 第110章 屏保不让用?什么人呐 挽留的话几乎都是客套,每个即将离开的客人都会听到这么一嘴,九成九的人都会拒绝。 梁秋英真的只是顺嘴一说,根本没想过这位看起来高不可攀的陆先生会答应。 呆怔两秒后,脸上堆起更加热情的笑容,连连说道:“哎,好,好,陆先生不嫌弃就好,你们再坐一会,我先回去收拾收拾,这就去。” 话落,转身就急匆匆往自家方向赶。 欧贞丰看了陆云征一眼,眼神复杂,最终什么话也说不上,只能默默调整安排。 沈明月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翻涌的思绪。 忽而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 她深吸一口气,再抬眼时,脸上已经恢复了温婉得体的浅笑。 “陆先生,那我先回去帮妈妈收拾一下。” 陆云征微微颔首。 不出十分钟,沈明月便回来了,对陆云征轻声道:“陆先生,都收拾好了,请跟我来。” “打扰了。” “陆先生太客气了。”沈明月引着他往自家走,“我家简陋,你能来,是我的荣幸。” 回去时明月想了想,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也好,总比让他离开住在别处,万一宋连嵩真找过来,撞个正着要强。 走进堂屋,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左侧面墙上那贴满了半面墙的奖状。 陆云征的目光在那面墙上停留了片刻,掠过那一个个用毛笔或钢笔写就的名字,【沈明月】。 “这边请,你的房间在二楼。” 沈明月引着他踏上楼梯。 房间不大,被打扫得很干净,带着一股阳光晒过被褥的清新气味。 陈设也简单,一张床,一张靠窗的书桌。 书桌上稍显凌乱地摞着许多书,除了那些被翻得有些卷边的高中教材和习题集,还有不少课外书籍和零散物品。 “这房间朝阳又安静,以前是我用来学习的。” 沈明月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东西都没怎么收拾,有些乱。” 陆云征不以为意,走近书桌,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一本书,侧头看向沈明月,问:“这些书,我能看看吗?” “你随意。” 沈明月站在门边礼貌性地笑了笑,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如果没其他事,我就过去了,你早点休息。” 陆云征嗯了声,目送她离开,而后伸手,小心地拿起最上面那本《策略思维》。 就在他拿起书的时候,被书压在下面的几张照片显露了出来,就那样随意地散落在桌面上。 一张小学毕业照,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位于正中央,开怀肆意地笑着,眼睛弯成了月牙。 一张初中毕业照,她站在偏右侧,面无表情,眉眼沉寂。 一张高中毕业照。 他见过的。 宽大的蓝白校服,厚重的刘海几乎遮住了眼睛,低低垂着头,只露出小半张白皙的下巴和紧抿的嘴唇,既阴郁又显压抑。 最后,是夹杂在毕业照里,一张5寸照片。 似乎是在一间教室的后方。 背景是墨绿色的黑板一角,照片里两位女生都戴着口罩。 其中一个身形高挑,身着校服的女生十分不拘小节,一只脚随意地踩在旁边的凳子上,张扬不羁。 而另一个女生,则侧身坐在那个女生踩凳腿的大腿上。 她下身穿着统一的蓝白色校服长裤,上身却是一件纯白色的紧身T恤,贴合的布料清晰地勾勒出青春期少女纤细柔韧的腰肢和饱满的曲线。 手臂自然地搭在踩凳女生的肩上,身体微微后仰。 虽然戴着口罩看不出原本样貌,但仅从眉眼就已尽情泄露出随性慵懒的笑意。 那是一种介于清纯与无意间流露的性感,充满矛盾与张力。 是压抑环境下的短暂释放,是校服规训与青春身体本能的一场无声碰撞。 陆云征指腹无意识地摩挲过照片上坐着的那位女生,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心底无声地笑了笑。 这样的沈明月,才是沈明月。 那被精心隐藏起来的棱角,在这一刻透过旧照,清晰地映于他的眼里。 也正是在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一丝模糊的熟悉感掠过心头。 这张照片好像在哪见过来着? 沉吟片刻,拿出手机,拨通了李显贺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是在某个娱乐场所,这很符合李显贺的性格。 “喂,陆校,今儿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李显贺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懒散和调侃。 陆云征没理会他的调侃,开门见山:“显贺,你手机屏保是什么来着?发我看看。” 李显贺在那边明显愣了一下,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笑意:“啊?屏保?你没事吧,大晚上打电话来就问这个?我这儿正陪着客呢.....” “现在,发过来。” 陆云征打断他,无形的压力袭去,隐有几分冷凝之气。 “行行行,发发发。” 李显贺无可奈何,又觉得莫名其妙,一边操作手机一边嘀咕,“等着啊,发了,你到底什么意思啊,难道你也喜欢,我可以分享……” 他话还没说完,陆云征已经收到了图片。 正是眼前这张照片的电子版。 陆云征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声音更冷了:“把你屏保换了。” “啥?” 李显贺这回是真愣住了,随即声音拔高,带着不满,“不是,陆云征你管天管地还管我手机屏保了?这图怎么了?这妹子多带劲啊,又纯又欲,我可是费了点劲儿才存到高清原图,用得好好的,你说换就换啊?” “对,换了。” 陆云征重复了一遍,每个字都像是裹着冰碴,带着清晰的警告意味,“现在,立刻。” 李显贺气得不轻,呼吸都重上好几分,但又不敢真的跟陆云征硬顶。 谁让人家背景是真的厚呢。 静了两秒,极其不情愿妥协。 “……行,我换,我换行了吧,我用个屏保这也管,这妹子你认识?跟你什么关系啊?” 陆云征没有回答他最后一个问题,听到他同意换,便直接挂断了电话,徒留李显贺在电话那头跳脚。 “妈的,霸道成这样,连张照片都不让用,什么人啊。” 第111章 前面的帅哥,要一起兜风吗 “操,陆云征这孙子,吃错药了吧!” 李显贺气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低吼一声,引得旁边卡座的人纷纷侧目。 他骂骂咧咧地操作手机,极其不情愿地开始更换屏保,嘴里还不停嘟囔:“凭什么啊,老子上哪再找这么带劲的屏保去,存张高清图我容易吗我。” 坐在他对面的宋聿怀抬起眼皮,顺口问了一句:“什么照片?” 李显贺正愁没人吐槽,立刻把手机递过去,屏幕上还是那张没来得及换掉的照片。 “喏,就这,前段时间在网上小火过,不知道怎么就戳陆云征肺管子了,非得让我换掉,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宋聿怀目光落在屏幕上凝滞良久,眉心拧了拧,黑眸深处掠过一丝晦暗的情绪。 “他让你换,你就换了吧。” “我这不是换着呢吗。” 李显贺没好气地收回手机,手指胡乱在屏幕上划拉着找新壁纸,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宋聿怀:“诶,对了,你家那位宋连嵩小侄呢,怎么不叫他出来?” 提到宋连嵩,宋聿怀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走了。” “走了?”李显贺诧异地挑眉,“你不拦着点?” 宋聿怀语气更沉,冷嗤愠怒道:“一个成年人,腿长在他自己身上,他想走想留,是我能管得住的?” 不想多谈。 李显贺看他这表情,识趣地没有再追问,只是耸耸肩,继续跟他的新屏保较劲去了。 心里却对陆云征和宋连嵩这两人今天的反常,都画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 - “明月,我刚刚还翻出来了些照片,你还要吗?” 梁秋英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几张有些泛黄的旧照片,递给沈明月。 明月接过那几张照片,垂眸看去。 照片上的自己,有穿着不合身的花棉袄在田埂上咧嘴傻笑的,有哭鼻子的,都是些堪称黑历史的童年丑照。 “谢谢妈妈,我正想着我那些照片放哪儿了呢。” 沈明月将照片揣进兜里,挽住母亲的胳膊,语气亲昵:“妈,这几天你也挺累的,先去休息吧,等会凌晨晴晴出门你还要忙一会呢。” 梁秋英心里慰帖,点点头:“行,陆先生那边你多照看着点,别怠慢了。” “知道的,你还不放心我吗。” 沈明月笑着应下。 等母亲转身离开,沈明月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下来,拿着照片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衣柜,将那些旧照塞了进去。 给人展示,自然都是展示完美的一面,谁给看丑照啊。 这些照片就衣柜里待着吧。 凌晨两点。 万籁俱寂被打破,三婶家外响起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噼里啪啦炸开一片红光与硝烟,预示着新娘子即将出门。 沈明月找到隔壁家一个弟弟,拿到机车钥匙。 她打算送沈晴一段,但不是和接亲的人坐车一起走,而是自己骑车,送到沈晴进入男方家后就立刻返回。 自己有车方便后续的行动。 利落跨上车,戴好头盔,引擎发出低沉有力的轰鸣,与周遭的喧闹鞭炮声混在一起。 一个低沉的声音忽而自头顶响起。 “这么晚还要出去?” 沈明月循声望去,只见陆云征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家二楼的廊檐下,身形挺拔,眸光清明。 她稳住心神,熄了火,摘下头盔,仰头对他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陆先生,是鞭炮声吵醒你了吗?” “没有,一直没睡。” 沈明月面上流露出些许讶异和关切,追问道:“是认床吗?还是哪里不习惯?” 陆云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目光扫过她身下的机车,和她一身黑色利落的打扮,重复了刚才的问题:“你要去哪?” “送晴晴出门,我作为娘家人得去送。” 沈明月笑着解释,“送到了我就回,很快的。” 陆云征深邃的眸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路上小心。” “嗯,我会的。” 沈明月重新戴好头盔,朝他挥了挥手,再次发动了机车。 引擎低吼着,载着她纤细的身影,迅速汇入了凌晨送亲队伍稀疏的光流和尚未散尽的硝烟之中。 凌晨的寒气浸染衣襟,陆云征驻足原地,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直到忙活完了的梁秋英回来。 “陆先生,您还没休息呢,是不是被吵得睡不着?还是哪里不习惯?刚刚新娘出门是有点吵……” 陆云征转身否认:“没有不习惯。” 顿了顿,像是随口一问,又像是探究,视线瞟向院外:“明月她这么晚出去,会不会不太安全?” 梁秋英嗐了声,道:“不会的,那么多人呢,主要是我们这边有这个习俗,新娘子出门去婆家,娘家得有人陪着去一段路,叫送亲,也叫压轿,意思是有娘家人撑腰,姑娘过去不受欺负。” 连梁秋英这个长辈都那么说,那看来确实是的。 陆云征心下稍定,微微颔首,语气缓和了些:“原来是这样。” “就是走个过场,图个吉利。” 梁秋英哈了一口热气,“陆先生,外面冷,您快回屋歇着吧。” 陆云征应了一声,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屋。 …… 将沈晴顺利送到男方家进门,沈明月没有丝毫停留,立刻调转车头。 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拐向了去镇上的路。 镇子不大,几条主干道在这个时间点空无一人,只余几盏昏黄的路灯孤零零地亮着。 她放缓车速,转悠过每条街,没有发现宋连嵩人影。 或许他真的没来? 沈明月心里嘀咕,但为了再三确认,拧动油门,朝着县城方向驶去。 县城的夜晚比镇上多了些许人气,但依旧冷清。 绕着县城所有的街道,以及几家高档的酒店附近转了一圈,依然一无所获。 就在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疑心病太重,准备给宋连嵩打个电话确认后返回时,眼角余光无意间扫过广场。 一盏接触不良,时明时灭的路灯下,一道人影正背对着街道,独自坐在公园广场入口处冰冷的水泥台阶上,微微佝偻着背。 碎发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低着头,像一个迷失了方向的游魂。 不是宋连嵩还能是谁? 沈明月眼神一凛,开车滑到他身后不远处停下。 单脚支地,稳住在机车上,对着那个落寞的背影,用着几分轻佻和漫不经心的语调,清脆地吹了一声口哨。 口哨声在寂静的凌晨显得格外突兀。 台阶上的身影下意识地回过头来。 机车刺目的灯光晃得他眯起了眼,一时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只看到一个纤细的轮廓跨坐在造型凌厉的机车上。 就在他茫然之际,那个方向传来一个带着笑意而熟悉的女声,嗓音在夜色中染上几分说不清的暧昧。 “嘿,前面那位帅哥,要一起去兜个风吗?” 第112章 先别管然后 戏谑又轻佻,杂着玩世不恭的调调。 宋连嵩怔忡良久,大脑宕机,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 他眯着眼,迎着车灯的光,试图看清头盔下的脸,不确定的问:“明月?” 沈明月不紧不慢地单手摘下了头盔,乌黑的长发如瀑般倾泻,脸上带笑。 野性与不羁混合。 “嗯哼。” 她挑眉,懒洋洋从鼻腔里哼出两个音,“宋学长这是想体验生活来了?” 确认是她,宋连嵩眼底瞬间翻涌起复杂的情绪。 有惊喜,有委屈,有被她看见狼狈的羞恼,以及一种如释重负般的松懈。 起身朝着沈明月靠近,嗓音闷沉:“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回学校见吗?” “接电话时听你语气不对劲,于是绕着城街找了你大半晚上,幸好找到你了,不过还不如找不到。” “为什么?” “如果没找到你,我就能心安理得的回去睡觉了。” 宋连嵩静看了她两秒,而后垂眸撇开视线,干涩的说:“现在你也可以。” 沈明月看着他这副明明在意却又强装不在乎的样子,忽而笑了。 “不行。” 少女微微歪头,路灯的光线在她眼中碎成星辰,声音放得很轻:“我会担心的,看见了,就走不掉了呢。” 像一支温柔的箭,破开所有防线。 冬日夜风依旧寒冷。 宋连嵩只感觉一股热流从心脏泵向四肢百骸,指尖都微微发烫。 又酸又麻。 心中激起了更汹涌,连他自己都无法理清的波澜。 沈明月知道他情绪不对劲,见状,适时地将头盔递到他面前,邀请道:“要不要去跑几圈?” 这个提议虽然突兀,可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宋连嵩没有犹豫一把接了过去,好似抓住了一根能暂时逃离这窒息情绪的浮木。 闷不吭声地将头盔套在头上,然后长腿一跨,双手握住了车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刚坐稳,还没来得及发动车子,就感觉身后一沉。 沈明月竟然也跟着轻盈地跨坐了上来,紧贴在他身后,双手自然地扶住了他的腰侧。 宋连嵩身体一僵,诧异地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沈明月往前凑了凑,很委屈的问:“学长,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吗?这大半夜的,我有点害怕。” 宋连嵩被她这话堵住。 尤其腰间那清晰的触感让他心跳漏了一拍,所有想要独自狂飙发泄的念头,烟消云散。 “坐稳了。” 说完,他拧动油门,机车如同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 夜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街道两旁的景物飞速倒退。 宋连嵩起初还控制着车速,但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起宋聿怀那审视的眼神,和施加的无形压力,心头那股邪火越烧越旺,手下不自觉地将油门越拧越深。 速度带来的刺激感,仿佛能暂时淹没那些烦扰。 沈明月紧紧贴在他身后,双臂用力环住他的腰,整个人几乎都伏在了他背上。 在又一个急转弯,轮胎与地面发出轻微摩擦声时,终于忍不住,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减速。 宋连嵩猛地回过神,从那股失控的情绪中挣脱出来,意识到刚才的速度有多危险。 缓缓松开油门,让机车的速度降下来,引擎的轰鸣也变得低沉,最终维持在一种平稳巡航的状态。 风声变小,世界重新变得清晰。 沈明月喘息的话随着风的呼啸声从身后传来。 “我们这边打架斗殴是常事,以前基本每周五下午,各个学校门口,都会有很多人聚集,等着打上一架。” 宋连嵩顺口接话:“打群架?” “嗯,但他们打架,不是赤手空拳的肉搏,是用刀,用棍,甚至更狠的,打在人身上,轻的骨折,重的丢命也是有的。” 宋连嵩握着车把的手紧了紧。 沈明月继续说着,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却让他的心慢慢提了起来。 “有一次,学校里一个小太妹看我不顺眼,找我茬,放话让我周五放学等着,那天,她们乌泱泱一群人就守在校门口,手里拿着东西。” 宋连嵩的心倏地一紧,脱口而出:“然后呢?” 沈明月严肃的说:“然后?你先别管然后了,当时情况那么紧急,我骑着车逃跑的时候,速度都没你刚才那么快。” “……” 绕那么大个圈子,就为了说他开得太快。 宋连嵩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低低笑出了声。 那些烦躁且沉重情绪,被这插科打诨般的一闹,倒也冲淡了不少。 “好,我的错。”他眉宇舒展,笑着认错,车速维持在30码的低速状态,“不开那么快了。” 正想再追问后续,沈明月已经转移了话题。 “你晚上吃过东西没有?” 宋连嵩又是一怔。 这几天心情极差,一路过来水米未进,之前不觉得,此刻被她一提,胃里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空落落。 他老实回答:“没有。” 沈明月叹了口气,随即伸出一只手指了个方向,“前面路口左转,然后直走大概五百米,右边有家店,应该还开着。” 宋连嵩依言操控机车转向,好奇地问:“现在还有饭店开门?” “没有,是一家学校附近的米粉店,这里比不得京市繁华,这个点,你现在就算是想吃饭也没有。”沈明月解释道。 两人很快来到那个店面不大却透着温暖光亮的小店前。 这个时间点,店里都没什么人。 沈明月熟门熟路地走进去,跟老板打了个招呼:“老板,两碗羊肉粉。” 那老板闻声抬头,看到沈明月,脸上立刻露出热情的笑容:“呦,是你啊,好久没见到你咯。” 对于过于漂亮的人,记忆总会格外深刻。 “老板记性真好。”沈明月笑着回应。 老板一边熟练地抓起米粉投入笊篱,在翻滚的大骨汤里汆烫,一边继续闲聊,“好几年了吧,以前见你还是初中生,现在都大学了吧?在哪读书呢现在?” “京市。” “去那么远的地方啊,那那两个呢?”老板还记得以前,她经常和另外两人一起,于是顺口多问了一句。 沈明月依旧笑笑:“初中毕业以后就没联系了。” “这样啊。”老板讪笑着,没再多说。 在这里,义务教育一过,很多人会选择不读书,后来与那些继续求学的没了联系,这很正常。 第113章 总之,都是问题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牛肉粉端了上来。 有三年没吃过这家的米粉,沈明月有些迫不及待,用筷子挑了一块送入口中,浅色瞳仁骤亮。 “还是以前一样的味道。” 末了,又招呼宋连嵩,“尝尝,看看合不合你口味。” 宋连嵩也夹起一筷子雪白的米粉,送入口中。 米粉爽滑,汤头醇厚。 在凌晨四点,清冷的街头,一碗下肚,从胃里暖到四肢百骸,驱散了所有的寒意和疲惫。 他抬头,看着对面的沈明月,热气的氤氲让她柔和的眉眼蒙上一层雾,眼尾上挑的弧线,衬得灵动的眼透出丝丝媚意。 这样坐在她身边,分享一碗充满烟火气的米粉,比任何灯红酒绿的场合,都更让人心动。 填饱肚子,付了钱,宋连嵩载着沈明月,按照她的指引,来到县城一家最好的酒店门口。 “行了,赶紧上去休息吧,睡醒了就回去。” 宋连嵩追问:“那你呢?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 沈明月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语气有些含糊,“还不确定呢,家里还有些杂事,应该也就这一两天吧。” 宋连嵩没有犹豫的接话:“那我等你一起回。” 沈明月轻轻摇头:“这不合适。” “不合适?” 宋连嵩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声音也沉了几分。 他现在对这三个字有点应激,“哪里不合适?” 沈明月见他反应这么大,心里暗叫一声不好。 “我的意思是,我们不同路,你回京市肯定是坐飞机对吧?头等舱,嗖一下就回去了。” “那我什么家庭情况啊?我肯定是坐火车啊,还是最便宜的那种慢车,咣当咣当几十个小时,这怎么一起回?” “难道让你宋大少爷放着飞机不坐,陪我一起去挤绿皮火车吗?真的不合适呢!” 这番解释合情合理。 如果不是陆云征也在的话,她还真能陪着宋连嵩回。 宋连嵩紧绷的神色缓和了些许,但听着这话又觉得有些好笑。 “跟着我还用你去坐火车吗?” “可是我妈妈到时候会送我去火车站,她只有我那么一个孩子,我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她总是不放心。” 沈明月脸不红,心不跳的扯出梁女士大人,甚至为此还表现出了些许委屈,“我都说我已经成年了,她非要送,我也没办法。” 这话一出,宋连嵩没话说了。 除非他想见家长。 但两人之间又没有确认关系,这见什么家长? 其实宋连嵩觉得见一下也无所谓,但沈明月没提,他也不好意思主动提起。 “我也不放心。”他说。 “……” “我也想去送你,远远的看一眼就好。”他又说。 “……” 沈明月脑瓜仁闷闷的,“那行吧,等我订票以后,再和你说具体时间。” 得到回答,宋连嵩叮嘱了句回去路上小心,而后也不再纠缠,转身走进酒店大堂。 目前这边算是暂时糊弄过去,但问题依旧在。 有点后悔出来找宋连嵩,可又怕他一个情绪不对,直接冲她家去,那也是个大问题。 总之,都是问题。 现在就看陆云征那边什么情况了。 沈明月压着一肚子心事回到家。 灯已熄,想来也都歇息了。 尽量不发出声响,蹑手蹑脚地推开虚掩的门,又轻轻合上。 屋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她摸出手机,点亮屏幕,借着那点微弱的光晕,勉强辨认着脚下的路,朝着楼梯口挪去。 思绪还缠绕在宋连嵩的执拗和陆云征的存在之间,有些心绪不宁。 脚尖猝不及防地撞上放在楼梯口处的一个小板凳。 “唔!”她吃痛地低呼一声。 嗒的一声轻响。 灯光骤亮,暖黄的光线将整个楼梯间照得清清楚楚。 陆云征正站在楼梯转角的上方,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怎么不开灯?” 沈明月强压下脚趾的疼痛,直起身,道:“怕吵醒你们,没想到你还没睡。” “睡了,听到声音,出来看看。” 沈明月歉意笑笑:“是么,没想到还是吵到你了,不好意思。” 陆云征没有说话。 灯光在他宽阔的肩背和深邃的眼窝处投下小片阴影,使得他俊朗立体的五官在明暗交错间更显深刻。 沈明月撇开眼又说:“我先回房了,陆先生你也回去休息吧。” 回到房间,关上门,明月背靠着门板,脑子开始回想刚刚那一幕。 陆云征明显就是没睡,特意在等自己回来。 然而自己回的话干巴巴的。 越想越觉得发挥失常,简直是车祸现场。 一种事后诸葛亮的无力感攫住了她。 就像跟人吵完架,回去的路上才想到一百种更有力的回击方式,憋屈得很。 要不现在出去补救一下? 不行,太刻意了。 脚尖被绊到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沈明月吸了一口凉气,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就这样吧。 爱咋咋。 累了。 翌日清晨,沈明月在门口逗猫,陆云征忽而走过来问:“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沈明月抬起眼,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今天走,吃完早饭就去车站。” 陆云征点了点头,说:“我还要待两天才能回。” 待两天? 待两天好啊! 沈明月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笑,还没多留上两秒,就听他继续道:“等会我送你去车站。” “……?” 就非得这样吗? 人都麻了,真的。 沈明月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不露分毫,维持着笑容,继续搬出梁女士大人婉拒:“不麻烦陆先生了,我妈妈......” “不麻烦,顺路,阿姨交代的。” “什么?!” 沈明月美眸瞪圆,不敢相信,扯唇歉意的笑笑后,转身去找梁秋英。 “妈,陆云征刚刚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 正在灶台前忙碌的梁秋英,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说:“也没什么,他说要走,我留他吃了早饭再走,说你也是今天走,他就同意了,说可以顺路一起出去,我们这交通不便,他们有车,你也方便点。” “就这?” “昂。” “他说要送我去车站。” 梁秋英乐了:“还送你到车站呢?那感情好,记得买瓶水什么的谢谢人家。” 沈明月欲言又止:“我谢谢你,妈妈。” 第114章 好玩,爱玩,多玩 修罗场可不能发生,现在还不是时候。 “妈,这个菜要择吗?我帮你。” 明月脸上扬起乖巧的笑容,动作麻利地拿起一把青菜择起来。 梁秋英有些意外地看了女儿一眼,觉得她今天突然有点勤快。 沈明月一边手上不停,一边带着点撒娇依赖的语气小声开口:“妈妈,待会儿,你能不能抽空送我去车站啊?” 只要梁秋英出面,她就能有一万种方法避免修罗场的发生。 “送你去车站?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从小到大,你去县城,去市里,后来去京市读大学,哪次不是自己拎着包就走了?” “我想送送你,你都说要独立,嫌我啰嗦,现在这是怎么了,出个门还扭捏起来了?” 梁秋英头也没抬,拒绝得干脆:“做完早饭还得去你三婶家帮忙收尾,我哪走得开,陆先生不是答应顺路送你了吗?” 希望落空。 “哦。” 沈明月淡淡应了声后,把手里那把没择完的菜往菜篮子一扔,“大早上的,整那么多菜干嘛,随便煮碗面打发一下得了,费那事。” 说完,她转身就往厨房外走。 梁秋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教训道:“陆先生是客人,头一次来家里,一碗面像什么样子?人家待会还好心的要送你去车站呢。” “……” 沈明月脚步顿了一下,烦躁劲儿有点压不住。 引擎的轰鸣声骤起。 正在厨房里忙活的梁秋英听到声音,手里还拿着锅铲就急匆匆跑了出来,冲着已经跨上车的沈明月喊道。 “明月,你这又是要去哪儿?马上吃饭了。” “还车。” 话音未落,人已经骑着车窜出老远。 本就邻里邻居的,路程没多远,还车后沈明月独自往回走。 拐进村口小卖部附近一条小路,就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几个半大的孩子正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地往地上扔着摔炮,玩得欢快。 她走过去,对着那几个小孩坦然伸手,说:“这是什么东西,给我几个玩玩。” 孩子们互相看了看,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大人,迫于压力,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的男孩怯生生地从口袋里掏出几个摔炮,递给了她。 沈明月接过,学着他们的样子,用力往地上一摔。 “啪!” 清脆的响声炸开,伴随着一丝淡淡的火药味。 她又摔了几个,听着那一声声爆响,积压在心口的烦躁感随着这一下下的摔打,被震散了些。 她拍了拍手,准备离开。 刚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孩子们细碎的蛐蛐声。 “吓死我了,还以为那个怪阿姨要打我们呢。” “就是,脸臭臭的……” “那么大的人了,还抢我们的炮玩,羞羞脸……” 沈明月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缓缓转过身,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和蔼。 一步步走回去,在孩子们惊恐的目光中,半弯下腰,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小朋友,你们刚才说我是什么?嗯?” 她目光扫过那几个缩成一团的小豆丁,伸出手,笑眯眯地:“来,把剩下的摔炮都交给姐姐保管,这东西太危险了,姐姐帮你们处理掉。” 小孩子们在她‘和善’的目光下,瑟瑟发抖地把口袋里剩下的摔炮全都掏了出来,放进她手里。 “还有吗?” 小豆丁纷纷掏兜示意,摇头,“没...没了。” 沈明月拿着那一小把战利品,站起身,当着他们的面,一个一个,慢条斯理地,把所有摔炮都在脚边摔了个干干净净。 “啪!” “啪!” “啪!” 清脆的响声接连不断。 摔完最后一个,她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着那几个憋着嘴快要哭出来的小孩子,粲然一笑。 “别哭,姐姐下次回来,给你们带点京市特产,到时候你们再哭。” 话毕,沈明月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徒留下几个孩子在原地,面面相觑,终于有一个没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要去告诉梁奶奶,明月阿姨欺负我~” 以沈明月刚才的心情,路过的狗都得挨巴掌。 在经过这番幼稚的发泄,呼吸顺畅不少。 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是不太好。 但是,快乐有时候就是得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啊。 好玩。 爱玩。 多玩。 …… 正在吃早饭的时候,门外探进一个脑袋,是同村一个在县里读高中的女孩,叫沈小雨。 她拖着个小行李箱,笑着打招呼:“梁婶,明月姐,吃着呢?” 梁秋英连忙招呼:“小雨啊,吃过了没,没吃一起吃点?” “吃过了吃过了。” 沈小雨摆摆手,目光转向沈明月,语气热络,“明月姐,我听说你今天也回学校?正好,我也今天回,咱俩一起呗?” 沈明月闻言,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对面安静用餐的陆云征,“我搭陆先生的便车走。” “哦,这样啊。” 沈小雨偷偷瞄了一眼气度不凡的陆云征,没敢再多说什么。 欧贞丰哥的领导,京市来的,昨天可是传遍了整个寨子,出了名的大人物。 气氛有瞬间的微妙安静。 沈明月带着点征询的意味,看向陆云征,问:“陆先生,要是你不介意的话,也带小雨一程吧?” 陆云征用餐的动作顿了顿,缓缓抬起眼皮,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转向一旁紧张的沈小雨,淡淡地开了口。 “可以。” 沈小雨连连道谢:“谢谢陆先生,谢谢陆先生!” 早饭很快结束,准备远行。 沈明月拖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陆云征脚步微顿,下意识便朝她伸出手,想要接过。 沈明月瞥见他的动作,手腕巧妙一转,拉着行李箱的拉杆轻巧地划了个小弧线,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侧身回头,对着正站在院门口,用围裙擦着手,并没有要特意送行意思的母亲梁秋英,扬声说道。 “妈妈,我走了啊,你不用送了,我又不是什么贵客,忙你的吧,到了学校我给你打电话。” 沈明月向来让梁秋英放心。 以前出门的时候,梁秋英很少送她,算来算去,也就是去市里读书的那一次,送她到汽车站。 至于其他的,每次明月要走前,梁秋英也只是挥了挥手,说一句,那你去吧,自己去吧。 这次也不例外。 第115章 就像白天不懂夜的黑 原本只是打算例行公事送到院门口的梁秋英,突然被女儿这么特意一说,瞬间点醒。 陆云征这位贵客也在呢。 她立刻把围裙一摘,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嗔怪又热情的笑容。 “哎哟,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我送的是陆先生,陆先生带你一程,倒给你脸上贴金了是吧......” 说着,就非常自然地伸手接过了沈明月手里的行李箱,嘴里还念叨着,“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学校记得打电话,缺什么就跟家里说,生活费不够也说,别整天去兼职,那太累了……” 一路送到村口停车处,沈明月一一应着。 唠叨了一会,梁秋英又去到陆云征身旁,局促的笑了笑。 “陆先生,家里条件简陋,招待不周,您千万别见怪,明月和小雨这两孩子,在路上就麻烦您多照应了。”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最重要的客套话,又补充道:“下次有机会,您一定再来玩啊!” 陆云征正打开后备箱,闻言动作顿了顿,转过身,对着梁秋英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是那副平淡的表情,但语气还算温和。 “阿姨客气了,招待得很好。” 他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正准备上车的沈明月,然后重新看向梁秋英,沉稳地接了一句:“下次有空,会再来的。” “哎,好,好,欢迎您常来!”梁秋英客套的应着。 心下只觉得,这种京市的领导,来这种偏僻地方,此生怕是也就这一回了。 沈明月将行李放后备箱后,赶紧拉着还有些拘谨的沈小雨钻进了后座。 陆云征坐上驾驶位时,回眸看了后座的人一眼。 他眉眼深邃,眼尾微微上挑,本该是略显风流的眼型,却因眸中常年沉淀的冷静,压下了那份昳丽,只剩下不容靠近的矜贵与威严。 沈明月勾唇朝他笑了笑。 碍于车内还有一个完全在状态之外的沈小雨,他终究什么也没说。 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那后视镜中一次比一次更显沉凝的一瞥。 为了缓解气氛,沈明月唉声感叹:“这就是待遇啊,我妈就从来不会送我出门,哪怕我要去京市那么远的地方读书,她也只会说,那你自己去吧。” 沈小雨很给面,鹅鹅鹅的笑,说:“那能一样吗,明月姐你怎么能和陆先生比,陆先生你说是吧?” 陆云征懒懒挑眉,也笑了声。 车子平稳地驶上村外的省道,将那个熟悉的小村庄远远抛在身后。 先送的沈小雨去学校,最后送沈明月去市里火车站。 当沈小雨下车以后,她自觉的来到副驾位置。 正系着安全带,身旁传来一声极轻的低笑。 笑声带着磁性的震动。 只见陆云征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中央扶手上,侧脸对着她,唇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那双深邃的眼眸斜睨过来,“怎么不继续坐后面?” 沈明月不好意思的笑笑:“刚才小雨在,坐后面照顾一下她,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了,我再坐后面,多不礼貌?” 末了,像是为了增加说服力,又补充了一句,声音轻了些。 “那不就是把你当司机了吗,我可不敢。” 陆云征听着她这番滴水不漏的解释,目光在她故作认真的小脸上流转了一圈,笑意更深了,却也没有再继续追究。 从出门时不让自己帮她拿行李,到匆匆拉着沈小雨坐后面。 到底是真那么想,还是在梁秋英面前避嫌? 这个念头猝不及防地刺了他一下。 他舌尖抵了抵腮帮,涩意混合着两分自我怀疑涌上心头。 喉结滚动,呵了声,自嘲低语了一句。 “我也有拿不出手的那一天么?” 声音轻得像是错觉。 对于沈明月来讲,倒也不是陆云征拿不出手,相反,他很拿得出手。 只是不确定的事情,她不想闹到长辈面前。 下午两点左右,车子抵达了熙熙攘攘的火车站入口。 “到了。” 沈明月解开安全带,伸手去推车门,动作间听到他问:“几点的车?” “两点半。”她如实回答,一只脚已经踏出了车外。 “那快了。” 陆云征的目光透过车窗,扫了一眼人头攒动的车站入口,“你检票进站吧。” “嗯。”沈明月低低应了一声,从后备箱拿出自己的行李箱,对着驾驶座的方向挥了挥手。 “陆先生,谢谢你送我。” 说完,便拖着箱子去取票,然后汇入了排队进站的人流。 随着队伍缓慢向前移动,刷了票,通过闸机,走进了车站大厅。 她回头望了一眼。 隔着透明的玻璃幕墙,那辆黑色的越野车依然停在原地,没有离开。 陆云征不知何时已经下了车,正斜倚在车门边。 身姿挺拔,在嘈杂混乱的车站背景中,如同一个醒目的静默坐标。 静静看向她这边,存在感却强烈得让她无法忽视。 沈明月:“……” 怎么还不走? 站在那里当望妻石吗? 赶紧走吧,求你了……下一位该上场了,这要是碰上了,可真就当场表演一个原地爆炸。 可惜,就像白天不懂夜的黑,陆云征也不懂沈明月的焦急。 不能再等下去了。 与其让他在这里变成一颗定时炸弹,不如自己主动出击,彻底安抚住他,让他安心离开。 沈明月深吸一口气,转身,逆着人流走出了车站大厅,朝着那个倚车而立的男人,不管不顾地飞奔了过去。 陆云征没料到她会去而复返,看着她逆着人流,像只决绝的飞蛾般扑来,眉头蹙起,刚想开口说危险。 下一秒,温软的身体撞入怀中,带着奔跑后的微喘和颤抖。 少女身上淡淡的,混合着阳光和洗发水清甜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 陆云征身体猛地一僵,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抬起。 沈明月将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前一瞬,仰起头,眼角似乎有些泛红,声音有着委屈的哽咽,又像是撒娇般的控诉,在他怀中闷闷地响起。 “陆云征,你能不能别老盯着我看,我觉得我都有点舍不得离开你了。” 他垂眸,看着怀里毛茸茸的脑袋,鼻尖萦绕着她发丝淡淡的清香,感受着怀中温软的身躯,眼底风云变幻。 片刻的静默后,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 “是么?” 沈明月从他怀里抬起头,脸上飞起红霞,透着狡黠和崇拜的笑意,信口拈来。 “当然是啊,陆首长您英俊多金,气度非凡,魅力无边,光是站在这就让人移不开眼,被你这么看着,哪个女孩子能狠得下心说走就走啊?” 陆云征看着她巧笑倩兮的模样,听着这番半真半假的恭维,眼底掠过一丝玩味。 “你一惯会哄人开心。” 沈明月笑吟吟地应:“实话实说嘛,好啦,我真的要进去了,再不走就误车了,不过在这之前,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你能先走吗?我怕万一有人看中你,找你要联系方式,那样我会有点不开心。” 第116章 海王骚操作之一 沈明月试图用这种娇嗔微吃醋的方式,轻描淡写地把他劝退。 然而,陆云征是谁? 他比她多活的那几年,经历的风浪和见过的伎俩多得多。 因此,并没有被她这番醋意带偏,深邃的目光反而沉静地落在她脸上,直接追问:“为什么不开心?” 只能说,年纪大的男人果然不好忽悠。 反应这么快,还抓重点,顺着杆子往上爬。 明月被问得噎了一下,心里疯狂吐槽,但面上还得继续演下去,只能硬着头皮,用更娇嗲的语气,豁出去般说道:“因为....我会吃醋。” 这话已经说得足够直白。 可陆云征显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她。黝黑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像是看穿她所有的小把戏,却又乐于配合她演下去,甚至想将她逼到角落,看看她还能如何表演。 他微微俯身,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她的耳廓,声音压得很低。 “那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吃醋?” 沈明月心说现在没身份还乱吃醋的人成自己了,靠。 她脸上那抹羞恼的红晕未退,故意扬起了下巴,摆出一副傲娇又蛮不讲理的模样,清亮亮的眼睛看着他。 “以社会主义接班人的身份咯!” 一个看起来胡搅蛮缠的答案。 很幼稚,又显无赖。 陆云征却是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声从胸腔震出,带着难得的愉悦。 沈明月趁着他笑,赶紧佯装生气,离开了他的怀抱,气鼓鼓地转过身,语气又酸又委屈,还带着点自嘲。 “不和你说了,我真要走了,反正....反正回了京市,你是高高在上的陆首长,我是谁啊?无名小民一个。” “想来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你现在想看就看吧,以后也没机会了。” 说起来那确实没什么机会。 沈明月连消息都不会主动给他发一个,更别提电话了。 所以她说这句话有理有据,很符合逻辑,没什么破绽。 她说完,真的转身就走,心里却在默数。 一、二…… 还没数到三,手腕骤然一紧,被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牢牢握住。 陆云征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机会是人创造的。” 顿了瞬,指尖在她手腕内侧轻轻摩挲了一下,带来一阵微妙的颤栗。 “你如果能多联系我,机会还是很多的。” 沈明月轻轻抽了抽手,没抽动,只好抬眸看着他,含着怯意说:“我倒是想,可你是首长,日理万机,我怕打扰你工作,让你觉得烦。” 陆云征勾唇,闲散的笑说:“只要是你,我都有空。” 沈明月心里一松,时机到了。 浅色眸底露出一种带着依赖和期盼的神情,鼓起很大勇气,顺势提出一个十分放肆的要求。 “真的吗?既然你说机会多,不如你现在就给我一个?” 她眼巴巴地望着他,声音软而糯,“你陪我一起回京市好不好?” 陆云征在这边确实有正事。 只要他肯抛下公务陪沈明月这一程,那不管是宋连嵩还是齐连嵩,统统都去靠边玩沙。 如果他拒绝,那沈明月也能顺势发难。 海王骚操作之一:当忙不过来时,巧妙激怒一方,换取冷战的时间,去陪另一位。 明月仰着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儿八经的,像一个沉浸在短暂离别愁绪中的小女生,渴望心上人的陪伴。 陆云征显然没料到她会提出这种任性的要求,眉心微拧,眼底掠过一丝讶异。 毕竟相处那么一段时间,沈明月给他的感官一直知进退,很识趣。 沉默了片刻,心中极速的权衡着。 从选择来这里,他确实为她破了些例,但立刻抛下原有的行程安排,陪她回京,这不在理智允许的范围内。 “我这边还有些手尾需要处理,不能陪你。” 看到沈明月眼中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又温和补充了一句,像是安抚,“你先去,我很快就回。” 随着话落,明月长睫低垂,心里那一丢丢不该有的侥幸被彻底掐灭。 内心充满了然与嘲讽。 果然是成熟男人,一时的兴致,终究比不过既定的规划和现实的考量。 权衡利弊才是他们的主旋律,怎么会因为虚无缥缈的情爱去打乱所有步骤? 再抬眼时,沈明月嘴角依旧挂着笑,只是眼圈微微发红,那笑礼貌又疏远。 “行,知道了。” 连带着声音变得又冷又硬,没有半点温度,“陆首长您贵人事忙,是我唐突,不自量力了,不该提这种不识趣的要求。” 她不再看他,目光扫过他身后的车流,“您赶紧去忙您的正事吧,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 说到却做不到,她情绪失控一点,这很正常吧。 沈明月摆出一副要么陪自己回京,要么你走,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倔强姿态。 以至于陆云征几次想开口,但看着她那副拒绝沟通,浑身是刺的样子,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周身的气压低了几分。 他不再停留,干脆利落地转身,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车子迅速汇入车流,消失在街角。 身居高位的人,哪会没一点气性。 可以借势踩着他们往上走,但他们从来不会低声下气去哄人。 正如那句话,买单的人不提供情绪价值。 沈明月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紧绷的肩膀瞬间松懈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看了眼时间,想着宋连嵩应该快来了。 正准备集中精神寻找宋连嵩的踪影,忽然感觉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 转头看到一个背着双肩包,学生模样的陌生女孩脸上带着同情和些许义愤,手里递过来一张印着卡通图案的纸巾。 “小姐姐,你没事吧?” 女孩清脆的安慰道:“那个男的是你男朋友吗?也太直男了吧,就算不能陪你去也不能说两句好话吗,真是的!” 她自顾自地说着,为沈明月打抱不平,显然是将刚才那番表演当了真,以为沈明月是个被不解风情的男友伤了心的可怜女孩。 “……” 沈明月默默接过纸巾,道了一句:“谢谢。” “不用客气。” 女孩摆摆手,又安慰道,“这种不懂体贴的直男,晾他几天就好了,你也别太难过了啊。” 女孩说完,对沈明月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转身往某个方向而去。 第117章 卧槽,吾辈楷模! “明月!” 沈明月转身,看到宋连嵩正朝她快步走来。 视线越过她的肩膀,朝着她身后空荡荡的区域张望了一下,“阿姨呢?” 沈明月看着他这副明显在找人的样子,心里立刻跟明镜似的,微微歪头,明知故问:“什么阿姨?” 宋连嵩被她问得有点懵:“就是你妈妈啊,她没来送你吗?” 沈明月这才恍然似的,拖长了语调哦了一声,语气变得悠悠然,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她啊,我让她先回去了。” 其后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宋连嵩,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怎么,看你这样子好像还挺兴奋,难不成,你还想见见我妈妈吗?” “我就是随口一问。” 这话一下子戳破了宋连嵩那点隐秘的心思。 他确实存了这份心。 原本接到沈明月消息,让他来火车站见一面,他以为会是正式的,有长辈在场的送别,甚至暗暗期待能借此机会在长辈面前留个好印象。 没想到,只有沈明月一个人在这里。 沈明月看着他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带着点狡黠,像只逗弄猎物的小狐狸。 故意慢悠悠地扬起手中的手机,屏幕在他眼前晃了晃,语气轻快又带着点使坏的意味。 “其实想见也不是不行,反正我妈应该还没走远,要不,我现在就打电话叫她回来?” 宋连嵩呼吸猛地一窒,心跳都漏跳了一拍。 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大脑也有一瞬间的空白。 这一秒,他感觉自己像个手足无措的毛头小子。 沈明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慢悠悠地放下手机,屏幕随之暗下。 “逗你的啦,见家长这么重要的事情,至少也得正式一点,找个合适的时间场合吧,在火车站多不合适呀?” “你说得对,是得正式点。” 宋连嵩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回原处。 一方面觉得她说得对,另一方面,遗憾挤满了胸腔,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 闷闷的,总不得劲。 “啊?” 沈明月微微睁大了眼睛,眼波流转,娇俏着调侃:“宋学长,你这意思,还真打算见啊?” 宋连嵩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反问,又是一滞,刚刚平复的心跳再次失衡。 他感觉自己就像被她攥在手心里的风筝线,一松一紧全由她掌控,完全跟不上她跳跃的思维和反复的态度。 想辩解,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有些懊恼又无奈地看着她。 沈明月循循善诱道:“宋学长,你知道见家长通常代表着什么意思吗?” “三岁小孩都知道。”他痞气的回。 不就是确定关系,奔着结婚去的吗? “那你还想见吗?” “想。”宋连嵩没有任何犹豫。 这个字带着一股执拗的冲动,以及对于某种确定关系的渴望。 沈明月笑了。 不同于之前的狡黠戏谑,也不同于刚才的故作惊讶。 很轻,很淡,绽放在她的唇角,漾开在她明亮的眼底,却莫名地让宋连嵩心头猛地一跳。 那笑容里裹着一种他无法形容的意味。 像是听到了某种意料之中的答案,又带着点难以捉摸的飘忽。 像是天真的少女,一遍遍追问男人会不会永远爱自己,明明知道那承诺虚幻如泡沫,却依然执着于听到那个肯定的回答。 而她此刻的笑,就像是早已预知了那个答案,以及答案背后可能隐藏的所有变数。 看透了一切,但她不说。 只是吟吟笑着。 这感觉让他心头陡然一慌。 笑靥如花的少女明明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盛着一汪深秋的潭水,语气温柔,可他偏偏觉得她像一缕抓不住的风,一片握不牢的云。 他听见她说:“时间差不多了,我要走咯。” 话音未落,宋连嵩喉咙发紧,恐慌蔓延,伸出手,一把用力拽住了她的手腕。 下一秒,沈明月被他箍进怀里。 “再等一会,明月,可不可以先别走。” 他像是魔怔了一般,一遍遍地低语,灼热的气息烫着她的耳廓,“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宋连嵩的手臂不断收紧,用一种近乎蛮横的力道确认着她的存在,感受着她温热的体温,柔软的身体,她就在他怀里的这个事实。 沈明月轻轻吸了口气,轻柔地拍着他的后背,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大型犬,声音放得又轻又软。 “好了,好了,我就在这儿呢,宋连嵩,你松一点,勒得我有点喘不过气了……” “我只是回学校,你不是也要回去吗,别整得像生死离别一样啊。” 也不知道哪句话刺到他哪根神经,只能无奈的哄劝。 紧绷的手臂肌肉慢慢放松了些许,但依旧没有完全松开她,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她颈窝,闷闷地嗯了一声。 沈明月任由他又抱了一分钟,才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真的该走了。” 宋连嵩这才极其不情愿地松开手,满目不舍。 两个女孩拖着行李箱准备进站,一边走一边闲聊。 “哎,别难过了,不就是分个手吗,又不是天塌下来了。” “刚刚我还见到一个顶顶顶顶....漂亮的女生,跟她男朋友告别,那个男的一点都不在意她的样子,转身就走了,那么漂亮的女生都得吃爱情的苦,我们这又算什……” 同伴抽噎着打断她:“你说话就说话,口吃啥?” 女孩辩解:“我没口吃啊,就是顶顶顶顶....漂亮。” 同伴好奇地问:“真有那么漂亮?” 女孩用力点头,语气带着惋惜:“可惜她应该走了,你没法见着……等等。” 她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前方,突然定格在沈明月和宋连嵩身上,眼睛瞬间瞪圆了,手指下意识地指向两人,“她还在那!” 容貌昳丽的少女正被一个俊逸的男生紧紧拥在怀里,男生的手臂箍得那样紧,下颌抵在女生发顶,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眷恋与不舍,哪有一丝一毫的不在意? 先前说话的女孩看着眼前这堪称缠绵的一幕,懵了。 同伴摸着下巴,脸上露出羡慕且困惑的表情,扭头对女孩说。 “喂,这就是你说的她男朋友不在意她?这不对吧?” 这男的看着简直在意得不得了好吗。 女孩回过神,挠了挠头,脸上写满了巨大的问号和混乱,几乎是梦游般地喃喃。 “我...我刚刚见到的,不是这一个男朋友啊。” 同伴:“啊???” 两个女孩面面相觑。 这就是只要男人换得快,没有悲伤只有爱? 两人异口同声吐出一句国粹。 “卧槽。” “吾辈楷模啊!” …… ……题外话…… 洁:王会凯,宋聿怀(以前玩得疯,不花),陆云征,学生会张钊(工具人,不重要) 第118章 回京 京市。 京北大学校园内虽已夜深,但某些角落依然热火朝天忙碌着。 在校园标志性的中央大草坪和临近的人工湖区域,一些不同寻常的准备工作正在悄无声息地进行着。 几辆看似普通的厢式货车停在不远处,工作人员动作麻溜地将一箱又一箱货物搬下来。 周尧站在顶楼的阴影里,从这个视角,可以俯瞰大半片草坪和湖面。 一个像是项目负责人模样的男子正在他身边低声汇报。 “周先生,所有设备都已就位,通过了最后调试,我们采用了最新型号的集群无人机,搭载了特制的安全环保染料和干冰释放装置。” “模拟七彩祥云的流动效果和色彩过渡已经反复验证过,视觉效果绝对震撼,花卉布置也完成了,选的都是进口的玫瑰品种,一定会在明天傍晚形成完美的背景。” 负责人递上平板,上面是精确的模拟动画。 暮色四合时,漫天“祥云”流淌着瑰丽的色彩,与地面上延绵的七彩花海交相辉映,确实堪称梦幻。 周尧扫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嗯了一声。 旁边一个打扮骚包的男人,看着楼下那些忙碌的人影和隐约可见的布置雏形,咂了咂嘴,用手肘碰了碰周尧。 “尧哥,我说至于吗,搞这么大阵仗?” 赵铭一脸肉痛加不解,“这又是无人机祥云又是一片七彩花海的,烧钱玩浪漫也没你这么玩的,说实话,老子以后求婚的排场都不一定搞这么大!” 周尧目光依旧落在楼下,眼皮都没抬,冷声嗤道:“你懂个屁。” 赵铭被他噎了一下。 静了两秒。 “其实不就是前阵子,有人在女生宿舍楼下放了场烟花吗。” “您老人家这倒好,直接来个降维打击,烟花算个毛,咱直接在学校上空造一片七彩祥云这手笔,这创意,这碾压级别的效果……行,你牛!” 赵铭嘴上说着“你牛”,眼神却分明表示着“你这醋吃得可真够低调奢华有内涵的”。 周尧终于侧过头,拧眉冷冷地瞥了赵铭一眼,说:“你是不是没事干?” 赵铭不解:“我确实没什么事干。” 周尧:“没事干那就去死。” 赵铭瞬间闭了嘴,讪讪地耸耸肩,不敢再触他霉头,心里却默默吐槽了一句。 行,你清高,你了不起,为了个女人这么烧钱还不让人说。 “妈的,到底哪个傻吊放的烟花,看把我们尧哥给刺激的,这攀比心,绝了!”不知不觉,赵铭恨恨说出了口。 都他妈赖放烟花那傻吊! 周尧不过多理会赵铭的吐槽,拿出手机,给沈明月打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脸上那层冰冷的寒意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悄然褪去。 虽然语气依旧算不上多么热络,但声线明显放缓了些,带着一种与赵铭说话时截然不同的耐心和关切。 “在哪了?” …… “你说你要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给你定机票啊,呵,坐火车,你屁股也是够硬的。” …… 赵铭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只能从周尧的回复与面部表情推测个大半。 他微抿唇,看起来像有些于心不忍,但嘴上丝毫不饶人:“让你下车你不下,累死你也是活该,今后请一定要再继续折腾自己,好吗?别停。” …… 他稍顿,无奈叹了口气:“下次别这样了,提前告诉我,听到没?” …… “明天到了站别乱跑,我让人去出站口接你。” …… 站在一旁的赵铭,将周尧这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体会得清清楚楚。 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看着周尧那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明显柔和了些许的侧脸,心里再次翻江倒海。 狗日的周尧,双标狗也没你这么玩的,重色轻友到这地步,老子算是第一次见识了! 好一会儿。 周尧结束了的通话,脸上那点罕见的温和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侧过头问:“你明天有事吗?” 赵铭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弄得心里一咯噔,脑子里瞬间警铃大作,条件反射般地就想起了刚才那句充满杀气的‘你要没事干可以去死’。 脖子一缩,眼神飘忽,吞吞吐吐地答道:“事……有事吧?应该……有……事?” 这心虚到极点的反应,让周尧的眉头皱了起来,语气带上了明显的不耐烦:“你他妈到底有事没事?给句准话。” 赵铭丧着脸,破罐子破摔地反问道:“那...那尧哥你是希望我有事还是没事啊?” 周尧懒得再跟他绕圈子,直接下达指令。 “要是没事,明天你去火车站接沈明月过来。”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楼下那片正在布置的场地,“我得在这边看着,走不开。” 哦,当司机啊。 赵铭点头应下:“行。” …… - 和周尧说的话是一回事,行动上又是另一回事。 火车晃晃悠悠地行驶了几个小时,在一个较大的枢纽站停靠时,沈明月毫不犹豫地拎起行李,干脆利落地下了车。 两千多公里,真要靠这绿皮火车晃回去,那可真应了那句‘青春没有售价,硬座直达京市’。 铁腚能行。 预订了最近一班从该市飞往京市的机票,随手招拦辆出租车,直奔机场。 凌晨到达的京市。 就近挑了家酒店住下,盘算着第二天行程。 正常到达时间是六点半左右,她得提前一个小时去火车站,留有富足的时间,悠哉悠哉的等人到来。 计划堪称完美。 然而,她刚拖着李箱走进接站大厅,目光随意地扫向出站口方向时,脚步猛地顿住了。 出站口旁边,一个穿着骚包亮色外套,身形高挑的男人格外醒目,手里还举着个不大不小的牌子,上面用马克笔清晰地写着三个字。 「沈明月」 沈明月低头看了眼时间,确认自己没眼花。 不是,这才五点,大哥你来这么早干什么,接站卷成这样了吗?! 她心里瞬间警铃大作,第一反应就是立刻转身,先躲一下。 第119章 接人,名侦探赵柯南 赵铭那双眼睛尖得很,百无聊赖四处张望的他,几乎在沈明月看到他的同时,也一眼就瞥见到了她。 于是把手里的牌子往腋下一夹,迈着长腿就快步走了过来。 “沈明月!” 他高声喊道,哪怕在混乱嘈杂的环境中,也异常嘹亮。 沈明月心里暗骂一声,迅速调整面部表情,转过身时,脸上已经挂上了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属于长途后的疲惫。 “赵铭学长,你怎么在这?” 赵铭走到她面前,打量了她一下,咧嘴一笑:“周尧让我来接你。” 话锋突一转,“对了,我刚看你好像看见我转身就想走,什么意思啊,我就这么不招你待见?” 沈明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学长你别误会,真不是,我其实有点近视,十米之外人畜不分,刚才真没看清是你。” 赵铭闻言挑了挑眉,显然对这个说法将信将疑,追问道:“近视?那我怎么从来没见你戴过眼镜?” 沈明月依旧神态自若地解释:“我以前都戴的隐形眼镜,但是坐长途火车,几十个小时,所以没戴。” 赵铭看着她那疲惫的神色和微微泛红的眼角,心里的那点疑虑也就散了。 毕竟女孩子爱美戴隐形,长途旅行不方便戴也是常事。 “走吧,车就在外面,先送你回学校。” 两人走到停车场,赵铭熟练地拉开车门,让沈明月坐进去,自己则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他坐进驾驶座,系安全带的时候,下意识瞥了一眼车载屏幕上的时间,眉头微微皱起,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看向沈明月。 “不对啊,周尧跟我说你那趟车是六点半到,现在才五点多,你怎么就到了?” 经过这一会,沈明月也想好了借口,道:“当时说这条线路今天凌晨可能会因为调度原因晚点一两个小时,结果没想到,临到站前,调度解决了,所以早到了。” 赵铭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对火车运行的认知几乎为零,问:“火车还会这样的吗?说晚点又不晚点了?” “当然啦,很正常,学长,你以前坐过火车吗?” 赵铭被她问得噎了一下,有些悻悻然。 对于他们来讲,长途有飞机,短途有高铁,谁他妈还坐那种又慢又吵的绿皮火车啊。 遭那罪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赵铭那点因为时间差而产生的疑虑,也被打消。 就在沈明月以为这件事就要那么掩饰过去的时候,名侦探赵柯南又上线了。 趁着等红灯的间隙,目光不经意地再次扫过副驾上的沈明月。 这一次,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 不对劲。 他虽然不是火车的常客,但对风尘仆仆这个词还是有点概念的。 按理说,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火车的人,就算不是蓬头垢面,也难免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倦怠和邋遢感。 衣服会皱,头发会油,脸色会差,眼神会涣散…… 可眼前的沈明月呢? 穿着一件质感不错的米白色羽绒服,里面是简单的纯色打底衫,下身搭配着一条垂感很好的休闲裤,整个人看起来清清爽爽,利落干净。 她的头发虽然只是随意地挽在脑后,却丝毫不见油腻和杂乱,反而带着一种自然的蓬松感。 脸上更是看不出多少疲惫的痕迹,皮肤光洁,眼神清亮,甚至唇上好像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润泽感? 这状态,好得有点过分了吧? 比他这个被叫来接人的人精神头还足。 赵铭心里的疑窦再次升起,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方向盘,状似随意地开口。 “沈明月,我发现你这精神状态可以啊?坐了一晚上火车,还这么神采奕奕的。” “绿皮火车上味道可不怎么好闻,人也杂,你这一点都不像刚从长途火车上挤下来的。” 沈明月真没想到,赵铭哪来那么多话要问。 前生是十万个为什么出身吗? 她侧过身,手肘撑在中央扶手上,微微歪头看向赵铭,唇角勾起浅浅弧度,反问道:“哦?赵学长也觉得我不像长途跋涉下来的吗?” 故意拖长了尾音,眼波流转,在他脸上扫过,语气变得轻软而意味深长。 “那有惊艳到你吗?有怦然心动的感觉吗?” 这突如其来的反客为主,和直白又带着挑逗意味的追问,像一阵带着香气的风,瞬间把赵铭给吹懵了。 赵铭感觉自己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热了,心跳也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连带着握着方向盘的手都不自觉地紧了紧,眼神有些飘忽,喉咙发干,支支吾吾地:“我……你……” 沈明月见好就收。 “我以为是周尧会来接我,所以下车后,特意在车站的卫生间里好好整理了一下,想着总不能太狼狈吧。”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女为悦己者容。 停了会儿,略显遗憾的说:“没想到是赵学长你来接我,倒是让我白紧张了一下。” 赵铭感觉自己被兜头泼了盆冷水,心里升起的燥热瞬间熄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憋闷和不爽。 几个意思? 这遗憾的语气是怎么个事? 难道我赵铭就不值得你特意收拾一下,不配看到你漂漂亮亮的样子吗? 啊?说话! 我哪点比周尧差了?! 虽然好像确实差了那么一点点……但也不能这么明显吧。 无名火混着强烈的不服气涌上心头,一句mmp在嘴边翻涌,他张了张嘴,正准备说点什么骚话来找回场子。 还没出声,旁边的沈明月已先一步开口。 “赵学长,我们玩个游戏吧。” 她侧头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声音比刚才低柔了许多,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低落和淡淡的疲惫感。 “什么游戏?” “木头人。” 不许说话不许动的木头人。 “……” 赵铭欲言又止。 沈明月解释了句:“不好意思啊,因为我现在有点不开心,不想说话,也不想听。” 名侦探不喊赵铭去演,真的白瞎了。 沈明月懒得和他再周旋,索性从源头制止,都别说话。 赵铭舌尖抵了抵腮帮子,看了沈明月一眼。 怪有意思的。 嫌烦不想讲话,明明直说就行,还他妈拐这么大个弯,说什么玩游戏,幼稚。 偏偏老子还就吃这套! 像他们这样的人,这辈子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跟他来硬的,可像这种带着点示弱,又有点小任性的软刀子,反而觉得很有趣。 第120章 盛大的七彩祥云告白 车内陷入沉默,只余引擎平稳运行的声音和窗外的风声。 直到快到京北大学门口,沈明月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平日里这个时间,校门口虽然人来人往,但绝不像今天这样,大冷的天,还黑压压地聚集如此多的人。 “今天学校是有什么活动吗?” 赵铭挑眉无所谓的说:“或许是吧。” 彼时沈明月也没多想。 只是赵铭并未将车开到宿舍楼下,刚进校后便在某处靠边停放,而后扬扬下巴。 “行了,去吧。” 明月虽心有不解,还是打开车门走了下去,正准备去后备箱拿自己行李,又见赵铭也下了车,倚着车门说:“行李不用拿,到时候我给你送宿舍去。” 沈明月动作微怔,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一片花的海洋。 这一秒,哪怕再迟钝的人,都该知道接下来即将发生什么事情。 周围已经聚集了密密麻麻的同学,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十足的兴奋和羡慕,手机摄像头的光芒闪烁成一片星海。 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我的天,这是拍电影吗?那么一大片,铺多少玫瑰,得花多少钱啊?” “没听说谁来拍电影啊,告白吧?” “那么大阵仗告白?疯了疯了,真尼玛豪横......” “你看那边又是无人机又是安保的,我觉得应该是拍电影。” “我倒是觉得是告白,要不要赌一把?” “赌就赌,赌什么......” 沈明月的心脏在胸腔里漏跳了一拍。 她大概猜到这是谁的手笔了。 心说一回来就给那么大的惊喜,没看错你啊,周尧。 真给力! 就在这时,校园广播里,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嗓音响起。 “沈明月。” 声音通过音响传遍整个区域,嘈杂的人群有一瞬安静。 “往前走。” 沈明月抬眸看了一眼天上。 无人机在飞。 看来从下车...不,准确来讲,从赵铭火车站接到她人开始,一切都在计划中。 她恰到好处地用手掩住了嘴,眼睛微微睁大,里面迅速氤氲起一层受惊小鹿般的水光。 似乎是被这个场景震慑得不知所措。 好一会儿,才踌躇着依言往前走,渐渐踏上那被玫瑰花瓣铺洒成地毯。 最外层是纯白无瑕的白玫瑰,如同初雪铺地,圣洁不容亵渎。 向内过渡,是层层叠叠,如梦似幻的粉玫瑰,像天边最温柔的霞光,旖旎蔓延。 而最核心,通往深处中央广场,则被炽烈如火的红玫瑰完全覆盖。 数十万朵玫瑰毫无间隙地簇拥着,淹没了台阶,覆盖了草坪。 花瓣堆积之厚,以至于微风拂过,都能卷起一阵惊心动魄的彩色的雪。 她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也踩在周围所有旁观者艳羡的心尖上。 天空,传来了嗡鸣声。 无人机群升起,它们闪烁着纯净的月白色光芒,在夜空中集结排列,组成一轮弯月。 烟花如流光簌簌下落,如银河泻地。 第一幕场景结束后,无人机群闪烁着柔和的光点再次铺陈,延展。 在所有仰视呆滞的目光中,散出一片流光溢彩的七彩祥云。 光芒流转,笼罩着下方的玫瑰花海,美得如同幻梦。 在这片七彩祥云之下,一个身影从花海的尽头走来。 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两颗纽扣,下身是合体的休闲裤,眼神是前所未有的专注和正经。 将他身上那股平日里被吊儿郎当掩盖住的锐利与挺拔,彻底勾勒出来。 他就这么一步步走到沈明月面前,隔着一臂的距离,停下。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如同电影定格般的一幕。 周尧视线扫过周围这震撼人心的花海与头顶的流光溢彩,像个局外人般闲聊问:“你觉得这样行吗?” 不等沈明月回答,他单手插兜,抬眉懒懒一笑,恢复了那万事不入心的模样。 “我觉得比之前给你放烟花那个强个万儿八千倍吧,对了,给你放烟花那人是谁?” 沈明月微微歪头笑了下,轻唤他名字,道:“周尧,你是不是有点紧张呀?” 谁家好人这个点说起另一个男人啊。 不应该趁机直接一鼓作气表白吗? “……” 长这么大,他周尧大少爷何曾对哪个女孩子如此大动干戈,如此认真对待过? 这种将所有情绪都系于对方一念之间的感觉,本身就是一种紧张。 被说中了。 你说你一个女人,那么聪明干什么呢?! 他心下腹诽,连带着喉结滚动了一下,破罐子破摔的道:“看破不说破,你到底懂不懂。” 沈明月从善如流地轻轻“哦”了一声,尾音拖得很长。 静了两秒。 周尧道:“沈明月,我要说了。” 沈明月点了点头,轻声回应:“嗯,你说,我在听。” “我喜欢你。” 四个字,掷地有声。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沈明月等了几秒,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扇动,追问:“……还有呢?” 周尧扬眉反问:“还有什么?” “就这样没了吗?” 这也太干巴了吧。 连‘请做我女朋友吧’这句话都没有,这算什么? 沈明月正准备再一次控诉周尧没有诚心时,周尧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一个的弧度。 随即,他的肩膀开始轻微地耸动,那压抑着的低沉笑声从喉间溢了出来。 沈明月瞬间福至心灵。 好好好,故意反过来吊着她。 好样的! 他压低声音,带着得逞后的愉悦,“怎么,这四个字不够?那你想听什么?嗯?” 周尧不需要她回答,敛了笑意,目光再次变得专注而深沉。 “沈明月,我知道你很聪明,心里的小算盘比谁都多,但没关系。” “我看得懂,也接得住。” 他向她伸出手,掌心向上,手指修长有力,是邀请。 “所以,别再看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烟花了,到我身边来。” “做我女朋友。” 沈明月直勾勾地望着他。 那双蕴着秋水的眼眸里,翻涌的情愫浓得几乎要溢出来。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个情深意动,即将被巨大幸福淹没的女孩。 周尧看着她这般的眼神,仿佛已经能预见她说出那句“YeS I dO”。 然而—— 沈明月微微偏了偏头,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他只穿着单薄黑色衬衫的胸口,满是关切的语调,软软开口。 “周尧,你只穿这么一点,冷不冷啊?” “?” 第121章 一点亏不吃 妈的,老子在告白呢! 所有的心理准备,所有的预期,被这句风马牛不相及的关心砸得粉碎。 周尧感觉脑子里有根弦,咔哒一声,断了。 舌尖抵了抵上颚,低低笑了,“啧,真就一点亏不吃。” 不就吊了她一下嘛,好的,没关系,马上还回来。 那还说啥呢。 “轰嗡!” 蓦地,嚣张的引擎咆哮声由远及近,粗暴地撕碎了现场的浪漫气泡。 周遭人群传来惊呼和骚动。 几辆线条凌厉的跑车,完全无视那造价不菲的玫瑰花海,径直从边缘碾了上来。 “咔嚓——滋——” 娇艳脆弱的玫瑰,在那昂贵的轮胎下被碾碎。 其中一辆一个嚣张的甩尾,稳稳停在了离周尧和沈明月不远的地方。 车门如鹰翼般向上掀起,宋连嵩迈步下车。 他身后,另外几辆跑车也停了下来,车上下来几个平日里一起玩的公子哥。 “哟,这么热闹。” 一位公子哥率先开了口,笑吟吟道,“周少搞那么大阵仗,怎么也不通知我们一声,让我们来凑个热闹?” 话落,身边立马有人阴阳怪气接茬。 “周少弄出这么大阵仗,这是把我们京北大学当你家私人花园了?还是说……在搞什么慈善义演,慰问我们这些‘不懂浪漫’的普通同学?” 浓烈的火药味一触即发。 周尧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将沈明月往自己身后稍稍带了带,迎着宋连嵩的目光,散漫的语调暗藏锋芒。 “是不是慈善义演不好说,但肯定不是演给某些不识趣的人看的。” 宋连嵩懒得打嘴炮,上前抓住沈明月的手腕。 “明月,跟我走。” 同一瞬间,周尧的手臂如同铁钳般横亘过来,牢牢攥住了宋连嵩握住沈明月的手臂。 两个男人的手臂在空中角力,紧绷的肌肉线条透露出对抗性。 周尧将眼神冷得能结冰,一字一顿地诘问:“宋连嵩,你什么意思?” “周尧,你凭什么说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是什么意思吧?” 宋连嵩冷嗤,“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周尧,你他妈玩得起,问过别人愿不愿意陪你玩吗?” 周尧被他这话激得额角青筋一跳。 “我跟她小情侣之间的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来质问?你是她爹吗,管那么宽?” “我去你妈的外人!” 宋连嵩心中怒火点燃,猛地伸手狠狠推了周尧肩膀一把。 周尧猝不及防,被推得向后踉跄半步,但他反应极快,稳住身形的瞬间,想也不想就一拳挥了过去。 一声闷响,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宋连嵩的嘴角。 “靠,怎么突然打起来了,要不要去帮忙啊。” “废话,不然我们来干嘛的?” “上上上。” 跟着宋连嵩来的几个公子哥纷纷迈步冲了上去。 双拳难敌四手,周尧占下风,很快处于劣势。 他舔了舔破裂的嘴角,眼中瞬间布满血丝,朝四周低吼一声:“都他妈死人啊。” 霎时,又有几人从四面八方冲了上来。 声势浩大的告白就此变成一场失控的闹剧。 乱。 很乱。 乱得沈明月差点挨一臂不知名的拐。 忽地,一只温热的手从身后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很大。 “走,我先送你回去。” 赵铭将沈明月从混乱的中心扯了出来,嘴里忍不住低声咒骂:“这都什么事啊,操!” 他护着沈明月,穿过拥挤嘈杂,举着手机疯狂拍摄的围观人群。 不断有闪光灯亮起,对准了这位引发两大公子哥斗殴的红颜祸水。 沈明月被动地被他拉着走,低着头,长发垂落遮掩住侧脸,显得柔弱又狼狈。 旁边一个男生举着手机都快怼脸上来了,赵铭眉心紧皱,那股纨绔子弟混不吝的戾气迸发出来,抬腿就是一踹。 “手机都他妈收起来,不准拍,听见没有?别逼我扇你们啊。” 赵铭只是对着周尧那些人唯唯诺诺一点,对着这些人,那是一点不给面。 那男生被他吓得一哆嗦,周围几个还在拍摄的人悻悻地缩回了手,匆忙收起手机。 赵铭紧紧攥着沈明月的手腕,脚下生风,带着她逃离这个刚刚还极致浪漫,此刻却一片混乱的战场。 踉跄地穿过人群,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远去的喧闹。 沈明月回首看了一眼,很快收回。 想进入金字塔顶端人的眼,知名度破圈很重要。 不知道这一次,又会闹多大呢。 …… - “卧槽,京北出大事了,明明是告白场面,又来一波人直接打起来了,无人机,花海,全砸烂了。” “这刚发生的事,立马冲上了热搜尾巴,看那盛大的场面,我估计明天得头条!” 京市某处不起眼的清吧角落,一瘦高个刷着手机,边刷热点边吐槽。 旁边有人掏出手机应和:“是吗,我看看。” 然而当他掏出手机,准备搜索的时候,却是什么都没有。 “什么情况?” 瘦高个诧异的看了一眼,而后又看向自己的手机。 一切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关于今晚京北大学花海告白这件事,就像是从未发生过。 于是两人只能唏嘘着权贵手段。 这时,瘦高个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扭头看向旁边一直玩游戏的同事。 “诶,秦砚,你上次不也是跑去京北大学给个女生放烟花告白吗?那女的叫啥来着?” 秦砚听到问话,头都没抬的回:“沈明月。” 这事不算什么秘密。 那晚也在京北大学引起了不小的讨论度。 “沈明月……” 瘦高个咀嚼着这个名字,用力一拍秦砚的肩膀,“还没被封前,我刚刚看到那告白视频,主角好像也是叫沈明月。” 秦砚指尖微微一顿,眉心拧了又拧,直接以为又是沈明月出钱自导自演。 搞这么一出又一出,图什么呢? 就算长得实在抱歉,有这砸钱搞噱头的钱,去找个靠谱的医院整个容不行吗,没必要用这种方式博出名啊。 不太理解。 但尊重。 第122章 就是后悔,就是怨 那场足以载入京北大学传说的花海斗殴事件,在爆发后的几个小时内,以一种诡异的速度,从所有公开成文的记录中消失。 起初,还有人在朋友圈,校园论坛里疯狂刷屏,附带着激动人心的标题和模糊但震撼的视频片段。 但很快,所有相关的帖子,照片,视频,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去。 它变成了一则纯粹的口头传说,只流传于众人的窃窃私语中。 有势力插手了。 至于是宋家还是周家,或者两家皆有,说不清。 到了那个层次,低调是首位。 闹出再大的动静,也不能在公开层面引起大范围的水花。 校园里的花海一夜之间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而风暴中心的两个男人,也如同人间蒸发。 连续几天,两人都没在学校露面,手机关机,常去的那些场所也见不到踪影。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赵铭刚停好车,就被一个身影拦住了。 叶小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口:“赵铭,周尧呢,到底怎么回事?我联系不上他,那天....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几天叶小莹被刘煊带去海市玩,表面看着像是没什么,毕竟在之前,她就被周尧介绍给了刘煊。 陪着金主出国玩都是常事,更别提只是出个省了。 但结合周尧在学校闹出那么大动静的事,她就认定了周尧是为了避免让她在告白现场出现,搅了他和沈明月的好事。 一想到这个,叶小莹就气得牙痒痒。 赵铭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这件事他也算被卷在里面,家里也训了他几句,让他别站队,少掺和。 简单说了句:“就你听到的那样,他跟宋连嵩动了手,现在家里有点事,不方便联系。” “家里有事?” 叶小莹尖声重复,脸上写满了不信和讥讽。 “说到底还是因为那个沈明月吧,我就知道,我从第一眼看到那个装纯卖乖的贱人开始,就觉得她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骨子里不知道算计着什么,肯定是她故意撩拨,才让周尧和宋连嵩……” “叶小莹。” 赵铭不耐烦地打断她,语气冷了下来,“你嘴巴放干净点,沈明月也没招你惹你,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谁也没料到。” 叶小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她抢走了周尧,这还不算惹我?赵铭,你也被她那副样子骗了是不是?你们男人都一个德行!” 赵铭嗤笑一声,居高临下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叶部长,你以什么身份说这话?” “周尧以前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拿钱办事,就该懂规矩,认清自己的位置,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叶小莹脸色倏地煞白,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越界了,触犯了他们这个圈子心照不宣的规则。 立刻收敛了浑身的尖刺,肩膀微微垮下,脸上强挤出讨好的笑容,声音也软了下来:“铭哥,你别生气,我...我也是一时气糊涂了,口不择言。”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赵铭的脸色,试图挽回:“我就是担心周少,一下子没控制住情绪。” 赵铭看着她迅速变脸,心里明镜似的,也懒得拆穿,只是顺着她软化的态度,语气稍缓,但警告意味不减。 “知道是糊涂就行,叶部长别忘了,你现在是刘煊身边的人,有些心思,该收就收了吧,大家各自安好,不是挺好?” 叶小莹被这连番敲打弄得脸上青白交错,只能强笑着点头:“是,铭哥说的是,我明白了。” 赵铭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看着他走远,叶小莹脸上强撑的笑容瞬间垮掉,只剩下阴沉沉一片。 要问叶小莹这一生最后悔的事,莫过于那天晚上,把沈明月带去周尧眼前。 但其实那天晚上,沈明月并未引起周尧太多的注意,都是因为后来的一系列骚操作而已。 可叶小莹不管,就是后悔,就是怨恨。 …… 私人会所的包厢,依旧喧嚣。 几个相熟的公子哥正在掷骰子喝酒,美人相伴,笑闹声不绝于耳。 赵铭他找了个角落坐下,有人递酒过来,他接过,漫不经心地啜饮着。 场子还是那个场子,人还是那些人,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周尧不在,宋连嵩也不在。 少了这两个核心人物,尤其是少了周尧那股子搅动风云的劲儿,连带着整个场子都显得有些乏味。 赵铭有些兴致缺缺,靠在沙发上,看着晃动的灯影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包厢门被推开,一个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 嘈杂的声音瞬间低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几分探究和小心,聚焦在来人身上。 说曹操曹操到。 周尧依旧是一身黑衣,脸色有些疲惫,下颌线绷得比平时更紧,嘴角那点淤青还没完全消散,但并不影响他周身那股迫人的气场。 他眼神在包厢里扫了一圈,没理会那些打招呼的人,径直走到赵铭旁边的空位坐下。 立刻有女郎识趣地递上干净的酒杯并倒满酒。 周尧没碰那杯酒,身体微微前倾,手臂撑在膝盖上,问:“她那边怎么样?” 不说名字,赵铭也知道他问的是谁。 “没什么特别情况,该上课上课,该兼职兼职,一切正常,挺安静的。” 周尧沉默了几秒,抽出一支烟,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又问:“有打听过我吗?” 赵铭看了他一眼,实话实说:“没有。” 周尧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气笑了,肩膀微微耸动,摇了摇头,低声骂了句:“小没良心的。” 听不出是恼怒多些,还是无奈多些,或许兼而有之。 精心策划了那么一场,又为她跟人打了一架,还被家里关了禁闭,她倒好,像个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连句问候都没有。 赵铭心里有点好笑,又有点同情,岔开话题问:“你这边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回来?” “还有几天吧,老头子火气还没全消,不过……” 他嘴角勾起抹带着点胜负欲的弧度,“肯定比宋连嵩那孙子快,听说他被宋聿怀亲自押着,看得死死的。” 赵铭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想起叶小莹找过自己这件事,犹豫着要不要说的时候,周尧拿起酒杯示意。 赵铭只好压下,反正也没什么好说的。 两人心照不宣地碰了下,周尧便匆匆离开了。 第123章 阶层PUA 夜色清吧。 沈明月穿着侍应生的黑色围裙,正低头擦拭着玻璃杯,耳畔是同事刘扬喋喋不休的八卦。 “诶姐,听说了没,就前几天,你们学校可出了件大事!” 刘扬凑过来,眼睛发光,语气夸张,“我的天,又是铺满玫瑰又是无人机搞什么七彩祥云的,听说最后还为了那女主角打起来了,两位京市公子哥啊,这得是什么级别的红颜祸水,当代妲己啊。” 他咂咂嘴,一脸神往,好奇地问:“你在学校,知不知道那女主角到底是谁啊?叫什么名儿?也太牛逼了!” 沈明月擦拭杯子的动作没有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知道。” “谁啊?”刘扬立刻竖起耳朵。 “沈明月。” “沈明月……” 刘扬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点点头,“哦,这名字还挺耳熟……” 话音未落,他猛地反应过来,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难以置信地扭头死死盯住沈明月平静的侧脸,声音都变了调:“等、等等,沈明月?那不就是你吗?!” 沈明月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将擦得锃亮的杯子举到灯光下检查,随后漫不经心地瞥向他稍显古怪的神情。 “是啊,你不信?那要不我们赌个一千块,等我回学校,找个没被删干净的视频给你验证一下。” “一千块?算了算了,不赌。” 那可是一周工资! 刘扬默默盘算一番后,讪讪地摆摆手。 沈明月却是来了兴致,身体微微前倾,看着他,循循善诱:“真不赌?你想啊,我一个兼职打工妹怎么可能认识那种级别的人,再者,我看起来也不像那种能惹出这么大风波的,你赢面很大的呀。” 她顿了顿,语气放轻,“要不,赌注少一点,五百?” 上次来赔钱的人,黑卡随手一掏,五万块眼都不眨。 想来也是个公子哥。 不认识才怪! 信什么都不能信沈明月的那张嘴,能把人忽悠瘸了,刘扬坚定摇头:“不不不,我信了。” “三百?” “信,我真的信了。” “三十?” 刘扬哭笑不得,最后干脆嬉皮笑脸地提议:“姐,你要实在想赌,这样,你给我一百块,我假装不信,配合你一下,我输了你也能赚三十。” 沈明月丢给他一个白眼:“滚,当我跟你一样的智商啊。” 刘扬:“……” 沈明月不再理会他,继续低头干活。 指尖感受着玻璃杯的冰凉,心里同时也因为风波被迅速压下而产生一丝遗憾。 没想到抹得如此干净,连点水花都没剩下。 原本还指望借此机会,让自己的名字更响亮些,或许能吸引到更多“有价值者”的注意。 不过,转念一想,能如此迅速地,不着痕迹地压下这件事,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这算不算另一种形式的“重视”? 刚结束兼职,一辆京A开头豹子号车牌的黑色迈巴赫滑停在她面前。 车上下来一位中年男人,对着沈明月微微躬身,态度恭敬却不容拒绝。 “沈小姐,您好,宋先生想见您一面,请您随我来。” 沈明月的心脏猛地一跳。 宋先生? 宋连嵩? 不,直觉告诉她不是。 宋连嵩不会用这种方式,也不会派这样的人。 “请问是哪位宋先生,宋连嵩学长吗?” “不,是宋聿怀先生。”中年男人微笑着报出名字。 宋聿怀啊。 宋家现在的掌权人。 无人得知沈明月心跳那一秒有多快,低低敛下的眸子里,野心与欲望迸发。 铺垫那么久,终于走到了这一刻。 车辆开往传闻中栖山深处,不对外开放的私人领地。 穿过数道由安保人员严密把守的自动铁艺大门,视野豁然开朗。 一座座依山傍水,占据了最佳观景位置的现代建筑群,设计极具未来感,又巧妙地融入了山势林木。 主建筑前,是一座巨大的镜面水景平台,倒映着星空与建筑,恍如仙境。 八名穿着统一高级定制制服的佣人,分成两列静候。 为首的是一位年纪稍长,穿着香奈儿粗花呢套装的女士上前一步,笑容得体。 “沈小姐,欢迎,宋先生正在处理一件跨国并购的紧急事务,预计还需一些时间。” “他特意吩咐我们先带您安顿下来,务必让您感到舒适。”她微微侧身,“请随我来,您的临时居所已准备好,可以先沐浴放松,稍作休息。” 临时居所是一座完全独立的,拥有私人庭院和恒温泳池的客馆。 简约的装修,顶级的材质。 内部空间开阔,挑高惊人,270度落地玻璃幕墙将山景引入室内。 “沈小姐,沐浴间在这里,考虑到您可能未曾携带随身用品,我们根据您的身形数据,提前准备了所有可能需要的物品。” 女管家推开一扇隐藏的门,里面是一个堪比豪华水疗中心的浴室。 巨大的圆形浴缸由整块汉白玉雕琢而成,旁边站立着两名穿着无菌白袍的专业理疗师。 “您的换洗衣物在隔壁。” 衣帽间大得像精品店,按照晨袍、午间休闲、下午茶、晚宴等不同场合,分门别类挂满了当季顶级高定与奢侈品牌成衣。 一面墙的饰品柜里,从Cartier的经典款到Harry WinStOn的稀有彩钻,琳琅满目。 梳妆台上,是莱珀妮铂金系列,赫莲娜王牌产品等等...... “这些都是全新为您准备的,您可以随意使用,带走也没问题。” 一来就给那么大的礼。 沈明月站在奢华到失真的客房里,心头冷嗤,无声笑了笑。 这种远超自身实际价值的高规格接待,不会让人感到舒适,只会将人推向两个极端。 要么在这种巨大的物质落差前自惭形秽,自卑得手足无措。 要么就像骤然得了宝贝的乞丐,暴露贪婪市侩的底色。 即便看透了这一点,可人家待客之道如此周全,处处为你着想,你连一丝不满都无法表达,连委屈都无处诉说。 本来还有点自信的人,经过对方这种看似关怀,实则在地位财富等方面形成鲜明对比的对待下,也就摧残得差不多了。 若让沈明月对这种行为做总结,那就一句话。 阶层PUA。 挺有意思的,这算不算和宋聿怀的初次交锋呢? 第124章 那我考考你 对方为你搭建一个高高的神坛,目的不是让你安居其上,而是让你害怕摔下来。 当你自觉德不配位时,自我怀疑和内心挣扎就开始了。 这招的核心在于通过不对等的规格施予,进行心理上的支配和控制。 破局也很简单,对这些能买下穷学生沈明月这条命的奢侈物品,祛魅就行。 保持独立性,展现无欲则刚,是一条路。 跳出他设定的游戏棋盘,不陪他玩这个游戏,也是一条路。 不过好不容易进来了,沈明月自然会陪他玩到底的。 她转向女管家,脸上露出一个带着些许纯真的笑容。 “谢谢,安排得很周到,不过不用麻烦了,等会儿和宋先生见过面,我还得赶回学校,晚上宿舍会查寝。” 她语气温和,理由充分,甚至带着学生气的认真,“我在这里坐着等就好,不用特意准备什么。” 女管家闻言,脸上那完美的职业化笑容里,融入了一丝不以为然。 “沈小姐真是守规矩,其实,很多大学生现在都不太在意这个了,偶尔一次两次,学校也不会深究的。” 沈明月脸上的腼腆未褪,眼神清清亮亮地迎上女管家的视线:“您或许不太了解,我们普通学生要争取奖学金,这些日常考评都很重要的,一点也马虎不得,让您见笑了。” 这句话像一根柔软的刺,轻轻划开了阶级的鸿沟,点出对方高高在上的姿态。 女管家脸上那训练有素的完美笑容僵了一瞬。 “沈小姐言重了。” 女管家很快恢复常态,少了几分之前的游刃有余,“既然如此,请您先在此稍作休息,用些茶点,宋先生会议一结束,我会立刻前来告知。” …… 近半小时在无声的等待中流逝。 沈明月放下手中那杯温度已渐失的茶,转向侍立在不远处,如同雕塑般安静的女佣,温声询问。 “请问,我可以在附近走走吗?不会走远。” 女佣微微躬身:“请您稍等。” 紧接着,通过耳麦低声请示后,很快便微笑着对沈明月点头,“沈小姐,请随意,庭院和一楼公共区域您都可以参观。” 沈明月颔首致谢,起身,开始不着痕迹地打量起这座客馆。 初看是极简的风格,线条利落,没有多余的装饰,但细看之下,才觉出其中的分量。 沙发是看似普通实则人体工学极佳的意大利顶级品牌,地上铺着质感厚重的纯手工羊毛地毯,就连一个简单的边几,也是整块黑胡桃木挖凿而成。 明月默默感慨,真是低调到骨子里的烧钱。 信步走到一楼连接主厅的过渡区域,这里更像一个小型画廊。 一面墙上,只孤零零地挂着一幅画。 沈明月停下脚步。 正凝神细看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一个年轻女生也走了过来,站在沈明月侧后方,同样被这幅画吸引。 穿着一条黑色迪奥连衣裙,妆容精致,微微歪着头,时而发出低低的惊叹,时而蹙眉感慨,存在感十足。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休闲但难掩贵气的年轻男子也从主宅方向踱步过来。 看到她们在看画,便笑着走近,目光落在那个后来女生身上,语气熟稔地问:“沁沁,看这么入神,看出什么门道了?” 被叫做沁沁的女生转过身,脸上扬起自信又略带得意的笑容,洋洋洒洒地发表见解。 “这幅画,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乔治·鲁奥的作品,对吧?” “他早年做过彩色玻璃窗学徒,你看这粗重的黑色轮廓线,还有这种浓烈得像珐琅彩一样的颜色,是不是特别有中世纪彩色玻璃窗画的那种感觉?” 女生指着画中那个扭曲,痛苦的人形,“鲁奥的画总是带着一种宗教性的悲悯,这个人形,你看他的眼神,充满了苦难和对救赎的渴望。” “他特别喜欢画小丑,法官,基督这些形象,都是在探讨人性的脆弱与社会的伪善,这幅画的笔触这么厚重,颜色一层层堆叠,这种技法也很有他的个人特色,充满了表现力……” 她口若悬河,引经据典,极力展现自己的艺术修养和博学。 显然是下过功夫的。 那青年男子听着,脸上带着些许玩味的笑容,顺着她的话问道:“哦?鲁奥……我记得他的画市场价值不低,而且颇受一些资深藏家青睐,你觉得他这种带有强烈宗教和道德批判意味的作品,在当下的艺术环境中,意义何在?” 这就有点‘那我考考你’类似的意味了。 但沁沁显然准备充分,或者说对此类话题驾轻就熟,立刻接话。 “意义就在于其永恒的人性探讨啊,鲁奥画中那种对底层人民的关怀,对灵魂的拷问,时刻提醒我们,在光鲜亮丽之外,还有痛苦和救赎的存在。” “收藏这样的画,不仅仅是投资,更是一种品味的象征,代表着收藏者精神的深度和人文关怀。” 男子笑了笑,不置可否,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一旁始终沉默的沈明月。 沈明月自始至终安静地站在一旁,视线落在鲁奥那幅色彩阴沉,笔触厚重的画作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一个纯粹的旁观者。 沁沁忽然娇娇一笑,整个人的姿态瞬间从方才的艺术评论家切换成了小女人的妩媚,自然地贴近男子,柔软的手臂轻轻挽住他的胳膊。 仰起脸,带着点撒娇的意味问道:“我说的对不对嘛?你是不是也觉得这幅画特别有深度?” 男子伸手揽住她的腰,低笑一声,语气带着宠溺:“对,我们沁沁最有见解了。” 两人低声笑语着,相拥着转身,沿着旋转楼梯向楼上走去。 沈明月自始至终像一抹没有存在感的影子,直到那两人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尽头,才几不可察地牵了牵嘴角。 这种太直白的,急于在男人面前展现自己的学识渊博,如同开屏的孔雀,固然能吸引一些目光,但终究...... 落了下乘。 第125章 与上位者的交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窗外忽然传来车辆的低沉引擎声。 沈明月不动声色地挪到窗边,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恰好看到一辆宾利飞驰,驶入主宅前。 车门打开,一只锃亮的牛津鞋踏在地面上,接着是笔挺西裤包裹下的长腿。 虽然距离和角度让她看不清下车之人的具体面容,但那道挺拔冷峻,自带气场的剪影,以及周围佣人瞬间更加恭谨的姿态,让她几乎可以肯定,是宋聿怀回来了。 沈明月整理了一下并不需要整理的衣角,调整呼吸,让自己恢复到那种带着些许拘谨等待的状态。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 管家没出现,宋聿怀也没出现。 “不好意思,请问,宋先生不是回来了吗?他那边还没有好吗?” 那女佣训练有素,立刻露出笑容,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却毫无信息量:“沈小姐,请您再耐心稍等片刻,先生的事情,我们不敢过问。” 明月只能退回等待区,手指微微蜷缩,指甲轻轻掐着掌心。 商场有个常用小把戏,明明很有时间,偏偏让对方干等两个小时,或者见面就直接声明“我只有十分钟,说出能打动我的理由”。 以此制造紧张感,确立居高临下的心理优势。 目的是为了在无形中制造身份上的尊卑感,以便在后续的互动或谈判中,轻而易举地攫取更多利益,掌控全局。 他回来了,却故意拖着不出现。 沈明月很难不往这方面想,对此,她心里只有一句话想说。 我去年买了个表。 他奶奶的,让我等,你算个什么—— “沈小姐,久等了,宋先生正在餐厅,请您过去共用晚餐。” 那位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干练女管家再次出现,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微笑。 明月压下心底的吐槽,微微颔首:“好的,麻烦您带路。” 女管家引领沈明月步入餐厅。 是房间中央是一张长桌,桌面光可鉴人,倒映着天花板上垂下的,由数百片水晶拼接而成的枝形吊灯。 流光溢彩中散发着森森冷感。 宋聿怀已经坐在长桌一头,眉眼狭长,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组合成一种极具攻击性的英俊。 年龄看起来约近三十,正值一个男人沉淀出成熟与权威的黄金时期,黝黑眸底是那种久居上位的平静与审视。 “沈小姐,请坐。” 沈明月依言在他对面,长桌的另一端坐下。 佣人开始安静地上菜。 精致的菜肴盛放在昂贵的骨瓷盘中,动作轻柔得像是一场默剧。 宋聿怀目光在沈明月身上停留片刻,像是终于注意到了什么,缓缓开口,平和的语气里蕴带着不容辩论的压力。 “沈小姐,她们为您准备的东西似乎都未曾动过,是我这边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让您感到不适?还是那些东西,入不了沈小姐的眼?” 沈明月微笑着回:“宋先生太客气了,招待得非常周到,是我自己不太习惯。” “沈小姐不必如此拘谨客气,在这里,您是客人,我是东家,让客人住好吃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沈明月轻笑了声,半是打趣半认真:“东道主让客人住好吃好,是风度,是礼节,只是这见面礼实在太重了,那么大的阵仗,知道的是招待客人,不知道的……” 稍停顿了一下,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还以为是安顿小情人呢。” 不等宋聿怀反应,她立刻又换上了一种略带讥讽和恳切的口吻:“宋先生的见面礼,很有上流社会的风度,但是无以为凭,还请您多体谅一下我这个穷学生,那样的东西,我用不起,也穿不起。” 空气有一瞬的凝固,裹挟着山雨欲来的紧绷。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居高临下的轻视里,多了份评估。 评估一件突然展现出意外棱角的藏品。 “沈小姐很警觉,也很有原则。” 听不出是赞许还是讽刺,“不过,你多虑了,宋家待客,一贯如此,绝非你想象的那样。” 其实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没有意义。 在演绎出自己的‘清高’时,就结束了。 “那么,宋先生今天特意请我过来,是有什么指教呢?” “指教谈不上,只是听说,连嵩最近在学校里,为了一个女人,闹出了一些不太体面的动静,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男人的声音低低淡淡的,像是随手拈来的一句玩笑话。 而压力,此刻才真正如山般压下。 他冷冷睨着她,将她所有小心思都看得通透。 半明半暗的光线在他深刻的五官上切割出凌厉的线条。 挺直的鼻梁一侧被灯光照亮,另一侧则沉浸在暗影中,嘴唇的薄线在光影交错间,显得愈发冷硬。 银质烛台上,火苗在跳跃。 四目相对。 沈明月觉得,再继续扮演那个怯生生,带着点无辜和拘谨的女学生,实在有些索然无味,甚至可笑。 他既然清楚得很,清楚她如何游走在宋连嵩和周尧之间,那点伪装在他面前不过是皇帝的新衣。 于是,在短暂的沉默对视后,沈明月忽然松弛了下来。 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气,又像是彻底卸下了沉重的面具,懒洋洋地向后靠进高背椅里。 与她之前刻意维持的优雅拘谨截然不同,那是一种漫不经心的,甚至有些放肆的随意。 紧接着,巴掌大的白净小脸上绽开了一个极其灿烂的笑。 笑容不再含蓄,不再标准礼貌,而是明艳生动,甚至带着一丝野性的挑衅。 撕开所有伪装,露出了内里那个大胆而不甘于平庸的灵魂。 这个笑使得她整张脸都鲜活起来,透出一种近乎妖冶的魅力,远比她之前扮演的纯真小白花要迷人百倍。 “宋先生您看到了,然后呢?” 说实话,宋聿怀有点没料到她会如此反应。 预想中的慌乱、辩解、或是委屈求饶一样都没有出现。 眼前的女孩像一株突然挣脱了所有束缚的野蔷薇,带着尖锐的刺和明艳的色彩,毫无畏惧地迎向他的目光。 男人微眯的眼底掠过几分诧异,随即又被更深的审视所覆盖,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极轻地点了一下。 “很失望。” “……” “你的手段,并不算高明。” 第126章 那还说啥,给你了呗 对宋聿怀而言,查沈明月,吩咐一句下去,自然会有人将她的生平资料,家庭背景,以及与周尧,宋连嵩产生交集的那些明面上的事情整理呈上。 但她使了什么小心思,耍了什么小聪明,就像一个人每天具体吃了什么菜,见了哪些无关紧要的人一样,过于琐碎繁杂,根本无法深入深究。 毕竟,世界不是围着一个人转的,谁会费心去记录一个人今天吃了什么? 除非从今天开始,时刻观察跟踪。 在他眼中,左右不过就是那点凭借出众容貌,在男人之间摇摆、撩拨,最终引得两个年轻气盛的纨绔子弟为她大打出手的戏码。 这种事,他见得太多。 或许沈明月比其他人更漂亮些,更大胆些,但本质并无不同。 也同样的,不值一提。 他说完那两句话,径直起身。 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将沈明月完全笼罩了一瞬。 “沈小姐请慢用。” 丢下这句毫无温度的话,不等沈明月回应,便转身离开了餐厅。 餐厅里只剩下沈明月一人,以及远处如同背景板般静立的佣人。 好一会儿。 刀叉与瓷盘接触发出轻微的脆响。 沈明月不动声色地继续就餐,心底将宋聿怀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骂了千百遍。 管他高明不高明,能达成目的的手段就是好手段。 用完餐,那位女管家适时出现,脸上依旧是无可挑剔的微笑,却绝口不提安排车辆送她回学校的事。 沈明月心下了然,面上一派自然,客气的歉意道:“看来今晚要叨扰了,宿舍这个点应该已经锁门了。” “沈小姐是贵客,想住多久都是我们的荣幸。”女管家从善如流应答。 “那就麻烦了。”沈明月点头,不再多言。 既然对方打着东家待客的旗号,那她也心安理得地享受客人应有的一切,这没问题吧。 回到那间极尽奢华的客院,径直走入了那个堪比水疗中心的浴室。 汉白玉浴缸注满了温度恰好的热水,香氛精油的气息在蒸汽中氤氲开。 她将自己彻底浸泡进去。 沐浴完毕,裹着柔软的白色浴巾走出来,湿漉漉的长发披在肩头。 沈明月走到衣帽间,拎起早已准备好的各色蕾丝贴身内衣,指尖勾着那明显过于小巧的罩杯,对着静候在外的女佣,眼底闪过一丝戏谑。 她拎着那件内衣,在空中轻轻晃了晃,“麻烦转告宋先生,这个太小了,穿不上。” 女佣闻言,目光下意识地在沈明月被浴巾包裹,却依然呼之欲出的胸前飞快地扫了一眼。 呃...好像确实不合适。 女佣立刻垂下眼帘,躬身道歉:“十分抱歉,沈小姐,这是我们的疏忽,请问您需要的尺寸是?我们立刻为您准备合适的送来。” 沈明月眸光流转,唇角弯起的弧度更深了些,“贴身衣物我只穿一个牌子的,习惯了,换别的会不舒服,我原先换下来的在浴室,你去拿吧,照着那个牌子和码数准备就行。” “是,沈小姐,会尽快为您准备好合身的。” 女佣快步走进浴室,取出换下的贴身衣物,小心地捧在手中,躬身退下。 沈明月婉拒了另一位女佣要帮她吹干头发的好意,站在巨大的镜前,一边慢条斯理地打理着,一边思考着当下的处境。 宋聿怀继续晾着她,又不让她走,绝不可能只是单纯招待客人。 他那句“很失望”言犹在耳,但他却没有立刻将她扫地出门,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还在观察。 像审视实验室里一只行为超出预期的小白鼠,想看看她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反应。 想到这里,沈明月对着镜中的自己,轻轻懒懒地笑出了声,眼角眉梢具是肆意跌宕的妩媚风情。 那还说什么,给你了呗。 …… 那名拿着沈明月换下来的内衣的女佣,正有些无措地站在管家面前。 “舒管家,沈小姐要求按这个准备,可是......” 女佣嗫嚅着,将那套毫无标识的内衣递过去,面露难色,“这内衣,我、我没看出是什么牌子的。” 她翻来覆去地看,连个像样的标签都找不到,面料普通,款式更是大众得毫无特色。 没看出来就对了。 这不过是沈明月以前在学校周边小店,69元件随意买来的,穿着舒服,仅此而已。 与品牌,奢华不沾边。 舒管家接过那套内衣,沉稳的脸上也极快地掠过一丝讶异,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 仔细看了看,也确实找不到任何品牌痕迹。 对她们来说,所有奢侈品牌和高端定制那是信手拈来,而对这种无名无姓的平民物品感到陌生,这很正常。 很快,几名佣人也悄声围拢,低声商量起来。 “这……这怎么看。” “一点标志都没有,怎么找同款?” “要不要去问问沈小姐具体是什么牌子?”一个年轻些的佣人小声提议。 “会不会太失礼了,万一惹客人不高兴......” 舒管家抬手,制止了佣人们的低声讨论。 “都别讨论了,事关沈小姐,她与其他客人不一样,我去请示一下先生。” 她拿着那套棘手的内衣,穿过静谧的走廊,来到宋聿怀的书房外。 轻轻敲了敲门,在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 宋聿怀正坐在书桌后,对着电脑屏幕处理公务,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削弱了几分冷厉,添了些许斯文,但周身的气场依旧迫人。 “先生。” 舒管家微微躬身:“抱歉打扰您,是关于沈小姐的事情,她……对准备的衣物不太满意,要求我们按照她自带的这件重新准备。” 宋聿怀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屏幕上,眼角余光都没给一个,轻拧眉道:“这点小事,你给她安排就行。” 舒管家心下微紧,知道先生此刻心情不佳,也只得硬着头皮,斟酌着词句补充道:“先生,这件衣物,我们无法识别品牌,不敢擅自处理,才特来请示。” 宋聿怀不耐地抬手,随意地勾了勾手指。 舒管家犹豫了一瞬,还是上前两步,小心翼翼地将那件衣物放在他摊开的掌心。 宋聿怀瞬间察觉到不对劲。 倏地侧目,目光终于从冷冰冰的屏幕,猛地投向自己掌心。 “?” 第127章 手段不高明又咋了,它大大滴有用 那件纯黑色,样式简单的内衣,就那样毫无防备地躺在他手里,柔软的布料与他掌心的纹路紧密相贴,仿佛还残留着某个身体的温度和气息。 黑色的诱惑与禁欲冷峻的书房环境形成了某种强烈的,令人心跳失衡的对比。 沈明月。 你真是.....好得很。 宋聿怀盯着那套内衣,眸色骤然加深,如同暗流汹涌的深海,指尖无意识地在蕾丝上摩挲了一下。 手腕一抬,将那套内衣扔还给舒管家。 “不用跟她太客气,拿去洗了,烘干,还给她。” “是,先生。”舒管家双手接过,准备退下执行。 “等等。”宋聿怀再次开口。 舒管家立刻停步转身:“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默了好一会儿,宋聿怀问:“给她准备的那套,是因为什么不满?” 舒管家如实回禀:“沈小姐说码数小了,穿不上。” “按照她的码数,给她准备几套合身的。” 直接跳过了沈明月强调的“只穿某个牌子”的说法。 既然强调,却又不说出牌子名,那代表着这个根本不重要。 “是。” 舒管家应下,随即又请示道:“那这一件呢?” 宋聿怀收回视线,重新落在电脑屏幕上:“洗了,烘干。” 没有‘还给她’三个字。 舒管家迟疑了一瞬,但见先生没有再补充的意思,便不再多问,只是恭敬地应道:“明白了。” …… 客院里,沈明月慢条斯理地吹干了头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那在夜色中轮廓朦胧的庭院景观。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是之前那名女佣,她手里拿着几套全新的内衣。 材质一看就高级,和沈明月自己买的路边杂牌完全不一样。 “沈小姐,按照您的码数重新准备了几套,请您过目,若有不合适,我们立刻更换。”女佣恭敬地说。 沈明月扫了眼,微微一笑,温和的说:“麻烦你们了,放着吧。” 正如宋聿怀所想的那样,提出的什么‘只穿那个牌子’,其实根本不重要。 为的就是让这些人犯难,把事告到宋聿怀那里去。 “您客气了。” 沈明月突然想起之前在这栋楼里还见到其他人,像是在聊家常般问:“这客院,是不是还住了其他客人?” “是的。” “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呢?” “大多是先生的朋友,偶尔也有宋家的一些旁亲,或者是先生在生意上往来的重要客人。” 沈明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几个分类。 来客都是些上流人士,像她这种底层穷人还是少。 “时间还早,有点闷,我下去走走,可以吗?” 女佣微微躬身:“当然可以,沈小姐,您请随意,庭院里都很安全,若有需要,随时可以呼唤我们。” 随便逛了一圈,沈明月对这庄园的大和空有了更直观的感受。 返回,刚踏入大厅,就听见旋转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沈明月抬眼望去,是之前那个在画作前与女伴沁沁在一起,气质贵气的青年。 他正从楼上下来,身上换了件宽松的休闲服,头发有些微湿,像是刚沐浴过。 眉宇间带着一种饱食后的猫科动物般的慵懒与疏淡,那是欲望得到疏解后的短暂平和与空茫。 俗称之为‘贤者时间’,也叫‘圣人模式’状态。 一般这种时候,男人对女人很难再提起什么兴致。 他似乎是下来找水喝的,径直走向角落的嵌入式冰箱,取出一瓶冰水,拧开灌了几口。 一回头,恰好看到了站在大厅的沈明月。 目光稍顿,他扯了扯嘴角,算是打了个招呼。 就在他即将踏上楼梯的瞬间,余光瞥见沈明月又停步于那幅鲁奥的画作前。 微微仰着头,下巴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优美而专注,静静地凝视着画布上那些沉重扭曲的色彩。 身上穿着白色长裙式睡衣,一条同色系的薄披肩松松地搭在肩膀上,随着她仰望的姿态滑落些许。 微卷的长发没有刻意打理,松松软软地披散在肩头与背后,衬托得肌肤如雪,精致绝艳。 青年脚步顿住,转了个方向:“对这画这么感兴趣?” 沈明月缓缓转过头来看向他,灯光在眼中映出清澈的倒影,笑容清清浅浅。 “它放在这里,很特别,这么沉重,甚至有些痛苦的作品,放在一个以舒适和美观为首要考量的大厅里,选择它的人,一定很有想法。” 两句话,沈明月从画入手,引导至选择这幅画之人身上。 一幅画有什么好谈的,翻来覆去不就是表达了什么,暗讽了什么,有什么意义云云。 这重要吗? 说得再好,鲁奥能掀开棺材板,坐起来给你鼓掌,直呼知音难求,大把大把给你掏钞票吗? 并不能。 选择挂上这幅画的人才能。 正如一个年轻人买辆豪车,你夸他车外国进口,几秒破百,多少缸发动机云云,人家不比你了解?于是笑笑而过。 但你夸人家年纪轻轻拿下豪车,不容易吧,很辛苦吧,牛逼啊,兴家之子啊,人家会坐下来,敬你一杯,再吹嘘一通他的来时路。 这情绪价值就提供得非常到位了。 果不其然,青年被这个问题牵引,嘴角露出一丝得意:“你觉得选画的人有什么想法?” “它……不讨好,甚至有些冒犯,能把它放在这里的人,要么是真正懂得欣赏这种‘冒犯’之美,要么就是……” 沈明月顿了顿,侧头看向青年,“自信到不需要用任何东西来讨好宾客,反而要用这幅画来筛选同频的人,这很像一种无声的宣言。” 青年大笑:“哈哈哈,没错,你看这粗重的黑线,这浓烈的色彩,是不是有种要把所有虚伪都撕开的感觉?放在这里,就是要告诉那些只会附庸风雅的人,这里不欢迎浅薄的赞美。” 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他如何在拍卖会上发现这幅画的经历,如何与几个附庸风雅的竞拍者周旋,最终将它收入囊中的得意。 他谈论着鲁奥的生平,谈论着他对现代艺术矫饰风格的不满,言语中充满了展现自我见解和品味的兴奋。 沈明月始终安静地听着,不时地点点头,或者用一个钦佩的眼神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很少插嘴,只在关键处用一两个简短的问题,让他更加酣畅淋漓地发挥。 像一个最完美的听众,引导着他,满足着他的倾述欲和表现欲,让他感觉自己遇到了难得的“人生知己”。 在这个过程中,她甚至没有直接说过几句关于艺术的高深理论,却已然在对方心中,树立了一个懂他、有品味、与众不同的绝佳形象。 所以之前沈明月觉得,主动开屏落了下乘。 上乘是什么? 是懂得如何借用这些道具,不着痕迹地引到对方身上,让他们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兴奋地展现权威与见解,从而满足对方心理需求。 心理什么需求呢? 简单来说就是装逼。 时不时提问或接茬青年话语的空档,沈明月想起宋聿怀的话,心下轻哼。 “手段不高明又怎么了,它有用,大大滴的有用!” 第128章 有时候这就是命吧 沈明月与青年的交谈愈发深入。 从而也互告知姓名,得知青年名叫宋闻璟。 同样是宋家的人,论起来,大概率还是宋连嵩的堂兄。 “能将鲁奥这样充满内在张力,甚至有些不讨喜的作品,挂在招待客人的居所大厅,这份魄力,真的很特别呢。” 宋闻璟被搔到痒处,谈兴更浓,嘴角微扬:“家里当时不少人觉得不合适,说太沉郁,怕吓着客人,但我坚持要挂在这,那些一味追求漂亮和谐的,看多了反而乏味......” 他接着再顺势谈起自己如何力排众议的挂上这幅画的经历,语带自豪。 沈明月钦佩笑笑:“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在那种全员反对场合下,坚持自己的判断,需要很大的勇气和定见,看来您不仅是收藏家,更像是艺术的守护者了。” 宋闻璟心情大悦。 “哈哈哈,守护者谈不上,只是不愿意随波逐流而已,说起来,我那里还有几件……” 正要继续分享自己的其他珍藏,就在这时,那个叫沁沁的女生,宋闻璟的女伴从楼上下来了。 只着一件极其省布料的黑色蕾丝吊带睡裙,薄如蝉翼的布料紧紧贴着身体曲线,几乎遮不住什么,外面随意披了件透明的真丝长衫,更是欲盖弥彰。 她看到宋闻璟与沈明月相谈甚欢的样子,尤其是宋闻璟脸上那带着真诚兴趣的表情,心里顿时拉响了警报。 立刻快步走过来,无视一旁的沈明月,直接软绵绵地贴向宋闻璟,手臂缠上他的胳膊,声音娇嗲地打断。 “闻璟哥,你们在聊什么呀,这么开心?人家在楼上等你好久了,有点冷哦~” 饱满的胸脯若有似无地挤压着他的手臂,试图用最直接,最原始的肢体接触和暗示来唤回他的注意力。 若是平常,宋闻璟或许会受用这种主动。 但此刻,他已经结束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身体交流,处在欲望得到彻底疏解后的贤者时间。 大脑清明,对过于直白的肉体纠缠带着丝生理性的倦怠。 沁沁那软绵绵,热烘烘的触感贴上来,非但没有激起他任何兴致,反而让他觉得有些黏腻和不适。 他眉心紧紧蹙起,眸底闪过一丝厌烦,不动声色将自己的手臂从她柔软的禁锢中抽了出来。 语气还算平和地解释了一句:“随便聊聊。” 这个回避的动作和略显敷衍的解释,让沁沁心底猛地一沉,强烈的不安和不满瞬间涌上。 她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声音依旧娇柔,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问道:“闻璟哥,这位是……?也不给我介绍一下?” 宋闻璟随口答道:“沈小姐。” “喔,沈小姐真是又漂亮又有气质呢。” 沁沁笑吟吟的打量着沈明月,但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这大晚上的,一个人在这儿和异性聊艺术,沈小姐真是好兴致。” 听着有点阴阳怪气。 不等沈明月回应,又立刻转向宋闻璟,身体微微靠向他那边,但不敢再直接贴上去,崇拜且撒娇的说道。 “我对这些太高深的东西总是一知半解,听着就觉得好厉害,回去之后,闻璟哥你能不能也指导指导我呀?” 宋闻璟正处于与人精神共鸣的舒畅中,对沁沁这种带着明显目的性的打断和略显刻意的好学感到一丝不耐。 眉心再次皱了一下,没有直接回应她的请求。 沈明月将沁沁所有的小动作和话语里的机锋都看得清清楚楚。 但她今天实在是累了,懒得去计较。 再者,宋闻璟也不是她的目标,只是一个她试用一下手段的练习品而已。 说到底,都赖宋聿怀。 要不是他嘲讽自己手段低端,她能找人试验一遍吗? 要是没有这个试验,能被人阴阳吗? 所以,都他妈赖宋聿怀! 所以,算了算了,都不容易。 明月准备主动退场,给两个小情侣腾地,带着温婉得体的微笑道:“宋先生,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宋闻璟见她要走,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但自己女人还在旁,也不好多留,点点头算是回应。 然而,沁沁见她如此识趣,非但没有见好就收,反而以为沈明月是露了怯。 上前一步,脸上笑容不变,声音压低了些,确保只有两人能听清,话语里的暗示十分露骨。 “长夜漫漫,沈小姐别急着走呀,这庄园大着呢,除了宋闻璟,也有其他贵客,都是见多识广的人物,沈小姐若是对‘艺术’这么有兴趣,不妨再四处转转,说不定能有更多‘收获’呢。” 沈明月缓缓抬睫,迎上对方那带着挑衅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淡薄的弧度。 有时候,这一切就是命吧。 真的。 命苦不能怨政府,点背不能怨社会。 沁沁心下莫名的一慌,总觉得沈明月的温温柔柔的笑里夹杂些许.....怜悯? 怜悯什么呢?! 下一秒,听见一道真诚且温婉的嗓音说:“这位小姐的好意心领了,不过,我想不必了,闻璟先生的学识和见解,是我见过最独到,最令人折服的,其他人……怕是难有这般投缘的交流。” 一番话,将宋闻璟高高捧起,定位在精神共鸣的知音层面。 虽然宋闻璟并不知道沁沁和沈明月说了什么,不过大致也能从回答里猜个八九不离十。 同时也被这句话给奉承到。 谁能拒绝一个漂亮女人的崇拜呢? 更何况她不止漂亮,更是灵魂上的知音。 脸上控制不住地露出愉悦的笑容,忙不迭地应承:“沈小姐太过奖了,下次,下次有机会的话,一定再好好聊聊!” “荣幸之至。” 沈明月一只手轻轻放在胸口,微微俯身,行了一个极尽优雅又带着点旧式风情的鞠躬礼。 在抬起身的瞬间,长睫如蝶翼般缓慢抬起,眼波流转,浑然天成的风流媚色无声流淌,随即又迅速垂下,掩盖住那惊鸿一瞥的媚色。 一抬一垂之间,风流尽显,却又含蓄勾人。 与之方才侃侃而谈的理性清冷模样形成了极致而迷人的反差, “晚安,闻璟先生。” 轻柔的嗓音中蕴着慵懒蜜意,像迷迭香一样,撩拨着心扉。 宋闻璟呼吸一滞,心神摇曳。 这种从“精神共鸣”到“视觉与感官冲击”的急速切换,像一杯层次丰富的烈酒。 前调是理性的清冽,余味却是感性的醇厚与绵长,让他一时有些晕眩,措手不及。 血液涌向四肢,陌生的悸动,微妙的酥麻。 “晚安,明月。” 陈沁见状,脸色彻底阴沉下来,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暗骂一句。 妈的,死绿茶! 第129章 自律是啥?我表哥,不熟 第二天清晨,沈明月早早醒来,走出客院,恰好遇到正在指挥佣人打理庭院植物的舒管家。 “哈喽管家,早上好。” 沈明月脸上挂着学生气的礼貌笑容:“能麻烦您安排辆车送我去学校吗?今天还有课。” 舒管家转过身,依旧是那副无懈可击的恭敬模样,微微躬身:“沈小姐,早安,关于您的安排,先生尚未吩咐,不过先生的意思是,请您务必把这里当作自己家,多玩两天,不必着急。” 沈明月脸上的笑容不变,心说果然没那么容易放我走啊。 既然如此,那也别怪我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忧国忧民起来,故作深沉的感慨。 “管家,人生苦短,韶华易逝,怎么能甘于沉溺玩乐呢?” “昨晚不让我回去也就算了,我不计较了,但是,我可是励志要成为不迟到不旷课不挂科的校级三好学生的代表。” 话锋一转,眼神变得严肃,掷地有声地控诉道:“你们这样做,是在腐蚀我积极向上的灵魂,是在拖社会主义优秀接班人的后腿,这简直不可饶恕!” “一般你们这种用奢靡享受阻碍他人进步的人,按照故事里的套路,最后都是要下地狱的。” 舒管家那完美的表情都差点没绷住,维持着职业素养,平静地提醒道:“沈小姐,今天是周六,您好像没有课。” 空气安静了一秒。 沈明月脸上那慷慨激昂的表情瞬间收敛,眨了眨眼。 长长的睫毛扇动了两下,那股正气迅速消散。 轻哦了声。 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说:“我学习起来从来不看星期几的,知识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时刻不能松懈,自律,你知道吗?” 舒管家想了想,正准备开口,说些“庄园里设有藏书室,如果沈小姐想学习,可以让佣人带您过去,若没有您需要的书籍,也可告知我们,会为您安排妥当”之类的话,来展示庄园的周到。 这话在她脑子里已经过了一圈,马上要脱口而出的时候。 却听沈明月话锋再次一转,脸上瞬间切换成好奇的表情,问道: “对了,管家,你们这庄园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 舒管家那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被这突兀的转折硬生生堵了回去,难得地体验到了一瞬间的语言凝滞。 沈明月继续一本正经的说:“我打算去批评一下,怎么能建这种地方呢,这太不利于人奋斗了,实在太不应该了。” 舒管家的职业微笑裂开了,沉默了会,又提醒道:“沈小姐,您刚才不是说……自律吗?” 沈明月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仿佛在驱散什么不相干的东西。 “哦,那是我一个远房表哥,不太熟。” “……”舒管家生平第一次在职业素养上感到了巨大的挑战。 半晌。 舒管家终究是专业素养过硬,迅速从‘自律表哥’的冲击中恢复过来,深吸一口气,恢复了标准的微笑。 “庄园内有一些休闲设施,例如恒温泳池、影音室,室内球场……我可以派人为您引路。” “好的呀,那就麻烦管家了。”沈明月笑得眉眼弯弯,莹莹水光潋滟。 舒管家莫名有种被套路了的感觉,但也没多想,立刻着手安排了一名女佣为沈明月做向导。 沈明月毫不客气,真就抱着‘批判享受主义’的心态,开始在庄园里巡查起来。 她先去恒温泳池边转了一圈,看着那碧蓝的池水和池边舒适的躺椅,摇头叹息。 接着换上了佣人准备的全新泳衣,畅快地游了几个来回。 上岸后,她裹着浴巾,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严肃地说:“冬天也能游泳,这么爽,谁还想起来奋斗啊?批评!” 又去了设备顶尖的私人影院,挑了部节奏缓慢的文艺片,陷进那云端般的沙发里,抱着进口零食,看得津津有味。 影片结束,灯光亮起,她伸了个懒腰,满足地喟叹一声,随即又立刻板起脸,痛心疾首。 “坐在这里,除了想着怎么更舒服,还能想什么?太腐蚀意志了,严厉批评!” 网球场。 “为了接一个球,跑得气喘吁吁,这哪里是锻炼意志,分明是考验体力,但是赢了还挺有成就感,容易让人上瘾,不好不好。” “……” 沈明月就这么一路“批评”过去,保龄球馆、模拟高尔夫室、甚至游戏房里的最新款VR设备,都被她批判了个遍。 最后,逛到了庄园边缘的马场。 看着几匹皮毛油亮,神骏非凡的纯血马在马夫的牵引下悠闲踱步,明月眼睛一亮。 “这个看起来,最该批评了。” 她有些跃跃欲试。 以前为了拓宽技能库,在马场做过兼职,蹭过几节基础课,算不上娴熟,但慢跑和控缰还是没问题。 换上骑装,骑着马,感受着风拂过耳畔的惬意时,一个尖锐的少年声音突兀地响起。 “喂,你谁啊?” 沈明月循声望去,只见马场围栏边站着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价格不菲的休闲服,双手插兜,下巴抬得老高,一脸倨傲地瞪着她。 “这里是私人马场,不允许外人进来的!” 这少年气质张扬骄纵,想必也是宋家的哪位小辈。 沈明月勒住马,稳稳停在少年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小鬼,你很没礼貌唉。” 她微微俯身,眼神里带着戏谑,“而且,你这话问得也不对,我既然能在这里,那你猜我是谁?” 少年愣了一下,随即更加不爽,傲娇地一甩头:“我不猜,你直接告诉我。” 沈明月利落地翻身下马,走到少年面前,伸出自己的右手,递到他面前。 少年很懵,戒备地看着她:“干嘛?” 沈明月认真得像在宣读某项国际公约:“根据国际惯例,自我介绍的时候,得先握手。” 少年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又看看她伸出的手。 