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流cpBE后全员逼我们HE》 1、流量至上 下午三点,阳光从拉紧的窗帘缝隙中透过丝丝,顺着落地窗落下一道金痕。高跟鞋声一路从门厅传到二楼主卧门口,开灯敲门板掀被子一气呵成。 “我的祖宗诶,下午三点了,你昨晚又通宵了?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起床起床。”易时春抱臂站在祝语床前,一米七多的个子加上高跟鞋,在灯下投出欣长的身影。 “春姐,”祝语闭着眼摸索被掀到一旁的被子盖到自己身上,“虽然我穿着睡衣,但我好歹也是个男人,你老这么掀我被子我会以为你看上我了的。” “一边去。一分钟,我要在隔壁书房看见你,”易时春不与他搭腔,抬腕看表,“否则我就默认,你接受未来一个月的通告拉到最满咯。” 她拿起文件夹出门,走了两步又退回来,用文件夹敲敲门板,义正言辞道:“还有,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啦,我不喜欢弟弟。” “啊?”祝语醒了一半,盘腿坐在床上发出疑惑的声音,“你上次不是谈了个干瘦的男模弟弟,一米九多,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怎么,分了留下阴影了?” 易时春和善一笑:“闭上你的嘴。” 祝语从床底勾出拖鞋,不紧不慢地去看厕所洗漱,又下楼冲上一杯蜂蜜水,喝完把杯子刷干净,才拿着冲好的冷萃上楼去找易时春。 三点十五。 易时春坐在沙发上,面前排了两排她带来的文件,全部推到祝语面前:“磨蹭十五分钟,你今天是打算帮我练耐力吗?” “反正我平常每个月都行程也都是拉满的,不差这十五分钟了。”祝语坐在沙发另一头,抿一口咖啡,拿过笔准备开始签名。 “停停停,不能签。”易时春按住他正在签的合同,“流量至上,这个综艺还记得吧?我前两天跟你说过的。” 祝语闻言看向她,回道:“嗯,那个全程直播的综艺?” “这个。”易时春从中间抽出一份和其它比起来略厚的纸张,“他们今天刚把合同送过来。” 祝语伸手接过,纤长的手指翻动纸页,目光聚焦到[拍摄时间:暂定]上,问道:“拍摄时间还没定?” “他们目前还在接触其他艺人,打算最后整体定,但是具体有谁,我问过了,节目组那边拒绝透露。”易时春从包里拿出电脑,开始处理其他工作,“尤其是你,节目组说,所有人知道了都不能让你知道。” “是吗?”祝语边听边看,已经翻过两页去了,“我这么重要啊。” “不,”易时春停下打字,缓缓道,“说是你演技太差,提前知道了会破坏节目效果。” 祝语不禁一笑,坦然道:“我是导演系的又不是表演系的,演技差很正常啊,我能看出他们演的好不好就够了,难不成还要我自己提枪上阵?” “还有,”祝语抬眸看向易时春,拖长音开玩笑道,“春姐,我的咖位还要顾及别人的档期,不过是一个月不营业,我已经这么落魄了?” “不是你落魄了,是他们找的其他人都是影视圈前辈,准确来说,他们预订的人选里面,只有你一个是流量。”易时春头也不抬地接着打字,“还有,少学我的口头禅。” “不接。”祝语看完了整个合同,随手往桌子上一放,“我最讨厌自己一个人和前辈共事,尤其是心里弯弯绕绕的大、前、辈。” 易时春叹口气,公司今早临时加了个会就是为了这个这个合同,下午临走前她的顶头上司下了死命令,要求祝语一定要接下这个综艺。 但她早在看完合同就直接默认祝语不会接了。 前辈,直播,热搜,还要空出一整个月的档期。 单拎出哪一个,都不是祝语会愿意接的类型。更何况他刚休完一个月学业假,看状态就知道他最近期末忙得飞起,这个时候安排一整月的拍摄行程,不如说是直接撞枪口上。 “合同先放你那,别这么武断,节目组那边我也会……”易时春还没说完,就看祝语直接把没喝完的咖啡倒在合同上。 “一不小心打翻了。”祝语把杯子放好在桌子上,“真可惜,我对这个企划很感兴趣的,但字实在是看不清了,所以……” “那是复印件。”易时春一脸得意地从包里拿出来和刚刚被浸湿的合同一模一样的第二份,放到桌子上。“祝语小朋友,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一抬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 “我不签字,你打再多份也没有用呀,你说是吧春姐?”祝语轻叹一口气,提出其他方案,“这不还有其它的,又不是非签那一个不行。” “公司很重视这个项目,接下这个通告,”易时春把桌子上其他所有的文件都扫到一边,“这些,都是planb,都可以延后,哪怕是拒绝都无所谓。” “为什么?公司不过是想挣钱罢了,这个企划的出场费也不过是正常水平,那些零零散散活动的加起来也不比这个少吧。”祝语眉间笼上一层冷意,语气略带嘲讽道。 自团约解散后,他和锐度文化续签的个约就只剩一年了,这两年公司资源已经不再倾注在他身上,甚至他的个资也会被公司要求带新人。他行程月月拉满,为了赶行程甚至背着他把期末考试办了缓考,害他直接被取消评优评先资格。 如今不想挣钱,还能想什么? 易时春沉默了一会,似是在做决断,最后认命般地把电脑转向祝语,说道:“这是公司刚刚发过来的邮件,具体情况我也不好说,你自己看吧。” “涉政啊?”祝语简单浏览了一遍,得出结论,“节目最大的投资方众合文化,我没记错的话,是政商吧?张显河想把我作为筹码和他们搭上关系,他想干什么?” 易时春把电脑移回自己面前,声音中带些苦涩道:“谁知道呢,他们做的决定,怎么会告诉我。” 她在公司也干了很多年了,从祝语前团出道时担任执行经纪,混到现在的经纪总监,和公司的关系已经不仅仅是简单的员工和公司了。 可每每涉及到公司决策管理层开会时,张显河总是对她避而不谈。就像这次一样,早上开会不喊她,中午直接给她下死命令。 刚刚愿意发邮件过来解释,也不过是因为祝语死活不松口罢了。 “春姐,我可以接这个通告,但是我有个条件。”祝语忽地笑了,起身从旁边的书架上抽出一份文件,递给易时春。 “咱俩认识七年了。”祝语正色道,“明年九月,我的合约就到期了,我不会再续,这是我找律师拟订的签约合同, “我希望你能和我走。” 易时春打字的指尖停在键盘上迟迟不按下,她明白祝语的意思,自己现在在公司里,有名无权,接着待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职业发展,不如跟他一起走。 但她也明白,不管祝语未来是打算创立个人工作室,亦或是签到其他公司都算是和锐度文化闹掰了。如果是前者,最差的情况,会被整个娱乐圈冷藏。 接不到资源,对艺人来说是致命的。 易时春不敢赌,她血汗交织的七年,无数次喝酒喝到胃出血才换来的经纪总监,一旦她和祝语统一战线,赌输了就什么都没了。 “你不用现在给我答复,还有一年的时间,今天的这个通告,”祝语拿起她刚刚放在桌上的新一份合同,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签上名,递还给易时春,“是我的诚意。” “春姐,用它,换一份你想要的东西吧。你比我更清楚它可以给你带来什么。”祝语说罢拿起咖啡杯,扬扬手示意易时春,“走吧春姐,你还有别的要忙不是吗?” 易时春将电脑和桌上散落的文件收回包里,特意把祝语的那份塞到了夹层里,目光落在祝语那张似笑非笑的精致面容上,嘴唇微动,似有话在喉间缠绕,最后却全都拆得零落落入腹中。 送走易时春,祝语把咖啡杯摆回原位,重新拿起那份已经签好的合同仔细看了起来。 《节目录制服务合同》 甲乙双方经友好协商,就节目录制事宜达成一致,签订本合同以共同遵守。 1.节目信息 1.1.双方一致确认乙方艺人祝语,以常驻嘉宾身份参与指定节目《流量至上》,1期先导片(与第一期节目同时),12期节目,共13次直播。 1.2.指定节目信息如下: (1)节目名称:流量至上 (2)节目类型:直播 (3)预计播出时间:暂定,以实际播出时间为准。 2.节目概况 2.1.基本信息 (1)录制周期:三个月(暂定,以实际录制周期为准) (2)录制地点:保密 (3)录制时长:每日录制时间不超过10小时(妆造时间除外) 2.2.录制要求 2.2.1.双方可根据实际录制情况并经协商一致后对上述基本安排进行调整。 2.2.2.甲方应至少在每轮录制开始前3日通知乙方具体录制安排,除双方特别约定外,乙方应配合甲方安排的录制时间。 2.2.3.录制实际结束时间由甲方确定,但甲方应在实际结束前10日书面告知乙方。 2.2.4.录制时间不包括乙方艺人化妆造型、用餐及交通时间。 到这里,他需要了解的节目情况就差不多了,后面的都是公司的责任所在,毕竟自己只是乙方艺人,不是乙方。 总的来说,跟其他综艺节目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只是把后期加工省略掉,采用了直播的形式进行各种游戏考验。 直播中艺人做出任何举动,爆出任何料,都随时可能会登上热搜。每期节目播出上榜热搜总热度最高者,即本期的获胜者,会在下一期直播中公布,而非与普通综艺一般当场公布。 每期直播结束后,节目组会同步在社交网站上发布投票,让观众对获胜者进行预测,并由获胜者在预测正确的观众中抽取幸运观众,赠予不同数额的奖金。 不错的创意,怪不得会野心勃勃地点他名去造势。直播类节目一向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嘴上把不住门祸从口出,节目卖点可一点也不少。 涉及到直播,各家公司肯定会多加斟酌,极有可能送些名不见经传的底层艺人来混通告。但节目组直接点名,便是清清楚楚的告诉各家公司话事人: 想搭上众合文化这条大船,就要拿出诚意来,要拿出底牌来。 在绝大多数公司眼里,这是一笔不亏的买卖,哪怕艺人在直播中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导致自己的职业生涯到此为止,也不过是损失了一棵摇钱树罢了。 他们能捧出一个来,自然能捧出第二个。但能搭上众合文化的这条藤蔓可算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在什么时候,谁也说不准。 他算是流量明星的顶峰了,若是再想制造话题度,那其他被递上合同的艺人确实要如易时春所说,必是咖位大的前辈。 祝语倚坐在桌边,目光锁定在某处,缓缓在脑海中的瓜田里挑挑拣拣。《 》 2、我们两清 边苏豫,文韵传播当家花旦,科班出身,数据漂亮,刚斩获华胥奖优秀女演员的新晋视后,粉丝粘性强,敬业无绯闻。 伏晖,三春晖旗下老牌艺人,科班出身,黑红出道,路边吐过痰,室内抽过烟。上次当瓢虫被公司警告了,最近新剧播出炒cp,老实不少。 傅清越,禅心文化长公主,三大奖挂零,公司造神计划资源堆砌出的花瓶,但胜在出道早,年纪小。前两天在华胥奖红毯摔了一跤,据坊间传闻,小脑发育不太好。 盛回忱,百花娱乐前一哥,童星出道,个子不高脾气挺大,没啥实绩,大学挂科太多,延毕了。 于声,大前辈,三十出头,近年戏播的少了,综艺上的多了,已婚未育,官宣时谣传分手,结婚时谣传离婚,天天告人,命途多舛。 褚樱,家庭工坊小花旦,科班出身,背靠金主,台词炸裂,无配音不爆剧,正在提纯和伏晖两人的cp,粉丝自认洁身自好,立恐男人设。 这六位里,少说有两位一定会被签,多了就要看众合文化的胃口有多大了,或许不止局限在自己选的这六个人里。 家里没放挂钟,祝语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五点未过半,马上要进入下班晚高峰,现在出门觅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从衣柜里随便找出一件白色短袖,下装搭浅色直筒牛仔裤。过了白露,今天又下了些雨,夜间起风稍微有些凉,想着又套了一层牛仔外套。 他住的是高档小区,好处是隐私性不错,至今也没有狗仔潜入偷拍过他家。 坏处就是出门一条整街都没饭吃。 祝语想了想,决定去自己常去的那家面馆,但小电驴这两天没充电,他也不想骑共享单车,思来想去只能坐地铁通行了。 这几天一直在家,给阿姨放了几天假,今天借着吃饭的时间,正好让阿姨来一趟打扫一下卫生。 戴上口罩和黑框眼镜,确认不仔细看只会把他当成寻常男大学生后,祝语安心地进入了地铁站。 路上仍有未干的积水,天色刚开始昏暗,水面倒映不出灯光,被疾步的祝语踏碎。他戴着耳机,隐约听见几声“是网红吗”“好帅啊”之类的话语,脚下步子迈得更大。 在地铁上找好位置坐下,摘下耳机闭目养神,不一会,便有站在他面前的女生问可不可以加个联系方式。 祝语摇摇头,指指自己的喉结,摇摇头,打出几个手语,示意对方他是个聋哑人。 女生有些惊讶,手忙脚乱地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恰好到站提醒响起,慌忙留下一句话,被嘈杂的脚步声盖过,隐匿在了人群中。 还有三站就到了,祝语拿出手机刚登上小号准备刷朋友圈吃瓜,易时春的语音通话邀请就出现在屏幕上方。 祝语戴上耳机,按下接听键,退出通话界面在对话框打字:我现在在地铁上,说不了话,你说我听,打字回复。 “你自己溜出去了?”易时春在会议室外压低声音惊道,“还坐的地铁?” raven:电动车没电了 raven:心虚小狗.jpg “你这一个月不都是在家里吃的吗,家里就没有点米面菜肉?” raven:我在学校吃的啊,吃我自己做的饭会饿死的 “嘶,你做饭确实……你在外面注意点,别把脸露出来,造成道路堵塞又要被骂。” raven:ok “还有,经过下午跟节目组的交涉,拟邀常驻有所改动,暂定六人,每期会有飞行嘉宾。会议结束后,我跟负责人多聊了几句……” 祝语边听边出站,见手机那边没了声音,低声问道:“怎么了?” 易时春的声音在电话里闷闷的,有些失真,语气也听起来不太明朗,“他说让你做好心理准备,他们费好大力气请到了一个很抓马的嘉宾,跟你有关。” 祝语在对话框里缓缓叩出一个“?”,自然地打下一句: raven:我情绪很稳定的 raven:被惹到我会很稳定地发疯 易时春深吸一口冷气,眼睛一闭,感觉一眼看见了自己跟祝语跑路的未来。 “这是直播,你收敛一点,公司立的天使人设别崩的太厉害。” 祝语站在路口等红灯,盯着交叉路上汹涌的人潮发呆。 那玩意早塌成废墟了。 祝语打在对话框里,又长按删除键,只留下一个闪烁的光标。 “怎么不说话?” raven:刚刚在过马路 raven:灵魂升天小狗.jpg raven:这种天使可以吗 “……”易时春看着那个带着光环的小狗,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祝语轻车熟路地坐到店家为社恐人士设立的独立小隔间里,扫码点单,备注不要葱姜蒜和香菜。 “还没说完,在我的强烈要求下,负责人松口不会全选影视圈的艺人,我估计会再选择一个爱豆和你一同参与录制。” 祝语专心致志地搅拌着碗中的面条,先贴近碗边闻闻味道,被腾起的水汽糊了镜片,只能先把眼镜和手机放在一旁,才挑起一筷子送入口中。 “我挑了几个人给你参谋参谋,虽说他们介意你的演技,但我们也不能完全处于状况之外,打无准备之仗。” “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先别吃了!” 祝语听到易时春的怒音连忙回道:“听见了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他刚刚不小心把辣椒加多了,嘴唇已经变成了口红色号,又碍于身份不能出去找水喝,只能舌尖抵住上颚,张口倒吸冷风。 易时春敏锐地捕捉到吸气的声音,眼睛微眯,视线仿佛要透过手机穿刺到祝语身边:“祝语!你是不是吃辣了!” 视线没穿过去,但嗓门穿过去了。 “没有没有,吃的清汤面。”祝语单手操作,迅速打开点单页面下单清汤挂面。 “拍照,连带拍摄时间截屏一起发我。还有,趁着还没开始录制,把你那快消失的腹肌胸肌都练练,别一掀起来比你的星途还平坦。” 祝语掀起衣服下摆看了看,还有点轮廓,稍微练练就行,随后放心地将拍完照的清汤面移到面前,开始清算第二碗面。 二十一岁正是能吃的年纪。 易时春收到祝语发来的照片,看着满满一碗没动过的面,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这熊孩子肯定吃辣了! “说了多少遍,你这个慢性肠胃炎患者不能吃辣。”易时春的声音从耳机里幽幽传出,仿佛是飘在祝语天灵盖上的背后灵。 “就吃了一口。”祝语承认道,他本身不是很能吃辣的,但辣椒油实在是太香了,一个没把住就加多了。 有同事经过易时春身边,用口型提醒她,开会。 易时春点点头,跟祝语嘱咐道:“我先去开会,一会发你几个文件,注意接收。” 祝语简单回应两句,挂断电话,用勺子把红油撇出一部分,把清面汤倒到另一碗里冲散里面连接起来的油滴。 这样就可以吃了。 被放在一边的手机连续亮屏显示有新消息送达,祝语拿过解锁,是易时春浩浩汤汤发的十几个文件,其中大部分是艺人资料。 他把手机放回原处,简单又挑了几筷子,草草吃完了晚饭,戴好口罩眼镜,出门时拿走一块水果糖,偷偷摸摸地掀起口罩塞到嘴里。 伸出手试试没有雨滴落下,他脚步轻快地走到地铁站,踩着八点的尾巴返回家中,把一身行头卸下,换回棉麻睡衣,伸个懒腰散走懒气,身心愉悦地打开电脑,查看易时春发过来的文件。 他所考虑的那六位零散排落在对话界面中,插在其中的多是新生代的爱豆和主持人,但这些人出道较晚,最常见面的地方也就是红毯典礼。 最大的交集应该是被粉丝双担。 祝语目光一移,捕捉到了一个名字。 宁作我,去年全民选秀出道的c位,路人缘不错,死忠粉多,限定团解散后,发了几张专辑,在爱豆圈里小爆了一下。 如果要再找一个爱豆加入到这个节目里,宁作我是他们最好的选择。在选秀里不被恶剪出道,多少也是有点本事的。 而且众合文化作为选秀的投资方,也算是她的前东家,恰好新一届选秀的预备通稿也发了不少,也算是为宁作我的热度添了一把火。 剩余其他人不过是点头之交,还有一些尚未听过的名字,他点开一看,是几个网红。易时春给他们的备注框中写着:概率不大,小心吸血。 他左托着下巴,右手操纵鼠标往下拉查看他们的信息,升起一个乐子人的念头,给自己笑眯了眼。 要是真把这几个网红聚在一起,指不定能看见一场扯头花的大戏。至于吸他血、蹭他热度,就要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祝语确认没有遗漏的后,正打算关上电脑,便收到了易时春新发来的压缩包,上面方方正正的宋体三个字, “两清哥” 祝语手顿在屏幕前,午夜梦回时,他用千万遍自我欺骗筑成高墙,拦住少年带着哭腔说出口的荒唐之言。 此刻在这三个字面前无所遁形。 “谁在乎!你说走就走,那我呢!我怎么办?” “那从今往后,我们两清好了!” 祝语将手指握回手心,感受到指尖的凉意,心中有些忐忑,想了许多,最后却如同作秀般佯装随意地点开,随意地解压,随意地翻看这个人的事迹与背景。 亲身经历过的一切涌入脑海,在看见其前队友那一栏自己的名字时,浑身的细胞都在疯狂叫嚣同一个人的名字, 这无名简历的主人。 祀璧。《 》 3、他回来了 他不是……出国留学了吗? 滚动喉结却发不出声音的声带,控制不住震动的瞳孔,半晌才恢复的平稳的呼吸,不用闭眼也能听得一清二楚的心跳。 祝语大梦初醒一般都抓起手机想给易时春打电话,又突然反应过来她在开会,缓缓放下紧攥着手机的手。 恰逢其时,易时春的电话拨了过来。 祝语按下接听键,双方一同沉默几秒,同时开口道:“他回来了。” 一声急切与渴望,一声试探与劝解,交织在一起,描边祀璧离开的两年。 易时春识相地安静下来,等着祝语发问。她知道,他现在应该有很多问题,她有足够的时间来解答。 “什么时候?”祝语问。 “还不知道,就这几天了。” “他……答应了?” “大概率。今天下午他们一说让你做好心理准备,我就托人查了一下最近的班机载客情况,还有,这应该会是他的回国首秀。” “春姐,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 易时春隔着手机看不见祝语的表情,但她一听便知道祝语现在情绪不对,祝语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祀璧离开了多久,难道那个每天数着日子过的人不是他? 她算算时间,fat出道四年半,两年前六月二十解散,今天是九月十七。 “八百一十九天。” 祝语又问,“他知道我也会去吗?” “我不知道,看节目组那边愿不愿意告诉他了。” “嗯。”祝语缩在床角,头向前胸弯曲,两手抱膝贴近腹部,整个人缩成一大团,昏黄的床头灯照在他身后,一明一暗,泾渭分明。 “春姐,我不想去,我不知道怎么见他。”祝语把头蒙在被子里,闷闷道。 “祝语,别说气话,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你们几个都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你们解散后,我升了职,手下分了其他艺人,不再陪着跑通告了,但相处时间最长的还是咱们两个。 “真论起来,我肯定是向着你的。 “江澜年长,但做事风风火火的,性子急易冲动;苏禄他倒是个慢性子,可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脾气一发就是个大的;还有小凪一个霓虹人难免有点中二病,天天打手语施魔法,还时不时语出惊人一下; “你和祀璧是最让人省心的,我当时很惊讶,你们出道那年,祀璧一个小孩当队长,公司上下都没人觉得你们能成事,但他做得很好不是吗? “小小年纪就很沉稳,说话做事有条理,待人接物有礼数。你和他,像两个极端。你很乖,乖得有些不正常。 “在见你之前,我先见过了小凪,你俩一个年头,一个年尾,哪怕他语言不通,声音却还是能穿出三里地去。我原以为你会像他一样活泼,可你就坐在教室的角落,站队也在边上,好像不懂这个世界的规则,整个人呆呆的,真的很像粉丝说的,是个跌入尘埃的雪精灵。 “你知道我当时想什么吗,我想你们两个,他二次元中二,你四次元神游,都不在我们三次元里,当时只有祀璧能和你说上几句话。 “他走得匆忙,除了你,我们都没见到最后一面,我想你们直接冷战或许也是因为这个。 “那四年多对你很重要,对他也是,我知道他不告而别很不应该,你总要给他个机会,让他说个清楚,你光为难自己,多累啊。” 祝语在空气稀薄的被子里轻柔地喘息,安静地听易完时春讲话,只悄声说了一句:“春姐,看着我们长大这种话,听起来很老诶。” “臭小孩,我说了这么多你不会就记得这一句吧。再说了,我今年都三十了,比你大了小十岁啊,真是岁月不饶人。” “还没过生日呢,还是二十九的鲜妍大美女。”祝语调笑道。 “行了行了,别打嘴官司了,我收拾收拾下班了,你明天早起给我锻炼去,听见没有?” “嗯,保证完成任务。”祝语应道,夹着抱枕懒散地翻了个身。 “挂了,有情况再联系你。” 祝语从被子里钻出来,在床头柜里翻出安眠药,想到前些日子医生才说不能再吃,犹豫了一下又塞了回去。 他光脚下地,走到饮水机前冲了一杯蜂蜜水,一点一点地吸取糖分,感受从食道流入胃肠的温热,传到大脑皮层的愉悦感。 再躺回床上把脸埋在被子里,吐息如鸿毛,一时间竟是不知不觉地睡去了。 外面天晴了,天空露出本色,飘过几缕未降下的雨云,阳光漏下在祝语密长的睫毛上,随着煽动明暗交替,他从浅眠中醒来,小声自言自语道:“一觉睡到天亮居然是这种感觉啊……” 断断续续地失眠了这两年,如今竟一觉睡到了天明,果然还是因为…… 昨天吃太饱了。 他缓缓翻了个身,按例打开手机一看,现在是九点四十分,有十个未接来电,一百三十二条未读消息。 置顶最新一条是易时春发的,让他早上十点到公司开会。 祝语边起床边给她拨电话,懒得找衣服便直接套了昨天出门穿的一身。 易时春接电话时,他刚好在刷牙,说话不清不楚的,但毕竟是带了他六七年的经纪人,硬是从他囫囵吞枣的话语中一把薅住了有效信息。 他刚起,十点到不了,十一点也够呛。 外间的助理看着总监的脸越来越黑,跟旁边办公桌的实习生小声交流道:“看好了,一般总监露出这个表情,就是给火神打电话了,估计又有烂摊子咯。” “火神是谁啊?”实习生不解道。 “祝语啊,流量之神,又姓祝,还能给总监点火,可是不是火神吗?” “小声嘀咕什么呢?”总助从身后幽幽道,“艺人行程花销报表都整理好了?” 没等八卦的二人回复,总助留下一个警告的眼神,径直走到了易时春办公室的门口,敲门道:“总监,祀璧来了,前台说在楼下坐着,想见你和祝语,要下去吗?” 易时春顷刻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这两个人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来,只能先吩咐总助把会议时间推后,下去见祀璧。 刚出电梯,便看见换完早班的几个前台猫在一边偷看,她走到他们身后,乍然出声道:“在看什么?” “易总监。”“易总监好。”几个人被抓包,连忙转过身问好。 “在看祀璧啊!”易时春拔高音量,故意吸引来祀璧的目光,看着来人站起身,客套道,“好久不见,在外面怎么样?” 几个职员一看对方看过来了,一哄作鸟兽散。 祀璧笑道:“到底不如现在好。” 易时春站到他面前,杏眸扫视一圈,也笑道:“长高了?来这里穿得这么正式。” 他一身松绿,上穿缎面衬衫,中式立领上缀竹叶纹样盘金绣,中排金玉子母扣,下配同设计长裤,往现代极简风格的大厅里一站,确实显得格外突出。 “没长,大抵是春姐许久未见我,忘了我从前模样了。”祀璧答话的语气中带些笑意,声音却是没什么起伏,把带的礼物递给她。 易时春不禁想,这话从祀璧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真诚,若是祝语来说,该是另一番调笑的滋味。 他还是原先的模样,眉浓而深,尾端轻微上斜,直鼻精致细挺,桃花眼但眼尾下垂,因此显得多情而桀骜。笑起来时嘴唇稍窄,多了几分锐利的攻击性。 不过气质倒是不似从前做爱豆时,虽无多余的动作,却莫名让人生出距离感,二十出头的年纪已经有了高位者的姿态。 “嘶,一八五差不多?”易时春退几步又打量一番,推测道。 “春姐这么看,那我确实是长高了。”祀璧说话时眉眼弯弯,痞帅混着沉稳,别有一番感觉。 易时春接道:“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了,上去坐坐吗?” “不了。”祀璧摇摇头,“本就是来看看你和祝语的,既然他不愿见我,那我就先告辞了。” “啊?他……他……”易时春一时语塞,总不能跟他说,祝语刚起,让他开会现在还没到吧。 祀璧弯腰从沙发上拿起一个浮雕栩栩如生的木盒递给她,道:“帮我把这个给他吧。” “姐……春姐,我赶到了,幸亏我昨晚上把电动车电……”祝语刚从侧门钻进公司,就看见易时春站在大厅里,身前站了个近一米九的男人,顿时哑了炮。 “小五?”祀璧闻声回头,门口却空无一人,仿佛门是刚刚被风吹动一般。 祝语躲在安全出口半挡的门后,清晰的心跳声鼓动着耳膜,气息在肺腑间乱窜,心有余悸地闭上眼睛,动了动自己瞬间冰凉的手指。 不是吧……这就来了。 听见祀璧喊他的声音,祝语心下一慌,犹豫半晌,整理衣装,正要出去,才微微露出一个脑袋,便被交谈中的女人精确捕捉到。 易时春刚与祀璧打完马虎,余光一瞥便看见往外冒的发梢,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踩着恨天高快步过去,一把把门关上。 “春姐?”祀璧随着她的动作转过身,在易时春看不到的身后,他纯黑的眼眸越发深沉,多情的桃花眼散发出凌厉感,目光死死地锁住被她关上的门。 易时春劲使得不小,祝语与她对上眼的下一刻便被推得往后一倒,靠在了楼梯扶手上,随即易时春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风太大了,吹得听不清。” 日上中天,水汽漂浮,斑驳叶影,未曾摇动。《 》 4、前程似锦 祝语坐在会议室里,耳朵里灌的是易时春高声讲的商业价值,脑子里想的是今早在他眼前一闪而过那身中式常服。 以前也没见他穿那么好看。 自己闯进去的时候,他手里好似还拿了个木盒,不知道是做什么的,春姐也没提,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修长白皙的手指抚上祝语心心念念的木盒,棱角被指腹磨得圆润,主人的在意显而易见。 车内副驾驶座的副手目视前方,面不改色道:“少主,老家主让您回去后直接去梅园,不必再净衣焚香。” 祀璧逆转食指指节上玉戒,冰红翡的红雾正好染成一只红鲤,日光透过车窗落下,宛若游鱼戏水,道:“跟赵叔说一声,让他先把墨室里的资料拿给爷爷。程哥,去众合,我还有点事。” 司机是退伍的士官,开车很稳,木盒在后转弯的惯性下依旧安稳地待在祀璧手边,稍有移动,撞上玉质,碰出无声的异响,克制而隐忍。 车停在写字楼后停车场,祀璧借了副手的员工卡,下车前嘱咐道:“半个小时,我没出来就给老宅打电话,让他们不必等我回去吃饭了,你们也找地方吃饭去。” 他站定在入口前,刷卡,听到机械的女音应答:“欢迎您,工号0019——周绥满,祝您工作愉快。” 乘左手边专梯,输入启动密码,直达二十三层管理层,一出电梯便看见众合的少东家抱着个电脑剪视频,旁边相机摆了一堆,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靠背上。 他精敏地察觉到有人来访,却头也不回地懒散问道:“哪位贵客来访?” “温沅澈,你小心你爸来把你相机全砸了。”祀璧泰然自若地抱臂站在与他一桌之隔处,目光一一扫过桌上摆的相机,一脸揶揄地打趣对面人。 “五哥,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秘书把合同直接给你送去了吗?”温沅澈谨慎地保存成果,当机立断关上电脑,往旁边移了一块给祀璧坐,与他交谈起来。 “锐度那边,签了吗?”祀璧坐在边上,搭起一个矜贵的二郎腿,双手交十搭在膝上,上身放松靠后,十成十的雅痞姿态。 “签了。”温沅澈天生嘴皮子溜是个语速快的,“祝语,你前队友,现在锐度的台柱子。我敢说锐度百分之五十的钱都是他挣得,剩下百分之四十九是你们团挣得。” “这个项目负责人是谁?” “我啊!”温沅澈冲他挑挑眉,得意极了,“怎么样,我的策划案,不错吧?我跟你说,我当时废寝忘食,废食忘寝,通宵达旦,夜以继日才写出了这个宏伟的活动,这个活动简直就是惊为天人……” 他语速快,话也多,问一句能蹦三句,没讲几句就把自己扒个面面俱到。 “停。”祀璧竖起一根手指,在空中闭了他的嘴,“先不说你的策划案写的怎么样,先说你打算请哪些人来参加你这个惊为天人的活动?” “啊?”