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他上瘾,反被蒋队压墙吻》 第一章老公 “黄医生,你和你老公竟然没那个过?!” 听着小护士惊讶的声音,黄初礼连忙用力捂住她的嘴:“嘘!” 要不是今天科室聊起结婚话题,她恐怕都要忘了自己结婚一年的事情了。 当初登记的时候,她的那位老公就因为工作特殊性,领证的时候也只是上头的一份文件批下来,她自己去领的结婚证。 到明天刚好是他们结婚一周年,但她还没正式见过这位老公…… 小护士连连点头,刚想说什么急诊就送来了一片患者,有大型爆炸事件发生! 黄初礼不再多想,和小护士一起跑出办公室抢救病人! 她跪在意识昏迷的患者身上,白大褂上已经被晕染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她神色专注为患者做着心肺复苏,头发有些垂落下来,一分钟100次到120次的心肺复苏让她此刻完全没力气去顾及其他任何事情。 所以并没有注意到站在前面身穿迷彩作战服的高挺男人。 男人扫了眼她们这边的情况,而后毫不犹豫把拐杖还给身旁的战友,动作迅速朝她们跑来,从后面推上担架床。 “诶!蒋队……” 护士轻松了不少,下意识扫了他一眼,男人作战服袖口挽起,露出的小臂青筋暴起,充满属于男性魅力的爆破力感,让人不由觉得心安。 对于身后突然多了一个人这件事,黄初礼完全没有不知情,她只是觉得担架床的速度快了很快,但并没有多想。 男人一路将她们送进手术室,看着手术灯牌亮起,才轻呼了一口气。 也在这时,他身后响起一阵拐杖杵地声,还伴随着战友的幽幽抱怨声:“我说蒋队,你还记得今天来医院的目的是什么吗?” 蒋津年漫不经心扬了下眉,垂眸睨了眼他行动自如的腿:“秦简,你的腿不也跑的挺溜,今晚的训练……” “哎呦哎呦!”秦简一听他说训练两个字,立马开始装疼:“蒋队,你千万别提,一提它就疼!” “是吗?” 蒋津年倒是没揭穿他的拙劣演技,低头看了眼手上沾染的血迹,脑海里女人清灵的眼眸一闪而过,不由轻抬了眉:“走吧,去找医生。” 秦简讪讪跟在他身边,拼命扯着话题,生怕他又提起训练的事情! 毕竟这特战队就不是人待的地方,每天的训练都不把人当成人对待,其中最狠的尤为蒋津年,各项负重训练都能胜任! 夜晚的急诊室很是燥热,经过大半夜的救治,此刻已经安静很多。 黄初礼从手术室出来,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她揉了下脖子,还不等缓口气,护士长就跟了过来说:“黄医生,李医生还在手术,办公室里他负责的那位军人已经等了挺长时间了……” 听到军人两个字,黄初礼表情微怔,也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了,点了点头:“我现在过去。” 她跟护士长分开后,就回了办公室。 刚推开门,准备摘口罩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道低沉懒散的声音:“这几天的训练你逃不掉。” 黄初礼脚步一顿,缓缓抬眸,看向办公室里的那道高挺身影。 在她视线投过去的一瞬。 蒋津年的目光也落过来。 四目相视。 她怔了下,率先慌乱收回视线,强装镇定,走过去:“是谁受的伤?” 也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秒,蒋津年微不可察轻笑了声,嗓音慵懒磁性:“医生,这么明显的问题还需要问吗?” 男人的声线一如既往的撩人,就像混合了电波一样,发酥。 黄初礼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蠢,她耳尖微红了些,默默将口罩拉紧一些,看着秦简说:“你坐下,把裤子卷起来。” 秦简对于她的话全程照做,要多配合有多配合。 “就是从高处跌落造成的骨折,要打石膏静养一段时间。” 她一边说,一边抬眸看向身旁的男人,目光带有几分不自禁的躲闪。 “嗯,都听医生的。”蒋津年毫不掩饰注视着她,英俊的眉眼含有几分淡淡笑意。 黄初礼受不了他这样犯规的目光,视线扫过他肩上的一杠三星的肩章,心中不由轻叹了声。 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厉害了,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蒋津年果然是天之骄子。 走到哪里都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不过,看蒋津年的反应,应该是没有认出她吧? 不给黄初礼多想的机会,李逊就回到了办公室。 她怕李逊叫出自己的名字,借口还有患者,溜的要多快有多快。 一路小跑来到护士站的休息室,看着镜子里自己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她就想哭! 哪有人第一次遇到年少时的暗恋对象兼现任老公的是顶着三天没洗的鸡窝头啊! 她也太倒霉了吧! 不过她不清楚,刚才是蒋津年真的没有认出她?还是装作没有认出她?毕竟自从高中毕业后,他们就没有再见过面,他们结婚这件事也是双方父母促成的…… 秦简的腿被打上了石膏,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想起刚才的那位女医生,他就忍不住笑着说:“蒋队,美女就是美女,哪怕戴着口罩也能让人轻易分辨出来,你说是不是?” 蒋津年回想了下刚才看到的胸牌。 京北附属医院。 急诊科:黄初礼。 胸牌上女人的照片,笑容很甜,让人一眼难忘。 又想起她躲闪的眼神,蒋津年轻缓勾了下唇,语调挺淡的:“没太在意。” “没在意那刚才还一直盯着人家看,都给人家看害羞了,不是?” 秦简小声反驳了句,在看到他投来的从容目光时,立马识趣闭嘴。 经过护士站,蒋津年似不经意间往里面扫了眼,而后慢条斯理提醒他:“别乱说。” 秦简嘿嘿一笑,走到电梯前面,停下脚步,朝他敬了一礼,中气十足应了声:“是!蒋队!” 他的动静引来周围不少人的目光,蒋津年很轻的笑了声:“放下吧。” 秦简听他的命令放下手臂,对于蒋津年这个队长,他是打从心底佩服。 不仅是因为蒋津年的年轻有为,更多的是因为出任务时遇到多少次危机,他处于生死边缘时,都是蒋津年把他从死神手里救了回来! 他们队里包括上级,对于蒋津年都是十分认可的程度,队里的每一个成员也都是打从心底的敬佩他! 从医院出来,蒋津年刚坐在越野车的驾驶位置,手机铃声就响了。 是家里打来的电话。 无非是知道他休假的事情,催着他去见那位从没见过面的妻子。 所以他也自觉没接。 电话响了几个后,就不再坚持打了。 而是改为发消息:【回京北了,也不回家看一眼,知道家里人有多担心你吗?】 【你奶奶那么大岁数了,每天都在担心你。】 看到这两条信息,蒋津年脸上浮现几许动容,刚准备拨回电话。 家里的消息就再次过来,话锋转的很快。 【哪有人结婚一年,连老婆长什么样都不清楚!】 【为了不让你奶奶担心,你老婆的联系方式我发给你了,必须去见。】 【事后记得打报告反馈结果。】 他母亲的办事效率一向很快,蒋津年靠在椅背上,无奈扬了下眉,不过他目前还真的没有去见那位的打算。 毕竟当初领证的事情,也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家里以他的名义去和上面申请的,等他出任务回来后,就莫名成了已婚身份。 刚知道这件事,他只觉得脑子都是懵的,更加生气家里人自作主张的决定! 所以这次出完任务回京北,他生气中还保持理智,是想去和上面申请撤销结婚这件事。 但下一秒,在看到家里发来的照片后,他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脑子里浮现起刚才女人那双清灵的眼眸,他指尖微动。 思索片刻,他复制屏幕上的那串号码,搜索好友。 看到跳转出的名片上显示的黄初礼三个字后,他瞬间改变了想法。 第二章魂牵梦绕 很巧。 但她不是有男朋友了吗? 怎么突然又和他结婚了? 蒋津年眸色深了深,斟酌片刻,还是按下了请求添加好友的提示。 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皮时,黄初礼才走出医院,呼吸着新鲜空气伸了个懒腰。 但满脑子,仍旧是挥之不去的蒋津年。 她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但熬了整个大夜,她回到家后,就跌在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 醒来时,是被一通刺耳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的接起,耳畔却不由自主响起的都是蒋津年低沉磁性的嗓音。 年少时喜欢的人,果然是最难忘的。 只是一面,竟然就让她这么魂牵梦绕。 但他没有主动提起结婚的事情,她也不好说什么,思绪混乱中—— 所以她也自然没有听到电话那边说的事情,只是意识模糊应了声:“嗯,好。” “那我把见面的地址发给你。” 那边对她的松口还有些意外,又怕她拒绝,多劝了句:“小初,你既然已经选择结婚了,不能把自己困住……” 黄初礼怕她再念叨,只能连连应下,好不容易才挂断了电话。 卧室里很安静,她坐起身不知所措揉了揉头发。 刚才家里人打电话让她去和蒋津年正式见一面…… 黄初礼强忍着心乱的感觉,从衣柜里挑选着满意的衣服,满脑子都是明天的见面场景。 但世事难料,第二天一清早她就被紧急叫回了医院。 一整天都忙的脚不沾地,连摸手机的机会也没有。 蒋津年在咖啡厅等了一天,也没有等到她的到来。 他找到医院的时候,黄初礼刚从病房出来,随手摘掉口罩低头看着手中的病历。 察觉到前面的目光时,她不由抬眸看过去—— 就看到男人修长的身形正倚靠在走廊墙壁上,不同昨天穿着严肃作战服的样子。 他今天穿着一件休闲白衬衫,宽肩窄腰,是人群里能够一眼瞩目的帅气。 不自知的撩人又透露着几分漫不经心。 黄初礼怔怔望着他,眼睫轻轻颤了下,完全忘了所有反应。 蒋津年率先迈步向她靠近,勾唇一笑:“黄初礼,好久不见。” 听到他叫出自己的名字,黄初礼心不受控怦怦跳了几下,脚步悄然后退几步,下意识不重新戴上了口罩,强装淡定点了点头:“嗯,好久不见,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她心里期盼是在刚才那一瞬,起码她今天洗了头! 可现实却给她当头一棒,蒋津年实话实说:“昨天你在担架车上抢救患者时,就认出来了。” “……” 黄初礼浑身一僵,想晕! 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她今天是想化个妆的,但医院的电话实在太急! 蒋津年将她的细微反应看在眼里,做为特战队的队长,他对任何事都有极强的洞察能力。 沉默片刻,他主动缓和着气氛说:“你还是和上学的时候一样。” “一样什么?”黄初礼脱口而出的担心追问。 蒋津年看着她这么在意的样子,褐色的瞳孔里蕴着一层浅薄的笑:“一样的漂亮。” 听到他的夸赞,黄初礼神情多了几分羞涩,抬手撩了下耳边的头发,低低地应:“谢谢,虽然是客套话,但我也就当真了。” “黄医生,我说的是认真的。” 蒋津年一瞬不瞬注视着她,思考几秒,还是斟酌地问:“我记得你大学时候谈了一个男朋友,现在呢?” 黄初礼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平静回答:“他啊,他死了。” 蒋津年神情微诧:“分手了?” 黄初礼表情挺淡的:“字面意思,出车祸死了。” 还是在带白月光出国私奔的路上,尸体到现在都没找到。 不过这些黄初礼并没有和蒋津年说,回过神,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神情,主动缓解气氛:“葬礼都过去两年了,对了,你今天找我是因为……” 她说到这里,摸不清蒋津年的态度,就默了声。 见蒋津年笑而不语,好奇看着他:“你……笑什么?” “我想和你聊聊。”蒋津年笑着应了一句。 “什么?”黄初礼忐忑看他。 蒋津年眼含笑意,淡淡出声:“结婚的事情。” “等我十分钟好吗!” 黄初礼双手合十和他拜托了下,紧接着也不等他的反应,就直接转身往护士休息室跑。 小护士看到她神色这么匆忙,连忙问:“黄医生,是有病人需要抢救吗?” “不是病人,是我需要抢救!” 黄初礼知道有一个护士会常常带化妆品过来,和她借了化妆品后,意外得知她还有条刚拆封的裙子,就一并都“打劫”了! 走之前,不忘朝小护士丢下一个飞吻:“裙子钱我晚上转给你!” 蒋津年等了她十多分钟,以为她是要去处理患者的事情。 “不好意思,等久了吧。” 黄初礼重新站在他面前,面色含羞注视着他。 蒋津年缓缓抬眸,在看到她时,眼底划过一抹惊艳。 女人穿着一件粉色吊带收腰连衣裙,浓密的长发披散在身前,肌肤胜雪,五官精致明媚。 他敛下眼底的波动,轻笑了声:“医生的速度果然很快。” 黄初礼弯眉笑了笑,客套应了句:“肯定没有你快。” 这句话听在所有男人耳朵里,都挺别有深意的。 蒋津年眉梢轻抬,倒是没说什么。 黄初礼丝毫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她现在憋了一肚子问题,想要问他。 粉霞已经晕染整片天空,形成一种天然的暧昧氛围。 黄初礼找了一家整体气氛很浪漫的餐厅,坐在他对面,踌躇开口:“好久不见,你这几年……怎么样?” 第三章退缩 自从高中毕业后,她就不怎么和班里的人联系了,只是听班长提过一句,蒋津年当初报的志愿是国防科技大学。 高中时代他就是风云人物,以他的能力和家世,能考进去毫不意外。 但进到大学后,他的一举一动就变得格外神秘了。 昨天又见他穿作战服的样子,所以黄初礼现在还挺好奇他现在的具体兵种是什么。 当初结婚的时候,她只是见到蒋津年的资料上说是在部队,其余什么都没有多问,就头脑一热的答应了结婚这件事, “感情生活一直处于空白状态。” 蒋津年嘴角轻缓勾起:“所以家里人着急,就在我出任务不知情的情况下,提交了结婚申请。” 黄初礼有些意外他感情上的空白状态,毕竟在高中的时候,就有很多人传他和他那位毫毫无血缘关系,寄住在他家里的妹妹两情相悦。 男帅女美,他们确实很般配。 她也以为,他们两个人毕业后就会在一起,然后经过种种原因分开。 但现在相比于他感情的空白,她更意外一点,惊讶问他:“我们……结婚的事情,你之前并不知情吗?” 蒋津年摇头:“不知情。” 黄初礼轻轻点头,但也不好多追问什么,只好拿起酒杯轻抿了一口饮品,才继续问:“那工作上呢?” 蒋津年神色变得有些为难,沉默半晌,缓声解释:“抱歉,这个不能说。” “但是也不能骗你。”蒋津年注视着她那双稍显错愕的漂亮眼睛,嗓音低沉认真:“我这个职业的危险系数很高。” 黄初礼不自禁握紧手中的刀叉,忐忑地问:“有多高?” 蒋津年坦然回答:“每一次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 听到他的回答,黄初礼心中的少女梦逐渐变得清醒,她今年27了,不是17岁,真的承受不住那些随时会发生的生死离别。 她轻轻抿唇,一时之间不知道再说什么。 蒋津年看出她的想法,默了片刻,问她:“和我结婚之前,你不清楚我工作方面的危险性吗?” “不清楚……”黄初礼轻咬唇瓣,如实说:“我只听我妈说了,你职业是有特殊性。” 蒋津年了然点头,看着她一脸为难的样子,轻笑着问:“是因为也被家里催的急,所以遇到熟人,就冲动答应结婚了吗?” 黄初礼不好意思笑了笑:“也有这一部分原因吧。” 当初和他结婚这件事,的确有冲动的成份。 蒋津年看出她的想法,也没有勉强,主动缓解气氛说:“结婚是大事,的确需要各方面了解后好好考虑,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做起,如果你还是无法接受,我可以和上面申请撤销这段婚姻关系。” 黄初礼努力扬起一抹笑:“好。” 虽然是这么说,但这顿饭黄初礼还是吃的有点心不在焉,中途,她就接到医院的电话,让她快点赶回去。 蒋津年将她送到医院门口,同她分别的时候,忽然说:“我的好友,你还没有通过。”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黄初礼才想起这件事,从列表里找到他的好友验证,按下同意键。 蒋津年拿出手机确认和她加了好友,才出声道别:“有时间再联系。” 黄初礼勉强笑了笑,她心里很清楚,他们之间应该不会有任何联系了。 目送他高挺的身影上了那辆黑色越野车,黄初礼刚准备转身,脸上就被迎面泼了一杯冷水。 “玩笑而已。”泼水的女人语气撒娇:“初礼,你不会生气吧?” 黄初礼抬手擦掉脸上的水渍,难掩生气看着她:“涂月,你有病就去挂精神科,懂吗?” 从她们同一天进医院的开始,涂月就开始明里暗里的针对她,只因为她的能力和学习的速度比她快。 涂月嫉妒,却从不想提升自己,反而只想对她耍手段。 涂月模样无辜:“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你不至于吧,而且你今晚有大夜,我也是好心想帮你提提神。” “医生提神的方式都这么特殊?” 也在这时,黄初礼身后缓缓响起一道沉稳有力的男声。 涂月表情有一瞬的慌张不自然。 蒋津年垂目注视着黄初礼,关切问:“没事吧?” 黄初礼轻轻摇头,忍着心里的火气,瞥见小护士正好拿着科室的咖啡外卖过来,毫不犹豫拿起其中一杯就朝涂月泼了过去! “啊!” 她的动作猝不及防,涂月脸上此刻全部都是咖啡,尖叫出声:“黄初礼,你是不是有病!” 黄初礼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心里才算舒气,扬起一抹笑:“看你累了一天,小心开车犯困,帮你提提神,你不会生气了吧?” “你!”涂月拿手指她,但顾及还有蒋津年在场,只能努力维持着形象,冷冷哼了声,与她错身离开。 黄初礼冲着她的背影小幅度挥了下拳,低低地说:“下次惹我,还泼你!” 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直到听见一声轻笑,才恍然回神。 迎上蒋津年那双含笑的眼眸,她怔了一秒,才堪堪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举动,尴尬笑了笑:“我……” “这也算是医生的一种专属提神方式吧。”蒋津年看出她的窘迫,主动替她解围。 黄初礼轻轻揉了揉眉心,讪讪一笑:“算是吧。” 她刚才实在太投入和涂月对线,就有点忘了蒋津年的存在…… 收到一条消息,蒋津年神色微凛,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抬眸看她:“黄医生,下次一起吃饭吧。” 他想更进一步的想法很明确,黄初礼唇瓣微抿,想到他在餐厅说的话,有一点犹豫。 她不想陷入一段患得患失的感情里。 就在她准备出声拒绝的时候,蒋津年忽然靠近她一步,微微俯身注视着她—— 目光相视,黄初礼怔怔望着他。 男人身上独有的清冽干净味道围绕在她鼻尖,让她心不受控的怦怦跳动。 这样近距离的相处,她的眼里全然都是蒋津年深邃迷人的样子,全然忘了所有反应。 “不行吗?”蒋津年注视着她出神的样子,嘴角噙着淡淡笑意,问她。 他的声音仿佛带有蛊惑性,黄初礼鬼使神差就点头应了下来:“好,下次见。” 蒋津年被她逗笑:“下次见,我给你发消息,走了。” 他说着,和她点头笑了下,才转身离开。 望着男人高挺的背影,黄初礼久久不能回神,还是肩膀被小护士轻轻拍了下:“黄医生,人家都开车走了,擦擦你的口水吧。” 黄初礼下意识抹了下唇角,直至那辆越野车离开,才不紧不慢收回目光:“人都是视觉动物,拥有不了总要看看吧。” 小甜打趣她:“刚才那位是谁啊?看着对你的兴趣也很大啊,怎么就拥有不了呢?” “我的那位老公。” “什么?!”小护士一脸诧异:“可你们看起来可不像夫妻!” 小护士说着,又想起之前和她的聊天,意味深长地说:“黄医生,你这位看起来不像是不行的样子啊?你们真的一次……” “打住你邪恶的想法!” 黄初礼和她一起转身走进医院,说了事情的经过,然后轻叹一口气:“有缘无份,没办法。” 小甜还是挺能理解她的想法,和她回到科室,一边备药点头赞同:“连做什么的都不能透露,那确实很危险,还是算了吧。” 黄初礼敛下眸底的情绪,没再继续说什么,只是晚上在办公室空闲的时候,没忍住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蒋津年的联系方式,思绪万千。 后半夜来了急诊病人,她专注投入在手术里,没再继续想这件事。 之后几天,急诊依旧忙的连轴转。 黄初礼完全没心思想私事,直到周五凌晨下了手术,她收到一条消息。 【黄医生,现在有时间见一面吗?】 第四章衣服脱掉! 凌晨一点,黄初礼在医院门口见到了蒋津年。 男人身形高挺穿着作战服,侧颜英挺,下颚线流畅,正靠在越野车边,偏头注视着不远处的安静景象。 黄初礼双手放在白大褂的衣兜里,不动声色朝他走过去:“这么晚找我,有事吗?” 闻言,蒋津年回神看她,目光毫不掩饰落在她脸上,勾唇一笑:“刚出任务回来,第一时间想见的是黄医生,就抱着试试的想法,没想到能够约到黄医生。” 他视线始终不离她,嗓音很是撩人。 黄初礼神色有过一丝不自然,忍耐着心中的异动,没接他这句话,只是强装镇定地说:“这么晚过来,应该不只是说这些的吧?” 蒋津年嘴角漾着弧度,直起身看她:“家里人让我打见面报告,所以我想问问黄医生,对我的印象怎么样?” 黄初礼有意避开他炙热的目光,轻声回答:“挺好的。” “那对于结婚有继续下去的想法吗?”他定定凝视着她的反应,嗓音低沉追问。 黄初礼深吸一口气,原本想干脆拒绝他,但在抬眸看到他那双深邃的眉眼时,又瞬间有点退缩了…… 她唇瓣微张,看着他,拒绝的话,就像中了邪一样,怎么都说不出来。 看出她的为难,蒋津年眉梢轻扬,思索片刻,换了种温和的方式表达:“我明白你的顾虑,你放心,我们可以先慢慢相处,一切按部就班的来。” 黄初礼放在衣兜里的手不自禁蜷起,一瞬不瞬看着他,心中想要冲动答应他的想法几乎快要冲破表象的这份平静。 从前在高中的时候,她甚至都不敢想会和他有这样的一步。 她觉得蒋津年就是挂在天边的月亮,看着近,可却又遥远的不得了,她根本配不上。 晚风微微吹拂,带动她耳侧的发丝轻轻飘动,就在黄初礼想要冲动答应的时候,一道急促铃声忽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让她的理智渐渐回拢。 她赌不起,也承担不了那份随时会失去伴侣的风险。 看着蒋津年神色凝重接完电话,黄初礼刚准备出声,就听他率先说:“黄初礼,认真考虑一下我。” 不给黄初礼拒绝的机会,他就已经迅速上了车,降下车窗和她说:“有急事,下次见。” “诶……”黄初礼看着他的车疾驰而去,很快不见踪影,无奈叹了一口气。 神出鬼没。 真是神秘的不行。 她转身回到医院,就接到了秦愿的电话:“明天休息吧,我刚好也杀青,一起去逛逛?” “我明天只想睡个天昏地暗,你饶了我吧!秦大明星。” 黄初礼揉了揉脖子,和她随意聊了几句,按下电梯键,不受控想起蒋津年,想了想还是和她说了结婚的这件事。 秦愿认真给她分析:“你那位前男友都死了那么长时间了,肯定没有诈尸的可能性了,现在这位老公又是你的白月光,你要是真离了,你不后悔啊!” 诈尸? 黄初礼听的后背一阵凉,观察了四周一遍,才犹豫地说:“可是他的工作……” “管他那么多,能拥有一时是一时。”秦愿说的有理有据:“初礼,你动动你聪明的脑袋想想,拥有过又失去是不是比从未拥有过好很多,起码你不会留下遗憾啊。” “要是你真的拒绝了,那这件事肯定是你一辈子的遗憾。” “最重要的是,你就不想体验一下你那位白月光男神的活儿好不好?不都说军人……” “啊!”黄初礼听的脸热:“打住打住!” 但这番话黄初礼听到心里了,回到办公室,她就在斟酌该怎么给蒋津年发消息。 聊天框里的消息删删减减,最终在天亮的时候,她才按下发送键。 【我想好了。】 【等你回来,我们认真聊聊吧。】 她这条消息发送后,就像是石沉大海一样,半个月都没有得到回复。 黄初礼甚至一度觉得是不是蒋津年反悔了? 小甜也观察了她大半个月,在她值夜班的这一晚,看着她又对着手机出神的样子,忍不住问:“黄医生,手机里到底有什么啊?” 黄初礼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扣下手机,轻咳一声:“你猜猜呢,病人都查完了吗?” “当然都查完了。”小甜深究看着她:“黄医生,你最近很不对劲,像是春心萌动啊!怎么,和你那位神秘的老公浪漫了?” “……” 黄初礼被她戳中心事,不自在站起身,正想说什么,就有例急诊过来了。 她神色凝重和护士长了解情况。 “黄医生,患者因为单方面出轨被女朋友发现,两人发生争执,女朋友气不过,就趁着患者睡着的时候,连捅了患者二十刀……” 闻言,黄初礼和小甜对视一眼,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急诊待多了,她很快就专注投入在了手术中。 手术将近两个小时,她刚从手术室出来,就被警察叫到一旁询问患者的伤情。 黄初礼如实回答:“患者虽然身重二十一刀,但是刀刀都避开了关键部位,所以算是轻伤。” 警察诧异看她:“轻伤?” 黄初礼点头:“他女朋友应该是学医的吧。” 她这句话一出,警察看她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怪异。 黄初礼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看他:“没错,学医的女生就是这么有勇有谋。” 随着她话音落下, 转眸就看到了等候在不远处的蒋津年。 而她身上的手术服还没来得及换下,头发也因为刚摘下无菌帽,很是凌乱。 “……” 就是这么巧。 她每次没有形象的一面都能被他正正好看到。 黄初礼心里挣扎了一番,还是认命朝他走了过去:“来之前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她说着,视线就无意扫过他衬衫腹部印出的印记,作为医生,她一眼就能分辨出这是血迹。 黄初礼神色顿了下,情绪不明。 蒋津年轻咳一声,观察着她的反应,主动出声:“没什么大问题……” 黄初礼没说话,只是上前一步,撩起他的衬衣,看了眼他腹部上的纱布渗透出的血迹,随后淡声道:“和我过来吧。” 蒋津年抿了下唇,跟着她一起进到办公室。 “把门关上。”黄初礼把手洗干净,消完毒看着他把门关上后,又说:“衣服脱掉。” 第五章惊吓! 办公室里很安静,蒋津年站着没动。 黄初礼把纱布放在桌子上,抬眸看他,别有深意地问:“蒋队长这是害羞?” 蒋津年轻扬了下眉,沉默片刻,没再有任何犹豫,干脆脱了衬衣,露出精瘦的身材。 黄初礼视线似有若无扫过他结实的胸膛,然后缓缓落在他肌理分明的腹部线条上,随着他的动作起伏,肌理下埋藏着他附属于男人魅力的野性。 她眉梢微不可察微扬了下,而后目光定格在他胸膛交错纵横的疤痕上,掩下眸底微动的情绪,淡声道:“过来,坐下。” 蒋津年看着她的反应,坐在她面前的椅子上,等着她主动出声。 但黄初礼整个包扎过程都很安静。 桌上的夜灯很朦胧,蒋津年深深注视着她,忽然轻笑一声。 听到他的声音,黄初礼下意识抬眸。 蒋津年倾身靠近她,一瞬不瞬看着她澄澈的眼睛问:“黄医生,你想好什么了?” 黄初礼心中微动,面不改色迎着他深邃的眼眸,对他的问题不答反问:“你呢?想好了吗?” 蒋津年勾唇一笑,视线不离她的眼睛,嗓音低醇:“我想的很清楚,选择权全在你。” 黄初礼眸光微微波动,随后轻轻垂下眼睫,看向他身上深度不一的狰狞疤痕,忽然问他:“这样的伤,对于你们而言,是不是不值一提?” 她能看出来,他腹部的伤口是因为子弹的擦过,而造成的深度擦伤。 蒋津年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微微怔了下,随后坦然承认:“确实不值一提……” 然后,不等他话音落下,腹部猛地传来一下刺痛感,他嗓间溢出一声闷哼。 黄初礼看着他诧异的目光,不紧不慢地说:“貌似也没有蒋队长说的那么轻松啊,以后多注意。” “……” 蒋津年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轻咳一声,视线与她交汇,迟疑了一秒,最终还是屈服点头:“好,下次多注意。” 黄初礼弯唇轻笑,替他处理好伤口后,才随手把衬衣递给他:“穿上吧,这几天尽量避免注意剧烈运动,小心拉扯到伤口。” 她一边说,一边整理着医药箱,察觉到男人炙热的目光,顿了下,转眸看他:“你想说什么?” “黄医生,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蒋津年这次问的很直接:“考虑的怎么样?” 黄初礼视线停留在他肆意英俊的眉眼上,此刻能够清晰听到自己节奏混乱的心跳声。 似是过了许久,她呼吸不自觉的变柔起来,轻轻应了一个字:“好。” 她觉得秦愿说的很对,如果她不抓住这次机会,以后肯定会后悔。 蒋津年毫不掩饰凝视着她纯净的眼眸,慢条斯理笑了下,又问:“继续?” 黄初礼出神望着他褐色的瞳孔里蕴着一层浅薄的笑意,努力保持着声线的平稳,反问:“难道你不想?” “想。” 蒋津年眉尾轻抬,眼底笑意愈发浓郁,坦白地说:“今晚来医院之前,我还很紧张,你会不会拒绝我。” 黄初礼轻轻笑了下,装作淡定的回答:“从各方面来说,我们都比较合适,起码也算……知根知底?” 她说的声线平稳,可只有她自己清楚此刻的心跳几乎快要蹦出,就像是一场不真切的梦,让她觉得虚幻。 办公室里静的落针可闻,她尝试性掐了下自己,疼的轻嘶了声,才确认这真的不是做梦! 下班后,黄初礼和他一起走出医院,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低低说了一句:“那个……我要先回家一趟。” 蒋津年轻扬了下眉:“我送你。” “不用麻烦……”黄初礼几乎是下意识的拒绝。 蒋津年被她的反应逗笑,随后带着几分认真地说:“黄初礼,既然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那送你回家这件事就是我应尽的义务,走吧。” 他说完,也不给黄初礼拒绝的机会。 黄初礼只能默默跟在他身后,上了车后,思索片刻,还是决定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我们虽然结婚了,但我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这段时间……”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蒋津年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蒋津年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沉声应:“是,我现在就归队。” 等他挂断电话后,黄初礼主动开口:“你先忙吧,我等你回来。” 蒋津年神色复杂看她一眼,最终只是轻点了下头:“抱歉,我尽量早点回来。” “没事。”黄初礼轻声应了一句,下车后,目送他的车子疾驰而去,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其实蒋津年离开的正是时候,她确实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和他的关系极速转变。 黄初礼没有打车回去,而是一路散步回到了公寓。 窝在沙发上,她还是有些飘飘然的状态,和秦愿说了这件事。 下一秒,秦愿的电话就响起。 黄初礼和秦愿聊了将近半个晚上,那种奇异的感觉才慢慢消散一些,挂了电话后,她就点了一份外卖。 半个小时后,门铃声响起,她没有多想把门打开,但在看到门外的来人后,她脸色顿白! 第六章诈尸! 黄初礼看着门外的男人,眼睛睁的很大,一颗心几乎都要跳出来! “你……你……” 她脑子一片空白,不断后退着,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是人是鬼?” “你说呢?”傅远泽的表情很冷,一步步向她走过去。 黄初礼浑身惊出一身冷汗,下意识看了眼他的影子,难以置信地问:“你……你不是死了吗?” 葬礼都办了两年。 现在突然诈尸在她面前?! 是不是她最近连续上夜班,出现幻觉了? 黄初礼还是不敢相信傅远泽会活着回来,惊恐望着他,和他保持距离。 “我活着回来你不高兴?”傅远泽脸色冷沉盯着她:“黄初礼,你的反应我很不满意。” 就算死了…… 口气还是那么欠揍! 黄初礼表情复杂看着他,看着他要过来,连忙退后,保持着警惕说:“你就站在那里别动!” 她一边说,一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正好凌晨2.30。 最是容易招邪祟的时间点! 黄初礼和他保持安全距离,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劝说他:“……这里不是你家,你找错地方了,别迷路。” 傅远泽见她一副把他当成鬼魂对待的样子,脸色愈发的冷:“黄初礼,就你还做医生?连最起码的科学常识都没有。” “……” 这话说的,就是因为做了医生,才会这么害怕的。 她以前也是坚定的唯物主义。 可有些东西,科学真的说不清楚! 黄初礼抿紧唇不说话,傅远泽已经没了耐心,阔步朝她走过去,冰凉的大掌握住她的手腕:“你好好看看我是人还是鬼!” “啊!鬼啊!” 她一瞬间寒毛都立了起来,惊恐挣扎:“滚开!别缠着我!” 黄初礼胡乱挣扎着,无意间摸上男人坚挺的胸膛,清晰感知到了心脏的鲜活跳动,才敢慢慢睁开眼睛,看着他,试探地问:“你……真是人啊?” “……” 傅远泽眉头一跳:“你在骂我?” “不是不是,我不是说你不是人。” 黄初礼急忙解释,说完又意识到不对,再次辩解:“我是说你可能不是人……” 越解释越乱,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对!我就是觉得你不是人。” 不过她现在确认了,傅远泽还真的诈尸了。 竟然真的活着回来了。 她的心情还是挺复杂的。 当初傅远泽追了她两年,她才同意和他在一起,可没多久,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虽然傅远泽和她在一起,给她花钱毫不手软,各种名牌限量包包,公寓车子送起来很大方。 导致在他死后,她都算得上隐形的小富婆,光是京北市中心价值三千万的公寓,她名下都有3套,更不用提那些变现的豪车! 但傅远泽却从不和她提那方面的事情,就算偶尔她晚上住在他那里,他们也是最单纯的同枕共眠。 她曾经一度怀疑傅远泽是不是有什么疾病,直到某一夜,傅远泽情绪十分不对,醉酒后抱着她,却念念不忘另一个女生的名字。 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因为她和傅远泽的白月光长的像,因此被当成了替身。 傅远泽单方面还要为白月光守身。 这就很巧了。 她当初和傅远泽在一起,除了他出手阔绰以外,也有同样的想法。 霸总男朋友和她在一起,不仅乐此不疲给她花钱,还不碰她只搞纯爱,她那段时间觉得空气都是甜的。 直到她大四那年,傅远泽又送了她一套市中心的公寓,并且还有一枚鸽子蛋大的粉钻后,和她深情地说:“初礼,毕业后,就嫁给我,安心做傅太太,好吗?” 她那时候脑子很快换算了一下,如果嫁给傅远泽,要是以后傅远泽的白月光回国,傅远泽和她提离婚,那她就能直接分走傅远泽的大半身家,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所以她毫不犹豫的点头同意了,看着傅远泽为她戴上那枚鸽子蛋大的粉钻,满脑子都是从天而降数不完的美元。 毕竟傅远泽作为傅家继承人,年纪轻轻可就带领集团涉及各行各业,他的身价早就不可估量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在傅远泽为她戴上戒指的第二天,就直接消失了。 谁都联系不上。 只给她发了一条消息:【初礼,忘了我。】 她这才知道,原来傅远泽带着白月光私奔了! 可歌可泣。 这么大的商业帝国说不要就不要,的确符合霸总作风。 她这个俗人佩服! 傅远泽就那么消失后,她说没有感情波动那是假的,可更多是叹息—— 她走上人生巅峰的美梦是做不成了。 “在想什么?”傅远泽看着她问。 黄初礼回过神,微微挣扎开他的手,和他保持距离,问:“你那位白月光呢?” 听到她的问题,傅远泽眉心微拧,不答反问:“黄初礼,见到我,你难道不应该先关心我吗?” “……” 黄初礼抿唇不语,觉得他麻烦:“那你找我什么事?” “你在怪我?”傅远泽深深注视着她的反应,语气很笃定。 “……你觉得是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黄初礼敷衍应了句,又想到现在的时间,带了几分催促:“你半夜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孤男寡女的相处,让她很没安全感。 而且她可没忘了自己已经结婚的事情。 傅远泽深邃的瞳孔凝聚在她身上,沉声问:“戒指呢?” 黄初礼脸色微僵:“你要把戒指要回去?” 傅远泽没回答,语气不变:“我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卖了。”黄初礼语气也不算好了:“当初你一声不吭的就带白月光私奔了,也是你让我忘了你,那戒指肯定我也不会留。” 她说的有理有据,生怕他找她秋后算账,毕竟那枚戒指可是很值钱的!足以让她下半生躺平了。 可傅远泽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就自顾自解开领带,往沙发处走:“卖了就卖了,我明天再带你去买。” “啊?”黄初礼疑惑转头看他:“傅远泽,你什么意思?” 第七章不安 傅远泽随性靠在沙发上,抬手捏了捏疲惫的眉心,通知她:“明天我们结婚。” “……” 黄初礼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明天结婚。”傅远泽有些不耐重复了一遍:“我饿了,给我煮碗面。” “你有病吧。”黄初礼才不想惯着他:“如果死而复生,还没适应人类社会,就去精神病院挂个号,现在立马从我家离开!” 傅远泽放下手,睁开眼睛,用一双漆黑的眼眸盯着她,沉默片刻,问她:“是不想结婚?还是不想煮面?” 黄初礼深呼了一口气,看着他,说的很认真:“傅远泽,我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我现在已经结婚了。” “还有……”她顿了下,才毫不掩饰嫌弃说:“你以为你是谁啊?就算今天有皇上死而复生站到我面前,我都不伺候!” 她一口气说完,就动手去拉他:“你赶紧走,别给我带来负面影响!” 她那张小嘴喋喋不休说了什么,傅远泽已经听不太清了,被她推搡到门口的时候才回过神,反手握住她的手,冷声质问:“黄初礼,你刚才是说你结婚了?” “我结婚了,这四个字很难理解吗?”黄初礼淡淡反问。 傅远泽脸色顿时就沉下来了:“谁允许你擅自结婚的?黄初礼,就算是我让你忘了我,但是我才死了多久,你就迫不及待的嫁人了?!” 他现在心里火气蹭蹭上涨,更多的是不可置信,曾经表现的那么爱他、非他不可的女人,竟然才不过两年就结婚了! “你都和白月光殉葬了,难不成我还要为你守活寡啊?”黄初礼被他这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气到,也不想和他吵下去:“我已经结婚一年了,并且和我老公感情很好……” “黄初礼!” 傅远泽握着她手腕猛地收力,将她带到身前,情绪波动的厉害:“你他妈竟然在我死后一年就结婚了?!还一口一个老公,你有这么叫过我吗?你有没有良心!” 他努力压抑住心底泛起的酸楚,盯着她一脸抗拒的表情,声音又沉又平:“我就当你结婚的事是冲动,明天就去把婚离了,我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你以为你是谁啊?”黄初礼冷嗤一声,用力挣开他的手,将他推了出去:“前男友就该做到悄无声息的去死!混蛋!” “黄初礼,我只给你一天时间!”傅远泽无视她的话,警告她:“如果你不离婚,那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我都会全部收回。” “砰!”的一声! 回应他的是毫不犹豫的关门声。 傅远泽额角青筋爆裂,冷脸离开。 公寓里,黄初礼通过监控看他进到电梯,才放下心,轻呼了一口气。 她真的没有想到,傅远泽竟然还真的诈尸了! 就在她思绪纷乱的时候,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黄初礼被吓了一跳,看到是串陌生号码,警惕的没有接。 好在电话只响了一通。 这边铃声刚挂断没两秒,手机微信消息就响起。 是蒋津年发来的。 【睡了吗?还是在忙?】 【还没睡呢,刚才是你打的电话吗?】 【嗯。】 得到肯定回复,黄初礼把房门反锁后,就按下那通号码拨了回去—— 很快就被接起,响起男人清冽的嗓音:“刚才在忙吗?” “……是在忙。” 黄初礼想了想还是没和他说这件事,毕竟他们两个人现在虽然是夫妻,但也是真的不怎么熟,她不想麻烦他。 “又回医院了?”蒋津年语气关心:“现在不会还没吃饭吧?” 他话音刚落,门铃声再次响起。 黄初礼特意打开监控看了一眼,见到是外卖后,才打开房门:“谢谢。” “麻烦给个五星好评。”外卖小哥笑呵呵地说。 “好。”黄初礼轻笑点头,将门再次反锁后,才应他的话:“没有去医院,回来后和朋友聊了会儿天,现在正准备吃,你呢?” “在队里错过一顿,就只能等明天,到了饭点,一群恶狼肯定要抢着吃。” 蒋津年漫不经心玩笑了一句,他那边的环境音很安静,只有偶尔的小石子声响起。 听着像是在沙石路,在京北肯定是没有这样的路。 黄初礼被他的话逗笑,搅拌着饭盒里的米粥,有些好奇地问:“你不在京北吗?” “嗯,不在。”蒋津年刚说完这句,那边就紧接着响起一道英文询问声,大体是问前面的路况。 蒋津年用英文回应,让他不要过去。 竟然跑到国外去了? 不过不得不说,她老公的英伦腔还是挺好听的。 就在黄初礼沉浸欣赏的时候,那边猝不及防响起一声剧烈的爆炸声! “砰!”的一声。 仿佛震在黄初礼心上,让她下意识握紧手中的筷子。 “蒋津年……” 经过几秒的嘈杂电波声响起,蒋津年的声音才传来:“我这边有事,先挂了。” 不等黄初礼再多问什么,那边就传来了挂断的声音。 嘟嘟嘟—— 黄初礼一颗心还在不安跳动着,垂目看着碗里的粥也完全没心情再喝了,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都是刚才那声剧烈的爆炸声。 她现在好像……隐隐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了。 这一晚上,黄初礼浑浑噩噩睡着。 第二天是被噩梦惊醒的! 洗漱完去医院的路上,她脸色都很差劲,低头查看手机的未读消息。 一部分是医院的,还有一条的蒋津年发来的。 【下周我回去,咱们见见两家父母吧。】 黄初礼微抿了下唇,正好也有一肚子问题想问他,回复一个好字过去。 她脸色差劲踏进医院,刚经过护士站,就被小甜提醒:“黄医生黄医生!你小心一点,办公室里不速之客在等你!” 不速之客? 黄初礼猜测地问:“有医闹?” 要是有医闹,那她可要拿点趁手的工具防身才行。 “我觉得可比医闹严重多了。”小甜说的一本正经:“那位可是大人物,从他早上刚出现,涂医生就迫不及待巴结上去了,并且院长现在也小心翼翼陪着呢!” 第八章 黄初礼差不多猜出这位大人物是谁了。 果不其然,刚进到办公室就看到了傅远泽。 男人高高在上坐在椅子上,院长和涂月讨好站在一旁,毕恭毕敬。 黄初礼还是第一次见院长这么狗腿的样子,从前见到他们这些没关系的医生,都恨不得从头骂到脚。 见到她进来,院长连忙招手,笑着说:“黄医生快过来,傅总等你很长时间了,你怎么不早说你和傅总认识呢。” 黄初礼扯了下唇,笑的很假:“您也没问过呀。” 院长有点下不来台,急忙岔开话题:“傅总找你有事,你们聊吧。” 他说着,就想拉着涂月离开。 可涂月直勾勾盯着傅远泽,完全不愿意走。 她没想到黄初礼竟然和傅远泽还认识!要知道傅氏集团可是他们医院的最大股东,多少人想巴结傅远泽却连傅远泽人都见不到! 现在傅远泽却指名点姓的要找黄初礼,那样的态度,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关系匪浅…… 尽管涂月再不情愿,也被院长强行拉了出去。 临出办公室的时候,涂月看到黄初礼竟然直接无视傅远泽,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还是傅远泽主动站起身去找的她! 这让涂月嫉妒的更是面目全非! 办公室的门被院长关上,黄初礼坐在椅子上,能够明显感受到身后男人带来的压迫感。 她抿了下唇,率先出声问:“我该说的都和你说的很清楚了吧,你还找我什么事?” 傅远泽单手撑在她的椅背上,轻易转动她的椅子,让她不得不面对面抬眸看他。 四目相视。 他微微俯身,毫无预兆向她靠近,男人身上独有的沉木香味从她头顶笼罩而下。 黄初礼呼吸微滞,默默观察着他。 面前的男人穿着一身手工定制的西服,领带打理的妥帖,浑身纤尘不染,一举一动皆透露着矜贵冷冽,浑身散发着不容置疑的逼人气场。 也是她最近的好日子过多了,差点忘了他的身份。 “初礼。”傅远泽居高临下审视着她:“我昨晚的事情,不是在和你商量,懂吗?” 黄初礼毫不相让:“结不结婚,和谁结婚都是我的人生自由,傅总管不着!” “别人的事我懒的管,但你黄初礼必须听我的。”傅远泽抬手捏住她的脸:“和那个野男人离婚!” “野男人?你在说你自己吧!” 黄初礼听不得他这么说蒋津年,抬手就想要把他推开:“他是我老公,我们领了证是合法夫妻……” 傅远泽情绪隐忍着,实在听不下去,垂目就想要吻她—— 黄初礼心里一惊,急忙偏头躲过,让他的吻落了空。 趁着他怔神的时候,用力将他推开,和他保持安全距离:“傅远泽,我警告你!离我远点,要不然我就报警了!” 傅远泽脸色冷下,抬眸看她:“黄初礼,我的耐心有限,如果你一周后还没有离婚,就别怪我对你无情。” 黄初礼冷笑:“随你怎么样!我告诉你傅远泽,我不吃你资本家的这一套,你有本事就直接弄死我啊!” 她情绪愈发的上头:“你是不是真以为自己魅力无限,一个让别人用了两年的烂黄瓜,转头就来找我?我这儿不是垃圾回收站,你给我哪儿凉快哪儿待的去!” 黄初礼一口气发泄完,见他脸色愈发阴霾,迈步就要过来,急忙指着他说:“你站住!要是敢过来,我就……我就真和你动手了!” 傅远泽静静看着故作凶狠的可爱模样,漫不经心扯唇笑了下,停下脚步,音色偏冷吓唬她:“黄初礼,你要是下周还没离婚,我就把你搭配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喂狼。” “……” 黄初礼脸色微变,依旧强装镇定地说:“随便。” 傅远泽盯着她小脸微微变白,指腹微动,耐着想要触碰的渴望,冷冷收回目光,转身离开办公室。 见他真的离开,黄初礼才松了一口气,无力坐回在自己工位上。 说是不担心那是假的,她还是很怕傅远泽报复他的,要知道他们那种商人为达目的可是会不择手段! 一整个上午,她都是心不在焉的。 中午食堂吃饭,小甜坐在她对面,得到傅远泽竟然是她男朋友的消息后,大为震惊:“黄医生,你恋爱运这么牛啊!身价千亿的总裁不择手段找你复合,真让人羡慕……” “羡慕?”黄初礼语气幽幽:“应该是吓人吧,小甜我和你说,你别对他们这种人有太大的滤镜,他们这种骨子里就是傲慢清高的,你和他们在一起,就必须把他们当成儿子哄,一点尊严都没有。” 小甜又觉得她说的有点道理,正准备附和,就听她话峰倏地一转:“不过,实话实说,如果谈恋爱能碰上他们那个圈层的人,还是不错的,毕竟他们出手是真的大方啊,随手送的包就价值……” “多少啊?”小甜好奇地问。 黄初礼想了想,问她:“你一年工资扣了五险差不多5000左右吧?” “嗯呐。”小甜点头,拿起一旁的水杯喝水。 “随手一个包也就抵你五年工资吧。”黄初礼说的平淡。 小甜却是被猛地被呛了下,瞪大眼睛:“三……三十万?!” 当想象变成一个超级清晰的数字,人就会有特别大的实感。 “初礼姐姐,下次再有这种好事,能介绍介绍我吗?”小甜说的无比真挚。 黄初礼被她逗笑:“这种事情也和我没关系了,我现在只想拥有爱情。” “你现在的老公也很帅啊,那天我看到开的都是大G啊,家世肯定也很好,拜托把你的恋爱运分给我一点吧。” 小甜双手合十祈求,忽然又想起什么,问她:“对了黄医生,院里下发的文件你看了吗?说是国际战事紧张,出于人道主义和社会奉献精神,咱们医院要派团队代表去联合国援助一段时间,正让人们积极报名呢。” 黄初礼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这种牺牲个人成就医院美德的事情,就应该让院长去做。” 第九章 之后的一个礼拜,黄初礼都不太踏实,生怕傅远泽从哪里再跳出来。 接到蒋津年的电话,她刚从医院出来。 “往后看。” 听着男人低沉撩人的嗓音,黄初礼下意识回头,就看到他的车正停在路边,开着双闪。 男人肆意的笑很瞩目。 黄初礼怔怔望着他,心跳蓦地漏掉一拍。 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们竟然真的已经结婚了。 蒋津年见她不动,打开车门朝她走过来,抬手在她面前晃了下:“想什么呢?” 黄初礼恍然回神,看着他今天的着装,脸颊微热。 男人身影高挺,今天因为正式见长辈,所以穿着一身笔挺西服,黑色短发利落干脆,五官棱角分明,与他之前穿作战服的严肃不同,他穿西服是矜贵沉稳的感觉。 黄初礼稍稍挪开视线,低声地应:“没什么,我们走吧。” 蒋津年扬眉笑了下,自然接过她手中拎着的包:“走吧。” 虽然只是一个小细节,但因为是他,所以黄初礼格外心动,跟在他身后,弯唇笑了下。 上了车,她系好安全带,看着他车内简洁的布置,忽然想到什么,问他:“今天只有我们两家长辈吗?” 蒋津年发动车子,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侧目看她,扬唇一笑:“黄医生还想有谁?” 黄初礼装作平常地问:“你妹妹呢?她不来吗?” 提起孙雨薇,蒋津年表情微变,语气淡了下来:“她在国外。” 他说完这句,就没有再多提孙雨薇的意思。 黄初礼更加笃定他们之间肯定发生过什么故事,但见他不想说,她也不好多问。 但……心情还是有一点发闷。 车内安静下来,途中蒋津年接了几通电话,听着他的回答,应该是催促他抓紧归队。 黄初礼又不由想起那晚的爆炸声,抬眸看着他,斟酌地问:“蒋津年,你目前有过……转业的想法吗?” 出于私心,她还是不想让他从事这么高危的职业。 但她也清楚,转不转业是蒋津年的个人想法,她不能插手。 蒋津年神色不变,侧目看她:“我很热爱我目前的职业,所以从来没有过转业的想法,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黄初礼轻轻点头,看向车窗外的景象,没再多问什么。 蒋津年眼眸微敛,握紧方向盘,嗓音平静地说:“初礼,我想那通电话后,你应该有猜出我的工作方向,我并不想让你迁就我的选择,现在……你还有后悔的机会。” 他是想和黄初礼发展下去,但也不想耽误她,想让她真的考虑清楚。 黄初礼沉默片刻,就在蒋津年以为她要后悔的时候,就听她缓声地说:“蒋津年,我不是胆小鬼。” 既然选择他,就不会再有后悔的想法。 她的回答在蒋津年的意料之外,但却让他薄唇轻扬:“好。” 黄初礼注视着他英挺的侧颜,也悄然弯了唇角。 他们到餐厅包厢的时候,两家长辈已经到了,因为之前就有过联系,所以聊的很熟络。 看到他们并肩走进来,蒋母率先笑着说:“哎呦,两个孩子果然很般配,津年快带着初礼过来。” 蒋津年带着黄初礼过去,看到一旁笑而不语的黄母,笑着喊人:“阿姨。” 他和黄初礼还没办婚礼,按照京北的习俗,还没到改口的那一步。 黄初礼同样礼貌喊人,一声温软的称呼,直接见到了蒋母的心里,对这个儿媳妇满意的不行。 “初礼,快坐。”蒋母招呼着,视线一直停留在黄初礼脸上,笑着连连点头:“我和他奶奶当初一看到你的照片,就知道你和津年肯定般配!” 她说着,又把问题抛给蒋津年:“津年,我和你奶奶的眼光是不是很好,给你挑了个这么好的媳妇,你现在是不是睡着都要笑醒了?” “是,我每天都开心的睡不着觉。” 蒋津年嘴角噙着淡淡笑意,说到这里,他主动站起身,朝黄母敬了一杯酒:“阿姨,之前是我失礼,一直没有时间回京北,才会让初礼等了这么长时间,这杯酒我自罚!” 他的态度好的让人挑不出毛病,让黄母原本心里对他的一点微弱意见也消失殆尽。 看着黄初礼,笑着说:“津年,初礼也是个犟脾气,你多包容包容。” “妈……”黄初礼含羞轻声叫她,哪有自家妈妈这么皆闺女老底的啊! 蒋津年看出她的不好意思,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贴心为她剥虾,然后一言不发将虾肉放在她盘中。 就这么默默无言的行为,却让两家长辈喜笑颜开。 黄初礼耳朵都是发热的,夹起他剥好的虾肉,小声地说:“谢谢。” “谢什么?”蒋津年倾身靠近她,同样低声回应:“这是我应该做的。” 随着他的靠近,他身上清冽的香味慢慢侵袭而来,让黄初礼呼吸不自觉地轻了轻。 她长睫轻颤,故作从容,轻应了声:“嗯。” 实际上,她此刻的心跳已经如雷! 怦怦砰—— 完全停不下来。 一顿饭结束,两家长辈走在前面,蒋津年特意放慢脚步,与黄初礼并肩,忽然问她:“当初怎么报了医学院?” 黄初礼眸光微动,抬眸看他,如实回答:“因为那时候以为医生的工作稳定,待遇还特别好,赚的多。” 可实际体验到这一行,她只想说,欺骗性太高! 累死累活,还可能有医闹的性命危险! “后来坚定是到医院工作,是因为……” 黄初次看着男人探究的目光,唇角微弯,特意卖了个关子:“以后时机合适,我再和你说。” 蒋津年轻扬了下眉,默默把她的这个秘密记在了心里,值得深度探究。 黄初礼不知道他的想法,注意到前面两个长辈走远,温声催促:“快点啦,蒋队长,我们落队了。” 她说完这句,就快步追了上去。 蒋津年注视着她长发在纤细腰间轻轻晃动的样子,心中莫名痒了下。 好似她的发尾轻轻扫向他的心间。 他之前对于结婚这件事,确实挺抗拒的。 但自从知道结婚对象是她后,突然就觉得结婚这件事……好像也确实不错。 走出餐厅,蒋母随之提出一件事:“你们两个既然都结婚了,那肯定要住在一起,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肯定不愿意和我们住在一起,我就和你奶奶商量了一下,在初礼工作的医院附近,在初礼名下买了一套大平层,你们两个正好过去看看吧!” 第十章你是我老公,不能撩? 蒋母安排的房子地段很好,能够看清京北繁华景象的大平层,装修也是简洁的设计。 黄初礼还是挺喜欢的,跟着蒋津年进去后,就默默环顾了一圈。 房子是写在她名下的,相当于她名下又多了一套价值千万的房产。 黄初礼眉梢轻扬,心情又好了不少。 蒋津年脚步停在主卧门前,垂目看着她问:“你想住哪一间房?” 黄初礼下意识推托:“……要不然,我还是住在原地的地方吧。” 蒋津年表情微变,忽然走向她,倾身靠近她,很轻地笑了声:“黄医生,你是不是想让他们觉得我在某一方面有一点问题?” “嗯?”黄初礼定定注视着他深邃的眼眸,有点发懵。 他此刻靠的很近,眼眸含有的笑意清晰可见。 彼此呼吸萦绕在一起。 暧昧的气息弥漫在鼻尖…… “……你说什么?”黄初礼心里就像揣了一只兔子怦怦地跳,声若蚊蝇。 蒋津年扫到她耳垂的粉意,眉尾上挑着,勾唇一笑:“有新婚夫妻分居的吗?” 他这句话说的挺正常的,可到了黄初礼的耳朵里就自动转换成另一层含义了。 黄初礼轻咬了下唇,似羞似怯地问:“你什么意思啊?” 是在暗示她……一起睡吗? 蒋津年看她脸颊的红晕愈发明显,意味深长笑了下,随后直起身,轻弹了下她的额头,语气正经:“想什么呢,我让你挑房间。” “啊!”黄初礼轻呼了一声,抬手轻轻揉着额头,跟在他身后走进主卧,慢悠悠地说:“我还以为,你要和我证明一下那方面没问题呢。” 听到她的这句话,蒋津年蓦地停下脚步。 回头眸色深深凝视着她,情绪不明地问:“现在很晚了,你知道吗?” 黄初礼疑惑看他:“所以呢?” 蒋津年看着她神情无辜的样子,嘴角漾着弧度,朝她招手:“你过来。” 黄初礼听话走到他面前:“你想说什么?” 四目相视。 蒋津年专注看着她水光澄澈的瞳仁,薄唇微扬:“黄医生,这么晚了,又是孤男寡女,不要随便撩一个男人,知道吗?” 他这话有故意逗她的成份,想看看她会是什么反应。 “随便撩一个男人?” 黄初礼蓄满了星星点点的碎芒,仰着头,一瞬不瞬望着他,含笑回答:“可你现在不是我老公吗?” 