心下觉得好像……是有点道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别别扭扭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带着少年人的热度。 沈明月感受到他握上来的力道,微微一笑,正准备按照礼节轻轻一触便收回。 然而对方却没有立刻放开。 触感细腻微凉,反而下意识地收拢了手指。 沈明月眉梢微动,看向少年,用眼神无声地询问。 少年接触到她的目光,不解地“啊?”了一声,似乎没明白她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 沈明月心下觉得好笑,微微垂眸,视线轻落在两人依旧相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懒洋洋地挑眉看向他。 学着他刚才那声疑问,揶揄轻哼。 “......啊?” 第130章 大忽悠上线,我是你的未婚妻 诚然。 这庄园里的诸多设施,都是相对私密的,向来是非宋家人不允进入。 即便是来访的客人,也大多遵循着客随主便的潜规则,主人家邀请体验什么便体验什么,若主人家不提,于是只当没有这个娱乐项目。 一直待在房间那一亩三分地,顶多也就下楼溜个达。 没有人会像沈明月这般,脸皮厚得理直气壮,直接向管家索要授权。 实在是沈明月心里门儿清,她若也像那些懂事的客人一样,乖乖待在客院,无邀请不出门,那她进来这一趟算什么,闭门思过吗? 如此除了憋一肚子气回去,将一无所获。 可被动等待不是她的性格,主动创造机会才是她的作风。 先去遇见更多的人,然后,给宋聿怀添点堵。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都奉行早上不醒,晚上不睡的作息,跟着女佣在庄园里娱乐场逛了大半,除了佣人和偶尔遇到的安保,竟没碰上一个正主。 直到进入马场,才总算让她逮着一个小鬼。 虽然只是个半大少年,但毕竟是宋家正儿八经的小辈,也算是今日的一个收获吧。 不枉费她装模作样的逛了那么久。 思绪回笼,沈明月看向眼前这个纯情少年,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千年等一回的感慨。 既然那么有缘,那就是你了,皮卡丘。 ~ 那一声轻哼反“啊”像是一道小小的闪电,劈开了少年混沌的神经。 他顺着她的目光低头,意识到对方想抽手,而自己还紧紧抓着人家。 唰地一下,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耳朵尖瞬间红透。 沈明月有些好笑的提醒:“朋友,握手的时间,似乎超过国际惯例的礼节性时长了呢。” 少年闻言,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眼神闪烁,嘴上强自镇定,磕磕巴巴地辩解:“是吗?我们礼仪老师明明说,握手还得....还得这样抖一抖才够正式,你都没有。” 为了增加说服力,他右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上下摇晃的动作。 沈明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点点头,语带揶揄的认同:“哦,原来还有这种讲究,受教了,那下次再见,我们再那么正式地‘抖一抖’?” 宋澜被她这话噎了一下,脸上热度未退,却扬起下巴,摆出傲娇的姿态,试图找回场子:“手也握了,你该说你是谁了吧?” “沈明月。”她爽快地报了名字,然后反问,“你呢?” “宋澜。” 少年下回答后,又板起脸追问,“这里不对外开放,你又不是宋家人,你是怎么进来的?” 沈明月浅色瞳仁灵巧地一转,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笑眯眯地反问:“宋聿怀是你什么人?” 宋澜脸上露出一丝与有荣焉:“他是我小叔!” 沈明月眨了眨眼,说:“那我就是你小婶婶,能进来,这很正常吧?” “小婶婶?!” 宋澜倏地瞪大眼睛。 沈明月看着他震惊的模样,依旧保持着笑容,脸不红心不跳,肯定地点了点头。 然而,宋澜脸上的震惊只持续了几秒,就冷了下来,唇线抿得僵直,陈述出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 “不可能,你少骗人,小叔对女人根本不感兴趣,他只对钱,还有怎么赚更多钱感兴趣。” 沈明月被他斩钉截铁地反驳,脸上没有丝毫被拆穿的慌乱,反而饶有兴致地轻轻哦了一声。 继续抛出下一个名字:“那你知道宋闻璟吗?” 宋澜熟稔回答道:“知道啊,我堂哥。” 沈明月煞有介事地说:“我是你堂嫂。” 宋澜这回连震惊都省了,直接撇了撇嘴,一副你骗不了我的小得意。 “我堂哥情人挺多的,但女朋友没有,他早就发过誓,要当自由的风,一生不婚。” 沈明月立刻又换了个目标。 “这样啊,那宋连嵩你知道吧?我其实是……” 话还没说完,宋澜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盯着沈明月,抢先一步接话。 “你是想说你记错名字了,其实你是连嵩哥的女朋友,我的另一位堂嫂,对吧?” 可以啊,都学会抢答了。 可惜,猜错了。 沈明月摇了摇头,随后向前微微倾身,凑近宋澜,亲昵的说道:“不是哦,我是想说,我是宋连嵩的堂弟,宋澜的未婚妻。” 阳光透过马场的围栏缝隙,勾勒出沈明月带着笑意的侧脸和宋澜瞬间呆滞的表情。 宋澜:“……???” 懵了。 大脑像是宕机了一样。 怔怔看着眼前这个笑靥如花的“未婚妻”,脸颊不受控制地又开始发烫。 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困惑和慌乱,声音都变了调。 “我、我的.....未婚妻?!” 沈明月看着他这副完全傻掉的样子,心情大好,觉得这比逗弄那些心思深沉的成年人有趣多了。 “对啊,惊喜吗?” 宋澜看着她理所当然的样子,憋了半天,白皙耳尖憋得通红,才终于挤出一句:“你、你胡说,我都不认识你。” 看着宋澜那副完全懵掉,像是世界观受到冲击的样子,沈明月心里笑得直打跌,面上却维持着一种事实就是如此的真诚。 她轻轻叹了口气,很理解的安抚道:“是这样的啦,很多人小时候家里长辈就定了娃娃亲,只是当事人不知道,要等到长大了,见了面,才知道这回事,所以,你也不要太过紧张。” 宋澜沉默了下来,那双傲娇锐气的眼睛仔细地打量着沈明月。 阳光很好,清晰地勾勒出她的模样。 皮肤是娇嫩清透的白,五官精致得像是仔细描画过的,尤其是那双眼睛,此刻含着笑意,眼尾微微上挑,带着点天然的媚意,却又因为眼神清澈,不显风尘,反而有种灵动的狡黠。 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她就站在那里,姿态放松,真诚得很,完全不像是信口开河。 他心里的怀疑动摇了。 难道,家里的长辈,真的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给他定了个未婚妻? 这个念头让他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耳根又开始隐隐发热。 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不确定的低声问道:“……真的吗?” 第131章 不想退婚?你哪来的婚?! 沈明月心说傲娇是傲娇,但也是真纯情。 这不骗他,还骗谁? 面上是一派理所当然,嗔怪道:“当然是真的,不然你以为,我一个外人,怎么会认识你们宋家这么多人?怎么会住进这个庄园?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非宋家人不允进入的马场?” 她摊了摊手,做出一个无懈可击的逻辑闭环,“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宋澜顺着她的思路想了想。 认识宋家的人,能进到庄园深处,还能来到这严格限制的马场……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可一时之间又没法想通到底是哪里不对。 逻辑链似乎被沈明月完美地闭环了。 他看着沈明月那张写满“真诚”的脸,心里的天平渐渐倾斜,只是嘴上还倔强地闷声道:“可我从来没听家里人提起过。” 这话沈明月没法接。 但自己是个成熟的渣女,已经学会用愤怒来掩饰心虚了。 遂微微睁大眼睛,委屈道:“你这是什么神情啊,你也不满意我吗?” 宋澜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控诉弄得一愣,看到她那双蒙上水汽的杏眼,心里没来由地一慌,连忙摆手否认。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哦?” 沈明月立刻阴转晴,眼角眉梢重新染上笑意,得寸进尺地凑近一步,歪着头追问,“那就是很满意咯?” 宋澜被她问得脸颊又开始发烫,眼神飘忽不定,抿紧了唇,心脏嘭嘭嘭跳得厉害。 不言语。 沈明月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角,声音放得又软又糯,撒娇逼问:“你倒是说话呀,是不是很满意你的未婚妻~” 宋澜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被这软语一击,防线瞬间溃散,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低低地嗯了一声。 轻得像羽毛。 沈明月得寸进尺,笑靥如花,凑近他耳边,低语蛊惑:“那你叫声‘宝宝’来听听?” “!!!” 宋澜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整个人僵住,脸上瞬间爆红,连脖子都染上了绯色。 “宝宝”这两个字在他舌尖滚了滚,却像是有千斤重,怎么都吐不出口。 沈明月眼底的笑意更深,故意叹了口气,大度道:“行吧,既然你不想叫……” 停了会。 在宋澜刚刚松了一口气的瞬间,忽然踮起脚尖,将脸凑到他面前,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然后用气声轻轻说。 “那亲一个吧。” 宋澜呆住了。 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粉红色。 垂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沈明月带着坏笑的漂亮脸蛋,那长长的睫毛,水润的唇瓣……亲、亲一个?! 羞耻感和一种莫名的,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悸动交织在一起,几乎窒息。 在沈明月戏谑目光的注视下,像是终于被逼到了绝境,宋澜闭着眼睛,用快得几乎听不清的语速,含糊又急促地低喊了一声:“宝宝。” 喊完,他立刻紧紧闭上嘴,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明月懒懒笑出了声,拖长了语调,像个任性又迷人的小妖精。 “不行哦,我现在不想听了,我还是要你亲我。” 宋澜:“!!!” 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这个未婚妻,怎么……怎么这样啊! 在沈明月那混合着撒娇,耍赖和步步紧逼的攻势下,宋澜大脑嗡嗡作响,闭上眼睛,飞快地,轻轻地用自己的唇碰了一下沈明月的额头。 触之即分,如同蜻蜓点水。 心脏在胸腔里如擂鼓狂跳。 沈明月微敛的眸底闪过一丝计谋即将得逞的晦意。 “你亲了我,会对我负责吗?” 宋澜还沉浸在刚才那石破天惊一吻的余震里,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反问:“你不是已经是我未婚妻了吗,还要怎么负责?” 沈明月立刻开始表演。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眼神里弥漫着无奈和悲伤,开始了临时编排的苦情戏。 “可是你小叔,他不同意这桩婚事,我这次来,就是来商量退婚的。” “退婚?!” “嗯,怪我沈家落魄,配不上你,我就是不甘心,想在被退婚之前来见你一面,现在见到了,你很好,我也就没什么遗憾啦,等下辈子,等我把沈家重新支棱起来,我再来……拜拜啦,你以后要好好的。” 沈明月依旧笑着,声音轻得像一阵风,缥缈得像下一刻就要消失。 宋澜倏地抬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像是攥着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急切中又带着点笨拙的安慰。 “我...我没同意,你别走,等我去问问。” 明月苦涩又无奈的笑笑:“你去吧,但是,等你问了之后,所有人,你的小叔,你的父母,你的堂哥……都会告诉你,你宋澜,根本就没有什么未婚妻,因为。” 她深吸一口气,将矛头指向宋家那个最高权威,“宋聿怀不同意,他一句话,就能否定掉所有,这门婚约,在他眼里,本来就是个不该存在的错误,一个需要被抹去的痕迹。” “他们会说你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幻想症,凭空幻想出了一个未婚妻。” “他们会说是我不知廉耻,编造谎言故意接近你,为了让你别在闹,或许还会联合起来,说我是你某个堂哥不要的女人……” “他们说我也就算了,反正我也不在乎,可是,如果他们这样说你,说你产生了癔症,这可怎么办啊?” 明月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全是对他的心疼和担忧,“我不想你因为我,被任何人误解,受到一点点伤害。” 宋澜联想到小叔平日里的冷酷作风,没有丝毫怀疑,紧紧握住她的手,坚定得像是在发誓。 “不会的,他们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我只信我自己看到的!” 沈明月泪眼婆娑地望着他,有感动,有欣慰,更有化不开的哀愁。 情(演)到深处,上前一步,眷恋地抱了抱他。 “宋聿怀他太专横了,我们才第一次见面而已,你别为了我去和他起冲突,不值得,我真的要走了。” 说完,不再停留,没有回头,朝着马场外走去。 背影单薄又决绝,好似承载了无尽的心碎与无奈,深深烙印在宋澜的眼中。 沈明月走了,少年的心,空了。 …… 晚十点。 宋聿怀的车驶入庄园,他刚踏进主厅,就看到宋澜像根标枪似的杵在廊下,明显是在等他。 俊逸的少年紧抿着唇,眉宇褪去了平日的桀骜骄纵,藏着紧张与孤注一掷的执拗。 宋聿怀脚步未停,一边脱下大衣递给迎上来的佣人,一边目光掠过宋澜,淡声问:“有事?” 宋澜跟上他的脚步,一直跟到书房门口。 在宋聿怀推开书房门,即将踏入的瞬间,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冲着那挺拔冷峻的背影,开口:“小叔,我不想退婚。” 宋聿怀推门的动作顿住了。 缓缓转过身,廊灯在他深邃的眉眼间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难以捉摸。 “?” 第132章 渣女完胜,她会画饼 午日太阳正盛。 一辆沾满灰尘,车身还贴着某啤酒品牌广告的金杯面包车,吭哧吭哧地停在了离庄园大门还有十几米远的路边,与周围奢华的环境格格不入。 驾驶座上的刘扬,此刻正抓耳挠腮,一脸苦相。 大概一个多小时前,接到沈明月的电话,让他来这个传说中的栖山庄园接她。 刘扬那点蚂蚁胆子,哪里敢随便开老板拉货的车出来干私活? 沈明月在电话那头“贴心”地给了他两个选择。 要么他打个车来,但车费她不管报销。 要么就骑着他那辆除了铃不响哪都响的自行车来,并善意提醒,这山路估计得把他脚蹬子蹬冒烟。 刘扬思前想后,掂量了一下自己干瘪的钱包和腿,最终还是牙一咬,心一横,冒着被老板发现的风险,偷偷开了清吧平时拉货的金杯面包车出来。 公车私用,罪过罪过,但总比丢钱或残废强。 庄园的安保很严格,巨大的铁艺大门紧闭,穿着制服的保安像门神一样杵在那里。 他刚把车靠近一点,就被手势严厉地阻止了,明确告知外来车辆一律不准入内。 刘扬只好悻悻地把破金杯退到路边,麻溜的给沈明月打电话:“姐,我到了,就在大门外头,可人家不让进啊,你得自己走出来了......” 前脚刚挂了电话,后脚就见庄园那扇侧门开了,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刘扬心里一喜,心说还挺快,赶紧站起身探头张望。 但等那人走近了些,不是沈明月。 也是一个穿着时髦,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眼睛红肿的年轻女孩,二十出头的样子。 她手里攥着手机附在耳边,肩膀一抽一抽的,带着哭腔打电话。 刘扬遗憾地“啧”了一声,又蹲回路边,悠悠点了支便宜的烟。 年轻女孩出来后,愤愤地踢了一脚路边的小石子。 断断续续的抱怨,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愤懑,传入刘扬耳朵。 “……嗯,出来了,他不要我了,被踹了啊。” “还能因为什么,遇到个段位高的绿茶,玩不过她......” “你都没看见她那故作姿态的样儿,还装模作样地鞠躬,显得她多有礼貌似的,谁不会啊?老娘我能连续鞠十个不带喘气的。” 说到这, 她对着空气胡乱鞠了一躬,动作夸张又滑稽,“我鞠鞠鞠鞠鞠....比她标准多了,呜呜呜死绿茶,一点职业操守都没有。” 刘扬蹲在路边,听得一愣一愣的。 干眨巴着眼,心里默默吐槽:好家伙,这有钱人的世界,也挺刺激啊?鞠躬都能卷起来,还连续十个?! 可那哪是鞠躬啊,这分明是关节复健操现场。 将女生的话联系起来,这个鞠躬的举动,应该是在模仿她口中骂的那位高段位绿茶。 可是.....就这也算高段位? 呵呵。 如果这躬鞠是为了逗人一笑的话,那确实很成功。 “大家都出来混的,好歹讲个先来后到吧?明目张胆地抢别人的男人,这跟抢食的野狗有什么区别,要挨雷劈的!” “......等我回去,缓过这口气,我就去报个班,好好进修一下艺术鉴赏,西方美术史什么的,不就是装文化人吗?谁还学不会了!” 末了。 年轻女孩似乎觉得还不够解气,又带着哭音恨恨地补充:“这种人,迟早会遭报应,会有人来教她做人的。” 听到报应二字,蹲在路边的刘扬忍不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 混迹市井,见多了世事,心里门儿清。 这就是典型的自我安慰。 报应? 那都是拿来糊弄老实人,给个心理安慰的玩意儿。 真正混得开的,哪个不是把“规矩”踩在脚底下。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宝马5系驶来。 年轻女孩挂了电话,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宝马很快驶离,山路上重归宁静。 刘扬继续抽着烟,等着沈明月。 这只是365天中很普通的一天。 每天都会上演形形色色的人或事,或许转头就忘了。 只是,在烟雾缭绕中,那个女孩口中“高段位的绿茶”几个字,还是在他脑海里盘旋了一瞬。 不由得想,当那种外表柔弱,善装无辜的绿茶,碰上了精通套路,善于玩弄人心的渣女,不知道谁会更胜一筹? 莫名地闪过这个念头。 其实也不是很莫名,主要刘扬在等沈明月,下意识就代入了她。 如果是渣女沈明月遇到那种级别的,会是什么光景? 火花一定刺啦刺啦的吧。 刘扬甩甩头,把这无厘头的联想抛开,继续专注地盯着那扇庄园的侧门。 十分钟过去了。 连个鬼影子都没出来。 刘扬低声嘟囔,“怎么还没出来,算了,看在血缘没有关系的份上,我再等十分钟。” 又一个十分钟过去了。 毫无动静。 刘扬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刚才好像没说这等待时间从什么时候开始算,那就从现在开始算吧。” 十分钟...... 刘扬盯着时间跳动而过,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摸出皱巴巴的烟盒,抖出最后一根烟,叼在嘴上, “啪”一声点燃打火机。 火苗与阳光争相映亮他那有些郁闷的脸。 他深深吸了一口,吐出浑浊的烟圈,看着烟雾在清冷的山间空气里慢慢散开。 “十分钟后……老子点支烟总行吧?” 那根烟刚抽到一半,沈明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一眼就看到了路边那辆显眼的面包车和蹲在车旁抽烟的刘扬,小跑上前。 还没等刘扬开口抱怨,她指着身后那条蜿蜒向上,仿佛没有尽头的私家车道,先声夺人。 “靠,这条路也太长太远了,我感觉我走了有一个世纪,今天的运动步数,我肯定是第一名。” “等以后我把这庄园继承下来,我第一件事把这条路给修成传送带,不,直接修个小型机场。” “刘扬,到时候让你当交通部部长,给你配辆劳斯莱斯,算了,还是配直升机比较好,省得你在这儿蹲路边喂蚊子。” 本来以为就得灰溜溜的那么走了,沈明月真没想到还能碰上个宋澜,所以耽搁了那么一点时间。 刘扬把到嘴边的牢骚话咽了回去。 关于‘绿茶’和‘渣女’的PK,也在他脑中有了结果。 渣女完胜。 她会画饼。 第133章 自由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小叔。” “我不想退婚。” 退什么婚? 有那么万分之一秒,宋聿怀怀疑自己是否因为连日疲惫而听岔了。 秉承着不知全貌不置评的原则,没有立刻质问。 更准确地说,是想看看这荒唐事到底有多离谱,沉沉地看了宋澜一眼,然后侧身,进了书房。 宋澜紧随其后。 书房内,厚重的实木门隔绝了外界。 宋聿怀随意地靠在书桌边缘,双臂环抱,姿态看似放松,无形的压迫感却是铺天盖地般席卷而至。 他等着宋澜继续。 宋澜站在书房中央,像个小学生面对最严厉的考官。 在小叔沉默的注视下,之前打好的腹稿似乎都有些凌乱。 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努力组织语言:“我见到她了,我喜欢她,我不想退,虽然....虽然她家庭条件可能没那么好,但这也不是很重要吧,宋家也不缺钱。” “闻璟哥说终生不婚你都能答应,从不管他,那我的婚事....我就想和她在一起,可以不退吗?” 宋聿怀安静地听着,直到宋澜说完,满怀期待地看着他,才缓缓开口:“她叫什么名字?” “沈明月。” 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宋澜眼睛里有光。 虽然不知道小叔为什么会这么问,但那都是一些不重要的小细节,不深究。 宋聿怀闻言,心下有种果然是她的感慨。 “你们没定过婚,她不是你的未婚妻。” “我就知道。” 出乎意料地,宋澜并没有表现出被人欺骗的愤怒,反而像是早已预料到这个答案,挺直了背脊,呈现出一种偏执的倔强。 “你不同意这门婚事,你嫌她家世不够,配不上宋家,所以就当没这回事对不对?” 少年往前踏了一小步,清瘦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声音却异常坚定,宣告道:“但是,小叔,你同意与否,不重要!” 这句话几乎带着忤逆的意味,但他豁出去了,“她沈明月就是我的未婚妻,一日是,终身是,宋家不能什么事都是你说了算,我这辈子就认定她了,你要是非逼我,那我……我就……” 势单力薄的他,无法抗衡小叔那掌控一切的冷漠。 “我就”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毕竟从小养尊处优,离了宋家,可以说啥也不是。 宋聿怀眸子微眯,脸上覆了一层寒霜。 静看着宋澜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看着他那被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就煽动得找不着北的愚蠢模样,胸腔里翻涌的不知是怒火还是某种失望的情绪。 “宋家从未与任何姓沈的人家定过亲,把你那可笑的威胁收起来,你连她是什么人都没搞清楚,就忙着为她和我对抗,宋澜,你的脑子呢?” “小叔,那接下来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她是个坏女人?她心思深沉,接近我别有目的?”宋澜直接把宋聿怀可能要说的话,抢着说了出来。 宋聿怀眸色沉了又沉,为了结束这出荒诞闹剧,选择摊开来说:“她是宋连嵩的女人。” 本以为这个事实会像一盆冰水,将宋澜浇醒。 然而,宋澜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宋澜突然就笑了。 那是对‘污蔑’她感到不忿的讥诮笑容。 之前说的话,全都对上了。 她早就说过,他们会说她坏话,会否认婚约,甚至会把她和其他男人牵扯在一起,以此来污名化她,拆散两人。 “小叔你总是这样,对于自己不赞成的人或事,用最粗暴的方式去否定,不惜一切手段。” “你要看她和宋连嵩在一起的资料吗?” “不看,伪造出来东西,有什么意义?” “……” 说不通。 看这样子,是说什么都不会听了。 宋聿怀眉心紧皱,耐心告急,懒得再哄小孩,“出去,要么回房间冷静,要么回主宅冷静,你选一个。” 说是冷静,其实也就是属于半禁足了。 正如宋连嵩一样。 宋澜还想抗争,但喉咙像是被堵住,所有的话在绝对的话语权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死死攥着拳,指甲深陷进掌心,猛地转身,带着一身的不甘与叛逆,冲出书房。 门被重重摔上。 就在他心乱如麻地沿着走廊疾走时,差点与迎面而来的一个人撞个满怀。 “啧,看着点路,阿澜。” 略带慵懒的嗓音响起。 “闻璟哥。” 宋澜抬头看见来人,闷闷地叫了一声,接着想绕开他离开。 宋闻璟却伸手拦了他一下,借着走廊的光线,看清了他泛红的眼圈和紧抿的唇。 挑了挑眉,关切问:“怎么回事,这副样子从书房出来,挨他训了?” 宋澜此刻心烦意乱,根本不想回答任何问题,哑着嗓子随口也问:“你是准备去找他?” “对。” 宋闻璟点头,“听说他回来了,我有点事找他。” 宋澜跟着点了点头,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是回来了,在书房,你去吧。” 说完,他又想走。 宋闻璟却再次拉住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先不说他,你到底怎么回事?跟哥说说,谁惹我们小少爷生气了?” 宋澜低低垂眸,看着光洁如镜的地板倒映出自己模糊而狼狈的身影,内心挣扎了片刻。 那种不被全世界理解的孤独感和急于寻求认同的冲动,让他犹豫了好一会儿。 最终还是抬起头,带着一丝最后的希望,看向宋闻璟,干涩地问:“闻璟哥,我是不是有个未婚妻?” “未婚妻?” 宋闻璟明显一怔,随即像是听到了一个绝顶好笑的笑话,控制不住地哈哈哈大笑起来。 笑得肩膀都在剧烈抖动。 “阿澜,你最近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还是游戏打多了出现幻觉了,你哪来什么未婚妻?” 宋澜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果然…… 和她说的一模一样。 他们所有人都会否认,都会说他出现幻觉。 宋澜猛地甩开宋闻璟还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什么也没再说,只是深深地看了宋闻璟一眼。 那眼神复杂得让宋闻璟的笑声都不自觉地卡了一下。 然后只见宋澜匆匆转身,跑着离开了。 宋闻璟有些莫名其妙地摸了摸鼻子,嘀咕了一句:“这小子今天吃错药了?难道他真有未婚妻?” 摇了摇头,暂时把这个小插曲抛在脑后,继续朝着宋聿怀的书房走去。 他今晚可是有正事要谈。 以前,他要自由。 现在,知己难逢,知音难觅。 自由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第134章 这也不能怪她啊 宋闻璟敲开书房门时,宋聿怀正背对着门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身影在室内灯光的勾勒下显得格外挺拔冷寂。 “小叔。”宋闻璟唤了一声。 宋聿怀没有回头,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宋闻璟自顾自地走到酒柜旁,熟门熟路地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加冰,晃了晃杯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靠在酒柜边,啜饮一口,才慢悠悠地开口:“刚在门口碰到阿澜了,那小子跟吃了枪药似的,嚷嚷着什么……未婚妻?奇奇怪怪的。” 宋聿怀的背影没有丝毫波动,像是没听见。 宋闻璟也不在意,继续找话题:“听说那个文旅项目的批文快下来了?效率挺高啊。” 东拉西扯。 从最近拍卖会上看中的一幅画,聊到某个朋友新开的俱乐部,话题漫无边际。 宋聿怀没有耐心继续这种无意义的寒暄。 “说正事。” 他开口,只有三个字,切断所有前奏。 宋闻璟被他直接戳穿,脸上那点闲适的笑容收敛了些,坐直了身体。 知道在宋聿怀面前绕圈子是徒劳的,于是清了清嗓子,脸上换上一种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表情,开口道。 “小叔,确实有件小事,我听说,客院那边住了位沈小姐,叫沈明月?” 听到沈明月这三个字,宋聿怀的眸光凝滞了一瞬。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宋闻璟,等着他的下文。 宋闻璟也见他没有立刻否认或发难,猜测应该不是宋聿怀的女人。 那这就好办多了。 胆子也稍微大了些。 “昨晚在大厅偶然遇到,聊了聊,发现这位沈小姐在艺术鉴赏上很有灵性,见解独到,和我挺投缘的,我想多接触接触。” “我知道人是您请来的,所以特意来跟您打声招呼,您要没什么别的安排,不如就把她交给我来照顾?” 话说得含蓄。 但“交我照顾”、“多接触接触”这话背后的意味,在场两个男人都心知肚明。 书房内的空气似乎因这个名字的再次出现而骤然降温。 宋聿怀看着宋闻璟,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里的温度,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去,甚至比刚才面对宋澜时,更添几分晦涩阴霾。 几分钟前,宋澜为了这个“未婚妻”在他面前激动陈词。 现在,又来了一个宋闻璟,为了同一个女人,来向他要个方便。 沈明月。 你倒是本事通天。 这才多久,就能让宋家两个小辈前仆后继。 宋聿怀深深沉沉的看了宋闻璟一眼。 带着审视,带着评估,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半晌,他轻地呵了一口气,声音冷得像是能冻结空气。 “她倒是抢手。” 宋闻璟被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弄得一怔,没太明白意思。 是觉得沈明月受欢迎让他意外,还是另有所指? 宋聿怀道:“宋澜刚才来找过我,他问我,他是不是有个未婚妻,叫沈明月。” “哈,我刚在外面也碰到他,他也这么问我,那小子青春期,喜欢胡思乱想.....等等!” 宋闻璟似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心绷成弦:“沈明月真是宋澜未婚妻?” 这个可能性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如果沈明月真是宋澜的未婚妻,那他刚才的请求就显得极为尴尬和不合时宜。 宋聿怀看着他脸上变幻的神色,冷声否认:“不是。” 宋闻璟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脱口而出:“不是就好……” 真要跟自家未成年的小弟抢女人,那乐子可就大了。 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完,就见宋聿怀讥诮冷笑:“不是就好?哪里好?” “啊啊...啊?” 宋闻璟被他问得一怔,一时间竟答不上来。 宋聿怀慢条斯理的说:“一个能让宋澜坚信自己有未婚妻,又能让你宋闻璟迫不及待想来讨要的女人,并且还在不久前让宋连嵩和周尧为她大打出手……” 他微微停顿。 “你现在还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吗?” 宋闻璟惊讶:“什么,还有这事呢?” 惊讶过后,下意识地就开始为沈明月找补辩解。 “不过宋连嵩和周尧打架,这事……也不能全怪在一个女人头上吧?” “周尧那人您还不知道吗?做事本来就无法无天,横行霸道惯了,连嵩那脾气也不是吃素的,他俩碰上,有点火星就着,跟那姑娘关系可能也不大……” 话还没说完,就被宋聿怀骤然冰冷的眼神打断,周身的气压瞬间低得骇人。 “宋闻璟,你现在是为了一个外人,诋毁自家人?” 宋闻璟猛地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弱弱辩解:“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宋聿怀已经不再给他机会。 “别被某些表象冲昏了头脑,那个女人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北欧那边的矿产项目,需要一个负责人去跟进,明天你就出发,好好历练一下。” 这相当于半流放了。 宋闻璟僵着身子,张了张嘴,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宋聿怀的决定,向来无转圜余地。 静默两秒。 宋闻璟重重地将酒杯顿在桌上,发出“哐”的一声脆响,然后带着一身的愤懑与不甘,摔门而去。 满腔的怒火与不甘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他完全不觉得自己什么有错,沈明月又有什么错。 不过是说了句公道话,怎么就成了诋毁自家人? 错的是宋聿怀。 是那个专横霸道,永远用俯视姿态评判一切的宋聿怀! …… 书房门合上的声音似乎还在空气中回荡。 宋聿怀静立片刻,眸中的寒意未散,反而愈发沉凝。 他按下内线电话:“舒管家,过来一趟。” 不过三分钟,舒管家恭敬出现在书房门口。 “先生。” “沈明月呢?” “沈小姐在下午两点左右已经自行离开了。” 宋聿怀缓缓转过身,视线落在舒管家低垂的眼帘上。 那几秒钟的沉默,比任何疾言厉色都更让人窒息。 “舒蓉,你也想去北欧历练吗?” 舒管家闻言,心下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那会说什么都把沈明月给拦下。 “抱歉先生,是我失职,没有领会您的意图,未能妥善安排好沈小姐的事宜,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意图?” 宋聿怀眉心蹙起,否认:“我没什么意图,客人不告而别,难道不需要弄清楚原因和去向吗?去查清楚,她怎么走的,现在人在哪里。” “是,先生,我立刻去办!” 第135章 超过五块钱活动别叫我 宋闻璟被悄无声息的‘流放’了。 没有正式的公告,没有喧哗的送行。 他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悄然抹去,在某些人的通讯录里,状态变成了“人在北欧,信号不佳”。 宋澜试图打听,却只从一些佣人闪烁其词的低语中,拼凑出零碎的信息。 “闻璟少爷被先生派去负责北欧那边的业务了。” “好像是临时决定的。” “走得挺急的。” 这更让宋澜心生疑窦。 想起那晚闻璟哥也是去找小叔之后,就发生了这样的事,隐约感觉到,这突如其来的外派,或许与那晚有关。 在回廊里遇见了舒管家,宋澜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拦住了她。 “舒管家,你知不知道闻璟哥为什么突然被调去北欧?那边天寒地冻的,项目也……” 舒管家转过身,脸上是无可挑剔的恭敬笑容:“宋澜少爷,先生的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不敢妄加揣测。” 宋澜不死心,往前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我听说那天晚上,有人听见闻璟哥和小叔在书房里争执,好像是因为……一个名叫沈明月的人?” 在“沈明月”三个字出口的瞬间,舒管家脸上那完美的笑容僵硬了一下。 虽然很快恢复,但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紧张和制止意味,还是被紧盯着她的宋澜捕捉到了。 舒管家微微蹙眉,声音压得更低,告诫道:“宋澜少爷慎言,这个名字,在先生面前,乃至在庄园里,都最好不要再提。” 虽然没有直接承认,但这急切的制止和明显的忌讳,在宋澜听来,无异于最有力的证实。 宋澜的心猛地一沉,无能为力的愤怒与无可奈何的悲凉在蔓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这个名字,现在连提都不能提了吗?” 他抬起头,望向主宅书房的方向。 以为宋闻璟的流放,是因为知晓了“婚约”真相并可能站在他这边,从而触怒了小叔。 心说为了彻底抹去这段联姻,小叔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舒管家看着他脸上那复杂的神情,一时间很是疑惑。 怎么宋澜少爷看起来很伤心很心碎的样子? 宋澜和宋闻璟的关系,好到这种地步了吗?! 豪门辛密,不敢多探,于是微微躬身:“宋澜少爷,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忙了。” 宋澜独自站在原地,双拳紧握,强烈的愤慨与委屈,在体内乱窜,以至于浑身上下的每根骨骼都绷得极紧。 他们越是想掩盖,越想让他忘记,他就偏要记得清清楚楚。 吃完早餐,来到学校。 几个平时玩得好的朋友霎时围过去。 因有人今天生日,众人一起商量晚上去哪里庆祝。 “去同心俱乐部吧?” “要不去鎏金?那儿的场子才够劲!” 寿星朋友听着这些提议,脸上露出些为难,挠了挠头:“同心俱乐部的低消好像就不便宜,鎏金更别提了……我这个月生活费都快见底了。” 旁边的人立刻笑着起哄。 “怕什么,咱们这么多人A一下也没多少。” “就是,再说了,实在不行,不还有宋澜宋大少爷在嘛。” 众人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宋澜,带着习惯性的期待。 以往这种场合,宋澜往往是那个最后大手一挥签单的人。 然而。 今天的宋澜却皱紧了眉头,他推开一少年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表情异常严肃。 “不去。” 接着环视了一圈错愕的朋友们,郑重宣布:“以后超过五块钱的活动,都不要叫我。” 空气瞬间安静了一秒。 众人面面相觑,以为自己听错了。 “多.....多少?” “你说的五块,是人民币吗?” 另一个朋友夸张地掏了掏耳朵,半开玩笑的惊呼:“宋少爷你没事吧,你们宋家是突然破产了吗?!” 宋澜依旧肃着脸,完全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宋家没破产,是我要存钱。” “存钱?” 这下大家更好奇了。 “你宋大少爷还需要存钱?存钱干嘛?买新出的限量版跑车?还是看上了哪块名表?” 宋澜摇了摇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要帮助我未婚妻东山再起,把她家族重新支棱起来。” “未婚妻?” “东山再起?” “宋澜你什么时候有的未婚妻?这都什么跟什么?!!” 信息量太大,朋友们瞬间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追问。 他们无法理解。 两天不见,这位向来不缺钱,甚至对钱没什么概念的宋家小少爷,怎么突然改了性。 宋澜看着朋友们震惊和疑惑的脸,没有再多做解释。 只是抿紧了唇,眼神里充满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傲,以及一种背负着重大责任的沉重感。 他知道,他们不懂。 他们不懂他和沈明月之间那“门不当户不对,不容于世俗”的深情,不懂他们需要共同面对的强大阻碍。 更不懂他作为一个男人,必须承担起的责任! 从今天起,他宋澜,再也不是那个随意挥霍,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了。 他每一分钱,都要为他们的未来而积攒。 默默地拿出手机,删掉了之前收藏的各种跑车,游戏机的链接,然后,郑重其事地下载了一个记账APP。 朋友们看着他这一系列操作,脸上的表情从震惊、疑惑,逐渐变成了…… 深深的茫然。 突又听他问:“如果创业的话,一般需要多少启动资金?” “创业?这范围可广了,如果只是开个奶茶店、精品店之类的,租个铺面、装修、进货,大概三五十万打底吧?” “要是开个工作室,搞设计或者小型科技开发那种,前期投入可能没那么大,十几二十万也许能撑一段时间,但后续推广,运营都是烧钱的窟窿,没个百八十万流动资金,很难玩得转。” 宋澜:“那如果想做一个能匹配得上宋家的产业,投入大概需要多少?” 朋友们被他这个问题问得一愣,对视一眼。 emm...... “澜哥,你对你们宋家的实力没点AC数吗?” “那还能叫创业吗,那叫再造一个商业帝国,对标你们宋家,怕是有亿点困难。” 一个少年拍了拍宋澜的肩膀,语气复杂:“澜哥,这条路,实在任重而道远啊,要不你换一个未婚妻呢?” 这原本只是一句缓解气氛的调侃。 宋澜的脸色却瞬间沉了下来,看向那个提议的朋友,眼神像是淬了寒冰。 “不换。” 就那么冷冰冰的两个字,让所有的玩笑揶揄都戛然而止。 你来真的啊?! 第136章 把女人当‘人\’ 男人这种生物,尤其是像宋聿怀那样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他们的世界里,人是分三六九等的。 他们会把旗鼓相当的对手当人,会把利益攸关的伙伴当人,甚至会把需要谨慎对待的敌人也当人来看待。 你可以是他的邻居,是他商务宴请上偶遇的风景,哪怕是他需要严肃应对的商业对手,都行。 但唯独,不能是一个目的明确,主动送上门去勾搭他的女人。 这种女人,在他们眼里,就是与一件包装精美,待价而沽的物件。 喜欢了,把玩两天。 腻了,或者觉得不够档次了,随手就能丢弃。 沈明月最初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宋连嵩或者周尧那种公子哥。 闹出那么大动静,让那两个男人为她争风吃醋甚至大打出手,就是为了制造热度。 为了让自己这个名字,以一种不容忽视的方式,传入宋聿怀这类真正掌权者的耳中。 她成功了。 但这个热度,是负面的。 沈明月不是没想过扭转这种负面印象,将自己洗白成一个身不由己,楚楚可怜的白莲花。 可这需要时间,宋聿怀也根本没给机会。 那句“很失望”,“手段并不高明”,就是最直接的宣判。 在他的眼里,认定了沈明月就是个凭借几分姿色和心计,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搅风搅雨的红颜祸水。 既然洗不白,那就不洗了。 社会的本质就是先有打打杀杀,才有后面的人情世故。 做个敌人,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此刻意味着她在他心里,不是一个可以随意看低忽略的物件,而是一个‘人’。 但这个“敌人”的度,必须把握得恰到好处。 首先,绝对不能损害他的核心利益,否则就是找死。 她这小身板,可承受不起宋聿怀的雷霆一怒。 其次,也不能是那种愚蠢的,无休止的挑衅,那只会让人觉得厌烦。 她要做的,是一个让他如鲠在喉,却又暂时找不到理由,或者说懒得花费太大代价去解决的小麻烦。 像一根柔软的刺,扎得不深,但能对他的情绪造成一点点波动,就已足够。 说不定哪天,宋聿怀就会说出那句经典的霸总名言。 ‘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样想想。 人和人之间不博弈,真的少一大乐趣。 …… 宋聿怀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舒管家那边就有了回复。 “先生,沈小姐现在‘夜色’清吧,正在兼职。” “清吧?” 宋聿怀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把实时画面接过来。” “是。” 很快,舒管家拿着一台打开的轻薄笔记本,轻放在办公桌上。 屏幕上显示的,正是清吧吧台处的实时监控。 沈明月穿着统一的侍者制服,白衬衫搭配黑色马甲,勾勒出纤细的腰身,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 身子半倚着,静静听着对面的客人吹嘘。 对面,吧台外,一个有些醉意的男人单手撑着吧台,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另一只手还不太礼貌地对着她指指点点。 舒管家适时地调高了监控的音频采集。 “小妹,新来的吧?看着面生,我跟你讲,哥在这片儿熟得很,有事报哥名号。” “......我一个朋友,那个袁总,跟你们老板那是称兄道弟,就上周,我们还一起在铂悦府吃饭呢,他非得开他那瓶珍藏的罗曼尼康帝,啧,我说他瞎讲究……” 那男人嗓门很大,带着一种莫名的优越感,“……还有对面那家星河汇的曲总,曲明达,知道吧,那也是我兄弟,我们经常一块儿打高尔夫。” “妹妹,你在这种地方打工,没前途的,老这么端盘子擦杯子也太可惜了,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找个靠谱的男人比什么都强,何必在这儿受这份罪呢。” 沈明月脸上笑容不变,时不时“哦”或者“嗯”一声,表示在听,但很敷衍。 男人吹得天花乱坠,最后图穷匕见,身子往前探了探。 “像你们这样的年轻小姑娘,在这种地方打工,见识还是太少了,光长得漂亮,会笑可不行,得学会抓住机会,懂吗?得有那个眼力见儿。” “所以你看,哥这关系网,还有和你们老板那关系,这酒钱,是不是得给哥算便宜点,打个折, 以后哥天天带朋友来给你捧场。” 总有些人,仗着和老板有过一面之缘,或者在某些场合交换过名片,就自以为有了深厚交情,跑到店里来想要特权,占点小便宜。 这在服务行业屡见不鲜。 其实那点交情往往薄得像层窗户纸,一戳就破。 沈明月脸上挂着职业微笑,温和的语气,拒绝得也干脆利落。 “先生,感谢您的支持,不过我们店里对所有客人都是统一价格,不好意思,没有折扣可以打。” 男人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被直接地拒绝,尤其是在他刚刚炫耀完和这家店老板的关系后,让他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 脸上的和气迅速褪去,明晃晃的不满和被冒犯的恼怒浮在脸上。 “我都跟你说了,我和你们老板很熟,你怎么回事,一点面子都不给?” 男人见沈明月依旧不为所动,情绪更加激动,拍着吧台,气势汹汹地叫嚣。 “行,你做不了主是吧,那你现在就给你们老板打电话,他张永强就是这么对待朋友的?我倒看他给不给我这个面子!” 另外两名离得近的服务生见状,连忙赶过来打圆场,赔着笑脸。 “先生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是啊先生,我们店里的价格都是统一的,向来没有折扣这回事……” 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屏幕前,宋聿怀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停止了敲击,静静地等待着。 这是一个典型的,让人进退两难的局面。 如果这个电话真的打过去了。 以这类生意人的圆滑处世之道,为了息事宁人,维持表面和气,老板大概率会顺着顾客的话,给一个折扣,先把眼前的风波平息下去。 但这无疑会助长这种风气。 事后,老板绝不会认为这是顾客无理取闹,只会觉得是员工处理不当,能力不足,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 一顿狠批是免不了的。 谁来要折扣都给,还闹到要打电话给老板确认,这还做什么生意? 真当是开慈善机构的吗?! 那么,不打这个电话,面对一个情绪激动,不肯罢休的顾客,又该如何收场? 宋聿怀很好奇。 视线牢牢锁定在屏幕中,沈明月的身上。 第137章 两个都要,人生直接成功 喝了酒的男人见服务生都围过来,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来劲。 污言秽语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操,给脸不要脸是吧?” 他脸红脖子粗,唾沫星子乱飞,“一个端盘子的臭服务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老子出来混的时候,你他妈还在穿开裆裤呢!” “跟你客气两句叫你声小妹,真你妈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了?” “知不知道这一片谁说了算,信不信老子一句话,让你明天就卷铺盖滚蛋。” “妈的,真扫兴晦气!” 宋聿怀透过屏幕看着这一幕,眉头拧出深深折痕。 这时,几个穿着印有酒吧lOgO反光背心的安保人员被这边的激烈动静吸引,快步走过来。 他眉心松懈。 这件事大概也就这样了。 安保介入,经理出面打个圆场,大概率是给个微不足道的折扣把醉汉打发走。 千篇一律的流程。 顿时觉得有些兴致缺缺,准备合上笔记本电脑。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触控板的瞬间,屏幕里的沈明月却突然有了动作。 她弯下腰,从吧台下方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看起来有些陈旧的灰色玩偶。 将玩偶拿在手里,脸上依旧是职业微笑,对那个还在疯狂输出脏话的男人说道。 “哥,您别急,我刚问过老板了,他说了,给您打个五折。” 这话一出,不仅那男人愣住了,连围过来的服务生和安保都一脸懵,面面相觑。 那个抠门抠到恨不得员工贴钱上班的老板还会说这话呢? 面对同事们的疑惑眼神,沈明月没有任何解释,继续笑眯眯地,晃了晃手中的玩偶娃娃,语气轻快地说:“不过呢,老板说这是咱们店不对外公布的隐藏福利,需要您完成一个小挑战。” 她说着,后退一小步,微微摊开双手,作出一个准备接东西的姿态。 “您只要把这个玩偶成功投到我怀里,这五折,立马生效!” 两人相隔不过两三米,这个距离,别说投个娃娃,就是闭着眼睛扔,也能扔进对方怀里。 这五折优惠,在所有人看来,基本就是走个过场,板上钉钉的事了。 那醉醺醺的男人也被这新奇的隐藏福利弄懵了,但听到打五折,怒火瞬消。 哼哼唧唧地得意与嚣张道:“早这样不就好了,搞那么多废话,磨磨唧唧的!” 他接过那个有点傻气的玩偶,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然后对着沈明月摊开的怀抱扔了过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那个在空中划出弧线的娃娃。 眼看就要落入怀中,就在这一刹那。 沈明月原本摊开的右手倏地对着来物,反手一拍。 “啪!” 一声轻响,那个可怜的玩偶娃娃被她毫不留情地一把拍飞,远远滚去了一边。 沈明月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拿起账单,声音清脆地报出金额。 “好的,挑战失败,全款一位,咱这边一共是369元,请问您是刷卡,还是现金?” 众人:“? ! !” 整个吧台区域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神转折惊呆了。 还能这样玩的啊? 这操作也太骚了吧?! 醉汉男人张着嘴,大脑宕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完全无法理解这急转直下的剧情。 就连屏幕前的宋聿怀,那准备关掉电脑的手指也悬在了半空。 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喉间滚出一声极低轻笑。 确实和资料里说的一样,很会提供情绪价值。 此刻的不良情绪,怎么不算一种情绪呢? 这一手简直是教科书级的合理违约加物理拒绝。 那醉汉男人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从最初的嚣张,到半价福利的惊喜,再到扔娃娃时的得意,最后定格在娃娃被拍飞时的彻底傻眼。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的声音,手指颤抖地指着沈明月。 “你...你,我我我他妈.....” “先生,请冷静,请问您是刷卡还是现金?”一个安保人员上前一步,拍了拍醉汉的肩膀,似安慰,又似威胁。 醉汉被安保拍得一激灵,那股虚张声势的劲儿也泄了,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像是认清了现实,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我扫码!” 支付成功的提示音响起。 男人愤愤离开了酒吧,临了还丢下一句狠话。 “你们这什么破清吧,老子再也不来了。” 沈明月丝毫不以为意。 来不来的,关她拿固定工资的人什么事? 但这折扣敢打,狗老板是真能从她工资里扣出来补上。 一场小风波,戛然而止。 宋聿怀关掉了电脑,室内重归寂静。 …… 刘扬凑到沈明月身边,心有余悸地小声问:“姐,你刚才真不怕那家伙真和老板认识啊?听他吹得天花乱坠的,什么老板什么总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他吹个牛逼你还真信啊?” 沈明月将一个擦得锃亮的玻璃杯倒扣在架子上,侧过头看刘扬,慢条斯理的分析。 “一般那种把‘我一个朋友’、‘我认识某某某’挂在嘴边,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广而告之的,八成是自己没什么实力,又死要面子的人。” “他要真跟老板关系深,人还没到店,老板的电话早就打过来了,嘱咐我们谁谁要来,预留好位置,甚至酒水可能都提前安排好了,哪用得着他自己在这里红着脸拍桌子,掰扯?” 刘扬听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像是这么个理哈。” 沈明月总结道:“这种吹嘘的话,听听就算了,真要论起来,他还不如说认识我妈呢,我要是一感动,说不定真能给他免个单。” 刘扬噗嗤一声,乐了。 “那确实。” 静了一会。 刘扬想起清吧这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的情况,很真诚的说。 “姐,说真的,凭你这条件,在周少和宋少那两个顶级富哥之间随便选一个,好好处着,这辈子基本就稳了,人生少说也成功了一半,何必还来这儿赚辛苦钱?” 沈明月眼皮懒懒一掀。 “选一个就是人生成功了一半,那我要是两个都要,人生不就直接成功了?” 刘扬:“……” “要是选四个,人生成功百分之两百。” 刘扬:“……” 欲言又止。 第138章 你要带男朋友? 夜很黑,很浓。 窗外是个陌生的小县城,远不及京市的繁华。 心绪,也跟着难平。 陆云征习惯了沈明月的分寸感。 他欣赏那份识趣,所以可以坦然给出“随时有空”的承诺,那是一种居于上位者的游刃有余。 可当她真的将那“空”当真,任性的索取更多时,这种脱离掌控的反馈,让他觉得…… 很不识趣。 所以在火车站那会儿,他是有点不悦的,转身就走了。 接着一连几天,按部就班地处理事务,只是视线总不由自主地飘向放在一旁的手机上。 消息通知栏里有不少未读消息。 工作上的提醒,朋友的插科打诨,长辈的例行问候,甚至还有许多来自陌生号码的试探与讨好的邀约。 红点标记繁多,信息流滚动。 但没有她。 烦躁感逐渐堆积,像窗外的暮色,一点点侵蚀着室内的光线。 如果当时换一种更委婉的说法? 或者说,当时就应该调整行程?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理智地压了下去。 沉默了一会。 陆云征发现自己竟然在复盘反思与一个小姑娘之间这点微不足道的摩擦,低低敛下眸,摇摇头,无声笑了笑。 翻出那个熟烂于心的号码,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敲击着。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拨号键的瞬间。 “嗡——嗡——” 手机震动,屏幕骤然亮起,跳动着李显贺的名字。 陆云征盯着那个名字看了两秒,敛去眼底所有外泄的情绪,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 “喂。” “喂,陆大首长!” 李显贺那边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是在某个俱乐部或会所,标志性的玩世不恭的嗓音穿透电波传了过来。 “您老人家这趟差出得可够神秘的啊,哥几个在京市望眼欲穿,都快忘了您这尊大佛长啥样了,那山旮旯里有什么好玩的?” 陆云征虽然行程并未刻意宣扬,但也未必能完全瞒过某些有心人的耳目。 李显贺这是在拐着弯打听他此行的真实目的。 陆云征眼神微冷,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去:“有点私事处理,怎么,京市待腻了,你也想下来体验生活?” “别别别,我可受不了那份清苦。” 李显贺立刻叫屈,顺势半开玩笑的转移了话题,“我就是好奇,啥样的事能劳动你陆老大亲自跑一趟,哈哈,该不会是金屋藏娇,在那地方安置了一位?” 虽是开玩笑,但也不得不说,李显贺猜对了一半。 不过陆云征并不打算认:“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 李显贺打着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行了,不打听你的机密要事了,说正经的,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兄弟备了好酒,给你接风。” “明天回去。”陆云征给出了确切的答案。 “明天?妥了!” 李显贺的声音立刻变得兴奋起来,热情洋溢地描绘着回京后的声色犬马。 “那明天我去接你,你说你,跑去那偏远山区工作那么久,风里来土里去的,回来必须得好好放松放松,哥们儿绝对给你安排到位。” “我在西山那边新发现一好地方,绝对的私密,带上我那几瓶绝版的麦卡伦三十年,等你去开。” “那边的工作人员,素质也不是一般地方能比的,个个盘靓条顺,知情识趣......” “回去再说吧。” 陆云征无心周旋,打断李显贺兴致勃勃的描述,终结了这则通话。 视线再次落回手机屏幕,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方。 半晌。 他将手机屏幕按熄,随手放回了口袋,站起身,走到窗边。 小县城的夜色算不上璀璨,只有零星灯火在远处闪烁,近处是沉入睡眠的昏暗街道。 这里与他熟悉的京市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而那个让他心绪不宁的女孩,正是从这片土地上走出去的。 他决定下去走走。 拉开房门。 意外的,廊外站着欧贞丰,正背对着房门打电话,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 “……嗯,放心吧,这边事情都处理完了,明天就能回去……好,知道了,落地联系……” 听到身后的开门声,欧贞丰转过身,看到陆云征,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立刻对着电话那头快速说了句:“你先等等。” 话落,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笑意,面向陆云征:“陆处,您这是……?” “下去走走。”陆云征情绪很淡。 欧贞丰下意识地看了眼手表,出于本地人和责任心道:“这么晚了,要不我陪你吧?” “不用,我就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那...行吧,这边晚上路灯不太亮,注意安全。” “嗯。”陆云征点了点头,余光掠过欧贞丰手中的手机。 屏幕上方显示:【沈明月】 心下一滞。 没有听别人通话的癖好,不便打扰,也就不再停留,径直朝着楼梯口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楼道光影里。 欧贞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将手机重新放回耳边,语气恢复了之前的熟稔和一丝分享八卦的意味,道。 “喂,明月,还在吗?……刚说到哪儿了,哦对,我们明天下午的航班,诶,刚刚碰见领导了,大晚上的,说是要出去走走。” “嗐,还有谁啊,就之前住你家那位陆处……嗯,已经下楼了,不过感觉他好像有点心事,我也说不好,反正情绪跟平时不太一样。” “你明天真的来吗?那我得提前给你嫂子说一声,让她把饭做好……多做一个人的?你要带男朋友一起来吗?” 电话那头,清泠泠的女声裹着浓浓的笑意:“贞丰哥,不是我带男朋友,是你带领导啊。” 欧贞丰听着电话那头沈明月的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地揉了揉眉心。 “回了京市,人家陆处那是真正的大领导,云端上的人物,多少人排着队请吃饭,我就是一个研究所里埋头干活的小角色,这次项目上能说得上几句话都得烧高香了,你哥我面子还是差那么亿点,实在不敢劳驾啊。” 能在工作上得到有所接触,卖个好,这已是幸事。 回京后,你走阳关道,我过独木桥。 私人交往? 想都不敢想。 第139章 小姑娘心意,不能不接 沈明月早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循循善诱道。 “贞丰哥,你都没试试怎么就能先打退堂鼓,随口提一句呗,万一他看你态度诚恳,心情一好就答应了呢,你还想不想转业了?” 欧贞丰长期在体制内形成谨慎态度,听着她这异想天开的想法,只觉得这妹妹胆子是真大。 这和一个普通人突然冲上去邀请市长吃饭有什么区别? 可是听着她的话,又忍不住心动畅想。 “陆处那样的人,哪有空应酬我这种小人物,这贸然开口,会不会自讨没趣?总觉得太唐突了。” “贞丰哥你就是想太多了,这就和见面就问‘你吃了吗’差不多,他不同意你也没什么损失啊。” “说得也是......” 两人后续又聊了几句后,便挂了电话。 欧贞丰放下手机,通过走廊上的窗户,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心里还在琢磨沈明月刚才那个建议。 然后拿出手机,再次拨打了个电话过去。 “云秀,睡了吗?嗯,明天的飞机,落地估计下午七点了,明天早上你去买点菜,我这边一个同村的妹妹想来家里拜访一下,吃个便饭。” “……不是多两个菜的事,你、你得多准备三四个人的量吧,有备无患,万一有别的客人呢?总之你先准备着。” 呃....万一陆处真看我态度诚恳呢? 欧贞丰厚颜如此地想道。 …… 陆云征在冷冽的夜色中漫无目的地走了近半小时,转了一圈,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折返酒店。 发现欧贞丰还站在原地,靠着墙壁,手里捏着手机,脸上带着一种很古怪神态。 陆云征脚步微顿,清淡的嗓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响起:“欧博士,还没休息?” 欧贞丰回过神,看到去而复返的陆云征,脸上那点神游天外的表情瞬间收起:“陆处,您回来了,我正准备休息。” 陆云征敏锐地察觉到他似乎有话想说,但对方既然没开口,他也不会追问。 或许和沈明月有关? 毕竟欧贞丰刚才在和沈明月打电话。 这会那么纠结,想来不是什么好话。 只点了点头,便准备推开自己的房门。 就在他手触碰到门卡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欧贞丰似乎抬了抬手,嘴唇也嚅动了一下,像是鼓足了勇气要说什么。 陆云征动作停下,侧头看向他,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欧贞丰刚到嘴边的那句“陆处,明天晚上如果您有空……” 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所有的勇气在陆云征愈发漠然疏离的注视下冰消瓦解。 欧贞丰还是没做足心理准备,把话咽了回去,摆了摆手:“陆处您也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还要赶飞机。” 陆云征将他这番欲言又止,最终退缩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下沉了又沉,但面上不显,很冷淡的应了一声。 “嗯。” 欧贞丰看着那扇打开又关上的房门,悻悻地也回了自己房间。 …… - 京市国际机场。 飞机平稳落地,头等舱的乘客优先下机。 通过一条安静且设有软隔离的专属通道,直接进入了抵达层的内部区域。 通道尽头,早有两拨人等在那里。 左边一拨,是两位穿着便装但身姿笔挺,气息沉稳干练的青年,见到陆云征,为首一人立刻上前一步,微微躬身。 “陆中校,车已备好。” 另一拨,则是画风迥异的李显贺。 倚在一辆奔驰G500旁,穿着亮眼,隔着老远就挥着手,脸上尽是肆意张扬的笑。 “可算等到了,云征,走吧,地方都安排好了,宋聿怀也在,就等你了!” 陆云征先是对大院来人点了点头,接着又对身后欧贞丰一群人颔首,算是打个告别招呼,然后目光转向李显贺,朝他而去。 欧贞丰微驻足。 总感觉陆云征今天的心情更不好了。 那还要不要说? 看着他那即将远去的背影,深知这或许是最后的机会,一旦离开,今后恐怕再无一丝交集。 或许想着这是最后一次机会,问句话的事,成不成也就那样了。 心下一定,欧贞丰迈开大步,朝着陆云征追去。 “陆处。” 欧贞丰在几方人疑惑的注视下,鼓起勇气,语速略快地说道:“陆处,这次出差,承蒙您不嫌弃,那个……我让我爱人准备了点家常便饭,想请您赏光,不知您今天晚上是否方便?” 这话一出,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其实陆云征从昨晚就感觉欧贞丰有话想对自己说,犹豫徘徊纠结了那么久,还以为是沈明月那边有什么话,让他代为转达,甚至可能是些令人不愉快的话。 预想了很多,真没料到欧贞丰只是向他发出吃饭邀请,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诧异。 沉吟着,没有立刻回答。 李显贺上上下下打量着欧贞丰,嗤笑一声,心说就算想攀高枝,也得有点眼色吧,没看见老子亲自来接人?你什么身份啊,和我争?! 嘴角撇了撇,李显贺没将心里话说出来,与这种底层人犯不着,但那睥睨而轻蔑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就在这短暂的沉默中,陆云征眸光微闪,笑回:“行。” 李显贺:“?” 精心准备了接风宴,各路朋友都打好了招呼,就等陆云征这尊大佛驾临,结果? 结果他居然要去一个小研究员家里吃什么见鬼的家常便饭?! “不是,云征,你开玩笑吧,我那边都安排好了,人都等着呢,你去他家吃什么饭,那有什么意思?” 一直面色冷硬,没什么情绪的陆云征,脸上竟像是冰河解冻般,眉目舒展,唇角勾起笑意。 “小姑娘的心意,不能不接,下次吧。” “? ? ?” 不管李显贺脸上那精彩纷呈的神态,陆云征转向同样没回过神来的欧贞丰,道:“欧博士,走吧。” “啊哦...好,好。” 欧贞丰如梦初醒。 只是有一点还是没理解。 ‘小姑娘的心意’是什么意思? …… 那日火车站不欢而散,将两人关系推入僵持阶段。 陆云征那么久不联系沈明月,现在他要回来了,必须知道他此刻的态度。 中间人欧贞丰就是最好的探路石。 于是怂恿欧贞丰去邀请陆云征去家里吃饭。 这是她迂回递出的橄榄枝,一个打破僵局的台阶。 陆云征是个聪明人,一眼看穿了这层迂回试探的本质。 第140章 对象见家长?那礼得带 交通站点出入口,永远人潮汹涌。 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有一道身影格外显眼。 静静地站在一个相对醒目的位置,看向某个点位,像一株在冬日里悄然绽放的水仙,清冷又夺目。 过往的行人,无论男女,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当陆云征和欧贞丰一前一后从通道里走出来时,她眼睛倏地亮了。 下一秒,便像一只轻盈的蝴蝶,朝着他们的方向快步奔去。 陆云征走在前面,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朝自己奔来。 她脸上那明媚的神色,驱散了连日来音讯全无带来的阴霾。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脚步微顿,手臂抬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准备迎接什么。 沈明月却像一阵风似的,径直从他身边掠过,带起一丝淡淡的馨香,停在了他身后半步的欧贞丰面前。 “贞丰哥你怎么才出来啊,航班不是早就落地了吗,我在这儿等你好久了。” 那话表面看着是对欧贞丰说的,但那嗔怪的语气,分明冲着陆云征去的。 说完,她像是才注意到旁边的陆云征,眸光轻轻一转:“噢,陆先生也在啊。” 欧贞丰被沈明月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有些受宠若惊。 “不好意思啊明月,耽搁了一下,让你久等了。” 真没想到她会来接机。 可沈明月这不是怕陆云征拒绝邀请嘛,这样看来,她完全多虑了。 三人一前一后朝着机场出口走去。 沈明月很自然地与欧贞丰闲聊着,话题围绕着老家的近况,以后安排等等,完全忽略了身旁还有一尊存在感极强的大佛。 走到出租车等候区附近,沈明月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陆云征,礼貌且客气地故意询问。 “陆先生,您回哪儿啊,需要我们帮您叫一辆吗?” “不用,你去哪我就去哪。” 沈明月眨了眨眼:“我要去我欧大哥家蹭个饭,你也要去吗?” “嗯。”陆云征依旧言简意赅。 沈明月立刻蹙起秀气的眉毛,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那怎么行,去别人家里吃饭哪有空着手的道理?我是欧大哥的妹妹,所以才不用,你呢?” 旁边的欧贞丰听得冷汗都快下来了。 连连摆手,急切地解释道:“明月,别瞎说,是我邀请陆处的,是我邀请的,不用带东西,真的不用!” 他恨不得捂住沈明月的嘴,心里哀嚎这小祖宗怎么这么大胆子,居然让陆云征去买上门礼? 开什么玩笑! 沈明月故作迟疑,微微歪着头:“真的不用带吗,贞丰哥,这会不会太失礼了呀,我妈妈说,陌生人上门做客可不能空手的。” 大冷的天,欧贞丰急得额头冒汗。 “没有的事,陆处不是陌生人,能去就是天大的面子了,这又不是对象见家长,不讲究那些虚礼!” “喔~” 沈明月似有所悟般,拉长了语调,懒洋洋应了声。 陆云征唇角荡起一抹无奈的笑,不紧不慢地拿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吩咐道。 “准备几份得体的礼品,适合拜访知识分子家庭,送给女士和孩子的……对,现在就要,地址我稍后发你,尽快送到。” 欧贞丰一听,更是受宠若惊,连连摆手,几次想要不管不顾的上前按住陆云征的手机,最后又克制着收回。 “陆处,真不用,真的,太破费了,明月她还小,不懂事,胡说八道的,您千万别跟她计较,这……这让我怎么好意思……” 陆云征已经挂了电话,将手机收起,平静地看向欧贞丰,语气不容反驳,却又透着原则性。 “上门拜访,礼数是要的,一点心意,不用推辞。” 欧贞丰知道再推辞就是自己不识趣了,只能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又是感激又是惶恐地搓着手。 “这……这……唉,那就……多谢陆处了。” 正好一辆出租车停在他们面前。 欧贞丰正想安排沈明月坐副驾驶,自己则和陆云征两位男士坐在后面。 还没来得及开口,沈明月已经拉开后车门,弯腰就坐了进去。 陆云征见状,没有丝毫犹豫,跟着俯身,也坐进了后座。 嘭—— 后车门顺手被关上。 欧贞丰愣在原地两秒,认命地自己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报了个小区名。 “师傅,去锦秀苑。” 出租车缓缓启动,汇入晚高峰的车流,走走停停。 惊喜来得太突然。 欧贞丰的心脏还在突突突的直跳个不停。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妻子云秀打来的。 “喂,云秀……快了快了,已经上车了,估计还得半小时左右吧,堵车……嗯,接到了,明月在,还有一个领导也在一起……对,都来家里吃饭……” 他一边回答着妻子的询问,一边侧目朝身后瞥了一眼。 陆云征一只手正与沈明月的手缠在一起。 纤细白皙的手指,嵌入青筋凸起,修长有力的指缝间,紧紧相扣。 那明显是小情侣才会有的那种缠绵厮磨。 一直在状态之外的欧贞丰狠狠被打了一下眼。 突然感觉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陆云征为什么会同意上门吃饭,为什么要带礼物。 以及,沈明月为什么去接机。 合着这一路小情侣逗我玩呢? “……贞丰?贞丰?你在听吗?” 电话里,云秀疑惑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欧贞丰倏地回过神,慌忙收回目光,心脏紧成一根弦,对着话筒语无伦次地应道:“啊?哦,在、在听,你……你看着办就行,都、都行,我先挂了,路上吵!” 出租车半小时后抵达目的地。 沈明月和陆云征松了手,先后下车,神色如常,仿佛刚才在车上的亲密只是一场幻觉。 欧贞丰晕乎乎地跟着下了车。 就在他们刚站定在单元楼下时,一个动作干练的年轻人不知从何处快步走来,手里提着几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包装精美的礼盒,恭敬地递到陆云征面前。 “陆中校,您要的东西。” 陆云征微微颔首,随手接过,“把车留这,你打车回去吧。” “是。”年轻人顺势又把车钥匙递给他。 第141章 名分这东西,真给不了 一行人上了楼。 欧贞丰的妻子云秀早已等候在门口,听到动静连忙开门,脸上堆着热情又有些局促的笑。 “回来了,快请进,这位就是陆先生吧?欢迎欢迎,家里简陋,您别见怪……这位是明月妹妹吧,真是漂亮!” “嫂子好。”毕竟第一次见面,沈明月很正经的礼貌笑着打招呼。 “好好....” 云秀的视线落到陆云征手上提着的那些高级礼品时,愣了一下。 “哎呀,陆先生,您这……您来吃饭我们就很高兴了,怎么还带这么贵重的东西,这……这我们不能收,太破费了。” 陆云征语气温和,也不容拒绝:“一点心意,嫂子不必客气。” 云秀还想说些什么,欧贞丰在一旁赶紧给她使了个眼色,轻轻摇了摇头。 接收到丈夫的信号,云秀虽然满心疑惑,也只好先笑着接过来,连声道谢:“那就谢谢陆先生了,太客气了,快请进,快请进!” 落座,倒茶。 趁着陆云征和沈明月闲聊的空档,云秀用让欧贞丰帮忙的借口,将其拽进了厨房,并轻轻掩上了门。 “怎么回事?” 云秀压低了声音,脸上是藏不住的焦急和责怪,“你怎么能让领导带这么重的礼上门,这像什么话?” 向来只有下属给领导送礼的,还从没听过领导给下属送礼,这简直倒反天罡。 欧贞丰靠在厨房冰冷的瓷砖墙上,重重地抹了把脸,随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云秀被他这副样子吓到了,推了他一下:“你说话呀,到底怎么了?” “云秀,以后有事没事多给明月打电话,让她来家里吃饭吧。” 云秀被他这没头没脑的嘱咐弄懵了一瞬,而后一挑眉,眼睛瞪得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丈夫。 欧贞丰对着她,沉重而又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聪明人,无需多言。 饭菜上桌,很是丰盛,能看出主人家是花了心思的。 气氛却总有些微妙。 欧贞丰夫妇明显有些放不开。 尤其是欧贞丰,眼神总是不自觉地往沈明月和陆云征那边瞟,观察着他们之间任何一丝可能的互动。 每一次沈明月给陆云征递个纸巾,或者陆云征将某盘菜往沈明月那边推近一点,都能让欧贞丰心里咯噔一下,进行一番深度解读。 沈明月倒表现得落落大方,仿佛真的只是来哥哥家蹭饭的妹妹。 亲热地夸赞嫂子的手艺,又跟欧贞丰聊些老家的闲话,偶尔也会自然地跟陆云征说上一两句。 陆云征一如既往的话不多,却也收敛了所有在外的锋棱,言谈举止谦和得体,为欧贞丰未来转职方向提供见解。 “明月,在学校还适应吗?” 云秀试图找话题。 “挺好的嫂子,就是有点想家。” 沈明月笑得甜美。 欧贞丰立刻接口:“想家就常来这,把这儿当自己家。” “好,那以后我就常来叨扰了,就是到时候怕是得麻烦贞丰哥和嫂子了。” 不管以后来不来,反正现在都得顺着回答,不能不给面子。 “不麻烦不麻烦,就当自己家,别太客气。”云秀连声应着。 饭后,又稍坐了片刻,陆云征便起身告辞,沈明月也跟着站起来。 欧贞丰与云秀连忙起身相送。 到了楼下,夜风带着寒意。 一阵告别寒暄结束。 陆云征拉开后车门,看向沈明月:“上车,送你。” 沈明月没有作妖,乖乖地坐了进去。 车辆停在京北大学西门附近,树影婆娑,路灯昏黄,投下淡淡斑驳的光晕。 “谢谢陆先生送我回来。” 沈明月利落地解开安全带,伸手就去推车门。 一只带着温热力度的大手便猛地覆上了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将她轻轻拽了回去。 沈明月诧异抬眸。 陆云征没有看她,目光落在前方被路灯切割的昏暗路面上,侧脸线条在光影中显得有些冷硬。 他的拇指在她纤细的手腕内侧轻轻摩挲。 “明月,你可以直说的,我愿意。” 沈明月拧眉,很是无辜的疑惑:“嗯?直说什么?” 陆云征倏地倾身,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到呼吸可闻。 黝黑的眼眸在昏暗的车内光线下,宛如不见底的寒潭,紧紧锁住她,里面翻涌着看不太分明的情绪。 沈明月不退不避。 其实她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在说,她这一晚上拐弯抹角,步步试探的小把戏,他全看在眼里,也配合着她。 她完全可以明说。 可是这怎么行。 明说那不就是正儿八经的给坐实名分了吗? 这东西,目前真给不了。 毕竟宋聿怀那边,费那么大劲才勉强算是勾搭上,不能就那么舍弃。 明月有点贪心。 芝麻想要,西瓜也想要。 或许陆云征还会以为,她今天是在变着法的朝他要名分,其实这也真不是本意。 正如所有渣男稳住女人的手段一样,带女人去见自己的社交圈或长辈,给予一种“被认可”的错觉。 让女人心安,让女人觉得关系在推进,从而更死心塌地。 现在只是角色互换而已。 既然都邀请一起吃饭了,那自然得把各方利用起来。 他以‘领导’或‘暧昧者’的身份实在差那么一点,所以她才故意引诱欧贞丰说出对象上门才提礼那番话。 让陆云征自觉的代入身份。 反正,沈明月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认。 车内陷入一片沉寂,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陆云征没有逼问,沉静地看着她,好似有无限的耐心。 对峙中,沈明月忽而轻轻笑了一声。 慵懒随意,又有点难以捉摸的意味。 连带着黑暗中泛着莹莹水光眸子都格外清明淡薄。 她依旧不说话,就那么微微歪着头,迎视着。 陆云征脑海中却蓦地闪过在之前火车站的那一幕。 少女仰着脸,眼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问他能不能陪她一起回京市,那或许是她少有的直白请求。 他拒绝了。 然后,便是接下来这段时日的僵持。 是不是如果当时自己答应了,就不会有后来这些弯弯绕绕? 是不是自己的权衡,在某种程度上,推远了她,让她不再愿意直抒胸臆?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淋下,烦闷得慌。 陆云征敛下眼眸,掩去其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攥着她手腕的力道缓缓松开,转而揉了揉她的脑袋。 动作很轻,是一种与他平日冷硬气质不符的温柔。 “很晚了,回去吧,有空就给我打电话。” 以前是‘有事’打电话,现在是‘有空’打电话,进步很大。 明月笑笑:“陆先生,晚安。” 第142章 不容易受伤的女人 当一个人在已经动心的情况下,会给自己找理由,就类似拖延症给自己找理由一样。 自我攻略,自我和解,脑补maX。 所以沈明月不给出明确回应,见好就收,着火就跑,分寸拿捏刚刚好。 果然,陆云征也没再追问。 返回宿舍,其他三人也都还没睡,明月打开柜子拿换洗衣物,准备去洗澡,坐在书桌前全婧扭头好奇地问:“明月,你哼的什么歌啊,还蛮好听的。” “我有哼歌吗?”她自己都没怎么在意。 “有啊。” 全婧肯定地点点头,努力回忆着那模糊的旋律,然后用磕磕绊绊的粤语试着哼唱了一句:“情难自禁,我却其实属于极度容易受伤的女人,不要不要不要骤来骤去,请珍惜我的心.......” “哦,这个啊。” 沈明月唇角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拿起洗漱盆,转身往浴室走,“它叫《不容易受伤的女人》。” 另一个正在上铺看书的室友柳菘蓝探出脑袋,推了推眼镜,肯定地说:“王菲的《容易受伤的女人》吧,很经典的歌,哪里来的‘不’字,她是不是记错了?” “可能吧。” 全婧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偶尔记错歌名也很正常。” 曾经的宿舍关系,像三国鼎立。 方筱筱与沈明月各自独立一派,而性格相对温和的全婧和习惯跟从的柳菘蓝则抱成一派。 但最近,情况有了微妙的变化。 全婧谈了恋爱,大部分时间都和男朋友黏在一起,自然就疏远了柳菘蓝。 柳菘蓝落单后又和方筱筱走近了不少,两人现在常常同进同出。 于是,新的格局变成了全婧一派,柳菘蓝与方筱筱一派,沈明月依旧我行我素,是那个稳固的,独自一派的存在。 不过,全婧最近倒是有意无意地,会向沈明月这边释放多一些的善意和靠近的信号。 毕竟,人都是从众的多,特立独行的少。 等到沈明月洗完澡出来时,就听见方筱筱戴着耳机,正对着手机屏幕,通过“唱吧”软件K歌。 稀碎的粤语,声情并茂演唱着。 “曾被破碎过的心,让你今天轻轻贴近;” “多少安慰及疑问,偷偷的再生;” “情难自禁,我却其实属于极度容易受伤的女人......” 表情拿捏到位,歌另说。 方筱筱和沈明月的矛盾由来已久,两人也没有和谈的想法。 成年人之间,得罪了就是得罪了,不是一个道歉,一顿饭能轻易和好的,如果没有利益捆绑,这个结就是一辈子。 不过也不知道方筱筱怎么想的,总是纠结在一些小事上。 就比如这回,沈明月随口哼个歌而已,方筱筱不甘落后的也要唱。 明月视线淡淡扫了一眼正在大展歌喉的方筱筱。 没有触动到自己的利益,她懒得去计较。 径直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坐下,拿起吹风机,嗡嗡的声鸣很快盖过了歌声。 …… - 西山俱乐部有个局。 原本为陆云征准备的接风宴,此刻气氛却有些微妙。 精心挑选的佳肴未动,几名容貌出众的年轻女人有些无所适从地坐在一旁。 主角缺席,这场面便显得有些尴尬。 李显贺沉着一张脸,推开包间门,带着一身未散的戾气走了进来。 “怎么,接个人接了一肚子火回来?” 一个略带沙哑的低沉声音从角落的沙发里传来。 宋聿怀正独自坐在那里,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雪茄,灰白的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那攻击性很强的眉眼。 李显贺没好气地走到宋聿怀对面的沙发坐下,扯了扯勒得他有些不舒服的领口,匪夷所思和愤懑交织。 “妈的,别提了,陆云征放我鸽子!” 宋聿怀眉梢微挑,并不太意外,慢条斯理地弹了弹烟灰,问:“他回大院了?” “我倒是宁愿他回大院,说出来你都未必信,他跟着一个研究所的小研究员,回家吃他妈的便饭去了,家常便饭!” 李显贺声音拔高,“那研究员看着老实巴交,居然敢截老子胡,操。” 宋聿怀眼底掠过一丝深思:“他什么时候对这种技术骨干这么青睐了?” 他了解陆云征,那人眼光极高,寻常人物根本入不了他的眼,更别提让对方请回家吃饭这种带着私交意味的举动。 “青睐个屁!” 李显贺啐了一口,“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他说是‘小姑娘的心意,不得不接’。” “小姑娘?”宋聿怀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哪个小姑娘?” “我他妈也想知道是哪个小姑娘有这么大面子。” 李显贺烦躁地抓了抓精心打理过的头发,“陆云征也没明说,啧,还搞得神神秘秘的。” 越想越觉得憋屈。 “也不知道是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小丫头片子,手段倒是可以啊,能说动陆云征给她这个脸,让他连咱们提前说好的局都不来了,跑去吃什么见鬼的家常菜。” 宋聿怀沉默地听着,眼底神色变幻不定。 没有像李显贺那样情绪外露,但微微蹙起的眉头也显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上次你给他电影票,他去了吗?” “去了。” 李显贺越想越坐不住,那股被截胡的不爽和对“小姑娘”身份的好奇心像猫抓一样挠着他。 掏出手机,不查清楚誓不罢休的执拗道:“我得问问,到底是哪个庙里的小菩萨,有这么大能耐。” 正在翻通讯录呢,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接听。 李显贺大咧咧道:“喂,陆中校,怎么,这么快就吃完家常便饭了?是不是还是觉得哥们儿这儿……” 电话那头,陆云征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李显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显贺,我去G省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显贺握着手机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想打个哈哈糊弄过去:“我...兄弟这不是关心你嘛,随口打听了一下......” “有些事,不该打听的,别打听。” 话落,电话挂断,一句多余的寒暄都没有。 李显贺收敛了查人的心思,轻啧了声。 “得,被警告了。” 第143章 连着两次被警告 正如他们了解陆云征一样,陆云征也了解他们。 陆云征打这个电话,根本不是为了追究消息来源,而是在明确地划下红线。 手别伸太长,尤其是伸向那个他此刻明显在护着的人。 已经把话点到这个份上,要是再不知趣,那就真是不懂规矩了。 李显贺对上宋聿怀的目光,无奈地耸了耸肩。 “陆云征这护得可真够紧的,连打听都不让打听。” 宋聿怀眼皮都没抬一下,悠悠然道:“急什么,他既然上了心,迟早会把人带出来亮亮相,现在拦着你,不过是还没到时候。” 李显贺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理。 心里的那点不甘便也淡了些,注意力转而跳到另一件事上。 “诶,那连嵩那边,你准备怎么处理?听说闹得挺不好看,跟周家那个小子动手了?” 宋聿怀公事公办般道:“瑞士莱蒙国际那边已经联系好了,过两日就送他出去。” “莱蒙?”李显贺挑了挑眉。 那地方坐落于日内瓦湖畔,风景如画,有名的镀金胜地,管理相对宽松,是不少家族暂时安置麻烦后代的首选。 但他还是撇了撇嘴:“这有必要搞这么大动静吗,年轻人打个架而已,至于吗?” “周家要个交代。” “周家?” 李显贺嗤笑一声:“得了吧,这绝对不可能是周家老爷子的意思,我估摸着,就是周尧那小子自己不依不饶。” 宋聿怀淡淡睼了他一眼:“这有区别吗?” 李显贺被他问得一怔。 仔细琢磨了一下,确实那么一回事。 “唉,也是,周家就一个周尧,他的意思,也差不多就是周家的意思了。” 不过,李显贺对此举依旧不认同。 “就算要给周家一个交代,也没必要直接把人送出国,发配到地球另一边吧,是不是太狠了点?” 宋聿怀将烟灰轻轻点入水晶烟缸:“周家开的条件,京市,有他没周尧,有周尧没他。” “嘶——” 李显贺这回是真惊着了,虽知道事情闹得不小,但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水火不容,必须清场的地步。 以前不是好兄弟吗? 这得是多大仇多大怨? “到底是因为哪个女的,能让周尧那小子疯成这样,非得把连嵩逼走?” 好半晌。 宋聿怀不出声,显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李显贺的爆脾气又上来了,嘿然一笑,混不吝的道:“行,你不说是吧,你不说我自己查,我就不信了,还能一点风声都漏不出来?” “不行。”宋聿怀立刻制止。 李显贺一愣,随即扬眉玩味的笑。 “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什么意思,陆云征那边藏着掖着,现在连你也这副德行?” 宋聿怀抬起眼皮,视线透过青白烟雾,落在李显贺身上:“你玩不过她,查了也没用。” 李显贺呵呵两声。 “天底下就没有我李显贺玩不过的人。” 停了会。 他眼里浸满了属于猎食者的轻蔑与戏谑,看向宋聿怀,诉说着浪子哲学。 “听过一句话没,想干的事情立马干,想干的女人立马干,女人这东西,不是说服就是睡服,上点手段,保证服服帖帖。” 宋聿怀眉峰蹙紧,指尖的雪茄被按在水晶烟灰缸里,用力碾熄。 “李显贺,别动这个念头。” 李显贺脸上的戏谑笑容瞬间僵住,盯着宋聿怀看了几秒,像是要从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找出点什么。 静了两秒。 李显贺气笑了,往后一靠:“不是,宋聿怀,你他妈……你不对劲啊。” 宋聿怀身体微微前倾,无形的压迫感弥漫。 “别给自己找麻烦,也别给我添乱。” 李显贺被他这眼神看得心头一凛,浑劲收敛几分,咂咂嘴投降:“成,成,你宋小叔发话,我哪儿敢不听。” 这场局不欢而散。 首先,陆云征没来,宋聿怀提前走。 李显贺想查个人吧,却到处碰壁,连着两次被警告,很不爽。 带着一肚子闷气,干脆又约了几个人,转场去了云水瑶阙。 灯火辉煌,衣香鬓影,奢靡的空气浸透每一个毛孔。 “贺哥,要我说,这云水瑶阙也越来越没劲了。” 旁边一个男人抱怨,“翻来覆去就这几张老面孔,脂粉气重得呛人,一点新鲜感都没有。” 另一个人也接口道:“谁说不是呢,都小半年了吧?也没见推出几个真正能让人眼前一亮的新人。” 李显贺没搭腔,径自往前走。 他此刻的心境是一种看什么都提不起劲的倦怠,朋友们的抱怨就像背景噪音一样,自动略过。 拐过通往上层VIP区域的走廊,一个身影低着头,抱着一堆东西匆匆从侧面走来,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他身上。 “啊!” 低呼声后,对方怀里抱着的文件,以及一个敞开的牛皮纸袋瞬间脱手,里面的纸张和照片哗啦啦散落一地。 “我操,没长眼睛啊,怎么走路的?”身边的朋友立刻骂骂咧咧指责。 女人被撞得踉跄一步,稳住身形,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李显贺眯眼打量了一下对方。 眼前的女人约莫二十出头,身高腿长,目测一米七五往上。 身材比例极佳,肩颈线条优美,腰细腿长,堪称极品。 脸蛋颜值方面差那么一点,妆后能有个七分。 女人道完歉,立马去捡洒落的资料和照片。 李显贺半蹲下身,随手捡拾起一张。 不同于其他精修摆拍艺术照,这是一张蓝底的证件照。 还没仔细看上一眼,一只手忽然横过来,将其抽走。 李显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保持着捏照片的姿势,缓缓抬眸,看向那个身材火辣,此刻却面带一丝紧张的女人。 “不好意思先生,对不起对不起......” 女人将照片揣进兜里,接着迅速将地上的东西收拢,一边再次鞠躬道歉,一边远离。 走得飞快。 李显贺慢慢起身,看着对方仓皇逃离的背影,默了一瞬,也没当回事。 丝竹管弦之声靡靡,软玉入怀,转头就忘。 第144章 给她设个局 云水瑶阙顶层,檀香幽微。 男人一袭墨色中式常服,领口微敞,坐在主位,专注于手中的茶道。 侧后方的阴影里,坐着一个女人。 穿着一身黑色旗袍,并无过多装饰,自有一股沉静的气场。 她怀中抱着一只通体乌黑的孟买猫,手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猫儿光滑的皮毛。 客座上的男人就显得有些拘谨了,脸上堆着略显局促的笑容。 “包总,尝尝这泡凤凰单丛,今年的新茶,山韵还不错。” 客座男人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干笑两声:“庄先生这里的茶,自然是极品。” 两人从茶道聊到最近的股市波动,又谈到某场即将举行的拍卖会,气氛看似融洽和谐。 就在对方心神稍定之际,男人为他续上一杯茶。 “对了包总,上次在澳市,听说您手气不太顺?那边场子的何先生跟我打过招呼,说您的账务可以缓一缓,不急。” 包总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颤。 男人仿佛没看见,继续添上了第二句:“尊夫人最近似乎在查公司账目?需要我帮您把账做漂亮些吗?” 包总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冷汗瞬间濡湿了后背。 女人在阴影里轻轻挠着黑猫的下巴,唇角勾起一丝寡淡的的弧度。 她见过太多这样的场面,庄臣总是这样,用最随意的口吻,捏住别人最致命的七寸。 男人身体微微后靠,唇角那抹浅淡的笑意不变,“还有件小事,听说,包总看中了我这里的青璃,想带她走?” “哐当!” 包总手中的茶盏彻底拿捏不住,跌在桌上,发出闷响。 “庄先生,绝无此事,我……我就是喝多了,跟她开了两句玩笑,没想到她竟然当真了,这万万当不得真啊!” 庄臣静静地看着他。 几秒后,他脸上重新浮现出温和而疏离的笑容,仿佛刚才的压迫感从未存在。 “原来是玩笑,那最好不过了,我这里的规矩,大家都是知道的。” “那当然,那是当然......”包总一连应了几声。 又寒暄几句,包总起身离开。 让人把人送走后,庄臣脸上的那点浅淡笑意也随之敛去,拿起桌上那个对方用过的建盏,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青璃既然心野了,不想安安分分待在这,那就给她换个地方待吧。” 身后的女人停下了抚猫的动作,黑猫从她膝头轻盈跃下,隐没在阴影里。 她微微垂首,应道:“明白。” 这地方,进来容易,想出去可是难于登天。 所谓的换个地方,或许是东南亚某个暗无天日的赌场,或许是某艘公海上无法靠岸的邮轮。 那里同样纸醉金迷,却连这里披着的最后一层华丽外衣都会剥去,只剩下最赤裸的黑产与剥削。 这辈子,算是彻底死那了。 正待转身去安排,门被轻轻敲响。 一名侍者推门而入,恭敬地禀报:“庄爷,于如霜来了。” 庄臣点点头,示意。 女人眼神微动。 于如霜,京北大学模特队队长。 庄臣‘赞助’进去的。 明面上是光鲜亮丽的高材生,暗地里,为庄臣物色一些长得漂亮又虚荣的年轻女孩资料。 至于如何让那些女孩心甘情愿下海,那就是庄臣的手段了。 这个时候,怕是来交差的。 毕竟,云水瑶阙现在被客人反映,最近都没什么新面孔。 于如霜抱着一个文件夹走了进来,将其恭敬地放在庄臣面前。 “庄爷,这是这批新人的资料,请您过目。” 庄臣未应声,抬手翻开文件夹,一页页浏览着那些青春靓丽的照片和简介。 目光很淡,不像是在看活色生香的美人,更像是在评估一件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于如霜屏息静气地站着,目光不由自主地流连在男人的侧脸。 低垂的长睫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好看极了,组合成一种令人心悸的冷峻魅力。 蓦地,庄臣停下了动作,微微侧过头,伸出食指,对着她,轻轻勾了勾。 于如霜迟疑着上前两步。 刚走到他触手可及的范围,男人忽然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狎昵一带。 于如霜低呼一声,重心不稳,整个人便跌坐在了他结实有力的大腿上。 浓烈的男性气息瞬间将她包裹,混合着檀香的绵长和茶香的清苦。 庄臣松松地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抬了起来,带着微凉的温度,抚上了她的脸颊。 指尖缓缓滑过她的眉骨,眼角...... 于如霜身体僵硬,清晰地感受着他腿部肌肉的线条和透过布料传来的体温,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心跳如擂鼓。 他的手指继续向下,划过她纤细的脖颈,在她精致的锁骨上流连片刻,最终,目标明确地探向了她套裙外侧的口袋。 于如霜猛地一惊,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庄臣的手指已经灵巧地从她口袋里夹出了一张被小心藏起来的照片。 他松开揽着于如霜的手,双指夹着那张单薄的证件照,举到眼前慢悠晃了晃。 侧过头,声音沉沉,裹着一股浸骨凉意,直刺人心。 “这张,怎么不拿出来?” 一张蓝底证件照。 照片上的女孩不着粉黛,眉目如画,纯净中自带光华。 “不,庄爷,她不是...她是我一个学妹,不小心混进去了……” 庄臣的指尖依旧夹着那张蓝底证件照,照片上女孩清澈的眼神与这里的靡靡氛围格格不入。 “没进入云水的女人,都不是,进来了,就是了。”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在于如霜心上砸下一块冰。 “庄爷,不行,真的不行。” 于如霜鼓起残存的勇气,试图挽回,“她…她和别人不一样,她不会答应的!” 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揽在于如霜腰上的手臂微微收紧。 “答应不答应,不是她说了算。”他一字一顿,气息拂过于如霜的耳廓,带着致命压迫感,“我说了才算。” 于如霜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男人的眼神已冷了下去,将她从腿上佛开。 “于如霜,你是以什么身份在这里和我谈判?” 于如霜霎时噤声。 庄臣将那张蓝底照片放在桌上,指尖点了点,“其他人,我可以不要,她,我要定了。” 于如霜喃喃:“她很聪明,她不会...不会轻易就范的......” “没关系。” “给她设个局,她会自己来求我的。” …… (更,多更,我爱码字,为礼物加更~) 第145章 一场局1 于如霜对那个叫沈明月的学妹,感观其实是挺好的。 虽然两人没见过面,但就凭知恩图报这一块,沈明月就让她印象深刻。 她给很多家境不好的人提供过兼职消息,大多是理所当然地接受,口头说声谢谢,最多请吃一顿饭。 只有沈明月,在拿到礼仪活动的报酬后,竟然主动托人给她了一笔返点。 虽然不多,但那已是活动报酬的一半。 庄臣这里不是个好地方,能将人连皮带骨吞得渣都不剩。 那样聪明又上进的女孩,不该被卷进来。 人生在世,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于如霜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反正就那么做了。 就想要反抗一下,于是将照片藏了起来。 如果庄臣没发现,这事就算过了。 万一,万一事后庄臣不知从哪儿得知了沈明月的存在而来质问,她也能面不改色地解释。 来的路上和人撞了一下,东西撒了一地,可能顺手揣兜里没注意,忘了。 庄臣若去查监控,也确实会看到她与人相撞,资料散落一地的画面。 这是一个带着侥幸心理的计划。 可她忘了,或者说低估了,能在黑色产业里只手遮天的人,骨子里都藏着怎样敏锐到可怕的洞察力和疑心病。 他们习惯于在每一句话,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里寻找漏洞和破绽,掌控一切,包括他人试图隐藏的心思。 被庄臣盯上。 现在,一切都完了。 …… 庄臣的下手很快,于如霜很快就见到了那天提供的资料里的其中一个女孩。 李倾姿。 李倾姿是通过校内兼职群接到这个活的。招募信息写得很简洁:【高端私人酒会服务,时薪500,要求形象气质佳,有保密意识。】 这种信息越是简洁还高工资的,要求其实也越高。 经过几轮的筛选,她和几个同样漂亮的女孩被带到了目的地。 一处隐匿在市中心绿荫深处的独栋别墅。 这是一场非常私人的小型聚会,来宾非富即贵。 工作很简单。 穿着统一的旗袍,负责引导宾客,递送酒水,非请勿扰,保持微笑,不要与宾客过多交流。 聚会开始,宾客陆续抵达。 男士们穿着看似随意却价值不菲的定制服装,女士们的珠宝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他们侃侃而谈着艺术品拍卖,海外资产配置,言语间是动辄是普通人一辈子赚不到的数字。 然而,她很快注意到,在客厅一侧的弧形楼梯之上,通往二楼的空间格外神秘。 偶尔有一两位被主人亲自陪同的宾客,引荐着拾级而上。 楼梯口并无守卫,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一楼的热闹与二楼的贵气彻底隔开。 “能上二楼的,才是真正的核心圈。” 一位资深的礼仪前辈趁着斟酒的间隙,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对望着二楼出神的李倾姿低语,既敬畏又向往。 “别看楼下这些人大谈特谈,其实和我们一样,都是打工的,只不过他们打的工高级一点,钱多一点而已,楼上才是真大佬。” “人家想要什么都不用花钱买,楼下这些人自觉的眼巴巴给人送去,求着人收......” 即便在这种场合内部,也存在着一道无形的鸿沟。 二楼。 它是更高阶层、更神秘圈子的象征。 那种被明确划分在外,只能仰视的感觉,反而更容易激起人心底强烈的好奇心。 聚会中途,李倾姿负责在楼梯附近的餐台补充酒水,她听到两位刚从楼上下来的男士短暂的交谈片段。 “今天手气如何?” “还行,小赢一点,顾少才是高手,面不改色。” 两位男士下来招呼一声,随后一名侍者端着放着名贵洋酒的托盘,恭敬地随其上楼。 管事的悄然过来,又低声点了包括李倾姿在内的两名礼仪:“你们几个,跟我上二楼,贵宾室需要服务。” 二楼这个词,让另外几个礼仪投来微妙而羡慕的一瞥。 踏上铺着厚绒地毯的旋转楼梯,环境愈发幽静。 格局与楼下开放式的热闹截然不同,更像一个极度私密的俱乐部。 她们被引至一个厚重的双开门前,管事轻轻推开。 中央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桌尤为醒目。 桌边围坐着五六人,皆气度不凡,他们正在进行的并非楼下谈笑风生的社交,而是一种沉默专注的牌局。 管事悄声提醒:“仔细着点,只添酒,别出声,别碰任何东西。” 李倾姿谨记在心,小心翼翼地服务。 她听不懂牌局的规则,囫囵吞枣的看个大概,听着筹码被推入池中时发出的轻微碰撞声。 那都是钱的声音。 随便一手牌的输赢,数额都大到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那是她做一辈子,打无数份兼职可能都赚不到的钱。 而参与者们却显得无所谓,扔出去的好似只是无关紧要的玩具。 牌局持续了一段时间后中场休息。 “麻烦,一杯山崎25年,加一颗冰。” 一位穿着深蓝色定制西装,身姿挺拔,长相是那种毫无攻击性的清俊温和的男人,他打了个响指,微笑着说道。 李倾姿连忙应声,手脚麻利地准备好酒水,小心地端过去。 男人接过酒杯,目光在她胸前的工作牌上短暂停留。 “李倾姿……” 他轻轻念出她的名字,语调舒缓,唇角扬起如沐春风的浅笑,“倾城之姿,名字和你很符合。” 顿了顿,语气真诚地又补了一句:“辛苦了。” 酒会接近尾声,宾客们陆续寒暄着离去。 李倾姿和其他礼仪一起,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 就在她低头整理酒具时,一个身影停在了她面前。 是那个男人。 他脸上依旧带着那令人舒心的浅笑,随手拿出两枚零散的筹码,递向她:“今晚辛苦你了,这个,拿去找管事的换了,买点喜欢的。” 李倾姿一愣,看清他递过来的筹码,心里一惊,连忙摆手:“不用的,先生,这是我分内的工作,真的不能要。” 男人轻笑一声,手腕一翻,将那几枚筹码随意地放在了她身旁的吧台上。 “随你。” 他转身,迈着从容的步子向门口走去,只留下一个挺拔潇洒的背影。 旁边几位还没走的权贵子弟见状,立刻起哄笑起来。 “哟,顾少,今天还怜香惜玉起来了?” “就是,从来没见你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过!” “哈哈哈,小姑娘,顾少给你就拿着呗,跟他客气什么,这点儿对他来说,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在这些半真半假的调侃声中,李倾姿的脸颊瞬间烧得更厉害了,心跳也莫名加速。 他就这么走了。 随手给了她价值不菲的一笔小费,甚至,连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要。 原来。 他姓顾。 第146章 一场局2 李倾姿洗去一身疲惫,却始终洗不去脑海里那个挺拔潇洒的身影和那几声温和的低语。 坐在书桌前,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两枚筹码,凝视良久。 她后来问过的管事,管事说一枚五万,两枚就是十万,问她换不换。 十万。 这个数字让李倾姿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父母辛苦一年,也未必能攒下这个数。 而那个男人,就那么随意给了,像是给出几颗糖果,在她拒绝后,也只是轻飘飘地放在了吧台上,潇洒离去。 自那晚之后,他也没有联系过她。 没有通过任何渠道找来,没有一条信息,一个电话。 他就像故事里惊鸿一瞥的男主角,在女主角平凡的世界里投下一颗石子,漾开涟漪后,便消失无踪,只留下无尽的遐想和失落。 李倾姿握紧了掌心的筹码。 这确实像一场都市艳遇,短暂,绚烂,然后归于沉寂。 再次见到那个男人,是在一场某品牌举办的高端慈善晚宴上。 李倾姿依旧是作为礼仪出席,穿着统一的银色修身长裙,站在角落里待命。 当那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时,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他正与一位身材极佳,颜值略欠些的女人相谈甚欢。 李倾姿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酸涩,下意识地想别开视线,却又忍不住偷偷关注。 此时。 于如霜晃着酒杯,眼风扫过顾言之,戏谑一笑:“这才开始,十万块说给就给出去了,顾二爷这次还真是大方。” 顾言之轻笑,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一看你就是没钓过鱼,水里游的小虾米,撒点面包屑就凑过来了,可要想钓深海的大鱼,不舍得下重饵,怎么行?反正迟早会从她身上赚回来的。” 于如霜轻嗤一声,不屑中又有点了然。 余光捕捉到了那个站在角落,正偷偷望着这边的银色身影。 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对顾言之低语:“我上了,二爷准备吧。” 顾言之以微笑作答。 于如霜端起一杯香槟,脸上挂起社交微笑,朝着李倾姿的方向走去。 就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的瞬间,于如霜脚步一个不稳,身体微微一侧。 “哎呀!” 伴随着一声低呼,于如霜手中的酒杯脱手,那澄黄的液体尽数泼在了她自己的礼服前襟上,晕开一大片深色的水渍。 于如霜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柳眉倒竖,扬声愠怒:“你怎么回事,站都不会站吗,没长眼睛?我这件礼服是限量款!” 李倾姿完全懵了,自己明明站得好好的,“对不起,小姐,可是……” “可是什么?” 于如霜打断她,声音刻意拔高,从而吸引了周围一些目光,“弄坏了别人的东西,一句对不起就完了?你知道这件衣服多少钱吗?你打两辈子工都赔不起!” 周围的窃窃私语和投射过来的目光,让李倾姿瞬间脸色煞白,手足无措,巨大的委屈和慌乱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挡在了她面前,将她与咄咄逼人的于如霜隔开。 “于小姐。” 声音不大,压迫感很足,“不过是意外,何必为难一个工作人员?裙子多少钱,我双倍赔你。” 于如霜气势弱了几分,不甘心地嘟囔:“顾少,这……” “我说,我赔。”顾言之打断她,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现在,请你别再纠缠。” 于如霜像是被他的气势慑住,愤愤地瞪了李倾姿一眼,冷哼一声,转身快步离开。 顾言之转过身,看向惊魂未定,眼眶泛红的李倾姿。 眼神瞬间又恢复了那种令人安心的温和,递过一张干净的手帕:“她脾气不太好,神经不正常,看见比她漂亮的就想找点茬,不用放在心上,擦擦?没吓到吧?” 李倾姿看着他,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在最无助,最狼狈的时候,又是他。 “没……没事,谢谢您,顾先生。”她接过手帕,声音还有些哽咽,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举手之劳。” 顾言之微微一笑,目光在她梨花带雨的脸上停留片刻,露出一丝怜惜,随即礼貌地移开,“你去忙吧,小心点。” 他依旧没有过多纠缠,说完便转身融入了人群。 李倾姿握着那方带淡淡木质香气的手帕,这一刻,汹涌的感激和心动淹没了她。 “顾先生,我可以....可以要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她沦陷了。 …… 顺理成章地,李倾姿成为了顾言之身边被公开承认的“女朋友”。 他带她去见他的朋友们,那些同样光鲜亮丽,看似家世非凡的男女。 当他们看到顾言之揽着李倾姿出现时,都表示很惊讶。 “哟,顾少,身边终于有人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就是,还是第一次见顾少这么正式地带女伴出来。” “真难得,李小姐,你可别辜负了我们顾少啊。” 这些调侃,像蜜糖一样包裹着李倾姿,羞涩地低着头,心里像喝了醇酒般醺然。 她感受到了被这个顶级圈子接纳的错觉,更感受到了顾言之对她的“重视”和“特殊”。 他微笑着默认了朋友们的起哄,握着她的手温暖而坚定。 一个午后。 在一个私密的高级公寓,一张椭圆长桌,几个朋友玩着德州扑克。 顾言之耐心地在她身边,低声讲解规则。 牌局进行到一半,顾言之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眉头微蹙,神色变得严肃:“这么急?行,发我邮件,我看看......” 挂断电话,他面带歉意地对牌桌上几位朋友和李倾姿说:“不好意思,有个邮件我得看一下,需要马上回复,倾姿,你帮我玩两把?我很快回来。” 李倾姿顿时慌了:“我?我不行的……” “没关系。” 顾言之笑着打断她,示意面前一堆价值不菲的筹码,“都是朋友,随便玩玩,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就当帮我个忙,嗯?” 他的朋友们也纷纷笑着附和。 “嫂子别怕,我们又不会欺负你。” “就是,顾少的筹码厚着呢,随便玩两把没事的!” “放心,我们让着你点,哈哈......” 在顾言之的鼓励和众人的起哄下,李倾姿半推半就地坐上了他的位置。 第147章 局收尾,堕落的开始 起初,李倾姿还有些放不开,下注谨慎。 但奇怪的是,她的牌运好得出奇,几乎是要什么来什么。 更是在朋友们有意无意的“喂牌”“抬轿”下,她面前的筹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高。 “哇,又赢了。” “嫂子手气可以啊。” “顾少回来要请客了!” 一次次的胜利,周围人的惊叹和奉承,筹码碰撞的清脆声响,以及那种掌控局面的错觉…… 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感和虚荣心,像潮水般淹没了李倾姿的理智。 最初的不安和拘谨早已被赢钱的快感冲刷得一干二净。 她开始主动加注,金额也越来越大,完全沉浸在了这场“游戏”中。 每一次下注,都伴随着立刻揭晓的输赢。这种强烈的,不确定的奖赏机制,能极大地刺激大脑分泌多巴胺,产生强烈的愉悦和兴奋感。 赢钱的瞬间,更是会产生一种巨大的心理冲击和快感。 这就是赌博的致命诱惑。 它完美地迎合了人性中不劳而获和寻求刺激的深层欲望。 大概半小时后,顾言之回来了。 看着李倾姿面前堆积如山的筹码,以及她兴奋得发亮的小脸,露出了惊讶又宠溺的笑容:“看来我今天带了个小福星来啊?” 李倾姿看到他,像献宝一样指着筹码:“我赢了好多!” “真棒。”顾言之揉了揉她的头发,纵容道。 结算了牌局,将赢来的筹码都推到她面前,“喏,你的战利品。” 那一堆,少说一两百万。 普通人辛苦劳作半辈子也未必能攒下的数字,而她,仅仅是在牌桌上坐了一会儿,就轻松赢得了。 前所未有的惊喜和虚幻掌控感的情绪,瞬间攫住了她。 钓鱼的时候,大鱼吞下饵料,它上钩了,但还是不能直接将其提拉拽起,得慢慢溜一会。 顾言之不仅带她出入朋友间的私人牌局,更是不经意地带着她接触更专业,更刺激的场合。 有时是会员制的赌场,装修极尽奢华,氛围却更加紧张凝重,有时是游艇上的私人赌局。 窗外是海天一色,桌上是瞬息万变的财富。 令人惊叹的是,李倾姿的“好运”似乎仍在延续。 周围的赌客们,开始对她侧目,议论纷纷。 “看那位李小姐,又赢了。” “手气太红了,比不得啊!” “顾少带来的这位,真是位财神奶奶。” 在这种众星拱月般的吹捧和一次接一次的胜利中,李倾姿最初的那点不安和谨慎早已被冲得烟消云散。 逐渐享受这种被聚焦的感觉,享受筹码堆积时带来的巨大成就感,享受那种仿佛被命运格外眷顾的飘飘然。 在送李倾姿回去的车上,看着她依旧沉浸在兴奋中,顾言之状似无意地提起:“过两天我得去澳市谈笔生意,大概要待一周。” 顿了瞬,侧过头,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那边购物挺方便的,你要不要一起去?就当陪我,也当是度假。” 李倾姿的心猛地一跳。 澳市,那个传说中的赌城,加上刚刚体验到令人血脉贲张的赢钱快感,以及眼前男人深情的邀请…… 所有因素交织在一起,形成了无法抗拒的诱惑。 几乎没有太多犹豫,她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憧憬和甜蜜的笑容:“好。” 澳市。 东方拉斯维加斯。 顾言之将李倾姿安置在顶级套房,落地窗外是纸醉金迷的夜景。 他体贴入微,带她品尝米其林美食,乘坐缆车俯瞰繁华,赠送昂贵的珠宝,扮演着完美男友的角色。 而两人除了牵手外,竟也没逾越的举动。 自然,他也带她走进了澳市闻名的区域。 这里筹码堆积,这里令人心跳失序。 欲望,依旧在一次次胜利中被悄然养大。 李倾姿下的注码开始不受控制地增加,从十万到五十万,再到一百万…… 完全沉浸在追逐更大胜利的亢奋中,脸颊潮红,瞳孔里闪烁着赌徒特有的光芒。 风向在她最为志得意满时给予重重一击。 她开始心慌,额角渗出细汗,之前的运气仿佛被瞬间抽空。 她看向顾言之,他依旧温柔,轻拍她的背安抚:“没事,游戏而已,有输有赢很正常,今天就到这吧。” 没有一句责怪,甚至没有一丝不悦。 可这种宽容,比任何斥责都让李倾姿感到无地自容和沉重。 “不,不行,我能赢,一定能赢,言之,你再给我一点筹码,我真的能赢!”不甘心让她变得疯狂。 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赢回来,一定要赢回来! 赌徒上头那一刻,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顾言之不同意,赌场的朋友却打着圆场,表示愿意帮助。 更多的筹码被送到她手边。 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试图翻本。 可每一次开牌都像一记重锤。 输,输,输…… 李倾姿此刻完全被赌徒的疯狂支配,一次次地将所剩无几的筹码推上赌桌。 当最后一枚代表十万的筹码被荷官面无表情地收走时,李倾姿僵在了原地。 面前,空空如也。 五千万的欠条在包里静静躺着。 从澳市回来后,顾言之消失了。 面对着频繁的催债短信,以及黑恶势力叨扰父母,另一个女人上门了。 她抱着猫,有一搭没一搭的捋着毛,问:“你,缺钱吗?” 虚荣,是堕落的开始。 负债,也是堕落的开始。 …… 云水瑶阙。 顾言之坐在庄臣对面,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嘴角噙着令人如沐春风的浅笑。 端起面前的清茶,细细品了一口。 “要我说,真麻烦,找个缺钱的酒鬼,制造点意外,把她父母送进ICU躺着,手术费压下来,自然而然,水到渠成,这多干脆。” 语气轻缓,用最温润的嗓音,说着最狠毒的话。 庄臣捻动着佛珠,眼皮都未抬,声音平淡得像一潭死水:“法治社会,你这想法太危险。” 顾言之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心道你个站在法外之地的活阎罗,倒念起维稳经了?披上袈裟,也改不了吃人的本性。 其实顾言之也知道,庄臣最近享受的是这种将猎物一步步引入陷阱,让她们心甘情愿沉沦。 粗暴的手段,容易留下不必要的麻烦。 “得,您境界高。”顾言之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下一个,谁?” 庄臣拉开身侧一个抽屉,取出一张照片,用两根手指拈着,如下棋落子般,推到对面,停在顾言之眼前。 顾言之挑眉,目光落下。 照片底部,打印着她的名字。 “沈、明、月。” 第148章 这套路,太熟悉了 临近圣诞。 夜色清吧老板张永强召集所有员工开会,兴致勃勃地宣布了圣诞主题夜活动,随后,拎出了几套布料节省的红色兔女郎服装。 “圣诞节当晚,女生们就统一穿这个,多有气氛。”老板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当时开会,底下有女生面露难色小声讨论着什么,也有人对此并不在意。 沈明月站在人群靠后的位置,脸上没什么表情,安静地听完了安排,什么也没说。 会后,大家陆续去领衣服,唯独她没去。 老板发现后,特意拿着一套衣服找了过来。 “明月,你的,明天记得穿上。” 沈明月没接,任由那件露骨中又带着一丝涩情的衣服搭在吧台边缘,拒绝:“我不穿。” 给几个子啊,还想让人提供视觉服务? 张永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拿出老板的架势:“这是工作安排,应个景嘛,你看大家都穿,就你一个人搞特殊化,这影响多不好。” 沈明月:“那你把我开了吧。” 静了一秒。 美人就算什么都不做,放在这也是一种养眼。 张永强搓搓手,讪笑:“……那也不至于。” 沈明月抬眼,目光清凌凌地看向老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恍然道:“哦,对了老板,刚开会的时候,我有些话想说,不过当时没太想起来。” “要不,您再组织大家开次会? 我正好可以把我的想法提出来,说不定其他几位同事也有自己的看法,当时没想起来,现在想起来了,大家再讨论讨论?” 老板的脸色瞬间微变。 再开一次会? 让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提出反对? 原本不敢吭声的那些人,要是被她这么一牵头,保不齐就有胆子跟着起哄。 到时候就不是她一个人不穿的问题,而是集体抵制了! 这局面还怎么控制? 当时由老板直接定下调论,纵然有人心里有意见,但是大部分人都没吱声最后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这是很多管理中常见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沈明月没有在开会的时候提出意见,相当于已经是顾着老板的面子了。 但这老板要是不听话,她也不介意做个挑事的刺头。 电光火石间,老板张永强就权衡出了利弊。 重新堆起无奈又通情达理的笑容,立刻改口:“哎呀,不穿就不穿嘛,这点小事,哪值得再兴师动众开次会?那多麻烦。” 他将递出去的衣服收了回来,揣进自己腋下,“明天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其他人想法我不想听,你也别提,就这样,我还约了客户,走了走了。” 说完,像是生怕沈明月再提开会的事,拿着那套多余的衣服,脚步匆匆地走了。 一直旁观的刘扬这才凑过来,一脸不可思议:“这就完了?你真不用穿了?” 沈明月轻轻嗯了一声,继续低头干她的活。 刘扬看着她那张清艳绝伦,即使素颜也足够碾压众人的脸,啧啧感叹:“姐,你这就是持靓行凶,仗着自己好看,那狗老板都放你一马。” 沈明月对着刘扬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浅笑:“我要真能持靓行凶就好了。” 一语后来竟也成谶。 热闹的圣诞过后,紧跟着就是元旦。 沈明月收到了一则陌生短信。 【我是于如霜,明月学妹,你的红包我收到了,谢谢,元旦有空吗?一起出来吃个饭?】 沈明月看着这条信息,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点了几下。 于如霜,模特队队长,通过特招捷径进入的京北大学,交际广阔。 当初明月去大礼堂当礼仪的兼职,就是通过于如霜得来的,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中间人,张钊。 兼职的酬劳发放后,她将一半塞入信封,让张钊转交给于如霜。 为的就是看中对方可能带来接触高圈层的机会,只是一直没什么下文。 过去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也多,沈明月都快忘了这号人了。 如今对方主动递来橄榄枝,她自然也不会拒绝。 【好啊学姐,听你安排。】 …… 餐厅选在一家环境雅致的西餐厅。 沈明月到的时候,于如霜已经在了,穿着一身巴黎世家的简约套装,妆容精致,举止间皆是优雅与亲和。 “明月?这边!” 于如霜起身招呼,视线在沈明月脸上停留片刻,很是欣赏道:“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学妹比传说中还要漂亮。” “学姐过奖了。”沈明月浅笑回应。 点餐后,于如霜便自然地拉起了家常,询问沈明月平时的生活,言语间充满了关怀,仿佛一位真心关照学妹的善良学姐。 沈明月一一作答,言辞谨慎,只透露该透露的信息。 聊到近况,沈明月坦言:“平时课业不忙的时候,会在清吧做点兼职。” “清吧?” 于如霜微微蹙眉,流露出一丝惋惜,“那种地方环境复杂,工作时间又晚,很辛苦吧?而且薪资恐怕也有限。” 停了一会,像是随口一提,“你怎么不来找我呢,我这边经常会接触到一些好的兼职资源,比如高端品牌发布会,私人宴会接待......” “工作内容也简单,就和你上次做的那个礼仪差不多,非常轻松,而且报酬是外面同等工作的好几倍,甚至更多的都有。” 又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沈明月的反应,才继续道:“不过呢,这些场合对形象气质,应变能力要求非常高,筛选很苛刻。” 于如霜的目光再次细细描摹过沈明月清艳的脸庞和高挑有致的身姿,绽开一个无比肯定的笑容。 “但那些条件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以你的条件,完全是绰绰有余。” 沈明月安静地听着。 于如霜给出的兼职,老实说,确实要‘高端’一点,接触的人群都不一样。 上次去大礼堂兼职礼仪,就认识了陆云征。 于如霜愿意主动搭桥,真的很难不令人心动。 可沈明月总觉得于如霜有点......急。 倒不是说话方式的急,而是那种带着某种目标的急。 从生活入手,到兼职,再到给出推荐,抛出诱人机会......这是个很平常的流程,正常人话顺话,顺着就下来,也不会多想什么。 可这套路,她太熟悉了。 明月自己就常常用类似的方式,不动声色地引导别人的想法,达成自己的目的。 不过无所谓了。 没到最后,谁利用谁,谁都说不准。 第149章 看破不一定说破 沈明月脸上迅速扬起惊喜与不可置信的表情,眼睛微微睁大,急切期盼的追问道:“真的吗学姐,你愿意给我推荐吗?” 于如霜看着她的心动,心中哀默,面上却愈发真诚。 “为什么不愿意啊?不瞒你说,我给很多人推荐过兼职机会,但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拿到报酬后还记得给我个红包表示感谢的。” 目光灼灼地看着沈明月,话语里的逻辑听起来十分自然且具有说服力。 “真的,就冲你这份明事理的心,比起那些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的人,我为什么不帮你呢?” 沈明月脸上那副惊喜的笑容里掺杂着点被认可的羞涩:“学姐你太客气了,那是我应该做的。” “是你太懂事了。” 于如霜趁热打铁,“等我这边有合适的活动,第一时间通知你,我们先加个联系方式?” “好,谢谢学姐。”沈明月这次的笑容里,多了两分真切,爽快地拿出手机。 完美的逻辑闭环,可惜,遇到了最擅长此道的玩家。 两只酒杯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杯壁映出两张美丽的笑靥。 心事不一。 于如霜的动作很快,没过几天,就给沈明月推来一个兼职。 一场高端私人拍卖会的礼仪。 薪酬丰厚,地点在一家顶级的会员制俱乐部。 沈明月准时到达。 换上统一的藏蓝色修身礼服,绾起长发,气质清冷又高级,无论是容貌还是身材,在一众百般挑选出来的礼仪中都格外出挑。 于如霜作为活动的协调人员之一,也在现场,再见到她时,眼中不由得又闪过一抹异彩。 拍卖会现场极尽奢华,水晶灯流光溢彩,来宾们低声交谈。 沈明月端着放有拍卖名录的托盘立于一旁,目光平静地扫过场内。 拍卖开始,一件件珍品亮相,最低六位数起拍,竞价声此起彼伏。 那些在普通人听来如同天文数字的报价,从那些衣着光鲜的男女口中吐出时,轻描淡写得如同在菜市场买菜那般简单。 这就是阶层。 一种无声的冲击力,远比任何言语都更具震撼。 这时,一条钻石项链被推上展台,设计繁复,主石璀璨夺目。 竞价开始不久,焦点便集中在一位三十出头,气度不凡的男人和另一位年纪稍长的富商之间。 几轮叫价后,富商偃旗息鼓,男人成功竞得。 男人让人将项链拿下来,亲手为他身旁一位妆容精致,姿态娇嗲的年轻女人戴上。 女人惊喜地掩住嘴,眼中流光溢彩,顺势依偎进男人怀里。 这一幕引得场内响起一阵低低的,意味不明的议论和轻笑。 于如霜不知何时走到了沈明月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瞧见没?就她那张脸,没一处是原装的,动刀子的钱加起来恐怕都够买半条项链了,真不知道那男人喜欢她什么。” 