温沅澈往上撩撩额前的刘海,嗫嚅道:“我也不知道啊,我让负责人定了。说实话除了你们那个团,我其实都不太认识现在的小明星。你知道的,我很洁身自好的,从来不搞那些潜规则什么的,要不是你当年叛逆进了娱乐圈,我连你们团都不认识。” “诶五哥,”温沅澈往过扭扭靠到祀璧身边,用胳膊肘捣捣他,试探道,“你认识的人多,你给我介绍几个呗。” 祀璧拍拍他的肩:“你不如问问你们营销部的主管,我都在老宅待了两年了,他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哎呀五哥,你这个说话腔调怎么说我怎么别扭,”温沅澈随便乱扭地活动着上半身,“你明明长得不像个好学生,一张嘴简直就是纪律部典范,一下子就让我回想起我大学被查宿舍扣到通报的时候。” “行了,别贫嘴了,提个要求能不能做到?”祀璧站起身,捋顺了衣物坐下时的褶皱,俯视着温沅澈。 “什么要求?五哥你不会要我给你开后门吧,嘶,也不是不可以。”温沅澈往后歇了歇,使自己不必抬头便可看见祀璧的脸。 “不是,”祀璧轻声道,“不要选前辈来,尤其是脾气不好的前辈。” 不能再和出道时一样了。 “啊,为啥啊?”温沅澈刚发问,便自己说服自己,“确实,脾气不好的前辈,跟我大学那个教财务管理的小老头一样,天天点我名,害得我根本不敢翘课去社团活动。” 祀璧不置可否,只提醒道:“今晚有阖家宴,温叔叔会过来逮你。”他目光指向性地落在桌上放的相机上,“收好。” “谢谢五哥!”温沅澈立马起身收拾自己自己的宝贝,又问,“五哥你今晚去吗?” “去,我一会回老宅。”祀璧道。 “好啊好啊,那五哥你给我留个位,有你在我还能舒坦点。”温沅澈嘻嘻一笑,“你说的那个,包在我身上,我写的策划案我说了算。” “我先走了,你玩你的吧。” “我让陆祛送你。”说罢,温沅澈就要打电话给秘书部。 “不用,留着他帮你放风吧。”祀璧摆摆手离开了温沅澈的视线,下楼刷卡出门。 “一路平安,工号0019——周绥满,祝您生活愉快。” 周绥满和程方伟一左一右站在车两边等着祀璧,一见他出来,程方伟便钻进车里,开机打火。周绥满依旧站在车旁,直到祀璧说出“上车”二字,才坐上副驾驶。 “回老宅。”祀璧再次摸上木盒的棱角,指环贴肤面刻着“lanuitestsolitaireetlejourbrle” 黑夜孤寂,白昼如焚。 易时春零零散散讲了一个多小时,祝语听着一共没几句话需要自己做决断,大多是让助理去联系各个甲方,再就是回归事宜。 自年初回归以来,已经小半年未回归了。合约里写的一年两次回归,一次巡演,因为他今年休的一个月学业假,巡演断了档,再加上众合的新综挤满了他的综艺档,如今只能巡演和回归同步筹备。 好在今年的杂志kpi早早定了金九,上半年就结束了。剩下的就是一些零散的ost以及等时装秀官方的邀请函发来后在调整的行程。 祝语一听易时春说散会,伸着懒腰便往会议室外走,走了没几步便被实习生喊道:“火、祝语老师,总监还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无奈只好再回去,坐是坐不住了,他练舞这些年伤着腰,久坐实在是难受得紧,索性便站在离经纪人几步处,等着她发话。 “刚刚想什么呢?问你有没有意见也不说话。”易时春见他回来,放下手中的文件问道。 “没想什么。”祝语双手插在外套兜里,低着头,等易时春开口。 易时春耸耸肩,一脸了然道:“行了,知道你心不在这,早不知道跑哪神游去了,我还没说完,人就不见了。” 随即跟助理低语几句,留下的其余人便陆续出了门,贴心地关上门。 “腰又不行了?不能总吃止疼药,那东西治标不治本。”易时春看他迟迟不坐,关心问,“还有,上次那个老中医,你觉得怎么样?” “还行,跟止疼药差不多。” “那回归时间往后调一调吧,我联系一下,趁制作方还没定拍摄时间,再去找中医看看。”易时春说。 “不用,上次针灸之后好多了,没有那么严重,正常回归就好。”祝语安慰道。 “哪里不舒服赶紧告诉我,千万不能硬抗,实在不行让小陈接着去跟你干助理。你不知道你熄灯之后倒在台上吓得我心都要跳出来了。”易时春想起当时的情景依旧心有余悸。 体育场的白炽灯灭了,但粉丝还未离场,手中应援棒的灯也还未熄灭,祝语突然倒在台上铺撒的彩带中,眼睛紧闭,面色苍白。 有眼疾手快的粉丝抓拍到了照片,速度快到后台的工作人员还未赶到她身边,照片便已经发到了超话里,刚开始交涉,便已然冲上热搜。 生图直出,一时间整个广场上分成了三派:一派维权,声讨公司压榨艺人,要求注重艺人身心健康;一派心疼,营销号下场蹭流宣传宠粉,带病上场惹人怜爱;一派颜控,感叹生图能打,神颜绝杀。 热搜如当事人的体温般居高不下,公关连夜下场发声明,控制舆论走势,才算没闹翻了天。 祝语深知当时的情况紧急,如今与公司的关系正如紧绷的弦,任何拨动都可能会对他明年解约造成影响。 他道:“别,我不习惯让人跟着。何况留她在你这,比跟着我清闲多了。” 易时春不再强求,直言道:“这段时间注意休息,你这身体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等哪天给你约个体检,好好查查。” “行。”祝语应下,凡事讲究张弛有度,一味地拒绝下去,怕是要直接被绑到医院去。 “还有,这个。”易时春指尖落在桌上的文件,“续约合同,张总让我单独跟你谈谈。” “他还不死心啊,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他怎么想不明白呢。”祝语一听“续约”两个字就笑了,“fat他留不下,我,他也留不下。” 张显河甚至没有给fat一个解散演唱会。 就像丢垃圾一样的,轻飘飘的一句“foolandtalent已解散”,就把他的“家”拆散了。家人各奔西东,留他当留守儿童。 现在孩子长大了,也到了离家的时候了。 易时春也不知该怎么开这个口,她清楚明白地知道祝语不会留下,也真心希望他顺利解约,前程似锦。 更何况她昨天下午刚收到祝语的跳槽邀请。 “春姐,这东西,”祝语停了一刹,“别还给他了,否则他还会送来新的。他上次说的分成什么的,我都不在乎,我只想离开这里。明年六月我就毕业了,毕业后到解约前,准备一场演唱会。不在体育馆了,找个天气好的日子,去体育场开吧。” 易时春恍惚觉得祝语在交代遗言,让她料理后事,随即后者轻的不能再轻的字,囫囵却锐利地震动她耳膜: “结束这场演出,我就不当爱豆了。”《 》 5、错点鸳鸯 祝语走了,易时春捏着眉心,半张脸隐在手中,一遍一遍地默念祝语说过的话:“我不当爱豆,也不当演员……” “我不需要被选择,我也不再是商品。” 她想过祝语会签别的公司,亦或是建立自己的工作室,这都没关系,他依旧会站在舞台上,站在聚光灯下,站在世人眼中,站在爱人心中。 可她万万没想到,祝语会如此决绝,不做演员,不做爱豆,他便只剩那一条路。 他早就想好了,才会选择去学导演。 续约的纸张显现点点笔迹划痕,易时春捋起前额垂下的发丝,眼前重新恢复清明,静坐半晌,踩着高跟,风采依旧地走出了会议室。 祝语绕到后门骑上电动车,带好帽子口罩,一路带风,路过金南大学的门卫处,出示学生证,最后停在行政楼下。 一手拿本,一手锁车,几步便跨进楼内。内里的保安见他是熟人,热心打招呼道:“祝语,又来找你导了!” “是啊,来交作业嘛。”祝语按下电梯,转身闲聊道,“这都中午了,怎么还不去吃饭?” “这不刚开学半个月嘛,忙。”保安笑得跟花一样。 祝语看见电梯到了,礼貌道,“哥,我先走了,拜拜。” “诶诶,好。”保安应道,待祝语走后感叹两句,“这小伙子确实长得好看,怪不得那么多小姑娘都迷他。” 楼内的办公室只有一侧,另一面是钢化的玻璃,地板上铺着粗毛的地毯,楼道里的灯今天格外明亮,许是前两天才炸了灯泡,新换的。 毕竟他上次来的时候,这走道里一片漆黑,祝语默默腹诽道。 办公室的门都是统一装修的,但不排除有个别老教授童心未泯,在门上贴了个可达鸭的泡泡贴。 祝语轻车熟路的找到可达鸭,戳了两下可达鸭,屈指叩门的第二声便落了空。 面前显露出一位身着灰色针织衫和牛仔裤的短发女孩,而他的导师稳稳当当地坐在他自己新换的可达鸭坐垫上,手中还拿着印有可达鸭图案的保温杯。 “祝语?”女生惊讶道,“居然在这里见到你了!” 这个学校里认识他的人和他认识的人都不少,但他确实没有见过面前的女生,便问道:“你好,请问你是?” “我是……” 女生的声音被沙哑但充满活力的男声止住:“祝小子,你猜猜她是谁?” 祝语撇头一看,郑鸿霖笑嘻嘻地看着他俩,一点教授的架子也没有,白白胖胖的脸上满是看热闹笑出来的褶,从白面馒头变成了包子。 “是清烨姐的同学吗?”祝语猜测道,女生看着不似大学生的迷茫,倒更像是刚出校园踏入职场生气勃勃的样子,这个年纪倒是和郑鸿霖女儿郑清烨相仿。 郑清烨今年恰于金南大学文学系研究生毕业,与他年长几岁,作为她的同学来访,倒也合情合理。 “嗯……算是吧,毕竟我们师出同门。”女生爽朗一笑,转头与郑鸿霖一起乐,对他道,“郑老师,我说咯。” 郑鸿霖笑得见牙不见眼,随意挥挥手示意她说便是。 女生清清嗓,笑语道:“祝语,这么久没见我,把我忘掉啦,我是纪千词啊,你大一迎新那天,我还邀请你来话剧社呢!” “词词姐?”祝语不禁心下一叹,三年过去,纪千词的变化仿若脱皮换骨,当时她还烫着大波浪,化着精致的眼妆,涂着最烈的红唇,来递给他纳新宣传单时一席红裙似火,在一群军训的新兵蛋子里格外引人注目。 如今竟是剪了短发,眼上还架起了圆圆的黑框眼镜,利落不失温柔,与本科期间发表著名言论“穿裙子才漂亮,戴眼镜会挡住美貌”的她不说是两模两样,简直是大相径庭。 “是我呀!怎么,认不出来了?小祝同学,你当时可是跟社长我最最亲了,三年不见,怕是乱花迷人眼,被学妹勾去了魂,把姐姐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纪千词虽说外貌变了,但性格还是不着调,短短几句便引得郑鸿霖哈哈大笑。 郑鸿霖举着保温杯,缓缓吹去面前的热气,心情愉悦道:“你也别为难他了,我第一次见你时不也没认出来?” 纪千词侧身让祝语进来,边关门边说:“您还好意思说呢,您家里摆的那只最大的可达鸭娃娃还是我送的呢,您这翻脸不认人的速度自称第二可没人敢称第一。” “啊诶诶。”郑鸿霖自觉心虚,拉祝语挡箭道:“祝小子怎么来了?我记得前两天才听那谁说你公司给你批的学业假到期了。” “昨天刚到期,下午就开始签合同了。”祝语接着道,“上次您说的话剧合集我看完了,这是我做的一些笔记,想请您过过目。里面还夹了一份我写的剧本,想请您一并帮我看看。” 郑鸿霖接过他的笔记本,仔细地翻看起来。纪千词一看他沉入思考,旋即拉拉祝语到一旁坐下静候他的评判。 祝语没练过字,字体天然带些正楷,但结构松散,排起一页倒是花哨不失严谨。郑鸿霖看得极快,时不时拿铅笔在上面勾画标注,不久便招招手示意祝语过去。 “进步很大。”郑鸿霖赞许道,“你其他方面都很拔尖,剧本创作算是你的薄弱项,你的笔记记得很清晰,剧本写的也算优秀,但是祝语……” 他话锋一转:“这个剧本在我这里算优秀,若是拿到安和那里去,就只能算算是合格了。” 纪千词的硕导,李安和博士,金南大学文学院教授,也是郑鸿霖的妻子。 “我给你推荐个编剧怎么样?”郑鸿霖又把自己笑成包子,“就在你左手边。” 祝语侧头看向左边坐着的纪千词,还未开口,便听郑鸿霖又说:“千词今天来找我才说没人能欣赏她的剧本,嫌她写的太过犀利,全都给她婉拒了。” “老师就很欣赏,是那些人没眼光。”纪千词咬牙切齿道。 “你来我这,不就是想找个能给你把剧本拍出来的,正好祝小子来了,就他吧,他明年的毕设可就交给你咯。”郑鸿霖乐得清闲,直接给她发派任务。 祝语忍不住道:“老师,毕设就不用了吧。我的毕设,哪有别人插手的道理。” “也是。”郑鸿霖摸摸下巴,又乐道,“千词啊,我还有个徒儿,等我把他推给你,也是个板正孩子,不比祝小子差的。” 祝语这算是听出来了,合着这小老头是在撮合他俩呢,怪不得笑得那么乐呵,心里不知道藏了几只可达鸭嘎嘎叫呢。 他和纪千词对视一眼,抢先道:“那老师我先走了,我还有点事。” “诶好,路上注意安全啊。”郑鸿霖叮嘱道。 祝语拎着车钥匙和笔记本站在门外,低头瞧着底下来来往往的学生,眼中波澜无痕。 “老师老师,别送了别送了,我走了哈。”说罢纪千词一把把门关上,看见祝语立马换了一副神情,悄声道,“哈!好你个祝语,偷着先跑了,留我一个应付老头给我相亲,你不知道再聊几句,姐姐我就多个男朋友了。” “我这不是在门外等你。”祝语辩解道,又扬扬手里的饭卡,邀请道,“吃午饭了吗姐,请你吃饭去。” “没有,饿死我了,那几个庸导,气得我早饭都没吃就跑到老头这来了。”纪千词想到那几个导演给她发的信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什么太过偏激、害怕上映遭到恶意辱骂、不符合市场要求,更有甚者怀疑她的剧本节奏。 “二食堂一楼新开了家泡馍,去吗?” “去啊去啊,走走走。” 祝语和保安打个招呼,插上钥匙,停在路旁等纪千词跟过来。 吃饭的学生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两人找到空位将电动车塞进去,在食堂里绕了一圈,在边角上找到了那家泡馍。 “一份羊肉泡馍,在这吃。” “一份牛肉泡馍,不要香菜不要葱花,一点辣椒油。”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吃葱花香菜啊。”纪千词接过店家给的饼和取餐牌,听到祝语点单,恍惚生出自己还在上大学的错觉。 “只是不吃熟的。”祝语补充道。 “我知道我知道,煮蛋不吃黄,蒸蛋不吃清,吃炸不吃煎,吃糊不吃生。”纪千词给他抛去一个了然的眼神,自得道,“以前排练的时候每天早上发的那枚鸡蛋,你的黄都进了大胖嘴里了。没想到吧,都被我看到咯。” “果然是什么都逃不过词词姐的法眼啊,但那不是大胖,是小胖。”祝语想起前两天看见圆乎乎的半挂,笑道,“大胖尾尖是黄黑的,小胖尾尖是黄环,本以为它是狸花,原来竟是只三花。” 说罢又补充道:“之前有同学带他们去检查,说小胖已经比大胖还重了。” “啊?”纪千词惊得手中掰饼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我刚毕业那会它还是只小猫呢,怎么就变成大卡车了。” “它每天一到饭点就蹲在食堂门口,见人就喵喵叫,时间久了就胖了。” 两人拿起掰好饼的碗走到窗口,温热沿着指尖传到脾胃,新店开业,店主还加赠了根肠。 “话说回来,我那个剧本,你要不要看看?”纪千词搅一搅便往嘴里送,被烫得倒吸一口凉气把勺子放回碗中。 祝语不紧不慢地散着热气:“好啊。” 纪千词赶紧从包里拿出厚厚一沓未装订a4纸,顺好顺序递给祝语。 第一页上赫然写着: 《万物生》 开篇序语: 在贫瘠的土地上,迎来我荒芜的春天。《 》 6、私心难却 故事很简单,从一个名叫暙玥的抑郁症患者视角出发,讲述了她在职场与家庭中受到的不公和她内心的挣扎,从不相信自己会得抑郁症到最终掏空积蓄住进精神病院。 看护她的男护工名为邱阳,在他的照顾下,暙玥的情况逐渐好转,随着一步步心与心的交流,就在暙玥即将表明心意之时,得知邱阳已是癌症晚期。 暙玥本想出院拿着最后一点钱,与邱阳一同周游看看世界,随后便与邱阳一同赴死。但邱阳毅然拒绝了她的提议,只让她在院子里的荒地里刨出一块,种下一颗柿子树。 暙玥会做柿饼,邱阳喜欢吃柿饼,但他们种下得太晚了,柿子还未长成,邱阳便去了。 柿子树不再长高了,沉沉的柿子压弯了它的枝头,暙玥把它们摘下,就像摘下那个午后的口罩,让邱阳看清她的脸那般,阳光又一次照在了她的脸上。 纪千词在序言中用贫瘠的土地代指暙玥的心灵,而邱阳与他们共同种下的柿子树构成了荒芜的春天,没有结果。 在这个万物生长的春天,暙玥终于与他们一起,长出了新的枝丫。 纪千词很喜欢在取名中暗含结局,春播秋收,月阳相照,两人合拍合适,却不能合生合死。 祝语略读一遍,又翻回开头逐字逐句地精读,看得纪千词好不紧张。 看完祝语心中便有了结果,纪千词创意不错,文风细腻,很容易便能引起观众的情感共鸣,但同时她写得过于繁杂,从暙玥在职场上被隐形霸凌,到家中重男轻女的情况描写,足足写了近十页纸。 整个剧本体现出灰暗的色调,唯一的亮色便是那颗柿子树,语句无处不在透露着的厌世与无望的情绪使氛围格外压抑,哪怕是主角两人的相处,也处处透着悲观的描写与隐喻。 确实很难拍摄,一旦把握不好度,就会给观众一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矫作感。 “如果交给我拍的话会改两个点。”祝语搅搅快要被泡囊的泡馍。 “什么?”纪千词好奇。 “一,前面一直到暙玥进精神病院的故事全部压缩。” 纪千词皱起眉头:“那前面的苦难观众要怎么感受到?” 祝语:“这是第二个点。抗抑郁药会导致视网膜或视神经受损,导致色盲。拍摄时采用黑白滤镜,全镜头只留下柿子树的颜色。” “你是说用镜头语言来呈现她生活的变化?” “算是吧,摄影系应该比我更懂一点。”祝语舀起一勺在嘴边停住,又说,“有时候剧本不必写得太满,摄像、演员和观众会帮你补足留白。” 纪千词激动地点点头,应和道:“你说得对,文学性的故事有时候不适合作为剧本,就像口语和肢体语言一样,镜头语言有时候更能表达那种氛围感。” “先吃饭,要凉了。”祝语又往嘴里塞了一口,提醒道。 纪千词这才向嘴里输送今日的第一口热气,两人专注于吃饭,一时间都将思虑抛之脑后。 祝语将碗筷放至餐盘回收处时,红旗h9稳稳停在宅门前,一双修长有力的腿迎着“永绥百禄”的牌匾踏上步梯,面过勾染精到的《海天落照图》,将木盒放入暗格,径直向后方去。 越过主厅,踏入梅园。中秋还未过,园中早早在四处燃起返魂梅,梅香已然扑鼻而来。 祀璧的脸上映出梅树的枝丫,向亭中身着中山装的老者走去。 “爷爷。”祀璧站于他身后,声音发沉,黑眸如墨,波澜不惊。 “回来了。”老人拄着拐杖转过身,稍一沉手,祀璧前走半步扶住他。两人身形相似,老者虽有些微佝偻,但仍旧挺拔如松,眉毛与头发已然花白,儒雅的脸上布满了年轮般的皱纹。 “你去见那个孩子了。”年长者语气肯定,硬是将问句讲成了陈述。 祀璧不曾停顿,答道:“没见到,他躲在门后,应该是……不想见我。” “不想见你,”祀老家主停下步伐,转身问他,“你不是说他和你最是亲近,怎么现在连面都见不上了?” 祀璧少见地沉寂下去,引得老人叹了口气:“你留在老宅这两年,每月说是东院后厨帮工一天,其实是溜出去见他了吧。” 祀璧不说话,只是垂下眼微微颔首。 “你以为自己瞒得很好?”祀老家主语气骤然严厉,“还是你觉得你把车停在沈宋云公司楼下我就不知道!” “融胤,”老人罕见地叫了他的小字,“你当年接受不了族里的规矩跑出去,我可以理解你。你先前怨你父亲擅自绑你回来,如今其中因果你也都已知晓。” “不要再任性下去了。” 祀璧依然不语,只是扶着老人的手卸了力。自从他父亲意外去世后,母亲外出旅行散心,爷爷的情绪便阴晴不定,他害怕他儿子的结局也会发生在他孙子身上。 老人见他不语,深吸一口气,正欲张口再讲,被祀璧抢了先:“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我觉得您有些操之过急了。” 他平淡的语气甚至让老者说不出他不够恭敬,只能更加严肃道:“你要明白,你父亲英年早逝便是因为私欲,他自知撑不住了才只能匆匆将你带回学习家族事务,你莫要步了后尘。” “爷爷,先吃饭吧,莫要气坏了身子。”祀璧彻底放下搀扶着他的手,只伸出一只手向前为他引路。 一路无言,正待入室,祀璧却轻声道:“爷爷,孙儿私心难却。” “不想吃饭,那就去祠堂跪着。”老人径自走入屋中,命人关门,来人冲祀璧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后厨吃。 祀璧对他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转身向祠堂走去,嗅着燃烧的犀角香,闭上眼,静静地放空。 墙上挂着《下元三品解厄水官洞阴大帝》圣像,下方整整齐齐排列着祀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梁上展翅的金鹏如同镂月裁云,细入毫芒。 上次也是跪在这里,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 祀璧膝盖略有些刺痛,他沉下一口气,年岁渐长,他已不会因疼痛而乱晃碰倒东西。从幼时便犯事跪在这里,只那一次,他后悔不已。 屋外细风微拂,卷起地上未被清扫的落叶,引起一阵沙沙声,摩擦着青年人的心绪。 祀璧缓缓闭眼,祝语的喜怒哀乐皆在眼前,他抿着嘴角,不住地转动指节上的戒环,思绪万千。 祝语从孤儿院出来时已日薄西山,他推着电动车在偏僻的小路上,车轮压过路边长到马路上的杂草,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让他恍惚犹如西风瘦马,人贪梦好处,茫茫然忘了邯郸道。 这间孤儿院并非他少时所住的那间,那间孤儿院早在他十四岁时便被拆迁了,院长问,你要跟我们一起走吗。祝语摇摇头,十四岁可以偷着打杂工了,他吃得不多,一定能活下来的。 于是孤儿院变成了度假村,祝语变成了大明星。这里是他在拍摄mv时偶然发现的,闲暇之余便过来看看,教孩子们读读书,打打球。 他球打得不好,什么球都烂,好在孩子们不嫌弃,在旁边看的插不上手,总是笑嘻嘻给他捡球,得到一个摸头兴高采烈地走开,接着看他和其他人打。 孩子们不认识他,院长认识他,第一次见到他跟领导莅临指导一般,整个院子的老师都跑出来看,带得孩子们也跑出来。后来讲好了以后常来,大家也都司空见惯地与他相处,对他带来的蛋奶菜肉也都一一收下。 祝语骑上车向闹市走去,恍然停下将口罩眼镜帽子戴好,消失在来往的车流中。 绿灯亮,祝语骑过路口。对侧红灯后,温沅澈开着免提嚷:“二妹妹,你先去给我占个座……五哥?五哥不回我。好妹妹了,我马上就到,就一个红绿灯,我坐我爸旁边会死的……别别别,妹妹妹,真一个,我保证我保证。” “你哪次不怎么说,你上次在车库里跟我胡扯你已经到楼下了,害得我迎着个冷风等了你半个小时!”清脆的女声透过手机穿到空中,听得人嘴角不禁上扬。 温沅澈一点也笑不出来,因为他真真被林希音讲了个正着,红色的布加迪被卡得寸步难移,现在离着郊区的祀家还有少说还有八公里,照这个堵法,紧赶慢赶半小时能到都算他烧高香。 “再说今天我弟回来了,他肯定要坐我旁边,你赶紧的……诶,五哥来了,五哥坐我这!我先挂了。” 温沅澈喂喂几声并不耽搁林希音把电话挂掉,只好龟速往前挪了两米接着等,心如死灰地回复手机里的消息。 祀璧的消息从顶部弹出: oswin:没位置了 oswin:[图片] 祀璧还未落座,照片中林希音身边还剩一个空位——给能准时到的温沅澈留的,现在已被林希音强制转交给祀璧。她右边坐的是她双胞胎的弟弟,神色淡漠,留着长长的刘海。 顺时针再往过是傅家的同辈,楚家的同辈,以及沈家的,除隐居的冯氏和不入世的祈家外,小一辈已经全都到齐了。 祀家主在主位,身边依次排下其他五家家主,只剩温家主与沈宋云中间一个空位。 温水煮青蛙:哇塞 温水煮青蛙:我不要跟着我爸坐啊 温水煮青蛙:懒羊羊哭.jpg 温水煮青蛙:祀爷爷还有多久到啊 oswin:二十分钟 祀璧手指点上发送,顿了一下补充道:如果不熏香的话十分钟 温水煮青蛙:蜡笔小新打滚.jpg “五哥,今天怎么了,怎么突然通知要家宴?”林希音不好搬椅子,只好挪挪屁股凑过来问。 “可能爷爷想大家了吧。”祀璧谢过倒茶的家从,右手熟练地撇去茶沫,随口胡诌道。 如今在坐其余各家皆是父辈当家,今日宴上唯有祀家主一位老者,虽是平级,但长幼尊卑还是使众家主早早入席等待祀家的大轴。 祀璧默默呷茶,他在祠堂一下午滴水未进,不论爷爷今晚要说些什么,他都需先润润嗓才能有辩驳的机会。 “完咯,温沅澈怎么还没来。”林希音小声嘟囔着,身旁沉默的林无象淡淡开口,“他堵在路上了,我骑车来的时候,他还在银山路东。” “那你咋不给他捎过来?”林希音又凑到他旁边。 “我骑的单车,他坐我筐里吗?”林无象语气像水煮青菜,说出来的话却撒了一把胡椒粉让人为之抖擞。 祀璧听着双生子拌嘴刚饮下一杯,便有侍从来身边悄声告知他老家主请他去后屋一叙。众人多在交谈间,他起身随侍从离席,路过长辈点头问好,见到正在熏香的老家主,直背低头垂眼,等待老人发话。《 》 7、一年之约 祀老家主背对他不语,似是还未消气,待整理好衣物挥去侍从,也并未对他说一句话,直到他将走出入席,路过祀璧身边时硬声道:“你随我一同入席,站在我身后,不必入座。” “孙儿明白。”祀璧跟在他身后一步一循,站在椅后恰好与冲入屋内的温沅澈四目相对,对来人使了个眼色,他立马喜上眉梢地坐到林希音身边。 “老朽今日叨扰诸位,唯有一件事需言。”祀老家主的拄杖放在座旁,身骨傲立,迎接众人的瞩目。 他并不理会,深深地看了一眼祀璧,直接道:“祀家从今日开始便由祀璧全权接手。” 此话一出,在座均是变了脸色,就连打闹的林希音和温沅澈也呈现出茫然的表情。 祀璧按下心中惊诧,面色不改,今日所言传代的决定,竟是连他这个当事人都不曾知晓。 “五叔,祀璧在族中真正接触到家族事务也不过两年,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林家主开口道,她本家属文化传承一脉,传代最是讲究顺其自然。 “是啊,五叔,没必要定得这么早,你们也从未出现过这么年轻的掌权人,万一有什么纰漏,也不好说不是?”温家主劝解道,温沅澈尚且二十二岁,平日里的行事作风跟继承家业屁点关系都没有。 “这件事容不得含糊,您莫要再提,我们也当没听过。”楚家主赶忙缓解气氛,他一个只会钻研生科的,每次来都坐如针毡,高压下更是冷汗直流。 楚桑榆与沈宋云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前者年二十七,于在坐小辈中最为年长,外加家族姓氏排行楚家为首,下面一帮弟弟妹妹便直接喊她大姐,自然而然地也都默认她会是这一辈中最早继承家主之位的。 父亲说左右不过今年,他便会组阖家宴将她即位的事提上日程,如今祀老家主突如其来地宣布祀家要提前传任,在祀璧完成拜天礼并被其他家族认可前,自己的接任都要一拖再拖。 而沈宋云虽与她差不过两岁,也已基本接手家族事务,但他的重心在于商业,资源倾斜与保密等级与楚氏总归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安静。”祀老家主使劲拿起拄杖敲敲地面,声如洪钟,语气听不出悲喜,“你们还当我是五六十壮年之龄?戚宸去的早,若他仍在人世,又何需我坐此位与诸位商议。” “祀璧接替家主一事无可非议,至于拜天礼,”祀老家主斜睨他一眼,“他不过是接手事务,诸位若有想换代的,亦可将拜天礼提上日程。” 老家主为他设下迈入家主行列的考验,此行过,俯首察尘世,垂眼看生灵。此道逾,蹙眉观苦海,抬手迎灾祸。 “你的私心,最久不过一年。”祀老家主沉声道,这是最后通牒。 “是,必不负家主所托。”祀璧沉声应道。 “诸位慢用,老夫一介闲手就不叨扰大家兴致了。”说罢他便起身由祀璧搀扶离席。 众人起身送他,待人走后陷入短暂沉寂,半晌有人张口:“还吃吗?” “吃,浪费可耻。”楚家主心系农业看不得浪费。 于是就都坐下吃饭,一顿饭下来心思各异,草草告别便各回各家。 祀璧将老家主扶回房,老人并未留人,他只好到后厨房吩咐准备些好消化的吃食给屋内人送去。随后脚踏树瘤,一个转身轻快地跃上院中古树坚韧的树干,隐匿在半落不落的枝叶中。 夜凉如洗,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停灯向晓,抱影无眠。 晓月坠,宿云微。 祀璧抖抖身上的晨露,一跃而下,回房换上西装皮鞋,拿上车钥匙独自出了门。 另一个通宵人平躺在床上直视星空顶,散漫地翻个身将太空被压在身下,闭眼许久依旧没生出睡意,索性直接顶着熊猫眼起床洗漱,照旧灌下一杯蜂蜜水后,在厨房里捣鼓速冻食品。 拿着饺子进去,端着片汤出来。 祝语味同嚼蜡地对付几口,回忆起昨天易时春在会上强调说这周之内要将新专的主打歌选出来,估计今天内他就能收到各个类型的demo。 这次回归之后,明年开春一次,开学季一次,祝语在心中一件一件算,再开一次巡演,最后举办解约演唱会,中间掺杂杂志和代言拍摄以及各大时装周、红毯出席。 还要腾出时间来准备毕设,好在他已经保研只等系统确认无需再花费精力准备初试。 收拾妥当又陷入柔软的大床,合上眼翻来覆去一小时,睁眼又见星空顶,抓起一旁的鲸鱼抱枕掖在背后,抓起平板准备观摩一下最近新出的剧。 “热搜:祀璧于凌晨五点回国!” 新闻app弹窗从顶部弹出,祝语翻页的手停滞一瞬,眉心微皱,点开浏览器输入微博网址。 上次因为和公司吵架被停了账号的使用权,他直接一不做二不休把微博从所有设备里统统删除,倒还落得清静。 他随便注册个新号蹭进热搜榜,一眼看见挂在榜首的词条后跟着一个深红的“爆”,足以彰显网上对其关注度之高,点进词条明晃晃地挂着祀璧的机场图,衣服也并非他见到的新中式,而是换成了西装。 祀璧昨天就回来了,通稿居然今天才发,这可不是那些狗仔平时的作风。 祝语向下滑动,发现只有开心娱记一家营销号发了照片佐证,其余跟风不过是找了几张先前的照片临时剪了个视频,还有提及fat是否要重组的。 手指一勾直接略过这条,且不说祀璧愿不愿意,等他明年解约后,fat的名字所属权就会彻底归锐度文化所有,重组就意味着他们要再次跟锐度签订合约。 对于重组一事前些时候倒是闹得厉害,尤其是风间凪来内陆参加活动时,通稿满天飞,每天打开微博不是在吵就是在猜,一点风吹草动都要被逐帧分析。 今时不同往日,祝语名为“鸦羽”的粉丝群体简直号称内娱除草机,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就连cp粉也被逼得唯唯诺诺,被炸了的tag不止一个。但一涉及重组,不论是唯粉还是cp粉都没一句好气。 光是为了打击号召重组的团粉,鸦羽超话内部甚至设立独立板块,势必要将所有萌芽扼杀在摇篮中。 江澜回家继承家业,苏禄版权大户转型pd,风间凪回他国发展,唯一能引起轰动的祀璧如今归国一战也被死死抑制住,fat重组自此再无可能。 祝语放大祀璧的机场照,拍照人站在高处抓拍,尽管是俯视也依旧能看出他极好的身材比例,构图和清晰度宛如摆拍,他胸口的银线绣花都被拍得一清二楚。 [有人知道祀璧手上戴的是什么吗] 祝语闻言习惯性向他左手瞧去,捕捉到一抹淡色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恍惚。玉戒转折尾端露出的鲜红,如荆棘果怯怯吻过映影,艳色冷清寒。 祝语顿时觉得托着下颌的左手上传来一阵灼热,僵硬地试图调动指节。思维穿过神经却未引起反应,反光的金属银戒犹如枷锁,垂下的链搭在小指上,缠绕在指腹,遮挡了皮肤的纹路。 