她的回答完全出乎蒋津年的意料,他神色怔了下,没说话。 黄初礼弯唇又靠近他一步,双手背后,踮起脚尖看他:“蒋队长,我撩自己的老公,可以吗?” 随着她的靠近,属于她身上的清香也一瞬弥漫在蒋津年的心间,让他的心脏就像是被一股火撩拨了下。 有点燥热。 “当然可以。”蒋津年了然点头,敛下眸底深意,为她让开位置,侧目看着大床问:“习惯睡左边还是右边?” 黄初礼浅浅一笑:“右边。” “嗯。”蒋津年淡然应声,又看着她问:“打算什么时候搬过来?” 黄初礼没急着回答,反问他:“你呢?什么时候搬过来?” 蒋津年眸色微动,有些为难出声:“我最早也要三个月后,有个任务要离开三个月。” “……啊。”黄初礼神色顿时变得失落起来:“那你让我选睡左边,还是右边有什么意义。” 她还以为……他们开启同居生活后,会让感情飞速进展起来。 没想到,他又有离开这么久。 黄初礼脱口而出这一句话,抬眸迎上男人颇深的眉眼,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太过于迫不及待,低声解释:“我也没别的意思,那我也等你回来后,再搬过来吧。” 蒋津年没再勉强,送她回去的路上,感受着晚风的吹拂,率先歉意出声:“抱歉,又要让你等这么久。” 黄初礼轻吸了一口,垂着眼眸:“没事,我理解你工作的特殊性。” 朦胧的路灯将他们两人并肩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他们之间变得安静下来。 蒋津年垂目凝着她精致明媚的侧颜,心中微触,想要主动牵起她的手。 只不过他刚有动作,就被一道急促的铃声打断。 黄初礼看着手机上显示的陌生号码。 心里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也在这时,一阵冷风忽然出来,黄初礼忽然有种阴森森的感觉,就好像背后有一双冷利的眼睛在一直盯着她。 出于直觉,她没有接起电话,而是警惕环顾了一圈四周。 没有看到傅远泽的身影后,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蒋津年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想要牵着她的手,无言收回,问她:“谁的电话,怎么不接?” 黄初礼完全没察觉他的动作,摇了摇头:“没谁,骚扰电话。” 她说着,停下脚步,抬眸看他,弯唇轻笑:“我到了,你回去的路上慢一点,拜拜。” 蒋津年点头:“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黄初礼笑着和他摆了摆手:“晚安。” 蒋津年褐色的瞳孔里蕴着一层浅薄的笑:“嗯,晚安。” 见她点头,蒋津年才转身离开。 黄初礼望着他高挺的背影,眼里满是依依不舍,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才回去。 她没看到停在不远处的车子。 傅远泽将他们刚才暧昧的一幕看在眼里,脸色深沉,拨通黄初礼的电话。 “什么事?”那边的女声很冷漠。 傅远泽握紧方向盘,语气警告:“黄初礼,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明天就去把婚离了!” 他现在只要想到黄初礼对别的男人露出那样灿烂的笑容,他心里的火气就噌噌上涨。 “我凭什么听你的!”那边黄初礼丢下这一句,就果断挂了电话。 “黄初礼……” 听着手机响起的断线声,傅远泽脑子嗡嗡作响,到最后狠狠砸了下方向盘! 这一晚,黄初礼莫名睡的不安稳。 尤其是第二天见到小甜难看的脸色后,这种不安的感愈发强烈,刚想问什么,就被叫到了院长的办公室。 紧接着,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砸了下来! 第十一章我很爱我老公! “什么?!” 黄初礼难以置信看着院长:“您是说,院里要派我和小甜去参加国际援助?” 院长一本正经点头:“是,综合你的实力最适合进行援助……” “我不同意!” 黄初礼情绪激动,猛地拍了下桌子:“你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是不是傅远泽在背后安排的?!” 院长表情有一瞬的心虚:“黄医生,你先冷静冷静,作为一名医生就是要救死扶伤的……” “去战乱的地方救死扶伤,这种好事,你怎么不去!你怎么不冷静!” 黄初礼呼吸紊乱,拿出手机就给傅远泽打去电话。 但她刚拨通电话,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 傅远泽走进来,扫了眼黄初礼气愤的样子,淡声和院长说:“李院长先出去吧,我和她谈谈。” 院长笑呵呵点头,走出了办公室。 随着办公室的门被关上,黄初礼死死攥紧拳头,质问他:“是你做的吧?你卑不卑鄙!” 傅远泽表情很淡然,居高临下凝视着她:“初礼,你现在去把婚离了,我就改变主意。” “我离你大爷!” 黄初礼眼眶满满蓄起泪水,指着他说:“傅远泽,你给我等着!我要是被炸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让你这次没有诈尸的机会!” 听到她说死这个字,傅远泽眉头顿时拧紧:“我说了,你现在还有后悔的机会,只要现在去把婚离了……”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婚!”黄初礼强隐忍着泪水,盯着他说:“我很爱我老公,我要和他一辈子在一起,我爱他爱的不得了,傅远泽,你知道吗?我从最开始就没喜欢过你,我和你在一起就是为了你的钱……” “黄初礼!” 傅远泽听的脸色越来越沉,咬牙切齿制止她:“你适可而止。” 黄初礼擦掉眼泪,冷笑一声:“你也只会用这些卑鄙手段了!你等着吧,我要是活不成,第一个就把你拉走。” 她丢下这句,快步经过他,就想要离开。 “你刚才说的那些,我都可以当作没听到。”傅远泽及时握住她的手腕,垂目看着她,放柔了语气:“初礼,你别和我置气,听话,把婚离了……” “啪!” 黄初礼再也听不下去,抬手毫不犹豫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傅远泽头偏向一边,抬眸看着她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黄初礼,你和我动手?” “你不用这么惊讶,我打的就是你!” 黄初礼脸色很差,丢下这句就想要离开。 “你别后悔!”傅远泽沉声警告她。 黄初礼神情不变,走的头也不回。 “砰!”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她关的很响。 她走的有多潇洒,审批名单下来的时候哭的就有多崩溃。 办公室,黄初礼和小甜抱头痛哭了一会儿,才勉强缓过神。 桌上的抽纸已经被她们用完,堆满垃圾桶。 小甜抽泣地说:“黄医生,我们怎么就这么倒霉!” 一共两个名额,就让他们两个人分到了…… 而且她今年才从学校毕业,还以为会有好的未来。 黄初礼崩溃坐在椅子上,脑子都是发木的。 她想到蒋津年,嗓音又是忍不住的哽咽:“早知道我要被发配到战区,昨晚我就不那么矜持了,直接把我老公给睡了!” 小甜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她:“初礼姐姐,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想这种事情?” 不等黄初礼说什么,她又擦着眼泪,继续说:“不过初礼姐姐,你老公那么帅,我也理解你的想法,要不然……你现在回去先把你老公睡了吧,我等你。” 她说的格外认真,倒是让黄初礼破涕为笑:“小甜,你真是傻的可爱啊。” 小甜和她相视一笑,苦中作乐:“初礼姐姐,我们也要往好处想想,要是我们能活着回来,就可以直接升职了。” 升主任职称,一直是黄初礼的追求。 她勉强笑了笑:“你说的对,这也算是好事。” 只不过不等她缓好情绪,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涂月走了过来,看着她们两个眼眶通红的样子,佯装关心地说:“你们没事吧?我的天呐,没想到院里的名额竟然会分到你们头上……” 黄初礼冷冷看着她:“涂月,你别在这里幸灾乐祸,说不准名单上就会追加你的名字。” 涂月才不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笑的得意:“初礼,你就别痴人说梦了,作为朋友,我提醒你一句,战乱地区可很危险,虽有部队保护你们,但也保不准什么空投炸弹,地雷什么的危险袭来,你们可要保护好自己呀。” 她说到这里,看着黄初礼越来越沉的表情,慢悠悠继续说:“说不准等你们回来,我就已经评上主任了呢,到时候我肯定给你们办回归庆典!” 黄初礼盯着她洋洋得意的表情,表情隐忍,挤出一抹笑:“大白天的先别做梦,名单上的名额随时可以加,我们明天才出发,我劝你今晚回去也收拾收拾行李,说不准我们就一起了呢。” 涂月看着这么信誓旦旦的表情,忽然想到她和傅远泽的那层关系,神色有些慌了,但顾及到面子,也只是冷哼了一声,就离开了办公室。 “什么人啊!”小甜气的不行。 黄初礼没说话,只是默默发了条消息。 因为被发配,所以黄初礼和小甜今天难得被放了一天假。 从医院出来,黄初礼就给蒋津年打了通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才在最后一秒传来男人的声音:“初礼。” 他的声音很低醇撩人。 尤其是这么叫她的名字时候。 黄初礼心动不已,但想起名单的时候,神情又有些低落下来:“嗯,你在哪里?中午方便一起吃饭吗?” 随着她话音落下,那边陷入一阵沉默。 似是过了许久,蒋津年才低缓出声:“抱歉,我已经离开了。” 听着他的声音,黄初礼神色一怔,张了张唇,最后也只是木讷点了点头:“好。” “蒋队,可以准备降落了!” 听筒那边传来一道提醒,紧接着又是一阵电波嘈杂和剧烈的风声响起,蒋津年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先挂了,有什么事晚上再说。” 第十二章他老婆很漂亮 中东战乱地区,凌晨夜景。 冷风徐徐,直升机盘旋在高空中,发着震耳欲聋的呼啸声。 随着机舱的门被打开,烈风呼啸而至,蒋津年率先起身,扣好降落装备,关闭对讲机,透过夜视仪俯视下方被战争摧毁的废墟城市。 黑压压的建筑群,亮着零星微弱灯火,整座城市仿若是毁灭前的喘息,沉重不已。 “蒋队,我们好了。” 秦简和其他几人穿戴好装备,走到他身后,看着他身穿作战服高挺的背影,等待他的命令。 夜色愈发的浓,蒋津年眸色也愈发的深,抬手示意后,迅速高跳跃到空中,保持下降幅度。 见状,秦简和其他几人跟着跳跃,一行人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夜色里。 直升飞机也即刻进行返航任务,轰隆隆的声音打破这座破败城市的喧嚣—— 乌云慢慢遮住月光,让一切变得格外神秘起来。 京北公寓。 黄初礼收拾好所有行李后,就坐在床上发怔,她了许久,还是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妈妈,怕惹她担心…… 她靠在床头上,垂目盯着手机上和蒋津年的聊天页面,眼底渐渐蒙上一层水雾。 他们之间的感情好不容易有一点进展的矛头,现在就要各奔东西了。 三个月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面了。 脑海里又想到傅远泽咄咄逼人的样子,她就觉得气愤,抓起一旁的玩偶用力垂打:“有两个臭钱了不起啊!总裁就能这么仗势欺人吗!狗东西狗东西!” 黄初礼捶打到最后实在没了力气,才跌倒在床上,认命的低低啜泣:“ 有两个臭钱还真的了不起……也真的能仗势欺人……” 她到现在已经完全认命了,就这么绝望看着窗外从白到夜。 听到手机响起一声震动。 她眼眸才微动了下,拿起手机查看,是蒋津年的消息。 【你要说什么?】 黄初礼打出的字删删减减,最终还是放弃说这件事的想法:【没事。】 蒋津年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刚冲完凉回来,还没来得及穿上衣,几滴水珠顺着他肌肉分明的胸膛滴落下来,他拧眉随手接过秦简递来的毛巾,在脸上擦拭了下。 又打字问:【真的没事?】 【嗯。】 他眉心拧紧,也在这时,秦简凑了过来:“蒋队,谁的消息啊,这么上心?” 蒋津年面不改色关掉手机:“收尾工作做完了?” “那必须的,您的命令永远排在第一位!” 秦简耍宝似的和他敬了个军礼,看出他心不在焉的样子,猜测地问:“蒋队,这消息该不会是你那位素未谋面的老婆发的吧?” 蒋津年淡淡扫他一眼,纠正地说:“见过面了。” “见过面了”秦简瞬间嗅到八卦气息:“你这两次频繁回去,不会就是为了见那位吧?” 蒋津年穿好上衣,靠在床边,面不改色应了声:“不行?” “当然行!见老婆天经地义嘛!”秦简笑呵呵打着圆场,又迫不及待的追问:“那蒋队,你那位老婆漂亮吗?是不是特漂亮,才会让你这么不放心,平时一年回不去两趟的,现在竟然一个月跑回去两趟。” 他一口气把心声吐露出来,蒋津年懒得和他计较,单手抄兜,垂目勾唇笑了下:“漂亮,很漂亮。” 听着他这么毫不掩饰的回答,秦简扬眉:“能让蒋队这么夸的,那岂不是赛比天仙喽?” 蒋津年抬眉轻笑,倒是没否认。 赛比天仙? 好像确实差不多。 秦简靠在他身边,还想继续八卦什么,就被进来的李演给打断。 “蒋队,后天援助的医疗队就来了,你亲自去接?” 蒋津年对这件事不感兴趣,淡声应了句:“你带着杨利去吧。” 李演也习惯了他这么冷淡的样子,目送他出去后,就拿肩碰了碰秦简:“小简子,你到时候不去?说不准来的是两个大美女呢!” “就算是大美女人家也看不上你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壮士。” 秦简慢悠悠应了句:“这种累神累心的你去吧,到时候态度好点啊,小心让人家姑娘不满,一纸诉状给你告到上面,把你发配去鸟不拉屎的地方种树!” 李演轻“啧”了声:“怎么,你要把去鸟不拉屎地方种树的经验传授给我?” “……” 秦简上半年刚种完树归队,被他戳中痛处,抬脚踢他:“我去你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演一边躲避着他,一边继续戳他的心窝,两个人很快玩弄在一起。 蒋津年靠在不远处的石头上,对眼前的一幕,已经习以为常。 不训练的时候,他也就由着他们闹。 毕竟都是些二十多出头的毛头小子,性子不闹腾反而不正常了,只要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认真起来就成。 他随手捡起一颗小石子把玩,垂目看着手机上和黄初礼的聊天记录,若有所思。 天蒙蒙亮的时候,催促的铃声就响起了。 京北的清晨就已经有些许的闷热了,黄初礼费力拎着行李箱和小甜在机场汇合。 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轻叹了一口气。 在去往明知是危险地带的路上,黄初礼的心情就像是顶了十斤的石头那样沉重。 飞了将近十个小时,她们才落地,入眼就是战争过后的苍凉孤寂景象。 令她们的心情更加复杂,落地后,就已经有人在等她们。 坐上越野车,黄初礼望着外面小孩子在看到他们的车,就下意识惊恐躲起来的神情,指尖微动,心里很不是滋味。 前面开车的李演透过后视镜看着她怜悯的神情,猜出她的想法,安慰了句:“这边的孩子从小饱受战争,已经养成了敏感的习惯,多接触接触就好了。” 黄初礼轻抿了下唇,点了点头,收回目光,试探性地问:“这边……常年都是战争状态吗?” “这边每一天,都在进行内乱。”李演纠正她:“所以我很严肃的提醒两位,到了营地后,不要因为好奇而乱跑,否则,后果自负。” 第十三章会见到他吗? 小甜作势就被吓哭了,一直到营地,也没停下哽咽声。 李演也没哄过姑娘,压根也没想到他轻飘飘的一句话能把姑娘吓成这样,抬手摸了下鼻子,手足无措地哄:“医生,我们也不是吃干饭的,你们一旦遇到危险,我们也会保护你们……” “什么医生!”小甜红着眼睛看他:“ 我是护士。” 李演尴尬笑了笑:“是我的错啊,别哭了,行吗?” 他说着,又往前面的军用帐篷里看了眼,有几分心虚地说:“要是让我们队长看到,肯定以为我欺负你们了。” 到时候负重跑肯定少不了…… 小甜抬手擦着眼泪,不去看他,拉着黄初礼下车。 黄初礼此刻害怕的心情已经复杂所取代,之前她只在新闻报道里看出战争国家的报道,可现在亲眼目睹,更多的是受到强烈的冲击和触动! 她踩在石子路上,入眼就是随处可见因为战争而留下的疮痍,又想起在街上看到那些孩子们惊恐的眼神,她垂目掩下了眸底的波动。 见她们要拿行李,李演自告奋勇道:“我帮你们吧!” 看他准备单手拎起两个最大的行李箱,黄初礼连忙出声阻止:“要不然算了吧,挺重的。” 李演不以为然笑了笑:“再重能有多重,要是连两个箱子我都拎不走,就该和队长申请去撒哈拉沙漠种树……” 然而,下一秒不等他话音落,就听到一声清脆的骨头扭动的声音响起。 “……” 场面变得十分尴尬。 一阵风吹过,李演表情顿时僵住,难以置信看着手中的两个大行李箱。 小甜没忍住轻笑了一声,上前接过箱子:“都说了不要逞强。” 李演拽紧箱子,嘴硬地说:“我没事,我来吧。” 黄初礼轻咳一声,给他找了个台阶:“箱子里有医用东西,还是我们自己来吧。” 闻言,李演这才放手,笑呵呵地说:“那还是你们来吧,我给你们带路。” 他一边说,一边环顾没见到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要是让小简子看见了,恐怕做梦都得嘲笑他,竟然有一天替女生拎个箱子还能骨裂! 黄初礼拎着箱子跟在李演身后,走在石子路上,忽然就想起了那一晚和蒋津年的通话。 她也听到了同样的石子路声音。 一瞬间有个念头从她心里涌出,可随着小甜的声音响起,她这个念头也被彻底消灭。 “初礼姐姐,我们要在这里待三个月……” 小甜看着面前简陋的环境就想掉眼泪,军用帐篷里搭着两张铁架单人床,然后就是两组铁皮柜和一张小桌子,别的一无所有,而她们则是要在这里待三个月! 黄初礼放下行李箱,强颜欢笑安慰她:“来都来了,现在也回不去了,把我们的工作尽量做好吧。” 小甜点点头,开始整理行李:“也只能这样了,但愿我们能成功回去,升职加薪。” 黄初礼抿唇笑了下,也开始着手整理行李。 另一边,李演回到大本营就立马脱掉了衣服,凭借自己的经验,咬牙用力把错位的胳膊扭了回去! 一瞬间的疼让他轻“嘶”了声。 恰巧这时候秦简和蒋津年回来,看到他们,李演立马就转过了身子。 “呦。”秦简扬眉调侃了句:“在这想色诱谁呢?” 李演毫不客气怼了回去:“我色诱你大爷。” “我大爷早成黄土白骨了,你去哪儿色诱啊。”秦简慢悠悠怼了句,和蒋津年对视了眼,走上前问:“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医疗队的人呢?给人家们平安带过来了吗?” “我办事就没出过错。” 李演躲着他,看向蒋津年,扬起一抹笑说:“蒋队,一共两个人,我已经安置好她们了,你要不去打个招呼?” “晚点儿再说。”蒋津年随手拉开椅子坐下,看着李演的胳膊,扯唇一笑:“我还挺好奇,你除了去接人,还去干什么了,都能动了骨?” 亲简顺势靠在桌上打趣:“上次不是有个本地姑娘追到营地和你表白,想让你回国的时候把人家带上,你刚才出去不会和人家……” “停止你肮脏的想法。”李演说的一本正经:“我这是因为帮了医疗队的两位美女,才不小心拉伤的。” “帮了什么?”杨利也在这个时候走进来,随口一问。 李演神色有几分不自然:“拉行李箱啊。” “拉箱子?”秦简嗤笑了声:“你行不行啊?拉个箱子就伤筋动骨了,要不去沙漠种树吧?” “你没拉过你不知道。”李演说的一本正经:“她们女生箱子的重量绝对出乎你意料!得有三百斤。” 秦简才不相信,故意找话刺他。 蒋津年静静注视着他们起哄的一幕,扬唇笑了下,然后拿出手机打开和黄初礼的聊天页面。 【吃饭了吗?】 他发完这条消息,就等着那边的回复,但手机却一直很安静。 往常,黄初礼这个时间点就算再忙,也会抽空回复。 蒋津年修长指尖轻点桌面,默了几秒,又发了条消息过去:【在忙?】 但这条消息直到夜晚到临也没得到回复。 黄初礼刚收拾好行李,就接到了傅远泽的电话。 她现在正是满腔怒火没处发泄,走出帐篷找了个相对隐秘的地方,就接起了电话。 “初礼,现在到地方了吧?” 傅远泽那边的嗓音透着几分笃定:“你要是后悔了吧,只要回来把婚离了,我立马接你回来。” 黄初礼酝酿着语言,没应声。 她不说话,傅云泽就以为她是服软了,轻笑了声:“初礼,你别和我犯犟脾气,听话,我明天就去接你,等你把婚离了,我们就结婚……” “结你大爷啊!”黄初礼握住手机,冲他毫无顾忌发泄怨气:“傅远泽,你就是一个大傻叉,你左右脑发育不完全,你诈尸回来完全就是对社会的报复,我要是你现在就去投河自尽,省的浪费空气!” “我告诉你!我还不回去了!我就在这里进化灵魂,治病救人!我积攒功德诅咒你!混蛋!” 她一鼓作气骂完也不给傅远泽说话的机会,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到身后传来微弱的动静,她回头就看到了站在身后的蒋津年。 第十四章蒋津年,我能亲你一下吗? 月色清凉,朦胧又暧昧。 黄初礼难以置信看着对面身形高挺的男人,轻眨了眨眼:“你怎么……在这里?” 蒋津年同样神色复杂看着她:“这个问题,难道不是该我问你吗?” “……” 黄初礼张了张唇,低声解释:“院里派我来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蒋津年薄唇微抿,沉默半晌,刚想说什么,就听她忽然嗓音低低地问:“我能抱你一下吗?” 紧接着,不等他说什么,黄初礼就已经快步上前,用力抱住了他劲瘦的腰,轻声啜泣,和他宣泄着这两天害怕的情绪。 随着她靠近的一刻,蒋津年神情微怔,眼眸微动,垂目定定注视着她,忘了所有反应。 夜晚很安静,周围静的虫鸣声清晰可闻,以及他们彼此交织在一起的心跳声…… “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呢。” 黄初礼紧紧抱着他,她哭的肩膀颤抖,却没有一丝声音传出来。 蒋津年缓缓伸出手,轻柔地抚着她的背部,低哑道:“别哭了,我在呢。” 黄初礼的身体僵硬住,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嗯,我不哭了。”她松开手臂,仰起头注视着他,眼圈通红的模样却依旧娇美动人,像极了一颗粉嫩的桃子,脆弱又可怜,惹人疼爱。 他的喉结忍不住滑动了一下,深深凝视着她。 “你.……”黄初礼沉浸在自己的情绪,犹豫片刻,没发现他的异常,在他掌心轻抬想要抚上她脸的时候,退开他的怀抱,在意地问:“你刚才没有听到什么吧?” 暧昧的因子随着她的退开而消散的无影无踪。 蒋津年看着她可爱的样子,没忍住轻笑一声:“没有。” “真的?”黄初礼怀疑看他。 蒋津年忍俊不禁:“嗯,真的。” 黄初礼将信将疑看着他,出于私心她还是不想让蒋津年看到她刚才那样没形象一面的。 但也怪了,她越是想在他面前保持形象,就越是背道而驰。 等回去后,她得去雍和宫求个手串戴着,避避邪! 两人之间变得无言下来,黄初礼侧目望着不远处挂在帐篷上的军用夜灯,故作轻松地问:“蒋队长,看到我出现在你面前,你好像不怎么开心呀?” “嗯,的确不开心。” 蒋津年承认的很干脆,注视着她错愕的神情,认真解释:“初礼,这里很危险,相信不用我多说,你也很清楚。” 黄初礼的确很清楚。 但她现在也知道自己是真的回不去了,因为她把傅远泽得罪的彻底。 像傅远泽那种小人,怎么可能放过她。 想到这里,她又微微皱起眉心,要是能够活着回去,她除了要请手串,还要请师傅再做场法事,去去晦气。 毕竟前男友诈尸这种离谱的事情竟然都能让她遇到! “我知道这里很危险,可我在援助期满之前,也回不去了。” 黄初礼轻抿唇瓣,抬眸看他:“而且,我在来的路上看到了街上那些可怜的孩子,我也不想回去了,我想尽自己的一份力量来帮助他们。” 其实,就在没见到蒋津年之前,她还有动摇要不就服软回去的念头。 可在看到蒋津年后,她想要留下的念头就变得无比坚定了。 她想和蒋津年在一起。 蒋津年眸色微深看着她,没再继续和她深入讨论这个问题,心里打定主意明天去和上面申请把她送回去。 哪有夫妻两个人一起冲到危险前线的。 “蒋津年,我说认真的呢。”黄初礼说着,就想上前一步,却因为没有注意到脚下的石子,身形忽然崴了下。 “啊!” 她轻呼一声,身子不受控的往下坠。 “小心!” 蒋津年阔步过去,及时拉住她的胳膊,稍微用力就搂着她纤细的腰,将她带进怀里。 刚才她情绪来的及,所以并没有闻到男人身上独有的清洌干净的味道。 现在靠在男人怀里,鼻尖涌入的都是他身上的味道,让她的心不受控怦怦跳动着—— “没事吧?”蒋津年担心地问。 “……没事。”黄初礼稳了稳心神,悄然伸手将他反手也抱住,缓缓抬眸看他,问的莫名:“你们在这里也每天能洗衣服吗?” 蒋津年虽然不理解她的问题,但还是如实回答:“不能,这里的水资源很稀缺,你们的衣服要去河边手洗。” 黄初礼抱着他心思早就飘荡到云端了,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脱口而出道:“那你身上为什么这么香呀?” 她的问题让蒋津年意外,蒋津年眉梢微挑,凝视着她明亮的眼眸,勾唇一笑:“黄医生,究竟是我身上香?还是你想撩我?” 他说的直白,黄初礼心尖一颤,努力稳着心神,弯起一双漂亮的眼睛看他:“怎么,你现在是我老公,撩你不行吗?” 她说这句话表面虽然是在强装镇定,可实际上,脸颊已经烫的开始冒热气了。 蒋津年轻笑了一声,没有接话,只是一瞬不瞬注视着她。 晚风撩人,男人的视线对黄初礼而言,就像是有蛊惑性一样,让她不自觉的想要靠近。 她同样没有说话,静静与他相望。 暧昧的气息在鼻尖环绕。 就在蒋津年微微垂首,想要逐渐靠近她的时候,夜空忽然发出一道尖锐的声音! 黄初礼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抬眸望向夜空里几道似“流星”的光束,好奇地问:“这是流星吗?” 暧昧的气氛再次被打断,蒋津年看着她好奇的样子,神色颇有些无奈,但还是耐心为她解释:“小型精确制导导弹。” “……导弹?” 就在黄初礼惊讶的声音刚落下的一瞬,“怦”的一声!肉眼可见一处火光和强烈的震感随之而来。 她身子不受控颤了下,在此刻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战争危险! 黄初礼面色微白,望着不远处的火光,迟迟回不过神。 也在此刻,大本营里冲出一众人,秦简暗骂了句:“靠!那帮人胆子越来越大了吧!” “先别靠了,看看什么情况。”杨利环顾了一圈四周:“蒋队呢?” 他说着,又拍了拍一旁的李演:“你去看看医疗队的人怎么样,有没有被吓到?” 李演刚在她们面前丢完脸,不太情愿:“你去吧,你会安慰人,我嘴笨……” “瞎指挥什么呢!” 秦简这时候注意到了几十米外的蒋津年,扫到他怀里的女人,眼眸微眯了眯:“我靠,蒋队这是要出轨的节奏啊?” “出轨?” 李演和杨利对视一眼,也跟着望过去:“……好像还真有这么个情况。” 虽然他们都清楚蒋队家里那位是被长辈安排的,他本人不知情也不情愿,可终究他现在是已婚身份,就这么明晃晃的和别的女人抱在一起,也不道德啊! “这医疗队来的是天仙啊?就这么见了一面,竟然就把咱们一向坐怀不乱的蒋队撩的这么忘乎所以?”秦简一边问,一边用用手肘碰了碰李演。 “是挺漂亮的,护士可爱,医生是个大美女,和我女神也不相上下。”李演认真评价。 “夸张了吧,再漂亮还能有女明星漂亮?”秦简不相信他的话,觉得他故弄玄虚,要知道他的那位女神可是在娱乐圈有全民初恋称号的秦愿来着,那女明星确实漂亮,他没话反驳。 “那天晚上,我还问蒋队了,他亲口说他老婆也特漂亮,比天仙也不为过,没想到今晚就不敌诱惑了啊。” 秦简语气复杂,还想说什么,就见蒋津年已经放开怀里的女人,贴心不知道叮嘱了一句什么,目送女人回到帐篷,才阔步向他们走来。 在他过来的一刻,他们三人同时转身,轻咳一声,装做什么都不知情。 他们不问,蒋津年也不解释,淡声道:“装备拿上,过去灭火。” “是!”他们三人异口同声。 瞅着李演和杨利回去拿装备,秦简还是没忍住提醒他:“蒋队,出轨是不道德的。” 蒋津年毫不掩饰看着他:“我抱自己老婆不行?” 第十五章蒋津年那方面是不是很猛? “自己老婆?”秦简生生消化了一分钟,才惊讶地问:“蒋队,你……你老婆来了。” “嗯。”蒋津年淡应了声,视线落在不远处医疗队的帐篷上,眸色微深。 “这么危险的地方,她来干什么?” 秦简问完才意识到不对,连忙又问:“蒋队,你老婆……该不会就是医疗队的吧?!” 蒋津年收回目光,低应了一声:“她们院里派她来的。” 他其实很好奇一点,傅云泽是谁? 但黄初礼没有要说的想法,那他也不好多问。 “我靠,你老婆得罪医院了?”秦简下意识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见他沉默,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找补说:“蒋队,我没别的意思……” “她好像的确得罪了人。” 蒋津年掩下眸底的情绪,语气平淡:“不过我明天会和上面申请,把她送回去。” 秦简了然点头,看向医疗队的帐篷:“确实应该回去,这里太危险了……” 说着,他眼珠子一转,又拿肩膀碰了碰蒋津年:“不过蒋队,送嫂子走之前,你不得让我们见见嫂子的庐山真面目啊!” 他还真好奇能让蒋津年和李演同时夸好看的天仙究竟长什么样? 蒋津年意味深长睨他一眼:“你见过。” 他说完这句,就径自回了帐篷,留下秦简一人抓耳挠腮。 尽管是快七月份的天,但这里的夜晚却是冷风吹拂。 黄初礼裹紧被子,一晚上脑子很乱,没怎么睡好。 好不容易等她快天亮时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就被外面齐亮的歌声所吵醒。 听着像是部队的人在晨跑,小甜已经起床了,黄初礼揉了揉发胀的额头,拿好洗漱用品走出帐篷。 但在看到守在帐篷外的男人后,她顿时清醒过来,下意识用胳膊挡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看他:“你……你为什么这么早就出现了?” 每次都是这样……她不洗脸不梳头的时候,就会迎面遇上他! 这让黄初礼的内心有一点崩溃…… “早?”蒋津年抬手看了眼腕表时间,轻扬了下眉:“已经六点多了,我们晨练已经结束了,还早吗?” 黄初礼轻眨了眨眼,为自己辩解:“我是来这里的第一天,需要倒时差。” 蒋津年抬眉轻笑:“你漂亮你说的对,我找你是想说件正事。” “……什么?”黄初礼在听到他的那句话后,就藏不住眼里的笑意了,但挡着脸的胳膊却没有放下的想法。 蒋津年向她迈近一步,而后微微倾身靠近她,黄初礼立马警惕后退一步:“干……干什么?” 她现在都还没洗脸,万一脸上有什么脏东西,那不是让他一眼就能看见了。 形象这个东西,她还是想要的。 蒋津年被她的反应逗笑,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胳膊从脸上拿下来,褐色的瞳孔里蕴着一层浅薄的笑:“很漂亮,不用遮。” “……真的?”黄初礼半信半疑问他,见他笑着点头,索性也放弃了挡脸的想法,只是别扭看了他好几眼,然后欲言又止。 “怎么了?”蒋津年眸底含笑,不解问她。 黄初礼轻咬了下唇瓣,水光澄澈的瞳仁直勾勾望着他,懊恼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为什么我每次见到你,都是这样没有形象的一面?” 她说到这里,又顿了下,才垂下长睫,低声说:“早知道要见到你,我肯定要把化妆品带过来。” 面前的女人哪怕是在抱怨,可却因为神情娇态,比起抱怨更像是可爱。 蒋津年心中微动,又向她靠近一步,注视着她明净透彻里闪烁的紧张情绪,嘴角轻缓勾起:“我怎么看黄医生天生丽质,不化妆最漂亮了。” 望着男人深邃的含笑眼眸,黄初礼眼睫轻轻颤抖了下,虽然知道他是在哄她,可女孩嘛,听到夸赞的话总会容易开心脸红。 尤其对面的男人,还是她暗恋多年的白月光…… 黄初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着平静,微微挪开视线:“你要说什么正事?”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是甜滋滋的。 蒋津年不再逗她,退开几步,刚想说什么,对讲机就传来秦简的声音。 “蒋队蒋队,找你有事,收到请回复。” “收到,你说。”蒋津年和黄初礼点头示意了下,然后拿着对讲机走到帐篷后面和秦简对话。 黄初礼出神望着他肩宽窄腰的背影,不自禁流露出一抹笑意,脑海里忽然就飘出了秦愿的那句话。 都说军人体力好。 那蒋津年是不是也很猛呢…… 就在她思绪跑偏的时候,肩膀忽然被拍了下,小甜满脸笑意和她分享:“初礼姐姐,那边好多帅哥啊,那身材那八块腹肌那硬汉的魅力!” 小甜越说越激动:“真的好帅啊!只要看一眼都觉得今天的心情格外好,我以前都过的什么生活啊,初礼姐姐,你快看,他们要过来了!” 黄初礼本来是没什么想法的,但架不住小甜的热情和人性好奇的本能,顺着小甜的目光,缓缓抬眸看过去—— 结果就这么一眼,彻底挪不开视线了。 “帅吧帅吧!”小甜按耐不住激动地问:“这比咱们之前去酒吧点的那些小白脸男模帅多了,那八块腹肌,真想上手摸一下!” 黄初礼定定看着不远处的晨跑队伍,赞同点了点头:“是挺养眼的,你看最左边那个,是不是还不错……” 小甜刚想用力点头,余光就瞥见了一道高挺的身影走过去,正轻倚靠在帐篷边上,漫不经心看着黄初礼。 黄医生的那位老公怎么在这里?! 小甜震惊有余,不忘轻推了推看的入迷的黄初礼,小声提醒:“黄医生,别看了……” “难得有福利,多看两眼也没关系。” 黄初礼不以为然笑了下,目不转睛盯着晨跑的队伍渐渐跑远,又问:“小甜,你觉得哪个长的最好看?” 小甜看着蒋津年走过来,低着头不说话了。 “我觉得他们都不怎么样。” 蒋津年单手抄兜,停在黄初礼身后,而后弯身与她平视,情绪不明地问:“黄医生,你觉得他们哪个长的最好看?” 第十六章你老公在这里,你看哪儿呢? 黄初礼神情微怔,缓缓转眸看他,神情不自在地问:“你、你什么时候出现的?” 蒋津年与她侧目而视,轻扬了下眉:“心虚什么?” “……我哪里心虚了?”黄初礼抬手轻轻摸了下鼻尖,退后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蒋津年唇角微勾,直起身子不再逗她,神色多了几分认真说:“上午把行李收拾出来,我送你们走。” “走?”黄初礼不解地问:“去哪里?” 小甜也好奇看向他。 蒋津年语气不变:“我等会儿和上面申请,让她们换人,你们回京北。” “不行。”黄初礼拒绝的毫不犹豫,迎上他深邃的眼眸,坚定地说:“我要留下来,这里需要一名专业的医生。” 蒋津年觉得她还挺犟的,眉心微拧:“你觉得留在这里能有什么好处?” “留下来就能……” 黄初礼话说到一半,及时闭上了嘴,避开他探量的目光,低声说:“总之,我留下来有自己原因,在援助期满前,我不会回去。” 看着蒋津年的目光扫过来,小甜也连忙表态:“蒋队长,我和黄医生一样,也要留下来。” 蒋津年很想问问她,这么执着留下来是不是因为那位傅云泽? 但到嘴边的话,在看到她倔犟眼眸后,还是没有问出来。 他侧目望向不远处:“一天的时间,你想清楚,这里不是和平的地方,是真实会丧命的地方,想清楚了告诉我。” 黄初礼定定注视着他,没说话。 蒋津年收回视线,正好捕捉到她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看着她一脸心虚的样子,迈步向她走过去,故作严肃道:“黄医生,还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说清楚。” “什么?”黄初礼忐忑看她。 蒋津年目光灼灼凝着她,微微倾身靠近她的耳畔,嗓音低沉暧昧:“别再随便偷看别的男人,你老公就在这里。” “……”黄初礼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一瞬间心扑通扑通的猛地跳起,怔怔望着他,忘了所有反应。 只有耳边不断回荡着他的那句话。 蒋津年同样专注看着她水光粼粼的漂亮眼睛,喉结微滚了下,随后退开一步,抬手在她额头轻弹了下:“记住我的话,想清楚去找我。” “啊……”黄初礼轻呼了声,抬手捂住额头。 他话音刚落,对讲机又传来细微电流,紧接着那边响起声音:“蒋队,能听到吗?” “嗯。”蒋津年拿着对讲机应了声,而后看着黄初礼还发怔的样子,勾唇拿着对讲机在她眼前晃了下:“醒醒,想清楚了就来找我,先走了。” 望着男人身穿作战服高挺的背影,黄初礼恍然回神,及时问:“那个……你腹部上的伤口好了吗?” 蒋津年回头看她:“好的差不多了。” 黄初礼没做声,只是迈步向他走过去,然后在他解的目光,伸手在他腹部伤口的位置不轻不重戳了下—— 疼痛一瞬袭来,让他轻拧了下眉,而后难以置信看着她。 “既然疼就说明还没好。”黄初礼抬眸看他,说的有理有据:“现在应该是你来找我,忙完过来,我等你。” 她说完这句,就在他一瞬不瞬的注视下,淡定转身离开。 小甜连忙跟上,和她一起回了帐篷。 蒋津年看着她的身影直到回到帐篷,才没忍住轻笑了声。 还真是亲老婆。 下起手来一点也不留情。 蒋津年眼含笑意回到了大本营,刚撩开帘子进去,就听秦简起哄说:“蒋队,这见到老婆就是不一样啊,心情都变得这么好。” 李演顺势接话:“你羡慕啊?也娶一个不留得了。” 不等秦简说什么,他就轻“啧”了声:“不过像你这样的白斩鸡,应该也没姑娘能看上。” “我去你的!”秦简顿时就不可以,拿脚拽他:“我这叫小鲜肉,你个大脑袋懂吗?” 他们两个人闹在一起,只有杨利关心地问:“蒋队,你打算什么时候送人离开?” 提起这件事,蒋津年目光多了几分复杂,靠在桌子上,说出实情:“她不想离开,想留下来。” 这句话一出,顿时引起其他三个人的注意:“想留下来?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啊?” 李演没脑子把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被秦简偷偷拽了一脚,才反应过来,果断闭嘴。 蒋津年掩下眸底深意,表情没太大变化:“不清楚。” “蒋队,那你什么想法啊?”秦简急切地问。 杨利没说话,等待他回答。 蒋津年语气不变:“我打算先和上面申请,然后拿着调令把她送回去。” 这种地方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让她任性的地方,所以她必须回去。 秦简还是挺支持他的想法:“蒋队,我觉得你的想法很正确,她们做医生的不清楚战争的危险性,就算绑也得把她们绑回去。” 蒋津年没说话,只是脑海里回想着昨晚意外听到的黄初礼的那通电话。 他现在真的很好奇。 傅云泽是谁,能让黄初礼这么坚持留下来。 座机铃声响起。 秦简走过去接,蒋津年径自走出了帐篷。 见他不见身影后,秦简无奈叹了一口气:“上面来电话,明天又要过来一个战地女记者,蒋队肯定指望不上了,你们谁去接?” 李演和杨利同时转身,一个哼歌,一个翻看了文件夹。 “嘿!合着就我倒霉。” 秦简觉得他们两个贼的不行,同时也不禁感慨:“也不知道咱们这鸟不拉屎,随时都有可能送命的地方有什么好的,一波人接着一波人来。” 李演见接人的差事躲了过去,这才接他的话:“说不准明天你就遇见正缘了。” “借你吉言,如果我没遇见,那就是怪你。”秦简慢悠悠丢下这一句,就走出了帐篷,在李演拿文件夹砸过来的时候,及时侧头躲开,然后转身挑衅:“菜,没砸到!” 他丢下这句就及时跑出了帐篷,看到蒋津年的身影朝医疗队的帐篷走过去,立马跟了上去。 那位天仙嫂子到底长什么样,能让蒋队这么魂不守舍的,他真的很好奇! 还有蒋队这是要去干什么? 第十七章蒋队,你对黄医生一见钟情? 秦简看见蒋津年进到医疗队的帐篷里后,就鬼鬼祟祟趴在门口,掀开一角,屏息凝神盯着里面场景。 里面女人是背对门口的方向,看不到长相,听着声音是在准备什么,嗓音很淡道:“把衣服脱了。” 秦简看着蒋津年乖乖把上衣脱掉,露出健硕的身材,诧异的张开嘴—— 这青天白日的……就这么激情吗! 就当他自觉想要撤离的时候,肩膀忽然被用力拍了下:“你偷看什么呢!” 偷窥被抓包,秦简心里一慌,身体瞬间不稳,就朝帐篷里摔了进去…… 正正好抬头迎上就是蒋津年幽深的眼眸。 “……” 秦简尴尬笑了笑:“巧啊,蒋队。” 蒋津年扬了下眉:“巧?” 秦简笑的愈发心虚,连忙转移话题:“我来见见嫂子……” 然后,他话音还没落,在看到黄初礼后,眼睛顿时一亮,维持形象立马从地上“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黄医生?” 黄初礼轻点了下头,视线缓缓落在他腿上:“腿好了吗?” “好了,早就好了。”秦简作势就展示了一下筋骨,看着她眼眸含笑的样子,有些懊恼地说:“早知道援助的医疗队是你,我就去接你了。” 他此刻一副纯情羞涩的样子,蒋津年意识到了什么,轻咳了一声:“叙好旧了吧,是不是应该帮我换药了?” “嗯,那我先帮你换药。”黄初礼和秦简抿唇笑了下,端着医药托盘朝蒋津年走过去,看着他腹部的伤口,温声叮嘱:“可能会有一点疼,忍着点。” 蒋津年淡淡应了声,看着秦简目不转睛盯着黄初礼的样子,沉声提醒:“不是一直想见人?见到人,打招呼啊。” 秦简愣了下,回头看向走进来的小甜:“这位……就是嫂子?” 黄初礼帮他换药的手顿了下。 小甜满脸恐慌,急忙否认:“什么啊?你这个人真是怪,刚才偷窥,现在又乱说,黄医生才是蒋队长的老婆!” 秦简还在状况外,好一会儿没回过神。 “愣着干什么。”蒋津年没什么情绪道:“叫人啊。” 秦简这才恍然回神,看着黄初礼,试探性喊了句:“……嫂子?” 听到这个称呼,黄初礼耳朵微热,目光专注为蒋津年处理着伤口,低低应了声:“嗯。” 这个称呼让她心里发烫,是很奇异的感觉。 蒋津年眼底情绪不变,看着秦简说:“你先出去等吧。” 秦简点了下头,走出帐篷。 见状,小甜也连忙跟了出去。 黄初礼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帮他处理好伤口,关心问了一句:“秦简的腿完全好了吗?用不用我帮他看看?” 蒋津年眸色微不可察深了深:“你还挺关心别人的?” “这不是应该的吗。”黄初礼弯唇笑了笑,完全没感觉到他话里的酸意,作势就要起身去叫秦简。 “他不用。” 蒋津年握住她的手腕,眉心微拧了下:“你尽快想好要不要走,走的话就趁现在把行李收拾好。” “我不走……” 黄初礼看着他穿好上衣,完全不应声的样子,有点着急了,跟在他身后,明确自己的想法:“蒋津年,我和你说话呢,我不走,你听到没有?” 但蒋津年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只是在走出帐篷后,平声丢下一句话:“考虑好了,告诉我。” “……” 黄初礼不可置信盯着他的背影,等到他走远,才双手环胸,和站在门口的小甜吐槽:“甜甜,你说男人是不是只能听到他自己想听的?” 小甜附议点头:“好像确实是这样。” 黄初礼不满的鼓了鼓脸颊,但转念又想到那声“嫂子”称呼,不禁弯起了唇。 她好像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临近中午热浪席卷而来,闷的让人展不开眉。 蒋津年回到大本营,就看到秦简正坐在角落出神的样子。 他从容走到秦简面前问:“你什么情况?” “蒋队,我就是很意外,黄医生竟然就是你的那位结婚对象。” 秦简也没瞒着他心里的想法:“其实……我之前还对黄医生一见钟情来着,我想回京北就追她,没想到现在是这样的结果。” 他说到这里,不等蒋津年说什么,又及时补充:“不过蒋队,你放心!现在我没那个想法了,我还有禽兽到觊觎嫂子的地步。” 蒋津年没说话,看不出什么情绪。 秦简连忙举手发誓:“蒋队!我可以发誓,要是我觊觎嫂子就……” “得了吧。”蒋津年轻笑了声,把他的手拍下来:“说出来就成,哪儿那么多想法。” 秦简见他没真的计较,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想到他和黄初礼刚才相处的过程,来了八卦的欲望,问:“蒋队,那你是不是也对黄医生是一见钟情?见了她后,就决定不撤销婚姻结果了?” 他还记得,当初蒋津年知道家里给他提交了结婚申请的事情后,硬生生和家里冷了半年的时间。 他们出完任务回京北的时候,蒋津年还是一副信誓旦旦要提交解除婚姻报告的样子,结果回去见到黄初礼后,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秦简觉得除了一见钟情,就没别的原因了。 “一见钟情?”蒋津年眉梢微扬,嘴角漾着弧度,说的漫不经心:“你猜猜呢?” 秦简笑的耐人寻味:“黄医生长得那么漂亮,还用猜吗,肯定是……” “我和她是高中同学。”蒋津年多了几分正色,打断他的话:“之前高中毕业的时候,她拒绝过我。” “啊?”秦简震惊看他:“蒋队,你也被拒绝过啊?那黄医生为什么又和你结婚了?” 对于这个问题,蒋津年也挺好奇的,他隐隐觉得是和那个傅云泽有什么关系。 只不过黄初礼没有主动说的想法,他也没有理由去问。 “不清楚……”蒋津年表情没什么变化,看着他八卦之魂蠢蠢燃烧的样子,若有所思地问:“秦简,你觉得她对我是什么想法?” 第十八章蒋队长,你能不能专业一点…… 秦简如实地说:“蒋队,我觉得黄医生也是挺喜欢你的吧。” “是吗?”蒋津年勾唇笑了下,没再继续说什么。 和他解释清楚,秦简心里也就没了那么大重担,想到什么,又问他:“对了蒋队,刚才上面来电话,说明天有战地记者过来,还特意强调是个女生,你去接吗?” 听到他强调女记者几个字,蒋津年脸色微冷了一些,问他:“有说姓什么吗?” “姓什么?”秦简疑惑摇头:“没啊,怎么,蒋队你知道是谁?” 蒋津年薄唇微抿,冷声否认:“不认识。” 他说完这句,就拿着手机走到帐篷外,找出最底端的联系人,发了条信息过去。 那边没有回复,他脸色愈发的沉。 中午的热浪过后,空气里多了几丝凉风,让四周的荒草跟着微微晃动。 黄初礼睡了一个回笼觉,现在感受着帐篷外的清新空气,只觉得心情格外好。 小甜打了个哈欠,从帐篷走出,看着这里宁静的环境,由心地说:“初礼姐姐,这里如果没有发生战争,风景一定很美。” 黄初礼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 她说着,拿手挡住晃眼的阳光,看到蒋津年的身影走过来,准备正好借这个机会和他说清楚。 只不过还没等她说出想好留下的所有措施,就见蒋津年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停下脚步,朝她招手:“过来。” 黄初礼疑惑走过去:“什么事?” “带你去个地方。”蒋津年看着她一脸警惕的样子,不禁一笑:“什么眼神?怕我把你卖了?” 黄初礼认真点头:“嗯!” 蒋津年被她认真的样子可爱到,抬眉轻笑:“放心,卖谁也不可能卖你,跟上。” 见他转身往停在不远处的越野车边走,黄初礼连忙跟上,好奇地问:“那你要带我去哪里?” “这么警惕干什么?” 蒋津年停在车前,刚拉开车门,就看到黄初礼正弯身捡地上的一个铁玩意儿,瞬间来了捉弄的想法。 “这是什么?”黄初礼随手捡起地上的铁疙瘩,好奇问他。 “别乱动!”蒋津年神色瞬间严肃起来,看着黄初礼惊恐的样子,说的一本正经:“这是新型手榴弹,操作不规范,就会立马爆!” 黄初礼一听他这么说,顿时就慌的大气不敢乱喘一下,紧张看他:“那……那怎么办?” “有点难办啊,这玩意需要上报才能用。”蒋津年佯装为难的样子,提议说:“要不然你先等着,我去写个申请。” “申请?”黄初礼不可置信看着他问:“那我就要这样一直等着吗?没有什么办法能先让我脱离危险吗?” 蒋津年似是沉思几秒,缓缓出声:“也有,去找审批人过来,让他点头同意就成。” “那审批人是谁?”黄初礼急忙问。 “我想想啊。”蒋津年轻“嘶”了声,装作费脑筋的样子。 黄初礼觉得他实在很荒谬:“……这很难想吗?” 还有,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能够随随便便就出现在无人的空地上! 她满腹愁闷,但却因为手中的铁玩意儿,不敢乱动。 见他又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审批人的样子,根本不敢乱动一下,欲哭无泪的催促:“蒋队长,你能不能专业一点啊……” “想起来了。”蒋津年蓦地出声:“黄医生,我想起来。” “谁呀?” 黄初礼满含希望地问,就见他抬手缓了缓指向自己,嘴角噙着淡淡笑意:“我,特战队长,蒋津年。” “……” 黄初礼立马意识到被他耍了,皱眉看他:“你耍我啊?” “还挺聪明的。”蒋津年没否认,轻笑了下,示意她把东西扔到不远处的草堆里,不忘提醒:“记得扔准点,不然小心它爆。” 黄初礼总觉得他还在耍自己,但面对这种事情又不敢有一丝差错,抿紧唇瓣,瞄准不远处的草堆,用力把手中的东西精准投了过去。 她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 但预想中的爆炸声却没有响起,而是听到男人毫不掩饰的笑声响起。 她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男人靠在越野车旁,笑容肆意的样子。 暖风徐徐吹拂而来,带动着周围荒草跟着轻轻摇晃。 男人穿着迷彩短袖,露出结实匀称的臂膀,肩胛骨凸起,肌肉块垒分明,充斥着性感的荷尔蒙。 他站姿笔挺,双腿修长,单手插兜的模样慵懒中透着一股禁欲的味道,尤其当他低头看她的时候,那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莫名的勾人。 黄初礼感受到胸腔里面的怦然乱跳,故作淡定地问:“你为什么要让我把东西扔到草堆里?” 蒋津年笑意不减:“我想看看医生的准确率有多高。” 他说着,目光朝那处草堆看去,认可点了点头:“目前来看,医生的准确率的确很高。” 然而,就当他听到微弱的脚步声响起时,刚抬眸就看到黄初礼已经走到他面前,还不等他说什么,腹部的伤口处就忽然一痛—— 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看着面前的女人:“黄初礼,你谋杀亲夫啊?” 黄初礼把拳头收回来,在他眼前晃了晃,轻轻哼了声:“下次再耍我,就不是打你伤口了!” 在他震惊的目光下,黄初礼似有若无朝他身下扫了眼,意思明显:“我这个人,搞纯爱也可以。” “……” 明明温度很燥热,可蒋津年却莫名有点发冷,直起身子看她,轻咳了一声,和她认真道歉:“黄医生,我错了。” 黄初礼幽幽将他从上到下扫了一眼,不冷不淡笑了下:“下次再耍我,你小心一点!” 她说完这句,就在他复杂的目光下,转身拉开越野车的车门,上了副驾。 见他还神色难辨怔在原地的样子,出声提醒:“不是要走吗?等什么呢,害怕啊。” 蒋津年看着她笑眼弯弯的模样,只觉得心中有不受控的隐秘的情绪节节攀升,促成一个蠢蠢欲动的念头…… 第十九章这么撩人,容易酿成事故 阳光明媚,空气清新,坐在越野车上感受着风的吹拂,脱离了京北的喧嚣,黄初礼只觉得从身到心的舒适。 她此刻新奇的观望着路边的风景,感叹道:“这里的空气真好啊。” 蒋津年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侧目扫了眼她明媚的笑容,不自禁跟着勾唇笑了下:“新奇就多感受感受。” 要不然明天把她送回国,她就感受不到了。 黄初礼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靠在椅背上,弯唇看他:“我要在这里待三个月呢,不着急,总有机会慢慢感受。” 蒋津年眼里笑意淡了些:“这里也就只有景能看一看了。” “是吗?”黄初礼看着他,若有所思应了句:“我怎么觉得,人也挺好看的呢。” 听到她的话,蒋津年不禁侧目看她,迎着她故作淡定的样子,很轻笑了声:“黄医生,你这样很容易造成我危险驾驶。” “嗯?”黄初礼不解看他。 蒋津年眼底笑意不减,收回视线,目视前方路况,应的漫不经心:“不要随便撩人,容易酿成事故。” 黄初礼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了,脸颊微热了些,抬手轻撩了下耳边的碎发,转眸望向道路两旁的风景,弯唇笑着没应声。 一路天很晴,风也很温柔。 他们在半个小时后到达了驻守总部,黄初礼跟着蒋津年一起下车,好奇地问:“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打个报告。” 蒋津年走在前面,见她停在原地不动,朝她招手,吓唬她:“跟上来,在这里随便捡东西,我可没权利管。” 黄初礼表情囧了下,连忙跟了上去。 这里是一栋二层建筑,风格很符合阿拉伯传统,但进去后,黄初礼就被里面的严肃气氛惊到了。 电子屏上显示着各种精准数据,每个人都各司其职,低头忙碌。 她生怕自己惹麻烦,几乎是紧紧贴在蒋津年身后走的。 蒋津年注意到她紧张的小动作,眼里闪过一抹笑意,从后握住了她的手。 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炙热温度,黄初礼身形僵硬了片刻,下意识看向周围,怕影响不好。 与她慌张的反应不同,蒋津年几乎是面不改色,牵着她的手,上了二楼。 黄初礼轻轻咬了下唇,渐渐放松下来,垂目注视着他们相牵的手,指尖悄然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与他掌心轻扣。 察觉到柔软的触感袭来,蒋津年心中微动,不动声色轻捏了捏她的手。 简单的一个亲昵小动作,却让黄初心的就像跌进蜜罐一样,发甜。 到了二楼办公室门口,蒋津年就放开了黄初礼的手,轻敲了下办公室的门。 里面很快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进。” 蒋津年随即推开门,带着黄初礼走进办公室,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蒋津年抬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上校。” 黄初礼站在他身边,看他敬礼,脑子飞快思索了一秒,也跟着微微鞠躬示意了下。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级别的领导人,保持尊重的态度准不会出错。 蒋津年余光看到她的行为,唇角微扬了下。 真是傻的可爱。 “嗯。”男人没抬头,翻看着手中的文件夹,问他:“难得你主动来找我,什么事?” 蒋津年抬眸朝黄初礼看了眼,而后缓声说:“我想和您谈谈医疗队的事情。” “援助的医疗队到了?” 苏启这时候才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黄初礼,疑惑地问:“这位是?” “上校你好,我是京北医院派来援助的。”黄初礼很是礼貌的介绍自己,想了想,还是并没有说和蒋津年的夫妻关系。 但下一秒,就听蒋津年温声接了一句:“我妻子,黄初礼。” 听到他这么从容说出妻子这个称呼,黄初礼脸上的笑意是完全无法遮掩的,抬眸悄然羞涩看了他一眼。 苏启把他们之间的细微涟漪举动看在眼里,别有深意笑了笑,也识趣没提蒋津年曾经不情愿一遍又一遍试图解除婚姻的事情。 当初,蒋津年要解除婚姻的态度很坚定,就当他都有些动摇的时候,还是蒋夫人找到他,和他说的很笃定,只要蒋津年看到老婆,就一定能改变主意。 他当时还有些不相信,但现在看来,蒋夫人的确没说错。 苏启站起身,朝黄初礼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客气了一句:“都坐吧。” 蒋津年站着没动,黄初礼完全没多想,直接就坐在了沙发上。 但她刚坐上去,就接收到了蒋津年的眼神示意,脸色一僵,下意识就要站起来。 她不知道,面对这种级别的领导,必须要站着啊…… 之前她见到院长,都是直接入座的。 “坐吧,别那么拘谨。”苏启看出她的窘迫,爽朗笑了笑:“这里的条件没那么优越,没有茶……” “不用不用!温水就好……” 黄初礼自认为完善的话说到一半,在听到蒋津年轻咳的声音后,倏地转了个弯,不好意思笑了笑:“算了算了,我不渴,就不麻烦了。” 苏启笑着应了声,也没再继续客气下来,只是看着蒋津年问:“说吧,今天来找我什么事情?” 黄初礼见苏启没再注意这边,还是默默站起了身。 “上校,我觉得这次援助医疗队的人员很不合理。” 蒋津年面色凝重,有意避着身后那道直勾勾的视线,一字一句道:“这里本就危险,我已经在这里了,那我妻子就不应该再出现在这里,我申请将她调回京北。” 苏启听明白他的意思了,也觉得他说的合情合理,点头附和:“津年,你说的有道理,夫妻齐上阵确实不合理,我同意你的申请,回去打份纸面报告给我,我签字。” “是。”蒋津年沉声地应。 黄初礼急的不行,但在办公室又不好说什么,从基地出来,就忍不住地说:“蒋津年,我已经和你表达的很清楚了吧,我不愿意回京北,我要留下来!” 蒋津年走在前面,没应声。 黄初礼快步追上去,拉去他有力的手臂:“我在和你说话呢……” 她的声音很快被一道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 第二十章他是我的替身?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傅远泽三个字。 黄初礼的心情变得更差,没有要接的想法。 蒋津年垂目看着她把手机关掉,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问:“谁的电话?怎么不接?” “没谁,不想接。” 黄初礼完全不想在他面前提傅远泽,看着他眉心微拧的样子,软下态度,试图和他商量:“蒋津年,我真的想留下来,看到这里的孩子,让我想到了当初学医的初衷,我想帮助这里的孩子。” 蒋津年定定注视着她,眼底的情绪很深,良久,转身往越野车的方向走:“先回去再说吧。” 黄初礼连忙跟上他的身影,生怕再踩到什么不该踩的东西。 与此同时,京北。 傅远泽坐在办公室里,听着听筒传来无法接通的机械女音,太阳穴猛地一跳,站起身用力就把手机摔在了地板上。 “啪”的一声,屏幕四分五裂。 办公室里也变得无比安静下来。 “你不是说这样的办法一定会让黄初礼主动低头吗?!” 傅远泽脸色紧绷,质问着面前出主意的助理:“现在这是什么结果?她人不愿意回来了!你说这是什么情况!” 助理诚惶诚恐抹了把冷汗:“傅总,按道理来说,黄小姐一定会感到害怕,主动给您打电话,和你们服软的……” “按道理来说?”傅远泽冷笑一声:“那你说,这中间是出了什么差错!她为什么非但没有服软的念头,现在还要留在那里了!” “你知不知道那里有多危险!要是她有什么事情,你最好小心一点!” 傅远泽越想越觉得自己做了个蠢决定,他只是想吓唬吓唬黄初礼,并不想真的让她受到伤害。 要是黄初礼有任何事,那第一个心疼的还是他,思索片刻,他就要拿手机给院长打去电话,准备把黄初礼调回来。 只要黄初礼在他眼皮子底下,那离婚就是早晚的事情。 也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傅总,查到黄小姐的结婚对象是谁了。” 秘书的声音让傅远泽的理智暂且回归,他接过文件夹,翻看着里面的信息。 在看到蒋津年三个字的时候,他神色顿了下。 他没想到,黄初礼的结婚对象竟然是蒋家人。 蒋家的背景在京北来说可不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叫人望而却步,因为从蒋老爷子那一辈就稳住了脚跟,家里不单单是从商的,更多是根正苗红的背景。 这就导致到蒋津年这一辈哪怕进了部队,蒋家也没人反对。 但黄初礼又怎么和蒋津年有关系的? 蒋家人又是怎么看上没有任何背景的黄初礼的? 傅远泽眉眼冷峻盯着资料上蒋津年的照片,看着男人英挺的眉眼,他忽然就察觉出了什么,心中涌上一个激动的念头。 蒋津年和他长的其实是有点相像的,以前就有人这么打趣过。 那黄初礼之所以会和蒋津年结婚,是不是也因为蒋津年和他长的相似,而把蒋津年当成了替身? 傅远泽越想越觉得自己思路正确,心里的火气顿时消散不少,合上文件,靠在椅背上,扬眉轻笑了下。 果然,黄初礼是很爱他的。 之前不告而别的确是他做的不对,黄初礼生气也很正常,等他把黄初礼调回来后,耐心哄哄就是了。 女人很好哄。 只需要耐心和金钱就够了。 月色如凉,晚风吹拂而过,让人心旷神怡。 黄初礼和蒋津年并排站在一处水湾前,她垂目凝视着水面上倒映的月牙,再次坚定自己的想法:“蒋津年,你就算打了报告,我也不会回去,所以你最好也不要白浪费精力。” 蒋津年没应声,只是深深凝视着她,沉默片刻,才说:“你坚持留在这里的理由是什么?” 因为你在…… 但这四个字,黄初礼还是羞涩的没有说出来。 她轻抿了下唇,迎着男人深邃的眼眸,缓声回答:“因为我是医生,想要治病救人。” 蒋津年眉头紧锁:“这个理由,太官方。” “……” 黄初礼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低声反驳:“哪里官方?我本来就是医生……” “治病救人你在京北也可以做到,没必要留在这种危险的地方。”蒋津年面色不改看着她:“初礼,你这个理由说服不了我。” “我……” 黄初礼表情复杂注视他,思索片刻,还是淡声地问:“你必须要听到一个能够说服你的理由,是吗?” “嗯。”蒋津年低声地应:“如果你是因为……” “蒋津年,我想留下来的原因是因为你。” 黄初礼轻声打断他的话,在他错愕的目光下,垂在身侧的指尖微蜷,鼓足勇气,轻声地说:“我担心你会遇到危险,我想在你受伤的时候,第一个帮你处理伤口……” 想让你每天都见到我,和我顺利发展这段感情,喜欢上我,爱上我。 但后面这句话,她现在还没有勇气说出来,只是专注望着他,继续问:“这个理由,够吗?” 她的声音明明很轻,却能够轻易激起蒋津年如雷的心跳声。 “砰——砰——砰”。 他能够轻易听到自己的心脏的悸动,她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的让他悸动。 可他却又总是分不清她话里的真假…… 就像从前,她的话总是让他不受控的胡思乱想,但每当他下定决心想要靠近她的时候,她就会像个没事人一样躲开。 甚至,到最后也只是轻飘飘的一句没喜欢过就把他打发拉黑了…… “蒋津年?”黄初礼见他出神,向他主动走近一步,抬手在他眼前轻轻晃动了下:“我和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呀?” 她语气微微娇嗔,像是在亲昵的撒娇,不自禁吸引他的视线。 蒋津年抬眉轻笑了声:“这个理由,我可以接受。” 尽管阔别多年再见,他还是情不自禁的想要向她靠近,虽然她的情话可能只是在耍着他玩儿…… 见他点头,黄初礼弯起了眉眼,声音很甜:“蒋津年,你真好。” 第二十一章火气有点儿旺盛了 蒋津年脸上的笑意不自觉显现,不再看她明媚的笑容,侧目望向不远处的荒草:“黄医生,你不觉得你有点犯规吗?” “嗯?”黄初礼歪了歪头,疑惑看他。 蒋津年觉得她的可爱真是没有过任何变化,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走了,回去了。” 他说完这句,就放开了她,转身往回走。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黄初礼跟在他身后,好奇追问:“我犯什么规了?” 蒋津年指腹微动,回忆着她脸颊的柔软触感,眼底含着笑意,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的想法。 到最后,黄初礼也没有知道答案,被他送回到帐篷门口,她倏地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还有事?” 面对他疑惑的目光,黄初礼佯装轻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虽然有一点不开心,但是,我还是想和你说一声……” 说到这里,她唇角扬起一抹笑,在他微深的目光,声音软如蜜:“晚安,蒋队长。” 黄初礼丢下这句,就疾步回了帐篷,坐在自己的床上,她脸颊不受控的热起…… 其实,她刚才是想叫他老公的,但又觉得那样好像有点显得她太急不可耐,就改变了想法。 帐篷外,蒋津年回想着她刚才那句晚安,很轻的笑了声。 对比起蒋队长三个字,他还是喜欢她叫自己另一个合法的称呼…… 蒋津年回到住处,是肉眼可见的好心情。 李演调侃道:“蒋队,老婆在是什么感觉啊?” 帐篷里亮着橘黄的夜灯,蒋津年随手脱掉上衣,露出肌肉分明的腹部线条,含笑的神情隐在昏黄的灯光下,淡淡应了声:“公事公办,要什么感觉?” “哎呦,和兄弟们藏什么啊。” 李演“蹭”一下坐起身,别有深意又问:“蒋队,你明天就要把嫂子送回去了,这一别又是三个月见不到,不得好好……亲密亲密啊~” 他说着,又递给秦简一个眼神,意味深长拍了拍手,发出“啪啪”的声音。 秦简调整了下姿势,丢给他一个白眼:“你脑子里除了这事儿,还能想点别的吗?”。 “得了吧,你别装。”李演不乐意了,又转头看向沉默的杨利:“利子,你说说你这次临出发前,没好好和女朋友腻歪腻歪?鱼水之欢,这就是人之常情……” “我女朋友把我甩了。” 杨利淡淡打断他的话,看着秦简咕噜一下坐起来的八卦样子,提前预判他的问题,缓声说:“她说我像块石头,床上只会用蛮力,不解风情。” “……” 李演和秦简对视一眼,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哥们,虽然你很可怜,但这个分手理由确实好笑,合着哥们陪你拉出来的体力,你都用在床上了啊?” 杨利反应如常:“休假的时候,有劲儿不用女朋友身上,那用谁身上?” 随着他话落,他们三个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在蒋津年身上。 李演嘿嘿一笑:“蒋队,你这体力,休假的时候和嫂子不得大战三百回合啊。” “啪”的一声,灯光被熄灭。 蒋津年平淡的声音徐徐响起:“不困就去负重。” 他这句话刚说完,帐篷里的哄闹声就一哄而散。 周围变得安静下来,只有外面的蝉鸣声不断响起。 蒋津年躺在床上,却没有任何困意。 脑海里不自禁想起的都是黄初礼甜甜的笑容,悸动的感觉从心中渐渐蔓延至腹部,堆积成火。 翻来覆去没有任何睡意,他到最后索性坐起身,走到外面用凉水洗了把脸,那种嗓子发涩的欲火感才渐渐消退一些…… 天边的晨光逐渐亮起,外面的跑步声也定时响起。 小甜一早就靠在帐篷外观赏这美妙的景象了,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黄初礼轻轻打了个哈欠,走到她身后,将下巴放在她肩膀上,呢喃地问:“才五点半,你不困啊?” “初礼姐姐,我们就在这里待三个月,美景可是限时的,要好好珍惜每一天。” 小甜说的有理有据,听的黄初礼不由一笑,赞同地说:“你说的对,我陪你。” 蒋津年跟在队伍后面,经过医疗队的帐篷时,看到的就是她们两个眼含笑意的表情。 他眉心动了下,叫住李演:“医疗队的水准备好了吗?” “还没,我去给她们打好。” 李演很有眼色脱离队伍,去打水。 这里的水资源有限,所以都是要靠把河边的水过滤,再每天用水桶接新的,还挺麻烦的。 “嗯。”蒋津年应了声,随即向她们走过去,将黄初礼的视线完全遮挡住,问她:“晚上会冷吗?” 黄初礼自觉收回视线:“还好,不冷。” 小甜默默移动步子,往另一边走了走,继续观赏美景。 蒋津年抬手看了眼腕表时间,听不出什么情绪,又问:“起这么早,就是为了看他们的?” “怎么可能,是被吵醒的,出来准备洗漱。”黄初礼否认的很干脆,一脸认真的看他。 蒋津年轻扬了下眉:“空手出来洗漱?” “……” 这不就尴尬了。 黄初礼讪讪一笑,转身往帐篷里走:“我现在就去拿。” 蒋津年看着她走进帐篷,才回头看向正在整齐喊口号的队伍,眉头微抿。 他不理解,一群大汗淋漓的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李演很快拎着水桶过来,他因为晨跑训练就没穿上衣,露着健硕的身材问小甜:“帮你们把水放在哪里?” 小甜看的眼都是发直的,她以为李演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这么有料。 “嘿!醒醒。” 李演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拎着怪费劲儿的,放哪儿啊?” 小甜恍然回神,指着旁边的大水桶说:“这里!” 也在这个时候,黄初礼听到动静,想要走出来:“小甜……” 只不过她刚掀开帐篷的帘子,就被蒋津年的高挺背影严严实实的挡住,什么都看不见。 “你干什么?”黄初礼抬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背脊:“让开呀。” 蒋津年从后握住她的手,正要说什么,就听不远处响起秦简的声音:“蒋队,孙记者到了!” 第二十二章天生的狐狸精! 闻言,蒋津年眉头紧紧拧起,放开她的手,回头问她:“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黄初礼觉得他在听到孙记者三个字后,反应有点奇怪,但也不好多问什么,只是如实地说:“要统计一下你们的身体基本情况,备一些应急的医疗措施。” 蒋津年点头:“那你们先准备,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去找我。” 他说完这句,就径自离开,经过李演的时候,招呼他一起走。 李演帮她们把水倒好,就加快步伐跟了上去,笑着追问:“蒋队,你也不和黄医生多叙叙情啊?” 蒋津年没回答,只是低睨他一眼,拧眉说:“以后把晨跑把衣服穿上,像什么回事。” 李演停下脚步,下意识低头朝自己裸露的健硕胸膛看了眼,这不挺养眼的吗…… 蒋津年刚回到大本营,刚撩开帐篷的帘子,就听到一声开心的女声传来:“蒋队长!” 紧接着,他的腰就被跑过来的女人紧紧抱住。 孙雨薇仰头看他:“有没有想我呀?” 一旁的秦简和杨利对视一眼,纷纷露出震惊的目光。 我靠。 没想到他们蒋队的风流债还挺多的…… 孙雨薇见他拧眉不说话,有些不满出声:“什么啊,难道不想吗?” “先放开。”蒋津年脸色不算好,伸手将她推开:“我给你发的消息,没看到?” 之前听秦简说记者两个字,他眉心就一跳,猜出了是她。 “看到了啊,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 孙雨薇想要牵他的手,却被他不动声色的躲开,她神色顿时僵了下。 “你这种行为是惹麻烦。”蒋津年明确申明:“懂吗?” 他的声音很沉,孙雨薇感受到秦简他们的目光,脸上闪过一抹难堪,低声反驳:“我不懂!你这就是对我有偏见……” 眼见气氛不对,秦简连忙缓和着氛围问:“蒋队,你和孙记者认识啊?” 蒋津年压着情绪应了声:“嗯,我妹妹。” 他说着,又补充了句:“亲妹妹。” “……亲妹妹?”秦简疑惑看他,那怎么一个姓蒋,一个姓孙呢? 还不等他问出口,就听孙雨薇幽幽解释:“什么亲妹妹啊,都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她小时候爸爸妈妈几天出车祸离开了,一直是爷爷带大的,但到她初中的时候,爷爷也不在了。 蒋家老爷子和她爷爷是过命的战友情,怕她自己留在孙家被欺负,就把她接到了蒋家,和蒋津年一起成长。 可她越是和蒋津年相处的时间长,就对他有种超乎兄妹之情的强烈占有欲,只要看到有女生靠近蒋津年,她就情绪很崩溃。 所以她也异常抗拒蒋津年说妹妹这个称呼,因为她喜欢蒋津年,虽然每一次的表白都会以失败告终,可她并不甘心就做他的妹妹! 秦简明白了,讪讪一笑:“蒋队,今天的训练还没搞完,你们先聊。” 他和杨利很快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们。 “哥……”孙雨薇一脸委屈朝他走过去:“我来了,你怎么一点都不开心呀?” 在她即将靠近的一刻,蒋津年抬手制止:“之前和你怎么说的?保持距离。” “……” 孙雨薇看着他退后的脚步,用力哼了声:“蒋队长,我是洪水猛兽吗!让你这么躲着我。” 蒋津年双手叉腰,表情复杂看着她:“对于我来说,你和猛兽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我害怕。” 十八岁那一年,是孙雨薇第一次和他表白,他当时直接就脑子变得一片空白了,难以置信和她再三确认。 看出她不是在玩笑后,就被她吓的一整个暑假都没有回过家里。 他从始至终都只是把孙雨薇当成妹妹,从没有过任何非分之想。 原本以为孙雨薇只是一时兴起,可哪知道,她这么一表白各种疯狂的行为就停不下来了。 最开始的两年,孙雨薇异常疯狂,他读军校,偶尔放假回来一天,结果回到房间,刚打开灯就看到孙雨薇躺在他床上,只穿了一件吊带裙子的样子。 有了这次冲击,他甚至晚上都不敢留在家里睡了,生怕孙雨薇再做出什么事情。 但当属最疯狂的就是,孙雨薇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他谈了女朋友的消息后,联系不上他,竟然就直接在家里闹了自杀。 他母亲也看出情况不对,询问过他确实对孙雨薇没男女之情后,就把孙雨薇送出了国。 一年前,之所以着急给他忙结婚的事情,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断了孙雨薇的疯狂念头。 没想到阴差阳错,他的结婚对象竟然是黄初礼。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蒋津年保持着高度警惕看她:“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战场,随时会有危险,好好的国外不待,跑回来干什么?” 孙雨薇不满盯着他:“蒋津年,你说的这些,是在关心我?还是只想赶我走?” 蒋津年知道她容易情绪不稳定的事情,沉默了半晌,斟酌回答:“出于负责人的身份,提醒你而已。” “我调令已经申请下来了!我不走。” 孙雨薇又不死心向他靠近几步,蒋津年毫不犹豫的后退:“孙记者,我的提醒义务已经尽完了,怎么选择是你的事情,后续你有问题找秦简对接,就是接你的那个人。” 他说完这句,也不给她出声的机会,就阔步走出了帐篷。 孙雨薇看着他一副防狼靠近的警惕样子,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差在哪里了! 从小到大,她都有洋娃娃的称呼,追她的人也数不胜数,但偏偏蒋津年就是看不上她,不论她怎么努力,都没有任何用。 而迄今为止,她只知道蒋津年很喜欢过一个女生,喜欢到在那个女生面前甚至完全没了骄傲的样子。 那个女生让她至今难忘,每天不是在撩拨蒋津年的路上,就是在蒋津年面前刷存在感,而且每次撩完人,都是一副不知情的无辜样! 天生就是一个狐狸精! 当年要不是她提前知道蒋津年的想法…… 第二十三章蒋津年,你心脏的跳动,是为我吗 蒋津年刚走出帐篷,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哄笑。 他好奇走过去,就看到他们一群人正争先恐后和黄初礼说话,你一言我一语提着自己那些硬找出的病情。 而黄初礼正坐在一张小桌子前,帮他们量血压,做基础的检查,也算配合着他们的玩闹。 偶尔有一个真有病情的,小甜才会在旁边认真记录。 大多数他们这些被分配到这种地方的,身体素质都是最硬朗的,完全没什么问题,不过是来凑热闹的罢了。 小甜和他们聊的热络,黄初礼偶尔笑着搭一句。 蒋津年一眼看过去,就是站在黄初礼面前的士兵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惹的她顿时笑出了声。 气氛很愉悦轻松。 但蒋津年眉头却拧的很紧,阔步走上前:“今天的训练都完成了?” “报告蒋队,都完成了!” 站在黄初礼面前的男人,朝他敬了个军礼,说的很认真。 蒋津年点头,垂目看着黄初礼,听不出什么情绪问:“他身体有问题吗?” 黄初礼以为他是在关心队员,观察着仪器表,如实回答:“身体指标一切正常,没什么问题,很健康。” “是吗?”蒋津年若有所思扬了下眉,指着那一排已经做完检查的人,和他们招手,在他们不解的目光,淡声道:“既然身体这么健康,那就再做点健康的事情,负重十公里,现在开始。” “啊!蒋队要不要残忍……” 顿时,人群里响起阵阵哀嚎声,他们才负重回来,听说医疗队的要做检查,这才过来的。 现在再负重十公里,那还了得! 蒋津年面无表情:“二十公里。” “别啊,蒋队……”有人试图讨价还价:“该是十公里吧,我们保证很快完成!” “三十公里。”蒋津年语气很淡,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他说着,抬手又看了眼腕表时间:“从现在开始,你们每犹豫一分钟,就多加半个小时,现在距离一分钟已经过去了30秒。” 随着他话音刚落,刚才还哄闹的人群顿时一哄而散,着急忙慌的去拿装备。 小甜觉得蒋津年冷脸的样子很可怕! 找了个整理药材的理由,也跟着急忙跑走了。 “小甜……”黄初礼没拉住她,表情有些懊悔。 其实她能看出来蒋津年冷脸了,并且原因和她好像也息息相关…… 所以,她心虚。 “黄医生,刚才和他们聊的开心吗?”蒋津年微微俯身靠近她,带动着独属于男性的压迫感也随之袭来。 黄初礼缓缓回头看他,讪讪一笑:“……还可以吧,其实也没有聊什么,就是检查身体!” “检查身体?”蒋津年垂目看她,听不出什么情绪又问:“那他们的身体情况怎么样?” “很不错啊!”黄初礼被他这么压着很不舒服,索性转过半个身子,与他面对面相对,唇角轻弯:“恭喜你啊,蒋队长,手底下队员们的身体素质都非常好……” 蒋津年没应声,只是一瞬不瞬探究看着她,眸底的情绪很深,瞳孔里倒映的只有她的身影。 他们此刻距离很近,不超过一指。 黄初礼几乎都能感觉到他炙热的呼吸,一颗心窜的就像只兔子一样,没忍住用指尖轻点了点他坚挺的胸膛,神色羞怯注视着他,低声提醒:“蒋队长,这是在外面,你要不要注意一点影响啊?” 她的动作很轻,但点的每一下却都能让他的心跟着细微荡漾起来。 蒋津年垂目睨着她白嫩的指尖,眼眸微动,调整了下姿势:“黄医生……” 看到他侧身的动作,黄初礼以为他要站起身,下意识跟着站起来。 可下一秒,她的额头就猝不及防撞在了他坚挺的胸膛处—— 碰的不算疼。 但谁让她有赖账的想法呢…… “啊!”黄初礼重新跌撞在椅子上,抬手轻轻揉着额头,一脸被撞疼的样子:“好痛……” “撞疼了?” 蒋津年神色一紧,就要去看她额头的情况:“把手放下,我看看。” 黄初礼睁开一只眼睛偷看他,见他神情专注想要看她额头的情况,放下手,唇角轻弯了下:“好啦,不逗你了,骗你的。” 就在蒋津年发怔的时候,黄初礼从椅子上站起身,拉着他的手臂用了下力,紧接着两个人的位置就进行了交换。 黄初礼双手压在他的肩膀,将他按在椅子上,说的很认真:“蒋队长,你的警惕性可不够哦。” 蒋津年定定注视着她,听到她的话,很轻的笑了声:“你想做什么?” “来都来了,身体检查一起做了吧。”黄初礼说出自己的目的,从他眼前探过身子,伸手去拿桌上的医疗器材。 随着她的靠近,披散在她身前的柔软发丝也因为被风轻轻吹动,有几缕贴在蒋津年高挺的鼻梁上,带给他淡淡的馨香和痒意…… 蒋津年神情一僵,在她挪开身子的时候,轻咳了一声:“……检查什么?” 黄初礼没察觉他的异样,只是看到他耳朵泛起的一些红意,疑惑地问:“你怎么耳朵突然红了?刚才明明还没事啊。” 蒋津年调整了一下坐姿,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自顾自把手臂放在桌上,又问:“要检查什么?” 他逃避的太明显,黄初礼思索几秒,心中好像知道了答案,帮他把绑带绑好,看着电子屏上显得快速心跳,故作为难轻吸了一口气:“蒋队长……” “嗯?”蒋津年抬眸看她:“不正常吗?” “的确有一点。” 黄初礼悄无声息又靠近他几分,看着他抿唇微微侧脸、耳朵越来越红、心率也越来越快的情况,更加确认了自己的判断,没忍住轻笑出了声音。 蒋津年眉心微拢:“什么情况?” “嗯……” 黄初礼把手轻轻贴在他剧烈跳动的心脏处,看着他不自觉屏息凝神的样子, 眼底渐渐的蓄满了星星点点的碎芒,含笑问:“蒋津年,你心脏的怦然跳动,是因为我吗?” 第二十四章正面交锋! 蒋津年呼吸微变,定定注视着她:“你觉得呢?” “我?” 黄初礼秋水般的眼眸微微弯起,撩拨着他的心:“我想听你的答案。” 微风吹拂而过,暧昧的因子飘荡在两人之间。 蒋津年喉结微滚,刚想说什么,不远处就响起一道急促的声音:“哥!” 听到记忆里印象深刻的声音,黄初礼下意识回头,就看到孙雨薇正气冲冲的走过来。 不可否认,孙雨薇长的很精致,长长的眼睫根根分明,皮肤白皙,就像中世纪的漂亮古董洋娃娃。 也难怪当时有人会传她和蒋津年的事情。 他们确实很般配。 想到这里,黄初礼心里就不免有些失落,垂下眼睫,站起身,也没了那份撩拨的心思。 蒋津年视线定定落在黄初礼脸上,看着她撩完人,又是一副转头不认账的样子,脸色微沉了沉。 孙雨薇也一眼就认出了黄初礼,立马警惕起来:“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黄初次和她上学的时候就不对付,现在也自然没什么好态度,秉持着上学的原则,气不死她就不罢休的态度:“请问我认识你吗?” “你!”孙雨薇这些年也成长了不少,虽然还是改不掉娇娇大小姐的毛病,但也不是一味的被气哭了,而是冷冷哼了一声:“我还不稀的问呢。” “哦~那刚才是谁问的啊?”黄初礼看向不远处,佯装恐慌道:“看来这地方有不是人的东西自言自语。” 她说着,也不给孙雨薇辩驳的机会,回头看了眼蒋津年,说了句还有事,就抱着医疗器材离开了。 蒋津年注视着她愉快的背影,轻扬了下眉,也算是好心情的收回视线,站起身看着孙雨薇问:“还有事?” 孙雨薇本来想要告状,但比起告状这件事,她更想知道黄初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并且刚才和蒋津年的行为举止还那么亲密! 更让她恐慌的是,黄初礼那个女人好像……越长越漂亮了! 褪去了少女那份青涩,变得更有女人欲了! 她怕蒋津年又会被黄初礼轻轻松松的将魂勾走! “哥,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孙雨薇现在危机感满满,追在蒋津年身后问:“你和她是怎么遇到的?遇到多久了?你现在还……” 还喜欢她吗? 这次孙雨薇学聪明了,没问出来。 她怕蒋津年就算不喜欢了,也要故意说喜欢来逼她放手。 “孙记者,你问的这些都是私人问题,我有权拒绝回答。” 蒋津年停在大本营的门口,看着孙雨薇就要进去,漫不经心抬手拦下:“里面有要密文件,下次打报告,得到审批再进来。” 孙雨薇疑惑问他:“找谁打报告?” “我。”蒋津年淡淡应了声,转身就要进去。 “那我现在和你打报告行吗?”孙雨薇急切地问。 “行啊。” “那我现在可以进去吗?” “不批。” “……” 孙雨薇看着他将帐篷的帘子放下,也意识到被他戏耍了,气的在原地跺脚! 不过她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解决黄初礼! 放完行李后,看着外面的天暗下来。 孙雨薇就直接去找了黄初礼,掀开帘子,就看到黄初礼正在整理医疗器材。 看到她过来,黄初礼皱了下眉:“有事?” “找你当然有事。”孙雨薇冷声应了句:“和我出来。” 她转身就走了,小甜正在搭配药粒,好奇地问:“初礼姐姐,她是谁呀?” 黄初礼放下手中的工作,不紧不慢回应:“一个漂亮的笨蛋。” 她说这话还是挺口下留情了,实际上她觉得孙雨薇就是一个大蠢蛋。 不过谁让孙雨薇命好呢,家世和长相摆在那里,注定一辈子不缺人宠爱。 黄初礼走出去的时候,就看到孙雨薇正在无聊踢地上的小石子。 见到她,立马摆起战斗姿态:“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死心?” “死心?” 黄初礼双手背后看她,似是思考了一秒,然后缓缓冲她笑了下:“还真让你说对了,我就是没死心。” 孙雨薇没想到她会承认的这么痛快,注视着她那双灵动的眼眸,脸上闪过一丝不安的情绪:“你也未免对自己太自信了吧?凭什么觉得过了这么多年,我哥就会喜欢上你?” 黄初礼没接她的话,静静看了她几秒,忽然问:“你哥没和你说吗?” “什么?”孙雨薇一脸警惕看她。 看她的反应,蒋津年肯定没有说…… 黄初礼敛下眸底的情绪,轻摇了下头:“没事,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你又在这里故弄玄虚了!”孙雨薇皱起一张小脸看她,说出自己的目的:“黄初礼,我就是来警告你的,你最好离我哥远点!我哥当初不会喜欢你,现在更不会……” “是吗?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 黄初礼轻轻笑了声:“你当初口口声声说蒋津年喜欢你,会和你在一起,可现在看来,结果好像和你说的并不一样啊。” 她说到这里,看着孙雨薇迫切想要辩解的样子,像是恍然大悟道:“孙大小姐,不是吧不是吧,你这么多年该不会是……单相思吧?” “我不是!”孙雨薇慌乱否认。 黄初礼才不听她的解释,做出一副知道了什么真相的夸张表情:“天呐!那你还真是够自欺欺人的呢,怪不得现在喊的还是哥哥。” “我没有,黄初礼你别乱说!” 孙雨薇被说的心虚,上前一步,就要动手去推她。 可黄初礼本身就是学医的,平时网上医闹视频刷多了,为了有备无患,也会在家练一些基本的防身术,微微侧开一些身子,就很轻松就躲开了她的触碰—— “啊!” 孙雨薇动作一空,重心不稳的就磕在了石头上,因为穿的是短裙,膝盖被石头重重磕了下。 她疼的眼泪瞬间就涌出来了:“黄初礼,谁让你躲的!” 也在这时,不远处响起蒋津年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第二十五章吃醋! 见到蒋津年过来,孙雨薇立马委屈起来:“哥,我摔倒了,疼,站不起来……” “怎么弄的?”蒋津年睨了她一眼,刚想要上前一步扶起她,但在经过黄初礼身边时,腹部的伤口处忽然就不轻不重的挨了一拳。 “不许去!” 黄初礼收回拳头,用眼神警告他,然后在他诧异的目光下,转身拉起了孙雨薇:“起来吧。” 孙雨薇躲开她的手,红着眼眶看向蒋津年:“哥,我想让你扶我。” “他不行。”黄初礼很果断替蒋津年拒绝,也没看蒋津年的反应。 “凭什么你说的算!” 看着孙雨薇委屈到极点的样子,黄初礼吓唬她:“我告诉你,这地上有蛇,要是碰到毒蛇咬你一口,我这里可没有血清。” 她这句话一出,孙雨薇顿时就被吓得“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观察着地面的杂草,生怕有蛇经过。 蒋津年看着孙雨薇被“收拾”的服帖样子,心里还是挺佩服黄初礼的。 目前为止,好像也只有黄初礼能压住孙雨薇的任性妄为。 察觉到他的视线,黄初礼抬眸与他相视。 男人的眸色隐于夜色中,看不清具体是什么情绪。 但她又想到蒋津年下意识去扶孙雨薇的动作,心里顿时就有点不舒服了,鼻腔轻轻哼了声。 也不再看他,转身就离开了。 蒋津年不解看着她的背影,也不清楚她是为什么生气了。 “哥,我害怕……” 孙雨薇警惕着四周,想要去拉他,可却被他不动声色的躲过去,转身往回去。 “你等等我啊!”孙雨薇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急忙就跟了上去。 蒋津年回到帐篷,就是一副出神的样子。 李演和秦简玩闹进来,看到的就是他坐在台灯下,若有所思的一幕。 “蒋队,想什么呢?” 李演随手脱掉上衣,丢给秦简:“小简子,帮哥们儿一起洗了呗。” “滚蛋!”秦简随手就把他的上衣扔了回去。 李演嘿嘿一笑,看着蒋津年还是一副沉默不言的样子,走过去,好奇地问:“蒋队,你这是怎么了?郁郁寡欢的?和嫂子吵架了?” 听到他这么问,秦简脱衣服的动作也顿了下,竖起耳朵听。 蒋津年抬眸看他,思索几秒,还是和他说了事情经过,怀疑地问:“你说,她是什么意思?” 李演看着他一脸迷茫的样子,没忍住扑哧一笑:“哎呦我说蒋队,你这么聪明在什么事上都有把握的人,竟然在自己老婆身上栽了跟头?” 他说着,就笑倒在了床上,停都停不下来。 蒋津年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轻咳了一声:“笑的差不多就行了,你说说,她因为什么闹别扭的?” 其实……他差不多也能猜出来。 可他在乎黄初礼,怕猜错她的想法,哄错方向。 “蒋队,你真不知道啊?”李演支起胳膊看着他问。 蒋津年敛下眸底的情绪,试探地说:“她……可能吃醋了,是吗?” “你这不是门儿清啊!”李演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给他分析:“蒋队,你想想啊,嫂子为什么打你啊,那还不是为了阻止你和孙记者有肢体接触? 一个女人为什么要这样阻止,还不是因为心里有你,太在乎你,吃醋了呗!” 太在乎他? 听到这句,蒋津年不自觉勾了下唇。 李演越说越上头:“蒋队,女人是情绪动物,当初嫂子生气转身离开,你就应该立马追上去,把人抱在怀里,语气温柔的哄,说说情话……” “就比如,宝贝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他一边说,一边又把上衣扔给秦简,打趣地说:“秦大宝贝,你就给我也洗了呗。” 秦简随脚踢开他的上衣,见蒋津年站起身,下意识地问:“蒋队,你干嘛去?” “哄人。” 蒋津年好心情丢下这一句,就径自离开了。 看着愉快的背影,李演感慨道:“还是有老婆好啊,我也想结婚,抱香香软软的老婆。” “就你?”秦简冷睨他一眼:“吃屎去吧!” “嘿,狗嘴吐不出象牙!” 李演猛地一下站起身,捡起地上的衣服,就朝他追了过去:“你有本事别跑啊。” “不跑是傻子!”秦简不忘朝他竖了下中指,挑衅完他,撒腿就跑。 夜风偶尔席卷而来,也带着丝丝热气。 与此同时,医疗队帐篷里。 小甜看着黄初礼闷闷不乐趴在桌子上的样子,也趴在了她对面,关心地问:“初礼姐姐,你怎么了?” 从刚才回来,黄初礼就是这样蔫蔫的状态。 黄初礼抬眸看她,斟酌地问:“小甜,你觉得……蒋津年他喜欢我吗?” 其实,孙雨薇刚才有句话刺到了她。 那就是蒋津年之前就不喜欢她,现在又怎么会喜欢上她呢…… “喜欢啊。”小甜说的毫不犹豫:“你们两个只要在一起,那彼此之间的气氛都是冒粉红泡泡的呢。” “……粉红泡泡?”黄初礼不敢相信地问:“真的吗?” 她怎么都没有一点感觉呢。 “真的啊。”小甜很是认真点了点头。 “如果真是这样,那你说……他为什么不在孙雨薇面前说,我们已经结婚的事情?” “男人心,海底针,猜不透啊。” 小甜摇了摇头,也帮她认真琢磨:“或许蒋队长有他的顾虑呢?” 顾虑? 黄初礼刚想说什么,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是傅远泽打来的。 她挂断一通,傅远泽就打来一通。 和阴魂不散一样。 黄初礼不耐烦接起来:“你到底有什么事啊?” “初礼,你还在和我生气?”傅远泽语气低沉,带有几分轻哄:“之前是我做的不对,我和你道歉,我现在就把你调回来,咱们好好聊聊行吗?” “谁要和你好好聊?”黄初礼皱着眉头回应:“傅远泽,我现在很讨厌你,你最好从现在开始重新变成鬼魂状态,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蒋津年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的就是她的最后一句。 又是傅远泽…… 第二十六章老公,你不哄哄我吗? 黄初礼挂断电话后,就想走出帐篷透透气,可刚掀开帘子,就迎面撞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等在这里的男人。 “啊!” 她被吓得一激灵,反应过来,诧异地问:“你……你怎么在这里?” “看你刚才心情不好,想着来看看你。” 蒋津年深黑的瞳孔凝注着她,看着她还有点发懵的样子,听不出什么情绪地说:“现在看来,你好像并不需要。” “嗯?”黄初礼朝他轻眨了眨眼,总觉得他的语气有一点冷:“蒋津年,你怎么了?” “没怎么。” 蒋津年语气很淡,收回视线:“先走了。” “诶……”黄初礼及时拉住他的手腕,走到他身旁,弯身看他,故意问:“不是来看我的吗?只看一眼就走啦?” 蒋津年垂目扫了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嗯,我还以为你是和我生气了,可现在看来……” 不等他接下来的话说完,黄初礼就轻轻哼了声:“你原来能看出来呀?我还以为你看不出来呢。” 蒋津年神情顿了下,垂目看她:“你,为什么和我生气?” 黄初礼轻轻蹙眉:“你不清楚吗?” 蒋津年敛下眸底的波动,淡声地应:“不清楚。” 黄初礼觉得他的情绪有一点别扭,要是平常的他应该撩回来的,怎么可能一直让她占上风。 但她也不清楚蒋津年在别扭什么? 黄初礼沉默了一会儿,美目微微上勾,双手背后走到他面前,一步步靠近他,仰头弯眸诱人注视着他,缓声说:“蒋队长,你是真的不清楚?还是装不清楚啊?” 她一边问,一边轻踮起脚尖,慢慢的凑近他,最终停在距离他喉结两寸之遥,葱白的指尖在他凸起的喉结上轻点了点:“明明知道我在和你生气,也不哄哄我吗?” 她柔软的指尖触碰在他喉结的那一刻,蒋津年浑身就僵硬起来,呼吸放缓不少。 他们距离近在咫尺,只要他微微垂目,就能与她鼻尖轻抵。 蒋津年喉结无意识滑动了下下,一瞬不瞬盯着她问:“你想让我怎么哄?” 黄初礼歪头看他:“哄老婆,你不会呀?” “……之前没有过经验。” 蒋津年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望向不远处的夜景,轻咳了声:“我……” 他话音刚开始,就听到一声轻轻的笑,黄初礼退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侧目看他:“你没哄过姑娘吗?我才不信。” 平时撩起她来那么游刃有余,现在却说不会哄人,鬼才信呢…… 随着她的推开,鼻尖的清淡香味也跟随消散,连带着蒋津年的心神也被带走。 他眸色微暗,偏头对上她明亮含笑的眼睛,薄唇轻扬,说的认真:“真的没有,你是我第一个想哄的人。” 蒋津年说完这句,就移开了视线,注视着不远处的景象。 黄初礼侧目一瞬不瞬凝视着他,一颗心被他刚才那句话撩的怦怦跳,可看着他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倒是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在撩人,还是在说真心话了。 但不论哪种情况,她现在都很开心:“是吗?我既然是你第一个想哄的人,那你不得好好哄哄我呀,小心我不原谅你!” 夜风缭绕在他们之间,轻轻撩起她耳边的发丝似有若无贴在她粉嫩的唇瓣上,像是在引导着什么信号。 他们之间彼此相望,很安静,却又透露着不可言说的暗流涌动—— 蒋津年视线停留在她唇上,情不自禁向她靠近,抬手轻抚上她的脸颊,沉不见底的眸锁住她清灵漂亮的眼眸,滚动了下喉结,见她轻轻地闭上了长睫,才慢慢低头想要吻上她的唇…… 感受到他炙热的呼吸缠绕而来,黄初礼垂在身侧的指尖因紧张微微蜷缩了下,呼吸不自觉轻了轻。 就在他们唇瓣轻贴的一刻,四周骤然亮起! 刺眼的光让暧昧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干什么的!” 杨利拿着手电筒走近,在看到他们两个亲密相贴的姿势后,顿时大吃一惊,慌忙就关闭了手电,背过身说:“蒋队,我什么都没看到!真的!” 大半夜尝试偷偷接吻的事情被人看到,黄初礼脸颊“蹭”的一下就热了,连忙将面前的男人推开,心跳加快地说:“那个……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她丢下这句,就慌忙跑回了帐篷了。 蒋津年掌心处还残留着她肌肤细腻的触感,凝视着她慌张的背影,眼梢轻挑的扬起,嘴角噙起淡淡的笑意。 见她跑进帐篷,蒋津年才不紧不慢的收回视线,淡淡看向杨利:“还不回去?等着看什么呢。” 他心情看上去很是不错,但杨利可是慌的要命。 要是他巡逻之前就知道蒋队会和黄医生大半夜在这里约会,绝对不会往这边多走一下! 见杨利苦着一张脸回来,李演和秦简刚好洗完衣服回来,伸手搭在他肩上,打趣道:“怎么?巡逻撞见大秘密了?” 杨利停下脚步,一脸严肃看他:“这次还真让你说对了,大秘密。” “呦,什么?”李演顿时就燃起好奇的火焰了:“你先别说,让我猜猜?不会又发现什么被埋伏的陷阱了吧?” “要是这种东西就好了。” 杨利重重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吹来的风都是苦涩的,在李演不明所以的注视下,缓声说了刚才的事情经过:“演子,你觉得……我还有救吗?” “……” 李演神色颇为复杂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兄弟不救你,是你太倒霉,人家夫妻两个人好不容易趁着夜深人静、浓情蜜意浪漫一下,还被你一个强力手电筒给破坏了,你不负重谁负重,你就听兄弟给你指条明路,赶紧拎装备负重去吧。” 杨利不说话了,静静看着蒋津年站在李演背后,听着李演说风凉话。 “利子,你怎么不说话了?你觉得哥们儿分析的不对?” 李演问完,才慢慢察觉到不对,缓缓回头,就迎面撞上了蒋津年漫不经心的视线。 四目相对。 他尴尬笑了笑:“蒋队……” “分析的挺对,拎装备走吧,五公里。”蒋津年姿态闲适依靠在帐篷旁,抬手看了眼腕表时间,发号施令:“20分钟以后,我要见到你们两个人回来。” 第二十七章她怎么湿了…… 李演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引火上身。 杨利却是乐了,背着负重装备,和他并列跑在一起:“演子,还好有你陪我。” 李演幽幽睨他一眼,随后加快步伐,想要甩掉他。 “五公里二十分钟绰绰有余,跑那么快干什么啊!” 杨利跟在他身后,故意唱起了军歌,刺激他:“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绿色军营教会我……” 他兴致勃勃跟在李演身上:“演子,你唱啊,平时你不是唱的最欢了?” “唱就唱,唱的山摇地也动!” 听着外面嘹亮沉稳的歌声传来,小甜好奇的从帐篷里探出脑袋,就看到他们两个人正好经过这边。 李演扫到她,清了下嗓子,唱的更是洪亮,同时也加快了脚步,甩开杨利。 小甜视线追随着他的身影直至不见,才默默回到帐篷,神情有些羞怯地说:“初礼姐姐,我发现有些人吧,仔细看一看,其实还挺帅的。” “谁呀?” 黄初礼趴在桌上,拨动着眼前的小台灯,脑海里不自禁回想的都是刚才那个近在咫尺的吻…… 只要想到蒋津年靠近时炙热的呼吸,她的脸就是一阵滚烫。 就是没有亲到,有一点遗憾。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亲回来…… “……没谁。”小甜双手捧着脸不愿意回答了,坐在她对面的位置问:“初礼姐姐,你在想什么啊?从刚才回来就是这么一副……心神荡漾的样子?” “……心神荡漾?” 黄初礼有些诧异地问:“有、有吗?” “有啊。”小甜认真点头:“看你,脸都是红的,老实交代!你刚才和蒋队长干什么去了?” “嗯?什么?” 黄初礼装作不知情,站起身,催促地说:“好啦好啦,时间很晚了,快关灯吧,明天还要清点药品呢,是个大工程,早点睡吧。” 这一晚,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也梦到了一些不可言说的粉红画面,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特意换了新的内衣。 看着换下来有些浸湿内衣的痕迹,她脑海里又不自觉浮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梦。 梦里的蒋津年的确很猛…… 一次又一次的,让她吃不消。 感受到外面清风的吹拂,她脑海里的那些绯红画面才稍稍消散一些,拿着换下的内衣去洗。 洗之前她还特意观察了下四周,见没有人过来后,才背对着身子,加快了手中揉搓的速度。 她认真的清洗着手中的小蕾丝,所以并没有察觉到身后慢慢靠近的人。 蒋津年晨练回来就看到她鬼鬼祟祟的身影,看了眼时间,也才五点半而已,大部队的拉练也才要开始,所以有点好奇她怎么突然起的这么早了? “黄医生,怎么这么早?” 听到身后慢悠悠响起的声音,黄初礼被吓了一跳,轻呼出声:“啊!” 她猛地回头,就看到蒋津年正站在她身旁,探究看着她:“洗什么呢?这么心虚。” 他一边问,一边垂目看向被她扔在盆中的物件。 是块粉色的蕾丝小布料。 还系着一个蝴蝶结。 意识到这是什么后,他神色蓦地一僵,抬眸与她对视一眼后,立马移开视线,心虚否认:“……我什么都没看到。” “……” 黄初礼才不相信。 她脸更是燥热的不行,小声辩驳:“我才不信,你肯定看到了。” “……没有。”蒋津年再次否认,目光直直盯着前方,耳尖却是悄无声息的红了。 黄初礼默默加快手中清洗的速度,神色极其不自然的说:“你……你不许说出去,就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嗯。”蒋津年喉结滚动,低应了一声。 也在这时,秦简向这边走了过来:“蒋队,大家集合完毕了,开始吧?” 在他走过来的瞬间,蒋津年就已经挪动脚步,把黄初礼挡在了身后,强装镇定道:“开始吧,今天你带队。” 秦简觉得他的反应很奇怪,以为他还在警惕着他,心里想着要好好和他聊聊,就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目送秦简带队离开,蒋津年才挺直的背脊才微微松懈,不怎么自在地问:“洗好了吗?” “嗯,好了。” 黄初礼低低应了一声,尴尬的不知道再该说什么。 两人之间陷入诡异的沉默里。 还是蒋津年率先打破这份沉默,轻咳了声,佯装淡定道:“今天应该有医疗队要用的物资送过来,到时候我通知你,怎么安排都听你的。” “……嗯。”黄初礼轻的不能再轻应了声:“那个……” “以后再洗内衣,还是晚上再洗吧,早晨他们拉练,不太方便。” “……” 听着他的提醒,黄初礼用力咬着唇瓣,窘迫的只想找个缝隙钻进去。 如果没有昨晚那个梦,她也不会早晨来洗。 还被他撞了个正着,简直就是社死现场! “知道了。”黄初礼低低应了声,就握紧洗好的蕾丝布料,越过他急切回了帐篷。 就连盆中的水也忘了倒掉。 蒋津年低头扫了眼她用过的盆,看着那层在水中轻轻飘荡的泡沫,轻呼了一口气,随即立马抬头看向不远处,单手将盆中的水倒掉。 听着他的脚步渐渐离开,黄初礼才双手捂着脸,懊悔扑倒了小床上。 小甜也在这个时候醒了,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迷迷糊糊地问:“初礼姐姐,你怎么了?” 黄初礼把脸埋在枕头里,回想着刚才尴尬的一面,完全说不出任何话。 还是在小甜的再三逼问下,她才喃声说了刚才的事情。 “哇哦~” 小甜的瞌睡虫瞬间驱散,笑眯眯的打趣:“初礼姐姐,蒋队长是你老公,你们两个是合法夫妻,这种事有什么好尴尬的,反而不是促进你们之间的感情嘛。” 黄初礼脸还是热的不行,不说话。 小甜坐在她旁边,意味深长笑着说:“初礼姐姐,干脆你以后的内衣,都丢给蒋队长洗算了,反正他洗一件也是洗,多洗你的说不定还乐此不疲呢。” “小甜!”黄初礼此刻的脸颊都是往外冒热气的,娇声表达抗议。 小甜嘿嘿一笑,想到什么,又问:“初礼姐姐,你在京北的时候还懊恼没有睡到蒋队长,这次见了蒋队长,你准备什么时候睡他啊?” 第二十八章学坏不少,嗯? 对于这个问题,黄初礼红着脸,拒绝回答! 不过她觉得……这种事情,怎么都应该是蒋津年主动吧。 要不然就像她有多迫不及待……又饥渴似的。 虽然,她也真的很好奇蒋津年的体力到底怎么样,但是这件事,她绝对不会主动提! 医疗物资在中午过后送了过来,空气中流淌着闷热的气息。 黄初礼接到蒋津年的通知,从帐篷里走出来,就看到他正站在卡车前,双手叉腰,注视着她。 明晃晃的太阳很是刺眼,黄初礼抬手挡在额头前,走到他面前,探头望了眼卡车上的物资,问他:“这就是全部的吗?” “嗯,你们事后清点一下,缺什么和我说,搬到医疗仓库里?” 蒋津年视线不离她,见她点了点头,刚想回头指挥李演他们,就听黄初礼关心地问:“秦简的腿伤还没好吧?应该还不能搬重物吧。” 顺着她的目光,蒋津年表情略有些不爽扫了眼秦简,随后才问:“你很关心他?” “我的患者,我当然关心吧……” 黄初礼完全没察觉到他不爽的语气,注意到秦简就要翻上卡车,刚想要说什么,额头就突然被弹了个脑瓜崩! “啊!” 她轻“嘶”了声,下意识用手捂住额头,幽怨看向对面的男人:“你干嘛突然弹人脑瓜崩呀?” 蒋津年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随手把挂在领口的军用护目墨镜戴在她脸上,瞬间遮掩住她半张白皙的小脸,而后利落单手翻上卡车,淡声道:“在我这里,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 晃眼的光被护目镜完全遮挡,黄初礼透过清晰镜片看着他高挺的身影,心里甜滋滋的,唇角更是不自觉的弯了起来。 “初礼姐姐,你过来一下!” 听到小甜的呼唤,黄初礼看着蒋津年专注搬箱子的动作,还是不放心叮嘱了句:“蒋队长,你小心一点伤口裂开,再裂我可就不管你了!” 她说完这句,卡车上正在搬运的队员顿时就响起了一阵意味深长的起哄声—— 黄初礼轻咬了下唇,羞的转身跑走了。 “蒋队长,你小心一点,还是我们来吧。”李演掐着嗓子,学着黄初礼的语气打趣。 杨利也在这个时候插话:“就是蒋队,还是我们来吧。” 他说到这里,又和李演对视一眼,憋着笑,说的却是一本正经:“要是你伤口裂开,黄医生就该心疼,怪我们了。” 李演一时间没忍住笑意:“哎,这就是有老婆疼的感觉吗?羡慕啊!” “去你的,贫什么,赶紧的!”蒋津年象征性的踢了他一脚,可注视着不远处黄初礼的背影,脸上的笑意却是愈发肆意。 一看心情就好的不得了。 别说,这种有老婆心疼的感觉,很不错。 秦简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默默搬器械。 医疗用品最为谨慎,尤其是有关于任何和麻醉相关的东西,都要认真清点,确保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黄初礼和小甜一起清点完这批物资后,太阳已经快要落下山了。 “还是现在最舒服了。” 小甜站在帐篷外,眺望着远处平原景象,伸了个懒腰:“等会儿可要多吃一点才行啊。” 黄初礼将仓库的门锁上,走到她身边,笑着说:“吃!我的那份也给你吃。” “那可不行呀。”小甜挽着她的手臂,笑的别有深意:“你要是饿着,那心疼的不还是蒋队长,到时候找我麻烦怎么办?” 黄初礼伸手拍她,神情很是羞涩:“小甜,我发现你来这里的几天,真是学坏了不少。” 她们两个人有说有笑到了食堂,刚踏进去,就见李演朝她们招手:“嫂子!蒋队在这儿呢!” 第二十九章你们竟然结婚了?! 一句话瞬间引起哗然。 也让随后跟进来的孙雨薇脸色顿白。 黄初礼觉得李演真的是个大嘴巴,但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拉着小甜压低视线,默默走了过去。 “都乱看什么呢,吃你们的饭!” 李演嘿嘿一笑,看着小甜,挪了挪身子,朝她招手:“小护士,你坐这儿。” 小甜不满看他一眼:“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吧?” “是吗?”李演看她坐下后,侧目凝视着她问:“那你多大啊?” 小甜抬眸扫了他一眼,故作神秘地说:“女人的年龄就是秘密,你不知道吗?” 李演了然点头,故意逗她:“ 原来还有这么一说,我今天头一次听到,感谢科普。” 小甜也意识到了不对,别扭问他:“喂,你是不是在耍着我玩儿啊?” “这么明显吗?”李演扬起。 黄初礼被他们两个人互动逗笑,刚准备打趣什么,就听身边的男人幽幽问了句:“很好笑吗?” “……” 她侧目望向他不冷不淡的神色,一本正经地反问:“蒋队长,你是不是有一点太高冷了?” 不等蒋津年说什么,她就循循善诱道:“生活已经够苦了,我们要善于发现每一处细微的有趣细节,知道吗?” 蒋津年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失笑出声,调整了下坐姿,侧对着她:“黄医生,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黄初礼抬眸看他:“你问。” “你怎么那么可爱?” 蒋津年目光深深注视着她,嘴角淡淡噙着笑意,完全移不开视线:“能回答回答我这个问题吗?” 他的情话总是这么信手拈来,让黄初礼神色微僵,感受到周围人们意味深长的目光,抬手轻揉了揉额头,脸热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蒋津年看出她的不知所措,喉间低低溢出一声哼笑,没再继续逗她,抬头看向对面的李演:“吃完了吗?” 李演很是上道,立马放下筷子,正色道:“报告蒋队,我这就走!” 蒋津年慢悠悠睨他一眼,气氛正是轻松愉悦的时候,他们眼前就忽然多了一个餐盘。 “啪!”的一声。 很是响亮,彰显着主人的气愤! “哥!”孙雨薇气急看向蒋津年:“你为什么和她坐在一起?” 蒋津年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掀眸看她:“这和你有关系吗?” “……怎么就没关系!” 孙雨薇委屈看他,随后又将目光落在李演身上,带有命令语气地说:“麻烦让一下!我要坐在这里。” 李演觉得这位大小姐真的挺莫名其妙的,这是把他当成奴才了?不过看在蒋津年的面子上,他也没说什么, 准备起身给她让开位置。 但他刚有动作,就听蒋津年淡声道:“坐下。” “……” 这下李演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了。 “哥,你干嘛呀!”孙雨薇皱紧眉头,表达着不满:“你在针对我,是吗?” 黄初礼坐在蒋津年身边,默默观察着他们之间的互动,没说话。 但纵然她这样沉默,孙雨薇还是把她烧在了她身上。 “黄初礼!都是你在我哥耳边挑拨离间对不对!” 孙雨薇看出蒋津年脸色不对,所以迅速把矛头指向了黄初礼:“你怎么这么坏?从高中就开始挑拨我和我哥的关系,真是心机的要命!” 她说着,还觉得不解气,看到桌上的水杯拿起来就朝黄初礼泼了过去—— 李演眼睛瞬间睁大。 黄初礼从她视线落在水杯的那一刻,就在心里做好了警惕的准备,所以很迅速就躲开了被她泼来的水! “孙雨薇,你是不是脑袋里装的都是浆糊?” 黄初礼皱紧眉心看她,想要泼回去,但碍于蒋津年还在,只能忍着火气骂回去:“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小公主呢?你能不能醒醒?这个世界不是童话,你的公主病麻烦去找你的专属王子去治!” 她说到这里,冷声警告:“要是再有下次,我就不是这样忍让你了!” 李演听着她的一通输出,在心里默默给她点赞,不愧是理科生,骂人都不带一个样子,还这么有逻辑! 孙雨薇说不过她,只能和蒋津年告状:“哥,你看她!” “看什么,不是说的很对吗?” 蒋津年面色冷峻看着他:“孙雨薇,你别在这里玩儿无理取闹那一套,要是不饿就回去。” 孙雨薇被他这么一说,眼眶顿时就湿润起来了:“你不仅不帮我,还替一个外人一起欺负我,你还是我哥吗!” 听到外人两个字,黄初礼心口不由滞了下,抿紧唇瓣朝蒋津年看过去。 她很忐忑他会说什么…… 蒋津年脸色彻底冷下:“外人?孙雨薇,如果真的论起来,你在我这里,才是一个外人。” “哥,你什么意思?”孙雨薇不安地问。 “黄初礼是我的合法妻子,她受到欺负,我不帮她,难道帮你?” 蒋津年的嗓音很淡,说完这句,就似有若无扫了黄初礼一眼。 听到他亲口说出的合法妻子四个字,黄初礼刚才憋闷的心情瞬间一扫而空,努力压制着唇角的笑意,轻快点了点头,小声附和:“是这样的道理。” 孙雨薇脑袋轰一下就懵了,难以置信地问:“什么……什么叫做合法妻子?” “你不懂吗?”黄初礼好心情看着她,为她‘科普’:“通俗来说,我是他老婆,他是我老公,就是这么简单的关系。” 孙雨薇不可置信到甚至都忘了哭这回事儿,见蒋津年没有反驳的意思,才彻底崩溃哭了出来:“你们竟然结婚了?我不相信!蒋津年,你骗人!” 她丢下这句,就眼泪汪汪的跑了出去。 蒋津年深深呼了一口气,正准备说什么,就听黄初礼率先说:“你要不还是去看看她吧?这里毕竟挺危险的。” 她提议的很认真,蒋津年乌沉的眸子落在她脸上,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问:“你不生气吗?” 