语气里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随即,话锋一转,亲昵地揽住沈明月的手臂,目光在她清丽自然,毫无修饰痕迹的脸上流转,声声感叹。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换成像明月你这样天生丽质,身材气质又好的,别说一条项链,就是配那颗压轴的‘星空蓝宝’,我都觉得丝毫不为过!” 这话,看似在捧沈明月,贬低那个女人,实则是在不动声色地煽动人性的比较心和物化意识。 若是寻常有些姿色的女孩,听到这番“肯定”,再结合刚才见识到的纸醉金迷,很难不心潮澎湃,心生优越感,生出“彼可取而代之”的念头。 沈明月不是。 她有野心,但不是这种被人指手画脚怂恿的野心。 用捧杀的手段来对付自己,未免略显低端了些。 但她也没说什么,只浅浅笑了笑,既不附和,也不参与讨论。 看破,不一定要说破。 拍卖会落下帷幕,宾客们意犹未尽地寒暄着,陆续离场。 沈明月和其他礼仪一样,恪尽职守地站完最后一班岗。 就在人群渐渐稀疏时,一位主办方经理手捧一个精美的丝绒首饰盒,径直走到了沈明月面前。 “沈小姐。”他微微躬身,将首饰盒递上。 沈明月抬起清亮的眼眸,疑惑地看向他。 经理脸上是职业化的微笑:“一位先生委托我们,将这件拍品送给您。” 盒盖被轻轻打开。 黑色丝绒的映衬下,于如霜口中那颗压轴的“星空蓝宝”静静地躺在那里。 幽深而璀璨,像是将一片浓缩的夜空握在了手中。 “请问是哪位先生?” 经理笑容不变:“很抱歉,沈小姐,对方并未留下姓名。” 沈明月瞬间明白。 今晚与会者不过百余人,皆是实名邀请,主办方怎么可能不知道是送出? 这应该是那人特意要求的。 正常情况下,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突然收到一位神秘人赠送的天价珠宝,会做什么呢? 明月后退两步,转身提着有些碍事的礼服裙摆,快步朝着宾客散场的方向追去。 突兀的举动引得周围逐步散去的宾客们投去好奇的一瞥。 就在她即将追出正门时,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恰好看到不远处,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正弯腰坐进一辆黑色轿车里。 沈明月想了想,还是追了出去。 冬夜的寒风凛冽,瞬间裹挟了只穿着单薄礼服的身体,吹乱了鬓边碎发。 那辆车不偏不倚,从她面前驶过。 车窗是深色的,从外面根本看不清车内分毫。 车内,顾言之姿态闲适地靠在座椅上,暖气隔绝了外界的严寒。 他的视线,落在车外那个独自站在寒风中的身影上。 冰雕雪砌,月光织就。 明明隔着根本无法透视的车窗,顾言之却在这一刻,产生了一种极其荒谬的错觉。 他与她对视了。 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穿透了车窗玻璃,昏暗的光线,直直地望进了他的眼底。 好看极了。 第150章 明知山有虎,不去明知山 沈明月在原地站了片刻,直到那辆黑色轿车的尾灯彻底融入远方的车流,再也寻不见踪迹。 寒风卷着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从她脚边掠过,带来更深切的寒意。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那冷意直窜肺腑,低下头,转身,默不作声地沿着原路返回。 重新踏入那灯火通明,暖意袭人的大堂。 刚走进没多久,于如霜就踩着高跟鞋快步迎了上来:“明月,你刚才跑哪儿去了?我找你半天……天哪!” 话音在看清沈明月脸的瞬间,戛然而止,变成了一声低低的惊呼。 沈明月微微抬着头,此刻眼睑处泛着一圈楚楚可怜的薄红,挺翘的鼻尖也晕开一抹娇艳的红色,衬得那双清澈的眸子像是被冰泉洗过,愈发水光潋滟,更多了一层易碎琉璃般惊心动魄的美感。 于如霜看得倒吸一口凉气,语气夸张又带着点真实的崩溃。 “我的妈呀,你还是把头低下去吧,快别这么看着人,你这样……你这样我有点受不了,靠,突然恨自己没长那玩意儿!” 饶是她见惯了各色美人,此刻也被沈明月这副被风雪蹂躏后愈发我见犹怜的模样冲击得不轻。 骤生一种原始的,想要将这份美好占为己有的冲动。 说完,于如霜又自己笑了起来,摇头感叹,目光却依旧胶着在沈明月脸上,“就你现在这副模样,哪个男人受得了?我要是男的,要星星都掏给你。” 沈明月敛眸。 默默回忆刚刚那一幕,大概率车上的人就是设局正主了。 于如霜想起正事,凑近她,压低声音打探道:“哎,我刚听有人说,有人把那压轴的珠宝送你了?我就知道大众的眼光是雪亮的,就你这条件,就得配那压轴的,知道是谁吗?这么大手笔,你认识?” 沈明月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我没收。” “没收?!” 于如霜声音拔高了一点,随即又赶紧压低,“你怎么不收啊,那东西好几百万呢,可惜没人送我,不然我是很乐意接受的。” “无功不受禄。” 天上只会掉陨石,不会掉馅饼。 沈明月语气淡淡,突然话锋一转:“学姐,你应该知道是谁送的吧?” 这话问得太直接,太笃定,像是已经看穿了什么。 于如霜心里咯噔一下,身子都不自觉地僵硬了。 难道被看出来了? 一瞬间,无数念头在于如霜脑中炸开,让她头皮发麻。 以至于脸上的笑容都变得极不自然,眼神闪烁,说话磕磕巴巴。 “我……我怎么会知道?明月你,你这话说的……我……” 看着对方这副明显慌了阵脚的样子,沈明月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 轻轻打断于如霜的慌乱,语气放缓,解释道:“学姐,我的意思是,你刚刚在拍卖内场待得最久,应该看到最后是谁举牌拍下那个珠宝的吧?” 这个转折,让于如霜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差点虚脱。 原来问的是这个,吓死人了。 “呃....拍下珠宝的那个人,我确实看到了,坐在比较靠前的位子,穿着深色西装,三十不到吧,长得还挺帅的,不过我也就瞥了一眼,具体是谁,叫什么,我也不认识。” “这样啊,没关系,反正今后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于如霜听到沈明月这番绵绵悠远的话,亲昵地撞了撞她的肩膀。 “哎哟,我的傻学妹,那可说不准哦,你别看京市这么大,但真正顶级的圈子,其实就那么大点儿,兜兜转转,来来去去,碰来碰去也就是那些人,以后啊,肯定还能遇上的!” 沈明月反应平淡:“哦,可是我不想遇上。” 于如霜被她这句话噎得一怔,所有说辞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不是,这是正常小女生反应吗? 不应该和以前那些女生一样,肆意的幻想着这段美丽邂逅吗? 对于沈明月来说,我可以算计别人,别人不能来算计我,就是那么双标。 做人嘛,哪有不利己的。 …… 期末的紧张悄然覆盖了校园。 沈明月为即将来临的考试复习,婉拒了于如霜后续发来的所有兼职邀请,无论时薪多么诱人,一律推掉。 不管是兼职也好,‘钓鱼’也好,这只是为了拓展人脉资源。 哪怕你说破了天,沈明月最后都是以自身为重,其他的都是附加品。 况且,于如霜热情的背后,目的性太强。 明知山有虎,那就不去明知山。 于如霜起初还发了几条信息,带着关切的口吻问她复习得如何,要不要放松一下,见沈明月回复得客气又疏离,要么迟迟不回,后来便也识趣地不再主动发消息骚扰。 沈明月乐得清静。 这晚,她从图书馆回到宿舍,洗漱完后,拿出一系列护肤品准备给自己做保养,就见方筱筱哼着歌,心情颇好地从她的储物柜里拿出几个眼熟的瓶罐,摆在桌上。 赫然与沈明月所用那些金钻系列护肤品相同。 接着,方筱筱挖了一大坨浓稠的面霜,毫不心疼地在脸上,脖子上涂抹,接着又挖了一勺,开始涂抹双脚。 “……”沈明月真不想说什么了。 什么都学只会害了你的。 坐在方筱筱旁边的柳菘蓝伸头看了一眼,立刻瞪大了眼睛,惊呼:“我的天啦,筱筱你疯了,买这么多贵妇牌,这一套下来得多少钱啊,你明天不过啦?” 方筱筱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手上涂抹的动作没停,炫耀道:“还好吧,最近运气不错,接了几个兼职,报酬挺可观的,等我再接两个兼职,就打算去SKP把那款迪奥的戴妃包拿下,我看中好久了呢!” 说着,方筱筱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沈明月那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整个宿舍听清。 “都是些高端活动的礼仪或者临时助理,接触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环境好,钱多也不累,比那些清吧兼职可强太多了。” 柳菘蓝羡慕地追问:“什么兼职这么好啊,也介绍给我呗?” 方筱筱笑了笑,优越感十足:“这个嘛,得看机会和条件的,不是谁都合适的,我也是通过一个很厉害的学姐介绍的。” “快快快,也给我推荐一下,成不成的,先试试呗......”柳菘蓝焦急的自我推荐。 沈明月顿了一瞬。 几乎可以肯定,方筱筱口中的学姐就是于如霜了。 有人发出兼职,就会有人接。 一切皆自愿。 沈明月对此无任何发言权。 唯一的问题是,于如霜知不知道自己和方筱筱的过节呢? 如果知道还这样做的话,那就有意思了。 无声的示威和刺激? 顺便制造出焦虑感和攀比氛围。 唉,没时间管,考完试再说。 第151章 真是费心了 在期末考试紧张的氛围下,宿舍里悄然滋生了一股攀比炫耀之风。 沈明月依旧雷打不动的去图书馆复习,根本没刺激到她,全婧却有些坐不住了。 大家原本都是普通家庭,一个月生活费紧巴巴也就一两千,平时买件几百块的衣服都要斟酌半天。 可现在,方筱筱接一场兼职,最低两千起步,抵得上一个月的生活费。 不怕兄弟过得苦,就怕兄弟开路虎。 同一个屋檐下,看着曾经在同一消费水平线的室友突然阶级飞跃,心态很难不失衡。 心里那股酸涩和躁动,像野草一样疯长。 这天,方筱筱正拆着一个崭新的GUCCi MarmOnt 链条包,背在身上,对着宿舍门后的穿衣镜左照右照。 “哎呀,贵的就是好,这包背上身感觉就是不一样。” 柳菘蓝笑着附和:“那必须的,一分价钱一分货嘛。” 接着,她拿起手机凑到方筱筱身边,点开一张图片。 “筱筱,你看这款Chanel 的流浪包,黑金配色,是不是超好看?” “是很好看,你要买?很贵的喔。” “还好啦,等我再接两场活动,应该就差不多了,下次我们一起去看看?” “好啊,我正好也想去买衣服,这些淘宝货穿出去我觉得实在是太lOW了!” 两人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下一个要攻克的目标,言语间是普通学生难以企及的消费力。 全婧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本专业书,半天没翻一页。 一心听着她们讨论着动辄数万的包包,再想想自己购物车里犹豫了半年都没舍得下手的几百块国产小众包,心里那股酸水更是止不住地往上冒。 她终于忍不住,状似无意地搭话,小心翼翼的试探道:“筱筱,你们这兼职还缺人吗?你看我……行不行?” 方筱筱涂着新入手的指甲油,眼皮都没抬。 “全婧,这都快放假了,你和你男朋友不一起回家吗?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考完试就走的?” 全婧连忙说:“晚一点回去也没事的。” 方筱筱这才抬起头,露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真不是我不帮你,是那边招聘要求挺严格的,形象、身高、谈吐都有标准,上次我推荐菘蓝去,都被负责的学姐说了,我好说歹说人家才勉强同意带带她。” 说着,方筱筱朝柳菘蓝使了个眼色,“是吧,菘蓝,那边是不是挑得很?” 柳菘蓝立刻心领神会,配合地点头:“可不是嘛,要求可严了,我都差点没选上,筱筱也是担着风险推荐我的,真不敢再随便推荐人了。” “全婧,你要是想兼职,不如问问沈明月呗,她那边应该是缺人的。” 沈明月在清吧兼职,或许是缺人,但没方筱筱这边来钱快,来钱多啊! 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全婧脸上的期待笑容一点点僵住,最终讪讪地“哦”了一声,低下头,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点刚刚燃起的心思,被这盆冷水浇得透心凉。 她心里明白,方筱筱就是不想带她。 或许,是因为她最近和沈明月关系还算融洽? 默默转回身子,全婧心里又酸又闷。 那是一种被小团体排除在外的失落。 想想以前,自己和柳菘蓝感情也挺好的啊,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了呢。 说不清。 方筱筱和柳菘蓝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继续闲聊起下一个购物目标。 其实成年人哪有什么感情,都是利益。 沈明月抱着书回到宿舍时,只有全婧一个人在。 正盘腿坐在自己床上,戴着耳机跟男朋友打电话,语气是压抑不住的委屈和抱怨。 “……是啊,她们现在可牛气了,满桌子都是名牌,好几万的包说买就买……我问了能不能带我去,你猜她怎么说?说要求高,不敢推荐我……骗鬼呢,柳菘蓝都能去,我哪里不如她了?” “说白了,还不是因为我和沈明月走得近了点,估计就是因为这个故意排挤我……” 话音未落,全婧一抬眼,正好看见推门进来的沈明月,背后说人坏话被当场抓包,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慌乱和尴尬。 急忙对着话筒那头含糊地说:“……啊,那个,我室友回来了,先不说了。” 寝室里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 全婧有些不自在地拿下耳机,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讪讪地没话找话:“明月,你复习回来了啊?” 沈明月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她刚才的话,神色如常地将书放在自己桌上,平淡应道:“嗯,就你一个人在?” “对,她们俩好像又出去参加什么兼职了。”全婧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你打算几号回家?” “考完试的第二天吧,票都定好了,你是有什么事吗?” 沈明月摇头:“没事,早点回家挺好的。” 全婧只以为沈明月是随口一句客套的应和,没什么特别含义,蔫蔫地“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沈明月也不解释什么,转身去洗漱。 挺好? 好什么? 好在,这印证了沈明月的猜测。 于如霜,或者说她背后的人,见她这里久攻不下,立刻转变了策略。 方筱筱和柳菘蓝,一个与她明显不合,一个容易被煽动,都是绝佳的突破口。 对方布的这个局,倒是懂得迂回,懂得利用人性弱点。 先用巨大的利益诱惑自己,不成,便转而营造环境压力,试图通过身边人的“成功”范例,动摇心志。 这不,全婧就轻轻松松的上钩了。 其实不管换谁来,九成九的人都会心动啊。 特别是当“成功”的那个人,是与你不对付的那个,心里十分不爽之下,恨不得立马把对方比过去。 这样一来,就轻松入了设计好的套。 也真是费心了。 全婧早点回家挺好的,不会被搅入局。 第152章 想玩?陪你玩咯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沈明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收拾好文具回宿舍。 推开门,一股亢奋气息扑面而来。 方筱筱正站在宿舍中央,得意洋洋地挥舞着一部最新款的iPhOne,声音都比平时高了八度。 “……所以说啊,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这次活动报酬直接给了十万八,十万八啊!” 正在弯腰收拾行李的全婧动作顿住了,手里攥着几件衣服,羡慕嫉妒恨,酸得不行。 沈明月迈进门的脚步猛地一顿,惊愕的脱口而出:“多少?礼仪能挣那么多?” 方筱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脸上得意的表情被愤怒取代,尖声反问:“沈明月你什么意思,礼仪怎么就不能了?我这可是正儿八经的高端礼仪!” “除了端端茶,送送水,还陪那些老板聊聊天,展现一下我们的情商和谈吐,人家给了小费,那是欣赏,是看重,你自己没本事接触到这种层面,就别在这里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沈明月静静地听着她连珠炮似的辩解,默了一瞬又一瞬。 而后,在方筱筱愤怒和全婧酸味弥漫的目光下,迅速拿出手机,拨通了清吧老板的电话。 “喂,明月啊,考完试了?正好,晚上过来……” “老板。” 沈明月打断他,“我正要跟您说这个事,我可能没办法做到月底了。” 老板很不满:“啊,为什么?之前不是说好的吗?” 沈明月的声音软了几分。 “我妈刚才给我打电话,说想我想得不行,催我赶紧回家,其实我就是个妈宝女,一天都离不开我妈的,之前答应您做到月底,是我没考虑周全,光想着赚点零花钱了,现在想想,把我妈一个人扔在家里,我实在太不孝了。” “我明天就走,您能别扣我工资吗,老板您也有妈妈,我相信您这么通情达理,一定能理解我的,对吧?” 老板在电话那头被她这一连串的话砸得有点懵,又好气又好笑。 “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人手一下子不好安排啊,你要是非走不可,那这样吧,看你平时工作还算认真的份上,就扣你三天工资,行吧?这已经是很照顾你了。” 静了两秒。 她忽然没什么情绪地低声说了一句:“老板,你以前一定是棵小草。” 老板显然听岔了,小得意地顺着杆子就爬:“哟,哥是校草这事都被你知道了?哈哈,低调低调,不过可千万别迷恋哥,嫂子不好惹。” 沈明月呵呵:“老板,你没听过一首歌吗,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老板:“……” 放下手机,沈明月也开始利落地收拾自己的行李。 同时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才多久,从最初的一两千,再到现在的十万八,这饵料下得也太狠了。 对方这疯狂加码的架势,所图绝对不小,也透露出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厉。 沈明月只能心说我只是个有点小聪明往上爬的普通NPC,没想玩这种赌上身家性命的副本。 惹不起,真的惹不起,躲远点总行? 全婧呆呆看着沈明月突然开始收拾行李:“明月,你也明天就走啊?” 犹记得之前闲聊时,沈明月说过打算在学校待到月底,多打几天工赚点钱再回家的。 “嗯,明天走。” 明月顿了顿,像是解释,又像是低声自言自语,“原本....算了,计划一向是赶不上变化的。” 全婧“哦”了一声,心里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沈明月这架势,怎么有点像是准备逃难一样? 匆匆忙忙,迫不及待。 可是,逃什么难呢? 全婧环顾了一下宿舍。 方筱筱还在兴奋地摆弄着她的新手机,叽叽喳喳地说着下次要买什么,柳菘蓝在一旁羡慕地附和。 窗外是熟悉的校园景色,阳光正好。 一切如常。 哪有什么难? 难道方筱筱挣了十万八,这对沈明月来说,是“难”? 这个念头让全婧更加困惑了。 她理解沈明月可能看不惯方筱筱的炫耀,但也不至于到要“逃离”的地步吧。 这反应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就在全婧想再问些什么的时候,电话突然又响了。 沈明月的。 看了一眼,刘扬。 随手接听。 还没等开口,刘扬焦急得变调的声音就冲了出来:“姐,明月姐你手头方便吗?能不能……能不能借我十万块钱?我有急用,非常急!” 沈明月扬眉,浅笑调侃:“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差不多的年纪,你没有的东西,我就能有吗?” 刘扬像是被抽走了力气,声音瞬间萎靡下去。 “我知道,我知道这很离谱,可是我……我真的没办法了……姐,你帮个忙,你一定有办法的呜……” 就在他这又急又焉的哽咽声中,沈明月脑中一个念头倏地闪现,让她背脊瞬间窜起一股凉意。 方筱筱是她身边的人,刘扬同样也能算一个。 既然对方能针对方筱筱下套,刘扬那边同样也能。 “你现在人在哪?” 不等刘扬回答,她立刻接着说,“去清吧,我们详细聊聊。” 电话挂断,沈明月停止收拾行李,身体向后微倾,倚靠着桌面边缘,低低垂眸。 长而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两道沉静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思绪。 半晌。 做好心理准备的沈明月直起身,重新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找到了梁女士的号码,拨了出去。 “妈,我考完试了,估计还得过两天才回。” “其实我超级想你的,可是老板要扣我工资呀,看在他从小没妈妈的份上,我就可怜可怜他做到月底咯,你最近怎么样,身体还好吧,有陌生人接近你吗,发展个黄昏恋什么的,但你可得注意别是传销啊。” “你这孩子,越来越没个正行。”梁秋英在那头笑骂,“我天天在村里哪来的什么陌生人,还黄昏恋,净胡说八道!” 听到母亲最近生活如常,沈明月紧绷的心弦稍微松弛了一丝。 语气不变,继续用玩笑的口吻说:“我这不是关心您嘛......” 后续又叮嘱了几句注意身体的话,沈明月挂了电话。 还好,还没牵扯到家人。 这是她的底线。 目光扫过还在炫耀的方筱筱,最后落回自己那个已经收拾一半的行李箱上。 其实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沈明月唇角漾开抹极温柔的笑,于清艳的脸上徐徐绽放,蔓延至眼角眉梢。 想玩? 陪你玩咯。 第153章 给身边人做的局 清吧在下午时分没什么客人,只有稀拉的几个服务生和保洁阿姨,格外安静。 沈明月推门进去时,刘扬正缩在角落的卡座里,双手插在头发里,耷拉着脑袋。 听到脚步声走至跟前,刘扬抬起头,看到是沈明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圈瞬间红了:“姐,你来了。” 沈明月在他对面坐下,没有多余的寒暄,“说说吧,你又出了什么事?” 刘扬嘴唇哆嗦着开始叙述。 “不是...是我爸,我爸他可能惹上大事了!”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我爸年轻时下矿,身子骨有些不行了,现在就在村里养着,平时也就看看人打牌,遛遛弯,日子挺清闲的,直到前不久......” 断断续续,夹杂着哽咽与颤抖,一个关于贪婪,人性和陷阱的故事,被拼凑起来。 故事始于一个徽市的普通村庄。 刘扬的父亲,每日唯一的消遣,便是在村头小卖部里,看同村的闲人们打牌消磨时光。 变故始于一个叫黑牛的年轻人归来。 这个以往在外打工,籍籍无名的汉子,此次回乡却声势浩大,传闻跟了位大老板,赚得盆满钵满,立刻着手兴建气派的新房。 村里就这样,但凡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的,隔几个小时就被传遍了。 他的归来,瞬间吸引了那些常年游手好闲,专靠年节时“围猎”返乡打工者积蓄为生的人。 他们迅速围拢上去,甜言蜜语,吹捧奉承,将黑牛哄上了牌桌。 起初是小赌怡情,很快便筹码加码。 几天工夫,黑牛带回的几万块钱便易了主。 他想抽身,耳边却充斥着“大老板”、“村里首富”的高帽一顶接一扣地戴上来,吹得黑牛晕头转向,那点理智很快被虚荣心淹没,他再次坐下,然后便是更迅速的溃败。 眼睁睁看着村里那帮游手好闲的人从黑牛这里赚得盆满钵满,其他人原本只是看客的心态,也逐渐发生了变化。 当不劳而获的巨额利润赤裸裸地展现在眼前时,人性的贪婪被轻易点燃。 越来越多的人按捺不住,加入了这场看似“分蛋糕”的狂欢,捏着赢来的钞票,笑逐颜开。 在这片刺激又兴奋的氛围中,刘扬的父亲算是很能忍的人了。 依旧只是看着。 局面在黑牛输掉近四十万,表现得如同一个彻底上头的赌徒时,达到了第一个高潮。 就在那群闲人们准备见好就收之际,黑牛跟的那位老板出现了。 他亲自下场加入牌局,笑得像个弥勒佛,根本不在乎输赢。 起初,或许是闲人们故意放水,让老板小赢了几把,营造出他手气不错的假象。 但随后,他便步了黑牛的后尘,输多赢少,十局能输八局。 可这位老板大气啊,声称只图开心,追求牌桌上一瞬的刺激与快意,毫不在意钱财的流失。 这种“视金钱如粪土”的豪爽,彻底击溃了刘扬父亲心中最后的堤坝。 当看到那帮闲人几乎人手揣着赢来的十数万现金时。 当黑牛把连日输出去的钱翻倍赢回来时。 当加入牌局的人越来越多,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参与就是傻子”的狂热时..... 刘扬父亲心底那份被压抑已久的贪欲,终于冲破了理智的牢笼。 最初的微小甜头之后,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不仅积蓄瞬间蒸发,更背负上了他根本无法承受的巨额债务。 黑牛老板慢慢的,一点点悄无声息的,从十局输八局,到七局,六局,五局......最后一局不输。 但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已经上头,停不下来了。 当然,这不是一朝一夕间改变的,对方节奏把握得非常好,总是在参与者即将因持续失利而萌生退意时,恰到好处地让他们尝到一点“胜利”的甜头。 那甜头不大不小,刚好能重新点燃他们眼中的贪婪火焰,支撑起“下一把就能翻本”的虚幻希望。 当赢面被逐渐拉平,甚至开始反超时,沉没成本与翻本的疯狂渴望早已如同毒藤,将所有人的理智紧紧缠绕,吞噬。 刘扬痛苦地抱住头:“……欠了十万块钱的债,那些人逼得紧。” 黑牛的归来,闲人的围猎,群体的卷入,老板的登场,以及最终套住刘扬父亲...... 这要不是设局,沈明月头拧下来当球踢。 “只有你父亲一个人欠下这么多?村里其他参与的人呢?” 刘扬愣了一下,回忆着:“不,不是……好像很多人都欠了,黑牛欠得最多,听说,听说有四五十万。” “那些人现在怎么样了?”沈明月追问。 刘扬摇了摇头,眼中露出一丝茫然和更深的恐惧:“不知道,好像...好像都被那个老板带走了,说是带他们去外地打工赚钱还债。” 他顿了顿,不等沈明月再问,急忙补充道,“但我爸还在家,他们没带走他,可是今天,有人直接找到我,他们跟我说,三天内,必须还十万,不然……不然我就别再想见到我爸了!” 恐惧让他身体微微发抖。 刘扬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无伦次地说:“对了,他们还说,如果钱实在还不上的话,还……还有一种方法,他们让我拉人去他们开的‘场子’里玩,说拉一个人,根据质量不同,能给我一千到十万不等的介绍费,用来抵扣。” 沈明月听完,缓缓地靠向椅背。 其他人被带走,独独留下刘扬父亲,看来那群游手好闲的人不是一伙的,只是被搅入局,顺手收了而已。 至于那位黑牛,和那老板一伙的,欠多欠少不重要。 而对方又给刘扬提出的这个抵扣方法,目标...... 嗯,直指自己。 毕竟拉人头嘛,都是从身边人开始。 “他们玩的是什么?” “炸金花。” “那对方大概率是出千了,不然,不可能把输赢把控得如此精准,更不可能让那么多人同时陷进去,唯独他们自己稳坐钓鱼台。” “出千?”刘扬很茫然。 这个词对他来说,似乎只存在于影视剧里,带着一种遥远的神秘色彩。 “应该不会吧?牌就是小卖部买的,不是特制的,好多人也都看着呢。” 第154章 出千而已,没什么技术含量 沈明月并未争辩,极轻地笑了一声,起身,走到吧台,熟门熟路地取来一副未拆封的扑克牌,回到卡座。 当着他的面,利落地拆开包装,取出扑克,手法熟练地将牌一字摊开在桌面,而后继续洗牌。 “切牌。”她将洗好的牌推到刘扬面前。 刘扬迟疑地伸出手,随意切了一次。 沈明月接过牌,开始发牌。 先给刘扬发了三张,然后给自己面前发了三张。 “看牌。” 刘扬带着疑惑,小心翼翼地捻开自己的三张牌。 三张 K。 这简直是天牌,在炸金花里,这几乎已经是稳赢的局面! “如果你拿到这副牌,面前有人跟你all in,你会不会跟?”沈明月平静地问。 刘扬很激动的说:“跟,当然跟,贷款都得跟!” 沈明月点了点头,然后,缓缓地,将自己面前的三张牌翻开。 三张 A。 如同冰水浇头,刘扬脸上的激动瞬间凝固,眼睛瞪得如同铜铃。 三张 K 遇到三张 A,这比走在路上被雷劈中的概率还要低。 “不是,这....啊?” 这时,沈明月才抬起眼,眸光清凌凌地直视着他:“那么,你看到我出千了吗?” 刘扬倏地抬头,看向沈明月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又低头看看自己那三张 K。 他什么都没看到。 沈明月没有多言,只是将散落在桌面的扑克牌重新收起,叠拢,握在手中。 “我再示范一遍。” 这一次,刘扬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地盯着沈明月的动作。 纤细手腕灵活翻动,纸牌发出富有节奏的“沙沙”声,于指间穿梭、交错、叠合。 动作比刚才更慢,也更随意。 就在这看似杂乱无章的洗牌过程中,沈明月的目光极其短暂地在牌面上掠过,大脑飞速运转,将那些一闪而过的花色与数字,如同编码般刻入记忆。 洗牌完毕,将牌推到刘扬面前让他切牌。 这一次,刘扬切得格外谨慎。 沈明月面色如常,开始发牌。 模拟了四人牌局,依次在桌面上发出四份牌,每份三张。 “翻开看看吧。”她示意道。 刘扬心脏紧张得砰砰直跳,深吸一口气,依次翻开了三份牌。 第一份,三张 J! 第二份,三张 Q! 第三份,三张 K! 三副牌,全是难得一见的大牌。 最后,沈明月缓缓翻开自己面前的牌。 赫然又是三张 A。 “……” 刘扬的嘴巴张了又合,大脑一片空白,这会真的很想说一句“我要验牌(法国口音)”。 四副顶级好牌,偏偏又是她最大。 这不是出千是什么?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明明一直盯着,什么都没看出来。” 沈明月看着他崩溃的样子,轻轻将牌放下。 “这很简单啊,在洗牌的时候,把每张牌的顺序记下来,你以为我发的牌是表面第一张,其实我是从中间抽的,手速快一点就行,这没什么技术含量。” 没、什、么、技、术、含、量。 刘扬欲言又止。 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背过去。 乍一听好像是没什么,无非是记牌和手快而已。 可是。 在那么眼花缭乱的动作里记下整副牌的顺序,且精准抽出,这他妈是人能干的事?! 这难度简直逆天了好吧。 憋了半天,刘扬才啧啧感慨:“不愧是学文的,这记忆力真是绝了,硬生生考上京北大学的,果然没有一个无能之辈啊……” 咂咂嘴后开始异想天开,“我要是有你这手操作,年年回去我做庄,这不威震八方,通杀全村?” 沈明月懒懒地靠在卡座椅背上,笑说:“你也不怕别人去厨房给你拿钱。” 刘扬一愣,没反应过来:“厨房拿什么钱?” “美刀?英棒?或者法榔?” 刘扬反应过来了,立刻接梗:“那我掏出我的越南盾防御。” 沈明月唇角弯了弯,吐出三个字,“一样砍。” “……” 经过这一番黑色幽默打趣,刘扬原本紧张的情绪松快许多。 就在这时,沈明月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十万没有,你把我介绍过去吧。” “什么?!” 刘扬猛地从卡座上弹起来,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绝对不行,姐,这不好,那地方真的不能去啊,怎么能因为我的事把你往火坑里推,不行不行!” 黄赌毒害人不浅。 刘扬是真心的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拖沈明月下水。 沈明月看着他焦急劝阻的样子,脸上反而绽开一个壮烈的笑容,伸手拍了拍刘扬的肩膀。 “没办法,谁让你叫我一声姐呢。” 刘扬看着沈明月那仗义的模样,感动得眼眶又红了,嘴唇嗫嚅着,还想再劝:“姐……” “别说了。” 沈明月打断他,叹了口气后,英勇就义般的慨然道:“我决定的事情谁来都没用,你这事我管定了!” 不入局,何谈破局啊。 刘扬更难受了。 明知前方是火坑,还为了他毅然决定往里跳,感动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的心理防线。 这个平时在清吧里插科打诨,带着点市井精明的年轻男孩,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姐……呜……谢谢你……真的……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 他这副真情流露,涕泗横流的模样,反倒让沈明月有些措手不及,甚至难得地生出几分不自在来。 心说自己也没说什么特别煽情的话啊,更没刻意表演得过头吧,不就是顺水推舟,找了个合情合理的借口主动入局吗? 怎么效果这么夸张? 看他哭得实在有点收不住,沈明月轻轻咳了一声,“没必要,真没必要,其实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本是实话实说,这话听在正处于感动漩涡中的刘扬耳里,自动被解读成了另一种意思。 不让我有心理负担,还特意说成是为了她自己,这分明就是安慰啊。 “姐,你别说了,你的好,我都记在心里。” 刘扬用力抹了把脸,眼神里充满了士为知己者死的激动,“以后我刘扬这条命就是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沈明月:“……” 误会好像更深了。 看着刘扬那更加坚定的眼神,默默地把到了嘴边的进一步解释咽了回去。 行吧。 “那你待会帮我打个电话吧。” 第155章 既要入局,先找人兜底 “给谁打?” 沈明月报出一个名字:“周尧。” 既然要入局,那得找个人来帮她兜底。 周尧是首选。 陆云征......成熟的男人都喜欢权衡利弊,他不一定愿意。 至于宋连嵩,以宋聿怀的性子,现在见一面都难。 刘扬愣了一下,很快想起来,是之前那个在清吧打架,三千赔了五万的富哥。 “用清吧的座机打,你就说我在这儿喝醉了,吐得胃酸都出来了。” 刘扬看看沈明月此刻清醒得不能再清醒,连头发丝都透着冷静的模样,再品品这话里的内容,道:“姐,你又骗他啊?” 沈明月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刘扬不敢再多言,他现在对沈明月是满心的感激,敬重得很,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乖乖起身,走向吧台,深吸一口气,开始按照沈明月给出的号码拨号。 听筒里传来漫长的嘟嘟声。 就在以为没人接听自动挂断时,它接通了。 “喂?谁啊?!” 电话那头传来周尧不耐烦的声音,背景音里还夹杂着游戏激烈的音效和某种东西被摔在桌上的闷响。 大概率是被关在家里久了,脾气暴躁得很。 沈明月走过来,拍了拍刘扬的肩膀,示意他赶紧说。 “那个,请、请问是周先生吗,我是夜色清吧的服务员......” 游戏背景音似乎变小了,像是走到了安静的地方,“什么事?” “沈明月一个人喝了好多酒,怎么说都不听,现在吐得厉害,甚至还哭了,你能不能来劝劝她,现在人多了,有点不安全......” 话音刚落,就感觉一道幽幽目光落在自己背上,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沈明月在看自己。 刘扬硬着头皮说完,赶紧捂住话筒,小声解释:“这样更逼真,男人容易心软,一心软就更容易来,策略,策略!” “看住她,我马上过来。” 周尧呼吸明显重了几分,又急又躁,甚至能听到他那边传来窸窸窣窣似乎是找钥匙和外套的声音,“在我到之前,别让任何人靠近她,要是她少一根头发,我拆了你们那破店。” 天色在不知不觉中彻底黑透了下来,京市的夜生活拉开序幕。 清吧也开始陆陆续续迎来客人,音乐换上了节奏稍显明快的蓝调,灯光调得更暗,营造出暧昧的氛围。 沈明月选了个角落卡座,示意刘扬去拿一瓶酒,再找几个空的酒瓶过来。 刘扬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麻利地照办了。 然后看着沈明月接过那瓶琥珀色的液体和一堆空瓶,然后开始了一系列目瞪口呆的操作。 她先是拧开酒瓶,仰头真的抿了两小口,烈酒灼喉的刺激使得秀眉微蹙。 接着手腕一倾,将不少酒液直接泼洒在桌面上,深色的液体迅速在桌面上蔓延开,散发出浓烈的酒精气味。 最后,她将绑着的长发散开,倒出一些在掌心,用手指蘸着,抹在发尾。 几个空酒瓶或倒或歪地散落在桌面上,脚边的地上,制造出一种稍显狼藉的凌乱感。 这细节! 这氛围营造! 刘扬呆呆看着她这番操作,心底直呼:这谁看了不上头? “那个,衣服上要不要也来一点?” 沈明月抬起眼皮淡淡地扫了刘扬一眼,“下次吧,这件我还想穿两年。” “……” 刘扬瞬间闭嘴。 这心理素质,这抠门……不对,这精打细算的劲儿,他算是服了。 周尧到的时候,就见沈明月微微蜷缩着身体,坐在卡座的软垫里,低着头,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 闪烁的霓虹,晃动的人影,低笑与交谈混杂成的嗡嗡声浪,一切都浸泡在一种慵懒又躁动的氛围里。 周遭是喧嚣的,流动的,五光十色的。 唯有她那里,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割裂出一方静默无声的孤岛。 迷离的光线吝啬地勾勒出纤瘦蜷缩的轮廓,她低着头,长发如墨色的瀑布般垂落,遮掩了所有的表情,只露出一点白皙得近乎透明的下颌。 刘扬远远看到周尧火急火燎地冲进来,非常有眼力见儿地悄声溜走。 周尧几步跨到卡座前,半蹲下身,温热的手掌不由分说地捧起了她低垂的脸颊,迫使她微抬起头直视自己。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染着醉意,水光潋滟的眸子。 平日里那份清冷被酒精融化,只剩下迷离中蒙着一层薄雾的慵懒,眼尾微微泛着红,像揉了胭脂。 这副醉后毫无防备,媚态天成的模样,冲击力十足,让周尧的心脏像是被重锤擂了一下,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燥热从小腹窜起,用了很强的自制力,才把那些带着颜色的画面给按捺了下去。 他想起电话里说的,拇指蹭过她微烫的眼角,声音因为克制而显得比平时低沉沙哑了许多。 “不是说哭了吗,嗯?眼泪呢?让我看看。” 沈明月迷蒙的眼睛眨了眨,像是努力聚焦辨认他是谁,然后微微嘟起嫣红的唇,挟着醉后的娇憨和不满,含混地抱怨。 “他们骗你的,因为他们觉得我是个麻烦,想赶我走,我才不会哭呢,我从小就没哭过……” 周尧看着她这副明明脆弱得要命却还强撑着嘴硬的模样,心里那点因为她的不闻不问不联系而产生的郁闷都散了不少,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也不知道上次哭的是谁。 敷衍地点着头,周尧顺着她的话,眼角眉梢扬起戏谑的笑。 “对,你从来没哭过,我们明月是谁啊,听说出生时,那护士把屁股都拍肿了,愣是一声不吭,算命的说了,您这命格,上辈子是地下党员转世,钢筋铁骨,泪腺早就在革命年代奉献出去了。” 沈明月被他这番胡说八道逗得真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眉眼弯弯,春花初绽。 周尧看着她笑。 半晌,眼皮微敛,稍显严肃了些,问:“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酒?” 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动,明月低声说:“我想回家。” 周尧失笑:“那就回啊,谁还拦着你不成?” “可是……” 她更委屈了,“老板说要扣我工资,所以,我要把他的酒都喝光,让他扣!” 周尧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扫了一眼那几瓶廉价的基础款洋酒和啤酒,粗略一算,加起来都未必够他平时给车加次油的。 简直被她这“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蠢逻辑给气笑了。 但他面上不显,依旧顺着她的话。 “嘿,反了他了,你们老板叫什么,明天我亲自找他谈谈,什么人呐,敢欺负我们地下党员转世的女英雄,我看他是想尝尝无产阶级铁拳的滋味。” 第156章 我们都要做个好人 “不行,你不能管。” 沈明月听到周尧要去找老板算账,立刻用力摇头,伸手胡乱地推拒着他的胸膛。 虽然根本没使什么力气。 周尧转而去攥住她作乱的手,问:“为什么?” 沈明月低下头,长发再次垂落,遮住了她的表情,只有闷闷的,充满自我厌弃的声音传出。 “他们都说我是麻烦精,惹事精,如果,如果我没有来京北的话,你就不会和宋连嵩闹翻,也不会被家里关那么久,都怪我……” 越说声音越小,肩膀微微颤抖,“我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你走吧,回去吧,我其实没事的,真的。” “我都跟他们说了别打电话,别打,他们非要打,就是怕惹上我这个麻烦,就你傻傻的信了,还来……” 周尧闻言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混不吝的嗤笑。 就这? 这也算理由?! 他不再蹲着,慢悠悠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暗光线下带着一股压迫感。 坐到沈明月身侧,沙发因他的重量微微下陷。 紧接着,他长臂一伸,不由分说地将沈明月揽了过来,让她半趴在自己腿上。 然后,在沈明月还没反应过来时,周尧抬起另一只手,不轻不重地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似惩戒,又似亲昵调情。 明月惊愕地抬头,对上周尧的眼睛。 只见男人脸上那惯有的痞笑消失得无影无踪,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眼神又黑又沉,像是压着暴风雨前最浓重的乌云。 “沈明月,老子最不怕的就是麻烦,但你要是再敢一个人出来喝酒,我真打你了。” 最后五个字,他说得又轻又慢。 可那种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人突然展现出的阴鸷认真,比任何人的疾言厉色都更具压迫感。 沈明月被他那一巴掌弄得心头一跳,那点装出来的醉意都险些维持不住。 抿了抿唇,闷声指控道:“可是你都已经打了呀。” 周尧闻言,低头看着怀里人微微泛红的耳尖和那截白皙脆弱的脖颈,刚才那股子狠厉和怒气一下消了个干净,又恢复了那副混不吝的浪荡模样。 他低笑一声,胸腔震动,带着磁性的揶揄,凑到她耳边,用痞气又暧昧至极的气音纠正。 “说错了。” “是操。” 沈明月:“……” 好的,单走一个6。 周尧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问道:“你是跟我回去,还是我送你回学校?” 沈明月默默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被他弄皱的衣服:“我要回去。” 周尧面上闪过很明显的失望,但也没强求。 “成,送你。” 夜晚的凉风一吹,沈明月似乎更“清醒”了一些。 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状似无意地轻声问:“宋连嵩他怎么样了?” 周尧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下,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像是在审视她这个问题的真正意图。 见她神色平静,确实没有多少对宋连嵩的特别牵挂,才懒洋洋地回答。 “他啊,过两日就应该被送出去了。” “送去哪儿?”沈明月追问。 “地球另一边。”周尧嗤笑一声,“省得在这儿碍眼。” 沈明月沉默了片刻,消化了这个信息后低声又问:“是宋家的意思?” “不是。” 周尧回答得干脆利落,很是漫不经心,“我的意思。” 车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沈明月垂下眼睫,轻轻嘟囔了一句:“真霸道。” 周尧耳朵尖,捕捉到了这声。 非但不恼,反而从喉间滚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正值一个路口红灯,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忽然伸过去,精准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微微转向自己这边。 他侧眸瞥了她一眼,眼底像是燃着暗火,嘴角噙着那抹标志性痞气又危险的笑意,慢悠悠地开口。 “这就叫霸道了?沈明月,你是不是对霸道......”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在她被酒气蕴得微红的唇上轻吻一瞬,而后压低了声音,带着某种暧昧的暗示,继续笑说:“有什么误解?” “他可是你兄弟呢。” 绿灯,行。 周尧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转回去专注开车,嘴角扯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正因为他是我兄弟,我才送他去地球另一边,不然......” “不然什么?” 周尧目视前方,京市的夜景在黝黑深邃的瞳孔里飞速倒退。 静了一会。 他轻笑一声,侧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同样静得可怕,“不然我送他去见上帝。” 车内有空调,沈明月还是抬手裹紧了自己的外套。 她丝毫不怀疑周尧这句话的真实性。 他们这种人,骨子里藏着的是他们那个阶层与生俱来的,对某些规则的漠视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强势霸权。 到了宿舍楼下,沈明月转身欲走,却又像忽然想起什么,折返回去叮嘱:“你到家和我说一声。” 周尧愣了一下,眼里瞬间漾开玩味的笑意,“我就路上亲了你一下,这就要我报备了吗?” 沈明月有些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语气硬邦邦地,小傲娇道:“那你也可以不报。” 回到宿舍,沈明月没有急着洗漱,毕竟还要回去的。 只是她还在等。 过了四十分钟左右,周尧发来的视频通话邀请。 屏幕亮起,出现了周尧那张好看又带着点痞气的脸。 背景似乎是他的卧室。 “我到家了。” 他对着镜头挑了挑眉, 然后,将手机摄像头缓缓转动,扫过卧室的环境,最后甚至对着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大床停顿了两秒,才重新对准自己的脸。 “给你看看,没出去乱玩,房间也没其他人,怎么样,这报备可以不?” 可以。 非常可以。 闲聊两句后,挂了视频,时间管理大师沈明月又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清吧。 啪的一声,手机递出,说:“打吧,像刚才那样说就行。” 刘扬磨磨蹭蹭的站起身,扭着屁股期期艾艾的说:“姐,我、我们不能这样,我们都要做个好人。” 沈明月呵笑了声,说道:“我当然是好人了,刘扬你家出这种事,试问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会为你赴汤蹈火,你扪心自问一下,我是不是好人?” 第157章 感情里的通天神 “……” 刘扬那点道德感迅速溃败,马上不再装逼,耷拉着脑袋,拿起了手机准备打电话。 其实是沈明月主动想找机会入局的,这并不妨碍她一句话就能把刘扬忽悠瘸了,治得死死的。 跟我玩道德制高点? 小样。 而在无人可见的心湖深处,明月也并非全然的冷静。 她也会不自信。 在面对那些权势滔天的男人时,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位置。 一句话形容就是: 感情里的通天神,阶级里的下等人。 对方能为了她,不惜布下那么大一个局去套住刘扬父亲,这背后所展现的能量,耐心和狠辣,谁不心惊? 没点实力,没点背景,能做到这一步? 她面对的绝非普通的猎艳者,而是一个庞大,黑暗,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势力。 把周尧叫出来就是为了试探他的态度,在她惹上麻烦时,是否愿意不计后果地帮她。 现在,让刘扬打电话给陆云征,同样也是如此。 或许,她可以直接将自己的困境告诉陆云征,以他的能力,解决这个问题可能只是一句话的事。 但是,目前还不能。 一旦直接向某个人求助,就等于明确地向他身边依靠,欠下的将是一个巨大的人情。 这种人情债,是要用更高的代价去偿还的。 届时,对方若提出任何要求,她都将在谈判中处于绝对劣势,失去自主权。 毕竟,馈赠,一直都标着价格啊。 所以沈明月选择先自己入局,亲自去碰一碰。 周尧,陆云征这些人,是底牌,非首选。 一切先靠自己。 实在不行……再说。 沈明月也不是什么清高的人,面子这东西,该丢就丢。 走到如今,其实一路上已经丢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无所谓。 l''m Ok。 电话拨了出去,刘扬按照沈明月事先交代的说辞,言简意赅地描述了状况。 电话那头的陆云征只是极简短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挂断电话,刘扬看向蜷缩在卡座阴影里,似乎醉意更沉几分的沈明月,心里直打鼓。 接下来,可是他的表演。 陆云征来得比周尧稍晚一些。 依旧是那片狼藉,依旧是那个蜷缩的身影,空气里弥漫着同样浓烈的酒气。 他停在卡座前,目光落在蜷缩着的沈明月身上,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眉头紧紧蹙起。 站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山。 一旁的刘扬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压力,心脏怦怦直跳。 记起沈明月的吩咐,硬着头皮,鼓起勇气上前一步。 “陆先生,您好。” 陆云征将视线转向刘扬,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问:“怎么回事?” 刘扬心里把沈明月交代的话反复背诵了几遍,磕磕绊绊地开口:“她心情好像很不好,喝多了,我劝不住,陆先生,你知道沈明月很喜欢你吗?” 说完这句,小心地观察了一下陆云征的表情,对方依旧是那副看不出喜怒的沉稳模样。 刘扬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尽量说得自然。 “但是她说她面对你的时候,总摆正不了心态,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不自觉地使小性子,可你会不开心, 所以她挺难受的……” “我觉得有小性子很正常啊,你要是喜欢她,你就应该让让她,你要不喜欢她,你就别再纠缠她,虽然我觉得你的确很好,但沈明月也不差,她会值得更好的。” “是么。”陆云征视线再次落回沈明月的侧脸上,深邃的眸子如古井寒潭,窥不见底。 刘扬低着头默默叹了口气,心里疯狂吐槽:姐啊,你这都是什么破剧本啊,人家一点情绪反应都没有。 半晌。 陆云征俯下身,准备将蜷缩在卡座里的沈明月打横抱起。 就在他的手臂刚刚触碰到她身体时,原本醉后的沈明月像是被惊扰了一般,蹙着眉,无意识地挣扎了一下,手臂软绵绵地推拒着他的胸膛,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别碰我。” 陆云征的动作顿住了。 他没有强行继续,而是维持着俯身的姿势,低低喊了声:“沈明月。” 话音落下的瞬间,沈明月那点微弱的挣扎停止了。 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迷蒙的眼底水光潋滟。 辨认出了来人,紧绷的身体一点点软化下来,樱唇微启,喃喃地,有委屈,也有依赖。 “陆先生……” 一声低唤,将刚才那点抗拒,转化成了独属于他面前卸下防备的乖顺。 陆云征眼底深处掠过难以捕捉的波动,手臂稳稳地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稍一用力,便将轻盈的她打横抱了起来。 在他的怀抱离开卡座沙发的瞬间,沈明月的手臂自觉柔顺的环上了他的脖颈,将脸颊靠在他胸膛,无意识地蹭了蹭,像一只终于找到归宿的猫。 坐进后座,对前排的司机低声吩咐了句什么,车辆滑入夜色。 陆云征垂眸,视线落在她安静的脸上,染着醉意的酡红让她平日清冷纯丽的五官平添了几分秾丽与娇慵。 就在他目光流连的瞬间,那双阖上的眼睛倏然睁开。 氤氲着水光的迷离,长睫濡湿,眼神飘忽,焦距似乎都有些对不准,懵懵懂懂地撞入他的眼底。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有瞬间的凝滞。 沈明月直起身子,红唇微微开启,吐息带着酒香,声音又软又糯,像是含着一块糖。 “我考完试了。” 陆云征神色不变,淡淡应了一声:“嗯。” “我要回家了。”她又说。 “嗯。”依旧是单调的回应。 沈明月静了几秒,像是积蓄勇气,然后,用那双氤氲着水汽的眸子望着他,轻声问:“你会想我吗?” 陆云征眸光微凝,还未等他开口,明月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淡,像难以言喻的怅惘,又像是某种决绝的前奏。 街边路灯投入昏暗的车内,光线在她眼底投下流连的光影。 “还是别想了,陆先生,我们就到这里吧。” 车厢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温度骤降。 陆云征看着她那张显得格外苍白又决绝的小脸,一直压在心底,从接到电话说她独自买醉时就开始堆积的不悦与怒意,再也无法抑制地翻涌,低低地气笑了。 笑声又冷又沉。 “睁眼第一件事就是跟我使性子?” 沈明月抿紧了唇没出声,倔强地看着他,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依赖和柔顺,剩余一片清冷的疏离。 陆云征心情不爽极了,下颌线绷得极紧,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几乎让人窒息。 “其他事情随你怎么闹,这个不行。” 第158章 入局 迷蒙的醉眼里瞬间蒙上一层更浓的水汽,沈明月将身子往旁边一缩,紧紧贴靠着冰凉的车门。 把自己蜷成一小团,背对着他,肩膀微微耸动,无声地表达着抗议和疏远。 背影单薄,倔强,又带着点孩子气的傲娇。 陆云征看着瞬间空了的怀抱和那个缩成一团的背影,眉心狠狠一跳。 终究是无奈叹了口气,长臂一伸,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将人又轻易地拽了回来,重新揽入怀中,禁锢住。 “别闹了,刚才不是还和别人说喜欢我?” 沈明月抬起醉意氤氲的眼,理直气壮地反驳:“可你自己刚才不是说随我怎么闹吗?” 陆云征低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灼热的气息交织,声音压得更低,占有欲十足。 “除了离开我这件事,怎么闹都行。” 沈明月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歪头轻声反问:“真的吗?我怎么闹……都行?” 陆云征凝视着她,清楚地看到她眼底藏着跃跃欲试。 知道她在试探,在讨取他的纵容与特权。 “嗯。” 他笑着应了。 一个字,重若千钧。 有这句话,沈明月放心多了。 回去后,给刘扬发了条消息。 【跟那边说,你拉到了一个人,约时间吧。】 …… - 云水瑶阙,负一楼。 厚重的波斯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却冰冷的光晕,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却又在角落精心布置出暧昧的阴影。 金钱与欲望的亢奋交织。 面容姣好的侍者端着酒水无声穿梭,赌桌旁的人们衣着光鲜,下注时面不改色,唯有眼底偶尔闪过的情绪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高端,奢华,每一个细节都在无声地宣告着阶级与财富的力量,足以让任何初入者心生怯懦或膨胀的野心。 “明月姐,你看怎么样?没骗你吧,这地儿热闹吧!” 刘扬手臂夸张地一挥,努力模仿着那些拉人时的吹嘘做派,演戏演到位。 “我跟你说,在京市混,要是没进过这云水瑶阙开开眼,那就算是白来了,这才是真正顶级的场子,外面那些都是小儿科,提鞋都不配......” 沈明月跟在他身后,一副懵懵懂懂又忍不住四下张望的好奇模样,眼神怯生生地掠过那些华丽陈设和复杂赌具,脸上是一种初入大观园般的无措和一丝被勾起的好奇。 时不时点头附和。 刘扬对沈明月的演技表示肯定,眼珠子一转,继续:“明月姐,你先自己随便看看,那边有免费的饮料和点心,我去给你找点喝的。” 不等沈明月回应,便急匆匆地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推开门,一个中年男人正悠闲地靠在椅子上,手中盘玩着两个核桃,正是之前与刘扬联系的接头人龙哥。 刘扬快步凑过去,说:“龙哥,人我带来了,就在外边,京北大学的,盘靓条顺,绝对的高质量,你看我爸那债……” 龙哥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而后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刘扬的肩膀,老江湖般的慵懒道:“慌什么,光把人带来露个面有什么用?这里是让她来当公园看的?” 他嗤笑一声,眼神里带着几分对刘扬天真的讥诮。 “得玩起来啊,小子,下了注,输了钱,或者赢了钱还想赢更多,那才算是真正有‘质量’,明白吗?” 刘扬脸上的期待瞬间僵住,心里一阵憋闷。 原本以为,只要把沈明月带进来让对方过一眼,就能立刻折算成钱抵债,没想到还是人家候精,不见兔子不撒鹰。 “可……可是……”刘扬还想再争取一下。 “没有可是。” 龙哥打断他,挥手示意一个打手,“去,拿十万块钱筹码给他,让他带她玩玩,体验一下这里的快乐,等她入了局,再说后面的事。” 刘扬悻悻地闭上嘴,心里骂骂咧咧,面上不敢表露半分。 很快,侍者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万块的筹码。 刘扬眼神复杂,颤抖着手接过沉甸甸的托盘,心里五味杂陈。 “那我去了,龙哥……” “去吧。”龙哥挥挥手,打发掉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卒。 与此同时。 顶层,檀香依旧幽微,茶香袅袅。 庄臣穿着一身宽松的深色中式常服,坐在茶海前,动作行云流水地冲泡着功夫茶,姿态闲适,甚至带着几分超然物外的佛性,仿佛楼下那些吞噬人心的欲望旋涡与他毫无干系。 顾言之松散地靠在黄花梨木椅中,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香烟,没有点燃,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静静听着手下传来关于沈明月已被人带入场,并且拿到了十万体验筹码的汇报。 “我说庄臣,你这局布得是不是也太迂回了点?绕这么大一圈,从她身边那些阿猫阿狗下手,又是设赌局又是放债的,就为了逼一个小姑娘就范?费时费力,值得吗?” 庄臣眼皮都未抬,声音平淡无波:“好茶,急不得。” 顾言之笑说:“我看那沈明月挺有危机意识的,要不算了吧?” 庄臣原本低垂着眼睑,专注于分茶的动作,忽地顿住。 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 那双平日里古井无波,带着几分佛性的眼眸,此刻如同骤然撕开了平静海面的冰川,沉沉地看了顾言之一眼。 没有怒意,没有驳斥,甚至没有任何明显的情绪波动。 顾言之脸上惯有的温润笑容僵了僵,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恢复自然,自顾自地端起面前那杯刚刚斟满的茶汤,抿了一口。 “好茶。”他赞道。 “茶凉了,味道就涩了。”庄臣指尖在檀木桌面上轻轻一点,“你下去看看。” 第159章 迷幻剂是相互的 顾言之乘坐专属电梯,直达负一楼。 当电梯门再次打开时,那副温润如玉的君子面具已然完美戴上,步履从容地融入这片奢靡的喧嚣之中。 很快便锁定了那个站在骰宝桌旁,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纤细身影。 她手里拿着几个筹码,正看着别人下注,眼神里充满了懵懂的好奇与一丝怯生生的犹豫,像一只误入狼群的小白羊。 而刘扬正焦急地在她身边低声劝说着什么,许是想让她尽快“玩起来”,以此解决掉他父亲的负债。 …… 奢靡喧嚣的赌场里,沈明月手里捏着那几枚价值不菲的筹码,站在一张玩大小的赌桌前,眼神带着刻意营造出来的小鹿般的懵懂与无措。 就像被周围狂热的气氛所淹没,不知该将手中的筹码投向何方。 刘扬在一旁干着急,低声说:“要不算了吧姐,我们回去了,他们这手段多得是,万一让你也背个天价债务,那怎么办......” “嘘,别说话,有人时刻盯着呢。” 沈明月低声打断刘扬的劝说,“我心里有数,演好你的就行。” 刘扬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道温润平和的声音自身侧响起,像清泉滑过卵石,恰到好处地压过了周围的嘈杂。 “第一次玩?” 沈明月闻声转头。 一个穿着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身旁。 身姿挺拔,气质清隽,灯光勾勒出他俊美的侧脸轮廓,嘴角噙着一抹令人如沐春风的浅淡笑意,眼神温和地注视着她,没有半分侵略性。 他的出现,如同在这片躁动浮华之地,陡然注入了一股清冽优雅的泉流。 沈明月愣了一下。 出现了吗? 警惕的弦绷紧,面上掠过一丝被陌生人搭讪的羞涩与警惕,下意识地往后微缩了半步,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弱:“……嗯,不太会。” 顾言之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显得愈发无害。 他并没有靠近,保持着令人舒适的距离,目光投向赌桌,用那富有磁性的嗓音耐心解释道:“这个很简单,就是猜骰盅打开后,三颗骰子点数加起来是大还是小,或者你也可以押具体的点数,赔率会更高,但也更难。” 讲解清晰明了,姿态从容,像个热心肠的资深玩家在指导新手。 他随即又看向她手中那几枚筹码,眼神真诚,善意的提醒:“刚开始玩,不妨先押‘大’或‘小’,熟悉一下感觉,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会有惊喜。” 沈明月迎着他的目光,适当地露出一点被说服的犹豫,然后像是鼓足了勇气,依照他的建议,将一枚筹码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大”的区域。 做完这个动作,抬眼偷偷看了顾言之一眼,像是个寻求认可的学生。 顾言之对她报以鼓励的微笑。 骰盅揭开—— “四、五、六,十五点大!” 荷官将翻倍的筹码推到沈明月面前。 沈明月脸上立刻绽放出惊喜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下意识地又看向顾言之,语带雀跃:“我赢了呀。” 顾言之看着她惊喜的笑,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了然,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笑着颔首:“看来你今天运气不错,要不要趁热打铁?” 不等她回答,他已自然地转身走向另一张玩21点的赌桌。 沈明月迟疑了两秒,跟了上去。 灯光暧昧。 顾言之站在沈明月身侧,偶尔在她犹豫时,会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虚虚地指点一下牌面。 指尖偶尔触碰到她的手背,带来若有若无的痒意。 他低头与她说话时,温热的呼吸总会似有若无地扫过她的鬓角或颈侧。 奢靡喧嚣的赌场就是一个巨大的欲望放大器。 金钱在这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滚动,堆积,蒸发,以秒为单位易主。 极致的兴奋与绝望在方寸之间轮番上演,心跳永远在加速,多巴胺疯狂分泌。 在这种环境下,神经被反复刺激,变得异常敏感和脆弱。 当一个像顾言之这样的男人出现。 他英俊、温润、看似无所不能地站在你身边,用他那令人安心又充满磁性的嗓音,精准地指引着你,让你手中的筹码如同被施了魔法般不断翻倍堆叠。 感受着每秒数万资金入账带来的令人晕眩,脱离现实的快感时…… 试问,感性的女性如何能抵抗这种如同被幸运之神和强大守护者共同眷顾的错觉? 又如何能忍住不对身边这个带来一切的男人,滋生出一丝微妙难言的情愫和依赖? 环境,金钱,能力与男性魅力混合催生出最致命的迷幻剂。 沈明月勾唇,无声笑笑。 当顾言之再次指引,押中一个高赔率的围骰,面前堆积如山的筹码又被推向新的高度时,少女发出一声轻呼,抬眼看向顾言之。 “又、又赢了,顾先生,你真是太厉害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因兴奋而产生的微颤,脸颊绯红,像是染上了最好的胭脂。 那一秒,顾言之好似听见了自己心跳失序的声音。 赌场喧嚣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少女微微仰着头,水晶灯碎光跌进她眼底,漾开一圈圈潋滟的涟漪。 那双琉璃色的眼睛此刻毫不设防地盛满他的倒影,长睫轻颤,眼尾染着薄红,由方才赢下巨额筹码时激动留下的痕迹。 比任何胭脂都更秾丽。 湿漉漉的,带着全心全意的骄傲与崇拜,黏稠又滚烫,无声地缠绕上来,一寸寸缚住他的呼吸。 她生得极好,不是浓艳逼人的美,而是清澈见底,偏偏眼波流转间又有不自知的媚意流淌。 此刻因兴奋微微喘息,唇瓣嫣红水润,像初春枝头最娇嫩的花苞,待人采撷。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 顾言之脑中莫名浮现这一句。 是了,眼前人正是这般模样,将一生荣辱,满腔仰慕都系于一人身上的,纯粹到令人心颤的倾慕。 又试问,哪个男人能抗拒一个满眼都是自己的小女孩? 尤其当这个小女孩还有着足以令任何男人疯狂的单纯貌美,当她用那样全然信赖,仿佛你是她天地间唯一英雄的眼神凝望你时。 再冷硬的心肠,也要化作绕指柔。 迷幻剂,是相互的。 第160章 借古喻今 顾言之意识到自己需要稍微冷静一下。 “玩了这么久,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去喝点东西。” 沈明月眨了眨那双依旧星光未散的眼睛,乖巧地点头:“好啊,听顾先生的。” 令人奇怪的是,当他们两人转身离开那张赌桌时,那堆价值不菲,足以让普通人疯狂的筹码,就那样随意地搁置在桌面上,无人敢动分毫。 顾言之引着沈明月来到一处相对安静的休息区,柔软的沙发,低矮的茶几,与外面的喧嚣隔开。 他为她点了一杯果汁,自己则要了一杯威士忌。 两人对坐,就像一对刚认识,相谈甚欢的朋友。 “沈小姐是京北大学的学生?真是才貌双全。”顾言之开启话题,姿态放松。 “顾先生过奖了。” 沈明月微微低头,谦逊笑笑:“您呢?看您的谈吐气质,肯定也是名校毕业吧?” 顾言之晃着酒杯,淡淡一笑:“我是在清大读的书。” “清大吗,真巧。” 沈明月眼里流露出一丝追忆,歪了歪头,感慨长叹,“当时高中......我们学校也有两个保送清大的名额呢,不过我没去。” 顾言之顺着她的话问:“为什么?” 沈明月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投下淡淡的阴影。 “第一个原因嘛,我觉得青春里总该有一次,为了一个纯粹的目标,不顾一切地拼搏一次,保送像是被设定好的捷径,少了点破釜沉舟的精神。” 这个理由带着点文青式的理想主义,不过正值年少,谁人不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顾言之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接着捕捉到了她话语里的未尽之意,追问道:“听起来还有第二个原因?” 沈明月脸上那点追忆褪去,直视着顾言之,弯起唇角,露出了一个略带顽皮的笑容,轻快地说:“第二个原因就简单了,因为保送的人不是我呀。” “?” 顾言之先是愕然,随即,一种发自内心的笑意难以抑制地从胸腔里震荡出来。 起初还是克制的闷笑,笑声逐渐变得清朗起来,连肩膀都微微耸动。 那双总是带着温润面具的桃花眼里,此刻漾开了真实的笑意,如春日阳光。 “你……”他笑着摇头,一时间竟有些词穷。 檀香袅袅盘旋,氛围松弛而微妙。 话题从保送的幽默插曲,自然地滑向了沈明月的学业。 “所以,你是学文的?” “嗯。” 沈明月点头,“我喜欢历史,觉得那些故纸堆里,藏着太多鲜活的人和事,前段时间闲着没事,就把《史记》拿出来随便翻翻,那天正好读到《留侯世家》。” “里面写到张良在淮阳学礼的时候,有一天在汜水桥边,遇到了黄石公,老头儿故意把鞋子踢到桥下,让张良去捡。” 她说到这里,忍不住轻笑出声来,眼睛弯弯的,“我当时看到后面一句话,笑了很久,比刷多少搞笑视频都开心。” “哪一句?”顾言之配合地问。 “良愕然,欲殴之。” 明月念完,看向顾言之:“一个满腹才华,心怀抱负的年轻人,莫名其妙被个老头儿折腾,愣住了,然后心里冒出的念头是‘真想揍这老家伙一顿啊!’” “在那一刻,哪里有什么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留侯张良啊, 他也就是一个活灵活现,有脾气,会恼火的年轻人,我觉得真挺有意思的。” 轻快的语气,烂漫的笑容,宛若真的只是在分享一个历史小趣闻。 但顾言之沉默了。 黄石公扔鞋试探,百般刁难,如同他们此刻费尽心机设局,步步引诱。 而张良最初的“欲殴之”,是否也暗喻了她沈明月面对这环环相扣的陷阱时,那一瞬间最本能的愤怒与反抗? 她是在借古喻今? 是一种不动声色的警告和示威? 告诉他,她并非全然懵懂,也看穿了这“圯下授书”般的局? 还是说…… 真的只是他多心了,她只是单纯觉得那段情节很有趣? 顾言之的目光紧紧锁住沈明月,试图从她那双过于迷惑人的眼睛里分辨出真实的情绪。 可她笑得那样纯粹,眼神那样干净,仿佛刚才那番话真的没有丝毫深意,只是少女无心的一句闲谈。 分不清。 顾言之第一次感到有些棘手。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借此掩饰瞬间的思绪翻涌,然后才放下杯子,对上她依旧含笑的目光,语气听不出任何异样,依旧顺着她的话笑道。 “确实,历史的魅力就在于此,再伟大的人物,也曾有鲜活的,属于普通人的瞬间。” “顾先生,您说,如果当时张良真的没忍住,把那位黄石公给揍了,后面还会有‘圯上敬履’、‘孺子可教’的典故吗?历史会不会就走向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如果沈明月不像张良那样选择隐忍,配合,而是从一开始就表现出“欲殴之”的激烈反抗,他们这出精心编排局,还唱得下去吗? 顾言之微微一笑,眼底多了几分深邃。 “历史没有如果,正是因为张良忍下了那一刻‘欲殴之’的冲动,选择了拾履、纳履,才有了后面的一切,有时候一时的忍耐与选择,往往决定了未来的走向和高度。” 暗喻忍耐他们设下的局,或许会得到像张良那样的“馈赠”与“机缘”吗? 沈明月脸上露出一种似懂非懂,又带着点受教的表情,轻轻喔了一声。 然后又笑了起来。 笑容如春花初绽,带着点小小的狡黠和得意,话锋一转:“顾先生说得对,历史没有如果,不过我倒是挺庆幸张良当时没动手的。” 顾言之:“为什么?” 沈明月眼睛弯成了月牙:“因为如果他动手了,《史记》里就少了这么好玩的一段,我那天也就少了一个能让我开怀大笑的乐子了呀,损失太大了。” 一句话将一个充满警告和试探的沉重话题,轻飘飘地化解成了一个关于阅读乐趣的轻松调侃。 顾言之看着她巧笑倩兮的模样,一时间再度失语。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捕捉一缕烟雾,明明感觉到了它的存在和形状,伸手去抓时,却又从指缝间溜走。 且不得不承认,这个沈明月,不仅敏锐,而且极其擅长掌控对话的节奏和走向。 用最真挚无辜的姿态,说着最意味深长的话,却又能在关键时刻,将一切拉回安全无害的领域。 第161章 野心不大,整个天下 “明月姐,时间不早了,你……还好吧?” 刘扬实在是不放心沈明月,硬着头皮过来看一眼。 这突如其来的打断,恰到好处。 沈明月恍然惊醒般看了眼时间:“哎呀,都这个点了?光顾着和顾先生聊天,差点忘了时间。” 她站起身,对顾言之露出疏离而礼貌的笑:“顾先生,谢谢您今天的陪伴,很愉快,不过我该回去了。” 顾言之很绅士风度的随之起身,温声道:“我让人送你。” “不用麻烦,我和我朋友一起就行。”沈明月婉拒。 顾言之没有坚持,目光扫向赌厅牌桌方向,那里还堆着小山似的筹码。 “好吧,那把你卡号留一个,待会我让人把筹码兑换了,给你转过去。” 沈明月倏然回过头来。 灯光在她身后勾勒出纤细的轮廓,脸上徐徐绽开的笑容,眼波流转间,有细碎的星光坠落其中,又因为那份看透一切的聪慧而显得格外动人心魄。 “顾先生,那些筹码……” 她就那样笑吟吟地看着他,明媚得不可方物,声音轻轻柔柔,带着钩子,精准地抛向他:“难道不是您的吗?我的已经收到了,您今晚的陪伴让我终身难忘。” 纯净与魅惑交织,坦诚与深意并存,像最甜的毒药,直直撞进顾言之的心脏。 顾言之感觉血液在瞬间加速奔流,失控的心跳声,在耳边咚咚作响。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离开云水瑶阙,不带半点留念。 顾言之久久僵在原地,缓缓抬手,按住自己依旧失控狂跳的胸口,眼底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浓稠墨色。 同样是被选入局的女人,如李倾姿那样的,一点小小的虚荣和对奢华的渴望,就能让她晕头转向,轻易咬钩,最终在赌桌上输掉一切,连灵魂都典当出去。 她们是标准的猎物。 过程乏善可陈,结局千篇一律。 如同按照固定流程处理一批批待宰的羔羊,不需要投入半分真情实感,只需戴上温润的面具,扮演好“引路人”的角色即可。 她们或惊喜或贪婪或绝望的眼神,在顾言之看来,苍白得如同纸偶。 可是现在....... 顾言之微微蹙眉,审视着心底这份不同寻常的波动。 他想起那道站在拍卖行外冬夜寒风里的身影,清冷易碎。 那时,她拒绝了他给出的第一件礼物。 而今晚,她同样冷静地抽身而退,片叶不沾身,拒绝他给出的第二件礼物。 她不是被诱惑的绵羊。 她在他制定的游戏规则里,试图抢夺主导权。 她叫—— “沈明月。” …… - 出租车穿梭在京市流光溢彩的夜色里,将云水瑶阙那奢靡的喧嚣远远抛在身后。 刘扬坐在车里,身体因为后怕和兴奋还在微微发抖,扭头看着旁边神色平静,望着窗外的沈明月,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憋住,压低声音,肉疼道。 “姐,那、那些筹码真就不要了?我偷偷瞄了好几眼,堆得跟小山似的,我估摸着得有个几百万呢!” 他咽了口唾沫,眼神里全是梦幻般的惋惜,“真不敢想,我要是能有那么多钱,该活得多滋润,估计做梦都能笑醒......” 沈明月闻言,缓缓转过头。 车窗外的霓虹灯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描绘出清冷的侧脸线条。 看着刘扬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唇角勾起几分睥睨的弧度。 “胆小鬼,这有什么不敢想,我还敢想那整个场子,为什么不能是我的。” “……” 刘扬这一秒有点羡慕沈明月那种‘野心不大,整个天下’的思想。 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沈明月像是才想起正事,问道:“那边怎么说?你爸的债,给你抵了多少?” “全抵了,债务一笔勾销!” 提起这个,刘扬感觉压在心口的大石终于被搬开,那叫一个舒爽。 随后又偷偷瞄了一眼沈明月,忍不住咂舌,小声嘀咕了一句,“嘶……没想到,姐你还挺值钱的。” 沈明月悠悠看了刘扬一眼,没吭声。 意料之中。 毕竟对方的目标本来就是自己。 刘扬还沉浸在那座筹码山带来的震撼里,回味无穷地念叨。 “姐,你是没仔细看,那堆筹码,最高的那种紫色的,一个就顶我爹半条命,还有那种金色的,我的老天爷,就那么随便押几下,就跟捡钱似的,你这运气真是绝了, 简直是被财神爷抱着亲啊。” “你真觉得,那是我的运气?” “啊?” 刘扬被她问得一愣,“难道不是吗,骰子是你押的,牌也是你选的,都赢了啊,这要不是运气,那是什么?” 赢钱的感觉肯定是很爽的。 沈明月没上头,刘扬倒是有点上头了。 不得不说,赌场这地方,还真是能挑起人性原始欲望极佳之地。 贪婪、侥幸、不服输……以及,以为自己被命运眷顾的错觉。 刘扬觉得,那么大的场子,沈明月几乎每样都玩了个遍,不可能有什么问题。 恰恰相反。 最不可能有问题的,最有问题。 沈明月懒得去解释什么,靠着椅背上,闭上眼,将那份残留的亢奋从身体里驱逐出去。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当骰盅揭开,点数与自己押注完全一致时。 当周围响起压抑的惊呼和羡慕的低语时。 当顾言之温润带笑的目光落在身上,仿佛自己是被幸运女神亲吻过的宠儿时。 当面前那堆色彩斑斓的筹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堆高,代表着普通人奋斗一生都可能无法企及的财富时…… 她能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会沉迷于此,为什么明知道是陷阱,还是会前仆后继地跳下去。 因为这种 “即刻满足” 的快感,太强烈,太直接,太具有欺骗性。 它绕过了所有需要长期努力,精心算计的艰辛过程,直接将“成功”和“被眷顾”的幻觉,粗暴地塞进你手里。 把持不住,才是常态。 清醒者如履薄冰,贪婪者万劫不复。 第162章 浅浅报复性消费 刘扬父亲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他心头一块大石落地,说什么也要请沈明月吃顿饭表达感激。 为此特意选了一家格调很高的洋房火锅。 刘扬先到,拿着服务员递上来的菜单翻开来一看,眼皮直跳。 最便宜的一瓶酒都要四位数起步,那些海鲜品类的价格更是看得他心尖儿直颤。 暗自吸了口气,摸了摸口袋里原本准备应急的信用卡,心里默念知恩图报,最终还是决定就这里了。 等沈明月到来落座后,刘扬赶紧把菜单递过去,豪气干云:“姐,你点,千万别跟我客气。” 沈明月没接,看他一眼,说道:“我点的话对数量没什么概念,可能会点多的。” 话说得含蓄,暗合了饭桌上不成文的规矩。 主家点第一道菜定调子,客人随后跟进,一般不会逾越主家设定的消费档次。 刘扬把胸脯拍得砰砰响:“放心,随便点,姐你帮了我这么大忙,吃顿饭我还抠搜,那还是人吗?随便点,想吃什么点什么!” “行。”沈明月笑了笑,开始和服务员点菜。 刘扬拿着盛着白开水的杯子,抿了一口又一口。 点完主菜和配菜,侍立一旁的服务员微笑着适时询问:“两位需要来点海鲜吗?我们的海鲜都是每日空运,非常新鲜,我看我们这边都没点到海鲜......” 刘扬心想场面得撑住,便接口道:“那就来一份,都有些什么,看明月姐喜欢吃什么,我无所谓。” 服务员立刻开始报菜名和价格。 “象拔蚌,788一斤。” “帝王蟹,758一斤。” “红毛蟹,988一斤。” “……” 每报一个价格,刘扬的心脏就跟着抽搐一下,“那...那就来个蟹吧。” 服务员立刻追问:“请问需要什么蟹呢?我们这里有帝王蟹、红毛蟹、松叶蟹……” 刘扬看着服务员那专业的微笑,心里正快速盘算着哪种听起来既不错,价格又不会太离谱,还没等他开口,坐在身旁的沈明月已经自然地接话。 “大闸蟹就好。” 服务员微微颔首:“好的,请问还需要其他海鲜吗?” 沈明月:“不用了,谢谢。” 等服务员拿着点好的菜单转身离开,刘扬莫名松了口气,但又像是觉得刚才的决定不够豪横,清了清嗓子,准备浅浅的装一下。 “其实应该来个帝王蟹的,毕竟咱今天出来就是报复性消费的,我以前的时候……” 沈明月懒得听他吹牛逼,微抬下巴,朝着还没走远的服务员方向,唤道:“老板,那就再来十个……唔!!!”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刘扬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地探身,抬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手动收声。 “咳咳。” 刘扬刚才那点装出来的豪气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最朴实无华的大实话。 “姐,咱就浅浅的报复一下就行了,其实.....其实也没必要倾家荡产那种消费,你说是吧嗬嗬嗬。” 他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手。 “喔~~~” 沈明月似笑非笑,懒洋洋的哼了声,尾音拖得很长。 虽说人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装逼。 但是。 兜里几个子互相都清楚,没那必要了吧? 刘扬讪讪。 热气腾腾的火锅氤氲出温暖的香气。 刘扬拿起一只大闸蟹,也没用工具,直接上牙,嘎嘣一声,连壳带肉一起嚼,吃得那叫一个豪放不羁。 沈明月挑眉:“你得剥啊,这么吃不喇嗓子?” 刘扬又咬了一口,嘎嘣脆:“我从小吃习惯了,牙口好,这样吃才得劲儿。” “……” 这时,一名服务员手中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过来,上面是一只体型硕大帝王蟹。 “二位,请慢用。” 刘扬与沈明月互相对视一眼。 静了一秒。 “我们没点这个啊。”刘扬道。 服务员微微侧身,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一个卡座。 只见一个穿着花哨,略显油腻的中年男人正举着酒杯,朝着他们这边露出一个自以为潇洒的笑容。 沈明月看都懒得看那边一眼:“拿走吧,我们不需要。” 服务员有些犹豫。 那个中年人见心意被拒,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身材微胖,眼神在沈明月脸上流转,觊觎之心毫不掩饰,完全无视了坐在旁边的刘扬。 “小姐,交个朋友?” 男人声音洪亮,目光扫过沈明月,又瞥了一眼穿着普通,拿着半拉大闸蟹硬啃的刘扬,眼神里闪过一丝轻蔑。 为了彰显实力,啪的一下,将一把带着三叉星徽标的车钥匙随意甩在了桌上。 刘扬看着那刺眼的三叉星标志,再感受着对方毫不掩饰的轻蔑,一股屈辱和无力的火气直冲头顶。 可他兜比脸干净,除了憋屈,毫无办法。 “少爷,你那钥匙呢?别总随手乱放,掉了怎么办?你快看看还在不在。” 刘扬正沉浸在憋屈中,忽感旁边温软的身体靠了过来,以及传来无奈与娇嗔声,下意识地反问:“啥钥匙啊?” “就那个迈凯伦的钥匙啊。” 刘扬眼睛瞪大,无声地表示:姐,那TM是个打火机! 沈明月就像没看到他的示意,继续用那种无奈的语调说道:“快找找看,还在不在身上?可别真丢了。” 在沈明月的引诱下,以及中年男人狐疑的眼神中,刘扬硬着头皮,伸手进自己外套兜里,掏出了那个炫酷的“迈凯伦钥匙”,啪的一声也放在了桌上。 那男人瞥了一眼,愣怔住了,有点不敢相信。 实在是怎么看刘扬都不太像个有钱人。 完全没那气质。 沈明月又开始助攻了,目光淡淡地扫过周围,最后落回刘扬身上,噘着嘴,既不满又骄纵。 “少爷,我觉得这地方也不行啊,隐私不太好,什么人都能随便过来搭讪。” 这话一出,那男人的脸色瞬间难看了一下。 都到这一步了,刘扬福至心灵,那股憋屈瞬间化为了表演欲。 他身体向后一靠,慵懒地倚在椅背上,拿起桌上那个“钥匙”在指间随意地把玩着,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纨绔表情。 “啧,将就一下吧,毕竟不是什么高端场合,什么形形色色的人都有,素质也参差不齐,下次不来了。” 第163章 她是渣女,不能让她知道 刘扬这番做派,配合着“迈凯伦钥匙”,以及沈明月那声声自然而然的“少爷”,瞬间将一个个富家子弟形象立了起来了一大半。 至于另一小半...... 穿着不好,不过没事,可以理解为低调。 最大漏洞就是刘扬之前的吃相有点惨不忍睹。 思及此,男人目光再次落到沈明月身上。 她实在是过于漂亮。 走到哪里都是焦点,肌肤瓷白,眉眼如画,气质里带着一种疏离又矜傲的感觉。 在京市,这种级别的美人,跟的又怎么可能是穷小子呢? 信任度又瞬间因为男人自己对沈明月颜值和气质的判断,飙满。 那点怀疑立刻被现实逻辑压了下去。 男人表情从难看变成了尴尬,甚至还有一丝丝懊悔。 讪讪地收回自己的奔驰钥匙,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灰溜溜地转身走了。 刘扬看着对方狼狈的背影,感受着周围目光从漠然到敬畏的转变,心里那份痛快简直难以言喻。 这波逼装得,太到位了。 爽! 一顿饭在刘扬时而暗爽时而忐忑中结束。 结完账,两人走出餐厅,夜晚的凉风一吹,刘扬稍微冷静了些。 “姐,那个,我送你回去吧?” 沈明月正低头看着手机,闻言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有车?” “啊,有。” 刘扬赶紧点头,兴奋道:“跟一朋友借了辆。” 沈明月收起手机,没什么情绪:“哦,谢谢,不过不用了,有人来接我。” 话落,低沉而极具侵略性的引擎咆哮声由远及近,如野兽的闷吼。 一辆MCLaren 720S COUpe。 蝴蝶门似展开的蝠翼,低矮凶悍的车身线条,碳纤维部件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质感,无不昭示着其骇人身价。 车窗降下,露出周尧那张桀骜好看中隐含几分不耐的脸。 他先是看了一眼沈明月,眼神带着询问,随即目光才懒洋洋地扫过站在旁边的刘扬。 那眼神很平淡,平淡到就像是在看路边的一棵树,一个消防栓。 是一种源于骨子里的无视。 也正是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明显的轻蔑都更具杀伤力。 刘扬因为那场成功装逼而滋生的些许飘飘然,在与周尧目光接触的零点一秒内,土崩瓦解,碎成了粉末。 刻意假扮的少爷,在对方那种与生俱来,浸透在骨子里的权贵气场面前,像个蹩脚的笑话。 终究。 形似,神不似。 刘扬僵在原地,手脚冰凉,自卑感如同冰水浇头,将他浸了个透。 连同上辈子攒的那点可怜自尊,都在这一秒里被干得稀碎。 沈明月对两个男人之间无声交锋不感兴趣,礼貌的朝刘扬微微颔首:“我先走了,你回去注意安全。” 蝴蝶门缓缓升起,合拢。 而后消失在璀璨的都市霓虹中。 迈凯伦从洋房火锅店外行驶而过,店内一位中年男人久久凝望了一眼,目送其远去。 还真是个低调的少爷啊! …… 把那辆借来的车开回朋友秦砚家楼下时,刘扬感觉自己像是被抽空了力气。 闷不吭声地把钥匙塞回秦砚手里,然后一屁股蹲在马路牙子上,从皱巴巴的烟盒里抖出最后一根烟,点燃,狠狠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他低头反复拨弄着那个造型酷似迈凯伦钥匙的打火机,发出咔哒、咔哒的单调声响。 秦砚靠在车门上,看着他这副丢了魂儿的模样,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他:“喂,怎么回事,魂丢饭店里了?” 刘扬没理他,狠狠吸了口烟。 秦砚看他这副德行,知道肯定有事,索性也蹲了下来,抽着烟问。 “到底怎么回事,饭没吃痛快?挨宰了?” 刘扬还是不说话,一心盯着手里那个打火机,像是能从那炫酷的外壳上看出花来。 秦砚嗤了声,没好气道:“你他妈倒是放个屁啊,你爸出事你都没这样,再说,你不是说你爸那事解决了吗?” 也许是憋得太狠,也许是秦砚的追问戳破了某个临界点,刘扬终于开口,迷茫又痛苦。 “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一听这个,秦砚刚才那点担心立刻被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取代,用力拍了一下刘扬的肩膀。 “我靠,细说,哪家的姑娘?长啥样?怎么认识的?发展到哪一步了?” 刘扬被他晃得心烦,又低下头,看着地面,闷闷地开始叙述,断断续续的。 “她帮我解决了我爸这件麻烦事,我请她吃饭,她懂我的局促,知道我没多少钱,点的都是我能承受的......” “今天吃饭,有个傻逼送了一份帝王蟹,上来就甩车钥匙,骑脸输出,我他妈……我他妈当时恨不得钻地缝里去……” 他说到这里,情绪明显有些激动,手指用力捏着打火机,“然后她又帮我把面子找回来,让我结结实实装了一把……” 秦砚听完,嬉笑着搂住刘扬的肩膀,“那么护着你的妹子哪里找去,喜欢就去追啊,对她好,让她看到你的真心!” 刘扬用力摇头,把烟头摁灭在地上,声音沉闷却异常坚决:“不行。” “为什么不行?” 秦砚不理解。 刘扬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她是个渣女。” “?” “我也不能让她知道这件事。” “? ? ?” 刘扬把烟头摁灭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走了。” 背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覆满了年轻人初次心动便被迫清醒的落寞,和一种认清现实后的无力与卑微。 路过一家营业的小商店,门口的音响里正流淌出一段旋律。 ‘拦路雨偏似雪花,饮泣的你冻吗’ ‘这风褛我给你磨到有襟花……’ 刘扬停住了脚步,站在街边,任由那歌词与旋律将他包裹。 ‘谁都只得那双手,靠拥抱亦难任你拥有’ ‘……’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爱意无法将富士山拥有。 但历史上,德川家族却可以凭借无上的财富和权力,将富士山纳入私有领地。 她也是。 刘扬低低垂眸,继续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 小店里的歌声渐渐飘远,最终消散在都市的夜风里。 ‘忘掉我跟你恩怨,樱花开了几转……’ ‘东京之旅一早比一世遥远……’ 第164章 失眠了 日落月升。 当朝阳再次升起的那一刻,又是新的一天。 一切都照旧,没什么不一样。 除了顾言之。 他失眠了。 烦躁地坐起身,一把掀开丝被,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京市的夜景依旧璀璨。 这种感觉很陌生。 以往,他参与或主导的这类游戏,目标无一不是按部就班地落入网中。 过程顺利得近乎无聊,就像在玩一款早已刷过无数遍的副本游戏,毫无挑战,也无体验感可言。 沈明月不一样。 两次接触,自己没讨到任何好处。 这种脱离掌控,棋逢对手的感觉,反复搔刮着他的神经,挠人心扉。 打开抽屉,取出那张被庄臣推到他面前的蓝底证件照。 就这样捏着那张薄薄的相纸,看了半宿。 直到东方既白,晨曦微光染亮天际。 顾言之缓缓靠向椅背,抬手揉了揉眉心,眼底翻腾的晦涩情绪一点点隐没。 …… 时近一月下旬,京市各大高校陆陆续续放假。 空气里除了凛冽的寒意,更多了几分归心似箭的匆忙。 高校正门前的那条南大街,艺术院校前,此刻俨然成了一个非正式的名车展览会。 从南大街这头一眼望不到那头,清一色停满了车,没一辆是便宜货。 它们就那样大摇大摆,威风凛凛地停放着,将马路占去大半,车头前方那醒目的黄色网格线和“禁止停车”的标志,在此刻形同虚设,甚至带着几分讽刺。 罚? 人家穷得只剩钱了,不怕罚。 偶尔有穿着制服的交警骑着警摩过来,无奈的看了一眼,而后又走了。 顾言之今天开的是一辆哑光灰的兰博基尼AventadOr,格外扎眼和张扬。 降下车窗,手肘随意搭在窗沿,指间夹着一支细长的香烟,烟雾在寒冷的空气中袅袅散开。 他神情有些百无聊赖,目光淡漠地扫视着校门口涌出的人流。 不多时,几个年轻少女一起走了出来。 其中一位尤为扎眼,穿着修身的羊绒大衣,妆容精致,在人群中很是出挑。 一边和同学说笑,一边目光在门口停泊的车流中搜寻着,眉头微蹙,没找到预期中的那辆车。 正准备再往前走走看看,一声短促而低沉的喇叭声在她身侧响起。 谭绮循声望去,目光落在那辆极具攻击性的哑光灰超跑上,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透过前挡风玻璃,看清了驾驶座上顾言之那张俊美带笑的脸。 她脸上瞬间闪过明晃晃的惊喜,接着又被娇嗔取代。 和朋友告别后,谭绮快步走到副驾驶这边,拉开车门坐进去,嘟着嘴抱怨道。 “怎么换车了呀,害我看了好几圈都没看到你。” 顾言之平时常开的是一辆奥迪A6,黑色,很低调。 那车你说贵吧,在富豪圈里它不算贵,但它又挺‘贵’的。 贵在它代表的是一种不显山露水的权力,是很多有一定地位的体制内领导们偏好的座驾。 就有种内敛成熟稳重的感觉。 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也只觉得是个小康水平。 可今天这辆超跑的贵,更直接、更赤裸,也更耀眼。 顾言之侧头看了谭绮一眼,将她那点小心思尽收眼底,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润无害的笑容。 “不喜欢?那我下次换回来。” 他太了解这种小女生的心态了。 她们需要被瞩目,需要向同伴证明自己的价值和魅力。 谭绮每次都是和朋友一起出来,哪个女孩不想在同伴面前炫耀一下,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呢? 可对顾言之来说,不想过于张扬,也懒得应付可能引起的过多关注,所以每次出来都很低调,把车停在拐角那不那么显眼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之前受了挫,心底积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躁郁气,顾言之这次换了个很张扬的车,直接把车怼到了正大门最显眼的位置。 他需要一点更直接的反馈和掌控感,来平衡一下那份失控带来的微妙不适。 急需! 谭绮闻言心里一紧,轻哼了一声,别过脸去看向窗外,小小的拿乔道:“随便你啦。” 顾言之看着她这副欲拒还迎的姿态,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启动引擎,低沉澎湃的声浪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接着,在那些或羡慕或探究的注视中离去。 来到一家俱乐部楼下,顾言之自然地牵起谭绮的手。 谭绮的心跳快了几拍,被他引领着穿过静谧的走廊,进入一个宽敞的包厢。 门一推开,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个人,男女皆有,个个衣着光鲜,气质不凡。 见到顾言之进来,原本的谈笑声略微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几分玩味和审视,落在了被他牵着的谭绮身上。 “哟,顾少,可算来了!” 其中一个男人率先开口,目光在谭绮身上转了一圈,“这位是?” 顾言之脸上挂着惯常的温和笑容,手臂却占有性地揽住了谭绮纤细的腰肢,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向众人介绍:“谭绮。” 没有过多的头衔,只是名字,却又显出一种不言而喻的亲密度。 “谭小姐好。” “真是位大美女啊!” 众人纷纷笑着打招呼,态度热情又不失分寸。 这时,另一个看起来和顾言之更熟络些的朋友,夸张的调侃道:“顾少,你这可不够意思啊,藏着掖着这么位仙女,今天总算舍得带出来给我们见见了?” 他朝谭绮举了举杯,笑容暧昧,“谭小姐,你是不知道,我们之前可没少打趣他,问他是不是金屋藏娇了,他嘴严得很呐!” “今天见到了,确实漂亮,难怪要藏着......” 众人哈哈大笑着打趣,你一言我一语。 看似调侃顾言之,实则句句都在抬举谭绮。 也击中了谭绮内心最敏感,也最渴望被满足的地方。 正名。 她跟顾言之接触有一段时间了,但他从未带她见过他的朋友,更未曾像今天这样,在一个公开的场合,以明确的姿态介绍她。 这让她心里始终有些不上不下的悬空感。 而此刻,他朋友的这些话,无疑是在向他的社交圈宣告她的存在。 毕竟,哪个女生谈了恋爱,不想昭告身边所有人,尤其是得到对方圈子的认可呢? 这种被认可的感觉,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和安全感。 谭绮脸上飞起一抹红晕,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顾言之将其反应收至眼底,有些兴致缺缺。 第165章 你知道圯桥三进履吗? 酒过三巡,包厢里的气氛愈加热络。 大家都喝了不少,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开始怂恿在场的女士表演才艺助兴。 一个性格开朗的女生大大方方地弹唱了首歌,赢得一片掌声,为其身旁的男友大大长脸一番。 很快,就有人将目光投向了安静坐在顾言之身边的谭绮,带着醉意起哄。 “谭小姐,听说你是舞蹈专业的,要不也来一个?” “对对对,顾少带来的姑娘,那肯定才艺双全!” 众人纷纷附和,视线聚焦在她身上。 谭绮有些羞涩,下意识地看向顾言之。 顾言之眉心拧出细微折痕,看向谭绮,眼神却似乎又没有完全聚焦在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飘忽着。 他没表态,应该是默许? 谭绮这般猜测着,心下一定,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到了包厢中央稍微宽敞些的地方,即兴跳了一段古典舞。 腰肢柔软,步伐翩跹。 “好!” “太美了!” “顾少好福气啊!” 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不断,朋友们不吝赞美之词。 谭绮在一片赞美声中微微喘息着回到座位,脸颊因运动泛着动人的红晕。 她期待地看向顾言之,想从他那里得到更特别的赞许。 然而,顾言之虽然也鼓了掌,嘴角噙着笑,但那双温润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欣赏,反而掠过无谓的索然。 且,总感觉透过她,看到了别的什么。 谭绮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份游离,心头那点喜悦和得意瞬间冷却,被不安取代。 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声音放得很轻,委屈道:“我……是不是不该上去跳?” 顾言之笑了笑。 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以前是学文还是学理?” 谭绮被问得一怔,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依旧老实回答:“学文。” 顾言之点了点头,眉宇间的温润褪去,涵盖着另一种审视:“那你知道‘圯桥三进履’吗?” “圯桥三进履?” 谭绮漂亮的脸上写满了茫然,在记忆中搜索,却一无所获,只能老实地摇摇头,“是什么?一首诗吗?还是哪个典故?我没听说过。” 顾言之眼底那丝索然似乎更重了些,扯了扯嘴角,粗略解释。 “是《史记》里的典故,张良在圯桥遇到黄石公,黄石公三次把鞋子掉到桥下,让张良去捡。” 谭绮听得云里雾里,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跟自己讲这个典故。 眨着迷茫的大眼睛,等着他的下文,以为他会将这个典故与他们现在的情况联系起来,或者有什么深意要阐述。 然而,顾言之却不再说话了。 眸子低敛,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漠然疏离。 可这突如其来的沉默,比任何质问都让谭绮感到难堪和不安。 她僵在原地,感觉自己像个答错了题的学生,却连题目本身的意义都没弄明白。 又坐了一会,谭绮找了个去卫生间的借口,离开包厢。 进入卫生间后,反锁了隔间的门,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手指微微发颤地拨通闺蜜的电话。 “我……我遇到点事,顾言之他突然问了我一个好奇怪的问题。” 闺蜜好奇:“啊?他问你什么了?” 谭绮语无伦次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尤其是顾言之那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和那个她完全听不懂的典故。 “……他就问我知不知道什么圯桥三进履,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就简单说了是个捡鞋的故事,然后就不理我了,他到底什么意思啊?是不是嫌我给他丢脸了?还是觉得我跳舞不好?” 闺蜜显然也懵了,但本着为姐妹分析情势的原则,说道:“你等等,别急,我马上查一下,圯桥三进履……找到了!” 闺蜜快速浏览着网页上的解释,声音带着恍然大悟的雀跃:“绮绮,我看完了,我觉得他肯定是在暗示你什么。” “暗示什么?”谭绮更加困惑。 闺蜜:“这个典故说黄石公三次扔鞋考验张良,张良忍了,捡了三次鞋,通过了黄石公考验,得到了天书,最后成了大人物,你不觉得你现在的情况,和这个典故很像吗?” “像?”谭绮还是没转过弯来。 “对啊。” 闺蜜越说越觉得有道理,“你想啊,刚才是不是大家起哄,让你上去表演?这说不定就是顾少对你的某种......呃呃...考验?” “看看你是不是大方得体,能不能在他的朋友面前给他长脸,没想到你跳得那么好,大家都夸你,他肯定心里是满意的,所以才会用这个典故来点你,就像张良通过了考验一样。” 闺蜜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这就是一种高级的调情和奖励暗示啊,意思就是,你通过了这个小考验,他很满意,后面可能会有更大的奖励或者机缘给你?可是因为你听不懂,所以他有点生气。” “是……是这样吗?” 谭绮听着闺蜜头头是道的分析,原本慌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觉得也有几分道理。 “肯定是!” 闺蜜笃定地说,“但是,你待会儿回去,千万别顺着杆子往上爬,要主动拒绝奖励!” “啊?那我要怎么做?”谭绮完全被闺蜜的思路带着走了。 “咳咳,你就说‘顾先生,我跳舞是因为我自己喜欢,不是为了要什么,张良捡鞋得了天书是他的机缘,但我不要天书,我只要……’,说到这里你就停住,然后对他笑一下,继续说‘我只要现在这样,能偶尔和你见见面,就很好。’” 闺蜜越说越觉得自己是个天才:“你这样说,既回应了他的典故,显得你有文化懂他,又显得你不慕虚荣,跟那些只知道要包要钱的女人完全不一样!” “男人,尤其是顾少这种的,就得使这种与众不同、清新脱俗的套路,他肯定会觉得你特别,更想征服你,到时候,都不用开口,还不是什么好东西都主动送到你面前?” 谭绮听着闺蜜这番高论,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这能行吗?” “相信我,这可是我从好多攻略里总结出来的终极心法,欲擒故纵用得好,男人?手拿把掐。” 闺蜜信心满满,“你就照我说的做,保证让他对你刮目相看。” 挂了电话,谭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吸一口气,调整表情,营造出一种清澈又带点倔强的淡然。 第166章 你是这样理解的? 谭绮重新回到包厢,坐回顾言之身边。 顾言之正低头看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随意滑动,并未留意她的回归。 “言之哥。” 谭绮斟酌词句后主动开口,“你刚才说的那个典故,我仔细想了一下。” 顾言之挑了挑眉,似乎又来了点兴趣,放下手机,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等待下文。 谭绮深吸一口气,用倔强中又显得很懂事的语气说道:“张良捡鞋得了天书,是他的机缘,但是,我跳舞是因为我自己喜欢,不是为了要什么奖励或者机缘。” 顿了瞬,她露出一个羞涩又满足的微笑。 “所以,我不要天书,我只要……像现在这样,能偶尔和你见见面,就很好。” 谭绮期待着从顾言之眼中看到赞赏,看到刮目相看,亦或者动容。 顾言之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一个着重点在历史中“人”的鲜活。 一个只看到了典故里“利”的隐喻。 半晌。 他更觉得意兴阑珊,轻轻呵了一声,悠悠地睼了谭绮一眼。 那视线像是能穿透她精心营造的表象,直抵表演内核。 “你是这样理解的?” 谭绮脸上的表情骤然僵住,准备好的所有后续反应,所有期待中的柔情蜜意,在这句反问下,土崩瓦解。 其实也不能说谭绮闺蜜使的计不对,只能说,顾言之揣着一个答案在问问题。 答不中他认定的答案,那么,不管什么理解都是错。 这就像做阅读题。 人家写文章的都不知道还有这层意思呢,但老师说有,那就有。 “时间不早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言之哥,我……” 谭绮试图挽回,顾言之已经拿起手机,简短地吩咐了几句。 很快,司机出现在包厢门口,恭敬地等候。 谭绮知道,再待下去只是自取其辱。 强忍着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抓起自己的手包,低着头逃离。 包厢里,欢声笑语依旧。 朋友凑过来,带着暧昧的笑容:“怎么了顾少,小美人惹你不高兴了?我看她挺懂事的啊。” 顾言之眼神落在虚空处,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回答朋友的疑问,声音低得只有近处的人能听清。 “突然觉得有些东西,食之无味。” 朋友识趣地没再多问,转而聊起了别的话题。 顾言之嫌烦,走到走廊外,拨通了于如霜的电话。 “把沈明月的联系方式发给我。” 于如霜愣了一下,笑了:“哟,顾二爷,这可不像是您的风格啊,以前不都是那些猎物想尽办法等着您垂青,主动把联系方式递到您手上吗,怎么这次劳您亲自开口要了?” 顾言之:“等她主动,下辈子这事儿都成不了。” 于如霜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再次试探:“既然这么难搞,那要不算了吧?” “这种事,不是我说了算,要不你去问问庄爷?” 这话瞬间散了于如霜所有试探和劝退的心思,立马把联系方式发了过去。 …… - 既然选择留下破局,沈明月便继续在清吧做满这个月。 刘扬父亲的事解决了,可瞄准她的网收没收,还得再看看。 沈明月正划水摸鱼呢,两个熟人一前一后的来到吧台处,扬着下巴指挥。 “服务员,点单。” 方筱筱穿着一件 DiOr 的早春系列黑色抹胸短裙,脖子上戴着闪亮的Tiffany KeyS系列项链。 这半个月来的兼职,可算让她改头换面了。 柳菘蓝也不遑多让,拎着只Chanel 包。 沈明月看了两人一眼,递上酒单。 点完酒水,两人直接在吧台处坐了下来,开始闲聊。 从赚了多少钱,到逛街买了哪些奢侈品,还有今年的秋冬流行装。 最后。 方筱筱扭了扭身子,皱着眉,手指拉着抹胸裙的上缘,抱怨道:“唉,这裙子好看是好看,就是上面这地方做得太大了,空荡荡的,总感觉要掉下去似的,真不好穿。” 柳菘蓝说:“拿去改改呗?” 方筱筱撇撇嘴,语气更加烦恼,凡尔赛味儿十足:“拿去改了又不是原版了,感觉就变了呀,真是烦死了。” 两人一唱一和,炫耀着奢侈品的烦恼,目光却时不时瞟向沈明月。 沈明月正在给她们调酒,闻言,手上动作没停,连眼皮都没抬。 这态度扎得方筱筱有些不舒服。 明明是来装逼的,却被无视了,那叫一个浑身难受。 正想再说什么,却见沈明月将调好的酒推到她们面前,然后转头,对正在不远处收拾桌子的刘扬扬声道。 “刘扬,你说,孙悟空和东海龙王喝酒,龙王端起酒杯,说‘猴哥,请’,孙悟空一饮而尽之后,该说什么?” 刘扬听着沈明月问话,也是头也没抬,一边收拾一边扯着嗓子,用能让半个清吧都听到的音量,大声接话。 “该龙兄了。” “……” “……” “……” 清吧寂了两秒。 “噗——” 旁边卡座有客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一笑马上起了连锁反应,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放声大笑。 方筱筱先是懵了一下,没太明白这猴子和龙王喝酒有什么好笑的,心底细细琢磨了两遍才回过味来。 龙兄,隆胸。 脸色霎时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 “沈明月!” 沈明月好整以暇地侧过身,一只手支在吧台面上,歪着头,吟吟笑问:“干嘛呀?” 方筱筱气得浑身发抖:“你什么态度,我要投诉你,你们经理呢,把你们经理叫出来。” “经理?” 沈明月眉梢轻佻,“这破地方还有经理呢,我怎么从没见过。” 方筱筱被她这浑不吝的态度噎得一滞,更是怒火中烧,“行,那我找你们老板,我要让你们老板开除你!” “巧了,其实我也在找我们老板。” 方筱筱愣愣:“你找他干嘛?” 沈明月默默从吧台底下摸出一根手臂长的实心木棍,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很是温柔的说。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给他开开眼。” 方筱筱滞了一下,磕巴接话:“开...开哪个眼?” 沈明月耷拉着眼皮,自上而下看了方筱筱一眼,最后停留在与凳子接触的地方。 方筱筱接触到她的幽冷目光,倏地站起身,一只手放在屁股后面,防备态度十足。 沈明月: “……” 方筱筱: “……” 第167章 又菜又爱玩 方筱筱这人吧,丁点段位没有,还就喜欢嘚瑟。 每次呕得一肚子火,回去也不长个记性。 而且,下次还要来。 典型的又菜又爱玩。 正好这时刘扬收拾完旁边一桌的杯子,拿着托盘走过来。 方筱筱恨恨地瞪了刘扬一眼,“刘扬是吧,我记住你了!” 那眼神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然后一把拉起还在发懵的柳菘蓝,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快步离开了清吧。 刘扬被瞪得莫名其妙,挠了挠头,嘀咕:“我得罪她了?我也不认识她啊……” 沈明月眼观鼻,鼻观心,专注手中的活,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说。 旁边一个围观了全程的同事捂着嘴偷笑,走过来拍了拍刘扬的肩膀,打趣道:“刘扬,你这还不算得罪了,就算人家嗯.....小了点,你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说啊。” 刘扬耿直地反问:“我说啥了,我不就回了一句话嘛。” 同事忍着笑:“昂,可你那话也不合适啊。” “我不就说了句该龙兄……了……” 话音未落,刘扬猛地反应过来,倏地转头看向沈明月,眼睛瞪得溜圆,一万句mmp在心底翻腾。 “姐,合着你刚才和她……不是,我……她她……” ‘她’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于是紧紧抿唇,直勾勾地盯着沈明月。 沈明月有些心虚的避开他的视线。 刘扬:“姐,你能暂停一下,看着我的眼睛吗。” 沈明月只好停下动作,缓缓抬起头。 刘扬无奈控诉:“你们两个女生之间的事怎么能套路我,我不想掺和的啊。” 沈明月清了清嗓子,格外和善:“刘扬,你之前是不是说,一直想买那辆川崎Ninia ,还差多少钱?” 刘扬愣了一下,回答:“啊?是……是啊,还差小两万呢……” 沈明月:“等这两个月的工资发了,我全借给你。” “义姐,果真?” “嗯。”沈明月点点头,“其实我和那女生......” 不等说完,刘扬立马上演了一出川剧变脸,义愤填膺,同仇敌忾的道。 “其实我一早看那女的就不是什么好人,穿得人模人样的,一来就找茬,肯定是嫉妒姐你比她漂亮,这种人就该怼,下次她再来,不用你出手,我第一个帮你骂回去。” “……” “明月。” 忽听人喊,沈明月侧目,多日不见的于如霜正站在门口,笑盈盈地朝她挥手。 缓步走近,很自然地坐在了刚才方筱筱坐过的位置,目光在沈明月身上流转,笑着说:“考完试了吧,什么时候下班?” 沈明月礼貌微笑:“于学姐你怎么来了,还得一会儿。” “也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你。” 于如霜打量着陈旧清贫的清吧,“你说你,怎么还窝在这种地方呀?以你的条件,找份更轻松,报酬更高的工作不是很好吗?” 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哦,对了,有件事得跟你说一下,之前你们宿舍有个女生,主动来找我,缠着我非要让我给她介绍几个兼职,我看她们诚心的,又听说是和你一个宿舍的……” 于如霜顿了顿,仔细观察着沈明月的表情:“所以我就顺手介绍了几个活动给她们,这没关系吧?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一番话滴水不漏。 把那些小心思摘得干干净净。 等于如霜说完,沈明月缓缓抬起眼,对上于如霜那双带着探究的眼睛,唇角弯起一个清浅弧度。 “她们想做什么,能做什么,都是她们的事,跟我没什么关系。” 于如霜看着沈明月那双清澈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心里莫名地有些发虚,干笑了两声。 “呵呵,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还怕你多想呢。” 沈明月没有接话,静了一会,又听于如霜说:“明月,是不是之前我给你介绍的那些礼仪之类的,你不太喜欢?那要不你试试家教怎么样?” “我认识几个朋友,家里孩子正愁找不到好的辅导老师,要求也挺高的,但只要通过了,时薪非常可观,接触的也都是有身份地位的家庭,对你将来发展人脉也有好处。” 沈明月:“谢谢学姐好意,不过,我这边只打算做到月底就准备回家,其他的活,暂时就不接了。” 于如霜面上闪过失望,惋惜道:“这样啊,那好吧。” 像是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但立刻又重整旗鼓,发出新的邀请。 “不谈兼职了,你明天有空吗,带你见个人,我上头的。” 于如霜上头的人或许就是针对自己设局的人,沈明月没理由不答应,顺势而为的同意了。 于如霜展颜一笑,右手打了个响指,“明天上午十点,我来接你。” “好。” 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 一辆黑色的奔驰E300平稳地停在了沈明月宿舍楼下。 于如霜降下车窗,笑着朝她招手。 车子驶向市中心一家五星级酒店。 于如霜一边开车,一边介绍:“今天是一个姐组局,在酒店里打打小麻将,到时候三缺一,可能需要你顶上,打得不大,这没关系吧?” “没事。” “那就好。” 套房内,已经有一位在了。 留着极短的头发,穿着中性风的西装,眉宇间自带着一股戾气。 正大大咧咧地靠在沙发上,身边还依偎着一个妆容精致,神态温顺的年轻女伴。 于如霜笑着介绍:“明月,这是阿曼姐。” 又对那位阿曼姐说,“阿曼姐,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的学妹,沈明月。” 阿曼姐抬起眼皮,视线在沈明月身上扫了一圈,来了点兴致,但那点兴致并没维持太久,很快便消散了。 毕竟是庄臣要的人。 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心底冷嗤他倒是会挑。 几人刚坐下寒暄了不到十分钟,套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一个穿着黑色旗袍的女人走了进来,怀里抱着只猫,身后无声地跟着几名身材魁梧,面无表情的保镖。 于如霜立刻又站起身,脸上堆起比刚才更热情也更谨慎的笑容:“花姐,您来了!” 接着连忙向沈明月介绍,“明月,这是花姐。” 花姐看上去二十七八岁,容貌并不算出众,气质沉静,眼神如古井一样深不见底。 淡淡地瞥了沈明月一眼,只是微微颔首,连嘴角都没动一下,便抱着猫在主位坐下。 那只猫在她怀里蹭了蹭,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至此,人来齐了。 沈明月还以为顾言之也会在,没想到今天见到的竟然是两个不认识的陌生女性。 稍显意外。 第168章 针对她的第二场局 随着花姐的落座,没有过多的寒暄,牌局直接开始。 三缺一,在于如霜的示意下,沈明月顶上了。 打牌时,花姐是典型的闷不吭声型。 几乎不说话,摸牌、看牌、出牌的动作节奏均匀,不管是自己胡牌还是其他人胡了大牌,都没有激起丝毫情绪波动。 怀里的猫也异常安静,偶尔抬起眼皮,琥珀色的眸子扫过牌桌。 阿曼姐则是较真型,牌品极差。 赢了钱就毫不掩饰地嘚瑟,把几分牌揽到自己面前时弄得哗啦啦作响,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一旦输牌,或者牌不顺,立刻就开始骂骂咧咧,不是抱怨手气背,就是阴阳怪气地指桑骂槐。 “妈的,什么臭牌!” “啧,今天这风头不对啊,尽喂下家了是吧?” “操,玩个几巴毛啊,把把老子放炮!” 她摔牌的动作很大,搞得牌桌砰砰响,女伴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陪着笑。 于如霜则扮演着话痨和润滑剂的角色。 一边打牌,一边不停地说话,时而奉承花姐手气好,打得稳,时而又安抚阿曼姐别急,风水轮流转。 至于沈明月自己? 打得很生涩,话也不多,默默无闻。 一直打到下午饭点时间。 沈明月心算了一下,最后竟然还小赢一千块。 不声不响的花姐是最大赢家。 于如霜也输,但具体输多少就不清楚了。 输得最惨的就阿曼姐,估计输了十万左右。 “算账吧,我该回去了。” 花姐把积分牌拿出来,丢在桌上,随后,视线转向脸色难看的阿曼,骂了一句。 “阿曼,次次打牌次次这吊样,你玩不玩得起?玩不起就滚蛋,别在这儿扫兴。” 阿曼不情不愿数着手里为数不多的计分牌,同样骂咧道:“早知道这样,老子打个毛的麻将,去楼下玩几把百家乐快乐多了!” 花姐柳眉一皱:“这局可是你自己嚷嚷着要组的,你这就有点不负责任了吧。” 阿曼啧了声,掏了根烟叼在嘴里,看向沈明月,问:“你赢了还是输了?” “赢了。” “多少?” “一千。” “收款码,我先转你。” 阿曼拿出手机,先把沈明月的账结清,而后又把花姐的结了,搂着女伴,粗声粗气地说了句。 “走了。” 当于如霜也把钱结了后,花姐抱着她的猫,在保镖的护卫下,无声地离开套房。 牌局散场。 说实话,这场会面,沈明月没看出来是个什么意思。 又好像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就单纯的被叫来凑个桌,打个牌而已。 又或者说,是打个照面。 牌桌上也没人闲聊什么,讨论的除了好牌就是烂牌。 那两人走后,于如霜亲热地挽起沈明月的手臂。 “走,折腾一天了,学姐带你去吃点好的。” 沈明月悠悠看了于如霜一眼,决定再看看。 几杯清酒下肚,于如霜脸上泛起红晕,话也多了起来。 推心置腹的说:“明月,今天带你见的这两位,你感觉怎么样?” 不等沈明月回答,又自顾自的说:“这世界上站在顶峰的男人很多,可是能爬上去站稳脚跟的女人,凤毛麟角。” “尤其是在京市这地方,水太深,但花姐和阿曼姐,也是京城里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我那些兼职渠道都是从花姐那得来的,你不知道吧。” “阿曼姐呢,脾气是爆了点,但手里攥着好几个场子,做事雷厉风行,没人敢不给她面子,花姐就更不用说了,其实这两人以前闹过很深矛盾,但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敌人,呃……反正你以后都会知道的。” “多跟她们接触接触,绝对没坏处,咱们女孩子,尤其是像你我这样没什么背景的,想往上走,光靠自己在下面扑腾太难了,得有贵人引路,得有圈子。” “我是真心觉得你不错,漂亮,聪明,沉得住气,所以才想着带你多见识见识,这机会,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于如霜絮絮叨叨地说着,从自己刚来京北时如何艰难,到后来机缘巧合认识了贵人,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 “……明月,你、你不知道……学姐当初也傻乎乎的,以为只要努力就行……都他妈放屁,没、没人拉你一把,你累死也挤不进那个门!” 接着开始细数圈子里哪些女人是靠身体上位,哪些是家族荫庇,语气时而鄙夷,时而羡慕。 然后又转到花姐和阿曼姐身上,极力渲染她们如今的权势和风光。 人人都知酒后吐真言。 借着醉酒这层天然的保护色,于如霜肆无忌惮给沈明月灌输自己的价值观和路径依赖,一点点植入。 沈明月笑了笑,并未过多表态。 后面又约了两次牌局。 第二次,依旧是花姐手气红得发紫,大杀三方,赢得盆满钵满。 阿曼姐骂骂咧咧的离开。 沈明月不显山不露水,将上次赢来的一千块稳稳地输了回去,数额控制得恰到好处。 但第二次牌局,牌品其差的阿曼倒是主动与沈明月闲聊了两句,花姐依旧冷着一张脸,不搭理。 直到这第三次。 牌过中局,沈明月的心渐渐沉了下来。 自己的牌来得也太好了。 好得近乎诡异。 清一色、混一色的听牌局面频繁出现,上手就是一副快要成型的好牌胚子。 花姐和于如霜也不对劲。 花姐会在她听某张牌时,看似随意地打出一张她需要的生张。 于如霜更是明显,有时宁可拆掉自己的搭子,也要打出沈明月可能需要的牌。 喂牌。 她们在联手给她喂牌,想让她赢,而且是想让她赢大的。 这又是干嘛呢? 之前赌桌上百万筹码说放就放,难道觉得麻将桌上这点小钱就能让自己动心?! 沈明月一时没想通,但也不想跟着对方节奏走。 当于如霜又一次“不小心”打出一张自己听的三筒时,直接装作没有看见。 下一圈,又摸上一张绝张二条,自摸清一色的大牌。 她再次选择了无视,将二条放入手中,打出另一张牌。 整个下午,沈明月上演了无数次能胡不胡,能自摸却拆牌打出去的骚操作。 这就导致三方都在演,大赢特赢的人成了阿曼。 “哈哈,清一色自摸,给钱给钱!” “碰,杠上开花,哎哟,今天这手气,挡都挡不住!” 阿曼姐眉飞色舞,嘚瑟着从椅子上跳起来,摔牌的声音比以往更响,嘴里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 时不时还吹一声特流氓的口哨,得意地瞟一眼面色平静的花姐和笑容勉强的于如霜。 “……”于如霜脸上的神情僵了一下。 花姐悠悠抬眸,看了一眼。 眼看又要到饭点了,阿曼又一次大笑自摸倒牌的时候,花姐猛地一拍桌,将怀中猫往地上一扔,冷声说:“有人出千。” 此话一出,室内静了两秒。 沈明月敛眸,心底大概明白对方唱的什么戏了。 第169章 英雄救美,永不落幕 一场先抑后扬的游戏。 首先从第一场牌局说起,初次照面,给双方留下一个基础印象。 花姐,上位者的威严和冷脸体现得淋漓尽致,压迫和距离感,让人心生敬畏。 阿曼,同样的上位者,牌品差,行事粗鲁,但对沈明月的态度却也还行。 于如霜,引路人,善于打圆场,并在合适的时间里,给沈明月传递出底层女性太难,找个靠山之类的思想。 而她引荐的这两位大佬,又同为女性,面对这种情况,九成的女生,防备心会降下许多。 又觉得有这样一个靠山,也不错。 第二场牌局,依旧是加深印象局。 花姐威严冷脸,压力继续铺垫,让沈明月处于一种轻微的紧张和不适中。 阿曼暴躁,但同时,又对沈明月的态度较上一次更亲近了一些,两人还多闲聊了几句日常生活,让她的不适得到适当松快。 此时,这份印象会给人加深阿曼是“好人”的错觉,是在这个充满压力的环境中关心自己的人。 也就对阿曼的好感稳步上升。 接着就是现在的第三场牌局。 按照正常情况下,沈明月会在花姐与于如霜的喂牌下一直赢,不断地赢…… 这种不断攀升的愉悦感,会麻痹大多数人的警惕。 接着,当她沉醉于这虚假的繁荣,记分牌不断堆叠时,那个对她表达过友好的阿曼,会首先跳出来,呵斥有人出千,或者使了某种不正当手段。 当时沈明月赢最多,自是成为众矢之的。 这一招,是阿伦森效应最阴险的应用。 先和你拉近一点关系,让你觉得她是朋友,然后再由她亲手将你推下悬崖。 这种来自‘朋友’的背刺,带来的心理落差和孤立无援感,会比一直被敌人攻击强烈十倍。 恐慌,委屈和孤立无援感蔓延,也正是百口莫辩,最无助的时刻,便是这个局的最后一步。 拯救。 一直冷眼旁观的花姐,会在她最绝望的时刻,宛如神祇般降临,出手维护。 从花姐冷漠的打压,到阿曼那些许的温暖,再到阿曼致命的背刺,最后迎来花姐的妥帖维护…… 就像被好友背刺,没想到为自己说话,解决问题的却是那个看着不怎么顺眼的人。 这一套情绪的组合拳,足以在短时间内击溃任何一个人的心理防线,让她对那个伸出援手的人产生雏鸟般的依赖和无以言表的感激。 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甚至是有些小聪明的女孩,这个计划几乎必中。 毕竟利用了人类最基础的情感模式,趋利避害,以及在危机中对伸出援手者的天然信任。 换句话说,英雄救美的戏码,永不落幕。 不过沈明月不接招,打乱剧本。 这场戏也就换了人,原本的拯救者花姐,此刻成了发难者。 牌桌上空气骤然凝固。 花姐那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敲开了虚伪的平静,声音冷得像冰,目光缓缓扫过桌前之人。 “今天这牌,打得可真有意思。” 这一眼,意味深长。 作为知情人之一,于如霜长睫微颤,手指紧张地蜷缩着,心脏砰砰直跳。 阿曼先是一愣,随即像是被点着的炮仗,浓眉倒竖,粗声嚷道。 “花萄,你他妈几个意思?前两场你一直赢我,老子输得裤衩都快没了,屁都没放一个,怎么,今儿个风水轮流转,轮到老子大杀四方了,你他妈就说有人出千?你存心跟老子过不去是吧?!” 沈明月意外的看了一眼阿曼,眉心拧了一秒而后松开。 阿曼这反应不像装的。 也就是说,今天这场局,阿曼也是属于不知情那位? 花萄根本没理会阿曼的叫嚣,视线越过躁动的阿曼,牢牢锁在沈明月身上。 沈明月安静地坐在那里,指尖还搭在那张扣着的麻将上,面上没有丝毫慌乱。 那是一种局外人的冷静旁观感,一个评鉴演员演技的观众。 这种超然的镇定,让花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阴霾。 突然,花姐调转枪口,矛头直指于如霜:“于如霜,把你的牌翻开。” 于如霜失声叫道:“花姐......” “我叫你把牌翻开,你没听到吗?” 阿曼愣住了。 看看面色难看的于如霜,看向沉脸的花萄,最后又疑惑地看向始终事不关己般的沈明月,满肚子的火气卡在半空,发作不出来。 所有的压力在这一秒,全部汇聚到了于如霜身上。 于如霜颤抖着手,将自己面前的牌一张张翻开。 牌面杂乱无章,毫无牌型可言。 