祀璧的戒指总是戴在左手。 十六岁的祝语总会因此而戴在右手,为的就是每每站在他左边致谢时,一同举起又落下的手会碰撞出声响,随聚集的灯光一同消散在欢呼声中。 若站在右边,两手紧握的温度便会传到耳尖,连鼓膜也为之震动,遮住了少年胸腔中的跃动。 祝语退出词条,点进自己的主页。上次易时春帮他更新日常还是在八月中旬,八月底由公司代发了杂志快转,九月至今还未发表plog,倘若《流量至上》九月会开始拍摄,那就必须赶在宣发前营业一次。 “人间共赏中秋月,惟有今宵。”中秋灯会的广告在黑白的网页中脱颖而出,浓墨重彩地提醒世人团圆之时的到来。 祝语内心毫无波澜,他本就无父无母,中秋节于他而言和其它日子并无区别,不过是比起那些势微的节日多了一场演出罢了。 易时春昨日开会时特意提及临近的中秋晚会,他并未反驳,想来是已经安排好了,不日便会通知他前去彩排。 思及至此,他捞起一旁的手机,在熟悉的对话框里打下一行字:春姐跟你预约的造型是什么时候 wang13:哦!我的珠玉,你居然主动找我! wang13:她约的今天下午五点,没跟你说吗? raven:没有 祝语心下了然,打字道:估计是要直接来逮我 wang13:确实很符合她的行事作风,你的头发留了有多长? 祝语在尾部抓了一把,撩起丝丝碎发,又在上方人字缝处拢起一个半扎,回道:狼尾可以做 wang13:请速来,我的珠玉! 汪斯参比名声更响的是他爱美人的心。易时春第一次带祝语来见他时,他便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一口应下让祝语往后的所有妆造都出自他手。 刚从国外回来的造型师语言系统混乱,错把祝语想成珠玉,连连感叹人如其名,直到祝语收到他发来的第一条讯息,才意识到这位赫赫有名的前辈将自己的名字变成了瓦石之前的珠玉。 raven:你现在有空吗 wang13:有啊!你要来吗?我让人去准备。 raven:小狗点头.jpg raven:我跟春姐说一声 wang13:小狗点头.jpg 得到易时春肯定后,祝语起身换衣服。他衣服不少,不少是品牌方给的,还有一部分在公司仓库里,穿得最多的反而是简单的白t和直筒裤。 但见汪斯参是绝对穿不得这一套的,曾经祝语不信邪,硬是接连穿了三次,直接被他锁在门外给他工作室的新墙刮腻子。 汪斯参曾为此发表名人名言:若不是珠玉实在美丽,早被我扔到澳大利亚骑袋鼠去了。《 》 8、十三号工作室 祝语拉开床头柜的上层,挑出亮晶晶的链饰,在前胸别上齿轮状的胸针,位于正中的领带夹上设玫瑰,解开假两件最上方的两枚纽扣,露出颈上一圈银色镂空的choker。 最后插进耳钉,圆环下不规则球状延伸出流苏,微微歪头便能肆意摇晃。 半步踏出门去,又转身挑起一条多层手链,站在汪斯参的大破铁门前时,他不被赶去刮腻子的决心足足有八尺高。 汪斯参工作室占地不小但位置十分隐蔽,介于他本人在外界眼里整日来无影去无踪,若非有人引荐,实在是难以把这个宛如二十世纪罐头加工厂的地方和审美超然的造型师联系到一起。 汪斯参一席红衣亲自站在门口迎接他,头上翘起一缕白毛,向祝语跑来时一抖一抖,十分灵动。 “我的珠玉你来了!”他一把将人拉进门里,轰的一声单手关上铁门。 “吃早饭了吗?”祝语提起手中的翡翠烧卖,“顺路买的。” 汪斯参赶忙接过,边开边问:“是三食记的吗?” 祝语笑而不答,被他破开一行的纸袋露出食盒,上面“三食记”的logo便已揭晓答案。 “我的珠玉!我爱你!”汪斯参激动地抱紧食盒,脑袋上的那缕异色毛也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摇摆,一眼便能看出主人的开心。 祝语将他从身上扒下去,正色道:“我中秋晚会后还签了一个综艺,你一起吗?” “哪个综艺啊?”汪斯参一手拎着包装纸,一手提着食盒,对路过问好的员工随意摆手示好。 祝语:“流量至上,他们应该有联系你。” 汪斯参:“我想想,哪个公司的?” 祝语跟着他进了他的私人工作间,在遍地布料中拉过简欧式风格的布艺木椅,轻快地搭起腿,手肘舒适地刚好倚上右侧的雕花木柜。 “众合文化。” 汪斯参嚼嚼:“众合……” 汪斯参喝水:“折合……咕噜噜……” 汪斯参收拾垃圾,随手拿起桌子上的a4纸扫桌面上的残渣,瞥到上面字时,手一转:“诶!找到了!” 祝语没憋住,嘴角和眉眼都弯弯了起来,出声道:“这若不是你眼神好点,怕是真要被当抹布使了。” “嘶!”汪斯参倒吸一口凉气,“是这个啊!我记得这个!来送的人穿了一身蓝白红条纹衬衫,下摆半掖进裤子里,和他戴的黑框眼镜还蛮搭的!” “但是!”他话锋一转,“这个项目,他不光找了我们十三号,还联系了风度!谁不知道我们和风度不对付!他们这纯属是问柳树要枣吃!揣着明白装糊涂!” “风度?”祝语不常联系造型工作室,除了汪斯参这个自来熟,其他的都由易时春亲自接手,对于这个名字只能说有些耳熟,但并不认识。 “傅清越你认识吧?她在华胥奖红毯外场上跌的那一跤,裙子扯破了一道口,进内场切成斜边裙了,那破裙子就是风度负责的!” 祝语摇摇头,没注意她穿了什么。 “唔,”汪斯参思考半天,简略道,“不管他们了,都是一群没品的东西!我想想,你去的话,我跟着去也不是不行!” “你忙得过来吗,最近要准备秀场了吧?”祝语问,虽说汪斯参只以造型师身份出席,但设计师和品牌都归他旗下,于情于理都是劳心费神的大事。 更别论他们每每临近年末上新,部分高定在成衣出来前就已经已经开借,正好出现在各大晚会的红毯上,因此也以能否借到十三号的新衣界定商业价值。 “没事!有mara帮我看着呢,她干事一级棒!”汪斯参一谈道自己的得力下属,刚刚紧皱的眉毛一下子舒卷开来。 “今年打算去哪办?” “临川市吧,其实我缺模特!那里学校挺多的,我打算让真真提前去找找,指不定就淘到金子了!”汪斯参说,又问,“你来吗?我给你留个位置!” “我不去了,今年还有巡演和回归,时间太赶了。”祝语说。 “唉。”汪斯参叹口气,“你说我这那么多明星想来看,拒都拒不过来,你到好,喊你上台没空,来坐底下看也没空。” “明年吧,明年就闲下来了。”祝语随口回他,突然想起明年,后几个字在嘴里绕了一圈才吐出。 汪斯参听着他轻而没有音调的语气,作为好友一下便品出其中的不舍,也不管祝语这个饼画的和去年一模一样了,张嘴便是:“他们舍不得你诶。” 祝语说不出话了,哪怕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亦无法将这个任性的决定堂而皇之地告诉粉丝。 他们即是他的软肋。 他可以独自和公司硬刚,但他无法装作看不见看台上的红海,如火的应援棒里燃烧的不是电子,明晃晃的金钱下埋葬的不是腐朽,散落在地被珍惜拾起的不是纸片, 都是爱和真心。 爱本无解。 汪斯参并未打破这份沉寂,只等祝语自己张口,状似随意地分视屋内的装修。 “我知道。”祝语在他定下把古董花瓶发卖前开了口,“但我干不动了,十三。” “腰伤腿伤失声,我已经数不清打了多少封闭了,或许……或许我留下本就是错误呢,我只是在模仿别人走过的路,只是走得更为艰辛罢了。” “别在那胡说八道!”汪斯参立即打断他的话,辩驳道,“我的珠玉,他们是他们,你是你,粉丝爱的是你,他们在乎的从来都不是你走过的这条路是谁建的,而是走在这条路上的你!” 祝语明白他的意思,他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了,汪斯参说的他都自我劝解过,可他心里有根刺,溶不了拔不出,就一寸一寸深入,直到扎个对穿才算惨烈。 他不想在爱他的人心中也扎下一根刺,他逗留越久,那根刺生长越猛,从仙人掌到荆棘,最后长成锐利的匕首。 汪斯参等不得他再说,直接转移话题:“你中秋晚会表演哪首?” 祝语心下了然也不再提,顺着他答道:“《泽菲罗斯》和《第二生》。” “怎么定了《泽菲罗斯》,中秋节不该是《落华》更合适吗?” “甲方要求,这首流量高,把英文改了就能唱。” “穿古装吗?” “没要求。” 汪斯参腿一勾,椅子向前一滑,手肘撑在桌上托着脸,涉及专业领域,他声音都不再咋呼,认真思考道:“这样的话,两首歌可不好搭在一身上。换衣服来得及吗?” “来不及。今年为了拉收视率安排在了开场,如果天气好的话就用外场。”祝语扯扯颈上的choker,端起汪斯参给他提前冷的蜂蜜水抿了一口。 汪斯参顺着他的动作,目光定格在他颈部的装饰上,突然双眸一亮,惊喜道:“我有个想法!” 祝语从杯中抬头,偏灰的瞳孔在洋娃娃般卷翘的睫毛一扑一落间闪现,探究的视线看向激动的汪斯参。 “泽菲罗斯的服装还是用真丝绡和金属丝,再加个金色腰封,不不不,不要腰封,直接用欧根纱在腰部系结。整体做成连体,包扣打在后背,前胸捏出褶皱看出风的形状。”汪斯参走到祝语面前,双手扶起他,用眼睛勾勒出精细的演出服。 “嗯……白和黑都不合适,用什么颜色呢?”汪斯参鼓起一边脸颊,手摩挲着下巴,寻思半天,决定向祝语索取灵感,“珠玉,你觉得什么颜色最合适?” “绿色,怎么样?”祝语忽得想起了昨日的那抹绿,那象征着安宁与生命的颜色,既是万物复苏的春风,亦是旧疾当愈的新生。 “绿色……可以,那发色就染成白金,上面做定型露出额头,留几缕下来。”汪斯参撩起他额前的刘海,又揪下一端搭在颧骨处,“后面的扎个低点的小辫。” “前面还是很短啊。”汪斯参看着往下掉落的碎发,皱眉道,“你舞蹈动作大了可能就会落下来了。” “从侧边拧起来用一字夹卡住。”祝语抬手摸摸自己耳边的不算长的发丝,旋转拧起一股拎到近后脑勺处,在汪斯参审视中又缓缓放下。 “你自己的头发不太行。我的珠玉,不要仗着长得好看就随便弄头发啊!”比祝语稍矮几公分的身量一点也不耽搁他抚平祝语翘起的发尖。 祝语眨眨眼,眉眼下压装出一副可怜象,引得汪斯参一阵哀嚎,痛斥他把自己勾得魂去来兮,妥协道:“咱接个发,在侧边编一个小辫子垂下来好不好?” “好啊。”祝语眉眼瞬间上挑,语气轻快,怎么看都不是刚刚泫泫欲泣的样子,倒像是扶了老奶奶过马路反讹了她一笔而昂昂自得的好个屁学生。 汪斯参看着他的脸把一口气狠狠咽回肚子里,继续研究:“感觉还是空落落的,颈环又很累赘。” 他退后几步扫视一圈,一毫一厘地观赏祝语今天的装扮,流连到他劲瘦的腰,拍板定下:“用身体链。” 祝语即刻领悟到好友的想法,与他一拍即合:“在转场《第二生》的时候摘掉。” 汪斯参满意地点点头,玉石可雕也。 “胸链从这儿,延伸到这儿,”汪斯参手将碰到祝语腰肢时,感受到上方传来灼热的目光,手指猛缩回手心,对祝语心虚一笑。 “这儿做同材质环扣,连接腰链,再从体外侧沿裤缝勾住腿链。” “这么多链子在台上可不好拆。”易时春的声音伴着清脆的高跟声兀然响起,她将马甲内搭的湖蓝色衬衫袖口挽至肘窝,曲线被铅笔裙勾勒而出,妩媚但不落俗。 “春姐。”祝语微微点头,侧侧身让向他原本位置走去的易时春能更好地落座。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春、天、姐、姐!差点我这儿就要变成无尽寒冬了!”汪斯参道。 “你的老年笑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易时春无语地瞥他一眼,放下包与他齐肩而立,“准备得怎么样了?” “刚开始呢!”汪斯参说。 易时春抬起左手捂住他的嘴:“没问你。”《 》 9、三食记 祝语看到汪斯参受挫,笑得格外真心:“旧的还在脑子里,等remix出来再替换新文本。” “我送你。我今天没事,给你当司机。”易时春伴着一阵深沉的吐气声放下手,不管刚喘过来的某人控诉,从裙兜里掏出卫生纸仔细地擦拭掌心。 “你还嫌弃我!” 易时春不理他:“既然下午空出来了那就先去录音,等晚上再去舞室,行了,你俩玩吧,我去安排。” “哇塞诶!”汪斯参以一种极其欠揍的语气和表情目送在他工作间待了不到十分钟的经纪总监潇洒挥手离去。 转头又跟祝语吐槽:“她一共跟我说了一句话就走了诶!我就知道爱是会消失的!” 祝语补刀:“爱不会消失,爱只会转移。” 汪斯参破防:“哇塞诶!你俩才是发小吧!” 拿起直板夹时,汪斯参嘴里依旧在零零散散地申诉易时春的旧账:“她上初中时还把我的笔袋放在门框上!那时我才一米四啊!丧尽天良易时春!” 祝语眼神飘到搭在门框上有一会的女人脸上,易时春摆出一个嘘声的动作,听完汪斯参的怨念,突然出声吓他:“快点夹,小人参。” “噗。”祝语没忍住笑出声,头低了一下,发丝从直板夹中划走一部分,“抱歉。” 汪斯参气得耳朵发红,却只能迫于易时春的武力闭上嘴认真干活,自己小声嘀嘀咕咕。 祝语翘起耳朵试图听清,只听见了吹头发的嗡嗡声,遗憾地收回八卦的心思。 “做完了!”造型师赌气地放下吹风机,毫不客气地赶人,“走吧!” “美瞳还没试。”祝语在镜中看着他,憋住了呼之欲出的笑,拆了他摇摇欲坠的台。 汪斯参叉腰眯眼,假装凶悍道:“不用戴了!这样就行啦!” “可是我不戴看不清啊。”祝语无奈道,“我今年度数又涨了,都跟春姐一个数了。” “拿走拿走!” 汪斯参手里瞬间捧出一把各个花色的三百度美瞳。 祝语自然地从设计桌上平铺的一叠牛皮纸中抽出一张,几下折出纸袋,又弯下腰把因为汪斯参动作太猛而掉落的几片捡起递给易时春。 易时春接过看了两眼又抛还给汪斯参:“异色不戴,品味一般。” “哈?”汪斯参又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易时春对他的嫌弃,甚至还抨击了他的审美。 在强烈的好胜心催使下,汪斯参搬出了他手中现存所有度数齐全的日抛,誓要在此扳回一城。 “好了,先不找了,走吧,请你吃饭去。”祝语按住他翻找的手,邀请道。 “吃什么?”汪斯参警铃大振,他可不想和上次一样被拎过去吃某人独家黑暗料理。 “三食记,走吧。”易时春摇摇车钥匙,“能被我接送的机会可不多哦。” 汪斯参:“你那技术能行吗?” 易时春:“总比某位大厨师去滑雪场路上被洒水车一浇摔到沟里去强,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洒水车伸脚绊你了。” 祝语扶额:“不是说不提了吗,那车现在还在厂里维修呢,更何况我这有驾照的总比没驾照的要好吧,你说是不是,大造型师?” 汪斯参:哇塞诶!又我! 三食记坐落在市南区最为熙攘的路口处,占了一整个外拐,来来往往人流如织。不知怎的开业时门可罗雀,后来换了新老板,生意才日渐红火起来,成了如今门庭若市的景象。 “一份山海兜,一份素烧鹅,一份八宝肉圆,一份葱爆牛肉,三份相思煮雪,还有一只烤鸭。”易时春和汪斯参两两相望,僵持一秒,“再加一份桂花糯米藕,两碗米饭,谢谢。” “你都不点我爱吃的了。”汪斯参幽幽道。 易时春白他一眼:“有的吃就不错了,挑三拣四的。” 祝语托着下巴眨眨眼,眯眼一笑,汪斯参后撤半身顿感不妙,下一秒便听他调侃道:“你是不爱吃八宝肉圆,还是不爱吃山海兜?” “它们三个在我心里那是三国鼎立,各有千秋。”汪斯参学着说书人的说话节奏,轻挑尾音,将筷子往碗上一拍,仿若醒木拍桌。 “啪”的一声。 手中的钢笔被摔到桌上,笔尖开刃炸出的朵朵墨花洇染了素色的桌布,座上人平日波澜不惊的眼眸中现在满是挑衅,如同沉稳的潮水褪去,露出尖锐的异物。 祀璧嘴角不屑地勾起,盯着衣装得体的中年女人,看她冷汗一颗一颗滚落,落入已经暗黄的衣领,再次开口问道:“董老师,您不用害怕,我本意只是请您来喝个茶,谈谈您最近过得怎么样。” “毕竟您把祝语的信息全部倒手了,应该是过得有滋有润才是,怎么会突然想往国外跑呢?” 女人低着头,眼睛不住的乱瞟,试图找出一个缝隙带她夺门而出,但许久不用而生出锈迹的大脑上只有利益的油渍,根本无法带她逃出门外保镖的看守。 祀璧等不到她的回答,眨眼向右一撇,脸上轻蔑的笑意更甚:“您不用害怕,如果我想做什么的话,您怎么会还能坐在这里和我说话呢,您说是不是,董院长?” 女人胡乱地点点头,手中餐布越攥越紧,慌乱地用方言为自己辩解道:“没有的没有的,就是去国外玩玩,我没文化,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个妇道人家斤斤计较了。” 祀璧笑而不语,直勾勾的眼神盯得女人浑身发毛,后背的衣服已经溚湿,她默默在心里宽慰自己,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势力再大又能有什么手段,难不成还真能将她这些年卖出去的资料一网打尽? “您都这么说了,倒是晚辈的不是了,您是祝语的恩人,那便也是我的恩人,我又怎会恩将仇报呢?”祀璧眼中升起一摸笑意,一声响指,周绥满便从外而入递上一物又迅速转身离去。 递上被棉花包裹的南红手串,静静躺在透红玻璃葡萄花盒中,掐丝珐琅工艺嵌入葡萄枝叶,底部饰祥云纹鸾凤纹,内有梅兰竹菊四君子纹,颇有古朝遗风。 女人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又回到了刚才鹌鹑般的模样,祀璧纤长的手指直直将盒子推到她面前,女人依旧将视线定格在自己脚尖,声音颤颤巍巍道:“您这是做什么?” “听闻董院长有一南红单珠,我特意寻了这手串当做见面礼。说来也巧,这手串断了线,恰好缺了一颗,就看董院长能不能还它一个完璧之身了。”祀璧手隐在桌下,指腹轻揉玉戒,游鱼倾月,呼之欲出。 锦红南红,红艳如锦,多一分过,少一分薄,三无满肉。 女人呼吸一滞,即刻反应道:“我哪里买得起这么贵的东西啊,更何况我也没有什么南红单珠。” “是啊,我怎么忘了,就在前两日,它找到了那缺失的一角。”祀璧走到她面前,掀开遮住手串一角的棉花,露出红糯匀润的单珠,“看来董院长没说谎,这单珠确实不在您手里……” 女人神色大变,还未想好对策便听到祀璧轻飘飘地一句:“是在您儿子手里啊。” “您说笑了,我儿子在国外呢,怎么可能……”女人勾出一个真诚的笑,却假到让人能一眼看破。 “是吗?”祀璧打开手机翻出视频,扶着上边缘放给她看,“这是荆古最大的赌场,过了十二点,他就要驾鹤西去了。” 女人登时脸色煞白,不用看表她也能猜到,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涌入三食记发出的每一声响动都在给她传达同一个信息—— 餐时已近,午时已至。 “董院长能干到这个位置,我实在佩服,但我对你的第一个靠山没兴趣,我只想知道,”祀璧收起手机,上挑的眼尾一看便知他现在心情很好,口中吐出的字却字字诛心。 “他倒台后,你对现在这个人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是祝语的资料,还是那些被卖掉的孩子,他们被你卖到哪里去了?” 女人一听“孩子”猛然抬眼,因着没抬头而显得格外阴狠,“孩子,孩子都在福利院里,你不是见到了吗?” “祝语十四岁时,你负责的孤儿院从泠渠市并到了鄞邶福利院,那些跟你走的孩子呢?”祀璧一掌拍在桌上,振得桌上的笔晃了又晃。 “死了。”女人无所谓地说。 “死了?”祀璧眯起双眸,压下心中怒火,和声和气引诱道,“您给了他二十五个孩子,怎么还是这么个小小院长呢?您把实情告诉我,我自然不会薄待了您。” 女人抬起头直视祀璧,似是想到了什么,紧张的神情褪去,逐渐变得疯癫又平静下来,一脸麻木:“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十一点五十三,董院长,您还有七分钟。”祀璧见她不吃软,冷下脸不再好言相劝。 “我真的不知道!”女人终于崩溃,“你难道没有亲人吗?用我的儿子威胁我,卑鄙无耻!” 祀璧屏住呼吸,咬紧牙关忍住想掐死她的冲动。她儿子本就是好赌之徒,不过是自食恶果,有人来帮他摆平这笔债,该是天大的恩人,何来威胁之说。 反而是她,祝语的信息全部泄露让自己在与爷爷的对弈中毫无胜算,被威胁的人是他才对。 “那个人长什么样?” “你先保证你不会动我儿子。”女人双目欲裂,试图和他谈判。 “董院长,这些人不是我手下的,我可以保他活着出来,但这要看你表现。”祀璧双手插在大衣中,眉毛略微上挑,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要知道,不用你,我也能查出来,你不过是催化剂罢了。” 女人浑身卸了力,如烂泥般瘫软在椅子上,闭眼又睁眼,片刻不敢耽误道:“三个问题,你问什么我都告诉你,我保证不会有半句虚言,问完就放了我儿子。”《 》 10、第一个粉丝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要祝语资料的?” “六年前,年末春初,元旦那天,他找到了我,你不用问我他长什么样,是谁,我真的不知道,他只往我家奶箱里塞信,就连上面的字都是拼贴的。” 六年前年末春初,是foolandtalent出道后大火的时候。 “那些孩子是他带走的吗?” “是,孤儿院并到福利院,我只当了个小小的老师,根本负担不起家里的生活费用,他说让那些孩子跟他走,就会帮我调任成院长,再给我一笔钱,让我儿子上重点学校。” “下一个问题。”祀璧捧起盒中的南红手串,悬在她眼前问,“你手中有颗南红,他知道吗?” “不知道,这是我捡到祝语的时候他手里抓的,我想着先替他收着,等他要了我再给他,就一直放在家里,没人动过。” 祀璧轻嗤一声,一字一顿道:“董院长,您、说、谎、了。” “我……”女人咬紧后槽牙,想到自己的儿子,心一横直言道:“是我鬼迷心窍,偷存在家里,想着万一没钱了,还能当了补贴家用。” “哦?”祀璧引导她继续,“那你当时为什么没卖出去?” 女人被识破说谎后慌了神,似乎忘记了这已在三个问题之外,急切道:“我卖了!他们那些收古玩的都不收,说什么镇不住,拿着单颗会被原主找麻烦,还反过头让我给他钱,他会帮我抵了这次灾祸。” “九哥,把人放了吧。”祀璧松口放人,装好手串和玻璃盒,随后向包厢门口走去,开门前一秒回头,食指抵在唇边,“董院长,合作愉快。” 祀璧一出门便有人来与女人交涉:“您的儿子马上就到,请随我来。” 转过拐角,祀璧烦躁地捏捏眉心。 处理得还是不够妥当,谈判谈判,还是谈不拢直接判。最后时间太紧,不得已麻烦了沈宋云把她儿子捞出来,真是便宜她们母子了。 不过虽说是活着出来,有哪些地方还活着,就不归他管了。十二点零三处理完,受点苦头也是应该的。 果不其然,走廊里传来一声大喊,连他的名字都没喊完便被人堵嘴带回房间里了。 至于他要解决的问题,只能在后面的调查中找答案了,如今最紧要的是…… “祝语!”少女的惊声打断了他的思路,她口中的名字落入耳中的那一刻,因思考而不自觉压下的眉眼跃上一抹浓郁的喜悦,转瞬即逝,他的影子便如墨水滴入深潭,消失不见。 幸好,当时重新装修时设计了密道。 祝语比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小声对穿着军训服的女孩道:“你好呀,你也喜欢这里的饭吗?” 女孩使劲点点头,用小到不能再小的声音悄悄说:“以前不喜欢的,现在最喜欢了。” “你的头发,是为了今年中秋晚会新染的吗?” 祝语心中登时警铃大作,新发色可不能就这么泄露出去:“这是秘密哦,礼物要等到最后才能开。” 女孩又是点点头,保证道:“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祝语咧出一口整齐的牙齿,眉宇间不沾人间烟火的精致被阳光明媚的亲和力覆盖,试图结束话题:“不要在我这里站军姿啦,快回去吃饭吧!我们这次的秘密会面,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哦,期待和你进行下一个任务。” “我、我叫任楚。”女孩鼓起勇气又说道,“我抽到了签售会的名额,我会去见你的。” “好啊,我会一直等你的,请带着这朵玫瑰来见我吧,任楚。”祝语解下带玫瑰的领带夹侧身弯腰别在她的袖口,歪头一笑。 女孩红着脸目送他离开,久久才自言自语回复道:“一定会去的。” 祀璧听着祝语的脚步,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单一的光源投射下椭圆的光圈,他慢下一步跟在身后,隔着承重的墙,隔着沉重的爱,听他嬉笑怒骂,听他意气风发。 光圈映在向下的楼梯上,板鞋踏上唯一上行的楼梯,祝语被下楼来寻他的汪斯参急急推上楼,定下了挑染的事宜。 祀璧的手停在地下室的门把手上,终究还是没有推开那扇门,上楼去经理办公室拿了纸和笔,写下一张便签放进玻璃盒中,招来熟稔的服务生让他以三食记的名义送至祝语手中。 “什么是玫瑰? 是为了被斩首而生长的头颅。” 但刽子手动了心, 在刀刃上又升起一轮朝阳。 “没办法啊,正面撞上,要不是我反应快,这里已经变成打卡点了。”祝语端着茶沾湿唇瓣却不往口腔里送。 “挑染演出当天再做。”易时春跟汪斯参说完,起身准备去结账。 祝语看出她的意图,在她将门推开下一秒道:“我刚刚付完了。” 易时春无奈一笑,紧握着门把手走到门外,把门拉到最大:“请走吧,两位大少爷。” 祝语计谋达成,对汪斯参狡黠一笑:“一个月咖啡。” 定下赌约的汪斯参佯装叹气:“果然我和春天姐姐的感情还是淡了。” “在里面吧你。”易时春一把把祝语拉出来,迅速关上门,背靠上门把汪斯参压在里面。 “我焯!”汪斯参使劲推了推,看着纹丝不动的门,直接化身弹簧,能屈能伸,“我错了我错了!美丽优雅大方善良的春天姐姐快放我出去吧!” 易时春眼眸一转,祝语立刻张口:“我错了我错了,美丽优雅大方善良的春天姐姐快放他出来吧。” “赌了什么?” “你不是都猜到了?”祝语在口罩下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赌你能不能亲自给我俩开门,他赢了我包他一个月烧卖,我赢了他包我……” “两位好,请问刚刚在前台结账的是哪位?”服务员端着托盘站在离他们一丈远处询问道。 “是我,怎么了?”祝语以为是钱没付过去,正欲打开付款界面查看,眼前便出现了一个礼品袋,“这是?” “是我们老板送您的礼物,他是您的第一个粉丝,他说只要是您拿着里面的东西来三食记用餐,全部免单,希望您能好好保存。”服务员见他一直不接,抬眸看向他的脸,眼前人面无表情,看不出悲喜,也不出声拒绝,只是盯着袋子上的“三食记”状在思考。 易时春站在一旁,本欲让祝语自己处理,奈何他迟迟不出声,看着服务员略显尴尬的神情,拒绝道:“不好意思,我们不收粉丝……” “好,谢谢。”祝语接过了素色的礼品袋,在易时春惊诧的眼神中把绳勾在了指尖,“走吧,要耽误录音时间了。” 祝语说罢便向外走,易时春跟服务生点头致谢后与刚从门缝中挤出来的汪斯参快走几步跟在他身后。 “怎么了?”汪斯参做口型问道。 易时春摇摇头,看着祝语神色恹恹的样子,心中了然,怕是又跟祀璧有关系。 送下汪斯参,祝语在后排拿出了袋中的玻璃盒,按下开关,正红色强势刺入双眼,被修复完好的手串静静地躺在长绒棉中,颗颗分明。 很好看。虽然他并不是玛瑙玉器的行家,但时常接触奢侈品的经验让他一眼就能看出其价值不菲。 连带着玻璃盒一起,两者都算是有价无市的宝贝,就这般作为赠品送给了自己。 祝语拿出手串,发现下面还有一张便签,正面写着阿多尼斯《在意义丛林旅行的向导》里的第一句诗,背面用行书龙飞凤舞地写了四个大字: 好好吃饭 写字的人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的笔迹,丝毫不加掩盖,骄傲而不失内敛。 纸张被攥起折皱,祝语一手稳稳扶住盛有手串的玻璃盒,一手如同坏死般放在腿上,口罩之上露出的美眸里满是自嘲。 怎么,这就心软了? 凭什么? 三食记开了五年,早不送晚不送现在送。 孩子死了想起喂奶了。 祝语降下车窗,车辆行进带起的风吹动他定型时效过后掉落的碎发,手中的便签已经被伸出车外又被一转手腕回了车内。 易时春听到纸张碎裂的声音,从前视镜中向后张望,小小的便签被撕得如雪花堆在祝语手心,车窗又被拉起,碎屑被纸包在一处塞进了他自己的口袋。 她转过头,嘴角勾起,祝语还是老样子,再生气都会顾虑到他人的感受,怕被人认出祀璧的字迹便拿回来撕碎再扔,又怕碎屑扔到外面给环卫添麻烦,于是抽了纸包起来握在手里。 甚至后座的脚垫上和缝隙中都不会留下一片纸屑。 祝语撑着脑袋看车窗外划过熟悉的街景,fat尚未解散时便经常从这条路去电视台,那时五个人加易时春还有两个司机要分成两个车,现在车上就剩他和易时春了。 易时春踩下刹车等红灯,移植在路边的玉兰树恰好正对他面中,六年过去,它已不再是第一次见面时挂着营养液的萎靡不振。 “不用担心,它会在初春长出新芽,到时候抬头就能看见一树冠的玉兰花。” 新人如新芽,将绽百千花。 “如果没有人喜欢我们呢?” “如果没有人喜欢我们呢?”祝语跟着六年前的自己重复道。 “那就让我当你第一个粉丝,好不好?”兜中的纸屑随着记忆的声波跃然而起,一遍遍回响。 他的第一个粉丝,是祀璧。 哪怕出道即爆火,人潮汹涌处,爱意使渡鸦覆羽无数,但飞羽根生于骨,剥离时脱骨去筋,最中心内侧的初羽,本就是在换羽时第一个脱落的。《 》 11、礼物丢了 纸包被扔进电视台大门旁的垃圾桶,祝语提着礼品袋跟着易时春走进办公区。 “中午好,大明星!”李砚言放下手机伸个懒腰招呼道。 “抱歉晚了几分钟。”祝语在录音室外放下礼品袋。 “没关系,我今早上起得晚,托你的福,下午可以早退啦。”李砚言开心地说,电视台的工作可不轻松,这种录完音即下班的好机会少之又少,遇上祝语这种效率奇高的更是求之不得。 等下班去买个彩票试试。 “火神今天染的头发真好看啊,还是白皮好。”一旁的副组长凑过来,感叹道,“要我染这个颜色指定显黑。” 李砚言嘿嘿一笑:“这个头发肯定不会出现在晚会上的,现在露出来的,都是弃稿。” “上工上工上工!” 祝语在录音室里戴着耳机听不见说话,注意到她们忙起来便准备录音。 熟悉的音符在耳廓里打转,从耳道传至鼓膜,华丽的编曲加上直击心脏的鼓点,带来风的吟唱,塑造野生而高贵的西风之神泽菲罗斯,传递神爱世人的锐利之音。 是神明坠入爱河,血液自海辛瑟斯而生,染出蓝色的花朵,斩落于不可逆转的铁饼,从此每一片花瓣都歌唱着他的第二生。 亦是当疲惫的那一天来临,坚强勇敢的我散发出自信和元气,世界以痛吻我,我以歌报之,在绝处逢生,已苦尽甘来,我将迎来我的第二次人生。 门外鼓掌喝彩声穿过隔音的玻璃弥漫在空气中,祝语点头致谢,摘下耳机走出录音室,伸手去拿礼品袋时却摸了个空,淡然的神色顿时变得慌张,看向易时春的眼中满是无助。 易时春被他看的心中一悸,快步走到他身边小声问:“怎么了?” “袋子。”祝语只剩气音,目光扫视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却一无所获。 “什么袋子?”李砚言见状不妙连忙停下手上的工作,跟他俩聚在一起。 “一个三食记的礼品袋,绿色的。”祝语和她描绘着袋子的样式,“上面是磁吸扣的封口,里面有一个玻璃盒。” 李砚言点点头,大声对所有人问道:“大家有见过一个三食记的袋子吗?” 众人面面相觑,随着时间流逝,一只手缓缓举起,声如蚊讷:“有人说好像是被保洁阿姨收走了。” “放在录音室里的东西怎么会无缘无故被保洁拿走?”