黄初礼不理解地反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他刚才的态度已经完全表明是向着她了,这就够了。 第三十章她是特别的! 蒋津年最后也没有多说什么,起身离开。 黄初礼觉得他有点奇怪,和小甜一起回去的时候,忍不住问:“小甜,你觉不觉得他有点奇怪?” “啊?”小甜没明白她的意思:“什么?” “就是……”黄初礼说到这里的时候,特意回头看了眼,没有见到蒋津年的身影,才放心地问:“你觉不觉得蒋津年刚才的反应很……” 她想了一会儿,才想出一个确定的形容词:“很别扭?” “有吗?”小甜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为她解答:“好像是听到你同意他去找孙记者后,就不舒服了吧。” “是吧,你也这样觉得。” 黄初礼百思不得其解又问:“你说,他为什么要不舒服?我不让他为难还不好吗?” 男人的心真是海底针……捉摸不透。 “大概是觉得你不在乎他了吧。”小甜看着她不明所以的表情,认真地分析:“初礼姐姐,你看啊,要是换位想一下,你有一个疯狂的追求者负气离开,你虽然很担心他,但又怕蒋队长多想,可这时候蒋队长却主动说,让你去找他,你不生气吗?不会觉得蒋队长是把你推出去,不在乎你吗?” “……” 黄初礼表情逐渐凝重起来:“你这么说的话,好像确实是我神经太大条了?” “那你去哄哄蒋队长不就好了,夫妻之间闹别扭,亲一下不就好了?” 小甜用胳膊轻轻撞了她一下,看着她一副害羞的样子,好奇地问:“初礼姐姐,你现在怎么像是从没有谈过恋爱的纯情少女啊?你之前和那位傅大总裁谈恋爱的时候,难道也这样吗?” “嗯。”黄初礼承认的很坦然:“他要是去找心里的白月光,我都欢快相送啊。” “……” 小甜表情复杂看她:“男朋友去找别的女人,你就不吃醋啊?” “不吃啊,因为他还算有良心,每次找完白月光,都会大手一挥送我一只价值不菲的包包。” 黄初礼抬头望着朦胧天空,慢悠悠地说:“与其说我们是恋爱关系,倒不如说我更像是他的情绪导师。” “情绪导师?”小甜不理解地问:“那么大的总裁,不应该最会管理情绪吗?” “再厉害的总裁终究也是人呀,也有喜怒哀乐的情绪,就算在生意场上再怎么面不改色,可在情场上也会迷茫彷徨,因为爱情这种东西,谁都没有胜券在握的打算,会爱上谁,喜欢上谁,都是不受自己控制的。” 黄初礼忽然想到什么,轻轻笑了下:“不过傅远泽曾经和我说过一句话,让我印象挺深刻的,他说我……很懂得怎么爱人,他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坚定的选择过。” “没有被坚定的选择过?”小甜满脸疑惑:“像他那样身份地位的人,还有这种顾虑吗?” “或许吧,越是身处高位,就越是深陷入虚伪的尔虞我诈之中,时间长了就会分辨不清真假。” 黄初礼轻轻叹了一口气:“所以我还是挺理解他带白月光私奔的行为,估计也是想要喘口气吧。” 就是不知道他们中间又发生了什么故事,竟然让傅远泽又回来了,还那么神经兮兮的非要和她结婚。 “前男友都是过去式了,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去哄蒋队长!”小甜挽住她的胳膊,笑的别有深意:“初礼姐姐,你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了,那我就不等你啦?” 她说完这句,就小跑着离开了。 “小甜!你脑子里最近也有点太不健康了吧!”黄初礼追上去,和她一起闹着玩儿。 夕阳渐渐落下,将两人追逐玩闹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山坡上。 孙雨薇的目光幽幽落在黄初礼笑容明媚的脸上,说话的鼻音很重:“哥,你是不是忘了,她之前明明那么坚定拒绝过你,她根本不喜欢你,只是想和你玩玩儿而已,怎么才过了这么几年,你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他们高中毕业的那天晚上,蒋津年就给周初礼发了表白的消息,字字真诚恳切,表达着少年最真挚的情感。 她在看到那条消息后,几乎都快要嫉妒的发疯! 明明她才是一直陪在蒋津年身边的,可却怎么都抵不过黄初礼的几句简单撩拨! 不过好在上天给她机会,毕业那一天,黄初礼的手机丢了,而她正好是捡到的那一个! 就毫不犹豫用黄初礼的口吻拒绝了蒋津年表白的短信。 现在那部手机还被她锁在抽屉里,是她一直掩藏的秘密。 之后几年,蒋津年也从来没有提过黄初礼的名字,就在她渐渐放下心,以为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交流的时候,他们却兜兜转转的结婚了! 这个结果让她不能接受,也无法接受! “拒绝是她的权利,喜欢谁也是她的权利,同样,我选择谁、喜欢谁也是我自己的权利,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蒋津年直视她委屈含泪的眼睛,嗓音很淡:“孙雨薇,你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别再做让我们彼此都难堪的事情了,好吗?” 他的语气明明没有任何波澜,可孙雨薇就是能从中听出温柔的感觉,心里坚定认为自己在他心里终究是特别的! “哥,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会全心全意的爱你,满心满眼的都是你,只有我才不会背叛你!” 孙雨薇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泛着晶莹泪花,一步步向他走近,用力抱住他劲瘦的腰身:“哥,你和她离婚好不好?你和我在一起,我保证这辈子只会喜欢你,我真的真的喜欢你、爱你爱到了骨子里!我如果没有你,就会活不下去!” 蒋津年双手放在她肩膀上,想要将她推开,语气无奈:“你看你,是不是又要耍无赖了?没有我,你这几年不也活的很好?我看是不是还胖了点儿?” “……” 孙雨薇泪眼朦胧的抬头看他:“蒋津年,你不破坏气氛,是不是会死啊?” 她话音刚落,紧接着就听到了一道轻轻女声响起:“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你们。” 得了,又来一个破坏气氛的…… 第三十一章第一次亲吻! 黄初礼不着痕迹朝蒋津年扫了眼,看他神色淡淡的,再次出声提醒:“你们还准备这样抱多久?” 闻言,孙雨薇就想要更加用力抱紧蒋津年,却被他先一步躲开,而后与她极快拉开距离。 那反应,就像是生怕下一秒撇不开,惹黄初礼生气一样。 孙雨薇眼睛还是红肿的,也没再自讨没趣追上去,幽幽看向黄初礼,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停下脚步,低声挑衅:“你别以为你会勾引人就了不起!” 黄初礼不以为然,淡淡回应:“谢谢,我就当你是夸我有魅力了。” “……” 孙雨薇被她气的顿时那股子委屈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憋屈的气愤! 但碍于蒋津年还在场,只能强忍着怒气,用力撞了下她的肩膀,然后快步离开。 目送着孙雨薇的身影走远,黄初礼朝远方的景象看了眼,察觉到男人的目光,才不紧不慢的偏过脑袋,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问:“蒋队长,你现在什么感觉?” 蒋津年不明所以看她:“什么意思?” 黄初礼弯了下唇,而后双手背后向他走近,直到是与他面对面相贴的亲密距离时,才停下脚步,仰头看他:“刚才要不是我打扰,你和她还准备抱多久?” 听着她质问的语气,蒋津年不着痕迹轻扬了下眉:“抱多久,你很在意吗?” “自己老公怀里抱着别的漂亮女人,我难道不该在意吗?” 黄初礼微歪了歪头,认真反问:“还是蒋队长觉得我无理取闹了?” 蒋津年深深注视着她澄澈的眼眸,对于她的问题闭而不答,没什么语气道:“我还以为你很大方,完全不在意这些事情。” 黄初礼看着他这明明别扭的不行,却又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就更加笃定内心的猜测了。 好嘛。 生闷气还不说出来,要她费劲吧啦的猜。 真是傲气少爷的本质暴露无疑啦。 不过,谁让这位是她最爱的老公呢,该哄还是要哄哄的:“怎么会呢,你生气了?” 黄初礼一瞬不瞬注视着他,嗓音是轻轻柔柔的甜。 勾在蒋津年的心间,让他心里的那丝闷气瞬间烟消云散。 但他脸色还是平淡的不行,冷硬否认:“没有,我生什么气?” “哦。”黄初礼轻轻点头,看着他又问:“真的没有?” “没有。” “骗人是小狗。” 这次蒋津年沉默了,垂眼望着她,眸底的情绪微微泛起一些涟漪。 “没有就算了,我还说……你要是生气了,那我就哄哄你呢。” 黄初礼朝他弯眉笑了笑,佯装想要离开:“那既然你没事,我就回去了。” 就在她转身之际,手腕忽然被一只炙热的宽大手掌握住,不允许她离开。 她脚步一顿,回头看他:“干什么呀?” 蒋津年目光灼灼盯着她:“我要是生气了,你准备怎么哄我?” 就知道他肯定会忍不住追问。 黄初礼明亮纯净的眼眸里飞快闪过一丝笑意,俨然像只勾人的小狐狸:“蒋队长,你猜猜呢?” 蒋津年视线缓缓落在她娇嫩的唇瓣上,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小小圆润唇珠,喉结微微滚动,萦绕在脑海里的只有一个念头。 想亲。 一定很甜。 “喂,我和你说了这么多,你有听吗?” 黄初礼注意到他走神,轻眨了眨眼睫,靠近他,伸出右食指轻戳了戳他的胸口,软绵绵地叫他:“蒋津年……” “唔!” 她话音未落,蒋津年倏地扣住她后颈,将她拽入怀中,狠狠吻了上去。 他的唇舌霸道又急切,仿佛恨不得把她拆吞入腹般,带给黄初礼的,除了窒息的错愕外,更是令她心尖儿酥麻的颤栗。 这是她第一次尝试到这种激烈、缠绵的吻。 此刻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蒋津年心脏的剧烈跳动。 “怦怦怦!”强劲有力的心跳声萦绕在她耳畔。 随着这个吻的加深,让她逐渐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心跳声愈发强烈。 她慢慢抬起手搂住了蒋津年的脖颈,尝试性伸出丁香小舌撬开他的牙齿, 用舌尖描绘他薄唇的弧度…… 感受到她的主动,蒋津年终究抵抗不住那份悸动和渴望, 揽紧她纤细的腰肢,眸色微暗,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汹涌的掠夺。 唇齿间的纠缠,让他们彼此都尝到了属于对方的味道...... 这个吻持续了足够久的时间,蒋津年才喘息粗重恋恋不舍的放开她。 他呼吸凌乱着,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白皙的小脸,唇角微勾,低哑开腔:“很甜。” 和他想的感觉一样柔软细腻,甜滋滋的,让他欲罢不能。 还想亲…… 闻言,黄初礼缓缓睁开水润的眼眸,看着他,乱跳的心还没得到回复,更说不出一句话。 半晌,蒋津年看她懵懂的模样,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漫不经心笑了下:“想什么呢?在回味?” 这么明显的调侃,黄初礼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她抿了抿唇,脸颊悄悄染上绯红,偏头看向远处,不答反问:“说话说的好好的,你干什么突然亲我呀?” “不能亲?” 蒋津年垂目着她唇角若有似无的小梨涡,眸底欲色攀升几分:“我亲我自己老婆,不行吗?” 黄初礼轻轻咬唇,羞的不愿意去看他,岔开话题问:“那你现在还生气吗?” “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蒋津年说着,就在她白皙脸颊上轻轻的吻了下,看着她脸颊飞速染上红晕,低笑了声,不再逗她:“好了,不逗你了,我送你回去。” 一边说,一边又没忍住揉了揉她的发顶。 也是奇怪。 他只要见到黄初礼,就莫名的觉得心里发痒,想要逗逗她,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她,触碰她。 从前在高中的时候就是这样。 本来以为分别几年后再见,他的这种想法就会淡一些,可事实却相反,他那种想要情不自禁靠近她、触碰她的想法更明显了。 尤其是在知道,他们已经领证,是合法夫妻的情况后…… 第三十二章亲完就不认账? “亲完就不认账,你刚才明明就在生气……” 黄初礼被他牵着手,慢吞吞走在后面,声音低低的戳穿他。 “什么?”蒋津年回头看她,轻扬了下眉:“声音大点,没听清。” “……” 黄初礼偏过头,鼻腔轻轻哼了声:“不说了。” 她这副模样就像只傲娇又漂亮的布偶猫,勾的蒋津年心里发痒,将她送回去的时候,就稍稍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 看着她发顶炸毛的可爱模样,不禁勾唇笑了下,毫不掩饰看着她,佯装思考道:“奇怪,真是奇怪。” “什么?”黄初礼不满捋了捋自己被他揉乱的发顶,疑惑看他。 蒋津年的心瞬间就软了,不自禁双手捧起她白皙的脸颊,微微俯首看她,问的很认真:“黄医生,你为什么就这么可爱呢?”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轻而易举的一个动作都能勾的他心痒难耐。 让他想要不受控的靠近…… 黄初礼被他这个问题问的脸热,难为情的缓缓移开目光:“你是在撩我吗?” 她问的嗓音柔柔的,蒋津年含笑看她,倒是没否认:“是有这个成分。” “哪有男人撩姑娘,是说姑娘可爱的呀?” 黄初礼直勾勾凝望着他深邃的眼眸,说出自己的心里想法。 蒋津年却听出了她话里的另一层含义,眉心微动,意味不明地问:“有很多男人撩你?” 黄初礼原本是想直接否认的,但又忽然想起他和孙雨薇的关系,轻眨了眨眼眸,面不改色应了下来:“是啊,我可抢手了,追我的人从……” “就算从法国开始排队,他们也该歇一歇了。”蒋津年捏起她的脸颊,看着她脸颊被迫嘟起的样子,敛下眸底深意,轻笑了声:“乖乖回去睡觉,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哦。” 黄初礼不情不愿应了声,然后在他的注视下,转身往回走。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蒋津年拉着她的手腕没松开。 黄初礼不解回头:“忘了什么?” 蒋津年目光灼灼看着她,笑的缱绻:“今天怎么没有晚安?” 闻言,黄初礼眼神倏地起了微妙变化,眉眼弯起注视着他,而后浅浅出声:“晚安……蒋队长。” “嗯,晚安。”蒋津年眼尾微扬,嗓音低沉悦耳,目送她进到帐篷里,才转身离开。 他回去的时候,是肉眼可见的心情愉悦。 李演打趣道:“蒋队,刚才不是还在和嫂子生气,现在被嫂子一哄就好了?” 蒋津年唇角微勾:“不行吗?” “哎呦,当然行啊,一看你嘴角这么难压的样子,刚才是不是偷偷幸福去了?”李演和杨利对视一眼,嘿嘿一笑:“蒋队,和我们说说呗,都和嫂子干什么去了?” 蒋津年睨了他一眼:“我发现你现在是不是很闲?” 得,这话就是警告了。 李演溜的比谁都快,转头坐在杨利床上,八卦地问:“利子,你和睨那位前女友怎么忘了?有复合的可能吗?” 杨利将他从头到脚扫了眼,语气很淡:“操心的倒是多,现在童子鸡的身份摆脱了吗?” “……” “好端端的说这个干什么。”李演抬手摸了摸鼻子,尴尬笑了笑,立马转移话题:“蒋队,你呢?现在还是吗?” 蒋津年神色顿了下。 不等他出声,就听杨利幽幽道:“人家蒋队都结婚了,你问的什么啥话,也就你还是个童子鸡了。” “那可不一定。”李演将视线投在刚从外面进来的秦简身上:“童子鸡的身份,这不是还有小简子陪我呢吗。” 秦简先是不着痕迹扫了眼蒋津年的反应,见他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才冷冷出声:“谁要陪你,滚一边待着去!” “哎呦小简子,伦家离开你还有谁疼我啊~” 李演捏着呛调,朝他扑了过去,很快就和他玩闹在一起。 蒋津年靠在床头上,饶有兴趣看着他们打闹的画面,脑海里不停浮现的都是那声“童子鸡”的称呼。 他现在还真的是只不折不扣的“童子鸡。” 就是不知道哪一天能突破这个身份…… 繁星点缀在夜空之中,很是漂亮。 黄初礼和小甜并肩坐在帐篷门口,仰头望着璀璨星空,感叹道:“这种满天繁星的样子,在京北还真的看不到啊。” “是啊,真漂亮,让人心情都跟着愉悦不少。”小甜轻轻靠在她的肩上,话题转的很快:“初礼姐姐,你刚才是不是和蒋队接吻了啊?” “……” 黄初礼身体蓦地一僵,装作没有听见:“啊?你在说什么,没有听懂。” “我说,你刚才是不是和蒋队接吻了啊?” 小甜笑眯眯问她:“不能撒谎哦,骗人是小狗。” 黄初礼神色极其别扭地问:“……你怎么知道的啊?” 她没否认就是变相承认了。 小甜脸上笑意不减:“你从刚回来就坐在镜子面前,摸着唇瓣,时不时露出痴情的笑,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 “……” 黄初礼被她说的脸颊“轰”的一下就热了,坐立难安地问:“真的,很明显吗?” “是啊是啊!”小甜认真点头:“你要是不相信,那我下次给你拍照片……” “不用了!” 黄初礼立马站起身,逃也似的回了帐篷。 “初礼姐姐,你不看星星了?”小甜疑惑地问。 “不看了!”帐篷里响起黄初礼的声音。 “为什么?” “丢人!” 黄初礼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但脸颊的热度依旧没有消退的迹象。 也在这时。 手机响起振动声。 是傅远泽打来的电话。 黄初礼没有接,在他第二通电话又打来的时候,关了静音。 接连几通电话她都没有接,这样傅远泽的脑海里瞬间跳出几个不好的画面。 他烦躁的单手解开领带,沉默片刻,看着助理不容置疑道:“现在立刻马上,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让我在半个小时后知道黄初礼的情况!” 助理不敢有多耽误,立马去做准备工作。 傅远泽眼眸微眯了眯,又给院长打了通电话—— 第三十三章蒋津年,你能再亲我一下吗? 院长殷勤的笑声很快传来:“傅总,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傅远泽靠在椅背上,把玩着手中名贵的钢笔:“李院长,把初礼调过来吧,换一个人过去。” 李院长有些为难地说:“傅总,这也……不是医院单方面就能决定的,也要和军方那边对接。” 傅远泽拧了下眉:“这些我都可以搞定,你只需要下通知就行。” 李院长一听他这么说,瞬间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答应:“是是,我这就下通知。” “嗯。”傅远泽应完,又想到什么,没什么情绪地说:“对了,你们医院是不是有个姓涂的医生?” 李院长愣了下,随即点头:“是有一位姓涂的医生,和黄医生是同个科室的。” “那就换成她过去。”傅远泽轻描淡写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安静简洁的办公室里,傅远泽的眸色很沉,他这几天想通一件事,只有把黄初礼留在他身边,他们之间才能有破镜重圆的可能性。 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 他垂目扫了眼屏幕上的备注,并没有接的想法。 夜很漫长。 黄初礼这一晚睡的格外香甜,就连睡梦里脸上的笑意都遮不住。 小甜早就醒了,看她睡的香就没打扰她,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嘴角的笑意,灵机一动拿出手机偷偷拍了两张照片。 “……讨厌。” 也在这时,黄初礼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抱着被子笑吟吟的嘟起嘴,一副期待的花痴模样。 小甜强忍着笑意,刚准备叫醒他,外面就响起蒋津年的声音:“初礼,有人找你,醒了吗?” 闻言,小甜眼珠微转,顿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并没有叫醒黄初礼,而是站起身走出去,看着面前的男人,笑着说:“蒋队长,黄医生还在睡呢,你要不然自己去叫她吧。” 她说完,就端着洗漱盆,走到了洗漱台前开始刷牙。 蒋津年觉得她的笑挺有深意的,不过还是掀开帐篷的帘子,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小床上睡的正香的周初礼。 女人茶色的长发散乱贴在白皙的小脸上,侧身紧紧抱着怀里的军用被子,一条腿高高屈起压在被子上,睡裤也不规矩的被卷起,露出纤细光洁的小腿。 睡姿很不老实。 蒋津年很轻的笑了声,停在原地看了她一会儿,才迈步走上前,刚想叫醒她,就听她低低喃喃地说:“蒋津年……” 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蒋津年以为她醒了,就应了一声:“嗯,上面有人来找你,起来把衣服换了,我带你过去。” 他说完这句,就自觉准备出去等她。 可他刚转身,就听身后的女人又轻轻柔柔说了句:“蒋津年,我还想让你再亲我一下。” 听到她这句话,蒋津年饶有兴趣转身,看了会儿她香甜的睡颜才确认,原来她还没醒。 蒋津年抬眉轻笑,走到她面前,俯身看她:“你说什么?” 太过于贴近现实的声音飘荡在耳边,黄初礼眼睫轻轻颤抖了两下,缓缓睁开朦胧的眼眸,结果映入眼帘的男人英挺含笑的眼眸。 她的心猛地一跳,大脑懵了几秒,才重新开机,“蹭”的一下清醒坐起身,下意识用手摸了摸唇角,确认没有口水,才松了一口气。 “你……你怎么在这里?” 黄初礼一边问,一边在意捋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往床的一边挪了挪,给他让开位置,看他没有要动的意思,伸手示意:“呐,坐这里。” 蒋津年被她这一系列的细微动作逗笑,坐在她示意的位置后,目光炙热看着她,率先出声问她:“你刚才说了什么?” “……” 黄初礼被他这么直勾勾盯着,忽然就联想到了刚才那个少儿不宜的梦境,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试探地问:“我,我是不是说什么梦话了?” 她着重咬住梦话两个字! 反正她要是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那也不是她的本意,她才不要承认呢! 蒋津年视线停留在她脸上,忽然勾唇一笑,特意卖了个关子逗她:“真想听?” 黄初礼被他问的心虚,但又架不住心里的好奇心:“……你说?” “嗯。”蒋津年像是勉为其难点了点头:“这可是你自己想听的,等会儿羞了,不能怪我知道吗?” “……” 黄初礼一听他这话,瞬间就怂了:“那、那算了。” “蒋津年,我还想让你再亲我一下……” “啊!” 黄初礼脸热的立马尖叫一声,手比脑子反应快,想也不想就扑到他怀里,用手捂住他的嘴,娇恼地说:“不都说了,不许说了嘛!” 她扑来的很突然,蒋津年怕她从床上摔下去,下意识用手臂箍紧了她纤细的腰,将她搂紧在怀里。 两人此刻贴的极近,呼吸交织在一起,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彼此皮肤上,带来微燥的感觉。 黄初礼甚至能够感受到男人坚挺胸膛里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一瞬不瞬注视着他,慢慢放下了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空气里不自觉流淌起几分暧昧的因子。 蒋津年喉结微滚了下,眸底染上一丝暗芒,克制着呼吸,嗓音微哑地问:“现在还要不要亲了?” 这种问题让黄初礼水润的眸光微微闪烁了下,根本不好意思回答。 但她内心……肯定是想的。 “要不要?”蒋津年看着她湿漉漉的杏眸,心脏像是被一股火撩拨着,尤其在看到她轻轻点头的动作后,呼吸更是不受控紊乱几分,不再等待,骨节分明的手扣紧她纤细的腰,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黄初礼整个人是软在他怀里的,垂在身侧的手因为紧张而不自觉捏紧他劲瘦腰间的作战服。 蒋津年含弄着她的圆润唇珠,只觉得感官攀升得急促,原本扣在她腰后的炙热掌心跟着本能,抚进她的睡衣里,不轻不重揉着她腰间细腻的软肉。 “嗯……” 黄初礼腰窝微麻,攥着他衣服的手指无意识紧了一些,长长的眼睫轻轻颤抖…… 第三十四章初礼,和我走吧! 帐篷里的暧昧气氛正是浓烈,外面小甜掀开一角,看的目不转睛,刚准备拿出手机偷偷拍一张,肩膀就忽然被搭上一只手。 人在做坏事的时候是无比心虚的!她下意识就想要尖叫出声。 可却被李演动作迅速捂住嘴,搂着腰带到了一旁。 李演看着她发懵的眼睛,伸手和她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小甜看到是他后,心里就松了一口气,轻轻点头,随即耳尖微不可察红了起来。 李燕没注意到她的细微反应,放开她,贴在帐篷上想要听里面的动静,压低声音好奇地问:“蒋队在和黄医生干什么?” 他刚才过来就看到小甜正在鬼鬼祟祟偷窥里面的情况,怕蒋津年敏锐发现,这才把人捞了过来。 小甜悄然呼出一口气,低声回答:“没什么。” 李演抬头看她,神色怪异:“没什么,你耳朵红什么?” “……” 小甜无语白了眼他一眼,转过头不再看他,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蒋队长在和黄医生接吻。” “嗯?!” 李演眼睛“噌”的一下亮了,大清早就这么刺激吗! 他的好奇心顿时就燃了起来,放轻脚步贴着帐篷边缘,停在小甜刚才偷窥的位置,同样缓缓掀开一角。 里面男人的宽肩几乎将怀里的女人遮住大半,但从他们相拥的亲密姿势就能看出这个吻有多难舍难分。 李演一边偷看,一边就想要摸手机。 这种难得一遇的事情,他必须拍下来给蒋队留念。 就在他低头拿手机的时候,小甜看不下去,走到他身后,完全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用力就将他推了进去。 “诶!” 李演完全没防备,身体不受控的往前一样一仰,就以狗吃屎的姿势摔进了帐篷里! 也瞬间惊动了正在专注接吻的两人。 “……” 场面生生静止了几秒,以黄初礼羞怯将蒋津年推开而告终。 “你快点起来。”黄初礼和他拉开距离,脸颊滚烫的小声提醒。 “没事。”蒋津年摸了摸她的脸,低声安抚了一句:“我出去等你。” 黄初礼现在已经羞的完全抬不起头,听着男人微哑的嗓音,轻轻点了点头:“嗯……” 果然,人还是不能做坏事。 容易被人抓包! 蒋津年站起身走到李演面前,垂目睨着他趴在地板上的动作,脸色很淡:“准备趴到什么时候起来?” “这就起这就起!”李演利索站起身,小声和黄初礼表达了歉意,就着急跟在他身后一起出了帐篷:“蒋队……” “蒋队长,我举报!”小甜看到他们一前一后出来,规矩举起手,看着蒋津年告状:“刚才他一直偷看你和黄医生接吻。” “……” 接吻的事情就这么被直白说出来。 蒋津年脸上飞快闪过一抹僵硬,轻咳了一声:“嗯,知道了。” 李演觉得这小丫头真是胆儿大,还敢和蒋津年这么告状,以后他逮住机会一定得狠狠收拾她一次,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社会的险恶! 他表情凶狠站在蒋津年身后,和小甜比了个抹脖的动作。 小甜当场指出:“蒋队长,他现在还威胁我!” 闻言,蒋津年回头不冷不淡睨了李演一眼,李演顿时笑呵呵地应:“蒋队,我冤枉,她看错了。” “别贫。”蒋津年率年阔步往前走,嗓音很淡:“十公里还是二十公里,人性化处理,我把选择交给你。” “……都不选行吗?”李演眼巴巴求饶。 蒋津年不为所动:“现在你还有三四个公里的选择,十秒内不做选择,我替你选。” “别别别!” 李演很是识趣,以跑步的姿势超越他,声音洪亮道:“蒋队放心,十公里我马上就回来!” 他丢下这句,生怕蒋津年再说出一句负重,头也不回的就跑走了。 蒋津年盯着他的背影,微勾了下唇。 另一边医疗队帐篷里,黄初礼磨磨蹭蹭才换好衣服,全程是特意躲避着小甜的目光。 “初礼姐姐……” “我知道你什么都看到了,别说了!” 黄初礼神经瞬间绷紧,猜出她想调侃什么,神情不自在的率先回答:“你是不是想问和他接吻是什么感觉?还……还不错,挺让人期待的。” “哦~”小甜别有深意应了声,忍着笑意说:“可我只是想问问你,是谁来找你呀?” “……” 得,她这算是不打自招了。 黄初礼表情幽幽看她:“学坏了,是吗?” 小甜嘿嘿一笑,和她玩闹了一会儿,才挽着她的手,和她一起往外走:“也不知道在这种地方是谁找你。” 对于这个问题,黄初礼也挺好奇的。 她和小甜一起到大本营的时候,里面除了蒋津年在等着,还有一个陌生男人。 看到她,就笑着迎了上来:“黄小姐!你可算来了。” 黄初礼疑惑看他:“你是?” 蒋津年半倚靠在沙盘桌上,视线也跟着落在那个男人身上。 这人是上面特意送过来的,指名点姓要找黄初礼。 所以他也挺好奇这人是谁的?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傅总对黄小姐的关心。”男人笑得很是殷勤:“傅总一直联系不到您,很是担心,所以才会派我过来,看看您有没有事。” 听到傅总两个字,黄初礼就皱起了眉:“他是不是很闲?” 男人笑得不走心:“黄小姐可真幽默。” 黄初礼不说话了。 蒋津年差不多能猜出是谁派这男人过来的了,眸色微深,沉默注视着黄初礼的反应。 “黄小姐,傅总让我转告您,之前是他不对,他已经知道错了,只要您回京北,他一定亲自和你道歉。” 男人说的诚恳,问她:“黄小姐,这里毕竟是战争之地,就算有军方保护也很危险,您要不然和我一起回京北吧,傅总说,只要您回去,您一直想要的主任医师职位就给您。” 这种条件的确让人心动。 但前提是没有让她遇到蒋津年。 就在黄初礼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很轻的嗤笑。 第三十五想你和你前男友感情怎么样? 闻言,黄初礼和男人同时抬头看向蒋津年。 迎着黄初礼的视线,蒋津年扬了下眉,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问:“认识他吗?” “不认识啊。”黄初礼否认的很痛快。 一听她这么说,那男人顿时就着急了:“黄小姐,我是傅总……” “来历不明的人按照规定就要遣返。”蒋津年起身走向那男人,轻而易举提起男人的后衣领,将挣扎的男人带出了帐篷。 看着不远处训练的杨利,出声喊道:“杨利,人哪儿来的送哪儿去!” “是!蒋队。”杨利小跑过来,和他敬了个礼,然后看着男人,沉声问:“你自己走?还是我拎着你?” “我是傅总派过来的……” “管你是谁派来的,就是正总也不成,我们队长不让你留,你就不能留!” 杨利懒得和他搭话,拎着男人像只拎小鸡仔一样离开。 蒋津年转身回到帐篷,就看到黄初礼正好奇观望着桌子上的沙盘,他敛下眸底的情绪,觉得她的心还挺大的。 前男人的人都找上了门,还是当着他这个现任面挽留她,可她却还能这么悠哉悠哉。 相识完全没把他这个老公放在眼里。 小甜看出他的脸色不对,很有眼色借口有事跑走了,都不给黄初礼一点反应的机会。 “黄医生,我先走了!” “诶!” 黄初礼回过神,小甜已经跑的没影儿了,而蒋津年则是默不作声看着她,宽肩窄腰的高挺的身影一步步走向她,莫名有种压迫感袭来。 她脚步不由后退了一步,直至双手撑在桌子上,被他逼退的无路可退。 蒋津年此时与她距离不超过一拳,忽然俯身倾身她:“黄医生。” “你……干什么?”黄初礼鼻尖萦绕着独属于他身上的冷冽气息,微微侧头,躲过他灼灼的目光,耳垂悄然红了起来。 蒋津年双臂撑在她身侧,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扫量着她耳朵的红意,若有所思地问:“你和所有人都这么容易脸红吗?” “……嗯?” 黄初礼懵了下,抬眸看他,没太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蒋津年视线不离她,思考了一秒,斟酌的换了种方式,又问:“你前男友不是死了?” 他的问题跨越太大,黄初礼轻眨了长长的眼睫,沉默了片刻,还是决定和他解释清楚:“说来话长,但简单来说,他是又死而复生了。” “死而复生?”蒋津年眉头很难舒展,表情很复杂。 黄初礼看出他的想法,耐心解释:“是的,你没听错,他真是突然就诈尸了,吓死不偿命的那种!” 蒋津年觉得这件事挺荒谬的,退后几步,与她拉开距离,靠在她身旁,侧目看着她问:“详细说说。”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当年我和他还在一起的时候,他原本都和我求婚了,但是……这个时候他的白月光突然就回来,然后他当晚就带着白月光私奔了,并且在私奔的路上还遭遇了车祸,车子坠海了没找到尸体,他家里人就给他办了葬礼。” 黄初礼表情很平淡,嗓音徐徐道:“没想到,在你那晚送我回去后,他当晚就找到了我,就和神经病一样要和我结婚……” 她说到这里,忽然感受到了身边男人的冷意,及时捂住了嘴:“我不说了。” “怎么不说了?”蒋津年语气很淡:“刚才不是还说的很有兴致吗?” 他表情没多大波动,可黄初礼还是能敏锐察觉到他眸底的冷意,讪讪一笑:“也没什么好说的……” “当年他和你求婚,你答应了?” 蒋津年深黑的瞳孔凝注着她,打断她的话问。 “嗯……”黄初礼被他这么沉沉看着,总是莫名有种心虚的感觉,就像是出轨当场被老公抓包一样。 “为什么同意?”蒋津年淡声追问细节。 “因为他当时确实对我还不错啊。”黄初礼僵硬着身体,克制避开他的目光:“你不喜欢听的话,那我就不说了吧……” 蒋津年对她的话充耳不闻,面上没多大情绪,继续问:“你们的感情很好?” “……” 黄初礼已经不想回答了,但又怕藏着掖着反而惹他怀疑,索性大方说出来:“还可以吧,他比我大六岁,我还在学校的时候,他已经很有阅历沉稳了,平时也都挺包容我的,也会很有耐心教我为人处事,出手也很大方……” 她能感觉出来,自己每说出一句话,蒋津年的脸色就冷几分。 “要不然,我还是别说了吧。” 黄初礼眼睛瞟着门口的方向,就想借口离开。” “你们两个人的感情既然这么深,他还会和白月光私奔?”蒋津年嗓音低沉,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门口方向:“我看他也没有多爱你。” “感情这种事本来就说不清啊。” 黄初礼感慨轻叹了一口气:“而且不都说,你们男人最忘不掉的就是心里的白月光吗?” 她说到这里,又抬眸望向男人深邃的目光,试探地问:“那蒋队长呢?心里有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吗?” 蒋津年从容端详着她,慢条斯理地反问:“你猜猜呢?” “……” 不答反问,那很大概率就是有了? 黄初礼偏过头不再看他,鼻腔轻轻哼了声:“我不猜,费脑子。” 看着她这副漠不关心的傲娇模样,蒋津年目光变换几许,随后收回视线,垂目把玩着随手从沙盘上把玩的小东西,漫不经心地应:“没兴趣猜?” 黄初礼轻抿了下唇,而后转身站到他面前,葱白指尖轻点了点他心脏的位置,眼中波光流转,笑得勾人:“蒋队长,你没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蒋津年定定注视着她。 “男人要是想骗一个女人,那方法手段多了去,所以呢,猜测一个男人的想法这种事很多余。” 黄初礼脸上笑意不减,不紧不慢地说:“如果这个男人真心想说一件事,那不等女人费心猜测,他就会全盘托出的,” 她说到这里,忽然靠近他几分,声音变得婉转起来:“这都要看这个男人在这段感情里走不走心了,你呢,你走心吗?” 第三十六章秘密 蒋津年视线不离她,轻笑了声:“你呢?走心吗?” 他不想回答,黄初礼也没再继续追问,退后几步,和他拉开距离:“你猜猜呢?” 她丢下这句,又笑着和他摆了摆手:“还有事,先回去啦。” 蒋津年没再说什么,凝视着她纤细的身影离开,眸底的情绪逐渐深沉。 黄初礼回去后,就听小甜笑眯眯地问:“初礼姐姐,和蒋队长都聊什么了?” “也没什么吧。”黄初礼帮她一起清点需要的医疗器材,想起刚才那个有关于白月光的话题,心不在焉呢喃:“就是意外知道了他好像还有白月光的事情。” “蒋队长还有白月光?”小甜震惊地问。 “应该吧……”黄初礼轻声地应:“我问他有没有,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我。” 小甜看出她的失落,出声安慰她:“初礼姐姐,就算蒋队长真的有白月光那也是过去式了!现在你们已经结婚了,他是你老公,你要是真的伤心,就干脆化悲愤为力量好了!” “化悲愤为力量?”黄初礼疑惑看她:“什么意思?” “你真不懂啊?” 小甜笑的耐人寻味,拿肩膀轻轻撞她:“夫妻之间嘛,能干什么?” 黄初礼现在心思早就飘到白月光那件事上了,还真的没反应过来她的话:“能干什么?” 小甜见她真的没转过弯儿,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小声提醒:“做啊。” “做什么?” “爱!” 小甜没忍住提亮声音提醒:“初礼姐姐,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非要我把话说的那么明白。” “……” 黄初礼脸颊微热,表情难以言喻看着她:“你脑子里每天都装的什么呀?” “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吗?”小甜轻轻哼了声,说的有理有据:“不是有句老话说的话吗,夫妻吵架,床头别扭,床尾合,为什么能从床头滚到床尾,其中肯定是用了不少姿势!” 黄初礼微张了张唇瓣,想要反驳,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她说的还挺对的…… 午饭的时候,她没见到蒋津年他们,正和小甜有些疑惑,还是有人好心告诉她,蒋津年他们出任务去了。 最近他们这边不怎么太平,总有一些人蠢蠢欲动,时不时要去镇压一下。 随着那人话音落下,帐篷外就忽然传来一道叫喊声:“快来人,有人误踩雷区了!” 瞬间食堂的人清了大半,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黄初礼和小甜对视一眼,也跟着走出帐篷。 她们两人在雷区前被拦下,而误踩地雷的人是当地的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瘦骨嶙峋,衣衫褴褛,小脸却被一块黑色的布完全包裹。 只剩下一双如琉璃般的漂亮眼睛,正哀求看着他们,双手合十祈求军人救救她。 小甜同情地说:“没想到他们这边小孩子也要遮脸。” 黄初礼轻抿了下唇,看着他们剩下队员面面相觑却没有救人的打算,急切地问:“你们怎么不救人?” “没有蒋队的命令,我们不能单独行动。”其中一个人简单解释。 黄初礼微微皱眉,不太能理解这件事,他们作为维和军人,不就是应该以救人为先吗? 他们正说着,就听不远处传来越野车的轰鸣声,紧接着李演的声音响起:“怎么回事儿?” 以蒋津年为首,他们四人高挺的身影并肩向这边走来,气势很足。 有人简单说明了情况,蒋津年先是扫了眼黄初礼,才将目光落在陷在雷区的小姑娘身上,拧眉用英文问:“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小女孩用磕磕绊绊的英文解释:“太饿了,想要来要点东西吃……” 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含有恐惧的泪水,再次双手合十,看着蒋津年,这次是用一口蹩脚的中文说,哀求道:“拜托,救救我。” 蒋津年眉心越拧越紧,打量着那个小姑娘,没说话。 黄初礼站在他身边,视线落在他腰间的配枪上,虽然不理解他为什么不立马救人,但清楚一点,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她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不添乱,如果等会儿有人受伤,她第一时间做出诊治。 小甜却忍不住了,刚想要出声,嘴就被李演捂住,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 李演看着她瞪圆的眼睛,和她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场面僵持下来。 小姑娘恐惧的眼泪完全止不住,啪嗒啪嗒的落下。 孙雨薇也在这个时候凑了过来,看着蒋津年英挺帅气的样子,灵机一动,站在人群后拿起相机对这一场面拍了照片。 到时候她就把蒋津年做为维和军人善意救当地孩子的照片发布出去,肯定会引来上级对蒋津年的夸赞,说不定还会有表扬。 到时候蒋津年就会知道她的好了! 孙雨薇这么想着,就兴致冲冲各个方位都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满意欣赏着照片里蒋津年英挺帅气的脸庞。 这边,蒋津年对她的举动完全不知,沉默了片刻,才抬眸看向杨利,沉声道:“把她脚下的雷拆了,然后送出去,重点检查这一片的雷区。” “是,蒋队。”杨利带着几个人,穿戴好排雷装备,走到了小姑娘身边和她用英文交流。 周围人的在蒋津年的示意下,有序散开。 黄初礼跟在他身后,走出很远一段距离,见到四下无人,才问出心里的疑惑:“你是不能救那个小姑娘吗?” 她刚才也看出了大概情况,蒋津年在下指令之前,经过了一段很长时间的斟酌犹豫。 “挺聪明的。” 蒋津年还以为她要问很多问题,甚至可能会谴责他的冷漠,没想到她竟然能想到这一方面,走到山坡上,随手摘下一根狗尾巴草,不紧不慢的解释:“我们只是维和,阻止当地的冲突,并没有救人的权利,上面也不允许。” 他一边说,一边把随手编成爱心样式的狗尾巴草递给她,见她惊讶的样子,勾唇一笑:“而且当地武装势力不断,这里的孩子心智也很成熟,一般十多岁就已经精通各种毒品的使用,和武器的拆卸了,谁都不知道他们纯真的面孔下,藏着什么危险的人,要防着。” “那就是说,今天你私自救那个小姑娘的举动,算是违抗上面的命令了,要保密,对吗?”黄初礼看着他问。 第三十七章意外事件! “可以这么说。” 蒋津年笑的散漫,停下脚步,看着她说:“黄医生,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他们之间的秘密? 这话怎么听怎么暧昧。 但在涉及这方面的问题上,黄初礼还是不敢有任何懈怠,很认真点了点头:“你放心,我肯定守口如瓶,就算是严刑逼供我也不说!” 蒋津年被她这副可爱模样勾的心里痒了下,捏了捏她的脸:“别撩人。” “……” 黄初礼不可置信看他:“哪里有撩人?” 她明明说的很认真,抬手轻轻拍掉他的手:“捏疼我了。” 蒋津年抬眉轻笑了下,视线落在她手中那根被编成爱心形状的狗尾巴草,问的忽然:“喜欢吗?” “啊?”黄初礼懵了下,随后顺着他的目光落在手中的小玩意上,明白了他在问什么,脱口而出地问:“喜欢,但是为什么是这样的形状?” “给老婆不是爱心,那应该是什么?”蒋津年专注看着她,淡然反问。 黄初礼心猛地一跳,怔怔望着他,沉浸在他营造的暧昧气氛中,一时之间忘了所有反应。 微风卷起她脸侧的长发,有几缕遮住了她漂亮的眼睛,蒋津年动作温柔帮她把长发捋到耳后,又捏了捏她的脸,恶趣味道:“干什么这么看着我?被迷住了,嗯?” 他原本只是想打趣问问她,没想到她会极其认真点了点头:“是啊,蒋队长太迷人,的确是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听到她这句坦率的情话,轮到蒋津年怔了神,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盯着她,没说话。 黄初礼也学着他的动作,双手捧起他的脸:“发什么呆呢?该回去啦!” 她一边说,一边不忘占他的便宜,用力揉了揉他的脸,看着他发懵的样子,得逞笑了下,随后在他回过神的前一秒,快速转身跑走了。 “先回去啦,晚上见!” 黄初礼跑到一定的安全位置,才停下脚步,转过身将双手放在脸颊旁,提高音量说:“蒋队长放心,我最会保守秘密了!” 此刻她身后是一片旷野,徐徐吹来的暖风将她身后的长发扬起,她笑颜明媚的样子很是生动可爱,又无比的撩拨人心。 蒋津年目送着她离开,嘴角不自禁噙着淡淡笑意。 他其实真的挺好奇一个问题。 黄初礼到底是怎么做到一如既往这么可爱的? 真是让人匪夷所思的一个问题。 另一边,黄初礼跑回医疗队的帐篷后,就看到小甜露出一副凝重的神情,关心地问:“怎么了?” 小甜深深呼了一口气,抬头看她:“初礼姐姐,我刚才还很气愤蒋队长他们怎么见死不救!但是吧……” 她说到这里,又有些感慨起来:“听完李演的解释,我才清楚了解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之前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幸好我刚才没有多说什么。” 黄初礼安慰她:“人各有命吧,身处于这种地方,我们还是要先保证自身安全,才能去帮别人。” 她今天的感触其实也挺深的,再次体会到了战争带来的具体漫长渗透性的危害…… 这一晚,黄初礼有点失眠,翻来覆去不知道多久才睡了过去。 京北的天气,阴云密布。 傅远泽听到助理说完黄初礼不愿意回来的事情后,脸色瞬间沉的可怕,强忍着怒气给李院长拨通了电话。 “傅总。”李院长接电话的时候,还特意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尽管心里有怨气,但也只能打起精神回应:“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吗?” “调令通知了吗?”傅远泽的语气很冷。 李院长斟酌回答:“傅总,现在是这样的,就算我这边出了调令,也要军方的那边签字和黄医生本人的签字。” 那边傅远泽沉默了。 李院长看了眼电话并没有被打断,才缓缓继续说:“您上次不是说,黄医生那边也是您来搞定吗?现在怎么样了……” 随着他小心翼翼的话音落下。 下一秒,电话就被挂断。 李院长一看这情况就知道是傅远泽吃瘪了,他过去可没少和黄初礼那个小丫头打过招呼,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实际上脾气犟的厉害,一言不和就能和他在病人的问题上,在办公室僵持起来。 偏偏,每次他都是被打脸的那一个,让他不得不承认在手术方面,黄初礼的确有不可否认的本事。 晨光逐渐晕染半边天,今天的风隐隐有些凉意。 黄初礼缩在被子里,是被外面的争吵声吵醒的,小甜已经起床了。 她裹着被子坐起身,抬手揉了揉乱糟糟的脑袋,顺便听着外面争执的原因。 “谁让你这么自作聪明的!” 外面响起李演厉声的训斥声,还有孙雨薇断断续续的哭泣声:“我也是为了他好啊!你凭什么怪我……” 黄初礼听出了不对,换好衣服走出去,一眼就看到站在不远处对峙的李演和孙雨薇。 而小甜则站在李演旁边,拦着他。 黄初礼疑惑走上前,看了眼一脸气愤的李演,随后又看向满脸泪痕的孙雨薇,问她:“怎么了?” “和你没有关系!”孙雨薇把脸偏到另一边,不愿意被她看到狼狈的一面。 黄初礼皱了下眉,自觉忽略处于气头上的李演,看着小甜问:“甜甜,发生什么了?” 李演怎么能和孙雨薇扯上关系? 看着小甜欲言又止的样子,黄初礼心里隐隐有了种不好的预感,转头环顾了一圈四周,出声问:“蒋津年呢?” 她的问题没人愿意回答。 黄初礼秀气的眉心皱的更紧,拽住孙雨薇的手腕,逼问她:“说话啊!到底怎么了?” 孙雨薇眼眶通红,心虚的不去看她:“你和我发什么脾气,去问他啊!” 黄初礼抬头看向李演:“到底怎么了?” 他们心里都不说话,她的心里就越来越慌,索性放弃再问他们,转身想要去找蒋津年。 “嫂子。” 李演及时开口,看着她的背影,冷冷开口:“都是因为这个什么都不懂的记者,害了蒋队!” 第三十八章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害了蒋津年?” 黄初礼强压着心里的不安,追问:“什么意思?” “昨天雷区不是有个当地少女误闯吗?原本我们是没权利救人的,但是蒋队还是自己担了这个风险,把人救出来,原本也没什么事儿,可谁知道这件事还被某些人全方位无死角拍了照片,上传了报道!” 李演气的不行,瞪着孙雨薇:“现在上面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命令蒋队过去了,肯定少不了惩罚!说不准……” 他说到这里,又替蒋津年感到不平:“说不准晋升为会因为这件事受到牵连。” 黄初礼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冷脸看向孙雨薇,毫不客气地说:“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我!” 孙雨薇抽噎着,不服气的反驳:“我也是为了我哥好!我要是知道这件事会给他造成这样的后果,我肯定不会做……” “在这种地方,不确定的事情就不要自作聪明,你不懂吗?!” 黄初礼不惯着她,抓紧她的手腕,不容许她有任何挣脱,看着李演问:“现在蒋津年已经过去了吗?” “嗯。”李演凝重点头。 “现在带我过去。”黄初礼感受到了孙雨薇的不情愿,不耐训斥:“你等会儿亲自去道歉!” “我不去!你以为你是谁,我凭什么听你的!” 孙雨薇想要甩开黄初礼的手,可黄初礼看着纤瘦,力气却很大,她根本甩不开一点:“黄初礼,你少在这里假装好人……” “要是别人的事情我肯定不会管,可蒋津年不一样,他是老公,我必须管他的事情。” 黄初礼将她强行拽到车上,看着她泪流满面委屈的样子,不为所动:“你等会儿最好在上面领导面前也可以这样哭出来,要不然我就……” 她威胁的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孙雨薇强撑着胆量,质问她:“你现在是在威胁我吗?” “嗯,我就是在威胁你。”黄初礼承认的坦然。 “……” 孙雨薇顿时哑言,憋了好一会儿,才没什么底气地说:“我要告我哥,让他知道自己娶了一个什么样的恶毒女人。” 黄初礼不冷不淡睨了她一眼:“恶毒总比愚蠢好。” “你!”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孙雨薇瞬间情绪激动起来,尤其在看到前面开车的李演嘲笑的样子后,脸上瞬间挂不住,就要朝她扑过去! 黄初礼在她倾身的前一刻,就微微向后仰了下,轻而易举握住她的两只手腕,又用胳膊利落压在她的背脊上,让她不得不趴在自己腿上,奋力挣扎。 “你!你放开我!” 孙雨薇平时就是一个娇娇小姐,哪有什么力气,现在被她压着,完全挣扎不了,只能被迫趴在她腿上,鼻尖涌入的都是她身上的馨香味道。 也不知道每天都在抹什么护肤品! 李演透过后视镜清楚看到黄初礼刚才那一套行云流水的格挡动作,诧异地问:“嫂子,练过啊?” 第三十九章蒋津年,我离不开你 黄初礼轻点了下头,心不在焉的应了声:“练过一点散打,防身用的。” 毕竟现在这样的社会里,医生也算高危职业,不得不防。 李演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这样啊……” 他现在忽然替蒋队感到一阵后背发凉,这以后的婚后生活,看来是要精彩喽。 孙雨薇冷哼了声:“还练散打,可把你厉害到了。” “谢谢夸奖,我也觉得自己挺厉害的。” 黄初礼平淡应了声,在她阴阳怪气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幽幽出声:“孙雨薇,你从现在开始最好就安静下来,别让我听到任何动静。” 明晃晃的威胁,却让孙雨薇真的再多说什么了,从她腿上挣脱开,朝她翻了个白眼。 不能说话,那她就白眼死她! 黄初礼现在没心思理她这种幼稚的行为,等到李演把越野车停下,就强行拉着她走了进去。 也在这时,蒋津年正好从里面出来。 看到黄初礼,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黄初礼没解释,只是朝里面望去,推着孙雨薇,催促地说:“快去啊!” “我不去!” 孙雨薇不情愿看向蒋津年,和他告状:“哥,她欺负我!” “你不要浪费时间,行吗?”黄初礼拧紧眉心,动手推她。 蒋津年看着她的举动,差不多猜出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原本被惩罚的憋闷心情瞬间好了不少,扬眉轻笑了声。 迎着黄初礼疑惑的目光,耐心解释:“你让她进去也无济于事了,这件事本质上是我犯的原则性问题,没辩解的理由。” 一听到他这句话,孙雨薇立马就有了底气,以为蒋津年是在向着她,躲在他身后,看着黄初礼,仗势道:“听到没有!我哥都说了,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一个外人……” “孙雨薇。” 蒋津年脸上的笑意淡下来,把她从身后揪出来,拧眉提醒:“什么外人?她是我妻子,你应该叫嫂子。” “……” 孙雨薇的脸瞬间就臭了,怎么都不愿意开口。 黄初礼没搭理她,看着蒋津年身心轻松的样子,关心地问:“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 蒋津年轻松接过李演扔过来的钥匙,示意李演骑摩托把孙雨薇带回去,而后自然牵起黄初礼的手,带着她往越野车的方向走,说的漫不经心:“也不过是挨了几句训,被关两天禁闭的事情。” 他说的神色从容,黄初礼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位置,侧目凝望着他,眼底的情绪很复杂。 察觉到她一瞬不瞬的目光,蒋津年眉心微动,没急着开车,手臂随意搭在方向盘上,侧身笑着看她:“怎么这副表情?是不是想到两天都要见不到我,就开始想我了?”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带有几分玩笑的语气。 没太指望她会回答,只是想逗逗她开心而已。 可没想到,下一秒。 就在他收回目光,专注准备启动车子的时候,听到身边的女人轻轻出声:“嗯,只要想到两天都要见不到你,我就已经开始想你了,舍不得你。” 第四十章强势的吻 微风此刻轻轻拂动,她身前柔顺长发随风飘扬起来。 黄初礼眼眶微微湿润望着他,出声问:“就不能不关禁闭吗?” 蒋津年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但被她在乎的这种感觉,让他心愈发的柔软,抬手轻抚她的脸颊,指腹轻柔的擦掉她眼角的泪,嘴角微微勾起:“只是禁闭,又不是什么,不哭了。” “那关禁闭能吃饭吗?”黄初礼强忍着泪意问他。 蒋津年想了想,还是没骗她,如实地说:“不能。” “那能喝水吗?”黄初礼立马追问。 蒋津年看着她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没忍住笑意:“就算是俘虏,也要给水喝吧?” 黄初礼看他一脸轻松的样子,这才渐渐放心,但心情依旧不太好受,推开他的手,转过脸不去看他。 “黄医生。” 蒋津年再次去拉她的手,眼底笑意分明:“你这么难过,总让我有种老婆要丢的感觉,别哭了,笑一个行吗?” 他一边说,一边逗他。 黄初礼拗不过他,被他成功逗笑,重新看着他,嗓音还有些发涩地说:“你这么心大,还怕丢老婆?” “谁不怕丢老婆?”蒋津年帮她擦掉脸上的泪痕,笑的很是漫不经心:“黄医生难道不怕我丢了?” “丢了最好。” 黄初礼别扭的应,经过他这么一逗,原本憋闷的心情才有所缓解,双臂叠起趴在越野车上,望着路边的自然景色,喃声问:“那这件事就这样了吗?你……就不打算和孙雨薇追究了?” “和她追究有什么用。” 蒋津年手臂在随性搭在车窗上,单手握着方向盘,没察觉到她这句话的试探,淡声道:“说到底,还是我自己违反上面的命令,谁都怪不了,只能怪我自己。” 听着他的回答,黄初礼轻咬了下唇,没再多问什么。 只是在心里产生了一个疑惑。 是不想责怪? 还是不舍得责怪? 毕竟他和孙雨薇也算是青梅竹马了,肯定是有感情的…… 但是她只要想到这件事,心里就很不爽! 她的不爽完全是挂在了脸上,回去后,就率先下车,一言不发的回了医疗队的帐篷。 一眼都没看蒋津年。 