花姐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伸手将她之前打出去的牌拢到面前,目光刺向沈明月:“张张都在给别人送牌,于如霜,你搁这做慈善呢,说吧,哪只手不想要了?” 话说给于如霜听的,压力是转移给沈明月的。 不等对方下文,沈明月主动将自己打出去的牌拾回面前,而后再将手中的牌全部翻开。 同样是一手散乱不堪的烂牌。 “花姐。” 明月懒懒抬起眼,无辜自嘲道:“我牌技是烂了点,但打得烂也不能说我出千吧?” 就在她亮牌说话的瞬间,花萄的目光已飞速在她和于如霜的牌之间扫了几个来回。 不对劲。 于如霜打出的那些牌,确实有意在送,但对照沈明月的这副牌来说,毫不相干。 也就是说,于如霜送出的牌,沈明月要不了,根本没法把两人定死在出千上。 这下子,局面彻底偏离预设的轨道。 花萄心下猛地一沉,隐隐疑惑。 怎么会这样? “操,什么意思?合着绕了一圈,还是说我出千了呗?花萄,你今儿不把话说清楚,我跟你没完!”阿曼怒火腾地一下直冲头顶,气急败坏地站起来。 花萄心烦意乱,一场局被一手烂牌拆得七零八落,再待下去已是无趣。 “行了,今天就到这。” 重新抱回猫,就在脚步将移未移的刹那,一个清凌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等等,花姐。” 花萄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沈明月缓缓站起身,扫过主位那还整齐地扣着的牌,“我们的牌,您都一一检查过了,可是,花姐,您的牌呢?” 第170章 已知事不必说,谈谈未知事 这一瞬,万籁俱寂。 这一下,攻守易形。 于如霜吓得屏住了呼吸,浑身冰凉。 “哟嗬!” 阿曼拖长了调子,咧嘴笑着,露出森白的牙齿,矛头瞬间调转,冲着花姐的背影就嚷:“是啊,花萄,查了我们一圈,合着就你的牌是金子打的,动不得?翻开来瞧瞧呗?” 花萄缓慢地转过身,有一搭没一搭的撸着猫,说:“你是在怀疑我?” 沈明月语气谦逊,姿态不见退让,“既然是检查,总该一视同仁才公平。” “公平?” 花萄重复一遍这个词,而后低低嗤笑了声,“在我这里,没有公平可讲。”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利落而决绝,包间的门咔哒一声合上。 阿曼几步蹿到花姐刚才的位置,嘴里嘟囔着:“神神秘秘的,牌都不亮,肯定有鬼。” 粗鲁地将花姐扣着的那叠牌全部翻开。 阿曼粗粗一看,手指拨弄了几下,像是发现了什么,又看了看牌池里花萄之前打出的那张五万,眼神从疑惑慢慢转为一种难以置信的清明。 “自摸了,却把牌扔了,这是什么意思?” 蓦地。 阿曼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悠悠转动眸子,落在沈明月身上,眼神变了又变。 咂咂嘴,吐出四个字:“真有意思。” 牌局不欢而散。 于如霜心有余悸:“明月,一起吃个饭再回去吧。” 沈明月眸子里看不出喜怒,淡淡点了点头。 一家法式餐厅里,于如霜握着水杯,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几分抱怨,几分后怕的开口道:“明月,你刚才真不该那样说的。” 沈明月眼皮都没抬一下:“哪有什么该不该的。” 于如霜被她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噎了一下,声音更急:“可那是花姐,你这样当面给她难堪,会得罪她的,以后在京市……” “已知的事情,就不要反复提了。” 沈明月打断道:“得罪不得罪,木已成舟,我们现在应该聊聊未知的。” “未、未知的?”于如霜呆愣。 沈明月身体微微前倾,字字清晰,敲在于如霜的心上:“花姐背后的人,是谁?” 于如霜的瞳孔猛地一缩,握着水杯的手骤然收紧,指节瞬间失血。 “嗬嗬,你这问得,花姐背后的人,我……我怎么会知道。” 沈明月看着她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轻轻笑了。 没再追问,拿起水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 …… - 人生如棋。 有人爱当头炮,气势汹汹,有人喜飞相局,步步为营。 很早很早的以前,沈明月是前者,如今,是后者。 棋理说: 开篇的妙,从不是压人一头,是知道自己要往哪走。 所谓先手,不是抢节奏,而是抢先看清自己。 所谓妙手,亦非惊艳,而是肯于平淡处替未来铺一段暗线。 牌局过后,于如霜没再联系她。 没联系挺好,若是能歇了心思,那更好。 明月乐得清静,闲暇时便去附近公园,和老头下棋玩。 周围照例围着一圈指指点点的看客。 “小姑娘,跳马将军啊!” 一个心急的大爷忍不住喊道,“你跳马一将,他只能上将,你车再沉底一将,他必须垫车,然后把马一砍,他这不就完蛋了,你说他怎么走?” 周围人或点头,或思考。 沈明月指尖虚点了点棋盘某个位置,“大爷,拉回来是个反将呀,这有个卒,我走不了的。” 众人恍然,继续思考。 “这小姑娘真走得不赖,你跟她走一盘?”有人起哄。 大爷乐呵呵一笑,道:“我下她,那就跟玩似的,没有悬念嘛。” 一边说着,一边不客气地坐在对面的石凳上,顺手就开始摆棋。 沈明月执红先行,相三进五。 典型的以静制动,稳守反击。 大爷立刻还以炮8平5,架起中炮,攻势凛然。 周围看客们摇摇头,意思很明显。 小姑娘开局这么软,怎么跟中炮斗? 棋局在一种看似平淡的节奏中推进。 沈明月行棋速度依旧,而大爷那边则渐渐慢了下来。 他发现自己凶猛的进攻如同拳头打在棉花上,对方的阵型看似松散,实则环环相扣,总能在他发力之前,轻巧地卸去力道。 十几个回合过去,明眼人都能看出,黑方大爷的攻势已然受挫。 又走了几步,沈明月走了一步看似平淡的马二进三,大爷没看出威胁,随手走了一步闲棋。 紧接着,炮二平一,亮车。 直到这时,大爷才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左翼不知何时已然空虚,红方的车马炮悄然形成了合围之势。 “将。”沈明月轻轻吐出一个字。 李大爷慌忙将5平4。 车一平六。 士5进4。 再炮一进四,沉底炮。 “再将。” 李大爷脸色变了,只能士6进5。 沈明月之前跳上来的三路马,此刻轻轻一跃,马三进四,踩住中象位,卧槽马的杀势成型。 黑方老将已被红车、底炮、卧槽马三子困在肋道,动弹不得。 大爷的手僵在半空,环顾棋盘,竟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解将的棋子。 绝杀。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激烈的兑子,没有惊险的对攻,只有步步紧逼的窒息感。 忽地,兜里手机传出一阵嗡嗡的震动声。 沈明月不紧不慢地拿出,屏幕上跳动着一个陌生号码。 指尖在屏幕上一划,将手机贴到耳边。 “喂?” 一个带着笑意的男声传来,温文尔雅,“沈小姐,是我,顾言之,冒昧打扰,不知今晚是否有空,一起用个便饭?” “好啊。”她应得干脆。 挂了电话,站起身,顺手轻轻拍了拍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大爷还沉浸在方才被干脆利落绝杀的复盘中,懊恼不已。 见她起身要走,连忙不甘喊道:“哎,小姑娘别走啊,再来一局,刚才是我轻敌了!” 沈明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大爷一眼,又扫过那局残棋,最后转向公园外车水马龙的繁华京市。 少女懒洋洋轻笑:“下次吧,大爷,有人约我下另一盘棋了。” 第171章 深情好女人 吃饭的地址是由沈明月挑选。 一个人均两百块左右的餐厅。 顾言之来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沈明月,长发松松挽起。 “顾先生。”她抬手示意,对他笑了笑,有些腼腆。 “沈小姐。” 顾言之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嘴角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暖黄的灯光在茶色眸中漾开浅浅的涟漪,沈明月笑回:“没事,可以理解,毕竟你长得那么帅,让我多等一会很正常呀,我也有时间来平缓一下我的情绪,跟高富帅在一起吃饭,还是有点紧张的呢。” 顾言之被这两句恭维哄得眼底笑意深了几分,“没想到你会选这里,路上有点堵车了。” “我做过攻略了,这里的东西味道挺好的,如果去那些您常去的地方,我想我压力会有点大,顾先生可以理解吗?”沈明月的声音依旧很温柔。 顾言之饶有兴致地挑眉,“为什么会有压力?” 老实说,顾言之以自己对沈明月的了解来看,她就不像是会有压力的人。 沈明月微微垂下眼睫。 沉默了几秒,抬起眼,目光有些游移,像是不太好意思与他对视。 “不知道呢。” 本就娇软的声音更轻了,很是困扰和无辜,“我去查了一下,网上说喜欢一个人好像都是这样的,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这话算是很直白了。 突兀的紧张感像细小的电流般窜过顾言之的脊背,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沉沉地撞在胸腔上。 “所以,沈小姐的意思是,你喜欢我?” 沈明月拧眉犹疑了好一会,再次抬睫时眼神已不再闪躲,直直地迎上对方的目光。 歪了歪头,唇角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我觉得,没有人会在见过顾言之之后,能克制自己不爱上他。” 没有直接回答是或不是,而是将一个个人化的情感问题,升华到了一个普遍性的共识。 她不说“我喜欢你”,她说的是“谁会不喜欢你呢?”。 这是对一个人魅力的最高恭维。 也更让人心旌摇曳。 顾言之看着她灯光下清亮又带着一丝媚意的眉眼,引以为傲的定力,正从某个角落开始松动。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不是公式化的温和,是切切真真的愉悦。 可其实较真起来,沈明月这也不算明确的表态说自己喜欢他。 “顾先生,我们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很简单,石头剪刀布。” 明月伸出纤白的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直接明牌,“我出布。” 顾言之失笑,“然后呢?” “如果说我赢了,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顾言之看着她伸出的手,更觉得好笑,“那如果我出剪刀,你不就输了吗?” “是呀。”沈明月点头答得干脆。 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反而让顾言之有些拿不准了。 “你确定真要明牌跟我玩?” 少女鼻间逸出声娇纵的轻哼 ,“那顾先生想让我赢,还是想让我输呢?” 游戏规则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意愿。 她把决定权看似交到了他手里,实则将他置于情感的审判席上。 顾言之被她这记直球打得心头一跳,面上不动声色,顺势将问题抛回:“如果你输了呢?” 沈明月笑笑,语气轻飘飘的:“输了就输了呗。” 至于输后惩罚,只字不提,那就代表没有。 顾言之呼吸微滞。 他发现自己又被她带进了她的节奏里,迅速调整,直接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沈明月摇了摇头,异常坚定的看着他。 “你先和我把游戏玩了。” 顾言之真的看不懂她。 用最幼稚的游戏,布下最明晃的陷阱? 她凭什么觉得自己会上钩?! “好。” 那一刻,顾言之心中瞬间闪过无数算计。 最终,他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落定时,赫然是个拳头。 他让她赢了。 这个结果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顾言之的心悬得更高,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靠回椅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台边缘。 “好了,你赢了,现在可以告诉我,想让我做什么了吗?” 面上波澜不惊,心下已是惊涛骇浪。 飞快地在脑中预演了各种可能,要钱?要资源?还是更棘手的,关乎庄臣布局的要求? 无论哪一种,都可能让目前设计的局面失控。 “三天。” 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今天是第一天,顾先生,我们就做三天的合约情侣吧。” “什么?”顾言之愣住了,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 担心了半天,就这? 沈明月看着他脸上那份震惊,忽然笑了。 这一笑,宛如冰河解冻,春水生波,格外的明媚生动,让见惯风月的顾言之也有瞬间的失神。 她微微歪着头,用手支着下巴,目光像带着小钩子,软软地缠上他,坦荡荡开口道:“我是个俗人,顾先生英俊的外表与温和的性格,很让我着迷。” 理由很纯粹。 顾言之有一瞬间的自我怀疑,难道之前所有的试探和警惕,都是自己多想了吗? 理智告诉他,绝不可能这么简单。 可情感上,被她用那样崇拜又带着钩子的眼神看着,听着她如此直白却又不下流的赞美,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不产生一丝虚荣的愉悦和动摇。 近在咫尺的笑颜里面,盛着恰到好处的羞涩与大胆,像一杯精心调制的鸡尾酒,明知可能醉人,也依旧诱人品尝。 “好,我答应你。” 合约生效,虽然只有三天。 沈明月很满意这个开端:“顾先生,你是一个深情的人吗?” 顾言之眸光微动,揣测着她问这话的用意。 想了想,还是老实回答:“不是。” 沈明月只是轻轻哦了一声,点了点头,“那就好。” “嗯?” “两个深情的人在一起,是没有好下场的,总要有一个人洒脱一点。” “照你这么说,你是个深情的人?” 沈明月懒洋洋笑:“当然,深情好女人,沈某。” “沈某?”顾言之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自称疑惑两秒。 “对啊。” 沈明月眼睛弯了起来,像两弯新月,“月亮的英文叫MOOn,音译过来,不就是‘某’吗。” 顾言之忍俊不禁,再次笑出了声。 看着她那张在灯光下生动明媚的脸,心底那根一直紧绷的弦,不经意间又被拨松了几分。 她总能在他以为看透她的时候,展现出完全出乎意料的一面。 时而羞涩,时而狡黠,时而通透得令人心惊,时而又幼稚得可爱。 像一本书,每一页都是不同的风景,让人忍不住想一直读下去。 第172章 不是天赋高,是他教得好 为什么不直接提出放过自己? 这个念头从未在沈明月脑海里完整成型过。 那太蠢了,无异于羔羊在饿狼面前露出脖颈,除了加速自己的死亡,没有任何意义。 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布局,投入了时间和精力,怎么可能因为一句轻飘飘的请求就鸣金收兵? 这只会暴露她的恐惧,让他们更加笃定她是一块可以随意拿捏的肥肉,从而收紧罗网,甚至可能失去“玩游戏”的耐心,直接动用更粗暴的手段。 而从感情下手,是沈明月最擅长的方向。 人心是变量,是唯一能打破既定规则的东西。 只要操作得当,这个变量也能成为她的武器。 三天合约情侣,时间是短了一些。 不过距离月底回家的时间没几天了,再者,顾言之对她也不是没有感情。 不然也不会在她明牌的时候,还让她赢。 毕竟揣着一肚子算计呢,生怕她提出什么过分要求。 一切都一切,都是试探。 第二天,顾言之来接她出去玩,算是约会吧。 当顾言之非常自然地揽过沈明月的肩膀,向朋友们介绍“我女朋友”时,那几个朋友眼中都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友善的好奇。 “妹妹叫什么名字?” 沈明月没有丝毫扭捏,落落大方地迎着众人的目光,唇角弯起甜美的弧度:“我叫沈某。” “沈某?” 一个叼着烟的男人重复了一句,觉得这自称颇有意思,立刻笑嘻嘻地抱拳打配合,“幸会幸会,在下韦某!” 其他人也笑着跟上:“鄙人齐某,沈姑娘有礼了!” “陈某。” “赵某......” 场面一时变得滑稽又热闹。 顾言之看着沈明月那一本正经自称沈某,再看到朋友们被带偏,一个个开始“在下”、“鄙人”地自我介绍,肩膀耸动,乐得不行。 沈明月也抿着嘴笑了起来。 众人见这对情侣笑得开心,顿时也回过味来,“不是,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啊?” 顾言之说:“她就叫沈某。” “不能吧,哪有人取这个名字的?” 在朋友们更加疑惑的目光中,顾言之敛了些微笑意,把MOOn=某这个理论解释了一遍。 然后说:“你们也叫韦明月,齐明月,陈明月吗?” “…………” 众人脸上笑容瞬消。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 “我靠,还能这么玩?” “所以咱们刚才‘在下’、‘鄙人’了半天,难怪你俩也隔那笑了半天呢,操。” “妹妹,你可以啊,第一次见面就能拿我们这么多人开涮的,你是头一个,牛逼!” 其中一朋友竖了竖大拇指,语气里满是惊奇和调侃。 没有丝毫恶意,全然的新鲜感。 其余人也纷纷笑着附和,看沈明月的眼神彻底变了。 他们这个圈子,顾言之带来的女人不算少,放眼看去,第一次见面,哪一个不是小心翼翼,含羞带怯,努力想融入却又格格不入。 唯独眼前人,非但没有半点拘谨,反而用一个无厘头的自我介绍,反客为主,轻飘飘地把他们都带进了她的节奏里。 他们还傻呵呵地集体上演了一场‘改名现场’。 这份镇定,机灵和敢于冒犯的底气,是他们从未在顾言之身边女人见过的。 顾言之听着朋友的调侃,静静看着被围在中间,笑意吟吟的沈明月。 她不需要他照顾,自己就像一剂活水,让原本有些程式化的聚会变得生动。 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驱使着他。 顾言之自然地抬起手,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和一点点宣示主权的意味,轻轻揉了揉沈明月的头顶。 “行了,你们都收敛点。” 沈明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揉得微微一愣,随即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像是找到了依靠的小动物,身体非常自觉地朝他身边靠去。 还没到饭点,众人吆喝着先去打会儿球。 “会玩吗?”顾言之从架子上取出一根球杆,目光落在沈明月身上。 沈明月虚伪摇头:“只看别人打过。” “我教你。” 开局自然是顾言之主导,他姿势标准,出杆利落,彩球应声落袋,展示着绝对的掌控力。 轮到沈明月时,学着样子俯身,动作却显得生疏笨拙,白球歪歪扭扭地撞出去,连一颗球都没碰到。 于是有些懊恼地微微蹙眉。 “姿势不对。” 顾言之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低沉而贴近。 下一秒,沈明月便感觉到一具温热的身体从后方贴近了她。 他的左手越过她的肩头,轻轻覆在她握着球杆的手背上,调整着她手指的位置,右手则绕过她的腰侧,撑在球桌边沿。 将她整个人圈在了他与球桌之间。 “身体再低一点,重心放在前脚。” 男人的呼吸拂过耳廓,声音带着磁性的震动,“眼睛,看着你要打的那颗球,不要看别处。” 手把手教学了一会儿,沈明月开始与顾言之一对一较量。 她进步神速,虽然力度和控制尚显稚嫩,但准头和思路已然清晰,偶尔还能打出让顾言之需要稍加思考才能应对的球。 旁边观战的朋友们看得兴起,有人吹了声口哨,起哄道:“哟,可以啊明月妹妹,这学得挺快嘛,有点天赋。” “顾少你这小女朋友悟性不错啊!” 沈明月刚巧打出一记不错的走位,闻言,直起身,纠正道:“错了喔。” 顿了瞬,侧过头,目光盈盈地望向身旁的顾言之,唇边绽开一个带着点小骄傲,却又全然倾慕的笑容。 “不是我天赋高,是言之哥教得好。” 轻柔的话语,反复撩拨着顾言之的神经。 他发现自己开始享受这种过程,享受她在他怀中的温顺。 更享受她抬头看他时,那双琉璃潋滟的眸子里映出独属于他的影子。 第173章 去约会吧 “哎哟喂——” “言之哥教得真好哦,什么时候也能教教我们呗~~~” “这狗粮我吃饱了!” 众人插科打诨地打趣,笑闹着。 热闹声中,不知是谁眼珠子一转,拍手提议:“这儿闷得慌,走,去隔壁室内网球场活动活动,来场男女混双?” 网球,意味着要换运动服,意味着更清凉的装扮和更舒展的身体线条。 几个男人眼神里都带上了点心照不宣的兴致。 于是提议立刻得到响应。 让服务员把衣服送来,男人们和女伴们分开,各自去更衣室换衣服。 刚才起哄最厉害的那个朋友,人称小五,故意落后两步,凑到顾言之身边,用手肘碰了碰他,挤眉弄眼,道。 “言之,透个底,这位也是你的猎物?” 顾言之脚步未停,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回答。 他现在不太想用这个词定义沈明月,哪怕她确实是他和庄臣想要谋划的人。 心底深处有个声音在抵触。 小五见他没否认,只当是默认,脸上笑容更贱,半真半假地商量。 “顾二爷,要不你高抬贵手一下?我挺喜欢她这挂的,又漂亮又会来事,让给我呗,算我欠你一个大人情,怎么样?” 以为这不过是寻常的资源交换,像过去偶尔分享某个新鲜女伴一样。 顾言之脚步猛地一顿,一股无名火噌地窜起,烧得心头一窒。 侧过头,冷冷地扫了小五一眼。 “你见谁不喜欢?” 小五被他这话噎了一下,摸了摸鼻子,有点讪讪,但还是不死心:“你就说给不给吧?” 顾言之转过身,正对着他,“她是我女朋友,你少起不该有的心思。” 赵霖看着他这难得的认真和护食的模样,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挂回浪荡的笑:“行,行,我知道了,得嘞。” 这还是顾言之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承认一个女人是他女朋友。 以前嘛,都是默不作声,全靠女方意会,然后自觉对号入座。 男人换衣服的速度要快一点,早已来到场边的休息区坐下。 喝着冰水,闲聊着,话题不免又绕回到各自带来的女伴身上。 顾言之没怎么接话,目光偶尔掠过通往女更衣室的那条通道。 正说笑间,通道口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说笑声,如被风拂动的银铃。 众人循声望去。 一群穿着统一款式白色百褶裙的女孩们说笑着走来。 短裙下是笔直白皙的腿,束起的高马尾随着步伐在脑后跳跃。 她们像一簇簇绽放的,带着露水的白色花朵,点亮整个场馆。 她们都很漂亮。 然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第一时间,不由自主地被走在稍靠后的沈明月吸引。 同样一身普通的白色网球裙,款式简洁,并无特别。 而那清极却又艳极的独特气质,让她在人群中脱颖而出,一眼就能捕捉到。 明媚与张扬齐发。 正所谓,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她微微侧头听着身旁两个同伴说话,偶尔点头附和。 就在这时,像是心有灵犀,又像是被一道无形的视线牵引。 沈明月忽然抬起眼,目光越过周遭的同伴,直直撞入了顾言之的眼中。 时间,这一秒被无限拉长。 周遭的喧嚣在褪去,变得模糊而遥远。 清澈的眸子像落满了星子的湖面,一种更柔软的东西在她眼底慢慢漾开。 那是一种专注的,仿佛只能容纳下他一个人的凝望。 就像年少时,在喧闹的课间,与那个藏在心底的人,一次猝不及防又怦然心动的无意间对视。 纯粹,直接,不掺任何杂质。 双打的分组毫无悬念,各自和各自带来的女伴一队。 有人笑言:“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霎时又引来一众的笑骂声。 顾言之间身经百战,发球凌厉,底线抽击势大力沉,是个高手。 沈明月则守在前场网前,高马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起初,顾言之并未对沈明月抱有太大期望,只当她是个漂亮的点缀,甚至做好了以一敌二的准备。 沉稳地控制着后方,将大部分区域纳入自己的防守范围。 很快他便发现,沈明月远比他想象的要聪明。 她似乎深谙双打的精髓,并不盲目跑动,牢牢守住自己的网前区域。 反应也极快,对于过网的短球,总能及时伸出球拍。 “可以啊!” 小五一边喘气一边笑着嚷道,“你们两个这配合,真不像第一次。” 沈明月只是抿嘴笑了笑。 顾言之心中微动。 他发现,沈明月不仅在技术上超出预期,更难得的是非常懂得配合。 会在他准备发力强攻时,悄然向边线移动,为他拉开空档,也会在他回球较深时,主动上前压迫网前,给对手施加心理压力。 配合出乎意料的默契。 要不是顾言之是当事人,他自己都能怀疑自己是不是和沈明月练过。 而这种配合,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我们意念合一’的那种灵魂契合感。 “配合不错。”他走到她身边,低声说了一句,将一张干净的毛巾递过去。 沈明月接过,擦了擦额角的汗,轻声回道:“是言之哥你打得好,我又没做什么,跟着补位就行。” 轻软的嗓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喘,软软地敲在顾言之心上。 小五在对面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酸溜溜地喊道:“喂喂喂,打球是一场竞技,禁止眉来眼去啊!” 若是平时,顾言之只会一笑而过。 但此刻,这句话却像一根点燃的火柴,丢进了他早已躁动不安的心田。 倏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沈明月的手腕。 沈明月疑惑地看向他:“言之哥?” “不打了,我们走。” “去哪?” “约会。” 沈明月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解,唇角却悄悄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故意反问:“我们现在不正在约会吗?” 顾言之扫了一圈周围的朋友们,说:“这不算。” 他现在想要的是没有这些碍眼旁观者,只属于两个人的空间和时间。 沈明月就着他握住自己手腕的力道,手指灵巧地一动,反客为主,与他十指紧紧交握。 掌心相贴,传递着彼此的心跳和攀升的体温。 “那还等什么?走吧。” 被她主动回握的瞬间,顾言之只觉得所有的躁动和急促仿佛都找到了归宿,没来由的很安心。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两人利落抽身,离开球场。 第174章 极致的落差 顾言之问沈明月想去哪。 沈明月眼眸灵动地转了转。 然后,指向远处一个的游乐场。 “去那里,情侣当然得坐摩天轮啦,每个偶像剧都会有的情节呢。” “好。” 于是,行程就此定下。 在游乐场门口,沈明月跑到售票窗口,抢在他前面买了票,笑得有点小得意:“今天我请客。” 顾言之也笑了,由着她去。 排队等候时,旁边有卖各种发光头饰的小摊,沈明月拿起一个带着鹿角的发卡戴在头上,转身问他:“好看吗?” 灯光下,毛茸茸的鹿角和她亮晶晶的眼睛相映成趣。 顾言之点头:“好看。” 她立刻喜滋滋地付了钱,又拿起一个简单的星星灯环,踮起脚尖,不由分说地戴在了顾言之的头上。 顾之下意识想躲,却被她按住,娇蛮道:“不可以躲,情侣就要戴一样的。” 顶着那个幼稚的星星灯环,看着周围人投来的目光,顾言之耳根微热。 心里却奇异地没有半分排斥,反而有种被她打上标记的归属感。 坐进摩天轮的轿厢,缓缓升空。 城市的灯火在脚下铺陈。 沈明月趴在玻璃上,发出小小的惊叹。 “言之哥,你快来看那边,像不像一条发光的路?” 她自然的指挥着他看这里看那里,真就像个普通情侣一般。 从摩天轮下来,经过一个抓娃娃机时,沈明月盯着里面一只丑萌的玩偶说:“我想要那个。” 顾言之试图投币,她却拦住他,跃跃欲试:“我先自己试试。” 结果自然是惨败。 她懊恼地跺跺脚,把位置让给他,满眼崇拜:“靠你啦,哥哥。” 顾言之其实也没玩过这个,但在她期待的目光下,竟真的把那个抓了出来。 沈明月抱着玩偶,看向他的眼神里全是星星眼:“言之哥你也太厉害了吧。” 整个晚上,行程紧凑,欢声笑语。 最后的最后,当吃完晚饭,天色渐晚时,两人去看了一场电影。 一家私人影院,选了一部节奏舒缓的文艺片,具体放了什么,两人都没太看进去。 室内昏暗,只余大屏幕的光影明明灭灭。 影片开始不久,沈明月身体不着痕迹地靠向顾言之。 起初只是手臂若有若无的相贴。 随着影片时间的流逝,她看得有些倦了,脑袋完全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又过了一会儿,或许是觉得姿势不够舒服,沈明月动了动。 几缕细软的发丝蹭过他的颈侧,顾言之垂眸,能看到她浓密卷翘的睫毛在昏暗光线下投下的阴影,以及她微微抿起,自然嫣红的唇。 电影散场,顾言之送她回学校。 合约情侣的第三天。 约会依旧由沈明月主导,骑着自行车去他以前的学校清大闲逛,去湖边喂金鱼,去电玩城里玩游戏...... 一直到华灯初上,两人沿着栽满梧桐树的街道慢悠悠地走着,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沈明月停下脚步,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头在自己衣服口袋里掏了掏,然后握紧拳头,神秘兮兮地伸到顾言之面前。 “送你一个礼物。”她笑着说,面上带着点孩子气的郑重。 顾言之看着她紧握的小拳头,有些好奇地伸出手掌:“什么?” 她的拳头在他掌心上方松开。 顾言之看向自己的手心,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啊。” 沈明月摇了摇头,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温柔:“是勇气,看不见的,你得闭上眼用心去感受。” 顾言之被她这充满稚气的话逗乐了,可看着她无比认真的眼神,还是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视觉被剥夺,其他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听到远处模糊的车流声,能感受到晚风拂过面颊的微凉,闻到她身上传来淡淡的清甜气息。 蓦地。 温热清浅的呼吸拂过他的唇角,一个微凉而柔软的触感,如蝴蝶停留般,轻轻印在了他的唇角。 一触即分。 顾言之浑身陡然一僵,倏地睁开眼。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在瞬间疯狂擂动。 沈明月却已经退开了一步,巧笑嫣然。 路灯的光线流淌过她含笑的眉眼,挺翘的鼻尖,最终停留在她的唇上,泛着诱人的水光。 美得不像真人,像从夜色深处走出来的,专门蛊惑人心的精魅。 而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巧精致的挂件,下面缀着一个金色小铃铛和拇指大小的花牌,刻着‘御守’二字。 她轻轻晃了晃手腕。 “叮铃——” 清脆细微的铃响与夜风相应。 “御守一响,正缘上场,听过没?呐,给你的礼物。” 那一刻,顾言之静静看着她。 所有的感官体验和情感冲击在这一刻汇聚,爆炸。 接过那个御守挂件,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的皮肤,他抬起眼,目光深沉得像深渊,里面翻涌着几乎无法抑制的汹涌情潮。 “沈明月……” “时间不早了,你该送我回去了。” 沈明月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在他开口前,打断了他。 顾言之满腔翻涌的情绪被堵了回去,定了定神:“好。” 两人并肩沉默地走了一小段路。 沈明月突然问:“对了,你车停哪来着?” “那边商场的地下车库。”顾言之回答。 “哦……”沈明月轻轻应了一声,“怎么停那么远啊。” 撒娇的埋怨,让顾言之心头一软,不假思索地回:“下回停近一点。” 沈明月停下脚步,看向他,脸上依旧是吟吟笑意,但那笑容脆弱得像清晨的薄雾,一碰就会碎掉。 最致命的是那双总是清澈灵动或带着狡黠的眸子,此刻蒙上了一层水意茫茫的雾气,盛满了无法言说的悲伤,在路灯下折射出破碎的光。 她就站在他面前,就那样看着他笑,眼神却在无声地告别。 “没有下回啦。” “Game Over了。” 三天合约情侣结束了。 顾言之脸上的温柔笑意瞬间冻结,像是被急速冷冻,僵在脸上。 时间好似在这一刻停滞,周围所有风声,车流声逐渐褪去,变成一片死寂的空白。 让人无法呼吸的酸涩迅速从心口蔓延至四肢百骸,连指尖都泛着麻木的凉意。 刚刚还充盈着滚烫热血的胸腔,此刻被瞬间掏空,徒留下一个呼啸着穿堂风的空洞。 极致的落差,不外乎天上地下。 从温暖春日骤然坠入数九寒天的冰窟。 第175章 人生总要留点遗憾 “是合约情侣的游戏Over了,还是……全都 Over 了?” 沈明月迎着他的目光,轻笑着吐出三个字:“全部呀。” 顾言之感觉自己的喉咙被那双无形的手扼得更紧,几乎是用了全身力气,才从窒息的胸腔里挤出声音,每个字都带着砂砾般的粗粝感。 “真要这样吗?” “我们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三天合约情侣,结束了自然是所有都结束了。” 沈明月轻轻叹了口气,气息如烟云消散在夜色里,想了会,又反问:“顾言之,你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顾言之就这么深深地,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沉默,也是一种答案。 沈明月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眼中翻涌的晦涩,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该怎么说呢……” 她微微蹙眉,像是在思考一个难题,然后抬起眼,用一种试图让他理解的说法道:“其实,你要是养两只猫,养两天,也会有一丢丢感情的,分开的时候,舍不得很正常,但是,这种感情,它并不是爱情。” 顾言之:“那什么是爱情?” 沈明月静静地看了他几秒,路灯的光将影子拉长。 两人就那么无声对视数秒。 沈明月说:“我们两个之间,是不能有爱情的。” “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配啊。” “哪里不配?” “身份,地位,哪里都不配。” 顾言之再次沉默了。 看着他骤然黯淡下去的眼神和紧抿的嘴唇,沈明月忽然又笑了,透着一丝看透世情的苍凉。 “感情里有句话说得特别对,可能每个人都知道,但是基本上很多人都做不到。” 顾言之顺着她的话,干涩地问:“说来我听听。” 沈明月目光清凌凌地落在他脸上:“就是,谁认真了,谁就输了。” 顾言之看着她。 看着她眼中那片破碎又清醒的冰湖,整个人像是被这句话彻底凿穿,霎时放弃了所有抵抗,哑声承认。 “那我输了。” 沈明月看着他这副全然放弃挣扎的样子,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情绪极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她轻轻吸了一下鼻子,或许是夜风太凉。 然后用一种更轻,更缥缈,仿佛随时会散在风里的声音说。 “还有一句话,这个世界上,真心的人最后都会很狼狈。” 说完这句,明月迅速低下头,后退两步,刻意拉开距离,避开了他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目光。 “好了,不说了,该回去了。” 不再等他的回应,径直朝着前走。 昏黄的路灯将影子拉得很长,那背影单薄又决绝,融入沉沉的夜色里。 顾言之把车开了出来,沈明月拉开车门,坐进副驾。 车辆融入车流。 顾言之单手操作着方向盘,视线落在前方,另一只手越过中控台,摊开掌心,沉默地伸向沈明月。 无声的邀请,也是最后一点固执的试探。 沈明月低垂着眼睫,目光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掌上,停顿了几秒,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微凉而柔软。 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依赖的回握,只是安静地,顺从地搁置着,像完成一个最后的分别仪式。 这细微的差别狠狠扎进顾言之心里。 他收拢手指,紧紧包裹住她的手。 看着前方不断后退的霓虹,喉结滚动了几下,终于还是不甘心。 “要不我们改天再约一次?” 顿了会,试图让理由听起来更合理,补充一句:“这两天都是你带我玩,下次我带你玩。” 沈明月望着窗外流动的夜景,侧脸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显得格外平静,也格外疏离。 他听到她轻轻的声音,没有任何转圜余地地响起。 “没有改天了,这是最后一次。” “你说真的?” 沈明月缓缓转过头,不解的反问:“真的呀,我们不是说好了吗,game Over,Over就是Over,不要给自己留下任何苦恼。” “不行。” 顾言之冷冷吐出两个字,眼底那点温润的伪装被彻底撕开,眼底一片阴鸷与狠戾。 “我只知事在人为。”他说。 沈明月微微蹙眉,面上像是没听懂这句充满掌控欲和潜在威胁的话,追问道:“什么叫事在人为?” 顾言之脸上的冷硬瞬间收敛,又恢复成那副温润的模样,仿佛一切只是一场错觉。 他侧头对她笑了笑,语气宠溺地唤她:“明月,你看我们这三天,算是情侣吧,可我连一件像样的礼物都还没送过你,这怎么能算完整呢?” 沈明月视线在昏暗的车厢内扫过,最后,落在中控台储物格里,一个银色的打火机。 拈起那枚打火机,冰凉的金属触感瞬间沁入指尖。 “礼物啊……那你把这个送我吧。” 顾言之的视线骤然凝固在她掌心的打火机上。 正欲开口,或许是想追问她为何选中这个,又或许是想借此再次强调些什么有的没的。 沈明月没有给他机会。 “其实,人生不过就几个mOment,人与人之间有过那么一瞬间,就够了。” 这句话莫名带来了一种别离的虚无感。 顾言之的心被这句话轻轻攥住,想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感怀,想反驳这过于悲观的论调。 沈明月看穿了他的意图,收敛起那片刻的飘远,展露一个清浅中带着点顽皮的笑。 “人生总要留点遗憾的嘛。” 话落,她不再看他,将那枚打火机紧紧握在手心,转头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 顾言之所有的话都被堵在喉咙里。 车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许是因为夜深的凉意,车窗上渐渐凝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雾。 沈明月目光没有焦点,直到那层雾气氤氲开来,像一块天然的画布。 她缓缓抬起右手,在那片迷蒙的雾气上,一笔一划,写下两个字。 言之 顾言之虽然在专注开车,眼角的余光却瞥去一眼又一眼。 见她凝望着那因雾气而显得有些朦胧,边缘开始微微融化的字,眼神专注得近乎虔诚。 宛若在凝视一个短暂易碎的幻梦,又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告别。 不过短短十几秒的时间,车窗上的字彻底消散。 那么快。 那么彻底。 就像这场为期三天的游戏。 “留点遗憾吧,拜~”她低声喃喃,自语着。 第176章 给他心里种下锚点 车子缓缓减速,距离学校只剩下最后一个红绿灯。 沈明月忽然转过身去。 另一只手也主动轻覆在他右手的手背上。 掌心微凉,小心翼翼的安抚着。 顾言之视线从路况快速扫过她带着浅笑的脸,听她软软的说:“言之哥哥,明天就见不到了噢。”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启动,最后在京大校门外停下。 明月微微歪头,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继续用那种轻松的语气调侃。 “不过你也不要太难过,世界上除了男人就是女人,说不定等我一下车,你转角就能遇见另一个心动女嘉宾,她比我漂亮,比我身材好,比我性格好。” 说完这些,她毫不犹豫地推开了车门。 站在车外,微微弯腰,对着车内的他,语气变得正式而疏离。 “顾先生,这三天,打扰了。” 顾言之心底那股混杂着不甘,涩意和被她抛弃的恼怒情绪冲破了温润的伪装,咬着牙回应:“你确实打扰到我了。” 不仅打扰了他的生活,更扰乱了他一贯冷静自持的心。 沈明月脸上浮现可怜兮兮的歉意,软声说:“对不起嘛。” 看着她这副样子,顾言之的心像是被泡在温水里,又酸又软,硬不起心肠,只能闷声道:“没关系。” “这是原谅我了吗?” “不原谅。” “哦。”沈明月向前挪了一小步,“那能不能最后抱一个?” 顾言之推开车门,长腿一迈,来到了她面前。 伸出手,一把将其拥入怀中。 抱得很紧,呼吸沉重。 沈明月回抱住他,手臂环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前。 几秒后,轻轻挣了挣,沈明月后退一步,重新拉开距离,抬头对他笑了笑。 那笑容依旧好看。 “我走了啊,顾言之。” 依旧不等回应,已干脆地转身,一次头也没有回。 顾言之僵立在车边,心脏那处,空落得慌。 回到车上枯坐良久。 烦躁,空虚,还有一种尖锐的失落感,如潮水般一波波冲击。 摸出烟盒,熟练地磕出一支,叼在嘴里,然后习惯性地去摸中控台。 指尖落空。 恍然惊觉,自己的打火机已经被她当作礼物拿走了。 连这点尼古丁的慰藉,都被她一并带走。 心中那股不良情绪瞬间膨胀,将他吞噬。 顾言之烦躁地将唇间的香烟取下,揉碎,扔出窗外。 就在这时,副驾驶的车门毫无预兆地被人从外面拉开。 一个妆容精致的陌生女人带着一阵浓郁的香水味,熟门熟路地坐了进来,嘴里娇声抱怨着。 “哎呀,你怎么才来呀,等你好久,冻死我了……” 话说到一半,借着车内昏暗的光线看清顾言之的脸,声音戛然而止。 她脸上闪过慌乱和尴尬,连忙摆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上错车了,真的对不起!” 顾言之眉心拧紧,冷冷地瞥了对方一眼,没有作声。 这种低级的上错车戏码,在他眼里拙劣得可笑,无非是另一种形式的钓凯子。 女人并没有立刻下车,反而目光在顾言之英俊的侧脸和这辆价值不菲的跑车上快速流转了一圈,脸上重新堆起妩媚的笑容,身体微微前倾,挺出傲人的曲线,声音放得更软。 “哥哥,你一个人在这……是在等人吗?”她眼神勾缠,“我看我们挺有缘分的,要不加个联系方式呗?” 面对对方的引诱,顾言之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若是平时,或许会逢场作戏,虚与委蛇一番。 但此刻,他回想起沈明月的那番话。 她还是不够了解这世道。 哪里需要什么转角,他光是停在这里,自有女嘉宾主动登场。 只是。 顾言之懒懒抬眼,漠然地在那女人脸上和身上扫过。 平心而论,长相、身材,都算得上不错,是能在许多场合吸引目光的类型。 只是不知怎的,眼前这张精心描画的脸,刻意扭动的腰肢,与沈明月一比,就显得太一般了。 过于庸俗。 “下车。” 顾言之收回目光,冷声驱逐。 女人脸上的笑容僵住,悻悻地撇了撇嘴,说了句“打扰了”,而后下车。 顾言之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揉了揉眉心,轻啧了声。 …… 人总是在无限接近幸福的时候,感觉最幸福。 就像最快乐的不是周末,而是周五。 三天完美女友体验卡,在最沉浸的时候喊停,果断抽身离去。 这种戛然而止的缺憾与落差,不能说带劲,只能说很带劲。 至于离开前的那番话嘛,是沈明月在顾言之心里留下的一个锚点。 她要让他以后遇到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在潜意识里拿出来比较。 还是那句话,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如果真有比自己做得更到位,手段更高的女人,那沈明月心甘情愿的认栽。 立马提桶跑路,让对方上位。 她不争。 沈明月拖着有些沉重的步子走回学校,脸上所有伪装出来的脆弱与不舍在踏入校门的那一刻,如潮水褪去,余下深入骨髓的冷然。 就在接近宿舍楼时,脚步猛地顿住。 一辆黑色迈巴赫静静停在那里,车牌号是很高调的连号。 司机站在车旁,目光平静地看向她,上前一步,恭敬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沈明月深吸了一口气,敛去所有外露的情绪,弯腰坐了进去。 一道极具存在感的身影占据了另一侧的位置。 看起来三十不到,面容是极具冲击力的俊美,眉骨很高,衬得眼窝深邃,鼻梁挺拔如峰,薄唇微抿,勾勒出冷心冷情的弧度。 即便静坐不动,周身也散发着一种沉静的权威感。 看着对方沉着的那张脸,沈明月感觉来者不善,没有等对方发难,第一时间认错。 “对不起,我错了。” 其实,按照沈明月原先的想法,不就骗了一下宋澜嘛,给他添点堵而已,宋聿怀没理由来找自己茬。 但她忽略了另一个。 同样宋家小辈,宋闻璟,也去找了宋聿怀。 宋聿怀并没有因为她干脆的认错而有任何松动,冷冷抛出三个字:“错哪了?” “我不该利用宋澜,编造我是他未婚妻的谎言,刺激他去跟您闹。” “还有呢?” 沈明月很茫然:“还有?” 宋聿怀提出了一个名字,“宋闻璟。” “……”沈明月欲言又止,心说我就和他说了两句话而已,他又咋了,这也怪我? “对不起。” 退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柳暗花明。 只答不辩,问就道歉,方能顺利度过此劫。 心下忽动,沈明月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奉上。 “其实我对这件事怀着很深的愧疚,思来想去很久,一直想找机会向您郑重表达我的歉意,这是我特意为您挑选的礼物,全当赔罪,希望您能原谅我之前的无知和冒犯。” 第177章 也不是全然厌恶嘛 宋聿怀的目光落在沈明月掌心那枚打火机上。 都彭经典的Ligne 2 系列。 这个品牌即便是最基础的款式,国内专柜价也要接近六千元。 这绝非一个普通学生,尤其是一个据他了解家境清寒,需要靠兼职维持学业的学生,能够轻易负担的礼物。 这般想着,便也就这样说了。 “这个价钱,不便宜,据我所知,以你的家庭情况,并不支持你这样消费。” 沈明月心里早有准备,小声解释道:“是的,宋先生,这个确实不便宜,所以在前段时间我联系了一个学姐,让她帮忙介绍了几个薪酬还不错的兼职。” 宋聿怀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他的视线再次落回那枚打火机上,忽然又问了一个看似随意,实则刁钻的问题。 “你随身带在身上?” “……” 沈明月微微抿了抿唇,“我一直觉得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会先来,所以,总会把一些觉得很重要的东西带在身上。” 末了,她又想到打火机上可能存在使用痕迹,补充了句。 “之前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有机会送给你,有时候心里烦躁了,会忍不住拿在手里把玩一下,可能留下了一些使用痕迹,很抱歉。” 语气里充满了对糟蹋了这份昂贵礼物的自责,将那份小心翼翼和诚意渲染得更浓。 车厢内再次陷入一片令人压抑的寂静。 宋聿怀没有去接那枚打火机,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或许在衡量,又或许在判断。 静了足有十几秒。 他终于伸出了手,从她掌心将那枚都彭打火机取走。 “你是一个学生,应该把重心放在学习上,这些东西对你来说太贵了,以后不要再买了。” 沈明月默然,心说也没以后了,从顾言之那里顺来的打火机,哪还能有第二次啊。 不过有点可惜吧,都彭的,就算是二手,转手卖个一两千块应该没问题,够回家的路费了。 “只要宋先生您喜欢就行。”明月口是心非的说道。 气氛因她这句略显亲密的话,骤然凝滞了一瞬。 沈明月像个没事人般继续没话找话,问了一个很日常的问题:“宋先生,您吃饭了吗?” 宋聿怀反问:“你没吃吗?” 沈明月说起谎时不用打一点草稿:“我晚上不吃饭的。” 宋聿怀的视线在她清瘦的身上扫过,最后落于眉眼。 在他的注视下,沈明月像是承受不住这种无形的压力,肩膀微微垮了下来。 “好吧,其实是买礼物把钱花光了。” 宋聿怀眸光微动,有些复杂的看着沈明月,然后对前方的司机说了个地址。 司机应了一声,启动车辆。 “宋先生,您这是……?” “我也没吃。” 沈明月脸上立刻堆起感激又惶恐的神色:“这怎么好意思麻烦您……” “虚伪的话不用再说。”宋聿怀打断她。 “哦。” 沈明月立刻噤声。 宋聿怀突然回到最初的主题,“宋澜那边,你得去跟他解释清楚。” “好的,宋先生。”沈明月立刻应下,态度端正。 然而,她应下之后,宋聿怀却没有接话,无言静看了她半晌。 目光沉如夜,不带喜怒,像无形的蛛网,细细密密地笼罩下来。 沈明月大脑飞速运转,开始反思自己的反应是否有不妥之处。 是觉得自己答应得太快,显得没诚意? 还是……觉得自己在敷衍?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闪过。 哦,自己根本没有宋澜的联系方式。 现在要去解释,总不能靠意念传输吧? “宋先生,那个.....我没有宋澜的联系方式了,您看方不方便,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呢?” 当这句话问出口的那一瞬,宋聿怀周身的气息非但没有缓和,反而骤然更冷了几分。 眼底那原本就深沉难辨的情绪,瞬间像是结了一层薄冰,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抹讥诮的情绪。 这是什么意思? 沈明月感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了某个她没预料到的雷点。 就在这时,宋聿怀却忽然开口,报出了一串数字。 沈明月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这可能就是宋澜的联系方式。 不敢怠慢,也顾不得多想为什么他突然又愿意给了,连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边低声重复着数字确认,一边快速地在拨号界面输入。 “这是宋澜的号码吗?谢谢宋先生。” 明月嘴里道着谢,心里却转过一个念头。 反正都是要解释的,不如现在就当着宋聿怀的面打过去说清楚。 要的就是效率两字。 免得宋聿怀觉得自己没把他的警告当回事。 想到这里,在输完最后一个数字后,指尖立刻按下了拨号键,然后将手机贴到了耳边,心里还在快速组织着待会儿要对宋澜说的解释言辞。 嘟…嘟… 电话接通的等待音在安静的车厢内响起。 与此同时,一阵手机铃声也毫无预兆地在车厢内部响起。 沈明月下意识循声望去。 只见坐在她身旁的宋聿怀,慢条斯理地拿出他那部正在响铃的私人手机。 屏幕上跳动的,赫然是沈明月的号码。 他抬起眼眸,视线落在沈明月疑惑的脸上,睨了她一眼,语气依旧平平。 “我的。” “……?” 沈明月惊讶了一秒,瞳孔微缩。 随即,眼睑微微低敛,长睫垂下,遮住了眸底升腾的情绪。 那眸光在阴影下飞快地流转了一圈,再抬睫时,刚才的正襟危坐感已然消失不见。 了然的笑意从眼底缓缓荡开,染上了眉梢。 她的唇角克制地弯起一个微妙的弧度,并不明显,却让整张脸变得生动鲜活。 如此看来,宋聿怀对她,好像也不是那么全然厌恶嘛。 之前故意骗宋澜给他添堵这事,做得还挺成功。 “原来如此。”明月轻轻颔首,一边把电话号码存着,一边问,“那宋先生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和宋澜解释呢,我听您安排。” 宋聿怀不疾不徐地抛出一个信息:“你不是打算明天回家吗?” 沈明月心中猛地一凛:靠,连我订的返乡车票都被查到了,有权真是好啊! “原本是这样打算的。”她承认得干脆,话锋又立刻一转,表明立场,“不过,一切当然以宋先生您的安排为重啦,我的事情可以往后放。” 宋聿怀对于她这番识趣的表态不置可否,淡淡地说:“等你回来再说。” “好的。”沈明月也不纠缠,利落地应下。 第178章 一个经典屡试不爽的套路 和宋聿怀吃的第二顿饭,依旧冷清得很。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保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作风,总之,气氛稍冷。 其实沈明月下午的时候已经和顾言之吃过饭,但当时话赶话到那了,就想顺势卖个惨。 卖惨的结果就是,这一天,沈明月晚饭吃了两顿。 为了不让对方察觉,硬是又吃了一个正常女生的饭量,撑得她一点话都不想多说。 迈巴赫再次停在了学校门口,沈明月主动说道:“宋先生,就送到这里吧,我自己走进去就好,谢谢您的晚餐。” 宋聿怀看了她一眼,没有坚持。 沈明月下了车,慢悠悠散步回去,就当消食了。 夜晚的校园相对安静,路灯将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沿着熟悉的路往宿舍走,余光扫过路边一个绿色的垃圾桶。 在桶盖的边缘,一个丑萌的玩偶正歪歪扭扭地坐在那里。 是顾言之在夜市里给她夹到的那个。 这东西不值什么钱。 一般像这样的小玩意儿,沈明月通常会在进入校园确认安全后,就找个不起眼的角落处理掉。 这个玩偶,也是在她与顾言之分别后,被随手丢弃的。 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明月的手伸进了外套口袋,想掏点什么。 口袋里空空如也。 打火机被送出去了,没了。 她掏了个空。 别说,那个打火机,打开盖子的那一瞬间,‘叮’的那一声清脆声响,还挺好听的。 带着金属特有的质感和回响,一听就知道是金钱的声音。 让人上头。 沈明月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老有人喜欢顺打火机了。 回到宿舍,洗漱完以后,沈明月坐在凳子上思索这几个月经历良久,最后得出结论。 2013年1月31日,新增收入0元,确诊人脉0个,倒贴733元,被造谣成狐狸精9728次。 他奶奶的,啥也不是。 亏麻了。 捞女做到自己这份上,着实给同行丢脸。 不过其实也是沈明月没有要。 她要的东西太‘贵’,必须得好生铺垫铺垫。 所以这半年主要任务就是打好关系。 华国是个人情社会,人脉是个好东西。 关系决定经济,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不过铺垫归铺垫,该捞还得捞。 不然也太亏了。 沈明月拿起手机给周尧打去电话。 “周尧,你在哪呢?” “除了在家还能在哪。”周尧懒洋洋回道,背景里隐约传来一个女人的说话声。 “我怎么听着有女人说话的声音?” “家里保姆,问我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是吗?”沈明月拖长了调子,“可是听着有点像叶小莹学姐的声音呢?” 周尧的声音带着点哭笑不得,“不是,叶小莹没事跑我家来干嘛?” “她以前是你女朋友呀,去你家不是很正常吗?” 沈明月开始胡搅蛮缠,“周尧,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和叶学姐眉来眼去的,那天我走以后,你们俩后面干嘛了?” “对不起。”周尧老实道歉。 “之前你还和叶学姐纠缠不清,我本来从小不哭的,都怪你,把我气哭了。” “我的错,我后来也和你解释了。”周尧继续道歉。 “还有……” 沈明月正要继续说下去,周尧直接打断她,声音里那点懒散意更深。 “沈明月,你这架吵得有点刻意了啊,别绕弯子了,直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什么嘛。” 沈明月装作不懂,嘟囔了句,然后道:“明天我要回家了。” “知道了,明天我来送你。” “你明天能出来吗?” 电话那头,周尧沉默了一瞬,接着哼笑一声,笑声里带着他身为顶级纨绔的嚣张和底气。 “为什么不能,周家没人能管得了我,我只是懒得跟他们没完没了地掰扯。” “哦,那明天见。” “嗯,明天见。” …… 第二天早上九点。 周尧开着一辆保时捷来到宿舍楼下,绕过车头,很自然地接过沈明月手中的行李箱。 “就这么点东西?”他掂量了一下,随口问道,同时打开后备箱,将箱子稳妥放好。 关上后备箱,他走到沈明月面前,忽然伸出手,指腹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脸颊,亲昵中又带着点痞气,嘴里啧啧有声。 很是欠揍的调侃道:“你是不是比以前胖了,脸上肉多了点。” 沈明月抬起琉璃浅色的眸子睨了他一眼,平静地戳穿:“周尧,你想捏我脸就直说。” 周尧被拆穿后反而更加张扬,笑声从喉咙里滚出来,带着点坏。 他微微弯下腰,凑近到她面前,专注地端详着她的脸。 看了几秒,然后低低地爆了句粗口。 “妈的,我们明月怎么这么漂亮啊我靠。” “真他妈美死了!” 沈明月听着他这一点不含蓄的赞美,笑了声,“少来这套,快送我去车站,赶不上车你要负责。” “行,我负责。” 周尧直起身,懒洋洋地拉开副驾驶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吊儿郎当地说:“我倾家荡产也给你买架私人飞机,直接送你到家门口。” 两人上了车。 沈明月是下午的票,周尧早上来,留有很长的空余时间,所以车辆没有直接驶向车站,而是拐进了市中心购物中心的地下停车场。 “来这儿干嘛?”沈明月看着那熟悉的奢侈品lOgO,明知故问。 周尧闻言侧头看她,嘴角一扬,“给你带点京市特产回去。” 沈明月还想说什么,已被他不由分说的带入一家珠宝店。 BVLGARI。 销售送上一款手镯。 周尧问销售:“这个戴的人多吗?” “这是我们的B.ZerO1系列,非常受年轻人的欢迎,不过,这款全钻的,二十二万八,贵了不少,拥有的人还是少数。” 周尧似乎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从销售手中接过手镯,扣在沈明月腕间,接着,他转向销售,让其再挑一款戒指和项链。 在得到同样‘人少戴’的结论后,周尧拿着戒指,问沈明月:“你一般戴哪个手指?” 沈明月想了下,“食指吧。” 话落,周尧把戒指戴入沈明月右手无名指。 “……”何必问呢这是。 周尧握着沈明月的手,点了点戒指,说:“买单。” 沈明月看了他一眼。 如果直接要礼物,就会担心对方拒绝。 故意找点问题,把情绪拉低,让对方有愧疚感,有将功补过的想法,那被拒绝的概率就会小很多。 一个很经典,但屡试不爽的套路。 第179章 钱给你花,力给你使 买完东西,又在商场里随意吃了顿简餐,周尧便开车载着沈明月前往高铁站。 直到车子驶入高铁站出发层,停稳在临时停车区。 周尧一手拖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虚扶在她背后,护着她穿过人流,走向进站口。 过了安检,来到站台,找到对应的车厢和座位。 周尧随手把行李箱提起来塞到了头顶上方的行李架上。 安放好后,他转过身,手臂搭在座椅靠背上,将沈明月圈在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里,低头看着她。 “路上注意安全。” 他皱着眉,依旧是那副不耐烦的腔调,“回去路上机灵点,别人跟你搭话,甭搭理,现在骗子花样多,专骗你这种看着就不聪明的。” 沈明月被他气笑:“我看着很不聪明吗?” “不然呢?” 周尧挑眉:“看着就一副没经过社会毒打的样子,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息。” “知道了。”沈明月点头。 周尧看着她乖乖应承的样子,依旧还不放心,又跟了一句:“等你回来的时候,提前跟我说一声。” “你要干嘛?” “我给你订机票,别坐这破动车了,慢死了。” 沈明月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含糊地应了一声:“到时候再看吧。” 周尧也没再说什么,伸手又想捏她的脸。 沈明月往后一缩,他手指落了空,也不在意,低低笑了一声。 “要不我买辆私人飞机吧,到时候直接飞你家门口接你。” 这话说得太荒唐。 但感觉周尧又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沈明月一时也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我家门口可没地方给你停飞机。” “这算什么。”周尧满不在乎地一扬下巴,狂得没边,“造呗,平整块地儿的事儿,能有多难?” 沈明月又是好笑又是无语,娇嗔地瞪他一眼:“周尧,你有钱没地方花了呀?” 周尧看着她嗔怪的模样,心里像是被羽毛挠了一下,痒痒的。 微微弯下腰,靠近她,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眸此刻竟显得格外专注,吊儿郎当的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认真。 “钱不给你花,我给谁花?”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回归那懒洋洋的劲儿,“有力也一定给你使。” “……” 站台广播适时地响起,催促着送行人员下车。 沈明月找到了借口,连忙推了他一下:“广播催了,你快下车吧。” 周尧看着她微红的脸颊,悠悠又笑了一声,直起身,插着兜,说:“路上不准和别人聊天,男的老的少的都不行,知道吗?” “喔。”沈明月应了一声。 “到家和我说。” “好。” 周尧这才转身,大步流星地下了车。 他站在站台上,隔着车窗找到她的位置,朝她扬了扬下巴。 列车缓缓启动,窗外他的身影很快被甩在身后,沈明月的目光收回。 …… 高铁转大巴,在市里休息了一晚,沈明月第二天下午四点到的家。 梁秋英不在,打电话问了下,说村里有人娶媳妇,被喊去帮忙了,让她自己弄点吃的。 想了想,决定去村里的小卖部买一把挂面,回来随便煮点应付一顿。 还没走近,远远就听到了鼎沸的人声。 小卖部门口,本就是村里的情报交流中心。 临近年关,外出打工的人都回来了,使得这情报站规模空前壮大。 男人们大多聚在一堆,叼着烟,谈论着今年在外挣了多少钱,老板黑不黑心,或者对国家大事指点江山。 女人们则围在另一处,嗓门更尖利些,话题围绕着孩子,公婆,以及各家的长短是非。 沈明月扫了一眼,发现沈晴竟然也在。 小腹渐显,正和几个妇女说得起劲。 在这里,辍学结婚这件事屡见不鲜,那几个妇女看起来也大不了沈晴多少,二十冒头的样子,已有四五岁的小孩围绕膝边,喊着妈妈。 沈明月没打算参与,准备买了面就回去,忽听有人喊了她一声。 “明月姐,你回来啦!” 这一声,把不少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沈晴和那几个妇女也停下了话头。 沈明月对着出声招呼的沈小雨笑了笑,回:“嗯,刚到家。” 一个穿着皮夹克,手指夹着烟的男人,眯着眼打量了沈明月几下,咧开嘴笑。 “哟,这不是大山家那个明月吗,感觉好多年没见着了,自从去市里读高中就很少回这里了吧?啧啧,真是女大十八变,出落得漂亮嘞!” 另一个皮肤黝黑,稍显年轻点的男人也跟着起哄,带着粗犷的打趣:“明月,在大学里头谈男朋友了没?要是没有,哥给你介绍几个?” 这话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一个正嗑着瓜子的婶子闻言,立刻啐了一口,笑骂道:“去去去,你们那堆狐朋狗友,哪个配得上人家明月这样的名牌大学生?少乱牵线瞎掺和啊。” 男人不服,争辩道:“嘿,我怎么就瞎掺和了,我也有小学同学啊,人家现在自己包工程,混得也还不错的,一年几百万呢。” 之前那个嗑瓜子的婶子原本还想啐他,一听几百万,耳朵立刻竖了起来,脸上瞬间堆起感兴趣的笑容:“真的?一年能挣几百万?” 旁边几个男人立刻七嘴八舌地附和,气氛热烈起来。 “干工程是这样的,接的都是上亿的项目。” “几百万都算少的了,几千万都能赚到手。” “这行当,有门路就能赚翻!” 那婶子听得眼睛发亮,立刻转换了阵营,拍着大腿对沈明月说:“哎呀,那要真是一年几百万,也还不错哈, 可以考虑考虑。” 沈明月处在舆论中心,不紧不慢的回道:“干工程的没有一个正常人。” 男人疑惑:“没有吧,我那同学很正常啊。” “大哥,工程行业不是流传一句话吗,一个项目一个家,一个城市一个她,干土木工程,养八方女人,这种人,挣多少钱我都不要。” 这话炸得在场所有成年男女都哑口无言。 尤其是那些常年在外打工,体验过或者听说过圈子里那些龌龊事的男人们,脸上更是讪讪。 无力辩驳。 沈小雨倒吸了一口气,脱口而出一句国粹:“卧槽,真的假的啊明月姐,干工程的都、都那么花心的吗?” 第180章 手机一关,休息一下 沈明月从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声,算是回答了。 沈小雨眼睛瞪得溜圆,满脸的三观被刷新的震惊,心有余悸地大声宣布。 “我的妈呀,那以后找男朋友可得擦亮眼,土木工程男,直接paSS,太吓人了。” 这一带头,旁边几个未婚的女孩也立刻附和。 “听着就不靠谱。” “包养那么多个,这谁敢谈啊,给狗狗都不要……” 女生这边瞬间达成了抵制工程男的初步共识。 对面一群男人可不干了。 梗着脖子找补,试图挽回声誉。 “哎哎哎,话也不能这么说绝了吧,哪个行业没几个害群之马?干工程的也有老实本分,顾家挣钱的好男人,不能一棍子打死所有人吧?”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好人还是多的。” 就在沈小雨等人反思的时候,沈明月悠悠补了一句,“那金子那么多,非得在屎堆里挑吗?” “……” “……” “……” 一群男人再度讪讪,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周围看热闹的婶子们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另一个一直蹲在地上抽烟的老头,冷不丁笑一声,带着点莫名的酸意和陈腐的论调,大声说道:“嘿,我说这女人就是不能读太多书吧,你们一群人,竟然还说不过一个女娃。” 话题一转,有人接茬。 “说起来,我有好几个小学女同学,我出去打工她读书,我结婚她读书,我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她读书,我他妈都离婚了她还在读,现在三十好几了,一直没嫁出去,成老女人了,男朋友也没有一个。” 沈小雨听得眉头紧皱,小声反驳了一句:“人家那是不想结。” 男人很是不屑,自以为是道:“不想结?嗤,你个小丫头懂个屁,那是找不到嘴上硬撑罢了,等她们真想找了,好男人早被挑完了。” 接着,又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过来人姿态,认真地劝导。 “明月啊,哥跟你说,女孩子家,有时候就得把心放宽点,像你这样较真,事事都要争个赢,以后怕是找不到男朋友的。” 这话引得旁边的男人也跟着点头,深以为然。 面对这充满陈腐气息的话,沈明月也不生气,微微弯了一下唇角,笑容清浅,漫不经心的说。 “随便吧。” “只有丑的才需要谈恋爱,我们美的卖空调。” 众人:“……” 有年长的婶子不理解,反复咀嚼着这句话:“什么美的卖空调?啥意思?” 但年轻人基本都听懂了。 “噗~鹅鹅鹅~~~”沈小雨第一个没绷住,捧腹大笑。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属于年轻人的哄堂笑声。 爽朗、朝气蓬勃。 沈明月在一片笑声中,准备继续进行买面这回事,小雨一把拉住她,问:“姐,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明月点点头,沈小雨顺势亲昵地挽上她的胳膊。 “去我家吃吧,我妈今天炖了排骨,可香了,正好我马上要分文理科了,心里乱得很,你帮我分析分析呗?” 这话立刻引起了旁边几个同龄年轻人的共鸣。 “对对对,明月姐,我也正纠结呢,能一起去听听不?” “带我一个,我爸就知道说学理以后好找工作,但我理科又不行,也不看看我实际情况,我都快烦死了。” “……” 充满朝气的少年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呼朋引伴地就跟着沈明月和沈小雨离开。 她们的话题从村里长短,切换到了关乎未来的学业选择上。 随着几人离去,小卖部门口也并不见冷清。 男人们依旧抽着烟,高谈阔论。 妇女们照看着孩子,偶尔对孩子做出的危险动作呵斥两声。 只是走了几个年轻人而已,没什么太大影响。 一直默不作声的沈晴看着沈明月几人离开的背影,心底深处,或许掠过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羡慕和怅惘。 但下一秒,她摸了摸自己已经微微显怀的肚子,那点微妙的情绪很快就被一种更现实的,作为母亲的感知所取代。 转过头,重新加入了身边妇女们关于孕期反应和婴儿奶粉的讨论中。 …… 手机一关,无法无天。 沈明月在家里的日子过得堪称逍遥,融入什么都不用操心的年关氛围里,眉眼间都舒展了不少。 邻里邻居的,沈晴偶尔也会过来找她聊聊天,不过两人聊不到两句就没什么可谈的了。 沈明月觉得无所谓,没什么谈的那就不谈呗,坐着干摆烂也行。 但沈晴总觉得有些尴尬,不自在,所以常常聊两句后就回去了。 反倒是沈小雨最近频频来找沈明月,问她打不打球,或去街上逛逛之类的。 沈明月闲着的时候坦然赴约。 “明月姐,你手机怎么一直关机啊,害我好几次找不到你,电话也打不通。”小雨嘟囔着。 沈明月回:“想休息一下。” “喔,是我一直来找你玩,打扰到你了吗?” “不是你。” “那是谁?” 关于这个问题,沈明月没回,转而指了指某家店,问:“喝奶茶吗,我请。” “喝!” …… - 京市。 云水瑶阙依旧流光溢彩,夜夜笙歌。 顾言之陷在宽大的沙发里,眼下是浓重的青黑,俊美的脸上带着深深疲惫和躁郁。 原本温润的眉眼平添了七分阴郁和戾气。 本来想找庄臣谈点事,没想到他不在这里,坐了一会儿,顾言之打算离开。 经过大厅,人影幢幢。 慢悠悠扫去一眼,目光没什么焦点。 蓦地,瞳孔一凝。 侧前方,一个纤瘦身影在人群中晃过。 她微垂着头,几缕发丝散落在颊边,遮住了部分眉眼,但那偶尔抬眼看路的侧脸轮廓,那鼻尖到下巴柔和的线条…… 一道冰冷的电流猝然窜过脊椎。 大脑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顾言之追了上去。 拨开挡路的人,死死锁住那个即将消失在转角的身影。 而后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又急又重,将人猛地拉了回来。 那是压抑到极致的紧绷和嘶哑,脱口而出。 “明月?” 第181章 她留云水,沈明月给我 少女吃痛,惊愕转身。 灯光掠过她的脸,微微恭身,柔顺的唤了一声。 “顾二爷?” 是云水里近来风头正劲的名花之一,秋秋。 顾言之松开了手,理智回笼。 那因思念交织而产生的荒谬错觉瞬间消散。 定了定神,仔细看去。 眼前的秋秋,似乎和记忆里有些不同。 线条柔和了许多,眉眼的弧度,清冷的神态…… 脸变得更精致,但也稍显僵硬。 还在恢复期。 刀功雕琢的痕迹,在近距离下无所遁形。 顾言之眉心蹙起,冷声审问:“你的脸动过了?” 秋秋心中一慌,面上努力维持着镇定,挤出一个职业化的甜美笑容。 “前段时间是去做了些保养,微调了一下,想着能更漂亮些。” 顾言之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那惯常的温润表象彻底碎裂了个干净,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寒潭。 连带着如沐春风的气场倏然一变,变得冷冽而极具攻击性。 沉沉嗓音从齿缝里挤出来,戾气横生。 “你照着沈明月整的?” “沈明月?” 秋秋被他骤然转变的气场和怒意吓得脸色发白。 “二爷,我不认识您说的这位小姐,是花姐……花姐前段时间给了我一张照片,说是时下最讨喜的长相,让我可以参考着那个方向,稍微调整一下。” 花姐。 花萄! 顾言之眼底的风暴几乎要凝成实质。 昏暗流转的斑斓灯光下,那刻意调整过的五官轮廓,从侧面乍一看似乎捕捉到了几分沈明月那种眉眼间的清冷。 但也就只剩乍一看。 一股被冒犯亵渎的暴怒在胸腔里翻涌。 “改回来。” 秋秋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和委屈。 这又不是写作业,说改就能改,这可是动刀子的事。 她心下抱怨,耗费了那么多金钱和疼痛才调整成现在这样,一句轻飘飘“改回来”给弄没了? 但她心下这点抱怨,在接触到顾言之那毫无转圜余地的冷漠眼神时,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只余下恐惧。 连忙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顺从道:“是,二爷,我明白了。” 见顾言之没有其他吩咐,准备躬身退下。 转身的刹那,顾言之眉间阴鸷突然散去,唇角重新勾起了那抹温润如玉的弧度。 “等等,你叫秋秋对吧?” “是的。”秋秋回身应了句。 “算了。” 秋秋困惑抬眸。 顾言之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那份模仿的痕迹上轻轻掠过,像是在欣赏一件突然变得有趣起来的物品,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就这样,挺好的。” 秋秋彻底愣住了,完全摸不透这位爷瞬息万变的心思,惴惴不安地应了声:“是”。 同时心里更加七上八下。 顾言之已转身离开。 徒留下原地的秋秋,抬手轻摸着自己的脸,在迷茫和后怕中,怔忡良久。 …… 在离开云水前,顾言之又去了花萄常在的那间茶室。 花萄正和手底下的两位花魁谈论着什么,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是顾言之,脸上立刻扬起职业化的微笑:“顾二爷,您怎么有空过来?” 顾言之在她对面的紫檀木椅上坐下,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花萄,做得好。” 花萄眼中全是不解和茫然。 “二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做什么了?” 顾言之指股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说:“秋秋留在云水,沈明月,给我。” 这话炸得花萄头皮发麻。 “二爷,这不太现实,沈明月是庄爷亲自点名要的人,我之前观察秋秋和她有些微相似,便让秋秋按照她的模样去调整,您若想要人,秋秋也是不错的。” 顾言之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轻呵了声,慢条斯理地开口:“花萄,你觉得,我顾言之是那种会收下一个拙劣仿品的人吗?” 花萄沉默不言。 “你是不是在庄臣身边待久了,忘了自己到底是谁的人了?” 花萄猛地抬头,急声辩解,惶恐道:“二爷,我没有,我一直都……” 顾言之抬手,打断她那苍白的表忠心,直接问出核心问题:“庄臣不在这,他人在哪?” 花萄嘴唇嗫嚅了一下,眼神飞快地扫了一眼茶室内其他人。 众人识趣退去,并带上了门。 室内只剩下两人。 花萄低声道:“我这儿没讨到好,您这边也迟迟没有确切消息回来,庄爷已经没什么耐心,开始准备上其他手段了。” “什么手段?” 花萄的声音更低了:“二爷,您知道的。” 他们以前做事向来不在乎过程,只在乎结果。 为了让人就范,制造点意外,让人留在夜场里挣钱,这是最常见的。 顾言之的指节瞬间捏得发白,“他让谁去做这件事?” 花萄不敢隐瞒,快速吐出一个外号。 “黑皮。” 黑皮是他们手下专门干脏活的人,手段狠辣,从不失手。 没有任何迟疑,顾言之拿出手机,翻到一个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很快被接通。 “在哪?”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粗嘎恭敬的声音:“二爷?我已经在目标家附近踩好点了,也都布置好了,任务马上完成,您放心……” “回来。”顾言之打断他,命令简洁至极。 那边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二爷,就这样吗?都还没动手呢,其实也就几分钟的事,要不……我还是先动手再回吧?保证干净利落!” 听到这话,顾言之周身戾气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对着手机,一字一句。 “黑皮,你要敢动她一下,你全家今晚就吊死在自家门口。” “你最好带着你的人立刻滚回来。” 黑皮斯哈好半晌,干涩又为难的道:“……明,明白了,二爷,我们撤,马上撤!” 顾言之掐断了电话,转而拨给庄臣。 手机里传来冗长的忙音,一遍,两遍…… 不出所料的,没打通。 第182章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远在千里之外的小县城乡村外,破旧的面包车旁。 黑皮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将嘴里叼着的烟屁股吐在地上,用脚碾灭,嘴里骂骂咧咧:“妈的,也不早说,大老远跑过来蹲点,容易吗我。”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硬着头皮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黑皮喉结滚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将刚才的情况汇报了一遍,重点强调了顾言之的威胁。 “……庄爷,顾二爷那边要求我们立刻撤,不准动那女的,还说要是动了,就让我全家……吊死在家门口。” 依旧是长久的沉默,静得让黑皮心底发毛。 良久。 “我知道了。” 通话结束。 黑皮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放下手机。 他从路边揪了根干枯的狗尾巴草,叼在嘴里,也跟着沉思半晌。 这事儿,透着一股不寻常。 旁边一个小弟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黑皮哥,那咱还整不?” 黑皮正有火没处发,反手就一巴掌呼在那小弟后脑勺上,骂道:“还整个屁,你想死全家啊?没听见二爷怎么说?赶紧的,去收拾东西!” 小弟讪讪地缩了回去。 黑皮眯着眼,看着远处沈明月家那若隐若现的房顶,叼着狗尾巴草的嘴巴无意识地嚼动着。 一般他们针对的都是没什么背景的人,很容易就能得手。 所以这次也不例外。 但这还是第一次,事情进行到最后一刻,被这样强行中止。 顾二爷和庄爷之间,意见开始有冲突了啊。 不过这都不是自己能管的事。 黑皮正烦躁地叼着狗尾巴草,远远就看见一个中年妇女从班车上下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货。 正是沈明月的母亲梁秋英。 按照原计划,此刻他们应该发动汽车,制造一场“意外”的碰撞。 但现在…… 黑皮狠狠嘬了下牙花子,把草根吐掉,从面包车座位底下翻出一件印着青年志愿者字样的红马甲,三两下套在身上,又胡乱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土。 他调整了一下表情,挤出个朴实的笑容,小跑着迎了上去。 “婶子,买这么多东西啊?我来帮您提!” 他声音洪亮,表现得热情,不由分说就接过了梁秋英手里最重的几个袋子。 梁秋英被这突然冒出来的热心青年弄得一愣,看着他身上的红马甲,疑惑地问:“小伙子,你是……?” “哦,我是跟着政府下乡慰问的志愿者。” 黑皮脸不红心不跳,谎话张口就来,一边走一边指着不远处的面包车,“我们车就在那边,准备回去了,不过我正好看到您东西多,想着给您搭把手!” “啊,这怎么好麻烦你呢......” “应该的,应该的,我们都是有考核的,要是让领导见到我们不帮你,我回去还得挨批评呢。” 话到这份上了,梁秋英只能连声道谢,说现在政策真好,志愿者服务都到村里了。 两人一路说着话往家走,扯着些“政府关心”、“年货备齐了没”的闲篇。 快到家门口时,听到动静的沈明月从屋里走了出来。 然后,直勾勾盯着梁秋英身边那个穿着突兀红马甲,身材精壮,眉眼带狠的陌生男人。 黑皮也看到了她。 四目相对。 阳光淡淡地洒在她身上,未施粉黛的脸干净得近乎透明,眉眼如画。 明珠从不会蒙尘。 黑皮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话。 眼前这小姑娘,漂亮得简直让人移不开眼,不是流于表面的媚俗,那是一种让人心生悸动又不敢轻易亵渎的清光。 简陋的农舍,斑驳的木门,远处是起伏的荒山。 她就安静地站在那里,让这原本灰扑扑的山村一隅蓬勃生辉。 黑皮看得有些失神,心脏不受控制地多跳了两下。 难怪顾二爷会那样。 也难怪庄爷要大费周章。 东西送到门口,沈明月正要开口。 黑皮笑了笑,那笑容收敛了一些刚才伪装出的憨厚。 什么也没说,在梁秋英连声道谢中,摆摆手利落转身,双手插回兜里,吹着不成调的口哨,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梁秋英还在感慨:“现在政府派下来的志愿者,态度可真好啊。” “……” 沈明月没有接话,默默将梁秋英买的年货提进屋。 晚上吃饭的时候,梁秋英如往常一般兴致勃勃地分享着各路八卦。 谁家媳妇和婆婆吵翻了天,谁家小子在外找了三…… 沈明月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碗里的米饭,懒懒应和着,心不在焉。 她的全部心思,还萦绕在中午那个陌生男人身上。 接下来的几天,沈明月成了梁秋英的影子。 梁秋英去邻居家串门,沈明月跟后面。 梁秋英上街买东西,沈明月必定挽着她的手一起去。 梁秋英要去河边洗衣服,沈明月也端着盆子跟在后面。 起初梁秋英还觉得女儿贴心,是太久没回家黏人。 但一连几天都是如此,走到哪儿沈明月就跟到哪儿,寸步不离,梁秋英有点烦了。 从河边洗完衣服回来的路上,梁秋英说道,“你自己找小雨玩去,或者在家看看电视休息休息也好啊,总跟着我转悠什么?” “我这不是想多陪陪您嘛,平时在学校又见不到,我也会想你的啊,你看你,你一点都不想我。” “那.....陪我也用不着这样啊。”梁秋英很无奈,“我还能丢了不成?你这搞得我浑身不自在。” 沈明月笑笑,没有解释,依旧我行我素。 日子在草木皆兵的警惕中,一晃就到了除夕。 鞭炮声热烈炸响。 吃过年夜饭,沈明月跟着梁秋英去隔壁串门。 几个中年妇女拿出扑克打升级,沈明月凑了个数,后来她赢得太多,人家不要她了。 “赢也是一种罪吗?”明月嘟囔了句,转头去和小朋友玩。 小朋友正在玩玻璃弹珠,花了一块钱,从一个小孩手中买了一个玻璃球。 小朋友见她加入,也不敢说什么,可随着她弹无虚发,没一会儿,脚边就赢了一小堆五颜六色的弹珠。 最大的那个孩子王嘴一瘪,“明月姐,我们是假玩,你赢太多了,要退回来给我们。” “你妈——” 沈明月看向一边正在打牌的一位婶子,到嘴边的话生咽了下去。 小屁孩就喜欢耍赖皮,算了,懒得计较。 “把我一块钱退回来!” 继续又溜达到隔壁,小雨和几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正围在桌前玩十点半,下注不大,一块两块的,图个乐呵。 但此刻,当庄家的那个男孩脸都输白了,死活不肯再坐庄。 于是,沈明月理所当然的坐上庄家位置。 洗牌的手法不算花哨,但她记性好。 无论他们怎么要牌,怎么算计,沈明月总能恰到好处地停在最接近十点半又不爆点的位置,或者干脆拿到天牌通吃。 桌上的零钱迅速流向她这边,哀嚎声一片。 年轻人们也哭丧着脸,纷纷嚷着让她下桌。 “……” 处处被嫌弃的沈明月郁闷嘀咕:“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第183章 你这是在怪我吗? 新年初一。 窗外天光大亮,梁秋英穿戴整齐,掀开沈明月的被子,拍着她。 “明月,快起来,上山捡‘新年材’去!” 被窝里暖烘烘的,沈明月正睡得香甜,迷迷糊糊地裹紧被子,呓语着:“不去……让我再睡会儿……捡什么柴啊,困死了……” 梁秋英看着她赖床的样子,赌气说道:“你去不去?不去我自己去了啊。” 沈明月含糊应着:“嗯嗯,你去吧。” 梁秋英作势要走,到了门口又折返回来。 “不行,你得跟我一起去,大年初一哪能睡懒觉?快起来!” 沈明月被窝里探出乱糟糟的脑袋。 “妈。” 她拖长了调子,语重心长,“你得学会适应没有我在身边的日子,书上说妈妈的第一课,就是学会放手,你看你,这第一课就没及格。” 梁秋英顿时嘿了一声。 想到前几天这丫头走哪儿跟哪儿,寸步不离黏着自己的样子,再对比现在这副振振有词要放手的腔调,被她这倒打一耙的歪理给气笑了。 “真是好赖话都让你说了是吧,前几天是谁像个小尾巴似的甩都甩不掉,这会儿倒跟我讲‘放手’来了?” “此一时彼一时,人要学会变通……”沈明月瓮声瓮气地说。 梁秋英觉得,自己和沈明月打辩论是打不赢的,于是脸一板—— “沈明月。” “在呢” “起床。” “好嘞,妈妈。” 沈明月慢悠悠起床,等洗漱完毕,脑子也算彻底清醒了过来。 刚从洗漱间出来,就看到梁秋英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手里拿着一个红包,递到她面前。 “明月,新年快乐,愿你2013年快快乐乐,平平安安。” 沈明月笑嘻嘻地接过红包,接着变魔术一样,也从自己睡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的红包。 “妈妈,新年快乐!” “希望您新一年里,保持好身体,健健康康,我没你不行。” 梁秋英看着女儿递过来的红包,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自从沈明月上了大学,不管是学费还是生活费,从不会让梁秋英操心,甚至还经常会给她打钱,收的次数多了,这次也没推辞。 毕竟是新年祝福。 本以为只是意思一下,不过接到手里一摸厚度,就知道不对劲了。 回到卧室打开,足足三千。 “我都才给500呢......”梁秋英时而感慨,时而感动。 心疼占更多。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明月当得也太早了些。 …… 年初一上山“捡财”是老传统,一路上遇到了不少熟人,大家互相道着新年好。 沈明月慢悠悠地走着,手里象征性地捡了几根细小的枯枝,算是应了景。 走到山顶一处供人歇脚的石头凉亭时,梁秋英遇到了几个相熟的婶子,被拉住了话头,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 沈明月走到另一边相对无人安静的角落,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长按开机键。 屏幕亮起,信号格一点点跳满。 紧接着,手机持续不断地“嘟嘟嘟”震动,提示音连成一片。 手指滑动屏幕,快速浏览。 发信人五花八门,但最主要的几个,都在意料之中。 周尧从抱怨她关机失联,再到问她什么时候回去,最后几条是除夕夜和今天早上连续发的好几个红包和新年快乐。 顾言之的短信不多,但时间跨度很大,从最初看似平静的“你回家了吗?”,然后到“我在京市等你,回来和我说一声”种种。 最后也是除夕夜凌晨,一条“新年快乐” 与红包。 陆云征就简单了,几天前的一个“开机回电”,与昨晚上的“新年快乐”+红包转账结尾。 其他的消息,沈明月没怎么费心去看,只要发来祝福的,都统一回复了句【新年快乐】。 刚回复完不到十秒钟,手机屏幕骤然亮起,周尧的名字入眼帘。 沈明月按下接听键,不等对方开口,便率先拿下主导权。 “周尧,新年快乐呀,你在哪呢现在?身边热闹吗?有没有人陪着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电话那头的周尧愣怔一秒,被晾了这么多天积攒的一肚子火气和担忧,瞬间被这反客为主的问候给堵了回去,竟有种自己才是理亏方的错觉。 他没好气地咬着牙喊她全名:“沈明月。” “嗯?” “你回家就玩失联是吧?电话关机,信息不回,你知不知道……”周尧憋着火想兴师问罪。 沈明月却轻轻巧巧地打断他,很无辜的说:“山里信号不好呀,这很正常嘛,你这是在怪我吗?” 周尧被她弄得又是一噎,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不等他组织好语言,沈明月的声音又轻快地传来。 “你猜猜我现在在哪?” 周尧闷声顺着她问:“在哪?” “我在山顶呢,风景还不错,要不要开个视频看看?” 周尧嗯了一声,同意。 视频连接很快建立。 屏幕里出现了沈明月的脸,发丝被山风吹得有些凌乱,背景是苍翠的山峦和略显灰蒙的天空。 她将镜头缓缓转动,让他看了看周围的景色。 “能看到吗?我可是一大早就起床,特意爬到这山顶上,才找到这么一点点信号,为的就是和你说新年第一句祝福,结果你一上来就凶我。” “……” 周尧滞了瞬,说:“我没凶你。” 沈明月见好就收,无缝切换了话题:“你现在在干嘛呢?” “睡觉。” 周尧眉宇染上一点暧昧的坏笑,懒洋洋地邀请:“二缺一,你要来吗?” 沈明月对着空气无声地笑了笑,“想得美,你自己慢慢睡吧,山上风大有点冷,我得下山了,信号也要没了。” 周尧磨了磨后槽牙。 有点舍不得。 恨不得开上个十几小时的视频。 但那山顶的风确实大。 “行,新年快乐,把红包领了。” 沈明月眼睛眨了眨,非常配合的用夸张又崇拜语调,软软地说:“喔~,新年快乐,谢谢全世界最好的周尧学长。” 周尧明知道她这甜言蜜语里掺了多少水分,但听着她的话,看着她视频里那副巧笑倩兮的模样,心里那点因她失联而起的不爽,还是没出息地被抚平了。 还有点飘飘然。 他强绷着脸,嗤了一声。 “少来这套。” 第184章 谢谢全世界最好的xxx 结束了与周尧的通话,沈明月手指轻轻滑动通讯录,落在了陆云征的名字上。 拨了出去。 电话接通得很快,那边传来的声音低沉平稳,带着属于成熟男人的独特磁性,背景安静,隐约有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 “喂?” “陆先生,新年快乐呀!” 沈明月的声音依旧轻快,但比起对周尧,少了几分娇蛮,多了几分恰到好处的甜润与乖巧,“你猜猜我在哪?” 陆云征:“在哪?” 沈明月:“山顶,山下信号实在太差了,我一早就爬到山顶找信号,第一个就想给您打电话拜年。” 村子这边信号差这件事是事实,沈明月也不算说谎,所以面对来过这里实地考察的陆云征,她一点不慌。 “是么?” “那是当然啦,新年第一声祝福,当然要对最重要的人说。” 陆云征在那头轻笑了一声,问:“在家怎么样?” “挺好的......” 两人闲聊了有近十分钟,最后,沈明月同样以要下山没信号为由,准备结束通话。 陆云征道:“新年快乐,红包收了,一点心意。” 沈明月顺口笑回:“新年快乐,谢谢全世界最好的陆先生。” 陆云征也笑了声,“山顶风大,早点下去吧。” 挂断电话,沈明月犹豫着要不要给顾言之也回一个电话过去。 那天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依旧让她心有余悸。 不过后来也没发现其他的异常。 想了想,还是算了。 都结束了,主动是不可能主动的,态度要到位。 现在还不是扭扭捏捏,拉拉扯扯的最佳时机。 接着又滑拉出一个联系人。 依旧犹豫了一会,打了个电话过去。 没打通。 最后发了条消息。 【新年快乐,连嵩学长。】 如果按照周尧的说法,宋连嵩此时应该在国外了。 沈明月对此倒是没什么负罪感,大少爷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一样潇洒。 只是想到出国,这还是她身边第二个人。 第一个,王会凯。 那个在高中时教她弹琴的男生。 他去的好像是伦敦。 明月心里默算了一下这里与伦敦的时差,八个小时。 手指无意识地划拉着,点开高中Q群。 群里消息99+。 从除夕夜就开始热闹地讨论着年后聚一场的事情。 高中时,沈明月是在市里上的学,班级大部分人都是本地的,很少像她这种从乡镇考上去的。 况且,那时的沈明月,算是个透明人。 聚一场这种事,她从未打算参与。 退出群聊界面,找到王会凯的QQ,手指悬在输入框上。 半晌。 她什么也没发,默默回去设置了群消息免打扰,然后退出了QQ。 山风吹过,带着料峭春寒。 明月将手机放回口袋,走向还在兴致勃勃和婶子们聊天的梁秋英。 “妈,聊完了吗,我有点饿了。” …… 从初二开始,各家各户开始走动拜年。 沈明月跟着梁秋英,提着年礼去了外婆家。 许多亲戚都在,热热闹闹的嗑瓜子喝茶聊天。 刚走进门,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嗓子。 “哟,大学生回来了。” 这是所有聚会的常态,每当有新人加入,聊天的中心立刻就会转移。 原本还在讨论家里长短的八卦,自然就聚焦到了明月身上。 “明月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这上了大学,去了京市气质都不一样了。” “明月,将来毕业了,国家是不是包分配工作啊?” “明月,谈男朋友没有啊?” “……” 回家后,总躲不过的各式各样问题,沈明月挑几个简单的回答。 一个穿着紫红色棉袄的表舅母不太高兴。 原来的话题中心是她儿子,沈明月一来就抢了风头。 再加上,往年沈明月父亲死了,她想给自家表亲和梁秋英拉红线,梁秋英不愿意,由此也产生了一些矛盾。 “哎哟,早就不兴什么包分配工作啦,现在的大学生啊,一抓一大把,不值钱咯!” “就我们家那个小子,他那个厂里,都有好多个大学生呢。” 其他几个亲戚表情各异,有的点头附和说:“是是是,现在找工作是不容易”。 有的则默默喝茶,不置可否。 梁秋英很不服气,马上就想开口反驳,外婆已经站了出来。 “行了,大年初二尽说些丧气话。” 旁边一个和沈明月年纪相仿的表妹悄悄对她说道:“别理她,就她儿子那个小破厂,能有什么大学生,听说天天加班,累死个人,她也就是嘴上逞能。” 沈明月笑了笑,没说什么。 人性就是这样。 嫌你穷,怕你富。 恨你有,笑你无。 希望你过得好,但不能比他们的孩子好太多。 他们为你取得的成就感到脸上有光,但这光若是太耀眼,照出了他们自身的窘迫或子女的平庸,那光芒便显得有些刺眼了。 在这里,人情往来热络亲密,但人心的秤杆却也时常在暗自掂量。 话题很快又如愿的回到那位表舅母儿子身上。 在外公外婆家吃完晚饭,回去的路上,沈明月和梁秋英请示:“妈,我过两天就回学校了。” 梁秋英愣了一下:“你们大学生开学也那么早吗?” “我打算去考个驾照。” 对此,梁秋英也没再多说什么。 在家里磨蹭到初八,沈明月踏上回京的航班。 谁都没告诉。 落地回学校安顿好后给刘扬打了个电话。 沈明月:“听说你前段时间感冒了,好点没?” 刘扬:“差不多好全了。” 沈明月:“听你声音不太对,我带你去一家煮药材治感冒很有效果的店吃点药吧,好得更快一点。” “我不吃中药,那玩意儿苦了吧唧的,还一股子怪味,我一辈子都不想碰。” “你还挑起来了,快点,我在清吧外面了。” “……” 很快,刘扬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出现了。 一见到沈明月,就开始抱怨:“你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而且真没必要,我感冒早好了,实在不行吃点西药一样的。” 沈明月没理会,拦了辆出租车,报了个地址。 一路上,刘扬都在絮絮叨叨,对中药进行全方位的控诉。 “你是不知道,小时候我妈逼我喝过一次,那味道,我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又苦又涩,还有股泥土味儿,我跟你说,我这辈子……” 车辆最终停在了一家川渝火锅街边外。 刘扬:“?” 浓郁的牛油香味混合着辣椒的辛香扑面而来。 沈明月忽问:“刘扬,你真想在清吧干服务员一辈子吗?” 第185章 定个三千万目标 “没有啊,那哪能啊,我还打算下一步去跑个外卖,或者干代驾也行,时间自由。”刘扬一点都不正经的笑说。 沈明月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径直走入店里。 两人寻了个位置坐下,点餐。 很快,热辣的锅底翻滚起来,红油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香气四溢。 几口热食下肚,气氛更松弛了些。 沈明月拿起旁边的酸梅汤喝了一口,接着自言自语。 “我得想办法给我妈多弄点养老钱,就算有天我出了什么意外,她也能安稳过下半辈子。” 刘扬抬起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她,没明白这话题怎么就到这上面了。 怪伤春悲秋的。 沈明月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清亮透人,“刘扬,你立项目,我去找天使投资人,我们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噗——咳咳咳……” 刘扬差点被一口辣椒呛到,好不容易顺过气,指着自己鼻子,哭笑不得。 “我?立项目?姐你别开玩笑了,我就一在清吧打杂的废物,我能立什么项目啊,我连基础代码都敲不明白!” “不会敲代码,那就随便开个店咯。” 刘扬闻言愣了一下。 开店? 这个提议确实要现实一点。 他开始思考可行性,但立刻又皱起了眉。 “不是,等等,开店也得要本钱啊,启动资金、房租、装修、备货……这可不是小数目,这你去哪里找天使投资?” 虽然不是高新科技圈子里的人,但也知道些门道,一般天使投资都是投那些有核心技术、有爆发潜力的初创团队。 开个小店,这哪里能找天使人投资? 沈明月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 刘扬脑子里闪过那几个富二代,瞬间明白了。 抬手挠了挠自己的眉毛和眼角,一时无言。 这是养鱼千日,终到用时啊。 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还是有些犹豫和不安:“可是没经验啊,万一,我是说万一,搞砸了,亏了怎么办?” 沈明月拿起筷子,在清汤锅里涮着一片青菜,轻描淡写,又理直气壮:“亏了就亏了呗,反正是他们的钱,投资本来就有风险。” 刘扬滞愣得半晌说不出话,憋了半天,才讷讷地问:“……就,就这样吗?” “不然呢?” 沈明月反问,嘴角勾起浅淡弧度,“难道还要签军令状,亏了以死谢罪?” 刘扬拿起旁边的冰水,猛灌了一大口,压下心头的躁动。 “具体做什么?” “这是你要琢磨的方向,我只负责拉投资。” 刘扬苦着脸:“我这不是怕亏损嘛,心里没底,吃穿住行,吃喝玩乐,你觉得哪一行比较好入手?” 沈明月看着他那一脸纠结的样子,忽然笑了笑。 “你问我的话,那就是全都掺和一脚。” “啊?”刘扬懵了。 “都试试,哪行赚钱,后续资源就倾斜到哪里,把不赚钱的砍掉,然后,集中所有力量,把赚钱的那一行,开遍全国。” 刘扬默了又默。 这作风,莫名的,很符合她的性格。 火锅吃完,两人在店门口分开,各自打车回去。 沈明月回到宿舍,洗去一身牛油火锅气,坐在书桌前,神色格外凝重。 初始需投资资金—— 五千万。 这个数字在脑海里盘旋。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白,了解过一些金融知识,很清楚初创企业融资的常规路径。 天使投资,通常是项目最早期的输血,投资金额相对较小,一般在几十万到两三百万人民币之间。 A轮融资,是在项目有了一定的数据支撑,模式得到初步验证后,用于扩大市场规模加速发展,金额通常在一千万到几千万人民币不等。 如今,她想用一个小店项目撬动几千万的资金,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天使轮甚至一般A轮的范畴,更像是对成熟企业的B轮投资。 “数额好像定得有点高了……”沈明月轻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可是如果想每行都掺和一脚,五千万其实远远不够。 不过以刘扬小心谨慎的性格,肯定不会听她的,应该会仔细挑选出一两个方向。 这样的话,两千万也够了。 明月眼神重新聚焦,心中定下一个数。 “那就三千万吧。” 中间人吃点回扣,很正常。 目标定下后,拿出手机,翻找出宋聿怀那个名字。 然后拨通。 电话接通得很快,但那边并没有立刻说话,只有一片令人倍感压力的沉寂。 “宋先生,您好,我是沈明月。”她率先开口,恭敬道。 “嗯。”宋聿怀应了一声,单音节,没什么情绪。 “我回京市了。” 沈明月直接说明情况,“关于宋澜少爷的事情,您之前吩咐过,让我回来之后去跟他解释清楚,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 没有绕弯子。 回来后,除了和刘扬吃饭,第一件事就是打给他,也没有拖延。 直接表明自己遵从吩咐的态度。 “明天吧。” “好的,宋先生。”沈明月应下。 没有说具体时间。 沈明月只好一天都待在宿舍静等。 在下午六点左右,终于等来了那辆车牌连号迈巴赫。 车内是股清冽的木质香,宋聿怀坐在另一侧,正看着一份文件,侧脸线条冷硬。 他合上文件,目光扫过她,问了一句:“吃饭了吗?” 沈明月老实回答:“还没有。” 宋聿怀闻言,对前方的司机淡声吩咐:“去兰亭。” 随后,他看向沈明月,语气很平淡,无需征求她意见的告知。 “正好,有个饭局,你随我参加一下。” “?” 沈明月左思右想,没太想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对方怎么安排,自己怎么做就行了。 哪有她说‘不’的权力呢。 她轻声应道:“好的,宋先生。” 包厢门被侍者拉开。 宋聿怀迈步而入,沈明月落后半步跟在他身侧。 一眼扫过包厢内已经落座的几人。 他们的坐姿,气度,以及桌上摆放的茅台和特供香烟,心中雪亮。 这绝非普通的商务局,而是体制内,且级别还不低的饭局。 第186章 敬我酒?你什么资格! “不好意思,路上有些堵车,让诸位久等了。” 宋聿怀一边闲庭信步的走,一边客套的打着招呼。 原本安坐的几人,齐刷刷地全部站了起来,脸上堆满热情的笑容,纷纷开口。 “宋总您这是什么话,我们也才刚刚到。” “京市这交通,理解理解。” “讲真的,您能抽空过来,我们就很高兴了。” 寒暄之后,双方相视一笑,准备重新落座。 沈明月见状,在宋聿怀脱下那件质感精良的薄呢大衣后,上前一步接过来挂好。 随后,来到主位右手边第一个座位,将沉重的实木餐椅向后拉开,让宋聿怀坐下。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宋聿怀有些恍惚。 到底是经历得多了,仅一瞬,便恢复了常态。 沈明月冲着众人微微欠身,点头微笑后,坐在了宋聿怀身边,面带笑意。 人已到齐,主位领导吩咐服务员上菜。 一场酒局,正式拉开帷幕。 酒过三巡,气氛愈发活络,但话题始终围绕着一些宏观政策和京市动向,偶尔夹杂些圈内人事变动的隐晦提点。 主位上的洪局长说道:“宋总,听说你们集团最近在通州新城那边又有大动作?眼光是真准,现在大力推动京津冀协同发展,那边可是重点区域,未来潜力无限啊。” 旁边一位分管经济的主任立刻接过话茬,笑着捧场:“可不是嘛,宋总的企业向来是风向标,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发展机遇是多,但好的项目,实实在在能落地的投资也缺啊。” 他目光转向宋聿怀,带着试探,“宋总不妨考虑考虑咱们区这边,政策上肯定给足优惠。” 另一位负责城建的局长也笑着补充,语气更直接些:“宋总,别光盯着那些金融互联网,咱们实体基建,制造业的底子还在,也需要你们这些大资本注入新鲜血液,转型升级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意思很清楚,希望宋聿怀能来投资。 宋聿怀一直等几人说得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既没承诺什么,也没把话说死。 “诸位领导抬爱了,集团的发展,离不开各位创造的良好环境和政策支持,通州的项目还在前期规划,京津冀我们也一直在关注。” “不过,投资讲究回报和风险可控,尤其是在当下,更需要精挑细选,各位领导所说的,我会让团队认真研究评估,有机会,一定优先考虑。” 几位领导听了,互相对视一眼。 商人终究还是商人。 不管做什么,都离不开一个利字。 那些领导好话说尽,宋聿怀始终保持着谦逊有礼的态度,也始终没有表露出半点想投资的意思。 有种只谈风月,不谈生意的意思。 眼见宋聿怀始终四平八稳,不接具体的投资承诺,几位领导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主位上的洪局长再次举杯,这次他脸上的笑容更盛,话也说得更加推心置腹。 “宋总,这杯酒,我代表区里几十万老百姓敬你!” 这话一出口,分量立刻就重了,将私人饭局拔高到地方民生的高度。 “通州项目前景好,京津冀发展是大事,可我们这帮老家伙,也眼巴巴等着你们这些有实力,有担当的企业家来带头,拉动咱们这盘大棋啊。”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宋聿怀,将酒杯举得更高。 “这杯酒,我干了,你呢,就当是给咱们区里老百姓,也给在座各位同仁一个定心丸?喝了这杯,咱们就同心同德,一起为发展使劲儿的自己人了!” 这话绵里藏针,厉害得很。 将喝酒与表态、站队直接挂钩,仿佛宋聿怀这杯酒不喝下去,就是不愿意成为自己人,就是不关心区里老百姓,就是不给在座所有人面子。 这已不是简单的劝酒,而是借着酒劲进行道德和关系绑架,逼着宋聿怀用喝酒来代表某种默许的承诺。 其余等人也立刻心领神会,纷纷举杯附和。 “洪局说得对,宋总,喝了这杯,往后工作上有什么需要协调的,一句话的事。” “同心同德,共创未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宋聿怀身上,空气有一瞬的凝固。 这杯酒,喝下去,意味着就要承担对方后续一系列基于自己人身份的请托,不喝,则立刻拂了所有人的面子。 宋聿怀眼底深处掠过冷意。 就在这僵持的两秒,沈明月站了起来,举着酒杯,满脸笑容和敬意。 “几位领导,我叫沈明月,喊我小沈就行。” “刚刚听了洪局长一番话,真是字字千钧,心怀百姓,让我这小辈听了,对您的远见和胸怀佩服得五体投地。” 先捧了一句,随即话锋婉转。 “不瞒您说,早就听闻洪局长您是工作中的标杆,今天能有幸见到您,还能亲耳聆听您的教诲,我真的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宋总今日身体微恙,不便过多饮酒,但他对各位领导的敬重与我们对未来合作的期待是半分不少的。” “而这杯酒,我无论如何也要敬您,表达一下我个人对您的无限敬仰,能有机会敬您一杯酒,对我来说就是天大的荣幸,我干了,您随意。” 同样番话,将敬酒的性质从‘代表宋聿怀表态’转变为了‘沈明月个人表达崇拜’,轻巧地卸掉了酒水里绑定的政治承诺。 说罢,她没有丝毫犹豫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亮出杯底,动作干脆利落。 洪局长看着空了的酒杯,又看看眼前这个笑得漂亮,满眼崇拜的姑娘,心中的不悦被这顶高帽子戴得有些舒坦,但又觉得哪里不对。 他眯起眼,打量着沈明月,那股子官威又冒了出来,故意刁难道:“小丫头嘴巴是挺甜,不过,想敬我酒,崇拜我的人多了去了,你又有什么资格?” 别看众人对宋聿怀客客气气的,但是,能在这张桌子上的人,身份可都是正处级。 包厢再次安静。 宋聿怀觉得,此时也到了自己出面的地步了。 毕竟,两人身份上确实差得太多。 一旦处理不好,反而让沈明月陷入一个更尴尬的境地。 但沈明月是什么人? 只见她缓缓欠身,崇拜的笑容未减,说道。 “洪局长您说对,想敬您酒的人肯定排着长队呢,我可能就是里面最没资格的那个。” 先坦然承认自己没资格,化解对方的攻击性。 “可崇拜一个人,还需要资格吗?” “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辈,被您的魅力和气度折服,以您为榜样,向您学习,想借着这杯酒,表达我最纯粹的敬意,这跟我是谁,有什么资格没关系,只跟我的心意有关系。” “要是非要说资格,那可能就是我比其他人,更有幸能站在离您这么近的地方,亲眼见到您的风采吧,这份幸运,就是我鼓起勇气敬您酒的唯一资格了。” 小迷妹要敬偶像一杯酒。 这种情况下要是继续谈资格,那就是彻底为难人了。 人敬一尺,你还一丈。 人敬百尺,千金难挡。 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话术,就是让你还不上嘴,还挑不出理。 洪局长被她这番以柔克刚,滴水不漏的话说得一愣。 第187章 体制内饭局的游刃有余 其实从进来后,沈明月就安静地坐在一旁,小口吃着菜。 一直没说过话。 宋聿怀也没有对她进行介绍,此举也就代表着,在这个局里,她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美人陪衬嘛,饭局上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目光偶尔从她身上掠过,也多是带着对宋聿怀品味的一丝赞赏或纯粹的男性审视,并未真正将她放在与自己对等的交流层面上。 她就像一幅挂在墙上的名画,存在是为了增添格调,无人会期待画中人开口说话。 只是没想到,当洪局长借着酒意,半真半假地将那杯酒与同心同德的站队承诺捆绑在一起,逼得宋聿怀脸色微沉时。 这个从开场就被所有人忽略,安静得像是不存在的陪衬,毫无征兆地站了起来。 端起酒杯的姿态不见丝毫怯场。 笑语嫣然,一番话说得又甜又亮。 几位领导先是愕然,随即,眼中不约而同地流露出意外,继而转变为不加掩饰的欣赏。 对于体制内的上位者而言,一个会说话、有眼色、能来事的年轻人十分难得。 这不仅仅是喝酒爽快的问题,更是那种在关键时刻能精准把握分寸,洞悉各方心理,并能用最恰当的方式维护己方利益,同时让对方舒舒服服接受的情商和机智。 这种能力,在某些环境下,比一纸文凭甚至某些硬背景更吃得开。 但凡具备一点这样的情商,在体制内的路,往往都能走得顺坦许多。 洪局长盯着她看了好几秒,脸上的严肃终于绷不住,化为一阵洪亮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说得好!” 他笑呵呵地端起自己那杯酒,朝着沈明月示意了一下,语气爽快:“小丫头,冲你这句话,这杯酒,我干了。” 话落,仰头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洪局长饶有兴致地看着沈明月,话却是对宋聿怀说的:“宋总,你带来的这位年轻人不简单,真不简单啊!” 宋聿怀唇角稍微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丝很淡笑意:“洪局过奖了,小孩不懂规矩,全靠各位领导海涵。” 这话一出,在座几位人精的眼神都动了动。 年轻人是泛称,带着客套和距离。 因为他们也不知道沈明月和宋聿怀是什么关系。 而宋聿怀的回应透着一股子亲昵,一种将她划归到自己羽翼之下庇护的意味。 这简单的一句话,传递出的信号也再明确不过。 人是我带的,她刚才的举动无论是否合乎规矩,都由我担着。 你们夸可以,但若再想借着“资格”之类的话头为难,就得先掂量掂量了。 洪局长是何等人物,立刻闻弦歌而知雅意,连连摆手。 “诶,宋总你这就太谦虚了,小孩子真性情才难得,我看就挺好,挺好......” 沈明月看了宋聿怀一眼。 在她目光触及他侧脸的瞬间,宋聿怀像是脑后长了眼睛,并未回头,却懒懒地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暗中随意地向坐在洪局长下首那位分管经济的李主任方向,轻轻示意了一下。 没有言语,没有眼神交流。 沈明月已心领神会,重新斟满的酒杯,走向那位主任。 依旧是真诚而崇拜的笑容。 “李主任,刚才听您谈到推动产业升级和优化营商环境的几点思考,让我茅塞顿开。” “尤其是您提到要精准滴灌,扶持那些有潜力的专精特新企业,而不是大水漫灌,这个观点真的太深刻了。” “这不仅仅需要眼光,更需要极大的魄力和担当,说实话,听到这里,我心里特别感动,也特别受鼓舞。” “像我这样还未曾出校门的学生,对经济发展的理解只停留在书本上,今天能亲耳听到您这样有高度又有温度的见解,感觉比上多少堂课都管用。” “这一杯酒,我敬您,为了您这份立足于长远,实干为民的初心和魄力,我干了您随意,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能多向您请教学习!” 李主任闻言,脸上的笑变得真切,端起酒杯。 “哎呀,小沈同志很用心啊,能听得进去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唠叨,还能有自己的思考,很好,非常好,来,一起!” “……” 沈明月在宋聿怀无声的指引下,从容不迫地与在场几位领导都敬了一圈酒。 言辞得当,姿态恭谨,将分寸感拿捏得恰到好处,仿佛天生就该游刃于这样的场合。 散场时,众人寒暄着离去。 黑色的迈巴赫早已静候在门口,他率先上了车。 沈明月绕到另一侧,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驶入京市沉沉的夜色。 “紧张吗?” 宋聿怀忽然开口,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明月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老实回答:“一点点吧。” 毕竟是与手握实权的官员周旋,说不紧张是假的。 “你得习惯。”宋聿怀陈述出一个既定事实,“这是你以后的必经之路。” 沈明月倏地转过头来看他。 车内光线昏暗,勾勒出他优越的侧脸轮廓。 虽然他说得对,但沈明月不乐意,总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心里微微一动,故意说道:“宋先生,我都还没想好以后到底要走哪条路呢,您好像比我自己还要了解?” 宋聿怀侧过头,视线在昏暗的光线中与她对上,而后从喉间溢出一声低笑。 笑声很短,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什么也没说,他缓缓移开了目光。 四十分钟后,沈明月在学校门口下了车,看着远去的车辆沉吟一瞬。 出去这一趟,自始至终,他没有提一句关于宋澜的事。 这算什么? 不过,宋聿怀不说,她也懒得操心这些。 对明月而言,宋澜那件事其实是个意外,主要是为了搭上宋聿怀这条线。 再者。 有了宋澜这个借口,才更好名正言顺地约下一次。 …… 宋聿怀靠在后座,闭目养神了片刻,再睁开眼时,眸中一片清明冷冽。 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查一下,今天那个洪局长是谁的人,刚调过来没两天,就敢借着酒劲给我施压……” 他顿了瞬,冷漠地吐出后续安排。 “找个由头,让他从哪来的,回哪里去。” 第188章 性格恶劣,胜在实在漂亮 第二天下午,沈明月和刘扬一起去了清吧。 这个时间点酒吧还没开始营业,只有老板在吧台后面盘算账单。 听到两人是来辞职的,老板有些意外,尤其是对刘扬:“刘扬,你做得不是挺好的,怎么突然要走?” 他对刘扬印象不错,安静,老实,也不惹事,是个省心的员工。 至于沈明月,本来就是来做个兼职,迟早要走的。 她这种长得还漂亮还会来事的女生,是不可能局限于这样的一个小店。 “老板,我打算去追寻一下梦想。”刘扬嬉皮笑脸着说道。 老板随口接问:“什么梦想?” 刘扬:“当上总经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老板:“……” 刘扬:“……” 双方默默对视两秒。 清吧老板见两人去意已决,也没多挽留,干脆地给他们结算了工资。 而后靠在吧台上,点了支烟,神情忽然有点唏嘘。 刘扬见状,以为老板是舍不得他们,立刻戏精上身,拍了拍老板的肩膀,用一种故作深沉的语气安慰道。 “老板,看开点,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再说了,人生何处不相逢,没准以后咱们还能在一张桌上吃饭呢?” 老板闻言,瞥了他一眼,吐出一口烟圈,慢悠悠地说:“我不是难过这个,我只是突然发现,给你们俩结的工资,加起来还抵不上我昨晚开的一瓶酒钱。” 刘扬:“……” 所有准备好的潇洒离别赠言全被堵在了喉咙里,张了张嘴,半天没憋出一个字,只剩下无语。 这老板,不按套路出牌啊! 旁边的沈明月听着,脑海里下意识蹦出一两句发言来圆场。 比如“老板您这是会享受生活,我们还得继续奋斗”。 比如“感谢老板栽培,这里是我们踏入社会的重要一站,学到了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这份经历比金钱更珍贵”。 再比如“一样的钱,酒让您开心,我们让您放心”之类的。 话到嘴边,视线落到老板脸上。 恭维个毛啊! 这又不是昨天那场体制内饭局。 于是,她到嘴边那些圆滑得体的言辞瞬间咽了回去,转而轻嗤一声。 “哦,那看来老板你也喝不起什么好酒,你得反思一下这么多年有没有好好工作了。” “???” 老板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又一下。 刘扬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上扬,赶紧低下头,肩膀轻微耸动。 那憋笑的模样,简直比AK还难压。 “噗……咳咳咳!” 最终还是没忍住,漏出一点气音,他赶紧用咳嗽掩饰。 老板看着眼前一个直言不讳捅刀子,一个憋笑憋得快要原地爆炸,气得手指头都在抖,最终也只能哭笑不得地挥挥手。 “滚滚滚,你们两个气死我算了。” 沈明月和刘扬离开了。 清吧老板站在原地,目光却仿佛穿透了那扇磨砂玻璃门,久久落在沈明月消失的方向。 半晌。 没忍住低声啐了一句:“这丫头,性格是真恶劣。” 明明长了张纯净得能骗过所有人的脸,说出来的话却像淬了冰的小刀子,专往人心窝子上戳。 平时在店里也是,看着安安静静,偶尔冒出一两句,能噎得人半天回不过神。 “但胜在……”他轻轻咂摸了一下,像是品味某种后调复杂的酒,“脸实在是漂亮。” …… 和刘扬在街口分开,沈明月独自沿着人行道慢慢走向公交站台。 接下来,就是等刘扬把项目的初步计划敲定,然后,她需要找到一个愿意掏钱的天使投资人。 抽空还得去把驾照考了。 自己回来了这事也得找个合适机会和陆云征以及周尧说一声。 各种念头纷杂,像一团乱麻,以至于眉眼间染上轻愁。 沈明月在站台处长椅坐下。 午后阳光温吞,车流不息,她有些疲惫地微垂着头,长发散落,遮住部分侧脸。 并没有注意到,站台斜后方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 车窗贴着深色的膜,后座的男人穿着一身中式盘扣休闲服,深色面料衬得他肤色冷白,手腕上绕着一串品相极佳的沉香木念珠,面容俊美得近乎昳丽,整个人透着一股与清寂平和感。 只偶尔抬眸时,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凉薄,才隐隐透露出其与此截然不同的内里。 庄臣原本只是随意一瞥,目光掠过站台,却在触及那个安静身影时,停顿了一下。 男人总会对漂亮女人有种异常敏感的雷达,这是一种本能的直觉。 虽然那女孩微垂着头,看不太清全貌,但仅从那优美的颈部线条,纤秾合度的身形,以及那份在嘈杂环境中沉淀的独特气质,他就觉得……是个极品。 庄臣饶有兴致地看了好一会儿,一种突兀的,想要将其收入囊中的欲望,悄然升起。 而此时,或许等得有些心急,少女抬起头,向公交车来的方向望去。 侧脸瞬间转为清晰的正面。 阳光勾勒出饱满的额头与精巧下颌线,肌肤如玉,琥珀色杏眼蒙着浅雾,眼尾天然微挑,带出几分不自知的清媚。 纯白的毛衣更衬得她乌发红唇,干净又秾丽,像幅留白恰到好处的水墨画,易碎感与韧性矛盾共存。 长发发梢随风轻扫,扫得人心里发痒。 庄臣眉梢动了一下,随即,从喉间逸出一声极轻的冷嗤。 “呵。” 原来是她。 那个引得顾言之不惜与自己对峙的沈明月。 原本,知道她是顾言之要保的人,已打算暂且搁置,为个女人与顾二正面冲突,得不偿失。 生意人,讲究权衡利弊。 可此刻。 不想放手了。 这念头来得突兀,又异常坚定。 庄臣说不清具体是因为什么。 那张脸? 还是她背后与顾言之的那层微妙关系所带来的,如同在悬崖边采撷珍稀雪莲般的刺激感? 或许都有。 但结果就是,他改变主意了。 第189章 是的,我是在装洒脱 沈明月在宿舍楼下看到那辆熟悉的跑车,以及靠在车边那道颀长身影时,脚步顿了一下。 顾言之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的小臂线条紧绷,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显而易见的低气压里,比这初春的冷风还料峭几分。 他就那样站着,目光沉沉地望着她来的方向,不知道等了多久。 沈明月面色如常地走过去,脸上扬起惊讶的浅笑。 “好巧啊,顾先生,新年快乐。” 顾言之看着她这副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下,又涩又酸,还带着一股无名的火气。 他掐灭了烟,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纠正。 声音因为长时间沉默和情绪压抑而有些低哑。 “沈明月,我在等你。” 沈明月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沉默了片刻,无奈的提醒:“顾先生,我们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 “说好什么?”顾言之向前逼近一步,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笼罩过来,“游戏结束?我没同意。” 沈明月抿唇:“你当初也说你不是深情的人啊。” 顾言之呼吸一窒,被这句话狠狠扎了个透,霎时气笑了,咬着牙反击。 “那你呢?你还口口声声说你是深情好女人,结果呢,断联断得比谁都快!” 沈明月轻轻叹了口气。 “言之哥哥,我说过的呀。” 她看着他有些泛红的眼睑,继续用那把温柔的刀子割着他,“两个都深情的人在一起是没有好下场的,所以一定要有一个人装得洒脱一点。” “所以你现在这样是在装洒脱吗?” 沈明月没有回答。 沉默着静静看向他,琥珀色的瞳仁在宿舍楼昏暗的光线下,宛若被瞬间注入了流光。 那是一种几乎要满溢出来,浓稠得化不开的爱意与深情,像沉寂多年的火山在眼底复苏,滚烫,专注。 以及孤注一掷的悲伤。 顾言之感觉心脏剧烈地收缩,带来一阵尖锐的酸麻。 有些慌乱地从衣服口袋里摸出烟盒,磕出一支,叼在嘴上,又去摸打火机。 可是夜风似乎也在与他作对,带着寒意,一阵阵地吹过。 他按了几下打火机,幽橙的火苗刚窜起,就被风吹灭,再按,再灭。 就在这时,沈明月上前一步,站到了他面前的迎风处。 微微侧身,用自己单薄的身体,为他挡住了那恼人的夜风。 像一个最忠诚的卫士,为他圈出了一小片无风的,可以点燃火焰的区域。 发丝被风吹起,拂过她白净的侧脸。 顾言之握着打火机的手指,僵在了半空。 忽然觉得,嘴里那支尚未点燃的烟,变得索然无味。 沈明月看了一眼。 他现在用的不是她之前顺走的都彭那种奢侈品打火机,而是一个塑料打火机,街边小店一块钱一个的那种。 怪不得打不了火。 顾言之收回烟与打火机,伸出手,将她揽入了怀中。 手臂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嵌入骨血。 下颌抵在她柔软的发顶,语调很轻很轻。 “沈明月,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 他稍稍松开她一点,“明天一起吃饭,顺便见几个人,早上我来接你。” …… 第二天顾言之的车准时停在宿舍楼下。 沈明月拉开车门坐进去时,顾言之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两秒。 她今天穿了一条藕荷色的长裙,外衣罩着一件米白色的羊绒开衫,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带着几分不染尘埃的仙气。 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侧,整个人在春日的阳光里,美好得像一个易碎的梦。 顾言之喉结微动,发动了车子。 来到一个绿植掩映,静谧异常的别墅区。 铁艺大门缓缓滑开,可以看到聚集在庭院里的些许人影。 顾言之很自然地牵起沈明月的手,带着她走了进去。 庭院里,一些人坐在草坪的白色休闲椅上低声交谈,另一些人则站在廊檐下。 阳光很好,但落在某些人身上,照不出丝毫暖意。 沈明月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一株刚抽新芽的西府海棠下的花姐。 依旧是一身深色旗袍,裹着披肩,正和一个笑得像弥勒佛一样的胖男人说着话。 花姐看到了她。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遇,花姐扯唇微笑地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随即移开。 除了花姐,院子里还有一些其他男人。 他们穿着看似随意的休闲装,但眼神里的精明和偶尔流露出打量人或物时的那种估量与狠厉,是常年游走在规则边缘甚至践踏规则的人才会有的气场。 身边大多跟着年轻漂亮的女伴,姿态亲昵,笑语嫣然。 而最让沈明月心头一跳的是,在廊下看到了那个在她家出现过,穿着志愿者红马甲帮她妈妈提东西的男人。 黑皮也看到了她,显然也有些意外,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同样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沈明月侧头,诧异地看了顾言之一眼。 当时就觉得那人出现得有些古怪,没想到还真被猜对了。 顾言之接收到了她的目光,握着她的手力道微微加重。 没有解释,带着她继续向人群中心走去。 沈明月心念飞转。 这算什么? 坦白局吗? 顾言之的目光在庭院里扫视一圈,并未看到那个他想找的身影,于是扬声问道。 “花萄,庄臣呢?” 花萄抬起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朝别墅主体建筑的方向虚指了一下,红唇微启:“书房。” 得到回答,顾言之拉着沈明月的手便要继续往里走。 “顾二爷!” 花姐脸色微变,立刻站起身,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沈明月,“她不能去,这是规矩。” 有些场合,有些人,的确不是随便什么身份都能见的。 尤其是他们这些游走在灰色甚至黑色地带的人,很多东西都见不得光。 这并不是说针对沈明月,确实是有这个规矩。 花萄转向沈明月,露出一个看似和善笑容:“沈小姐,要不你就和我在这院子里坐一会儿,喝杯茶,等顾二爷回来?” 顾言之眉头紧蹙,但也知道花姐说的是事实。 沉吟片刻。 “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走,我很快回来。” 沈明月脸上没有任何不满或好奇,乖巧地点点头,柔顺应声:“好。” 第190章 好像不对,但她确实赢了 看着顾言之渐行渐远的背影,花萄目光施施然落在沈明月身上。 “你这样的人有很多个,但你是第一个,让顾二爷真正上心的。” 沈明月闻言转过脸,看向花萄,问:“花姐,我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花萄看着她这副装傻充愣的样子,嗤笑一声,也懒得再绕弯子,直接戳破:“都是千年的狐狸,也别跟我玩什么聊斋了,你明白的。” 沈明月:“我不明白。” 