李砚言冷下脸来,语气也冷冰冰的,“我看是谁点了外卖,扔包装盒的时候一起扔出去了吧!怪不得我一来就闻到一股饭味。” “组长,外卖是我点的,我只跟保洁说收了我的垃圾,祝语老师的袋子我也不知道去哪了!就算是没了,那也是保洁私自收走了,又跟我有什么关系!”站在前排的女孩不服道。 李砚言登时被她的理直气壮气得面色泛红,易时春毫不客气地背着她翻了个白眼。 祝语工作时一贯的浅笑已经消失殆尽,眉宇间被惹起一丝不耐烦,他强压下火,温和地问李砚言:“公司的垃圾一般会倒在哪里?” 李砚言一听便知他这是要亲自去找,赶忙招呼:“我们来找,在我们这丢的我们一定会找回来的,两位先坐着等会。”说罢便给上层打电话请示查监控。 听着无人接听的嘟嘟声,李砚言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打不通查不了监控,真放祝语去翻垃圾桶,明天……不用明天今晚就能上热搜。 标题她都能猜到:#祝语变身浣熊怒翻金南电视台垃圾桶# 她的美好周末和职业生涯可都寄托在这不知所踪的袋子和不知所源的垃圾桶身上了。 当李砚言不知道第几次的嘟嘟声响起,祝语留下一句“失陪”,长腿一迈快步走出了录音室,出了大门快速地跑起来。 他不清楚电视台后勤部分的构造,只知道最靠近北后门的地方会有几个大垃圾桶,垃圾车定时会来收垃圾,在不在那里,能不能找到全靠运气。 祀璧拿根树枝将上方的垃圾一个一个挑开,终于看到被撕破的包装袋和里面露出的玻璃盒,眸色暗了暗,走近拾起拂去上面的灰尘,按下开关,发现手串还在便签却不翼而飞,苦笑一声合上盒子,找出易时春的聊天框,编辑一条消息发了个出去。 祝语赶到时,祀璧正在用酒精湿巾一点一点的擦拭玻璃盒,大约是用了很多,他站在拐角处便能闻到酒精的味道,还以为是有人在此处白日酗酒。 祝语半身超过拐角,从握住玻璃盒的那双骨感纤长的手,到祀璧的脸,掠过他粉中带白的薄唇,细挺的直鼻,和能压住桃花眼多情感的上斜挑眉。 他会想什么呢,会以为是自己扔了吧,戳穿他念念不忘却又欲盖弥彰的拙劣演技,一遍遍在心中像自己怨他那般暗骂自己不识货。 祝语脑中不断响起转身走的声音,神经递质传不到颈部便被阻滞,整个人如同做贼般扒着墙偷看,大有风吹草动便转身逃走的架势。 祀璧维持着身形,就连细微的抖动都全部按耐下来。从祝语踏上这条路开始,他就感知到了后来人的存在,更何况他的隐蔽意识并不强烈,灼热的目光仿佛要将他的背上盯出个洞来。 他不敢回头,如同独钓的渔翁静候鱼儿吞钩,看风吹竹竿袅袅,烟波无际,不求长线钓大鱼,只怕惊了戏鱼,望待情人好,荷动知鱼散。 祀璧无声地轻叹一口气,将纸袋重新折了折成纸盒,将玻璃盒放在其中,动作轻柔地放在台阶上,拢了拢大衣,没有回头地走了。 祝语听到脚步声探出头来,目送他离开后,步有千斤重般挪到纸盒旁边,弯腰捡起,盯着其中的玻璃盒看了许久,又向着人消失的方向看了几眼,听到垃圾车的轰鸣声,转身回了录音房。 他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祀璧为何在电视台,无外乎表演节目或是观众,亦或是其他工作,都是电视台的座上宾。 穿着得体的西装和大衣在垃圾堆里费尽心思地把失物翻找出来却不带走,是笃定了他一定会来找,还是说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丢了也无所谓。 就像当初丢了他一样。 祝语站在录音房门外闭眼调整呼吸,睁眼又是笑语盈盈的模样,推门进去跟其他人告知这个好消息:“找到了,实在是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李砚言的电话依旧没有打通,额头上已经留下一行水痕,听完祝语说的稍松一口气,转手便给公关部发消息戒备。 “我就说能找到吧,组长你莫名其妙生什么气啊。”点外卖的女孩嬉皮笑脸道,全然不知大难临头。 此话一出上班的众人纷纷看向她,易时春的眼神更是盯得她发毛,她虽认定自己没错,但莫名有些心虚,结巴道:“自己的东西就应该自己收好,总、总不能因为自己是明星就、就随意指使他人吧!你这说出去多难听啊——耍大牌。” 祝语本无意与她计较,反正东西找回来了,也不算什么大事,奈何她一个劲要把锅扔在自己身上,实在是惹得他有些烦躁:“是吗?既然不好随意指使他人,那请这位小姐把你让保洁收走的外卖袋拿回来,再亲自扔去垃圾场吧,就当是给我这个不懂礼法的人做个表率。” 他离开便是听到了垃圾车的车鸣声,女生若真应下去找,可是要去市郊区的垃圾场找了。 尽管所说字字都有些阴阳怪气的味道,但他语气又着实温柔,再配上漂亮的脸蛋,倒是更像诱哄,一时间让女孩找不到借口,愤愤道:“你、来者是客,我们不跟你一般计较,你个公众人物好自为之!” 祝语不想在跟她吵下去,她虽然说话像放屁,但自己确实是公众人物,尽管电视台会封锁消息,却也管不住某些人如同漏勺一样的嘴。 尤其是那个刚刚就一直在打字的男人。 易时春注意到他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两步走到他面前,微笑道:“先生,请将您手机里艺人的照片和隐私删除哦,如果产生什么不当影响,我们会请律师来和您谈谈的。” 男人讪讪笑了两声,关上了手机,见易时春不走,又开锁删除了图库里的照片,清算了最近删除,仗着她不能看自己的聊天记录欣欣然关上了手机。 见祝语一直注视着男人的动作,面前的女生倒是不满起来:“你有没有听我说话!真是没有礼貌!” 祝语不理她,拿出手机点上报警电话,举到身前,看向刚在外面跟上级打完电话进来的李砚言。 “这是怎么了?”李砚言看着两个闹事的手下,方才与领导沟通的软声霎时强硬起来。 “组长,他不尊重我。”女孩先声夺人。 李砚言像看神经病一样地看她一眼,又看偷拍的男人:“你呢?” “我拍的照片已经删了,我保证那些聊天记录肯定不会发出去的,而且我也没说什么,能造成啥影响啊?”男人一见李砚言插手,开始慌了,明明平时的明星拍两张照都说没什么的,自己也只是跟朋友调侃了两句,哪有那么严重。 “影响,影响就是吴佩,蒋明翰,你们两个今年的奖金扣半,其他人也都听好了,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就给我滚蛋!我这庄小庙容不下大佛,爱去哪去哪,都听见了没有!”李砚言彻底发火了。 祝语抱胸靠着玻璃墙看她训人,这两只出头鸟是刚入职不到一年新人,至少年初时还没露面,第一次碰面就惹这么大麻烦,只罚奖金都算是李砚言的私情了。 倒是很少见李砚言发这么大火,祝语从衣兜里掏出耳机还没塞到耳朵里,就被易时春瞪了一眼,乖乖又放回充电仓里。 “凭什么!我不干了!n+1的工资给我,我现在就要离职!”女生生气的声音越发尖锐。 真是吵死了。《 》 12、情不立事 “不好意思,想滚蛋现在就可以去人事处递辞呈,n+1,做你的美梦去吧。” “凭什么!你们当时招我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说好的……” “谁招的你……分到我……找他算账。” 祝语和易时春对视三秒,还未等她点头或摇头,拿紧手中的纸盒就快速钻进了录音室里。 外面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到耳朵里,他把手再次伸进衣兜,摸到刚刚拿耳机时碰到的纸包。 大门口他扔过垃圾的垃圾桶早早被倒空到垃圾堆,只剩这个纸团。 这个包着纸屑的纸团,在他往回走的路上,被又包了一层卫生纸放在了垃圾桶旁边草丛的花坛上。 他鬼使神差地捡了回来揣进兜里。 “咔”一声,门锁又被打开了,易时春也钻了进来。 两人面面相觑,后来者清咳一声掩饰尴尬:“是有点吵哈。” 祝语趁着她眼神飘忽不动声色地把纸团塞回兜里,往旁边移了移给她让个干净的位置。 易时春:“怎么找到的?” 祝语:“翻垃圾桶找的。” 易时春:“你翻的?” 祝语:“……算是吧。” 他不翻就我翻呗。 易时春:“跟他打招呼了?” 祝语:“……” 易时春:“又光明正大地偷看呢。” 祝语:“他为什么会去翻垃圾堆?” 易时春:“……” 祝语:“不会是某人通风报信吧?” 易时春:“……” 祝语:“看来是了。” 易时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祝语偏头看了一眼手机,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向她伸手:“应该吵完了,出去看看。” 易时春借力而起,整理好衣服跟着祝语一同出去,刚好赶上李砚言的最后一句话: “今天的事,都给我烂在肚子里,都不许往外说!” 组员稀稀拉拉的“听到了”,一看就是被训得不轻。 祝语一出门便挂上了笑容:“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给大家点了奶茶,已经送到大门口了,找两个男生去拿吧。” “你什么时候点的?”易时春站在他旁边状作捂嘴小声问。 “出去的找东西时候。” 声音含糊不清,易时春一时把“东西”听成了“对象”,瞳孔地震,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 祝语:?我看起来这么不通人情吗 李砚言点了两个男生,遣散了组员,独自一人走到两人身边,致歉道:“今天实在是不好意思啊,出了这么大的事故,是我对手下人管教不严,惹得大家都不开心。” “那个女生怎么样了?”祝语问。 “离职了,让她去跟人事处闹了,实在不行就仲裁。”李砚言提起来太阳穴还突突地跳。 “那你的美好周末?” “吹了呗,虽说是交给人事处了,但她再有什么事我也逃不了干系,还有她走人后的工作需要安排,算起来还不如当时答应留在晚会加班,至少还有加班费。”李砚言苦笑一声,她已经一个月没休过假了,本想周末连着中秋休个小长假,这一下算是铁桶里放鞭炮——空想了。 祝语认真听完,简单宽慰几句,便与她告别跟着易时春离开了。 两人正要离开电视台时,祝语借口要去上厕所,被易时春拦了下来。 “我知道你想去干什么,你能去找谁,人事处部长,还是电视台台长,我理解你觉得给李砚言添了麻烦想给她解决,但是祝语,”易时春拉着他语重心长道,“你是公众人物,不是资本权贵,万万不得已,绝对不能用你自身影响力去办事。” “我知道,我去找那个女生。”祝语解释道,“我会让她心甘情愿辞职的。” 易时春神情复杂,松开了拉着祝语的手,嘱托道:“慈不掌兵,情不立事。” “嗯。”祝语点点头,接过帽子和眼镜,把异色的头发全部拢到里面,巴掌大的脸被镜框和帽檐遮住了大半。 易时春跟着他进了楼,找到吸烟区,细长的卡比龙向上飘出缕缕烟雾,笼罩着精致的妆容,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二十九岁,离三十不过临门一脚的功夫,年入百万,光鲜亮丽,手下林林总总管着上百人。 这些年见了形形色色的人,有人为了欲望奉上一切,有人坚守初心沦落街头,真正能把路走顺的,只有fat,她一直以为是时运眷顾。 直到今天看见那个小而精致的玻璃盒才明白,哪有什么运气,分明是少爷来体验生活才是。 五个少年四个玩, 还有一个当了真。 易时春捻灭烟头,取纸杯接水漱口,在流水间想起祀璧给她发的那句话: 春姐,我把包便签的纸团放在旁边的花坛上了。 花坛上空空如也。 她站在垃圾桶前看着空荡荡的花坛,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了四个字。 情不立事。 祝语,情不立事。 祝语脱了外套穿着向前台借来的红马甲,伸手又压了压帽檐,阴影遮盖下只露出尖尖的下巴,不用看便能听到吵闹的位置,走过去用手中刚从前台拿的一沓卷成筒a4纸从背后轻轻敲她。 “谁啊?”吴佩不耐烦地转身,反正她都要离职了,也不用对其他人客气了,“看不到别人在忙吗?” “按照《劳动合同法》你自己提出的离职是主动离职,不具备n+1资格的。”人事处的人再次重申,坚决不给她办理。 “我怎么不算被动离职了?是我现在那个组长,李砚言,是她先扣我奖金我才会提出离职的,小失误扣薪罚款怎么不算我被迫离职?”吴佩态度强硬,一定要拿到n+1的工资。 “等一下,请问你对小失误的定义是什么?”祝语夹起嗓音使之听起来偏中性,让现场几人一时分不出这个一米八多的人的性别。 “你谁啊?”吴佩不悦地回头看他,“你是这上班的吗,我刚刚在大群说了那么一顿子你看不懂啊?我在录音室里面吃外卖是不对,就算加上祝语的三食记破礼品袋和我的外卖盒一起被保洁收走了,也不过都是小事罢了,年纪不大脾气不小,还敢反咬我一口。” “你知道礼品袋里装的是什么吗?”祝语并不把她的话往心里去又抛下一个问题。 “不知道。”吴佩十分无所谓,“不管是什么,他自己找回来了这不就没丢吗?李砚言发什么疯。” 祝语随意点点头,跟人事处的人说道:“李组长说了先给她办休假。” 人事处一听是李砚言发话,急着甩掉这个烂摊子当即便给她办了事假,一下打印盖章签字一条龙递了出来。 “明天,一定会让你离职,由公司方面解除劳动合同,回去吧,这个月工资照常开你。”祝语接过请假单,挥挥手让她离开。 吴佩斜着眼打量他,确实没认出来只好作罢,张口便来:“你最好是,我可不想中秋节还和你们纠缠。” 祝语折了折请假单塞进口袋:“慢走。” 受了一记白眼后,祝语取上在前台存放的玻璃盒,左拐右拐找到李砚言。 李砚言正在排班安排吴佩的工作,见到一身志愿服的祝语一时没认出来,以为是来干志愿活动的大学生:“怎么了同学?” “是我。”祝语摘下帽子,一手请假单,一手玻璃盒全都递给她,“吴佩要求n+1的理由是你因为小失误扣了她奖金,我打着你的名号给她批了一天假,冒犯了。” 李砚言挥挥手表示小事不值一提,本来吴佩在不在都行,留在这里不过是烦她和人事处的人罢了,回家了她这倒更清净。 “这个,你们可以拿去鉴定。”祝语推了推玻璃盒到她面前,“它算是贵重物品,就算找回来也可以算是重大失误了。” 李砚言按下开关,里面的南红红得夺人心魄,本是温润的质地却显露出一股妖冶的美。 她合上盒子推回给祝语:“它已经丢了一次了,我们不能再用你的东西去冒险,不用鉴定我也知道它是贵重物品,它是我见过品相最好的南红之一。” “你还见过这样的南红?”祝语精确地捕捉到她的用词。 “我有个朋友喜欢这些东西开了一家古董店,里面摆了几串,但是应该都没你的这串色泽好,如果你想去看看的话我把她的地址给你?”李砚言从抽屉底淘出一张名片,拍拍上面的灰递给祝语。 祝语接过:“谢谢。” “她一般早上十点开门,到晚上九点就关,有时候出去吃夜宵了关得晚些,但是最晚不超过十点半。”李砚言看看表,四点还未到半,道,“今天还早,你要去的话完全来得及,但是她脾气很怪,很看眼缘,你合她眼缘的话还是蛮好相处的。” 祝语跟着她一同笑了一下,一路被送到大门与易时春碰上面,两位女性客套几句,算是正式结束这场闹剧。 从舞室出来时已经黑天了,易时春本想吃完饭送祝语回家,奈何祝语坚持自己走,只好独自上车,拉下车窗嘱托两句才放心走了。 祝语拉起外套拉链,进到路边的小卖部捡了几根关东煮,旁边店主哈哈大笑的声音和平板里综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传进他的耳朵里。 在看fat的团综啊,祝语想,原来现在还有人看,还是个大叔。 “老板,结账。”祝语端着一盒关东煮和一袋牛奶,又从收银台上拿了一罐口香糖。 老板暂停综艺算钱:“十七。” 祝语看到他身后贴的fat海报,装作不经意问:“老板,你喜欢这个团吗?”《 》 13、绣虎雕龙 “啊,你说这个啊,我女儿喜欢,上初中时可喜欢了,天天买周边,这都是她买的,一转眼都上大学了。”老板笑着给他打了结。 “现在还喜欢吗?”祝语接过系好的关东煮问。 “喜欢啊,以前还在家的时候老在饭桌上提这个团,微信头像都是这孩子呢。”老板拿起平板,刚好停在祝语的镜头上,“她自己兼职干家教偷偷攒钱去看演唱会,还说下次要带我和她妈一起去嘞!” “不过她好像还喜欢这个团里的一个,叫什么,哎呀我忘了,现在这么多年轻人根本记不住,就今早上回国那个。” “这里可以帮忙热奶吗?”祝语问。 “可以,给我吧。”老板接了一壶水插上电源加热。 “老板,你女儿下次带你们去看演唱会会在什么时候啊?” “这得看人家什么时候办吧,这又新回来了个,还不知道去看哪个嘞。” “回来的那个不是爱豆,他不会办演唱会了。” “爱豆……是什么?豆类的一种吗?” “就是……能表演歌舞给大家看的人。” “哦哦,上春晚的人嘛,年纪大了听不懂年轻人的一些词了,又学了个新词,嘿嘿,爱豆。”老板带着些许口音学着祝语的音调读着那两个字。 “嗯,爱豆。如果要去看演唱会的话,您想什么时候去呢?”祝语换了一种问法。 老板摸着自己修剪光滑的下巴,想了想说:“等高考录取通知书出来吧,我这店虽然小,但是能接不少快递嘞,每年都有学生把地址填在我这,不看他们把通知书拿到手我不安心,正好我女儿八月过生日,放假了回家。” “您这店开了几年了?”祝语眼镜有些起雾,向上拉了拉口罩透气。 “没几年,前些年做生意全赔了,还好我老婆孩子不嫌弃,愿意陪我吃苦。”老板伸手到水里,摸到奶已经温热,拿出来用手边的毛巾擦干水递给祝语。 祝语接过奶揣进兜里暖和手:“会越来越好的。” “是啊,越来越好了,最难的时候过去了,街坊邻居都说她追星影响学习,让我们夫妻俩管着她。”老板一脸感慨地看着身后的海报。 “哪有空啊,当时忙得脚不着地,还好她自己找了这么个精神寄托,没被我和她妈情绪影响了。” 是吗,祝语想,那fat解散的时候,她应该很难过吧。 “多少钱?”后面排了人等结账。 祝语压压帽檐,跟店主道谢,打了个网约车向李砚言给他的地址去了。 牌匾上写着“绣虎雕龙”,很小一家店。开在一家花店旁边,所以门口的瓷瓶里装了几支剪坏的花枝,毫无顾虑地摆放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祝语拨开门口的珠帘,里面没有他想象的古典,更像是一个精心准备过的地下室,房间尽头还有一层楼梯,上面正站了一个十余岁的孩子。 孩子见他看见自己就往上跑,嘴里喊着:“奶奶!来客人了!” “绣缨,你先招待一下,奶奶做完这道菜就过去。”苍老的女声从阁楼上传来,慈祥而浑厚,极富有亲和力。 男孩扶着扶手一蹦一蹦下到祝语面前,机械失去了遮蔽物暴露在空荡的房间,就像他的裤管一样。 “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吗?”男孩还未到变声期,说话还带着小孩的稚气。 祝语蹲下仰视他:“我想看看这里的南红。” “南红?”男孩似乎没听懂,“这是什么,颜料还是瓶瓶罐罐?” “是手串。”祝语把玻璃盒放置他面前,按下开关露出南红,“我想让你奶奶帮我看看这串手串,还有这个盒子。” “是这样的吗?”男孩挽起右侧那条完好下肢的裤腿,一条带着火焰纹路的南红松松挂在他的脚腕上。 “嗯,它们很像。”祝语微微起身将玻璃盒放在一旁的柜台上,双手替他挽下裤腿。 “绣缨,去吃饭吧。”老人终于踏上了楼梯,拐杖落在地上引起阵阵咚声。 绣缨跟祝语点头告别,熟练地爬上了二层,传来几声窃窃私语,老人的半身终于出现在了视野中。 一只空荡的裤腿在摇晃。 拐杖捣在地上的声音十分沉重,宛如旧时申冤敲击的大鼓,祝语疾步过去扶住老人,却被老人一个转身避开。 待她坐下后祝语递上名片:“奶奶,我是经李砚言介绍而来的,想见店主有事相求。” “我就是。”老人将拐杖放进沙发侧边的花瓶里,高度正好,犹如量身定做般取放合宜。 原来是忘年交,虽是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祝语走回柜台两手分拿起玻璃盒和其中的南红,捧到老人面前,“实在冒犯,奶奶,能帮我看看这两样东西吗?” 老人向下挥挥手让他坐在一侧的椅子上,看见他手中所拿,混浊的眼睛浮现一抹清明,“你从哪里得到这两个东西的?” “机缘巧合罢了。”祝语含糊说,不知为何,他直觉这物件的来历不能轻易说出口。 老人将盒子拿近了看了半天,在祝语以为她要拿起手串时,她只是把手串放了回去,将二者一同还给祝语,道:“屋里热,把口罩帽子都摘了吧。” 祝语犹豫一下,摘掉了口罩和帽子,问:“您觉得品相如何?” 老人并不看他,拿出拐杖向前踉跄走了几步到楼梯口:“这个盒子是前朝的,卡口和拉手是金的,三足是铜的,东央市博物院里有个桃粉色的,你可以去问讲解员。” 祝语见她要上楼,急道:“那手串呢?” “不属于你的东西,趁早还回去。”老人声音里的敌意不容忽视,仿佛要将祝语撕碎,若是她能年轻二十岁的话。 它上一任主人不该是祀璧吗,难道是让自己把手串还给祀璧? 祝语听得一头雾水,眉间微微隆起,不解地问:“奶奶,它原来有主人吗?” 老人已经走上几层台阶,闻声回头,恰好只能看到祝语还未被楼梯梁挡住的下半张脸,一时间竟失了语。 “奶奶?”祝语停在台阶前。 “虎儿姐……”老人双眼蒙上一层水汽,口中喃喃道,恍然惊觉面前人不是心中人,大彻大悟道,“不必再问,它既然在你手里那便是你的东西,切勿落入他人手中。”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还有事吗,没有我要关门了。”老人态度强硬地要往上走。 祝语心下一急,也顾不得踏上楼梯有多冒犯,连跨几阶到老人身下几步处,仰头道:“我想见见您这里的南红。” 老人有些惊诧地看向他,仔细端模他的面容,半晌道:“你跟我上来吧,我去给你拿。” 祝语大跨一步到她身边扶她上楼,老人不再推拒,只是多看了两眼祝语的眉眼,眼中的情绪十分复杂,却不难看出一丝欣慰。 楼上的构造便是平常的两居室,厕所、厨房一应俱全。 餐桌上摆着两道家常菜,一道西红柿炒蛋,一道油菜香菇,绣缨碗中的饭已经见底,旁边的奶却未见动过。 看见老人上来,小孩显然有些心虚,端起牛奶顿顿灌了几口。 “绣缨,要多喝奶才能长高。”老人让祝语坐下,去厨房盛饭,“客人,你要来一碗吗?” 祝语看看桌上剩的不多的菜,扬声道:“不必了,您吃吧。” 绣缨边喝奶边看他,漆黑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喝完带着一圈奶渍问祝语:“客人,你叫什么啊?” “祝语,你呢?” “朱绣缨,锦绣的绣,红缨的缨。” “言字旁一个吾。” “言吾,有什么含义吗?” 老人端着两碗饭过来,一碗递给祝语。 祝语受宠若惊地接过,边起身边道:“没什么含义,不过是小时候不会说话,害怕是个哑巴,就取了这个字。” 语,言也。 “谁给你取的呀?我的名字是奶奶取的。”绣缨怕他觉得自己烦,率先解释道。 “一个来当志愿者的姐姐,她来教书那天刚好拿了本语文,指着封面上最大的那个字跟我说,‘以后这就是你的名字了’,我就叫祝语了。”祝语拨开蛋碎夹起一块柿皮包着米饭塞进嘴里。 “我也有语文书!”聊到自己擅长的地方,绣缨很兴奋。 “绣缨,去写作业。”老人命令道。 绣缨乖乖地收起自己的碗筷放进厨房的水槽中清洗干净,靠着机械腿如正常的孩童般行走,关上房门前还拿起语文书对祝语笑了一下。 饭桌上一时安静下来,老人似乎总有话想说,却一个劲夹菜将话语都咽进肚子里。 直到二人并列在洗碗槽前刷碗时,老人才道出心中所想:“你姓祝?” “嗯。”祝语专心地冲洗碗上的泡沫。 “跟谁姓?” “不知道,我是孤儿。” 老人洗手的动作顿了一下,又问:“那为什么姓祝?” “孤儿院的老师捡到我时,襁褓中写了一个祝字。” 老人将洗好的碗筷放整齐:“你去沙发上等着,我去给你找手串。” 祝语将碗摞在她的上面,跟着出了厨房,坐在了客厅。 不一会,老人拿出一个杯架,将所有的手串都挂在上面,一一展示给祝语。 一串冰红,一串樱桃红,一串玫瑰红,一串锦红,其中最贵的是那串锦红,但与祀璧给他那条相比还是黯然失色。 “这些在你那串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老人摆弄着自己的南红,动作却不如对待祝语那串轻柔。 “只是价值上有区别吗?”祝语拿起自己的南红,将它挂在杯架的顶端。 “祝语,它最大的特点就是它并不是为作手串而生的。”老人拉过他的手,摘下顶端的南红戴在他的手腕上,“它只是变成了手串,真正珍贵的是单珠。” “这里的每一颗都曾作过一品官帽的顶珠。” “但它们也不是为作顶珠而生的。”《 》 14、语,言吾 老人神神在在地讲着,祝语听得云里雾里,正打算听她如何解释,她却闭紧了嘴巴。 “看完就走吧。”老人支起拐杖,准备回屋,似是想起什么问道,“李砚言那姑娘还好吗?” “她很好。”祝语说。 “那就好,走的时候替我落锁,拧右边的门环。”老人进了屋,全然不怕祝语会做出什么偷盗行为。 祝语简单一看,没什么收获,将南红放入盒中,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梯,按照老人的指示关上了店门。 与世界断联一小时,祝语不出意外地收到了易时春的问候和制作人发来的新专主打的几首demo,以及艺人朋友发来的零零散散的消息。 易时春不过几句话,多是关心他是否到家和工作事宜,提醒他明天《流量至上》的制作组要提前来告知拍摄安排,一定要九点准时到顶层会议室。 祝语余光看着路边的阶角边走边回,忽一抬头才发现走错了方向,隔着一条马路与明岁圆景区的停车场相望。 光线稀薄的停车场后,园内正热火朝天地布置明晚中秋灯会的彩挂灯和摊位,园区中央的湖上搭起了一条巨大的龙灯,音乐喷泉也正在测试。 祝语停下转弯的脚步,遥遥望了许久,最终梦醒般回到了原路线,耳机里被暂停的乐章再次响起,他踩着鼓点一步一步远离了喧嚣,身后炸起今晚第一束烟花,绚烂浮华映在他侧边眉眼,睫羽一扇一灭间烟花便已落幕。 越是惊艳的东西,越易逝。 走了很久很久,祝语才躺回床上,发尾尖还存留着未干的水汽,贴肤的睡衣也被洇湿一角,约么是在台前洗漱时染上了水渍。 玻璃盒被小心地锁在橱窗里,甚至比祝语大大小小的奖杯还高出一层,鲜亮的颜色格外显眼,不同的形状也在彰显它的特殊,仿佛在与其它藏品炫耀: 老子最贵。 祝语从外套兜里掏出卫生纸团,趴在床上把零散的纸片一片一片捋顺,再拿出一张白纸铺在下边,一块一块贴上胶带拼成严丝合缝的便签。 指尖顺着字迹一笔一笔划出笔者落下的每个字,最终画上一个并不圆满的句号。 衣柜顶端有一个积了灰的铁盒,一眼便能看出其被搁置时间之长,周边却不曾生锈,依旧是光滑而锃亮。 祝语借着包纸片的卫生纸拂去上面的灰尘,输入熟悉的密码,0620,fat解散的日子,也是里面其它纸条被封存其中的日子。 五颜六色的纸条上写满了少年人们的约定与吐槽,每一张都宛如一张胶卷,放入回忆的投影仪,自然而然地在记忆的长河中捞出承载那七秒的每一条鱼。 时隔两年多,盒内迎来了新鲜血液,尽管并不如曾经花哨明亮,但确确实实是在命运的交织线上,重新开始打下一个结。 咽下床头柜的药切回休息模式,睡意朦胧间,他仍记得给制作人作一个答复。 这次给的demo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本以为会是氛围感抒情冬日歌单,没想到却听到了熟悉的乐声。 是他第一次去学习编曲时的作品,彼时还未成气候,青涩的作曲和幼稚的词作远达不到一个主打曲的高度。 不愧是秦清商,废材也能造金屋。 二次添加的重音声压完全遮盖了原编曲的空白,没有删去他先前设置的电吉他过于嘈杂的电音,而是多加了木吉他和中提琴中和,贝斯低音加强了节奏感。 使人不禁想起他上次的作品,尖啸的小提琴声被浑厚的大提琴安抚,两相呼应,相辅相成,宛如打水漂的平石子在波光粼粼处缓缓落入水中,荡起一阵涟漪。 独成一派的加法风格,让他在流行做减法与大肆修改的时代中脱颖而出,只有一个缺点。 他的曲子对人声要求极高,既要有与之相匹配的音色,又要有语感和唱功,一不小心人声和伴奏就会完全分离。若人声压不住伴奏,撑不起整首歌,后者便会因为完成度过高而显得累赘;若人声过于尖锐,反倒会显得整首歌吵闹,影响听感。 fat的出道曲便是他和他的老师共同创作的,也是他们的第一次合作。 祝语如今还能清楚地回想起当时秦清商听他唱歌龇牙咧嘴的样子。 当时他正在变声期,虽不难听,但与先前少年的清脆和现在青年的清冽相比,着实是差了些火候,外加训练不足,全靠一身天赋随心所欲地唱,秦清商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个聪明的傻子,说他是最符合团体概念的人。 foolandtalent,愚人与智者,傻子和天才。 祝语试探性地引用那首被改编完成的《perpetual》,告诉他自己已经选择完毕。 秦清商秒回消息,简单一个“好”,不知今晚要熬到几点。 但祝语实在有些熬不住了,三十八小时未沉入睡眠让他的神经系统疲惫不堪,就连设定早起的闹钟,都像是非条件反射一般排除了大脑的控制。 早上六点半,闹钟准时响。祝语按下第一轮闹钟,五分钟后,第二轮响起…… 一直响到七点,祝语双目失神地坐在床上,闭着眼睛又眯了一会才清醒过来,换好运动服下楼晨跑,顺便拍几张照片让公司发个微博。 洗去身上薄汗,照例抱上一杯蜂蜜水,懒洋洋地缩在沙发一角看电视。不过一刻钟便觉腰间刺痛,转而成坐姿,顺势啃了个玉米,嘴巴动脑袋也动。 去年这个时候好像已经吃上烤红薯和炒栗子了,但昨晚一路走来也没见到路边有标志性的锅炉。 难道是时间太晚了? 祝语嚼两下歇一歇,碎裂的玉米粒在口腔中聚集于软组织,像一只存满了储蓄粮的仓鼠,腮部随着咀嚼一动一动,二十分钟过去,总算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玉米棒。 打坐五分钟,一看时间已经过了八点,不紧不慢地套上连帽卫衣和单裤,换上隐形,随意戴上白色鸭舌帽,拿上钥匙闭门上锁。 又拔不出来,上了两层锁的钥匙又卡在锁孔里,祝语淡淡地向右回拧一圈顺利拔出,在心里默默立flag. 再拔不出来就把锁换掉。 不知是不是巧合,每次他在心中指责几句警告一下,两者就会相互配合一段时间,一旦他淡忘了这件事,就会再次卡壳。 欠收拾。 看着缩在会议厅角落,和身着正装的众人格格不入的祝语,易时春愁容满面地想。 来交涉的工作人员是个青年女人,化着清淡的妆容,头发全部盘在脑后,自我介绍道:“各位好,我是众合文化的《流量至上》制作副总监叶臻荎,今天由我代表我司与各位进行首次节目拍摄前的事宜沟通。” 叶臻荎鞠下一躬,翻下一页ppt,介绍道:“本次拍摄流程为,一、先导片拍摄,二、正片一期拍摄。于九月二十二日晚拍摄先导片,九月二十三至九月二十五拍摄正片,总计三天三夜,每次放送时长不超过八小时。” “拍摄地点定在苏淮市,艺人住宿位于松屿涧民宿,由众合集团全资为此次拍摄建造,将会在拍摄结束后再投入市场使用,艺人作为第一批入住人员,无需考虑卫生及保密问题,一切都由我司负责。” “具体位置我会发到工作群里,团队随行工作人员不可超过六人,住宿地点为城际酒店五层全层,请问一下,祝语老师是自带妆造还是……?” “自带。”