蒋津年坐在驾驶位置上,望着她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不解的情绪。 他刚才是又说错什么话了吗? 怎么说不开心就不开心…… 蒋津年直到进到禁闭室,也没想明白这件事,只是仰头靠坐在墙边,闭眼琢磨着等到禁闭结束后,怎么去哄人。 夜色逐渐深沉下来,黄初礼从食堂出来的时候,和小甜打着掩护,多拿了一桶泡面,两个人一路鬼鬼祟祟,直到小跑回医疗队帐篷,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小甜感慨道:“初礼姐姐,我第一次体验心跳飙升的感觉,快要吓死我了。” 黄初礼也没好到哪里去,但心里还惦记着蒋津年,把面泡好后,和她道了谢,就再度屏息凝神一路溜到了禁闭室。 这里没人看守,但门却是被锁住的。 黄初礼目光搜寻了一圈,最终看向墙壁上端的一个用来透光的小窗户上。 她先是搬来凳子,踩上去,努力踮起脚尖,轻轻敲了敲上面的玻璃,小声叫他:“蒋津年!” 发现玻璃没上锁后,她索性推开,把脑袋探进去叫他:“醒醒,别睡了。” 听到这声微弱的动静,蒋津年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正趴在窗户上的黄初礼。 他神色诧异了几秒,反应过来,快步走上前,难以置信地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送饭吃啊。” 黄初礼说的认真,又担心回头望了眼,怕有人经过这边,把手中的泡面递给他,催促地说:“你快拿着呀。” 眼前的女人长发微垂,明明很害怕,却毅然为了他勇敢做这件事,看着她因为紧张而紧紧蹙起的眉心,蒋津年心里是说不出的感觉,又酸又甜。 他伸手接过那桶满含她心意的泡面,勾唇笑了下,出声询问:“你要不要进来待一会儿?” “啊?” 黄初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提心吊胆望了身后,生怕被抓到,急忙就要回去:“你快点吃吧,我得快点离开……” “看守的人是秦简。” 蒋津年说到这里,见她发怔的表情,把手中的泡面放下,朝她张开双臂,笑着说:“下来,我抱你。” “真的?”黄初礼将信将疑看着他问。 “骗你干什么。”蒋津年脸上蕴藏着浅淡的笑:“快点,我接着你。” 黄初礼虽然心里还是有点慌,但看着他这么从容,还是选择听他的话,鼓足勇气爬上窗,然后闭着眼睛往他怀里跳。 失重感一瞬袭来,让她下意识轻呼了一声。 蒋津年稳稳将她抱在怀里,将她往怀里又托了托,垂目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变红的脸颊,轻捏了捏她的脸:“怕什么?我还能接不住你。” 黄初礼此刻是双臂紧紧环绕着他的脖颈,一双修长的腿也用力缠着他劲瘦的腰身,与他四目相对,鼻尖萦绕的都是他身上清冽的香味,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着……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他们之间好像有一点过于暧昧了。 静谧的空间里,他们的呼吸似是不受控的交缠在一起,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 黄初礼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理作用,只觉得周围温度似乎都升高许多。 有些事情也愈发的不受控制。 她垂目一瞬不瞬注视着男人英挺的脸庞,不自觉搂紧他的脖子,低头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蒋津年呼吸微滞了一秒,察觉到她的吻想要慢慢抽离时,单手扣住她的脖子,追着她吻了回去。 他边吻,边将她放在角落的桌子上,渐渐放开她一些,与她额头相抵,注视着她湿润的长睫轻轻颤抖了下,喉结微滚,扣紧她的脖子,再次吻上了去。 他的吻这次来势汹汹,黄初礼被他强势掠夺着呼吸,渐渐就有些喘不上气,双手轻轻抵在他的肩上,没忍住的轻咛了声:“不要了……” 第四十一章擦枪走火 蒋津年顿了下,眸色暗沉,抬眸凝视着她:“为什么?” 他的嗓音很哑,听的黄初礼耳朵不由痒了下。 她含羞避开他炙热的目光,不安咬了咬唇,低低回答:“这还要理由吗?” “为什么不要?”蒋津年眸光愈发晦涩,有力的手臂揽在她纤细的腰上,看着她越来越红的脸颊,俯首凑近她,低笑了声:“你怕什么,嗯?” “谁……谁害怕了。”黄初礼强壮镇定抬头看他:“我只是觉得,觉得在这种场合干那种事情不太好。” “那种事情?”蒋津年哼笑了声,没打算放过她:“哪种事情?” “……” 黄初礼脸热的不行,不说话了。 蒋津年眉目愉悦看着她笑:“黄医生,如果我没记错,好像是你先亲的我吧?” “我……” “你不会是想亲完就不认账吧?”蒋津年不给她辩解的机会,眼里温柔的笑意漫开,见她装作听不见的样子,追问:“嗯?怎么不说话了?” 他此刻注视着她的眼里充满宠溺,不自禁的想要靠近她,炙热的呼吸洒落在她脖颈间。 “你是我老公,亲一下,不行……” “唔!” 她剩下的话在男人的吻袭来一刻,悉数化成细碎的呜咽,淹没在与他的唇齿纠缠中。 蒋津年的吻很强势,她整个人都是软在他怀里,被迫承受着他的攻城略池。 朦胧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在他们彼此交叠的身影上,随着他的吻愈发撩拨,黄初礼呼吸就愈发急促,轻轻溢出一声轻咛。 她能感觉这个吻并不单纯。 处处透露着擦枪走火的趋势…… 直到感觉到她的呼吸困难,蒋津年才慢慢松开她,一双黑眸里席卷着欲色。 黄初礼此刻完全是发软依靠在他怀里的,白皙的脸颊透着一层薄薄的红晕,水盈盈的眼眸里盛满了迷离,粉嫩的唇微微张着,不允许呼吸着。 她像条溺水的鱼,蒋津年也没好到哪里去,燥热的掌心轻抚她的脸,嗓音暗哑:“好一点了吗?” “不好……”黄初礼的声音很娇,额头抵靠在他坚挺的胸膛上,幽幽地说:“你知道你刚才像什么吗?” “什么?”蒋津年轻撩她脸侧的发,暗自平复着呼吸。 如果刚才那个吻没有停下,他恐怕真的会刹不住车。 怀里的女人甜的要命。 那种蠢蠢欲动的渴望感只要一想,他腹部的肌理就绷的很紧。 这种不受控制的冲动感觉,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了。 曾经很多次,他看着她笑吟吟说个不停的样子,内心就不断萦绕一个念头,想要不顾一切亲上去。 可那时候他并没有名正言顺的身份,只能次次隐忍下来。 原本以为他已经能够自制,可没想到,现在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后,会变得更加不可控。 黄初礼于他而言,是一次更比一次上瘾的存在。 “你就像豺狼虎豹!” 黄初礼娇哼了声,现在她已经缓过来了,所以作乱的心思也飘了出来,仰头亲了亲他坚毅的下颚,软绵绵地说:“蒋队长,你现在的感觉是不是很大?” 她这句话问的大胆,蒋津年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火气,又“蹭”一下的涨了下来,垂目看她,不说话。 “不回答?那我自己看……” 黄初礼弯唇笑了笑,柔软无骨的手顺着他的衣服慢慢滑下去,抚过他结实精壮的胸膛,停顿了下。 随后继续往下,指尖轻轻点了点他分明的腹肌,感觉到蒋津年浑身紧绷,她眼里的笑意愈发浓烈,似是不解地问:“这是什么?这么硬……” 听到这个字,蒋津年呼吸猛一窒,没想到她会这么撩人! 他眸色暗沉,嗓音沙哑:“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吗?”黄初礼撩拨他的心思没断,软绵手指又沿着他坚挺的小腹向下,直到抚在他腰际时,忽然被他用力握住了手。 哪怕隔着衣服布料,也感受到男人结实而有力的腹肌。 黄初礼被他掌心的温度狠狠烫了下,仰起头,娇嗔看他:“你要不要火气这么大啊?烫到我了。” “别乱动。”蒋津年喘着粗气,声音隐忍:“黄初礼,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胆子这么大?” 如果他刚才不及时制止,那她就要摸到什么地方去…… “你以前也没有尝试了解过我呀。”黄初礼说的理直气壮,想要挪一挪被他紧紧抵住的小腿,可刚有动作,小腿就被明显硌了下。 “……” 她动作一僵,看着男人幽深威胁的眼眸,不敢再乱动一下了。 之前她从来不知道,男人的反应会这么明显。 忍不住好奇,她刚想要慢慢低头看一眼,就被蒋津年用手捂住了眼睛:“看了就要负责。” 他的嗓音很哑,黄初礼被他这句说的心头火热的不成样子,小声辩驳:“小气……” 蒋津年调整了呼吸,才放开她,改为捏住她的脸颊,嗓音徐徐:“难道你想只撩不负责?” “让我负责,也要有前提吧?” 黄初礼刻意避开他灼灼的目光,说的很心虚:“我什么都没看到,要我负什么责?”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蒋津年失笑一声,心里的余火并未彻底消退,又在她脸上亲了下,才问:“你想看什么?” “我不知道……” 男人贴的很近,黄初礼被他灼热的呼吸弄的浑身发痒,微微瑟缩着肩膀想要躲开:“你只说我撩你,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也在她话音落下的一刻,外面忽然响起秦简的声音。 “蒋队。” 黄初礼被这道声音激的瞬间清醒过来,脑海里那些不该有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伸手将他推开,着急就想要离开。 “我上去,你抱我一下!” 她急切就想要从窗户里来,蒋津年没什么反应,慢悠悠调侃她:“你傻不傻,从窗户出去他就看不到你了?” “……” 是哦。 她一着急就给忘记了。 “那怎么办?”黄初礼问的认真:“我现在要不要躲起来呀?” 第四十二章他后悔了 不仅如此,以莫天行的城府,怎么会不知道如今柳州的局势,这时候还选择帮助临林氏集团,很可能就是在借机暗示。 擂台上的比赛已经进行了很多场了,或许是为了吸引众人,以至于没过几场就会有一组化气境的比斗,整个场面异常的精彩,时不时的引来众人的一阵喝彩。 续睿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才说:“为什么要后悔和难过?她真不想嫁我,就不要嫁好了,我续睿又不是非她不可。”说罢,端起葫芦又喝了一口酒。 许超坐进车里之后看了一圈说道,像他们这种懂车的人,看一眼就知道这车里车外都是好材料。 “好、蒋语琪,你开车,我和苏婷还有姚可心坐你的车,谢安妮,你去车顶,留意四周的情况,万一有什么事,立刻报告!”魏诗怡说道。 不过陆浩却没有想得那么乐观,他认为韩跃此次前来是一定有什么目的的。 当然了,除了包装盒是从家里带出来的,野草莓和香蕉均出自空间。 她的额头已经出现了一点汗水,看样子已经是有些紧张了,毕竟第一次尝试做菜。 李达航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把她裹了个严严密密,抚着她的长发看着她清丽的面容,“苏珊这几日你有没有乖乖地吃饭?”他笑着问她。 次还在试图和鸡蛋搏斗的时候有人出手了,不是陈诺,是程度忍无可忍了。 可以很清楚发现,天竺由北往南,是越来越黑,地位也越来越低。 别管他多年轻,有这么一身衣服在,那就是大明朝最顶级的勋贵,位极人臣,睥睨天下。 金,木,水,火,土五个属性的光球围绕着已见雏形太极阴阳缓慢的不停的旋转着。 以响声作为信号,顿时鼓乐喧天,鞭炮齐鸣,人山人海,旗幡招展。 一般这种伙计,都是一些上了年纪,腿脚不够利索的老人家来做。 不过苏瞻不着急,等到他诊所开业,以他医术,做出一番成就肯定是手到擒来的事。 这次下界更是横扫了十几位妖物,九九八十一难,自己能控制的能有多少? 区里根据有关部门指示,将这里修整了一下,改建成一所孤儿院,归民政部门管理。 拼命地挣扎着想要摆脱老钟的束缚,但是无论他怎么挣脱,还是被死死地按住。 律师来看守所见白莲莲,把外界的消息带给她。上次探视之后,白莲莲让他告诉白父白母,去求沐愔,沐愔有什么要求都满足她,尽量让沐愔撤诉。 被船夫这么一提醒,百里御赶紧看向展霄。这一细查之下,发现展霄如今的状况实在糟糕。 “好的,对了,我有张贵宾卡,听你们管事说能打折?”吕枫说着便掏出那李飞送的贵宾卡递给他。 所以,当下的梅州,缺乏的还是人才,技术方面的人才,管理方面的人才,都缺。 “好东西,花了大价钱吧?一般人有这么好的板子是不会卖的,用来做木椽正好,其它松木板可以用来做楼板。”李木匠点头说道。 “你就吹牛吧,还几万亿呢,怎么没见你,上富豪榜呢?”王婷无语的说道。 毕竟一开始利用所谓的工作以及货物来控制人类和妖怪,是黑蛇大人所制定下来的方针和方法。 “父亲,我觉得这木风心里有很多事藏着!”在屋外瀑布前,叶尘与叶剑也在谈话。 那本就伤势极重的陈九星,立刻被压迫得,从虚空中中中摔落下来,地面上砸出一个深坑。 与此同时卷帘大将沙悟净幻化出来的流沙冲天而起,却惊讶的发现这妖怪海浪所到之处仿佛有着各种各样的粘性,瞬间的将流沙也卷入到了妖怪海浪之中。 中年人这会儿同样是悠悠转醒,慌慌忙忙的便是朝着黄家内院赶去。 何夕都听得失了神,没想到黄昏传说还专门给NPC的歌做了配乐和配词,而且曲调如此动听,歌词如此凄美,简直是业界良心,差点把何夕的眼泪都给煽了下来。 徐帆身后的火翼熊熊燃烧着,金色的光芒将一张年轻的脸庞渡上了一层成熟,徐帆火翼轻振,立在金猿的面前高空,用一双无比平静的眼眸,静静的看着面前的金猿。 像青竹和夜雕这类人,平时都是在枪林弹雨中纵横无敌的人物,而青竹又是暗杀和伏击的高手,只要有趁手的火器在手,杀一个慕容国豪简直易如反掌。 这话说完,老人家也不待楚星寒说话便直接起身走了出去,留下一脸愣愣的楚星寒。 南蓝凤想通这些,心情已经彻底的晴朗起来,他不再是那般的压抑。 沈念一能做的只有竭尽全力,将三块琉璃瓦飞射而出,琉璃瓦又脆又薄,被弩箭接连击破,速度根本没有要减弱的势头,那人分明笑得更欢,强弩还在肩头,也不放心来,示威般的看着沈念一,意在挑衅。 区域的公开聊天频道已经以每秒接近上百条的速度刷爆了,更令何夕惊讶的是,还有不少土豪玩家在使用全频道喊话装逼,要知道,黄昏传说对于跨区域的聊天发言是有价的。 第四十三章过往 夜色浓重,傅远淮闭着眼睛脑海里浮现的却都是黄初礼的身影。 不由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时候他朋友谈了个刚大一的女学生,他们那圈朋友里,都对这一行为挺嗤笑的。 什么样的懂事女人谈不了,非要浪费精力去和十八、九的小姑娘谈感情,往往费钱又费事儿,走到哪里哄到哪里。 那时,他也很认同这个观点。 直到偶然一次,他深夜加班结束后,受到朋友热情邀请,再三推脱不掉,就只能无奈前往会所。 也是这一晚上,他在会所遇到了当时十九的黄初礼。 黄初礼当时是跟着他那个朋友的女朋友一起来凑热闹的,她们是室友关系。 到后来很多次,他都觉得那一晚是和黄初礼的缘分。 命运安排,他们就应该在那一晚相遇。 少女白皙精致,是一眼吸睛的漂亮。 但他更多关注的是少女眉眼间那一抹熟悉的明媚感。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于炙热,期间少女也频频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以为像黄初礼这么大的小姑娘,是只敢看不敢多问的。 可没想到,真心话大冒险他输在她手里的时候,就听她在众人的注视下,一双水灵灵的杏眸很是认真的注视着他,大胆地问:“你是不是想撩我?” 少女的问题大胆又直白,瞬间引得包厢一阵哄闹。 而他看着小姑娘面不改色的样子,眼底多了几分浓烈的兴趣,轻笑了一声:“那你能给个机会吗?” “不能。” 少女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说的一本正经:“我问你,就是想和你说清楚,我不接受老男人。” 他听出她这话里的意思了,是在为她那位室友打抱不平。 出奇的,那一晚他被少女剥了面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心情还挺愉悦的。 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当晚他提出送她回家,原本以为会遭遇到她的拒绝,没想到她会欣然答应。 并且上车没多久后,就靠在车窗上,心大的在一个只见过一面,还对她有想法的陌生男人车上睡着了。 一直到他把车子停在学校门口,小姑娘才悠悠转醒,睡眼朦胧说了声谢谢,就要下车。 他没忍住问:“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你?”少女回头看他,认真端详了一番,评价地说:“你长得不像坏人。” “那像什么?”他难得好奇地问。 “像……”少女似是想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万恶的资本家。” 他成功被少女的这个称呼逗笑,也成功记住了这个大胆又明媚的姑娘。 之后几次,在他有意的接近示好下,终于才把人约了出来,也是这一晚,少女踌躇和他坦白。 “其实,我之所以会问你是不是想要撩我,是因为我想引起你的注意。” 他当然能够看出她的心思,可却意外她的坦白:“为什么要说出来?” “因为我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现在不就已经注意到我了吗。” 她笑眼弯弯的样子更像记忆中的是一个人。 原本话题应该戛然而止,可他还是脱口而出地问:“为什么想让我注意到你?” “你长得好看呀。”少女仰头望着他,眼眸含笑地说:“尤其是眼睛最好看。” 她那个时候纯粹的回答,却让他至今难忘。 回忆着这些美好过往,傅远泽眸底的情绪愈发幽深。 对于黄初礼,他势在必得! 黄初礼只能是他的。 这一点,谁都无法改变。 大抵是昨晚又被傅远泽骚扰,所以黄初礼本来是做着一个和蒋津年甜甜的梦,但下一秒,梦里就出现了傅远泽那张阴魂不散的脸。 梦里,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被她当作替身的事情,就像一个真正恶鬼一样,厉声质问她:“黄初礼!你竟然敢骗我!” “你知道上一个骗我的人,已经在哪里了吗?” 听着他沉冷的声音,她打了个冷抖擞,弱弱地问:“在哪里?” “她的坟头已经有五米高了!” 紧接着,他的一双手就死死的掐在了她脖子上,像是要真的把她掐死一样。 这种窒息的感觉让黄初礼蓦地惊醒! 睁开眼睛,就看到小甜正坐在床前,摇晃着她的肩膀:“初礼姐姐,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呀?” 看着小甜一脸关心的样子,黄初礼算是知道那种被猛烈摇晃的窒息感是从哪里来的了。 “没事……”她轻轻摇了摇头,拿起床头柜的水抿了一口,意识恢复一些清晰,她想起昨晚院长的话,随即出声询问:“小甜,你想回京北吗?” 她是为了蒋津年,想要留下来。 可她不能决定小甜的想法,如果小甜想回去,有调令下来,也是小甜的自由。 “初礼姐姐,我不回去!”小甜着急地说:“我要留下来陪你,谁来我都不回去。” 黄初礼瞬间被她感动到,抱着她,软声说:“我的好甜甜,感谢你的不离不弃,回去就送你一套房子!” 小甜被她的这句话震惊到,合不拢嘴看着她:“这……这么朴实无华的感谢吗?” “嗯哼。”黄初揉了揉她的脸,笑眯眯地说:“别忘了我现在也算是个小富婆,送套房子的事情还是轻轻松松的。” “初礼姐姐!我要一辈子都追随你!” 小甜激动的扑在她怀里,要知道在京北买套房子,可是多少人一辈子奋斗的心血啊! 不得不说,她的这位富婆好朋友是真的大方! 她上辈子也不知道积了什么大福,才能遇到这样的好朋友。 黄初礼被她抱的有点喘不上,带着夸张的成分说:“想一辈子追随我,也要先让我活下来吧!甜甜,我马上就要被你勒的死翘翘了~” 听到她的话,小甜立马松手,紧张地问:“没事吧?” “没事,逗你的。”黄初礼笑着捏捏她的脸,刚想再继续说什么,外面就响起孙雨薇的声音。 “黄初礼,你给我滚出来!” 孙雨薇的语气很不善,听着就像是来找事的…… 第四十四章蒋大少爷需要老婆亲自哄! 黄初礼走出来,就看到孙雨薇满眼含泪的愤恨样子,拿手指着她问:“是不是你和我哥说的,让我哥把我送走!” 听着她的无端质问,黄初礼只觉得莫名其妙,语气也不算好:“有病就去治病,别和我乱嚷。” “我和你乱嚷?!” 孙雨薇被她这句云淡风轻的样子彻底气哭:“都是因为你,我才会被我哥强制送回去!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哥肯定不会这样对我!” 她的控诉说的有理有据,黄初礼也不想和她吵,秉承着气不死她,就往死气的想法,淡然点头:“是啊,就是我和你哥说的,那又怎样?” 看着她气的眼眶通红却又说不出一句话的样子,黄初礼微微一笑:“看来耳旁风还真是管用,早知道这么有用,你来这里的第一天我就吹了,也省得你在我眼前晃了这么多天!” “你!” 孙雨薇连续的这番话气的眼泪扑哧扑哧的跳,崩溃的哭喊:“你别这么得意!我告诉你,我不会走的,我不会让你得逞!” 她丢下这句,就哭着跑走了。 黄初礼踮起脚尖,看着她的身影跑回帐篷里,这才收回视线,早晨和小甜一起整理完医疗用品,这才去找蒋津年。 路上遇到了秦简,她笑着打招呼:“这几天腿已经好很多了吧?” 面对她的笑脸,秦简目光有些躲避,轻点了很多:“嗯,谢谢嫂子关心,我好很多了。” 再次听到“嫂子”这个称呼,黄初礼心里甜滋滋的感觉是掩藏不住的,心情更是好的不行:“不用谢,应该的。” 她完全没察觉出秦简的别扭,一路和他聊着这边的趣事,到了禁闭室门口,才不好意思笑了笑:“那个,我想进去一下。” 秦简没多话,帮她把门打开:“嫂子,你和蒋队慢慢聊,我在外面帮你守着。” “谢谢,麻烦了。” 黄初礼总是觉得这么明晃晃让秦简开后门不太好,主动说:“回京北后,我请你吃饭。” 秦简不禁朝禁闭室里靠坐在墙上入睡的男人看了眼,不等他拒绝,黄初礼就已经默认他答应下来,转身走进了禁闭室,不忘将门关上。 外面的视线随之被隔绝,禁闭室里只剩下一缕阳光透过高窗映照在正处于熟睡状态的男人身上。 黄初礼慢慢停下脚步,悄然欣赏着蒋津年英俊的脸庞。 还真是连光束都偏爱的男人。 她放轻脚步走到男人面前,刚想弯下身仔细端详他英挺的眉眼,可下一秒,原本处于熟睡中的男人却倏然睁开一双漆黑的眼眸,直勾勾看着她:“想干什么?” “啊!” 黄初礼本来就是在做偷摸摸的事情,被他这么生生一吓,脚步连连后退,轻抚着不规律跳动的胸口,听到他低低的笑声,幽幽出声:“你故意的?” “故意什么?”蒋津年装作听不见,慢悠悠站起身向她走近,朝禁闭室门口的方向看了眼,忽然问了句:“怎么和秦简一起来的?” “路上碰到就一起来了。”黄初礼没察觉到他眸底的情绪变化,想到孙雨薇早晨的那番质问,看着他问:“是你要送孙雨薇走的?” 蒋津年靠在桌子上,漫不经心打量着她,答非所问道:“回京北后,你还要请他吃饭?” “……” 这是重点吗? 虽然黄初礼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执着这件事,但还是如实回答:“嗯,都是朋友,有什么问题吗?” “朋友?”蒋津年眼神微不可觉起了微妙变化,语气淡了下来:“你和他才见过几面,就是朋友了。” “那在你的定义里,两个人要见几面才算是朋友?” 黄初礼看着他反驳:“再说了,我们毕业后不也没见过面,就结婚了,所以……” “黄医生,这是一回事儿吗?” 说到这里,蒋津年忽然就有了一件好奇的事,仔细端详着她的反应,听不出什么情绪问:“如果当初你的相亲对象不是我,是别的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男人,你会和他结婚吗?” 对于他的问题,黄初礼认真想了好几秒,才点了点头:“会吧……” 她话音刚落,就好似猛地感受到一阵冷风袭来。 黄初礼缓缓侧目,看着男人沉下的脸色,抬手轻轻戳了戳他有力的手臂:“喂,蒋队长你干嘛这样啊,突然生什么气?” “没有。”蒋津年平淡出声。 “真没有?”黄初礼试探地问。 “嗯。”蒋津年云淡风轻应了声:“你说的是实话,有什么好生气的。” “哦~”黄初礼忍着眼底的笑意,耐人寻味地说:“你不生气就好,还以为你生气了呢,正准备哄哄你,看来是不用了。” 蒋津年面色冷峻,垂眸不语。 黄初礼轻抿了下唇,似是若无其事又问:“你还没回答我呢,是你要把孙雨薇送回去的吗?” 蒋津年依旧保持沉默,不去看她。 “……” 黄初礼觉得男人的心思真的很多变,犹豫了下,还是走到他面前,弯下身体抬眸看向他,毫不掩饰观察着他的情绪问:“你真的没有生气?我怎么觉得你在口是心非呢?” 蒋津年睨了她灵动的样子,在情不自禁想要将她抱在怀里的想法产生前一秒,及时偏过头,不去看她。 瞅瞅,这大少爷的傲娇脾气说上来就上来。 黄初礼发现蒋津年和傅远泽这一点很像,这傲娇劲儿上来,得哄! 哄就哄吧,谁叫这位大少爷是她的亲老公呢。 “蒋队长……”黄初礼直起腰,追随着他的视线凑过神,笑眯眯看他:“你别生气了嘛,行不行?” “我没生气。”蒋津年再次移开视线,将头偏到另一边,语气很是漫不经心:“一句话的事情,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黄初礼附和点了点头,又跟着他的视线挪到另一边,轻拉着他作战服的袖口晃了晃,软下声音:“蒋队长心胸宽广,怎么会和我计较呢,对不对?” 第四十五章害羞,接吻的样子被所有人看到 蒋津年淡淡看她一眼,依旧不说话,默默又将视线移走。 黄初礼没动静了,只是默不作声看着他。 在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 她也有脾气! 这大少爷她还不哄了呢。 “算了,哄不好我走了。”黄初礼轻轻哼了声,转身就要离开。 在她转身的一刻,蒋津年及时握住她的手腕,神色不自然地问:“你哄人一直都这么不走心吗?” 黄初礼脸颊微鼓,觉得他就是在乱扣帽子,扭头看他:“我哪里不走心了?” “你哄别人也是这样?”蒋津年别有深意地问。 “嗯!”黄初礼坚定点头。 “哄你那位前男友也这样?”蒋津年话题跳的很快,就这么瞬间又跳到了傅远泽身上。 黄初礼怔了下,没回答。 看她沉默,蒋津年能想出她是和那位前男友怎么“甜蜜”相处的,胸口不禁泛起阵阵酸楚,低低出声:“你是不是还……” “我一般不哄他。” 黄初礼回过神,如实回答:“像他那种大忙人,我们其实见面的时间很少。” 听着她轻喃的声音,蒋津年深深注视着她,眸底的情绪瞬息万变,沉缓地问:“听你的语气,你很惋惜?” “……” 黄初礼微微皱起秀气的眉头看他:“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蒋津年不说话,只是视线沉沉凝视着她,看着她提起前男友这个话题就抗拒的样子,黑眸涌出丝丝波动。 他清楚知道,越是表面抗拒一个人,那就说明内心究竟有多在意。 他的眸色很深,让黄初礼猜不出他的想法是什么,轻轻叹了一口气:“你……” 也在她刚张唇的时候,蒋津年忽然单手扣住她的脖子,稍稍用力就将她带在了怀里,在她震惊的目光下,低头吻了上去。 恰巧此刻禁闭室的大门被打开,晃眼的阳光在一刹那间,照射在他们两人亲密相贴的身形上。 秦简瞳孔微缩,整个人愣在原地。 他定定注视着他们两人沉浸又投入的接吻画面,一时之间忘了所有反应。 “小简子,愣什么呢?你和蒋队说……” 李演调侃的话在看到禁闭室的一幕时,顿时张大了嘴巴,反应过来,连忙拿出手机就是“咔咔”七连拍,各种角度都不放过。 黄初礼听到他的声音,才恍然反应过来,脸颊涨红就要推开面前的男人! 蒋津年抬眸用余光扫了眼沉默的秦简,没有立即放开她,而是在她粉嫩的唇上又不轻不重咬了下,听着她吃痛的声音,才慢慢放开她。 黄初礼此刻顾不上唇瓣传来的痛意,只想找个地缝立马钻进去,推开他,低着头就害羞的跑出了禁闭室。 李演很有眼色拉着秦简给她让开位置,看着她狂奔的背影,扬声调侃道:“嫂子,你放心,我们绝对没看到你和蒋队接吻的事情!” 他特意将“接吻”两个字咬重,黄初礼脚步一顿,下一秒脸瞬间爆红,埋头加速跑走。 她现在真的觉得自己社死到了极点! 和蒋津年接吻的样子,竟然被他们当众看到了! 啊…… 这种事情只要想想,就觉得没脸见人…… 与她的慌张完全不同,蒋津年面上很是淡定,似有若无扫了眼还处于失神状态的秦简,才看着李演,淡声问:“和上面申请送孙记者回京北的调令下来了吗?” “下来了,我们就是来找你说这件事的。” 李演强忍着笑意,拿着调令走到他面前:“上面也是这样的意思,尽早把孙记者送走。” 本来插手当地居民的事情就是不可避免的,如果没有孙雨薇的那次拍摄,上面也基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权给蒋津年。 但要是那几张照片流传到国际上,那就一定会引起舆论的高度关注,怎么编排他们还不知道呢。 所幸照片发现的早,没酿成什么大祸,上面也就是做做样子,罚蒋队两天禁闭,最终的目的是送孙雨薇这位大神离开。 要不然以后指不定孙雨薇要怎么惹祸! 蒋津年扫了眼调令内容,出声问:“她呢?有说什么吗?” “当然是不愿意离开喽。”李演想起孙雨薇闹腾的那股大小姐脾气劲儿,就头疼:“蒋队,你们平时在家里没少宠那位大小姐吧?哭起来简直就是河东狮吼、穿刺性的震耳欲聋!” 蒋津年还是很认可李演的这句话,孙雨薇一旦哭起来那真的让人束手无策,唯一能做的就是逃离。 以前在家里,他只要看出孙雨薇的情绪不对,立马就会闪走,但凡多在家里留一秒,都是对孙雨薇哭功的不尊重。 迎接到蒋津年同情的目光,李演趁机提出:“蒋队,你要不然就饶了我吧,现在我只要一靠近那位大小姐,她坐在地上一言不合就开始哭,搞得兄弟们还以为我欺负人家小姑娘。” 他说到这里,立马将主意打到秦简身上,嘿嘿一笑:“这种任务就应该交给小简子来做,看他细皮嫩肉的秀气模样,一看就是妇女之友,让他去绝对能三言两语劝说大小姐乖乖收拾行李回京北。” 蒋津年沉思几秒,还不等他说什么,秦简就已经主动开口:“蒋队,我去吧。” 他说完这句,就转身离开。 李演有些纳闷看着他心不在焉的背影,不禁出声:“今天秦简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蒋津年没接话,只是把调令还给他,朝他招了招手:“东西拿出来。” “什么东西?”李演装傻地问。 “手机。”蒋津年掀眸看他,看着他还要继续装傻充愣的样子,不紧不慢道:“送孙记者去机场的司机还没选好,要不然……” “别别别!” 李演真是怕了孙雨薇的闹腾劲儿,立马把手机交到他手上,笑呵呵地说:“蒋队,你检查检查,你看了照片绝对要夸我。” 不是他自吹,如果退伍后,他就去当摄影师,技术绝对能拍到大明星! 蒋津年没说话,专注一张一张翻看着和黄初礼的接吻照,在李演忐忑的目光下,点头评价:“不错,挺唯美的,发给我。” 第四十六章孙雨薇不见了! 李演得意一笑,用肩膀撞了撞他:“蒋队,我反应快吧?” 蒋津年把手机还给他,勾唇笑了下:“有副队的潜质。” 李演一听他这么说,眼睛顿时一亮,忍不住问:“蒋队,什么情况啊?你这……是不是暗示我什么呢?” 蒋津年轻扬下眉,看着他笑得耐人寻味,给他指了下门口的方向。 李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猜测地说:“太阳?蒋队,你这是不是要我表忠心……” “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蒋津年语气淡淡打断他的幻想:“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在今晚之前,把孙记者送到机场。” “……” 李演的脸立马苦了起来:“不是吧,蒋队……” “这是命令。” 蒋津年语气不变,看了眼腕表时间:“距离太阳落山,还有十个小时。” “是,服从命令!” 李演一本正经和他敬了一礼,然后小跑出了禁闭室,不忘帮他把门关上。 蒋津年靠坐在桌前,垂眸回想着黄初礼对那位前男友的描述,眸底的情绪渐渐晦暗。 另一边,黄初礼一路跑回帐篷就一头埋进了被子里,羞耻的不愿意面对现实! 怎么就……怎么就接吻的样子被正好目睹呢! 这让她以后还怎么面对李演他们…… 黄初礼越想脸越烫,不知道在被子里埋了多久,就听到小甜忽然惊慌道:“初礼姐姐不好了,不好了!” 她没起身,声音闷闷地问:“怎么了?你又数错药的数量了?” “不是!” 小甜一脸忐忑地问:“孙记者不见了!” “什么?!”黄初礼“噌”的一下坐了起来,看着她问:“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她偷偷离开了,谁也没有告诉。” 小甜把孙雨薇留下的纸条拿给她:“你看这是孙记者留下的话。” 黄初礼急忙接过,就看到纸条上孙雨薇的留言。 【哥,我知道自己又给你添麻烦了,你不用着急送我走,我自己走,以后都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你千万不要来找我……】 “这个傻子!”黄初礼虽然和孙雨薇不对付,但也深深知道这里的危险,不仅是处处有埋伏,更重要的当地的环境就是武装冲突不断,她国外一个记者,现在一个人在外面晃荡,危险是会随时发生的。 “蒋津年知道这件事吗?”她神色凝重地问。 小甜点了点头:“李演已经和蒋队长去说了。” 黄初礼点了下头,不再多问,快速跑了出去,迎面遇上了蒋津年,他正开车准备去找孙雨薇。 “一起!”黄初礼利落上了副驾驶,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话,冷静地说:“我知道会有危险,可有你在,我不怕。” 她说到这里,看着蒋津年仍旧紧拧的眉心,放缓语气地说:“现在不知道孙雨薇一个人会遭遇什么危险,如果她真的有事,我是医生,能够及时帮她治疗。” 闻言,蒋津年注视着她坚定的眼眸,不再浪费时间,迅速驱车离开。 越野车一路疾驰在公路上,搜寻着孙雨薇可能会经过的地方。 于此同时,孙雨薇一个人漫无目的走在荒野山坡上,她一路失神想着事情,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无人之地。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抬头环顾四周早就都是半人高的荒草,完全将她淹没其中! “哥……” 孙雨薇已经分不清楚了方向,眼里害怕的冒出眼泪,只能不停呼唤蒋津年。 但不论她怎么拨动周围的荒草,周围都没有任何回应。 她现在是真的怕了,站在原地,眼泪不停往下掉:“哥!你在哪里!我害怕……” 原本她只是想吓唬吓唬蒋津年,所以身上什么都没带,就连手机也特意留下了,她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迷路这件事。 就在她神经紧绷的时候,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在朝她跑来。 “谁!” 孙雨薇脑袋里此刻浮现的都是国际新闻里,那些恐怖组织抓到人质的残忍手段,听着那道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脸色也跟着变得惨白,转身就想要跑走。 只不过她刚转身,手腕就突然被轻轻拉住,孙雨薇害怕的猛地尖叫了声:“啊!” “姐……姐。” 直到听见少女蹩脚的中文称呼,孙雨薇的理智才渐渐回归,睁开眼睛看向面前的少女,看着那双湛蓝纯净的眼眸,她只觉得眼熟。 还是少女主动摘下脸上的黑面罩,她才认出这是那一天因为饥饿而误踩雷池的少女。 那一天蒋津年派人救下这个少女后,杨利就要铁面无情把人赶出去,丝毫不顾少女的哀求。 她看着少女实在可怜,就趁着杨利他们离开后,找到了因为饿肚子始终不愿离开的少女,偷偷塞给了她一些带来的零食。 没想到,那天她的一个善举会在今天救了自己。 想到这里,孙雨薇更加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 又想起黄初礼那天骂她蠢的样子,她心里已经在想,等她回去后,就要谴责黄初礼身为医生,却见死不救的冷血行为! 看着面前少女纯洁的脸庞,孙雨薇一笑,用英文问她:“我迷路了,你可以带我回去吗?” 少女点了点头,但望着她,还是犹豫地说:“救……救哥哥。” 孙雨薇试探地问:“你想让我救你哥哥?” “是!”少女神情难掩激动,拉着她就着急往家里的方向走。 孙雨薇已经完全对面前的少女放下了戒备,甚至沉浸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世界里,想着这次一定要让蒋津年对她刮目相看! 她就这么跟着少女回到了所谓的家,看着面前像是随时要塌的土房子,孙雨薇对面前的少女更是同情:“你就住在这里?” 少女轻轻点头,着急拉着孙雨薇就走了进去。 刚进去,就是扑面而来的尘土飞扬的呛鼻味道。 孙雨薇轻咳了两声,捂着鼻子下意识转头的时候,就看到少女已经将门关上。 那一丝阳光也被隔绝在外,迎面而来的是一片黑暗! 第四十七章危险! 孙雨薇心里慌了下,随着少女将屋里的蜡烛点燃,她再次看清屋里的环境,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在听到一阵虚弱的咳嗽声后,她的目光不禁跟随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就见到一个虚弱的少年躺在一张薄毯子上,腹部正源源不断流出鲜血,血迹将他身上的衣服全部晕染,看上去触目惊心。 “救……救哥哥。” 少女艰难说出这句话,拉着孙雨薇的手走过去,孙雨薇明白她的意思,秉承着救人的原则,她蹲下身体检查了一下少年腹部的枪伤。 看着伤口血肉模糊的样子,她呼吸不禁沉了沉,完全是束手无措的样子,脑海里第一时间闪过的就是黄初礼。 想到这里,她猛地站起身,想要转身去找黄初礼。 “姐姐!救……救哥哥。” 少女用力抓住她的手,神情哀求着,不愿意让她离开。 同时,少年虽然脸色苍白,但手却悄然摸在毯子下面的一个坚硬东西上,做好随时反击的准备。 孙雨薇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着急和少女用英文解释,见少女始终不愿意放手,索性一把甩开少女的手,转身快速跑开。 在她甩开少女的一刻,少年神色顿冷,迅速握紧下面的枪,蓄势待发! 就在他掏出枪的一刹那间,门外响起一道急促的刹车声。 车轮摩擦着地面发出剧烈的尖锐振动! 孙雨薇眼睛一亮,连忙将门打开,就看到蒋津年冷脸从车上下来。 “哥!”她快步跑上前,拉着他的胳膊说:“里面有人受枪伤了,你快救救他!” “孙雨薇,你知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蒋津年面色低沉,忍着心里的怒火质问她:“你知不知道这里的危险性!这是你任性的地方吗?” “我知道错了,你快点救救里面的人。”孙雨薇神情急切,将目光落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黄初礼身上,走上前就要拉她:“你不是医生吗!快点和我去救人!” “你先放开我。”黄初礼甩开她的手,没有眼进去的意思,看着她神色错愕的样子,试图劝说:“你知道里面是什么人吗?你就救……” “不管是什么人!你身为医生就都应该救!” 孙雨薇情绪激动打断她的话:“黄初礼,你是不是有点太冷血了?身为医生却对病人不为所动?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今天不救他,他就会死!” 黄初礼紧紧抿着唇瓣,凝视着她,不说话了。 她知道这里的复杂性还有危险性,她轻易救下的一个人,日后就可能是蒋津年的敌人,会给蒋津年带来危险。 “黄初礼,你简直不配做医生!” 孙雨薇肆意发泄着对她的不满,站在道德的最高点指责她,随后转头看向蒋津年,语气哀求:“哥,我求你救救他吧!如果你也不救他,他真的会死的!” “这里所有的事情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送你回去。” 蒋津年面色冷峻就要将她带上车,也在这时,屋里的少女冲了出来,怕孙雨微被带走,急忙去拽孙雨薇。 “她是医生,你去求她,这里只有她能救你哥哥!” 孙雨薇一边试图挣脱蒋津年的束缚,一边给少女指着黄初礼的方向。 少女毫不犹豫跑到黄初礼面前,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她面前,一双如同琥珀般漂亮的眼睛此刻浸满求助泪意,用蹩脚的中文说:“求求……姐姐,救救我哥哥!” 面前是一片尘土硬地,少女就这么不带任何犹豫跪下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好似一瞬震在黄初礼心间。 让她想起刚踏入医生这一行业时,满怀激情宣的誓言。 “我志愿献身医学事业,热爱祖国,忠于人民”,并承诺“为解除人类病痛、助力健康完美而竭尽全力”。 曾经宣誓的声音清晰浮现在她脑海,她看着面前少女无助的哭泣模样,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沉默片刻,她抬头看向蒋津年,一字一句道:“今天我所做的一切救治行为,都是我个人的选择,无关于国家的立场、无关于任何人,有什么后果,我会自己承担。” 她说完这句,就摘下了手臂上佩戴的维和医生标志的徽章,将徽章亲自交到蒋津年手中,随后神色坚定和少女踏进那间土房子里。 蒋津年没有拦她,只是默默握紧手中属于她的职业徽章。 他清楚一点,不论是他,还是黄初礼,亦或者是孙雨薇,当初既然选择踏入现在所属的行业,那心中就是有坚定的信仰之情。 孙雨薇看到黄初礼跟着少女走进去,心里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她做不到见死不救…… 屋子里尘土遍满,黄初礼先是观察了少年的胸腔起伏,随后又动手检查少年腹部中弹的位置,确认少年的内脏有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确认完少年的基本情况后,她才转头看向一旁焦急等待的少女,用英文让她去外面把车上的急救箱拿过来。 少女立马点头往外面跑,没一会儿就拿了急救箱过来。 “你这里的环境就这样,消毒肯定做不到位,麻药我也无法提供,一切能靠的只有你自己。” 黄初礼神情凝重和少年用英文诉说,看着少年眼中闪过的忐忑,平静出声:“如果做好准备,我就要开始了。” 少年深深呼了一口气,同样用英文,问她:“我可以相信你吗?” “除了我以外,你现在还能相信谁?” 黄初礼面色没有任何波动,余光扫到一旁的纱布上,递给少年:“咬着会好一些。” 少年将信将疑接过她递来的纱布,刚咬在嘴里,腹部就猛地传来一道刺痛,疼的他全身冷汗直冒,闷哼了声,死死盯着正在熟练用着手术刀的女人,怀疑她要将他置于死地! 但此刻的他,除了选择她,没有任何办法。 全程的过程中,少年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眼前这个正在专注做缝合工作的华国女人。 她长得很漂亮,侧颜精致柔和,是独属于这个国家女人温柔似水的气质,也是他见过长得最漂亮的人。 第四十八章 黄初礼察觉到少年的视线时,已经完成了缝合工作,抬眸打量了他一眼,淡淡出声:“有事?” 少年垂眸不语,只有耳尖子悄然红了一些。 黄初礼没看见他的不对,消毒好手术工具,收拾好一切,才站起身看他:“希望今天我救了你一命,你日后永远不要和我们国家为敌……” 她说到这里,就朝守在窗前的那道高挺身影看了眼,敛下眸底的情绪,轻轻出声:“也永远不要和外面的那个人成为敌人。” 少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垂在身侧的手悄然紧了紧。 黄初礼没再这里多停留,交代了站在一旁悄然紧张守候的少女一些注意事项后,才快步离开。 看到她出来,蒋津年立马走上前握住她的双脚,将她从头到脚紧张端详了一遍,才问:“有没有事?” 黄初礼被他的样子逗笑,轻轻摇了摇头:“能有什么事?” 蒋津年眸色深深注视着她,好一会儿,见她确实没事,才轻松了一口气,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黄医生,你很勇敢。” 亲耳听到他的夸赞,黄初礼心里除了是甜蜜蜜的感觉外,更多的是由心而来的自豪感,不自禁弯唇笑了笑:“那有什么奖励吗?” “奖励?” 蒋津年松开她的脸,自然牵起她的手,往越野车的方向走:“你想要什么奖励?” “嗯……”黄初礼佯装思索了几秒,然后眉眼弯弯的看向他:“我要好好想一想。” 蒋津年心中微动,看着她弯眉诱人的可爱模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想要亲上去。 但在看到坐在后座上神色幽幽的孙雨薇后,只能被迫放弃了这个想法。 “等你好好想一想,告诉我。” 蒋津年为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紧接着没给她自己上车的机会,单臂搂住她纤细的腰身,就将她轻而易举的抱上了车。 黄初礼轻呼了一声,透过后视镜看到孙雨薇通红的眼眶,不轻不重拍了她一下,语气娇嗔:“你干嘛呀!” “嗯?” 蒋津年说的无辜:“我抱自己老婆上车不行?” 黄初礼脸颊微热,小声辩驳:“谁是你老婆……” “你不是吗?” 蒋津年说这句话的时候,似有若无扫了眼坐在后面低头不语的孙雨薇,勾唇一笑:“我老婆是黄初礼,认识吗?” 听到他的这句话,黄初礼嘴角的弧度就似月牙一样难收,心里就像揣了一只兔子砰砰地跳,配合他说:“谁呀,不认识。” 蒋津年没想到她还挺入戏的,轻扬了下眉,帮她关上车门,转身一跃轻松上了主驾驶的位置,手肘抵在车窗上,踩下油门,漫不经心笑了笑:“以后你就认识了。” 黄初礼好心情看向外面的风景,轻轻哼了声,刚准备再说什么,下一秒! 猝不及防越野车的前段就被一颗子弹准备击中! “砰!”的一声,伴随着蒋津年的急刹! 黄初礼的身体因为惯性而往前扑去,脑子是一片空白时,被男人及时稳稳抱在了怀里:“趴下!” 第四十九章一个神秘的人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传来,越野车两侧响起爆炸声,瞬间将车的前挡风玻璃炸裂,碎掉的玻璃渣擦着黄初礼的脸颊划破,留下一小道血痕。 放在车上的对讲机声音响起,蒋津年在说什么她已经完全听不清,只是慌乱中抬眸看到的就是不远处荒草中骑着摩托车的男人飞快离开的身影。 男人戴着黑色面罩,回头时,与黄初礼视线有一瞬相对。 映入眼帘的就是男人湛蓝色的深邃眼眸。 黄初礼呼吸蓦地一滞,只觉得那是一双极具危险性的眼睛! 直到对讲机嘈杂的声音结束,听到蒋津年的询问声,她才讪讪回神,轻轻摇了摇头。 蒋津年目光落在她白皙脸颊上的小伤口,眉心紧紧拧起,眸色渐深了深。 “哥……”孙雨薇这时候哭泣的声音响起:“我害怕。” 她哭的眼睛通红,但脸上并没有受到任何伤,蒋津年下车后,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没有见到她受任何皮外伤,才牵着黄初礼走到车子边,检查车况。 他全程都是紧紧牵着黄初礼的手,没有松开,他们之间很安静,只有孙雨薇的哭声不断响起,缠着他说:“哥!我说我害怕,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吗?” “害怕找我有什么用。”蒋津年专注检查车况,语气很淡:“害怕要找医生。” “……你让我找她?”孙雨薇目光幽幽看向黄初礼,尤其在看到他们两人十指紧扣的样子时,心里更是酸的厉害:“找她只会让我更加难受!” “你找我,我也不会管你。” 黄初礼淡淡睨她一眼,看着她泪眼朦胧的样子,语气温了些:“孙雨薇,你要是真的害怕,就应该快点离开这里。” 她清楚知道,如果孙雨薇继续留下来,以后只会给蒋津年惹麻烦,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她快点离开。 “该离开的是你,一个冷面无情的人,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医生的!” 孙雨薇看着她的目光有几分躲闪,她其实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几分心虚的,因为她把黄初礼的救人行为看在眼里。 “我再怎么冷面无情,也比某一些人自作聪明的愚蠢强。”黄初礼云淡风轻的呛了回去。 “你!”孙雨薇被她气的顿时忘了哭,伸手指着她,刚想要说什么,就被蒋津年出声打断:“车坏了,等李演过来吧。” 车轮被埋伏的地雷炸爆,已经完全不能动了,他又通过对讲机和李演报了具体的位置。 蒋津年牵着黄初礼退到相对安全的地带,目光落在刚才骑摩托车男人埋伏的草丛,眸底一片深谙。 他脑海里渐渐浮现起一个人影,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紧了紧,手背青筋因情绪隐忍而全部暴起。 黄初礼看着他深沉的目光,没有出声打扰他,只是脑海里不断闪烁的都是刚才那双湛蓝色的眼睛。 他总觉得那双眼睛很眼熟,就像是似曾相识。 但却又想不起来具体在哪里见过…… 第五十章黄医生,亲自己老婆也叫占便宜? 李演来的时候,孙雨薇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哭,蒋津年牵着黄初礼站到另一边,神情都挺淡定的。 更像是早已经习以为常。 李演扬了下眉,将他们带回去后,想起刚才接到的电话,如实说:“蒋队,上面刚才打电话说,这边要来一位大人物,让你后天亲自去接,别人都不行,必须是你。” “必须是我?”蒋津年微拧了下眉,但也点头应了下来:“知道了。” 越野车停在大本营,他回头扫了眼还在抽噎的孙雨薇,随后淡淡收回,看着李演说:“继续搞定,争取后天把人送走。” 他丢下这句话,就牵着黄初礼,将她送了回去。 “……” 李演和孙雨薇默默对视一眼,看着她一脸警惕的样子,抬头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孙记者……” 孙雨薇在听到他的声音一刻,就立马仰头咧嘴哭了出来,哭声响彻云霄! 李演站在原地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无从下手,一脸愁容静静等着这位大小姐哭完。 另一边,黄初礼走到医疗队帐篷前,看着面前的男人,想了想,还是把刚才的事情说了出来:“蒋津年,我总觉得那个骑摩托埋伏的人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眼熟?” 蒋津年眉心紧紧拧起,凝视着仔细回忆的样子,沉声打断:“应该是记错了,这件事别参与,知道吗?” 黄初礼明白他的意思,是怕她卷入这些纷争中,很是听话点了点头:“好,这句话我只和你说。” 看着她乖乖听话的样子,蒋津年的心底一阵柔软,不自禁向前一步,双手轻轻捧住她的脸颊,微微倾身垂目看她:“黄医生,我现在好像有一点问题,你说怎么办?” 他说的认真,黄初礼还以为是刚才的地雷爆炸波及到他,神色急切地问:“你哪里不舒服?” “……也不是不舒服。”蒋津年似是斟酌地说:“就是……” “就是什么?”黄初礼担忧的看他。 “就是想亲你。”蒋津年笑的撩人,看着她发怔的样子,迅速低头在她粉嫩的唇瓣上亲了下。 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退开一步,又捏了捏她的脸,才勾唇一笑:“回去吧,有事来找我。” “找你,让你占我便宜啊?” 黄初礼嘴上是这么辩驳的,但心里却是甜滋滋的,飞快扫了他一眼,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红着脸转身回了帐篷。 蒋津年眉梢微动了下,提高嗓音朝着帐篷里喊了句:“黄医生,亲自己老婆也叫占便宜?” 他的声音中气又清晰,黄初礼脚步一顿,抬眸迎上的就是小甜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脸颊上的绯红迅速飞快攀升…… 另一边,蒋津年回到大本营的帐篷里后,脸上的情绪就淡了下来,看着杨利问:“上面有说后天来的人,具体是干什么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心里莫名抗拒那位大人物的到来。 甚至,心里莫名有种揣揣不安感…… 第五十一章湿了,我帮你? 赤犬开口却是把主动权拿在了手里,只要王汉把想要的说出来,那么等王汉的条件谈好,付出的就必定是这艘战舰。 郑冲在平壤花了半个月的时光完成了明军的整编,加上新征召的新军以及从几次战役中俘虏兵中整编的兵力,最终大明在朝鲜的兵力陆师达到了九万余人马,海军、水师的两万八千人。 不得不说,相比于美帝明着阻拦暗里让哥伦比亚去打捞或者破坏返回舱,夏国也是做了两手准备,明面上是双航母编队打着军事演习的幌子,吸引注意力,暗地里让蓝鲨瑶指挥最新型潜艇避开耳目,完成任务。 辛子鸾看到一向淡定的李白,竟然也会像其他男人一样,看到自己的师姐,脸上出现呆滞的神情。 樵夫斧子落下,却并没有对着手指,而是对着前方的星空,劈开一道巨大的虚无空洞,露出了童子魔神的身影。 听到这个名字,墨思然似乎有些熟悉,可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而林洛也愣住了大概是因为制服和身高的关系,游离子的身材看不出有多好,勉强也就打个80分,可是不mō不知道,一mō吓一跳。 后面冷若冰基本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十分乖巧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不死鸟】是滚筒型机器人,扁平的体型,重心极低,再加上磁吸系统,一旦遇上弹射型对手,就会牢牢吸附在地面钢板上,让对手无从下手,难以将它弹飞。它的武器是前端的滚桶刀刃,能够破坏对方的装甲。 一夜静默之后,赵子龙感觉精神百倍。趁着疲惫的狄圣华还在睡眠之中,他便早早起床,开车回到赵家村,跑到王医仙那里打太极,冲击穴脉。 事变猝然,子夜第一下便只是自卫,而后两招,防中有攻,到了第五招,已经占了上风,一招兔子搏鹰,把钱璋踢倒在地。 有句话说得好,当初你们告诉我玩网游不花钱,现在全家人都怀疑我吸毒。找朋友借钱,说自己为了打网游?朋友会信你吗?万一朋友信了,朋友以后会怎么看你? 夏铮闻言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实际上他是因为经历了太多不死境大墓的阵法,所以才有所感应。 “老大你的安排太妙了!对手简直就是一个大笨熊,咯咯!”凌薇从擂台归来满脸笑容,她的剑法同样走得是轻灵路线,对手虽有蛮力但却被她恰到好处的压制的死死的,这种感觉十分过瘾。 皇上趁机提拔了自己在西疆的亲信章琛。这章琛跟随仁亲王也有五六年,可以说是一员骁勇善战的虎将,只是手段狠辣,最后一战,就是他提议采用火攻,使得鞑子边关重镇从此在人间消失。 叮~!系统提示:剑圣由涅若想要传授给你技能“剑挑飞雪”与“顺劈屠龙斩”,是否学习? 她是喜欢做善事的,尽管不认识那位聂思娘,听师父说得那样可怜,还是想帮衬人家一把。 回到长风大酒店,赵子龙把自行车物归原主后,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便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元始天尊越发觉得他看不懂徒弟在想什么,耐何他问一句徒弟就答应一句,而且是有所保留问了也无益。 他明白龙升的意思,在龙升不注意的时候,突然把花架扔出去,更加能够检验到龙升的速度。 “好吧,既然如此……如果不能活着回去的话,至少也要保住自己的声望,这样还能给家人一条活路。”绝望到极点的马雷克忽然变得坚毅起来,与其屈辱地活着受尽世人的白眼,倒不如杀身成仁,至少还能留下一点声名。 但我总不能就这么放弃,因此又大喊了一声,大喊着李斯鸣的名字。 迅捷连击、横扫、重劈,三个技能一瞬间被钱诚甩了出来,狠狠的砸在漫天飞血身上,带起三个大大的伤害,其中还有一个机能出现了暴击伤害。 敛转回眸,vip区已经陆续来了些人,连导演与编剧也相携走过来。