花萄盯着她看了几秒:“行,既然不明白,那我跟你说点明白的,那场牌局结束后,我回去想了一整个晚上,我还是觉得,问题出在你身上。” 指的是那会儿于如霜带着沈明月打牌,想引她入套,却被她识破并反将一军的那次。 沈明月面对这指控的话语,笑了笑:“花姐,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能乱说,再说了,我还一直觉得是你在贼喊捉贼呢。” 花萄滞了一瞬,哼嗤了声,说:“你确实很厉害,不过,这里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顾二爷现在是对你上了心,但男人的新鲜感能维持多久?” 不等沈明月回答,花萄勾唇继续暗讽道:“什么时候女人才能够明白,男人这种东西,是不可能死心塌地去爱一个女人的,他们只会爱江山天下。” 这话意有所指。 沈明月听了笑意不减,也没有接话。 这时,一只通体漆黑的猫迈着的步子,走到脚边,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裙摆。 沈明月顺势蹲下身,伸出手。 黑猫前爪一蹬,灵巧地顺着她的手臂,轻盈地跃上了她的肩膀。 明月惊讶一秒后,眼角带动眉梢,漾开极其温柔的笑。 她没有驱赶那只爪子勾住了她肩线衣服的猫,反而小心翼翼的歪了歪头,微抬手臂,迁就着肩上的小东西。 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的脸颊和颈窝,琥珀色的猫眼眯成一条缝,尾巴尖儿悠闲地轻轻摆动。 沈明月伸出另一只手,用指尖轻柔地勾了勾它的下巴。 “是只很漂亮,很亲人的小黑猫呢。” 午后的阳光,漂亮的少女,温顺的黑猫,构成了一幅养眼又动人心魄的温柔静谧画面。 顾言之迟迟没有回来。 那些原本在庭院里谈笑,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们,包括花姐,突然收到了某种指令,神情各异,目标明确地朝着别墅主楼方向涌去。 转眼间,偌大的庭院便只剩下女伴们。 女伴们已经见怪不怪,沈明月心知有异,但那里显然不是她能去的地方。 又坐了约莫一刻钟,觉得有些气闷,起身打算去趟洗手间。 问了一下别墅的佣人,得到确切的位置,道了谢,依言走去。 别墅内部很大,装修奢华却光线幽暗,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被完全吸收。 沿着长长的走廊走到尽头,左转,发现眼前是另一条更安静的走廊,两旁是紧闭的房门,完全不像是通往洗手间的样子。 她微微蹙眉,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或者走错了,准备原路返回时,前方一扇虚掩的房门后,隐约传来一声低沉的猛兽喘息声。 一个毛色纯白的白虎从门后踱步而出,琥珀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收缩成一条竖线,锁定了站在走廊中央的人,迈着缓慢而充满压迫感的步子走来。 靠! 挨千刀的,这里不止有小猫,还有大猫! 沈明月呼吸一窒,那一秒感觉血液都有些凝固,弱弱后退。 脊背倏地撞上了一个坚硬而温热的墙。 惊愕回头,发现自己撞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男人似乎早就站在了身后,穿着深色的中式上衣,身量很高,此刻正微微低头看着她,俊美近妖的脸上一双眼睛如同寒星般慑人,具有很强的侵略性。 “吓到了?” “放心,它不吃人,至少,现在不吃。” 沈明月紧抿着唇,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快步离开。 直到感觉离开了那片区域,心脏仍在怦怦直跳。 她定了定神,看到一个穿着制服的佣人,再次上前询问:“你好,请问卫生间在哪?” 那佣人抬手,指向的赫然就是她刚才过来的那个方向。 沈明月心下怀疑更深。 没过多久,那群离开的人又陆陆续续地回到了庭院,气氛重新变得热闹。 有聚在一起玩着骰子游戏,吆喝声此起彼伏,有相互较着力气,肌肉贲张,笑闹声中充斥着放纵的喧嚣。 沈明月在热闹边缘,格格不入。 黑皮突然走了过来,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黝黑的脸上扯出友好的笑。 “嘿,我们又见面了,还记得我不,我叫黑皮。” 沈明月没什么心情地点点头,算是回应。 黑皮看她兴致不高,又找话题:“顾二爷那边可能还得有一会儿才能下来。” 沈明月依旧敷衍点头。 黑皮试探着问:“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沈明月视线落在远处那群玩得正嗨的人身上,感慨:“那边好热闹。” 黑皮立刻热情地提议:“你要过去玩玩吗?” 沈明月摇头。 沉默了一下,抬眼看向黑皮,轻声问:“你能陪我玩一会儿吗?” “行啊,玩什么?” 沈明月从兜里拿出了一个一元钱的硬币。 “一个游戏,但其实我也不太会,第一次玩。” 随后用拇指将硬币弹向空中,硬币在空中翻滚了几圈,落下时,她双手合拢,将硬币盖在了掌心,宣布规则。 “正面我赢,反面你输,如果你赢了,我给你五百,如果我输了,你给我两百就行,你看行不行?” 黑皮听着这规则,脑子一时没转过来,没犹豫就点头:“可以,那可以。” 沈明月摊开双手,硬币的反面安静地躺在掌心。 “是反面,反面你输了。” 黑皮“哦”了一声,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百元钞票,递给了沈明月。 沈明月笑吟吟接过钱,揣进兜里。 蓦地。 黑皮挠了挠后脑勺,脑子有一瞬宕机。 好像不太对,但她确实赢了。 第191章 玩游戏的大冤种们 静了五秒。 黑皮表情慢慢凝固,眉头一点点皱起,眼神从迷茫转向思索。 等等。 确实不对。 正面她赢,反面我输,合着都是我输? “不是,你……我……这……”他张着嘴,指了指硬币,又指了指沈明月,欲言又止。 想他黑皮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用这种耍无赖的文字游戏给坑了。 沈明月看着他这副恍然大悟又憋屈说不出话的模样,懒懒扬眉,笑问:“还玩吗?” 黑皮不服输的劲儿窜了上来。 混迹江湖这么多年,还能在同一个丫头片子手里栽两次? 他撸了撸袖子,哼声道:“行,继续,我就不信了,你还能坑我第二次?” 沈明月依旧是那副不太熟练的模样,将刚才那枚硬币在指间把玩了一下,然后握成拳,将拳头伸到黑皮面前,徐徐引导道。 “你看,我手里握着硬币,对吧?” 黑皮确信地点点头:“对,在里面的。” 沈明月微微一笑,提出了一个全新的问题。 “那好,我现在手里要是没有硬币,谁输?” “里面有硬币,没有谁输……” 黑皮喃喃,脑子飞速运转两秒,眼神变得坚定,得意的大声说道:“没有你输!” 沈明月看着他稳操胜券十分笃定的样子,缓缓摊开了手掌。 一元硬币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 “那有硬币我就赢了呗,是不是?” “……” 黑皮眉头紧皱,盯着沈明月掌心中那枚硬币,眼睛瞪得溜圆,完全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没有硬币她输。 现在有硬币,她赢,那确实......对的啊。 黑皮现在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塞进了一团乱麻,又像是被放在高速搅拌机里搅和了一遍,呆懵呆懵的。 “看你好像没太明白。” 沈明月将那枚硬币放在旁边的椅面上,确保黑皮能看到,“那这样吧,你再仔细看着。” 她先是摊开右手,向他展示手心手背,确实空无一物。 然后握成一个空拳,伸到黑皮面前。 “我问你,我手里现在‘有’的话,谁输?” 黑皮眨了眨眼,盯着那个空拳,脑子再次像疯狂运转,试图规避所有陷阱。 有的话谁输? “有....有的话你输!” 沈明月唇角弯了一下,摊开手掌。 手掌心空空如也。 “有我输,可是我没有啊,我又赢咯?” “…………啊? ! !” 黑皮很迷茫,很崩溃。 脑子里的逻辑彻底宕机,一片空白。 这一刻,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困惑过。 沈明月看着他彻底失去思考能力的模样,轻轻笑出了声。 笑声如清泉击石,短暂且悦耳。 耐心地等了几秒,然后朝着他伸出了手。 黑皮呆呆地看着她伸过来的手,脑子还没重启,误以为她又要玩什么烧脑游戏。 静了会儿。 沈明月没好气的提醒:“给钱呀笨蛋,四百,你又输两次了。” “啊...哦哦哦,对,我输了,两次,一共四百......” 黑皮反应过来,连声应着,手忙脚乱地从皮夹子里掏出四张百元钞票。 沈明月接过钱,顺手揣进口袋,笑笑:“感谢大哥的资助,不过你好呆啊。” 黑皮再次欲言又止。 憋屈得很。 以至于脸涨得有点红,闷声闷气地反驳:“我一个小学都没毕业的人,玩不过不是很正常?而且你这游戏,谁来都得扔两百。” 沈明月从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黑皮沉默了会,说:“我找个人试试,你别乱说话,看着,到时候赢钱分你一半。” 沈明月:“喔~” 黑皮立刻在庭院里搜寻起目标。 扫了一圈,很快锁定了一个正靠在廊柱边抽烟,看起来同样有些浑的哥们儿。 外号叫老猫。 “老猫,闲着干嘛,过来玩个游戏。” 老猫斜睨了他一眼,缓步走来:“啥游戏,输赢怎么说?” “一个抛硬币的游戏。” 黑皮按照记忆中的流程,将硬币往上一抛,双手迅速扣住,然后照着沈明月之前的台词念道。 “正面我赢,反面你输,如果你赢了,我给你五百,输了你给我两百就行。” 老猫叼着烟,眯着眼听着,压根没细品到文字里的陷阱,注意力全被赢了得五百,输了只赔两百这看似占了便宜的条件吸引住了。 于心里快速盘算,抛硬币不就一半一半的机会? 这赔率划算啊! “一两百算什么?” 老猫把烟头一扔,豪气地一挥手,声音都洪亮了几分,“小气吧啦的,直接一点,五位数,赌不赌?” 黑皮心下直乐,面上佯装有些为难:“不至于吧,哥们儿,玩点小的得了呗?” 老猫以为他怂了,道:“怎么?你不敢?” “我是怕你待会儿输了太激动。” “别整那些没用的,快点,把手打开我看看。” 老猫不耐烦地催促,眼睛盯向黑皮扣着的双手。 黑皮缓缓摊开了手掌。 菊花面,反面。 “反面,你输了。” 老猫凑近看了看,确认是反面,脸上的横肉抖动了一下,然后骂骂咧咧地开始掏手机。 “操,运气真他妈背,转你账上了!” 今日收入,+20000。 黑皮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咧开,差点笑出声来。 强忍着狂喜,朝着坐在一旁的沈明月得意的挤挤眉眼。 老猫有些不甘,粗声粗气地催促:“来,继续!” 这哪里能跟同一个人纠缠,万一对方反应过来呢? 黑皮搬出了刚想好的说辞:“老猫,一人只有一次机会,我得找下一个人了,总得让别人也参与参与。” 话落,他起身,开始兴奋地在庭院里搜寻下一个有缘人(大冤种)。 这庭院里本就没什么善用脑子的聪明人,大多是在黑灰色地带摸爬滚打,靠敢打敢拼,心狠手辣,豁得出去才混出头的。 一听这规则,很多人和最初的黑皮,后来的老猫一样,根本没细想文字里的玄机,只觉得这赌注划算,搏一把不亏。 如果遇到一开始就看出文字陷阱的人,黑皮也没纠缠,笑笑过后寻找下一个。 不过这种人很少,大多都是—— “行啊,玩!” “哟,黑皮你发财了?今天送钱来了?” “来来来,玩一把。” 黑皮穿梭在庭院的人群中,重复着抛硬币,宣布规则,收钱的流程。 “反面,你输了。” “正面,哦,我赢了。” 不到半小时,黑皮感觉自己的钱包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 而那些输钱的人,大多骂骂咧咧自己运气差。 少数在游戏之后察觉出不对劲,但被黑皮一句“规矩一开始就说清楚了,玩不起是吧”给堵了回去。 对方无可奈何认栽的同时,当然也少不了对黑皮母亲的一串问候。 黑皮嘴角一咧。 无所谓。 I dOn''t fUCking Care! 第192章 讨厌聪明人 沈明月正放空思绪发着呆,耳边传来一道浓浓疑惑的自言自语。 “奇怪了……邪门儿,怎么他妈的都是黑皮赢呢?” 老猫挠着他那刺猬般的短发,眉头拧成了疙瘩,狐疑地瞟着远处的黑皮,低声嘟囔:“那小子肯定使诈了吧?” 沈明月闻言,幽幽转眸看了老猫一眼。 老猫察觉到她的视线,对上她的目光,也不知道那一瞬像是有共鸣,问道:“妹子,你也跟黑皮玩过游戏了?” 毕竟刚才黑皮和眼前人待了一会,这个猜测成立。 沈明月点头:“嗯。” 老猫愈发感觉自己找到了同道中人,凑近了些,说道:“你也输了吧?我告诉你,这里头准有猫腻!” 沈明月眉尾轻佻,还以为他察觉出来文字陷阱了,谁知,他用手比划着抛硬币的动作,洋洋洒洒的说。 “其实抛硬币是可以靠手法的,关键看你拍下去的时候往哪面拍,也就是左右,你正面朝上弹,往右拍就是正面,往左拍就是反面,当然了,这都是机率,但是十次有八次都没问题。” 末了,老猫笃定地一拍大腿,“黑皮那小子,肯定是抛硬币时动手脚了,不然哪能赢得这么顺。” “……” 沈明月听着老猫这番关于物理手法的分析,再看看远处黑皮那纯粹靠着文字漏洞而赢得乐开怀的模样,捂额叹息。 “大哥,以后你老了,要是有人卖你保健品,你一定一定记得要让他滚。” 老猫被这风马牛不相及的叮嘱弄得愣了一下,没跟上她的思路,茫然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想卖你保健品。” “……” 老猫脑子有一丢丢绕不过弯。 这都哪跟哪啊? …… 庭院里的气氛有些变化。 那些被黑皮用同样套路坑了钱的人,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当黑皮兴致勃勃地寻找下一个目标时,这些前受害者们却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没有人去提醒那个即将上当的倒霉蛋。 反而眼角余光似有若无地观察着,脸上带着某种着看好戏的神情。 直到下一个倒霉蛋同样在懵懂中输掉钱,一脸懊恼地反应过来哪里不对时,这群先前吃亏的人才会呼啦一下围拢过去,爆发出幸灾乐祸的大笑。 不患寡而患不均。 人性如此。 自己一个人吃亏会觉得憋屈难受,但看到接二连三的人以同样的方式掉进同一个坑里,那种不平衡感反而被冲淡了,转化成荒诞的集体体验和娱乐。 大家都在同一个水平线上,谁也别笑话谁。 就在这气氛逐渐变得热闹又古怪时,庄臣走了出来。 庭院笑声和议论声低了下去,众人的随意也收敛,变得稍拘谨了些。 “挺热闹的,在玩什么?” 离他最近的一个人回答:“庄爷,是黑皮,他在找人玩抛硬币的游戏呢,手气贼好。” 黑皮扬着下巴,有点赌徒般的上头,直接对庄臣发出了邀请。 “庄爷,要不要也来玩一局?特简单!”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底闪烁着看好戏的光。 庄臣抬手,示意他开始。 黑皮来劲了。 像之前一样,将硬币高高抛起,然后双手合十扣住,说出规则玩法。 众人紧紧盯着庄臣,期待着他的反应。 庄臣懒懒抬起眼皮,那没什么起伏的语调反问了一句:“正反面都是你赢,我玩什么?立正吗?” 周围一群等着看庄臣出糗的手下们悻悻然地叹了口长气,皆是遗憾。 黑皮嘿嘿讪笑着。 “庄爷,那个……其实,还有一个游戏,比抛硬币那个更有意思……” 他努力回忆着,但那些‘有’‘没有’‘谁输’的逻辑链实在太绕,他的CPU早就干烧了,根本复述不出来。 干脆直接把人带到了沈明月面前。 “刚刚那个游戏是怎么玩来着,能再演示一下吗?” 看着这一群人乌泱泱的直奔自己而来,沈明月还以为自己今天要折在这呢,没想到只是因为一个游戏。 她看着为首那位,视线于空中相接。 比起刚刚第一面的陌生,这第二面,也许多了媒介,有了一丝微妙的联系。 明月再次拿出一枚硬币,展示,握拳, “请问,我手里现在没有硬币的话,谁输?” 问题一出,众人哈哈大笑,觉得这问题简直幼稚得可笑,纷纷抢着回答。 “没有?没有那肯定是你输啊。” 一个粗嗓门的汉子喊道。 “这什么游戏,太简单了吧。” 黑皮两眼放光,一一数着那些出声之人,嘴里念叨着:“两百块…两百块…两百块……” 众人:“……?” 在一片自以为是的答案中,庄臣皱起了眉。 “不对。” 依旧是文字陷阱。 总得来说就一个点。 没有你输到底是=有你赢,还是 =有我赢。 在快速反应中,很多人默认,没有你输=有我赢。 但实际这个游戏里,没有你输=有你赢。 如果这点分不清,不管怎么回答都是输。 想赢的话,不能顺着她走,要打乱对方节奏。 “有硬币我赢,没有硬币你输。” “……” 讨厌聪明人。 沈明月顿了会,琉璃色的眸子缓缓转动,落在黑皮身上,娇娇哼了声:“啊欧~” 完了呢。 黑皮默默从自己赢来的那沓钱里,数出五张百元钞票,递到庄臣面前。 庄臣挑眉,不明所以。 黑皮说:“游戏赌注。” 庄臣看了一眼他递过来的钱,没有接,视线越过黑皮,落在沈明月身上,眼皮微抬。 “我不要他的,我要你的。” “哦。” 沈明月顺从地从口袋里取钱,心说,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钱也是她从黑皮那赢来的。 黑皮还给说赢钱给分红,所以,黑皮那里的钱也有一部分相当于她自己的。 第193章 知道这是什么吗?废雾 沈明月将钱递给对方。 庄臣有一点洁癖。 一位侍立在庄臣侧后方的手下见状,识趣地上前,准备像往常一样,替庄臣接过任何需要经手的外物。 就在那人刚有动作的时候,庄臣抬手阻止。 那手下一愣,迅速收手退后。 在所有人或惊或懵的注视下,庄臣自己缓缓伸出了手。 沈明月将周围众人反应收入眼底,长睫轻颤。 面前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肤色是冷调的白,却并不显文弱。 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脉络在紧绷的皮肤下若隐若现,透出隐而不发的凌厉力量感。 腕骨上绕着一串深褐色的沉香木念珠,和他那沉沉煞气的气场一点都不搭。 念珠让他看起来平和,但也只是表面,实则更像是将某种象征禁锢在腕间,漫不经心的亵渎着,掌控着。 不过有一说一,这双手挺好看的。 和他这个人一样。 庄臣从沈明月手里拿走了那五张百万钞票。 指尖似有若无地与她的手擦过一刹那。 “你是顾言之带来的人?” “嗯。” 庄臣微微颔首,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别墅主楼的方向,慢条斯理地提议:“需要我带你去找他吗?” 沈明月摇头拒绝,“他让我在这里等他。” 庄臣的喉咙里溢出一声嘲弄轻笑:“真不去吗,或许会有场好戏看?” “我不想看。” 感觉不是什么对自己有利的事,沈明月能避就避。 庄臣嘴角那似笑非笑的弧度加深了些许,而后转身离开。 那些聚集而来的人也三三两两回去了。 “按咱们之前说好的,五五分。”黑皮嬉皮笑脸的凑到沈明月身边,从口袋里掏出那一沓赢来的钱,开始清点。 老猫刚才离开了会,也不知道才从哪晃悠回来,奇怪地问:“你们俩这干嘛呢?” 黑皮头也不抬地说:“看不出来吗?分赃啊。” 老猫更疑惑了。 “分什么赃?我才离开几分钟,你们一起干啥了?” 黑皮抬起头,一脸古怪的看着他。 “老猫,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刚才那个游戏,是靠运气吧?” 老猫脸色倏凝,眉头紧皱,小手一指,从妈开始:“狗几巴黑皮,我就知道你抛硬币的时候肯定动手脚了,你妈了个巴子......” 黑皮:“……” 沈明月:“……” 两人无声对视一眼,半晌。 老猫可能是骂得有点口干,中途停顿了会。 黑皮趁着这个机会,悠悠摇头,仰天感叹出声道:“唉,这就是不读书的下场啊。” 老猫:“?” 黑皮拍了拍老猫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当初让你去读书,你非要去喂猪,现在好了,游戏玩不明白了吧。” 老猫:“? ? ?” 老猫脸上的横肉狠狠抽动了几下,拿出打火机点了根烟,用力吸了一口,青白色的烟雾从鼻孔里重重喷出,带着火气骂道:“说得好像你他妈的读过书一样。” “我是没读过,我同伙读过就行。”黑皮乐呵呵的接话。 老猫滞了会,幽幽看向沈明月。 面对着老猫那质问和不敢置信的眼神,沈明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默认。 这一秒,被背叛的感觉突然涌上老猫心头,又憋又闷。 我们明明不是同道被骗中人吗? 原来只有我啊?! “操。” …… 分完钱,黑皮便和老猫勾肩搭背地走开了。 可是没过多久,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袅袅娜娜地又凑了过来,看似亲热地围住了沈明月。 “第一次来吗?以前没见过你。” 沈明月懒懒的从鼻腔了嗯了声,回应。 几个女人互相递了个眼色,把其中一个穿着紧身红裙,身材火辣,妆容艳丽的女人推了出来。 那女人一手环胸,一手撩着大波浪卷发,上下打量着沈明月,语气不算客气:“喂,黑皮刚才为什么给你钱?” 沈明月见对方态度一般,也懒得摆什么好脸色,随口回复:“可能他心善吧。” 女人冷哼,故意挺了挺傲人的胸脯,手指卷着自己染成栗色的长发,居高临下的贬低道:“我说白了,你除了长得好看一点也不怎么样嘛,凭什么给你啊?” 沈明月实在懒得和这些人纠缠,连争论的欲望都没有,点头敷衍:“确实确实,你说得对。” 自己占了上风,女人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得意满满。 但这种胜利感,在联想到对那笔钱的嫉妒,心态又酸又虚荣。 酸溜溜地拖长了语调,道:“唉,所以说啊,他怎么就送给你了呢?” 沈明月抬眼,看着对方那洋洋自得又酸气冲天的模样,猜测应该是黑皮的女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于是真诚的说。 “一两万小钱而已,可能以后他送你的就是几百万上千万,毕竟我的上限就在这里,你的上限就不一定了。” 也不知道这话戳中了对方哪个痛点。 红裙女人脸色一变,讥讽地呵呵两声,扬着下巴:“姐们可真会捧杀。” “……” 沈明月默然无言。 真的,就不乐意和这些人玩。 心思弯弯绕绕就算了,好赖话也不听,醋性还比谁都大。 那你要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几千万都捞不到,姐们,你该找找自己的问题了,这么多年有没有认真去讨好金主,不过你这种好赖话都听不懂的人,也就这么点出息了。” “你——!你他妈什么意思?!” 红裙女人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指着沈明月,声音尖利。 “听不懂吗?” 沈明月眼神淡漠,“那我演示给你看吧。” 径直走向旁边放着酒水饮料和烟具的小桌,抽出一支,点燃。 过分莹白纤细的手指夹着烟,动作极为闲散的抽了一口。 淡白色的烟缕袅袅散开,那双浅茶色眸子显得更加冷意。 她抬起夹着烟的手,用纤细的食指,轻轻点了点空中尚未散尽的烟雾,视线重新落回红裙女脸上,轻声问。 “知道这是什么吗?” 红裙女人愣了瞬,回答:“……烟啊。” 沈明月唇角勾出一个凉薄的弧度,声音又轻又慢。 “不对。” “是废雾(废物)。” “不是,你——”红裙女人瞳孔忽瞪大,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抬手指着她,气得浑身发抖。 沈明月将余下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而后抬睫,看向女人一眼。 嗤笑了声。 第194章 美人落泪,我见犹怜 主别墅区二楼。 一道单向玻璃幕墙后,庄臣静立着,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腕上那串沉香的念珠。 花萄走近,恭敬地唤道:“庄爷?” 庄臣定定地看向楼下某个地方,没有回应。 花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神闪了闪。 花团锦簇的美丽女人群中,少女纤细的指尖捏着烟,灰白色的烟雾自她唇间缓缓逸出,清纯的眉眼意外地勾勒出一种冷冽带刺的媚色。 又好像一切事物在她面前都是男的的无足轻重。 庄臣侧过身,问:“人带来了?” 花萄收敛心神,回答:“来了,在偏厅等着。” “嗯。” 庄臣冷冷应了声,又将目光投回楼下,看着沈明月独自走向庭院角落的安静身影,嘴角勾了勾。 一个很浅的笑。 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花萄心中一凛。 她太了解庄臣了。 那凝视楼下的姿态,不是平日审视棋子或物品时的冰冷评估,而是一种……男人专注的停留。 那么,这事要不要告诉顾二爷? 就在花萄权衡利弊的时候,庄臣毫无预兆地开口,眸子暗沉如渊。 “花萄,一个人吃两家饭的后果,你知道是什么吗?” 花萄心弦霎时绷紧成弦,恐惧将其攫住,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庄臣缓缓转过身,伸出手,那戴着沉香木念珠的手轻抚上花萄的脸颊。 指尖的触感冰凉,危险。 花萄被他触碰的瞬间,如同被毒蛇缠绕,浑身汗毛倒竖,磕磕巴巴地喊道:“庄、庄爷……我……我没有……” 那只手猛地下滑,扼住她的脖颈。 力道一点没收。 花萄瞬间呼吸困难,脸涨得通红,双手无力地虚抓着,不敢挣扎,眼中迅速蓄满生理性的泪水,巴巴地望着他,哀求着。 好几秒后,庄臣松开手。 花萄双腿一软,无力地滑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咳嗽,大口喘气,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庄臣居高临下地睨向她,“别再做让我不高兴的事。” 话落,他转身离开。 花萄瘫坐在地,止不住地发抖,那宛如被毒蛇缠绕过的冰冷触感和濒死的窒息感久久不散。 刚才那一刻,庄臣是真的动了杀心。 …… 到了饭点,庭院里的众人起身前往餐厅。 不过进了餐厅后,男女形成了泾渭分明的局面。 女人停留在大厅,男人则沿着走廊走向某个房间。 这些女人自成圈子,说说笑笑,声音娇媚,话题围绕着珠宝,新款包包或是某个缺席者的八卦。 很有默契地孤立沈明月。 小团体是这样的,对新人天然排外,更何况她刚才还让其中一人吃了瘪,更成了需要一致对外的人。 不过沈明月根本无所谓。 安静地坐着,思绪放空。 黑皮从里面的区域走了出来,目光扫了一圈,径直朝着沈明月走来。 “明月。” 他声音不算小,引得周围那些女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庄爷让你进里面去。” 话音刚落,之前那个红裙女人就娇娇地喊了声:“皮哥~”, 接着像没骨头似的靠过来,紧紧挽住他的手臂,眼神带着很强占有欲地瞟向沈明月。 黑皮任由她挽着,没太在意,注意力还在沈明月身上。 沈明月不懂就问:“庄爷是谁?” “就是刚才玩游戏,赢了你的那个。” 沈明月恍然,然后拒绝:“你们那边都是男人,应该有你们的事要谈,我不方便去。” “没事,都自己人,花姐也在。” 黑皮身边的女伴一听这话,眼睛亮了,立刻摇晃着他的手臂,抢着说:“她不去我去呀,皮哥,你带我去见见庄爷呗?我也很想和你们同一张桌吃饭。” 黑皮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甩开她的手,呵斥:“你凑什么热闹,边儿待着,这里没你什么事儿,滚滚滚!” 女人被当众呵斥,脸上挂不住,嘟起了嘴,很不爽,但又不敢违逆黑皮。 就在黑皮准备说服沈明月时,一个身影走了过来,牵起沈明月的手。 “抱歉,有点事耽搁了,让你久等了。” 沈明月抬眼望向他,里面漾起了水蒙蒙的雾气,嘴唇微微扁了扁,含娇带嗔的埋怨:“你怎么才来呀……” 顾言之的心像是被这眼神和语调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握着她手的力道紧了紧,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 声音也放得比平时更低柔,“我的错,先去吃饭,等会再好好给你道歉,行吗?” 沈明月垂下眸子,长而卷翘的羽睫轻颤,任由他牵着往房间走。 踏入的瞬间,所有谈笑声戛然而止。 无数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在这片突兀的寂静中,庄臣食指关节在面前的黄花梨木茶几上,轻叩了两下。 众人立马反应过来,站起身朝着沈明月招呼:“嫂子好。” “?” 沈明月无措的看了顾言之一眼,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顾言之捏了捏她的手心以示安抚,对众人说:“还不是,别乱叫。” 庄臣看了顾言之一眼,而后眸光缓缓移动,落在沈明月身上,耐人寻味的笑了声,说:“来了就坐吧。” 气氛重新活络。 吃饭的时候,因为大都是男人,各种带着颜色的段子层出不穷。 沈明月坐在顾言之身边,小口吃着东西,顾言之的注意力大多在她身上,体贴得不像话。 蓦地,房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素净佣人服,端着托盘的年轻女孩走了进来,声音轻脆脆的:“请问谁要的蜂蜜水?” 花萄招了下手:“这里,拿过来吧。” 顾言之是背对着门的,一时没注意,桌上有几个面对门口方向的人,在看到那佣人时,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沈明月觉得有些奇怪,便侧目望去。 白生生的,长得很漂亮,眉眼低垂。 女生端着蜂蜜水,放至花萄面前,在抬头的时候,视线猝不及防的撞上那个寻找了许久,甚至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 大大的眼睛里,瞬间聚集厚重的水汽,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嘴唇微微张合。 豆大的泪珠无声地滚落下来,一颗接一颗。 美人落泪,我见犹怜。 顾言之的脸色却狠狠一沉,强行压下眼底横生的戾气和烦躁,问:“你怎么在这?” 不等女生回答,他又说道:“你先出去吧。” 庄臣掀眸,冷冷吐字:“坐下。” 第195章 被骗的她 女生名叫李倾姿。 曾经与顾言之有过一段缘分。 不过这是从女生的视角来看的,如果从顾言之的视角,那就是一个猎物,布局引诱其堕落的众多目标之一而已。 女生不安的地站在原地,双手紧紧绞着衣角,看向顾言之,复又怯怯地看向主位的庄臣,眼角余光带过一旁的花萄。 花萄眼观鼻鼻观心,低低敛眸,不敢作声。 顾言之看到花萄那避之不及的态度,哪还能不明白,这个李倾姿就是庄臣故意安排过来的。 心中又怒又恨,对李倾姿又说了一遍:“你先出去。” 庄臣不打算让他如愿:“你坐下吧。” 一个要赶人,一个要留人。 僵持住了。 餐桌上的欢声笑语消失得无影无踪,所有人屏息凝神,紧张地坐着。 沈明月见状,心底也猜出了点大概,不过表面不动任何声色,表现得和其他人一样,紧张中还多掺杂着茫然。 李倾姿坐了下来。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就坐在了顾言之的左手边。 顾言之像是没看见一般,纯把身边人当空气,继续为沈明月布菜。 “尝尝这个,味道应该不错。” 亲密的态度,如一把钝刀,一下下凌迟着李倾姿的心,她看向顾言之一眼又一眼。 庄臣刻意挑事道:“顾二,你的这位前任,好像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顾言之放下了筷子,抬起头时脸上伪装的温和无影踪。 “庄臣,你什么意思?” 庄臣没回答。 一直被忽略,情绪已然崩溃的李倾姿,哽咽着哭腔喊了声:“顾言之。” 这一声,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顾言之的视线终于落到了她身上,眉头紧锁,很明显的不耐。 李倾姿迎着他不悦冷漠的目光,心脏猛地被攥紧,鼓足最后的勇气,颤声问出了那个撕心裂肺的问题。 “花姐告诉我,我们之间的一切,从开始就是一场你设好的局,是真的吗?” 顾言之睨了花萄一眼,无言。 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最残忍的回答。 痛苦和绝望让李倾姿失去理智,开始絮絮叨叨地诉说往日。 “你带我去看夜景,说整个城市的灯火都不及我眼睛里的光……” “你说你会保护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你说我跟你见过的所有女孩子都不一样……” “那些钱,那些礼物,那些……那些你说过的话,难道……难道全都是假的吗?全都是你计算好的吗?!” 一件件数着过往的甜蜜,每一个细节此刻都变成了刺向她自己的利刃。 字字泣血,勾画出一个与眼前冷酷男人截然不同,温柔深情的假象。 桌上其余人皆面露尴尬,或低头,或移开视线,无人出声。 没有人对此产生同情,哪怕一丝一毫。 能在这里的,打眼一扫,哪个不是杀人放火的惯犯? 骗个感情而已,洒洒水啦。 顾言之的脸色越来越沉,紧握的拳心和微微跳动的太阳穴,表达了他此时压抑的烦躁和怒意。 他被庄臣这一手弄得极其被动,李倾姿每多说一句,都是将他在沈明月面前的形象往泥里踩。 庄臣则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的欣赏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 沈明月低低垂眼,长睫颤巍巍阖动,像是安静地听着,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李倾姿的哭诉还在继续,一次性将积压已久的委屈和爱恋全都倾倒了出来。 “你忘了你当初怎么跟我说的吗?你明明说我是你唯一想珍惜的人,你说你会给我一个家……” “我不信……我不信那些都是假的……你看着我的眼睛,你告诉我啊顾言之……” 凄厉的声音如夜莺在啼哭。 顾言之定定看向她。 眼里没有半分动容,没有愧疚,更没有一丝波澜。 沉沉如永夜。 一片化不开的刺骨冷,将人的灵魂都冻僵。 李倾姿被他这眼神一下就看窒息住了。 那里面没有她熟悉的半点温情,更没有她期盼的任何解释。 全然的陌生和厌弃。 不由得联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堕入风尘,身陷囹圄,每日强颜欢笑周旋在不同的男人之间。 羞辱,愤怒和绝望喷发,扬手就朝着顾言之挥了过去。 “啪!” 一声脆响,李倾姿的手腕在半途被顾言之扼住。 力道之大,让她直感觉骨头都快被捏碎。 顾言之一字一句,从齿缝里挤出的声音如淬了毒的冰棱:“闹够了吗,滚。” 李倾姿手腕剧痛,心更是痛得麻木。 不甘心的抬起另一只手。 但这次,根本不用顾言之动手。 旁边一个反应快的男人站起身,毫不客气地一把拽住李倾姿的长发,猛地向后一拉。 动作十分粗鲁。 “啊!” 李倾姿痛呼一声,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疼,整个人被拽得向后仰去,攻击自然瓦解。 挣扎了两下,自觉力量悬殊根本无法抗衡,李倾姿停止反抗。 盈满泪水的眼睛在混乱中扫视,最后死死盯住了从始至终都安静坐在顾言之身边,一直置身事外的沈明月。 犹记得来时,花姐说有个二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为了个女人闹着不干了,要退出,今天来了很多人,人手不够,让来帮帮忙。 当时没多想,此刻巡视一圈,看着顾言之对那个女人不同寻常的维护和亲密,再结合花姐的话,全都明白了。 可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自己落得如此下场,而那个女人却能被珍视?! 嫉妒疯狂地噬咬着心脏。 李倾姿盯着沈明月,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沈明月。” 李倾姿笑了,然后像是诅咒般道:“哦,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下次会所见,你应该能当个头牌......” “把她带出去,别让她再胡说八道!” 顾言之额角青筋疯狂跳动,厉声喝斥打断道。 就在旁边的人动手之际,李倾姿索性一股脑地嘶喊出来。 “你以为他是真的爱你吗?不过是他新猎物而已,他今天能这样对我,明天就能用更狠的手段对你,你不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等着——” 第196章 送上门的道德制高点 既然都到这了,那道德制高点必须得站住啊。 “等等。” 那人架住李倾姿准备强行带出去的时候,沈明月出声制止。 所有人都看向她。 少女脸色微微发白,勾唇轻颤笑问:“言之哥哥,她在说什么呀?” 顾言之下颌线绷得死紧,一直冷沉的神色在面对沈明月时变得慌乱与无措。 “没有的事,你别听她胡说。” 李倾姿立马高声质问:“顾言之,那你敢说她不是你的目标吗,要不要说说你是怎么一步步接近她,怎么用那些温柔体贴让她放下戒心,又准备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方式,让她也背上永远还不清的债,像对付我一样把她推进火坑?你敢说吗?!” 顾言之脸色铁青,还想强行解释或压制:“明月,你听我说,事情不是……” 话音戛然而止。 沈明月静静地看着他。 那双总是漾着清波的眸子,弥漫开一层凄艳的红,刺目又哀伤。 泪珠毫无征兆地滚落一颗。 凄怨,缠绵。 各种情绪在她眼中交织碰撞,形成一触即碎的吸引力。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顾言之准备的辩解卡在喉咙里,无力又苍白,不知道该怎么说。 只能抬手,用指腹轻柔拂去她脸颊上的泪痕。 “对不起。” 沈明月在他指尖触碰到自己脸颊时没有躲开,在他那声道歉落下时,眼睫剧烈一颤,低低地垂敛下去,瞥开了视线。 不再看他。 无声的抗拒让顾言之心慌意乱,手无措地悬在半空。 “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但是明月,你听我说……” “我承认最开始,或许,或许是有别的想法,我发誓后来不一样了,早就不一样了。” 顾言之去牵握沈明月的手。 她的手就那样柔顺地躺在他的掌心里,没有挣扎,没有反抗,更没有一丝回握的力道。 这份死寂般的顺从,让顾言之感觉自己悬在了深渊之上。 恐慌汹涌蔓延。 明明紧紧握着她的手,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肌肤的微凉和骨骼的纤细,可就像眼睁睁看着捧在手中的沙,无论多么用力,都只能徒劳地看着它们一点点滑落,最终只剩下满掌的空虚。 “别这样,明月,你看看我好不好,看着我……” 他卑微地祈求着,想从她低垂的眼睫中寻找一丝往日的温情或波动。 “是我的错,我退出不干了,天大的后果我来扛,我只求你信我,原谅我一次……可不可以别这样对我……” “我们以后好好在一起,明月,你应我一声,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沈明月轻轻抽回被顾言之死死攥住的手,声音轻得像一阵随时会散掉的风。 “言之哥哥,我想一个人静静。” 顾言之的心被这句话彻底洞穿,知道自己现在再说什么都是徒劳,艰难地松开了手。 柔软的触感离开掌心的瞬间,无边的空落感将他吞噬。 “好……好,我先带你去找个房间休息。” 他亲自将沈明月带到二楼客房安顿好。 看着她沉默地侧过身,留给他一个拒绝交流的背影,顾言之在门口僵立了片刻,眼底被翻涌的暴戾淹没。 他轻轻带上门,转身下楼。 在回餐厅的途中,先进入了一个小房间,取了个东西。 餐厅里,气氛依旧有些凝滞。 看到去而复返的顾言之,以及他手中那抹不容错辨的黑色金属时,庄臣眼神随之沉了下去。 没有任何预兆以及废话。 顾言之抬手,扣动扳机。 “砰——!” 一声枪响炸开,撕裂室内虚伪的平静。 子弹并非射向庄臣的要害,而是以毫厘之差,擦着他的耳廓呼啸而过。 猩红的血立刻沁了出来,顺着颈侧滑下。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李倾姿更是惊恐地捂住嘴,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这还没完。 顾言之手腕一扬,枪口调转,指向了花萄。 花萄瞳孔一缩,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凭着求生的本能,在枪口对准自己的瞬间,猛地向下一蹲。 几乎就在她蹲下的同时。 “砰!” 第二声枪声炸响。 子弹携着死亡的尖啸,击中花萄位置后方的装饰花瓶。 名贵的瓷器被打得粉碎,碎片四溅。 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如果花萄晚上零点一秒,没有蹲下,那颗子弹,将会正中她的眉心。 庄臣抬手,轻抹去耳廓的血迹,看着指尖的鲜红,眉宇变得无比阴鸷,说出的话,每个音节都裹着冰碴。 “顾言之,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但我警告你,庄臣,我不管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在我这里,都不好意思!” “顾老那边……” “你不用搬老爷子出来压我,他的话不中听我一样不给面子。” 庄臣看着眼前这个被触了逆鳞,完全失控的顾言之,知道今晚不管是道理还是威胁,都已经没了用。 他缓缓靠回椅背,嗤笑了声:“你对她倒是上心。” “云水给你留了一个,别再打她主意。” 顾言之留下话,临走前,侧身看向李倾姿,而后给在场一位手下眼神示意。 好一会儿,花萄颤巍巍地爬起来,惊魂未定。 庄臣眼皮一抬,问:“他刚才说,云水里留了一个,什么叫留了一个?” 花萄不敢抬头,小心翼翼地回答。 “是……是前段时间,会所里来了个新人,叫秋秋,我看她底子还不错,气质眉眼间有一分像沈明月,就让她照着沈明月的五官长相去稍微……稍微调整了一下,现在有个三分相似。” “哦?” 庄臣缓缓站起身,走到花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花萄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忙道:“秋秋调整了一下还不错,最近的收入挺可观,比之前受欢迎了许多。”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庄爷,我……我只是想让云水生意更好一些……” 花萄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想要辩解。 “是么,我还以为你觉得我拿不下沈明月,所以制造出一个赝品来充数。” 庄臣不高兴,非常的不高兴。 “改了。” 第197章 温柔刀很致命 总得来说。 这顿饭,上半程吃得还算好,下半程吃得心塞。 沈明月站在窗边,看着庄园里的路灯晕开模糊的光圈。 一个是为了维持着崩溃心碎的人设,又一个是没什么睡意。 于是静静地发呆,任由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不知不觉,已凌晨一点。 喉咙有些干涩,她起身,想去楼下找点水喝。 别墅里一片寂静。 楼梯口的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勉强照亮台阶。 下到一楼客厅,光线更加昏暗,清冷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 借着那朦胧的光,看到客厅靠窗的那张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影。 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明灭灭。 他微仰着头,脖颈拉出一条脆弱又性感的线条,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极其缓慢地上下滑动了一下。 青白色的烟雾从他唇间逸出,在月光下缭绕升腾,模糊了他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但即便隔着距离和朦胧的烟雾,沈明月也能察觉到那股沉重而压抑的气场。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沈明月沉吟了下。 天使投资人好像找到了! 很快,顾言之用余光注意到她,侧过头看了过来,眉眼挑起,立刻笑了:“怎么还没睡,是不是认床?还是不习惯这里?” 沈明月没有回答,眼神清澈又疏离。 顾言之被她看得心头一紧,把烟头摁灭,站起身向她走近,讨好迁就道:“是想透透气?还是想一个人走走?或者是有其他什么想法,你说,只要你说,我都满足你。” “言之哥哥。”沈明月轻声唤,“很晚了,你回房间休息吧,明天一早送我回学校,好吗?” 这平静安排后续事宜的语气,让顾言之恐惧,急切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沈明月微凉的手,紧紧攥在掌心,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她。 “明月……” 他喉结艰难地滑动了一下,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和祈求,那双总是蕴藏着温柔的眼眸此刻盛满了慌乱和痛苦,“我们重头开始,好不好?” 沈明月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拂开他额前垂落的一缕碎发,动作温柔得对待着一场告别。 泪水无声地滑落,娇软嗓音破碎无比。 “言之哥哥,其实我不怪你,但我真的好难受,早知道会这样,就不应该再见面。” 顾言之如遭雷击,握着她手的力道收紧,指节泛白。 “真要这样吗?明月你告诉我,你不爱我了吗?” “我爱你,非常,非常爱你,可是我也爱我自己啊,那个女孩说,我是你的目标,你会把我骗去那种地方,是真的吗?” 盈满泪水的杏眼里,求证和绝望交织。 那个矜贵倨傲的男人,在沈明月惊愕的注视下,缓缓跪了下去。 “对不起……明月,对不起,是我混蛋,是我一开始目的不纯。” “但我发誓,我后来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我不会那么对你,绝对不会,你信我……求你信我这一次!” 沈明月缓缓地蹲了下来,与他视线平齐,伸出手,指尖轻轻拂他泛红的眼角。 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浓重的鼻音,“言之哥哥,我们真的不要再见了。” 顾言之抓住她欲收回的手,紧紧按在自己的脸颊上。 “对不起,我做不到。” “目标是目标,我又不是不爱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 “你打我好不好,想怎样都可以,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狠心,我知道错了,委屈你了,原谅我好不好?” 沈明月任由他握了一会儿,笑着抽回了自己的手。 “言之哥哥,谢谢你,我没谈过恋爱,你是第一个,虽然是合约情侣,但也很感谢你,让我有过这样一段像梦一样的日子。” 话落,她缓缓地张开了双臂,眼中带泪,面上绽放一个脆弱又带着释然意味的笑。 “抱一个吧,就当告别了。” 顾言之只觉心脏像是被不断撕扯,涩声拒绝:“不要。” 被拒绝了。 沈明月脸上那装出来的悲伤更甚。 眼波流转间,万千不舍与深情在无声地诉说,足以让任何置身其中的人都心甘情愿地沉沦,溺毙。 泪水酝酿滑落,流过微微扬起的嘴角,精致又脆弱。 她保持着张开怀抱的姿势,哼着气音,任性而哽咽道:“最后抱一下嘛,言之哥哥,就一下,好不好?” 这声祈求,霎时击溃顾言之所有的抵抗,红着眼伸出手,将她用力地拥入怀中。 他抱得那样紧,仿佛要将她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这样她就再也无法离开。 沈明月伏在他宽阔却略显颤抖的肩头,轻轻回抱。 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 眉间一抹温柔似春水潋滟,似月华流照,缱绻地,毫无保留地将人包裹。 温柔刀,确实致命。 …… 那纠缠而绝望的拥抱,那压抑的呜咽与温柔的回应,尽数落在李倾姿的眼中。 当时在餐厅里,顾言之看向自己的那一眼,李倾姿就知道自己接下来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可她不甘心,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哪怕是用最卑微的姿态祈求一条生路。 万万没想到,会撞见这样一幕。 那个在她记忆里总是带着温润笑意,矜贵傲气的顾言之,此刻被抽走了所有筋骨,狼狈地跪在一个女孩面前,痛哭流涕。 画面刺痛她的眼。 李倾姿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与顾言之相处的片段。 他待她,始终是温和的,体贴的,甚至称得上完美情人,可那份温和,回过味来后才发觉带着一层无形的隔膜,像精心计算好的程序,从未有过真正的情绪。 李倾姿曾以为那就是他爱一个人的方式,优雅,从容,游刃有余。 可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也会失控,也会如此失态地崩溃,也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不顾尊严的跪地哀求。 他不是没有情绪,只是那份能让他失控,让他放下所有伪装的热烈与真心,从未给过自己。 一股尖锐的,带着酸涩的嫉妒,宛若毒藤般缠绕上她的心脏,勒得她几度无法呼吸。 随之而来的,是更深重的难过和自嘲。 她嫉妒有人能轻易点燃顾言之这般疯狂的情感,愿意与人为敌。 她也难过,为自己那场从未被真心对待过的虚假爱情。 可是。 “明明大家都是目标猎物,凭什么呢。” 第198章 求上得中,求中得下 夜深人静,别墅的某间客房里弥漫着暧昧未散的气息。 黑皮喘着粗气,从自己女人莉沙身上翻下来,赤着上身靠在床头,点了支烟。 莉沙像条水蛇般缠过来,手指在他汗湿的胸膛上画着圈,声音又软又媚。 “黑皮哥~,前两天和姐妹去试婚纱的时候,经过HW,我一眼就看中了一条项链……” “我想要那个,黑皮哥,你看你什么时候发财了,什么时候偷偷买给我,好不好?” 她闭上眼睛,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语气憧憬着:“我好想体验一次那种我睡醒后,起床,感觉脖子重重的感觉,那样我会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黑皮叼着烟,眯着眼听着,直到莉沙说完,他吐出一口烟圈,淡淡地问:“多少钱?” 莉沙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报出一个数字:“一百八十万。” 听到这个数字,黑皮脸色倏地一沉,房间里刚刚还残存的旖旎气氛瞬间散了个净。 他盯着空气中飘散的烟雾,沉默了几秒,然后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你听话吗?” 莉沙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随即连忙点头,声音更软了:“听话,黑皮哥你还不懂我嘛,我最听话了。” 黑皮转过头看着她,脸上露出慈祥中隐隐让人心底发凉的笑容,抬手摸了摸莉沙的头发,说:“听话,咱不买。” 莉沙脸上的娇媚和憧憬僵住,透心凉。 黑皮看着她瞬间垮掉的表情,嗤笑一声,掐灭了烟蒂。 “还脖子重重的,到时候我让你脖子轻轻的,你信不信?” 莉沙瘪着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口不择言道:“如果是今天来的那个沈明月要呢,你给她买吗?” 黑皮没有任何犹豫的说:“买。” 莉沙霎时气得用小拳拳捶他胸口,娇蛮哼了一声:“哼,说到底她是你女人还是我是啊?!” “这不一样。” 黑皮敷衍了一句,忽然又想起什么,眉头皱起,问道:“你今天是不是和沈明月说什么了?” 莉沙眼神闪烁,支吾着:“也没、没说什么啊,就问她,你为什么要给她钱……” 黑皮盯着她:“就这?” 莉沙在他逼视下,声音更小了:“对啊。” 黑皮摸了摸脑袋,有点烦躁,又抽出一根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 脸色阴晴不定。 莉沙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有些发毛,忍不住问:“怎么了嘛?” 到底是自己的女人,而且还没到腻的时候,黑皮叹了口气,严肃地警告道:“其他人我不管,你以后别去招惹沈明月,下午的时候庄爷有一瞬看你的眼神不对劲,她不是你们能惹的人。” 莉沙被他话里的严肃和庄爷两个字吓住了,猛点头,心里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那个沈明月,凭什么啊? 同一个地方,不同的两个女人,于心底发出灵魂质问。 …… ~ 第二天,顾言之把沈明月送回宿舍楼下。 亲自为她拉开车门,动作依旧体贴,但两人之间已经隔着一层无形的冰墙。 沈明月低声道了句谢,没有回头,径直走进宿舍楼。 顾言之站在原地,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消失在门廊的阴影里。 他就那样靠在车边,点了支烟,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静默地站了很久,很久。 接下来的一连几天,顾言之异常安静。 就像两人真正断联了一样。 沈明月趁着这个时间,联系上刘扬,琢磨创业立项之事。 “姐,我觉得咱们要不从熟悉的领域入手,先从酒吧做起怎么样?毕竟咱俩都在酒吧打过工,里面的门道多少清楚点,总比瞎碰别的强。” 沈明月略一思索,点头:“行,就按你说的。” 于是,在这几天里,两人一有空就穿梭在京市的大街小巷。 重点考察了高校聚集的五道口,年轻人扎堆的三里屯边缘区域,以及一些新兴的,租金相对友好的文创园区。 看了不少贴着转租告示的门面,也和形形色色的房东磨过嘴皮子。 这天刚和房东谈完,那地方位置不错,就是房东咬死了租金不松口。 刘扬跑去旁边商店买了两瓶水,递了一瓶给沈明月。 他拧开瓶盖,咕咚灌了一大口,然后有些疑神疑鬼地四下看了看,对沈明月说。 “姐,我最近总觉得好像老有人在盯着我,特别是晚上回家的时候,后脖颈子老是发毛,心惊胆战的。” 沈明月心里门儿清,这八成是顾言之派来的人。 微微一笑后,一手搭在刘扬的肩膀,说:“别慌,这其实是我们的天使投资人在暗中考察你。” “啊,你拉到投资了?”刘扬一脸懵。 “差不多吧。” 沈明月面不改色地继续编,“投资是基本拉到了,但现在还需要你做个助攻。” “什么助攻?” “刘扬,你知道吗,想让别人心甘情愿地投钱,光项目好还不够,有时候,还得学会编故事。” 她打了个比方:“就像选秀海选,大家都差不多的时候,你得有个能打动评委观众的感人故事,才能脱颖而出。” “天使投资人很快会找到你,跟你接触,到时候,你就按照我给你的剧本,声情并茂地演绎给对方听。” 她顿了顿,看着刘扬的眼睛,幽幽地吐出最后的要求:“最后,你告诉他,我们要一个亿。” 刘扬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一、一个亿?姐,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人家不会拿刀赶我出来吧?!” 沈明月看着他这副吓得快要跳起来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些许无奈和让步的神情。 “好吧好吧,看你吓的,那就八千万,这总可以了吧?” 刘扬脸色依旧发白,嘴唇哆嗦着,扭扭捏捏地搓着手:“姐,我后来也了解过了,人家天使投资第一轮也才几十万呢,八千万对方能给吗?其实我们目前也要不了那么多,要不我们.....呃我们?” 沈明月看着他这副怂样,心里觉得有些好笑,面上再一次做出退步:“唉,那就三千万,最低这个数,不能再低了,因为我个人要拿一千万。” 刘扬听到三千万,虽然还是觉得是天价,但对比刚才的一个亿和八千万,心理上勉强能够到一个边。 “行,三千万就三千万,你拿一千万这事没问题。” 沈明月看着他点头,笑了笑。 她原本的心理价位就是三千万,但深知刘扬就是个普通市民,胆子小,若是直接朝人开口三千万,他必定畏首畏尾,表演起来也底气不足。 所以沈明月故意先把金额拉高到夸张的一个亿,击穿他的心理防线,等他被吓一跳时,再勉为其难地逐步降价到八千万,最后无奈定格在三千万。 经过前面一个亿的冲击,三千万这个原本的天文数字,在刘扬心里反而变得可以接受了。 求上得中,求中得下,求下而不得啊。 第199章 一个关于创业背后的故事 沈明月说。 “那些投资人,他们可能会表现得很凶,也可能对你不是那么的客气, 但你记住,千万别害怕,也别露怯。” “投资人嘛,脾气大点,考验人的方式特别点这很很正常, 你越镇定,他们越会觉得你靠谱。” “如果实在不怎么客气,你最后可以心安理得的多敲诈一笔,三千万抬到四千万,我们各拿一千万。” 那时,刘扬只是愣愣地点头,下意识以为这次拉的‘天使投资人’又是周尧。 心说周少虽然说话是凶了点,可几次接触下来,还挺讲道理的嘛,再不客气能不客气到哪里去? 当晚,这个念头就被推翻了。 刘扬准备回出租屋必经的那条昏暗小巷时,突然一辆脏兮兮的面包车毫无预兆地横插过来,刹停,堵死了他的去路。 车门哗啦一声被拉开,四五个穿着黑色紧身T恤,露出的胳膊上纹龙画虎的壮汉跳了下来,一个个眼神凶狠,不怀好意地将他围在了中间。 戾气横生。 刘扬吓得腿肚子直转筋,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脑子里一片空白,举起双手,声音发颤:“各、各位大哥……我、我没钱。真没钱!” 为首的黑皮,嘴里叼着根牙签,嗤笑一声,上前一步,粗糙的手掌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刘扬吓得煞白的脸。 “兄弟,别紧张,不要你钱。” 不要钱? 刘扬心脏一沉:“不、不要钱……那、那就是要命咯?” 黑皮被他这话逗乐了,咧开嘴:“也许是吧,不过你现在也没得选啊哥们儿,谁让我们老板最近不太高兴呢,走吧,去跟我们老板聊聊。” 话音刚落,旁边两个壮汉不由分说,一左一右架起刘扬,像拎小鸡仔一样,粗暴地把他塞进了面包车漆黑的后座。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 刘扬坐在充斥着烟味和汗臭的车厢里,看着身边几个面无表情,肌肉虬结的壮汉,苦着脸,心提到了嗓子眼。 默默回忆,自己好像也没得罪人啊。 面包车七拐八绕,最终驶入一座豪华庄园。 接着被带到一个室内射击场,硝烟味在弥漫。 场地尽头,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背对着他们,正举着一把手枪,对着远处的靶子沉稳地射击。 砰!砰!砰! 枪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每一响都让刘扬的心跳漏掉一拍。 黑皮示意刘扬站在原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那边的枪声停了。 男人放下枪,缓缓转过身来。 一身黑色的运动装,少了往日刻意维持的温润笑意,那张脸显露出凌厉的俊美,眼尾自然上挑的弧度都凝着霜,再不见半分亲和。 他拿起旁边托盘上的白毛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视线落在刘扬身上。 “你叫什么?” 刘扬腿肚子还在发抖,强撑着回答:“刘扬。” 顾言之将毛巾扔回托盘,“你和沈明月是什么关系?” 刘扬愣了一秒。 难道眼前人就是沈明月说的投资人? 思绪疯狂运转,连忙按照沈明月教的剧本回答:“合伙人。” 顾言之眉梢微挑,“合什么伙?” “前段时间沈明月说她想创业,但她一个在校学生,很多事情不太懂也不太方便,所以就邀请我一起。” 刘扬一边尽量复述着沈明月教给他的话,一边心里疯狂打鼓。 “这几天我看你们两个同进同出的,挺忙?这是干什么,约会吗?” 刘扬心里叫苦不迭,腹诽道:约会?我这两天走得脚底板都快起泡了,看铺子看得眼都花了,这哪里像约会了?这醋吃得可真是够够的。 “哦,是这么回事,之前沈明月找到我,说她想创业,打算从开个小店做起,就让我去找了几个合适的铺子,前两天她说想亲自去看看,我就带她去了。” “就是纯看场地,绝对没有别的,不过……” 顾言之眼神一凝:“不过什么?” 刘扬叹气,有点敢怒不敢言的憋屈:“她今天突然又跟我说,她不想创业了,你说这不是玩我嘛,我为了帮她这事,之前那份工作都辞了,现在她轻飘飘一句不想了,我……我真是服了!” “女人就是容易想一出是一出,我这辈子都不想和女人共事了......” 这番抱怨半真半假。 真的部分是这几天确实辛苦,假的是沈明月压根没说不干,但这情绪却表演得恰到好处,将一个被反复无常的合作伙伴坑了的郁闷形象塑造得活灵活现。 顾言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让刘扬瞬间汗毛倒竖。 刘扬缩了缩脖子,继续:“其实……其实我也不全怪她,我们俩贷款审批都没过,创业资金根本凑不齐,而且她最近还被个渣男给骗了。” “她本来是为了能配得上那个男的才想着要去创业,让自己变得更优秀点的,结果没想到那男的根本不是个东西,就是个玩弄感情的骗子。” “为这事,她哭好几回了,有两次我看着都悬,站在阳台边上发呆,眼神空空的,吓得我赶紧把她拉回来,妈的死渣男,真是害人不浅!” 刘扬最后这句带着真实情绪的咒骂刚脱口而出,旁边的黑皮脸色一变,抬手就狠狠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低声呵斥道。 “你他妈会不会说话!” 刘扬被拍得一个趔趄,捂着后脑勺,回看眼前人。 男人低低敛眸,可眼底的心疼与悔恨还是满满溢了出来,交织成痛苦的旋涡,让人看得心酸。 “那我也没说错啊。”刘扬嘟囔着,按照剧本,唏嘘加码。 “唉,其实我也能理解她,事业搞不起来,感情又遇上这么个糟心事儿,双重打击这谁受得了啊,是我我也找地方跳了。” 顾言之哑着嗓子开口:“她现在情绪好点了吗?” “应该是好点了吧,她都打算申请国外交换生,离开这儿,往学业发展了。” 离开两个字,轻轻落下。 顾言之绷紧的脊背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沉默着,像一尊即将风化的石像。 过了好几秒,他才极其缓慢地挥了挥手,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送他回去。” 黑皮应声,粗鲁地推了刘扬一把:“走了!” 第200章 又被套路了 空旷的射击场内,只剩下顾言之一个人。 他站在原地,良久。 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情绪,拿出手机,让人查一个号码。 很快,一串号码发送过来。 转而拨打了出去。 “老师您好,我是沈明月的……哥哥,打扰您一下,想跟您核实个事情,我听说她打算准备申请国外的交换生名额,是有这回事吗?” 电话那头的辅导员对于询问也没多想,一五一十的回答。 “哦,沈明月啊,是的,她今天确实来找我咨询过交换生的事情,看起来意向挺大的,问了很多关于学校选择,申请流程和截止日期的问题,怎么,她没跟家里商量吗?” 意向挺大的。 这几个字,凿穿顾言之最后的侥幸,喉咙发紧:“商量了,谢谢老师,我就是再确认一下,麻烦了。” 挂了电话,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泛白。 她真的打算走。 这个认知像带刺的藤蔓,缓缓缠绕上心脏,带去一阵阵窒息般的绞痛和前所未有的恐慌。 …… 刘扬心惊胆战地回到自己那间狭小的出租屋,关上门,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回想刚才在的经历,低声吐槽:“我的妈耶,这投资拉得,直接拉到黑社会头上去了,牛逼!” 他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为什么沈明月一开始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了,这预防针打得可真他妈的足啊。 接下来一连几天,风平浪静。 刘扬心里开始犯嘀咕,甚至有点沮丧。 投资的事儿黄了吗? 就在要放弃希望的时候,某天傍晚,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着一个陌生号码。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有点耳熟,痞里痞气的声音,“刘扬是吧?” “是我,您是?”刘扬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问。 黑皮没过多废话,直接问道:“你们那个创业,要多少资金?” 来了! 刘扬心脏猛地一跳,深吸一口气,在沈明月最终拍板的数字上小心翼翼的多加了五万,就当自己那天被吓到的精神损失费了。 “三千零五万。”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 刘扬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心脏怦怦直跳,暗自哀叹。 完了完了,肯定是不得行。 要得太高了,把人家吓到了,这下真完了,煮熟的鸭子飞了! 就在他懊恼不已的时候,黑皮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点疑惑:“三千零五万?怎么还有零有整的呢?” 刘扬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诡异的数字,黑皮下一句话直接让他石化在原地。 “行吧,已经转你卡上了,你自己查收一下,但是,听着,这笔钱是谁给的,你不能告诉沈明月,半个字都不准提。” “理由你自己编,要是说漏了嘴,你就完了,懂吗?退出生物圈的那种。” “我懂我懂,哥您放心,我保证守口如瓶,打死我也不说。”刘扬连忙对着电话表忠心,心底却暗自好笑。 别告诉她? 其实这一切一切都是她设计好的啊! 结束通话。 刘扬颤抖着手打开手机银行APP,输入账号密码查询余额。 当看到屏幕上那一长串零,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 真给了啊?!! “姐,你真是我的神!” …… - 刘扬的电话打来时,沈明月正在图书馆。 阳光洒满书面,一片岁月静好。 对方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声音传来:“姐,成、成了,钱……钱到账了,一共三千零五万!” 沈明月对此呵笑了声,“出息。” 刘扬在电话那头讪讪地笑了两声。 他知道沈明月在说他什么,之前说过他可以要到四千万,结果他只敢在最初预设的三千万基础上,加了五万块零头。 “既然钱到位了,那你那边就行动起来吧,该找场地找场地,该注册注册,别耽误时间。” “OK,我马上就去办!”刘扬连忙应承,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沉吟一会,沈明月忽而笑了笑。 早说过了,男人的愧疚利用得好,补偿少不了。 由刘扬之口,描绘的《为配得上他而创业却反被他骗》的故事,精准地戳中顾言之的愧疚点。 再加上沈明月做足了打算离开这里的戏码,这让顾言之无法忍受。 不是说事业爱情双打击吗? 爱情一时半会儿的无法解决,但事业可以啊。 为了留住沈明月,顾言之给钱投资,这是他目前一个较好的介入点,没理由不入局。 资金到位后,“资方”那边还给刘扬提了个要求,无论如何要把沈明月留在京市。 这天,两人在露天咖啡厅。 刘扬苦口婆心地说着什么,然后时不时看一下周围。 沈明月低着头,长发垂落遮住了侧脸,让人看不清表情。 远远看去,倒真像是劝留那么回事。 但其实刘扬说的是:“姐,我真是……服了,牛逼,太牛逼了!” “那可是一群黑社会啊,货真价实的,你居然真能从他们手里……不是,是让他们心甘情愿掏出三千万来,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银行卡上这么多零。” “你之前那预防针打得,我现在想起来腿肚子还转筋呢!” 沈明月一心扮演着心碎的人设。 蓦地。 她抬眼望向街对面,对着那个方向,轻轻招了招手。 街对面一棵行道树的阴影下,一直在降低存在感的黑皮咯噔了下。 犹豫了会,还是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脸上努力挤出巧遇的表情。 沈明月等他走近,直接问道:“黑皮,你一直跟着我干嘛呀?” 黑皮否认:“有吗?你看错了吧,我大众脸,长得普通,指定是你看错了。” 沈明月也不跟他争辩,从兜里摸出了一枚一元钱的硬币。 “黑皮,我们再玩一次抛硬币的游戏吧,我赢了,你就不能再跟着我了。” 黑皮一听又是抛硬币的游戏,立马来劲了:“行,玩就玩,但这次你可别想像上回那样玩文字漏洞。” “放心。” 沈明月笑得人畜无害,“这次我们玩点实实在在的。” 硬币在空中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然后稳稳地扣在手背上。 她抬起眼,看着一脸戒备,全身心准备猜“字”还是“花”的黑皮,慢悠悠地开口,问出了一个让黑皮瞬间石化的问题。 “猜吧,这枚硬币是哪一年的,你只有一次机会哦。” 黑皮:“???” 少女笑笑:“猜不出来就是输了喔,回去告诉顾言之,别再让人跟着我了。” 黑皮:“……” 操。 又被套路了。 第201章 我想你了 正月十五,元宵。 夜幕初垂,京市灯火璀璨,比起年节时别有一番热闹。 周尧百无聊赖地窝在家里打游戏,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是赵铭。 懒洋洋地接起,开了免提扔在旁边。 “嘛呢周少?出来嗨啊,长安俱乐部,哥几个都到了,就等你了!” 赵铭那边背景音嘈杂,音乐声和笑闹声混成一片。 周尧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操作,头也不抬:“没劲,不去。” 赵铭在那头怪叫一声:“我靠,不至于吧,还关着呢?你周大少爷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宋连嵩都被送走了,你家老爷子这禁令还没解?” 之前为了沈明月和宋连嵩打那一架,周尧确实被家里警告过。 但以周尧以往的性子,这种程度的禁令根本形同虚设。 周尧手指一顿,游戏角色差点挂掉,啧了一声,语气有点烦躁,“也不是。” 主要是心里有人了,那些场合忽然就觉得没什么意思。 这话他没说出口。 赵铭还在那头煽风点火:“今天元宵啊大哥,你一个人窝家里像话吗,赶紧的,过来随便坐会儿也行,少了你多没劲。” 周尧盯着屏幕上【胜利】的图标,沉默了几秒。 想了想,随手扔开游戏手柄,抓起外套和车钥匙。 “行,等着。” 长安俱乐部。 周尧推门进去时,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个相熟的男男女女,正三三两两地喝酒谈笑。 甫一进来,原本的热闹瞬间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响亮的起哄声。 “哟,稀客啊周少。” “尧哥,您老人家可算出关了!” “哥几个还以为你从良了呢。” 周尧扯了扯嘴角,脸上挂着那副惯有的痞气笑意,走过去,不客气地占据了沙发最中间的位置,身体懒散地往后一靠,长腿随意一伸,笑骂了句。 “滚蛋,少他妈编排我。” 众人哈哈笑着,热闹在继续。 不过周尧真的只是打算过来坐坐,听着众人闲谈,习惯性地从烟盒里磕出一支烟,叼在嘴里。 几乎是同时,一个穿着性感小黑裙,妆容精致的女人十分有眼力见地拿起打火机,身体前倾,带着一阵香风,熟练地就要凑过来为他点火。 周尧眼皮都没抬一下,不经意般地微微侧身,避开那簇跳动的火苗。 手腕一转,摸出了自己的打火机,啪地一声脆响,幽蓝的火苗蹿起。 点燃香烟。 动作自然,一气呵成。 那女人举着打火机的手僵在半空两秒,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讪讪地收了回去。 赵铭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心下直感叹沈明月牛逼啊,能让这匹野马开始自己叼缰绳了。 就在赵铭暗自琢磨的时候,一个女人笑盈盈地走过来,紧挨着赵铭坐下,温软的身体几乎完全贴在他身背,声音又甜又嗲。 “铭哥,我们也玩会儿游戏呗?” 赵铭被这温香软玉一靠,立刻把对周尧的那点琢磨抛到了脑后:“行啊,玩,想玩什么?” 话音刚落,忽然皱了皱眉,扭过头看向紧贴着自己的女人,疑惑道:“等等,什么东西硬硬的顶到我了?” 女人不明所以:“嗯?什么硬硬的?” 赵铭的目光在她胸前扫过。 女人顿时会意,娇嗔着把衣领往下拉了拉,说:“不是,我有......” 赵铭垂眸瞅了一眼,然后把身子转了回来,戏谑嚷道:“哎呀我去,iPad啊。” “什么?!!!!” 女人的脸由白转红,又尴又尬,噘嘴憋闷得很。 周尧扫了那女人一眼,玩味的嗤了声。 蓦地,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跳跃的名字是沈明月。 周尧脸上的玩世不恭瞬间收敛,坐直身体,对着喧闹的众人扬声喊了一句:“把音乐关了,声音小点。” 话里话外的急迫感,使得众人愣了一下。 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噤声,手忙脚乱地切掉了震耳的音乐。 整个包厢陷入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周尧身上。 确保环境足够安静,周尧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传来沈明月清清淡淡,又有点犹豫的声音。 “周尧,我回学校了,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和你说,想了想还是和你说一声。” 周尧眉头立刻拧了起来,“什么时候回的?” “前两天,我提前来,打算抽空去考个驾照……” “沈明月。” 话还没说完,周尧心底那股因为她不打招呼的闷火,噌地一下冒了出来。 咬着牙喊她的全名,打断道:“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回来之前跟我说一声,你能不能把我的话放心上一点,嗯?”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随即,沈明月的声音再次传来,变了个调子,委委屈屈的。 “你为什么又凶我,那我不是不想再给你惹麻烦了嘛......好吧,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到位,下次一定提前告诉你,你别生气了……” 认错得很快,让周尧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心里的火气一下泄了大半,揉了揉眉心,正准备说点什么。 沈明月话锋一转,“等等,你那边怎么有女人的声音?这次我可是真听见了。” 周尧心里咯噔一下,冷冷睨向方才出声之人。 两个正在低声讨论的女人倏地闭嘴,地低垂着头,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大气不敢喘。 “赵铭非喊我出来,说今天元宵节,就在长安俱乐部这边,坐一会我就准备走了。” “哦,人多吗?” “挺多的,其实就赵铭他们几个,你都认识也见过的。” “我问的是,女人多吗?” “……” 周尧语塞,舌尖不自觉地抵了抵腮帮子,笑了声,从沙发上站起身。 “多不多的,你过来亲眼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来接你,二十分钟后到。” 原本四十分钟的路程,周尧硬生生地缩短到了二十一分钟。 他靠在车边,看着楼道口。 不一会儿,沈明月慢悠悠地走了出来,素面朝天,长发松松软软的搭在肩膀。 她微微蹙着眉,软糯的抱怨:“这么晚了,我都准备休息了……” 话未完,周尧长臂一伸,将她整个人捞进怀里。 “想你了。” 第202章 那是因为你呆呆的 沈明月听着他胸腔里有力而稍快的心跳,从鼻间溢出娇嗔的轻哼。 “只是现在想吗,晚上睡觉的时候有没有想,梦里有我吗?” 周尧喉结滚动了一下,毫不避讳地承认,声音低哑。 “有。” “那出场费结一下呗?” 周尧被她这无赖又理直气壮的话噎了一下,闷闷地笑了起来。 笑声从喉间低沉地溢出,无奈且纵容。 “行,可以,外头风大,有什么事咱被窝里慢慢说。” “对不起,不做。” 沈明月在他怀里扭了扭身子,想要挣脱。 这一动,周尧猛地倒吸一口冷气,手臂像铁箍一样瞬间禁锢住她,哑着音警告道:“别动!” 依稀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和那股危险的侵略性。 沈明月不敢动了。 周尧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那股躁动,松开了她,仓促别开脸,掩饰性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微乱的衣服下摆,声音还有点不自然。 “你先上车。” 沈明月乖乖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周尧站在原地,背对着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下摆。 沈明月在车里看着他有些奇怪的整理动作,明知故问:“你干嘛呀?” 周尧从兜里掏出手机,晃了晃:“拿一下手机,硌到我了。” 沈明月:“你拿手机把衣服也抽出来干嘛?” 周尧被她问得耳根发烫,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没好气中带着十足吊儿郎当,破罐子破摔地承认。 “我有点怕被你看出来翘了,这总行了吧。” 沈明月眉眼舒展,眼睛弯成了月牙,慢悠悠地评价道:“控制力差点意思喔。” 周尧被她这评价气得牙痒痒,转头看她,黝黑眸子隐藏着浓浓的欲念,混不吝的劲儿彻底上来,理直气壮地反驳。 “那不是对你的尊重吗,真当老子是圣人?” 车辆启动,路灯的光晕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她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软软地,又带着致命的挑衅,轻声说:“可是我都还没有上强度诶。” “……” 周尧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收紧,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感觉刚刚压下去的火噌地一下又冒了上来,呈燎原之势。 方向盘一拐,靠边停车。 两人直视着前方,都没再说话。 沈明月是不敢说,生怕一张口,然后被就地正法。 周尧是在忍耐着,没心情说。 忍不下去,就是兽血沸腾的节奏...... 静了五分钟左右。 车辆重新行驶在道。 再次回到俱乐部那个包厢,气氛和刚才周尧离开时截然不同。 音乐换成了舒缓的蓝调,音量也调低了不少。 赵铭等人虽然还在喝酒说笑,但明显收敛了许多。 当周尧带着沈明月走进来时,包厢安静了一瞬。 赵铭第一个迎了过来:“哟,我当是谁能让咱们周少一个电话就扔下兄弟们跑了呢,原来是明月学妹啊。” 沈明月腼腆的微笑:“赵学长,元宵节快乐,打扰你们聚会了。” “嗐,这叫什么话,你能来我们求之不得呢。” 赵铭招呼她坐下,随后促狭地朝周尧挤了挤眼。 周尧没搭理他,自顾自在沈明月身边坐下,手臂极其自然地搭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形成一个隐形的保护圈。 赵铭看着周尧这副护食的模样,心里觉得好笑,又忍不住再次打量沈明月。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姿态乖巧,和周围这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能镇住场子,连周尧这匹野马在她身边都显得规矩了不少。 “学妹喝点什么?果汁?还是……” “温水就好,谢谢学长。” 赵铭立刻让人倒了杯温水过来,放到沈明月面前的茶几上。 随后眼珠子一转,助攻心起。 瞅准沈明月右边空着的位置,一屁股就挤了过去,故意坐得很近。 沈明月被他这突然的举动挤得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左侧一歪,靠向周尧那边。 周尧顺势就向后一倒,连带着半靠着他的沈明月也跟着失去了平衡,轻呼一声,倒在了他怀里。 一瞬间,温香软玉满怀。 周尧轻嗤了声,戏谑笑道:“打是亲骂是爱,我懂,但你这不声不响的把我推倒是什么意思,学妹,解释一下?” 沈明月抬手在他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 “少胡说八道,谁推你了。” “啧,还动手?” 周尧挑眉,肩膀耸动,笑得更加肆意,示意另一侧,无赖地说:“这边也来一下,对称。” “……” 沈明月缓缓直起身子,懒得理他。 包厢里暖气足,经过这一番闹腾,有点热了,于是她将外套脱了下来。 里面穿的是一件浅米色的V领针织衫,妥帖地勾勒出胸前惊心动魄的弧度。 瘦削的锁骨下,是饱满得几乎要呼之欲出的柔软,一片雪白的视觉冲击,在包厢迷离的灯光下,形成一种纯而不自知,又直白动人的诱惑。 纤瘦的身材,在她脱下外套后才显露出真正的威力。 “嘶……” 不知是谁,极轻地吸了口气。 赵铭和其他几个男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来,视线过于灼热,看得心猿意马。 那是最原始的欲。 周尧的脸色不太好看,眼神倏地一沉。 立刻伸手抓过外套,不由分说地重新裹回到她身上。 “别脱,穿着。” 沈明月细声细语地抗议:“可是我热啊……” “不热不热,等会我让人把温度调低一点就凉了,衣服给我好好穿着。” “哦。” 周尧很轻地捏了一下她的脸,随即转头对候在一旁的侍者吩咐了声。 末了,懒洋洋地抬起眼皮,视线幽幽扫过刚才那几个目光最放肆的男人。 这让几人心里一凛,纷纷移开了视线,或低头喝酒,或假装与同伴碰杯。 互相交换着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看着清清瘦瘦的,还挺大。 沈明月被两个女人拉着玩骰子。 一连好几轮下来,她都没怎么输过。 周尧一直懒散地靠在沙发里,眯着眼看完全程。 蓦地,他倾身过来,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问:“你是不是有透视眼啊?” 沈明月解释:“概率学加上一点基础的微表情观察,在信息不全的情况下做出最优推测,这是最基本的操作。” 周尧先是一愣,随即低低地笑出声,胸腔都跟着震动。 突然想起第一次遇见她,也是玩这个,她当时眨着无辜的大眼,说自己不太会。 结果他输得差点怀疑人生。 周尧伸手,用指节轻轻蹭了一下她细腻的脸颊,语气里尽是怀念和咬牙切齿的宠溺。 “哦,所以第一次见你,你就是在装不会玩,还一直赢,给我气得。” 沈明月粲然一笑,眼波在他脸上流转一圈,盈盈一横,盛满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嚣张,又美得让人生不起气。 “那是因为你当时呆呆的。” 第203章 你也有今天 亲昵的嗔怪,少女的娇憨,戳在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钓而不自知的纯粹诱惑,比任何直白的勾引让人疯狂。 “呵。” “行啊沈明月……” 周尧的嗓音哑得厉害,被蛊惑后的浓重鼻音里,溢出来的全是渴望。 他搭在她身后靠背上的手滑了下来,结实的手臂环住她纤细的腰肢,不由分说地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目光灼灼地烙在她的唇上。 距离太近了,近到能看清颤动的睫毛,近到能感受到彼此交错升温的呼吸。 他喉结滚动,低下头。 就在这时。 突兀的手机铃声,骤然泼醒了这旖旎升温的迷梦。 周尧动作一顿,眉头不耐地蹙起。 沈明月后撤,拉开一丝距离,柔声说:“我接个电话。” 周尧点点头,暂时放过她。 沈明月拿出手机,看到是刘扬,也不避着,直接接通。 “喂?” “姐,装修图最终版发你了,你看还有没有疑问,没有的话,我这边就联系工人准备动工了。” “这些事你拿主意就好,不用事事问我,确定了就按计划进行。” “成,那就这么定了,有事再沟通。” “嗯。” 拢共两句话的事,挂断电话,沈明月将手机放回包里,一抬头,对上周尧探究的目光。 眉眼下耷,看起来怪凶的。 “男的?谁?”他问。 “刘扬,以前清吧的同事,你见过的,我打算和他合伙开个酒吧。” “靠谱吗,你别被人给骗了。” 沈明月闻言侧过身,正对着他,微微歪着头,灯光在她完美的侧脸轮廓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那双刚刚还流转着媚意的眼睛,此刻天真又无畏。 “我又没钱,骗我什么呢?” 周尧定定地看着她。 骗什么? 骗身子呗,还能骗什么。 就她这模样,这身段,说句不好听的,三年不亏。 费了点力压下那些旖旎念头,烦躁地撇开眼,“酒吧不是那么好搞的,换一个。” “换什么呢?” 沈明月顺势追问,像个虚心求教的学生,“我和刘扬只在清吧工作过,对这块比较熟悉,其他的我们都不太了解。” 周尧默了几秒:“那行吧。” 沈明月心里门清,面上不解追问:“你刚刚说不好搞,为什么不好搞,是生意难做吗?” 周尧转过头,嗤笑一声。 “生意?那都是最后才考虑的事,首先你得能开门,懂吗?” “消防、工商、派出所……哪个庙的神仙拜不到,随便一个理由就能让你停业整顿半个月,你耗得起?” “还有,开门做生意,三教九流的人都会来,你今天开业,明天就可能有人喝多了闹事,或者干脆就是来踩场子的地头蛇,你没人没势,谁把你放在眼里?随便来几波人闹一闹,正经客人谁还敢来?” “你那个合伙人扛得住这种事吗,到时候麻烦找上门,是你去陪笑脸,还是他去挨揍?” “这玩意儿不是你们俩能玩得转的,明白了吗?” 沈明月垂着头静静听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再抬起时,里面水光潋滟,有被现实打击到的脆弱,又混合着不甘心的倔强。 “没有背景,就真的做不起来吗?” “对,就是这么个道理,没伞的人在京市这地界,是起不来的。” 沈明月再度垂下眼睫。 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些门道不用刻意去打听都或多或少知晓一些。 今天出来本就存了心思,想把周尧引入局。 正飞速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引导时,听周尧漫不经心的说:“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 他顿了顿,看着她骤然抬起,困惑的眸,“你也有背景。” 沈明月一怔:“啊?” 周尧的拇指暧昧地摩挲着她的下颌线。 “你亲我一个,我给你当背景。” 沈明月心头一跳,带羞带恼地轻推,道:“周尧,你别开玩笑了。” “啧,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他乐了,承认得大大方方,“我们明月这小脑袋瓜咋长得,怎么那么聪明呢……” 忽而话锋一转,眼底最后一丝戏谑彻底被浓稠的欲望取代。 “其实你不亲,我也当。” 话落,不给沈明月任何反应的时间,低头便吻上那觊觎已久的唇。 “唔……” 初始的触碰带着一丝凉意,和他身上清冽的乌木香,但仅仅一秒,那触感便骤然变得滚烫。 他的吻,起初带着几分试探,轻柔厮磨,感受着她唇瓣的柔软与微颤。 接着呼吸骤然粗重,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含住她的下唇,舌尖抵开她因惊讶而微启的齿关。 深入,纠缠。 沈明月大脑一片空白,氧气似乎都被他掠夺殆尽,身体软得像一滩春水,全靠他揽在腰间的手臂支撑。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周尧才依依不舍地稍稍退开,深深看了她一眼。 眼神幽暗得像不见底的深潭,里面翻涌着汹涌的情潮和能将人吞噬的欲念。 对视不过两秒,周尧骤然松开了手,霍然起身。 沈明月轻轻拉住他的衣角:“你去哪?” 周尧脚步一顿,背对着她,深吸了一口气,侧过半边脸。 棱角分明的侧脸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有些紧绷,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喑哑得不像话。 “……厕所。” 两个字,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哦。”沈明月默默松手。 周尧从洗手间出来,包厢门口的走廊外,赵铭斜倚在墙上,手里把玩着银质的打火机,促狭的笑。 见到他,赵铭立刻站直了,递了支烟。 周尧接过,懒懒叼在嘴里,点火。 橙红色的火苗于眼底跳跃一瞬,随即湮灭。 赵铭嬉皮笑脸地说:“哎哟我操,真是活久见,咱们有钱有权还有颜的周少,居然也有需要自己动手解决的那天啊。” 周尧幽幽侧过头,睼了赵铭一眼,哼笑一声。 “呵,可不是么。” 他抬眼,透过烟雾看向赵铭,像是自嘲,又有点认命般的玩味新鲜。 “真他妈没想到,我周尧也有今天。” 第204章 天下第一好哥哥 晚上十一点。 周尧送沈明月回学校宿舍,临下车前,他问:“明天一起吃饭?” 沈明月微微蹙眉:“明天恐怕不行,我报了驾照,得去练车。” 想到周尧才答应帮忙,又给出一个不确定的承诺,“等我过阵子有空了,再联系你,好吗?” “几点,我送你过去。” “不用的,教练会来学校门口接我,很方便的,就不麻烦你了。” 空气安静了一瞬。 周尧嘴角向下压了压,“沈——” 沈明月:“......九点。” 周尧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周身那点无形的压迫感消散。 “上去吧,早点休息。” 沈明月柔声道了句:“晚安,学长。”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周尧的车就已经停在了楼下。 九点钟沈明月下楼,报了个地址。 两人到了驾校训练场,远远就看见一辆教练车停在倒库场地旁。 周尧把车停在一边,跟着沈明月走了过去。 教练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正站在车外指点着。 “严教练。”沈明月打了声招呼。 教练回过头,看到沈明月,又瞥了一眼她身后气质不凡的周尧,点了点头:“来了。” 周尧上前一步,还算客气地递了支烟过去,随口问道:“教练,今天车上几个人练?” 教练接过烟,别在耳后,指了指车:“加上她,四个。” 周尧目光扫过车里已经坐着的三个学员,又问:“大概练到几点结束?” “下午四点左右吧,一人练两圈,轮着来。” 周尧点点头,没再多问,但也没走。 轮到沈明月练车的时候,他忽然迈步走到教练车副驾旁,敲了敲车窗。 里面坐着的那个女生疑惑地看向他。 周尧扬了扬下巴:“麻烦你到后面坐一下。” 那女生被他指挥得一愣,呆呆哦了一声,解开安全带,懵懵地挪到了后座。 周尧自个坐进了副驾驶,然后对着同样茫然的沈明月说:“练你的,看我干嘛?” 沈明月忙着正事,也懒得管他,认真走考试路线,专注驾车。 周尧就慵懒地靠在副驾上,一条胳膊搭在窗沿,视线落在她操控方向盘的纤细手指和专注的侧脸上。 她开得很稳,点位也记得准,没有什么出错的地方。 跑完一圈回来,周尧道:“我看你这练得可以行了,要不明天去约考试了吧,一天拿证。” 沈明月无奈地瞥了他一眼:“考不了吧,我才刚考完科一,刚练的科二,还有科三没练呢。” “上午练科二,下午练科三不就行了,科三容易,快得很。” 沈明月趁着停车的间隙,朝后座方向递了个眼神。 车上可还有另外三个等着轮换的学员啊。 “那人家不练了吗?” 周尧顺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后座,那三个学员接触到他的视线,纷纷拘谨讪笑。 他冷嗤一声,理所当然道:“这算什么问题,给你开个vip。” 沈明月看向周尧,就见他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拨几下,找了个号码拨了出去。 他也没避讳车里的人,直接道:“喂,我周尧,嗯,有点小事……我有个朋友在宇盾驾校学车,帮我联系个人过来,对,就现在,车上学员多了点,轮候太慢,你看着安排一下,让她今天能把科二科三流程都走熟,明天考试……对,尽快。” 距离周尧电话挂断五分钟后,原本站在车外抽烟的教练手机立刻响了。 他接起电话,听了几句,神色跟着变得凝重几分,眼角余光频频往自己那辆教学车上跑。 又过半小时。 一辆黑色的轿车驶入训练场,停在了旁边。 从车上下来两个中年男人,一眼就锁定周尧,立刻小跑上前,脸上堆满热情中掺着谄媚的笑。 “周少,哎呀,久仰久仰,您怎么还亲自过来了?张局刚打电话吩咐了,您放心,绝对安排妥当。” 接着引荐身后的教练:“周少,这是咱们驾校的王牌,吴教练,经验最丰富,今天就由他专门为您朋友做一对一指导,明天的考试也全约好了。” 吴教练对着周尧和沈明月客气地点点头。 对于普通人需要一步一脚印来的事,一个电话被解决,效率高得惊人。 周尧对那位看起来像驾校负责人的殷勤只是淡淡地嗯了声,算是回应。 然后看向有些在状态之外的沈明月,嘴角勾起一抹的弧度。 “最好的教练,一对一教学,去吧。” 沈明月看着眼前这阵仗,又一次对权力有了认识,面上露出些许受宠若惊和感激,轻声对周尧说:“谢谢学长……” 周尧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去吧,我看着你练,明天争取一把过,过不了也没事,我再想想办法。” “喔。” 沈明月应了声,跟着那位新来的吴教练去取车训练。 午后的阳光有些晃眼,将高高束起的马尾照出一圈毛茸茸的金边。 她走了几步,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脚步顿住,然后转过身。 周尧倚在车边,视线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见她突然回头,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明月站在一片灿烂的金光里,脸上不见任何羞涩和含蓄,清冷也随之褪去,余下一种灼人的明媚。 肌肤在强光下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上好的羊脂玉晕着光,那双总蕴着春水的眸子,此刻里面跳动着比阳光更热烈的姿意与张扬。 “周尧。” 她挥手,扬声喊他,声音清亮如玉珠落盘。 吸引了训练场上所有零星学员和教练的目光,望向那个站在光里的少女。 少女眼中只有他,笑望着,唇角高高扬起。 那笑容灿烂,鲜活,像骤然绽放的盛世牡丹,秾丽逼人,又带着野蔷薇般的无畏热烈。 她微微抬起下巴,姿态是满满的骄矜与自傲,“明天考试,我肯定一把过。” 顿了瞬,眼波流转间,那声调软下来了几分,亲昵的补了一句。 “谢谢天下第一好哥哥!” 周尧脸上笑意缓缓收敛,目光沉沉而专注地锁在沈明月身上。 她已转身,心跳仍在失序。 第205章 其实只是普通朋友 练一天车,第二天考试。 一把过。 晚上,沈明月请周尧吃饭。 周尧觉得驾照这事翻篇,接下来她总该有空了,但其实她依旧没空。 京北大学舞蹈社团的训练室里,沈明月穿着黑色的练功服,将长发挽成一个利落的发髻,正对着镜子练习基本功。 控腿、下腰、旋转…… 汗水浸湿额前的碎发,顺着脖颈滑落。 在训练室待了近两个小时,下午三点,收拾东西回宿舍。 快速冲了个澡,看了眼时间,拎起包便赶往工体西路赶。 刘扬已经在门口等着,见她来了,连忙招手。 “姐,这边,室内灰尘大,要不你戴个口罩吧?” 沈明月接过他递过来的口罩戴上,而后跟着他进店。 电钻声,敲打声不绝于耳。 “进度看起来还行。”沈明月评估着。 刘扬说:“月租15万,押三付三,这还是谈了又谈的结果,真是寸土寸金,进度肯定得加快一点。” 沈明月听着这个数字,脸上没什么波澜,“还行,这个价位符合这里的行情。” 刘扬还是有些担忧:“这里位置是不错,就是前期投入太大了,光是房租租金就小一百万,后续的装修,设备,人工和酒水……” 沈明月悠悠看他一眼,叹气。 “早说了嘛,当初让你直接开口要一个亿,你又不敢。” “……”刘扬被她这话一噎,挠挠头,没声了。 “行了,先做着吧,做起来了就是净赚,万一倒了我们也不亏。” “嘿,说得也是……” 随意转悠了一圈,沈明月招呼刘扬道:“走吧,去吃饭了。” 刘扬没什么意见。 两人步行来到不远处的购物中心,沈明月去了趟洗手间,出来后站在镜前,低头慢条斯理地洗手。 蓦地。 两个氤氲着甜甜香水的女生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秋秋,你这脸是不是又动过了,我看着好像和上次有点不一样?”一个女生试探着问。 被叫做秋秋的女孩对着镜子左顾右盼,语气里带着几分烦躁和委屈。 “别提了,改回来了一点。” “啊?其实你按着那照片上的人调整了之后,收入高了不少诶,那个李总拿钱啪啪往你身上砸,改回来干嘛呀。” “那能怎么办呢?老板不喜欢,他一句话,我脸上不挨刀,身上就得挨刀。” 秋秋自嘲着,从包里拿起水,轻轻按压着脸颊,“上头的心思,简直比京市的天气还难测,我们这些人在他眼里大概就是盆景,随他心意修剪,我真是受够了。” 沈明月目光下意识地朝声音来源瞥去。 镜前,两个打扮入时的女孩正在补妆。 说话的那个,侧脸线条有些许不自然的僵硬,但依稀间…… 那眉眼的轮廓,竟与自己有一两分模糊的相似。 沈明月的心微微一顿,而后默然笑笑,心说自己竟然也成大众脸了么。 关掉水龙头,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 那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说得也是,上头的心思谁摸得准,花姐不也跟着挨训了?”同伴低声劝着。 “诶,别提这晦气事了。” “嗬嗬,对了,之前那个宋总,第一次来就给你花五千万,你们现在有联系吗,这个可得把握住啊。” 秋秋迟疑了会,扯唇笑:“当然......” 沈明月已经擦干了手,将纸团精准地投入一旁的垃圾桶。 本来是不知晓这两人的来头的,但是‘花姐’这名头一出,信息也补得差不多。 不知道是庄臣在发疯,还是顾言之。 不过,也不关我事。 明月心道。 和刘扬一起吃了晚饭,又在商场逛了一会,主要是买一些拜年礼。 打算明天去欧贞丰家拜访一下,当然,最主要的是,得和陆云征联系一下了。 一直晾着也不是个事。 欧贞丰,也是从家乡那个小地方走出来的,如今在北京扎了根,十足的知识分子。 上次去还是她和陆云征一起。 “明月,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东西呢?” 开门的是欧贞丰,寒暄着接过她手里的礼品,接着看了一眼她那空无一人的身后,似是不经意地又问了一句。 “一个人来的?” 沈明月开玩笑说:“贞丰哥,其实我还可以半个人来的,不过我怕吓到你。” 欧贞丰一愣,随即失笑。 “我的意思是,男朋友呢,没一起带来?” “哪有男朋友呀。” “陆处啊。” “贞丰哥,你误会了,我和他其实只是普通朋友。” 欧贞丰但笑不语。 沈明月像是被这目光打败了,轻轻叹了口气,拿起了手机:“好吧好吧,我打个电话问问他来不来。” 找到陆云征的号码,拨通。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小心翼翼的问:“陆先生,是我,沈明月……嗯,我在贞丰哥家呢,那个,他邀请你来吃饭,你……现在要过来坐坐吗?” 根本没等陆云征回答,语速又飞快地接上,抢着体贴。 “啊没事没事,我知道你忙,肯定有很多正事要处理,我们就随口一问,你忙你的,不用管我,真的,那就这样了~” 那头传来陆云征没好气地打断,声音里有点被气笑的意味:“沈明月,我还什么都没说。” “我那不是怕你为难嘛,你们大人物日理万机,我直接帮你拒绝了,省得你烦心。” 陆云征在电话那头似乎轻笑了一声:“那你可真体贴,马上到。” 挂了电话,沈明月敛了心神,抬起眼看向对面好整以暇的欧贞丰。 “贞丰哥,看来你和嫂子得再多做一个人的饭了。” 欧贞丰脸上的笑容加深,爽朗道:“这算什么,添双筷子的事儿,陆处能来,我们求之不得呢。” 闲聊了会,欧贞丰去厨房帮忙,沈明月自顾自的看电视。 不到半小时,门铃响了。 “这么快就到了?”欧贞丰有些惊讶,连忙转身去开门。 沈明月坐在沙发上,姿势未变。 当那扇厚重的防盗门被拉开的瞬间,她才微微侧过身,朝着门口的方向,探出半个脑袋。 门外的冷气与一道挺拔的身影一同涌入。 神情是一贯的漫不经心,视线越过欧贞丰,捕捉到了那个从沙发后探出来,带着狡黠笑意的脑袋。 就那样歪着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像藏了两弯新月,嘴角翘起小小的弧度,软糯又娇憨的说。 “陆先生,好久不见喔~” 第206章 哄人?手拿把掐 尾音微微上扬,如撒娇的钩子,听得人耳根发软。 陆云征先将手中礼品递给迎上来的欧贞丰,客气了一句:“欧工,打扰了。” 欧贞丰连声道:“哪里的话,陆处能来,蓬荜生辉!” 处理完这必要的寒暄,陆云征重新将目光定格在沈明月脸上。 踱步走近,眉梢微挑,笑问:“有很久吗?” “当然很久啊,距离我们上次见面还是去年呢。” 过了个年回来,可不就是去年了么? 陆云征唇角弯起浅淡弧度,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不紧不慢地说,“你这么说,那倒也没错。” 欧贞丰看着这两人之间不过三言两语便营造出的微妙气场,识趣的选择将场地让出。 “陆处,快请坐,茶刚沏好,你们聊,我去厨房搭把手。” 一时间,客厅里只剩下两人。 沈明月不着痕迹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看起来更松弛。 陆云征坐在她身边,像是随口一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两天刚回来,想着开学前有空,就提前回来把驾照考了。”沈明月依旧是那副说辞。 “很忙吗?为什么都不找我?” 沈明月眼里漾着水光,张口就来的说:“我只是没找你,又不是不想你。” 回避问题的同时,抛出一个更暧昧的球。 陆云征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眼底闪过一丝情绪波动,极轻地笑了一下,没接这话茬,转而道:“驾照考得怎么样,我帮你打个招呼快一点吧?” 沈明月心里咯噔一下。 坏事了。 借口用顺口了,忘了已经考完了。 默了瞬。 在陆云征略显凝重的眼神下,不得不开口道:“已经考完了,说起来,还真亏了一位学长帮忙,速度才快了点。” “学长?” 陆云征身体微微前倾,刚才那点闲聊的慵懒气息骤然收敛,声音不高,无形的压力铺天盖地的出。 硬解释只会越描越黑,沈明月索性心一横,将那点心虚尽数碾碎,化作理直气壮。 “对,学校的一个学长,本来我也不想让他帮忙的,但是。” 她停了瞬,微微扬起下巴,一双秋水明瞳直直迎上陆云征的目光,里面没有半分怯懦,只有被偏爱者有恃无恐的坦然。 “老实说,就我这长相,这个样子,学校里那些个男生要不要扑上来抢着帮忙?你拦都拦不住呀,你、怎、么、办?!” 这一刻,美得嚣张,美得肆意。 像一朵完全盛放的带着尖刺的玫瑰,明知道会扎手,却依旧让人移不开眼,心甘情愿被她这份鲜活灵动的娇纵所俘虏。 陆云征不得不承认,她是对的。 沈明月这样的女人,注定会有男人前仆后继的去爱她。 他都能想象出她在京北大学里的情形,那些荷尔蒙过剩的毛头小子,如何像闻到花香的蜜蜂,嗡嗡地围着她打转,争先恐后地献殷勤,只为博她一笑。 一种极其复杂的感觉在他心头蔓延。 酸涩和占有欲交织。 这种被其他人觊觎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隐隐的醋意在两人之间弥漫。 就在这微妙的对峙时刻,厨房的门帘被掀开,欧贞丰端着两盘热气腾腾的菜走了出来,笑着招呼:“来来来,准备开饭了!” 几乎是同时,旁边卧室的门也打开了,一位头发花白,精神却颇好的老奶奶扶着门框走了出来。 是欧贞丰的奶奶,年过九十。 沈明月从沙发上弹起来,脸上绽开一个甜甜的笑,几步就迎了上去,扶住欧奶奶的胳膊。 “奶奶,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明月啊,又过了一年,新年好呀奶奶,瞧你这精神头,新的一年肯定也健健康康,硬硬朗朗的。” 欧奶奶眯着眼,凑近了些,仔细端详了沈明月好几秒,脸上渐渐露出恍然和喜悦的神色。 “明月啊……记得,记得,哎哟,这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越来越漂亮了哩!” 她像是所有关心小辈的长辈一样,自然而然地就切入了经典话题:“这么俊的闺女,有没有男朋友啊?” “没有呢,单身狗一个。” 话落的那瞬,沈明月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目光沉了又沉。 欧奶奶的目光也落到了客厅里那个存在感极强的陌生男人身上。 老人家眼带好奇,直接问道:“明月,那这位是……?” 沈明月介绍道:“奶奶,这位是贞丰哥的领导,陆先生。” 而后俯身,凑到奶奶耳边,用手掩着,笑吟吟的说了句什么。 欧奶奶年纪大了,耳朵有点背,听到悄悄话习惯性地就想确认,加上沈明月那话可能着实让她意外。 她猛地睁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脸上笑开了花,想也没想就抬高了声音,惊喜的嚷了出来。 “啊,啥?他是你未来老公?你们俩订过婚了?!”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炸得人仰马翻。 欧贞丰端菜的手一抖,一脸震惊地看向陆云征和沈明月。 陆云征同样错愕。 错愕的同时,又像是有一阵暖风拂过心尖,将那点醋意都吹散了个尽,眉眼舒展,嘴角带笑。 “哎呀,奶奶!” 沈明月发出又羞又急的抗议,声音娇而媚,嗔怪道,“还不是呢,你、你怎么能直接说出来呢,还当着人家的面,这多不好意思啊……” 欧奶奶看着羞窘的沈明月,又看看虽然没有承认但明显神色缓和,甚至带着笑意的陆云征,笑得更加开怀,连连点头。 “好,好,般配,真般配!” 饭菜上桌,几人围坐。 欧奶奶坐在主位,沈明月挨着陆云征,对面是欧贞丰夫妇。 欧贞丰陪着陆云征聊些时政经济,沈明月则说着一些闲谈,哄得老人家眉开眼笑。 几口饭菜下肚,欧奶奶看向郎才女貌格外登对的两人,越看越欢喜。 一脸慈祥又认真地看向陆云征,问:“小陆啊,你跟咱们明月,打算啥时候把事儿办了啊?” “噗——咳咳!” 欧贞丰差点呛住,连忙扯了张纸巾捂住嘴,一边咳嗽一边赶紧打圆场,哭笑不得的道:“奶奶,你说什么呢,明月还在读书,谈这个还太早了。” 欧奶奶恍然地哦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 “瞧我这记性,老糊涂了,老糊涂了,明月还是学生娃哩,读书要紧,读书要紧……” 向来能说会道的沈明月,此刻闷着不吭声,嘴角无声上扬。 哄人? 手拿把掐。 第207章 对修罗场说NO 这个话题被覆盖而过。 可这个插曲已在陆云征心里留下了痕迹。 面上依旧从容,紧抿的唇角无形中放松了些许。 那点微妙不快,也被这记直球打得烟消云散。 饭至尾声,欧奶奶在沈明月和陆云征之间看了又看,忽问:“明月,那你跟小陆现在到哪一步了?” 陆云征想听沈明月怎么回答,只见她笑嘻嘻地对奶奶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陆云征有无奈,有气馁,最后懒懒一笑,道:“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革命怎么能成功。” 听不懂,听不懂。 沈明月假装没听见,起身帮云秀嫂子收拾。 收拾好桌上碗碟,端着走向厨房,留给陆云征一个忙碌的背影。 欧贞丰见状,连忙笑着打圆场,递上一支烟:“陆处,咱们聊聊?” 陆云征接过烟,与欧贞丰走到阳台,吞云吐雾。 饭后坐了约莫半小时,沈明月和陆云征起身告辞。 两人并肩站在电梯门前,红色的数字缓慢地跳动着。 沈明月微微低着头,盯着自己干净的鞋尖,想了想,还是得解释一下。 于是轻声开口:“陆先生,不是你想的那种成功。” 嗓音飘忽,不像她平日里或娇嗔或清脆的语调。 陆云征侧目看她,昏黄的光线在她浓密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低低垂眸,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 “那是哪种?” “是世俗的成功。”明月轻轻吐出这几个字,然后抬头迎上陆云征的目光。 “陆先生,你给我的压力很大,我只是一个从小地方来,一无所有的普通人,而我想要能配得上你,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我有在努力,真的。” 她重申,目光恳切而认真,在向他,也向自己做证,“每时,每刻。” 陆云征明白了。 她这是在回答他饭桌上那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话啊。 她所谓的成功,不是攻克他这座堡垒,而是武装她自己,跋涉千山万水,去够到他的高度。 一字一句,像是绵绵的针,扎在心口。 电梯门叮的一声到了。 沈明月率先一步踏进去,伸出手,按下1字按钮。 然后看向还呆滞在原地的陆云征,“你不进来吗?” 陆云征咬着牙根,长腿一迈,踏入电梯。 电梯门在他身后合拢。 “路是很长,但你也没必要一个人走。” 沈明月倏然抬眸看向他。 他有些生气的说:“既然觉得压力大,觉得路长,为什么不开口?沈明月,我站在这里,不是为了看你一个人挣扎努力的。” 沈明月抿紧了唇,将头垂得更低,细白的脖颈弯出一道柔顺又固执的弧度,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心下默默叹气。 只是想卖个可怜,再立个自强不息的人设,他怎么还生起气来了。 这路数不对吧? 电梯到达一楼。 门一开,陆云征率先走在前,沈明月跟在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谁也没有再说话。 傍晚小区里很是热闹。 吃过晚饭的人们出来遛弯,有嬉笑打闹的一家三口,有依偎低语的情侣,还有互相搀扶着慢走的老夫妻…… 打眼一扫,都是成双成对的身影。 走着走着,沈明月突然停在原地,叫他:“云征哥。” 陆云征脚步一顿,回头,昏黄的路灯在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影。 “你叫我什么?” 沈明月讷讷的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仰起的小脸有点委屈:“你牵着我的手走呗,咱俩这样一前一后谁也不理谁,像陌生人一样……” 陆云征笑了声。 笑她终于对自己有了不一样的情绪,流露出孩子气。 他伸出手,温热干燥的掌心包裹住她微凉的指尖,轻轻握住。 沈明月指尖在他掌心微微蜷缩了一下,心底也乐。 又哄好了。 不愧是我! 两人沿着小径慢慢走着,陆云征目视前方,状似随意地问起。 “还在之前那家清吧兼职?” 没等回答,陆云征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地方鱼龙混杂,我给你换个地方吧。” 沈明月又想了想。 创业开店那边有刘扬盯着,没什么需要自己亲自操心的。 眼下一直拒绝陆云征的好意反而会引起不满。 先看看,后面实在不行再找脱身法。 此时的面子需得给。 权衡在脑中不过瞬息之间。 她点了点头,声音软软的:“好,听你的。” 陆云征捏了捏她的指尖,“放心,肯定给你安排个轻松钱多的地方。” 吃饭的时候陆云征和欧贞丰喝了一点酒,所以由司机来送两人回去。 车辆驶入京北大学校园,晚间的校园路灯昏黄,树影婆娑。 本来沈明月打算在校门口处下车的,不过司机说走进去还有一段路,直接送进去比较好,又不是进不去。 都是好意,沈明月也不好再说什么,然后一脚油门就进来了。 离宿舍楼还有一段距离时,司机放缓了车速。 前方必经道上,哑光黑的迈凯伦大喇喇地斜停在路边,几乎堵住了大半幅路面,姿态张扬得不可一世。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够张扬的,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子。”司机无奈地笑了笑,按了下喇叭示意。 沈明月循着话看过去,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周尧! 他站在不远处,指尖夹着烟,漫不经心地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刺耳的喇叭声惊动了他,他皱着眉抬头,转向这辆被逼停的黑色轿车。 就知道会坏事儿。 当时就应该果断点在校门外下车,但现在说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沈明月脑袋里出现真空状态。 如果周尧只是默默把车移开。 如果他不走过来查看车内都有谁。 如果的如果...... “周家那小子。” 沈明月听见陆云征这般说,接着又听司机问:“哦,周家啊,那要打个招呼吗?” 裂开了。 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上沈明月天灵盖,头皮阵阵发麻。 新号别搞啊大哥。 就在陆云征说话的前一刻,沈明月沉声唤了一句:“云征哥。” “嗯?” 陆云征略带询问地看向她。 四目相对。 沈明月沉默了0.335秒以后,伸手环上陆云征的脖颈,整个人的重心也倚靠了过去。 温软的身体贴近,少女馨香的在鼻尖萦绕。 “怎么那么快就到了,我感觉我们才刚见面,突然有点不想那么快就和你分开。” 第208章 不是我狗,是她太6 这大概是沈明月第一次在陆云征面前主动做出这种亲密又粘人的动作,娇得不成样。 陆云征突然感觉心口一阵酸软。 沈明月这副眉眼间染着娇怯又依赖的神采除了那次在火车站不欢而散后,就没见过了。 咚咚咚—— 这剧烈的心跳声,是沈明月的。 在她那张温软撒娇的面容之下,是一颗因极度紧张而跳动到快要痉挛的心脏。 陆云征揽在沈明月腰后的手臂稍微用力,一个巧劲,将她更紧密彻底地拥入自己怀中。 他的手掌稳稳地贴在她的后背,笑问:“心跳得有点快,手在抖什么?” “没什么。” 沈明月有些不好意思,埋进他颈窝与衬衫领口之间,闷闷的声音细若蚊吟:“我第一次和喜欢的人靠得这么近,有些紧张。” 陆云征眉梢上挑,低低笑了一声。 沈明月伏在他怀中,偷偷瞄了一眼周尧。 谢天谢地,他已经上了车,正发动车辆准备离开。 不用打照面了。 可他又不是离校。 修罗场依然存在。 还是得先离开学校再说。 一不做二不休,明月从陆云征怀中抬起头,温软的唇瓣印上了他微凉的薄唇。 刚准备一触即分。 温热有力的大手倏地扣住了她的后颈,强势地截断了她的退路。 陆云征就着她尚未完全拉开的距离,俯身逼近。 反客为主。 那只手顺势捧住她的脸颊,拇指带着些许力道擦过她的唇角,然后深深地吻了上去。 灵活地撬开贝齿,勾住小舌,纠缠,吸吮。 掠夺的冲动从下腹窜起,直冲头顶。 半晌。 他松开她,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眸色暗沉如夜,里面翻涌着被点燃的火焰。 “掉头。” 前排司机眼观鼻鼻观心,立刻执行命令。 直到车辆彻底驶出京北大学校门,汇入主干道的车流,沈明月默默松开了攥紧他衣襟的手。 蜷缩着,向车门方向挪动,刻意拉远了与他的距离,将自己缩在角落的阴影里。 接着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耸动,语无伦次的声音从指缝里闷闷地传出来。 “对不起云征哥……我、我还没准备好,我刚才……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能是太久没见有点想你,又或者是其他……对不起……我想我需要冷静一下……” 她缓缓抬起头,眼眶通红,“让我在这里下车吧,就这里,求你……” 陆云征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 看到她的羞耻,她的慌乱,她的退缩。 状态看起来确实糟糕透了。 最终,他压下心头所有翻腾的情绪,对司机沉声道:“靠边停。” 车辆平稳地停在路边。 沈明月手忙脚乱的推开车门,喃喃地又说了一句:“对不起,云征哥哥。” 旋即便头也不回地冲下了车,纤细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陆云征静看良久,深沉眸色里是化不开的浓雾。 …… 沈明月校门口漫无目的地溜达了几圈,然后在一棵树影下停住脚步,拿出手机,拨通了刘扬的电话。 “姐,啥事?” 沈明月轻轻开口,声音在夜风里显得有些飘忽:“刘扬,你知道我们那笔投资款是怎么来的吗?” 刘扬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怎么来的?” “陪着笑脸,吃着不想吃的饭,听着不想听的话,在那些能把人剥层皮的男人堆里周旋,看人脸色,揣摩心思,陪着他们演一场他们想看的戏。” “他们拍桌子的时候,我得笑着,他们话里藏针试探的时候,我得装着听不懂,刘扬,那不是拉投资,那是在刀尖上跳舞。”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 过了好一会儿,刘扬才颤音艰涩地开口:“明月姐,对不起,如果知道要让你这样,我当初一定开口要一个亿,不能让你白受这委屈!” “算啦,事已至此,不说这些了。”沈明月吁出一口气,“总之,你知道姐不容易就是了。” 挂断电话,沈明月勾唇笑了笑,转身进校。 刘扬难受了。 僵在原地,耳边反复回响着沈明月的话。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他心口反复切割。 可他又什么都做不了,无能为力。 各种情绪掺杂一起发酵,最终酿成浓烈的自我厌弃。 他觉得自己像个废物,躲在后面,却让一个女人去前面冲锋陷阵,承受风雨。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根,点燃。 很快,脚边就散落了好几个烟蒂,夜色笼罩着他颓唐的身影。 他找到秦砚的号码拨了过去,约喝酒。 秦砚果断拒绝,开玩笑说你没有夜生活我还有呢。 刘扬不管不顾的厉声道:“秦砚,今天你必须出来陪我喝点,不然这朋友没得做了。” 秦砚没办法。 “……我真是八辈子欠你的,行行行,老地方是吧?等我半小时。” 挂了电话,刘扬收拾一下准备出门,突然手机又响了。 接通后,还没等他开口,听筒里就传来沈明月又急又委屈的声音,背景音还有些嘈杂。 “刘扬,你说,我今天是不是一天都在店里跟装修进度,一天天累得跟狗一样,我真的很不容易的好不好,回来晚一点你还要怀疑我?” 这劈头盖脸的话直接把刘扬砸懵了。 沈明月今天在吗? 她不在啊! 这……是哪一出? 接着,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男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很无奈:“我就是问一下……” 沈明月的声音跟着又响起,“刘扬,你知道我很不容易的对吧,你说话啊!” 刘扬:“……” OK,懂了。 白白忧心这十分钟。 合着刚才那通声情并茂,让他愧疚得恨不得捅自己两刀的诉衷肠电话…… 原来他妈的在这等着他呢?!! “是的,她确实在。”刘扬脸不红,心不跳的说。 对面得到这个回答,很快挂了电话。 刘扬沉默了好一会,又给好友秦砚回一个。 “好像要下雨了,你没出门吧?哈哈哈哈,我突然又不想喝酒了。” 秦砚沉默半晌。 “刘扬,你可真是个狗几把,天上下刀子你也得给老子出门,不然这朋友没得做。” “……” 刘扬喃喃反驳,“不是我狗,是她太6。” 第209章 这是何必呢 没办法。 渣女嘛,骚操作是必不可少的手段。 为了防止遇上周尧,所以提前给刘扬打了个电话。 这边电话刚一挂断,沈明月脸上那点委屈和激动化为了愠怒,眼眶还红着。 “电话我打了,你也亲耳听到了,周尧,你就是不相信我的人品,对不对?”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我们之间差距那么大,那我现在那么拼命,还不是为了以后配得上你吗?难道我不想每天轻轻松松的过吗! ! !” “说真的,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胡乱怀疑我,尤其是我在乎的人。” 把男人常用那套说辞搬过来照用,沈明月入戏很深,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水光迅速积聚,倔强地不肯落下,只是死死地瞪着周尧。 实际上心脏也是砰砰砰的跳得厉害。 不过这番情理兼备的即兴表演,果然让周尧慌了神。 “明月,我不是,我没有不相信你,就是看你这么晚才回来担心你,我错了,我真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哼!” 沈明月傲娇的扭过头,好像真被诬陷了似的,丢下一句:“我要回去了,不想跟你说话。” 她转身就走。 周尧见赶紧快步追上去,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哄劝道。 “明月,是我错了,我小心眼,我不该乱想,别生气了好不好?” “这不是怕你被人欺负,你看你长得这么招人,我这不是紧张你吗?” “明天我带你去吃饭逛街,给你赔罪好不好?或者你看上什么了,我买给你……” 沈明月停下脚步,转过身,“你以前也是这样哄那些女人的吧,买个包,送点礼物,事情就过去了?” 被说中了。 周尧舌尖抵了抵腮帮,一时间语塞。 看着他哑口无言的样子,沈明月委屈和娇蛮也演得愈发逼真。 “周尧,我讨厌你,今天讨厌你,明天讨厌你,后天也讨厌你。” 周尧察觉到她语气里那点故意拿乔的娇纵,混不吝的挑眉反问:“那大后天呢?” “大后天也讨厌你。” 沈明月瞪他,赌气道:“我要讨厌你到……到星期天!” 周尧上前一步,微微弯腰,凑近她气鼓鼓的脸,笑了。 有点坏,还有点赖皮。 “好,那就说定了,讨厌到星期天是吧,行,那我们下周一见呗?” 沈明月原本还强绷着的脸,听到这话,终究是没忍住,笑音从唇边溢出。 荡开了所有伪装出来的冷漠和怒气。 她赶紧抿住嘴,想把这破功的笑声收回去,可那弯弯的眼角眉梢,已经泄露了太多情绪。 这一笑,夜色变得温柔,连吹过耳畔的风都带着些许暖意。 周尧顺势牵上她的手,“说好了啊,下周一,我来接你吃饭。” 沈明月努力想板起脸,可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只能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谁跟你说好了!” 这话听在周尧耳朵里,跟答应了没什么区别。 两人朝着宿舍楼走去,他嘴里又开始保证着以后绝对信任她云云。 沈明月偶尔哼一声,没再反抗。 回到宿舍,推开寝室门。 “啊!” 正坐在书桌前看剧的方筱筱被突然闯入的身影吓得一哆嗦。 回过头看清是沈明月后,开口就是抱怨:“沈明月,你进来不会先敲一下门啊,吓死我了,真是一点素质都没有。” 临近开学,已经陆续有人回校。 但是回自己宿舍还要敲门,沈明月可真没听过这种道理。 将门带上后,说了句:“对不起。” 这道歉让方筱筱愣住了。 这完全不像沈明月的风格啊。 “方筱筱,你听过一种说法吗,其实很多学校都是直接建在坟场上的。”沈明月悠悠开口,声音轻轻的,在寂静的夜里有种莫名的空灵。 方筱筱浑身一僵,环抱住手臂,仍旧感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是...是听说过一点,但京北大不能也是吧......” 沈明月继续用那种飘忽的语调说:“不知道啊,不过我听说有一栋宿舍楼里,据说以前有个女生,因为某些原因想不开,就在自己寝室上吊死了,从此以后,那栋楼就总发生怪事。” “比如,深夜会听到没人用的水龙头在滴水,镜子里闪过不是自己的影子,还有人半夜醒来,看到室友坐在空着的书桌前,拿着一支笔埋头在写字,等第二天一问,室友说她昨晚根本没回来......” 方筱筱已经吓得脸色发白:“沈明月,你别说了,大晚上的讲这些干嘛!” 沈明月盯着方筱筱惊恐的眼睛,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 顺手将室内灯光关闭。 “方筱筱,你真觉得,我是……沈明月吗?” “啊——!!!” 突然而来的黑暗,再结合眼前这诡异的气氛,方筱筱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整个人蜷缩一团。 沈明月看着她吓得花容失色的样子,脸上那诡异的表情瞬间消失,将灯打开。 “不好意思,开个玩笑而已。” 灯光大亮。 方筱筱依旧惊魂未定,心脏狂跳,看着沈明月淡定的准备洗漱的背影,又气又怕。 “你……你神经病吧!” 过了一会儿,沈明月洗漱完回来了,慢条斯理地涂抹护肤品。 方筱筱紧绷着神经,心想谁还不会说鬼故事了,于是道。 “我们老家那边也有个传说,晚上要是一个人走夜路,听到背后有人叫你名字,千万别回头,尤其是不能回头超过三次,因为人的肩膀和头顶有三盏阳火灯,每回头一次就会熄掉一盏,等三盏灯全灭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就能上你的身了,有一天……” 沈明月打断,眼皮也不抬的喊:“方筱筱。” 方筱筱看她:“干嘛?” 沈明月:“方筱筱。” 方筱筱:“要干嘛,你倒是说啊。” 沈明月起身,来到方筱筱身后,一只手悄无声息地盘绕上她的肩膀,幽幽吐气。 “方筱筱,你刚才回头看了我几次来着?” “啊啊啊——!!!” 方筱筱尖叫着从椅子上弹起来,连滚带爬地爬到自己的床上。 沈明月:“……” 你说这是何必呢。 第210章 人与人悲欢并不相通 夜色流转。 一架白牌车辆停靠路边良久。 “回大院吗?”司机小心请示。 “不回。”陆云征眼皮未抬,“去华郡。” 华郡俱乐部隐于东郊园林深处,青砖灰瓦,外观低调。 是京圈老牌子弟与顶尖资本偏好的地方,讲究底蕴与私密。 宽敞的厅内,一台自动麻将机摆在中央,洗牌声哗啦作响。 坐在东位的是李显贺,家里背景深厚,自己也在关键部门。 对面是宋聿怀,另外几位三三两两凑在一起闲聊的,也都是圈内熟面孔。 “云征来了?” 李显贺抬眼看到他,笑着用夹着烟的手点了点空着的位子,“等你半天了!” 陆云征脱下外套随手递给侍者,在李显贺的下家方位坐下。 他没什么心思打牌,随手码着,有些心不在焉。 牌局几圈过后,坐在宋聿怀旁边的那个朋友,打出一张牌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侧头对宋聿怀随口提了一句。 “聿怀,你那儿最近有没有什么清闲点的空缺,我身边那丫头,学习挺不错的,人也机灵,最近实习想找个事儿做。” 一直没什么好心情的陆云征,也动起心思,接了一句:“既然这样,那帮我也安排一个人吧。” 宋聿怀眼皮都没抬,盯着牌面,淡淡回了句:“我那儿规矩多,安排不了闲人。” 不留情面的堵了回来。 那人碰了个软钉子,讪讪一笑,也没再多说。 正琢磨牌的李显贺闻言,叼着烟含糊笑道:“聿怀他那庙门高规矩多,要是愿意的话我帮你们安排,去小九那儿。” 他说的小九,是他手底下的一个人,开着几家房地产装修公司。 像他们这种身上有一官半职的人,一些产业没办法亲自插手的,都是用的别人名字注册,但实际操作人是他们。 不然那点死工资也不够几个太子爷花啊。 “他那闲得很,我去说一声。” 李显贺特意对着陆云征,笑容里暧昧更深,“云征,你那小宝贝要是愿意的话,我就一并安排了,工资照开,想做什么做什么,不上班都行,挂个名儿,全当给她找个地方玩玩儿,清净,没人打扰。” 陆云征没有回答。 牌局继续。 渐渐的,夜色已深。 一个女人来到李显贺耳边说了句什么,他站起身,搂着女伴亲一口后,笑着招呼:“哥几个,我先撤了。” 