祝语坐得板正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引得易时春频频注目多次审视。 “好的。每早八点开始拍摄,妆造时间请贵司自行安排,我们为每位艺人设置了专属化妆间,拍摄期间禁止补妆行为。” 对于补妆一事她倒是不担心,易时春视线掠过祝语犹如bjd娃娃妆面般得天独厚的素颜,在心中默默叹气,她是怕祝语赖床起不来,闹钟把整个民宿的其他人都喊起来也喊不起来他。 果不其然,祝语自己便问:“会统一喊起床吗?” “每天会作为任务之一,由参加的艺人通过游戏选出第二天喊起床的人,并开启民宿内的摄像头,节目组只负责室外拍摄。”叶臻荎解释道。 “好。”祝语微微颔首。 “酒店从今晚便可入住,看祝语老师您的行程,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提前去逛一下,苏淮玩的地方很多。”叶臻荎建议道,他们踩点的时候玩了一趟,苏淮作为历史名城之一,其博物馆和水街都是值得一去的景点。 “那里有什么好吃的吗?”祝语问。 叶臻荎似是没料到他会问这种问题,一时间卡了壳,一道阳光开朗的男声替她解围道:“归园寺的素面很好吃,可以去试一下,咱俩也可以一起去,我带路。” “好啊,那就先谢谢你了。”祝语随口应下,被易时春瞥来警告的一眼后,立马改口道,“最近有些忙,以后有机会一定会去尝尝的。” 男生也不尴尬,自洽道:“老师您忙您的就是,那里非节假日人不是很多的。” “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吗?”叶臻荎打断了吃饭的话题,见在坐众人都无表示,将ppt翻到最后几页,继续道,“九月二十二日晚七点开始预热,祝语老师可在七点半到八点之间入场,先导片拍摄结束时间初步定在十点半。” “每天放送结束后,艺人团队可与节目组进行商讨关于艺人第二天的注意事项。最后请贵司将所参加本次项目艺人的排他list发给我,以免造成资方问题,每期rundown都会发在工作群里。” “那个各个艺人团队都在的群。”叶臻荎既跟自己这边的人嘱托,也是跟祝语方的负责人再次强调。 “谢谢大家。”叶臻荎下场,易时春左手侧扎着低黑长直马尾的女人起身走上前去打开另一个ppt开始讲乙方的事项。《 》 15、小声蛐蛐 祝语实在无聊,碍于场合又无法在横桌上明目张胆地看手机,只好向身边人借来纸和笔,堂而皇之地画起小人。 画完一个火柴人乐队,台上人堪堪讲完一半,话头一转开始下一半。 于是几个火柴人就秃然长出了头发,不论是杀马特刺猬头,亦或是大波浪大胡茬,全都一股脑的黑发,少了几分叛逆的味道,满是抽风的style。 谁让他没彩笔呢,先不论画得怎么样,好歹长头发了不是? “我的汇报就到这里,谢谢大家。”女人站在台上等待易时春发话。 易时春:“大家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制作方面面相觑,互相摇摇头,叶臻荎便道:“没有了。” “那今天就先这样,后面有变动我再联系你。”易时春率先起身,叶臻荎紧随其后,其余人也跟着起身。 祝语叠好自己的“大作”跟在队列最后,看两人一同走到会议室门口握手告别,等易时春跟身边人嘱托完才有机会凑过去。 还未等他发话,经纪人便先道:“这次由小陈带队跟你去,我五分钟后还有个会,王成在负一东车库送你去电视台彩排,有事发消息,我晚上统一回。” “其实我用不着助理。”祝语无奈笑道,“我又不是那些‘低能儿’,自己能照顾自己。” “你是打算在给制作组买奶茶的时候自己挑扁担送过去吗?”易时春毫不客气地回怼他天真的想法。 “我轻装上阵,随机应变也快啊。”祝语认真思考了一下,真要挑扁担,他也不是不可以。 “这事没得商量,六个人,小人参那边两个人,小陈外加一个摄影组两个人,六个人一个都不能少的给我带去苏淮。”易时春态度强硬,招手示意站在不远处等她的女人过来,正是刚刚代表锐度上台发言的那位。 “小陈,你跟他一起去中心体育场彩排,现在就走。” “好的,总监。”陈夜笙利落地接过她手中的文件和钥匙,看向祝语等他行动。 有人在跟前,祝语收敛不少,也没再争论什么,向门口一歪脑袋对陈夜笙道:“走吧,小陈姐。” 陈夜笙不愧是易时春身边的人,一举一动都带着她青涩的影子,却比她更守拙行稳,事无巨细地试图包办祝语所有需要使劲的行动,就连上车也是快走两步提前为他打开了车门才坐到副驾驶上跟司机交谈。 但总有人有些不太适应这种服务,祝语便是其中之一。尽管在聚光灯下他因需要保持姿态优雅而接受,真正到生活中来,他本就不喜与不熟的人接触,更遑论让他人替自己包办。 这种事除了装b一点用都没有,被拍到发到网上还要被审判虐待工作人员。 上次红毯会场的工作人员那伞都打在她自己身上了,他整个人晒足九九八十一分钟,侧脸处都晒红晒伤却依旧被配文“为博眼球故意为难工作人员打伞”,怒赚热搜榜一一日游。 司机一点一点蹭进停车位的同时,祝语时刻关注陈夜笙动向,陈夜笙手一碰上车门,他立刻开对侧门下车,奈何车位停偏了,司机这边的门实在是打不开,最后还是默默从陈夜笙打开的另一侧车门下了车。 急急忙忙地倒了很多霉。 正是吃午饭的时间,周边店铺卖什么的都有,祝语猫在车与车的缝隙间环视一圈,问:“小陈姐,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都好,你想吃什么,我替去你买。”陈夜笙猫在他旁边环视一圈停车场内外举着各个艺人名字横幅或是扇子的粉丝,打定主意不让祝语去商铺中露面。 “要不咱等会再吃吧?”祝语试探道,他刚刚走得急,帽子口罩一概没拿,若是平常不过是营业几分钟的事。 可今天保镖也没跟着来,停车场位置离会场中心有些远,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往里走,还没出停车场就能被围个水泄不通。 “好。”陈夜笙并不觉得少一顿午饭会怎么样,会场内也会准备小食,虽不是正经饭,垫垫肚子总是可以的。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该怎么绕到会场里面去。 司机降下车窗,伸着脖子看蹲在地上的两人,忍不住问:“怎么还不进去?” “人太多了,不好进。”祝语说。 “没人啊!”司机说。 “那不都是人?”祝语指指如浪潮般奔涌堵在门口的人群。 “那是后门啊。”司机说,指指边角的小门,“这边才是正门。” 祝语:……? 陈夜笙也跟着懵圈,往常每次来都是从大门进去,从来不知道那个不起眼的小门才是正门,那个难道不是厕所吗? “这里原来是个小学来着,后来建设绿化就给拆了,建了公园,我小时候上学就走那个门。”司机一脸无辜地对着宕机的两人解释,不理解地挠挠自己稀疏的头发,虽然和他们有点代沟,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大吧……难道现在那个门报废了吗? 祝语看着郁郁葱葱的小门,和陈夜笙对视,挑左边眉:走吗? 陈夜笙眨眼:走吧。 两人偷偷摸摸地往那边缓缓移动。 祝语拉紧了卫衣的帽子,手捂住下半张脸,有两个环卫工人骑着三轮车走过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们一眼,使劲蹬两下加速离开了。 祝语默默紧了紧兜帽。 有点像精神小伙,但没关系,没被认出来就不丢——“祝语?” 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陈夜笙吓得一个没蹲稳就要向地上倒去,下意识地向前抓,一把薅住祝语卫衣下摆向后一拽—— 祝语还未来得及撤脚换重心,一瞬间屁股便着了地,两条腿折起,一横一竖成平面直角坐标系。 吓人者李砚言扶起后方的陈夜笙,看祝语腰上一使劲自己站起来了,忍不住调侃几句:“你这落地姿势不错啊,给那群干时尚的看见了,直接布景拍封面。” “这也能认出我来?”祝语拍拍屁股上的灰,摘下把头包的像剥壳鸡蛋的兜帽,甩甩头发,摘掉眼镜露出的漂亮眼睛格外清澈。 “只能怪你腿实在太长,今天到场双膝过肩,坐在脚踝上的艺人可就你一个。”李砚言说着替陈夜笙拍了拍西装裤上的灰。 “也就你能注意到这些点了。”祝语松下一口气,在这种偏僻的关注点上暴露倒是无可厚非,毕竟人群离他们百米开外,想与她视野相同几无可能。 三个人蹲在一起: 李砚言:“大门不好进吧。” 祝语:“嗯,没带装备,怕造成交通事故。” 陈夜笙:“最怕有狂热粉丝对艺人人身安全造成影响。” 祝语:“这倒不至于吧……” 李砚言:“鱼龙混杂的,指不定就有那反社会人格呢?” 陈夜笙:“对家的狂热粉丝也来了。” 祝语:“我还有对家?” 李砚言:“你对家不少呢,只是没你火你看不见罢了,眼红的人多着呢。” 陈夜笙:“你一般一人打团,他们粉丝最团结的时候就是刷你黑词条的时候。” 祝语:“他们成功了?” 李砚言:“没有,我那天正好刷到,团和个人的广场和超话都被你粉丝炸了,里面全是你的神图和回归摆摊。” 陈夜笙:“那个团好像糊掉了。” 祝语对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毕竟被炸的也不止这一家,惹到他粉丝,广场每天都能炸烟花。 但也是时候把微博号要回来管理一下粉丝群体了,他粉丝里不少年纪尚小的学生,被人一撺掇就容易昏了头成导火线,若是惹众怒成万人雷,最后委屈的还是正她们自己。 祝语:“咱们还要在这里蹲多久?” 李砚言:“我给内场的工作人员发过消息了,他马上来接咱们。” 陈夜笙:“旁侧那个小门不能走吗?” 李砚言:“本来是可以的,但是昨今两天布置环境,东西没地方放都堵在那条路上,路走一半就走不动了。” 祝语与她俩面向相反,眼尖地捕捉一个手中提了个大袋子的人:“是那个穿一身黑的吗?” 李砚言碎步转过身去,左歪歪头右歪歪头试图看见他的脸,最后确定道:“是,他那是拿了个什么啊?” “垃圾吧。”陈夜笙猜道。 男人走近了,祝语定睛一看,是昨天在录音室拍照的那位,蒋明翰。 “组长我到了,你们在哪呢?”蒋明翰站在与三人一车之隔处给李砚言发语音。 “你对面。”李砚言站起身来与他对视。 “嘿,组长。”蒋明翰不知为何有些心虚,自己也没做错事,但在组长面前就是没了气势,一股怂意打心底而来,“组长我借来几套工作服,让祝语老师套在衣服外面,帽子口罩我都借到了。” 说罢便绕过来,被依旧蹲着的二人吓一懵也不忘将袋子递给李砚言。 “试试吧。”李砚言打开袋子看了一眼,转手递给祝语。 祝语也不扭捏,拎起衣服就往身上套,185码工作服穿在他身上隔着一层衣服依旧有些空荡,裤脚短了几厘米,露出内里的裤角,好在都是黑色不仔细看没什么差错。 帽子卡扣几乎调到最小戴在头上刚刚好,奈何亮色的发尾翘的明显,只好再调大些帽檐向前搭在眼前。 戴上口罩,尽管穿着相同的衣服,和蒋明翰站在一起依旧不像一个工种,倒像是时刻准备去秀场。 不过好歹是作了些伪装,加上没有保镖和保姆车停靠,与蒋明翰走在一道也不过是个出众的工作人员罢了。 路过人群,明显地能感受到摄像头聚焦的窥视感,起起落落的手机一点也不比一些糊糊艺人来时少。 祝语在内场换下衣服准备上台,坐在观众席的陈夜笙却来不及观赏,借来一台电脑就开始和公关部一起上班。《 》 16、南辕北辙 有人把祝语身着工作服的照片放到网上求联系方式,人多眼杂,几分钟的功夫便有人猜测是不是哪位艺人,有心者更是直接找了祝语先前的新闻图叠图比对。 公关部紧急赶活,发动水军提及其他艺人混淆视听,绝不承认图中的是祝语。 夸不夸的不重要,祝语也不差这一次营销,一旦对家下场引导舆论风向,极有可能造成“祝语不愿与粉丝营业,爱豆素养存疑”的黑热搜。 尽管是保镖缺席造成的“偷渡”,也并不影响将矛头对准祝语本身。 “陈姐,我们要撤了。”群通话里公关一组组长突然说,“上面发话说让粉丝自己研究,就算是黑热搜也算是给祝语加热度,给下个通告造势。” 陈夜笙片刻不停立即拨给易时春:“总监,祝语那个照片……” “不用管了。”易时春说。 “不会出事的。”易时春察觉到对面的迟疑,补充安抚道,眼眸一转盯住她承诺的底气。 祀璧搭着二郎腿,双手十指交握搭在腿上,依旧身着新中式,黑底银纹斜扣,玉珠相间的项链一直延续到肋间,单珠之间悬挂的流苏与丝质的外襟一同从墨绿渐变成灰,腰上金属带扣缠上丝绸显出腰身,一举一动间飘逸灵动,全然与他左耳上戴的流苏相配。 玉兰花,祀璧耳骨处的短钉与流苏之上连接珍珠的银饰,都雕刻成玉兰花的瓣形状,用细小的珍珠做花蕊,工艺之精巧可以假乱真。 面前的茶已经凉了,晴水翡翠手串在指尖转了又转,在易时春说出那句话时不动声色拢入掌心,主人嘴角弯起一个平缓的弧度,静候女人切断通信。 易时春又嘱托两句,看了遍电视台内部人员发到群里祝语彩排的录像才短暂将工作放置一边,来到接待室内见这位从繁杂事务中抽身来见她的客人。 “春姐。”祀璧问好。 “不讲客套话。”易时春开门见山问,“今晚的晚会你是以什么身份出席?” 祀璧似是料到了她的问题,自然道:“以观众的身份坐在台下。” “台下除了上场艺人,可都是编制内人员和家属。”一针见血。 “确实是沾了长辈的光。”不置可否。 易时春看着他的眼睛。 什么也看不出来。 好似过于繁杂而看不清,又好似什么都没有而澄净坦然,她试图用看过千万人的慧眼找寻一丝情感的波动,却一无所获。 她看着眼前人,曾经站在她面前的少年如璞玉浑金,温而理,不言而信,暗然而日章。 这个在沉默氛围中依旧自持微笑以对的男人,恍惚间影子吞噬了肉身,露出相同的一张脸,一颦一笑都敲击出野心的鼓声。 祀璧安静地等待她的审问,他为她而空出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在他的立场上知无不言。 “为了祝语?”易时春虽已明了,可还是求一个答案。 “为了祝语。”祀璧毫不避讳。 “为什么又来招惹他?”易时春蹙眉而问。 “私事罢了。” “两年前的私事?” 祀璧沉默,算是默认。 易时春顿时有些烦躁,她打昨日祀璧给她发消息那一刻起,就思虑甚多。 祀璧身份不简单,纠纠缠缠,祝语意气用事的结果只会是以卵击石,只要祀璧不放手,祝语早晚会松口。 她最懊悔不过劝了祝语给祀璧一个机会,简直是把本就在火坑边缘处的祝语推得更近了一步。 “我问你,”易时春功成名就后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力,“倘若祝语遇到危险,你……?” “不会。”即席回答。 又一次陷入沉默,祀璧主动开口道:“哪怕真的遇到了危险,我也会先保全他。” “为什么是他?” “因为他是他,仅此而已。” “什么时候收手?”易时春已经问不出什么问题了,真正涉及到核心,祀璧只会避而不谈,唯有结束之日,才能予人希望,熬出盼头。 “春姐这话说的,倒像是我的同谋。”祀璧转下几颗串珠,拐着弯答,“得手之日便收手,总该有个结果不是?” 易时春听得脸色一变,祝语解约之时,便是他得手收手之日。 “时间不早了,茶凉送客,我早该走了。春姐,回见。”祀璧起身,抚平虚无的褶皱,向易时春微微鞠躬,弧度不大,仅显尊重。 “……”易时春眼睛随着他的动作,转眸扭首,一言不发。 他要干什么,强制爱吗,强取豪夺?祝语只是不干爱豆了,难道就要被他带回去当金丝雀吗? 霸道总裁强制爱,她脑海中忽然只剩这几个大字,那么下一个问题,祀璧算总裁吗? 屋外。 祀璧走出几步,脚下一顿,骤然抬眼,恍觉不对。 好像两个人说的不是一个问题啊…… 易时春的问题明显朝着爱情的方向去了,两个人好似一个拿了正剧剧本,一个拿了偶像剧剧本,情节连贯,但结论各异。 这份被发现的隐秘爱意,究竟是旁观者清,还是其本身疯长撕裂了遮掩的黑布,从眼中泄出。 他不知道,祝语也不知道。 彩排结束,祝语卸下一身力,却不敢再动一分一毫,嘴唇泛白,脸上毫无血色,冷汗混着累出的汗液沿着他瓷白的脖颈隐入衣下。 腰伤复发,只是因为一个转身的动作,刺骨的疼痛让他以为自己的腰椎已经断掉,但音乐在响,鼓点在跳,不过几个动作,不过是扭伤。 熬过去就好了。 他不止一次地这般对自己说,熬过去就好了。 至少别的地方没有复发,大不了就是一针封闭。 祝语缓了又缓,试探地迈出一步,又迈出第二步,托着疲惫的身躯卸去衣装,打开花洒感受着热水的侵袭,胸阔一张一缩间,打湿的发梢贴在颈后,水滴顺着背阔肌流过臀大肌,落在地上渗入地漏中。 简单冲洗后,陈夜笙已经从汪斯参的助理处把演出服拿到门口,换上底层的演出服,马不停蹄地前往化妆间找汪斯参。 进门就是染发,好在白金色本就是漂出来的,草草吹个半干直接上蓝绿色染膏,一边上色一边挂身上繁复的身体链,高帮罗马鞋也被翻下一层点缀上银钉。 汪斯参在身体链上加了金粉和做成月亮形状金铃,一举一动都自带声响,右耳坠从银钉也换成金属亮片流苏,左耳处改成了圆月。 试了试金色的桂冠,不合适直接扔到一边,挑挑拣拣从饰品堆里找出一条双层月亮珍珠手链,拿起一字夹就往头上夹。 祝语整个人昏昏欲睡地人人摆弄,什么时候洗去染膏都全然不知,直到右侧略长的头发编起小辫扎在脑后才掀开沉重的眼皮,配合化妆师化完全妆。 起身礼貌地跟主持人道别,终于第一次回了自己的休息室。 “我的珠玉啊!你怎么困成这样?”易时春不在,但汪斯参可以随时扮演她的角色,“快醒醒快醒醒!不能睡了!定型呢?”转让又找助理去找定型喷雾。 陈夜笙抱着一堆饼干面包和一袋包子推门进来,放在旁边置物桌上,先接了杯热水加了些白色颗粒给祝语冷着,走近了问汪斯参:“各位老师需要吃点什么吗?我去买了包子,还有会场内的小食。” “你是,时春身边的那个小姑娘吧!”汪斯参摆摆手,“不用管我们了,我们怎么吃都行,珠玉上场了他们就下班了。” “好。”陈夜笙静静地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撕开一个面包无声地咀嚼起来。 祝语还在自我清醒中,感受到饿意也不敢吃东西,只能喝下那杯散发着热气且混着白糖的盐水。 两杯水下去,久坐便开始对腰发力,酸痛感如钝石重重地锤击在腰上,陈夜笙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连忙从包里拿出止疼片和膏药。 “不能吃药!他没吃饭,吃药会刺激胃的!”汪斯参急忙制止她按药片的动作,拿过膏药来吩咐道,“去接盆热水,再要个毛巾!快!马上开始了!” 陈夜笙头都来不及点就往外跑。 “站会就好了。”祝语一条腿跪在沙发上,整个人向前倾倒,一手暗自使劲地按着腰窝和髋骨。 “别逞强了。”汪斯参一向强劲的语气都柔和下来,劝道,“你这样不行的,把工作停一停吧。” “停不了啊。”祝语提醒道,“后天记得赶班机,早九点的。” “那明天总能休息一下了吧?” “明天要排演唱会。” “……你下次休息是在什么时候?” 祝语想了想,自嘲道:“也许是后天的班机上?” “真是该跟时春聊聊了!”汪斯参见他这般不把身体当回事,自己把自己气得不轻。 “她做不了主,是公司的安排。” 陈夜笙端着热水用脚尖踢踢门,肩上搭了一块白毛巾,与她一身的西装对比显得格外突兀。 汪斯参也不研究美学了,接过热水和毛巾,一边喊着“烫烫烫”,一边把毛巾全都浸入水中,拎起来使大劲拧干才往祝语腰上放。 祝语截胡他将要碰到自己腰的热毛巾,自己掀起衣服露出细而不弱的腰肢,道:“我自己来吧。” 汪斯参点点头,知道祝语不喜别人触碰他的敏感部位,主动递给了他。 温热的触感从腰间向外周扩散,连换了三次水,药水远低于皮肤的温度冰得他不自觉向前移了一寸。 贴好防水帖,工作人员来通知准备候场,汪斯参连忙拿过口红又上了一次颜色,退后几步欣赏一番,满意地看祝语离开。 “海内外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广播电视台总台中秋晚会。”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我们在金南市向您问候佳节,祝您中秋快乐!” …… 祝语调试好耳麦和耳返,为添一丝金秋时节的氛围,他今天特意将两者从红黑换成了金色。 慢慢地调整呼吸,即便已经参加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表演,在灯暗下的一瞬间加速的心跳依旧会为之而震彻。 letmesettheworldonfire.《 》 17、逃跑计划 十四岁才开始接触舞蹈,因为没有基础,反而没有框架限制,没有舞种标签,不受传统束缚,不受流派定义。祝语像一块璞玉,在刻刀精细地雕琢下,跳出最标准的动作。 先天优越的条件是他入场的门票,不顾一切甘愿粉身碎骨的努力才是他少年成王的底气,清醒,敏感,却残忍而强大,与之伴随而来的伤病也数不胜数。 繁琐的链子做了巧扣,一拽便零落遍地,耳上流苏纷飞,如金波出雾,碧华迢迢,一曲终了,便迎众人群舞开幕。 由下而上拂起的手势从枪变成了拳,置于嘴边摊开手掌,精致的眉眼间全是笑意,如美猴王吹八万四千毫,闪粉纷飞入镜头,为每位摄像机后的观众燃起一场电子烟花。 除了一头闪粉的近景摄影师。 导播立即切远景,祝语翻转小臂与手腕举至高处,与身后的显示屏一同举起今晚的明月,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民间舞团入场,祝语从一片红火中退场,今夜的表演就算是结束了。 祀璧依旧一身中式华服,左耳的流苏静如止水,只在祝语退场时悄声地鼓掌下轻摇慢摆,玉戒上的红鲤在光照下映出不同的影子,恰似翩翩起舞。 摄影的设备交给周绥满了,相信他找的专业人士会为祝语此次演出拍出最精良的作品,至于自己拍的…… 祀璧翻看手机相册里精妙构图之上有些模糊的人形,不动声色地拖到名为9.20的文件中,与两年间他设立的所有文件放在一个压缩包中。 其中不少是频上热搜的神图,无人知晓“鸦羽”中屡出神图的“ry”老师皮下是哪位,只传是金南市人,家财万贯,每次演出都会到场,祝语露脸五分钟内必出图。 随着演出过半热搜开始霸榜,祝语早已榜上有名,ry老师的无水印自取生图更是直升榜一。 汪斯参的妆造设计也紧跟其后,暂停于榜四,为他秀场的期待值添一把大火,离开场还有两个多月,便已经开始从此次设计猜测礼服版型,准备夺花入囊。 当事人因为没有微博对此一无所知。祝语卸了妆换下演出服,在脑后半扎一个小揪,接过陈夜笙新买的帽子和口罩,拢拢衣服绕一圈往观众席走。 李砚言站在观众席最后,看见祝语出来招呼道:“这里。” “砚言姐,怎么不坐下?”祝语走到她身边低声问。 “我对这种演出不感兴趣,不过你的表演我看完了,厉害啊,虽然看不清脸,但跳得一看就很牛逼。”李砚言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去见老太太了吗?” “见到了。”祝语说,“我还以为是个年轻人,结果是位头发花白的奶奶,还以为我走错路了。” “她让你进去了?”李砚言惊讶道。 “不可以直接进去吗?”祝语似懂非懂,“店铺的话,不都是直接进的吗?” “那你可真是运气好,”李砚言松了一口气,“我当时想进去避避雨,她死活不给我开门,甚至把门锁给插上了。” “不过熟悉之后老太太确实是很好的人,做饭也好吃,运气特别好的时候会遇上她做糕点,那可真是一绝。” “她有什么爱好吗?”祝语突然想到那间说是古董店却更像是家的小屋,总觉得里面缺了些什么。 李砚言耸肩摇摇头:“没听她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吃饭少说点话’。” 祝语被她模仿的老人嗓音逗笑了,想起名片上写的名字,朱慧兰,她的孙儿是和她姓吗?他的父母呢? “哦对了。”李砚言从包里掏出一张游园票递给祝语,“有兴趣吗?就是这个点快结束了,本来想趁着放假去的,这下好了,假期吹了,一看时间灯会也只有今晚上有。” 祝语接过票一看,正是他昨晚走错方向遇见的明岁园灯会的门票,晚十点闭门,现在已经九点了,赶过去要二十分钟,李砚言在这里陪着弄完所有事项得近十点,确实是赶不及了。 “去吧去吧,去了给我拍几张照,我好发个朋友圈麻痹一下自己,让自己以为已经放过一次假了。”李砚言见他还在犹豫,引诱道,“今年大家都带着面具,认不出来的,去玩玩吧。” “好。”祝语听她这般说便大大方方地收下,在李砚言的催促下不过几分钟就溜出了内场。 外面人依旧很多,车被堵得开不进来,他跑过一个路口,跟着车流左后转到马路对面,乘上地铁往园区赶。 温沅澈看了半个小时就坐不住了,在座椅上扭来扭去,一会撑头望天,一会俯视大地,实在憋不住了,碰碰旁边坐得端正在盘手串的祀璧:“五哥,咱出去逛逛呗,在这坐着有嘛意思,我屁股都坐麻了,再坐下去我刚练得臀大肌都要压扁了。我听着九哥说,园区那边灯会要放烟花,今年还搞了什么面具,整得神秘兮兮的,去看看呗!” “是吗?”祀璧停下手上的动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温叔叔还在前面,你走了,免不了一顿揍。” “不可能,我最清楚他了,他肯定搁那睁着眼睡觉呢!”温沅澈斩钉截铁道,“他这是不能走,能走肯定比我溜得还快。” 祀璧对上他坚定的目光,祝语的表演已经结束了,后面的表演不论好坏对他而言都味同嚼蜡,留在这里也不过是面子工程。 两人坐在中后方,又挨近过道,趁着导播镜头未移过来偷偷离开也不成问题。 最大的问题应该是一个观众席镜头扫过,“祀璧在场内当观众”的热搜现已飙升至第三,等下次导播再切观众席看不到人,半途离场搞得人尽皆知,两人都免不了一顿挨训。 温沅澈聪明的大脑一思考,说让人把他俩位旁边直接放上禁止通行的牌子,听得祀璧想在他大脑门上贴一个禁止思考的条子。 “那怎么办啊?这也太无聊了。”温沅澈兴味索然地看着底下的小品,“这也不好笑啊,让陆祛替我坐会,指不定他能笑得出来呢。哥,你把满哥喊来呗,他俩往这一坐,既能不用站了歇一歇,咱俩也能溜出去。” “周绥满本来就坐在外面的沙发上,比这还舒服。”祀璧拧开矿泉水润润嗓。 一听这话,温沅澈不禁愣着与他对视几秒思考陆祛是不是也坐在沙发上,就在他以为祀璧要接着驳回时,后者“嗖”地起身,放下水瓶,几步便跨出了内场。 温沅澈见状连忙跟上,一出演播厅就揉着屁股对站着的陆祛招手让他进去换班。 周绥满一见祀璧出来,自觉起身将暗绿色的半袖对穿交送到他手边。 祀璧伸手接过,双臂穿过貉袖,搭在身上并不系起,对周绥满叮嘱几句便安心离开,倒是温沅澈一步三回头不放心地对陆祛探头又探头。 温沅澈的布加迪明晃晃地停在离内场最近的停车位上,车灯一闪间,白光遮住了两人的面容,门外人只能瞧见一道红色飞驰而出。 地铁穿梭在城市上空,灯火辉煌的高架桥与之并行,于高楼林立间流动,地面上的人群被塞进铁皮里,红色布加迪飞驰而过,尽显奢华。 地铁向下进站,高架桥向上分流,擦肩而过的功夫,祀璧先一步到了园区大门。 前脚跟后脚,不过五分钟,祝语从同一条路走进了园区。 至于第一个自主提出要来明岁园的温沅澈,因为找不到停车位停在了桥对面,在地下通道绕了半天才姗姗来迟。 祝语戴着在门口买的银羽面具一路边走边拍,额链和耳坠还未摘下,一步步随着面具自带的银色飘带纠缠在一起,金银相照,只露出长睫覆盖下明亮的双眸。 园区设计的巨大月亮与天上的圆月交相辉映,溪流中满是被赋予福愿的河灯,摇摇摆摆流进湖中,宛如荷花开满池,光影交织处,点起缕缕星火。 摊贩叫卖声中人潮涌动,不论年轻或年长者,皆有身着汉服之人举着花灯游街喝彩,恰如大唐盛世。 在月光与灯光合辉下,有船划入华灯深处向天送起一盏孔明灯,金南的习俗船上灯开始了。 每至中秋佳节,燃起一盏孔明灯,将思念传于天上人,盼近些,再近些,替我向逝者问好,请他共度这人间良宵,请他慢慢走,慢慢来,圆月之下,家宴如旧。 一人放,千人愿,风吹星动,更吹落火星如应,得万家团圆。 祝语不知父母在何处,自然生不出失与得的感觉,只是莫名有些寂寥,是否他的父母也在为他,而将思念放于天灯中,是否那落下的火星中也有他的一粒。 卖河灯的小贩推车路过他身边,见他手上还未沾笔墨,晃晃车中叠在一起的河灯,挑起最漂亮的一盏送到他面前,问:“先生要来一盏吗?” “我……”祝语正要拒绝,看见他推车中满满的花灯和故意扮丑的装扮,话到口中转了个圈,“给我一盏吧。” 他卖得比别的贵些,说是手工做的,心更诚,许愿更灵。 祝语看看水中一些扎得歪七扭八的河灯,大抵都是放灯者自己亲手扎的,他并不知道要许什么愿望,事在人为,除了父母他给不了自己,其它的愿望,他不相信神明会比他自己更先知晓。 他打定心思将河灯带回研究研究怎么扎的,却被人猛撞一下,手中的毛笔不偏不倚戳到了花灯。 撞人的男生穿着高中校服,大抵是好不容易休一次假,急躁了些,喘着气跟他一个劲地道歉,祝语摇摇头示意他没事,他便再道一次歉,咻地跑走了。 花灯上已经有了一撇的墨,祝语轻叹一下,俯身趴在桥柱上为它添上几笔,写一幅繁荣昌盛。 没有家,还有国嘛。 他不太会用软笔,上一次用还是在fat尚未解散时的年末舞台上,突然通知时间不够加了一项题字环节,短短半小时后台速成。 写下放入河中,看它与其它河灯一同越飘越远,最后在天灯之下,随天灯而传递愿景。 既然这盏放走了,那便再买一盏好了。祝语越过人海四处望望,找到一家卖花灯的铺子,正往过赶,突起一声炸响。 开了,今夜的火树银花。《 》 18、火树银花 人群似是被降下了慢速,手中的事物都停止下来,霎那间,人声再次鼎沸,和着烟花绽放的声音,孩童的欢声笑语,青年人的嬉笑怒骂,老者的感慨万千,一一在耳畔响起。 只那一瞬,来来往往间,那个戴着玉兰花面具的男人,左耳边缀一串流苏,手中举一盏鱼灯,半张白色面具被焰色映出流光溢彩,一明一暗间,与祝语隔桥相望。 下一瞬,便淹没在人来人往中,只留一盏莲花灯在祝语手中,沉甸甸,轻飘飘,似旧友,注相逢。 温沅澈拎着兔子灯从人声嘈杂处赶来,向祀璧炫耀道:“五哥,我拿到了,我跟你说那人巨多,尤其是小姑娘和小朋友,当然还有她们的男朋友啊,挤得我都出不来了,你说说就一个兔子灯,至于吗?要我说,买个莲花灯乐呵乐呵得了呗。” 祀璧将鱼灯插在腰间,看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跑过来,闻言笑道:“你不也去挤了?” 温沅澈摇摇手中的兔子灯:“还不是为了二妹妹,答应了她这次考进前三就替她抢兔子灯的,也不知道她忙着干嘛,就连无象都出来玩了,她居然还待在家里。据她八哥了解,她肯定有什么秘密行动。” “八哥。”祀璧重复他的称呼,突然有些恶趣味道,“你猜二妹妹在这会叫你什么?” “八哥啊,不是吗?”温沅澈懵懵道,就他这直脑筋是猜不透祀璧出了个什么笑话给他听到。 “兔。”祀璧指指他手中的兔子灯,“巴哥。” 温沅澈:“……”之前被林希音当鸟就够郁闷了,现在又被祀璧当上兔子,合着他就不像个人呗。 “放河灯了吗?”祀璧看他欲哭无泪安慰道,“许个愿望以后不当动物了。” 又补一刀。 温沅澈:“许了,许我摄影作品能被赏识开展览。” 祀璧:“你赏识了那么多人,还没人赏识你?” 温沅澈自嘲道:“没有啊,可见伯乐是多么的稀少,遇上我算他们走大运了,谁能想到投资了那么多作品展的小温总居然也在等人赏识。” 祀璧理解他不愿自己出资办展览。