我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后,飘了眼身旁的空位。 尤其一些平时诙谐幽默的玩家,一些笑话段子信手拈来,确实起到了不错的效果,大家是不是爆发出一阵阵笑声。 这感觉就像被火烫到手一样的,我也没聊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反而把我虎了一跳。 柳老爷连接几日深夜归来,一早出去,柳夫人也面色疑重,大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肃杀[肃杀]之气。 第二将军的内力肆虐下,阿信不但全身骨节脱臼,就连血管和经络也都成了一团乱麻,他现在经受的苦楚无法想象,但即便身体像孩子那样颤抖却咬紧牙关。 “旅长,前线的防线已经比较危急了,装甲部队是时候投入到战斗当中了。”第19步兵团团长严建安上校请求道。 只是修炼过外家的武技,自身的那点把式,对付普通人还行可以对付,和这些黑衣人比起来就差远了,而这几个黑衣人,明显是会内家功的江湖好手。 一枚枚的炸弹落下,尾翼划破空气,发出尖利刺耳的啸声。地面上的泰军士兵,只能够捂着耳朵,趴在地上等死。 “我练武达到这种程度,高老大认为我不行,是你不行,所以才恶人先告状吧。”沈言的自己浮现出一丝痞笑,眼神不有的扫视着高庸的老二,带着一丝惋惜的神色,似乎高庸真的不行一样。 杨怀仁越说越离谱,铁香玉被完全搞懵了,她不是不相信杨怀仁的话,而是从她的角度,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 情动高.朝!躺在一张床上,勾引他…… 语言出击,身体也在行动,就在萧秋雨出言讽刺墨扎之时,萧秋雨手上的食指与中指依然变得如白玉般明亮,只是萧秋雨隐匿的很好,不仔细观察根本无法发觉萧秋雨手指上的变化。 羿飞心里长草,有些迫不及待了,任何考核都难不住有着五星武王修为的他。 “什么!思维加速!”夏火瞪大了自己的眼睛,顺便抠了抠自己的耳朵,一副没听清楚的样子。 “嘎!”两人的精神念力根本就不可比较,北斗认真起来自然轻松地了结掉了对方,那名血雾凝结成的吸血鬼顿时爆散了开来,再次化作了红色的雾气,渗透到了空气当中。 “好了,我和他已经没一点关系,陪我去那边坐一下,我不想再见他。”陈蓝终于淡定下来,拉着凌晨向旁边的沙发走去。 他们五人暗暗的将手QING扣在手里,一旦有不对的苗头,也好在第一时间扣动扳机。 吴宇看出了于辰少有的自信,那骨子里略显的高傲,好似欧洲贵族一般,蔑视身份卑微的下人一般。 而张无忌杀到还剩下最弱的那个的时候,对着那个最弱的看了一眼。 赞美的声音刚一落下,一记空灵动听的嗓音便传了过来,宛如一股清泉,沁人心肺,顿时驱走了不少燥热。 只是不容吴宇多想,身后薛浩的手突然探了过来,硬生生的将吴宇按在了地上,接着便是他那两百斤的身体直接趴在了吴宇的身上,差点没把吴宇压的背过气去。 他们中,只有高勇气运不错,感悟到一丝地底深处的熔岩爆裂之意,可他领悟程度不深,只形成了一半的意志雏形。 东富力士看着有些失望却没有沮丧的窝金,先前被中止的现象,在这一刻又浮现了出来。 数息后,龙腾在心中气骂了一声。他知道了风惊天行踪,风惊天并没有离去,而是没有在这里,风惊天成功的偷袭了,龙腾以天魂神术形成的分身。 赵佶沉默不语,可是他紧皱的眉头却暴露了他此刻心中愤懑的心绪。这是他第一次有人用这样浅显而直白的话将不法奸商之害告诉他,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那会是这样一种境况。 方老与景家家主对视一眼,皆是看出对方眼中的疑惑,莫凡为何会如此配合他们?不过这正合他们的心意。 罗认为到了这里,不至于还会有人跟过来,于是拿出手机,拨打了桑比卡的号码。 众人听到这话都哈哈笑了起来,兰子义也红着脸笑了笑,摇头没有作答。 看着楚凌和碧琉儿远去的背影,脸庞上的神色变得森冷下来,眼中一片阴翳。 他们原本以为,林志帆已经够恶毒了,却没有想到,这个叫陆风的家伙,更胜一筹。 万淼冷笑着回答道:“您放心吧,我正等着她呢!”他话音刚落,房门响了两声,俞静提着一个纸袋推门走了进来。 光熙无法住在皇宫中,这一点极其不便。可他也是无法,只得暂且容忍,朝政上争取早日有所建树,多做出一些功绩,叫朝臣们无话可说。 毕竟,普通的幸存者,在没有经过系统的军事训练之后,面对邪鬼是根本没什么战斗力的,让这些人成立收集队,去外面寻找物资,和送死也没有半点的区别。 廖司似乎是真的心虚了,豫王呵斥他松手,他竟然还在犹豫迟疑,旁人一看便也要先猜疑他廖司几分。 如果不是因为某些原因,海中生灵无法真正踏足陆地的话,恐怕只要冲上来一两只,整个陆地上的生灵就会彻底灭绝了。 所以在夏东海动手之前,他必须先下手为强,解决掉他们叔侄二人。 这锤子,造型和地球上的普通的圆头锤别无二致,颜色通体漆黑,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就这么权衡了好一会,他最终决定私下解决,搞清楚对方的底细和目的。 一顿酒喝到天色黑暗,莫利亚就目送某人朝百分百岛的方向飞走。 “她的死,是因她过于自信了。”应氏无奈道,“如今你六妹妹已经没了,此事儿也莫要再提了,即便是去了姜家,也莫要再提起秦家任何不和之事。 江澈自然不知道,因为自己的此番行动,自家老大都有了换地方的冲动。 但它丢失了连接人间的空间通道,受到了虫界强者们的集体排挤,被迫单独一虫看守空间薄弱的节点,等待通道再次出现。 看看大家都是做材料,都在工作,也没有自己什么事情,百无聊赖中来到青云古镇上溜达。 怪不得帝国叫你们蛮夷……赤眉叹口气,若自己活在帝国的花花世界该有多好,不用每天见这些粗鲁的野蛮人。 几米外的远处,肥大的老鼠一点都不怕人,瞪着一双双豆大的绿眼,盯着十几个沿着墙角行走的人。 第五十三章高潮!她竟然是第一次…… 防空炮的攻击半径是10公里,此前李峰只不过是在藏拙,只将靠近基地的魔怪打下去。 通过升级铁幕科技等级,可以不断提升覆盖面积。每提升一级,面积后面都会增加一个零。 不过从隐隐透露的气势来看,林辰猜测云雨鹰很可能达到了中阶巅峰。然而更为重要的是赤灵的属性将被它克制,让本就劣势的局面雪上加霜。 天空龙城那几十条传奇巨龙,万一被惹恼了,惹翻了,只要有一半的巨龙浩浩荡荡,俯冲下来,那场面,想想就崩溃。 开始,他们受到的待遇和林寻差不多,媒体和四大天王歌迷就差没喷死他们。 啧……林若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梅迪奇这行为了,因为在听到他这话的时候,林若就知道梅迪奇这是答应了。 下人把马鞭给沈丞相送到,沈丞相一鞭子打下去,打的沈云儿惨叫连连。 宋阑面色铁青,因为她口中所说的事情,可以称得上残暴,野蛮,无道。 羚羊黄羊同样也不差,羊皮制作衣服皮具,羊毛可以纺织成毛线,羊肉可以吃,可以说数万头动物对于米兰海姆来说绝对是一份大礼。 一缕缕的蒸汽升腾而起,白羽在李老太惊愕的目光之中,一脚将之给踢进了盆中,只听得李老太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惊叫之声,逐渐远去,这是她已经下了地府了。 “可是我在哪里等了三天,没有看到母亲。”云辰的语气中充满了惆怅。 “对了,多原器是什么?改造系统是什么?”白俊逸想起了在石室昏迷前神石的话。 董祖常眉毛一挑,嘴角冷笑,问张原道;“你觉得他才学如何?”指了指翼善。 在佛祖宝相庄严,高达数丈的金身像前,一个年轻人盘膝而坐,手敲木鱼念经却不诵佛,当他修炼元力时,一条如同无数金色尘埃组成的尺余长的金色游龙,围绕着他身前身后缓慢游动。 卫棱和二毛在外面说话,听到里面的声音之后开门进来,往猫专属病床上看的时候,床上那只猫正伸展四肢打哈欠。 掌劲喷涌而出,就像是狂风骤雨一样,席卷整个空间,虽然简单,但是却蕴含着一个极为简单的道理。 郑叹犹豫了两秒。还是跳上车。他依然不明白,兰老头买狗关自己啥事。不过,跟着看看热闹瞧个新鲜也好,反正留家里也没事干。 暮回首也通过关系调来了一个天元境修士,一行六人开门迎接投奔的散修。 宁潇不在多说,而是继续吃饭,看的出来,宁梦灵对于在欧洲那场偶然的相遇颇为在意。 至于融入空间,他倒是并未想过。这里毕竟是赤炎古树内部,也就是那古树本身便是空间的掌控者,它的枝条想来也足以洞穿空间。若是如此,那么主动与它的感应脱离,倒等于是在任由宰割了。 月瑶想了一下就没再说这个事情了。说太多,她也帮不了郝妈妈。这件事还需要时间。 “兄长,我好像认识她,她……她好像是猎神者领袖的朋友,因为我曾看到过他与林潇在一起吃饭。”宁梦灵说道。 一面是亲情,一面是信任,让张娟极难的选择者。这个时候,她是多么的希望白杰可以回来,让她不用纠结。 陈应和崔逞第一次听说冉魏宝藏非常疑惑。高敬宗随即将当年冉魏司隶校尉籍罴误将燕军抢到的财宝当成冉魏董太后和太子智以及众大臣,结果抢下来车队之后,发现只是一批财宝。据籍戡所言,这批财宝莫约百万金之多。 虽然她感觉,自己这个真兄长,没有那个高高在上的猎神者领袖厉害。 这十天,宁潇的改变肉眼可见,由于炼体功法极其逆天,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看起来都那么神圣无瑕。 高鹏保持原样背靠在桌子上,过了一会儿,高鹏走过来,站在蓝蕊的身后。 “笨蛋!你不认识中药,不是还有我呢么?这天下间我不认识的植物还没长出来呢。”药香老少年带着得意和不屑,居高临下的喝斥道。 百鱼轻咬着嘴唇,眼泪不自觉地从眼角之中滑出,她心里是五味杂陈,对于眼前的这个男人,她能不爱吗?当然爱了,只不过恨把这份爱隐藏了而已。 言若箐进太子妃就是为了见言若梦而来,太子妃怎么可能截人,没一会,言若箐就被带到了言若梦跟前。 “禀队长!三队应到九十九人!实到九十九人!请指示!”马二跨步上前,大声汇报着。 男人们身穿西装,从手臂和脖子处露出一星半点的刺青,这是身为黑道的证明,他们全部都是蛇岐八家的成员。 这天以后阿睿就像是一个极品好员工,全身心的扑到工作之中,每天一早起来给全家买好早餐,一直到月挂高楼才到家。 “莫婶,您别生气了,虎哥看起来伤的很严重,其实只是皮肉伤,只要好好休养个几日,就会没事的,放心吧。”古辰看着争论不休的母子二人,劝说道。 之后,便是紧张忙碌的时候了,当然紧张的人里面自然不可能有周允。 谢灵泽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动作,试探性的抬起手,在自己面前碰到她柔软的指腹时顿了一下,随后又蜷起了手指。 皇上也跟着为难,除了骂骂陆翡,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当然了,有些家族名望不错,地方上有人想要求情,被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第五十四章开了昏的老男人很可怕! 暴雨不知何时已悄然退场,只留下屋檐滴水的清脆声响,敲打着清晨的宁静。 黄初礼是在一片温暖而坚实的触感中醒来的,意识回笼的瞬间,昨夜那些灼热的记忆碎片便汹涌而至,清晰得让她心尖发颤。 她发现自己正被蒋津年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势搂在怀里,她的脸颊贴着他赤裸的胸膛,能清晰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以及肌肤传来的滚烫温度。 她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连耳根都红透了。 身体残留的酸胀感和某些隐秘部位的轻微不适,都在无声地提醒着她昨夜发生的一切是多么真实。 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下意识地就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把自己藏进被子里。 然而,环在她腰际的手臂却像铁箍般纹丝不动,甚至在她挣扎时收得更紧了些。 头顶传来男人刚睡醒时特有的沙哑嗓音,带着浓浓的笑意和餍足:“醒了就想跑?” 黄初礼的身体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屏住了,根本不敢抬头看他,只把脸更深地埋进他胸口,闷闷地“嗯”了一声,声音细若蚊呐。 蒋津年低低地笑了,胸腔的震动清晰地传递给她。他低下头,下巴轻轻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昨晚胆子不是挺大的?嗯?主动亲我,问我冷不冷……现在知道害羞了?” 他每说一句,黄初礼的脸就红一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羞恼地抬手,没什么力气地捶了一下他的胸膛:“你……你别说了!” 那声音带着点娇嗔的意味,毫无威慑力,反而像羽毛搔刮在蒋津年的心上。 “好,不说。”蒋津年从善如流,语气里却满是纵容的笑意。他松开一点手臂,腾出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晨光熹微,透过窗帘的缝隙,温柔地勾勒着她精致的轮廓,她水润的眼眸还带着一丝初醒的迷蒙,眼尾微微泛红,残留着昨夜情动的痕迹,脸颊绯红,很是动人。 蒋津年的目光瞬间变得幽深,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他低下头,精准地捕获了她的唇瓣。这个吻不同于昨夜的激烈和掠夺,是极致的温柔和缱绻,他细细描摹着她的唇形,吮吸着她的柔软,耐心地引导着她生涩的回应。 黄初礼被他吻得晕晕乎乎,身体发软,昨夜那种熟悉的悸动又开始在四肢百骸流窜。 就在她几乎要沉溺其中时,蒋津年却克制地放开了她,只是额头还抵着她的,鼻尖相触,呼吸交融。 “早安,蒋太太。”他的声音低沉而性感,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亲昵和归属感。 这个称呼让黄初礼的心猛地一颤,她眨了眨眼,轻轻地回应:“……早安。”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蒋津年的颈侧,那里赫然印着几道清晰的、深红色的抓痕——是她昨夜情难自抑时留下的“罪证”。 黄初礼的脸再次红得滴血,她飞快地移开视线,羞得简直无地自容。 蒋津年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了然于胸,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 他故意侧了侧脖子,让那几道痕迹在晨光下更加显眼,然后凑近她耳边,用气声暧昧地问:“害羞这个?昨晚……抓得挺狠的。” “啊!你……你别看!”黄初礼羞愤交加,一把捂住他的眼睛,整个人又往被子里缩。 蒋津年低低一笑,拉起她的手,顺势又在她掌心亲了一下:“黄医生,你怎么这么可爱?” 他不再逗她,而是搂着她,大手在她光滑的背脊上一下下安抚地轻拍,“饿不饿?雨停了,下去吃点东西?” 黄初礼确实饿了,昨晚消耗太大……她红着脸点点头。 和他一起进到浴室,黄初礼几乎一眼看到镜子里自己颈间、锁骨上那些无法遮掩的暧昧红痕,又是一阵脸红心跳,抬手试图遮挡。 蒋津年看在眼里,只是含笑不语,当他们收拾妥当,一前一后走下狭窄的木楼梯时,旅馆的老板娘已经在一楼的小饭厅里摆好了简单的早餐——白粥和煮鸡蛋。 看到他们下来,老板娘四十多岁的脸上立刻堆满了热情又带着点促狭的笑容。 “哟,小两口起来啦?昨晚那雨可真够大的,跟天漏了似的!吵着你们休息了吧?”老板娘一边麻利地给他们盛粥,一边眼神在两人之间滴溜溜地转。 尤其是……老板娘眼尖地瞄到了蒋津年侧颈上那几道新鲜的红痕,老板娘把两碗热气腾腾的白粥放到小桌上,故意拉长了调子,笑眯眯地说:“不过嘛,这雨啊,下得急停得也快,雨过天晴,空气多好啊!小年轻啊,感情就得像这雨后初晴的太阳,越晒越暖和!” 她意有所指地瞟了蒋津年脖子一眼:“你这脖子……昨晚蚊子挺凶啊?还是……被咱们这山里的野猫挠了?” 黄初礼刚坐下,闻言手一抖,勺子差点掉进粥碗里,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粥里。 她能感觉到老板娘那意味深长的目光。 蒋津年倒是面不改色,他动作自然地接过老板娘递过来的鸡蛋,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语气平静,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嗯,是只……不听话的小野猫,挠人挺疼的。” 他说这话时,目光却是含着笑,直直地看向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的黄初礼。 “噗……”老板娘没忍住笑出了声,看着黄初礼那副羞得要冒烟的样子,更是乐不可支,“哎哟,这小野猫啊,看着温顺,爪子利着呢!得好好哄着,是不是?” 黄初礼的脸已经红得像熟透的番茄,她小口小口地喝着粥,根本不敢接话。 蒋津年低笑一声,拿起一个剥好的鸡蛋,自然地放进黄初礼面前的碟子里:“嗯,得哄。”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黄初礼耳中,带着无尽的宠溺和纵容。 这简单的两个字,一个动作,像一股暖流,瞬间冲淡了黄初礼的羞窘,只剩下满心的甜。 就在她沉浸在这份甜蜜时,旅馆外面传来了汽车引擎声,接着是刹车和熄火的声音。 紧接着李演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蒋队!你……” 话说到一半,李演的声音戛然而止,视线明晃晃落在蒋津年脖子上那几道新鲜的、暧昧的抓痕在阳光下简直无所遁形! 李演先是一愣,随即挑了下眉挑起,咧嘴一笑,声音不低道:“蒋队,昨晚和嫂子战况激烈啊。” 他说着,又朝黄初礼挤挤眼,竖起个大拇指,“嫂子,深藏不露啊!蒋队在队里那可是出了名的铁血硬汉,刀枪不入的,没想到今儿个在您这儿……光荣‘负伤’了?” 听着他的调侃声, 黄初礼的脸“轰”地一下,比刚才被老板娘调侃时还要红上十倍! 她只觉得羞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我……我吃饱了!你们聊!” 丢下这句,她就再也顾不上其他,像只受惊的兔子,转身就慌不择路地跑出了旅馆。 蒋津年看着那落荒而逃的纤细背影,眼底的笑意浓得化不开,无奈摇了摇头,掀起眼看向对面的李演:“又想负重了?” “那倒不是!”李演连忙摆了摆手, 先是看了眼站在外面的黄初礼,才笑呵呵地问:“蒋队,你就和兄弟透个底呗,童子鸡的身份到底什么时候摆脱的啊?” 第五十五章这是他们的职责与使命! 蒋津年看着黄初礼仓皇逃走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他慢条斯理地喝完最后一口粥,这才抬眼看向笑的颇有深意的李演。 “负重二十公里,让秦简监督。“蒋津年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李演的笑容瞬间凝固:“蒋队,我这不是关心您嘛...“ “二十五公里。“蒋津年眼皮都没抬一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李演立刻站直身体,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是!队长!“ 他说完就转身往外跑,生怕再加十公里。 蒋津年走出旅馆的时候,就黄初礼站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望着不远处的景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脚步声,黄初礼抬头,看到蒋津年朝自己走来,脸又不由自主地红了。 她咬了咬下唇,小声问:“李演他走了?” “嗯。“蒋津年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下:“不用管他,我们赶时间,也走吧。“ 黄初礼点了点头,垂眸扫了眼和他十指相握的手,悄然想要抬眸看他,却不小心正对上他含笑的眸子。 那里面盛满了温柔和宠溺,让她心跳加速。 犯规。 简直犯规! 蒋津年看出她的羞意,没再继续打趣她,只是牵着她的手,走到车边,为她打开副驾驶门,手护在车顶。 等她坐进去后,俯身帮她系安全带。 这个姿势让他离她极近,呼吸交错间,黄初礼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让她心动。 “我自己来...“她小声说,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胸膛,又像触电般缩回。 蒋津年低笑一声,故意放慢动作系好安全带,嘴唇几乎擦过她的耳垂:“害羞什么?昨晚不是都...“ “蒋津年!“黄初礼羞恼地捂住他的嘴,眼睛瞪得圆圆的,很是可爱。 他顺势在她手心亲了一下,这才退开,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 黄初礼透过车窗看着渐渐远去的旅馆,心中涌起一丝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那里从昨晚开始,就承载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记忆之一…… “在想什么?“蒋津年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没什么,“她摇摇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就是觉得...很奇妙。“ 他伸过右手,握住她的左手,十指相扣:“奇妙什么?“ “我们...就这样了。“黄初礼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他的手掌宽大温暖,指节分明,有几处茧子,是常年握枪训练留下的痕迹。 他的手触碰到她的敏感之地的时候,是那样奇异的触感。 蒋津年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轻捏了捏她的手:“后悔了?“ “没有!“她立刻否认,声音比想象中大,又赶紧降低音量,“就是...太快了,像做梦一样。“ “是吗?”蒋津年掩下了眸中的情绪,低笑了声:“不后悔就成,就算后悔了,你也跑不了。” 这句话让黄初礼忍不住弯唇一笑,她侧头看他,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线条。 她的心是很别样的感觉,没想到从高中开始,兜兜绕绕了一圈, 他们竟然真的成为了有名有实的夫妻。 车子驶上主干道,窗外的景色开始变化。 起初还是郁郁葱葱的山林和零星的村庄,渐渐地,道路两旁开始出现战争的痕迹—— 被炸毁的房屋,烧焦的树木,临时搭建的难民营。 黄初礼的表情逐渐凝重,作为医生,她见过不少伤员,但亲眼看到战争给普通人带来的创伤还是让她心头发紧。 一个失去一条腿的小男孩坐在路边,呆呆地看着过往车辆,那空洞的眼神刺痛了她的心。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吗?“她轻声问。 蒋津年扫向那个小男孩,知道她在问什么,表情也变得严肃:“嗯,很常见。“ 他说着,又看出她的不适,安抚道:“每个人都不愿意这种事情发生,但仅凭我们是没有办法阻止的,只能暂时给他们一个保护。” 黄初礼突然意识到,她和蒋津年每天面对的世界其实是差不多的,死亡、伤痛、尽责,而他们对这一切都无法改变,唯一能做的就是尽职尽责,尽量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完美的效果。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蒋津年握紧了她的手:“害怕了?“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最终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更多的是无能无力吧……” 他们终究无法干涉太多事情。 车子驶过一段特别崎岖的路段,两旁全是废墟。 蒋津年不得不集中精力驾驶,在经过一处简易医疗帐篷时,黄初礼看到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正在神色急切的忙碌。 “那也是医疗队吗?“她问。 蒋津年瞥了一眼:“嗯,国际医疗组织的,想下去看看?“ 黄初礼犹豫了一下:“可以吗?“ 他看了看手表:“时间还够,不过别太久,飞机不等人。“ 车子在路边停下,黄初礼迫不及待地下车走向医疗帐篷。 蒋津年锁好车,快步跟上,保护姿态十足。 帐篷里比想象中拥挤,十几张简易病床上躺满了伤员,有老人、妇女,甚至婴儿。 消毒水混合着血腥味扑面而来,黄初礼却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工作环境,整个人都变得专业而镇定。 一位金发女医生正在给一个烧伤的孩子换药,看到他们进来,用英语问道:“需要帮助吗?“ 黄初礼用流利的英语回答:“我是医生,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女医生眼睛一亮:“太好了!我们缺人手!你会处理枪伤吗?“ 黄初礼用力点头:“可以。“ 接下来的半小时,黄初礼完全投入到救治工作中。 她熟练地为一个腿部中弹的年轻女子清创、缝合,动作又快又准。 蒋津年站在一旁,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看着她工作时专注的侧脸,不自禁失了神。 “你妻子很棒。“金发医生在这期间知道了他们的关系,看着蒋津年笑着说:“不仅长得漂亮,还很专业。“ 蒋津年眼底含有笑意,视线始终不离黄初礼,点了点头:“她是最好的。“ 处理完最后一个急需缝合的伤员,黄初礼洗了手,回到蒋津年身边。他递给她一瓶水:“累吗?“ 她摇摇头,回头看了眼那些伤员,语气有些无奈:“不累,只是...这里条件太有限了,很多人得不到及时治疗。“ 蒋津年沉默片刻,温声安抚:“战争就是这样,你已经做好了身为医生该做的一切,走吧,我们该去机场了。“ 回到车上,黄初礼的情绪明显低落了许多。 刚才看到的那些伤痛场景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蒋津年发动车子,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淡声询问:“还在想那些伤员?” 黄初礼的情绪在此刻很复杂,抬眸看着他问:“你们每天都要面对这些吗?“ 蒋津年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坚毅:“嗯,但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让这样的悲剧少发生一些。“ 黄初礼一瞬不瞬望着他,眸光微微颤抖,忽然轻轻出声:“蒋津年你要答应我,不论什么事情,一定要小心。“ “嗯。”蒋津年虽然是在目视前方,但却悄然握紧了她的手,更像是对自己的一个郑重其事的承诺。 车子很快抵达机场,黄初礼跟着他一起下车,走进航站楼里,清一色都是各个国家的武装人员巡视,气氛不同于民用机场,很严肃又压抑。 黄初礼呼吸不自觉的轻了轻,但在看到来人后,整个人瞬间不淡定了…… 第五十六章雄竞!傅总,我是她老公 黄初礼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眼前那个穿着深灰色风衣的高挑身影让她呼吸一滞。 傅远泽站在安检口旁,目光如炬地盯着她,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初礼。“傅远泽快步走来,声音里带着她熟悉的温柔与急切。 蒋津年敏锐地察觉到身边人的僵硬,他侧头看向黄初礼:“认识?“ 黄初礼表情很难看,语气复杂道:“这就是我的那位诈尸前男友……” 她没想到傅远泽竟然会过来,也清楚他过来肯定没什么好事,所以很不待见他。 只不过傅远泽就像是完全没看到她冷下的脸,已经走到近前,不由分说地张开双臂将黄初礼搂入怀中:“初礼,这段时间我真的很担心你,你知道我花了多大力气才查到你的行程吗?“ 黄初礼像被烫到一般猛地推开他:“傅远泽,你是不是有病!“ 当初把她送来这种地方的就是他,现在又假惺惺的来找她。 黄初礼不可察觉扫了他一眼,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精神分裂。 傅远泽眉心微拧了下,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蒋津年,几乎是一眼认出他就是黄初礼的那位名义上的丈夫。 他脸色微变了变,洋装不知地问:“这位是?“ 不等蒋津年回答,傅远泽扫到他肩上的一杠三星的标志,又自问自答的笑着说:“是蒋上尉吧,第一次见,这段时间还请多多关照。” 他说着,就微微一笑,和蒋津年伸出手。 黄初礼知道傅远泽恶劣的想法,刚想说出和蒋津年的身份,就被蒋津年牵着手往身后带了带。 蒋津年声音很平静,同样伸手握住傅远泽的手,目视他的眼睛,不卑不亢:“傅总,第一次见,我是初礼的丈夫,蒋津年。” 听到他口中的“丈夫”两个字,黄初礼忍不住抬眸看他,眼底流露出一批笑意。 “丈夫?“傅远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弧度:“我从来没有听初礼讲过这件事。“ 他说着,和蒋津年相握的手无形中紧了紧。 “你们年久不联系了,不知情也正常。” 蒋津年面色不变,默默加大了手上的力气,和他无声较量。 直到看着傅远泽神色难看起来,才松开他紧握着他的手。 傅远泽手骨已经有些酸了,凝视着蒋津年的眸色冷了冷。 他觉得这些军人挺粗鲁的,没什么头脑,只是空有一身蛮力,有什么用…… 黄初礼从蒋津年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声音冷得像冰:“傅远泽,你到底来干什么?“ 傅远泽看着她不耐的神色,说的面色如常:“我担心你,来带你回去。” 他一边说,一边就想要上前靠近她。 蒋津年的眼神骤然变冷,他一把扣住傅远泽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对方吃痛松手:“唐总,请你自重。“ 傅远泽这才认真打量起蒋津年,男人比他高一些,军装下的肌肉线条分明,眼神锐利如刀。 但他不甘示弱:“我和初礼之间的事,轮不到外人插手。“ “外人?“蒋津年冷笑一声,垂目看了眼和黄初礼相牵的手,随后才抬眸看向傅远泽:“傅总,到底谁才是外人?” 他话音刚落,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是上面的电话。 蒋津年掩下眸底情绪,和黄初礼点了下头,示意她在这里等待,才走出不远处接起电话。 黄初专注看着蒋津年的背影,直到手腕被傅远泽拉了下,她才转向傅远泽时,眼神又恢复了冰冷:“你究竟想干什么?“ “初礼,这段时间我真的很担心你。“傅远泽急切地说,想要将她抱在怀里,却被她侧身躲开。 他眉宇间闪过一丝失落:“当初,的确是我太自私,只顾着自己感受,但现在我明白了,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黄初礼冷笑:“所以你大老远就是来说这些的?当初是谁和白月光不顾一切私奔的,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可笑吗?“ 傅远泽脸上闪过一丝难堪:“那只是一时糊涂!我后来立刻就和她断了。初礼,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真的能这么轻易放下吗?“ “能。“黄初礼毫不犹豫:“因为我现在爱的是蒋津年,我很爱我的丈夫,你已经是过去式了,有什么放不下的。“ “你的心怎么就这么狠呢!”傅远泽突然抓住她的肩膀:“你了解他吗?一个整天和枪弹打交道的军人,能给得了你安稳的生活吗?他随时可能死在战场上!“ “说够了吗?“蒋津年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语气很冷:“赶时间,唐总如果赶时间,就走吧。” 黄初礼挣脱傅远泽的手,转身走向蒋津年,主动牵住他的手:“我们走吧,别管他。“ 她觉得傅远泽就是闲的厉害,放着那么大的一个傅氏不管,现在跑到这种战争之地来纠缠她! 傅远泽不甘心地跟上:“初礼,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直到你愿意和我回去。” 黄初礼觉得他听不懂人话,懒得再搭理他,拉着蒋津年走的很快。 直到上车,傅远泽也跟着坐在后排,她神色不耐刚想要出声,手就被蒋津年悄然握住。 蒋津年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算作安抚,在她低语:“上面要见到他,别想那么多。” 黄初礼没有想那么多,她就是怕蒋津年多想,欲言又止看着他,软声说:“那你也不能想多想,你要答应我,行吗?” 她不想因为傅远泽和蒋津年有任何矛盾,也怕他有什么藏在心里不愿意说,与他十指紧扣,神色担忧道:“蒋津年,你真的不能多想,好不好?” 女人的嗓音柔软又轻,撩拨在蒋津年的心上,让他不自禁流露出一抹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会,别想那么多。” 看到他真的没有生气,黄初礼才算松了一口气,弯唇一笑,点了点头:“好。” 傅远泽坐在越野车后排,看着他们亲密的互动,脸色愈发的冷,幽幽出声:“蒋上尉的工作就是负责谈情说爱的?” 第五十七章保护我老婆,和你有关系? 越野车在颠簸的土路上扬起漫天黄尘,车内狭小的空间里,空气却凝固得如同实质。 傅远泽那句带着明显挑衅的,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无声的暗涌。 蒋津年握着方向盘的手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目光依旧沉稳地注视着前方被沙尘模糊的道路,仿佛傅远泽只是空气里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这彻底的漠视,比任何激烈的反驳更让傅远泽脸色更沉几分,刚准备说什么,就听他漫不经心笑了声。 “傅总说笑了。”蒋津年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丝毫被激怒的迹象:“保护国土,保护人民,当然也包括保护我的妻子,都是身为军人的职责所在,至于谈情说爱么……” 他说到这里,侧过头,目光落在副驾驶的黄初礼身上,那眼神瞬间褪去了所有的冷硬,只剩下能将人溺毙的温柔:“不过是我和我妻子生活里的一点甜味剂,傅总大概很久没尝过了,理解不了也正常。” “……” 傅远泽被这绵里藏针的话刺得脸色愈发的沉,看来是他低估了这位蒋家继承人,不过也是,身为在蒋家长大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武夫。 他也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坦然应对。 黄初礼心头微动,蒋津年这种毫不掩饰的偏爱和回护,像一股暖流驱散了傅远泽带来的阴霾。 她主动伸出手,覆在蒋津年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声音带着不自禁柔软和亲昵:“上次答应了要给你做饭,你想想要吃什么,我回去后帮你做。” 他们两人目光相视,心照不宣的笑了下。 蒋津年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包裹在自己温热宽厚的掌心里,指腹在她细腻的手背上安抚性地蹭了蹭:“只要你做的,我都喜欢。” “ 是吗?”黄初礼眉眼弯弯,笑得像只勾人的小猫,身体也微微倾向蒋津年那边:“那我可就当真了。” 她说完这句,甚至故意歪了歪头,将脸颊轻轻靠在蒋津年的手臂上,依赖的姿态展露无遗。 后视镜里,傅远泽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密互动,听着那些充满生活气息的、他完全插不上嘴的点滴细节,只觉得胸腔里闷的厉害。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心里气愤至极,他费尽心机追到这里,得到的不是她的回心转意,而是她与另一个男人在他面前上演的、扎心刺目的恩爱戏码。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手机视频铃声打破了车内微妙的气氛。 傅远泽烦躁地掏出手机,屏幕上跳跃着“陆铭”的名字,是他圈子里一个交情还算不错的狐朋狗友。 他来本不想接,但瞥了一眼后视镜里蒋津年沉稳的侧脸和黄初礼依偎的姿态,索性收回目光,不再多看前面烦心的一幕。 他按下了接听键,还故意将手机举高了些,确保摄像头能扫到前排的两人。 “远泽!”陆铭那张带着醉意和玩世不恭笑容的脸立刻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嘈杂的音乐和模糊的嬉笑声,显然是在某个灯红酒绿的场子里。 “大忙人跑哪逍遥快活去了?哥们几个找你喝酒都找不着人!” 傅远泽扯了扯嘴角,语气颇有些无奈:“能去哪?追人呗。” 他调整了一下手机角度,让前排依偎在一起的两人清晰地出现在镜头里,尤其是黄初礼的侧脸。 屏幕那头的陆铭眯了眯眼,看清黄初礼后,脸上立刻浮起一种毫不掩饰的轻蔑和调侃:“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黄大美人儿吗?” 他啧啧两声,声音倏地提高,带着一种刻意要让人听见的夸张:“不是我说你啊远泽,你这条件,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非吊死在这一棵树上?这种女人,玩玩就得了,给点钱打发了不就行了,还非要吃吃回头草?” 他身边的几个男男女女也凑了过来,对着屏幕指指点点,哄笑声清晰地传了过来: “就是就是!远泽,你这也太掉价了吧?” “黄初礼?啧,的确挺会来事儿啊,手段不错嘛,能把咱们傅哥迷成这样?” “远泽,听兄弟一句劝,这种女人心思深得很,不就是图你傅家的钱和势吗?捞够了就想跑?你可别被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骗了!擦亮眼睛啊兄弟!” “就是!玩玩可以,认真你就输了!这种捞女,不值得!” 听着他们毫不遮掩的嘲讽“捞女”两个字,让黄初礼脸色微紧,脸上的笑容也一扫而散。 傅远泽那个圈子里的人,从来聚集着各种玩世不恭的富二代,那些人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都秉承着高高在上的傲慢姿态。 对她的态度都是明晃晃的鄙夷,而从前她在面对傅远泽这些朋友们话里话外的嘲讽时,傅远泽都是一笑而过,敷衍让她不要放在心上,他们就是嘴欠惯了。 要是她实在生气了,傅远泽就会买个限量款的包包给她,嘴上说着那些朋友都是玩笑话,可实际行动上却也将她当成他朋友口中的那类人对待。 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过去,黄初礼能够不在意这些话。 可现在有蒋津年在身边,她不想让蒋津年对她有任何误会。 傅远泽也没想到陆铭他们会说得如此露骨难听,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他下意识迫切想要挂断电话,但还是已经晚了。 车内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窗外荒漠滩上呼啸的风声,卷着沙砾拍打着车窗。 蒋津年掀起眼眸,透过后视镜看向后排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傅远泽。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却让傅远泽不由变得沉默。 “傅总。”蒋津年的声音不高,却很沉:“管好你的人,也管好你的嘴。”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傅远泽那张写满难堪和尚未消退的怒意的脸,语气警告:“再让我听到任何一句侮辱我妻子的话,无论从谁的嘴里说出来,我都会算在你傅远泽的头上,这里不是你的傅氏大楼,是战区。” 他脸色此刻很沉,是那股属于军人的、带着硝烟味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越野车厢。 傅远泽的眸色微变了几分,看着蒋津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绝不仅仅是一个“空有蛮力”的军人。 他身上那种在战争中磨砺出的、对事物的掌控力,是他这个在商场上从未接触过的,也根本无法抗衡的。 一股寒意不安又不受控制地从心底窜起…… 蒋津年不再看他,重新发动了车子,引擎低沉地轰鸣起来。 他看向身边脸色微白,紧咬着下唇的黄初礼,所有的冷沉气息在一瞬收敛得干净,温暖宽厚的手掌,轻轻覆上她紧握的手上,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别想那么多,不是所有人都那样的恶心。” 第五十八章她从来不是一只小绵羊 越野车碾过最后一段崎岖的土路,卷着漫天黄尘,终于驶入了深处用铁丝网围成的军事营地。 引擎的轰鸣声在相对空旷的营区显得格外刺耳,车刚停稳,车内的压抑气氛几乎要随着开门声倾泻而出。 蒋津年率先下车,绕过车头,为黄初礼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他动作自然地将手递给她,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无声的抚慰。 黄初礼深吸了一口带着沙砾味道的空气,将手放入他宽厚的掌心,借力下了车。 双脚踩在坚实的土地上,被傅远泽那些狐朋狗友带来的烦乱感才稍稍被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回到相对安全区域的疲惫。 傅远泽几乎是摔门而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紧盯着黄初礼和蒋津年交握的手,眸色沉的厉害。 傅远泽刚想要试图解释,就被一道昂扬的声音打断。 “蒋队!蒋队!你可算回来了!”李演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神情焦急:“指挥部紧急电话,找你好几遍了!说是前线观察哨有异常动态,需要你立刻过去研判!” 蒋津年微蹙了下眉,瞬间敛去了面对黄初礼时的所有温柔,恢复了军人特有的冷峻和敏锐,点头应下:“知道了。” 他沉声应道,随即转向黄初礼,语速沉稳:“你先回去休息,有什么等我回来再说。” 说着,他又捏了捏她的手心,传递着力量和安心:“别乱跑,等我。” “嗯,你去忙,小心点。”黄初礼点点头,努力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她不想因为和傅远泽的事情,而影响到他。 蒋津年不再耽搁,和李演阔步离开。 蒋津年一走,营区门口这片小小的空地,气氛瞬间又紧绷起来。 “初礼!”傅远泽几乎是立刻上前,拦住了正要转身离开的黄初礼。 他试图去抓她的手腕,语气带着一种自以为是的急切和懊恼:“刚才车上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陆铭他们就是一群口无遮拦的混蛋,喝多了胡言乱语!我替他们向你道歉!我从来没……” “够了!傅远泽!”黄初礼猛地甩开他伸过来的手,她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眼神冰冷,没有丝毫的犹豫。 这段时间来面对他的纠缠,还有车上那番赤裸裸的羞辱、让她已经完全没了耐心和他纠缠。 “道歉?”她冷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替他们道歉?傅远泽,收起你这副虚伪的嘴脸!他们是什么德行,难道不是你纵容出来的吗?他们今天敢当着我的面,说出那些话,不就是因为过去你傅总的态度,让他们觉得可以肆意践踏我黄初礼吗?!” 傅远泽被她眼中从未有过的尖锐和厌恶刺得心头发慌:“初礼,你听我解释,以前是我疏忽,是我……” “以前?”黄初礼打断他,眼底的冷意不变:“你所谓的‘疏忽’,就是在我被你的朋友们明嘲暗讽是‘捞女’的时候,轻描淡写地说一句‘他们就是嘴欠’?就是在我为此难过的时候,用一个限量款的包来打发我,让我不要放在心上?傅远泽,你心里,其实和他们想的一样,对不对?我在你眼里,不过是一个用钱就能摆平,用物质就能安抚的玩物!一个可以让你在朋友面前炫耀的战利品!” “不是这样的!初礼,我对你是真心的!”傅远泽急切地辩解,试图再次靠近,却被黄初礼决绝的止住了脚步。 “真心?”黄初礼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看着他,此刻只觉得无比荒谬:“你的真心,就是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永远排在你的生意、你的应酬、你的狐朋狗友之后?用金钱和奢侈品筑起一道墙,把我隔绝在外,只让我扮演一个漂亮的花瓶?”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积压已久的愤怒终于找到了出口:“傅远泽,我今天就实话告诉你吧,我其实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你!” 这句话让傅远泽瞬间僵住,失神凝视着她,一时之间做不出任何反应。 黄初礼深吸一口气,迎着傅远泽难以置信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当初我之所以答应和你在一起,就是因为你傅大总裁锲而不舍的追求,还有你挥金如土制造的浪漫假象,其实我完全不喜欢你,你难道就一点都感觉不出来吗?” 傅远泽的瞳孔骤然收缩,薄唇微了张,却发不出一个音。 黄初礼看着傅远泽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中只觉得痛快:“你在和你那帮高高在上的朋友贬低我的同时,在我的眼里,你们又何尝不是一帮自以为是的小丑,除了会投胎外,妳们浑身上下还有任何优点吗?” “不……不可能……”傅远泽不愿相信这个颠覆了他所有认知的真相,神色迫切,喃声道:“初礼,你撒谎!你当初明明……” “我当初明明什么?”黄初礼毫不畏惧地迎上他深沉的目光:“对你百依百顺?对你温柔体贴?那不过是我在履行那份用我自己换来的‘合同义务’!傅远泽,醒醒吧!别再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追到这里来了!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爱情,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懂吗?” 傅远泽被她的话彻底激怒,仅存的理智也在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猛地一步上前,不顾一切地再次抓住了黄初礼的手臂,力道大得让她皱起了眉:“黄初礼!别因为想要气我,就说出这种话,知道吗!” “放开我!”黄初礼挣扎着,但男女力气本就悬殊,现在傅远泽还处于情绪上头的状态,她根本无力挣开。 就在两人拉扯之际,一个带着明显惊讶和刻意拔高、显得有些尖锐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 “哟,这是唱的哪一出啊?黄医生,这大庭广众的,你一个已婚妇女和一个陌生男人这么拉拉扯扯不太好看吧?” 黄初礼和傅远泽同时循声望去。 只见孙雨薇穿着一件牛仔短裙,正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毫不掩饰打量着他们。 她手里她脸上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看好戏的笑容,目光在黄初礼被傅远泽紧抓的手臂上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黄初礼微变的的脸上。 一瞬间,结合他们刚才的对话,她就像是明白了什么,幸灾乐祸笑了下,再看黄初礼的眼里,多了几分明晃晃的鄙夷。 傅远泽看到孙雨薇,手上的力道下意识松了几分。 黄初礼趁机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臂,白皙的皮肤上已经留下了几道清晰的红痕。 她迅速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服,冷冷地瞥了傅远泽一眼,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纠缠,转身就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初礼,你去哪里啊?”孙雨薇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直接挡住了黄初礼的去路。 她弯眉笑了笑,又朝傅远泽看了眼,语气很是得意:“有朋友这么远来找你,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孙雨薇说着,又拖长了语调:“能让傅总这样的大人物千里迢迢追到这种地方来,还上演这么一出情深意切的戏码,真是让人好奇你们之间的关系……” 她说到这里,话锋倏地一转,又看着黄初礼问:“就是不知道,傅总的到来,我哥知道吗?” 听着她特意加重了“情深意切”几个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黄初礼面上没多大情绪,淡淡看她:“盐吃多了就去喝水,话这么多干什么?” “……” 孙雨薇被她说的难堪,不甘示弱回道:“我是为了我哥的幸福着想!当然要问清楚。” “问清楚你好插足?”黄初礼嗓音很淡,凝视着她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平淡出声:“孙记者,还有事吗?没事的话请让开,我要回去休息了。” “休息?”孙雨薇轻笑一声,向前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清的音量,带着浓浓的警告:“黄初礼,我劝你离蒋津年远一点,看清楚自己的身份,现在还带着这么一个前任招摇过市,你知不知道你的一举一动,都可能给他带来麻烦?影响他的前途?他那样的人,不是你这种满身是非、朝秦暮楚的女人能高攀得起的!” 黄初礼从容注视着她,默默挺直了背脊,没有任何退缩:“我和津年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指点点,孙雨薇,你要是想要挑拨我们的关系,就麻烦先去提升提升智商,别和我在这犯蠢,很招笑,懂吗?” 说完,黄初礼不再看孙雨薇那瞬间变得难看至极的脸色,也不理会身后傅远泽阴沉目光,用力拨开孙雨薇挡路的手臂,头也不回地朝着医疗队的方向快步走去。 孙雨薇被黄初礼最后那番话噎得呼吸都是不顺畅的,实在气不过,回头看向傅远泽,语调阴阳怪气道:“傅总,看到了吗,她从来都不是一只小绵羊,你们可别被她给骗了。” 她就是想不通,蒋津年到底喜欢黄初礼哪里! 第五十九章他们早就认识了? 傅远泽阴沉的目光从黄初礼消失的方向收回,缓缓落在孙雨薇身上,眼神冰冷锐利,带着上位者惯有的审视和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他的声音低沉得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刚才与黄初礼的激烈争执从未发生,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冷静,但这冷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看着她问:“你和初礼是什么关系?” 孙雨薇被他看得心头莫名一紧,那目光里的寒意让她刚才看戏的得意消散了不少。 她强自镇定,扬起下巴,带着一种疏离的倨傲:“不认识。” 她可不想跟黄初礼扯上任何关系,尤其是在这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傅远泽面前。 “不认识?”傅远泽眸色更冷几分,向前逼近一步。 他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力,阴影几乎将孙雨薇笼罩。 “不认识,你会这么热心地关心她的已婚妇的身份?” 孙雨薇被他冷沉压人的气势和精准的质问噎了一下,呼吸微微一滞。 她看着傅远泽深不见底眼眸,也知道自己的否认太过苍白。她咬了咬下唇,带着不甘和怨愤,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敌人关系,醒了吧!” “敌人?”傅远泽重复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玩味和更深的探究。 他微微眯起眼,像是在评估这两个字的真实分点:“具体点。” 孙雨薇被他步步紧逼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同时也感到了难堪。 她讨厌这种被人审问、被人看穿的感觉,但又实在不敢招惹面前的男人,她猛地抬起头,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带着一种宣泄般的恨意脱口而出:“她是我嫂子!满意了吗?!” “嫂子?”傅远泽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这个认知让他心口像被重锤狠狠砸中,闷痛感伴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谬感席卷而来。 巨大的冲击之后,傅远泽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他需要更多的信息,关于那个蒋津年,关于他们之间的一切。 他盯着孙雨薇,眼神更加锐利,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口吻:“黄初礼和蒋津年,他们怎么认识的?” 孙雨薇正为自己被迫承认和黄初礼的关系而懊恼羞愤,听到傅远泽追问这个,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她所有的怨毒都找到了发泄口,尖刻的话语带着强烈的个人情绪倾泻而出: “怎么认识的?哼!还不是黄初礼那个心机深沉的女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从高中就开始处心积虑地勾引我哥!” 孙雨薇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充满了扭曲的愤恨:“她装出清纯无害的样子,不知道用了什么下作手段,让我哥鬼迷心窍!