牌局便这样散了。 宋聿怀和陆云征并肩朝外走去。 穿过静谧的回廊,夜晚的凉意拂面。 宋聿怀旧话重提:“李显贺那边其实是个好去处,小九懂规矩,人也稳妥,放在那儿清静。” 陆云征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烟雾。 默了两秒,他说:“李显贺爱玩,把她放在他眼皮子底下,我不放心。” 宋聿怀有些意外地转头看了陆云征一眼。 陆云征将烟蒂摁灭在旁边的灭烟柱上,转过身,正面看向宋聿怀:“帮我个忙,安排她到你那儿去,不用她做什么,就当养个闲人。” 宋聿怀拧眉,“她之前是做什么的?” “还是个学生。”陆云征回答,“京北大学,刚上大一。” 宋聿怀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些,无法理解的荒谬,“那她是来我这儿兼职?” “对,部队里面不太好安排兼职。” 宋聿怀看着陆云征,一时无言。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几秒。 宋聿怀收回目光,拉开车门,丢下四个字。 “让她来吧。” …… 位于CBD核心区的盛业资本大厦。 人力总监赵靖踩着高跟鞋,步履匆匆地电梯里走出来,视线在前台区域扫视了一圈,问:“今天有新人来报到吗?” 前台愣了一下,迅速确认了下记录,回答:“赵总监,没有呢,又招新人了吗?” 赵靖含糊地应了一声:“算是吧。” 没再多说,来到一旁的接待区坐了下来,时不时看一眼腕表,又望向大门口的方向。 这让前台心里直犯嘀咕。 什么级别的新人,需要人力总监亲自下楼,并且提前这么久在这里干等? 约莫半小时后,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前台抬头,目光落在来人身上时,诧异了好一会儿。 那是一个极其年轻漂亮的女孩,绑着高马尾,穿着一件米白色的薄款羽绒服,搭配着一条浅蓝色牛仔裤,脚上是一双干净的小白鞋。 难道这就是来面试实习生的? 可这穿着也太不正式了吧? 就在前台暗自腹诽时,坐在沙发上的赵靖已经立刻站了起来,迎了上去。 “您好,是沈明月小姐吧?” 赵靖的声音比平时温和了不止一个度,“欢迎欢迎,我是盛业资本的人力总监赵靖。” “赵总监您好,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没有没有,时间刚好。”赵靖笑着,侧身引路,“这边请,我先带您熟悉一下环境。” 前台呆呆地看着赵总监引着那个穿着随意的年轻女孩,走向了高管专用的电梯厅,心里也清楚了。 估计这女孩家里有点儿背景。 这种关系户,在盛业资本还是首例。 沈明月坐在人事部靠窗的一个独立工位上,思绪一片空白。 盛业资本,宋聿怀。 千算万算,没算到落点会是在这里。 在陆云征的安排下,兜兜转转,把她送到了宋聿怀这里。 世界真的很大,大到有些人明明同一个城市,却再也没见过面。 世界又太小了,小到这京北的权贵圈子盘根错节,抬头不见低头见。 此刻。 沈明月的心情就是—— 表面:不要慌,问题不大。 实际:疯了吧,问题大得很! 好在,狗血电视剧里职场新人的刁难并没有出现。 同事们各司其职。 其实从总监那异常客气的态度里,有点眼力见的人都知道,这位空降的新人背景不一般,供着就好,别招惹。 宋聿怀这个盛业集团的董事长也没空来搭理她这个小人物。 于是,沈明月就这么摸鱼了一整天。 下班时,收拾着自己的工位,心里没来由的涌上前路未卜的沉重感。 她轻轻叹了口气。 “唉,车到山前必迷路,船到桥头自然沉。” 有人听见了,笑着打趣接话。 “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年轻人要乐观一点。” “第一天上班不适应?过几天就好了,放松点,咱们这儿又不吃人。” 沈明月:“……” 人与人的悲欢,一点都不相通。 第211章 比起惊喜,我更喜欢期待 “世间哪得双全法啊......” 自古以来,华国人遇到问题,向来以‘化解’代替‘解决’。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但轻松愉快,而且不会产生后遗症。 具体表现为: 推,拖,拉的配合运用。 沈明月决定实行拖字决。 反正后两天就得开学了,忙得很,直接不过来了。 其实如果非要二选一的话……那还是陆云征吧。 至少,陆云征对她是有感情的。 宋聿怀那人看不太透。 想到谁来谁。 走出公司,一抬眼,就看到陆云征在等她。 沈明月看到他的时候有一点惊讶,一点心慌。 不过转念一想,也正常。 就和家长送小孩子去学校一样,总是不太放心,所以早早在外面等放学。 也幸好,这会自己没什么安排。 不过这种突然袭击真要不得! 陆云征将傻乎乎的某人拉到车里,亲自给她系上安全带,说:“今天这是怎么了,一句话不说?” 沈明月抬起眼,哼着气音说:“你要来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我还以为你把我扔在这里就不管了呢。” 陆云征低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管谁,也不能不管你,新工作第一天的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受委屈?” 沈明月腼腆笑笑:“那倒没有,大家都好忙,就我好像没什么事做,干坐了一天,怪不好意思的。” 陆云征听着,浑不在意:“让你去就是换个清静地方,不用有压力。” “压力也没有,就是有点累,比干活还累。” “累的话就请假,不会扣工资。” 沈明月很不满,轻轻戳了戳他手臂:“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累吗?” 指尖隔着布料,带去细微的麻意。 陆云征又笑了声,配合着她的话问:“好,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干坐着比干活还累?” 沈明月抬眸,直直地望着,那里面像是盛满了星光,又像是藏着一汪能将人溺毙的春水。 娇软声音压得很低,携着引人探究的缱绻, “因为我脑子里,一整天都在想一个人。” 这是事实,只不过不是一个,是两个。 直白的暗示,让陆云征眸光骤然深暗,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染上危险的沙哑。 “是我吗?” 沈明月抿唇笑笑,没有直接回答。 视线落在他的薄唇,像是被某种情绪蛊惑,颤音轻询。 “云征哥哥,我……可以亲你吗?” 纯真的询问,搭配着勾人的邀请,点燃最烈的火。 陆云征呼吸骤窒。 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低下头,含住了那两片柔软微凉的唇,深深吻了上去。 先是耐心地描绘着她的唇形,如品鉴般的细致,而后趁着她呼吸微乱的瞬间,巧妙地撬开齿关,更深地探索进去。 清冽的烟草味混合着他身上那掠夺性十足的男性荷尔蒙,强势占领明月所有的感官。 沈明月柔顺地承受着,生涩地给予了一点点回应。 一吻方休。 沈明月微微喘息,脸颊绯红,将额头轻轻抵在陆云征的肩头。 过了片刻,她才用带着细微气音呢喃:“云征哥哥。” “嗯?” “我真的好喜欢你呀……” 明月小心翼翼地提出那个小小的要求。 “所以,下次你来见我的话,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那样的话,我会从接到你消息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开心。” “比起突如其来的惊喜,我更喜欢这种有所期待的感觉,就好像,平淡的日子突然有了盼头,知道在某个确定的时间点,就能见到想见的人。” 陆云征垂眸看着她。 她眼中的依赖,憧憬和那溢出来的喜欢,丝丝缠绕上他的心尖。 他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温热的脸颊,目光深沉,里面是化不开的浓稠情绪。 “好,下次来见你,提前告诉你。” 得到肯定的答复,沈明月飞快地仰起头,在他侧脸上又啾地亲了一下,一触即分。 然后像是强调所有权一般,重申:“云征哥,我好喜欢你!” 这接连的直球攻击,让陆云征心头一荡,故意引导道:“还有呢?” 沈明月眨眼想了想,道:“还有....呃还有京市天气干燥,记得多喝……” “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沈明月心知肚明,但是假装不了理解。 陆云征直接给出了明确的指令:“做我女朋友吧。” 唉。 沈明月心说我不要名分,你也别要啊。 陆云征你怎么能背叛圈子里的规矩呢! 停了一下。 明月抬起眼,懵懂的复述:“喔,云征哥,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 陆云征简直要被她气笑,无奈的纠正:“是男朋友,你应该说,‘做我男朋友吧’。” 就在这时,沈明月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后视镜。 一个穿着荧光绿交警制服的身影,正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应该是他们停靠太久,影响了交通。 沈明月敛眸笑吟吟的说:“可是这都一样呀,不都是朋友吗?” “这能一样?” 陆云征被她这逻辑整得一股无名火气,刚想再说什么。 “咚咚咚!” 车窗被毫不客气地敲响。 那名交警已经站到了车边,皱着眉头,不耐烦的催促:“喂喂喂,你们干什么呢,走不走啊,下班高峰期,没看到后面都堵成什么样了吗?想扣分了是不是?!” 陆云征眉头蹙起。 不等他开口,沈明月扭过头,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冲着窗外的人佯装生气地说。 “我表白呢,谁急谁飞过去啊,再说我也考了驾照了,不就是分嘛,你扣去吧!” 那名交警大概已经习惯了京市这地界遍地权贵,嚣张跋扈的人见多了,倒也见怪不怪。 但下一句话让他大跌眼镜。 “对了,云征哥哥,如果要交罚款的话得你出了,因为我没有钱。” 驾照分扣个两分三分的无所谓,但钱没了,那是真没了。 交警同志:“……” 今儿个算是开了眼了。 见过嚣张的,没见过下一秒这么理直气壮让别人替自己嚣张买单的。 陆云征却是心头一动。 第212章 都是朋友而已 不管是钱还是分,对陆云征而言最是无关紧要。 取悦他的,是沈明月前面那句看似蛮横的宣言—— ‘我表白呢’。 以及那将责任不着痕迹地全部揽到了她自己身上。 心里那点因她不肯正面回应而生的不悦散尽。 彻底没了脾气。 “好,我出。” 说完,他又抬眼看向窗外的交警,神色恢复沉稳,微微颔首:“不好意思,这就走。” 车辆启动,驶离现场。 陆云征没再谈要名分这件事。 “我的妈呀。”沈明月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两人去吃了饭,沈明月依旧是那副乖乖巧巧的模样。 饭后,陆云征将她送回学校。 在校门口下的车。 沈明月以现在归校的人多为由拒绝送到宿舍楼下,她解开安全带,告别:“云征哥,那我回去啦,你开车小心。” “嗯,早点休息。” 沈明月临走前又犹豫的说:“云征哥,后两天开学,我是班长,又在学生会那边任职,事情有点多,可能没办法去兼职了。” “没关系,等你有空了再过去。” “这会不会不太好,我.....算了,云征哥,我其实是最怕麻烦别人的,但如果是你的话,那就不算问题了,晚安。” 沈明月忸怩的说完,挥了挥手,转身进校。 直至消失。 陆云征才发动汽车离开。 …… 其实也不是开学有很多事要忙,主要是沈明月不想那么快面对。 宋聿怀还知道她那么多的事,和陆云征一对账,那不直接炸了吗。 希望他没注意到自己。 暴风雨可以来,但请晚来,谢谢。 第二天,沈明月就约了刘扬,打算去其他火热的酒吧场里转一转。 毕竟两人打算干这一行。 之前他们只在清吧打过工,清吧和酒吧,那多少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不同于其他人来酒吧穿得火辣清凉,沈明月裹得严严实实。 包括脸部。 戴着口罩,帽檐压低,把自己藏得死死的。 刘扬看着她这身堪比明星出街躲避狗仔的打扮,忍不住咂舌:“你这也不至于吧,咱们是来考察,不是来当特务的。” 沈明月压了压帽檐,声音隔着口罩显得有些闷:“最近被盯得有点紧,小心为上。” 刘扬凑近了些,脸上是八卦兮兮的表情:“姐,老实交代,你到底脚踏几条船啊,能让你谨慎成这样?” 沈明月瞥了他一眼。 “其实我一条都没踏,你信吗?” “呵呵。” 沈明月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边淡淡地补充道:“真的,都是朋友而已,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刘扬莫名想到之前在清吧,两位公子哥为沈明月打的那一架。 好像就是因为那位周大少爷亲了她。 于是说道:“哦,还有可以亲嘴的朋友呢。” “纯(唇)友谊。” “……” 刘扬被她这强大的逻辑和脸皮震惊了,竖起大拇指。 “牛逼,那现在我想请问一下当事人,你能同时撩到那么多个有权势的男人,是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或者独家秘籍吗,能否给我讲解一下,让我也学习学习,以后少走几十年弯路?” 音乐正好到了一个间歇,周围喧嚣稍减。 沈明月一本正经的说:“撩多个男人这种事呢,说起来也简单,2分看套路,7分看真心,剩下的……” 停了会。 刘扬听得一愣一愣的,追问:“剩下的1分呢?” 沈明月淡淡说道:“剩下91分,全靠脸皮厚。” 刘扬:“……” 两人来到最火爆的那几家转悠了两圈,然后来到在一家相对小一点的酒吧角落坐下。 其他卡座玩得正疯,笑闹声不绝。 这边,两人面面相觑一眼。 沈明月压低帽檐,对刘扬说:“我再去转悠一圈,看看别的区域,等我回来我就先走了,你叫几个朋友出来陪你玩吧,账算我的。” 刘扬:“要不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两个人行动不方便。” “那行吧。” 沈明月起身,隐入人群攒动的走廊。 等她大致转完一圈,回到原来的卡座时,那里已经热闹了起来。 卡座上多了三女两男,应该是刘扬叫来的朋友,正嘻嘻哈哈地玩着骰子,桌上也多了几瓶酒。 沈明月走过去拿自己放在角落的外套,准备离开。 刘扬正跟人说着话,看到沈明月回来,立刻招呼道:“姐,回来了?时间还早,要不再坐会儿吧,很多酒吧晚上十一点后才有节目的。” 沈明月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半。 这个点,夜生活属于刚刚开始,想了想,点头坐下了。 她没有摘下口罩的打算,安静地坐在角落。 刘扬怕她不自在,放任朋友在一边玩,自己则一直陪着她说话。 沈明月有点烦他,让他自己去和朋友玩,不用管她。 刘扬悻悻。 本来沈明月是打算待到十一点的,但是没办法,眼睛一瞟,好像看到熟人了。 老猫。 和黑皮一样,属于顾言之手底下的人。 一个女人正在他面前性感扭着身子,老猫乐得合不拢嘴。 沈明月扯了扯刘扬的衣角,说:“刘扬你说,如果我们的投资人看到我在这里,他的第一想法是什么?” “你在伤心买醉?” “那他会杀过来吗?” “肯定的啊,这里比我们之前那清吧混杂多了,就你之前在清吧演买醉那事,来的那两人有多凶你不了解?更别提这里了。” 沈明月麻溜的收拾自己的东西,道:“我可能待不到十一点了。” “怎么了?” 沈明月抬手偷偷指向某个方位。 刘扬顺着看过去,心一紧。 一个穿着短袖,臂膀纹身密布的男人,和跳舞的那个女人玩得正嗨。 “已经有一艘船快翻了,现在不能再翻了,我先走了,剩下的交给你。”沈明月调整了下口罩,低低垂头,抬脚离开。 就在她即将走出这片喧嚣区域,离出口仅有几步之遥时,身后突然传来刘扬的喊声。 “秦砚,这边!” 沈明月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目不斜视,径直向前。 周围倒是有几个听到喊声的人,朝声音来源和入口处投去了目光。 入口光影处。 一个身形高挑挺拔的男人长得过分的好看。 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懒懒地扬了下手回应刘扬,然后抬步向前。 秦砚穿过人群,在那群男男女女好奇的目光中,在之前沈明月坐过的那个位置坐下。 长腿一敞,目光在卡座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刘扬脸上,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开门见山地问。 “你那个心上人呢?” 刘扬佯装不知:“什么心上人,还没喝你就醉酒说醉话了吗?” 秦砚嗤笑:“跟我这儿还装?” “……” 刘扬:“刚走,你来得不是时候,晚了一步,见不到了。” 秦砚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扯了扯嘴角。 “渣女,我才不想见。” 第213章 抱歉,我抛不开那些 沈明月很心烦。 连着好几天,以开学事多为借口,没再去盛业资本兼职。 这天下午,天气晴好,信步走到附近一个开放式公园。 公园临着一个人工湖,午间时分,这里聚集了许多遛弯遛鸟下棋的老人。 沈明月混迹其中,有时沿着湖慢慢走,更多的时候,是安静地站在公园一角那几棵大树下,看老头们下象棋。 周围观棋的人常常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她正静静看着两位老人厮杀,其中一位精神矍铄的大爷一抬头,恰好看到了她。 大爷眼睛一亮,指着她就对棋友说:“哎,是这闺女,上次就是她,我一个轻敌让她给赢了。” 他这么一说,周围几个常来的老棋友也都想起来了,纷纷笑着起哄。 “老秦,你这是不服气啊。” “小姑娘,再来一局,杀杀他的威风!” 那被称作老秦的大爷热情地招呼:“闺女,来来来,今天有空了吧?陪老头子我再杀一盘。” 沈明月笑了笑,没推辞,在大爷对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行啊,那就再来一局。” 棋局刚摆开,手机就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拿出来看了眼,是刘扬。 她一边走了一步棋,一边接起电话,压低声音:“喂?” “姐,今天还过来吗?” “不去了,我打算等会儿去认个错。”沈明月看着棋盘,语气平静。 电话那头刘扬的声音立刻变得紧张:“啊,船真翻了?” “还没到那一步。” 沈明月移动了一个“兵”,淡声道:“你知道吗,三个人里,我最怕的不是他们发现端倪,而是那两个人去碰面对峙,一旦他们信息交换,我根本没办法两边糊弄。” 她叹了口气。 这烦恼无法对任何人言明,只能对着电话那头的刘扬,透一点气。 “唉,本来想用拖字诀,慢慢冷处理或者再找个合适时机,但这事没个底,我心里有点慌,就这还只是前期。” 刘扬在那边听得一愣,追问:“修罗场还分阶段呢,那中期是什么?” 沈明月看着棋盘上逐渐成型的杀局,扯了扯嘴角:“中期就是大锅乱炖,一二三四五六七,管他谁是谁,全炸,那才叫真的不好应付。” 刘扬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打了个寒颤,声音都弱了几分:“……那后期呢?” 沈明月执起一个“车”,毫不犹豫地落下,声音依然平静,却让电话那头的刘扬脊背发凉。 “后期?” 她轻轻重复了一遍,然后说道:“这前中期我要是解决不了,后期你可以过来帮我收尸了。” 刘扬被沈明月那句轻飘飘的收尸给震得半天没回过神来,磕巴道:“不、不是……真有那么严重吗?不至于吧……” 沈明月看着棋盘上被自己逼入绝境的老将,轻笑:“你觉得他们哪一个是省油的灯?是好惹的?” 刘扬噎住了。 这是大实话。 沈明月周旋的这几个男人,试问哪一个不是背景深厚,手段通天的角色? 他们动动手指头,可能就是他们普通人无法承受的狂风暴雨。 沈明月还在这几个人之间走钢丝,一个不慎,下场可想而知。 “姐,你别这么想,天无绝人之路,你这么聪明,肯定能想到解决办法的,咱们......” “打住。”沈明月打断他,好笑的说,“你还给我灌上鸡汤了?” 刘扬干笑两声。 沈明月沉默了几秒,棋盘上,她看似落入下风,却悄然布下了一个陷阱。 “不过说真的,以后我能不能活下来,说不定真得靠你了。” 刘扬一听,胸中涌起一股的豪情:“你放心,真到了那一天,我肯定站出来帮你调停,有什么冲我来!” “呵呵,你当自己是联合国呢?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她移动棋子,完成布局,“我的意思是,你只要在我需要的时候,帮我打个掩护就行。” 刘扬也明白了沈明月的意思。 做好她的后盾,一个可靠的,知道内情的自己人。 “行。” 停了会,刘扬又说:“我想了一下,其实,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沈明月心不在焉地应着。 “就是……” 刘扬组织着语言,“你试着抛开他们的身份背景权力那些外在的东西,就纯粹地思考你到底喜欢谁,选一个认认真真和他谈。” 抛开所有算计,回归感情选一人,确实是破解僵局的最好方法。 沈明月准备落子的手,停在了半空。 湖面的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周围的谈笑声似乎都在这一刻远去。 静看着棋盘上纵横交错的楚河汉界,就像看着她自己那盘错综复杂的人生棋局。 过了好几秒。 她说:“真的很抱歉,我抛不开那些。” 刘扬哑然。 沈明月不再多言,挂断了电话,指尖那颗悬停已久的棋子,啪的一声落在了决定胜负的位置上。 “将军。” 决绝且果断。 下完这一局,沈明月走了。 秦老头盯着棋盘,花白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 他反复推演,怎么都想不通。 明明自己之前一直占据上风,车马炮都已逼近九宫,眼看只要再多走一步,就能绝杀对方的老将,怎么转眼之间,就被这看似不声不响的小姑娘,反将了一军? “嘶……刚才我要是这边飞象挡一下……或者跳马过河……” 过了好一会儿。 经过周围一圈人的讨论后,秦老头猛地一拍大腿,懊恼地喊出了声:“哎呀,是这里,我漏算了她的士角炮!” 他抬起头,想理论几句,却发现对面早已人去座空。 一道挺拔的身影穿过稀疏的树影,走到了石桌旁。 秦砚单手插在裤袋里,看自家爷爷那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懒洋洋地开口:“老爷子,到点该回去吃药了,你这儿跟谁较劲呢?” 秦老头看到孙子,笑说:“一个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棋风刁钻得很,我差点就赢了,结果被她反将一军,棋差一着,你说气不气人。” 秦砚对下棋兴趣不大,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棋局,随口敷衍:“行了行了,高手在民间,回去吃药了。” 秦老头站起身,一步三回头地看向那盘残局,嘴里还兀自嘟囔着:“小姑娘挺漂亮的,又聪明,下次再遇见我让她留个联系方式,介绍给你……” 秦砚嗤了声:“爷爷,年纪大了,少做点缺德事。” 秦老头嘿了一声,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第214章 面对疾风吧,沈明月 盛业资本。 宋聿怀处理完手头最后一份文件。 高强度的工作节奏让他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停下来后,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件事。 “前几天安排进来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总助徐岩回:“宋总,已经安排在人事部了。” 宋聿怀沉吟片刻,补充了一句:“活少安排一点,别累着人。” 这话让徐岩滞愣两秒。 宋聿怀用人向来只看能力和价值,这次安排关系户就算了,还明显照顾式的叮嘱,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 徐岩心领神会,脑中调整了对那位的定位,试探的问:“宋总放心,这个我懂,呃……她是你的女人?” 宋聿怀拧眉:“不是,是陆云征的人。” 徐岩这下是真的惊讶了。 他跟了宋聿怀多年,自然清楚陆云征是谁,也清楚这个圈子的行事风格。 “难得啊,陆云征怎么把人安排到你这儿来了?还是个兼职,一般这种小情人不都是安放在李显贺那边吗?” “他不放心。” 徐岩了然。 李显贺爱玩是出了名的,陆云征这是不放心把人在放在李显贺的势力范围内,觉得宋聿怀这里更安全。 毕竟,宋聿怀也是出了名的不爱美人爱金钱。 “明白了,需要把她的资料拿给你过目一下吗?” 宋聿怀默了会,淡淡道:“拿过来吧。” “好的,马上。” 不一会儿,徐岩便将一份薄薄的人事档案放在了宋聿怀的办公桌上。 宋聿怀原本只是随意地拿起,例行公事地瞄一眼。 而当他的目光落在档案首页那张两寸免冠照上时,手指骤然顿住,蜷缩。 照片上的女孩,眉眼干净,带着属于学生气的青涩,笑容温婉,看不出任何攻击性。 视线左移,在姓名栏停留。 沈明月。 若问宋聿怀对她的印象,那就是一只翩翩蝴蝶,周旋在那些小辈身边。 聪明,漂亮,野心勃勃。 他看在眼里,并未过多插手,毕竟年轻人之间无伤大雅。 可万万没有想到。 陆云征竟也是裙下之一。 宋聿怀此刻情绪很复杂。 陆云征是就是吧,这本来也没什么,但心底深处莫名的有点躁。 让他不得安宁。 宋聿怀盯着那份资料,眸色沉如化不开的浓墨。 难怪。 难怪不放心把人放在李显贺那。 “她人来了吗?”他问。 徐岩答道:“没有,除了第一天来报到,最近几天都没来。” “等她来了,带她来见我。” 徐岩察觉到自家老板的情绪有一点点异样,不过深知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是,宋总。” …… - 沈明月踩着下午上班的点,再次出现在了人事部。 对于她这种一天打鱼,晒网五六天的关系户,没有人表现出惊讶,更没有人上前来阴阳怪气。 相反,当她走进办公区时,临近工位的几个同事还抬起头,笑嘻嘻地跟她打招呼。 “明月,来啦?” “是呀,前几天开学事情多,可算忙完了。” 她刚在自己的工位坐下,旁边工位一个性格开朗的男同事就拿着一个洗得水灵灵的雪梨凑了过来,热情地递到她面前。 “明月,吃梨吗,刚买的,分你一半?” 那梨子个头很大,汁水饱满,被他切成了两半。 沈明月目光在那半颗梨子上停留了一瞬,不是很想接受好意,摇了摇头,说:“我就不吃啦,梨子不能分着吃的,分梨分离,这寓意多不好,我目前还不想和你,还有大家分离呢。” 这话说得巧妙,既婉拒了同事的分享,又将不想分离的对象从男同事个人,扩大到了整个办公室所有,化解可能存在的暧昧暗示。 那男同事被逗乐了,哈哈一笑,自己咬了一大口手中的梨:“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讲究,行,那就不分,都不分离,大家一起好好干!” 沈明月接着状似闲聊般的口吻问:“对了,我不在的这几天有没有人来找过我?” 男同事咽下嘴里的梨肉,想了会后摇头。 “没有啊,没听说有人找你。” 末了,补充道,“放心吧,咱们这儿没谁会不长眼的来找你麻烦的。” 沈明月含蓄笑笑:“也不是怕麻烦,就是刚来,怕错过了正事。” 男同事一副我很懂的表情,摆了摆手:“有正事肯定会电话联系你的,你就放宽心,嗯,随便坐坐就行,一般是不会有你需要干的事。” 沈明月乖巧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一手搭着下巴,指尖轻点。 没找过。 是宋聿怀那边事务繁忙,还没注意到自己? 还是其实已经注意到了,懒得搭理?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让沈明月心里七上八下。 未知,往往比明确的敌意更让人不安。 百无聊赖的坐在工位上,时间有点难熬。 闲着也是闲着,索性找来一张A4纸和一支笔。 笔尖在纸面上沙沙游走,起初只是无意识的线条,渐渐地,一个模糊的人物轮廓显现出来。 画得很专注,长睫低垂,屏蔽了周遭的一切。 笔下的人物侧脸冷峻,线条利落,神色是自上而下的审视漠然。 正画得起劲,一个人影走近,停在了她的工位旁。 沈明月笔尖一顿,抬起头,听见来者说。 “沈小姐是吗?宋总请你现在上去一趟。” 该来的总会来,躲不掉。 沈明月随手将桌上那已成的肖像画A4纸揉成一团,扔进脚边的垃圾桶里。 旋即站起身,对着来者露出拘谨的笑。 “好。” 跟在那人身后,走向那部通往顶楼总裁办公室的专用电梯,沈明月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对自己默念。 面对疾风吧,沈明月。 奥利给! 第215章 真假参半的解释 “叮——” 电梯到达顶层。 徐岩引着她穿过安静得落针可闻的走廊,停在两扇厚重的实木门前。 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宋聿怀低沉的声音:“进。” 徐岩推开门,侧身对沈明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并未跟着进去,而是从外面轻轻带上了门。 宽阔的办公室视野极佳,装修是冷硬的现代风。 宋聿怀坐在办公桌后,没有抬头,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一份文件。 沈明月站在原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只有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 像是一种无声的下马威,考验着来者的耐心和定力。 半晌。 宋聿怀站起身,步履沉稳地走到一旁用于会客的沙发区,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然后,他抬了抬下巴,示意站在办公室中央的沈明月:“过来,坐。” 沈明月挪动脚步过去,在其身旁站定后,说:“宋先生,我还是站着吧。” 嗯,认错就要有认错的态度。 宋聿怀没有勉强,身体向后靠进沙发里,不疾不徐的说。 “沈明月,你让我很意外。” 沈明月知道自己此刻不能慌乱。 微微垂下眼睫,再抬起时,眸子里已经透出一层无奈和委屈。 “宋先生,我觉得我有必要和您解释一下,其实我在宋学长和周学长之间周旋,并非我的本意。” “我来自一个小地方,您可能无法想象,能考上京北大学,对我,对我的家庭意味着什么,那是挤过了千军万马的独木桥,是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 “可是像我这样的女孩子,没有背景,没有依靠,就像无根的浮萍,周学长他们的接近,一开始就以我无法拒绝的姿态,我试过躲开,试过表示不愿意,但没用……” “我周旋在他们之间,只是不想得罪任何一个人,只是想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能稍微安稳地完成我的学业。” 宋聿怀没有回应。 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那双锐利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既不惊讶,也不质疑,更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观察者,在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演出。 这种沉默比直接的质问更具压迫感,它逼迫着表演者不断加码,直到露出破绽。 沈明月在他的注视下,垂下眼帘,声音放得更轻,细听有一丝哽咽。 “我害怕会得罪他们,引发更大的麻烦,只能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表面的和平,我承认这很懦弱,也很……不堪。” “但我可以向您保证,我所有的行为都只是为了自保,为了能在这里生存下去,我从未主动去招惹过谁。” 一番解释真假掺半。 将自己放在了道德和情感的制高点上,一个被权势所迫,不得不虚与委蛇的弱者。 宋聿怀依旧沉默。 视线在她脸上流转,掂量着她每一个字的真假。 办公室内安静得可怕。 过了足足有一分钟,沈明月感觉自己后背隐隐冒冷汗时,宋聿怀终于动了一下。 “那陆云征呢?” 他缓缓开口,“你周旋于周尧,连嵩之间可以说是为了自保,身不由己,但陆云征应该不会逼迫你,你是怎么周旋到他那里去的?也是为了生存?” 沈明月咬着下唇,颤声应道:“是,有人盯上我了,我得罪不起,我需要一个靠山。” 在京北这片深水里,能让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学生感到恐惧的存在,那可太多了。 弱小者寻求强者的庇护,是丛林法则里最常见的戏码。 逻辑很顺。 而宋聿怀眉头拧得更紧。 看着那张泫然欲泣的精致小脸,他一点不信。 毕竟她太擅长表演了,每一分情绪都拿捏得恰到好处,真假难辨。 “沈明月,你嘴里说出来的话到底有几分真?” 明月迎着他不带温度的目光,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去,那张素净的脸愈发苍白脆弱。 “宋先生,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缓缓举起了右手,眼神里全然的被逼到绝境的屈辱和倔强。 “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我沈明月刚才有半句假话,就让我永远得不到我想要的,永远困在底层,不得翻身!” 这个誓言,对她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来说,不可谓不重。 宋聿怀看着她眼眶里摇摇欲坠的泪水,理智告诉他,这个女人擅长表演,她的话必须打上折扣。 但情感上,孤注一掷的姿态,却又微妙地触动了他。 “所以陆云征是你选择的靠山?” 沈明月的心紧缩了一下。 这一回答,可就相当于舍弃宋聿怀,绑定陆云征了。 但她现在也没得选。 总要保一个吧。 “是。” 宋聿怀沉默了,眼皮耷拉,眸光幽深难测。 半晌。 就在沈明月感觉自己的神经快要绷断时,他才淡淡地开口,语气疏离:“出去吧。” 沈明月不仅没离开,反而往前挪了一小步,于宋聿怀跟前半蹲下。 微仰着脸,脖颈拉伸出优美而脆弱的弧线,光线于眼中碎成摇曳的星。 身形单薄渺小,如依附参天大树的藤蔓,又如祈求垂怜的幼兽。 “宋先生,你可以不告诉他吗?” 她的声音比刚才更软,带着气音,又因为那丝颤抖显得格外可怜,“求你了……” 宋聿怀的呼吸窒了一瞬。 这种将自身姿态放到极低,全然奉献出脆弱感的模样,蕴含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诱惑力,猛烈冲击着男性与生俱来的摧毁欲和保护欲。 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看到她微微颤抖的肩线。 在短暂的失神后,宋聿怀迅速恢复了惯有的漠然,甚至比之前更冷了几分。 将视线从她那张极具冲击力的脸上瞥开,侧脸线条绷紧,字字句句硬邦邦地砸下。 “我对你们的感情私事,不感兴趣。” 看似冷漠,实则是一种变相的承诺。 沈明月心领神会。 嫣然一笑后,夸张且崇拜的飞快说道:“谢谢宋先生,您真是全世界最好的宋先生!” 话毕,她已起身,脚步轻快地走向门口,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静默之中,宋聿怀探向西装内袋,摸出一个银质的打火机。 拇指摩挲着打火机冰凉的金属外壳,咔的一声轻响,幽蓝的火苗蹿起,于深邃的瞳孔中跳跃。 他就像个无聊的人,重复着一个单调的动作。 打开,关上,打开,关上。 宋聿怀清楚地知道她在演戏,知道她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经过精心设计。 可知道是一回事,身体本能的反应又是另一回事。 看着狡猾的狐狸费尽心机讨好,示弱,将最脆弱的脖颈暴露出来的感觉,那是一种令人上瘾的黑暗愉悦。 节奏渐渐变得有些紊乱。 第216章 她是特意给我的 沈明月轻轻带上那扇厚重的办公室门,脸上的表情收敛得干干净净。 也就发了个誓而已,谁在乎。 这种虚无缥缈的誓言,没有任何意义。 但能把宋聿怀稳住,那就很有意义了。 第二天,沈明月正在上早八课时接到了人事总监赵靖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赵靖的语气比之前更加客气。 “沈小姐,根据公司整体安排,您的岗位需要做一些调整,上头指示,将您调到总裁办下属的秘书部,直接向徐岩总助汇报,您看……方便的话,今天就可以过来办理交接,或许我让人帮您把东西搬过去?” “不用麻烦,我东西很少,下午自己来就行。”沈明月婉拒了帮助,心里有点搞不懂宋聿怀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从人事部摸鱼变成去秘书部摸鱼,换汤不换药。 反正到哪儿都是当个摆设,无所谓。 调到秘书部的那天下午,沈明月特意提前了半小时到公司。 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纸袋,里面装满了独立包装的进口巧克力。 秘书部的氛围比人事部更加紧凑高效。 可当她腼腆的笑着,将巧克力放在每位同事桌上,轻声说着“初来乍到,以后请多关照”时,再忙碌的人也难免会抬头回以一个善意的微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这样一个漂亮又懂事的关系户。 最后,她走到总助徐岩的办公区前,同样将一份巧克力放在他桌上。 “徐经理,以后麻烦您多指教。” 徐岩看到桌上的巧克力,又看看面前笑容温婉的沈明月,不由得笑了,调侃道:“哟,我也有呢?” 沈明月含蓄地笑了笑,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然后从纸袋里拿出了最后一份。 “这份是给宋总的,能麻烦您帮忙带过去吗?” 这话一出,附近几个正剥着巧克力包装纸的同事,动作都慢了下来,耳朵悄悄竖起。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 徐岩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故意板起脸,手指点了点桌面:“沈明月同学,你这算是贿赂吗?”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旁边一个性格活泼的女同事立刻笑着接话:“得了啊徐经理,你没听过那句话吗,为了拥抱你,所以我拥抱了全班人。” 她冲着沈明月扬了扬下巴,“人家明月能想着给你带一份就不错了。” 另一个男同事也笑着帮腔:“就是,徐经理,咱们都是沾边带光的,心里要有点数啊。” 办公室里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哄笑声,气氛活络。 徐岩被手底下的人打趣也不恼,反而笑着摇了摇头,指着那几个叛徒对沈明月说:“你看看,这才过来第一天,就把我的人都给收买了。” 他最终还是接过了那份专门给宋聿怀准备的巧克力,“东西我可以帮你带,不过宋总收不收,我可不敢保证。” 沈明月感激道:“谢谢徐经理,无论宋总收不收,都谢谢您。” “可是沈同学,我有点好奇,你为什么要特意给宋总准备礼物?” 徐岩这话问得有深意。 作为宋聿怀的心腹,他知道沈明月是陆云征的人。 而她这直接向宋聿怀示好不避嫌的举动,难免不让人多想。 沈明月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微微歪了歪头,说:“宋总给我提供了这个兼职岗位,让我有机会在这全球五百强的企业里学习,于情于理,表达一下感谢是应该的。” “再说了,我也没有特意给宋总准备礼物喔,大家都有呢,只希望大家能对我多多关照一些。” 末了,她又轻轻补了一句:“真要说起来,我其实是特意给徐经理准备的,毕竟,您才是我的顶头上司,今后我得听您的,仰仗您的指点呀,我和宋总又不相干。” 这说辞,滴水不漏。 徐岩听后,看了一眼给宋聿怀的礼物,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以及其他人的,并没什么不同。 礼物一视同仁。 沈明月说是特意给自己的这话也说得通,没什么毛病。 思及此,徐岩不由得扬了扬眉毛。 内心暗忖: 好家伙,这行事妥当,这反应速度,这说话水平……难怪陆云征要把人放宋聿怀这边来。 姑娘长得漂亮,年纪不大,心思玲珑,段位不低。 李显贺那人,哪里能招架得住啊。 看着她那双清澈中好似毫无心机却又句句说到人心坎里的眼睛,徐岩笑了声,说:“沈明月,你不去公关部,真是屈才了。” 沈明月抿唇笑笑,而后回到自己新工位。 虽然换了个地方,但她的核心依旧没变,纯混日子。 徐岩则拿着那份巧克力,敲响宋聿怀办公室的门。 “进。” 徐岩推门进去,将其随手放在宋聿怀宽大的办公桌一角,道:“宋总,沈明月给的,巧克力。” 宋聿怀视线掠过那盒巧克力,“这是什么意思?” 徐岩耸耸肩,依着沈明月之前的说辞回道:“说是谢谢你给她提供兼职机会,一点心意。” 宋聿怀闻言,慢悠悠收回视线,重新落回文件上,漠然道:“要谢也轮不到她来谢,用不着特意给我送个礼物过来……” 话还没说完,徐岩就打断了他,纠正道:“宋总,你误会了,沈明月不是特意送给你的,她是特意送给我的。” “?” 宋聿怀忽地抬起头,眉心微拧。 “毕竟,我才是她的顶头上司,讨好我也正常。” 徐岩毫无察觉的悠悠补刀,指了指那盒巧克力,“至于您这份,宋总,说句实在话,你和秘书处那些人都是沾边的。” 宋聿怀:“???” 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而诡异的沉默。 宋聿怀目光从徐岩带着调侃笑意的脸上,缓缓移到桌上那盒巧克力上,然后又移回徐岩脸上。 他那张万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虽然依旧波澜不惊,但徐岩凭借多年的共事默契,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细微的凝滞。 两人就这么隔着办公桌,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面面相觑了两秒。 最后还是宋聿怀先动了,说:“出去吧。” 徐岩摸了摸鼻子,转身退出办公室。 临出门时,听见他说。 “公司不养闲人,周六让她跟我出去一趟。” 徐岩谨慎地确认:“你是说带沈明月一起去?” “怎么,有问题?” “没有。”徐岩摇头,心里却飞速转动起来。 周六约的是和高盛那边退下来的一位财务大佬打高尔夫,宋聿怀想邀请对方来盛业资本出任CFO,已经接触过几次,对方兴趣不大,这次算是又一次关键的私下接触。 居然带上一个兼职且无经验的沈明月? 第217章 观美人如白骨 接到徐岩的通知,说这周周六要跟随宋聿怀出去谈业务时,沈明月正在电脑上玩着蜘蛛纸牌的游戏。 她稍显意外了一瞬,随即应道:“好的,徐经理,我知道了。” 对明月而言,能多出去接触不同的人,观察不同的场合,哪怕是龙潭虎穴,也比对着电脑屏幕虚度光阴强。 周六转眼即至。 三月的京市,春寒料峭,但阳光已经有了些许暖意。 黑色迈巴赫驶入位于京郊的华彬庄园尼克劳斯球场。 知道今天要来打高尔夫,沈明月穿了浅色运动休闲装,安静地跟在宋聿怀和徐岩身后。 徐岩稍微放慢脚步,与她并肩,压低声音,嘱咐道:“今天见的人挺重要的,你就当是出来散散心,多看多听,少说话,明白吗?” “好。” 他也是出于好意,沈明月应下。 走在前面的宋聿怀脚步未停,清淡的声音随风飘了过来。 “你还挺关心她。” 徐岩笑了笑,快走两步跟上:“她现在可是我手底下的人,那我带出来的人,总不能犯错给你丢脸不是?” 宋聿怀回眸看了沈明月一眼,没再说什么。 三人在约定的发球台稍等片刻,便见一位中年男士在一个球童的陪伴下,步履从容地走了过来。 看上去四十多岁,气质儒雅,面容温和。 高盛前任高管,程徽。 宋聿怀迎上前去,两人熟稔地握手。 “程先生,好久不见。” “聿怀,你可是大忙人啊,难得约到你。” 程徽笑容和煦,视线接着落到后面的徐岩和沈明月身上。 宋聿怀简单介绍:“我的助理徐岩,你见过的,这位是沈明月。” 程徽哈哈一笑,“徐经理嘛,见过见过,年少有为,一表人才,这位沈小姐也是灵气逼人啊。” “程先生您好,您过誉了。” 简单的寒暄过后,四人便朝着第一个球洞走去。 宋聿怀和程徽是主角,挥杆之间尽显从容气度。 徐岩的任务是活跃气氛,捧场。 沈明月就是个纯粹的陪伴跟随者。 “程先生这一杆,力道和角度都绝,技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您这水平,要是去参加职业比赛,估计就没其他人什么事儿,拿奖轻轻松松。” 程徽闻言,脸上自是抑制不住地流露出得意的笑,故作谦逊地摆摆手:“诶,我们之间就不说这些虚的了,打球嘛,只要抽出空来多练练,其实都能打得很好。” 宋聿怀接过话头。 “程先生说得是,不过勤练固然重要,但天赋也重要,有些人一悟就透,有些人哪怕练半辈子,也终究是不得其门而入。” “就像程先生在投资并购方面展现出的眼光和魄力一样,那可不是光靠勤练就能……” “欸!”程徽笑容微敛,“聿怀,出来玩,放松时间,咱们不聊工作,专心打球,专心打球。” 他很清楚宋聿怀的意图,并且毫不客气地将其扼杀在摇篮里。 宋聿怀被截断话头,也就识趣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接着打球。 又打完几个洞,几人来到半场休息的凉亭。 徐岩趁着程徽的助理上前递水,低声交谈的间隙,走到宋聿怀身边,道:“宋总,这这话里话外捧着说,姿态也放得够低了,结果还是油盐不进,真就软硬不吃啊。” 旁敲侧击,利益诱惑,他就是不接招,连宋聿怀的面子也照样不给。 宋聿怀神色倒没什么变化,看了眼凉亭另一侧正在交谈的程徽和他的助理,“意料之中。” 若是轻易能请动,那也不是他宋聿怀非要费尽心思三顾茅庐的人了。 与此同时,凉亭另一侧。 程徽的助理是个三十多岁的精干男子,他一边将水递给程徽,一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程总,宋聿怀还是不死心,想请您过去?” 程徽喝了一口水,应答:“对,但我拒绝了。” 助理笑了笑,促狭的调侃道:“拒绝得挺好,我瞧着他们今天还带了个挺扎眼的小姑娘,生面孔,漂亮得不像话,说不定啊,等会儿就得给你上美人计了。” 程徽闻言,鼻腔里发出一声嘲弄的呵笑。 “美人计?我都多大年纪了,还吃这一套?” 助理努努嘴,示意了一下安静坐在不远处长椅上休息的沈明月:“别说,确实挺漂亮的,身材气质都好。” 程徽的视线掠过沈明月,一晃而过,无半分贪恋。 悠悠然的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平静,缓缓吐出十个字。 “世人容貌千百幻,我只当作白骨观。” 到了程徽这个年纪,这种境界,经历过商海沉浮,世事沧桑,早已洞悉皮相之虚妄。 在他眼中,再美的红颜也不过是皮下白骨,色相诱惑,早已无法动摇其心志分毫。 “行不通,走不通,四大皆空。” 程徽整理着高尔夫手套,忽然又想起什么,侧头看向身旁的助理,嘴角噙着洞悉人性的戏谑笑意。 “如果是你,你就从了是吧?” 助理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随即坦荡的笑,很是光棍地承认。 “程总,您这话说的,那我确实没那么高尚,英雄难过美人关嘛,更何况我还不是什么英雄。” 程徽了然笑笑,“所以啊,你小子,还得练。” “是是是,跟程总您比,我这修行还差得远呢。” 程徽不再多言,转身朝着宋聿怀和徐岩走去,嘴角重新挂上了那儒雅随和的社交笑容。 沈明月偷偷挪到正在检查球杆的徐岩身边,问:“经理,这位程先生很重要吗?” 徐岩正为今天这僵局发愁,头也没抬的说:“当然重要,你是不知道,这位程先生当年在高盛就是扛鼎的人物,经手过好几个轰动业界的跨国并购案,眼光毒辣,手段老道。” “现在他退出了高盛,多少巨头公司捧着钱请他当战略顾问或者独立董事,他都不怎么搭理,咱们宋总这次是想请他出山,来坐镇盛业资本的CFO,要是能成,整个公司的战略层面,资源整合,都能往上蹿一大截,可惜软硬不吃,太难了。” 沈明月又问:“如果能把他拉过来,宋总会很开心吧?” 徐岩笑了一下:“那当然,不过这事儿啊,难,太难了,你就别琢磨了,应该也快结束了,别出错就行。” “哦~” 第218章 你也有为我着迷吗 沈明月心里清楚,连宋聿怀亲自出马都难以撼动分毫的人物,绝非自己凭借一点小聪明就能一夕之间改变的。 这种事急不得。 没有万全的把握,贸然出手只会弄巧成拙。 再者,沈明月对那位程先生又不了解,想下手也没地方。 于是,今天整场,她从一而终的扮演着一个背景板式随从。 距离保持在既不会显得过分疏离,又不会打扰到他们的谈话的度。 球局在一种表面和谐的氛围中结束。 成绩自然是以程徽小幅领先,宾主尽欢地握手道别。 “程先生,今天尽兴了。” “聿怀你太客气了,下次有机会再切磋。” 几人各自上车,迈巴赫和程徽的宾利向着不同的方向驶去,结束了这场周六的高尔夫之约。 徐岩开车,沈明月坐在副驾,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默然不语。 另一边,程徽的车上。 童助理一边开着车,一边通过后视镜看向闭目养神的程徽,疑惑地开口。 “程总,我有点没看明白,宋聿怀今天特意带个那么漂亮的女人过来,是什么意思?” “从头到尾,那姑娘就跟个闷葫芦似的,离得八丈远,一句话都没凑上来说过,这美人计还使不使,这唱的是哪出啊?” 原本以为会看到一些刻意的接近,含蓄的奉承,或者至少是某种存在感的刷取,结果却风平浪静得让人意外。 程徽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或许人家根本就没这个意思。” “没这个意思?” 助理声音拔高,更不解了,“那他这次带来干什么,当花瓶摆设吗?宋聿怀可不像是会做无用功的人。” 这也是程徽心底的疑问。 宋聿怀带人来,绝不可能毫无目的。 可整个下午,那女孩就安静的跟着,没有展现出任何试图接近讨好,以及交流的意图。 这种不按常理出牌,反而让程徽心里有些不得劲。 就像你严阵以待,准备迎接一场狂风暴雨,结果对方只是远远地站着,连片云彩都没飘过来。 这种预期落空的感觉,微妙地勾起了人的探究欲。 其实有时候,反套路本身就是一种更高明的套路。 引而不发比直白的献媚,更让人忍不住去琢磨,去猜测背后的意图。 程徽微微蹙眉,心底那个闷问,终究没有答案。 收回目光,对还在喋喋不休分析的助理淡淡说了一句:“开你的车。” 也实在是宋聿怀那只爱金钱不爱美人的声名太盛。 没人会往他身上想。 其实的其实,就是宋聿怀生沈明月的气了而已。 暗戳戳的以工作的理由,让沈明月陪着他。 两人实在是多虑了。 …… - 3月22日那天,酒吧装修过半。 顾言之给沈明月发了条消息,说是要出去一趟,一个月后回来。 具体去哪,他也没说。 沈明月归为垃圾短信一扫而过。 23号那天晚上,她被人堵了。 以强硬的姿态,“请”进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商务车,车窗贴着深色的膜。 大约一小时后,车子驶入云水谣阙。 电梯直达顶层。 房间内,男人临窗而立。 身着一件质料上乘的深青色中式立领褂子,身形修长挺拔。 听到开门声,他转过身。 灯光下,那是一张极其俊美的脸,眉眼狭长,鼻梁高挺,唇色偏淡,组合在一起,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若是不知道他的底细,只能说来一个骗一个。 “好久不见,沈小姐。” 沈明月看着他那平和的神态,心底泛起寒意,扯了扯唇角,勉强算是回应。 如果可以,真的,最好一辈子不见。 定了定神,问:“庄先生这么大费周章地请我来,是有什么事?” 庄臣缓步向她走来,菩提珠在他指尖发出细微圆润的摩擦声。 “你知道顾言之因为你,对我开了枪吗?” 沈明月的长睫微颤一瞬,而后低敛:“然后呢?” 庄臣脸上笑意加深。 笑未抵达眼底,反而更显森然。 “然后我找了个理由,把他送出去了。” 他微微俯身凑近,轻描淡写的内容令人毛骨悚然,“你猜他活着回来的几率,有多少?” 沈明月心神忽震,脸色发白之际,庄臣伸出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沾染微凉檀香,缓慢地抚上她的脸颊。 指尖的触感冰凉,如冷血动物的爬行,所过之处,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他俯视着她,眼底是化不开的浓黑与审视。 “现在,该我们来好好算算这笔账了,沈明月。” 沈明月沉默。 半晌。 庄臣收回手,从后腰处掏出一把黑色的器械,枪口冰冷黝黑,抬起,抵住她的眉心。 沈明月的呼吸彻底停滞,听见他说。 “取悦我。” “我开心了,就放你走。” 冰冷的枪口紧贴着眉心,死亡的气息如此真切。 “……” 沈明月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倏然,她笑了。 轻笑声从喉咙深处溢出,又哑又媚,带着钩子。 在这恐惧与压迫下,眼底那层伪装的清纯和无助,寸寸碎裂。 眼波流转间,漾开层层叠叠的迷人涟漪。 明月拖着慵懒而喑哑的调子,每一个字都像是裹了蜜糖,又沾着罂粟的毒。 “啊……我懂了。” 庄臣扬眉,对于她的变化,眼底是更浓的兴趣。 他依旧举着枪,没有说话,等待她的下文。 沈明月微微启唇,吐气如兰:“庄先生,我以前看过一句话,说是出来混,主要靠五件事儿,你知道是哪五件事吗?” 庄臣眉梢上挑:“说说看。” 沈明月看着他,眼神似最缠绵的丝线,紧紧缠绕着他,一字一句:“照、顾、嫂、子。” 庄臣一愣。 还以为她会说什么忠义之类的话,没想到…… 他低低地笑了。 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里面是被彻底勾起的兴味和欲。 “还有呢?” 沈明月伸出五根纤细白皙的手指,慢悠悠地晃了晃。 “X5。” 意思是五件事都是“照顾嫂子”。 “唉,我能理解,毕竟还有一句话,别怪兄弟不是人,只怪嫂子太迷人。” 她仰着那张媚意横生的脸,浓密的睫毛轻颤,眼波如春水搅浑的深潭,笑吟吟的挑衅和勾引。 “庄先生。” 她用着气音,将这句话送入他耳中,酥麻入骨,“你也有为我着迷吗?” 第219章 求救 大胆。 十分的大胆。 心跳于胸腔里重重地擂响。 这种被反向掌控节奏的感觉,使得燥热不受控制地从下腹窜起,直冲头顶。 他想撕碎她这副骨子里透出的媚态,想看她彻底臣服在自己身下,想让她为这句大胆的挑衅付出代价。 “沈明月,你知道玩火的代价吗?” “那你喜欢吗?” 庄臣喉咙滑动了一下,抿紧薄唇,没有吭声,默默放下了枪。 何止喜欢,简直太喜欢了。 喜欢她这副明知危险却偏要挑衅的模样,喜欢她这身媚骨包裹下的胆大包天。 沈明月见他不答,轻笑了声,旁若无人地走至一角的酒柜旁,取出一瓶酒。 而后拿出一个玻璃杯,倒入少许。 她端着酒杯,转身倚在酒柜边,朝着庄臣的方向微微举杯,眼波慵懒:“不介意请我喝一杯吧?” 庄臣静看着她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没有阻止。 就在这时,沈明月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庄臣眼神瞬间一冷,语带嘲讽:“怎么,打算报警吗,我可以代劳,但我提前告诉你,这没用。” 沈明月眼皮都没抬,指尖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 “我知道,给人回个消息,告诉他们,我今晚不回去了。” 自己报警哪有让其他人代劳来得效率高。 消息发完以后,手机在指尖灵巧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她脸上的媚态收敛了些许,真诚的问:“庄先生,你能不能放过我?” 庄臣冷声拒绝:“不能。” 沈明月与他对视了两秒,轻轻地叹了口气。 果然没那么容易。 下一秒,在庄臣微凝的目光中,沈明月将手机投进酒柜旁那个盛着几条观赏鱼的琉璃缸里。 噗通一声响,手机迅速沉底。 庄臣有点看不懂她这操作。 沈明月已转过身,拿起刚才倒好的那杯威士忌,又从容地取了另一个杯子,为庄臣也倒上少许。 而后将酒杯递向他。 “不好意思,现在不能让人打扰,庄先生要不要先一起喝一点?” 庄臣看着她递过来的酒杯,又看看鱼缸里那部彻底沉默的手机,心底的疑惑达到了顶点。 虽不解其深意,也还是接过了酒杯。 两只酒杯在空中轻轻相碰,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 沈明月浅酌一口,闲聊般问:“顾言之要是回来了,你不怕他找你算账吗?” 庄臣轻慢的笑:“他得先能回来。” 沈明月默了一秒,“你很自信。” 庄臣挑眉不语。 沈明月缓缓摇头,声音很轻:“自信过头可不是什么好事。” 庄臣脸上的笑容微敛,狭长的眼眸眯起,气息迫人。 “你这是在替他担心?” “不,我是在替你担心。” 庄臣幽幽冷睨了她一眼:“沈明月,你的话有点太多了。” WTF。 沈明月心说没那么明显吧,想拖延个时间都被看出来了? 强行压下心虚,敛眸娇怯的说。 “那我有点紧张嘛,因为我的观念比较传统,一直接受的教育,包括我从小的素养,都是教我做个三从四德的好女人,我们这样背着顾言之,难道你就一点不紧张吗……” “……” “你听说过CSgO这个游戏吗,如果你也玩游戏,那进攻的时候,不得慢慢丢点道具的呀,猛猛进攻容易死得快,这还有什么游戏体验感呢……” “……” …… 会议室的门咔哒一声轻响合拢。 这两天连着开会,住在单位,陆云征此时中途离场。 指尖划拉手机屏幕。 其上是一条来自沈明月的短信,只有一个字。 【就】 沈明月发错信息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单单这一个字,又看不出什么。 于是回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了。 静了一秒。 此时再看这条短信,那就有些不一样了。 陆云征又调出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是我陆云征,我想让你帮我查个人,我要她最后出现的地点,手机最后的信号定位,要快。” 等待回复的时间并不长,当对方报出云水瑶阙四个字时,陆云征握着手机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神彻底沉了下去。 云水瑶阙里的那些勾当,他也略有耳闻。 明面上是京市最顶级销金窟,暗地里,帮着某些人洗那些见不得光的钱,黄与赌更是明目张胆的招牌。 纸醉金迷的深处,藏着太多龌龊和身不由己。 沈明月被带去那里…… “调两队人去云水瑶阙,以扫黄的名义,十五分钟内,把它围了。” 那头传来一丝犹豫的吸气声:“陆处,云水那边水有点深,我们是不是……” “按我说的做。” “后果我担。” 电话挂断。 陆云征动身,大步流星向外走去,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一声声,敲碎夜晚虚假的平静。 …… 周尧和赵铭正在打台球,突然来了条消息。 点开。 一个字。 沈明月:【就】 他挑了挑眉,盯着屏幕看了三秒,把手机屏幕怼到旁边赵铭眼前:“喂,看看,能看懂吗?” 赵铭瞥了一眼,没好气:“‘就’字啊,你不识字啊?” “废话,我问你她发这个给我是什么意思?” 赵铭一脸为难:“这我哪儿知道你俩打的什么哑谜,是新的情趣吗?” “要你有什么用!” 周尧骂咧一声,眉头不自觉皱起。 赵铭转头问自己女伴夏梦:“夏梦,单单一个‘就’字,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夏梦心里一紧,心道这些公子哥的脾气,自己要是说不知道,肯定也会被赵铭顺嘴奚落一句要你什么用。 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开口:“iiU...iiU....是.....救命?” 这两个字像惊雷一样在周尧脑子里炸开。 情况紧急到连字都来不及打对? 脸色猛地一变,立刻回拨沈明月的电话。 依旧是那冰冷的关机提示音。 他低骂一声,便给人去了个电话。 “哦,张局,帮我查个人,对,挺急的……” 电话那头闻言,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报出了一个地点。 周尧没注意这个细节,愤怒冲上头顶。 “操它妈的,带两队人现在就去把云水瑶阙给围了,一只鸟也不准放出去!” 第220章 总之一句话,不粘锅 京市这一晚的天刮得比往常大。 夜十点三十四分,云水瑶阙附近的主干道正在戒严。 出动了整整几十辆警车,依稀间还有军方吉普在其中。 鸣笛声穿透云霄,红蓝警灯闪烁。 这阵仗,不知情的还以为又有什么联合演习了,而实际上,就连被派出来的人也是一脸懵逼。 毕竟从接到通知到出任务来到现场,只给了十五分钟的时间。 现场总指挥副局长张建业眼神焦灼,不时地来回踱步。 一边确认着各个封锁点的状况,一边频频向路口张望。 今晚这突然袭击的行动,一个处理不好,就是滔天巨浪。 一辆黑色路虎越野车无视层层关卡,穿过警戒线,稳稳地停在了封锁圈的核心位置。 红字头车牌,以及尾号极其扎眼的三个8,无声中宣告着权力的嚣张。 “控制所有出口,包括应急通道和通风管道,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陆云征吩咐一句后,带着人往里走。 当他身影消失后的三分钟,更加嚣张狂放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 车门如翅膀般向上掀起,周尧从驾驶座出来。 “这位先生,里面正在执行公务,你不能进去。”一名负责警戒的警察试图上前阻拦。 周尧停下脚步,侧头瞥了那警察一眼:“执行公务?巧了,老子就是来执行的,滚!” “哎哟,周少,怎么您也亲自过来了,我已经让人进去找了……”张建业笑着迎过来。 周尧扫了他一眼,说:“我要进去。” “您去您去,要不要我安排几个人随你一起?” 周尧不想浪费时间在这周旋,大步向前走。 张建业忙指挥几个人跟上。 看着先后闯入的两位煞神,心里叫苦不迭。 今晚都什么事啊。 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和云水瑶阙杠上了呢。 风声没有,心理准备也没有。 …… 生生拖了十多分钟,沈明月真拖不下去了。 庄臣一点耐心都没有。 沈明月有点后悔,早知道直接打电话求救好了,遮遮掩掩,搞那么一出。 可是她又不想浪费这个机会。 宋聿怀那边已经解决,接下来就是周尧这边。 周尧和陆云征的修罗场迟早要来,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在自己的掌控下打第一个照面。 而在这场争夺战中,不管谁赢谁输,怎么都怪不到沈明月的头上。 沈明月反而还能倒打一耙,质问输的那人为什么不早点来。 矛盾转移。 反正我没问题。 三个字形容,那就是—— 不粘锅。 在沈明月思考的时候,庄臣猛地将她拽过去,沈明月惊呼一声,倒在他身上。 男人的呼吸喷在她耳侧,“想好了吗,接下来又想聊什么,天文还是地理?我觉得我们还是聊聊人体构造。” 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在她脊背上缓慢而带有暗示性地游走。 沈明月深吸一口气,扯出些许破罐子破摔意味的笑:“庄先生,能让我把那杯酒喝完吗?第一次有点紧张。” 话落直起身,伸手拿起桌上的酒,给自己面前的空杯重新斟满,接着从兜里里摸出一個用彩色糖纸包裹的小小颗粒。 在庄臣讶异的目光中,堂而皇之地剥开糖纸,将那颗白色的小药片,丢进酒杯里。 药片迅速在酒液中融化。 “你这又是干什么?”庄臣拧眉不解。 沈明月端起那杯酒,晃了晃,“你猜这是什么?” 庄臣嗤笑一声,身体懒懒靠回沙发背。 “助兴的?或者让人失去意识的玩意?跟我玩这个,你还嫩点。” 沈明月扯唇笑笑,没回。 庄臣又说:“当着我的面下药,你觉得我会喝?” “就没打算让你喝。” 沈明月仰起头,将那杯加了料的酒,一饮而尽。 放下空杯,便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脑袋耷拉下来,安静地坐在那里。 呼吸很轻,一动不动。 长长的睫毛覆盖,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就算周尧和陆云征都没看见消息,或者说看不懂给出去的消息,没关系。 就算今天栽在庄臣这里,那也没关系。 她是被迫的,被迫来到这里,被迫被下药。 总之一句话。 不粘锅! 庄臣倾身上前,捏住沈明月的下颌,将她的脸抬起。 “沈明月,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药性开始上头。 沈明月原本清亮灵动的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层江南水乡的薄雾,迷离涣散,眼尾泛出不自然的绯红。 脆弱秾丽的艳。 似是想聚焦看清他,眼神却无力地飘忽着,水光潋滟中更添了几分悱恻缠绵的意味。 像是在无声地邀请,又像是在无助地沉沦,狠狠撞进庄臣的眼底。 捏着她下巴的力道不自觉地放松,转而变成捧住她脸颊的姿势。 指尖清晰感受到她皮肤下那不正常升高的体温。 庄臣喉结滚动,眸色深深,里面翻涌着失控的欲望。 他俯身,以掠夺的姿态吻上她的唇。 触感很软,丝丝酒香和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淡香混杂。 最初的掠夺过后,那吻并未停歇,沿着精巧的下颌线,一路向下,烙印在细腻敏感的颈侧肌肤上。 原本箍在腰际的大手,也开始不满足于隔着一层薄薄衣料的触感而深探入。 肌肤相触。 滑腻的触感让庄臣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一下。 继续缓缓向上游移。 沈明月的意识在药物的迷雾中沉浮。 感觉像是过了很久很久,又好像没有多久。 她听见了警笛声。 “庄先生,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什么?” 明月积蓄起力气,抬起绵软垂落的手,轻轻抚摸上了庄臣的短发,将他更深地按向自己,埋入高耸的胸前。 似奉献,又似诱惑,将自己完全交付。 “我下的其实不是药,是你的黑锅。” 砰。 门被猛地撞开,一道身影急匆匆的走进来,声音是破了音的惊惶。 “庄爷,云水被人围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外面走廊已传来呵斥声,奔跑声,对讲机的电流声。 很快来到顶层。 高大颀长的男人站定门边,几乎挡住外面所有的光。 一眼瞥见沙发上半昏迷的少女。 第221章 一口好大好沉的黑锅 她就那样软软地躺在那里。 双眸紧闭,长睫湿漉漉的,在白皙而不自然绯红的脸颊上投下脆弱的阴影。 原本整齐的衣物略显凌乱,但好在尚算完整。 纤细脆弱的脖颈上,几处新鲜而刺目的红痕却也无所遁形,暧昧横生。 直叫人像风雨中零落的白色花瓣,轻轻一坠,没了气息。 见到来人,庄臣起身,眉心紧拧:“陆云征?” “都别进来。” 陆云征声音冷得掉冰碴,对身后跟进的一众警员扔下这句话。 同时,反手将那扇门狠狠甩上,将所有惊疑不定的目光和喧嚣隔绝在外。 门合拢的同一瞬间,陆云征没有任何废话,突进后一记狠厉至极的直拳,砸向庄臣那张俊美却无比碍眼的脸。 庄臣没料到他会直接动手,仓促间侧头闪避,但拳锋仍擦着他的颧骨而过,火辣辣的痛感瞬间传来。 踉跄后退两步后,舌尖顶了顶发麻的嘴角,眼神变得阴鸷。 陆云征脱下外套,盖在了沈明月身上,将她牢牢包裹。 庄臣稍显意外,冷笑:“陆军大院子弟什么时候也干起扫黄的活儿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陆云征缓缓直起身,眼神如寒刃,直刺庄臣:“豪门权商的后花园,那又怎样?” 庄臣低低笑了声,笑意未达眼底,同样冷如冰。 视线扫过被陆云征护在身后的沈明月,联想到她刚才那番反常的举动,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救兵在这呢。 “呵……原来如此,冲冠一怒为红颜吗,陆处有些不理智了。” 陆云征薄唇微启:“是吗,我反倒觉得京市这片天沉疴太久,像云水这样的地方,是时候该清洗一次了。” 就像是一道宣战书。 庄臣脸上的轻慢凝滞,眼眸微微眯起,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你试试。” 陆云征懒得再废话,俯下身将沈明月打横抱起。 等他将人带走,花萄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看着庄臣阴鸷得几乎要滴出水的神色,以及他颧骨上那处明显的红痕,低声谨慎地问。 “庄爷,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庄臣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擦过颧骨处的刺痛,眉宇的戾气更重几分。 他嘴角扯出寒凉的笑意,说:“光凭一个陆云征而已,能掀起多大风浪?” 京市的水,深着呢。 不过三分钟,房间门突然被人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开。 力道之大,让整个门框都在震颤。 去而复返? 庄臣眉头紧蹙,很是不悦猛地回头。 逆着光,来人一身煞气。 庄臣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压下心头的疑虑,慢条斯理地说:“周少大驾光临,真是稀客。” 周尧开门见山,语气又冲又急:“人呢?” “周少要找什么人,我这只有佳丽,你需要吗?” “少他妈跟老子装蒜!” 周尧没什么耐心跟他绕圈子,“沈明月,把她交出来。” 听到这个名字从周尧嘴里喊出来,庄臣脸上的最后一丝客套消失。 “你找错地方了,我这里没有这个人。” “我让人查得清清楚楚,她最后来的就是你这里,庄臣,我警告你,她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拆了你这破地!” 好好好。 一个不够,再来一个。 庄臣看着眼前为了她几乎要发疯的周尧,再想到刚才同样不惜亲自下场,扬言要清洗云水的陆云征,心头的火有些压不住。 “周少,你来晚了一步,人,刚刚已经被陆云征带走了。” 周尧一愣:“陆云征?”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但此刻不是深究的时候,狠狠瞪了庄臣一眼,撂下一句:“庄臣,这事没完!” 室内重新陷入死寂般的沉静。 庄臣静站在原地,周身散发的气压低得骇人。 先是陆云征,后是周尧。 “沈明月。” 这三个字在庄臣舌尖无声滚过。 原以为是有些小聪明,可以随意拿捏的雀鸟。 没想到是一朵带着毒刺的花,一朵同时引来了两条猛龙的花。 那两人见到沈明月那个样,应该会疯吧? 这可真的是好大好沉的一口黑锅。 “呵……” 一声极轻的笑从庄臣喉间溢出。 纵横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摆了一道。 气笑了。 …… 陆云征抱着沈明月,穿过人影幢幢的走廊。 怀里的少女似乎被这走动惊扰,无意识地蹙了蹙眉,发出一声带着鼻音的嘤咛。 陆云征垂眸打量她。 催化药物将她骨子里的秾艳与娇柔悉数蒸腾出来。 原本瓷白的肌肤底层透出海棠浸胭脂般的酡红,热度隔着薄薄的衣料,一阵阵熨烫着他的胸膛。 她似乎正被某种难言的躁动折磨着,秀眉微蹙,手指无意识攥着他衬衫前襟,软绵绵中自有着勾人的力道。 脑袋在他颈窝处不安地辗转,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伴随着破碎颤音的呻吟溢出,娇慵无力,又缠绵入骨。 一整个媚意横流,跌宕无边。 陆云征的下颌线绷得更紧,抱着她的手臂微微调整。 让她更深地埋首在自己肩颈处,掩盖住那令人心旌摇曳的声息与景象。 “云征?!” 迎面就撞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显贺属于云水的常客,此刻正被外面的阵仗惊得目瞪口呆,一看到陆云征,立刻凑了上来。 “我靠,今天这是怎么回事,你带队啊?扫黄扫到云水来了?动手怎么也没个风声,吓我一大跳!” 他连珠炮似的发问,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陆云征怀里那个被外套裹得严实的人儿。 没怎么看清。 正想凑近些看的时候,陆云征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用肩膀挡住了那探究的视线。 “诶?” 李显贺扑了个空,愣了一下,随即不满地抱怨,“不是,给我看看啊,保护那么紧干嘛?我又不跟你抢……” 陆云征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抱着沈明月,径直离开云水。 “喂,陆云征,你——” 李显贺喊了一声,见对方完全不理,只能悻悻然收了声,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浓浓的好奇。 什么来头,护那么紧? 末了。 李显贺又看了一眼停在云水外面那几十辆警车,咋舌:“今儿个的阵仗,也是真够大的。” 第222章 第一场修罗场 李显贺摸着下巴,眼珠子一转,掏出手机翻出一个号码,迫不及待地拨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通。 “什么事?” “我靠,聿怀,出大事了!” 李显贺语气夸张,“云水瑶阙被围了你知不知道?陆云征亲自带的队。”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是平缓的回应:“嗯,刚收到消息。” 李显贺啧啧称奇。 “这还是咱们那位平时恨不得把纪律刻在脑门上的陆中校吗?” “你猜怎么着,他这么大动干戈,就是为了捞个人,怀里抱着个姑娘出来的,用他自个儿的衣服裹得那叫一个严实,我凑近想看一眼都不让,护得跟什么似的。” 顿了顿,回想起刚才惊鸿一瞥看到的侧脸和情态,继续促狭道:“对了,我之前还跟陆云征说,想安排人工作,我这儿大门敞开,结果他没放我这儿,应该是把人塞到你那儿去了吧?” 尤记得这事被提起时,宋聿怀是果断拒绝的,最后还是他帮着敲了边鼓。 李显贺顺嘴问道:“他那小宝贝长什么样啊,好看吗?” 其实李显贺压根没指望宋聿怀这种对女色从不热衷的人回答这种问题,正准备自顾自地继续描述现在的混乱场景时。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极轻的单音节。 “嗯。” 李显贺正准备滔滔不绝的话头卡住,愣了两秒,才难以置信地对着手机:“……嗯???” 瞬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宋聿怀:“我还有事,先挂了。” 挂断李显贺那通咋咋呼呼的电话,宋聿怀维持着放下手机的姿势片刻,镜片后的眼眸深处,是冷静到无情的底色。 继而拨通另一个号码。 “云水瑶阙那边具体什么情况,起因,过程,涉及的人,我要知道细节。” 效率极高。 对方很快便将梳理好的信息汇报,从沈明月被盯上,被带走,被下药,陆云征以及周尧让人围了云水等等,事情起始,详尽描述了一遍。 宋聿怀的指尖蜷缩收拢。 权贵圈子里这类强迫事屡见不鲜,可以说是司空见惯。 没想到有一天会落到沈明月身上。 其实也不是宋聿怀没想到,在他眼里,沈明月那人挺聪明的,应该能把自己保护好。 可是再怎么聪明,终究也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小女孩。 更是想起不久之前,她在他办公室,委屈巴巴的对他说,她被人盯上了,她需要一个靠山。 当时,他并未全然相信。 她演技很好,好到连他都一时分辨不出那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变故来得很快。 将她的话验证。 她说,一切为了自保。 他沉吟了一瞬,下达指令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冷硬。 “云水最近有点太张扬了,给那边上点压力。” …… 暧昧如火,淌过身体的每一寸。 陆云征抱着沈明月安置后座,刚想抽身,沈明月立马无意识地贴蹭过去。 脸颊在他的颈间磨蹭,手更是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游移,带着灼人的温度,点燃一串串隐秘的火星。 触感让陆云征呼吸加重,浑身肌肉绷紧,果断擒住了她那只作乱的手。 “明月。”他俯身,凑在她耳边低唤,声音喑哑得不像话。 沈明月只是含糊地唔了一声,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往他怀里钻。 陆云征闭了闭眼,喉结剧烈地滚动,再开口时,那低沉的嗓音里压抑着翻涌的欲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磨出来的。 “明月……别乱动。” 可怀中的人儿显然听不进去,依旧遵循着本能在他身上寻求慰藉,柔软的唇瓣无意间擦过他的喉结。 陆云征猛地吸了一口气,将她稍稍推开一些距离,双手捧住她发烫的小脸,迫使她面对自己。 “明月,看着我……” 他低声诱哄着,“乖,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沈明月迷蒙地睁开眼,水汪汪的眸子没有焦点,蒙着一层诱人的雾气,倒映着他紧绷的轮廓。 “知道我是谁吗?” “……嗯?” 沈明月眼神涣散,本能地追寻着声音的来源,哼出一个软音。 陆云征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强行压下升腾而起的某种渴望,动作利落地用安全带将她妥善固定在后座。 随后他绕到驾驶座,启动引擎,踩下油门。 车辆以均衡的速度行驶在前往医院的路上,夜色浓重。 陆云征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后视镜,注意到身后跟着一辆漆黑的跑车。 正以极快的速度逼近,并且丝毫没有超车的意思,就那么紧咬着车尾,距离近得几乎要贴上。 陆云征眉心忽拧。 一开始并未在意,只当是哪个深夜飙车的纨绔子弟,稍微点了点刹车,靠到另外一条道,示意对方超车。 然而,那辆跑车非但没有超车,反而再次变道逼近,车灯闪烁了两下,颇有种咄咄逼人的意味。 陆云征的神色沉了下来。 他不动声色地提升了车速,试图甩开,但那跑车的性能极佳,咬得极紧。 就在一段车辆稀少的开阔路段,陆云征正准备再次加速,后视镜里的黑色跑车却猛地爆发出轰鸣,引擎嘶吼着,瞬间从侧后方超了上来。 下一秒,跑车以一个极其疯狂的甩尾动作,猛地一横。 “吱——!” 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声划破夜空。 黑色跑车不偏不倚,一个干净利落中充满挑衅的横截,硬生生拦在了陆云征的车前。 陆云征眼神一凛,反应极快地猛踩刹车。 制动系统发出沉闷的声响,车身在惯性作用下向前一顿,稳稳停住。 车头距离跑车的驾驶座车门,仅剩不到一米的距离。 第一时间扭头看向后座,沈明月被安全带固定着,不安地动了动,哼唧了两声。 他心底松了口气,旋即,又是一股怒意瞬间涌上心头。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 车灯交织的光束中,尘埃缓缓飘浮。 车头灯与跑车嚣张的尾灯相互交映,在寂静的道路上勾出剑拔弩张的对峙轮廓。 迈凯伦跑车驾驶座的车门被推开,周尧带着一身凝成实质的煞气,长腿一迈,下了车。 砰地甩上车门,两步冲到路虎驾驶座旁,屈起手指,不客气地敲响车窗玻璃。 “陆云征。” “把人给我。” …… (一觉醒来好多礼物,欠两章后续补) 第223章 老公?你也配? “周尧,你拦我的车,要什么人?” 陆云征稳坐驾驶座,降下车窗,侧过头,看向车外气势汹汹的周尧。 周尧的手臂撑在车窗框上,身体前倾,目光掠过陆云征的防线,朝副驾看了眼,没人,接着转向后座。 “沈明月,我看到你把她抱出来了,把人给我。” “她现在状态不好。” “用不着你操心,我的人,我自己会管。” “你的人?” 陆云征的眸子里翻涌起某种极具压迫感的东西,像是被侵入领地的猛兽,盯着周尧,语气放慢,声音沉了下去,“什么时候的事?” 周尧耐心在消磨,被问得眼底戾气更盛:“这跟你没关系,陆云征,把车门打开。” 空气再度凝固了几秒。 两个男人在街边昏黄光线下无声对视的紧绷感在蔓延。 陆云征的视线从周尧身上,慢慢移到后座那个蜷缩的身影,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晦涩,又收回来。 他抬手在车内某个按钮上轻轻一按。 “咔哒。” 车锁应声而解。 周尧转身一把拉开了后座车门。 车内侧顶灯自动亮起,柔和的光线瞬间洒落在后座。 沈明月依然蜷缩在那里,似是被开门的动静惊扰,不安地动了动,发出细微的嘤咛,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苍白的皮肤上,脖颈处的红痕在阴影中依旧刺眼。 身上盖着的男性外套更让周尧眼神一暗。 周尧刚弯下腰,手指还没触碰到沈明月,就听到驾驶座车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陆云征停在敞开的车门边,恰好挡住了部分路灯的光线,将周尧和车内的沈明月笼罩在一片更深的阴影里。 没有阻止周尧的动作,抱着手臂,倚在车门框上,姿态看似随意,却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目光沉甸甸地落在周尧身上。 “想把人带走?”陆云征开口,“也行。” 周尧动作一顿,侧头看他。 陆云征的视线掠过沈明月不安的睡颜,最后回到周尧脸上,说:“如果她现在能睁开眼睛认出你是谁,说愿意跟你走,你就带她走。”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这是为她的安全着想。” 周尧眼神沉了沉,小心翼翼地伸手捧住她的脸,指腹摩挲着她发烫的肌肤,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低柔。 “明月,明月?醒醒,看看我……” 沈明月被触碰扰动,长睫颤动得厉害,眉头痛苦地蹙起,发出难受的呜咽。 “是我,周尧。” 周尧凑得更近,诱哄着,“看看我,告诉我,我是谁?” 陆云征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 看着周尧的手捧着她的脸,看着她因为那触碰而微微瑟缩又依赖的姿态,胸腔里那股无名火混合着尖锐的刺痛,烧得他喉头发紧。 他垂在身侧的手无声地攥成了拳,骨节捏得咯咯轻响,手臂的肌肉线条在衣衫下绷出凌厉的弧度。 沈明月挣扎着将眼睛掀开了一条缝。 清澈的眸子雾气弥漫,水光潋滟,空洞又茫然地对着周尧的方向,焦距涣散。 似是感受到了近在咫尺的热源,本能地委屈哼哼了一声,朝着周尧手掌的方向,像寻求庇护的小动物一样,蹭了过去。 滚烫柔软的脸颊完全贴入他的掌心,那是全然的依赖和脆弱。 周尧的呼吸瞬间就重了,某种燥热的情绪一股脑冲上头顶。 看着她主动贴近自己,真的忍不住将人整个揽进怀里,揉个碎。 这刹那。 陆云征猛地从旁边伸来,抓住了周尧的手腕,以强硬的姿态将他从车门边拉开。 周尧猝不及防,被拉得向后踉跄了半步。 紧接着,陆云征反甩手将后座车门重重关上,彻底隔绝周尧的视线和沈明月那无意识诱人的模样。 他挡在紧闭的车门前,转身面对满脸惊怒的周尧,几不可察的上扬唇角隐隐透出胜利者的意味。 声音平静,字字清晰,砸在夜色里。 “看来她认不出你,那我不能把她给你了。” “陆云征!” 周尧低吼一声,反手就攥住了陆云征还未来得及完全收回的手腕,力道同样大得惊人,“你他妈以为你是谁?说不给就不给?” 两人身高相仿,此刻在昏暗路灯下死死抵住对方,手臂肌肉贲张,目光在空中凶狠对峙。 陆云征说:“我是她男朋友。” 这话炸得周尧瞳孔骤缩,汹涌的荒谬与暴怒席卷。 “男朋友?” 周尧嗤笑出声,那笑声又冷又戾,“陆云征做梦没醒吧?呵,老子还是她老公呢!” 风暴在眼底凝聚,陆云征眸色转深,冷硬如铁:“我最后说一次,放手,把车挪开,有多远滚多远。” 周尧寸步不让:“我也最后说一次,把人给我。” 懒得过多废话,陆云征被攥住的手猛地一拧,用上巧劲挣脱钳制,同时侧身狠狠一撞。 周尧吃痛,闷哼一声,手下意识松了些。陆云征抓住这瞬息的机会,屈膝再次顶向周尧腰腹,更狠,更快。 周尧仓促闪避,但仍被撞到胯骨,后退半步。 剧痛和羞怒让他眼睛都红了,稳住身形后立刻如被激怒的豹子般扑了回来,一拳直捣陆云征心口。 陆云征侧身格挡,手臂相撞发出沉闷的响声,两人缠斗在一起。 拳头到肉的声音,粗重的喘息,压抑的闷哼…… 没有花哨的技巧,只有最原始的力量对抗和肢体冲撞。 陆云征的招式更系统,周尧则更疯更野。 混乱中,陆云征抓住周尧一个破绽,将他狠狠掼在车门上,砰的一声巨响,周尧的后背重重撞上金属,震得车内似乎传来一声微弱的嘤咛。 这声音让两人动作同时一滞。 陆云征率先回神,一手仍死死抵着周尧的脖子将他压在车门上,另一只手握拳悬在半空,手背青筋暴起,指关节破皮渗血。 他胸膛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打湿几缕,眼神如噬人的猛兽,紧盯着眼前同样狼狈喘息,嘴角带血的周尧。 “老公?” 陆云征的声音嘶哑得可怕,激斗后的喘息裹着浓得化不开的冰冷讥诮。 “你也配?” 第224章 喔,陆云征赢了 周尧脖颈受制呼吸不畅,也依然扯出混合着血腥气的疯狂冷笑,眼神亮得骇人。 “我不配,难道你这个趁人之危的人就配了?陆……” 话未完,远处骤然射来两道雪亮的车灯。 两辆墨绿色的军用吉普冲破夜色,疾驰而至,一个利落的急刹,稳稳横亘在路旁。 车门打开,四名穿着作训服,身形精悍利落的男子下车,沉默而迅捷地围拢过来。 陆云征松开了周尧,向后退开半步,整理了一下在缠斗中凌乱的衬衫袖口,动作不疾不徐。 他甚至连头都没完全回,目光仍锁在周尧脸上,随意地抬了抬下巴,说。 “拦住他。” “别让他再跟上来。” 说完,他转身,拉开车门,准备上车。 周尧被那两名过来的男子看似客气实则不容抗拒地隔开,怒火与不甘灼烧着肺腑,却也只能对着陆云征的背影厉声道。 “陆云征,你他妈最好直接送她去医院,你要动她一下我跟你没完!” 已经半只脚踏上车的陆云征,闻言动作顿住。 他缓缓回过头。 路灯与吉普车灯交错的光线落在棱角分明的脸上,照出他颧骨处细微的擦伤和破皮的嘴角,却更添了几分野性的不羁。 他看着被拦在几步之外,满身狼狈却眼神凶狠的周尧,唇角向上勾起张扬的弧度。 他什么也没说,对着周尧的方向,极其轻佻戏谑地吹了一声口哨。 无声的嘲弄。 胜券在握的宣告。 野性十足的挑衅。 像个痞子。 结束,他收回视线,坐进驾驶座。 黑色路虎缓缓驶离,融入前方的夜色。 周尧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肺叶火烧火燎。 最后那声轻佻的口哨更像是一把盐,撒在怒意沸腾的心口。 “操!” 冷不丁爆了句粗口,猛地抬脚,泄愤似的重重踹在自己那辆黑色跑车的车门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昂贵的碳纤维车身微微震颤,留下凹痕。 周尧深吸几口冰凉的夜空气,强压下翻涌的暴戾,眼神阴沉地扫过那两辆吉普车和那几位面无表情的“障碍物”。 他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冰冷又桀骜的笑,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 “行,人多了不起,陆云征,你牛逼。” …… - 陆云征扫过后视镜。 除了被迅速抛在身后的昏暗路景和远处零星的车灯,再没有那辆嚣张的黑色跑车或任何可疑车辆跟上来。 他眼底戒备稍缓,视线随后落在后视镜折射出的后座角落。 沈明月裹着他的外套蜷缩着,比刚才更不安稳,睫毛更加颤抖得厉害,嘴唇无声地开合。 陆云征单手扶稳方向盘,另一只拿起手机,划开屏幕,找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是我陆云征,准备一个单人间病房,要安静,私密性好,病人现在意识不清,需要基础检查和镇静处理,让黄主任待命。” “手续从简,确保没有无关人员打扰……” 安排好后,陆云征脚下油门稍稍加深。 …… 意识像是沉在深海的底部,费力地一点点上浮。 沈明月眼睫颤了颤,缓缓掀开一条缝隙。 视线先是模糊的白,渐渐聚焦成天花板上简洁的吸顶灯轮廓。 大脑一片混沌,太阳穴突突地胀痛,喉咙干涩得像要冒烟。 昨晚那混乱的记忆片段争先恐后地涌现,最后,她好像听见了警笛声。 然后。 然后就没什么意识了。 低沉的男声从走廊外透过虚掩的门缝,隐约传来。 “……云水这事,你也掺和了?” 短暂的沉默后,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陆云征极轻地哼笑了一声。 “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个处分而已。” 又是一段听不见的回应。 “是,云水背后不止一两家,我知道,但你也没必要……” “行,知道了,聿怀,那就当我又欠你个人情,谢了。” 电话挂断。 门外恢复了安静。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晨光正好。 沈明月坐在病床上。 身上宽大的蓝条纹病号服穿在她身很是纤细单薄,黑发有些凌乱地散在肩头,衬得那张脸苍白得近乎透明。 她微微歪着头,看向他的方向,眼神起初有些茫然,像是还没完全聚焦。 然后,视线清晰了,怔怔的,一眨不眨。 喔,陆云征赢了。 陆云征看见她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像蝴蝶濒死的羽翼。 接着迅速蒙上了一层水雾,一颗泪珠从眼角滚落,划过苍白的面颊,在下颌处悬停了一瞬,无声滴落。 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没有发出任何抽泣声,静静地坐在那,微微歪着头看他,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 像是经历了暴风雨后终于找到港湾的小舟,所有强撑的坚强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陆云征心里直发紧,几步迈入房中,坐在床沿替她把泪拭去。 “没事了。” 沈明月抬起手,抓住了他那正在为她擦眼泪的手腕。 手很小,很凉,手指纤细,抓着他的力道很轻,依赖却是很强。 “云……云征哥哥……” 她软软的唤着他,每个字都裹着泪意,颤得人心尖发酸,“我……我以为……我完了……” 陆云征察觉到手腕上那只冰凉小手的颤抖,胸腔里的滞闷感更重了。 反手握住她的手,将那微凉的手指裹进掌心。 “不会,有我在,你完不了。” 沈明月抿抿唇,将脸埋在他胸膛。 “身体还难受吗?”他问。 沈明月轻轻摇头,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小声说:“谢谢。” 陆云征没接这个谢字:“昨晚的事,记得多少?” “记得……有人把我带到去一家会所,然后我趁人不注意给你发了信息,被看见了,他把我手机扔进了鱼缸里,然后递给我一杯酒,说是喝了就让我走。” “我不敢喝,他就硬灌我喝,后来……后来我感觉身子有点不舒服,就没什么意识了。” 说到这,沈明月抬起眼睛看他:“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我听说那个会所背后势力很大……” 陆云征温柔地抚摸她的发,视线落在她脖颈处的红痕时暗了瞬,安抚道:“没事,别担心,你现在好好休息就行。” 沈明月乖乖地嗯了一声,情绪似乎平复了一些,但眼睛还是红红的,看上去可怜兮兮。 心说,这个黑锅,庄臣,你可得帮忙背实了啊。 第225章 兴师问罪 陆云征突然起身。 “你要走了吗?”沈明月问。 陆云征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她:“不走,就在外面,抽根烟。” “哦。” 陆云征走出病房,轻轻带上门。 靠在走廊的墙上,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敲出一支叼在嘴里。 没有点燃。 只是咬着过滤嘴,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 脑海里还是她刚才坐在晨光里,一颗一颗掉眼泪的样子。 哭得人心都碎了。 他烦躁地轻啧一声,那些有关于周尧的问题全被堵在了喉咙里。 云水瑶阙的人能为难她,周尧一样能。 那个混不吝的少爷,行事只凭喜好,背景又硬,真疯起来,未必比庄臣好对付。 她又有什么错呢。 …… - 京市,清晏居。 这里不如云水瑶阙的纸醉金迷,而是沉淀了权势与岁月的低调奢华。 墙上挂着某位大师的真迹水墨,香炉里燃着千金难求的沉香。 庄臣坐在主位下首,执壶,为对面那位身着简素中山装,面容清癯的老者斟茶。 茶水落入莹白如玉的瓷杯,七分满,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钟老,今年的明前龙井,还得是您这儿的才有那股子鲜灵劲儿。” 被称作钟老的老者微微颔首,端起茶杯,问:“云水那点事,还没料理干净?” “是,已经闭门三天了,这次云水的事,是晚辈疏忽,让人抓了把柄,动静闹得大了些,给钟老添麻烦了。” “陆家那位脾气硬,周家的更是混不吝,逮着机会就咬,还有宋聿怀也过问了一句。” “小庄啊,”钟老悠悠开口,“云水是棵摇钱树,也是根招风的旗,树大招风,这个道理,你该懂。” “钟老说的是。”庄臣立刻应声,“是晚辈这些年顺风顺水,有些忘形了,没把篱笆扎紧。” “听说为的是个女人?” 庄臣:“一个从南方山区来的女学生,叫沈明月,没想到背后能扯出这几条线,是我大意了。” 钟老:“年轻人,血气方刚,为个女人闹出点动静,也不稀奇,陆家和周家,老头子我倒是能倚老卖老,说上两句话,宋聿怀那边……应该是为了给陆云征撑腰,不用在意。” “云水的脸面可以暂时折一折,但根子不能动,给他们点面子,云水停业整顿半个月做做样子,你呢,该打点的打点,该安抚的安抚,这段时间,干净点,别留什么把柄。” 庄臣应了声是。 就在这时,钟老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进来一条简讯。 随意扫了一眼,看向庄臣,语气里多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顾言之回来了。” 庄臣眉心拧起,眸色深深。 当晚,顾言之约庄臣见面。 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十分钟,来的时候乌泱泱一群人。 他长相并非庄臣的那般精致邪气,而是一种更为慵懒疏淡的英俊,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嘴角天然带着点上翘的弧度,看人时总似含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 可那笑意却很少能抵达眼底。 此刻,他眼底就没什么笑意。 “庄臣,几天不见,你还是这么会给自己找麻烦。” 庄臣冷嗤:“麻烦?你是指什么,如果是云水那点小事,已经处理好了,不劳挂心。” “我出去前,记得让你别动沈明月。” 庄臣眉梢微挑:“一回来就兴师问罪?” “回答我的问题。”顾言之声音沉了一分。 “是,我把她请到云水坐了一会儿。” 顾言之盯着他,下颌线绷直:“你请她过来干什么?” 庄臣嘴角笑容扩大,玩味又恶劣。 “顾言之,大家都是男人,你说我请一个漂亮女人过来,除了能干还能干什么?” “你碰她了?” 庄臣迎着他那要杀人的目光,倾了倾身,继续用挑衅的语气,慢悠悠地说:“不得不说,那丫头确实够味,看着清纯,骨头里却透着股媚劲儿,身子软得跟没骨头一样,皮肤也白,稍微用点力就泛红,哭起来更有意思……” 话没能说完。 顾言之一把掀了桌子,抄起个瓷瓶儿就往庄臣脑袋上招呼,“你他妈还敢说!” 酒瓶爆裂。 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庄臣的额角与颧骨连接处。 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滑落,血腥味在鼻端弥漫。 黑皮一个猛子上去扑顾言之,生怕他再做出什么出格事来。 庄臣抬手抹了一下额角,看着指尖刺目的红,眼神阴鸷到了极点,之前那点玩味和轻慢荡然无存,呵笑了声,站起身来,一脚踹在黑皮屁股上。 “滚开!” 黑皮无奈,只能放任两个大佬对峙,自个儿等人躲远些。 哗啦啦—— 各种酒混着一桌子珍馐菜肴摔在地上,青瓷碎花的碟儿,楠木的筷,烙银的勺,紫檀木的杯,碎成一地。 完喽。 …… 顾言之来得突然,走得也快。 像一场骤然而至的暴风雨,徒留下满地狼藉。 茶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花萄探身进来,看到室内景象时,脸上血色褪尽,尤其是看到庄臣额角淌下的血痕和破裂的嘴角,心跳忽窒。 “庄爷,我去叫医生过来?” 庄臣抬手,有些粗暴地用手背再次擦过额角的伤口。 血迹被抹开了一片,让那张俊美的脸更添几分凌虐般的妖异感。 “不用,死不了。” 花萄不敢违逆,转身去取医药箱,为他清理伤口。 一边小心擦拭,一边觑着他的脸色,犹豫再三,还是低声劝道:“顾二爷是真的很看重那个沈明月,您不应该动她的。” 庄臣转过脸。 那双沾着血污却依旧漂亮得过分的眸缓缓移动,花萄瞬间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手指僵在半空,听见他说。 “你是在教我做事?” 花萄手一抖,慌忙低下头,声音发紧:“不……不敢,庄爷,是我多嘴了。” “该动谁,不该动谁,从来不是由别人说了算,试试才知道。”他声音轻得像叹息,又重得像誓言。 花萄刚为庄臣额角的伤口贴上最后一小块纱布,茶室虚掩的门再次被敲响。 庄臣眉头微蹙,眼风扫向门口,花萄立马起身去开门。 “庄老板,打扰了。” 李显贺视线飞快地扫过室内狼藉和庄臣额角新鲜的纱布,面上不动一丝一毫,大大咧咧的笑,“听说云水这边出了点问题,我过来看看。” 庄臣掀起眼皮看了李显贺一眼:“李少也是来给我施压的?” 这话问得直接且不客气。 李显贺和陆云征是一队人,这个节骨眼上过来,用意不言自明。 如果是的话,那就是第五个了! 幸而,李显贺连忙摆手:“哟,庄老板这话可就见外了,施压?那不能,绝对不能够,咱们也有几年的交情,云水……也帮衬过大家不少‘忙’,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那李少这是……?” “我过来主要是递个话,这事儿吧,动静确实有点大,这么僵着,对大家都没好处,后天晚上由我来组个局,把陆云征请出来,咱们好好聊聊,把话说开,把事情捋顺,总比这么剑拔弩张的强,您说是不是?” “地方就由庄老板来定了,我话带到了,先走了。” 李显贺拍拍屁股走人。 临了,于心头啧啧称奇。 这又是和谁打起来了?闹得有够凶的啊! 第226章 好好好,第五个! 时间如流水悠悠,约好的饭局一晃而至。 晚八点。 位于京市西山脚下的私人艺术会所,掩映在一片苍松翠柏之间,白墙黛瓦,曲径通幽,若非熟客引领,难窥其门径。 内部陈设极尽雅致,名家字画,古玩玉器恰到好处地点缀其间。 最大的包厢内,李显贺,庄臣,以及宋聿怀已经落座。 庄臣额角的伤口已愈合大半,被刻意垂下的几缕黑发若有若无地遮掩。 穿着黑色的中式立领上衣,懒懒靠坐在主位右手边的太师椅上。 宋聿怀则坐在李显贺身侧,沉而静。 李显贺作为东道主中间人,热情地招呼着,活跃气氛:“庄老板这听松阁真是个好地方,清静,雅致,适合谈事情,聿怀也是难得请动。” 宋聿怀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李显贺看了看时间,又望向门口,问道:“诶,云征还没到?路上堵了?” 宋聿怀:“他去接个人,可能会稍晚一些。” 李显贺眼神微动,立刻了然,哈哈笑了两声:“哦,是去接他那小宝贝了是吧?没事,没事,毕竟是当事人苦主,等等是应该的,庄老板,您说对吧?咱们再等等,再等等,没关系的。” 庄臣扯唇,附和一声:“应该的。” 陆云征还没来,闲着也是闲着,李显贺打算先说服宋聿怀。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摆出推心置腹,公允持正的表情。 “庄老板,聿怀,今天我冒昧组这个局呢,也是希望大家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把话说开,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前几天云水那档子事儿呢,确实是闹得有点不太愉快。” 他看向庄臣,语带体谅:“要我说句公道话,这事闹的……主要吧,庄老板他事先也不知道那位沈小姐是咱陆中校心尖上的人不是?不知者无罪嘛!” “再说了,我看最后也没真出什么大事,沈小姐人也好好的,年轻人,有点火气,冲动一下,都正常,但为了这点误会,伤了和气,多不值当?” “我看啊,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咱们往前看,庄老板,您觉得呢?” 他又转向宋聿怀,语气更加恳切。 “聿怀,你也帮忙劝劝云征,这事说到底,就是个误会,他那边要是心里还有什么不痛快,今天庄老板也在这儿,酒桌上,一杯酒下去,什么疙瘩解不开?” “你呢,也就别跟着掺和了,没必要,对吧?大家以后在京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和和气气才能生财,才能长久嘛。” 包厢内檀香袅袅。 宋聿怀未置可否,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茶杯,不语。 庄臣倦懒神色稍敛,顺驴下坡,对此表示歉意道:“宋总,李少说得在理,那晚在云水,我确实不知沈小姐与陆中校的关系。” “若是早知道,断不会请沈小姐过去叙话,更不会惹出后面诸多误会,让陆中校和周少动怒,也劳烦宋先生操心。” 宋聿怀抬眼看他,既未接受这份道歉,也未驳斥,淡淡回了句:“庄老板言重了。” 四两拨千斤,态度不明。 李显贺见状,立刻打起圆场,将气氛往和解上引:“你看看,庄老板这话就透着敞亮,误会,都是误会,聿怀你也大气,要我说啊,这京北城里,哪有解不开的结?” “待会儿云征来了,咱们一起喝一杯,庄老板敬个酒,陆中校给个面子,这事儿啊就算翻篇了,以后大家还是朋友,该合作合作,该来往来往,多好!” 他一边说,一边亲自执壶,为庄臣和宋聿怀斟酒,和事佬当得很到位。 庄臣也配合地举了举杯,向宋聿怀示意。 就在这看似其乐融融,朝着李显贺预设方向发展的时刻,包厢外传来了脚步声。 不止一人。 侍者推开厚重的楠木门。 率先进入的是陆云征。 一身深色便装,衬得肩宽腿长,凛然的气质中隐隐透着两分桀骜不驯。 接着是沈明月。 身上穿的再普通不过的米白色粗线毛衣,洗得发白的浅蓝牛仔裤,脚上一双干干净净的旧帆布鞋。 素净着一张脸,白得有些晃眼,像上好的细瓷,又像枝头将融未融的新雪,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眼下有浅浅的青影,唇色也稍淡,更添了一种脆弱而不染尘埃的净。 她微微垂着眼,长而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两小片阴影,静得像一尊易碎的雪瓷娃娃。 可当她偶尔抬起眼睑,那双琉璃眸子分明,映着顶灯细碎的光,像是两泓碧波,潋滟无边。 李显贺眉梢轻佻,舌尖抵住了后槽牙,用力碾磨着,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圈。 眼底露出了底层那最赤裸,属于雄性本能的惊艳与攫取的欲色。 以一种失礼的态度扫过她纤细的脖颈,不盈一握的腰线,最后落回她苍白的唇上,停留了一瞬。 哦。 难怪不把人放他这,这是防着他呢? 就在陆云征因李显贺那赤裸打量沈明月的目光而蹙眉,准备开口之际。 “啪!” 突兀的拍桌声,骤然响彻整个包厢。 李显贺义愤填膺的指着庄臣,强烈谴责:“庄老板,你怎么能这样呢?!” “我李显贺今天把话撂这儿,你们云水做的那些个乌七八糟的事,别以为没人知道,平日里我就觉得不像话,现在倒好,连沈小姐这样京北大的学生都敢下手,还有没有王法了?!” “云征,你放心,这事儿我李显贺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坐视不理,云水那边,还有庄老板你,咱们没完。” “该查的查,该办的办,我绝对支持一查到底!” 庄臣:“? ? ?” 好好好,第五个。 是个鸿门宴。 被做局了! 第227章 罢了,没有实力少说话 李显贺这番激昂陈词在包厢里尤为突兀刺耳。 尾音落下后,余下一片诡异的沉默。 庄臣脸上的平静寸寸裂开,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 最终摇头,从鼻腔里哼出轻嗤。 宋聿怀挑了一下眉梢,古怪而意味深长的看向李显贺,继而开口:“庄老板,显贺话虽直了些,但有些事也并非空穴来风。” “云水经营特殊,有些界限确实难以把控,可是牵扯到无辜学生,闹到警方出动,云征亲自去接人的地步,于情于理,于法于规,恐怕都难以轻易揭过。” 李显贺立刻愤慨接口,好似自己是被云水欺压已久的正义之士。 “庄老板,不是我说你,你那些生意早该收敛收敛了,现在是什么时代,还搞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今天有沈小姐这事,明天还不知道是谁,我是绝不能让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坏了京市风气的!” 陆云征没有说话。 但他站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表态。 庄臣处在这三方压力旋涡的中心,心知这事有点大了。 “那你们想要我给出一个怎样的交代?” 陆云征引着沈明月坐下后,没有任何迂回的说。 “云水瑶阙永久关停加赔偿。” “从今往后离沈明月远点,你和你的人不准出现在她周围一百米内,如果她因为任何意外受到伤害,庄臣,我会默认是你做的。” 宋聿怀在陆云征说完后,适时地补了句:“庄老板,云水这些年,有些账本虽然做得干净,但并非无迹可寻,现在急流勇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总好过在某天因为别的事情被翻个底朝天。” 庄臣听着宋聿怀那似有若无的威胁,放在膝上的手,指节捏得发白,青筋暴起。 沉吟半晌。 庄臣缓缓开口:“赔偿可以谈,不出现在她面前,也行,但云水瑶阙永久关停?” 他冷笑一声,“这不可能,这里面牵扯的可不止是我庄臣一个人的饭碗,陆云征,你这是要断很多人的路。” 气氛僵持不下。 李显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缓和,但看看陆云征冷硬的侧脸,又看看庄臣阴沉的眼神,最终还是挠挠眉心,没吭声。 京市里不知多少大人物承过云水的情,单单因为一个自身毫权势的沈明月,老实说,分量太轻了。 如果不是因为有陆云征这几位在施压,这两天云水都不会闭门。 不就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就算被玩了,凉透了,往哪个犄角旮旯一扔,制造出一个自杀景象,OK,完事。 日升月落,又是纸醉金迷的一天,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至于死去的人,谁管呢,谁又能管呢? 宋聿怀也沉默着。 京市权贵太多,不止有他们,关停云水,这触及了大多数权贵的利益,任何圆场的话都苍白得很。 人情社会,盘根错节,牵扯甚广,涉及到每一个利益链条的时候,都会陷入僵局。 这时,门再次被侍者推开。 一位身着深灰色中山装,面容清癯的老者,拄着一根乌木手杖,缓步走了进来。 看起来年约七旬,眼神却很是清明。 他的出现并不张扬,却奇异地让包厢内紧绷到极致的气氛微微一滞。 李显贺第一个反应过来,惶恐道:“钟老,您怎么亲自过来了?哎呀,这怎么敢当!” 宋聿怀起身,微微颔首致意:“钟老。” 庄臣笑了。 就知道李显贺不靠谱,提前和钟老打了个招呼。 老者视线平和地扫过在场众人,最后在低垂着头的沈明月身上停留了半秒,眼神深邃难明。 接着走到主位空着的太师椅前坐下。 “听说这边挺热闹,我老头子过来瞧瞧,怎么,谈不拢了?” 陆云征看向老者。 钟秉政。 已退居二线,曾执掌过核心政法与国安口,门生故旧遍布中枢要害,其影响力在京市的深水之下盘根错节,是真正能一言定风波,一掌平山海的人物。 即便是他们几个的老爷子见了,也要客气地称一声钟老。 他此刻出现在这个微妙至极的私人场合,分量之重,远超任何人的预料。 “云水的事,闹得是有些不像话。” 钟老顿了顿,视线再次转向那个从始至终安静得仿佛不存在的纤细身影,“小姑娘,我和这几个后辈有些话要谈,麻烦你先回避一下。” 沈明月没办法,应了声后,起身离开。 她来到大厅等。 同时也心知肚明,重量级人物亲自出面商谈,结局无非是各方权衡妥协后的一个平衡点,一个大家勉强都能下得来台的方案。 而她这个人,这件事,不过是摆在谈判桌的那枚筹码,价值几何,端看执子的人愿意为她付出多少。 “啊,不想当棋子,我也想当执棋人。”沈明月于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约莫等了十分钟,偏厅外的走廊传来动静。 先是钟老,庄臣跟在身后,两人直接离开了。 最后是陆云征,宋聿怀,李显贺三人。 陆云征走过来牵起沈明月的手,说:“走了。” “哦。” 一路无话。 就在沈明月以为会一直沉默到目的地时,陆云征说:“云水停业一个月,以后那边不会再碰那些不干净的手段,庄臣和他手下的人,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这些对她又没什么实质性好处,沈明月听着兴致缺缺。 最后,又听见他说:“另外,他们会给你一千万作为赔偿。” 沈明月眼睛一下就亮了。 好家伙。 给得还挺多! 不过陆云征看起来好像对这个结果不是很满意,但沈明月是真的很满意了。 她自己其实没啥损失。 药是自己下的,修罗场是自己要造的,约等于白捞一千万,那真的很牛逼了好不好! 唯一损失最大的,就是那个手机。 不过陆云征第二天就主动给她重新买了一部,那就算不上是什么损失了。 至于庄臣。 凭这点小事,沈明月很有自知之明,压根就没打算能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影响。 和蜉蝣撼树没区别。 说到底,还是自身份量不够重。 罢了,罢了。 水太深,风太大,没有实力之前少说话。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穷。 第228章 倒打一耙用得贼6 沈明月微微侧过身,面向陆云征。 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温柔覆在陆云征右手上。 “云征哥哥,谢谢你,我知道你为我争取这些一定很不容易,这个结果我已经很感激了,真的。” 她指尖在他手背凸起的青筋上极轻地摩挲了一下,像小动物无意识的亲昵与讨好。 “其实你想啊,就算真的让他们把云水关停又能怎么样呢?一个云水没了,难保不会有下一个山水,风水接着做那些事,治标不治本呀。” “现在这样多好,云水停业整顿,也保证以后绝不会再用那些肮脏手段对付无辜女孩子,我觉得这样处理,反而更有智慧,功德更大呢!” “不仅帮我讨回了公道,拿了补偿,更重要的是,可能无形中保护了以后很多像我一样可能遇到麻烦的漂亮女孩,这比单纯关掉一个场子,意义要深远得多。” “所以,别为这个结果不高兴了好不好?” 明月声音糯糯的,带着一点撒娇的尾音,“对我来说,能平安无事,还有你在身边,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至于其他的,只要不是特别糟糕,我都不介意的。” 陆云征沉默地听着,细细感受着手背上那微凉柔软的触感。 沈明月的话语像细密的流水,一点点渗入他因谈判未能尽如人意而产生的那点烦躁缝隙里。 将之抚平。 陆云征反手,将她的小手完全包裹进自己的掌心,紧紧攥在手心。 “明月。” “嗯?” 陆云征没有说下文,余光瞥了她一眼。 她正微微偏头看着他,眼睛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专注,映着窗外流转的霓虹碎光,像盛着星星的湖面。 他舌尖抵了抵腮帮,又唤了一声。 “明月。” “喔?” “明月……” “我在呢,云征哥哥。”沈明月再次应声,不仅没有一丝不耐,还添去更浓的依赖和被呼唤的欢喜。 为此甚至稍稍坐直了些,随时准备倾听他的任何话语。 陆云征握着方向盘,视线落在前方不断延伸的道路,嘴角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野性的弧度。 弧度很淡,驱散了最后一丝冷凝。 一个聪明,识趣,会审时度势,更懂得如何用软语和崇拜哄人开心,将男人的保护欲和成就感喂得饱饱的女孩……而且,她此刻全然属于他,依赖他,回应他的每一声呼唤。 这种感觉,很难不让人上瘾。 车子驶入一段相对繁华的城区,前方路口红灯亮起,长长的车流缓缓停滞。 陆云征踩下刹车,路虎停在斑马线前。 沈明月正微微侧头看着窗外某处闪烁的广告牌,忽然一股力道袭来,将她带得半倾过去。 明月抬起眼,惊愕地望向他。 陆云征的脸在交错光影下,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眉骨投下深邃的影,更显得那双眼睛黑得惊人。 “丫小嘴儿咋那么会说道呢?” 他打量着她。 那姿态不像沈明月平时面对的陆云征,更像曾在大礼堂,他与那些背景深厚的首长们谈笑时的那种游刃有余又带着点混不吝野性气场的陆云征。 说话的时候带着京腔,语调慢悠,痞里痞气,每个字都像带着钩子,刮过人的耳膜。 “跟抹了蜜一样,哄得人五迷三道的。” 陆云征坏笑着低头,蹭她鼻尖,“让爷验验,是不是真抹了蜜。” 他的唇干燥,滚烫,重重地压在沈明月柔软微凉的唇瓣上。 停留短暂的两三秒。 很坏心地用牙齿不轻不重地磨了一下她的下唇,才松开。 一个微仰头,一个低垂眸。 目光焦灼间,好似有电闪雷鸣,惊心动魄。 陆云征眼神幽暗,嗓音嘶哑,低声问:“跟我回去吗?” 这不行。 沈明月红着脸,连忙推开他,转过身。 行动代替回答。 这么多天不回校,也不知道周尧那边怎么个样。 酒吧再有半个月就能开业了,周尧这个大靠山不能现在撂挑子啊。 红灯倒计时跳向尾声。 陆云征把沈明月送回学校,这次直接送到了宿舍楼下。 沈明月一句话不敢多说。 反正陆云征和周尧也打过照面了,赢家有特权,是这样的。 先回宿舍洗了个澡,换了件衣服,沈明月来到足球场,坐在台阶上,而后拿出手机给周尧打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 “谁?” “周尧……” “明月?你现在在哪儿,你怎么样,陆云征没把你怎么样吧?!” 他连珠炮似的发问,焦躁之情溢于言表。 沈明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用哽咽气音的声音,轻轻砸过去:“周尧……你,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冷风吹过。 她吸了吸鼻子,导致听着有点像在极力压抑哭泣的冲动,再加上话里话外每一个字都浸满了被遗弃的伤心与不解。 直叫人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你为什么不来……接我?” 倒打一耙。 先发制人。 这一套,沈明月感觉自己用得贼鸡儿6。 周尧陡然加重的呼吸声传来,声音都哑了,“我去了,你现在哪儿,安全吗,我马上过来!” “学校足球场。” “等着,马上到。” 电话被匆匆挂断。 周尧刚冲出主屋回廊,就被一个威严的声音叫住了。 “站住。” 周父背着手,站在正厅前的台阶上,脸色沉肃,“这大晚上的,你又风风火火地要去哪儿?还嫌这两天惹的麻烦不够多?” 若是平时,周尧或许还会收敛几分,嬉皮笑脸的编个理由搪塞过去。 但此刻,憋闷感在胸腔炸开,哪里还顾得上训斥。 他脚步没停,侧头朝周父的方向飞快地丢下两字。 “有事!” 音未落,人已经像阵风似的刮过了庭院。 周父重重哼了一声:“混账东西,这性格也不知道像谁!” 周遭的佣人和管家眼观鼻鼻观心,偷偷瞟了周父一眼又一眼,都是心知肚明。 第229章 这人最会讲故事了 初春的夜风带着凉意,掠过空旷的场地,发出轻微的呜咽。 周尧一眼就看到了她。 在看台高处最角落的一级水泥台阶上,小小的身影蜷缩着。 她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头,脸微微侧向空旷的球场方向,长发如瀑般垂下,遮住了大半脸颊。 一动不动,与这片寂静的夜色凝固在一起。 周尧的心猛地一揪,小跑着冲上看台。 “明月。” 沈明月僵硬地抬起头。 那双总是灵动的眼睛红肿着,眼眶蓄满了泪水,映着稀薄的光,像两潭即将决堤的湖泊。 鼻尖也是红的,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微微颤抖着。 她就那样空洞地望着他,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别的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看。 周尧单膝半跪了下来,蹲在她面前,视线与她齐平,拉近距离。 “明月,我来了,对不起,我来晚了。” 沈明月依旧那样空洞地看着他,蓄在眼眶里的泪水承受不住重量,大颗大颗地滚落,划过苍白的脸颊,留下一道道湿亮的痕迹。 委屈,彷徨,和那被全世界抛弃后的无声依赖。 周尧慌了神,手足无措。 “我不是不去接你,我去了,我真的去了,可是、是……操。” 沈明月闷闷的问:“是什么?” 周尧此生第一次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犹犹豫豫的说:“陆云征人多,我抢不过他。”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你就能抢过了吗?” “那当然。” 沈明月轻轻喔了声,靠向他的肩膀,把脸埋进去。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真的好害怕……他们好多人,好坏……我一直在等,等你来……你为什么不来接我,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我好伤心,好难受……” 每一句含糊的抱怨,都锤敲在周尧心上。 他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则抚上她的后脑勺,掌心贴着她柔软的发丝轻抚着。 “对不起。” 他低下头,嘴唇贴着她的发丝,声音沙哑,一遍遍地重复,“对不起,明月,是我不好,是我没用,对不起……” 沈明月在他怀里抽噎着地说:“我讨厌你。” 周尧手臂收紧,没有丝毫迟疑地回应:“我喜欢你。” “我讨厌你,周尧。” “我喜欢你,沈明月。” 沈明月将脸更深地埋进他颈窝,蚊蚋般呢喃了一句:“我喜欢你。” “我爱你。”他低下头,于她的发顶,印下一个灼热的吻。 月光稀薄,雾气氤氲。 桀骜浪荡的公子哥半蹲着,将哭泣的少女紧紧拥在怀中,一遍遍抚慰。 “那你还要我吗?” “要。” “就算——” “也要。” “我都还没说什么呢。” “不管是什么,只要是你就要。” “我这几天反反复复的在想,有时候熬到天亮还是不太明白,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才引来那么多人,我真的错了吗,我也不想的啊……” “不是你的错,不准再那么想。” “喔。” 那是谁的错? 沈明月想了想,或许是我错了,但那又怎样呢。 …… - 三月底。 酒吧装修基本完工,正在收尾的阶段,一直当甩手掌柜的沈明月打算过去盯一下。 “明月姐!” 刘扬看到她,眼睛一亮,放下图纸走了过来,“你那修罗场咋样,解决了吗?有需要我的地方吗?” “嗯,差不多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 沈明月走到吧台边,手指划过台面,“卖惨认错。” “啊,你真去认错了?”刘扬一愣。 沈明月看他一眼,“认错怎么了,我就不是什么刚正不阿的人。” 刘扬摸着下巴,皱眉,实在是没看出来沈明月是那种能屈能伸的人。 毕竟在清吧的时候,她连老板的面都不给。 “那我问你,要是给你一千块钱,让你当场磕个头,你干不干?” 沈明月稍稍犹豫了一下,显得很为难的样:“那得看给谁磕。” 刘扬心说,看吧,就知道不是能屈能伸的人。 这个字和她没半毛钱关系。 不沾边。 “给父母呢?” 她答得理所当然,“生养之恩,别说一千,一块钱也该磕,没问题。” 刘扬继续问:“那给我磕呢?” 沈明月歪头看他,点头:“也行。” 刘扬乐了:“那要是随便一个陌生路人呢?” 沈明月没有犹豫:“可以,没问题。” 刘扬脸上的玩笑神色终于收了起来,“不是,姐,你这不对吧?” “我说了啊,我就不是刚正不阿的人。” “那你一开始回答问题时犹豫个什么劲啊?” “一看你就不懂人性,我一开始犹豫,是属于没有困难也要制造困难,展现出一种为难纠结,有原则的姿态,这才有谈判的空间,人家一开口,你猛猛答应,显得这事儿特别不值钱,那谁还跟你玩啊,后续怎么讨价还价?笨蛋。” 笨蛋刘扬:“……” 他噎得半晌说不出话,张了张嘴,不服气的憋出一句:“那如果你得到了这一千块钱你想干嘛?” 沈明月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35度仰望天空,情绪低闷的说:“给我妈买一件好一点的羽绒服,我们那边山区里,冬天湿冷得很,没什么像样的好东西,她身上那件还是我小时候买的,缝缝补补,早就不暖和了。” “……” 好好好。 这样玩是吧。 刘扬信她才有鬼。 这一秒,首尾呼应。 是不是很感人? 是不是特别有爱? 恨不得立马掏腰包甩出一千块? 呵呵,那就彻底陷入她的套路了。 这人最会讲故事了!!! 在两人插科打诨时,一行四五人大咧咧的走了进来。 穿着打扮流里流气,为首的是个剃着青皮的壮汉,一脸横肉,眼神不善。 一进来就四处打量,毫不客气的东摸摸西坐坐。 “几位,我们还没开业,请问有什么事?”刘扬心头一沉,挡在前面。 青皮壮汉斜睨他一眼,粗声粗气:“听说这儿马上要开个酒吧,哥几个过来瞧瞧,给老板道个贺!” 看着对方来者不善,刘扬也不客气:“我们还没正式营业,请回吧。” “回?” 青皮壮汉嗤笑一声,往前走了一步,几乎贴着刘扬。 “小子,懂不懂规矩?这年头开门做生意的谁不得先拜拜码头?” “对了,你们的酒定了吗,这一片的酒吧夜场,用的都是我们鸿运的酒,品质有保障,价格嘛……也好商量,主要是用了我们的酒,大家都安心,省得三天两头有些小麻烦,影响生意,对吧?” 第230章 砸店 来人叫马三,是这一片儿有名的酒水专员,背后站着鸿运商贸。 “朋友,年轻有为啊,这地方盘下来,装修得不赖。” 马三嘴里叼着烟,眯着眼打量,“不过这地界儿热闹,也讲究个规矩,开门做生意,图个顺风顺水,鸿运的酒,牌子硬,渠道稳,最关键的是保平安。” 自从打算入这一行,刘扬也废不少功夫去了解门道。 鸿运的酒,价高质劣是出了名的。 “鸿运的名头我也听过,不过具体用哪家,我们还得综合考量下品质和价……” “考量?” 马三嗤笑一声,打断他,烟在手指间转了个圈,“兄弟,看来你还是没明白,做这行用什么酒,不是你考量出来的,是看谁愿意让你顺顺当当把生意做下去,不然时不时闹点小矛盾,怕是生意难做哦。” 很直白的威胁。 刘扬也知道,这种地头蛇最难缠,沾上就不容易甩掉。 不过所求最终也就一个利字而已。 “那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第一批酒水从您这儿走个大单,算是交个朋友,后续的,咱们再根据营业情况慢慢谈?” 反正酒这东西,和谁买都是买,给对方个面子无可厚非。 马三咧开嘴,拍了拍刘扬的肩膀,力道不轻,“兄弟,你是聪明人,但我这人喜欢把话说透,第一批哪里够,是每一批,看你就是外地来的吧?想站稳脚跟得懂规矩啊。” 刘扬甩开对方的手,沉声道:“那不好意思了,这个我没办法做主。” “那就是不给面子了?”马三啐了一口,“行,给老子等着,你这店要是开得下去,老子跟你姓。” 放下嚣张狠话,一行人如来时般大摇大摆地走了。 刘扬长长吐出一口气,转身去找沈明月。 “这些人从前两天就开始来了,换着花样推销,鸿运的酒我听人说过,掺水掺得厉害,批发价还比市场高两成。” “有点嚣张啊。”沈明月缓声道。 “何止有点,反正就这世道,什么人都有。” 沈明月走到酒吧中央,抬头环视四周,然后问:“刘扬,这里边没装监控吧?” “还没来得及,安排的时间在后天。” 沈明月点点头,“这样,半夜的时候,你找几个人悄悄过来,挑几样东西砸了。” “啊?” 刘扬瞪大了眼睛,一时没明白,“我们为什么要砸自己的东西?花了挺多钱买的呢。” “什么叫我们砸自己的?” 沈明月幽幽睨了他一眼,说:“这怎么能是我们砸的呢,明明是那些人,故意找茬来砸的。” 刘扬怔住。 然后他懂了。 与其胆战心惊的等着对方来找茬,不知会引出什么幺蛾子,不如在自己的掌控中,直接把屎盆子扣在对方脑袋上。 凌晨三点二十分,霓虹依旧闪烁,但街上的人潮已散。 四个身影从暗巷里挪出来,全都裹在工装服里,戴着压低的鸭舌帽和口罩。 他们低着头,步伐很快,几乎是小跑着穿过半条街,在一家尚未营业的店面门前停下。 领头的人左右看了看,一根铁棍从衣服里抽出来。 “咣!” 第一下砸在玻璃门的把手上,声音闷响。防爆玻璃震颤着,裂开细密的蛛网纹路,却没碎开。 “操,这玻璃挺结实。” 动手的人低声骂了一句,往后退了半步,抡圆了胳膊又是一下。 哗啦—— 玻璃门应声碎裂崩落。 “快进。” 四人迅速进店。 “砸哪儿?” “挑显眼的,但别碰贵的。” “酒砸不砸,不砸有点不像样吧?” “那……那砸吧。” 铁棍挥舞。 噼里啪啦的碎裂声随之炸开。 一个男人蹲下身,看着那些散落一地的酒水,肉痛嘀咕:“可惜啊,浪费啊,这都是我一瓶一瓶挑回来,花好几十万买的啊。” …… 鸿运商会。 一个自主成立的民间商会。 三楼办公室里,马三正翘着腿坐在老板椅上,手里盘着一对油亮的核桃。 他对面坐着个五十出头的男人,梳着油亮的大背头,手指上一枚翡翠戒指绿得晃眼,商会成员之一,赵金宝,手底下经营着几家ktv,也算是这片的老江湖。 “要我说,老赵,你就是太谨慎。”马三嗤笑一声,把核桃捏得嘎吱响。 “那小子我查清楚了,底子干净得很,就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 “一个外地来的小年轻,在这四九城没根没基的,就想支这么大一摊子?” 马三停了会,语气里的不屑溢了出来,“给面子不接,呵呵,那就吃不了兜着走喽。” 赵金宝慢慢啜了口茶,道:“三儿,话不能这么说,光凭一个小年轻,可办不了那么大的事。” 马三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是骡子是马,那也得先拉出来溜溜才知道,再说,他能有啥硬关系?我是一点没打听到。” 赵金宝眉心拧了拧,但也没再争辩。 突然,马三手机响了,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霎时变得恭敬不已。 “喂?彪哥……是,是我……什么?!” 他的声音猛地拔高,又迅速压下去,背弓了起来,左手不自觉地握紧了,“现在?在哪儿?……好,好,我马上过来,十分钟,不,五分钟!” 挂断电话,马三猛地站起身,那对核桃被随手扔在桌上,咕噜噜滚到一边。 “怎么了?” “有点事,得过去一趟。” 马三语气有些生硬,抓起椅背上的皮夹克,匆匆往身上套,“回头再说。” 车开到东四环附近一个不起眼的四合院门口。 这地方外面看着老旧,里头却别有洞天,是彪哥专门用来谈事的茶室。 他整了整衣领,深吸一口气才推门进去。 穿过影壁,彪哥已经站在正屋门口,穿着对襟唐装,手里转着串沉香珠子,脸色阴沉。 “彪哥。” 马三赶紧堆起笑,几步上前,习惯性地微微弓着腰。 见彪哥抬起右手,他心头一喜,以为是要握手,连忙伸出双手去迎。 那手却带着风声,结结实实拍在了他脑袋侧边。 “啪!” 马三被打得脑袋一偏,整个人懵在原地,脸上的笑僵住了,双手还尴尬地伸在半空。 “你他妈昨晚干了什么好事?” 彪哥收回手,声音压着,像闷雷滚过,“谁让你去砸人家店的,啊?!” 马三捂着头,满眼都是惊愕和茫然:“砸什么店? 第231章 接锅吧,朋友! “还装傻?” 