自己办的和别人欣赏他的作品是不一样的,他虽并不是摄影狂热者,只是个不愿就这么踏上祖辈的道路的少爷,给自己找个感兴趣的事干,但若是有人能真正喜欢上他的作品,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份认可。 一份在承担起家主之位前的认可,对他们有多重要,祀璧必然是最清楚不过的。 这两年压缩式地学习让他不止一次地迷茫与挫败过,但只要抓住fat这根稻草,他就能接着走下去。每当他支撑不住,便偷偷溜出老宅去看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少年,从每季一次,到隔月一次,再到每月一次。 什么时候感情变了质,祀璧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想见他,很想很想,从台上到台下,从幕后到台前。见过,所以更加想念。 “总公司的事情忙完了?”祀璧闲谈问道。 “忙完了,不然怎么有空来这玩,一天天地上班累死了,我还是适合过闲云野鹤的摄影家生活,看见喜欢的景色、动物就拿起相机,走到哪拍到哪,现在举起相机满脑子都是合同和报表。”温沅澈双手比做相机状,一眨眼假装按下快门,拍出今晚华灯盛景,反问他,“你呢,祝家的孩子有线索了?” “还没,最近在忙别的,等明天收尾,正好赶上先导片拍摄。”祀璧看着满池河灯若有所思道,“过两天要进组了。” “五哥你还拍戏啊?”温沅澈惊讶道,祀璧这两年忙于家族事务,搞得他都快忘了他是正经表演系毕业的了。 “拍啊,上班嘛,尽职尽责一点。”祀璧买来一盏河灯,拿着毛笔边写边说。 “我让他们给……”温沅澈说到一半被祀璧打断。 “你会给自己办展吗?” “不会。”温沅澈明白他的意思,叹口气趴到他旁边,“那你当时为什么要学表演?” “觉得好玩吧,借着演戏体验一下不同的人生,有人要当大导演,我当然要应聘一下男主角。”祀璧想起祝语刚上高中时写第一张心愿表纠结的神情,忍不住温柔一笑。 “嗯……等我回去看看,你这也没个经纪人,有什么事我这边先替你处理着,你尽管去追你的小忙内。”温沅澈本不喜在休闲娱乐时谈及工作,但涉及到祀璧的终身大事,他还是很有兴趣的。 “他不愿意见我。”祀璧想起刚刚在眼前一闪而过的身影,白金色的发梢坦率的暴露了面具下的身份,第三次了,他在心中叹道。 “后天就见咯,主动出击让他避无可避。”温沅澈用肘部戳戳他,宽解道,“至少还能见到不是,总比杳无音讯好多了吧?只要能见到那就有希望,而且你俩又没电视剧里写得一样,隔着什么血海深仇,你跟他解释一下,话说开了就好啦。” 祀璧看着花灯默默想,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他亲手摧毁了他的旧林,又要亲手阻止他返回故渊,论起来与血海深仇也无甚差别。 “今年放天灯的还是沈二叔啊,这都多少年了,每年都是他。”温沅澈注意力分散各处,看着什么便讲什么,一眼瞧到湖中央的放灯人,嘴巴里顺带地就讲两句。 “二十多年了吧。”祀璧说,具体多久他也不知道,从他小时候第一次来灯会时,沈及就已经在放灯了,问他也只是摇摇头不说话,来年接着放。 沈及似是认出来两人,频频向这边看过来,不一会便随着船划走消失在人与灯间。 祝语在人与灯后总觉得有什么在窥视着自己,每每回头却找不到任何可疑人士。他停,对方也停,他走,对方慢他几步也走。 祝语环视一圈,看园区内该去的都去了,该拍的都拍了,余光向后一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随意走到桥上,随着拥挤的人群一点一点移到对岸,下桥第一秒便向另一个人满为患的观赏处跑去。 从驻足观赏的人群中挤出,转身就出了大门,松了一口气的祝语向地铁站走去。 背后,一个走路一跛一跛的男人戴着黑虎面具脖子前伸,干涸的眼眶中如死鱼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远去。不知是赶路还是激动,男人便颤抖边急促喘息,睺间似有痰,听起来像是抽泣。 像极了私生饭。 温沅澈站在他身后,一脸疑惑。 沈二叔的脚怎么了? 祀璧站在更远处,远到没看清沈及跟着的人,压下眉眼,眸光冷冽,威压自内而生。 沈二叔,什么时候跛的脚? 温沅澈回头看他,一丝祀璧变脸前的状态都没捕捉到,单纯地问了一句:“五哥,咱们要去跟他打个招呼吗?” “走吧,去跟他打个招呼。”祀璧迈开步子向沈及走去。 温沅澈走在前方,轻轻拍了拍沈及的肩膀,喊道:“沈二叔,今年怎么走得这么早?” 沈及回头:“沅沅?” 温沅澈点头:“是我。” 祀璧跟着点头问好:“沈二叔。” 沈及点点头,问:“祀璧。你们两个怎么来这了,今晚上不是在会场看演出吗?” “太无聊了,直接溜出来了。”温沅澈毫不避讳,沈及不是家主,平常对他们这些孩子辈的管得不严,沈及分的房子离温家近,他小时候犯了事经常往他家跑。 祀璧看着他脸上的黑虎面具,透过面具看他眼下的皮肤,虽说看不见,但他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一股委屈。 沈及在委屈。祀璧听着两人寒暄,一点一点地观察年长者的情绪。 沈及有个女儿,叫沈舒言,和温沅澈同岁,月份比温沅澈大,据说是沈及与在外的爱人生的,早在与已经去世的原配妻子订婚前就有了孩子,算是私生子,一直到妻子去世才抱回来,认到沈家门下了。 那孩子的母亲命不好,生下孩子就去了,留一个孩子在世上,不得沈家喜爱,但沈及对她很宠,和同辈人处得也不错,时常与沈宋云走在一处,也算是有话语权。 “舒言最近在忙什么啊?好久都没见她了。”温沅澈想起那个不高的小姐姐,长得不算极其漂亮,但也清秀可人,只是怎么看怎么不像沈家人,大抵是太肖其母了。 沈及:“找实习呢,她上学晚,明年正要毕业,跟她堂哥闹了别扭,不愿意进沈氏。” “那让她来我公司呗,正好五哥复出,缺个经纪人。”温沅澈灵光一闪,自觉这个决断聪明极了。 “她学得商管,怕是不合适。”沈及苦笑一下说。 “商管正合适。”祀璧挡下他的拒绝,继续道,“fat的经纪人就是商管专业,她很有才,舒言没问题的,试试吧。” 沈及直着腰,一米八多的身高微微仰头看向祀璧,妥协道:“那就让她去试试吧,这得沅沅去找她,我现在可说不动她。” “我去找她,您放心吧。”温沅澈揽下活,对祀璧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心领神会,道:“是啊,沅澈办事,您放心好了。” “那就麻烦你多照顾她了。”沈及说。 “哪里的事,我身为哥哥,照顾她应该的。”温沅澈大手一挥就是说。 “你比她小。”祀璧目视前方默默说道。 “嘿嘿。”温沅澈尴尬一笑,待沈及离开后才跟祀璧说,“指不定她还真比我小呢。” “谁?” “沈舒言啊,她抱回来时说是一岁了,但她妈妈生她的时候,沈二叔可不在身边,谁知道什么时候生的。这都是听我爸妈说的,不保真哈,错了五哥你可别怪我。”温沅澈先给祀璧打个预防针,又道,“当时好像是忙着与祝姨成婚的事,身为未婚夫天天往祝家跑,怕是把外面那个忘了,这么一想,沈二叔可真是个渣男啊,人死了才赶过去,茶都凉了。” “沈二叔是什么时候和外人有染的?”祀璧疑惑道,他并未听家中长辈提及此事,对祝沈两家的亲事,也只了解到两人的都是与外人生的,但沈及什么时候与外人在一起的,他一无所知。 “不知道,但看孩子,应该是比祝姨还早吧,他都在外面彩旗飘飘,沈家居然还说祝姨在外勾三搭四,败坏门风。”温沅澈叹口气,继续说,“但说来说去还是包办婚姻的错,要我和一个没有感情基础的人绑在一起一辈子,我也不能愿意啊。”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上了车,温沅澈问祀璧还回老宅吗,祀璧顿了一下,道:“不了,去氏鸿居。” 彼时,祝语刚从地铁站走到他所住的氏鸿居的大堂处。《 》 19、人间代购 屋内没有开灯,祝语拉上窗帘,背靠靠枕缩在床上,床前的幕布投射出电影。 经典的无声黑白电影《摩登时代》,欢快的配乐和滑稽的动作并没有使他笑出声,祝语眨着眼面无表情地认真看完,遥控关上投影仪和幕布,摸出雷美替胺,接来一杯温水口服而下。 整个人蜷缩在一起,抱着被子侧卧等待睡意来袭。 一墙之隔,祀璧站在空旷的简装屋内,一样的小区,如同镜面般的户型,却丝毫没有生活的气息,只有简单的家具,连wifi都没有安。 他走到二楼阳台,隔壁漆黑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向下是未修剪过的自带的草坪,天上零星挂着几朵云彩,门口传来敲门声。 是周绥满来给他送电脑和充电器。 周绥满并未停留,屋内又冷清地只剩祀璧一人,他打开电脑,书房的灯一直亮到三点多才灭了。 他起身从书房走到阳台,茶杯里的茶升起一缕热气,重心倚在加高的护栏上,闭上眼,感受到困意来袭,将茶一饮而尽,满目眷眷地又看了隔壁一眼,轻舒一口气回了卧室。 日月轮转,光照大地。 两人一前一后出去,只一人近凌晨才回来。 祝语冲完澡穿着绵柔的睡衣,打开从储物间拖出来的行李箱开始收拾。 洗漱用品和毛巾、内裤袜子,带几身便装,还有发绳、小瓶的沐浴露和洗发水。 洗面奶、水、乳、精华……祝语看着一堆护肤品,想了想还是放下了,他本身没有养成护肤的习惯,就算带上用到的概率也不大,何况这瓶身上写的多都超过了100ml,真要过安检他还要专门去找小瓶装起来。 差不多装满一个小行李箱,想起药还没拿,正欲打开抽屉的手突然停在半空中。 吃药,是要在镜头前吃的。 转身去厨房找了个彩色的糖罐子,将助眠药一片一片装到里面,对着镜子找好角度,模拟了几次将药片拢在手心送到嘴中,咽下一片。 行李箱推到门口,钥匙和证件放在玄关柜上,定好闹钟,明天早上六点半,陈夜笙会来接他赶班机。 灯灭了。 第二天一早,祝语看着微信群里排排列的六个头像,第一次有了干经纪人的实感,和汪斯参两个人一起在贵宾楼里吃早饭,微长的头发扎起一个半扎发,一股脑全都塞进帽子里。 通过独立的安检通道,坐上摆渡车,不论汪斯参讲了多少话,祝语依旧是昏昏欲睡的状态,上了个飞机更是躺下就睡觉。 直到被有私生被拦在帘外吵嚷,祝语带着起床气烦躁地翻个身正欲继续睡,越想越气闭着眼翻个白眼,走到帘前一把拉开,也不管是谁的粉丝,找对人精准开火:“阎王让你三更去你两更就在这找死,吵吵嚷嚷吹唢呐办席呢?” 两个女生表情先是惊喜,听到祝语说的话立刻变了脸色,其中一个一脸不敢置信道:“你敢骂我?!” “骂的就是你,你是来人间代购的吧,不像真人像伪人。”祝语嗤笑一声,依旧用不大却能让周围人听清的声音回怼她。 周围有人没憋住,噗呲一声笑出来,后面有人询问,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人跟着一起笑。 实际上骂人的人还未清醒,想到什么说什么,怼她纯属条件反射。 另一个女生直接大声道:“祝语!我们可是你粉丝!你就这么对待我们!看一眼至于吗!人家都能拍就你不能拍?没了我们你什么都不是!” 陈夜笙本就已经站起在不远处,闻言跨步到她面前隔开她和祝语,汪斯参也趁着祝语还未张口一把将他拉回头等舱,瞪大眼睛问他:“你就这么漏了面,她到网上胡说八道事小!把你航班号爆出去才是糟糕!” “她已经说出去了,她能上来闹,就是有人放了消息出去。”祝语冷着脸道。 陈夜笙和机组人员一同在外跟两个女生对峙,试图让她们冷静下来回自己位置,奈何她们一直坚持要见祝语,要他跟她们道歉才算完事。 祝语没见到,空警倒是跟她们见了一面。 两个人怯怯地闭了嘴回了自己座位,外面声音消失了。 祝语睡意全无,索性塞上耳机给新歌填词,被心中火烧得半天写了几句话,干脆合上平板,拿起手机就开始在备忘录里编辑,一下飞机就登上昨天刚从公司要回的账号发微博。 祝语raven: 大家好,我非常理解大家想与我见面的急迫心情,也明白大家对我私人行程的关心。 我知道大家大多是女生,我的工作时间不定,时间或早或晚对大家都不安全。我也希望我与大家的每次见面都是在秩序之下,在安全之内,所以恳请大家不要在各种无组织无纪律地行为上花心思。 也请大家体谅工作人员的难处,共同维系社会和谐,避免占用过多的公共资源,不要再有飞机上吵闹亦或是接机的行为,给维系者、给他人、给大家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谢谢大家的支持与喜爱,但也请给我一些私人空间,给道路和安保人员一些休息,给其他路人让出一条路,谢谢大家! 两个女生也迅速发文指责祝语不尊重他们,要求他公开道歉。 陈夜笙动作也快,工作室在祝语发完五分钟内便紧跟着发了通告。 《流量至上》节目组一看,白给的宣传不要白不要,随即公布祝语是节目的第一位固定mc,为词条添一把火。 一时间热搜广场上全都在议论此事,大多数人站在祝语一边,痛斥粉丝线下追星太疯狂影响正常秩序,也有少部分人怕是跟两个闹事者是同类,一边为她们说话一边辱骂祝语。 当事人发完就关了微博,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一向不想受那些垃圾影响,看多了难免会挫气。 哪怕再不喜欢接机这种侵犯他私人领地的行为,但还是没有走vip通道,在贵宾厅里坐了一个小时,看着人流少了才往外走。 汪斯参跟在他身后叹口气,还是心软啊,觉得小姑娘们来都来了,不见一面会失落所以就委屈自己来见着一面。 祝语摘下帽子口罩,提前联系好的安保人员围得十分紧密,他一边走一边婉拒礼物,只是点头和微笑营业,走到保姆车里时已经捧了一堆信纸,就连汪斯参兜里也放了不少。 陈夜笙晚几步赶到,也被围堵得不轻,粉丝虽然对她的脸不熟,但知道她跟在祝语身边,一股脑把礼物往她怀里塞,更有甚者大声对她喊“离祝语远点!”,“你能不能以祝语为先啊!”。 上车后她看祝语的眼神都带了些怜悯,祝语这都过得什么日子啊,跟人人喊打比起来,怕是只有话语上的区别,精神攻击简直如出一辙。 祝语倒是不以为意,上了车戴上耳机看着窗外的景色,想起叶臻荎开会时的介绍,不禁问汪斯参:“今天还能有空出去逛逛吗?” “没!空!”汪斯参刚被挤完没好气道,“现在先去酒店收拾,收拾完吃饭,吃完饭做造型!可千万别穿你那身小学生卫衣入镜!让风度看见还以为又是什么新风向!” “好嘛。”祝语听他安排地满满当当的事项毫不在意地取消了自己的散步计划。 “下午要去看一下今晚拍摄的场地,你的东西不放酒店,先给节目组,等晚上先导片播完转点到松屿涧直接续上第一期直播,你们分屋和收拾行李都要拍。”陈夜笙开着电脑刚与这边的节目组对接上,今晚直播流程也是刚刚才到手。 “六个人都去吗?”祝语想到浩浩汤汤六个人一齐往里进的情景,登时有些头疼。 他还是干不太妙导游的活。 陈夜笙看向汪斯参征求意见,汪斯参也好奇:“我们也要去吗?” “去看看么。”一直静默开车的司机突然开口,操着一嘴熟练的苏淮话,“格搭化妆间、休息室侪要去看看个,装修得来蛮漂亮个,不过路弗好走,要有人带仔走一趟,才认得路。” “好好,谢谢叔叔。”祝语有些听不习惯,约么着是说那边化妆间、休息室装修得漂亮了,但是路不好走,得有人带着走一趟认路。 他转向车内另外两人,问:“那……咱仨?让他们先歇一歇,晚上还要加班。” “我没问题。”陈夜笙答应得利落,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也没问题!” 说是晚上加班,实际上需要加班的只有祝语和公司团队,汪斯参作为造型师,上得更多是早班,每天都要早早起往艺人拍摄地点赶,摄像头开之前就要给做好造型。 开播期间不允许补妆倒是比其他录播类节目清闲,可以说摄像头一开,他们就自由了,不论是回去睡觉,亦或是到处游玩,都算做是上班。 “小……”汪斯参没记住祝语现执行经纪的名字,一时卡了壳,祝语丝滑承接道,“陈夜笙。” “啊!小夜莺!”汪斯参迅速给她改了名,“他们有没有说找了哪个工作室做造型啊?” 陈夜笙摇摇头:“没有,只说如果艺人自带造型师,他们的造型师就不会负责了,没说是哪个工作室的。” “是sky。”祝语出乎意料地回复了。 “你居然认识sky!”汪斯参夸张地凑近他,两只手捏着脸颊向两边一扯,“你是珠玉吗?该不会是珠玉不想上班,找人披了张人皮面具来了吧!” 祝语挥挥手在他撤回之前精准拍到他捏自己脸的手,发出清脆的“啪一声”,带着小小得意看着揉手的汪斯参道:“感受到了吗,如假包换的我。” “嘶!”汪斯参倒吸一口冷气,不解道,“不应该啊,sky是今年刚兴的小型工作室,时春都不一定知道,你居然知道。” 祝语卖关子不说,对陈夜笙使个眼色道:“小陈姐,告诉他为什么。” “啊?我也不知道sky啊……”陈夜笙一脸懵,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这下轮到祝语瞪眼了:“你们都没看见吗?” “看见什么?”两人异口同声问。 “接机口有人在举《流量至上》的牌子啊,最上面有一行白色的小字,本节目造型顾问由‘sky’担任。”祝语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自我怀疑起来,“我看错了?” “他们有举牌子吗?”汪斯参捂住嘴向陈夜笙靠了靠小声嘀咕。 “不知道啊。”陈夜笙还在宕机,扭过头语气呆呆,摇头也呆呆。 祝语歪头靠在座椅上等他俩研究,看着窗外划过的绿植和零星几朵闪过的艳色,反复确认后又向司机询问:“叔叔,这是玉兰吧?” “对的,今年蛮暖和个,花芽都长出来哉,落雨一多,天冷脱哉,花当仔春天,就开哉。”司机看他刚刚听不懂,这次说得语速慢了些。 “花当做春天又开了一遍?”祝语重复道。 “对。”司机肯定他。 “真少见啊,秋日逢春,一年开两次花。”陈夜笙也跟着向外看。 —— “不过是一花盛开一花凋罢了。” 昨晚,同一条路,同样景色,同样发问,身穿中式常服的男人说: 花有重开日, 人有重逢时。《 》 20、章鱼小丸子 “到了。” 车拐过弯停在酒店大堂前,节目组已经有人在等,见人下车快步来接,行李员见状自然地都去往后车帮其他人搬行李。 “祝语老师你好,我是艺统的张渊,今天一天您跟我走就行,未来不出意外也是我跟您对接。”张渊一身正装截过祝语的行李箱并不往里去,停在门口跟他交谈。 “祝语老师,行李箱先给我们就好,到时候会统一发放给各位嘉宾。”张渊想起网上粉丝发的祝语找镜头的合集,不放心又嘱托道,“咱们今晚拍摄地点往里进的路呢,只有一条,上面只安了一个摄像头,老师你到时候千万千万不能看镜头啊。” 祝语被他一说,微微疑惑,但还是应承下来:“好。” “那我们现在先去吃饭?”张渊试探问道,他刚看完祝语现在的热搜,生怕触了他的霉头给自己惹麻烦。 “我们,”祝语用指尖划过一个弧,将汪斯参和陈夜笙包含在内,“一起的。” “啊,那是自然,请三位跟我一起去餐厅吧,这边给您们安排了包间。”张渊只对唯一的女士不熟悉,但跟在祝语身边的除了执行经纪就是助理,对他们艺统组的人来说倒也没什么区别。 祝语看着他礼貌而恭敬地伸手摆出邀请的姿势,张张嘴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 虽然知道是礼貌,但是这么毕恭毕敬地对他还是让他有些不适应,何况是以后要一直共处的人,一直这样捧着他,不用等十二期节目全播完,他现在就想撂挑子跑路。 张渊把他们带到包间就往外撤,在门口跟服务生嘱托的功夫,祝语开了门与他四目相对,他见状挥退了服务生,问:“怎么了祝语老师?有什么不合适的吗?” 祝语不太会跟陌生人拉近关系,有些僵硬地开口:“你很怕我?” 张渊眉毛一挑,笑容变成做作的惊讶又转变回笑容:“原来是有一点,但是今天看到您这么好相处,我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我好相处?”祝语听着忍不住眉眼弯弯笑出声,他俩一共说了不超过五句话,他就能从怕他转性到觉得自己好相处,逗他玩呢。 “您……不是吗?”张渊额角有些冒汗,但还是维持着笑容,他是真不想惹怒这些喜怒无常的艺人,赚个死工资不至于把自己陪进去。 “不用称呼您,也不用喊老师,叫我祝语就行。平常说话也不用这么客气,我不吃人,既然要共处很久,那……交个朋友?”祝语伸出坐手,挂着一向亲和的笑容歪头表示询问。 “啊,啊?哦!好好,老师……不是,祝语。”张渊被祝语的话惊得嗯啊半天才反应过来,一时还没改过口来。 “进来一起吧,你也没吃饭吧。”祝语面上还是轻松,心里却默默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墨守成规的老古板。 张渊年纪不大,稍长陈夜笙两岁,毕业工作也就三年,算起来汪斯参依旧是桌子上年龄最大的。 虽然他的说话语气气血太足,使他看起来并不像一个年近三十的中年人。 餐桌上除了祝语外的三个人呈现出一种三国鼎立的趋势,真论起来三个人的交集,也就只剩坐在最中间吃饭的祝语了。 一个经纪人,但临危受命,和造型师不熟,和艺统组的更不熟。 一个造型师,但旧人没来,刚给小姑娘取完代号,又来一个叫不出名的小伙子。 一个艺统组,但人生地熟,他认识汪斯参,汪斯参不认识他,他不认识陈夜笙,陈夜笙也不认识他。 祝语听不见声音,停下挖八宝饭的勺子,也不抬头,直接道:“我记得大家都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吧,怎么都不说话?” 张渊:我好想逃,却逃不掉。 汪斯参从国外回来社交能力拉满,人再不熟他也能唠几句,咽下一口饭就开口:“小先生你叫什么啊?” “啊,张渊,我叫张渊。”比起汪斯参的熟稔,张渊还是略显青涩。 “我叫陈夜笙,是祝语的执行经纪。”陈夜笙不等张渊问主动自我介绍道。 “章鱼丸?”汪斯参自然地开口定名,“好名字啊,章鱼小丸子很好吃的。” “章鱼丸?”张渊不可置信地重复道,难以相信自己这就改了名字。 樱桃小丸子,陈夜笙不自觉地联想到,对着张渊越看越像其中的大野,带上童年滤镜,一下子在她心中可接受度高了不少。 “是啊章鱼丸先生,你对面坐的是夜莺女士。”祝语打趣道。 “夜莺女士?”张渊确认般看向陈夜笙。 “是我,章鱼丸先生。”陈夜笙对抿嘴一笑。 “那你是?”张渊又看向祝语。 “我的珠玉宝贝。”汪斯参对祝语送出一个飞吻。 祝语抓住一把空气,反手扔回给汪斯参,再拿起公筷给他夹上一块糖醋排骨堵住嘴,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汪斯参都没来得及说出一个“不”字就被安排地明明白白。 “这是什么意思?”张渊没看明白,心中警铃大作,汪斯参年近三十还没有对象,外界一直传说是gay,而且他拒绝了他们的邀请,却独独跟着祝语来了…… 难道祝语是! 难道他们是! 张渊神游在外思及此不禁惊叹地张开了嘴。 那自己会不会清白不保?! 他害怕地抱紧了自己的胳膊,沉溺在自己的想象中甚至没听见祝语一次次喊他。 “张渊!”祝语感觉自己声音震得桌上的盘子都抖了抖,张渊才恍然回过神,在三人眼中没由地来了一句,“我是工作人员,不接受潜规则的!” 祝语:?…… 汪斯参:?! 陈夜笙:……? “谁要潜规则你?”汪斯参没明白他什么意思,看祝语似是已经明了,更是摸不着头脑。 “你。”祝语语气里全是无奈,“或者是我。” 他早该在张渊把他想象成十恶不赦的大魔头时就明白:张渊的想象力过于丰富,甚至旺盛到会自想自怕,一旦放他与信息接触,他就会开始在脑中编排情景剧。 这是把他和汪斯参编排成一对了。 这要是真的,易时春知道了会把他俩腿一人打断一边,然后把拐杖都扔掉,再把他俩绑在一起,所谓互相搀扶以示心意。 然后猛踹他俩那条好腿。 谈不了一点,谢谢章鱼丸关心。 “我俩?”汪斯参也想到了易时春,猛地打了个哆嗦,急忙澄清道,“可不能乱说!事关生命!可不能可不能!我俩在一起会有电母来劈死我俩的!” “是啊,还有雷公会‘轰’的一下,”祝语故意向前倾身伸出手吓唬张渊,后者被吓得结结实实地撞在椅背上,前者只是轻轻拍拍他的头顶,“让你别乱想了。我很有豆德的,十三也不喜欢男人,他早就心有所属了。” “那……你喜欢男人?”张渊卡bug问。 祝语:…… 祝语:“我喜欢男的女的都不会喜欢你的,安心吧章鱼丸。” 张渊,你要记住,你是一个,章鱼丸。 他又把目光移向憋笑到跳抖肩舞的陈夜笙,陈夜笙连忙跟着说:“我我也喜欢章鱼丸,不是不是,我也不喜欢章鱼丸,我喜欢樱桃小丸子。”末了还又“嗯”一声对自己表示肯定。 张渊:“大家……都不喜欢我吗?” 三人:……………… 祝语开始反思,跟张渊做朋友,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了,毕竟直立猿与人,或许还有一段成长的距离。 他这种人居然能上三年班了还没被辞退! “呃……喜欢,朋友间的喜欢。”祝语怕他听不懂甚至用上了手语。 他就说小时候不会说话学的手语有用吧。 “你平常……就是干艺统的吗?”祝语试探地问道。 “哦,我以前是在后面干编剧的,人手不够,编组人多,我就来干艺统了。”张渊顶着三人的目光越说声音越小。 他们会不会把自己退回去,不要啊,会扣工资的,而且编组那边最近抱团,他可不想回去当竖在草和花直接的白杨树。 “不会把你退回去的。”祝语看穿他的想法又在脑子里如杂草疯长,给他喷点除草剂道,“也不会跟他们说扣你工资的。” 汪斯参听完诧异地看他一眼,眼神中就一句话:你连他脑电波了? 祝语回他:一想便知。 毕竟他这个脑回路和苏禄简直如出一辙,不过是苏禄不会说出来,只在心里想想,除非有人提及,不然他能在心里憋一辈子直到自己都忘了。 此话真假祝语不知道,这都是从祀璧那里听来的,苏禄想得多做得少,动完脑子选择不做,江澜想得少做得多,不动脑子直接干。 但每当众人一筹莫展时,苏禄总能提出偏僻的观点,有时剑走偏锋,误打误撞,有时言之有理,令人恍然大悟。 反正就是你说什么他都能给你讲个一二三,但让他自己去开个头讲简直是天方夜谭。 张渊是想得多做得多,动了脑嘴就要张,一看就是个憋不住话的,保密度不高,一般没人会把自己的“机密性文件”讲给他听,但他好奇心又重,就开始自己想,想完又要跟正主求证,讲得他人云里雾里,惹人不痛快。 这般死循环下去,久而久之就会…… 祝语仔细回忆他的行为习惯,确认只有一些个人癖好之外,并没有明显的异常,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还没到精神分裂的程度。 陈夜笙看他俩眉来眼去的,脑海里还飘着两人刚刚说的话,偷偷摸摸地给易时春汇报情况:两位老师说不可能在一起,不然会下雷阵雨。 yschun:? yschun:他们原话是什么? 小陈要加油:要是他俩在一起了,就会有电母来劈死他俩,雷公来轰的一下吓章鱼丸 [您撤回一条消息,点击重新编辑] 小陈要加油:要是他俩在一起了,就会有电母来劈死他俩,雷公来轰的一下吓死艺统组的那个男生 yschun:…… 好像知道电母是谁了呢。《 》 21、开心工作 好在是夏天,闹了半天菜还是热的,包间上的种数比外面还多,但份量小,四人几筷子下去便清一个盘。 等到最后一个张渊放下筷子时,盘内只剩三根油菜,五片胡萝卜,两片西瓜,以及几片五花肉,本着不浪费粮食的良好美德,张渊在三人的撺掇下斗志昂扬地清了场。 祝语给他递上一张纸,张渊接过擦嘴,边擦边看时间:“这还早,旁边准备了休息室,你们要过去歇一歇再走吗?” 祝语用眼神询问跟他来的两位,见两人皆是摇摇头,他便反问张渊:“你想歇一歇吗?” “我不用,主要是看你。”张渊想起之前同事跟他嘱托的,很多艺人一般不会连着工作,一定要随时询问他们是否需要休息,避免艺人想休息时找不到地方对他们发脾气。 “那走吧,不是要去看场地吗?”祝语推开了门,拉着门把手等他们出来。 张渊瞬间瞪大双眼,虽说祝语让他俩当朋友处,但艺人给工作人员开门他还是第一次见。 “走啊!”汪斯参一把拉过他往外走,“傻站着干嘛呢!” 一回神对上祝语精致的侧脸,睫毛扇一扇,张渊的眼睛也跟着眨一眨,不禁在心里感叹一句。 不愧是靠脸吃饭的爱豆啊,人也这么好,跟着他干工作幸福指数一定很高。 陈夜笙路过他身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这人怎么了?晕碳吗,也没吃多少吧……体质这么差可不行啊,跟着祝语可少不了活,这样下去身体扛不住怎么办。 张渊全然不知陈夜笙与他想得背道而驰,一路都还沉浸在喜悦中,独自坐在副驾驶,宛如陷入爱河的少女,自带粉红泡泡特效。 “他怎么了?”祝语没看明白,苏禄从不露出这种神情,他一下没了参照人,属实是猜不透张渊在想什么。 “是晕碳吗?”陈夜笙怀疑道。 “他也没吃多少饭啊,不至于到晕碳的地步吧?” “晕碳是什么?”汪斯参凑过来。 “就是一点点菜配上很多的碳水。”陈夜笙解释道。 “他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祝语试图分析。 “走的时候就这样了。”汪斯参说。 “当时干什么了吗?” “你拉开了门,我喊了他一声,没有了吧?”汪斯参说完看向陈夜笙确认。 陈夜笙点点头,两人又看向祝语。 “……”祝语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给他俩笑了一个。 “噗。”汪斯参没忍住,惹得张渊回头看他,“怎么了参哥?” “呃……你恋爱了?”汪斯参在两人督促的目光下大大方方地问道。 “啊?”张渊疑惑,“没有啊,我还是朵牡丹花呢。” “什么是牡丹花?”汪斯参听不懂。 “就是母胎单身,一朵花。”祝语解释给他听,又问张渊,“想到什么好事了?这么开心。” “想着跟你一起工作就开心!”张渊说。 三个小时后,化妆间内。 陈夜笙躲过一只被扔出来的发夹,对一动不敢动张渊问道:“还开心吗?” “闭心了。”张渊试图动一下,刚扭了一下脑袋,就从他耳边飞过一条领带。 伴着汪斯参生气的喊话:“我有没有说过!带纯色和条纹!谁把波点装进来了!这好看吗?!条纹被狗吃了吗?丝巾也没带!那么大个箱子装什么了?装你的脑子够不够!” “祝语聋了的话算工伤吗?”张渊有些担心里面的祝语。 “至少现在还听得见不是吗?”陈夜笙与他相视一笑,“聋了汪老师也会负责的,他不负责,总监就不会对他负责咯。” “他们是……”张渊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瓜。 “嘘。”陈夜笙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只是我猜的,汪老师和总监是青梅竹马,在一起也很正常吧。” “诶,说起瓜来,都快忘了咱也在娱乐圈里面了,你知道fat当时为什么解散吗?”张渊顺嘴问道,fat当时解散众人议论纷纷,直到现在也没个准信,就连圈内人也听不到一点风声。 “不知道。”陈夜笙摇摇头,“当时我还没入职呢。” “不过祀璧也要参加这个节目,fat解散后首次同台活动,还是两大top,指不定会谈起来呢。”陈夜笙推测道。 “谈什么,谈恋爱?”张渊大惊失色。 “谈话题啊!”