这么多年了,还对她念念不忘,她就是个祸水!专门来毁我哥前程的!” 她的话语尖利刺耳,将黄初礼描绘成一个处心积虑的攀附者和破坏者。 这些指控在傅远泽脑海里变得混乱起来。 高中?他们竟然认识那么早? 就在傅远泽心中隐隐攀升出什么信息的时候,一道剧烈的房屋倒塌声剧烈响起! “蒋队!” 一声急切的声音,瞬间打破了营区相对平静空气的尖利呼喊,骤然从营地的某个方向爆发出来,穿透了沙尘弥漫的空气,打破两人的思绪。 紧接着,更多的嘈杂声、混乱的脚步声,迅速从同一个方向扩散开来,迅速打破了营地的秩序感。 第六十章危机!大地震! “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天空,也彻底打断了傅远泽脑中翻腾的惊涛骇浪。 那不是爆炸,不是炮击,脚下坚实的土地骤然变成了汹涌的波涛,剧烈地、疯狂地上下颠簸。 “地震!” 旁边一个正在整理器械的年轻队员惊恐出声,立马放下手中的动作去找蒋津年:“蒋队!地震!” 原本晴朗的天因一栋栋房屋的倒塌变得灰土飞扬。 “准备救援!”惊惶呼喊声从营区的四面八方同时爆发,汇聚在所有人耳畔。 凡是视线所及,一片简易的板房脆弱的簌簌砸落。 远处,更靠近震源的区域,高大的建筑物在漫天腾起的、遮天蔽日的烟尘中,轰然倾颓! 巨大的烟尘柱裹挟着碎石瓦砾冲天而起,将本就灰黄的天空彻底染成一片绝望的昏黑。 整个营地乱中有序准备着救援工作? “初礼!” 傅远泽努力稳住自己的情形后,立马抬头,目光穿透弥漫的烟尘搜寻着黄初礼的身影。 而孙雨薇已经躲在他身后,恐慌的泣不成声。 在巨大的混乱中,傅远泽很快搜寻到了黄初礼从帐篷跑出的身影,尽管恐慌,但她还是极快穿好了带有救援标志的衣服,和小甜背着医疗急救箱跑出了帐篷。 她单薄的身影正被不稳摇晃着,可即使如此,她也没有向外奔生,反而带着小甜往指挥中心的方向跑过去。 同时,蒋津年也迅速从指挥中心出来,往医疗队帐篷的方向奔过去:“初礼!” “津年!” 黄初礼在看到他没事后,心里才松了一口气,感受到他担忧的目光,主动出声:“我没事,小甜也没事,你要怎么安排我们?我们都听你的。” 蒋津年面色紧绷着,确认她的确没事后,快速扫视着不远处倒塌的屋群,默了一秒,声音在巨大的喧嚣中竟异常沉稳:“医疗队,跟着李演转移重症伤员,有什么事对讲机联系。” 他说完,就把手中的对讲机放到她手里,并没有立即松开她的手,而是紧紧握着,视线不离她,安抚地说:“别怕,你只要负责抢救伤员,剩下的一切有我。” “好。”黄初礼努力克制着紊乱的呼吸,在他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那我们分开行动。” 对讲机传来嘈杂声,蒋津年不再有任何停留,转身离开, 组织营地的所有队员穿戴好装备,进行救援任务。 黄初礼紧随其后,焦急搜索着李演的身影。 “黄医生!” 李演已经穿戴好救援装备,先一步看到她,快步向她跑来:“ 震区最中心的地带在一片居民区,你们和我走。” 黄初礼不假思索的点头,刚想要背着医疗箱和他一起离开,一道急切的声音就打断她的思绪,也拦下了她的脚步。 “初礼!” 地面仍在脚下剧烈起伏颠簸,每一次震动都让人站立不稳,但傅远泽强行却毅然挡住了她的去路。 烟尘落满他轮廓分明的脸庞,傅远泽用力握住她的手腕,不肯松手:“震区中心地带随时都会有二次余震,这里很危险,你现在立马跟我走!马上!” 他说着,就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想要强行将她带离这里。 “你放开!”黄初礼猛地甩开他的手,额发被汗水混着尘土黏在脸颊,目光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动摇:“傅远泽,你如果帮不了忙,就不要添乱!” 她丢下这句话,就带着小甜快速上了越野车,在傅远泽怔神的注视下,极快坐车离开。 “简直是疯了!”他下意识地向前冲了一步,想要追进去,但头顶一块巨大的、带着钢筋的水泥预制板轰然砸落,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砸在他脚前半米不到的地面上! 碎石和烟尘如同炸弹般爆开,强劲的气流夹杂着致命的碎屑狠狠拍打在他脸上,迫使他不得不狼狈地向后踉跄退开。 烟尘呛得他几乎窒息,他想要追上的脚步不禁停下,只是气息不稳凝视着她离开的方向。 就在他思绪混乱的时候,孙雨薇崩溃的哭声响起:“哥!哥,你在哪里,我害怕!” 孙雨薇精心打理的发型早已散乱,昂贵的衣裙沾满了泥污和灰尘,脸上精致的妆容被眼泪和汗水冲刷得一片狼藉,只剩下惊惧和不安。 刚才地震爆发时,她被剧烈的晃动狠狠摇倒在地上,膝盖磕在碎石上,火辣辣地疼。 巨大的恐惧让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找到蒋津年! 只有在蒋津年身边,她才是安全的! 当她看到蒋津年的时候,蒋津年已经穿戴好所有军用救援装备,正指挥着队员有序上车。 “哥!” 孙雨薇在看到他的一瞬,所有的委屈,恐惧和依赖瞬间爆发出来,她不管不顾地冲过去,张开手臂,就要扑进蒋津年的怀里寻求庇护和安慰。 然而,就在她即将碰到蒋津年手臂的刹那,却被蒋津年迅速躲开。 他拧眉看向孙雨薇:“这种时候别添乱,知道吗?” 说完这句,他就迅速上了一辆越野车副驾驶的位置,指挥路线。 “哥!”孙雨薇快了几步跑过去,想要追上去,可军用越野车的速度又怎么能是她追上的,她只能留在原本崩溃的哭泣:“蒋津年!我讨厌你!” 地震的余波依旧不断,持续撼动着这片饱受摧残的土地。 每一次余震,都让处于地震中心地带的当地居民处于紧绷的神经状态中,引发新一轮绝望的哭喊和奔逃。 原本这里存在有序的医疗点,但在此刻已是一片狼藉。 帐篷几乎全部倒塌,药品器械散落一地,被踩踏、被掩埋。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尘土味,以及人们的呼救声,寻找亲人的哭喊声此起彼伏,眼前的场景一片灰暗心惊。 黄初礼强迫自己从无力感中挣脱出来,她抬手抹去眼睫上阻碍视线的灰尘,维持着冷静开始和小甜进行救援工作。 “小甜,伤者太多了,我们分开行动。” 黄初礼努力保持着声线平稳,叮嘱小甜需要注意的事项,在确认她都没问题后,才和她分开,急切搜寻最近伤员。 蒋津年到地方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搜寻着黄初礼的身影,终于在一片混乱尘土中,看到了她熟悉纤细的身影? 那里临时用倒塌的金属板架起了一个小小的避风港,下面蜷缩着几个轻伤员。 黄初礼正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为一个手臂开放性骨折、骨头碴子都刺破皮肉暴露在外的当地少年进行紧急处理。 她的动作很熟练,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稳定。 沾满血污和灰尘的双手没有丝毫颤抖,迅速清理伤口,手法娴熟地用夹板和绷带进行固定。 此刻她额头上已经布满薄汗,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处汇聚,滴落在满是尘土的地面,洇开一小片深色。 她专注处理着手中的包扎工作,所以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蒋津年的注视。 见她没事后,蒋津年才敛下眸底的担心,拿起对讲机处理着频道里传来的杂乱声音,转身离开。 而黄初礼正在一边处理,一边用英文快速而清晰地安抚着因剧痛和恐惧而浑身发抖的少年:“别怕,看着我,呼吸,对,就这样,很快就好…坚持住…” 她的声音因为疲惫和吸入烟尘而有些沙哑,却奇迹般地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少年急促的喘息在她温和而坚定的声音和专业的动作下,竟真的慢慢平缓了一些。 处理完这一个伤员后,她就迅速混着奔忙的人影和弥漫的尘土,再次投入在附近的需要救治的伤员里。 嘈杂的哭喊声音完全没有停下来,黄初礼已经不知道自己奔波了多久,脸色已经有些苍白,唇瓣因为干渴和紧张而微微起皮,几缕被汗水浸透的头发紧紧贴在额角和颈侧,医疗制服上沾满了暗红的血渍、黄色的泥土和黑色的灰烬,混合成一种触目惊心的污浊。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呼唤在嘈杂的背景音中响起:“医生……” 听到熟悉的少女声音,她猛地抬起头,声音来自平房侧面那堵裂开巨口、被几根扭曲钢筋勉强支撑着的残墙后面! 那里堆积着大量坍塌的瓦砾和家具碎片,形成一个危险的斜坡。声音就是从瓦砾堆下方传来的! “还有人!里面还有人!” 黄初礼立刻确认了声音来源,没有丝毫犹豫,已经起身,顾不上膝盖的酸痛,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不稳的废墟,敏捷地避开地上散落的尖锐物,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快速跑过去。 “初礼!” 蒋津年注意到她的动作,心瞬间提起,几乎是出于本能叫住她。 黄初礼停下脚步,轻轻喘息着回头看他。 面前的男人军装外套已经脱下,只穿着里面的迷彩短袖,肌肉分明的手臂和脸上都沾着血污和灰尘,汗水沿着紧绷的下颌线不断滚落。 他正和另一个队员合力将担架上的伤员转移到相对空旷安全的区域,看着她,沉声道:“注意安全。” “好。”黄初礼用力点头,目光很坚定:“你也是。” 蒋津年轻点了下头,收回视线,和队员合力转移伤员。 黄初礼注视着他动作迅捷而沉稳将伤员处理好,口中快速下达着指令:“颈托!固定左腿!开放气胸,准备闭式引流包!快!” 她随即收回目光,小心翼翼地靠近瓦砾堆,俯下身,对着缝隙喊道:“里面的人!能听到吗?别怕!保持体力!我们马上救你出来!里面现在有几个人?有没有受伤?” “一,一个,腿被压住了…动不了…” 少女虚弱痛苦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黄初礼迅速判断着情况,目光扫过瓦砾堆的结构。 洞口太小,大型工具进不去,而且强行破拆很可能引发二次坍塌。只能靠手! 她立刻转头,对着附近几个正在清理另一处废墟的队员喊道:“这边!需要人手!有幸存者!工具递给我!” 她一边喊,一边已经毫不犹豫地跪在了冰冷的瓦砾上,开始徒手搬开那些相对松动的砖块和断裂的木板。 尖锐的碎石和木刺瞬间划破了她的手掌和膝盖处的衣料,沁出血珠,她却浑然不觉,动作又快又稳。 就在黄初礼和赶来的两名队员合力搬开一块较大的水泥板,试图扩大洞口,隐约能看到里面被困者身影的时候—— “黄初礼!” 一个带着哭腔、满是惊惶和某种扭曲不甘的女声突然在黄初礼身后很近的地方响起。 是孙雨薇! 她不知何时也跌跌撞撞地摸索到了这片相对靠近核心救援区的废墟边缘。 蒋津年冷漠的样子让她无法接受,只能把所有怨气都撒在她身上。 嫉妒、是不甘、还是被彻底忽视的怨愤,混杂着巨大的恐惧,驱使着她做出了一个荒谬的决定。 她朝着黄初礼的方向踉跄走近几步,声音尖利,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哭腔:“你…你装什么好人!你不是很能干吗?我…我也要帮忙!” 她说着,竟真的弯腰,试图去搬动黄初礼脚边一块松动的砖头,动作笨拙而毫无章法。 “孙雨薇!别碰那里!退后!” 黄初礼猛地回头,看到孙雨薇的动作和她站立的位置,瞳孔骤然收缩! 孙雨薇的手正伸向一块关键的、支撑着上方几块不稳定预制板的碎石!而且她站的地方,正是那堵危墙受力最脆弱的边缘下方! 但警告来得太迟了。 几乎就在黄初礼厉喝出声的同时—— “轰的一声!” 废墟深处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 紧接着,脚下的地面再次剧烈晃动起来。 “这里要塌了!退后!” 那堵本就摇摇欲坠、布满了巨大裂缝、全靠几根扭曲钢筋支撑的残墙,在此刻轰然向内崩塌! 朝着下方正在救援的黄初礼、孙雨薇铺天盖地地倾泻而下! “小心!” “躲开!” 两道惊恐的呼喊声同时传来。 是傅远泽和蒋津年。 时间在那一瞬间被无限拉长,又残酷地压缩。 黄初礼在脚下传来第一下猛烈颠簸的瞬间,身体的本能已经快于思维做出了反应。 她不是向后躲,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旁边那个刚刚递给她撬棍、还半蹲在洞口附近的年轻男队员,狠狠朝外侧相对空旷的区域推了出去! 同时,她自己的身体借着反作用力,下意识地想扑向被困者洞口的方向,试图用身体去阻挡落向洞口的碎石——那里有一个人! 然而,这致命的半秒延迟,让她彻底失去了逃出生天的可能。 就在她刚刚推开队友,身体向前倾的刹那,地面已经轰然砸落! 视野瞬间被翻滚的烟尘和砸落的碎石完全吞噬。 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撞在她的后背和肩头,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她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痛呼,整个人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狠狠压倒在地,冰冷的碎石和尘土瞬间灌满了她的口鼻,呛得她眼前发黑。 沉重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传来,将她死死地按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一块巨大的、带着尖锐棱角的水泥板擦着她的头皮砸落,斜斜地架在她身体上方不到十厘米的地方,挡住了大部分致命的落石,却将她死死地禁锢在下面狭小的空间里。 左小腿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仿佛被沉重的铁块狠狠砸中碾过,痛得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晕厥。 意识在剧痛和窒息的边缘挣扎。 耳朵里充斥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尘土味混合着血腥味,也在此刻疯狂地涌入她的口鼻。 “疼……” 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声音,从距离她极近的地方传来。 黄初礼艰难挪动了身体,透过眼前弥漫的厚重灰尘,在微弱的光线下看到了孙雨薇的身影。 她很快意识到一点,她们同时被困了…… 第六十一章二选一!蒋津年,你选谁? 孙雨薇整个人被几块扭曲断裂的水泥板和碎砖半掩埋着,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左腿已经被一根锈蚀钢筋贯穿,暗红色的血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顺着钢筋汩汩涌出,迅速浸透了她的裙子,她身下的尘土地面也迅速被血迹染红一大片。 贯穿骨头的疼痛和极度的恐惧让孙雨薇彻底崩溃,她精心打理的头发已经完全散乱贴在脸上,但她此刻已经全然无心在意,只剩下了窒息的疼痛不断传来。 “疼,哥……我害怕。” 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看着自己已经露出白骨的大腿,双手无助落在空中,却不敢动一下。 “别动!” 黄初礼的声音在此刻莫名能让她稳定住心神,她的嗓音尽管因为吸入粉尘和变得有些沙哑起来:“孙雨薇,看着我。” 黄初礼强忍着左腿钻心的痛楚,挪动到孙雨薇旁边,她的情况比孙雨薇好很多,只有表面皮肤的擦伤。 此刻黄初礼看着孙雨薇那条被钢筋贯穿的腿,深深呼了一口气,抬眸看向她,声音尽量冷静下来,试图稳住她已经崩溃到极点的情绪:“听我说,你现在已经不能再动了,你每一次挣扎,每一次肌肉收缩,都会撕裂伤口,加速失血!” “腿被扎穿的不是你,你说的倒是轻巧……” “你自己难道看不到血的颜色吗!暗红色,代表着流速很快,很可能是股深静脉甚至股动脉分支破裂,再这样下去,你会死于失血性休克!明白吗?” 黄初礼冷声打断她埋怨的话,让她眼里滚烫的泪珠都吓得忘了滚落。 股动脉分支?失血性休克?这些医用的专业性用语只让孙雨薇浑身发抖,脸色愈发的苍白,她看着面前的黄初礼,颤抖着声音问:“……我会死吗?” “你安静点。”黄初礼无心和她纠结这个问题,垂目观察着她伤口的出血位置。 但孙雨薇脑海却变得一片空白,恐惧让她的情绪彻底变得歇斯底里:“都怪你!黄初礼!”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怨恨,眼泪混着脸上的灰尘落下:“都是你!是你这个灾星!要不是为了找你,要不是你在这里装好人,我怎么会跑到这种鬼地方来!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孙雨薇胸口剧烈起伏着,因为激动,腿部的伤口猛地又涌出一股鲜血,痛得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有气无力道:“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黄初礼全程无视她的谩骂抱怨,根本没有精力去和她逞口舌之快,此刻在她眼前作为一名医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如果不想死,就听我的。” 黄初礼观察好她的伤口位置,努力稳着呼吸说:“现在立刻把你的手,放在伤口上方,大腿根部内侧,用力压下去,摸到搏动的地方了吗?压住它!用你全身的力气压住,那是股动脉近端的压迫点,这是你现在唯一能为自己做的事!快!” 她的神情很严肃,孙雨薇求生的本能终于短暂压倒了怨恨和恐惧,她颤抖着,沾满血污的手摸索着,笨拙地按向自己大腿受伤的位置,掌心里迅速传来一片温热粘腻血液触感,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按对了地方,只是凭着本能死死往下压。 “对!保持住!用尽全力!” 黄初语紧盯着她的动作,急促地命令道,同时,她不再犹豫,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猛地撕扯自己身上那件沾满血污泥浆的医疗外套。 “刺啦——!” 布料被艰难的撕下,声音在死寂的废墟下显得格外刺耳。 黄初礼用牙齿配合着尚能活动的右手,艰难地从外套下摆撕下一条相对还算干净的布条,宽度勉强足够。 额头的血珠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混着灰尘,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她用力眨了眨眼。 “你现在别慌,按照我说的去做。” 黄初礼一边快速将布条叠成厚实的加压垫,一边语速极快地向孙雨薇解释,声音紧绷却异常清晰:“钢筋不能拔,绝对不能拔!它现在反而堵住了主要的出血口,一旦拔出,你会瞬间大出血,我现在要给你做加压包扎,尽量减缓出血速度,为外面救援争取时间!你保持压迫,绝对不要松手!” 她拿着叠好的加压垫,一点一点蹭到孙雨薇身边,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黄初礼小心地避开那根恐怖的钢筋,目光专注紧张地评估着伤口周围的状况。 出血点主要围绕钢筋刺入的入口周围,暗红的血液持续渗出,速度很快,但尚未达到动脉喷射的程度,这印证了她对股深静脉或较大分支血管破裂的判断。 她迅速将加压垫用力按在钢筋刺入点周围的肌肉组织上,那里是血管损伤最可能的区域。 “轻点!疼!” 孙雨薇身体剧烈一抖,痛苦哭出声:“黄初礼,你是不是在公报私仇!” “忍着!” 黄初礼声音沉静,动作迅速撕下的另一条布条,开始围绕着孙雨薇的大腿和那块加压垫进行缠绕包扎。 她的手法专业而利落,先在加压垫上方用力缠绕两圈勒紧,施加足够的压力,然后仔细地覆盖住整个加压垫区域,再次用力缠绕固定。 最后在相对完好的大腿上部打了一个牢固的方结。 整个过程她尽量避免触碰那根致命的钢筋,但缠绕的布条不可避免地在其根部收紧,进一步压迫了周围组织以减少渗血。 包扎完成,黄初礼的手指迅速滑到孙雨薇的脚踝内侧:“我看看远端循环。” 她紧紧拧起眉心,冰凉的指尖按压在孙雨薇的足背动脉上,脉搏极其微弱、细速,几乎难以察觉,皮肤湿冷,这是休克早期的明确信号! 失血量已经相当可观。 她又检查了孙雨薇的脚趾,尝试让她做屈伸动作:“能动吗?脚趾能动一下吗?” 孙雨薇眼神涣散,只是闭着眼睛低低哭泣着,对指令毫无反应。 黄初礼的心沉了下去,脉搏微弱、远端活动障碍,除了失血,很可能还有坐骨神经或其分支被钢筋或碎片损伤的可能。 情况比她预想的更糟。 “我……我会不会死?我的腿……是不是废了?” 孙雨薇捕捉到黄初礼凝重的神色,巨大的恐惧再次让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之前的怨恨被一种濒死的无助取代:“黄初礼,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害怕。” “不会。” 黄初礼尽量保持着声线平稳,安抚她:“包扎暂时止住了大部分出血,但你必须保存体力,少说话,深呼吸,尽量放松身体,外面的人正在救我们,你哥也在担心你,保存体力就是给你自己争取时间!相信我,也相信外面的救援队,蒋津年他们一定会想办法!” “蒋津年”三个字给了孙雨薇一丝虚幻的希望,她眼泪无声地流淌,身体仍因疼痛和恐惧而无法控制地颤抖。 废墟的里面的气氛令人窒息,而地面上的混乱与绝望同样达到了顶点。 “黄初礼!初礼!你回答我!” 傅远泽对着那堆刚刚二次坍塌废墟大声呼喊着,他英俊的脸庞已经布满尘土和汗水,昂贵的西装外套早已不知丢在何处,衬衫袖子胡乱卷起,上面沾满了泥点和暗红的血迹,完全没了平时里那副矜贵傲人的形象。 他此刻徒劳地用手去尝试翻开那些巨大的水泥块,指尖鲜血直流,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蒋津年,你他妈还愣着干什么!” 傅远泽转头看着蒋津年正在冷静部署救援方案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更是噌噌上涨:“蒋津年!这就是你他妈干的好事!都是你把她留在这个鬼地方!现在她才会有这样的危险遭遇!” 蒋津年高挺的身躯微僵了下,他紧绷的脸上同样布满汗水和污迹,迷彩短袖被汗水彻底浸透,紧紧贴在有力的肌肉上。 他手中紧握着对讲机,正语速极快地下达着指令:“二组!液压顶撑组立刻到坐标点,三组,生命探测仪,四组,准备破拆工具组和担架!快!速度!” 蒋津年的声音在巨大的喧嚣和傅远泽的怒吼中,仍旧极力保持着平稳,只有下颌绷紧到极致的线条和眼底深处的焦灼,泄露着他内心同样翻腾的慌张恐惧的心情。 但他同时深深知道一点,他的情绪不能垮,如果他的情绪垮了,救援队就没了主心骨,会散。 他必须压下自己的个人情绪,维持着整个救援队的秩序,因为他身上担的不仅是身为一一位丈夫的责任,更多的是国家和人民! 他的目光短暂地扫过傅远泽冷沉的脸,没有任何解释的欲望,他此刻视线紧紧锁定在对讲机里传来的每一个信息上。 “蒋队,探测仪有反应,两个生命体征,一个微弱,一个相对较强!在下方大约三米深度!位置重叠!” 李演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更多的却是凝重,从对讲机嘈杂的频道响起。 两个!还活着! 蒋津年握着对讲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嗓间的涩痛出声:“收到,我现在就过去。” 放下对讲机后,他就阔步向李演的位置走过去,调整着呼吸问:顶撑组就位没有?先建立稳固支撑点,清理上方不稳定碎石,动作要稳!绝不能引发再次塌陷!” 他的指令清晰又沉稳,精准地投向前方每一个绷紧神经的队员。 “初礼有没有事!” 傅远泽很快追上来,在得到李演肯定的回答后,刚想要松一口气,就听李演话锋倏地一转,又说:“但生命仪显示一个微弱,一个相对较强,不知道黄医生是哪一个。” 这个傅远泽猛地一怔,心底巨大的恐惧让他一把揪住蒋津年的衣领,沉声命令:“上尉就是你这样做的?!你快下命令让他们救人啊!黄初礼怕黑,你知不知道!” 他话音刚落,头顶就响起直升飞机的盘旋声,巨大的声浪让在场所有人身形都有一瞬不稳。 傅远泽突然想到了什么,拿出自己的手里,颤抖着开始拨号,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是我!傅远泽!给我立刻调一架救援直升机!对!现在!立刻飞到我所在的位置,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必须立马让人把黄初礼救出来,我要带她回京北!” 他丢下这句,就眼睛猩红挂断了电话,丝毫不给那边说话的机会。 蒋津年终于将目光从废墟上移开,抬眸扫了他一眼,克制着呼吸提醒:“傅总,这里是灾区,不是你的京北董事会,每一项救援都要考虑会发生的所有意外,如果你很在意初礼,现在就不要在这里添乱。” 说完,他再也不看傅远泽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重新聚焦在废墟豁口。 “蒋队!” 一个满身泥灰,脸上带着擦伤的年轻队员跑过来,他就是之前被黄初礼在千钧一发之际推开的那名队员,此刻看着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极度的紧张:“顶撑只能暂时稳住,下面空间结构太复杂了,探测显示她们被压在一个很小的三角区,但支撑点非常脆弱,一次只能尝试救一个人出来,否则整个支撑点都可能塌掉!下面两个人都得……”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出口,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一次只能拉出一个! 必须让他亲自选择!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下来。 “只能救一个?” 李演的声音都变了调,下意识地看向蒋津年。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沉重的石头瞬间全部压在了蒋津年的肩上。 空气凝固了,只有远处隐隐传来的哭喊和直升机的低沉轰鸣,衬得这片废墟前的死寂更加令人窒息。 傅远泽的电话还贴在耳边,但他想要再次拨号的动作却僵住了,手机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碎石上。 他紧紧盯着蒋津年,眸色又沉又平。 第六十二章初礼,你永远是我坚定不移的选择 蒋津年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下,脸色绷的很紧,他一瞬不瞬盯着那个探测仪信号指向的地下的点,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地说出黄初礼的名字:“初礼,先救黄初礼!” 他的清晰、坚定,不容置疑。 也让傅远泽悄然松了一口气,他当然知道孙雨薇和蒋家的关系,也清楚这是在蒋津年所带领的驻扎部队地盘,他根本说不上话,所以刚才在蒋津年面临选择的时候,那么紧张。 但同时,他心底也不禁多了几分有力的竞争感。 “哥……你不要我了吗?” 塌方下寂静无声,所有风吹草动都很清楚,地面上的对话也在此刻清晰传在她们两人耳畔。 废墟下的三角空间里,黄初礼看着孙雨薇黯然伤神的样子,心情也多了几分复杂,索性垂下眼眸,不再看她。 她知道,被人抛弃的感觉会很不好受,但她也没法否认,在听到蒋津年坚定选择她的那一刻,她心底的欣喜是油然而生的。 所以,她此刻能做的就是安静,不表现出任何喜悦去刺激孙雨薇。 “黄初礼,我哥他这么坚定的选择你,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 孙雨薇虚弱的抬眸看她,看着她沉默不语的样子,泪水一瞬模糊了眼眶,自嘲一笑:“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做了他那么多年的舔狗,自以为是他的例外,可却远远不及你再次出现在他身边的这几个月……” 黄初礼眼睫轻轻颤抖了下,依旧没出声。 她知道一点,在别人痛苦难过的时候,保持安静也是一种善良。 与此同时,地面上传来一阵呼喊! “蒋队,通道勉强打开了,只能容一个人先通过,绳索放下去了,让谁上来,你来说。” 负责清理通道口的队员的声音在烟尘里颤抖着,高强度的救援已经让在场所有人都出现疲惫的情况。 蒋津年阔步上前,凝视着绳索的一端被快速而小心地顺着那个狭窄,布满尖锐棱角的通道口向下放去,提高音量急切道:“黄初礼,抓住绳子,知道吗?” 废墟下。 那根救援绳索艰难地穿透弥漫的烟尘和障碍,最终落在了黄初礼触手可及的地方。 听着上面蒋津年的声音,她强忍着身上的痛苦站起身,求生的本能让她下意识想要抓住这根绳索。 “抓稳了吗?”蒋津年的声音再次传来:“初礼,抓稳,我带你上来!” 就在黄初礼指尖触碰到那根绳索时,孙雨薇忽然低低出声:“黄初礼,如果我死了,麻烦你帮我转告他,都是他害死我的,是他辜负了我爷爷对蒋家的恩情,是他对不起蒋爷爷临终前的话,是他没有脸面再去见蒋爷爷!” 情绪的激动,让孙雨薇腿上包扎好的伤口再次被崩开,令人心惊的血液再次汹涌地渗透了布条,迅速蔓延开一片更深的湿痕。 失血和剧痛让她的脸色在微弱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可怕的死灰,瞳孔甚至都有些涣散,气若游丝道:“如果我死了,就是你害的他没有脸面再去面对蒋爷爷,黄初礼,你赶快上去吧……” 听到她的话,黄初礼伸向绳索的手,猛地顿在了半空中,她低头,看向孙雨薇大腿上那加压包扎的布条已经被新鲜涌出的血液浸透了大半。 明显她刚才的挣扎很可能造成了二次损伤,出血速度比之前更快了。 黄初礼再次观察孙雨薇的脸色,看着她急促而微弱的呼吸,涣散的眼神,所有体征都在指向一个冰冷的事实,她等不到下一个救援机会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下。 孙雨薇濒死的状态,和作为一名医生的职业道德,在她脑海里激烈冲撞。 最终,她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看向孙雨薇腿上那根狰狞的钢筋,和那不断涌出鲜血,让她的大脑异常冷静下来。 她那只伸向绳索的手,也顺势改变了方向,不再有任何犹豫,在孙雨薇绝望而迷惑的目光中,将救援绳索绑在了孙雨薇身上。 “抓稳!” 黄初礼的声音已经变得很哑,定定注视着她说:“孙雨薇,你听好,我把这次机会让给你,和你说的那番话没有任何关系,如果蒋爷爷在天有灵,一定会理解蒋津年的做法,在危难关头,任何男人都会选择救自己的妻子,所以他完全用不到愧疚。” 她说到这里,抓着绳索的手紧了紧,继续说:“我把救援的机会让给你,是因为我此刻是一名医生,在任何求生面前,我的病人永远享受优先权。” 也在这时,地面上再次传来蒋津年的催促声:“初礼,这里随时会有二次坍塌的风险,快抓紧绳索!” 黄初礼艰难站起身,抬眸朝上方微弱的光芒看了眼,随后才敛下眸底的情绪,应了一声:“嗯,我绑好了,你拉吧!” “我……我不用你的施舍!”孙雨薇眼里的泪止不住,作势就要解开绳索。 “孙雨薇,现在时间紧迫!没有人去哄你的公主脾气!你失血太多了,撑不到下一次救援,必须立刻上去输血,抓住绳子!让他们拉你上去!快!” “你……” 孙雨薇目光复杂看着她,手中冰冷的绳索触感如此真实,却让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黄初礼。 黄初礼一直和她没对付,可是在这种生死关头,竟然把唯一的生机推给了她…… “别说那么多了。” 黄初礼稳声打断她的话,借力将她推了上去,叮嘱道:“想活命就抓紧,用你所有的力气抓紧,上去后告诉医疗队的人,钢筋贯穿左大腿外侧中段,疑似股深静脉或分支破裂,我已经做了加压包扎,但很可能有二次损伤……” 她说到这里,深深提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推了孙雨薇一把,不忘艰难出声补充:“你的失血严重,需要立刻建立两条大静脉通道快速补液扩容,记住没有!” 她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是关乎生死的指令,在彻底脱力的那一刻,脚步不稳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 “我……” 孙雨薇回头看着她,已经说不出任何话,只有眼泪疯狂涌出。 地面上。 蒋津年紧紧握着绳索的另一端,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到了极限,他全部的意志都集中在手中这根绳索上,用尽全身力气去拉动救援绳索。 “疼……” 孙雨薇的哭泣哭泣声,随着绳索的上升从通道口传上来,令人头皮发麻。 蒋津年在看到绳索上的人是孙雨薇后,神色猛地一怔,注意到孙雨薇腿上的钢筋,他极力克制着情绪,避免孙雨薇的身体猛烈撞击到那些支出来的钢筋水泥,指挥道:“慢一点,稳住,避开左腿,注意通道左侧的钢筋。” 绳索一点点上升,孙雨薇沾满血渍的身影终究被救援上来。 此刻,她的脸色已经没有碰到血色,下半身几乎被血染透,那根钢筋还留在她的腿上,随着她的移动而微微晃动,带来更剧烈的痛苦。 等待的医护人员立马上前,有条不紊的将她抬起放在早已准备好的担架上。 止血带、加压包扎、快速建立静脉通道,医护人员立刻展开了紧急处置。 孙雨薇被抬离通道口的瞬间,还回头看了眼那寂静又可怕的洞口,看着蒋津年强忍着恐慌再次进行救援的动作,心中一阵发痛。 对于她的伤,蒋津年连一句关心都没有,此刻他满心满眼都只有黄初礼…… 通道口重新暴露出来,下面是更深的死寂。没有呼喊,没有动静,只有灰尘在微弱的光束里无声地浮沉。 蒋津年甚至来不及喘一口气,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孙雨薇被救出时带起的震动和灰尘,很快就有可能引发二次坍塌,代表着这里已经不适合再放救援绳索。 并且他刚才多次呼唤,下面都没有黄初礼的任何回应。 “探测仪,快!下面还有没有生命体征!” 蒋津年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控制的颤抖,他几乎是扑到了通道口,对着下面哑声大喊:“初礼!黄初礼!听到回答我!” 没有回应。 只有一片令人心惊的死寂。 “蒋队,信号!还有一个信号,很微弱,但还在!” 李演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指着屏幕上那个虽然微弱却顽强闪烁的光点。 光点还在! “顶撑加固!扩大通道口!快!立刻!” 蒋津年不敢有任何犹豫,亲自冲到最前面,和队员们一起徒手清理那些堵塞通道的尖锐碎石。 粗粝的石头边缘割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混着汗水滴落在碎石上,他却浑然不觉。 在这一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黄初礼的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汗水模糊了视线,手臂酸痛到麻木,但蒋津年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通了蒋队!通道通了!可以下去了!” 一名队员激动地大喊。 蒋津年几乎是立刻就扑到了通道口,他看都没看那狭窄,布满尖刺的空间,抓过旁边准备好的另一根救援绳,毫不犹豫地就要往下滑! “蒋队,太危险了!下面结构不稳定,我下去吧。” 李演急忙拦住他。 “留在原地,指挥救援。” 蒋津年呼吸急促看着他,语气不容置疑:“李演,这是命令。” 李演目光深深注视着他,片刻后,退后一步,和他敬了一礼:“是!队长!” 蒋津年不再看他,快速将绳索在腰间快速打了个活结,双手抓住绳索,脚蹬通道边缘,敏捷而迅速地滑了下去。 黑暗中混杂着血腥味浓烈传来,蒋津年 心中愈发的不安,他努力将感官都集中在搜寻那个身影上。 在微弱的光线下,他很快在几块巨大水泥板交错形成的,一个岌岌可危的三角空间最深处,看到了黄初礼蜷缩的身影。 她的的脸上此刻沾满了尘土和干涸的血迹,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满是灰土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唇色是失血过多的灰白。 那一刻,蒋津年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一,滞几乎停止了跳动。 “初礼!” 他嘶哑地唤了一声,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迅速避开那些危险的支撑点,来到她的身边,给她依靠。 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唤,黄初礼浓密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艰难地睁开眼眸看向他,眼底仿佛蒙着一层浓雾。 几秒钟后,那层雾气才艰难地散去一些,终于看清了眼前那张沾满汗水、血污和灰尘,却写满了担忧和恐惧的熟悉脸庞。 一丝极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在她干裂苍白的唇角极其艰难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在看到他的一刻,她心中的恐惧才彻底消灭,随之而来的是眼眶不受控的酸涩。 她想说话,却只是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气音。 “别说话,保存体力。” 蒋津年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哽咽。 他的动作轻柔到了极致,检查了一下她身上的受伤地方。 万幸,只是一些擦伤,这让他紧绷的情绪才稍稍松懈一些。 “别怕,一切有我,抱紧我就好。”蒋津年小心翼翼地托住她的腿弯,避免二次伤害,将她抱起来:“忍一下,初礼,我们很快就能刺激去了。” 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带着一种能抚慰灵魂的沉稳力量。 黄初礼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但她死死咬住了下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轻轻靠在他坚挺的胸膛上。 只要有他在,她就不会害怕。 空间被艰难地扩大了一点点,蒋津年用对讲机和李演沟通好下面坍塌的情绪,确认不会二次坍塌,才让救援绳索再次下降。 看到绳索的一刻,他就迅速而熟练地将救援绳的安全锁扣,牢牢地扣在了自己腰间,然后用力抱紧怀里的黄初礼,确保万无一失。 “上面!准备接应!” 他对着对讲机声音已经嘶哑。 绳索开始缓缓上升。蒋津年一手紧紧托护着黄初礼的身体,另一只手死死扒住通道边缘凸起的钢筋,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隔开那些尖锐的障碍物,随着绳索一同上升。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紧张注视着她的所有微弱反应。 期间,担心着通道会随时二次坍塌的事情。 好在,到最后一刻,他的担心都没有发生。 随着柔和的晚霞慢慢映照在眼前,黄初礼紧紧抱着他的胳膊,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们都活下来了。 蒋津年脸上此刻是纵横交错的污迹,手臂和背上布满了被碎石钢筋刮出的血痕,迷彩短袖被撕开了好几道口子。 他怀中的黄初礼同样狼狈不堪,长发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和苍白的脸颊上,医疗制服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分不清是被谁的血浸透,凝固成暗红色。 感受着他胸膛的剧烈起伏,黄初礼慢慢睁开眼睛,与他眸光相对。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言语。 在周围队员如释重负的喘息声,和头顶上方传来的直升机轰鸣中,蒋津年猛地收紧了手臂,将她用力的抱在怀里, 他的下巴抵在她冰凉汗湿的额角,滚烫的呼吸拂过她的发顶,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初礼,我真的很担心你。” 黄初礼没有挣扎,将脸深深埋进他坚实而温暖的颈窝,只觉得心安,轻轻抚了抚他的背脊,故作轻松的低低出声:“我这不是命大活下来了嘛……医生都死不了的。” 第六十三章黄初礼,这是命令! 临时医疗点内一片混乱,充斥着消毒水和血腥味,医护人员脚步匆匆,争分夺秒。 蒋津年寸步不离守在已经陷入昏迷的黄初礼身边,看着军医为她做检查:“血压偏低,心率过快,有轻微脱水,主要是失血,极度疲劳和应激反应导致的虚脱性昏迷。” 军医检查她没什么大问题后,就极快速度为她输好液,然后看向一旁的蒋津年,稳声叮嘱:“上尉,你的妻子你来守着,有什么问题随时叫我们。” “嗯。”蒋津年也清楚他们现在的忙碌,点头应下,目送军医快速离开后,就用宽厚的大掌包裹着黄初礼冰凉的手。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落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握着她的手无言紧了紧。 也在这时,帐篷的门帘被猛地掀开,傅远泽怒气冲冲闯了进来。 他的视线先是落在病床上昏迷的黄初礼身上,随即看向蒋津年,脸色很沉:“蒋津年,你就是这样保护她的?让她差点死在下面,这就是你作为上尉的决策?!” 听着他质问,蒋津年低垂着眼眸,眸底没什么情绪变化,此刻他只想守着黄初礼,并不想和他发生任何无谓的冲突。 但他的沉默却让帐篷内的气氛压抑到极点,像是随时蓄势待发。 蒋津年将黄初礼的手轻轻放回被子里,动作轻柔得与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形成鲜明对比,嗓音特意压低了一些:“她现在需要休息,你可以出去了。” 逐客令明显。 “出去?”傅远泽冷笑一声,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逼近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黄初礼:“该出去的是你!蒋津年,你根本没资格守在这里!你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如果我知道她会遇到这种事情,一定不会让她来这里!” 他越说越激动,指着蒋津年:“你根本给不了她安全,她现在需要的是最好的医疗和绝对的静养,不是在你这随时会塌方的前线,我要带她走,立刻马上,回京北!” “带她走?”蒋津年的眼神彻底沉了下来,他高挺的身影向前一步,无形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傅远泽:“傅远泽,我再说一遍,她是我的妻子,她现在,哪里也不会去。” “妻子?”傅远泽语气充满嘲讽:“一个连她生死都无法保证的丈夫?蒋津年,你配吗?黄初礼现在为什么会躺在这里,你不清楚?那都是因为她把逃生的机会让给了你的那位妹妹!她怕你会自责,懂吗!所以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傅远泽的话精准戳在蒋津年的心上,自责和的情绪让他胸口闷的厉害。 蒋津年的下颌线绷的很紧,极力克制着情绪:“有什么出去说,她现在需要安静。” “怎么,你也知道心虚了?”傅远泽嘲讽的语气依旧不停:“蒋津年,你知道我们在一起了多少年吗?你知道她靠在我怀里撒娇……” “傅远泽!”蒋津年冷声打断他的话,带着浓重的警告意味:“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的该是你!”傅远泽此刻的火气蹭蹭上涨,他不再理会蒋津年的警告,竟直接绕过他,伸手就要去碰病床上的黄初礼,试图将她抱起。 “我必须带她走!我不能让她再待在你身边……” 就在傅远泽的手即将触碰到黄初礼肩膀的那一刹那—— “砰!” 蒋津年压抑到极限的怒气瞬间爆发,一拳狠狠砸在了傅远泽的侧脸上。 傅远泽完全没有料到蒋津年真的会动手,他脚步猛地向后踉跄,撞翻了旁边的简易器械架,稀里哗啦摔倒在地。 而后,感受到嘴角鲜血涌出,他抬手抹呢下,看着指尖血迹,眸底一片暗沉。 整个帐篷一瞬静寂到了极点。 蒋津年胸膛剧烈起伏,死死对面的男人,不给傅远泽说话的机会,他就阔步上前,又是一拳狠狠落下。 在他的强势进攻面前,傅远泽完全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蒋队!”李演和杨坚听到里面的动静,立刻冲了进来,李演迅速蹲下查看傅远泽的情况。 杨健则第一时间挡在了蒋津年和傅远泽之间,动作明确地阻止了蒋津年可能的下一步动作,低声劝阻:“蒋队,他是上面特意叮嘱的关照对象。” 傅远泽挣扎着坐起来,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冷嘲的笑意依旧不变,语气充满挑衅:“一个只会动手的莽夫。” 李演看出气氛不对,连忙给杨坚递了个眼色,强行将傅远泽架了起来,拖出了帐篷。 帐篷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医疗仪器轻微的滴答声。 蒋津年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默默走出帐篷,用冷水冲洗了一下脸,冰冷的水刺激着伤口,带来一丝刺痛,也让他彻底冷静下来。 他重新走回黄初礼的床边坐下,凝视着她沉睡中依旧紧蹙的眉头,抬手轻轻抚平她眉心间的不安。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灾区的救援工作仍在紧张进行,但指挥部传来的消息是,大的余震风险已经降低,主要通道正在打通,整体灾情趋于平稳。 蒋津年守在黄初礼身边,一整天脑海里都在盘旋一件事,那就是这里对于黄初礼来说,一定是具有危险性的。 他赌不起再让黄初礼受到这样的一次危险,他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任务牺牲,但他无法承受失去她的代价。 想清楚这些,他心中的念头渐渐变得坚定起来,起身去找了李演。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帐篷的缝隙照进来时,李演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和一个保温饭盒。 “蒋队,吃点东西吧。黄医生体征平稳,应该快醒了。” 李演将饭盒放在旁边的小桌上,目光落在蒋津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上,心中微微一沉:“蒋队,这是上面刚批复下来的文件,关于后续重建和部分人员轮换的。” 蒋津年接过文件,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目光落在那个鲜红的印章和签名上。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拿起笔,在旁边一份单独的早已准备好的申请报告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一份请求将黄初礼调离灾区一线,返回京北医院工作的报告。 “李演。”蒋津年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平静:“等她的情况稳定,立刻安排直升机,送她回京北。” 李演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看了一眼病床上昏迷的黄初礼,低声道:“蒋队,我觉得你就这么替黄医生做决定,黄医生她不会同意的,你真的不和她商量商量?” “我知道。”蒋津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正因为我知道,才必须这么做。” 他抬起头,看向李演,嗓音很沉:“李演,你知道昨天我在进行救援工作时,没有听到她的任何回应,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不禁微微发颤:“我在想,如果她真的……我该怎么办?我宁愿被困在下面的人是我。”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这里太危险了,余震、塌方、疫情,随时都可能再来一次,我是一名军人,我的职责是守在这里,保护这片土地和人民,但我也是她的丈夫,我首先要保护她,我不能再让她承受这些了!一次侥幸,不能代表次次幸运,我赌不起,也输不起。” 他将签好字的报告递给李演,语气不变:“这是我的决定,责任,我来负。” 李演看着蒋津年眼中那份沉重的情绪,所有劝阻的话都咽了回去。他默默接过报告,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明白,蒋队。” 就在李演离开没多久,黄初礼长长的眼睫轻轻地颤动了几下,慢慢睁开眼睛,视线在帐篷顶上停留了片刻,才想起一些事情。 “初礼,你醒了?”蒋津年立马查看她的状态,关切地问:“有没有不舒服?” 黄初礼缓缓抬眸看向他,看着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微微皱了下眉,嗓音干哑出声,几乎只是气音:“你一直都在这里守着我吗?” “嗯,我去叫医生。”蒋津年小心避开她输液的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摩挲着了两下她的脸颊,就想起身去找军医。 “我没事。”黄初礼及时拉住他的手,想起孙雨薇的样子,急切地问:“孙雨薇她怎么样了?” 蒋津年没想到她醒来的第一句话,敛下眸底情绪,温声回答:“她没事,不会有生命危险。” 听到这个消息,黄初礼紧绷的神经似乎才真正放松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看出他欲言又止的担心样子,努力扬起一抹笑,缓和着气氛说:“还好她没事,不然我都不敢一个人睡了,怕她找上门。” 听着她故作轻松的语气,蒋津年的心情是五味杂陈的,但也没有扫兴,尽量压下眸底的深沉,拿起旁边的杯子,喂她喝了几口水,带有几分玩笑道:“醒来就说个不停,嘴不能吗?” “是有一点。”黄初礼弯起眉眼看他,温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她这才感觉舒服了一些,精神也恢复了些许。 她环顾了一下这个简陋的野战帐篷,对自己的伤心中大致有了判断,心里又惦记着灾情的事情,斟酌地问:“灾情怎么样了?伤员还多吗?我什么时候可以……” “什么时候都不可以。”蒋津年沉声打断她的话,看着秀气得眉心微微皱起的模样,从旁边拿过那份调令,将调令轻轻放在她手上:“看看。” 纸张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一怔。 “初礼,”蒋津年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你的身体需要休养,而且,这里的危险期并未完全过去,我……” 他停顿了一下,迎上她困惑的目光,平稳着嗓音,继续说:“我已经和上面申请并获批了你的调令,等你情况稳定,立刻乘直升机返回京北,回到你原来的工作岗位。” 黄初礼心口猛地一紧,难以置信地看着蒋津年,又立马低头看向那份印着醒目公章的调令文件,一股巨大的躁乱感瞬间席卷全身。 “我不回去!”她的声音带着质问:“蒋津年,这份调令根本没有经过我本人的同意,我不回去!” 她试图挣扎着坐起来,却被蒋津年轻轻却坚定地按住了肩膀。 “你现在的身体情况,不适合留在这里!” 蒋津年的语气加重,带着命令的口吻,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近乎命令指令的语气对她说话:“这里的医疗条件有限,后续的防疫、重建工作充满未知风险,你必须回去!”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黄初礼倔强地反驳,因为激动,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我是医生,我的病人还在这里,那么多伤员需要救治,这里就是我的岗位,蒋津年,你没有权力替我做这个决定!” “我有!”蒋津年眸色低沉凝视着她,语气平静,一字一句道:“黄初礼,在这里我是你的上级,你必须听从我的命令。” 帐篷里陷入了一阵安静中,只有两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还有那份无声却激烈碰撞的意志。 黄初礼没有再说激烈的反驳话语,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份调令,握着那份调令的手微微颤抖。 蒋津年紧张地看着她的动作,再次出声劝说:“命令就要遵守,知道吗?” 黄初礼没有回应,也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强忍着眸底的泪光,目光依旧死死得看着手中的那份调令,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抗。 她攥紧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份抗拒和坚持,不言而喻。 蒋津年这么做的原因,她当然清楚是为了自己好。 可她也有自己留下来的理由。 她不仅仅是因为蒋津年,更是的因为她作为一名医生亲眼见证了这场苦难的袭来,那些灾民无助的哀求,她真的做不到无动于衷的离开…… 第六十四章蒋津年,你今晚要不要留下来? 蒋津年看着她的侧脸,那紧抿的唇线和低垂的眼睫下掩盖不住的倔强,让他心里同样很不好受。 他明白她的愤怒和不甘,理解她作为医生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但他无法后退。 他无法承受再次看到她苍白脆弱地躺在病床上的可能,更无法想象那“万一”真的发生。 他只能狠下心,用职责和命令来让她离开。 “好好休息,我会让李演按时送药过来。”他最终只是干涩地说完这句话,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帐篷。 冷战,在消毒水味弥漫的临时医疗点里,无声地拉开了序幕。 接下来的几天,黄初礼的身体在精心的照料下恢复得很快。 她积极配合治疗,按时吃药输液,但她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医疗帐篷和附近的小片区域。 