彪哥眯起眼:“工体那边新装修,还没开业那家酒吧,不是你带人砸的?” 马三更糊涂了。 “彪哥,天地良心,我就昨天下午去推销了会酒,根本就没动手。” “这话不用和我掰扯,进去吧。” 马三看着彪哥冷沉沉的脸,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背上窜起一股凉气。 进了茶室门,马三飞快地扫了一眼。 主位的黄花梨木椅上,坐着个他从没见过的女人。 很年轻,长得是那种扎眼的漂亮,此刻眼圈微微泛红,唇抿得很紧。 而正对面她的桌子上,一个男人就那么大剌剌地直接坐在茶桌边缘,两条长腿随意支着,背对着门口进来的众人。 他向前倾着身,挡住了女人大半身影,侧头细声细语说着什么。 旁边站着一些其他人,都是跟着彪哥混的朋友。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陌生又眼熟的人。 刘扬。 这小子脸上愤懑不平,直勾勾盯着刚进来的马三。 马三心里咯噔一下。 道上混了这么多年,眼前这场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昨天去的那家未营业酒吧被人砸了,矛头指向自己。 这是要说法来了啊! 就在刘扬抬起手指着他,嘴唇翕动准备开口控诉的那一刻,马三的求生欲瞬间飙到顶峰。 抢在刘扬出声前,嗓门拔高,急切辩解道:“真不是我,我没砸你们的店,我马三敢作敢当,是我干的我认,昨晚我跟几个兄弟去按摩了,我砸你们店干嘛呀我?” 沈明月缓缓掀起眼皮,清凌凌地落在马三因急切而涨红的脸上。 心说这屎盆子我都亲手端起来了,还能让你跑? 接锅吧,朋友! “我又没有招惹你,你为什么要砸我的店?” 沈明月颤声委屈的开口:“你砸门砸桌就算了,大不了我多花钱重新装,这都是些小问题,可你为什么还要砸我的酒?” “那些酒,那一瓶一瓶的酒,都是我花了很多心思才挑回来的,我本来是准备在开业那天当做礼物送给我男朋友的,你太过分了!” 说到这,她抬眼看向桌边那个吊儿郎当坐着的男人,抬手去勾他的尾指,眼眶更红了一分。 “周尧,本来、本来打算开业那天送给你的,可是现在,都被他们砸了,我没有礼物送给你了……” 听说店被砸,周尧本来脸色就很不好看,现在又听到沈明月这番话,这一刺激,隐隐有些发青。 他慢慢坐直了身体,左脚先落了地,发出轻微的声响,接着是右腿,从桌沿滑下,靴底触地。 动作不快,有些懒洋洋的,可每一点角度的转换,都像拧紧了一根无形的发条。 茶室里的空气似乎都随他转身的方向凝固,塌陷。 当他完全侧过身面向马三时,脸上先前对着沈明月时那点残余的温和神色早已无影无踪。 嘴角还是那点习惯性上扬的弧度,眼里是半点笑意都没有,余一片深不见底的冷。 漠然,厌烦。 周尧舌尖顶了顶腮帮,“我女朋友给我的礼物,让你给砸了?” 马三被周尧那眼神看得腿肚子发软,头皮发麻,三指并拢指向天花板,厉声道:“真不是我,我马三对天发誓,要是我干的,我他妈以后生儿子没屁眼!” 一旁的刘扬听见这赌咒,嘴角直抽抽,心里直骂马三,一边安慰自己以后生女儿吧,女儿好,小棉袄,贴心。 “你什么意思?” 沈明月和马三辩论:“不是你,难道是我自己砸的吗?我砸我自己还没开业的店,砸我自己千挑万选的酒,我是钱多得没地方花了?” 马三一万个想不到,沈明月说的就是实话,急得直摆手:“不不不,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哦——” 沈明月悠悠拖长了声音,“那你的意思是,那些门啊酒啊玻璃啊,它们自己不乐意待在我店里为我做事,想不开,选择爆掉自杀了呗?” 这逻辑荒谬得令人发指。 “噗嗤!” 旁边站在彪哥身后一个年轻小弟,实在没忍住,低头笑出了声,又赶紧死死憋住,肩膀可疑地抖动着。 沈明月鼓着脸,瞪向那个小弟:“你笑什么,难道我的店是你砸的?所以你才这么开心?!” 彪哥重重咳嗽一声,瞪了那小弟一眼。 那小弟被沈明月一指,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脸唰地白了,连连摆手。 “不是我啊,沈小姐,我连您那店在哪头都不知道,我今天才是第一次见您,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我砸您店干嘛呀我?” 好好好。 这话接得没毛病。 沈明月心里对这位小弟默默点个赞,看向刘扬。 刘扬接收到眼色,上前一步,指着马三,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 “你少在这里东拉西扯装无辜,昨天下午你带人到我店里,非要我们用你的酒,我拒绝了,你就放狠话,晚上我们店就被砸了,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逻辑链通。 完全合理! 马三内心一股邪火混着憋屈直冲天灵盖,体会到了什么叫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原本是打算使点小绊子,但那也是等对方开业以后。 可这都还没来及呢,一口黑锅先盖了下来。 看着周尧那越来越冷的侧脸,感受着彪哥沉默中透出的压力,他知道,今天这事儿,不管是不是他干的,这锅他都得背一部分了。 深深的无力感和烦躁涌上来,一摆手,嚷道:“行,行行行,我他妈认栽,总之那店不是我砸的,但我认倒霉,你们的损失,玻璃、酒、装修……多少钱,我赔,这总行了吧?” 沈明月轻轻呵了一声,朋友,我演那么一出大戏,让你花个钱就能解决,那我也别混了。 也是真不好意思了。 这初来乍到的,必须得杀个鸡,儆个猴。 只能说撞上了,那就是你了。 “玻璃和装修的钱可以赔,酒也可以按市价折算,可心意呢?我一瓶瓶仔细挑出来的那份心意收不回来了。” 马三正在燥意头上,又是个粗人,哪懂这些弯弯绕,只觉得这女人没完没了,都打算赔偿了还揪着不放,简直是故意找茬。 难怪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 他一时嘴快,脱口而出:“心意算个什么吊几把玩意。” 第232章 这对味了,白切黑 周尧眉峰倏地一蹙。 彪哥暗道不好,抬脚照着马三的腿弯狠狠踹了过去。 这一脚势大力沉,毫不留情。 “砰。” 马三猝不及防,哎哟痛呼,膝盖一软,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跪在地上。 “不会说人话的东西!” 彪哥骂了马三一句,厉声道,“跪下道歉,给沈小姐,还有周少,好好赔罪。” 混了这么多年,太清楚什么时候该认怂,什么时候骨头再硬也得弯下去。 顾不上膝盖火辣辣的疼痛和满心的憋屈窝火,马三跪直了些,抬起手就照着自己脸上狠狠扇去。 “啪!” 清脆的耳光声格外刺耳。 他对自己是真没留手,半边脸立刻红了起来。 “沈小姐,周少,我错了,我马三嘴贱,心意、心意是无价的,是我混账!” 他一边说,一边又是啪啪两下,左右开弓,脸很快肿了起来。 “那店不管是不是我砸的,既然沈小姐和周少觉得跟我有关,那就是我马三没把事办好,没把话说清楚,都算在我马三头上,我认,我全认,损失我双倍赔,不,三倍!” “沈小姐您那酒,您说个牌子,我砸锅卖铁也去给您找一模一样的回来,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沈明月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 随后,她又看向彪哥,微微颔首,“彪哥,不好意思,让您费心了。” 彪哥讪讪一笑,直说没有的事。 三人离去。 穿过院子,快到门口时,周尧眉头微挑,侧头看她:“这事就这样了?” 沈明月脚步未停,视线看着前方虚无处,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周尧扯了扯嘴角,说:“有点轻饶他了。” 明月转过头看他。 稀薄的阳光照在脸上,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 她笑了笑,笑容很浅,自嘲且清醒。 “我现在算什么呀?不过是狐假虎威,仗着你的势,才能让他跪在那里自扇巴掌,等以后你不给我撑腰了,今天这笔账,别人该找我清算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周尧脚步缓了缓,看着她纤细却挺直的身影,低低笑了一声。 沈明月停下,眼带着疑问。 周尧走到她面前,逆着光,脸上神情有些模糊,那双总是混不吝的眼睛里,此刻却有种少见的,名为认真的东西。 “不会。”他说。 “不会什么?” “不会有你担心我不给你撑腰的那一天。”周尧说得随意,却很笃定。 沈明月怔了会儿,微垂下眼睑。 片刻的垂眸,像是将这句分量不轻的话小心收好,妥帖安放。 再抬起眼,笑容依旧挂在脸上,明媚动人。 她笑着轻轻应了声好。 而眼波最深处静如寒潭,映着光,不曾被真正焐热。 熟悉滋生轻视,亲密产生轻蔑。 待人如初是个假命题。 不过,情话依然很动听。 把周尧打发走后,刘扬搓了搓手,说:“姐,那我回去了?店里还得收拾。” 沈明月声音淡淡的:“你回什么回?” 刘扬一愣:“啊?事情不是暂时了了吗?” “谁说的?” “那还有什么?” 沈明月说:“你现在去挑一瓶酒,包装仔细点,然后拿给黑皮,你告诉他,这酒是我送给天使投资人的,本来按礼数是送双数,不过店里突然被人砸了,所以只有一瓶了,不成对,实在抱歉。” 刘扬听着,起初有些茫然,但慢慢品出这话里的意思,后脖颈的汗毛不知不觉立了起来。 「本来应该是双数,现在只有单数。」 这哪里是送酒,这分明是含沙射影她和那位天使投资人的关系啊…… 不知道那位天使投资人听到会怎么想,反正刘扬这会儿已经想刀人了。 “你再告诉黑皮,其实他们也有一份的,都备好了,可惜,也被砸没了。” 想到那些黑社会,刘扬喉咙有些发干,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姐,你这是想让马三死啊?” “没那么严重,顶多断个手脚而已,反正马三也不是什么好人,而我们初来乍到,需要立威,刘扬,你也不想酒吧开业以后,天天有混混来闹事吧?” 刘扬听得心里发寒,却又不得不佩服这手借刀杀人玩得漂亮。 忽然想到什么,疑惑道:“可是,姐,你想让马三受点伤,刚才完全可以直接说的啊,哪还用得着我们现在再费一次劲,绕这么大圈子?” 沈明月无奈的瞥了刘扬一眼:“我真善美的人设不能倒。” “……”刘扬无话可说。 这对味了。 这样的沈明月才是他认识的沈明月。 白切黑。 …… 马三招呼两个心腹去按摩。 进了包间,他把皮夹克狠狠摔在沙发上,破口大骂。 “操它妈的,贱人,不就是仗着投胎投得好,在老子面前摆谱,彪哥也是,该拿的拿了,真有事一个屁都不敢放,我呸!” “三哥,消消气。”一个小弟小心翼翼地递烟。 “这事儿没完。” 他闭着眼,咬着后槽牙,“别让老子找到机会,老子迟早把她压身下,操得找不到北……” 正琢磨着,包厢的门突然被哐一声大力推开。 “谁他妈不长眼——” 怒喝卡在喉咙里。 呼啦啦涌进来七八个人,清一色的黑色紧身短袖或背心,露出的胳膊上布满狰狞刺青,肌肉虬结。 他们面无表情,眼神凶狠,进来后自动分成两拨,一拨堵死了门口,另一拨直接散开,将按摩床上的马三和他的两个小弟围在了中间。 最后走进来的男人皮肤黝黑,寸头。 他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缓缓扫了室内一圈,最后落在马三身上。 包厢门在他身后关上,落了锁。 “谁叫马三?” “我、我是,几位兄弟哪条道上的?是不是有什么误……” “误你妈!” 黑皮懒得听他说完,两步跨到跟前,毫无征兆地抬手。 “啪!” 一记比马三自己扇的响亮十倍的耳光,狠狠抽在那本就红肿的脸上。 马三被打得脑袋猛地偏向一边,耳朵里嗡嗡作响,金星乱冒,半边脸瞬间麻木。 “就你他妈是马三啊?” 黑皮俯下身,一把揪住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脸,那双冷如冰刃的眼睛几乎贴到他脸上,浓重的烟味和杀气扑面而至。 “啊?你挺能耐啊?几条命啊,敢砸我们大嫂的店?本来成双成对的好彩头,现在可好,让你全砸没了,就剩个单数,不成对了,你说这怎么搞?” “不、不是,大哥,误会,天大的误会,我没砸,真不是我砸的!” “废它妈什么话。” 老猫失了耐心,从后腰抽出一根钢棍:“摁住了,二爷说了,一只手,一条腿,让他也成不了双,做不了对。” “操!” “不是老子砸的,为什么你们都不信呢?!!”马三气得暴跳如雷。 没人理他,短棍带着风声,精准地砸向马三右臂的肘关节方向。 “咔嚓。” “啊——!!!”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被马三陡然拔高到非人程度的惨嚎盖过了一半。 紧接着,短棍移向他的右腿膝盖侧后方。 又是一声闷响,以及更加扭曲的惨叫。 第233章 我真没砸她店啊 “黑皮,这几个崽子呢?” 老猫收了棍,瞥了一眼缩在墙角,吓得面无人色的马三那两个小弟。 黑皮咬着烟,眼皮懒懒一抬,扫过那两个抖如筛糠的年轻人,说:“来都来了,顺手的事,跟着这种不长眼的大哥,算他们倒霉。” 那小弟闻言,立刻带着哭腔急喊:“哥,大哥饶命,不关我们的事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就是跟着三哥……不,跟着马三混口饭吃,砸店的事我们真没参与,昨儿一天我们都在家,好多人能证明,求求您高抬贵手!” 另外一个小弟也拼命点头。 “不知道?没参与?”黑皮慢慢踱步到两人面前,俯视着,“你们是他的人,他干了好事,你们屁都不放一个,跟着吃香喝辣,他惹了祸,你们就想撇清?” 他伸手,拍了拍那小弟吓得惨白的脸,力道稍重:“老子的礼物都没了,心情很不好,你们大哥蠢,你们也跟着瞎?啊?” 那小弟被他拍得脸偏到一边,魂都快吓没了,还想再求饶:“大哥,我们真的……” “闭嘴。” 黑皮不耐烦地打断他,直起身,脸上那点残存的假笑消失。 转头对老猫和其他人干脆地一挥手:“动作快点,让他们也长长记性,以后跟人,把招子擦亮点,什么脏的臭的都跟着,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OK,OK!” 老猫应了声,不再犹豫,掏出钢管就是干。 包厢里霎时响起更加密集的击打声和压抑不住的凄厉惨嚎。 过程粗暴而迅速,黑皮等人精于此道,很快那两个小弟也如烂泥般瘫倒在地,各自抱着被敲断的胳膊或腿,在剧痛中蜷缩颤抖,连哀嚎都变得虚弱。 “行,收工,可以让这里的老板打电话叫救护车了。” 黑皮等人带着一身未散的煞气,走出这间弥漫着痛苦呻吟和血腥味的房间。 前台处,按摩店的老板和几个前台迎宾服务员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不见半个影。 黑皮扫了一眼,无所吊谓,边走边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等那边接通后,嚣张收敛,恭敬道。 “二爷,事办完了,马三,还有他身边几个蹦跶的,都收拾妥了。” 电话那头似乎简短地说了句什么。 黑皮点点头:“是,我明白,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他挂断电话,将手机揣回兜里,带着手下,大摇大摆地走出店门,上车,消失在街巷之中。 一行人离开足有十分钟后,按摩店的杂物间传出窸窣声。 “走……走了吗?”一个小妹带着哭腔小声问。 “好、好像走了。” “你们跟我过来,小声点。” 几个小姑娘颤抖着手,轻轻推开了马三的包间门。 “嗬——!” 眼前的景象让几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一片狼藉。 按摩床歪斜着,床单凌乱不堪,浸染着大片刺目的暗红色。 马三瘫在按摩床边的地上,以一个极不自然的姿势蜷缩着,右臂和左腿的角度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他脸色死灰,双眼紧闭,不知是昏是死,身下一滩血污正在慢慢扩大。 他那三个平时也跟着吆五喝六的小弟,此刻也像破麻袋一样堆在那里,各自抱着扭曲的肢体,发出微弱而痛苦的呻吟。 浓重的血腥味混合尿骚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其中一位年长一些的女人,颤抖着摸出手机,手指好几次才按对号码。 “喂……喂,彪哥吗?” 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对,马三他们出事了,在我这儿……伤得好重,感觉要出人命了,不能报警?打电话叫救护车?哦哦哦好……” ~ 马三在医院躺了两天。 手臂肘关节粉碎性骨折,腿胫腓骨骨折,打了石膏,上了夹板,一动就钻心地疼。 病房门被推开。 进来的是个眼熟的年轻人,马三一眼就认出这是彪哥手底下办事的人,身上有那股子劲儿。 “马哥,彪哥让我来接您。”年轻人推着轮椅走到床边,语气还算客气。 马三勉强扯出个笑:“兄弟,我这……医生说得静养,恐怕……” “彪哥说了,今天这客,您一定得到。”年轻人打断他,“他说会给你一个说法。” 一个说法! 这三个字像强心针一样,让蔫了两天的马三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彪哥要出面了? 要给自己主持公道了? 是了,自己好歹也是跟着彪哥吃饭的,就算不小心惹了不该惹的人,彪哥总不能看着自己被打成这样不管吧? 这不止是打自己的脸,更是打彪哥的脸啊! 马三挣扎着要坐起来,感激涕零的道:“彪哥,彪哥还惦记着我,好,我去,我一定去,兄弟,你跟彪哥说,我马三感激不尽,这个情我记一辈子!” “那帮王八蛋,他们下手也太黑了,彪哥一定得替我做主,让他们……” 年轻人敷衍地应着:“彪哥办事,你还不放心?” 马三听后笑呵呵的,在那年轻人的搀扶下,从病床挪到轮椅上。 年轻人带着他来到一家商K会所。 环形沙发上,彪哥正搂着一个穿着清凉的女孩,凑在女孩耳边说着什么,逗得那女孩咯咯直笑。 听到门响,彪哥转过头,看到轮椅上的马三,拍了拍女孩的腰:“去,先出去自己玩会儿,我跟兄弟说点事。” 女孩识趣地站起身,扭着腰肢快步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这里没有外人后,马三立刻开嚷:“彪哥,彪哥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他指着自己打着厚重石膏的胳膊和腿。 “您看看,您看看他们把我打成什么样了,那帮王八蛋,下手太他妈黑了,我马三跟着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们就敢这么动您的人?!” “哎,明白,明白。” 彪哥抬手做了个向下压的动作,打断马三滔滔不绝的控诉,“三儿啊,你的委屈,哥都明白,哥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有没有砸人家店?” 马三急赤白脸指天发誓:“没有,绝对没有,彪哥,我敢对天发誓,我要砸了,我全家不得好死!” “哦。” 彪哥点点头,默了几秒钟,问:“那你那天,有没有去人家店里放狠话?” 第234章 好兄弟,有苦别对我说 马三噎了一下,声音低了些:“我、我是说了那么一句,但那不是气话嘛,做生意不都这样?吓唬吓唬而已,彪哥,我……” 彪哥摆了摆,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了。 “唉,不重要了。” 马三愣住,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彪哥转过头,对着一位小弟吩咐道:“帮我点首歌,就点那首《我的好兄弟》,我要把这首歌,送给马三。” 小弟照做,背景音乐起。 彪哥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跟着旋律开了口。 唱出来的词,却让马三感觉浑身不对劲。 “在你落魄的时候,让我为你唱首歌。” “我的好兄弟,心里有苦别对我说。” “前方的路你自己走,哪怕是河,你自己过。” “苦点累点又能算什么……” 他只唱了这第一段,便放下了话筒。 伴奏还在继续。 激昂的旋律此刻听来像是一场荒诞的送别曲。 彪哥走到马三的轮椅前,一片阴影笼罩。 他拍了拍马三肩膀,而后指天。 “兄弟,不是哥不保你,就算是条过江猛龙又怎样,这上面的人,专吃龙啊。” “实在是你这次篓子捅到天上去了,过界了懂吗?有些人的东西,有些人的脸面,不是咱们能碰,甚至连沾边都不行的,你偏偏……唉。” “打个电话吧,给自己请个好点的护工,长期的那种,接下来你恐怕是动不了身,得有人长期照顾了。” 马三脸色煞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彪、彪哥,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事情没那么严重吧?做咱们这行不都这样?压一压,吓一吓,给个台阶,生意就谈成了,我真没想……” 彪哥已不再理会他,径直走出包厢,对着门外那待命的几个壮汉,叮嘱道。 “马三,是我兄弟。” “下手利落一点,别让他受太大罪。” …… - 酒吧的收尾很顺利。 沈明月偶尔会过来看一眼。 不知道杀鸡儆猴的效果咋样,不过想来应该是很不错。 最近去烦刘扬的人都没了。 唯一一次,刘扬主动找沈明月,还是问的取个什么店名。 沈明月心说我哪会取什么名啊,于是不知从哪看到三个字就报了过去:“新天地。” 刘扬直说难听,像商场。 沈明月难得被噎了一下,因为她就是在商场看到的这三字,反问:“那你觉得取什么?” 刘扬说:“要不就叫新地,有点新地盘的意思,应景。” 沈明月无所谓,答应了。 “开业时间定了吗?” “看进度,四月二十号差不多,是个周六,日子也好。” “嗯,你安排。” 时间在筹备中滑向四月中旬。 京市夜晚依旧耀眼迷离。 “新地”的招牌在某天悄然挂上,黑底鎏金,张扬醒目。 四月十八号,凌晨两点多。 工体路后街,一个穿着脏兮兮牛仔外套,头发油腻的年轻混混蹲在阴影里,脚边放着一个盖得严严实实的大型料桶。 即使盖着盖子,也隐隐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他嘴里叼着烟,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他妈谁啊?这么晚……” “老板,是我,小六。” 混混压低声音,挟着点邀功的兴奋,“你之前交代我,只要这附近有酒吧开业就去闹点动静这事儿,我一直记着呢。” “我瞅着这马上又要有一家新开的了,叫新地,家伙我都备齐了,满满一大桶,保准让他们明天臭气熏天,您看是现在动手,还是等他们开业当天……” 他话没说完,电话那头猛然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声,像是有人从床上惊坐起来碰倒了东西。 紧接着,是一声变了调的惊骇喝问。 “什么?你说哪家?!” 小六被这反应吓了一跳:“新……新地酒吧啊,就工体这边新装修还未营业这家,我看招牌都挂上了,他们应该快……” “新地?!” 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拔高八度,尖利得破了音,“你他妈,你他妈的不要命了?你想死别带上我!” 小六彻底懵了,握着手机呆住:“老、老板,咋了?这不就是一家新开的酒吧吗?跟以前一样,泼点料,吓唬吓唬……” “一样个屁!!!” 这位老板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语无伦次,“你打听过那是谁开的吗?你知道前阵子马三是怎么裹成木乃伊一样躺医院的吗?狗日的你活腻歪了老子还没活够呢!” 小六挠了挠眉心。 他就一个底层小混混,不管脏活累活,给钱就办,哪里打听得到这些事。 “你……你没动手吧?啊?!说话!你他妈碰没碰那店一下?!东西泼出去没有?!!”老板在电话那头厉声追问,隐隐掺杂了那么点哽咽。 “没,没有!” 小六看着脚边那桶恶臭的东西,舌头打结,“我刚到,刚想跟您确认……” “确认你妈,滚,立刻给老子滚,把那桶脏东西处理掉,离那家店远点,越远越好,以后也不准再出现在工体附近,听到没有?!” “要是让人知道你和我认识,知道今晚你给我打过电话,我他妈第一个弄死你!” 老板声嘶力竭地吼完,不再给小六再说话的机会,啪地挂断了电话。 小六握着手机,静了会,默默把东西提远处理掉。 老板姓孙,在工体附近开了一家酒吧,平时就靠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打压竞争对手。 此刻,他睡不着了。 如果小六那个不长眼的真把粪泼到了新地酒吧的门上,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还是在临近开业,那么重要的日子。 那对方不得把他当人参插土里了?!! 越想越怕,越怕越想。 小六说没动手,可那蠢货办事毛手毛脚,万一呢? 念头一起,坐立难安。 不行,得去看看。 必须亲眼确认那酒吧门口干干净净,否则今晚,不,以后都别想睡个安稳觉。 他一掀被子,抓起车钥匙就冲出了门。 孙老板把车开得飞快,心脏一直悬在嗓子眼。 到了地方后,他也不敢靠得太近,躲在对面一个报刊亭的阴影里,伸长脖子,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酒吧的门口,玻璃门窗,墙壁,台阶…… 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看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异常,稍微松了口气。 但他也不敢就那么回去,坐在原地就那么守着。 像个看门的大爷。 据传闻,新地酒吧其实不是马三砸的,但那又怎样? 谁让他那天下午去挑衅放狠话了呢? 又找不到砸店的人,这个黑锅只能盖在马三头上了。 还听说马三被两波人狠锤一顿,其中一波还是他跟的那位大哥亲自动的手。 逼得人大哥亲自动手,那对方来头得多大啊! 不敢想。 所以,孙老板今晚也不敢走,生怕出点什么问题,一口黑锅朝他身上飞。 第235章 不做公关屈才了 四月二十号,新地酒吧开业。 一切交由刘扬去打理。 沈明月中午的时候过去看了一眼,没多待。 这个场子是她的第一个实体产业,主要是为了给梁秋英挣一份养老钱。 想到这,她走到消防通道口,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妈妈,我跟你说件事,我最近跟个朋友合伙弄了个小店,以后每个月应该都能有点稳定的收入打你卡上,你别舍不得花,该买什么买什么,你腰不是不好吗,地也别种了,缺什么花钱买就行……” 手机里隐约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沈明月眉心忽拧,“妈妈,你那边怎么那么吵?” 梁秋英叹了口气,背景噪音小了些,像是走到了相对僻静的地方,“我在你表姑家这边,她儿子死了,才二十不到,可怜你表姑哦。” 沈明月眼皮跳了一下:“怎么死的?” “听说是出去打工,跟工友去酒吧玩,学坏了,吸了粉,没钱买粉就去偷,前几天去偷人家小车,他开车撞到桥墩子上,人当场就没了,造孽。” 沈明月听到这,只能说是自作自受吧,不过面上还是表示道:“哦,那表姑一定很伤心。” “可不是嘛,眼睛都快哭瞎了,明月,妈可跟你说,你可千万不能去那些地方,什么酒吧夜店,乌烟瘴气的,里头乱得很,吸粉摇脑袋的人多,坏人更多,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一定要离这些地方远远的,知道吗?” 沈明月看着即将开业的酒吧一眼,默了瞬,心跳不带一点乱的说:“我学习很重的,哪有空去那些地方,你放心好了。” 梁秋英松了口气,想起沈明月开头的话:“你刚才说你和朋友开了个店?什么店?” “……” 沈明月沉吟两秒,“一个卖水的店。” “什么水?” “小麦汁和葡萄汁之类的。” 梁秋英根本没往酒吧夜店这方面想。 觉得沈明月一个学生,应该没那么大能力和资金去开那种店,于是以为是个类似于村里小卖部那种小小店。 “听着还行,不过别太累着。” “知道啦,你那边忙,先挂了吧,注意身体,你也别太累着。” 沈明月一点不带慌。 反正梁女士又不会过来实地考察,那还不是什么都由她糊弄? 挂了电话,沈明月打算去盛业资本那边看看。 好久没去了。 虽然陆云征表示就是挂个闲职,但是自己的态度还是得端正一点。 而且,该做的表面功夫一点不能少。 提着马卡龙和手工曲奇,走进盛业所在的写字楼,直达顶层。 “明月来啦?好几天没见。” 秘书处同事石姐抬头看到她,笑着打招呼。 “石姐好,前两天学校事情有点多。” 沈明月笑容清甜,将纸袋里的甜品周到地给每个人都分了一份,“带了点小点心给大家尝尝,不知道合不合口味。” 如果有正在忙碌的同事,她轻轻放在对方手边,不会打扰。 最后拿着剩下的两份,走向总助徐岩的独立办公区。 “徐经理,打扰了,给您送点下午茶,希望您不要嫌弃。” 徐岩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目光,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份甜品,又抬眼看了看沈明月。 笑说:“又送礼?那是不是还有一份是宋总的?” 沈明月笑笑:“我这不是十多天没来了嘛,我怕他对我有意见,徐经理,宋总不会赶我走吧?” “那不会。” 徐岩答得果断,又说:“宋总在办公室,我这边现在有点忙,你可以直接送过去。” “好的,徐经理,这份是你的,如果宋总不要我了,还请徐经理帮我求求情啊。” 沈明月打着趣说完,留下一份,拎着一份转身出门。 徐岩笑着摇摇头。 怎么可能会不要呢。 不看僧面看佛面,以陆云征和宋总的关系,就算宋总十分不喜,还是会留的啊。 不过也因沈明月这样一说,这份由她带来的下午茶,徐岩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身处高位的人,最怕别人无缘无故的讨好,因为不确定对方所求,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给得起对方所求的东西。 沈明月说希望徐岩到时候帮她求情,这点小事,徐岩完全做得到。 等到徐岩停下手中工作,享受沈明月带来的这份下午茶的时候,思绪忽而僵了一瞬。 这送礼简单,如何让对方接受这份礼,很难。 而沈明月作为陆云征的女人,她难道不清楚自己的分量吗? 她故意这样说,是让自己坦然接受这份礼的啊。 自己可是从不接受下属赠礼赠吃的人,现在竟然在沈明月这里,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破规则。 徐岩长叹,再次感慨。 “沈明月不去当公关,是真屈才。” “不对,肯定是我没把她当下属看待,下次不能再这样了,对,没有下次了!” …… 宋聿怀的办公室的门虚掩着。 沈明月抬起手准备敲门,里面传来的对话声让她动作稍顿。 “宋总,我的简历是有什么问题吗?”一个很娇很媚的声音。 “没有问题,但我也没看出你有什么特别的能力,值得我把机会给你。” “我可能比较会哄人开心?我朋友都说,我特别容易让人心软,只要能和我说上几句话,要星星要月亮都给我。” 女人微微向前倾身,小声补充:“宋总,您要不要也试试?” 宋聿怀沉默着没说话。 女人勾手,不小心碰到桌上钢笔。 钢笔滚落在地。 “喔,对不起。” 女人惊呼一声,立刻弯腰去捡。 动作间,白色衬衫领口露出一片白皙雪嫩的肌肤。 无限春光,骤然乍现。 沈明月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后退,心底直嘀咕:“打扰了,打扰了。” “沈明月,进来。” 沈明月:“?” 这合适吗哥们?! 第236章 我的心思清清白白 沈明月目不斜视,推门而入,在距离办公桌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低低垂首。 宋聿怀双手指尖相对,搭在身前,压迫感很强。 “什么事?”他问。 沈明月收敛所有外露的思绪,向前小半步,双手将那个小巧精致的点心盒送上。 “宋总,打扰您了,前几天实在太忙所以没来公司,今天正好路过一家口碑不错的点心店,想着带一点给大家尝尝,感谢大家对我的包容。” 宋聿怀的目光落在那个包装雅致的盒子上,停顿了两秒,然后,刻意为之的开口道:“我不吃甜的,拿回去吧。” 被拒绝了。 沈明月面不改色微微一笑,说:“我知道,这份是特意给您选的,低糖栗子蓉口味,不甜也不腻,更多的是栗子本身的清甜。 顿了会,她真诚地看着宋聿怀,补充,“当然,如果您实在不喜,我就拿去放在茶水间请部门的同事多尝尝鲜。” 办公室里出现了几秒钟的寂静。 宋聿怀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弧度转瞬即逝。 “沈秘书,你这一出现就带着顺手买的礼物点心,从秘书部分到徐岩,再送到我这里,再让你这样送下去,整个部门的人都要被你这给收买了,你说你这算不算行贿?” 压力如山般倾泻。 沈明月只像是听到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轻轻笑出了声。 清脆又无奈的莞尔。 “宋总,您可真会开玩笑,一份甜点满打满算不到两百块,还是分给大家一起吃的,试问盛业哪位高管经不起这种考验?” “偷偷跟您说句实话,我就是觉得平时承蒙大家照顾,学校课业重,来得少,工作全被分摊给了大家心里过意不去,求个自个安心而已,真没想那么多,要是让宋总您误会了,那我以后可不敢再带了。” 话到这,明月脸上的笑意敛了些,准备将送出去的甜品拿回来。 “我心思真的清清白白,宋总还是觉得我在行贿的话,那这个赃物也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猜疑,这违背我的本意,我就拿走了,不好意思,宋总,打扰你了。”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点心盒边缘时,宋聿怀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快了一丝,也低沉了一分。 “放这吧。” 沈明月的手停在半空,抬眼看他。 宋聿怀说:“既然不是行贿,那就放这,你的心思清白,我也一样。” 沈明月心下乐了。 就没我送不出去的东西~ “好的宋总,那不打扰您了。” “等等,程徽这个人你还记得吗?” 沈明月想了一下。 程徽。 那个从高盛退下来的高管,怎么能不记得。 不久前的周末,她被宋聿怀带叫去高尔夫俱乐部,当了一整天的背景板。 “记得,您似乎想邀请他来盛业任职CFO。” “嗯。” 宋聿怀目光微转,终于落回办公室内另一个女人身上。 那位自从沈明月进来后,就被无形冷落的求职者。 宋聿怀眸光给沈明月示意了一下,淡声说:“经董事会初步讨论,接触和说服程徽加入盛业是下一阶段的战略重点之一,需要招募一位专职的公关,你觉得她怎么样?” 沈明月依言抬起眼睫,视线真正完整地投向室内另一个女人。 同一时间,那女人同样看了过来。 四目相接。 空气仿佛在那一刹那有了实质的重量。 陶群其实从沈明月拿着点心进门,到应对宋聿怀的推诿,视线其实一直若有若无地锁定在这个青涩的少女身上。 对方的眸光很静,静得如初冬未被惊扰的湖面,清澈,透亮,带着一丝出于礼貌的浅淡探究。 为了今天的面试,陶群提前三天就开始准备,从皮肤管理到发型设计,从香水到指甲,无一不是冲着惊艳迷人,过目不忘的超高标准去的。 她对自己的外貌向来极有信心,也深知如何利用这份武器。 可眼下,她第一次,在一个同性面前产生了一种自惭形秽的情绪。 陶群一直引以为傲并赖以生存的美貌和性感,就像一幅精心临摹的浮世绘,却撞见了宋瓷天青釉的雨过天青云破处之色。 那不只是相貌上的直接比较,而是一种更深层次,关乎于某种底蕴质地的碾压感。 无声无息间,反衬得陶群觉得自己有些土气,甚至庸俗。 下意识地抬手,把那原本为了展示而刻意放任的深V领口边缘,往上拢了拢。 “宋总,您这个问题,可真是难住我了……” 沈明月不想得罪人,正准备打太极敷衍过去的时候,就听宋聿怀说:“陶女士,把你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空气再次凝固。 陶群身体猛地一颤,惊诧地看向宋聿怀。 重复一遍? 当着这个少女的面,重复那些她用来证明自己价值的话? 可那些话,是在只有异性两人的密闭空间里说出来,虽然直白低俗,尚可算作一种策略或筹码。 如今要在第三个人面前,尤其是一个漂亮得让她心虚的年轻女孩面前,再一字一句地复述出来…… 有亿点羞耻。 “我……我……” 陶群眼神慌乱地闪烁,嗫嚅着,声音细若蚊蚋,娇软媚意荡然无存。 宋聿怀果断下达了逐客令:“看来陶女士需要时间重新组织语言,今天的面试就到这里,人事会通知你后续。” 陶群嘴唇翕动,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当对上宋聿怀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时,失去了所有勇气。 悻悻离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宋聿怀和沈明月。 宋聿怀将手中的简历扔进垃圾桶,转而摊开另一份报表扫过内容,没什么问题准备取笔签字,一抬眸,看见沈明月还没走。 她唇角微微向下抿出一道紧绷的直线,总是含笑的眸子里,凝着薄薄无声的幽怨。 宋聿怀身体向后靠回椅背,问:“还有事?” “你刚才是在利用我吗?” 利用她作为一面镜子,一个对比,干净利落地结束那场面试。 宋聿怀脸上没有任何波动,连睫毛垂落的弧度都未曾改变。 “你是盛业的员工,我是盛业的老板,在职场,调动员工的言行举止以完成工作目标,属于正常的工作协同与管理范畴,这是分内之事,无关利用。” 第237章 毛遂自荐失败 “陶群是董事会那边推过来的,我不看好。”最后,他又补了句。 幽怨退去,沈明月眨了眨眼,往前挪了小半步。 “那宋总,我呢?” “什么?”宋聿怀没理解她这跳跃的问题。 “你看好我吗?” 沈明月眼睛一弯,说:“刚才您说要招公关去接触程徽,成功了应该有奖金对吧,奖金有多少啊,我毛遂自荐呀。” 宋聿怀眸光微沉,冷硬吐出两字:“不行。” 沈明月的笑容僵了一下,不服气追问。 “为什么?反正都是任务,交给谁不是做,我有能力的啊,您把钱给谁都是给,给我不是更好吗?” “……” 依她那份察言观色,审时度势,四两拨千斤的能力,她若真去公关程徽…… 岂止有能力,那可真是太有能力了! “那不是你的任务。”宋聿怀很专断的拒绝。 “那我的任务是什么?” 宋聿怀被她问得一滞,躁意骤起,“回你工位,去挑个偶像剧看。” 沈明月:“……” …… - 董事会那边似乎对推上来的陶群颇具信心,几番商讨博弈之后,最终决议还是给了陶群一个尝试接触的机会。 理由冠冕堂皇:广开渠道,多面尝试,未必非要一次成功,积累经验也是好的。 地点选在一家会员制江南菜馆。 陶群身着珍珠白色套裙,妆容清淡得体,言谈举止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席间,她事先做足了功课,对程徽过往几个经典投资案例如数家珍,提问也切中要害,表现可谓可圈可点,连陪同的盛业一位副总都暗自点头,觉得这姑娘真有两把刷子。 “程总,久仰,您在高盛时主导的那几桩跨境并购,尤其是08年市场低潮期逆向操作的那一笔,简直是教科书级别,我们这些后辈研究案例时,常感叹那份魄力和对周期的精准拿捏。” “陶小姐过誉,时势造英雄,当年也是团队之功,恰逢其会,市场永远在变,过去的逻辑未必适用于今天,尤其是现在移动互联网起来,玩法又不同了。” “所以这才更显程总您当时决策的前瞻性啊,如今盛业集团也特别关注技术与资本早期互联网金融项目,其核心与您当年在高盛时看重企业底层价值和协同效应的思路,我觉得是一脉相承的。” “一脉相承谈不上,每个机构不同,资源禀赋也不同,不过,到了我这个年纪,只想多看看,多走走,其他的就不再多想了。” 酒过三巡,菜品过半。 程徽大多数时间倾听,偶尔回应几句,言辞精炼,滴水不漏。 对于陶群展现出的准备,既未表现出特别的热络,也无明显的排斥,礼貌的应付着。 蓦地。 他突问:“对了,上次在球场,跟在宋总身边那位小沈助理,她最近怎么样,还在你们盛业吗?” 这话陶群没法答,只能对宋聿怀投去求救视线。 宋聿怀握着茶杯的指尖一点点收紧,迎上程徽探究的目光,道:“程总记性真好,沈助理目前还是个学生,以学业为主,偶尔过来跟着学习。” 提起这个,程徽好似来了点兴趣。 “那小姑娘有点意思,年纪不大,沉得住气。” 他看向宋聿怀,笑意深了些,话里有话,“宋总手下真是藏龙卧虎啊,连个兼职助理,都让人印象深刻。” 宋聿怀垂眸,掩去其中翻涌的暗流,再抬眼时,又是一片平静的商务式微笑:“程总过奖了,年轻人,还需要多磨练。” 陶群后续的发挥依旧在线,但程徽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了。 敷衍得很。 饭局散场,送走程徽后,夜色已深。 坐在副驾的徐岩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后排闭目养神的宋聿怀,斟酌了片刻,还是低声开口。 “宋总,程徽今晚怎么突然提起沈明月了?” 宋聿怀睁开眼,斜睨了徐岩一眼,“你说呢?” “不会吧。” 徐岩喃喃道,眉头皱起,“那天在球场,沈明月基本就是个背景板,话都没说几句,见惯风月的程徽怎么会……” “其实越是沉在底下让人看不清深浅的,反而越容易勾起人的探究欲。” 在程徽那种阅人无数,习惯从细节处窥探本质的老狐狸看来,这种矛盾本身,就足以引起兴趣。 徐岩听懂了,脑中飞快权衡,然后试探性说道:“宋总,既然程徽对她有点印象,要不考虑一下,让沈明月接触试试,也许能成为一个意想不到的突破口?” 话刚落地,就感到一道冰冷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身上。 徐岩讪讪地笑了笑,连忙找补:“咳,我开个玩笑,宋总您别当真,沈明月她毕竟是陆云征的人,身份敏感,确实不合适掺和到这些事情里来。” 宋聿怀没接话。 车厢内的气氛,突然沉滞了几分。 …… “小童,上次在高尔夫球场,跟在宋聿怀身边那个女孩,有印象吗?” “记得,程总,姓沈,沈明月,京北大学的学生,目前在盛业秘书部兼职。” 程徽沉吟了会,“今天这个,是宋聿怀找来专门公关我的。” “宋聿怀怎么突然换了一个人来?”小童不解。 “你对这个陶小姐怎么看?” “程总,那位陶小姐准备得很充分,对您的经历和投资理念做了深入研究,接话也算得体,盛业这次,看起来是花了心思的,应该就是美人计了,可奇怪的是……” 小童助理话锋一转,愈发疑惑:“既然认定了要走美人计这条路,为什么不坚持用第一个人?” 说实话,在查到沈明月一个在校大学生,居然在盛业这种标准人事规划的集团里兼职的时候,这任谁都会惊讶吧,怎么看都有所谋吧? 至于所谋什么,刚好这段时间盛业想请程徽入职,就那么合理的对上了。 “接触太少了,还不清楚宋聿怀葫芦里卖什么药。” “程总,那我们需要关注一下沈明月吗?” “不急,等等看,是狐狸迟早会露出尾巴。” 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月。 和程徽会面交接的一直是陶群,他隐隐有些坐不住了。 打算抽空去盛业转一圈。 第238章 最强公关沈明月 陶群那边,按照既定方案又接触了两三次,礼物送了,学术交流的研讨会门票递了,美人计安排了两回。 可谓使出浑身解数,姿态放得足够低,可程徽的态度始终是那种礼貌而疏离的客气,像一堵平和却无法穿透的墙。 董事会的人已经隐隐有些焦躁,陶群更是备受打击,濒临崩溃。 在五月下旬,程徽终于主动向盛业资本发出了一个信号。 他表示近期对国内几家风头正劲的私募机构很感兴趣,想顺便到盛业看看,进行一场非正式的交流视察。 陶群得知消息后,提前候在了公司前台附近,手里捧着准备好的公司宣传册。 当程徽到来时,她立刻迎了上去。 “程总,欢迎您莅临盛业,今天由我为您介绍我们公司的整体办公环境和企业文化,可以吗?” 程徽略一点头算是回应,并未多言,继续向前走去。 陶群心中一喜,连忙跟上。 走在程徽侧后方半步的位置,开始轻声细语地介绍起盛业的部门分布,企业文化墙上的奖项等等。 程徽偶尔会问一两个问题,大多由相关主管回答,陶群也能适时插言,表现积极。 就这样转悠着,来到了顶层秘书部。 程徽的脚步在这里放缓,目光似随意地扫过一个个工位。 沈明月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电脑屏幕幽幽亮着,正在播放一档讲座节目。 百家讲坛。 主讲人正娓娓道着某个朝代的兴衰更替。 她一手随意地支着下颌,眼神是放空的,长睫偶尔一颤,像停在花瓣上休憩的蝶。 那是一种毫无防备的寂静美。 当你注意到她时,那种美已像后半夜的月光,凉浸浸地铺满了视野。 不是灼目的艳,而是一种清凌凌的透彻。 陶群陪同在程徽身侧,正细致地介绍着秘书部的职能划分和协同流程时,突听他叫了声:“沈助理。” 陶群顺着他视线定在某处,眉梢轻抬,而后又落回程徽身上。 这一眼有些意味深长。 “程总?” 沈明月看到程徽,说实话,还是有点意外的。 她站起身,微微颔首:“您好,宋总今日外出参加一个闭门研讨会,不在公司,您这是……?” “没什么特别的事,正好在附近,听说盛业这边环境不错,就过来随便看看,交流学习一下。” 程徽语气轻松,看起来还真像只是兴之所至,“沈助理要是不忙的话,方不方便带我随便转转?” 沈明月略微思索了一下,便爽快地点点头:“当然可以,程总,只要您不嫌弃我不会说话就好,您这边请。” 几人一前一后,离开了秘书部这片区域。 程徽临走前,侧头看了一眼沈明月的电脑,其上依旧播放着那个讲座节目。 参观的随行人员中,多增了沈明月一个。 沿着开放办公区的通道缓步前行,和之前陶群的介绍话语也并没有太大区别。 中途。 沈明月闲聊般问:“程总这次过来考察,是已经接受了宋总的提议,打算正式加入盛业了吗?” 程徽闻言哈哈一笑,避实就虚:“盛业平台不错,宋总也是个有想法的人,至于合作嘛,形式可以多种多样,不一定要拘泥于传统的入职嘛,多点接触,多看看,总是好的。” 典型的商场老狐狸式回答,留足了余地和想象空间。 沈明月听了,轻轻点了点头,理解的笑笑:“程总说得对,稳扎稳打,看清了再决定,总是更稳妥的。” 没有再就这个话题深入下去,她指向不远处的一片休闲区。 “那边是我们设置的休息放松区域,程总要不要过去看看,休息一会?” 程徽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 陶群等人见状,也在稍远处的沙发组落座,一众视线若有若无地聚焦在这边。 沈明月端来两杯清咖,将其中一杯轻轻放在程徽面前的茶几上。 “不知道您的口味,按最基础的准备了。” “谢谢。” 沈明月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双手捧着咖啡杯,指尖摩挲着杯壁,心念急转。 投其所好,是接近任何人的不二法门。 既然他不想谈工作,那就聊点别的。 中年男人最喜欢谈什么? 撇开风花雪月,无非是宏大的叙事,政治、历史、哲学…… 她抬起眼,语带钦佩:“程总,其实我也隐约知道一些宋总为了请您开出的条件,说真的,那些条件放眼整个行业都绝对是顶尖了,没想到您好像一点都不动心。” “都说名利动人心,可在您这儿,好像看得特别淡,我想这大概就是圣人境界吧?真是让人佩服。” 程徽轻轻笑了笑,有看透世事的了然,也有一丝淡淡的倦意,缓声道:“不过是在名利场里滚得久了,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些东西,看得多了,也就没那么大吸引力了。” 沈明月认真听着,仿佛深受启发。 “其实我也很想做一个淡泊名利的人,可是,淡泊名利,手里若是没有名利就有些尴尬了,毕竟人不能淡泊自己没有的东西。” “等到哪一天,我要是也能达到程总您这样的成就,把那些东西反复体验过了,那时候,我大概也能像程总您这样释然了吧。” 程徽摇摇头,身体微微后靠,“我还不算什么,我更喜欢李白那种,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的洒脱,一生都在游山玩水,纵情诗酒,潇洒一生。” 沈明月蹙眉,对此表示不认同。 “可是我觉得古代很多的诗人吧,他潇洒一生的真正原因是仕途不好,你问李白一百回,你说你愿意当张居正还是愿意当李白,李白绝对回答一百遍他愿意当张居正。” “但是就是因为仕途不得志,才会有那么多优秀的诗篇出来,而且李白很多诗他都是被贬了之后写的。” “比如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这是释然,可是你说释然这个东西吧,有时候也分真释然和假释然,程总你觉得呢?” 有的人历经千帆,洞明世事,从心底里放下了,那是真释然。 可也有的人,只是迫于现实,无力改变,于是告诉自己算了,这样也好,用表面的豁达来掩盖内里的不甘啊。 第239章 到点了,姐要抑郁了 程徽眸光中掠过讶异,饶有兴致地追问:“你还知道张居正?” 沈明月抿唇腼腆一笑。 “程总,我是学文科的,历史多少都会了解一些。” “难怪。” 程徽点了点头,兴趣更浓了,“既然提到了,我想听听你对张居正这个人的看法。” 沈明月想了想,说。 “张居正这个人我也不敢多说,就说一点吧,他明明可以跟他那个阶级去共享太平,但是他拿刀捅向了他那个阶级,为了百姓的太平,他明明可以不得罪那么多人,他依然是权力的最顶尖,并且大家都能更加维护他。” “可他的一条编法,考成法,得罪了太多人,所以他死后就被清算了……” “……我觉得得张居正厉害在他可以隐忍十几年不择手段的去上位,却不忘初心。” 程徽:“我之前看到你在看《百家讲坛》,你很喜欢历史?” “对,没事的时候我就喜欢研究历史,因为我觉得世上任何东西都能从历史上找到事物发展的核心逻辑和必然结局。” “那你最喜欢哪段历史?” 是恢弘的汉唐? 还是文化鼎盛的宋? 或者复杂矛盾的明? 程徽等着她回答。 沈明月微微偏了偏头,笑意吟吟的说:“宋总带我出去,和程总您第一次在高尔夫球场见面的那段历史,让我受益良多。” “嗯???” 程徽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错愕一愣。 这那算什么历史? 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商业社交场合罢了。 沈明月面上维持着认真的神情,眨眼补充。 “过去发生的事情不都可以算作历史吗?那段经历虽然短暂,但对我来说,跟在宋总和程总身后听你们交谈,真的受益匪浅,历史可以铭鉴的嘛对吧,那怎么不算呢?” “哈哈哈哈哈,好!” 最后忍俊不禁,程徽朗声大笑。 笑声在安静的休息区显得格外清朗,引得远处一直关注这边的陶群等人纷纷侧目,不明白程徽为何突然如此开怀。 他一边笑,一边起身,看向沈明月的目光满是欣赏:“你这个小姑娘,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挺有意思!” 程徽一行人走了,看出来他很开心。 当日下午,一通电话直接拨到了正在参加某个闭门峰会的宋聿怀手机上。 “聿怀,关于入职盛业的事,我考虑了一下,觉得可以深入谈谈。” “盛业和你的诚意,我看到了,不过我希望能由一位我熟悉且认可的员工,来专门负责与我这边的对接协调。” “陶小姐很努力但不太适合,我需要一个更聪明,更懂分寸的人。” “我觉得,沈明月沈助理,就很好。” “这是我同意加入盛业的一个重要前提条件。” 什么助理,什么协调,程徽要的就是沈明月这个人。 宋聿怀握着手机的手指猛然收紧,骨节泛出青白色,手背上的青筋隐隐跳动。 气笑了。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他霍然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向会议室门口。 “宋总?会议还没……”徐岩提醒。 宋聿怀恍若未闻。 厚重的门板在他身后反弹,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余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回荡,震得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徐岩见状,忙快步跟了上去。 一直回到公司,宋聿怀始终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拉紧的弓弦。 “让沈明月过来。” 徐岩应了声,照办。 不消片刻,沈明月来到宋聿怀办公室。 “宋总,您不是在参加……” “程徽刚刚和我说,他愿意入职盛业了。” 沈明月眼中掠过一丝惊喜,唇角弯起笑容:“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恭喜宋总。” “好吗?” 宋聿怀重复了这两个字,尾音极轻地飘了一下。 某种紧绷到极致的东西,让敏感的人脊背发凉。 沈明月笑容微凝,察觉到他情绪的不对劲,谨慎的没有接话。 宋聿怀向前踏了半步,细微的动作带来的压迫感也随之增强。 “你和程徽都聊了什么?” “也没什么啊,就是历史文学和一些个人感想。” “你撩他了吗?” “啊?” “沈明月,你觉得你做的这件事对吗?” “……对?”沈明月犹疑着,看见他那越来越沉的脸,睫毛颤了颤,而后肯定的回答,“不对。” “你是靠什么来判断对错的?” “你的脸色。” 宋聿怀周身的气息,有那么一刹那冰封般凝固,眼底深处翻涌的墨色几乎要冲破平静的假面倾泻而出。 “我有没有告诉你,这不是你的任务,你能不能听话一点?” 沈明月迎着他幽深的目光,既委屈又茫然:“这怎么能怪我呢,是程总过来指名让我带他参观的,我一个小小的员工,能拒绝程总的要求吗?我又不是盛业的老板娘。” “你这是在怪我吗?” “不敢。” 宋聿怀沉默了。 胸腔里那股灼烧的郁气找不到合适的宣泄口,愈发躁动难平。 半晌。 “出去吧。”他说。 “宋总,您刚才说程总答应入职了,那我之前问过的,那个奖金,我能有吗?” 宋聿怀再次被她这副财迷样气笑,“没有。” 因为程徽不会入职。 沈明月那点期盼的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转身离开。 慢吞吞地挪回工位。 徐岩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问:“挨骂了?” 沈明月没精打采地点了点头,“徐经理,你说到底要我怎样,宋总他才满意啊?” “做好本职工作,谨言慎行,总是没错的。” “徐经理,你跟在宋总身边时间最长,有没有听说或者见过,宋总对哪个女人特别青眼相待过?” 徐岩沉吟了片刻。 他微微俯身,声音压得很低:“好像也有过,大概半年前,在云水会所那边,听说宋总为了博佳人一笑,当场豪掷五千万。” 沈明月听着听着,脸上的好奇慢慢凝固了。 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突然想起某次在商场,见到了一位和自己有些相似的女人。 听那两人对话,确实有一个姓宋的,出手还挺大方。 啊。 原来是这么个事。 浅茶色眸子里一点点漫上空白的茫然。 想到自己各种演戏才获得的三千万投资。 想到自己斗智斗勇才获得的一千万赔偿。 想到自己费劲拉人却没能获得的奖金…… 那叫一个心酸。 怎么就没人豪掷千金博我一笑呢?! 沈明月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三点。 她疲惫的站起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到点了,姐要回去开始抑郁了。” 第240章 哪找的大宝贝,真让人稀罕 五月二十二日。 这一天对沈明月来说太抑郁了。 这一天是个容易受伤的女人。 所以她窝窝囊囊的决定,以后不给宋聿怀送吃的了。 部门同事的照旧。 头两次,宋聿怀并未在意,他本就事务繁忙。 直到某天下午,看到沈明月提着纸袋走进办公区,笑盈盈地分发给几个同事。 路过徐岩工位时,也自然地将一小盒精致的马卡龙放在他桌角,说了句“徐经理,尝尝这个,不太甜”。 然后,她径直回到自己工位,没了下文。 没、了、下、文! 宋聿怀正在签署文件的手,顿住了。 只要她来,秘书部门里的下午茶点心从未间断,人人有份,气氛和睦。 唯独他的桌角,那片曾经短暂摆放过甜品点心的地方,空空如也。 宋聿怀手中的钢笔在指尖转了两圈。 按了内线。 徐岩很快敲门进来:“宋总?” 宋聿怀没有抬头,视线似乎还停留在面前的文件上,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沈明月最近还是经常带东西来?” 徐岩点头回答:“是的,沈助理有心,每次来上班会带些甜点给大家,说是感谢同事们的照顾,大家都很喜欢她。” 宋聿怀沉默了几秒,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敲了一下。 “没有我的?” 徐岩笑说:“宋总,沈助理带来的点心,一向是分给秘书部同事的,主要是为了讨好我们这些平时能行个方便,给点关照的同事,你真的只是顺带沾边的那个。” “……” 办公室里陡然陷入一片沉寂。 宋聿怀握着钢笔的手指,紧了又紧。 复杂到他刻意忽视的细微窒闷感悄然蔓延,沉沉地压在胸口。 许久。 “出去吧。”他开口,嗓音低沉沙哑,听不出喜怒。 “是。” 徐岩应声,转身离开,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室内。 宋聿怀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阳光照亮空气中浮动的微尘,照不进他眼底那片晦暗的深海。 他面前的文件,许久,都未翻动一页。 那支万宝龙钢笔被其紧紧握在掌心,金属的凉意,似乎一直沁到了骨子里。 …… - 六月,暑气初显。 李显贺攒了一场局,定在京郊一处私人民宿。 李显贺是圈里有名的会玩敢玩,受邀的人不多,陆云征,宋聿怀两位,以及几个平时走得近的世家子弟。 民宿露台,暮色四合,远处山峦叠翠。 烧烤架炭火正红,李显贺忙着翻动肉串,嘴里不忘嚷嚷:“陆云征,管管你家小宝贝,她偷我烤好的鸡翅。” 陆云征一身作训服,袖子高高撸起,露出线条硬朗的小臂。 他大马金刀地坐着,一把将挨着他的沈明月揽到腿上箍着,笑声低懒:“听见没,李处长发话,人赃并获了。” 沈明月顺势靠在他肩头,仰着脸笑,眼睛亮晶晶的,像个被宠坏的小姑娘,对着李显贺说。 “大哥,你这思想觉悟有待提高噢,这不是偷,这是为人民服务,我是人民,你是处长,为我服务,这是天经地义的呀。” “哟呵——” 李显贺眉梢高挑,乐了,朗声大笑几声。 沈明月又看向陆云征,理不直气也壮的说:“首长,你也别闲着,给我倒杯水呗,时刻记得为人民服务噢。” 陆云征一噎,胸腔闷声震动,低头用下巴蹭她发顶,声音低了些,也更磨人。 “行,明月,水我帮你打,但等我回来咱俩再好好探讨探讨,你这群众还需要什么样的深入服务。” 热气拂过她耳廓,暧昧不言而喻。 沈明月脸微红,轻啐一口:“没个正经。” 却也没抽身,反而更往他怀里缩了缩,拿起旁边冰镇的啤酒递到他嘴边:“喝点吧,把火灭灭。” “你喂我。” 沈明月看了下自己已经递送到他嘴边的酒,“在喂的啊。” 陆云征盯着她,喉结滚动,懒懒的说:“用嘴。” “陆云征!” 沈明月羞恼,作势要打他。 陆云征笑着躲,手臂却将她箍得更紧,转头对烤得满头大汗的李显贺扬声道:“显贺,多烤点,我家明月脸皮薄,饿着了又该跟我闹。” “滚,就你会疼人,你们一个两个当大爷,等着让我侍候是吧?” 李显贺虽笑骂,手上还是送过来一把烤好的串,“陆云征你丫就嘚瑟吧,等你这小宝贝哪天烦了你,看你上哪儿哭去。” 陆云征嗤笑,低头用鼻尖蹭沈明月的头发:“你烦不烦我?” 沈明月趴在他肩头,手指卷着他作训服领口的魔术贴,声音闷在他颈窝里,带着笑:“烦死了,陆首长天天折腾人。” “这就叫折腾?” 陆云征乐了,偏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沈明月耳根瞬间红了,掐他胳膊:“陆云征,你要不要脸。” 陆云征浑不在意,“不要,老子要你就行了。” 李显贺看不过眼,起哄:“我说你俩够了吧?这还有个单身狗呢,宋聿怀,你也不管管!” 他看向一直沉默坐在阴影处的藤椅上,慢慢喝着酒的宋聿怀。 宋聿怀掀了掀眼皮:“管什么?” “管管这恋爱的酸臭味啊。”李显贺嚷嚷。 沈明月轻哼了声,离开陆云征怀抱,转而去小口小口的吃着串,吃得斯文。 陆云征起身去打一杯温水回来,放在沈明月面前,而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李显贺斗嘴,手时不时拂开她被风吹到她颊边的发丝,或用指尖擦擦她嘴角。 等到沈明月吃饱了,陆云征又去牵她的手。 “手怎么那么凉?” “一直这样啊,你要帮我捂捂吗?” 不等回答,沈明月干脆把两只手都贴在他腹肌上,“你身上好硬啊。” “废话。” 陆云征懒洋洋地继续拨弦,“练出来的,嫌硬别摸。” 沈明月下巴一扬,“谁要摸你了!” 陆云征舌尖抵了抵腮帮子,顺势起身,一把拉过沈明月,手搭在她肩膀上,俯身低哑的说:“我想要你摸,我们换个地方。” 李显贺看着有些牙酸,对宋聿怀道:“咱俩喝一个?” 宋聿怀沉默举杯,碰了一下,视线落于前方不曾移动。 那边,两人相拥着往楼梯走去,陆云征低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她小声笑,肩膀轻颤,完全倚靠着他,又娇又媚。 “诶聿怀,你今天怎么都不说话?兴致不高?” 李显贺循着他视线,望向两人背影,嘴角一咧,不由得说:“也不知道陆云征从哪儿找的大宝贝,这么招人稀罕。” 宋聿怀没答。 晚风猎猎,吹散指尖升腾的烟雾。 他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眸色比夜色更沉。 心里那股不得劲,像这山间的雾气,无声无息,却无处不在,缠得人喘不过气。 第241章 反被套路啦 察言观色,投其所好,懂得进退,适时展现价值,是每一个想上位之人必备技能。 而男女之间那点事,沈明月一开始就想得很通透。 她也明白延迟满足的道理,高明的猎手,知道适当的距离和悬念能维持兴趣。 就像老板给员工画饼,偶尔需要一点看得见的甜头。 但若一直只画饼不给肉,再忠诚的员工也会怀疑,会懈怠,最终那饼画得再大再圆,也失去了诱人的光泽,变得索然无味。 她想好了。 彻底放弃宋聿怀。 可是—— 陆云征的吻沿着她的下颌滑向颈侧,手掌隔着衣料摩挲着她的腰背。 就在他气息不稳地想要更进一步时,敏锐地察觉到怀里人的回应不那么专注。 陆云征动作顿住,稍稍退开一点距离,看她。 “你走神了,在想什么?” 沈明月抬起手臂,更紧地环住了他的脖颈,将身体更深地贴向他,仰起脸,声音轻软,有点怯。 “我有点紧张,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陆云征闻言有些失笑。 毕竟一直以来,问这句话的是他,从来不正面回答的人才是她啊。 “男女朋友。” 沈明月把脸贴在他颈窝,像小猫撒娇, “你喜欢我吗?” “喜欢!” “你爱我吗?” “爱!” 沈明月微微踮脚,吻上他的唇。 陆云征喉结猛地一滚,立刻就要反客为主,加深这个撩拨。 沈明月在这前一瞬稍稍退开了些,说:“云征哥哥,我好像……那个来了……” 陆云征没反应过来:“哪个?” 沈明月咬着唇,声音更小:“就是...大姨妈,好像提前了几天。” 陆云征怔了两秒,明白了。 股蓄势待发的燥热突然被泼了盆温水,转化成闷闷的躁意,堵在胸口。 可看着沈明月又羞又窘的模样,那股躁意散了大半,只剩下又好气又好笑的无奈。 他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真是时候。” 沈明月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他,无措也无奈:“我也不知道会提前,可能是这两天喝冰的太多了……” “没事。” 陆云征打断她的道歉,松开对她的钳制,拍了拍她的背,“你先去处理一下。” 沈明月点点头快步走进卫生间,关上门。 陆云征站在原地,听着里面传来隐约的水声和窸窣声响,烦躁地扒拉了一下头发,走到床边坐下。 随手拿起烟盒,抽出一支叼在嘴里,没点燃。 百无聊赖地转着打火机,金属外壳发出规律的轻响。 过了好一会儿,卫生间的门被轻轻拉开一条缝。 沈明月磨磨蹭蹭地走出来,身上换了件民宿提供的柔软浴袍,头发有些松散,脸颊的红晕未退,眼神躲闪。 她是真想清楚了,奈何天公不作美。 这不能怪她。 陆云征抬眼,勾了勾手。 沈明月慢吞吞地挪过去。 陆云征嫌她磨蹭,拿掉嘴角没点的烟一扔,长臂一伸,直接扣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就把人拉得跌坐在自己腿上。 浴袍下摆散开,露出雪白细腻的长腿,白嫩柔滑,触感极佳。 “呀!” 沈明月轻呼一声,“云征哥哥……” “嗯?”陆云征应了一声,尾音上扬,“确认了?” 沈明月点头嗯了声。 陆云征将下巴搁在她颈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欲望被强行压抑,化为更缠绵的侵略性。 生理期他懂,不会乱来。 但这不代表他就要当个清心寡欲的柳下惠。 他的吻落了下来。 细碎的,温柔的,不容拒绝的。 从耳垂到脖颈,到锁骨,一路往下。 他的手也没闲着,毫无阻碍地探了进去,贴着滑腻的腰侧肌肤,游移。 触感饱满而沉甸,带着惊人的弹性和重量。 陆云征的呼吸和手中力道明显重了一下。 倏地收拢手掌,陷入其中。 沈明月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极轻的嘤咛。 陆云征低头,含住那早已红透的耳垂,用牙齿轻轻碾磨,声音含糊沙哑,带着浓重的情欲:“这么软。” 又引起声声细微的娇颤。 另一只环着她腰的手臂收紧,将她更密实地按向自己。 沈明月几乎要化在他怀里,呼吸完全乱了,身体软得不像话,全靠他的力量支撑。 陆云征的吻从她耳垂移到脖颈,声音低哑得不成样子。 “宝宝,帮我。” 沈明月脑子晕乎乎的,问:“怎么帮?” 陆云征抬起埋在她颈窝的头,手下力道不轻不重的捏了下,眼神深暗如夜。 于耳边低语了句。 都成年人,沈明月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绯红染上脸颊双侧,又羞又愤的拒绝。 “不行,陆云征你……流氓!” 陆云征看着她羞恼至极,眼睛都湿漉漉 的样子,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携着压抑的欲念和一丝恶劣。 他没强求,鼻尖蹭着她的鼻尖,呼吸交融。 “那把手给我。” “什么?” 陆云征没解释,直接松开了环在她腰上的手,转而捉住了她一只抵在他胸前的手腕,徐徐引导着。 好好好。 反被套路了!!! 磨磨蹭蹭近一个小时,陆云征终于放过沈明月。 被折腾得心累,所以她挨床就睡了。 陆云征洗完澡出来,看见她蜷缩成一团,睡得很安静,只能摇摇头关灯躺下。 已经睡着的沈明月感觉有人躺在了自己身边,身体主动往对方怀里靠,轻声呢喃着:“我好喜欢你好喜欢你啊……” 陆云征搂住她,吻落在额角。 “我也是。” 第242章 已老实 第二天清晨。 沈明月赖床不想起。 陆云征由着她没说什么,把边角的被子又掖了掖,起身穿衣。 等他下楼来到餐厅时,李显贺和宋聿怀已经在了。 “哟,你一个人啊?” 李显贺正剥着鸡蛋,抬眼看见陆云征一个人,挤眉弄眼,促狭的笑:“怎么着,昨晚战况激烈,把人小姑娘整得下不来床了?” 他说话向来没顾忌,声音也没压着,粗粝又直白。 陆云征拉开椅子坐下,而后扯了扯嘴角,不否认也不解释,含糊地哼了一声。 “啧,少打听。” 这态度,在其他人看来就是默认了。 “行啊你,够猛的,看你这黑眼圈,一宿没消停?人家小姑娘受得了吗?” 李显贺边说边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宋聿怀,“老宋,你说是不是?陆云征这牲口。” 宋聿怀抬起眼,目光掠过陆云征。 陆云征正低头吃着早餐,眉宇间那股子慵懒和隐约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那是男人在某种事情上得到满足后特有的神情。 “嗯。”宋聿怀简短地应了一声,重新垂下眼,看着面前的早餐,突然失去了食欲。 李显贺又说:“后山有个温泉,水质不错,一会儿你那小宝贝醒了,可以带她去泡泡,解解乏。” 陆云征想了想沈明月的身体,特殊时期,还是少碰水,婉拒:“下次吧。” 李显贺不明缘由,只以为陆云征把人折腾狠了,啧啧摇头。 “你丫能不能克制一点,真就老房子着火,刹不住车了呗。” 陆云征嘴角噙着笑,没反驳,依旧默认了李显贺的调侃。 李显贺正兴致勃勃地想追问一些细节,宋聿怀忽然放下了勺子。 瓷器轻轻磕在碗沿,发出清脆一响。 李显贺和陆云征都顿了一下,看向他。 宋聿怀站起身,声音平稳无波:“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李显贺看着他的离去背影,嘀咕:“宋聿怀这两天怎么闷不吭声的。” 陆云征正低头给沈明月发信息,问她想吃什么,头也不抬:“他一直不就那样?” 李显贺想了想,也对。 耸耸肩,继续吃自己的早餐。 中午,日光正盛。 民宿小院忽然热闹起来,来了几个衣着鲜亮,笑语嫣嫣的年轻女人。 李显贺一手搭在其中一位高挑美女肩头,正扬着嗓子张罗:“游湖去啊,船我都订好了!” 一呼百应,楼下小院顿时充满了欢声笑语。 楼上房间,窗户半开,隐约能听见楼下的喧闹。 沈明月换上了民宿提供睡衣短裤,盘腿坐在飘窗边上,吃着午饭。 陆云征靠在沙发里,两条长腿随意地支着,正在看军事新闻,眉目专注。 视线偶尔会从屏幕上移开,瞥一眼房间里的人。 沈明月吃了几口就没什么胃口了,放下筷子,看着下方的热闹,百无聊赖地晃了晃悬在沿边的小腿。 线条纤细匀称,脚踝玲珑。 阳光照在上面,皮肤细腻得几乎透明,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 随着她无意识轻轻晃动的节奏,那点莹白的光泽忽明忽暗,格外引人注目。 像阳光下粼粼的波光,一晃,又一晃。 又像某种撩人不自知的邀请。 陆云征的视线不知不觉就定住了。 燥意有点复燃的迹象。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李显贺。 “房间窝着干嘛呢?下来啊,游湖去,都等着你们呢。” 陆云征看了一眼飘窗边的人。 沈明月也听到了电话里的嚷嚷,停下了晃腿的动作三秒,侧身安静地看着他,清凌凌的眼睛里有些倦怠。 “快点,天气多好,赶紧的,别磨叽!”李显贺催促。 陆云征对着电话那头干脆利落地回了两个字:“不去。” “啊?为啥?” 陆云征懒得解释,直接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回沙发,然后问沈明月:“你想去吗?” “你想去吗?” 沈明反问,软声说:“你想去的话你就去呀,不用管我,我在房间休息就好,等会睡个午觉。” 这话沈明月说出来是百分百的真心又实意。 昨晚身旁突然多了个人,不太习惯,正处生理期又有点难受,所以根本就没怎么睡好。 可听在陆云征耳朵里,再配上她那张强打精神的脸,简直比直接说你别走还让人挪不动步。 陆云征没说话。 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站起身,几步走到床边。 沈明月晃动的腿彻底停住,疑惑抬眼看他。 陆云征俯身,一手穿过她膝弯,一手揽住她的背,稍一用力,就把人从飘窗上捞了起来。 沈明月轻呼一声,人已经陷进坚实滚烫的怀抱。 他抱着她,自己转身坐回她刚才的位置,将她侧放在自己腿上,圈住。 “你在这儿,我还能想去哪儿?” 他低头,目光下滑,落在她微微敞开的领口和裸露的肩颈,喉结滚动了一下,哑着音咬牙切齿,又混着浓浓的宠溺。 “脸色这么差,我走了,你一个人在这儿哼唧,谁管你?” 沈明月被他笼罩在身下,鼻尖全是他身上强烈气息,不服气的小声辩解:“我没有哼唧。” 陆云征笑了声,说:“行,你没有,是我舍不得离开你,我女朋友在这儿不舒服,我跑出去跟别人游湖?沈明月,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我不是……” 这年头,装大方还有错了。 沈明月想解释,被他下一个动作打断。 陆云征忽然低下头,吻了吻她的眉心,很轻。 “哪儿都不去,就陪你,你敢再晃一下腿试试?” 他说着,空闲的那只手滑下去,直接握住了她还在轻微晃动的小腿肚。 掌心滚烫,带着薄茧,牢牢箍住那截微凉的细腻肌肤。 “……” 沈明月腿部力量倏然一绷。 已老实。 陆云征:“不是要睡午觉吗?我陪你睡。” 沈明月将头靠在他肩窝,轻轻嗯了一声。 本来陆云征是躺床上准备陪着一起睡的,不过沈明月真的不习惯,于是幽幽的看着他。 陆云征没办法,只好让她自己睡,自己则继续窝在沙发上看新闻。 三点左右的时候,他出去抽烟,在庭院里碰巧遇上了宋聿怀,打了个招呼,问:“显贺说去游湖,你没去?” 宋聿怀说:“对那不感兴趣。” 陆云征笑:“很少见你对什么东西感兴趣过,不怪李显贺说你这个宋小叔活得像个老古董。” 宋聿怀看了陆云征一眼,勾唇不语。 第243章 没有人比他更精了 下午的时光在半睡半醒的昏沉中悄然流逝。 楼下小院再次喧哗起来,夹杂着女孩们清脆的笑声,男人们洪亮的招呼声。 沈明月在睡梦中皱了皱眉,隐约听见那些声音,但困意太浓,把脸往枕头里埋了埋,蹭了蹭,又睡了过去。 晚饭点的时候,陆云征来叫了她一声,沈明月含糊的哼了声,没起。 陆云征只好去厨房和人说一声,留一个人的饭菜。 晚上八点多,沈明月才彻底清醒。 小腹的不适感减轻了许多,睡饱了精神也好了不少。 简单洗漱一番后,踩着的民宿拖鞋,素着一张脸,头发松松地挽了个髻,几缕碎发落在颈边,就下了楼。 长条桌旁,男人们正在打牌。 除了陆云征和宋聿怀,每人身边都挨着个女伴,或娇笑着看牌,或低声细语,松弛且暧昧。 陆云征背对着,指间夹着烟,没怎么抽,正皱眉看着手里的牌,侧脸线条在灯光下稍显冷硬。 最先注意到她下来的是挨着李显贺的那个高挑美女,本随意地扫了眼,随即顿住了。 紧接着,牌桌上另外两个男人也看了过来。 一双腿又长又直,白生生的在昏暗光线下格外晃眼,不由得多绕了两圈。 陆云征似有所觉,转过头。 “醒了?”他掐灭了手里的烟,随手扔进旁边的烟灰缸,很自然地伸出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到自己身边的空椅子上坐下。 “嗯。”沈明月很自然地靠向他。 “饿了吗?” “有点。” “我让人给你留了饭,在厨房温着,等着。”陆云征说完,对一位服务生招手示意。 服务生应声而去,很快端了一碟碟餐盘进来,放置在一旁的小圆桌上。 沈明月起身去吃饭。 牌局还在继续。 李显贺扔了牌,百无聊赖地叼着烟:“光打牌没劲,赌点别的。” 对面,一个梳背头的男人笑着接茬:“李少想赌什么?” 李显贺的视线慢悠悠地落在那男人身边的女伴身上。 那女人身体一僵,笑容隐隐碎裂。 虽然早知道越上流,玩得往往越下流越混不吝,也自认做了心理准备。 可当自己真的像件货物般被人掂量,被随口当成赌注时,那股寒意还是从脊椎骨猛地窜上来,冻得人指尖发麻。 在这里,她们这些依附着出现的女人,不过是摆在台面上随时可以交换的赌资,价值就是供人取乐。 背头男人察觉到李显贺的视线,也不恼,顺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自己女伴发白的脸,浑不在意地笑问:“看上了?” 李显贺似笑非笑挑眉,不答反问:“你给?” “这算什么。” 背头男人吐了口烟圈,语气轻飘,满不在乎道:“李少喜欢,尽管拿去玩。” 女人身体一抖,死死咬着下唇,刚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李显贺嗤笑一声,像是觉得没劲,视线在牌桌上转了一圈,掠过面无表情的宋聿怀,又落在了陆云征身上。 最后,若有似无地飘向陆云征侧后方,正安静吃饭的沈明月身上,刚想开口说什么。 陆云征已然侧身,宽阔的肩背像一堵墙,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李显贺投向那方之地的视线。 他抬眼,看向李显贺,眼神既冷且硬,很明显的警告。 牌桌上其他几个男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有人遗憾,有人玩味,也有人瞥了一眼被陆云征护在身后,依旧安静吃饭的沈明月,心底那点刚刚冒头的蠢动,悄无声息地按了下去。 有些界线,不必明说,一看就懂。 李显贺怔了半秒,恍然,继而又挑眉,扯出个戏谑的弧度。 “得了,我要你们女人干什么,难道我没有吗?” 话毕,李显贺手臂一伸,搭在自个女伴肩上,拍了拍。 女伴主动凑上去,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背头男人的女伴在李显贺目光移开后,紧绷的肩背松弛了半分,悄无声息地吐出一口气。 而后带着一丝残余的惊悸和后怕,偷偷朝沈明月的方向瞥去一眼。 她神定自若,完全没察觉到刚才起的那点微妙风浪。 女人心底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 羡慕那份被明目张胆护在身后的偏爱。 沈明月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口,放下碗筷,用纸巾擦了擦嘴角。 她起身,重新走到陆云征身边的空位坐下。 陆云征正心不在焉地看着牌,察觉到她的靠近,偏过头看她:“吃饱了?” “嗯。”沈明月点点头,声音还是有点刚睡醒的软。 “要不要出去走走?” “好。” 闻言,陆云征把手里的牌往桌上一扔:“你们玩。” 不再理会牌桌上其他人诧异的目光,他牵着沈明月径直朝民宿大门走去。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李显贺才往后一靠,对着陆云征离开的方向,悠悠自嘲道:“至于吗,防我跟防贼似的,我他妈话都没说一句。” 宋聿怀整理着手里根本没用心打的牌,闻言眼皮都没抬,淡淡回了句:“你表现得太明显了。” “有吗?” 李显贺拧眉回想自己刚才的眼神,好像是有点没收住,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看看又不犯法。” 宋聿怀斜睨了他一眼:“你最好别打她主意。” 李显贺被他这话说得心头一燥。 “我懂,他的人,我再混也不会去碰。”除非他哪天不要了,那也怪不得我。 后面半句,李显贺没敢明着说。 事,咱暗戳戳的做就行。 只是李显贺这会没想到,宋聿怀也是这样想的。 暗戳戳的。 李显贺这会儿还在义愤填膺的说。 “操,陆云征这人,平时看着老实巴交,不近女色,挑起对象来没有比他更精的了!” “啧,不声不响,直接把最好的那个给划拉到自己碗里。” “那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又乖又软,还有股说不出的劲儿,怎么啥好事都给他占去了。” “……” …… …… (开了个关于周尧上桌还是不上的投票,大家参与一下) 第244章 如果是坏女人呢 民宿后院,一条碎石小径蜿蜒。 月色清淡,星子零落。 陆云征牵着沈明月的手,步子放得很慢,与她保持一致。 两人都没说话,远处民宿的灯火和隐约的笑闹声被层层叠叠的竹影与夜色过滤,遥远,模糊。 沈明月微微侧头,看着两人偶尔交错,偶尔分离的影子,忽然笑了一声。 很轻,很浅。 “笑什么?”陆云征问。 沈明月指了指地上两人时而重叠的影子。 “怪有意思的,我以前都是一个人走,上学放学,兼职回校,不管天有多黑,不管时间多晚,都自己走。” 她顿了顿,目光又落回两人交握的手上,声音更飘软,像山间的雾气,“今天是两个人。” 陆云征停下脚步,伸出手,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 怀抱滚烫而坚实,隔绝了夜风,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他低头,在她头顶落下一个很轻的吻,声音从胸膛传来,闷闷沉沉。 “以后都是两个人。” 沈明月闻言,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 稍稍退开一步,仰起脸看他。 地灯昏黄的光勾勒出她清晰的下颌线,和那双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亮的眼睛。 “陆云征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个很无趣的人,喜欢抬头看树低头看花,喜欢细小的事物盛大的风景。” “我还喜欢一个人枯坐着,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说,就那么待着一整天,只是我很擅长去表达,才有了你面前这个沈明月。” “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想表达了,你还会爱那个无趣的沈明月吗?所以我觉得什么永远啊,以后啊这些个词太远了,我不喜欢,我只要你现在说你爱我。” 陆云征一直静静地听着,将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丝语气里的转换,都收进眼底。 最后笑了声,说:“沈明月,这就是你从来不做任何承诺的原因吗,连名分也不给我?” 沈明月心底猛地咯噔一下。 靠。 果然,老男人就是不好忽悠。 心思太深,眼光太毒。 非但没让他顺着自己的节奏走,反而被一句话直指核心。 这一秒,突然有点怀念周尧了,还是他最好忽悠。 这些心思在沈明月心底翻腾,面上那点僵硬化为浓郁的委屈和嗔怪的水光,微微扁了嘴,别开脸。 “你不想说就算了,干嘛曲解我的意思,我都和你那……什么了,还反过来质问我,什么叫连名分都不给你?” “那我是你男朋友吗?” “是。”沈明月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认了。 “嗯,我爱你,我陆云征要的就是你沈明月,有趣的闷的,会说话的还是哑巴的,都要。” “……” 夜风依旧温柔。 陆云征看着她说不出话的样子,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唇,“记住了?” 沈明月眨了眨眼。 许久,她从鼻腔里哼出一句话:“那坏的呢?” “也要。” “坏女人你也要?” “能有多坏?” 不知道喔,可能会很坏很坏吧…… 沈明月于心里回答,面上一笑置之。 第二天,一行人吃完早餐后便分开。 没见着宋聿怀,听人说他昨晚上就回去了。 陆云征送沈明月回学校,回宿舍上楼的时候,手机忽然震动。 “喂,妈。” “明月啊,你给妈打钱了?” 沈明月想了会,应该是刘扬那边,于是道:“是啊,不是跟你说了嘛,我跟朋友合伙的开了个店,以后每个月都能有些收入,我留点生活费,剩下的就打你卡上,你收到了?” “收到了收到了……” 梁秋英有些不安,“可是,明月,这钱好几万呢,你跟你妈说老实话,你真就是开了个卖水的店?” “当然啦!” “家里这边的小卖部,守一年都未必能赚到这个数,你这刚开张没多久的店,一个月就好几万,有点吓到我了。” “大城市嘛,消费高人流量大,是这样的。” 她说得合情合理,但知子莫若母。 梁秋英想起自己女儿从小到大的聪明劲儿,“你没干什么不好的事吧?妈不是说你不好,就是这钱来得这么快,我心里不踏实,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我就盼着你平平安安。” “怎么会呢,我能干什么坏事啊,我这么乖对吧?” “你乖吗?那不是你装出来的吗?” 沈明月先沉默了一下,然后声音开始飘飘忽忽:“妈,喂,妈?你能听清吗?我这边下暴雨了信号不太好,先挂了啊……嘟嘟嘟。” “……” 梁秋英呆坐了会,起身走去厨房做饭,突然有人给她打了个电话。 “诶,贞丰啊,好好好....你们怎么样,身体还好吗?那就行那就行.....” “不用不用,大老远的还寄什么东西过来啊,太麻烦了……对了,你们京北的天气咋样啊,雨下得大不大?” “什么,没雨?大太阳?一连好几天大太阳?!” “噢,我就随便问问……” 梁秋英默默点头,寒暄几句后挂了电话,然后郁闷的骂了句。 “哎哟,好你个沈明月,隔远了还治不了你了!” …… - 在学校老老实实过了一周。 周日,七点刚过。 沈明月打算睡个懒觉,枕边的手机第一次震动响起时,她蹙了蹙眉,没理。 铃声锲而不舍地唱完一遍,又执拗地开始第二遍。 沈明月闭着眼摸索到手机,眼皮掀开一条缝,屏幕上跳动的是刘扬。 “喂……” 刘扬精神十足的声音传来,“姐,是这样,最近区里两个老资格的老板约着一起组个局吃顿饭,交流交流经验,你看咱们要不要去?” 沈明月把手机拿开一点,看了眼时间,才七点十分。 “刘老板,这种同行应酬,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了,该结交结交,该防备防备,你心里有数,我没空管这些。” 刘扬很快应道:“行,姐,我明白了,那你接着睡,打扰了啊。” 沈明月含糊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把手机扔回枕头边,翻了个身,重新沉入梦乡。 意识刚刚开始模糊,身体正准备放松。 嗡嗡嗡—— 沈明月按下接听,一股脑的道:“大哥,我还是个未满20岁的青少年,身体处于发育的关键期,需要多休息保证成长,你能不能有点人性,有什么事不能……” “沈明月。” 沈明月困意全无,看向来电之人。 宋聿怀。 第245章 靠山?靠谁不是靠! 他说:“晚上有个饭局,和程徽的,你还想要那笔奖金吗?” 谁会和钱过不去啊。 沈明月没有任何犹豫:“要。” “晚上七点。”宋聿怀言简意赅,“我来接你。” 晚上六点半,沈明月收拾妥当后走出校门,等他来。 六点五十分,黑色迈巴赫驶停。 沈明月拉开副驾驶的门,系好安全带,对后座的人轻声打了个招呼。 “宋总。” 宋聿怀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两人到的时候,程徽已经到了。 “程总,久等。”宋聿怀上前握手。 “宋总客气,我也刚到。” 程徽回握,目光随即落到沈明月身上,笑意加深,“沈助理,又见面了,看来今天这顿饭,不会无聊了。” 沈明月微微躬身,笑容清浅:“程总好,能再次向您学习,是我的荣幸。” 落座,上菜,寒暄。 话题起初围绕着一些不痛不痒的行业动态和趣闻。 程徽似乎对沈明月格外感兴趣,几次将话题引到她身上,问她学业,问她对京北的感受,沈明月一一作答。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松弛。 “上次在盛业,听沈助理聊起历史,见解很独到。”程徽将话题引了过来,“你对于明朝的其他人物还有哪些了解?” 沈明月想了下:“程总过奖了,我那点皮毛不敢班门弄斧,明朝能人辈出,于谦,徐阶,海瑞等都各具风采,不过真要说起来,我以前看过一句话,说王阳明就是明朝的第一人。” 程徽挑眉,“然后呢?” 沈明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带着点坦诚:“我就特别好奇,到底什么样的人能当得起这个评价,就去买了一本王阳明的《心学》,知行合一,越看越上头,看了一晚上。” “深受启发?”程徽调整了下坐姿。 沈明月抿唇笑笑:“没,我一句话没看懂,天亮了。” 程徽愣了一下,随即,被逗乐了,朗声大笑起来。 他笑得眼角泛起细纹,看向沈明月的目光里,欣赏和趣味更浓。 饭局尾声,程徽示意宋聿怀借一步说话。 两人站在廊下,晚风微起。 程徽开门见山:“聿怀,我还是那个要求,其他的条件,包括你们董事会那份新修订的股权激励草案,我都可以坐下来谈,但沈助理,我得要。” 宋聿怀站在阴影处,斩钉截铁的拒绝:“除了她,其他都可以谈。” 程徽脸上的笑意收敛,有些古怪地看了宋聿怀一眼。 “她不是你特意请来的公关吗?” “不是。” 程徽拧起了眉,视线在宋聿怀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转了转,忽然问:“那是你女人?” 宋聿怀沉默着。 廊下的灯光在深邃的眼眸里投下明灭不定的光晕。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过了几秒,他缓缓开口,声音比晚风更淡,也更决绝:“看来盛业与程先生终究是少了些缘分,祝程先生今后一切顺利。” 程徽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行。” 随后先一步离开了露台。 宋聿怀独自站在原地,点燃一支烟,静静抽了一口。 烟雾缭绕,朦胧间,侧颜如画。 银色打火机于指尖旋转。 已入夏,晚上的风似乎也燥热了些。 他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回包厢,对还在里面等待的沈明月简短道:“走了。” 饭局结束,回程的车里一片死寂。 车子驶入栖山庄园,夜色中树影婆娑,建筑轮廓低调而隐晦。 沈明月看了一眼后座闭目养神的宋聿怀。 他眉眼低敛,侧脸在窗外流过的昏暗光线下显得轮廓冷硬,周身弥漫着一股沉冷的低气压。 想着大概是他今晚酒喝得不少,需要先回住处休息,之后再由司机送她回校。 她识趣地没有多问。 车子停在一栋主楼前。 宋聿怀睁开眼,推门下车。 沈明月原是不准备下车的,不过听他说:“沈明月,跟我来一下。” 略一迟疑,她还是下车跟了上去。 穿过空旷的走廊,宋聿怀抬手指向某间房说:“去那边,桌上有一份文件,帮我拿过来。” 沈明月不疑有他,应了声好,便朝那头的房间走去。 推门而入。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宽阔的床,深灰色被褥铺得整齐,旁边是简约的衣帽架和一张单人沙发。 风格冷硬,是宋聿怀的品味。 文件? 环顾四周,除了床头柜上的一本书和一个玻璃水杯,没有任何类似文件夹的东西。 其他地方也看了看,都没有。 她微微蹙眉,心里升起一丝疑惑,准备回去询问。 一转身。 宋聿怀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房间门口。 脱了西装外套,只穿着衬衫,领带松开了些,袖子挽到小臂。 他就那样闲适地靠在门边,双手插在裤袋里,微微歪着头,看着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可那双深邃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是蓄满了风暴的夜空,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涌动,挣扎,最终化为一种捕猎般的专注和隐隐的失控。 宋聿怀看着她愣住的模样,嘴角轻微地勾了一下。 转瞬即逝,快得像是错觉。 然后,他开口,声音里裹着平时少有的沙哑。 “平时看你挺机灵的,怎么这会这么呆?” 沈明月:“……???” 有亿点懵。 “宋总,您要的文件好像不在这里。” “是不在这里,我要看的,也不是文件。”宋聿怀将门关上,抬脚朝她走近。 “那你想干嘛?” 宋聿怀在她面前停下,目光沉沉地笼罩着她。 听到她的问题,喉结滚动了一下,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嗯。” 在沈明月还没完全理解这声嗯的含义时,他倏然俯身,吻了下来。 沈明月瞳孔骤缩,偏头躲开。 抗拒似乎更刺激了男人眼底翻腾的暗色。 宋聿怀一只手轻易地捉住她两只手腕,反扣在她头顶的墙面上,另一只手则掐住了她的下颌,力道不轻,迫使她转过脸来面对他。 “躲什么?” 沈明月被他掐着下巴,呼吸跟着重了两分:“你……放开我,陆云征他……” “你不是需要靠山吗,靠谁不是靠,再说,不让他知道就行了。” 第247章 少年心碎 两人只做了一次。 宋聿怀躬身坐在沙发上,指间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烟,没怎么抽。 静看着青白色的烟雾袅袅上升,静听着浴室里面隐约的水声。 浴室门打开,沈明月裹着白色浴巾走出来。 热气蒸腾后,皮肤透着一种莹润的粉,眼尾还有些未褪的潮红,像被雨水打湿的栀子,透着一股被揉碎后不自知的慵懒媚意。 她赤脚踩在地毯上,拿起散落在地的衣物,背对着他开始慢吞吞地穿着。 动作间,浴巾滑落,露出大片细腻的背脊和纤细的腰肢,上面依稀可见暧昧痕迹。 宋聿怀指间的烟灰积了长长一截。 等到沈明月套上那件米白色的连衣裙,正在费力地反手拉背后的拉链时,宋聿怀终于按熄了烟,起身走了过去。 他伸手,替她将拉链缓缓拉上。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微凉的皮肤,沈明月身体轻颤了一下。 “谢谢。” 宋聿怀没应这句谢,垂眸看着她低垂微颤的眼睫,忽然问:“你没和陆云征做过?” 她扯了扯嘴角,轻声应:“没有。” 宋聿怀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民宿那次?” “生理期。” 沈明月回答得简短,偏过头,避开他过于锐利的审视,伸手拢了拢半干的长发。 这个答案也不知是不是取悦了宋聿怀,他眼底深沉的墨色化开些许。 “离开陆云征。” 沈明月身体一僵,抬眼看他,很是复杂的嗤笑了声,“离开?我能去哪?” “来当盛业的老板娘。” 沈明月彻底怔住了。 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狂跳,血液奔流的声音淹没听觉。 下一秒,冰冷的现实将她拽了回来,微微蹙眉,道:“那你和陆云征,岂不是会落下芥蒂?” 兄弟阋墙,因为一个女人。 纵使是再好的兄弟,表面或许还能维持风轻云淡,甚至假意释然,但心底那道裂痕,怕是再也无法弥合。 她抬手,将半干的头发拢到脑后,随意地用手指梳理了几下,然后三两下扎成了一个松垮的低马尾。 脸上那种故作的天真柔媚褪去,显出骨子里的漠然。 宋聿怀此刻或许被欲望和占有欲冲昏头脑,那以后呢? 当他冷静下来,面对兄弟的质问,圈内的非议,甚至可能的报复时,这份怜爱还能剩下多少? “算了。” 她开口,声音很轻很淡,“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已经被很多人骂狐狸精了,我可不想再当祸水。” 现在,以退为进是最好的选择。 将选择权和后续所有的心理负担,重新抛回给宋聿怀。 沈明月稍微抚了下衣服褶皱,脸上绽开吟吟笑意:“宋总,麻烦您让司机送我回学校。” 宋聿怀的视线一直锁在她身上。 从她扎头发时露出的那截白皙后颈,到她抚平裙摆时纤细的随意,再到她此刻挺直却透着疏离的背影。 他胸腔里那团因占有而灼烧的火,在她这过分漠然的平静面前,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像被泼了一瓢油,烧得更旺,更闷,更不得劲。 她怎么能这么平静? 仿佛刚才那场纠缠,对她而言都不过是窗外掠过的风,吹过了,也就散了。 无足轻重。 “太晚了,留这儿吧,明天早上让司机送你。” 沈明月微微歪头,娇俏的说:“不行喔宋总,万一让陆云征知道了不太好呢。” 用最体贴的口气,说着最刺人的话。 宋聿怀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最终也没再说什么,拿起电话吩咐司机备车。 沈明月笑着道了谢,拉开门,身影干脆利落地消失在门外。 宋聿怀独自坐在房间里,重新点燃一支烟。 尼古丁呛入肺腑,压不住心头那股越来越强烈的不得劲。 楼下。 黑色的轿车已经等候在门前。 沈明月拉开车门坐进去,对司机报了地址。 将车窗按下半扇,深夜微凉的风拂面,她舒服地阖着眼。 车子沿着庄园内部静谧的道路缓行,道路旁稀疏的树影下,一个背着双肩包,穿着休闲卫衣和运动鞋的少年正低着头,戴着耳机,慢悠悠地走着。 轿车经过他身边时,带起一阵微风。 宋澜似有所觉,抬头瞥了一眼。 那承载了许多故事却沉默不语的静谧侧颜,如一帧被骤然点亮的电影画面,狠狠撞入十七岁少年的眼中。 “明月?” 他喃喃,目光死死追随着那辆正在拐弯的车子,直到尾灯的红光消失在拐角。 不安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 宋澜想也不想,猛地转身,朝着庄园主楼,拔腿狂奔回去。 “宋澜少爷?” “我小叔呢?”宋澜胸膛起伏,急声问道,眼神已甩向楼梯。 “先生在楼上卧室……” 管家话音未落,宋澜已像一阵风似的卷上了二楼。 宋聿怀背对门口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某处,身影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孤峭。 “小叔!” 宋澜几步冲上前,少年人情绪翻腾的脸涨得微红,呼吸还未平复,语气是压抑不住的激动与质问。 “我刚刚看见沈明月了,她坐你的车走的,她是不是来过?这么晚她来干什么?” 宋聿怀侧身看了莽莽撞撞的他一眼,道:“这和你无关。” 少年猛地提高音量,愤怒道:“怎么无关?她是我的未婚妻。” “她不是。” “我不信!” 宋澜梗着脖子,执拗地坚持着自己认定的事实。 宋聿怀没再与他争辩,拿起手机,在屏幕上快速划动,拨了个号码,同时按下了免提。 短暂的等待音后,电话被接通,传来轻柔的女声。 “喂,宋总?” 宋聿怀将手机递向宋澜。 宋澜愣了一下,嘴唇翕动,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声音因为紧张而磕磕巴巴。 “喂……明、明月?是,是我,宋澜,我刚才在庄园门口,看到你坐车离开,你是不是……是不是……” “啊,宋澜啊,对,我是去找你了。” 宋澜的心猛地往上一提,喜悦之色从眸底浮出,可紧接着又听她说。 “对不起噢,宋小少爷,我骗了你,我不是你的未婚妻,之前那些话都是玩笑话,真的很抱歉呢。” 每一个词都像小锤子,敲碎了少年心事里那些朦胧而美好的泡泡。 电话那头的声音如此温柔,如此令人迷恋,却说着最残忍的话。 宋澜呆立在原地,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只觉耳朵里嗡嗡作响。 沈明月后面似乎还说了句“早点休息”之类的话,但他已经听不真切了。 少年的心碎裂一地,酸胀到发疼,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我……不信。” “是我小叔让你这样说的对不对?” “你能不能说一句,是宋聿怀让你这样说的,求你了……” 第246章 原来是个闷骚老狐狸 “???” 好好好。 原来你是这样的宋小叔。 原来是个闷骚老狐狸! 沈明月原本都打算放弃宋聿怀了,没想到还有峰回路转的这一天。 宋聿怀居然想上她,眼下这情况真的是她没料到的。 只能说,藏得够深的啊。 可如果要问沈明月这事愿意吗,百分百不带犹豫的。 但该演还得演。 总之还是那句话—— 是被迫的。 我,沈明月,不粘锅! 心脏跳得稍快,薄唇紧紧抿着,尽可能的压下躁动的情绪,平静的开口:“不行,陆云征会知道的,他很在意。” 宋聿怀捏着她下颌的拇指指腹,暧昧地摩挲了一下柔软的唇角,耐心哄着。 “不会,他这几天有军演,通讯切断,人不在京市,我们就做这一次,嗯?” 沈明月垂眸,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的阴影,“我听徐经理说你在云水会所,为一个女人豪掷五千万,你是喜欢她吗?” “不是。” 沈明月眨了眨眼,有些意外这个答案,又感觉在意料之中,顺着问下去:“那是为什么?” 宋聿怀沉默了片刻。 窗外的夜色更浓。 卧室里安静得只有两人并不平稳的呼吸声。 半晌。 他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也更沉,像是从胸腔深处直接碾磨出来的。 “像你。” “因为像我你就给她花五千万?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那时候你就喜欢我了?” “可以。” “……” 这一秒,沈明月是真有小脾气上来了,没好气的哼哼:“你给她五千万,我什么都没有,我才是那个像她的吧,真的,你放开我。” “你要什么?” 他问得很直接。 沈明月想着反正他什么都知道,索性也不装了,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我要不劳而获,坐享其成,无功受禄,一步登天。” 十六个字。 将所有的野心、算计、以及对捷径的渴望,赤裸裸地摊开。 这就是沈明月。 剥开所有伪装后,最内核的沈明月。 末了。 她又敛眸,轻轻笑了声,“骗你的,我只想要平安,这是我妈妈的愿望,她总是很担心我。” 宋聿怀听着,眸色深暗。 平安。 一个很简单,却在她身上又显得十分沉重的愿望。 可是,沈明月又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好。” 是答应给她平安,还是应允她的野心,他没有细说。 细细密密地吻落下,沿着敏感的耳廓下滑,烙在纤细的脖颈,流连于锁骨处,封缄沈明月所有未出口的言语和思绪。 他的手臂收紧,将她更深地揉进怀里。 沈明月被动地承受着,指尖无意识攥紧他胸前的衬衫布料,昂贵的面料在她掌心皱成一团。 鼻腔里全是他身上凛冽又危险的气息,混着淡淡酒意。 沈明月在他强势的亲吻中偏过头,微喘息着,刻意提醒道:“宋聿怀,我是陆云征的女朋友,陆云征,你的好兄弟。” 宋聿怀的动作顿了一下,稍稍退开,但手臂依旧牢牢圈着她,目光沉沉地锁住她泛着水光的眼睛和紧抿的唇。 他眼底的欲望并未消退,反而因为这句话,燃起一种更暗更危险的火苗。 “我知道,所以呢?” “所以你现在是在和你好兄弟的女人上床吗?” 宋聿怀低笑了声,低哑的嗓音充满蛊惑的味道:“你怕他知道?” 沈明月反问:“你不怕?” 宋聿怀没回答,或者说,他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滚烫的手掌轻易地挑开她连衣裙背面的隐形拉链,丝滑的布料顺从地褪落肩头,堆叠在腰间,露出大片莹润的肌肤,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微凉的空气激得沈明月轻轻一颤,抬眸看向宋聿怀。 “别这样。” 水汪汪的眸子迷蒙雾霭,无声的诉说着此刻的无助与控诉。 但更像绵里藏刀,一下下的把宋聿怀心窝子戳穿。 “别怎样?” 男人扯唇一笑。 虽然早知道她身材好,但当真落在手里的时候,还是被那沉甸的重量惊到了。 “......” 沈明月哼哼唧唧咬着唇瓣看着他,一双漂亮的杏眸含着几分委屈。 宋聿怀心头一软,轻吻了下她额头。 随后。 将她抱了起来,坐在床沿,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低头吻上她的唇。 蓦地。 “宋聿怀……你混蛋……” 她骂他,声音却软得没有半点威慑力,反而像撒娇。 “嗯,我混蛋。” 他应了,掐着她的软腰叫她动弹不得,低头吻她锁骨。 “乖。” 沈明月一张小脸蓦地变得惨白,身体绷紧,手指紧紧的掐着他手臂。 “……” “放松。” 宋聿怀皱了皱眉,额上青筋隐现。 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横冲直撞的欲望,诱哄着。 “深呼吸,别咬自己。” 大手也缓慢地抚过她僵直的脊背,指腹摩擦着细腻的皮肤。 沈明月在他难得的温柔下,身体一点点放松,紧咬的牙关松开,发出细弱的呜咽。 感觉到她身体的软化,宋聿怀眸色一暗。 “……!” 闷声低吟。 他喘着粗气,声音绷得很紧,低头去吻她湿漉漉的眼角,尝到咸涩的泪水。 “明月,放松点,别这么紧张,把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又不是第一……” 宋聿怀说完这话忽然想到了某个可能性,喉咙一哽。 “操。” 看到那丝猩红,宋聿怀难得的爆出一句脏话,满是惊愕的看向沈明月。 陆云征居然没碰她? 就离谱。 几秒钟后,宋聿怀才从这巨大的意外中找回一点思绪。 “……对不起。” “是我不好,乖,再试着放松一点……” 他就那么哄着。 呼吸变沉。 第248章 天真的少年,好呆 最后的最后。 她说:“宋澜小少爷,明天我可以邀请你一起吃饭吗?” 一丝渺茫到连宋澜自己都说不清的希冀,因这句邀请悄然滋生。 “……吃、吃饭?明天?好……好啊,在哪里?几点?好好的……” 宋聿怀在听到沈明月那句邀约时,手指倏然收紧,眉心微拧。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宋澜就睁开了眼睛。 其实他几乎一夜都没怎么睡。 辗转难眠。 但年轻的身体似乎有无穷精力,即便睡眠不足,一想到今天的约会,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没有一丝困倦。 他冲进浴室,用冷水泼了把脸,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 嗯,除了眼圈有一点点淡青,精神头还不错。 下楼时,舒管家见他下来,忙招呼人摆放早餐。 “宋澜少爷今天起这么早?” 舒管家有些惊讶,“学校有安排?” 宋澜摇摇头,拉开椅子坐下,“不是学校,我今天有约会。” 舒管家将温好的牛奶推到他面前,笑问:“是和同学出去玩?” “不是同学。” 舒管家何等通透,看着少年这副坐立不安频频看时间的模样,心里大概有了猜测。 “那是和女孩子约会?” 宋澜耳根微微热了一下,点了点头。 舒管家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 “女朋友?” 这个问题让宋澜滞愣一瞬。 女朋友? 昨晚电话里,她明明否认了两人的关系,可是,她又主动约自己吃饭,这算什么呢? 这个问题他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一个所以然。 或者说,宋澜猜到了沈明月邀请他吃饭是什么意思,只是他不愿意往那方面去想。 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天真的少年总以为见一面就可以解决任何问题。 舒管家见他不答,没再多问,转身去忙别的了。 今天周一,宋澜没有去学校。 他觉得他这状态,去学校也无法认真听课,倒不如直接请假。 然后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开始了他觉得无比漫长的等待。 时间仿佛被黏住了,走得慢吞吞的。 既盼着时间快点到,又隐隐有些约会前的紧张。 舒管家偶尔经过,看到他这副模样,只是含笑摇头。 少年人的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炽热,单纯,又带着点可爱的笨拙。 宋聿怀下楼的时候看了宋澜一眼,与餐桌前的主位坐下。 接过舒管家递上的黑咖啡,抿了一口,苦涩在舌尖蔓延。 宋聿怀放下咖啡,拿起手机拨了电话。 “转笔钱给沈明月,五千万。” “十八个。” 徐岩愣了一下,几秒没出声,在消化这个奇怪的指令和数字组合。 十八个五千万,那不就是九个亿? 为什么要用这种拆分的方式? 这就很怪。 但徐岩也知道,宋聿怀不说,那这就不是自己该问的:“好的宋总,具体以什么名义?备注需要写吗?” “不用。”宋聿怀言简意赅,“尽快办。” “明白。” 电话挂断。 宋澜噌地一下站起来,走向宋聿怀,声音又急又怒:“你为什么要给她转钱?你……你就是想用钱收买她,拆散我和她对不对?!” “拆散?” 宋聿怀耷拉的眼皮抬起:“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过?” 宋澜被噎得哑口无言。 下午五点。 约定的地点,宋澜坐在一家甜品店外的长凳上,手里攥着一小束包装精致的白色玫瑰夹杂着茉莉花。 就在他第无数次看向腕表时间时,一个纤瘦的身影出现在街角,正朝这边走。 宋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穿着白色T恤,束在一条浅蓝色的短裙里,其下露出一双笔直修长白得晃眼的腿。 长发扎成了高高的马尾,随着她的步伐在脑后轻轻晃动。 她背着一个帆布书包,手里拿着两杯外带咖啡。 最简单的装扮,却因为她长得过分好看而瞬间抓住所有路过行人的目光,也牢牢钉住长凳上少年的视线。 “好久不见宋澜少爷,噢,你今天这么帅。” 明明两人才是第二次见面,沈明月很是自然亲昵的夸赞,这让宋澜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心脏咚咚直跳。 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又忍不住抬眼偷偷看她。 沈明月看向他身边的长凳空位,眨了眨眼,吟吟笑问:“我能有这个荣幸坐在我们帅气的宋澜小少爷边上吗?” 夕阳的金光洒在她脸上,给她的睫毛和发梢都染上了一层毛茸茸的光边,美得有些不真实。 宋澜忙不迭地点头,往旁边挪了挪,让出更多的位置,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紧。 “可、可以,你快坐!” 沈明月在他身边坐下,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 宋澜笨拙地将花递过去:“给你的。” “谢谢,很漂亮。” 沈明月接过花,而后将其中一杯咖啡递给他,“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买的冰美式。” “我....都行。” 宋澜连忙接过,指尖碰到她微凉的指尖,心跳又是一阵加速。 “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也才刚到一会儿。” “那就好。” 沈明月笑了笑,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然后望向街对面熙攘的人流和车辆,“今天天气真好,适合出来走走,吃好吃的,然后……” 后面的话太轻太轻,宋澜没听清,只一个劲用力点头。 “嗯!” 初夏的傍晚,微风不燥,阳光正好。 沈明月看了一眼身旁的人,于心里低低叹了句好呆啊。 坐了会,两人去吃饭,点餐时,沈明月将菜单推给宋澜。 “看看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 宋澜连连拒绝:“不不,应该我请你。” “下次吧。” 沈明月托着腮,眼睛弯弯的,“下次你再请我吃更好吃的,好不好?” 宋澜被这个‘下次’哄住,用力点头,开始认真看菜单,时不时抬头问她。 “这个你喜欢吗?要不要试试这个?” 沈明月含笑点头。 菜品上桌。 两人聊学校里的趣事,聊最近看的电影,聊一些无关紧要的流行话题。 都很有默契的不提昨晚的那通电话。 她始终专注地看着他,让宋澜有种被全心全意对待的错觉。 第249章 这司机戏那么多 吃完饭,两人在商场里转悠。 路过一个摆着深紫色绒布的小摊时,看到一对年轻情侣正坐在小凳上,专注地听摊主解读桌上的塔罗牌。 等那对情侣心满意足地离开,手牵手融入人群,宋澜脚步慢了下来,目光还停留在那个小摊上。 他转过头,跃跃欲试:“我们也去算算吧?好像挺有意思的。” 沈明月顺着他目光看去,有些意外宋澜会对这个感兴趣,无可无不可的点头:“行,反正没事,试试看。” 走到摊前。 摊主抬起头,露出职业化的微笑:“两位好,想问问哪方面的问题呢,爱情?学业?还是整体运势?” 宋澜脱口而出:“感情。” 说完又觉得太直白,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沈明月一眼。 沈明月没有反对。 摊主让沈明月洗牌切牌,然后根据她抽出的牌阵开始解读。 “先看代表你目前感情状态的这张,嗯,圣杯骑士,也就是说你身边并不缺少情感的关注或桃花……” 摊主继续,手指移到中间的权杖一:“结合这张看,其实从你的内心上来讲,可能你并不是很想跟这个人真正在一起……” 听到这,宋澜脸色微变,嘴唇抿紧,不自觉握紧了掌心。 沈明月侧目看了他一眼。 摊主察觉到气氛不对,干笑了声,“其实权杖一又代表着很强大的行动力,这说明你是愿意为这段感情去付出,去行动的。” “最后是隐士的逆位,emm这通常意味着尽管前期可能有积极的行动和投入,但最终你可能还是会选择退回到自己的世界里。” “倾向于独处反省,或者主动疏离,让这段关系冷却下来,比起外在的联结,你更关注自己内在的成长……” 宋澜的脸色已经完全不好看了。 沈明月笑了声,打断摊主的话:“可以了,可以了,再讲下去我跟他要分手了。” 摊主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看着宋澜沉下来的脸也有点不好意思,“那……那就不用付钱了。” “没事,我哄哄他没事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嘛。” “不好意思哈,当我瞎说,你们就当我瞎说的。” “行,那我们走了。” 沈明月付了钱,拉着宋澜出了商场。 两人并肩走着,脚步声在石板路上轻轻回响。 明月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神情格外认真。 “宋澜,有件事,我想再认真跟你说一次。” 宋澜呼吸一窒,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我不想听,你可以不说吗?” “宋澜……” “那你说吧。” “之前说我是你未婚妻。”沈明月微微抿了抿唇,歉意望进他那不安的眼睛里,“是骗你的,对不起。” 她又道了一次歉,更郑重。 昨晚就从电话里知道了,但此刻听她当面再说出来,宋澜心里还是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闷闷的生疼。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 “那说什么?” “说愿意。” 宋澜低下头,手有些慌乱地在自己身上摸索着,然后掏出一个钱包。 打开钱包,手指因为急切而微微发抖,从里面抽出了一张银行卡。 他拉起沈明月的手,不由分说地将那张银行卡塞进她的掌心。 “我所有的钱都在里面了,有六百多万,希望能帮到你,如果不够的话,我再想想办法。” 银行卡很轻,却又仿佛有千斤重。 沈明月久久无言,手指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你别……别不要我,好不好?” 宋澜语速有些急,眼神慌乱地在她脸上寻找着可能的松动,“虽然我现在给不了你太多,但我以后会努力的,会变得更好。” 沈明月抬起头。 拉起他垂在身侧的手,将那张银行卡稳稳地放回他的掌心,随后合拢他的手指,握紧。 “宋澜,我不是一个好人,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在骗你,像我这样的人,满口谎言,心思复杂,连自己都未必看得清自己。” “你应该恨我,讨厌我,离我远远的,而不是把你的所有,捧给一个骗子。” 宋澜握着那张被还回来的银行卡,指节用力到发白。 “不是的……” 他哑声反驳,却找不到更有力的词汇,只能固执地重复,“不是这样的……” “宋澜,听话,把卡收好,忘了我这个不好的人。” 少年人的傲气和不甘,让他挺直了背脊。 “我跟你说沈明月,你今天要是没了我你就会没了我的!” “……”沈明月拦下一辆出租车,“该回去了。 车子停稳,她拉开车门坐进后座。 宋澜拉开副驾驶的门也钻了进去。 “京北大学,先送她。”他对司机说,声音闷闷的。 路灯的光影一道一道,快速划过车内两张写满心事的脸。 沉默驶过两条街。 “沈明月,我们如果今天这样结束了,那就是真的结束了,以后再也不见了,你确定真要这样吗?” “……嗯。”极轻的一个音节,淡淡的鼻音。 “那你发誓,我们今后再也不见面。” 沈明月被他这幼稚又执拗的要求整得怔了一下,“万一以后在京市,我们突然在同一个场合吃饭也好,别的也好,遇见了呢?” 宋聿怀那边搭上了,这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宋澜把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斩钉截铁:“那我滚。” 开车的司机一直默默听着,听见这话,余光瞥向副驾驶。 那是个长得极其俊逸好看的少年,侧脸线条干净利落,鼻梁高挺,眉眼本是飞扬的,此刻紧紧蹙着,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最让人心头发紧的是,少年的眼眶早已红得不像话,蓄满了水光,却死死憋着,不肯让眼泪掉下来,只有睫毛剧烈地颤抖着。 当他说完那句狠绝的‘我滚’之后,强忍的堤坝终于崩溃,泪珠不受控制的一颗接一颗,无声地顺着他紧绷的脸颊滚落。 司机想了想,觉得应该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于是播放了一首薛之谦的《其实》。 分开时难过不能说; 谁没谁不能好好过; 那天我们走了很久没有争吵过, 其实我根本没人说; 其实我没你不能活。 宋澜听着听着,泪落得更多了。 沈明月很无奈,心说这狗司机,戏怎么那么多! 第250章 可她是沈明月 出租车停在京北大学校门口。 沈明月侧身推开车门,下车。 站在车边,微微弯腰看向副驾驶座里那个目视前方,只留给她一个僵硬侧影的少年。 “宋澜,那我走咯?” 副驾驶座上的人影动了一下,从喉咙里挤出闷闷的一声:“……嗯。” 沈明月转身离去。 一步,两步,三步…… “明月!” 沈明月脚步顿住,转过身。 宋澜推开车门追了下来。 跑得有些急,脚步踉跄了一下。 路灯下,他脸上未干的泪痕清晰可见,眼眶和鼻尖都红红的,原本打理过的头发也乱了,几缕碎发搭在额前。 跑到她面前一步远的地方停下,胸膛因为奔跑又或许是情绪而微微起伏。 看着她,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最终却只磕磕绊绊地挤出了一句。 “可、可以加个好友吗?” 他说完,像是怕被拒绝,又急急忙忙地补充,眼神躲闪,理由找得笨拙又心酸。 “那个我、我总得……总得了解你的动向对吧?不然....不然以后万一,不小心在哪儿遇上了,我、我也好提前避开……” 沈明月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像是无奈,是叹息。 宋澜在她沉默的注视下,眼神里的光一点点黯了下去。 他慌乱地移开视线,抬手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吸了吸鼻子,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颓然道。 “那....不加也行,就这样吧,你回去吧,回去……” 一边说着你回去吧,一边眼泪不受控制地簌簌往下掉。 刚刚抹掉,新的又涌出。 “宋澜。” 她叫他的名字,声音很轻很温柔,“你知道一米有多长吗?” 宋澜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愣,而后摊开手,比划了一个大概的长度:“大概……这么长?” 沈明月看着他摊开的手,上前一步回抱住了他。 “别哭了,乖乖。” “我很抱歉,忘了这件事,忘了我,好好生活。” 话落,她转身朝着校园深处走去。 发尾轻晃,背影融入来往的学生人流中,再也没有回头。 宋澜僵在原地。 拥抱的余温随着人一起渐行渐远。 这场始于欺骗,夹杂着心动与不甘的短暂交集,结束了。 眼泪再次汹涌而出,比之前更加肆无忌惮。 他慢慢地蹲下身,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 …… 走进校园,沈明月走到一个路灯下的垃圾桶旁,停下脚步。 手里还拿着那束宋澜送的花,她低头看了一眼。 花很新鲜,香气幽幽。 犹豫了一秒。 抬手,将花束送进了垃圾桶敞开的入口。 随即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像是拂去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继续朝宿舍楼走去。 男人。 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 少年的一腔真挚没有输,可她是沈明月。 晚风吹过,垃圾桶里,玫瑰静默。 走出一段路,沈明月拿出手机,给刘扬打了个电话。 “刘扬你在干嘛呢?” “哎,就之前跟你提过的,那帮同行组的饭局,刚进行到一半,怎么了姐,有事?” 沈明月沿着林荫道慢慢走:“饭局怎么样,有收获吗?” “就……还行吧,坐一晚上,也听了一晚上牛逼,本来以为这种同行老板组的局,多少能听到点干货,或者搭上点人脉资源……” “这很正常,组这种局,七八分是为了商业互吹,两分是为了交换些无关痛痒的信息,剩下一分才是看有没有眼缘碰巧能合作。” 刘扬听着,心里那点因为一晚无所获而产生的憋闷疏通了些:“嗯,我明白了。” “其实你去多参加参加也好,涨涨见识,听听那些人是怎么吹的,看看场面上是怎么你来我往的,见得多了,自然就知道哪些是屁话,哪些可能有点门道了。” “知道了,姐。” “行,那先这样。” 挂了电话,刘扬将手机塞回裤袋,整了整身上为了这场合特意买的正装,推门重新走了进去。 包厢里烟雾缭绕,酒气混合着各种香水味。 圆桌旁坐着七八个男人,年纪大多在四十到五十之间,穿着都很随意,谈吐间带着一种久经世故的圆滑。 他们是朝阳区几家颇有规模的娱乐场所老板,还有两个据说背景很深的二代。 刘扬进来时,主位上一位挺着啤酒肚的中年光头男人正眉飞色舞地讲着他当年如何如何抢地盘的壮举。 其他人或附和着笑,没人注意到刘扬的离席和回归,就像没人在意服务员进来添了次茶一样。 “……当年蓝月那场架,老子一把开山刀从东门砍到西门,脸上这道疤就是那时候留的!” “九八年抢位,那可是真见血,庞彪当年还只是跟着……” “庞彪现在不一样咯,稳当。” 话题偶尔飘到庞彪,众人语气还算尊重,但也就那样。 不过说到这个人,吹了一晚牛逼的光头像是忽然想起刘扬,醉眼朦胧地看过来,用筷子虚点一下:“诶,小刘是吧?新地酒吧现在是你管着?” 刘扬笑了笑,拘谨道:“帮着看看场子,混口饭吃。” “年轻人,有魄力。”旁边一个瘦高个似笑非笑,“这么快就在工体西路把店支棱起来了,听说之前跟马三有点不愉快?” 话题一引,桌上其他人都放缓了吃喝,齐齐看去。 “一点小误会。” “马三那小子容易冲动,还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后来还听说栽了,庞彪出手料理的?” 刘扬含含糊糊道:“彪哥仗义,出面说了句话,不过马三后来那事我就不清楚了,也是听人说才知道的。” 就算所有人心里明知事情是因新地酒吧而起,马三也是因为新地酒吧而瘫在床上,但,那也不能认。 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这是沈明月私底下和他说过的。 桌上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这就有点意思了,马三好歹也算是跟着庞彪吃饭的,怎么为了你这新开的店,庞彪就对自己人下这么重的手?你们跟庞彪是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第251章 饭局上的轻视 刘扬挠了挠头。 “鲁总,这事我也说不清楚,当时店被砸了,六神无主,只知道马三是跟彪哥的,就硬着头皮求到彪哥那儿,彪哥具体怎么处理的,马三后来又怎么……我真不清楚。” “可能就是马三自己还惹了别的麻烦?或者,彪哥处事公道,不偏不倚?” “哦——公道。” 坐在光头鲁泰旁边那个花哨掮客拉长了声音,嗤笑一声,显然不信。 其他人眼神交流了一下,大都流露出一丝轻视。 在他们看来,刘扬这回答要么是真不知情,要么就是故意含糊其辞,这说明后台可能并没那么硬。 无论是哪种,都让新地酒吧在他们心中的分量又轻了几分。 如果真是硬关系,这时候不该与有荣焉地稍微透点风,立个威吗? 要不怎么有句话说,新官上任,先烧三把火呢? “诶,不能这样说,庞彪做事,向来还是公道的。”鲁泰打了个哈哈,把这个话题轻轻带过,不再深究。 但气氛已经悄然变化。 对待刘扬的态度,此刻更多了几分不过如此的意味。 轻视一旦坐实,众人很快又把刘扬撇在一边。 说话敷衍,递烟漏过,话题更是直接绕开他,只把他当成个误入大人饭局的学生仔。 “要说现在这行,光靠老一套不行了,资源整合,学会运作,才是王道,我最近接触一个影视基金……” “影视圈那帮人,玩得花,钱也好赚,关键是门路,得能把人引进来,玩得高兴……” 饭局结束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多。 有人意犹未尽,撺掇着众人转场。 “走走走,去我那里,技师手法一流,专门从苏州请来的,去松快松快!” 众人笑着应和,勾肩搭背,结伴而行。 临出门了。 鲁泰像是才想起刘扬,转头不冷不热地招呼了一句:“小刘,一起?” 真心邀请和顺口客套,刘扬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他识趣的拒绝道:“不了不了,鲁总,明天店里还有点事要早起处理,你们玩得尽兴,我就先回了。” “行,年轻人事业心重,好事,改明儿,我再多约几个年轻点的朋友,一起聚聚。你跟他们应该话题更多,更能聊到一块去。” 过了三天,鲁泰果然又打电话来,说攒了个局,人更多更齐,过去露个面。 这次的地点,换成了工体附近一家KTV大包。 刘扬到的时候,里面已经鬼哭狼嚎唱成一片,烟雾酒气浓烈不已。 沙发上歪七扭八坐着十二三个男人,看年纪都三十多左右。 他们身边都陪着女人,说话声音很大,夹杂着粗口和肆无忌惮的笑骂,开的玩笑也带着股草莽的直白和荤腥。 “刘扬是吧?泰哥提过,新地酒吧的老板,年轻有为啊!” 其中一个平头男嗓门洪亮,审视货品般的打量道:“来来来坐,别拘束,这儿没那么多规矩。” 刘扬笑着在沙发边缘找了个空位坐下。 这个局和上次不同。 这里的人,气质更野更浑,开的估计都是一些规模不大的酒吧KTV、台球厅或者小额贷公司,属于生态里更基层,但也更肆无忌惮的那一层。 鲁泰把刘扬丢到这里,其试探意味不言自明。 果然,没人把他当回事。 话题围绕着谁又跟谁干了一架,哪个场子最近姑娘质量高,哪种酒水利润最大,谁手头紧需要周转…… 言语粗俗直白,充满江湖气。 他们互相调侃、吹牛、抱怨,偶尔有人想起刘扬,随口问两句生意咋样,酒水哪进的,刘扬客气地回答,对方却已转头跟旁边人讨论起新买的改装车排气声浪够不够响了。 同样轻视。 就像高年级的看待刚入学好奇乖巧的新生,觉得对方幼稚又胆小,自然而然就生出一种优越感和嘲弄。 其实刘扬也在努力试图融入,但话题他接不上,那些带着黑话和暗语的交流他也听不懂。 于是只能陪着笑,偶尔喝一口面前的酒,如坐针毡。 他甚至听到有人低声嗤笑:“鲁哥怎么把这么个乖宝宝塞过来了,咱们这儿是幼儿园?” 刘扬心里那因为一次次被轻视而产生的不适,此刻发酵成了难堪和憋闷。 坐了不到半小时,刘扬实在觉得没意思,也感觉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或人脉。 寻了个空档,站起身,对正在摇骰子平头男歉意地说:“哥,我有点急事得先走一步,你们玩得开心。” 平头男人头也没抬,随意挥了挥手:“行,去吧去吧。” 其他人更是连眼神都欠奉。 刘扬走出包厢,松了口气。 他真的一点都不想再参加这种局了。 就在刘扬离开的同时,KTV包厢里,音乐被调小了些。 那个平头男擦了擦手上的酒渍,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鲁哥,嗯,人刚走……” 电话那头,鲁泰的声音传来:“感觉怎么样?” 平头男撇撇嘴,对着手机,也是对着房间里其他几个停下嬉闹看过来的同伴说道。 “就那样呗,一看就是个学生娃子出身,运气好不知哪儿搞来点钱,或者攀上了庞彪那条不算太粗的线,就以为能在这片立足了,说话做事,透着股小心谨慎,放不开,也没啥底气。” 旁边有人嗤笑接话:“可不是么,问他一点话结结巴巴的,典型的学生仔一个,老实又胆小,估计也就是搭上庞彪那条线了。” “庞彪也就吓唬吓唬马三那种档次,真遇上事儿,顶不了多大用。” “新地酒吧的生意不错,场场爆满,可惜了,落在这么个雏儿手里,鲁哥,要我说,这肥肉……咱们是不是……” 平头男对着手机总结:“鲁哥,意思大家都差不多,这刘扬不像是有大来头,新地嘛位置好,是新盘子,但老板……嫩了点,您看是不是接过来?” 鲁泰沉默了几秒,问:“查清楚了吗,新地的老板真是那个刘扬?” “这还能有假?工商注册,租赁合同都是他刘扬的名字,我托街道办的人看的,没错。” 鲁泰弹了弹烟灰,眉梢挑起狠厉不屑之色:“试着去闹点动静看看。” 第252章 对,我就是天王老子 周五晚上九点。 新地酒吧刚迎来第一波客流高峰。 七八个穿着松垮眼神飘忽的年轻男子晃悠到了酒吧门口。 他们也不进去,就三五成群地聚在门口,或蹲或站,吞云吐雾,大声说着粗俗的笑话,眼睛时不时扫向进出酒吧的客人,目光不善。 这样的人足足来了四批。 也就导致酒吧门口聚集了三十几号人。 “嘿,这活儿轻松。” 一个染着黄毛的混混弹了弹烟灰,咧嘴笑,“啥也不用干,就搁这儿站一晚上两百块到手,比帮人看场子还舒服。” 旁边一个人接茬:“那是,老板大气,说站够三个钟头,完事还有宵夜。” “啧,这酒吧看着挺像样啊,不知道里面酒贵不贵……” “听说里头那老板是个怂包学生娃?要不抽空去敲诈他一笔?” 偶尔有客人经过,被他们肆无忌惮的打量和哄笑声弄得有些不自在,加快脚步进了门。 酒吧门口负责接待和安保的两位小哥皱了皱眉,其中一个走了过去,客气道。 “几位兄弟,这儿是营业场所门口,你们聚在这儿影响客人进出,能不能稍微挪个地方?” 黄毛斜着眼看他,吐出一口烟圈:“咋了,马路你们家开的?我们在这儿吹吹风,聊聊天,犯法了?” “就是,我们一没进去闹事,二没拦着门,你管天管地,还管人拉屎放屁啊?” 