陈夜笙反被他的话一惊,吓得捣了他一拳。 张渊捂着胳膊揉来揉去:“哇,你看着瘦力气好大啊。” 陈夜笙不想跟他说话了,无语地将注意力转回化妆间内,汪斯参已经在用变回正常的音量与祝语沟通,外面只能听见零星几个语气词,好在两个助理也被赶出来跟她排排站,也不算孤独。 “梳个背头!帅翻他们所有人!”换完衣服,汪斯参开始打量发型,自豪地跟祝语表达自己的新想法。 “太招摇了。”祝语无奈摇头道,“还有前辈和年龄大的同辈,总不能把风头全拢在我身上吧。” “有咖位的综艺节目就是麻烦!”汪斯参愤愤道,“你往那一站,风头就已经是你的了,难不成观众还看他们打扮成什么样?” “小声点。”祝语虚虚捂住他的嘴,眯眯眼提醒他,人多眼杂,隔墙有耳。 “实话也不能说。”汪斯参泄了气,拿起梳子给祝语顺顺毛,开始给他编辫子,嘴里还在不停道,“你说你来干嘛啊,忙得我的秀场都去不了了,还给自己找事呢。” “我不答应,公司那边又要压春姐,春姐都亲自来家里找我了,我能不同意吗,但我也不白吃亏,跟春姐谈了谈条件。”祝语看着镜中的自己编起的小麻花辫,和昨晚差不多的造型,但是碎发还未固定好,比起神性更显出几分慵懒。 汪斯参手中掐着辫子,弯腰歪头看着祝语侧脸,大眼睛眨巴眨巴好奇问:“谈啥了?” “秘密。”祝语转过脸对他抿嘴一笑,眼里满是得瑟。 “切!我还不想知道呢!”汪斯参气鼓鼓地往下编头发,拿起卡子就往上夹。 “哎哎哎,别给我戳成脑震荡了。”祝语身子往前一探就要躲,被汪斯参一把拉回来。 “坐好了,做造型不许乱动。”汪斯参换到另一半开始编。 “好嘛,等春姐跟你说吧,她应该还在考虑呢,这事我可做不了主。”祝语摸摸编好的头发,和昨晚的对比一下感觉细了些,对身侧人问道,“是我头发少了吗?怎么感觉辫子比昨晚细了?” “不是一个造型啦。”汪斯参拽着新学的方言说,“在我手里,哪有重复的造型?” “等你以后没灵感了,杀马特风还能支持你走一段时间……哎呦。”祝语还没说完就被汪斯参敲了一个爆栗,做作地发出语气词的声音。 “我打得,”汪斯参又弹他一个脑瓜崩,“哪有那么重。” “真得很疼诶。”祝语继续装可怜,“都红了,又要盖一层粉。” “放屁,我明明没使劲。”嘴上说着,汪斯参还是身体力行地靠近了去看他的脸。 然后被祝语反手一个快准狠而清脆的脑瓜崩打懵了。 “响吗?好听是好头!”祝语嘿嘿一笑,大仇得报,喜笑颜开。 “你完蛋了珠玉!我要把你化成花脸猫!”汪斯参气得张牙舞爪。 “那我也是最漂亮的三花猫!”祝语接着逗他,“你就是,最神经的奶牛猫!” “哇塞诶!”汪斯参脑袋上的那缕白毛罔顾主人破防,独自开心地抖了抖。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汪斯参又想到了新点子,把两边编发拆了往上移了一处重新编,又将头顶的头发也向后编,最后两侧一绕,一同扎成半扎发。 大背头编发版,汪斯参给它取名,“怎么样,不错吧?” “再多扎点就快像顶了一个头发做的帽子了。”祝语精准评价道,“但是很有特点,不愧是十三号顶级造型师出手,十三香……” 汪斯参懂他的停顿,立刻接上:“就是牛!” 定制的黑西装三件套,汪斯参亲手现画的亮色条纹领带与衬衫的温莎领相配打上温莎结,加之编起的半扎发,面无表情抬眸间尽显贵气,像极了权势滔天的□□少爷。 汪斯参先独自欣赏一番,再打开门邀人共赏佳作,听取“哇”声一片。 祝语挂好翻领链,佩戴好袖扣,将口袋巾掖成一字型,对着所有人询问道:“怎么样?” “等一下!”汪斯参把他的口袋巾重新折叠成甜筒型放进去,“这才对!” “是不是该戴个耳钉?”其中一个助理说。 “菱形黑银钛的那个带了吗?”汪斯参问。 “带了,带了三种,一个金底,一个银底,还有钻底的。”助理立刻去找。 “要钻的。”汪斯参说完,又对另一个助理说,“再拿几个袖扣,要一样的。” 从助理拿来的盒中挑出两个铜色的袖扣相靠排列在第一颗金色之后,露出半寸更显正式华贵。 香奈儿黑色j12微微从袖口露出,抬手间亦不压腕,lv黑水晶戒指镶嵌圆形切割锆石,迎光而上黑中显银,祝语自带配饰或将压过汪斯参的添花成为今晚焦点之一。 七点,《流量至上》微博官方准时开启直播,第一个镜头正对进房的必经之路,即张渊跟祝语嘱托不要看到关键镜头。 还没人来。 金南市,后设观察室与苏淮镜头并行,主持人开始热场,宣传组蓄势待发。 叶臻荎统筹全局,兼顾与各个艺人公司公关和宣发沟通,一时间事务纷至沓来,忙得不可开交。 好在应接不暇的不止她一人。 看看电脑、手机、平板一同发光但仍来监工的易时春,叶臻荎便感到少许安慰,又能打起精神去摄像区看镜头了。 “问问欧娅演唱会的合同到底什么时候能交?”易时春顾及在现场,语气都平稳了许多。 “小韩,祝语从苏淮回金南的机票定一下,定二十五号当晚的。”易时春在对话框里发语音,耳机里还传着视频会议的声音。 “欧娅说最早也得明天。”特助回复。 “音乐节的合同呢?” “收到了,法务还在审。” “看好出场顺序,设备和表演时间还有其他参加艺人,一起报给我。”易时春一边说一边给陈夜笙回消息。 “总监,官方发博了。”旁边的助理递过手机给她看热搜。 #流量至上开播# #流量至上第一位嘉宾已到达# #梁晋西# 易时春看着那个名字,遍体生寒,指尖都凉了,胃里却火辣辣地疼。 梁晋西。《 》 22、熟人见面 梁晋西,今年四十六,曾参演各大剧项,斩获过第二十八届归墟奖最佳男主角,各大奖项提名数次,于fat出道那年,也就是七年前转型幕后。 也是在那一年,他的结发妻子兼金牌经纪人意外去世了。 他曾对外宣布终生不再续弦,但只有圈内人知道,他妻子的死不简单,他本人也并未严于律己,反而男女不忌,更是个钟爱少男少女的变态。 而他不续弦的说辞只不过是不想对自己玩过的少男少女负责的遮羞布。 当他从那些胆怯害怕的女孩中尝到甜头,知道通过pua亦或是钱财诱惑之后没有受到任何反噬时,他开始将魔爪伸向同性。 看上的第一个男孩,是祝语。 刚出道的祝语一身清冷,不爱说话,精致的面容一下就吸引到他,纤细的身梁,修长白皙的胳膊和腿,只顾着抽条的少年还未来得及长出肌肉,貌若好女。 属实是自己从女到男过渡的好机会。梁晋西想,真是老天助我。 易时春记得,很久以前刚踏入公司的祝语,是不会反抗别人与他打闹时碰到或是捏到腰部的,捏脸更是只会懵懵地笑笑,所以大家都很喜欢逗这个小孩玩。 什么时候变的,易时春记得清清楚楚,在出道爆火后的年末大典上,他们为符合雪精灵的概念,衣服轻薄但遮住了肌肤,下场后五人边走边嬉笑,直到梁晋西出现。 他先喊走了祀璧,易时春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她害怕梁晋西会对他做出什么事,可祀璧回来说,他有意投资他们的下一次回归,希望能和每个成员交流一下,确定概念。 我放松警惕了。易时春红着眼睛对当时的经纪总监说,我以为他说的是真的,祀璧回来了,苏禄和江澜回来了,小凪也回来了。 祝语没回来。 房间内乱响一堆,重物跌在地上的声音和玻璃碎掉的声音落在一处,祀璧第一个反应过来一脚踹开门,看见的是完好无损的祝语,和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梁晋西。 这是祝语第一次打人,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乖孩子的面目示人,只有他自己知道,惹了他,会死的。 孤儿院里干什么都是要抢的,小时候挂的彩,他早连本带利地还回去了,他以为外面的人和那里的人不一样。 那个教他烤肉的大叔很好,教他跳舞唱歌的老师们很好,教他待人接物的祀璧很好,教他受委屈要反击的江澜很好,教他读书画画的苏禄很好,教他看动漫格斗的小凪很好,教他挑选物品的易时春很好。 大家都很好。 这个大叔,很不好。 祝语本不想揍他的,尽管他第一眼就觉得他不对劲,但祀璧告诉他这个人想投资他们。 投资就会有钱,有钱大家就不会和这次一样挤在小小的杂物间里挨冻了,他们也会和那些前辈一样,有洗浴间和暖气房,自己也不会生病,不会让大家为了自己跟工作人员吵起来。 所以他相信了梁晋西是好人,或者说,他无条件相信祀璧。 梁晋西一开始确实在与他聊回归,先是赞美他这次的表现,又一步步探寻他的生活。尽管他感到了不适,也仍在回答问题,只是多以“不知道”和“没有”略过他问的一些隐私。 直到梁晋西一脸笑地将手伸向他的腰间,说要测量他的腰围,为他定制服装。 祝语盯着他眼里已有戾气,可他丝毫不觉震慑,依旧向着祝语的腰间伸去,一个天旋地转便被过肩摔在地,下一秒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和鲜血便蜂拥而至。 就在祝语蹲在他身边,掐着他的咽喉,拿着锋利的碎玻璃即将划开他的喉管时,有人从背后抱住了祝语,让他重获空气。 祀璧拦住祝语的腰,将他整个人锁在怀里,在他耳边一边一边地重复自己的姓名。 是我,我是祀璧,别害怕,是我。 祝语侧头与他四目相对,紧握玻璃的手渐渐松开,只说了两个字。 松手。 祀璧松开握住他腰肢的手,拉着他往外走,路过门口与其他队友和易时春对个眼神,放心地带着祝语到了安全出口。 他感受到祝语在颤抖,或是愤怒,或是害怕,亦或都有,他顾不得分析到底是何情感,只忙着将祝语拥入怀中,一下一下的给他顺毛。 我在呢,我不会伤害你的,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该告诉你那里是安全的。 对不起,我不该放你一个人进去的。 对不起,没把你照顾好。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祝语感到睺间有什么要倾吐而出,最后却只意识到自己湿了眼眶,把头埋进祀璧颈窝,竭尽全力地反抱住祀璧,听着一遍一遍的对不起,心里却更难受。 他从怀抱中挣脱出来,捂住祀璧的嘴。 这不是他的错,是梁晋西的错。 他不要他跟自己说对不起。 他的队长从来不会做错事。 梁晋西没有死,但销声匿迹了。 有人出手了,众人议论纷纷,猜他是得罪了哪个大人物。 而今他居然复出了,仔细想想,他真的从未说过自己退圈,出现在镜头之内也在情理之中。 “熟人”的名字挂上热搜,点进去还有人为他辩白,祝语听着三人讲,嘴角勾起一个算不上笑的弧度,眼里又浮起当年的戾气。 熟人见面,当然是格外眼红。 “梁晋西?居然是他,他不是转到幕后了吗?”陈夜笙来不及看直播,也在翻热搜。 “他就是一坨大狗屎!!”梁晋西事发时汪斯参还在国外,从易时春口中听完来龙去脉直接怒从心起,当即就要给他两巴掌,奈何当时找不到人只好作罢。 如今人自己送上门来,当着摄像头的面没法揍他,怎么也要在背地里狠狠骂几句。 陈夜笙和张渊小时候都是看过梁晋西演的电视剧和电影的,事发时恰好都在上高中,信息不流通,对梁晋西退圈也只是有所耳闻。 本来两人对梁晋西的出现还有些惊喜,听汪斯参这般骂他,便心知肚明这其中必有隐情。 有瓜啊。 张渊反应过来也不管是什么瓜,反正不是好事,直接跟着骂:“是啊!他就是一坨大狗屎!” 汪斯参:“是吧!老贼还敢出来!” “他干了什么?”陈夜笙看着义愤填膺的两人,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张渊不知道看着汪斯参等他说,汪斯参以为他知道,还想谦让一下让他开个口给陈夜笙刷个好感。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个说话的都没有,祝语向前走到门口,背对三人。 “他想潜我,被我揍了。”他侧身看向被平地炸惊雷的两个年轻者,冷静地说出第二句,“他既然敢出来,就该做好进去的准备。” “进哪里?”陈夜笙没听懂。 祝语耐心解释道:“进牢房。” 汪斯参走上前拍拍他的肩:“放轻松!别为了这种垃圾让自己不开心!” “是啊,他早晚会遭报应的。”张渊还在消化,但情绪价值给足,末了又补了一句,“他肯定还潜过其他人,我们联合起来一起告他。” “走了。”祝语拉开了门,“去看看他有什么长进。” “嘶!”汪斯参听到他的话倒吸一口冷气,连忙嘱托道,“可不能在镜头前动手啊,镜头后你把他打成猪头都没关系。” “好了,我知道,走了。”祝语摆摆手独自出了门,倚在门上深呼吸,渐渐平复下来才自如地上了节目组安排的去拍摄地点的专车。 屋内,张渊有些犹豫道:“如果当时没有强迫的话,他是不是也不算罪大恶极?” “章鱼丸你脑子进水了?你刚刚还说他肯定不止潜了一个人,现在就转不过弯来了?”汪斯参皱眉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我刚刚也只是,推测,万一他们都是自愿的呢?而且也是祝语打了他,他也没成功,指不定祝语说不愿意他就会停手呢?”张渊还在纠结。 汪斯参语气冷了下来:“幸亏你长得丑,不然你肯定说不出这种话。” 张渊被他一说也有些生气,奈何这才认识第一天,汪斯参和祝语愿意跟他当朋友,但身份依旧有别,或许他们根本就不想跟他当朋友…… 张渊又开始胡思乱想,但祝语已经离开,自然没有人能猜透他在想什么,由他自己去了。 一直没说话的陈夜笙突然开了口:“她不是自愿的。” “什么?”张渊感受到陈夜笙的敌意,惊讶回头。 汪斯参也转身将注意力放在这个不高还有些瘦弱的女生身上。 “我说,那些被他潜了的女生,不是自愿的。”陈夜笙的眼神从未如此坚定过,“他灭过口。” 汪斯参听过众多瓜,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人命,眼睛不禁瞪大了起来,“小夜莺,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没有乱说,如果七年前他干过这种事,那那条人命,就一定该由他背!”陈夜笙情绪有些失控。 张渊脑子里的弯弯绕绕被一下子崩断了,迅速清醒过来,“那他就一定可以坐牢啊!” 汪斯参看他转变得如此之快,在心中暗骂一句不再管他,手机一掏在三人小群里给易时春和祝语通情报。 手机弹出消息弹窗,亮了一瞬。 当0当1都不如当(3)14条新消息 wang13:哇塞诶!大瓜! yschun:有屁快放。 wang13:ljx嘎过人! yschun:你怎么知道的?保真吗? wang13:呃……估计是,你刚给珠玉配的那个小夜莺说的。 yschun:? yschun:她为什么跟你说不跟我说?难道我不比你可信? wang13:人家顺嘴的事!她说要是ljx之前干过潜规则的事,那就一定背着一条人命! yschun:@raven人呢? wang13:路上呢!手机被节目组收走了!等他回来看!我先跟你说! yschun:别,我也忙,你自己玩去吧。 wang13:哦。 祝语手机常年打到静音,只留屏幕被连续的消息提醒照成了常亮,在一众被收上去的手机中格外显眼。 而他本人正在估计停车点与拍摄地大门的距离。 15m。 这是第三辆车。 看来有人在他之前,先与梁晋西见过了。《 》 23、先导片(一)君子六艺 祝语还未走到摄像机前,后方便传来零碎几声高跟鞋踩上石板的清脆声,听起来走得歪歪扭扭,他停下脚步,向后一看。 是穿着湛蓝渐变鱼尾裙的宁作我,步履间裙摆如翻涌的浪花,发尾染蓝的黑发自然地搭在垂至锁骨的珍珠项链上,合配蓝色的眼妆,像一条漂亮的美人鱼。 宁作我也看到了祝语,想小跑几步赶上他,却不得不左一下右一下的跨过来,大抵是也知道只有一个镜头,并不避讳男女有别,主动和祝语叙旧道:“小祝老师,你也来了!” 祝语伸手扶她一把,又弯下腰替她理了理裙摆,起身道:“好久不见,卿卿。” 说来这么多人都尊称他老师,只有宁作我这句最是合适,毕竟他是真的去宁作我所参加的选秀里当过导师,好巧不巧,还是专门负责她那一组的。 很有天赋的女孩,c位于她实至名归。 “其实我刚刚还有些紧张,但是看见你一下子就安心了很多。”宁作我比祝语还要小两岁,选秀耽误了一年,今年刚刚上大学,全然还是小姑娘的做派。 祝语扶着她走两步,看她有些小心翼翼,关心道:“好走吗,今天怎么穿了这么高的鞋跟?” “其实不太好走,我不太适应这么高的高跟鞋,但谁让我今天穿了鱼尾裙,”宁作我指指脚下的裙摆,“一定要穿很高很高的高跟鞋,才会让腿很长,看起来胯宽得恰到好处。” “小祝老师你先走吧,不用管我了,我慢慢挪过去就行。”宁作我指指那个镜头,眨眼比一个相机的动作,向祝语挑了挑眉,示意前面有镜头。 “好,那我进去等你。”祝语松开了轻托住她胳膊的手,看她确实能努努力走直线后放心往前走了。 路过摄像头微微调整角度露出全脸,引得金南转播的导演组频频点头。 可以可以,这一秒回放率有了。 下午带的路只停在小路出口,隐隐能看见里面圆形的场地空无一物,晚上已经摆上了一张木桌,旁边站着两个穿蓝马甲的工作人员。 他们肩上,桌子上和桌布之下,右后边的树上都放置了固定摄像头,木桌对面的竹林内蹲了三个摄像师。 祝语余光扫过所有的摄像头,走到两人面前打招呼:“晚上好,这是要怎么……?” “木牌上的字由苏淮本地非遗工艺篆刻而成,分别代表了君子六艺,请选择一副并从这边进入相应的房间,进去后请锁好门,没有听到指示不要开门。” 桌上还剩礼、乐、射、数四字,书、御二字已经被拿走了。 来了六个人? 祝语拿起“乐”,思虑到后面还有宁作我,又放回原处换成了“礼”。 “射”他没涉及过不清楚,但“数”他属实是不想出糗,选了“礼”,他或许还能碰碰边。 月洞重叠叠,月桂抬枝丫,古韵惹今风,圆月满人间。 过了月洞门就是君子六艺的六间茶室,祝语在门把手上挂好木牌,插好门锁绕着房间走一圈,先对着房梁上的摄像头跟主镜头打个招呼,又找出茶烧上水准备泡茶。 易时春挂着直播听观察室对祝语进行评价,心中一悬,他们在等祝语泡茶,可祝语根本就不会泡茶,更遑论茶礼。 提着的心一直到他们出声把祝语的镜头调回小窗时才落下,祝语的水还没开,已经换上第四个人——盛回忱。 他选了“数”。 易时春:……依稀记得祝语一个月前跟她说在重修名单上看到了他。 祝语听到有门开了,耳朵竖了一瞬,起身提起陶壶将茶碗烫洗一遍,放入茶叶加入热水,置于一边晾着去了。 不过只是找个事干,还能真喝不成,他本就睡眠不好,真喝了这茶,今晚的觉算是提前告吹了,服药也是自讨苦吃。 零碎的高跟鞋声响起,祝语知道,是宁作我来了,她进了祝语后面的茶室,果真是拿了“乐”。 一分钟后,又开一扇门。 自此,六个人就到齐了。 易时春松了一口气,她压的题还是比较准的,除了梁晋西,其他人都在她的准备之中,只要她发过去的艺人信息祝语记住了,和他们和谐共处不是问题。 祝语在第四位没听见高跟鞋声,反推是个男艺人,现在三男一女,第二位他并不清楚,但节目总不会只请宁作我一个异性,最后一位从概率上来说,女艺人的概率更大些。 但最后一位还是没有高跟鞋的声音,只有关门声。 “各位晚上好,欢迎来到《流量至上》。我是本次见面会的发起人,很高兴能和大家齐聚一堂,下面将为大家介绍本次见面会主题——不夜侯。”被调试过的机械音雌雄难辨,通过挂在拱门上的音响从外向内给每个房间传递信息。 “饮真茶,令人少眠,不夜侯,美其功也,且看大家何以烹茶待客,让看官寤寐思服。” “既是大家互相了解的机会,也是我们对大家的考察,今晚,这里只有五个人能入住松屿涧,祝各位玩得愉快。” “第一项,我无我,人知我。” “请各位按序出门,每人只能敲一扇门,门内人不必开门,只需用‘是’或‘不是’回答门外人三个问题,门外人通过三个答案,为门内人贴上一个标签。” “请‘礼’出屋,叩门!” 祝语推开门,原本放在外面的木桌被移了进来置于中间,上面铺好了纸条和笔,一张不多,一张不少,刚好六张,此外还特意准备了变声的喇叭。 祝语拿起喇叭站在“射”与“御”之间。 “礼”在最西侧屋,其余依次向东排,他右手边的“御”和“书”之一是梁晋西,另一个应该是另一位女艺人。 最东侧“数”是位男艺人,“御”与宁作我所在“乐”之间的“射”,也是位男艺人,而这两位之间有一个人是祀璧。 这么看来,梁晋西是比好认的。 祝语随便右跨一步到“御”前,敲敲门,拿起喇叭问:“请问你是男性吗?” 蜡笔小新的声音在中式园林里余音绕梁,从竹林中绕一圈,传来回响。 “请问你是男~” “请问你~” “请问~” 祝语:…… “是。”发出米老鼠的声音。 屋内人:…… 男的,是梁晋西? 祝语眉尾一挑,笔尖戳在纸上还未动。 “蜡笔小语”小声:“请问你是共产党员吗?” “请问你是共~” “请~” 观察室飘过弹幕: 黑色的天突然红了起来 听到这里连滚带爬地去找我的党徽,还好还在 “米老鼠”:“是。” 梁晋西是无党派人士。 祝语写下两个字。 “蜡笔小语”更小声:“你每年都按时交党费吗?” “米老鼠”:“是。” 祝语写下第三个字。 纸条后自带粘贴处,可以直接贴在木牌背后。 祝语粘好就要往回走,机械音又响起:“请‘礼’把喇叭拿回去,作为回答问题的用具。” 祝语拿起喇叭小小声说:“这本来是放在外面的。” “是的,但它现在是你的了,请拿回去。” “好。”小新音。 “好~”回音。 在机械音响起喊下一个人出来前,镜头推进拍祝语写下的纸条,明明晃晃三个字。 好同志 摄像师在镜头后憋笑憋得脸都红了,手还死死维持住镜头的平稳,赶紧换地方远离这庄严的三个字,感觉下一秒领导就要来视察工作了。 “请‘乐’出屋,叩门!”机械音刚笑完还有些卡壳。 宁作我拿着喇叭出门,犹豫了一下,随便选择了“书”,从桌上拾起纸笔敲了敲门。 “唐老鸭”:“请问你从事演艺行业吗?” “猪猪侠”:“是的。” “唐老鸭”:“请问你年龄超过三十了吗?” “猪猪侠”:“是的。” “唐老鸭”:“请问你是否多次获得过奖项?” 祝语将茶杯转了一圈,在心中叹口气,宁作我的问题过于激进,根本没有考虑如果这位前辈没有奖项该如何收场,直播型综艺,最重要的就是谨言慎行。 “唐老鸭”:“是的。” “礼”屋内摆弄茶水的人赫然抬眸,又低下头装模作样地继续转着茶杯,嘴角勾起一个真心到极致的笑,料镜头怼到他脸上也不会有观众察觉出任何不同,只会发现他似乎格外开心。 祝语晃晃茶杯,摇起茶叶停在半空中等它缓缓落下,周而复始,茶被热水冲击初期产生的白雾已经消失殆尽,温热的触感从指腹传不到他冰冷的眼底。 去凉添热,茶杯中又冒起热气,缕缕绕不紧,散在空中自成一脉。 演技派。宁作我写下纸条粘到门上。 摄像师照旧过去一拍,机械音喊下一位:“请‘射’出屋,叩门!” 依旧没有高跟鞋声。 出错了吗,祝语眉心微拧,怎么会只有宁作我一个女生? 边苏豫站在“乐”门口,开始问。 “懒羊羊”:“请问你是演员吗?” “唐老鸭”:“不是。” “懒羊羊”:“请问你是女生吗?” “唐老鸭”:“是的。” “懒羊羊”:“请问你是不是拿到过第一?” 边苏豫已经猜到了里面的人是谁,最后一问带着笑意,得到肯定回答后给宁作我贴上了“天生c位”的标签。 祝语也猜到了她是谁。 宁作我所在选秀的发起人边苏豫,怪不得没有听见高跟鞋声,想来是觉得综艺跑动不方便,和选修时一样换上了厚底鞋。 找到了第二位女艺人,祝语轻舒了一口气,刚想端起茶杯抿一口,却忘了刚倒的热水,冷不丁被烫了一下,讪讪收回手。 差点忘了不能喝茶。 一系列动作在哪怕观察室直播的小窗里,也能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易时春放大截图,在一片马赛克中观察祝语的表情管理。 还好还好,只是动作凌乱了些,脸还是在线的。 祝语喉结滚动,任由茶叶如孤舟,在清澈的茶水中晃晃悠悠飘落杯底,散成一瓣一瓣,听到机械音喊“御”出门,心却怎么也定不下来。 那刚刚的那个男人…… 是祀璧,是“御”。 他会敲哪扇门? 他会问什么? 他有没有,认出自己? 祝语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甚至搞不明白自己是否在期待他敲响面前这扇门。 敲门声响了。 但他的门并没有被敲响。《 》 24、先导片(二)是真心的吗 “数”的门被敲响了。 祝语深呼吸,按耐下心中的不快,舌尖顶上尖牙,不爽地拿起一个新茶杯往里倒水假装自己很忙。 “米老鼠”:“请问你选数是因为数学好吗?” “佩奇”:“……是。” “米老鼠”对着拱门上的音响和镜头问:“可以往里递纸条做辅助吗?” “可以。”机械音有些不确定,但还是给出了答案。 祀璧撕下一小块纸写上两个数字,向镜头展示后从门缝里塞进去。 “米老鼠”:“请问这两个数字,是前者大吗?” 静寂了一会,“佩奇”才给出答案:“不是。” 机械音在他给出答案的下一秒准时响起:“数字顺序为13.8和13.11。” 祝语:……知道是哪位神仙在“数”里坐着了。 “米老鼠”接着问:“你觉得你在数学方面有天赋吗?” “是……是的。”里面人有些心虚,但还是答应下来。 祀璧写好纸条贴到“数”的木板上,镜头推进,行书笔锋张扬,四个字排列整齐: 再世高斯 《流量至上》在“好同志”后又一次迎来热搜狂潮: 微博榜首: 盛回忱:《被数学搞死后我成了高斯》 弹幕热搜: 回家吧,好不好,你比较适合做一摊狗屎 谁把佩奇给他的,动物塑这么贴不要命了 “请‘书’出屋,叩门!”机械音憋着笑压嗓,声音明显低了一些。 梁晋西从“书”中走出,看了一眼“礼”,选了离他更近的“射”。 “猪猪侠”:“你是演员吗?” “懒羊羊”:“是的。” “猪猪侠”:“你觉得最近影视是不是进入了寒冬?” “懒羊羊”:“……不是。” “猪猪侠”:“是真心回答我问题的吗?” “懒羊羊”:“是。” 祝语默默拿起盛白开水的杯子挡住脸,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向下做了个阴阳怪气的表情。 是真心回答我问题的吗~ 没挡全,被截图了。 易时春看着工作群里发来祝语阴阳怪气的动图,憋了好几下憋不住,拍拍身边跟着她来但已经笑得花枝乱颤的公关组组长,借口去厕所笑得肚子疼才回去。 刚往回走公关组组长就给她发了个新表情包。 你去上厕所~是真心的吗~ 易时春抿着嘴路过其它公司的团队,手指一划快转到三人群里。 当1当0都不如当(3) yschun:是真心的吗~.gif wang13:存了! wang13:是真心的吗~.gif 祝语感到一阵凉意沿着脊椎向上,自觉一丝不妙,在二十多度的天里握紧了手中的温热的茶杯。 梁晋西给边苏豫贴上了“仍需努力”。 “请‘数’出屋,叩门!” 盛回忱拿着自己的佩奇喇叭,一个一个门的看过去,终于在最边上找到了空着的“礼”,直接走上前敲敲门就打算问。 “请用喇叭。”没有感情的机械音也能明显听出一股无奈。 “哦哦。”盛回忱举起喇叭,清清嗓子,“请问你挂过科吗?” “没有。” “请问你有一米八吗?” 这两个问题用佩奇的声音问出来,怎么听怎么像是在通过恶搞对当代大学生痛击心灵。 “是的。” “嘶,你长得帅吗?” “是的。”祝语边说边点头,双重肯定表强调。 是的,我长得帅。 盛回忱刷刷写完,“啪”一声,也不贴到木板上,直接糊到门上,就这一张风吹就动,格外显眼。 “高富帅”,旁边还有注释,又高又帅,学富五车。 富字还写错了。 “第二项,我译我,亦是我。” “请从茶柜第二层中取出纸笔,写下三个词,一个词形容自己的性格,一个词形容自己的交友,一个词形容你的过去,限时十分钟。本环节结束后,大家就可以出门了。” 祝语弯腰在茶柜前打开第二层,却并没有预料中摆放平整的纸和笔,而是一个保险箱和一张数字谜题。 十分钟写三个词过于奢侈,加上一个数字类游戏倒是时尽其用。 祝语拿起纸片,纸片是硬纸板,背面是深蓝色背景,印刷着《流量至上》节目组的logo,正面写了四行字母。 one+one=7 zero+zero=? one+zero=9 zero+one=? 他第一反应就是解方程式,但方程式会解出zero=5.5,zero+zero=11,作为四位数的密码,这明显不是它的正确解法。 祝语不得不抛开固定思维寻找一个新的切入点: 为什么选择了zero和one? 1+1=7,1+0=9,关键7和9的区别,1+1,两个1一横一竖组成7,一横一圆组成9,有次可推0+0=8,0+1=6。 所以密码是7896。 开了。 祝语从中拿出纸笔,长条形的纸上印着铜钱,配的笔是软头笔,写上去像是在古代镖局赊账。 他蹲在柜边写完三个词: 阳光开朗,狼狈为奸,风华正茂。 直播页面被平均分为六块,祝语拿着纸对上镜头,笑得人畜无害专门点名:“汪斯参老师,你有在看吗?” 看直播的汪斯参突然被cue,看见“狼狈为奸”四个字,愤愤跑去跟易时春吐槽,又被回了四个字: 知足常乐。 与他狼狈为奸的祝语写完后百无聊赖,又开始在纸上涂涂画画,仅耗几秒画完,可见潦草至极。 镜头前靠上一张简笔画,祝语指着画中几根线条支撑起的小人,对着看直播的所有人介绍道:“这是汪斯参老师在裁衣。” 把纸往过移了移露出另一个更散装的小人:“这是汪斯参老师在跳舞。” 弹幕:画的像我家大鹅在下蛋。 汪斯参工作室里有人直面风暴贴脸开大,把这句话截出来一个手滑发到了大群里,过了五分钟才着急忙慌地跟汪斯参道歉。 汪斯参在底下回她: 是真心的吗~.gif “时间还剩一分钟,请各位抓紧时间,如果实在打不开可以将手伸进柜子底摸到贴在地上的笔。”机械音开始倒计时,“倒计时55秒。” “50秒。”祝语倒掉茶水,将干净的热水倒入茶杯。 “30秒。”茶杯茶壶洗净放回原位,检查地上是否有残留垃圾。 “10秒倒计时。” 十,九,八……祝语握着纸条的手越来越紧,脸上久违地浮现出紧张的神情。 “请开门。” 放轻松,祝语安慰自己,深呼吸降下心率,推开门走了出去。 一出门便看见宁作我提着裙子,特意露出自己恨天高的高跟鞋。 两人忽然对视,不约而同装成第一次见面的样子简短问好,又默默转过头不敢看对方一眼。 中间来cue流程的工作人员脸包裹得严严实实,喇叭举到嘴边讲:“各位晚上好,请把门上的木板也取下来。” 祝语取下木牌,余光瞥到宁作我的木牌,发现少了些什么,偏头一看少的纸条被沾在了门上。 浓缩的都是精华这句话并不适用于所有人,补的营养没长个子更没长脑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既然大家都拿到了,那我们进行第三个环节,我由我,自为之。”工作人员的喇叭质量明显不如机械音的音响,每几个字就带一个电音。 “下面介绍规则,我手中有两个球,一个代表阴,一个代表阳。”他变魔术般凭空拿出两个球放在桌上,一黑一白,同样材质。 “阴,是鬼。”他手翻动黑球露出白字,却不是如他所说的“鬼”,而是一个“人”字。 “阳,是人。”白球露出黑字,一个“鬼”字。 他眼睛对上祝语,一秒便移开,环视一圈,停在祀璧身上:“有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活人做阴差,死人做阳差。”祀璧在他的注视下开口,左耳边墨绿流苏之上绿得发黑的翡翠珠映出对方的表情。 包裹之外留出的一双眼睛眯了一些,似是在笑。 祝语压下想要转头去看祀璧的冲动,将目光定在两颗珠子上,耳朵却竖得高,一字不落地把他说的话听个清楚。 这个工作人员耽搁的时间格外长,观察室的弹幕已经有骂他的了,导演在对讲机里持续输出让他赶紧把规则讲清楚下场。 祝语看着他毫不在意地拨掉对讲机,继续问众人:“所以这叫什么?” 在看我。