保安小哥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压着火气:“不是这意思,兄弟,你们聚在这儿客人觉得不安全……” “不安全?” 黄毛夸张地笑了,“我们长得像坏人吗,我们干什么了,你报警啊,让警察来看看,我们是不是站这儿都犯罪了?” 保安小哥知道跟这些滚刀肉没法讲道理,他们就是来找茬的,但又没实质违法行为,报警最多驱散,回头还能再来。 憋着火转身回到门口,用对讲机和里面说了几句,然后和另一个保安更加警惕地盯着那伙人。 混混们见保安退了更加得意,说笑声更大,甚至开始对着进出酒吧的年轻女性吹口哨,说些不三不四的点评,引得一些女客面露愠色或恐惧,有的干脆转身离开。 一些准备进来的客人看到这情景,犹豫了一下,转身走了。 负责门口迎宾的员工脸色越来越难看。 蓦地,夜色中又走来一批人。 人数不多,也就十来个,气场很强。 是那种真正刀头舔血,狠厉内敛的人物,远比混混们外露的嚣张来得让人心底发毛。 酒吧员工心里咯噔一下,头皮瞬间发麻。 混混挡门,影响生意,说到底头疼的是老板。 可这群人,看这架势就不一样。 万一冲突起来,首当其冲挨揍的可就是他们,说不怕是假的,纷纷往后挪了半步。 出乎意料的是,这群人走到门口,并没像预想中那样直接发难。 为首的是个皮肤黝黑的男人,开口问:“这怎么回事,这么多人聚在门口乌烟瘴气的,你们也不管管?怎么做安保的?” 保安小哥被问得一懵,随即苦笑,指着那群混混:“大哥,我们管了啊,好说歹说让他们别堵在这儿,影响生意,可他们不听啊,说马路不是我们家的,就站这儿吹风……” 黑皮上前一步,伸手从对方腰间的装备带上,抽出那根黑色橡胶棍,在手里掂了掂,“那这个你们是不会用吗?” 两个保安面面相觑,喉结滚动,没敢接话。 黑皮也没指望他们回答。 他拿着橡胶棍,转身朝着那群混混们走去。 他走到那黄毛面前,上下打量一眼,随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没点。 “我不管谁让你们来的,现在散了。” 黄毛被他的气势压得有点虚,但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自己这边人也不少,硬着头皮强撑,梗着脖子:“你说了算啊?你谁啊?” 旁边混混壮着胆子帮腔:“就是,你以为你天王老子呢,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 “天王老子?” 黑皮听到这个词,忽然咧开嘴,笑了。 “对。” “我就是天王老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手腕一抖,那根从保安那里拿来的橡胶棍,迅猛地劈向刚才叫得最凶的那个混混的肩膀。 “砰!” 闷响伴随着骨骼错位的细微咔嚓声和凄厉惨叫。 冲突陡然爆发。 单方面碾压。 黑皮等人下手极有章法,专挑肩肘膝盖肋下等脆弱关节和痛感神经密集处招呼。 那些个混混都没形成像样的抵抗,就被得在地哀嚎翻滚。 剩下两三个没倒下的,也早已吓得脸色惨白,抱头蹲地。 整个过程也就五六分钟。 庞彪得到消息,带着几个心腹匆匆赶到酒吧附近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这风格…… 庞彪心头一凛,想起了马三的惨状。 原来马三就是栽在这群人手里啊。 黑皮也看到了庞彪一行人。 他甩了甩手腕,活动了下脖子,朝庞彪走了两步,悠悠嘲弄道:“你也是来挑事的?” 庞彪被那眼神看得心里一突,立刻挤出笑容,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别误会,我就是刚好路过而已,不关我事。” 黑皮盯着他看了两秒,鼻腔里发出一声讥屑冷嗤。 没再说什么,朝自己人偏了偏头:“走了。” 说来也奇怪,从冲突爆发到现在时间不算短,动静也不小,附近必然有人报警。 可直到黑皮一行人彻底离开后两三分钟,街口才响起由远及近的警笛声,红蓝警灯闪烁,恰好驶来。 庞彪在警察到来前就悄悄退走了。 坐在回程的车里,脸色凝之又凝,一言不发。 他其实一早收到消息了,故意拖着那么晚过来,无非也是心里怄着一点气。 毕竟马三跟着自己混,自己却对马三下手,这名声传出去,威信受损啊。 于是暗戳戳的想磨一磨。 可刚才黑皮那声嗤笑,还有那群人干脆狠辣的手段,将他心里存着那点别的心思,击了个碎。 “新地”背后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也浑得多。 第253章 特长遛狗 混混聚集门口闹事这件事还没来得及上报给刘扬,就被解决了。 这一晚,刘扬不知道这事。 刘扬不知道,沈明月一个甩手掌柜更不知道。 知情人有: 鲁泰,庞彪,以及……庄臣。 “庄爷,事办完了。” 庄臣眼皮都没抬:“什么来路?” “就是些街头不入流的小混混,收了鲁泰的钱,在门口聚着恶心人。” 黑皮很不屑的说:“稍微动动手就全趴下了,骨头软得很。” 庄臣没说话。 黑皮又说:“就是那酒吧的几个安保也太他妈窝囊了,混混堵门,屁都不敢放一个,就干看着,要我说这就叫有什么样的老板就有什么样的员工,老板怂,底下人也硬气不起来。” 庄臣抬起眼,目光淡淡地扫过黑皮:“沈明月可不窝囊。” 黑皮一愣。 “我也没说她啊,我说的是新地那个老板刘扬,没什么胆色,镇不住场子。” 停了会,黑皮舔舔嘴皮子,胆子稍微大了点,“庄爷,你别满脑子沈明月啊,还是把她忘了吧,二爷那边要是知道你还记着,等他回来你们俩怕是又得打一架……” 茶室里骤然一静。 庄臣睨着黑皮,看了足有三四秒钟。 那目光里的压力让黑皮这样的狠角色后背也瞬间沁出一层冷汗,意识到自己话多了。 “滚。”庄臣薄唇微启,冷冷吐出一个字。 黑皮讪讪,默默退出。 临了,听见庄臣说:“鲁泰是谁?给他找点事做。” 黑皮眉梢一扬。 哈。 有人要倒霉了。 …… 前一晚的风声经过发酵,第二天传到刘扬耳中,传到沈明月那里。 沈明月没当回事,毕竟从决定做这一行开始,就已经预测到了各种各种的找茬。 提前找人兜底,为的也是应付今日。 刘扬更没当回事,他正在处于怀疑人生,怀疑自我当中。 鲁泰又打了个电话过来,刘扬含含糊糊应付过去了。 “你怎么了?”沈明月问。 刘扬抹了把脸,声音有点闷:“姐,那饭局不好玩。” “饭局本来就不是去玩的。” 刘扬沉默着。 道理他都懂,可身在其中那种被无形排斥,被轻视忽略的感觉,实在难受。 几次想开口说以后这种局能不去了吗,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沈明月何等敏锐,自然察觉了他这细微的挣扎和欲言又止。 “今晚有局吗?” 刘扬点头:“有,鲁泰那边又攒了一个,说是介绍几个做供应链的朋友……” “我去看看。”沈明月轻描淡写地说。 “啊?” 刘扬很意外,“姐你还是别去了吧,真的,全是听那些人吹牛逼,互相抬轿子,一点有用的都没有,浪费时间,而且他们那些人……” “没事。”沈明月打断他,眉眼间染上一抹兴味,“正好我不会吹牛,去听听他们是怎么个吹法,你要不要一起?” “要。” 应得飞快。 刘扬心底想的是,如果那些人继续像对待自己一样无视甚至轻视沈明月,至少还有自己陪着,也不至于太尴尬。 晚上七点。 沈明月和刘扬来到一家酒店, 厚重的雕花木门紧闭着,里面隐约传来谈笑声。 刘扬偷偷瞥了身侧之人一眼,心里那点没着没落的慌张,奇异地被她这份平静压下去几分。 推门进去,里面已经坐了一圈人,除了鲁泰,还有上次ktv见过的平头男,另外又多了几张生面孔。 门开时,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了过去,先是看到刘扬,轻飘一眼后视线定格在他身侧半步的沈明月身上。 那一瞬,谈笑声顿住。 太漂亮了。 像一幅名贵的江南水墨突然被扔进了油腻的市井画摊。 鲁泰最先反应过来,招呼道:“哎呀小刘,可算来了,路上堵吧?” 坐在鲁泰右手边的中年男人有些不耐烦,在沈明月和刘扬落座时,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不满嚷道。 “老鲁,你这就不够意思了,让我们这帮老哥们等了小半个钟头,巴巴地候着,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大驾光临……” 他拖长了调子,眼光不客气的在沈明月身上扫了一圈,“结果就为了等两个娃娃仔?” 鲁泰哈哈一笑,打圆场:“龙哥急什么,好饭不怕晚嘛,来来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刘扬,新地酒吧的老板,年轻有为啊!” 平头男东子笑着拿起软中华挨个散烟,嘴里说着漂亮的场面话。 “赵总,抽烟抽烟,消消火……李哥,来一根……” 周到地给桌上每个人都散了过去,偏偏像是没看见刘扬与沈明月似的,直接越过他。 沈明月一个女人倒是不会太尴尬,刘扬脸上却火辣辣的。 这就是十成十的不尊重人了。 刘扬笑容僵了僵,指尖蜷缩。 这种刻意忽略的轻视,比直接的嘲讽更让人难堪。 他瞟了一眼身旁的沈明月。 沈明月似乎对这一切浑然未觉,正微微侧着头,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指尖在屏幕上快速点击,正在回复什么消息。 刘扬心里那点憋屈忽然就散了。 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无视,习惯就好。 约莫过了两三分钟,沈明月处理完了信息,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边。 平头男东子不甘寂寞,抬高嗓门,眼神对着沈明月,话对刘扬戏谑道:“后生仔让咱们这么一桌子人等了不少时候,介绍一下你身边是哪路神仙,有什么特长呗?” 特长二字上加重,尾音上扬,引得一众男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 视线纷落她身。 沈明月伸手对着刘扬:“烟。” 刘扬愣了一下,而后从口袋里掏出烟递过去。 沈明月拿着烟,从鲁泰开始,笑意吟吟的同样对着桌上的人散了一圈。 就这么一圈递过去,最后停在了东子面前。 东子见烟递到眼前,伸出手去接。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烟身的刹那,沈明月手腕一转,那根烟擦过东子的指尖,被她径直递到了自己唇边。 东子的手僵在半空,神色凝固。 沈明月微微低下头,从桌上拿起一个复古式的煤油打火机,啪一声擦燃。 她吸了一口烟,而后抬眸半眯着眼看对方,舌尖蓄力轻轻一顶。 嘴里的烟雾如一缕白色烟箭,呲溜往东子脸上喷去。 短暂的错愕之后,一股被当众羞辱的暴怒瞬间冲上东子头顶,猛一拍桌。 “你他妈往哪吐烟呢?” 沈明月微微仰起下颌,指尖夹着香烟,笑了笑。 “初来乍到,认识一下,我叫沈某,京北大学生,特长嘛……” “遛狗。” 第254章 膝下黄金正是变现时 纤白指间的那点暗红无声燃烧,映着少女傲慢的琉璃眸。 劲劲的。 东子脸上的肌肉狠狠抽动了几下。 混迹这么多年,一个女大学生作风竟然比自己还野,还说什么遛狗,这戏弄的举动明摆着是把他当狗遛呢。 “操。” 东子哗啦一下站起身,吼道:“臭丫头你是不是想搞事,给你脸了是不是?!” 桌上众人都被这爆发惊了一下。 鲁泰皱起眉头,没出声制止。 刘扬心里一紧,时刻准备起身抵挡。 沈明月看着平头男东子:“是啊,就搞事了,你能拿我怎样?” 话落,她将手中烟不紧不慢地按熄在手边干净的骨碟里。 一点都不带怕的。 “我操……” 东子哪受过这种气,血往头上涌,额角青筋直跳动。 “哎哎哎东子,冷静,坐下,都坐下。” 鲁泰打量着沈明月,急忙劝和:“今天是我老鲁组的局,请大家来喝酒交朋友的,给我个面子,都消消气坐下说,坐下说!” 东子狠狠瞪了沈明月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行,今天我给鲁哥你一个面子,不然……” “你不用给谁面子,装狠其实没什么意思,我也不是针对你。”沈明月截断他未尽的狠话。 “老实说——” “在座的各位,都没什么面子。” 静。 所有人都被沈明月这轻飘的态度震得集体失声。 狂妄。 太狂妄了。 鲁泰脸上圆滑的笑消失,面色下沉,开始正视眼前人。 沈明月重新落座,向后靠着椅背,手臂随意搭在扶手上,姿态悠闲又散漫。 “对了,昨晚我的酒吧门口无缘无故聚一群小混混,吓跑了客人,这事儿挺扫兴的,有人能出来给我道个歉吗?” 众人心头再次巨震。 东子脸上肌肉抽抽,鲁泰眼神更沉,喉结滚动了一下。 其他人面面相觑,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 没人接话。 混这行当,昨晚那事,大家多少都听到点风声,甚至心知肚明是谁的手笔。 但让在座任何一个人向一个女娃娃道歉? 那只能说你算个什么勾巴东西! 送两字: 呵呵。 见此,沈明月轻轻笑了笑。 “哦,没有啊。” “那也没关系,其实好的东西谁看了都想据为己有,这是人之常情,我理解的,就像我也挺喜欢鲁总手底下铂金瀚那个场子。” “我这人呢没别的毛病,只要不惹到我头上,我也懒得计较,但真碰起来,我也不介意跟人掰扯掰扯。” 沈明月将目光转向了主位的鲁泰,低声细语的说:“鲁总,对不起了。” 突如其来的道歉莫名让人头皮发麻。 像是一句提前的吊唁。 “我操!” 东子再也忍不住,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盘乱响。 “沈某是吧,真你妈给你脸了,别以为攀上个庞彪就敢骑到老子们头上拉屎,我们出来混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没出生呢,一个学生仔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鲁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死死盯着沈明月,放在桌下的手捏得指节发白。 他没有阻止东子的叫骂,显然也是怒极。 沈明月心里默默算着周尧什么时候来,想着应该也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走廊外隐约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沈明月定了定心神,暗道:“女人膝下有黄金,此刻正是变现时。” 念头电转间,在众人注视下,刚才还嚣张得不可一世的她,膝盖一弯。 面对着东子和鲁泰的方向,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包厢里再次静了又静。 所有人都懵了,脑子完全转不过来。 怎么……怎么就突然滑跪了? 这转折也太快太诡异了点。 刘扬想了想,啪一下也跪了下去。 跟就完了。 东子脸上的暴怒都僵住了,随后得意的冷嗤:“还以为多硬气呢,原来就这点胆子?现在知道怕了?晚了,刚才那股子嚣张劲儿呢?啊,不是要掰扯吗,跪着跟老子掰扯?!” 他往前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沈明月,语气极尽羞辱,“那求饶呗,大声点,让大伙儿都听听!” 鲁泰眉头紧锁,盯着跪得笔直低头垂眸的沈明月,右眼皮跳了跳。 有种不祥的预感。 在东子的嗤骂声中—— “砰。” 包厢那扇厚重的实木门被人从外面不客气地一把推开。 门口,黑皮那张黝黑冷硬的脸率先出现。视线扫过包厢内景象,剑拔弩张的气氛,以及…… 跪背对着门口的沈明月。 黑皮瞳孔骤然一缩,身上肌肉绷紧。 侧身让了让。 一道身影不疾不徐地迈了进来。 来人身形高大挺拔,将唐装穿出了一股别样的冷肃气度。 眼窝深邃,眸色沉黑,本该是平和的面相,眼底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沉沉煞气。 他的目光径直落在跪着的沈明月背影上,停留了半秒,那半秒里,眼底的情绪波动了一瞬。 寒意更浓也更深。 鲁泰见到来人立马起身,谄媚迎接:“哟,庄爷,您怎么大驾光临了,您看我这....我都不知道您要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庄臣连眼角余光都没分给鲁泰半分。 脚步未停,径直朝里而去。 最后在沈明月身旁一步之遥站定,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其笼罩其中。 他朝黑皮示意一眼沈明月正对面那还呆立着的东子。 黑皮眼中凶光一闪,两步跨到东子面前,抬腿,照着胸口就是狠狠一脚踹了过去。 这一脚势大力沉,带着风响。 “砰!” 呆愣的东子胸口一阵剧痛,闷哼一声,整个人被踹得向后踉跄,哐当一声重重撞在包厢的装饰墙板上,软软滑坐到地上,捂着胸口,疼得脸都扭曲了,惊恐地抬头看着黑皮。 黑皮踹完人,慢悠悠地走过去,蹲下身,一把揪住东子的头发。 “你小子面儿挺大啊,让我们大嫂给你下跪,MD嫌命太长找死是吧?” “大……大嫂?!” 东子很懵,瞳孔因恐惧而放大,难以置信地看向沈明月,又看看面沉如水的庄臣,最后视线落回揪着自己头发的黑皮脸上,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大嫂两个字,像一道惊雷,炸得包厢里所有人心跳漏一拍。 鲁泰腿一软,差点也跟着跪下去。 第255章 馋他们场子 庄臣是谁。 明面上云水的老板。 做娱乐夜场这一块的谁不认识? 私底下国内外各种黑产做得风生水起,手段狠辣,行事果决,关系网盘根错节讳莫如深。 他们这些混出来的刀枪炮,如何能碰那种可以改写游戏规则的绝对权力呢。 纯纯鸡蛋撞石。 庄臣于沈明月面前,站定。 沈明月低垂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心里无声地欧了一声。 是庄臣。 那很完蛋了。 计划出现了一丢丢偏差。 头顶的光线被男人高大的身影遮去大半,投下一片压迫感十足的阴影。 一只骨节分明戴着那串紫檀佛珠的手,伸至眼前。 沈明月长而密的睫毛颤了几下,慢慢抬起脸,抬手勾住他的指尖。 而后,她牵引着他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小小仰着脸,就着他的手,像只寻求庇护又自知犯了错的小动物,用脸颊在他掌心依赖般地蹭了蹭,眼尾微微下垂,眸中迅速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汽,声音轻又软,可怜兮兮。 “对不起,我错了……” “可以不打脸吗?” 庄臣垂眸,盯着掌心里那张写满脆弱和讨好,漂亮得惊人的小脸。 半晌。 他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气音,像是被气笑了。 “你给他们跪什么?” 沈明月眨了眨眼,水汽未散,委屈辩解:“他们人多还凶,我害怕。” 庄臣点点头,脸上没什么波澜,一字一句,慢条斯理地说:“嗯,继续编。” “……” 可这也本来就是事实啊。 沈明月咬了咬下唇,换个说法:“想让你心疼我。” 庄臣静静看着她,心里明知她在演,还是忍不住想纵容。 “还有呢?” “求你……” 沈明月眼波一转,水光潋滟,后面的声音轻得听不见。 庄臣眼神忽暗,微弯下腰,低头拉近了与她脸对脸的距离。 “求我什么?” 下一秒。 一道身影带着一阵风冲了进来,抬手粗暴地推开庄臣,另一只手用力将沈明月从地上拽了起来。 沈明月顺着力道踉跄站起,接着软身倒进周尧怀里。 眼泪,说掉就掉。 她就那么仰着头,睁着双盛满了委屈和无助的眼,直直地望着周尧,不言语。 周尧心头一拧,怒火飙升到极致。 “庄臣,你他妈没完了是吧。” 庄臣看了周尧一眼,接着又深深看向沈明月。 眼中似有暗流汹涌,两秒后终归于一片沉沉的静默。 他扯了下嘴角,转身离开。 黑皮一行人默然无声地跟上庄臣的脚步。 鲁泰看着庄臣就这么走了,心里那根绷着的弦一松,抹把汗,喘了一口气。 好在庄臣没追究…… 这口气还没来得及彻底吐出来,就见那名年轻男人对着他带来的人说。 “有一个算一个全记下来,以后在这京北,但凡是他们名字沾边的生意、场子、关系……” “有一个,黄一个。” 整不了云水,整这些人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鲁泰心里咯噔一下,刚放下的心猛地又提起。 这年轻人口气这么大,看这做派,绝非普通人。 难道又是哪家不能惹的二代祖宗?! 鲁泰忙挤出一个笑容,试图说点什么缓和:“这位、这位小兄弟,误会,都是误会,你看庄爷都走了,咱们……” “谁跟你兄弟?” 周尧不客气地打断他,眉宇间的戾气更重,“你算什么东西。” 懒得再跟这些人废话,他带着沈明月走了。 鲁泰看着闭合的包厢门,又看看地上呻吟的东子,再看看桌上其他人惊慌失措的眼神,不祥的预感缓缓缠上心脏。 走了庄臣,来了个更混不吝的二代,被记了账…… 鲁泰忽然觉得,自己今晚可能不是踢到铁板,而是捅了马蜂窝。 …… 【你先回去,明天联系。】 沈明月给刘扬发了条简短的信息,就听周尧问:“给谁发消息?” “刘扬,我那个合伙人。” “吃饭了吗?” “没来得及。” 周尧油门一踩,车辆七拐八绕,停在一家店前。 点完菜,等上菜的间隙,周尧靠在椅背上,目光沉沉地看着小口喝水的沈明月。 忽然倾身,长臂一伸,将坐在身侧的沈明月捞了过来,按在自己腿上。 “啊!” 沈明月低低惊呼一声,手里的水杯差点洒了。 没等她反应过来,周尧已经扬起手,不轻不重地一巴掌拍在她臀上。 “我不是让你等我吗,谁让你自己先跑去的,那些人是什么货色,你也敢单独去见,你胆子挺大的啊,嗯?” 沈明月身体僵了一下,心里飞快地转着念头。 等你一起我还怎么去激怒那些人。 他们馋我的酒吧,我也馋他们的场子啊。 时机稍纵即逝。 面上不敢这么说,只是偏过头,小声辩解:“我就是觉得,约好了时间,迟到不太好……” “还狡辩?” 周尧气不打一处来,“不疼是吧?” 沈明月微微挣开一点,坐直身体,幽幽地看着他,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像个小可怜。 周尧气结。 真的要被她给气炸了。 沈明月抿了抿唇,还没想好怎么接,又听周尧勾手说。 “挨一巴掌不长记性,过来再挨一下,我们俩一起疼,等会我喝一杯,或者我喝五杯都可以,这样你……” 沈明月扬起脸凑了过去,娇纵地哼了哼,赌气挑衅的说:“来来来,你朝这来。” 周尧看着她这副又横又欠的样子,火气散了大半,剩下又好气又好笑的无奈。 他抬手,带起细微的风声。 在触及她脸颊的前一瞬,力道陡然消散,化为轻柔的托抚。 周尧低下头。 温热的唇带着淡淡烟草和薄荷的凛冽气息,轻轻印在了她凑上来的脸颊上。 一触即分。 周尧的视线扫过她白皙粉嫩的脸颊。 沈明月眼底闪着一簇光芒,无数星星在眼里跳跃。 她捂着脸,横横眼波间故意拖长了调子。 “Oh~疼……” “来吧,喝五杯。” 周尧:“……” 周尧舌尖抵了抵牙槽,偏过头无声笑了。 第256章 算计之一 第二天下午。 沈明月叫上刘扬,乘车前往东四环附近一家茶楼。 路上,刘扬忍不住问:“姐,咱们今天约那个金闯,是要谈什么?” 金闯。 同样的社会滚刀肉,早年靠砂石料起家,现在手里有几家物流站和两个不大不小的土方工程队。 “合作,把鲁泰手里那几个赚钱的场子接过来。” 刘扬愣了一下:“鲁泰的场子?咱们去接会不会……” “场子空着总有人会去填,为什么不能是我们,不然你以为我昨天演那么一场干什么,我嫌得没事干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自己干啊,为什么还找人合作。” “自己干?” 沈明月动了动身子,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淡淡,刘扬突感压力倍增。 “你能行?你要是觉得你行,能镇住鲁泰的场子,我们现在就调头回去。” 刘扬一时噎住。 别说去镇鲁泰的场子了,新地酒吧开业过来那么久了都没站稳脚跟,还时不时有人来试探一下。 镇不住,根本镇不住。 他嗫嚅着,头与声音齐齐低了下去:“那……那我确实还是欠点阅历和魄力。” 沈明月看了他一眼。 沉默了一会儿,刘扬又说:“其实你可以让周少帮忙啊,他一句话直接拿过来的事,就不用那么麻烦去找其他人了。” 沈明月听着,嘴角细微地扯动了一下,嗓音幽幽。 “嗯,确实是一句话的事。” “可今天他能一句话把东西给我,明天我和他闹翻了,同样也能一句话都收回去。” 她转头看向刘扬,耷拉着的眼眸中,藏着远超年龄的理性和冷意。 “借他们的势站稳脚跟,发展出我们自己的人脉和力量,这才是……”她斟酌了一下用词,“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刘扬抿唇思考着,彻底说不出话了。 其实沈明月还有一点没对刘扬明说。 今天特意带他来见金闯这种社会滚刀肉,除了谈合作,更是想将刘扬往前推一把,让他跟着这样的人多碰碰,练练。 刘扬聪明,有执行力,对她交代的事也算尽心,但骨子里还是小民的谨小慎微,缺了点市井江湖里打磨出来的厚脸皮和狠劲。 接下来的盘子会更大,会面对更复杂的局面,他这点胆色和手腕,远远不够。 沈明月需要刘扬尽快成长起来,能独当一面。 这份产业是沈明月给母亲梁女士准备的养老钱。 她现在周旋于那些大人物之间玩弄心计,无异于高空走钢丝,脚下是万丈深渊。 今日借势乘风,明日就可能坠得粉身碎骨。 她不怕自己摔下去,但她得给妈妈留好退路。 刘扬是她选中的保险。 如果有一天,自己出了意外,不看僧面看佛面,念在今日栽培分润的情分上,刘扬总该能保梁女士后半生衣食无忧。 刘扬,也是算计中的一位。 “刘扬。” “嗯?” “刘老板,有人这样叫过你吗?” 刘扬咧嘴:“那可多了,毕竟我现在手底下也有几十号员工,天天叫,烦死了。” “喔,是么。” 沈明月笑了笑,说:“现在就烦了,那以后产业越来越多,员工也会越来越多,你可怎么办。” 刘扬闻言挠了挠头,傻乎乎地笑道:“找个职业经理人,我也像你一样当甩手掌柜。” “我这是没空,你是真的飘。” “嘿嘿。” …… 两人到的时候,金闯正在打麻将。 他五十出头,穿着紧身黑T恤,胳膊上的过肩龙纹身随着摸牌打牌的动作张牙舞爪。一旁烟灰缸里塞满了烟蒂。 金闯叼着烟,正为刚摸到的一张牌懊恼,瞥见两人进来,抬了抬眼皮,嗓门洪亮。 “哟,新地的沈老板?我这儿手气正背,坐坐坐,随便坐,等我打完这圈。” “金哥好兴致。” “小玩玩。”金闯打了个哈哈。 沈明月走到金闯对面的年轻男人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朋友,借个位置,我跟金哥说两句话。” 那年轻人瞟了眼金闯没什么表示的脸,起身让位。 沈明月道了声谢,坐下去后扫了眼牌面,默默算着,顺着众人继续玩。 金闯一边打牌,一边随口跟她闲聊,话题天南海北。 “听说沈老板京北大学的?高材生啊,跑我们这粗人待的地方,不习惯吧?” “还好,金哥这里热闹,有人气。” “听说你那个新地酒吧弄得不赖,年轻人有想法。” “刚起步,瞎折腾,比不上金哥你们的生意稳当。” “稳当啥啊,混口饭吃,这年头不行了……” 金闯起初还带着几分审视和逗弄小姑娘的心态,聊着聊着,发现这女学生接话很有分寸,既不怯场也不张扬,说话又好听,长得更是赏心悦目。 真有意思。 牌局打了几圈,突然一阵嚎哭声传过来。 众人齐刷刷看过去。 “我要,快给我!”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正和刘扬在沙发休息区抢手机。 小男孩抢不到,瞬间哇一声大哭,嗓门洪亮,眼泪说来就来,一边哭一边用脚踢刘扬。 面对熊孩子,刘扬很尴尬,当桌上打牌的几人看过来时,他只好松开了手。 熊孩子抢到手机,破涕为笑,但马上发现屏幕锁着,手指胡乱划拉几下解不开,立刻又不高兴了,小脸一沉,抬手就把手机往地上一摔。 “啪。” 手机摔落在地。 “小宝!”金闯拧眉喊了声。 金宝冲刘扬做了个鬼脸,吧嗒吧嗒跑到沙发另一角,抱起个游戏机自顾自玩了起来。 刘扬叹气,默默把自己手机捡回。 金闯对刘扬抬了抬下巴:“对不住啊兄弟,孩子小,惯坏了,手机没摔坏吧。” “没,没事。”刘扬讪讪摆手。 这只是一段很小的插曲,众人收回视线。 沈明月悠悠看了眼刘扬,复又看了一眼那个熊孩子。 “对不住了。”金闯对沈明月说。 沈明月收回视线,扬唇笑笑:“没关系。” 又几圈牌过去,气氛重新活络。 金闯手气突然回春,赢了些小钱,心情不错。 沈明月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指尖捻着一张牌,说:“金哥,今天来有件事想跟您聊聊。” 第257章 那是彩礼吗? “哦,沈老板有指示?” “指示不敢当。” 沈明月将那张牌轻轻放在自己面前,“就是吧,鲁泰那边最近可能有些变动,他手底下有几个场子,我挺有兴趣,想接过来。” 金闯摸牌的手停在半空,抬眼看向沈明月:“你想要鲁泰的场子?哪一个?” 沈明月迎着他的目光。 “他手里能漏出来的,我都想要。” 金闯身体往后靠了靠,重新点燃一支烟,眯着眼打量,嗤笑一声:“妹子,口气不小啊,鲁泰在朝阳区混了几十年,你说抢就抢?” “不是抢,是接。” “有区别吗?” “区别大了。” 沈明月跟着打出一张六条,正好是金闯需要的,“抢,是硬碰硬,接,是他自己端不稳那碗饭,碗要掉地上了,我们刚好路过伸手接住而已。” “诶,碰。” 金闯碰了她的牌,说:“你可真能吹牛逼,鲁泰在这片混了多少年,根深蒂固,你说他碗要掉了就掉了?谁那么大能耐能让他端不稳饭碗?” 沈明月不置可否。 “反正事就是这么个事,我现在缺个合伙的,光我一个人接不住那么大的盘子,金哥你人面广,根基稳,我们合伙干,怎么样?” 金闯皱起了眉头,习惯性地打个哈哈糊弄过去。 “我和鲁泰虽说不上多铁,但也是井水不犯河水,这突然要我去撬他的墙角,传出去,道上兄弟们该说我老金不讲究了。” 沈明月听着他这番看似为难实则观望的话,心里了然。 不再多劝,指尖一翻,将一直在手里摩挲的那张牌啪地一声拍在桌上,哗啦推牌。 “清一色,自摸。” “给钱。” 金闯盯着沈明月摊开在桌上的牌,骂咧道:“操,你这牌打得太阴了,我还以为你故意打生张给我碰,搞半天你在这儿偷摸憋大的。” 沈明月洋洋挑眉:“本来是想着给你搭桥,可金哥你也不跟我一条心啊。” 收了钱,起身准备离开。 “今天叨扰了,牌打得挺开心,我们先回去了。” 走出门口时,撞见了那个叫金宝的熊孩子。 他正蹲在门口玩一个变形金刚,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刘扬立刻龇牙咧嘴做了个鬼脸。 沈明月走到他面前,弯下腰,伸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男孩肉嘟嘟的脸颊。 “哟,虎逼崽子跟你爸长得还挺像。” 金宝被捏得一愣,随即剧烈挣扎,挥舞着小胳膊想打开她的手:“你放开我!” “还龇牙,没大没小。” 沈明月照着他的小脸不轻不重呼去一巴掌。 金宝“哇”一声又哭了。 沈明月站直身体,扬了扬巴掌,冷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哭。 “小屁孩,你爸爸的目光不能一直陪着你,但姐姐的耳光可以,你再哭一个试试?” 可能是第一次见到不惧自己闹的人,金宝的假哭声卡在喉咙里,惊恐地看着沈明月,小脸憋得通红。 沈明月视线下移,瞥见他鼓囊囊的裤子口袋里露出半截棒棒糖的塑料棍。 “小屁孩吃那么多糖干什么,会蛀牙的知道吗?” 她伸手不客气地掏出两根,“给你没收了,姐姐是大人,不怕蛀牙。” 话落,两人闲庭信步离去,融入京市的阳光里。 身后隐约传来金宝终于憋不住的大哭声。 沈明月脚步未停,嘴角勾起细微弧度。 拿捏不了其他人,还拿捏不了一个熊孩子吗? 两人在路边准备打车,沈明月把糖递过去。 “你吃糖吗?” “我不吃。”刘扬拒绝,“姐,金闯要是不合作咱们怎么办?” “金闯不愿意,我们就自己干呗。” 刘扬一听,皱巴着脸。 沈明月伸手一把揽上刘扬的肩膀,笑说。 “刘扬,你别那么怂啊,年纪轻轻的就要有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精神,管它金闯银闯,以后这块区,刀枪炮你刘扬说了算,你想想那场面,爽翻了好吗……” 身后一个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的清瘦少年,低着头,从他们身边走过。 来到茶楼前,带着还在哭闹的熊孩子进入。 一进门,还没开口,一个麻将子就带着风声砸了过去。 砸在少年清瘦的肩胛骨上。 “你他妈是聋了?!” 金闯的怒骂紧跟着砸下,“没听见你弟弟哭成这样,当哥的是死人啊,不会哄一下?” 熊孩子金宝见哥哥被训,立马破涕为笑,巴巴的又自个去找糖吃。 少年被砸得身体一晃,默默弯腰,捡起那个麻将子,送回桌上。 金闯火气消了点,但依旧没什么好脸色,挥挥手像赶苍蝇:“滚滚滚,别在这儿碍眼,带你弟出去。” 少年将金宝带走。 室内恢复寂静。 有人问:“老金,刚才那妞儿什么来头?挺冲啊,真惦记上鲁泰的场子了?” “口气不小,两个学生就敢来跟你谈合伙吃鲁泰?” “来历嘛不好说。”金闯含糊道,弹了弹烟灰,“不过鲁泰好像确实惹上事了。” 事情闹得不算小,圈子里稍微消息灵通的,都能咂摸出点味道。 “鲁泰真踢铁板了?难怪,这妞儿是闻到味儿了?” “那她说的也不是没道理,鲁泰要是真倒了霉,空出来的地方,肯定有人抢。” “话是这么说,可鲁泰也不是纸糊的,万一他缓过劲来,记恨咱们……” 金闯打断他,“新地酒吧那地也有点邪性,突然间就冒起来了,还硬得很,那妞想要,未必就得不到,我们再看看,不急。” “不会被人抢了先吧?” “怎么可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把鲁泰彻底扳倒,少说也得花上个一年半载的。” …… - 那一夜后,沈明月没再去盛业上班。 徐岩正做着汇报,中途宋聿怀突然打断。 “沈明月今天也没来?” 徐岩愣了一下,点头:“对。” “钱转了吗?” “转了,按照您的吩咐,一共十八次五千万,打到了她提供的账户上,不过收款人是梁秋英,我反复核对过卡号,没有转错。” “她妈妈。”宋聿怀淡淡说了一句,算是解释。 徐岩恍然,心想沈秘书还挺孝顺,卡号填妈妈的,挣的工资全给妈妈。 “宋总,沈秘书毕竟是盛业员工,您看是否需要我打个电话关心一下?” “嗯。” 徐岩立刻拿出手机,翻找出沈明月的号码拨打。 “喂,徐经理?” “沈秘书,打扰了,是想问一下你最近是有什么事吗?一直没来公司,嗬嗬作为上司,人文关怀一下。” “啊,抱歉啊徐经理,最近有点私人事情要处理,比较忙。” “理解。” 徐岩看了宋聿怀一眼,“不过公司这边最近项目也多,总裁办积压了一些需要协调处理的事务,急需梳理,你看如果方便的话,这两天能不能抽空过来一趟?哪怕半天也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抱歉哦,徐经理。” 她的声音依旧轻柔,让人不忍责备,拒绝得也很果断。 “真的脱不开身呢,公司那边的事情只能麻烦你和同事们多辛苦一下了,替我向宋总说声抱歉。” 电话挂断。 徐岩与宋聿怀四目相对。 宋聿怀眉心拧了又拧,不能理解。 “她怎么看起来比我还忙?” 徐岩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宋总,我一直想问,那九个亿,是你给沈秘书的彩礼吗?” “……” 第258章 对于卡内九位数的惊慌 沈明月入职盛业的时候,卡号填的梁秋英的。 所以关于宋聿怀给她转账这事,完全不知情。 宋聿怀也没和她说。 黔市。 一个西南小城。 梁秋英像往常一样,趁着赶集日去镇上信用社取点钱买点东西。 自助取款机前人不多,梁秋英插卡,输入密码,取了两百块钱后,顺手又点了下查询余额。 屏幕上的数字霎时跳出。 梁秋英眯着眼凑近看,看了第一眼,没反应过来。 她又退后一步,揉了揉眼睛,再凑近。 屏幕上,余额显示栏里,那一长串数字…… 愣住了。 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在数数。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 再往前。 亿!!! 她的呼吸骤然停住,心脏狠狠攥了一把。 小数点前面……九位数?! “哎哟我的妈……” 她低低地惊呼出声,“机、机器是坏了吧?应该是出错了……” 梁秋英深呼吸好几次,勉强镇定一点,把卡退出来又重新插进去,再次查询。 还是那串长得让她眼晕的数字。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梁秋英整个人都呆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那串数字在疯狂旋转。 再次退卡,急匆匆地走进了信用社营业大厅。 把卡从玻璃窗下的凹槽递进去,道:“小姑娘,麻烦你帮我看看这卡里有多少钱,再确认一下。” 柜台后的工作人员接过,熟练操作,看了一眼屏幕,又抬头看了看神情紧张的梁秋英,目露诧异。 这么个贫困山区小城镇,还有A9呢?! 职业素养又使她很快恢复平静,回道:“阿姨,您卡内活期余额是九亿零六万七千多……” 她报出的数字与ATM机上显示的一模一样,然后补充道,“这是可用可取余额,请问您需要办理什么业务吗?” “真、真的是这么多?没搞错?”梁秋英不放心地追问。 “没有错呢阿姨。” 梁秋英有些腿软地拿回卡,道了谢,转身走出信用社。 来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拨通了沈明月的号码。 “喂,妈?” “明月啊,你又给妈卡里打钱了?” “啊?哦可能是我工资发下来了吧,你看到了?那该用就用,别舍不得。” “你工资那么多呢?” 沈明月也没多想:“我挣得多还不好吗?反正你放心用就行了,给家里添点好的,你也别那么辛苦了。” “明月,你跟妈说实话,这钱……” “妈,我这边还有点事,先不说了啊,你自己照顾好身体,钱该花就花,别省着,挂了啊。” 沈明月没给她继续追问的机会,匆匆挂了电话。 梁秋英握着手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沈明月越是轻描淡写,她心里就越是不安。 一整天都魂不守舍。 连带着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天下午,前屋后门的几个老街坊照例聚在一起,支起小方桌打扑克,闲聊八卦。 梁秋英坐在旁边的小凳上,心不在焉地摘着豆角。 牌局间隙,一个婶子说起自家儿子在省城打工,一个月能挣七八千,满脸骄傲。 另一个大爷叹气,说现在钱难赚,物价又涨得快。 梁秋英听着,鬼使神差地插了一句:“你们说现在做什么工作,能很快赚到嗯……很多很多钱?比如几个亿?” 牌桌上和旁边坐着的人都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 “哎哟秋英,几个亿那得是中彩票头奖吧?还得连中好几次呢!” “我活这么大岁数,只听说过中几千万的,上亿?那想都别想咯。” 旁边一个年轻小伙听到这话,凑过来笑嘻嘻地插嘴:“梁婶,你要说来钱快的法子嘛,倒也不是没有。” 众人看向他。 小伙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那可都明明白白写在刑法里头呢,快得很,就是风险大了点,搞不好就得进去吃牢饭。” 这话又引来一阵哄笑。 梁秋英却笑不出来,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豆角,声音发干:“比如呢?” 小伙见她还认真问,挠挠头,随口道:“最常见的不就那些嘛,黄赌毒,还有走私啊诈骗啊,放高利贷啊……反正都是掉脑袋或者把牢底坐穿的买卖,但来钱是真的快。” 说者无心当玩笑,听者有意暗思忖。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梁秋英心慌得厉害。 “我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 “哎秋英,还早呢,去哪啊?”一婶子问。 梁秋英头也不回,脚步匆匆。 “买票。” “上京北看看明月。” …… - “你妈妈的电话?”刘扬问。 “嗯。” 沈明月应了一声,没什么多余情绪,拿着手中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阿姨好像挺担心你的。” 沈明月看了他一眼,指尖在塑料瓶身上轻轻摩挲。 “刘扬,你知道吗,在我家那边,很多女孩子像我这么大,甚至更小的都可能已经嫁人了,一生就是四五六个孩子。” “而我,沈明月,独生女,你懂这个含金量吗?” 偏远山区,重男轻女,孩子生一堆。 BUff叠满了,含金量确实没得说。 刘扬默然。 “那你开酒吧这事跟阿姨说了吗?” “说了啊。” “她不担心?” 沈明月嘴角勾了一下,有点淡,有点涩,也有点狡黠:“也没全说。” “?” “我就跟她说,在京北跟朋友合伙开了个小店,卖水的。” “……卖水?” “嗯。” 沈明月点头,一本正经,“小麦汁和葡萄汁,解渴又助眠,生意还行。” 刘扬:“……” 他反应了两秒,才明白这小麦汁水和葡萄汁水指的是什么,差点没憋住笑。 “你这忽悠得也太抽象了吧,阿姨能信?” “为什么不信?” 刘扬哭笑不得:“行行行,你是懂语言艺术的,可你就这么忽悠,也不怕哪天阿姨知道了真相收拾你?” 沈明月根本没当回事。 “无所谓啦。” “她又不会过来实地考察,那还不是任我忽悠。” 第259章 梁女士突袭上京 沈明月和刘扬这两天一直在巡视观望鲁泰的场子。 此时正站在街对面一家咖啡馆的落地窗前,静静看着不远处那家挂着铂金瀚三个字的会所。 大门紧闭,挂出内部装修,暂停营业的牌子。 刘扬啧啧感慨:“动作真快,周少下手够狠。” 沈明月笑笑不说话。 不止铂金瀚,鲁泰掌握的另外两家酒吧,一个地下赌档的干股生意,这几天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特别关照。 消防、税务、治安、甚至文化市场监管,轮番上阵,挑出的问题一个比一个要命,罚款停业整顿都是轻的,赌档直接被端了,抓了不少人。 手段雷霆,不留余地。 鲁泰本人据说焦头烂额,到处托关系灭火。 至于效果嘛,呵呵。 如果能稍微有一点用,场子就不会关停了。 绕了这一圈,也对鲁泰开的场子有了一个基础了解,刘扬摸了摸下巴,思索:“姐,光凭咱们真吃得下吗?” “靠你肯定不行,还是得找人合伙分担风险,也借力打力,金闯那种老江湖最懂什么时候该伸手捡便宜,他如果看到鲁泰这副样子,再想想我那天跟他说的话,心思肯定会活络。” “那……咱们再去找金闯?”刘扬问。 沈明月睨他一眼,真被气笑了:“你开什么玩笑,现在该是他来找我们了,你能不能给我嚣张一点。” “……” 刘扬被她说得脸一热,呐呐不敢言。 沈明月叹气,只好默默给他分析。 “你以为我为什么不等周尧把鲁泰彻底按死,风声完全发酵,所有人都看到便宜之后再去找金闯谈合作?为的不就是这一刻。” “我们主动上门,是求他合伙,姿态再从容,底牌也先露了三分,他那种滚刀肉,必会拿乔会试探会想方设法压价,占主导。” “但现在情况变了,鲁泰的颓势已成,我们找他时他爱搭不理,端着架子,现在风水轮流转,这时候他再来找我们,姿态就摆不起来了。” “主动权,就回到我们手里。” “我们很需要他的经验和人手去消化这些场子,但我们不能表现出来,要让他觉得,是我们在施舍他一个机会,是我们愿意带他玩,是他得来求着让我们同意他上车,分他一杯羹。” “这样,条款怎么定,利益怎么分,往后谁说了算,就都由不得他推诿讨价还价了。” 她说完,静静地看着刘扬,等他慢慢消化。 “明白了,姐。”刘扬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我尽量嚣张。” 沈明月满意地收回目光,重新望向街道对面,说:“明天我就不跟你转悠了,我得去我公司一趟。” 刘扬很意外:“你还开得有公司呢?” 沈明月想了下。 虽然宋聿怀说让她当盛业老板娘,但当时她也没同意。 “好吧,目前还不是我的。” “……” 刘扬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懂沈明月。 她就是那种看到一个挣钱的场子,就能说出‘这怎么就不能是我的呢’,然后在心里默默把其规划为自己所有的人。 现在,大概也是如此吧。 …… 翌日。 沈明月依旧买了甜品,依旧没有宋聿怀的。 熟门熟路地来到总裁办所在的楼层,迎面就碰上了刚从会议室出来的徐岩。 “哈喽,徐经理。” 沈明月微笑着打招呼,将手里的纸袋自然地递过去,“路过买了点甜点,尝尝?” 徐岩看到她来,同样笑了笑,只是看到她手里的甜点,心里一警,心想这次可不能再收了,这违背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原则。 “沈秘书,早。” 徐岩违心的摆了摆手,“甜点就不用了,太客气了,你自己留着吃就好,我最近控糖。” 沈明月哦了一声,正想再劝两句把东西送出去,毕竟这是她维系表面人际关系,降低存在攻击性的习惯。 却见徐岩像是想起什么要紧事,问:“对了,沈秘书,钱收到了吗?” “什么钱?” “宋总给你的,五千万。” 沈明月疑惑的眨了眨眼。 徐岩:“十八个。” 十八个什么? 五千万吗? 那不就是…… 九个亿。 沈明月瞳孔骤然收缩,罕见地出现呆滞与震惊。 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 好好好。 想要。 爱要。 多来! “那徐经理你先忙,我去找宋总汇报点事情。” 话落,她转身朝着董事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哎,沈秘书,你等等。”徐岩叫住她。 沈明月停步回头,“徐经理,还有事?” 徐岩的视线落在她手里拎着的甜品袋上,张了张嘴。 按照沈明月以往的行事风格,她不是应该说些好听话,自己再半推半就勉为其难地收下甜品吗? 沈明月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甜品,恍然,体贴的笑道:“哦,我知道了,徐经理你最近控糖,确实要注意身体,那我以后就不给你送了,免得你为难。” 徐岩:“……” “如果没事我就先过去了啊。” 她再次点点头,转身,拎着那袋原本属于徐岩的甜品,径直走向宋聿怀办公室大门。 徐岩站在原地,心里空落落的,有点说不出的憋闷感。 不是,这对吗? 沈秘书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了?! ~ 沈明月心想的是,徐经理真乃大好人啊。 自己今天没有买宋聿怀的甜品,徐经理主动说不要,这还说啥,乐山大佛起开,让我们徐经理去坐! 来到办公室外,屈指叩门。 得到里面人回答后,沈明月推门而入。 宋聿怀坐在办公桌后。 身上只着白色衬衫,没打领带,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随意松开,袖口挽至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和一块低调的机械腕表。 他正低头看着一份文件,鼻梁高挺,眉眼深邃,那股久居上位的疏淡气场和骨子里透出的矜贵,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无声地弥漫,压迫感很强。 沈明月将甜品放在桌上,笑吟吟的说:“宋总,你给我钱了呀?转我哪张卡了,工商还是建行,我最近没怎么查账,都没注意到。” 宋聿怀的视线先掠过她含笑的脸,随即落在那个甜品纸袋上,眉梢一挑。 “信用社。” “啊?” “你入职时,提供的那个账号。” 沈明月:“……” 转梁女士那里去了。 自己入职时提供的账号,那这好像也没毛病。 只是没来由的,她的心跳突突突地有点加快。 电话突然响了。 沈明月拿出来一看,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按下接听后,那方传来梁秋英女士的声音。 “明月,你猜我在哪呢。” 沈明月心跳越来越快,干笑两声。 “嗬嗬嗬,妈妈,我猜你现在吃完午饭正准备去田婶子家打扑克,去的途中遇上另一个婶子,于是停下闲聊一番。” “等你到田婶子家的时候,田婶子抱怨你怎么才来呀,等你好久了,你回她说路上遇上了个人,聊了会,然后你们就打扑克,开开心心又过一天。” 梁秋英笑:“哎哟,不愧是我闺女,把我前天的行踪猜得太准了。” “那……今天呢?” “我在京市火车站,来接我。” “!” 完球辽。 第260章 梁女士:劳资数到三 挂断电话,沈明月闭了闭眼,再转身时,脸上重新挂上那带着歉意的乖巧笑容。 “宋总,实在不好意思,我妈妈突然来了,刚下火车,我得去接她,今天的工作……” 话,戛然而止。 宋聿怀合上了面前的文件,摘下了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随手放在一旁,站起身。 “我送你去。” 沈明月正想拒绝,又听他说:“正好要出去一趟,顺路,走吧。” 宋聿怀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已经拉开了办公室的门,侧身示意她先行。 沈明月想了下,可能待会还用得上他,微微欠身道:“那就麻烦宋总了。” 去火车站的路上,车内气氛很安静。 宋聿怀开车,沈明月坐在副驾,视线看似落在前方道路,实则焦点涣散。 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指尖不自觉地蜷缩摩挲。 宋聿怀看了她一眼。 白皙小脸微微绷着,浓密的睫毛低垂,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嘴唇轻抿着,卸下所有伪装,流露出真实不安的情绪。 “你很紧张?” 沈明月转过头看向他:“一点点吧。” 宋聿怀没接话,只是又看了她一眼。 沈明月被他看得有些心虚,避开他的视线,重新看向前方,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句。 “嗯……亿点点。” 宋聿怀眉梢上挑,那张惯常没什么表情冷硬的脸上,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勾了一下。 真难得。 能说会道的小狐狸也有耳朵耷拉的一天。 火车站出口人流如织,喧嚣声不绝于耳。 沈明月的视线定格在出站口侧方一根立柱旁。 梁秋英站在那里,肩上挎着个半旧的帆布包。 “妈妈!”沈明月喊了一声,挤开人群快步走过去。 “明月。” 梁秋英的声音响亮,带着家乡口音的亲昵,“哎这京北站可真大,绕得我晕头转向的。” 沈明月接过帆布包,挽住母亲的胳膊,关切道:“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那样我就去下车点接你啊,还能给你买机票,坐火车多累。” 梁秋英任由女儿挽着,笑呵呵地说:“告诉你干嘛,给你个惊喜,也不算累,睡一觉就到了。” 惊喜? 惊吓吧。 沈明月默默腹诽,面上一派欢喜:“坐长途车怎么可能不累呢,我们年轻人都受不住更别说你了,回去的时候我给你定机票,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梁秋英嘿了一声,“我这刚来你就打算撵我走?” 沈明月眼观鼻鼻观心,讷讷开口。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习惯了提前做打算……” “妈妈妈,我劝你冷静。” “周围那么多人呢,给我留点面子。” 梁秋英默默把巴掌收了回来。 刚落地,关心话说不到两句,这就聊到回家了。 梁女士还能不懂沈明月心里那点弯弯绕绕吗? 二话不说,扬手就打算给沈某一点COlOr See See 。 见梁女士把手放下,沈明月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妈,你怎么用个陌生号码打给我,你手机呢?” “嗨,别提了。” 梁秋英懊恼道:“倒霉催的,手机不知道啥时候丢了,估计在火车上打盹的时候被哪个毛贼摸去了,气得我,幸好钱没丢,我就和一个路人借了个电话打给你的,人家可热心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都小问题,只要你人没事就行。”沈明月安抚道。 正絮叨着,梁秋英的视线越过女儿,落在了几步外静静伫立的宋聿怀身上,而后看了沈明月一眼。 沈明月介绍:“这是我兼职公司的老板,宋总,听说你来了,正好顺路,就开车送我过来接你。” 她转向宋聿怀,“宋总,这是我妈妈,梁女士。” 宋聿怀向前走了半步,对梁秋英微微颔首,语气是一贯的平稳有礼,似乎又比平时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温和:“阿姨好,一路辛苦了。” “哎,宋总您好您好!” 梁秋英笑着回应,态度热情不失分寸,“太麻烦您了,还让您专门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明月这孩子有时候主意大,若是惹出什么事,劳烦您多担待些。” “妈,宋总还有事呢,咱们别在这儿站着了,我先给你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休息休息。” 宋聿怀看着沈明月:“都安排好了,我送你们过去。” 沈明月:“……哦。” 迈巴赫驶离火车站,汇入车流。 沈明月陪着梁秋英坐在后座,看似放松,实则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该来的总要来。 果然,沉默了一会儿后,梁秋英终于按捺不住了。 “明月啊,有件事得问问你,就前两天,我去镇上信用社取钱,顺便查了下余额,你猜猜上面有多少钱。” 沈明月立志要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我工资应该就五千块吧,还能有多少?” “不止,有九亿。” “什么?!” 沈明月倒吸一口凉气,惊呼出声,脸上写满了夸张的难以置信,“九亿?妈,你逗我玩呢吧,这怎么可能,家里拆迁了吗?我要成拆二代了吗?” 接着她脸色一变,猛地抓紧母亲的手。 “不对,我们那偏,根本拆不了,妈,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吧?走私还是贩那个粉了?” “哎呀这可不能干啊,这是犯法的,我以后还准备考公呢,你这不是害我嘛。” “妈~你这是什么眼神……” 梁秋英脸色一垮,说:“劳资数到三!” 沈明月舌尖舔了舔唇瓣,讪讪:“那如果不是你的话,可能就是公司财务转错账了吧。” “转错账能连着转错十八次?还每次都不多不少,正好多按四个零?” 沈明月硬着头皮继续圆:“人家现在都电脑办公,批量操作,鼠标一点,唰一下全出去了,出错也挺正常的啊。” 梁秋英视线投向了前方正在开车的男人:“宋总,你们那公司出那么大纰漏,财务也太不负责了。” 宋聿怀从后视镜里瞥了沈明月一眼。 后者一脸坦荡的说:“可不是么,我就说日理万机,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宋总怎么今天亲自来接你呢,原来是怕你不还人家钱啊。” 宋聿怀:“?” 第261章 万一就是彩礼呢? “是这样的吗?” 梁秋英看了看沈明月,复又看了看宋聿怀。 “嗯!” 没等宋聿怀出声,沈明月重重点头,说:“肯定是转错了,不然难道还能是彩礼钱吗,你说是吧,妈妈。” 彩礼钱这三个字,在梁秋英心里激起些微涟漪。 尤其是在这封闭的车厢里,还坐着女儿那位年轻英俊的老板。 这个话题让身为母亲的梁秋英瞬间感到一阵不好意思。 两个解释一对比,梁秋英的思路果然被带偏了。 比起天价彩礼这种更离谱的猜测,财务转错账虽然也惊人,但听起来反而变得合理且正常了。 梁秋英脸上的严厉和探究慢慢褪去,拍了拍女儿的手:“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没羞没臊的,那……估计就是公司那边弄错了,这可不是小数目,得赶紧处理。” 沈明月心里一块大石落地,乖巧应和:“肯定是系统bUg了,妈你放心,这事儿交给我,等安顿下来你把那张卡给我,我回公司找财务部对接,然后把这笔钱原路退回去。” 梁秋英轻声叮嘱:“那你可要上心,尽快处理,不是咱们的钱,一分都不能要。” “知道知道,放心。” 沈明月甜甜地应着,心里想着待会转自己哪张卡比较好,建行还是工商? 好大一笔钱呢,也不知道银行会不会送点粮油米面啥的。 到时候就把送的东西提给梁女士,告诉她这是公司为感谢她退回账款的一份谢意。 完美。 合理。 计划通! 宋聿眉心拧了又拧,插话说:“梁姨,那钱——” 话被沈明月打断。 “对了,妈妈,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九个亿真的就是彩礼钱呢?” 她佯装畅想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闪着光,“要是那样的话......哇,我真发达了。” 梁秋英闻言白她一眼,同时也对彩礼钱这个解释更加不信了。 “九个亿彩礼?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你抽空赶紧还回去,咱就一个平头老百姓,这钱放我们这不踏实。” “喔。” 沈明月悠悠应了声,又嘀咕说:“万一呢,万一天降一个180+霸总,一把夺过我的鼠标和键盘,对我说别工作了,我给你卡里打了九个亿,想买什么就去买吧,你的痛苦我都心疼想为你解决。” “闺女,天上只会降陨石,不小心会砸死人的,做梦建议留到晚上做。” “白日梦得白天。” “……” 梁秋英侧目与沈明月相视一眼,逗笑了:“你脸皮咋那忒厚嘞?” 沈明月扯唇笑笑,而后看向宋聿怀,“对了宋总,你刚刚是想说什么来着?” 想说那九个亿是送给沈明月的。 但现在。 沈明月故意和梁秋英说出那么一番话,为的就是不想让宋聿怀说出这句话。 宋聿怀无言,从后视镜里看了沈明月一眼又一眼。 “晚上我请梁姨吃饭?” “不用,我妈妈坐火车长途过来肯定很累,今天就在酒店随便吃点,让她休息一下。” 沈明月说着还示意梁秋英一眼。 梁秋英心领神会的附和:“对对对,不麻烦了,我们就随便吃吃,宋总你去忙自己的就好。” 末了,还补了句:“你放心,转错的钱肯定会退还给你的。” “……” 宋聿怀看着后座两人带着相似温柔笑意,却又隐隐结成同盟将他隔绝在外的模样,眼皮耷了下来,唇角抿成了直线。 也实在是沈明月将上下级关系,宾主界限划分得相当清晰,不留一丝模糊或让人遐想的空间。 到了酒店,宋聿怀就被打发走了。 梁秋英直说沈明月对人一点都不客气,好歹对方还是她老板。 沈明月笑说:“妈,难道你还想留他在这请你吃饭不成?你那才是真正的不客气。” 梁女士想了想,也是。 什么身份啊,就去蹭老板的饭。 这世上没这个理。 沈明月一边检查房间里的设施,一边说:“累了吧,饿不饿,你先洗个热水澡,躺着休息一会。” 梁秋英在酒店套房内的沙发上坐下,疲惫感一下子涌上心头,“不饿,你下午没课吗?” “有啊,下午有两节专业课。” “那你回学校上课去,我等会睡一觉。” “行,那你好好休息,门锁好,我下课过来接你,带你出去转转。” 沈明月也实在怕梁女士再次提起那九个亿,叮嘱了几句后,就脱身出了门。 梁秋英洗了个澡,在床上约莫躺了一个小时。 醒来后有些无聊,想了想,决定出去走走。 就去沈明月的学校。 毕竟是全国有名的京北大学。 校园里随处可见背着书包,抱着书本,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年轻面孔,三三两两,或行色匆匆,或谈笑风生。 梁秋英沿着主干道慢慢走着。 蓦地,一阵低沉而富有穿透力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 车辆造型极为流畅炫酷,通体哑光黑,像一头蛰伏的黑色猎豹,以一种不算太快却绝对吸睛的速度驶过广场边缘。 梁秋英不懂车,但那极具冲击力的外观和与众不同的声浪,让她觉得那肯定很贵。 跑车驾驶座上,周尧单手随意地搭着方向盘,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正百无聊赖地瞥着窗外。 原本只是惯性的一瞥,目光扫过路边那个穿着朴素,正仰头打量着教学楼的中年妇女。 视线即将滑过的瞬间,周尧脑中某个雷达突然被触动了。 这阿姨…… 侧脸轮廓与眉眼…… 靠! 周尧猛地踩下刹车,推开车门,长腿一迈,走了下来。 梁秋英正看着不远处一栋建筑出神,直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些许阳光。 “阿姨?” 梁秋英回过神,抬眼看去。 年轻男人长得非常英俊,眉眼间那股子玩世不恭和藏不住的锐气使得他整个人显得桀骜不驯,不羁又嚣张。 “我一看您就觉得眼熟,请问您是沈明月的妈妈吗?” 梁秋英愣了一秒:“是,我是沈明月妈妈,你是……?” “哦,阿姨您好,我是周尧,明月的朋友,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明月呢,没陪您?” “她上课去了,我没事干就随便出来走走,看看她们学校。” “阿姨,您第一次来吧,这我熟啊,我带您逛逛?或者您想去哪儿我送您?这校园挺大的,走着累。” 梁秋英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小伙子,太麻烦你了,我就随便看看,不耽误你时间。” “不麻烦。” 周尧笑得见牙不见眼,那股混不吝的劲儿收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副热心晚辈的模样。 “阿姨您是明月的妈妈,那就是我的长辈,明月要知道我让您一个人在这儿逛,非得骂我不可。” 老实说,梁秋英被周尧的热情弄得有点懵。 开始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漏了一个字。 男。 男朋友。 第262章 一天见两 最后。 梁女士实在招架不住对方的热情,半推半就的应了下来。 六月底的京市午后,阳光已经有了些灼人的意味。 周尧快走两步,回到他那辆惹眼的黑色迈凯伦旁,从车里拿出一把遮阳伞,撑开后,将大部分阴影笼罩在梁秋英头顶。 “这六月天的太阳还挺毒的,阿姨您别晒着了。” 对方的体贴也让梁秋英不好说什么,只能点头道谢。 两人沿着京北大学宽阔整洁的林荫道慢慢走着。 哪栋楼是新建的,哪片湖夏天开什么花,哪个食堂的菜口碑最好,甚至某条小路上有只常驻的流浪猫叫什么,周尧都说得头头是道。 言谈时语气轻松,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诙谐中又保持着对长辈的尊重,分寸拿捏刚刚好。 梁秋英听着,看着,不时点头。 接着走到一处校内辅路的小广场附近。 就在周尧指着不远处一栋红砖楼,正说着它上世纪的历史时,一阵突兀且暴躁的引擎轰鸣声在耳畔炸响。 “轰——嗡嗡嗡——!” 辅路另一边。 几辆跑车和几台重型机车歪歪扭扭地停在了路边。 大概有七八个人,男女都有,或靠在车身上,或坐在机车座上,正嘻嘻哈哈地说笑着。 其中一个骑在火红色机车上的年轻人,正反复拧着油门,让排气管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引得同伴阵阵哄笑和口哨。 他们举止张扬,眼神肆意,尽情展露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劲儿。 梁秋英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吓了一跳。 “阿姨,不好意思,吓着您了吧?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咳,有些人无法无天,就爱弄这些动静,没个正形,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周尧很不要脸并深以为耻的谴责道:“咱们从另一条路走,更清静,景儿也好。” 梁秋英点点头:“行。” 就在两人准备转身离开时,机车群那边眼尖的人已经看到了周尧。 赵铭立刻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尧哥,周尧,嘛儿呢,过来啊,就等你了!” 梁秋英脚步一顿,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又看向身边的周尧。 “小周,那边是不是在叫你?” 周尧面不改色回头望了一眼,随即摇头,语气十分自然。 “没有吧?阿姨您听错了,可能是叫别人,或者起哄呢。” 他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跟他们不熟,都不是一路人。” 梁秋英又回头看了一眼。 在梁秋英未曾注意到的地方,周尧同样朝赵铭那边投去一个警告的瞪视,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不悦的直线,用口型无声地骂了句什么。 那边正挥舞着胳膊的赵铭接收到周尧这冷厉眼神和不想相认的态度,愣了一下。 随后悻悻地放下了手,摸了摸鼻子,转过身去,没敢再喊。 周尧这才收回目光,重新换上那副温和礼貌的笑容,对梁秋英说:“看吧,阿姨,不是叫我,咱们走这边。” 梁秋英将信将疑,但看周尧神色坦然,而且确实和那群张扬的年轻人截然不同,便也没再多想,点点头,跟着周尧走向了另一条安静的小路。 身后,机车引擎的轰鸣声也识趣地低了下去。 赵铭偷眼看着周尧小心翼翼护着那位阿姨离开的背影,撇了撇嘴,对旁边同伴嘀咕。 “靠,周尧这演的哪出啊,那阿姨谁啊?” 不知不觉,日头开始西斜。 周尧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阿姨,差不多也快到明月下课的时间了,您给她打个电话?让她直接到这边来跟您汇合就行,省得您再往回走。” 梁秋英这才想起时间:“哎哟,光顾着看都忘了,我手机在火车上被偷了,没法打。” “小事,我给她打。”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起。 “周尧,干嘛?” 周尧懒洋洋开口:“你妈在我这。”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沈明月的声音明显绷紧了。 “……谁?” …… 沈明月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周尧所说的位置。 视线扫过静园草坪,只有独自坐在长椅上的梁秋英,不见其他人。 “妈,你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了,不是说在酒店休息吗?” 梁秋英笑呵呵的说:“睡醒了,闲着也是闲着,就想着来你学校看看,哦,还碰巧遇上你一个朋友,叫周尧,那孩子挺热心肠的,给我当了半天向导。” 此刻沈明月的心跳得很快,咚咚咚的跟重锤擂鼓一样。 这一天才刚落地呢,见两个了。 “周尧啊,你们是碰巧遇上的?” “是啊,就在那边广场附近。”梁秋英指了指方向,“他说是你朋友,我看他对学校熟得很,讲得头头是道,人也有礼貌,你和他……” 沈明月忙打断话,道:“他这个人就这样,对谁都挺热情,妈你饿了吧,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有一家店特别棒。” 不等梁秋英回答,拉着她就走。 这一打岔,梁秋英也没再追问,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 “你那个店在哪呢,离这儿远不远,我想去看看。” “妈,那店刚起步乱糟糟的,没什么好看的,而且离这儿有点远,坐车过去有得折腾,你今天不累吗,先好好休息,明天再说。” 沈明月实行拖字诀,三言两语将话题轻巧带过。 梁秋英张了张嘴,到底没再坚持。 吃完饭,将梁秋英送回酒店,叮嘱她锁好门早点休息后,沈明月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淡去,转身走进夜色里。 默默长叹一口气。 又忽悠过去一天。 回到学校,沈明月想着下一步该怎么运作的时候,一转眸,看到了周尧。 像是等了有一会。 周尧将手中东西递了过来。 沈明月接过,笑问:“给我的礼物吗,周学长这么客气?” 周尧扯了扯嘴角:“给阿姨的,下午听阿姨说手机在火车上被偷了,联系你不方便,这个你先拿给她用着,里面卡已经装好了,号码写在盒子里面。” 沈明月原本的打算是明天借着买手机的借口,带着梁女士去商场转悠。 商场转悠了,那就再去一些名胜古迹逛逛,然后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现在的话嘛。 “唉……” 第263章 只是想多几个家而已 沈明月没想到的是,那口气叹得还是早了点。 第二天上午上完两节必修课,她便赶往酒店。 进门后,看见梁秋英正坐在靠窗的沙发上,低头专注地摆弄着什么,手指在屏幕上点点划划。 “妈,我来了。” 沈明月笑着走进去,目光落在梁秋英手里的手机上。 以前梁秋英用的还是按键功能机,现在换成触屏智能机,此时正在摸索阶段中。 沈明月微微一怔,而后装作好奇地凑过去:“哟,动作挺快啊,这就买上新手机了呀,我还说今天带你去买呢。” 梁秋英抬起头,脸上带笑感慨:“不是我买的,是你的老板,那个宋总,他早上送过来的。” 沈明月秀眉蹙了蹙:“宋总?他亲自送过来的?” “对,说是感谢我……呃,通情达理,愿意配合把钱退回去什么的,还说我在京北没个手机不方便,一点心意,让我务必收下。” “我推了好几次,但人家话说得那么周到,又是老板亲自上门,我也不好再推辞了,就收下了。” 梁秋英说着,脸上也有些无奈:“你这个老板也太客气了,我本来想打电话跟你说一声,可这新手机我还不太会使。” “哦,这样啊,那他是挺周到的。” 沈明月悠悠应了一声后,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昨天周尧给的那个手机,放在梁秋英面前。 而后笑嘻嘻的说:“妈,看来你人缘挺好,喏这个,是昨天陪你逛校园的那个导游送你的,我本来打算今天带你去买的,这下好了,一下来俩,省事。” “不愧是梁女士,魅力不减当年啊,走到哪儿都有人上赶着献殷勤,连手机都有人抢着呃……呃你那什么眼神,可以别这样看我吗妈妈,我害怕……” 沈明月脸上的嬉笑收敛,默默挪屁股远离,同时把抱枕抱得更紧了些。 梁秋英没有接她的话茬,更没有被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带偏。 脑子灵光一现,突然好像什么东西串联了。 对于沈明月这个人来说,她给出的解释,往往最不可能的那个就是最接近事实真相的那个。 那九个亿说不定真是彩礼!! 梁秋英静看了她好一会儿,眉心一拧。 然后伸出手,将那两部手机往沈明月面前又推近了些,指尖分别点了点。 “你来说,你觉得我应该用哪一个?” 梁秋英把选择权,或者说是把解释的义务,直接抛回。 说得再直白点就是这两个送手机的男人,在你心里扮演什么角色,我该接受谁的好意? 沈明月看着那两部手机,又看看母亲不容敷衍的眼神,知道插科打诨混不过去了。 她抿了抿唇,认真的说。 “你喜欢哪个就用哪个呗,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小孩子才做选择呢,要是我啊,两个换着轮流用,今天用这个回消息,明天用那个拍照,多好。” 空气凝滞得让人窒息。 半晌。 梁女士左右看了一眼,像是在寻找什么。 沈明月倏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直挺挺地朝着床上扑去。 把自己摔进被褥里,脸深深埋进枕头,闷声闷气。 “别打脸,妈妈。” 她喊完,保持着扑倒的姿势,一动不动,像只把脑袋埋进沙子的鸵鸟。 然而,身后是一片安静。 没有巴掌落下来。 又等了半晌,依旧毫无声息。 沈明月一点点从枕头里抬起脸,侧过头,用一只眼睛偷偷向后瞄去。 梁秋英还坐在原来的位置,姿势都没变一下。 母女俩的视线在空气中无声交汇。 “妈,你看你,这么严肃干嘛,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对象多个家……” 明月慢吞吞地坐起身,抓了抓有些凌乱的头发,一脸无辜的说:“我只是想给自己多找几个家而已,我又有什么错,对了,你还要手机不,我还能让人给你送来,让你一周七天,天天换新机。” “你妈——” 梁女士这会被气得不轻,都有些口不择言了,弯腰一把抄起自己脚上那双酒店拖鞋,攥在手里,三步并作两步就冲到了床边。 照着沈明月的屁股就是一顿噼里啪啦。 羽绒被蓬松,吸走了绝大部分力道,声音听起来挺响,但实际落在沈明月身上,跟挠痒痒也差不了太多。 梁秋英打了几下,自己也觉得隔着被子根本打不疼,纯属浪费力气,于是停了手,喘着气,把拖鞋重新穿上。 “沈明月,你出来!” 沈明月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妈,打完啦?消气没?到点了,我们是不是该出去吃饭了,京北烤鸭,要不要尝一下?” 梁秋英看着她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嘚瑟样,刚压下去的火差点又上来。 “我问你,你那个老板,你和他什么关系?” 沈明月:“你这不都说出来,还多此一问呢。” 梁秋英板起脸:“老实回答。” “上司和下属的关系。” “昨天那个,小周呢?” “同校师兄妹关系。” “除了这两个,还有几个?” “目前也就还有三四个吧,都是朋友,互帮互助,共同进步。” “你……我……”梁秋英气结,又想揍她。 末了。 梁秋英不得不叹一口气说道:“我和你爸那么老实本分的两个人,怎么就能生出你这么个……当初一定是医院抱错孩子了。” 沈明月笑吟吟接话:“事已至此,算了妈妈,先吃饭吧。” 梁秋英被她这没心没肺,顺杆就爬的样子彻底打败了,“走吧,吃饭。” 沈明月利落翻身下床,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依旧是那个漂亮精神的女大。 “好耶,吃烤鸭去!” 梁秋英被女儿挽着走到酒店房间门口,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忽然说:“吃完饭,我要去你开的那个店看看。” “……” “有问题吗?” 沈明月脸上重新漾开笑容,道:“没问题呀,你想去看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那你刚刚怎么不说话?” 沈明月眨眨眼:“我那是饿得有点昏头了,反应慢半拍。” 经历这事,梁秋英有点不信她:“你那个店,没有骗我吧?” 沈明月:“没有,这个绝对没有,我可以担保。” 梁秋英紧紧盯着沈明月的眼睛,没有一丝闪躲和心虚。 嗯。 放心了。 第264章 记得嚣张一点 视察终究是没去成。 从烤鸭店出来,下楼时,梁秋英脚下踩空了一级台阶,踉跄了一下。 虽然被沈明月及时扶住没摔倒,但脚踝当场就崴了,连带着原本就有些老毛病的腰也抻了一下。 沈明月也吓了一跳,赶紧打车去医院。 一番检查下来,好在没伤着骨头,就是软组织扭伤,腰也是旧疾受牵拉,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膏和口服药。 没什么大事,但视察小店这事自然也就只能暂且搁置了。 天可怜见,这真不是沈明月的本意。 她虽然头疼如何应对梁女士的视察,但绝没想过让对方受伤。 梁秋英也只能接受现实,先在酒店休息几天再说。 消息传到欧贞丰那里,他带着妻子云秀,提着一篮子水果和营养品,特意来酒店探望。 寒暄了一阵,欧贞丰夫妇坚持做东,就在酒店餐厅安排了一顿。 饭后,沈明月送欧贞丰夫妇下楼。 到了酒店大堂,欧贞丰停下脚步,对沈明月笑道:“明月,等婶子脚好利索了,你们就来家里吃饭,让婶子过来走动走动。” “一定,贞丰哥,嫂子,今天谢谢你们了。”沈明月笑着应承。 欧贞丰点点头,像是想起什么,又问:“对了,明月,你和陆处谈朋友那事儿,跟婶子说了吗?” 沈明月吐出两个字:“半说。” 旁边的云秀嫂子没听明白,笑着插话。 “半说?啥叫半说啊明月,谈朋友还有说一半的?” 沈明月也笑了,解释道:“就是说了一半的意思,提了有这么几个人,但没细说。” 欧贞丰和云秀自动过滤了她话里那个不甚起眼的几个人中的“几”字,只当是年轻人说话快,带了点无伤大雅的口语词。 “陆处那人不错,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稳重,踏实,你妈要是知道了,肯定也高兴。” 沈明月听着欧贞丰对陆云征的夸赞,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里漫不经心地想:是挺不错的。 不过,其他人也不赖。 各有各的用处,也各有各的麻烦。 “明月,等你妈好点了,来家里吃饭的时候,把陆处也一起叫上?” 带陆云征见欧贞丰这样的同乡长辈,可以。 这相当于在某个圈层里半公开了关系,能增加陆云征那边的绑定感。 但让陆云征见梁女士? 那不行。 “他人不在京北,再看看吧,贞丰哥,我和他也还没到那一步呢……” 欧贞丰听出了沈明月话里的婉拒之意,虽有些遗憾,但也不强求,哈哈一笑:“行,听你的,反正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打算,那我们先走了,照顾好婶子。” “好,贞丰哥,嫂子慢走。” 沈明月将他们送至酒店门口,看着他们的车驶离,拿出手机看了看。 好几条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的提示。 宋聿怀和周尧都表示想尽地主之谊,带梁女士去京市景区转转。 沈明月拒绝了。 现在母亲脚扭了,腰也不舒服,哪儿都去不了。 她不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说了,这两人八成会打着关心的旗号涌到酒店,那场面想想就让人头疼。 处理完两人的消息,又看了眼时间,拨通了刘扬的号码。 “姐,你终于回我消息了。” 刘扬很焦急,“你再不联系我,我都想去学校找你了!” “怎么了?” “鲁泰那边撑不住了,除了我们还有好多双眼睛都盯着,我听说有人牵头组了个局,就在今晚,好像是要商量怎么分鲁泰空出来的盘子,金闯也给我打电话了,说联系不上你,问你什么意思,约我们今天晚上一起过去看看。” “我知道了,那你去呗。” “啊?我……我一个人去?” 刘扬停了会,有些磕巴,“姐,你不去?金闯那边,还有局上那些人,我怕是应付不来啊。” “我妈这边出了点小问题,脚扭了,我得看着,那边的事你先看着办。” 刘扬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沈明月的话,也似乎在给自己打气。 最后。 他下定了决心,声音比刚才稳了些:“行,姐,我明白了,我去。” “嗯,有事随时联系。” 沈明月应了一声,又补了句:“态度记得嚣张一点。” 结束通话,将手机放回口袋,转身走向电梯。 其实梁秋英这边没什么需要她照顾的,她完全有空过去。 可是。 刘扬不能一直跟在她身后。 …… 刘扬从出租车上下来。 不远处的茶楼,金闯正靠着辆路虎揽胜车门抽烟,看见刘扬,抬手示意。 “来了,刘老弟。” 金闯掐灭烟,迎上来,“沈小姐没来?” “她没空。” “哦——” 金闯拉长了调子,也没多问,拍拍刘扬肩膀,“走,路上说。” 两人上了车,汇入夜色。 金闯一边开车,一边带着种世事难料的感慨,道:“啧,我是真没想到,鲁泰那老小子垮得这么快,我还以为他能再扛个一年半载呢,好歹在这片混了十几年。” “嘿,结果半个月不到就不行了,在京北混的,这人啊有时候真不能太狂,指不定就惹到哪方阎王了。” 刘扬维持着电视剧里的高手那高冷姿态,从鼻腔里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金闯瞟了他一眼,继续絮叨:“鲁泰这一垮,他手底下那几个场子,可就成了没主的肥肉了,不知道多少双眼睛都绿了,已经有好几拨人在私下串联了,都想上来咬一口分杯羹,乱着呢!” “今晚这个局,水可能有点深,不太清楚具体是谁牵的头,但听说把咱们这一片,但凡有点名号的都叫上了,阵仗不小。” “也不知道是想和气生财呢,还是想先划下道儿,看看谁有资格上桌。” 刘扬听着,手心有点冒汗:“去看看就知道了。” 金闯闻言,哈哈一笑:“对,刘老弟这话在理,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遛,咱也去瞧瞧,这到底是场分肉宴,还是鸿门宴!” 车子加速,朝着城市更深的夜色驶去。 刘扬靠在椅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裤缝,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沈明月那句话。 ——‘嚣张一点’。 第265章 出来混,挨打要立正 推开包厢的隔音门,喧嚣声浪和浓重的烟味扑面而来。 包间很大,中式装修,摆着两张自动麻将桌和一圈真皮沙发,此刻沙发上,麻将桌旁,或坐或站,已经聚集了十几号人。 男的居多,年纪从三十到五十不等,穿着打扮各异,有像金闯这样纹身金链的江湖派,也有穿着POLO衫看似生意人的,还有两个穿着中式褂子盘着串的。 女的也有三四个,妆容精致,陪着坐在主要人物身边。 刘扬跟着金闯一进来,屋里说话声低了些,不少视线齐刷刷地扫过来。 审视,好奇,估量,还有几道明显不善的。 刘扬强行压住心跳,抬了抬下巴,目光平静地回看过去。 金闯倒是熟门熟路,哈哈笑着跟几个人打招呼。 “哟,都到了,路上有点堵,来晚了来晚了。” “老金,就剩你了!” 一个剃着光头,脑门有道疤的壮汉粗声粗气地开口,看着刘扬,“这位是……?面生啊,你新收的小弟?” 金闯笑着摆手:“刀疤,这话可不能乱说,介绍一下,这位是刘扬,新地酒吧的话事人。” “新地?工体新开那家?听说有点背景。” 旁边一个穿着花色衬衫,翘着二郎腿的人肆无忌惮的说道:“今天正主儿没来,派个娃娃来充数?怎么,是背景高了看不起我们这一屋子人呗?” 刘扬斜斜的抬眼打量对方一眼,说:“差不多吧。” “差、差不多?” 花衬衫一愣,没料到对方这么直接,气乐了,“嘿,听见没,这届年轻人牛逼啊,口气比脚气都大。” 金闯连忙打圆场:“唉花蛇,刘老弟年轻,性子直,没别的意思,大家今天来都是谈事的,别伤了和气嘛……” 话还没说完,包间的门被推开了。 室内骤然一静。 走在前面的是鲁泰。 仅仅半个月不到,他像是老了十岁,眼窝深陷,脸色灰败,往日那种装腔作势的精明油滑不见了,只剩下颓唐和满身疲惫。 站在他侧后方半步的,是一个穿着黑色紧身短袖,皮肤黝黑,寸头精悍男人。 鲁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屋里众人拱了拱手:“各位,都来了呢。” 没人接他的话茬。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另一个人身上。 显然,黑皮的出现,比鲁泰本人更让他们感到意外和压力。 毕竟,黑皮在这,那就代表着是庄臣的意思。 黑皮的目光掠过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最后在强作镇定的刘扬身上停顿了极短暂的一瞬,难以察觉。 然后,他扯了扯嘴角,没什么笑意。 “人都到齐了?” “那坐吧。” 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没人敢出声,连刚才最嚣张的花衬衫都缩着脖子,老老实实地跟着众人挪到大圆桌旁,依着模糊的辈分和势力,局促地落了座。 刘扬也被金闯悄悄拉着,在一个不算起眼但也不算末席的位置坐下。 服务生鱼贯而入,沉默而迅速地开始上菜。 珍馐美味摆满了转盘,热气蒸腾,香气四溢,在座却没有一个人有动筷的意思。 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主位。 黑皮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鲁泰像个犯错的小学生般佝偻着身子坐在他旁边。 黑皮无视,只管从烟盒里又磕出一支烟,低头点燃,深深吸一口后缓缓吐出灰白色的浓烟。 他不动筷,满桌人皆似被施了定身法,连呼吸都放轻了。 一支烟很快燃到尽头。 黑皮将烟蒂按在面前干净的骨碟里,用力捻了捻,直到最后一点火星彻底熄灭。 旋即,他侧过身,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旁边鲁泰的肩膀。 鲁泰被拍得浑身一颤,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鲁泰是吧,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出来混,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黑皮盯着鲁泰灰白的脸,“你认不认?” 鲁泰抬起头,对着黑皮,也对着圆桌某个方向连连拱手,声音因恐惧而发颤:“我认我认,皮哥,是我鲁泰有眼无珠,是我猪油蒙了心,真对不住,我认栽,我认罚!” 黑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告饶,等他说完,才淡淡接道:“认就行,那你回去收拾收拾,明天离开京北吧,以后这片地界,别再让我看见你。” “是是是,我走,我明天一早就走,绝不再碍您的眼!”鲁泰忙不迭地应承。 黑皮点了点头,对他的识相还算满意。 话锋一转,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那你手底下那几个场子……” “给您了哥,都给您了!” 鲁泰抢着说道,生怕说慢了,“产权合同,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我回去就让人整理好,明天……不,今晚,今晚就派人送到您那。” 肉,被人直接端走,连汤都没留。 桌上不少人眼神闪烁,但没人敢出声。 黑皮嗯了一声,将视线从鲁泰身上移开,缓缓扫过圆桌上噤若寒蝉的众人。 那目光像带着实质的冰碴,刮过每个人的脸。 “鲁泰的场子由我这边接手。” “你们谁有意见?” 黑皮宣判,给足了压迫感。 包间里死一般寂静。 此刻全都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把头埋进面前的碗里。 没人敢与黑皮对视,在他目光扫过来时,纷纷移开视线,或低头盯着桌布花纹,或假装研究面前的酒杯。 他们充其量只是些靠蛮横,逞凶斗狠闯出一片天地的刀枪炮,平日里吓唬吓唬底层人,争抢些灰色利益或许够用。 但黑皮身后站着的人,那是真正能定规矩,划地盘,一句话就能让他们这些人彻底消失,连个响动都听不见的存在。 他们的黑,不算黑。 人家的黑,那才是真正的连光都照不进去。 都不需要亲自动手,自然有专业的人用更合规的方式,来收拾他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麻烦。 所以,当黑皮问出那句话时,没人敢吱声。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大局已定的静默时刻。 圆桌边,一只手有些迟疑,却最终还是缓慢而坚定地,举了起来。 刘扬。 他脸色有些发白,举手的动作还有点僵硬,但在周围一片低头缩颈的鸵鸟姿态中,这只突兀举起的手,很是扎眼。 那一瞬间,投向刘扬的目光里,震惊与惊恐交织。 当黑皮偏头看过来时,坐在刘扬身边的金闯,脑子一片空白,恨不得当场把刘扬那只手按下去。 黑皮眉尾一挑,沉默了三秒。 幽幽吐出两个字,砸在场内每个人的心头。 “你、要?” 第266章 创业有大爹,顺很正常 这一秒。 刘扬头皮发麻,心脏狂跳。 他点头,摇头,最后又硬着头皮重重地点了下头。 这一连串矛盾又带着点滑稽的肢体语言,落在黑皮眼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刘扬这小子肯定没这个胆量,也没这个胃口,八成是沈明月要。 黑皮沉默了。 从烟盒里又摸出一支烟,叼在嘴上,低头点燃。 包间里,余下他吸烟时轻微的嘶声,和烟雾缭绕的轨迹。 所有人的视线都紧张地在黑皮和刘扬之间来回逡巡,心中惊疑不定。 这沉默的每一秒,都像重锤敲在人心上。 金闯在旁边急得额头冒汗,想给刘扬使眼色又不敢。 一屋子人心思各异。 他们摸不清黑皮此刻的沉默意味着什么。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一支烟,在黑皮不急不缓的动作中慢慢燃尽。 最后一口烟雾吐出,黑皮将烟蒂按熄在烟灰缸里,动作依旧随意。 他抬起眼,看向刘扬,说:“行,那就给你了。” 哗—— 尽管极力压制,桌上还是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细微惊呼和倒吸冷气的声音。 众人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黑皮就这么把鲁泰的场子给了这个新来的毛头小子? 竟然那么好说话的吗? 花衬衫男人花蛇眼珠子转了转,与桌上一众同样惊疑不定的面孔对视一眼,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 那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鲁泰的场子都是肥肉啊。 就算黑皮拿了大的,漏点汤汤水水出来,也够自己吃的。 社会的本质就是互相掠夺,剥削。 也还有句方言是这样说的,胆大的骑龙骑虎,胆小的骑你妈个抱鸡母。 花蛇咬了咬牙,心一横,也学着刘扬的样子举起手。 “黑皮哥,那个,我、我这边也想要一点……就一点点边角料就行,嘿嘿……” “哦。” 黑皮抬了抬下巴,笑问:“你也想要啊?” 花蛇见黑皮没沉脸,还以为有戏,笑着点头:“是啊,混口饭吃嘛。” 黑皮朝着花蛇勾了勾手指。 花蛇连忙站起身,屁颠屁颠地绕过半张桌子,走到黑皮身边站定,弯下腰,一副聆听吩咐的恭敬模样。 黑皮猛地一扬手。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甩在了花蛇脸上。 力道之大,打得花蛇整个人趔趄着向旁边歪去,脸颊瞬间红肿。 突然的变脸让所有人都吓得心头一激灵。 花蛇被这一巴掌打懵了,耳朵里嗡嗡作响,半边脸火辣辣地疼。 他捂着脸,惊恐地看向黑皮,瞪圆了眼睛。 黑皮眼角的凶光一跳一跳的。 “狗几把的玩意儿,你他妈什么身份啊,跟老子要东西,真你妈把自己当根葱了?” 每骂一句,花蛇的脸色就白一分。 黑皮啐了一口:“滚一边去,再他妈多放一个屁,信不信让你改明跟鲁泰一块儿滚出这地儿!” 花蛇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点头哈腰,话都说不利索了:“信、信,黑皮哥我错了,对不住,对不住……” 他缩回了自己的座位,把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气氛再次降到冰点。 这一次。 所有人看向刘扬的眼神再无半分轻视,只有深深的敬畏和难以言喻的复杂。 这个青涩的年轻人,背后的来头……那确实不小。 难怪那么嚣张。 黑皮又对刘扬道:“回去跟她说,给她了,等着鲁泰的人跟你们对接就行。” 刘扬喉结滚动,用力点了点头:“……是,谢谢黑皮哥。” 黑皮起身:“那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他这一走,压力也随之消散。 短暂的死寂后,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几步走到还有些发懵的刘扬面前,主动伸出双手。 “刘老弟,哎呀,真是英雄出少年,以后在这一片,还请多多关照啊。” “扬弟,以后常联系。” “刘总,恭喜恭喜!” 刚才还对刘扬冷嘲热讽或漠然无视的众人,此刻皆换了一副面孔,争先恐后地围了上来。 像一场不真实的热闹戏剧。 刘扬站在人群中心,挺直腰板,耳边是嘈杂的恭维,手里被塞了好几张名片。 对于众人的热情只是淡淡点头,偶尔应和两声。 心脏,依然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不过不同于之前的紧张,这会儿是兴奋。 这条路,沈明月硬生生推着他,踏上来了。 饭局结束,刘扬迫不及待的拨通沈明月的电话。 将黑皮出现,以及今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全部告知后,清凌凌的嗓音传来。 “哦,那没事了,你尽管按计划接手就行。” 刘扬骤然冒出那年轻人被捧高后的兴奋与惶惑,“姐,说真的,我长这么大,从没感觉哪天像现在这么顺畅过,太顺了,顺得我都有点害怕。” 静了一瞬。 沈明月低低笑了声,“刘扬,你知道什么样的人创业最容易成功吗?” 刘扬一愣,“有魄力,敢冒险?眼光独到执行力强?再或者坚韧不拔?” “都不是。” 夜晚的无线电波将她声音里的某种冰冷质地无限放大。 “是背后有大爹的人,顺,是正常的。” …… - 对于金闯上次没有答应沈明月的合作,他有没有后悔,沈明月不知道。 反正橄榄枝倒是递得很快,第二天就约两人去茶楼坐坐。 刘扬坐在金闯对面。 金闯亲自斟茶,话题绕着鲁泰场子的后续规划和管理打转。 算是给刘扬传授经验吧。 沈明月一个甩手掌柜没兴趣听这些,坐在一处矮榻上,和金闯那个小熊孩子大眼瞪小眼。 五岁,正是猫狗都嫌的年纪。 上次被她呼了一巴掌,还抢走了棒棒糖的奇耻大辱,深深烙在这小霸王的心里。 他磨磨蹭蹭挪过来,先是用脚踢了踢沈明月坐的榻沿,见她只是抬眸淡淡扫他一眼,没什么反应,胆子随之大了些。 他伸出小拳头,迅速捶了一下沈明月的胳膊,然后飞快缩回,大眼睛警惕地观察着。 沈明月转过脸,正正对上金宝的视线。 一大一小,就这么无声地对峙着。 …… (还有一章中午补) 第267章 熊孩子精力旺?去跑两圈 蓦地。 沈明月笑了。 伸出手,手腕翻转掌心向下,五指舒展,放在了红木桌面上。 她懒洋洋纵容的讥诮道:“来,朝这儿打,使劲儿。” 熊孩子哪里容得下这种挑衅,金宝眼睛一瞪,握紧小拳头,捶在沈明月的手背上。 沈明月连睫毛都没颤一下,嘴角那点讥诮的弧度更没变。 “也不疼啊,你是没吃饭吗?” 金宝第二次抡起拳头,更用力地砸下来。 “不疼。” 金宝气坏了,哼哧哼哧喘着气,再次抡起拳头,更用力地砸下去。 “还是不疼,你力气呢?” 一连三次,一次比一次用力,却连遭挑衅。 金宝的蛮劲和怒气被彻底挑逗到了顶点。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一定要让她说疼,让她知道厉害。 他后退一步,小胸膛起伏,把所有力气与愤懑都灌注到那只紧握的小拳头上。 “嘿呀!!!” 伴随着一声奶凶的怒吼,狠狠地朝着桌上那只摊开的白皙纤瘦手掌砸去。 就在拳头即将触碰到肌肤的千钧一发之际,那只手倏地缩了回去。 嗙——! 一声结结实实令人牙酸的闷响。 “呜——哇啊啊啊——!!!” 蓄满全力的一拳砸在硬木桌的反冲力,让金宝整条小胳膊瞬间麻透,紧接着是钻心的疼痛从指骨蔓延。 眼泪簌簌掉落,嚎啕大哭。 茶室的谈话戛然而止。 金闯拧着眉头快步走出来:“怎么回事?小宝你又嚎什么?” 沈明月都懒得起身,一手支着下颌,幽幽说:“金大哥,你这张红木茶几攻击了你的小宝,我建议赶紧把这行凶的桌子大卸八块,以儆效尤。” “……” 好赖话金闯还是能听懂的,心知多半又是这金宝这混世魔王惹事。 而眼前人,更惹不起。 于是金闯对着金宝吼了句:“一天天的嚎什么嚎,把眼泪给我憋回去!” 金宝被父亲从未有过的严厉吓住了,哭声猛地一噎,打了个响亮的哭嗝,眼泪还挂在脸上,惊恐且委屈。 “要哭滚出去哭,别在这儿丢人现眼。”金闯又补了一句。 熊孩子彻底吓懵了,扁着嘴,拼命忍住抽泣,小肩膀一耸一耸,看着好不可怜。 “让沈小姐见笑了,这孩子皮得很,没规矩,都是我这当老子的没教好,实在不好意思。” 金闯道了个歉,转身回茶室继续和刘扬长谈。 沈明月自然不会过多计较,毕竟一般有仇她都当场报了。 实在奈何不了的,那君子报仇,十年也不晚。 熊孩子被吼了那么一句,乖顺不少,也不敢来招惹沈明月了。 闲着没事,她进茶室里去听了一会。 干货很少,大多数时候都是那两人在回忆往昔。 四个字概括: 商业互吹。 坐了有十来分钟,感觉还不如去玩熊孩子来得实在。 出来时,发现熊孩子又闹起来了。 这次是跟一个清俊少年,年纪也不大,目测十四、五左右? 金宝挥着小拳头,没什么章法地往少年身上捶打,打不过就用脚去踢。 少年又不能真跟个五岁孩子动手,只能微微弓着身子,用手臂格挡着那些没什么准头的拳脚,陪着小孩胡闹。 沈明月就站在月亮门边,静静地看着两人。 当金宝又一次跳起来试图捶打少年胸膛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门边那道静静伫立的纤细身影。 动作定格。 金宝嗖地一下收回手,规规矩矩地站好。 嚣张的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乖得像只被捏住后颈皮的猫。 少年顺着金宝惊惧的视线转头,也看到了沈明月。 四目相对。 少年鸦羽长睫轻颤,唇微抿,窘迫地低下头。 沈明月视线在那清俊少年身上停留短暂一瞬便移开,落在那团试图用玩具车掩饰存在感的小身影上。 她伸出手对着金宝的方向,轻轻勾了勾。 金宝小身子一抖,磨磨蹭蹭,扭扭捏捏,像是脚下粘了胶,一步一挪地蹭了过来。 沈明月掌心向上,一摊。 金宝吓得倏地往后一缩脖子,条件反射的捂住自己小脸。 “呵。” 沈明月轻笑出声,“今天有糖吗?” 金宝捂着脸的手慢慢放下,抿唇摇头。 “那去买。”沈明月说得理所当然。 金宝犹豫了两秒,转身噔噔噔跑开了。 几分钟后,他攥着一根橙色橘子味的棒棒糖跑回来,气喘吁吁地递给沈明月。 沈明月垂眼看了看,没接。 “我不要这个味的。” 金宝看看糖,又看看她,没敢争辩,捏着糖又转身跑了。 这次他换了根绿色的回来。 沈明月依旧没接:“我也不要这个味的。” 金宝仰着头,鼻尖有点冒汗,小声问:“那……那你要什么味的?” “随便。” “……” 金宝皱巴着小脸,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第三次转身跑开。 再回来时,怀里抱着个透明的小塑料桶,里面花花绿绿插满了各种口味的棒棒糖。 他费力地把桶往前递了递,眼巴巴看着沈明月。 心想,这次总行了吧,啥口味的都有。 齐全! 沈明月扫了一眼那桶糖,眉心微蹙,很嫌弃。 “小孩才吃棒棒糖。” “我要巧克力。” 金宝石化。 金宝裂开。 小嘴微张,眼神从茫然到无措,最后几乎要汪出一泡泪来。 第一次体会到了一种名为真没招了的深深无力感。 金宝吸了吸鼻子,再次迈开小短腿。 耗时稍久。 大约是吸取了教训,生怕沈明月又挑剔口味问题,这次各种口味的巧克力全都买了。 袋装的、盒装的、片状的、带坚果的、黑巧、牛奶巧…… 他抬起汗湿的小脸,紧张又忐忑。 沈明月觉得也差不多了,没再为难他。 熊孩子精力旺盛? 多让他跑两圈不就完事了。 她侧目,扬声道:“喂,那边那个小孩。” 少年闻声愕然抬头。 他看到她站在几步外的光晕里,侧影被阳光勾勒得有些不真实。 紧接着,她手腕随意一扬。 那桶满满当当的棒棒糖,划过一个闪着光的弧线,径直朝着他飞来。 少年出于本能,手忙脚乱地伸出双手去接。 塑料桶落进怀里,沉甸甸的。 同一时刻,她的话随夏日风送入他耳中。 清凌凌的,混杂着些许漫不经心的懒散。 “请你吃糖。” 少年低下头。 七彩的糖纸隔着透明的桶壁,晕开一团团斑斓的光晕。 第268章 心跳得快是有原因的 又续了一轮茶,聊了些不痛不痒的闲话。 金闯看了一眼腕表,切入尾声话题。 “对了,刘老弟,沈小姐,我有个朋友在南边弄了个度假山庄,环境很不错,有片私人水域,不知道两位平时喜不喜欢钓鱼?” 刘扬愣了一下。 他对钓鱼这项需要极大耐心的活动实在谈不上爱好,于是老实摇头:“闯哥,这个还真没怎么接触过。” 金闯笑了笑,正要随口接话,就听见旁边传来沈明月清清淡淡的声音。 “钓啊。” 金闯转头看她,很意外:“沈小姐平时都去哪儿钓?” “发朋友圈钓。” “……” 金闯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瞬,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是理解错了某个词,“发……发什么钓?去哪里钓?” “发朋友圈钓鱼啊。”沈明月不在意的又重复了一遍。 金闯花了足足两三秒钟,才把那钓鱼和朋友圈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概念在某种当代语境下强行联系到一起。 脸上的肌肉微妙地抽搐了一下。 “啊……哦哦哦!” 他干咳一声,顺着这诡异的钓鱼话题往下问:“沈小姐钓鱼技术怎么样?钓到了吗?” 沈明月微微偏头,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看文案吧,有的时候能钓到,还有的时候……” “还有的时候怎样?” “不钓也硬挤着上。” “……” 金闯无言看了她一眼又一眼。 行。 长得漂亮是这样的。 …… 两人从茶楼里出来,刘扬准备回店里,沈明月拦住了他。 “你和我去趟酒店。” “啊?姐,别、别这样。” 刘扬眼神飘忽了一下,没敢直接看沈明月的眼睛,“我不是那样的人,真的。” 他顿了顿,斟酌措辞,努力表达出自己的原则。 “那个,咱们是合作伙伴,革命友谊对吧,我可以出卖我的灵魂给事业,给咱们的商业帝国,但是肉体……” “肉体这个我还没考虑好,我觉得吧,这种事,咱们应该慢慢来,从长计议,对吧?不能这么突然,影响合作感情……” 沈明月转过头睨他一眼。 刘扬挠挠头,嘿嘿傻笑两声。 打车前往酒店,进了电梯,来到一间套房前。 梁秋英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闻声立刻起身,快步迎过来:“明月回来啦,你那事情是不是都解决完了?我脚好了,那我们是不是待会就可以去你那店看看……” 话说到一半,看到女儿身后还跟着个年轻男人,笑意微敛,“他是……?” 刘扬微微躬身,道了句:“阿姨好!” 梁秋英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狐疑的眼神在沈明月和刘扬之间来回移动。 “妈,我先和你介绍一下。” 沈明月抬起手,指尖虚虚指向刘扬,“这个就是我的合伙人,刘扬,他平时叫我姐,也就相当于你没血缘的半个儿子,妈你别把他当外人看待。” 梁秋英看向刘扬,问:“是这样的吗?” 刘扬连声附和:“对,阿姨,明月姐说得对,您千万别跟我客气,就把我当自家小辈就行。” 梁秋英脸上的疑虑在两人的坦然下褪去,重新浮起笑容。 “哦,那小刘你快进来坐。” “不坐了,妈,你不是一直说要去看我们那店吗,现在就去啊。” 梁秋英被女儿这突如其来的爽快弄得怔忡。 之前每次提起去看店,沈明月总有点遮遮掩掩含含糊糊。 这次怎么应得这么干脆痛快? 沈明月面色如常。 当然要现在去。 下午这个点,酒吧还没开始营业,没有人在。 空空荡荡一个大厅,最好糊弄。 难不成还等晚上灯红酒绿,DJ震天时,带梁秋英去看贴身热舞吗? “行,那就现在去看看吧。” 三人下楼。 电梯里,梁秋英站在中间,沈明月靠着一侧,刘扬站在另一侧,略显局促。 梁秋英侧过脸,笑着对刘扬搭话:“小刘啊,明月之前和我提过,说你们合伙开了个店是卖水的,是不是?” 刘扬心里一紧,飞快地瞥了沈明月一眼, 见她目视前方电梯数字键,没什么表示,才硬着头皮点头:“是,阿姨,是……卖水的。” “哦。” 梁秋英低声嘟囔了一句“卖什么水一个月能挣那么多?” 刘扬喉结动了动,正搜肠刮肚想找理由,沈明月的声音已经平静地插了进来。 “妈,去看了你就知道了。” 打车来到工体西路。 “妈,店就在前面,你先在这儿等会儿,里面灯没开,有点暗,我先进去把灯都打开,免得你眼神不好又踩空崴了脚。” 提起崴脚这事,理由充分得让人无法反驳。 梁秋英只好应了下来,站在街边一处耐心等待。 沈明月进入新地酒吧。 偌大的空间昏暗,空旷。 吧台、卡座、舞池的轮廓沉默地潜伏在阴影里, 将灯打开后,视线快速掠过场内。 她把那些安保棍之类的东西收集起来,全堆入放清洁用具的小杂物间。 顺手的硬物,有一个算一个,全收集堆入杂物间。 最后,翻出一本杂志,放在入口处最显眼且最顺手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沈明月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怎么开个灯要这么久?” 梁秋英见女儿出来,嗔怪道,“我还以为你掉里头了。” 沈明月笑笑:“好了妈妈,灯都开了,亮堂得很,进来吧。” 梁秋英迈步进店。 刘扬紧跟在后,掌心有点冒汗,心抖得慌。 明明是沈明月的麻烦,怎么自己有点像是做贼的呢? 刚进入还没走两步,梁秋英脚步突然顿住了。 视线扫过酒吧格局的环形吧台,扫过那些宽大皮质卡座,扫过墙上抽象的霓虹灯管装饰,最后定格在舞台。 “哦。” 梁秋英拖长了音调,缓缓点了点头,“我说呢,卖什么水一个月能挣那么多,原来卖的是这个‘水’啊?” “嗬嗬……”沈明月干笑两声。 梁秋英左右巡视一圈,顺手抄起手边的一本杂志。 “妈,妈,你听我狡辩。” 沈明月一边往刘扬身后缩,一边急急喊道,“不是,你听我解释,我一定给你好好编……不是,好好说清楚!” 梁秋英将杂志卷成筒,气乐了,“行,那你编,我看你今天还能编出什么花来。” 沈明月将身前的刘扬往前一推。 “妈,你lOOk lOOk这位没血缘的半个儿子,你第一次见他,也不认识他,打起来不心疼,请不要对他客气,打他吧!” 刘扬:“???” 果然。 心跳得快是有原因的。 第269章 别问,问就是朋友 刘扬算是明白沈明月把他带过来是干什么的了。 那还能咋办。 调解呗。 “阿姨阿姨,冷静,千万冷静,手下留情。” “虽然说我们说是卖水,但也不算骗你对吧,而且我们这个酒吧是正经行业,合法经营。” “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那我们这能赚钱,怎么不算是好店呢。” 梁秋英沉默了几秒。 倒不是说沈明月和刘扬两人合伙开的酒吧不好。 酒吧是能正规营业,可架不住有的客人在这里面做不正规的勾当。 譬如嗑药的,或者是拉皮条的。 真闹出事了,又岂是一个乱字了得? “阿姨,请您相信我。”刘扬再次保证。 梁秋英看了眼沈明月,重重叹了口气,将卷成筒的杂志丢在一旁,转身走了出去。 沈明月和刘扬对视一眼,连忙跟上。 接下来的时间,三人在附近的商业区逛了逛,顺带解决晚饭。 送梁秋英回到酒店楼下,时间还不算太晚。 按照以往的惯例,沈明月总是想方设法避免与母亲长时间独处,生怕被盘问。 但今天,沈明月随着梁秋英一起回了酒店房间。 “你不回学校?” 沈明月亲昵挽上梁秋英的胳膊,“不回,我想和你睡,你知道的呀,妈宝女是离不开妈妈的。” 她说得又轻又慢,配上她那张漂亮的脸,竟让人一时分不清其中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刻意扮出来的娇憨。 梁秋英看着那双满是依恋的眼,一时语塞。 半晌。 “那你还这样气我。” “这怎么能算是气你呢?” 沈明月扳着手指头,一样一样数。 “你应该为我感到自豪才对,你看咱们村有谁家的孩子考上京北清大了吗?没有吧,就你有。” “你再看看谁家的孩子,像我这么大就能挣大钱给父母了吗?没有吧,他们不光不能给,还需要父母倒贴钱帮衬买房买车,就你有。” “你又看谁家的孩子能自己在京市站稳脚跟,开这么大一个店,不用家里操一点心花一分钱?没有吧,还是就你有。” “妈妈,你以后走出去,说起你女儿,那腰杆,绝对比钢筋硬。” 梁秋英张了张嘴,想说一个女孩子不该这么冒险,想说只希望她平安顺遂…… 可是。 眼前的人,早已不是那个集父与母万千宠爱于一身,娇气又任性的小女孩了。 06年,沈大山去世。 她变得沉默寡言。 也是心性成熟最快的那一年。 满脑子都是权势。 同时也丧失了本该最快乐的青春期,换来一身的谋生之道。 那漂亮眉眼间的神采,是少女的鲜活,眼底深处,是远超年龄的世故。 最终,梁秋英所有未尽的训斥和担忧,都化为一声复杂的叹息。 她抬手,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沈明月的额头。 “你就这张嘴厉害。” 沈明月立刻顺杆爬,把头靠在母亲肩膀上,蹭了蹭,“嘴厉害也是随你。” “去洗澡。” “喔。” 沈明月裹着酒店的白色浴袍出来,头发用干发帽包着,脸颊被热气蒸出淡淡的粉。 褪去了白日里那些精明的棱角,倒显出几分娇软。 梁秋英已经靠在床头,在看手机,屏幕上多半是亲戚群里的家长里短。 沈明月擦着头发,自然地爬上床,钻进被子里,和母亲并肩靠在床头。 “头发要吹干,不然头疼。”梁秋英伸手摸了摸她的那还蕴着一点湿意的发尾,叮嘱。 “嗯,等一会儿。” 沈明月嘴上是含糊应着,身体是不带动的。 梁秋英只好起身走到浴室,拿出吹风机,又走回来,插上电源。 嗡嗡的低鸣声响起,温暖的风随之拂出。 “过来一点。” 沈明月顿了顿,顺从挪过去。 梁秋英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轻轻地拨弄着,一缕一缕,耐心吹干。 “头发长了不少。”梁秋英轻声说,像是自言自语。 “嗯。”沈明月含糊应了一声。 头发吹干,梁秋英将吹风机关掉,坐在床沿上,看着沈明月。 “明月,你跟妈说实话,没受什么委屈吧?” 沈明月笑了笑,显出几分稚气的干净:“没有啊,谁能给我委屈受?” “其实我也不是非要你有多大出息,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只想着你平平安安就好了,别的都是虚的。” 沈明月脸上的笑容淡了,像水面的涟漪渐渐平息。 转而盯着天花板上那圈模糊的光晕,眼神有些放空。 室内两人,静寂无声。 一个怀着最朴素温暖的祈愿,只求此生平安。 一个藏着最滚烫灼人的野心,誓要攀至绝顶。 良久。 “妈妈,明天我带你出去转转。” “好。” 梁秋英睡得早,基本九点半就睡了。 黑暗里,沈明月拿着手机滑了滑。 点开浏览器,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悬停了一瞬,然后快速地输入三个字。 于刘蔚。 搜索结果立刻弹出。 沈明月眯着眼,快速扫过屏幕上一行行履历,一个个职务名称。 …… 2006年,任丹县委副书记、县长。 2011年,任黔市政府党组成员、副市长。 2013年,省文化和旅游厅党组成员、副厅长。 …… 在副厅长三个字上停留了数秒。 屏幕的光映在她瞳孔深处,像两点凝固的冰焰。 升得还挺快。 手指继续下滑。 某些关联信息里,夹杂着一些零星的旧闻和论坛讨论。 有人说他是雷寨村走出的骄傲,有人说当年很多人因为他当了官,很多有钱人把祖坟迁到雷寨沾风水。 有关于化工厂的搬迁和补偿的拍板。 还有些更隐晦的提及,于刘蔚国舅爷…… 沈明月的指尖停在其中一条模糊的旧闻链接上,标题含糊其辞。 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宋聿怀。 她伸手,手指按在侧键上。 关机。 第二天,沈明月陪着梁秋英在京市转了一天。 首先去了趟天安门广场,在故宫外沿着筒子河走了走,又去了趟颐和园,坐了船,梁秋英拿着手机拍了不少视频照片。 晚上,去欧贞丰家吃饭。 翌日,首都机场。 换好登机牌,托运了行李,距离安检还有段时间。 母女俩对视。 犹豫再犹豫,梁秋英还是把憋了好几天的话问了出来。 “你那个宋老板,小周,还有其他七七八八的,你能不能就选一个?” “妈你说什么呀,我和他们都只是朋友,我选什么啊。” 别问。 问就是只是朋友。 梁秋英没法。 走了。 第270章 忽悠忽悠就好了 仲夏傍晚,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洗刷着城市,水花在柏油路面上溅开细密的雾。 沈明月撑着一把透明的长柄伞,不疾不徐地走在回学校的路上。 伞面隔绝了瓢泼的雨声,也仿佛将喧嚣的世界推远了些。 白色裙摆被风吹得微湿,贴在纤细的小腿上,精致侧脸被路灯投射出斑驳的影子,衬得整个人柔美如水,又蕴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远漠然。 一辆黑色的轿车冲破雨幕,急刹在她身侧。 车门打开,宋聿怀径直走了下来。 他没打伞,昂贵的西装被雨水打湿,几缕发丝垂下来,让他向来一丝不苟的形象显出几分罕见的狼狈。 但他那双眼睛,在雨水中却亮得灼人,直直地锁定伞下的沈明月。 沈明月停下脚步,微微抬高伞沿,往他那边送了一点。 “宋总?这么巧。” “不巧,我在找你。” 雨水顺着他深刻的下颌线往下淌,低沉的嗓音虽被雨声削去了一些力道,沉甸甸的压迫感依旧。 沈明月轻轻哦了一声。 明白了,但不在意。 一早就说过了,感情这种事,谁先认真谁就输。 “有事吗?” 她目光掠过他湿漉的发,“雨很大,宋总还是先上车吧,别着凉。” 宋聿怀没动。 静看着她伞下那张干净漂亮得过分的脸。 那晚的激情混乱,他失控的占有和嘶吼,好似真就从未在她那留下任何痕迹。 这种绝对的平静,比任何激烈的抗拒或指责,都更让他感到窒息和无处着力的挫败难挨。 “为什么不接电话?” “手机静音了,没注意,宋总有什么急事吗,如果是公司的事,我最近要期末考,可能暂时……” “沈明月。” 宋聿怀打断她,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别跟我装傻,陆云征要回来了,我们好好谈谈。” 沈明月歪了下头,很是宽容的说:“宋总是想说那晚的事吗,不用放在心上,您当时喝了不少酒,我理解,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宋聿怀的呼吸倏地重了一分。 慈悲的理解反而更让胸口那股强行压抑数日的燥郁,又开始蠢蠢欲动。 “酒?” 他重复,嘴角扯起一个极其淡的弧度,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砸在潮湿的空气里,“沈明月,那晚我清不清醒,你心里清楚。” “那你想怎样嘛?” 宋聿怀喉结滚动,问了个很直白的问题,“你会和他做吗?” 沈明月他对视一眼,而后笑了声。 没有回答。 心下默默腹诽,这不是废话吗,就算我不想,陆云征能放过我? 宋聿怀看着她冷淡的脸,胸口像被重锤闷击。 “那你想好怎么和他解释了吗?” “忽悠忽悠就过去了。” 她说得轻巧,不值一提。 而宋聿怀也深知,凭她的小聪明和演技确实足以应对。 宋聿怀眸色骤然转深:“陆云征给了你什么?” 沈明月听了这个问题,偏过头,视线飘向了远处朦胧的雨夜霓虹。 几秒钟的安静,淅沥的雨声入耳。 两秒后,她转回头,看向宋聿怀。 脸上那平淡乃至疏离的神情,如被雨水洗去了一般,悄然发生了变化。 杏眼微微弯起,眼底漾开天然困惑和娇嗔的光亮,嘴角自然而然地向上翘起,几缕发丝从耳后滑落,声音放软。 她就像任何一个热恋中的少女,天真的反问。 “一定是要给我什么吗?” “难道就不能是我喜欢他吗?” 那神情,那姿态,那语气,活脱脱就是一个被爱情充盈,眼中只有心上人的年轻女孩,不理解也不屑于去理解成人世界那些复杂的交换法则。 明艳又生动,叫人移不开眼。 宋聿怀久久未动。 像是突然被抛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维度,胸口涩意翻涌成冰冷的滞重。 好一会儿。 他压下喉头那股滞涩,再开口时,声音比雨丝更凉:“他回来那天,我组个局,到时候我给你一个东西。” “喔。”少女懵懂的应承。 “雨大了,我送你回学校。” “不用了,宋总,这有点超出员工和老板之间的关系范畴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 再遇上周尧可怎、么、办! 学校里你没女人,我可有男人啊。 幸而,宋聿怀也没坚持。 走的时候,脸色也不好看。 沈明月可管不了那么多,主打不粘锅。 而眼下的情况,也不是沈明月需要去攻略宋聿怀,反而是他需要反复自我攻略。 沈明月撑着伞站在原地,直到那辆车的尾灯彻底消失在迷蒙的雨夜深处,再也看不见。 她脸上那份热恋少女的神情消散无踪,眸子里一如死水的静,映着街头流转破碎的霓虹。 雨势渐大,敲打在伞面上,噼啪作响。 …… - 七月,期末考完最后一场,沈明月去工体那边转了一圈。 然后等人来接。 跑出来是为了避免陆云征直接去学校找她,可能偶遇上某些人,或者产生不必要的关注。 她没有等太久。 一辆线条硬朗的越野车稳稳停在她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陆云征晒得略显黝黑,轮廓也更显锋利的脸。 穿着军用短袖衫,头发比走前短了些,嘴角噙着抹野性的笑。 四目相对。 沈明月脸上瞬间绽开灿烂笑意,往前小跑了两步,来到车边,手臂搭在降下的车窗沿上,仰着脸看他。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亮晶晶的眸子里盛满了溢出来的惊喜和思念,樱唇微启,吐出的声音又甜又软。 每个字都带着上扬的尾音,敲打在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噢,那么帅。” “好想你呀!” 陆云征下了车,一句话也没说,直接伸手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抱得很紧。 “瘦了。” 沈明月顺势窝在他怀里,说:“想你想瘦的嘛。” 陆云征低笑,胸腔震动。 “上车,带你去吃饭,想吃什么?” 不等沈明月回答,陆云征的电话响了。 宋聿怀打来的。 说组了个局。 在陆云征的视角里,他还欠宋聿怀人情,没理由拒绝。 就很顺。 第271章 你做过吗 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 长条沙发和独立座椅上,散坐着七八个人。 皆是京市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无一不是家世显赫。 每人身边大都依偎着年轻漂亮的女伴,低声说笑。 陆云征与沈明月到时,里面已经很是热闹。 李显贺这次带的女孩不再是之前沈明月在民宿见过的那个,而是个年纪很轻,穿着素净连衣裙,长相清纯甜美的姑娘,正小口抿着果汁。 “哟,陆首长可算来了!” 李显贺嗓门洪亮的招呼,“兄弟们都等你开席呢,这趟练得怎么样,没让南边来的那帮小子比下去吧?” 陆云征带着沈明月坐下,嗤笑:“你这话问的,我能输?” 他手臂很自然地搭在沈明月身后的沙发背上,形成一种半拥的姿态。 随即眼神意有所指地示意李显贺身边女孩。 “换人了?” 李显贺爽朗一笑,把女孩往怀里带了带,女孩脸红了一下,没抗拒。 “对,怎么样,好看吗?” 他话是对陆云征说,眼神却飞快地掠过安静坐在陆云征身边的沈明月,又迅速移开,“我们家小雅,可是音乐学院的学生,钢琴弹得一级棒,是不是?” 叫小雅的女孩羞涩地点头,声音细细的:“李少过奖了。” 陆云征敛眸移开视线,没再多问。 就这个圈子而言,换女伴比换衣服还勤,李显贺更是其中翘楚,什么类型都玩过。 今天喜欢清纯的,明天可能又换火辣的,大家都习以为常。 只是这个节点,突然找一个和沈明月一挂的,陆云征心里有点不舒坦。 “诶云征,这次演习够狠的吧?听说你们那边……” 有人开始问起军演的事。 话题很快转向了军队、装备、最近的国际形势,夹杂着一些内部消息和各自的见解。 陆云征一边跟人聊着,一边不忘照顾沈明月,给她拿水果,倒饮料,引得旁人起哄。 “哎哟,看看我们陆首长,铁汉柔情啊。” “就是,以前哪见过他这样?” 陆云征冲着起哄声最响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眉梢眼角都染着张扬与不羁。 “老子乐意,管得着吗你们?” 这话惹来更大声的嘘声和笑骂。 沈明月抬眼看他。 嘴角的弧度像是被这句话倏地点亮,从一丝含蓄的甜意缓缓漾开,化作粲然明媚的笑靥,真如春花在春风中毫无保留地绽放,照亮包厢一隅。 眼波流转间盛着化不开的柔情蜜意,温柔得溺毙人。 像一株终于寻到依傍的菟丝花,全心全意地仰望着她的乔木。 很是刺眼。 宋聿怀搭在膝盖上的手倏然收紧,指腹摩挲着食指的侧面,撇开目光,岔开话题问。 “回来能休多久?” “看情况,可能半个月,也可能有临时任务。”陆云征说着,顺手拿起果盘里的葡萄,递到沈明月嘴边。 话题也很自然地绕到了休假计划,以及其他几个男人正在讨论的某个投资项目上。 坐了一会,说笑闲聊告一段落,众人移步隔壁的餐厅用餐。 长条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服务生穿梭其间。 宋聿怀吩咐了一句,很快,服务生小心翼翼地捧来一个造型古朴的木质酒盒,打开后,里面是一瓶看起来就年份久远,标签独特的洋酒。 “嚯,聿怀今天大手笔啊!” 李显贺第一个眼睛亮了,凑过去看,“这酒是珍藏版吧?你宋小叔这是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掏出来了,就为了给陆二接风?够意思。” “还真是,宋总今天难得这么大方。” “这酒得有这个数了吧?”有人比了个手势。 “何止,关键是有价无市,宋总珍藏版啊!” “看来还是陆哥面子大。” 众人纷纷附和,嬉笑调侃着。 在这一片赞叹声中,从进门后一直无视宋聿怀的沈明月,这才对其投去一眼。 他正微微侧身,听着服务生低声汇报着什么,侧脸在餐厅柔和的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神情是一贯的淡漠。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恰好抬起眼,朝她的方向望来。 两人的视线,在弥漫着食物酒香气与欢声笑语的空气里,短暂无声地交汇了一瞬。 沈明月很快移开视线。 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随大流而已。 酒过三巡,气氛被烘得微醺。 最闹腾的李显贺晃着酒杯站起来,眼睛不怀好意地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今日做东,形单影只的宋聿怀身上,勾唇一笑。 坏心眼儿开始冒头。 “光喝酒多没意思,来玩点游戏呗?” “真心话大冒险有点麻烦,咱们玩点直接的,没有性生活的,自觉点,喝一杯。” 话音落,几个人心照不宣地哄笑起来,眼神揶揄地飘向宋聿怀。 谁不知道宋聿怀是出了名的清心寡欲工作狂? 只爱金钱不爱女人! 这就是搞针对啊。 然而宋聿怀只是牵了一下嘴角,像是没听见这指向性明显的提议。 微垂眸,动作一丝不乱。 这副模样倒让起哄的人面露疑惑了。 安静的氛围下,一只骨节分明,有着训练薄茧的手,伸向酒杯,仰头就喝。 沈明月犹豫了0.00012秒,跟着伸出手,去够酒杯。 碰到冰凉杯壁,陆云征的手就覆了上来,不容分说地将那杯酒从她指间抽走。 “我喝就行。” 话落,沈明月那杯酒也被他一饮而尽。 除了三位当事人,在场男人有一位算一位,全部懵逼。 李显贺看了看陆云征,又看了看沈明月,最后,投向今晚那没什么动静的宋聿怀。 不是,这……反了吧? 小情侣没性生活,孤寡单身狗有? 这不对劲吧?! 李显贺薅了一把头发,不理解的问:“宋聿怀,你不喝吗?” “我为什么要喝?” “诚实是做人基本原则,你和人做过吗?” “……” 静。 死一般的静。 陆云征缓缓转过头,半眯着眸看向宋聿怀,眉梢上扬。 沈明月指尖陷入掌心。 李显贺只当宋聿怀的沉默就是默认,继续好奇追问:“不是,什么时候的事,那女人谁啊,今天怎么不带过来看看,你们一个两个藏那么深干嘛?” 第272章 我可真是个好女人 宋聿怀余光掠过沈明月微拧的眉,说:“我没答应和你玩这个游戏。” 李显贺一愣,啧了声,肩膀放松下来,拍了拍胸口。 “嗐,吓我一跳,还以为你真瞒着兄弟们干了票大的!” 原来是懒得搭理。 虚惊一场! 也是了,这才符合宋聿怀那冷静克制,对男女之事缺乏兴趣的一贯形象。 气氛随着他的笑声松动了一些,其他几人也都跟着松了口气,笑骂李显贺说:“就你事儿多”。 游戏换了别的花样,话题岔开。 过了一会儿,沈明月起身,淡声说道:“我去下洗手间。” 冰凉的水流冲刷过指尖,稍微平息了一点血液里喧嚣的躁动。 沈明月紧抿唇,用力闭了闭眼。 不能乱,至少现在不能。 她用纸巾仔细擦干手,深吸一口气,刚要走出洗手间,就被前边一个高大身影堵了回来。 沈明月想侧身避开,他先一步抬手,虚拦在墙边,堵死了她的去路。 宋聿怀手伸进西装内袋,取出一个黑色丝绒方盒。 “送你个东西。” “是什么?”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宋聿怀将盒子又往前递了半分。 沈明月沉吟两秒,伸手接过。 丝绒礼盒触感细腻。 一枚祖母绿戒指静静躺在黑色衬里上。 宝石浓郁欲滴,切面折射出幽暗神秘的光泽,镶工古典而华丽,一看就是能买她命的那种。 “挺好看的。” 顿了顿,沈明月眼尾漾开漫不经心的笑,望向宋聿怀,“有什么代表意义吗?” 宋聿怀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平静地吐出几个字:“盛业老板娘。” “……” 沈明月低笑了声,懒洋洋地抬眼,眸光如沾了蜜的丝线,缠缠绕绕地飘向宋聿怀,春水漾开碎冰,万种风情倏然绽放,是一种能让男人看一眼就头皮酥麻的艳色。 “那要不了,宋总。” 声音清醒又疏离。 她将戒指盒轻轻合上,递还回去,“我跟的是陆云征,你也不想你们兄弟之间的关系有隔阂吧?” 此时。 沈明月可以非常理直气壮的说一句:我那都是为了你好! 差点能把自己给感动坏了。 呼~ 我可真是个好女人。 沈明月从宋聿怀身侧那点狭窄的空隙过去。 淡香掠过鼻尖。 即将错身的刹那,宋聿怀抓握住了她的手腕,缓缓收紧。 克制的冰面裂开了一丝缝隙。 “还有一样东西。” 这次,他拿出一个很小透明密封袋,里面是一片极薄的柔软膜状物。 沈明月先是疑惑,随后某个念头闪过,瞳孔缩了一下。 果不其然的听他说:“出血膜,我特意找机构定做的,仿真度最高。” 这玩意儿在某些见不得光但又需求旺盛的渠道里流通甚广。 男人嘛,尤其是爬到一定位置,自觉拥有了挑选和占有特权的男人,大多都摆脱不了那种庸俗到骨子里的情节。 钱权给了他们傲慢的资本,追求一种“完美”。 有什么办法呢,都是虚荣心作祟。 “就这一个吗?” 宋聿怀拧眉:“你还想要几个?” 沈明月撇了下嘴,抱怨道:“我总得自己先试验一个吧,万一太假,效果不好,到时候场面不是更难堪。” “不会,我看过效果,一样的。” “……行,那就好。” 沈明月抬手准备从他指尖接过那个小包装。 指尖即将触碰到包装的瞬间,宋聿怀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力道骤然迸发,像是要捏碎骨头。 沈明月吃痛,眉心蹙起,娇气幽怨看他。 眼波流转间又带上那种让人心痒的风情。 那一直被他牢牢克制着的情绪,终于从眼底一点点渗了出来,汹涌而上。 “沈明月。” “陆云征能给你的我能给你,陆云征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你确定要选它吗?” 沈明月看着这个向来以冷静克制示人的男人此刻略显失态的质问,唇角无声微扬,低低敛眸。 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声音放得更轻,更软:“宋总,我们不该这样。” 宋聿怀闻言,眸中翻涌的情绪慢慢沉淀,重新被强大的意志力压回那双深潭般的眼底。 并非消失。 反而潜伏得更深,更危险。 …… 宋聿怀回了包间,沈明月回了客房。 她盯着掌心那薄薄的一片,眼神复杂。 这种东西,需要提前放置。 静默良久。 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起身拿着它走进浴室。 半小时后。 沈明月从浴室出来。 吹风机嗡嗡作响,长发半干,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发梢还带着湿润的水汽和沐浴后的清香。 镜子里的少女,眼眸被水汽熏得有些氤氲,愈发的清媚迷人。 调整好呼吸,沈明月重回包厢。 宋聿怀靠在沙发上阖着眼小憩,陆云征,李显贺,还有一个圈内朋友正在斗地主。 她径直走到陆云征身侧坐下,身子倾斜,靠在陆云征的手臂和身侧。 动作很轻,像猫儿寻到熟悉的热源。 陆云征正甩出一对2,压住了李显贺的牌,感觉到身侧的温软贴近,偏头看了一眼。 沈明月的头发半干,松软地散在肩头,有几缕擦过他的手臂。 她换了件料子柔软的米白色裙子,领口不算低,可从陆云征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那深深沟壑。 脸上脂粉未施,皮肤透出被热水浸润过的淡淡绯红,眼睫低垂着,看着牌桌,又好像没在看,只是安静地倚靠着他。 陆云征揉了揉她披散的长发,指尖触及发梢的湿润。 “洗澡了?” 沈明月仰起脸,不好意思的小声说:“嗯,刚刚吃饭不小心有酒洒身上了,黏糊糊的难受,我就去房间简单冲了一下。” 陆云征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注意力似乎又回到了牌上,催促李显贺:“甭墨迹,出牌。”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注意力早就散了。 怀里靠过来的温软身体像一块浸了蜜的玉,带着刚沐浴完潮湿又清新的香气,丝丝缕缕往鼻腔里钻。 能轻而易举地搅乱任何一个男人的神经。 陆云征手臂环住她纤细的腰肢,掌心下的触感柔韧温热,几乎让他想用点力揉进怀里。 牌面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李显贺抱怨牌烂的声音也像是隔了一层水膜传来。 他是个正常男人,血气方刚,怀里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女人,此刻又主动贴近,带着一身毫无防备的柔软和香气。 野性的本能在血管里蠢蠢欲动,叫嚣着更直接的占有和亲近。 陆云征把手中牌往桌上一扣。 “不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