祝语眼睛自觉危险地想要眯起,又在一瞬间卸力恢复原状,看着他的眼睛默默读秒,三,五,八。 过五还在等反应,属于工作人员控场失职了,这个人的工作已经保不住了。 但他似乎打定主意让祝语答,球往后者那边一推,甚至将身子都连带着转向他,带节奏迫使全场安静,等他一人张口。 “活人做阴差,名为走无常。”祝语对此略知一二,是在写剧本时查的资料中看见的,草草掠过一眼,不能深究。 “还有呢?”他眼中染上异样的情绪,有些狂热道,“还有呢!” “掠剩使。”祀璧感受到祝语的犹豫和不自在,缓缓开口替他解围,声音低沉而有力,“死人做阳差,名为掠剩使,请继续您的介绍。” 祝语终于光明正大地看向祀璧,一眼便记住了他今晚的模样。 背头,中式青年装,斜向暗门襟,耳上挂了黑色流苏耳坠,手上带了玉戒,不知道是不是新闻图中的那只。 那人意味深长地看了祝语一眼,转去中心继续介绍规则:“你们手中的两种标签,自己写的白纸是钱币,也就是筹码,他人写的木牌是身份证明,身份一旦被掠夺,就会变成恶鬼。” “本场游戏中有四种身份,走无常,掠剩使,人间人,罗刹鬼。” “走无常是人,隶属阴,可以夺取除了自己之外任何人的木牌,将任意身份变成罗刹鬼。” “掠剩使是鬼,隶属阳,可以收走钱币,只能作用于走无常和人间人。” “人间人即为普通人,可以类比为狼人杀中的平民,但人间人可以自行扔掉木牌变成罗刹鬼,且只有人间人可以扔掉自己的木牌,请谨慎取舍木牌,变成罗刹鬼后无法再变回人间人。” “罗刹鬼即为恶鬼,需要钱财养身,不受规则约束,但钱财在这个身份手中留不住,权重会自动分至其他人钱财中。” 祝语接过他分发的手环,扣好环扣识别身份,信息便自动投影到手背上。 姓名:祝语 现身份:人间人 筹码:12 曾用身份:无 “本环节作为最后一轮,没有输赢,只论表现。” “大家对规则还有什么问题吗?”《 》 25、先导片(三)这不是花 “罗刹鬼只能是罗刹鬼吗?”盛回忱问。 “是的,但罗刹鬼可以抢夺任何人的木牌,使他也变成罗刹鬼。” “那如果最后大家都是罗刹鬼呢?”宁作我听到他的解释,不解道,“这个游戏又有什么意义?” “这个游戏没有输赢。”那人重复道,“意义就是它会直接决定你们今晚谁能进入松屿涧。” 边苏豫借着他俩问话的空档看了自己手环的投影,得知了身份自然便问:“每种身份的人数是多少?” “除罗刹鬼外,三个身份各两人。” “初始筹码是怎么算的?”祝语关掉投影,将手环和信息一并隐入袖口内,小臂传来一丝凉意。 “这是游戏的一环,请自行探索。”蒙面人眼睛迅速地眨了几下,似乎很开心有人提出了这个问题。 “一个人最多能拿几个木牌?”祀璧也已经看完了身份,也并不遮掩,反其道而行之地将身份开诚布公。 姓名:祀璧 现身份:掠剩使 筹码:72 曾用身份:无 “不定。”蒙面人说,当看见宁作我又举起了手,他照常请她开口,但在她出声前却提醒道,“这是最后一个问题。” 宁作我顿时紧张起来,她本想问“人间人可以变成走无常或者是掠剩使吗”,仔细想想觉得有些过于简单,游戏规则还有很多漏洞,而这个问题的答案远远填不满。 她憋着想问题,蒙面人也不急,站得板正等她开口。 倒是盛回忱开了口:“小宁,这么难想的话让晋哥问吧,正好一人一个问题。” 梁晋西对他投去了感激的目光,盛回忱反以安慰一笑,意思是这都是应该的。 应该你爹个头。 祝语在宁作我旁边将她的窘迫看入眼中。 她现在骑虎难下了,就算是让了也难免要被说几句“过于自我”“不尊师长”。 即使在她举手前蒙面人没有提醒是最后一个问题,梁晋西也并没有表现出想要提问的意图,但盛回忱说了,梁晋西答了,这事就只能这么定了。 面对着直播,宁作我甚至不敢叹口气,直接就将提问权让了出去:“对对,晋哥问吧,我还没想好问什么,晋哥想了这么久,肯定能问到点子上的。” “那我问一个。”梁晋西得了被别人亲手奉上的提问权,露出一个他当年风华正茂时被吹捧至上的笑容,想装作淡定,又带着能够被察觉的油腻。 “这个掠剩使,还有那个……?”梁晋西忘了词,祝语恰逢其时地提醒他,“走无常。” 梁晋西听到他的声音,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接着道:“走无常,这两个身份都是可以转换的吧?” “互相转换吗?”蒙面人第一次发出反问。 实在是梁晋西的问题太过模糊,不知他问的是互相转换,还是转换成其他身份,但他本身的身份已经暴露出来了。 记住掠剩使,记不住走无常,也不提及其他两个身份,明显只是想知道对自己身份有利的信息罢了。 奸佞的小人。 祝语站得有些腰疼,低头垂眸盯着鞋尖。 要是西装能配运动鞋就好了,虽然会被大造型师揍一顿,但能假装蹲下系鞋带也值了。 “对,互相转换。”梁晋西说。 不可以。 祝语在心中替蒙面人答道。 梁晋西这问题跟放屁一样,还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屙裆里了一定要脱裤子。 “不可以。”蒙面人拢起桌上的东西,挥一挥衣袖,东西便怎么来的怎么走了,他整理好衣服,提醒道,“各位,游戏开始了。” “其实我们还……没弄明白要怎么玩。”边苏豫有些混乱,这游戏没有输赢也就没有目标,就像一篇散文,形散神聚,虚实结合,找不到主线。 “我也不知道怎么玩……”盛回忱弱弱道。 “我也。”宁作我也举起手,她本来没搞明白,刚刚得了个除梁晋西外大家心知肚明的答案,脑子一时更混乱了。 “不明白?”蒙面人垂了垂下巴,似乎并不明白她为什么听不懂。 梁晋西:“再说一遍吧,给大家再介绍一下,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蒙面人看了他一眼,并不搭他的话,只说:“规则已经讲完了,其它的请各位自行探索,祝各位玩得愉快。” 说罢他就转身离开了。 还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离职的不怕找事的。 祝语左手在前,右手在后,假装优雅其实暗自顶着腰窝,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理念使了很大劲揉,人前还保持着岿然不动的姿态。 祀璧没有转头,眸色却暗了暗,眨眼间隐去情绪,指间又被佩戴上的玉环缓缓转动起来。 机械音突然返场:“请各位绕过六艺房,后面为大家准备了新的场景。” 六人零零散散地走到屋后,祝语站在边上,走在最前,自然是第一个看见屋后景象的。 繁华一条街。 吃喝玩乐,应有尽有。摊位都是新的,看来和松屿涧一样,都是节目组为了拍摄专门布的景,后面也会投入市场成为打卡点。 灯火通明,人间烟火,但是仔细去看就会发现其间一位顾客也没有,外加上空盘旋的数架无人机,处处透露出一股诡异感。 简而言之就是, 不是给活人玩的。 边苏豫和宁作我凑到一起研究入口处放的门牌,盛回忱在她们边上站着等她俩出结果。 祝语左顾右盼观察各个摊位的位置,一个转头和梁晋西对上脸,礼貌一笑把他吓得够呛。 怕什么? 他才懒得理他,上班时间没必要给自己找不快,算账也要等到下班后的私人时间。 有ptsd就去治,天天抖抖抖,老年痴呆不知道有没有,帕金森是可以确诊了。 再说他当时也没下死手,开了个瓢而已,至于吗他。 “语儿,来,来这看个字。”边苏豫喊他过去,明显是遇上麻烦了。 祝语走到她边上蹲下,问:“哪个?” “这个。”边苏豫指着一个单字,下面还跟了两行字。 诔 今日耽乐, 诪张为幻。 “不认识。”祝语摇摇头,“只知道右边的耒是农具的意思。” “啊……”宁作我有些失落,“小祝老师也不知道吗?” “不知道呀。”祝语说,“或许别人知道呢?” “念lei,和耒同音。”祀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祝语下意识地抬头,直直撞进他眼眸。 宛如墨玉,祝语在他眼中看见了自己,不自觉放缓了呼吸,恍然回神,忙转过头与边苏豫道:“那就是念lei。” “这么相信我?”祀璧蹲到他旁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强势地利用镜头逼迫祝语与他对视。 “嗯。”祝语应下,如他所料的转过头道,“我相信你。” 个大头娃娃菜。 祝语在心中闷闷道。 祀璧不知是看穿了他在想什么,还是单纯因为这句话,眯眼起笑,透着得逞、餍足,还有若有若无的宠溺。 “诔,是什么意思,用嘴干活吗?”边苏豫试图分解研究道。 “是哀悼,也是一种用于哀祭已故人的文体。”祀璧说,“下面这两行字的意思是,这里都是幻境,今日只管享乐。” “哦——!”边苏豫和宁作我对上彼此的脸,不约而同露出一个憨笑。 盛回忱脚蹲麻了,站起身弓着腰比四人高出一截,问:“那今晚真没任务啊,纯玩?” 宁作我回道:“不是说让大家熟悉熟悉,应该就是让我们自己玩吧,布置这些游戏应该是看咱们玩游戏的能力怎么样。” “有可能,那我们先分开去逛逛吧。”边苏豫率先起身,又扶起身侧穿高跟鞋的宁作我,“卿卿走路不方便,我跟她一起。” “啊?”祝语刚回过神,听到她的提议应和道,“好,那我们先分开吧。” “晋哥呢?”盛回忱看了眼站在一处的祝语和祀璧,自然地把他俩划为一组,两两分组,就剩他和梁晋西了。 “他先一步进去了。”祝语说,“怎么了?” “没怎么,我就是想着你们都两两分好了,我也找个伴一起。”盛回忱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们不是一组。”祝语澄清道,眼神在祀璧和盛回忱之间打转,明显是想让他俩凑一组,自己单独行动,“要不……你们?” “那……我们?”盛回忱征求祀璧的意见。 “我都可以。”祀璧对盛回忱笑一下又转回盯着祝语。 祝语被他盯得毛燥,撂下一句“我先走啦”就钻进摊位之中了,留二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走吧。”祀璧说,转身走了相反的方向。 边苏豫和宁作我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最终决定跟着祀璧和盛回忱一起走,于是两两分组便变成了“只”型分组。 祝语一路走到暗处,蹲在角落里等fpd一同蹲下,问道:“拍到了吗?” fpd把摄像机上下晃了晃。 祝语粲然一笑,对着镜头活人观众说小话:“刚刚,这个地方。” 他指指自己的小臂处,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措辞:“……祀璧,他的手环没关,上面的筹码本来是72,他讲完门牌上话的意思后,变成了81。” “这个筹码不止可以从我们之间抢,还有别的途径可以赚。”祝语一点一点抽丝剥茧地分析,“他的身份是掠剩使,掠的是商家钱财,所以他掠的第一笔,就是这个场地供应商的筹码。” “不知道其他身份能不能这么干,我感觉可能是身份的特异性。”祝语把手环打开,将投影的内容对上镜头,“这个筹码太少了,不知道是怎么算的,对我应该没什么用。” “哥哥,买束花吗?”一个穿着素色背带裤的小姑娘带着花闯入了镜头,双手将唯一一束花递给祝语。 她只有一束花,祝语看见了绑花的唯一一条红绳。 他蹲着比小朋友还矮些,问:“我应该付给你多少钱呀?” “10个筹码。”小姑娘左手比一右手握拳,比出一个“十”的手势,“哥哥你把手靠过来就好了。” 她把花塞给祝语,从背带裤的上口袋里掏出一个像缩小版的扫描仪的物件,一扫,祝语的筹码便变成了“2”。 “谢谢哥哥,你是我的遇到的第二个人,我的花很香的,叔叔阿姨们很喜欢,一定要带在身边哦。哥哥再见。”小朋友的童音在这个氛围中显得格外诡异,但她因为紧张,词说得磕磕绊绊,倒是冲淡了异样感。 “再见。”祝语看着小姑娘完成任务一蹦一跳地跑走,垂眸开始研究起这把花来。 这不是花。《 》 26、最终赢家 大一时,他曾选修过一门名为“妖怪文化——稽神录”的课程,内容与聊斋志异相似,用故事介绍各类妖鬼志怪。 其中有个故事,讲的是有个和尚从一个妇人手中买了一束花,此花鲜艳无比,芬芳异常,他捧着花一路走,所至之处有很多人看见花就笑。 花不多,但颠在手中格外重,许是花香太浓,和尚感觉头脑昏沉,好不容易走到寺庙门口,觉不应将俗世之物带入佛门,于是便把花扔到了水沟里。 进了庙,里面的人看他面色不正,像是中邪,询问他怎么了。和尚一一告知,众人深觉不对,一同奔至水沟,捞水找花。 但最后捞上来的是一只死人的手。 正常来说,这束花不过几支,一个孩子的力量对它来说绰绰有余,双手抱着跑过来或许是节目组安排,能更显孩子的天真。 但在让他付筹码时,她完全可以一手拿花一手找扫描仪。 可她把花塞给了自己,这个反应并不符合小孩子的自然行为,相反,更像是腾不出手才会自然地递交给他。 这束花不出意外就是和尚买的那束花了。 和尚是人间人,拿的是掠剩使的花,看见的是黄泉鬼。 祝语抬头扫视外路光明的摊位,定格在一个卖盘子的年轻妇女身上。 妇女注意到他的目光报之一笑,巧笑嫣然,但眼神空洞,似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笑完便又顺着程序继续摆弄自己的盘子。 祝语远远看着她的摊位,一数,桌上只有九个盘子,桌边四角放着四罐萤火虫,幽幽发亮。 只发光不发热,是阴火。 皿数。 居然还有外国鬼。 女人的嘴巴在动,祝语走近摊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数数:“七,八,九。” “你好,这里是……”不等祝语说完,女人又迅速从头开始数:“一,二,三,四,五……” 六。 祝语迅速反应过来接上她的下一个数字。 “六,” 七。 “七,” 八。 “八,” 九。 “九。” 鲙盘有十件,完九碎一,人命一条,刚好补全。 一个被将军喜欢上的侍女,一个要被将军纳为妾的女人,她并未做错任何事,只因将军夫人的嫉妒,一句轻飘飘的诬陷。 她打碎了鲙盘! 将军便把她扔到井里溺死,她含冤生怨,每日夜晚井中都会冒出阴火,伴着数盘子的女声,从一到九,循环往复。 将军恐慌,找来一术士,术士在她从一数到九后,大喊一声: “十。” 祝语说。 女人停下了,轻轻点了点头,嘴角扯起一个机械零件般不规则的笑:“你好,我叫阿菊,有什么需要的吗?这里有十件鲙盘,请尽情挑选。” “我想要第十件,可以吗?”祝语声音温和,缓慢地询问她,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 “我找不到了,如果你想要的话,请自行寻找吧。”阿菊只有嘴巴在笑,因此像极了小朋友手中不会动的洋娃娃。 “你还记得你放在了哪里吗?”祝语徐徐引导她,目光也将摊位扫视了一圈。 至少这里表面上并没有多出来的盘子。 “在井里。”阿菊说着,指了指身后。 祝语走到她身后,看到一个陈旧的浴盆,里面漂浮着一些藻类,盆边也尽是青苔,将手深入其中,立刻便感受到了刺骨的凉意。 他仿佛并无感觉,继续向下摸索,指尖触碰到了一些坚硬的东西——是盘子的碎片。 祝语一片一片地捞出,蹲在地上一片一片地拼好,得到了一个完整的盘子轮廓。 阿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如果你能找到,那就拿走吧。但我已经找不到了……永远找不到了……” “阿菊,”祝语喊她,“你想看看这个盘子吗?” “它是你的了。”阿菊摇摇头说,“你要筹码吗?我可以给你。” “不,”祝语跪蹲在碎掉的盘子前,看向阿菊的眼中满是认真,“它圆满了,你呢?” “我?” “你,这是你的圆满,盘子不是因你而碎,妒意也不该因你而起。”祝语看着阿菊一步步走向他,伸出了手。 阿菊握住了他的手,蹲在了他的对面。 摄影师也蹲下,将镜头怼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热搜榜瞬间点燃: #流量至上还招群演吗# #皿数# “阿菊,中国有句古话,过九不过十,但我希望你圆满。”祝语松开了握着阿菊的手,起身准备离开。 “客人,我有东西想送给你。”阿菊从小围裙中掏出一张纸递给祝语,“希望你也能找到自己的圆满。” “谢谢。”祝语接过塞到了口袋里,拿起花扫了筹码后,和阿菊告别。 姓名:祝语 现身份:人间人 筹码:22 曾用身份:无 就在导播都以为祝语会接着寻找下一条线索而把大屏一半都设置成他的镜头时,屏幕却突然转向空地,紧接着便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fpd按照祝语的指示关掉了摄像机,看着面前面色唇色尽褪的祝语手足无措地想喊人,手臂却感受到了一个轻得不能再轻的下压。 是祝语再提醒他不要声张。 祝语咬紧牙关进到暗处,头痛,仅仅是头痛,但却是能痛到恶心的疼,接连地引起了肠胃炎发作。 他疼得意识恍惚,眼前的路都是模糊的,但心中只有一个信念。 不能被看见,不能被任何人看见,不管是粉丝,是公司,还是祀璧。 他都不要将这一面剖露到他们面前。 fpd连忙跟着他进来,听着他的干呕声,忍不住心疼道:“老师,录制先暂停吧,身体要紧啊。” “暂停了要扣你工资吧,这个黑屏是不是就要扣了,结束之后联系我助理,扣的我补上,现在发生的事,不要往外说。”祝语已经感到呼吸有些困难,把全身劲使到胳膊上,撑起自身重量,紧紧咬住泛白的唇瓣。 直到松口时唇瓣泛红,使他看起来气色不错,才对fpd招呼道:“老师,开机吧。” “不是钱的事,你还这么年轻,身体这样子,以后到了我这个年纪怎么办?”fpd架起摄像机,叹口气还是开了机。 祝语瞬间扬起笑容,将口袋中的纸条摸出来给镜头展示:“大家先看。” 纸条上写着三个字:谢谢你 祝语翻过来一看,毫不失落地回复:“不客气。” 话音刚落,便听到宁作我在喊他:“小祝老师!” 祝语回头一看,竟是除他以外的所有人聚到了一起。 祀璧走在最后,路过他身边,向他手中塞进了一片修剪圆钝的药片。 “我们刚从那边的……过来……” 宁作我在说什么,祝语已经疼得听不清了,只有手中的药片随着握紧的手心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怎么了,语儿?”边苏豫看他面色苍白还有些站不稳,忙过来搀他一把。 “没事。”祝语把胳膊从她手中抽出来,缓了缓,对她抱歉一笑,“蹲久了,眼前发昏。” “要不今天就这样吧,反正没什么胜负不是吗?”盛回忱赶紧提议道,反正他本来也看不出什么,只是跟在祀璧后面走来走去,早结束早收工,对自己也是一种解脱。 “在录。”祝语小声提醒道。 “罗刹鬼都没出来,各位就要这么结束了吗?”机械音从每个人的手环中传出。 “不结束。”祝语一口咬死,他还有要找的东西。 “结束吧。”祀璧说。 祝语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直直对上那双毫无感情的眸子,仿若刚刚将药片塞到自己手里的不是他。 “恭喜您,达成了隐藏结果,掠剩使的胜利。”机械音宣告着最后的结果。 “什么?”众人皆是一脸懵,只有祀璧不紧不慢地关上了自己发亮的手环。 “筹码已全部清算,请各位离开场地,前往松屿涧,感谢您的配合。”机械音毫无表情的播报,各个摊位上的人也陆续关掉摊位上的灯,向黑暗中走去。 “筹码已全部清算,请各位离开场地,前往松屿涧,感谢您的配合。” “筹码已全部清算,请各位离开场地,前往松屿涧,感谢您的配合。” 机械音不停地重复,直到六人全部走出场地才停下。 又是一个穿着蓝马甲的工作人员,拿着大喇叭堵在门口喊道:“恭喜掠剩使——祀璧,成为最终赢家,可获得优先进入权,请上车吧。” “我有异议。”祝语一出声,片场中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为什么是他赢?” “今日耽乐,诪张为幻,你们所在夜市,本就是弄虚作假,欺世惑人之地,一切皆为翻转之相。”工作人员只解释到一半,剩下的他台本上没有。 “若手中筹码为x,当手中没有筹码时,x=0,翻转之相,1/x为无穷大……”祀璧没说完,但祝语明白了。 他花掉了手中所有的筹码,以钱财为胜点的掠剩使得到了无穷大的筹码,自然是胜者。 “我明白了。”他淡淡道,向左一步扩开两人的距离。 实时弹幕: 有人在意一下盛回忱吗 盛回忱居然在掰指头 评论最热: 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若至吸引到而忽视我老公的高光 天啊,都成这样了,by到底谁在嗑[小黄脸无语] “那请祀璧老师上车吧,其余各位请稍等片刻,还有一个小环节,决定大家前往松屿涧的交通工具。”工作人员给祀璧打开了车门。 “稍等一下,请问有水吗?”祀璧问。 “有的,每辆车都备了矿泉水。” 祀璧点点头,跟着指示上了车,车却没有立刻开走,而是又被打开了车门。 祀璧拿着几瓶矿泉水下来,一人一瓶地分给众人,轮到祝语,他俯身小声道:“记得吃药。” “嗯。”祝语接过水,却不看他,手中没有棱角的药片,却扎得生疼。 实时评论最热: 哥你再近点就亲上去了《 》 27、荒岛求生 “老师,走吧。”工作人员见他停着不走,移开麦小声提醒道。 “嗯。”祀璧应下,却还是盯着祝语,看他疼得使不上劲,不顾工作人员阻拦,又走到他面前,伸出手。 祝语装作看不见,自己暗自较劲,因为疼痛而冰凉手却试到了一处温热,低头一看,是两个人的手因为瓶身太短而按在了一起。 不是紧张,但他确确实实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变快了,来者轻轻一拧,盖子便松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不说话。 寂静了几秒,祝语抬头看他:“不走吗?” “我要走了。”祀璧说。 我要走了。 两年前,他也是这么说的。 “走吧。”祝语说。 “你先吃药。”祀璧强硬道,“你吃完我就走。” “祀璧老师,”祝语反笑道,“你管的有些多啊,你是我的谁啊?” 转播室:“推近,拍正脸,拍出对峙感。” 摄像机一靠近,祝语便挂上笑容,对祀璧温和道:“谢谢,你力气真大。” 祀璧却皱起了眉,最后在祝语无可挑剔的笑容中败下阵来,无声叹口气:“不客气,加油。” “当然。”祝语毫不客气地接受他的祝福。 弹幕: 真的有人嗑吗…… ?他俩以前不是很好吗 早be八百年了 节目组nb,还敢拉近 cue流程的工作人员不敢轻举妄动,直到载着祀璧的车驶过拐角,才松了一口气,介绍下一环节。 “忙碌时刻,邂逅香浓咖啡,本节目独家小游戏,由众合集团旗下香浓咖啡独家赞助,广告之后,精彩继续。”工作人员说完广告词示意打板。 “各位老师,咱休息五分钟,放个广告,但是直播不断,vip用户可以选择单人镜头进行观看,请各位老师注意言行举止。” 祝语单手扣开药片,借着向口中倒入的水流一同送入了胃中,自己安静地蹲在了边边角角。 盛回忱见状,也往他这一蹲:“你找这地挺好啊,风吹不到,造型不乱。”说罢,还装逼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帅吧,哥今天特意五个小时做的造型。” “直播开着。”祝语嘴唇微动。 “我知道,我就是要粉丝知道我为他们付出了多少心血。”盛回忱小声从牙缝中挤出字来。 “今天垫增高鞋垫了吗?”祝语毫不避讳地对他施之一笑,吓得盛回忱花容失色立刻伸手要捂住他的嘴,却在半空被拦截。 弟,你刚刚拧不开瓶盖是假的吧,哥的手在你手里为什么动不了了。 盛回忱自我澄清,迅速公关:“别乱说!我净身高180,体检报告上都是。” “那可能是你长高了吧。”祝语站起身,借着撩发擦去额头上的冷汗,看着同样起身却只到他眼睛的盛回忱,低头去看他的鞋。 祝语的fpd也跟着他的视线往下走,被盛回忱一把把住镜头往上提:“真是个冒昧的家伙啊。” 祝语下意识回首对上镜头,熟练歪头一笑,向场地中心走去。 盛回忱:“我知道弹幕在夸他帅,夸要一起夸知不知道,也要夸夸我。” 最热弹幕: 精灵王子和矮人王 “欢迎各位回到《流量至上》直播现场,本环节名为,”工作人员不怀好意地顿了一下,“‘孤岛大求生’,会按照各位的回答实时生成热搜标题,按照实时讨论度进行排名,也算是给大家输了的福利之一,提前感受节目的核心评判标准。” “每道题,每个人,都要回答哦,如果你觉得他回答的不对,请及时拆穿,他的回答热度会归你所有。” “那么请听第一题,资源分配,这里只有四瓶淡水,而在场五个人,你要如何分配?” “平分。”边苏豫毫不犹豫道,“把四瓶水平均分成五份,保证大家都有水喝,再一起去寻找新的水源。” #四个瓶子装五瓶水——异想天开#话题讨论度577057 “我提议先让体力不好的伙伴优先喝一瓶水,保证大家都有体力,其余三瓶,大家有需要再动。” 梁晋西此话一出,幕后的营销组立刻打字。 #年龄绑架#438898 “嗯……”宁作我思考一会,学着两个前辈,试探道,“先拿出……” 还没说完,她就又嘘了声,看看周围的拍摄人员,灵机一动道:“让各位拍摄的工作人员先喝,他们拿着机器比我们要累很多。” #208w的仁慈#988967 新增热评: 流量至上节目组没水喝舔了一下自己的嘴被毒死了 熬夜背梗的盛回忱终于迎来了自己的专场:“当然是越想越难过,吊死在沙滩上。” #乱套公式扣钱#897723 “四瓶水就够了,因为有人跟比特币一样,没有跌还只涨。”祝语不遑多让,说完还看轻飘飘了一眼梁晋西,摄像稳住手正准备跟着,奈何移得太慢,没拍到究竟是何人。 营销组紧跟评论热点:#绝命毒师#1298223 梁晋西面不改色,甚至还笑了一下,全然一副不是在说自己的样子。 “第二题,人性抉择,假设各位被单独扔在了岛上,但是可以带本期的一位mc与你同去,你会选择谁?并说明原因。” “我选边边姐,”宁作我首先作答,“边边姐收拾东西超级顺,而且边边姐做饭也很好吃。” 边苏豫跟着道:“我也选卿卿,卿卿是女孩子,我们两个相处起来比较合拍,也不会无聊。” “我选小宁。”梁晋西的回答令人意外,甚至正主也好奇道,“梁老师为什么会选我?” “因为你很像我的女儿,看着你会很安心。”梁晋西笑得慈祥解释道。 “梁老师想女儿,为什么不带照片?”祝语直击要害,“难道活人,更能达到您的阈值吗?” 实时弹幕: 有人觉得语儿这句有点惊悚吗 你不是一个人 怎么感觉语儿跟他有过节 互联网真是换了一批人 “害,我离婚时女儿判给了前妻,已经很久没见过了,照片什么的,只有手机相册里有,她也不爱拍照,很久没有更新过了。”梁晋西张口就是卖惨,说得弹幕都信了,纷纷指责祝语出口伤人。 热搜榜一:#祝语刻薄# 远在金南的易时春:“让公关组上班。” 祝语轻“嗯”一声,不再搭话。 弹幕瞬间炸锅: ?他不道歉吗 他道什么歉?一个中年男人要带一个小姑娘,ljx才应该道歉吧 拿人家隐私开玩笑,没素质 弹幕能不能专注自家,少操心祝语 是是是全世界都是你们对家,路人没天理 祝语**全家**你*****(已禁言) wc你们骂这么脏 前队友家粉管好嘴 “你选谁?”盛回忱悄悄凑过来问祝语,“咱俩通个气,免得祀璧没人提。” “我选……盛回忱。”祝语不搭理盛回忱,却直接说了他的名字。 你不选我,那我也不选你。 碧玉超话: 导演我们家steve好像出现了 “我?”盛回忱完全没料到他会选自己,愣了一下,“没想到我的人格魅力这么大,你也被哥迷倒了吧?” “因为我觉得他的自信能让我们渡过所有难关,我很喜欢这种乐观的处事态度。” 盛回忱:“你是在夸我吗?” “是啊。”祝语被他一问,反而有些不自信起来,“我语言表达能力,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那我就选不在场的祀璧吧,我猜他一定是个合格的营养师,能帮我进行合理的膳食搭配,让我活得更久一点。”盛回忱回想起祀璧往祝语手中塞吃的的动作,自然而然地认为他会是个居家必备好男友。 本场热搜: #祝语没选祀璧# #梁晋西离婚# #流量至上别嗑了回家吧好不好# #边苏豫的行李箱到底有多满# #女孩子们的友谊# “第三个问题,最简单的一个问题,不考虑安全和食物供给,带三样东西,会带什么?” “耳机,手机,充电宝。” 祝语秒答。 #网瘾少年# “画画用的东西,画报,……手机。”宁作我抉择了一下,还是选上了手机。 #吃静物考不上大学# “防晒,舒适的衣物,相机。”边苏豫并没有选择手机,而是选择了相机。 #一生出片的z国女人# “保温杯,墨镜,帽子。”梁晋西将老年人的人设贯彻到底。 #怎么不带保健品# 盛回忱其实还没想好,奈何其他人都说完了,只好随便道:“零食,床,电脑。” #把我房间的摄像头拆了# “截止九月二十一日晚九点三十七分零九秒,本环节的热度第一是……”工作人员故意停顿,引得弹幕一片讨论,听到耳机中导演说数值达标才继续道,“我自己,#流量至上#,实时热度2569721,谢谢大家。” 弹幕: …… …… 我还是第一次见把自己算进去的官方 “接下来宣布第二名,宁作我,#208w的仁慈#2036575,恭喜,可以率先选择前往松屿涧的交通工具。” 他侧身掀开红布露出身后排列的交通工具,从左到右依次是滑板,代步车,自行车,电动车和老头乐。 “好土啊。”盛回忱轻声吐槽道,“家人们,我还在城里吗?” 宁作我皱起眉头:“这都没配备导航啊。” “我们工作人员会跟着你走的,路上会给你指路。”工作人员指指身后的四轮机动车。 “谢谢啊。”宁作我尬笑两声,因为裙子和鞋子的原因,不得不选择了坐上去后没什么形象的老头乐。 “第三名,#绝命毒师#,恭喜祝语,请做出你的选择。” 祝语手指向自行车的那一刻,工作人员抓住热点,直接问道:“不选电动车是因为不会吗?” 评论区: ber,你们的节目组请嘉宾能不能做一下背调,语儿天天骑着电动车上学的照片是一点也不看啊 回复:谁跟你们粉丝一样天天 盯着人看,真搞笑 “会是会,但自行车更能锻炼身体嘛。”他说着,调了调自行车的座椅,两条长腿横跨在两边,显得有些憋屈,临走前看了盛回忱一眼。 易时春看着转播镜头缝隙中穿着礼服裙的边苏豫,无声叹了口气,这孩子又玩舍己为人的一套。她拿起手机编辑好内容,即刻让营销部准备上热搜。 “接下来依次是,盛回忱,边苏豫和梁晋西老师。” 盛回忱想起祝语临走前的那个眼神,大眼睛一眯,恍然大悟:“我选滑板,正好给大家展示一下我的风姿卓越。” 这上有老,旁有女的,他也没得选了,总不能他踩着代步车当风火轮玩,让梁晋西去滑滑板吧。 “我选代步车。”边苏豫话音刚落,热搜榜上有名。 #边苏豫职场中咖位还是资历# 弹幕: 无趣,又是老一套唯资历论 不这么做会被骂吧,体谅一下 难道你真要看老头玩滑板,老头玩代步车 ?不要年龄歧视好不好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梁晋西把上了电动车的手把,一拧便到了门口,没几分钟便赶上了祝语。 “哟,您骑上了。”祝语轻嗤一声,主动慢了几步让他先走, 梁晋西仿若未闻祝语话中的嘲讽,只是笑着点头,加快速度朝着松屿涧的方向驶去。 祝语倒是慢慢悠悠地往过骑,找地方停好他的非机动车时,门前的宁作我正在犹豫她今晚的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