她不再主动与蒋津年碰面,即使偶尔在指挥部的帐篷外,在伤员转运的通道上擦肩而过,她也就像没看见他一样,目光径直掠过,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黄初礼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力所能及的工作中,虽然不能上一线,但她会帮忙整理医疗记录,指导新来的志愿者进行简单的护理操作,或者在相对安全的区域为轻伤员复查换药。 每当需要了解伤员情况或物资需求时,她总是直接找李演。 “李演,昨天送来的那个小腿骨折的孩子,今天体温怎么样?” 黄初礼每次找到李演时,神情都很平静,条理清晰,只是在处理最寻常的工作交接。 但李演却感觉压力山大,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蒋津年那道直勾勾的目光。 这天,黄初礼刚问完一个伤员的情况离开,李演一回头,就看到蒋津年站在不远处的物资箱旁。 他正目光沉沉地望着黄初礼消失的方向,下颌线绷得死紧,眼底的乌青似乎比前几天更重了,明显这几天他都没有睡好。 “蒋队。”李演走过去,忍不住叹了口气:“您这又是何必呢?黄医生这气性,我看一时半会儿消不了。” 蒋津年收回目光,没说话,只是烦躁的拧起了眉。 “要我说。”李演壮着胆子,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你就低个头,去哄哄呗?女人嘛,哄哄就好了,你看你这几天,魂儿都快跟着黄医生飘走了,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连指挥部开会都走神,老首长都问了我两回了。” “哄?”蒋津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声音沙哑:“怎么哄?让她留下来?看着她再去冒险?” 他摇摇头,眼神很无奈:“李演,这次我必须要坚持。” “可这样不是伤了感情,其实黄医生留下来,不也是为了您,为了那些伤员?”李演有摆出一副军师的样子,给他分析:“蒋队,你看啊,黄医生现在虽然不理你,但该做的工作一样没落下,她心里那团火,根本没灭,你要是强行把她送走,就算她人回了京北,心也留在这儿了,你们又见不见面,这疙瘩可就真系死了。” 蒋津年沉默着,李演说的这些他同样清楚,但他仍旧做不到让黄初礼留下这件事。 他宁愿她就此讨厌他,也要她平安。 但每次看着黄初礼刻意保持疏离的样子,他的心又是那样的不好受。 他害怕失去她,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 夜色深沉,灾区的灯火稀疏。 大部分救援人员都已疲惫地休息,只有巡逻的士兵和少量值守的医护人员还在活动。 蒋津年处理完最后一份报告,揉了揉胀痛的眉心,终于下定了决心,去找黄初礼谈谈。 李演说得对,他们这样冷战这样下去不行。 他需要和她谈谈,哪怕只是……说说话。 他站起身,走向黄初礼暂时休息的帐篷,那是个相对独立的小帐篷,条件稍好一些。 快到门口时,他放轻了脚步,不想惊扰到她。 帐篷里透出昏黄的光线,里面似乎有人在说话。 蒋津年脚步一顿,听到傅远泽的声音清晰传来。 “初礼,跟我回京北吧,你看看这里的环境,再看看蒋津年,他除了会把你置身险境,除了会用那些冷冰冰的命令压你,他还能给你什么?”傅远泽的声音带着急切和一种自以为是的深情。 帐篷内,黄初礼靠坐在简易的行军床上,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疲惫。 她看着情绪激动的傅远泽,眉头微蹙:“傅远泽,我再说一次,这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选择,和任何人都没关系,我要休息了。” “工作?选择?”傅远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向前一步,试图靠近:“你的选择就是差点把自己交代在这儿?黄初礼,你能不能别没苦硬吃……” “你烦不烦!”黄初礼打断他,语气带着明显的厌烦:“你要是真的很闲,就捐点物资过来,起码还能做点积德的事情。” “我烦?”傅远泽像是被这个词刺激到了,他紧紧盯着黄初礼的眼睛,质问她:“我问你,黄初礼,你摸着良心回答我,在我们认识那么多年,在我对你百依百顺,把你捧在手心里的那些年,你对我,难道就真的一点都没有动过心吗?哪怕只有一瞬间?” 帐篷内外,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帐篷外,蒋津年的身体骤然僵硬,他下意识屏住呼吸,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那薄薄的帐篷布帘之后。 帐篷内,黄初礼沉默了。 微弱灯光映照在她脸上,她微微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眼睫遮挡住了她所有的情绪。 短短的几秒,却仿佛被无限拉长的几秒钟沉默,蒋津年目光渐渐暗沉下去,转身悄无声息的离开。 傅远泽看着她的沉默,脸上缓缓浮现出几分得意和笃定。 他像是抓住了什么至关重要的证据,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你不敢回答?你犹豫了?初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傅远泽。”黄初礼终于抬起头,她的声音很平静,目光直视着他,语气很疏离:“就算是条狗,相处久了,也总会有那么点感情。” 帐篷,再次陷入一片沉寂中。 傅远泽脸上的表情僵硬起来,他猛地向前一步,脸色阴霾:“黄初礼,在你的心里究竟把我当成什么?!”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黄初礼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厌倦:“感情有很多种,依赖、习惯、感激这些都可以算是感情的一部分,但这不代表什么,更不代表是爱,也不代表我会跟你走。” 她说到这里,顿了几秒,再次平静迎上他隐忍的目光:“傅远泽,我们早就结束了,结束得很彻底,我对你,也从来没有过你想象的那种男女感情了,请你认清现实,也尊重我的选择,离开这里。” “认清现实?尊重你的选择?”傅远泽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黄初礼,口不择言:“我看你是被蒋津年他下了迷魂汤,让你连自己真正想要什么都看不清了?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为了他坚持留在这种鬼地方,差点连命都没了,他呢?他在乎你吗!” “他爱不爱我,是我和他之间的事。”黄初礼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火气,她掀开身上的薄毯,站了起来,动作因为虚弱而有些微晃,但声音却异常坚定:“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置喙评判!立刻出去,否则我叫人了。” 傅远泽被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刺得浑身一僵,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脸色铁青,最终只是丢下一句鬼迷心窍,就怒气冲冲地冲了出去。 离开的时候,他和蒋津年正面对上,脚步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狼狈和更深的恨意,冷哼一声,快步消失在夜色中。 帐篷里,黄初礼像是耗尽了力气,扶着旁边的支架,微微缓着不舒服的感觉。 这几天的连续忙碌,让她有点吃不消,所以刚才的争执才会让她感到一阵眩晕。 门帘被轻轻掀开,蒋津年高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没有立刻进去,只是站在那里,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黄初礼看到他,心猛地一跳,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和傅远泽的对话,他又听到了多少? 但冷战的气氛明显还围绕在他们之间,她现在不想解释那么多,只想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空间。 黄初礼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身体的虚弱和心头的烦乱,低着头,从他身边擦过,准备离开帐篷。 她此刻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就在她即将与他错身而过的瞬间,蒋津年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压抑的疲惫:“你准备一直这样下去?”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黄初礼脚步猛地顿住,背对着他,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 “准备一直这样……”蒋津年看着她僵硬的背影,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和我冷战到底?连一句话都不肯跟我说?” 黄初礼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帐篷里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声,还有远处隐隐传来的发电机轰鸣。 蒋津年向前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身上那股混合着尘土的冷冽熟悉气息瞬间包裹了她,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知道你怪我。”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将她从后抱住,嗓音很温柔:“怪我自作主张,怪我不跟你商量,怪我……用命令压你。” 黄初礼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依旧没说话。 “初礼。”他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这个称呼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意味:“你别和我生气了,行吗?” 黄初礼身体微颤,依旧固执地不肯回头。 蒋津年没有再说话,他伸出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却又异常轻柔地,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腕。 他的手掌宽厚温热,带着薄茧,微微用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牵引,将她缓缓地、一点一点地转了过来,面对着自己。 昏黄的灯光下,四目相对。 黄初礼在看清他眼中布满的红血丝那一刻,心底所有的气就都消了,眼眶不自禁的热了起来,凝视着他,不吭声。 “对不起。”蒋津年凝视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眶,声音沙哑得厉害:“是我不好,我不该用那种语气命令你,不该不跟你商量就决定你的事情,我只是……” 他哽了一下,艰难地说了出来,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坦诚:“我只是太害怕了,初礼。” 他低沉的话语,一字一句,落在黄初礼心上,那份被他强行决定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被汹涌而来的心疼和理解所取代。 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我没有因为这件事生气。”她哽咽着开口,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我只是……只是不想像个逃兵一样离开,我的病人还在受苦,我看到了,我做不到,无动于衷……” 看着她强忍泪水的模样,听着她委屈的控诉,蒋津年只觉得心口被狠狠揪紧,所有的原则,所有的顾虑,在她滚烫的眼泪面前,似乎都变得不堪一击。 “初礼,对不起。”他再也忍不住,张开双臂,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他的怀抱坚实而温暖,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黄初礼的脸颊贴在他带着尘土气息的军装前襟上,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沉稳有力的心跳。 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后怕,以及对那些无法继续救治的伤员的牵挂,全部汹涌而出。 她再也控制不住,埋首在他怀里,肩膀微微耸动,低低啜泣, 蒋津年没有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一遍又一遍地轻抚着她的后背。 帐篷里只剩下她压抑的啜泣声和他低沉轻柔的安抚。 “我也要和你说一声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 过了许久,黄初礼的情绪才稍稍平复,在他怀里闷闷地说,带着浓重的鼻音:“我不该那样跟你冷战,让你的心里也不好受。” “傻不傻,嗯?”蒋津年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乖,不哭了。” 黄初礼轻轻点了点头,迎上他担忧的眼眸,沉默半晌,还是缓缓出声:“蒋津年,其实这几天我也想清楚了……” 在他的注视下,黄初礼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带着一丝释然和妥协:“我接受调令,回京北。” 蒋津年深深地看着她,眼中的情绪翻涌,几次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再次将她用力按进怀里。 他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温柔:“不哭了,等你身体彻底养好,京北那边还有很多病人等着黄医生。” 黄初礼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察觉到他内心的汹涌暗流,只觉得疲惫像潮水般涌来,只想在这个让她安心的怀抱里沉沉睡去,仰头望着他,可怜巴巴地问:“蒋津年,你今晚能不能留下来?” 第六十五章勾引!蒋津年,你想不想…… 蒋津年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留下来? “初礼……”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这里条件太差,你还需要好好休息。” “你留下我难道就不能休息吗?”黄初礼立刻反驳,带着点执拗,仰头望着他,带着些意味深长的语气:“……你是不是想多了?” “……” 蒋津年神色一瞬多了几分不自然,移开视线不再看她,轻咳了一声:“什么意思?” 黄初礼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委屈撒娇:“就一晚嘛,行不行,你就看在我马上要回去的份上,留下来吧~” 她撒娇的话轻轻触碰在蒋津年心尖最柔软的地方,分离的阴影提前笼罩下来,混合着对她身体状况的担忧,以及门外傅远泽那些话语留下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最终还是低沉地应下来:“好,我留下来。” 简单的两个字,瞬间驱散了黄初礼心头最后一丝阴霾和不安,她整个人都依偎进他宽阔温暖的怀抱里,软声继续撒娇:“那你抱我上床,行不行?” “怎么这么会撒娇,嗯?”蒋津年无奈笑了声,随后俯身将她轻松抱起,动作轻柔的放在床上,随后自己也躺在了她身侧。 帐篷里很安静,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黄初礼身上淡淡的香味萦绕在蒋津年鼻端,形成一种无言的吸引暧昧氛围。 一种微妙,带着点不安分的躁动,慢慢在两人之间悄悄滋生。 黄初礼率先在他怀里轻轻动了动,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瞬间的紧绷,环在她腰间的手臂肌肉也微微绷起。 黑暗中,黄初礼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笑意,微微扬起头,温热的呼吸有意无意地拂过他的敏感的喉结。 然后,又抬起一只手,带着试探的意味,轻轻覆上他横在自己腰间有力的手臂上,嗓音浅浅撩拨:“蒋津年,你……想不想?” 蒋津年的呼吸猛地一窒。 她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柔软,先是覆盖,然后开始不安分地在他手背上微微轻拂。 细微的由带着挑逗意味的触感,像电流一样窜过他的手臂,直冲脊椎。 “别闹了。”他沉着呼吸,试图按住她作乱的手。 “我哪里闹了?”黄初礼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又轻又媚,带着点撒娇的鼻音,故意拖长了尾调:“蒋队长,你……是不是不行啊?” 这句带着明显挑衅意味的话,如果是那天的夜晚,急促的火一定是迅速燃烧的状态。 但今晚,尽管蒋津年的身体被她撩的紧紧绷起,但面上仍旧不改色。 只是低下头,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和颈侧,声音很低沉:“我行不行,你不是很清楚?” 他并没有急于证明自己。 但却让黄初礼心尖一颤,脸颊瞬间滚烫,尤其是在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发生的蓄势待发的变化后,脑海里浮现的都是那晚的求饶…… 他行。 真的很行! 就在她脸红心惊思绪纷纷的时候,蒋津年深呼了一口气,缓缓出声:“听话,乖乖睡觉,你身体还没好透,别瞎折腾。” 听到他关心的话,黄初礼只觉得心头涌上一股暖流,混合着甜蜜,乖乖地窝在他怀里,不再乱动了。 “嗯……”她含糊地应了一声,在他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睡姿,眼皮就沉得再也抬不起来,整个人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蒋津年紧绷的身体才一点点放松下来,但眼底的暗涌却并未平息。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睡得更安稳些。 借着帐篷缝隙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他凝视着她恬静的睡颜。 怀里女人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显得很是信赖,让他心里不禁发软。 就在他指尖想要轻轻触碰她时,脑海里随即而来的却是刚才傅远泽在和她的对话,以及她那几秒钟的沉默。 “你摸着良心回答我……你对我,难道就真的一点都没有动过心吗?哪怕只有一瞬间?” 那短暂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让他心里发闷。 他不是一个没自信心的人,可每次只有在面对黄初礼时,就会因为她的一个微小举动,而变得思绪纷纷,会不受控的反复揣摩她的想法,惶恐被她讨厌。 不可否认,怀里的女人永远都会是他的软肋,是他所有冷静自持的例外,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他低下头,薄唇轻轻地印在她的额头上。 这个吻,没有任何情欲,只有无尽的珍视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 “晚安,初礼。”他专注望着她安静的睡颜,拇指轻抚她白皙的脸颊,不管过去怎样,她的现在和未来,都只能是他的。 清晨的第一缕微光,透过厚重的帐篷帆布缝隙,在狭小的空间里投下几道朦胧的光柱。 空气中弥漫着清冷的泥土气息和淡淡的消毒水味。 黄初礼是被一种轻微规律的金属碰撞声唤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意识尚未完全回笼,她下意识看向身旁的男人,却没有看到蒋津年的身影,微微皱了下眉。 看了眼手机,才不到六点,心中不禁感叹,果然当兵的男人都是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 就在她想要翻身再睡个回笼觉,就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黄医生,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打算起?” 闻言,她一瞬坐起身,就看到在帐篷门口那片稍亮的光线下,蒋津年正背对着她,坐在一个低矮的弹药箱上。 他身姿挺拔如松,即使是在这简陋的环境里,也带着一种沉静而专注的力量感,此刻他正微微低着头,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正灵活地摆弄着几件金属物件。 黄初礼认出,那是他随身配枪的零件,冰冷的金属在他手被拆解、擦拭、检查,再以快速而精准地重新组装起来。 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咔哒。” 最后一声清脆的机簧合拢声响起,一把完整的手枪在他掌心成型。 他手腕一抖,利落地退下弹匣检查了一眼,又啪地一声推回,动作一气呵成,带着一种迷人的帅气。 阳光恰好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深邃的眼窝和高挺的鼻梁。 他垂眸看着手中的武器,眼神专注而沉静,那份专注带来的男性魅力,在晨曦微光中显得格外强烈,带着一种原始的,令人心折的吸引力。 果然,认真的男人最帅了,尤其是这种还带有职业滤镜的男人。 黄初礼看得有些出神,心头不由微动了下。 “黄医生看够了吗?”蒋津年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头的同时,将组装好的手枪利落地插回腰侧的枪套。 “要是没看够,你能再给我演示一遍吗?”黄初礼掀开毯子下床,半开玩笑贫了句,好奇地走了过去问:“你在***?” “嗯。”蒋津年站起身,转过身面对她,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门口的光线。 他目光落在她一脸好奇的脸上,没忍住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扬了下眉:“想什么呢?” 黄初礼又凑近了一步,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腰间的枪套,带着一种纯粹的好奇和跃跃欲试:“这枪,我能看看吗?” 蒋津年似乎有些意外她的兴趣:“你对这个感兴趣?” “就是觉得你刚才组装的样子,很……”黄初礼歪着头想了一下,找到一个词:“很帅。” 她脸颊微红,坦率地承认。 蒋津年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很快被谨慎取代。 他解下枪套,却没有立刻递给她,而是握在手里,沉声问:“你想看什么?” 黄初礼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冰凉的枪套皮革,然后抬起头,看着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要不……你教教我怎么用?万一,遇到某些那种讨厌又死缠烂打的人,我就直接……” 她做了个比成枪的样子,对着空气吹了下,随即笑吟吟看他:“砰!我就对他一了百了,清净。” 她的表情带着自以为凶狠的样子,但配上那双清澈的眼睛和微微鼓起的脸颊,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是撒娇般的可爱。 蒋津年看着怔了一下,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他伸出手,曲起食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想什么呢?开枪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再说……” 他眼神认真起来:“枪不是玩具,它代表的是责任和最后的底线,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用它指向同类。” “我知道啦,开玩笑的嘛。”黄初礼弯眉笑了笑,但眼神里的好奇不减反增:“我就是想试试,感受一下它的力量,你教我一下基本操作?我保证不乱动,绝对安全!” 看着她充满求知欲的亮晶晶眼神,蒋津年沉吟片刻,清楚她性格里的倔强和好奇心,与其让她因为好奇而偷偷琢磨,不如在完全可控的环境下满足她。 “嗯。”他最终点头,解下枪套,取出手枪,动作流畅地退出弹匣,确保里面空无一物,仔细又检查了一遍,才神色严肃道:“枪口永远,永远不能指向你不想摧毁的目标,即使你认为它是空的。” 他从后握住她的手腕,引导她将枪口稳稳地指向帐篷角落一个堆放的、厚实的医疗物资箱:“像这样。” 黄初礼接过沉甸甸的手枪,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心头微微一凛,瞬间感受到了这份重量背后的意义。 她学着蒋津年的样子,双手握枪,努力稳住有些发抖的手腕,枪口指向他指定的方向。 “握紧,虎口压实。”蒋津年站在她身后,宽阔的胸膛几乎贴着她的后背,他伸出双臂,从后面环住她,一双大手完全包裹住她握枪的手帮她调整姿势。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低沉有力的嗓音在她耳边清晰地指导着:“双脚分开,与肩同宽,重心微微下沉,手臂自然伸直,但不要绷死,眼睛,通过这里,看向目标……” 男人手掌的温度透过她的手背传来,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驱散了他最初的紧张和陌生感。 在他的引导下,黄初礼渐渐找到了感觉,身体不再僵硬,握枪的手也稳了许多。 “现在,食指放在护圈外,不要碰扳机,对,很好。”蒋津年耐心地指导着每一个细节,声音低沉而稳定:“感受它的重心,感受这份力量需要多大的控制力。” 黄初礼全神贯注,学着他的样子,屏息,瞄准,尝试了几次扣动扳机的感觉,虽然是空枪,但也让她有种不同的感觉。 蒋津年陪她体验后,才把枪重新收了回来,刚准备问她是什么感受,就听她语气含有隐隐期待道:“蒋津年,要不我也转行做军医吧,这种手握真理的感觉,真棒!” 听着她的话,蒋津年不由轻笑了声,正想调侃她一句什么。 就在这时,帐篷的门帘被“唰”地一声掀开了。 “黄初礼……”孙雨薇别扭的声音在看到里面温馨的场面后戛然而止, 她还拄着拐杖,整个人僵在门口,怔怔看着帐篷内的景象。 清晨的光线勾勒出他们两人极其亲密的姿态,蒋津年看着黄初礼的眼睛里永远是不自禁盛有笑意的,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只要有黄初礼出现的地方,蒋津年的目光永远是第一时间落在黄初礼脸上的。 这画面冲击力太强,让孙雨薇脸色不禁白了些,这段日子里,她总会在晚上熟睡后梦到那一天黄初礼把逃生机会让给她的一幕,那种感觉,让她心里很不好受,所以她才会在能下地走路的第一时间,来找黄初礼…… 蒋津年看着门口的孙雨薇,眼神恢复了惯常的冷静,率先问:“什么事?” 孙雨薇这才回过神,明白他的冷漠是为什么,心里也没了几分底气,只是看着黄初礼,低低出声:“哥,我想找她有事聊聊……” 第六十六章这是夫妻间的情趣~ 孙雨薇那句哥叫得很苦涩,目光却固执地落在黄初礼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蒋津年眉头微蹙,视线扫过孙雨薇苍白的脸和拄着的拐杖,最后落在黄初礼脸上,带着询问。 黄初礼也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孙雨薇会主动来找自己,尤其是在经历了那些不愉快之后。 她轻轻挣脱了蒋津年的手,对她微微点头:“没事,你先去忙吧。” 蒋津年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确认她没有勉强,才转向孙雨薇,声音多了几分冷淡:“她需要休息,别太久。” 他说着,拿起刚才放在弹药箱上的对讲机,调试了一下频道,才放进黄初礼手中,低声叮嘱:“有事就叫我,知道吗?” 蒋津年对她的关心毫不掩饰,说这句的时候,极其自然地替她将颊边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孙雨薇将他们亲密的动作看在眼里,不禁在想,过去这些细微却亲昵至极的动作,蒋津年却从没有对她做过。 她握着拐杖的手骤然收紧,直至指节泛白,心头那股酸涩失落感觉瞬间翻涌上来,几乎让她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 孙雨薇狼狈地移开视线,盯着帐篷角落的阴影,不去看他们的亲密。 “知道了。” 黄初礼握紧对讲机,对他露出弯唇笑了笑,示意他放心。 蒋津年这才没说什么,也没有再看孙雨薇一眼,径直离开。 帐篷里此刻只剩下她们两人。消毒水的味道似乎更浓了些。 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好似带着一丝未消的敌意。 黄初礼看着她,语气平静率先问:“你想说什么?” 她觉得黄初礼找自己肯定没什么好事,无非就是又来挑衅她的。 孙雨薇杵着拐杖,没有动。 她紧紧咬着下唇,看着黄初礼几次欲言又止。 就在黄初礼微微皱眉,有些不耐的时候,孙雨薇才像是下定了决心,猛地抬起头,声音干涩紧绷,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别扭:“黄初礼!我要和你说一件事情!” 黄初礼抬眼看她,带着一丝探究:“什么?” “……谢谢你!” 这三个字孙雨薇说的要多生硬就有多生硬,就像是被人不情不愿强迫的一样。 说完这句,孙雨薇的脸颊迅速泛起一丝红晕,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难堪。 她飞快地低下头,盯着自己打着石膏的脚踝,等待黄初礼的回应。 “你说什么?”黄初礼实实在在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她想过孙雨薇可能是来质问,或者像以前那样冷嘲热讽,甚至可能是替傅远泽当说客,但唯独没料到会是这句谢谢。 这完全不符合孙雨薇一贯骄纵别扭的人设。 她微微挑眉,轻笑了声:“你把刚才的话重新说一遍,我没听清。” 她的调侃让孙雨薇更加不自在起来,低头不肯看她,为自己辩解:“你别多想,我、我就是就事论事!那天塌方的时候,你把我推出去……” 孙雨薇说到这里,声音哽了一下,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后怕和难以言喻的情绪:“……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就真的会死,所以一码归一码,你的这个情,我认!” 她语速极快,像是在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说完后,胸口微微起伏,眼神却倔强地不肯再与黄初礼对视,而是飘向门口的方向。 黄初礼明白了。 原来是为了那个生死瞬间,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处处与自己针锋相对的姑娘,此刻别扭地道着谢,脸上是强撑的骄傲和掩饰不住的窘迫。 黄初礼心里那点因过去不快而残留的芥蒂,忽然就淡了许多。她甚至觉得,这样的孙雨薇,有点……可爱? “嗯,知道了。” 黄初礼没再继续逗她,声音很平和,没有想象中的得意或嘲讽,反而带着一丝了然和淡淡的包容:“救你是我作为医生,也是作为当时离你最近的人的本能反应,换了别人,我也会那么做,你不用有太大负担。” 她越是说得轻描淡写,越是显得坦荡无私。 孙雨薇反而更加不自在了。她似乎憋着一股气,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半晌,她才像是终于想起了另一件事,声音更低,带着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意味:“还有以前,哟对你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也是我不对。” 这句道歉比刚才的“谢谢”更加艰难,声音细若蚊呐,但黄初礼还是听清了。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孙雨薇,这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没想到人经历过生死之后,还能突然转性? “我,我就是……” 孙雨薇的脸更红了,她急于解释,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最终化作一句生硬的总结:“总之,对不起!” 说完,她像是完成了所有任务,一秒也不想再停留。 没等黄初礼有任何反应,她拄着拐杖,头也不回的略显笨拙的掀开门帘,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了帐篷外。 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门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和声音。 黄初礼想着孙雨薇刚才那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又强撑着说完话的样子,没忍住笑了笑。 “真是个别扭的大小姐啊。” 她低声自语,摇了摇头。 虽然孙雨薇的道歉和道谢都显得那么生硬和傲娇,但那份试图表达的心意,黄初礼还是感受到了。 或许,生死边缘走一遭,真的能让人看清一些东西,放下一些执念? 不管怎样,这总归是个好的开始。心底最后一点关于孙雨薇的阴霾,似乎也随着她笨拙离去的背影,消散了不少。 营地指挥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气氛严肃而高效。 各种通讯设备闪烁着指示灯,地图铺满了简易桌子,上面用红蓝笔标记着救援进度和重点区域。 蒋津年正在和李演还有其他几位分队负责人快速交流着情况,他的语速全程沉稳有力,条理清晰。 轮到其他人汇报时,他的专注又会格外专注,时不时给出解决方案。 “所以,三组必须在天黑前完成那片区域的彻底排查和人员清空,风险等级太高,不能再拖。” 蒋津年指着地图,语气低沉。 “明白,我亲自带三组过去。” 李演沉声应下,没有丝毫犹豫。 正事议定,其他人陆续拿着命令离开。 帐篷里只剩下蒋津年和李演两人。 刚才紧绷的气氛瞬间松弛下来。 李演靠在椅背上,把玩着手中的钢笔,眼神瞟向蒋津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蒋队,昨晚没回来睡啊,不会是抱着嫂子睡的吧?” 蒋津年正低头整理着桌上的文件,闻言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随即恢复如常,只是嘴角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没承认也没否认。 但那无声的笑意和瞬间柔和下来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恭喜啊蒋队,跟嫂子和好如初。” 李演看得分明,笑意更深:“怎么样,这回是彻底和好了?” 他一边问,一边挤眉弄眼,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蒋津年不紧不慢抬头睨他一眼,淡淡出声:“少打听。” “是是是,这是你们夫妻之间的情趣秘密,我都懂。” 李演笑着举手做投降状,随即又叹了口气,语气带上了几分正经和感慨:“不过说真的,蒋队,你真的舍得让嫂子回去啊?咱们这次本来是为期三个月的任务,但是地震这事儿一发生,我看上面的意思是我们回去的日子又要拖了,还没什么准确日子才能回去。” 蒋津年没有立刻回答,缓步到帐篷门口,掀开一角门帘。 午后炽烈的阳光倾泻而下,刺得人微微眯眼。 而他目光所及,是一片巨大的,由无数蓝色救灾帐篷组成的临时安置点,衣衫褴褛的人们在其中穿梭,脸上刻着疲惫、茫然和尚未散尽的惊恐。 孩子们依偎在大人身边,眼神失去了往日的灵动。 远处,是灾难的核心区。 几台挖掘机和起重机还在废墟上缓慢而执着地工作着,发出沉闷的轰鸣,每一次机械臂的抬起落下,都扬起大片尘土, 残垣断壁间,依稀能看到一些幸存者或救援人员小心翼翼地进入尚未完全倒塌的建筑,试图抢运出最后一点物资或寻找可能遗漏的生命迹象。 一面鲜艳的国旗,插在一片废墟的最高处,在风中猎猎作响,成为这片死寂中一抹让人坚持的信念。 蒋津年久久地凝视着这片劫后余生的土地,眼底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对肩上扛起的责任无比清晰。 “不舍得……也得舍得。”蒋津年敛下眸底的复杂,嗓音低缓:“她的身体和精神都需要真正的休养和安稳,她的战场,不在这里。”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声音更沉:“而我的职责,就在这里,在最后一个人得到妥善安置之前,在最后一寸土地排查完毕之前,我不能离开一步。” 李演脸上的戏谑彻底消失了,他理解地拍了拍蒋津年的肩膀。 是啊,他们是军人,更是救援者,此刻就是他们必须坚守的阵地。 儿女情长,在巨大的天灾和责任面前,只能暂时退让。 “明白了。” 李演的声音也凝重起来:“那打算什么时候送嫂子走?我安排车。” “明天下午。” 蒋津年目光坚定下来:“有批医疗物资和轻伤员要转移到后方医院,让她跟着车队走,安全。” 夜幕缓缓覆盖了这片饱受创伤的大地。 白天的喧嚣和忙碌渐渐沉淀下来,临时安置点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 帐篷里,黄初礼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份有关于孙雨薇的检查报告,却没有任何心思去看。 满脑子都是下午接到的通知,安排她明天下午跟随大部队撤离。 也在这时,门帘被轻轻掀开,带着夜晚的凉意。 蒋津年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桶和一个军用手电筒。 “还没睡?” 他走进来,将保温桶放在弹药箱上,手电筒的光柱在帐篷里扫了一圈,不小心在她脸上晃了一圈。 光线有些刺眼,黄初礼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蒋津年立刻将手电筒的光调暗,改成向上照亮帐篷顶,让柔和的光线漫反射下来,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片朦胧而温暖的微光里。 “等你。” 黄初礼放下检查报告,声音很轻。 在朦胧的光线下,她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 蒋津年打开保温桶,一股浓郁的米香混合着肉香飘散出来:“听说你还没吃饭,熬了点粥,趁热喝点。” 他将温热的粥碗递给她,动作自然而体贴。 黄初礼接过碗,指尖触碰到他略带薄茧的手指,温度传递过来。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粥,胃里暖了,但心里却空的厉害。 帐篷里很安静,只有她喝粥的细微声响和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交织。 “明天下午我要走是吗?” 黄初礼实在喝不下去了,放下碗,打破了沉默,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 “嗯,下午两点,跟医疗转运车队一起走。” 蒋津年接过她手中的碗,放到一边,语气平静,却没给她任何反悔的机会。 他看着她,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很沉静:“路上李演会安排人照应,到了机场,给我发个信息。” “好。” 黄初礼应了一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毯子的边缘。 离别的愁绪悄悄缠绕上来,让她胸口有些发闷。 明明才刚刚重新靠近,却又要分开。 忽然一只温暖而带着薄茧的大手覆上了她的手背,带着安抚的力量。 蒋津年靠近了些,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动作缓慢而温柔。 帐篷顶漫反射的微光勾勒着他硬朗的侧脸轮廓,也映照着黄初礼低垂的眉眼。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没有刻意煽情的话语,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深刻地传递着彼此的不舍。 “蒋津年。” 黄初礼忽然抬起头,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有点怕。” 第六十七章京北的相亲市场怎么样? 黄初礼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蒋津年的心上,让他的心跟着颤抖了下,一瞬揭开了蒋津年刻意维持的平静表面。 他覆在她手背上的大手立刻收紧,将她微凉的手指完全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又把她抱在怀里,温柔安抚。 “怕什么?”他低声问,帐篷顶漫反射的微光落在他专注的眉眼上,柔和了冷硬的线条,只剩下全然的关切。 黄初礼抬起眼睫,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盛满了不加掩饰的忧惧,不再是白天面对孙雨薇时的平静,也不再是作为医生时的专业冷静。 “怕你出现危险。”沉默一瞬,她终于把盘旋在心底的恐惧说了出来,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黄初礼眼眶微微泛红:“怕余震,怕山体滑坡,怕那些没清理完的废墟突然倒塌……怕你为了救人,不顾自己的安全冲进去……” 她越说越快,声音也越来越不稳,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场惊心动魄的塌方,而蒋津年逆着人流冲向危险区域的身影清晰得刺眼。 “蒋津年,你在担心我的同时,我也很担心你。” 黄初礼后面的话被翻涌的情绪堵住,她说不下去了,只是用力地回握着他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把他牢牢抓住,不让他涉险。 蒋津年心中猛地一窒,他见过她在手术台上临危不乱,见过她面对病患时的温柔坚定,也见过她与他争执时的倔强。 却很少见到她如此直白地袒露脆弱,而这脆弱担心,全是因为他。 他沉默着用温热干燥的掌心轻轻捧住她的脸颊,拇指极其温柔地拂去她眼角那点未及落下的湿意。 蒋津年的嗓音很稳:“看着我,初礼。” 黄初礼听话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眸,望进他沉稳深邃的眼底。 “我答应你。”蒋津年同样凝视着她,说的清晰而郑重:“我会时刻警惕,注意安全,绝不再让自己陷入未知的危险里。”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指腹再次轻轻摩挲她的脸颊,目光专注看着她保证:“我一定会完好无损地回去找你,黄初礼,相信我。” 这不是甜言蜜语的哄骗,而是他做为一个丈夫对妻子许下的承诺, 也一定会遵守这个约定,时时记在心间。 他掌心的温度和话语的力量,像一股暖流,缓缓注入黄初礼恐慌不安的心底,慢慢驱散她那些混乱的想法。 黄初礼眸光微动,随后看着他,用力点了点头,声音虽还有些哑,却已找回了一丝平静:“嗯,我相信你。” 蒋津年眼底的紧绷终于松动了些,嘴角漾一抹温柔笑意。 他倾身,额头轻轻抵上她的额头,静静与她呼吸交融,低低呢喃:“初礼,相信我,你的所有担心都不会发生。” 帐篷里此刻很安静,只有两人轻浅交错的呼吸声,以及外面偶尔传来的风声。 柔和的微光将他们笼罩,仿佛为这小小的空间隔出了一个只属于两人的静谧世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不舍。 “粥还喝吗?”过了一会儿,蒋津年低声问,额头依旧抵着她。 “不想喝了。”黄初礼摇了摇头,靠在他的怀里,双臂紧紧搂住他劲瘦的腰身,软声撒娇:“蒋津年,你今晚也留下好不好?” 蒋津年没说话,就在她以为蒋津年会拒绝的时候,就听他缓声说:“嗯,睡吧。” 黄初礼惊喜抬眸看他:“真的?” 蒋津年失笑看她:“骗你干什么?” “蒋津年你真好!”黄初次笑眼弯弯看着他,说完这句,就趁着他没防备的时候,双手捧住他的脸,在他薄唇上用力亲了下。 蒋津年轻扬了下眉,语气多了几分玩笑:“黄医生算不算趁机占我便宜?” 黄初礼已经麻利躺在了床的里侧,笑眯眯望着他,回答的毫不掩饰:“当然算啊,但是,你有什么办法吗?” 蒋津年注视着她明亮的眼睛,眸色微不可察暗沉几分,说的意味深长:“我办法很多,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黄初礼鼻尖轻轻哼了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躺下。 行军床很狭窄,他高大的身型躺下后,两人几乎是严丝合缝地紧贴在一起。 黄初礼下意识地往里缩了缩,想给他腾出点空间,却被他长臂一伸,不容置疑地揽进了怀里。 “别动。”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手臂有力地环住她纤细的腰身,将她整个密实地圈在自己怀中。 黄初礼的身体先是微微一僵,随即彻底放松下来,顺从地依偎进他宽阔而坚实的胸膛。 隔着薄薄的衣物,她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黄初礼同样环抱住他劲瘦的腰身,脸颊贴在他心口的位置,听着那有力的心跳,闭上了眼睛。 蒋津年感受到她的依赖,环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他低头,薄唇在她额头上轻轻的亲了下,随后轻抚着她的背脊,温声地说:“睡吧,我在这儿。” 帐篷顶那点微光依旧柔和地洒落,映照着相拥而眠的轮廓。 黄初礼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很快就进入了睡眠状态。 蒋津年没有立刻入睡,他维持着拥抱的姿势,感受着这份离别前夜的温存与不舍。 过去从来过没有哪一刻,他是这么不舍分别的。 这也让他更加坚定,他必须毫发无损地回去。 这份信念,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更加不可动摇。 这一晚的时间似乎过的格外漫长,第二天黄初礼醒来的时候,蒋津年还没有醒。 依旧是那顶小小的帐篷,那张狭窄的行军床。 两人并肩躺着,空气比昨夜更加粘稠,充满了无声的离愁。 黄初礼侧身面对着蒋津年,缓缓伸出手指,轻轻地描摹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指尖带着满满的眷恋和不舍。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于炙热,蒋津年也在这时候醒了过来,闭着眼握住她的手,勾唇笑着问:“怎么了?” “蒋津年……”黄初礼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又带着点委屈巴巴的撒娇:“我能不能反悔,不走了?” 尽管结果几乎渺茫,但她还是没忍住抱有希望问了出来。 蒋津年将她的包裹在掌心,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节,没有说话。 他也不舍,但他更清楚让她离开的必要性。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黄初礼明白他的意思了,把脸埋进他的颈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皮肤上:“蒋津年我会想你,很想很想。” 她一句句带着鼻音的软语,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蒋津年的心。 他收紧手臂,将她更用力地搂进怀里,嗓音低沉:“我也会很想你。” “你保证要平平安安的。”黄初礼抬起头,一瞬不瞬望着他的眼睛,说的很认真:“一根头发都不能少地回京北找我。” “好。”蒋津年无奈笑了笑,垂目靠近她几分,四目相视,不言而喻的暧昧气息逐渐攀升。 他缓缓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这个吻没有激烈的索取,只有唇齿间温柔的厮磨气息交融。 黄初礼闭上眼睛,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回应着他的吻。 不知过了多久,蒋津年才慢慢放开她,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深深注视着。 外面天色阴沉,空气中弥漫着离别的沉重。 临时开辟出的空地上,一辆沾满泥泞的越野吉普车已经发动,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 李演和几个队员正在帮忙把黄初礼还有医疗队简单的行李搬上车。 黄初礼穿着来时那件白色裙子,脸色在阴霾的天空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 她站在车旁,和几位熟悉的医护人员,志愿者一一告别,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说着感谢和保重的话。 蒋津年站在几步之外,身姿笔挺,沉默地看着她,深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都死死压抑在眸底下。 只有紧抿的唇和偶尔滚动的喉结,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孙雨薇也站在送行的人群里。 她看着黄初礼,眼神复杂,没有了之前的轻视,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当黄初礼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她时,孙雨薇率先收回视线,先上了越野车等她。 告别的话终于说完。黄初礼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蒋津年走去。 每一步,都仿佛走的很漫长。 终于走到他的面前时,黄初礼望着他,千言万语堵在心里,最终只化作简单的一句:“那我走了……” “嗯。”蒋津年声音低沉而稳定:“路上小心。到家报平安。” 他伸出手,不是拥抱,而是轻轻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腕。 他的手掌宽大温暖,带着薄茧,指腹在她纤细的手腕内侧极其克制地、短暂地摩挲了一下。 那一下细微的触碰,带着电流般的悸动,胜过千言万语的缠绵和不舍。 黄初礼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用力咬着唇,泪才没落下来。 她反手紧紧回握了一下他的手,指尖冰凉,传递着她的依赖。 “你也早点回来。”她哽着声音,最后说了一句:“记住昨晚和我说的话。” “好。”蒋津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慢慢松开她的手,侧身为她打开车门,沉声道:“上车吧。” 车门打开,黄初礼又不舍看了他一眼,才她弯腰钻进了副驾驶座。 随着车门被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她清楚自己这次是真的要和蒋津年分开了,好不容易调整好的情绪再次低落下来。 李演坐上驾驶位,发动了车子,和蒋津年打了声招呼,才透过后视镜看着黄初礼说:“嫂子,走了。” “好。”黄初礼轻轻点头,刻意低垂着目光不去看外面的蒋津年,她怕多看一眼,眼泪就会不受控的落下。 蒋津年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越野车离开,才敛下眸底波动的情欲,心中那种空下的感觉在此刻无比明显强烈。 越野车加速驶离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扬起一片尘土。 直到那辆越野车彻底消失在崎岖道路的尽头,再也看不见,蒋津年才缓缓收回视线。 阴沉的天空下,让人的心情不由变得更加沉闷起来。 蒋津年默了片刻,听到对讲机传来的嘈杂声音,不再有任何停留,拿起对讲机应了声,转身阔步走向依旧忙碌,充斥着消毒水味和伤痛的医疗区。 这里还有他的职责,他的战场。 而远去的她,则是他必须守护的,最柔软的软肋和最坚定的归途。 越野车在颠簸的土路上扬起滚滚黄尘,将那片承载了太多沉重记忆的临时营地远远抛在身后。 车厢内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沉默,只有引擎的轰鸣和车身与坑洼路面碰撞发出的闷响。 黄初礼靠在后座椅背上,侧头望着窗外飞速掠过依旧满目疮痍的景象。 她极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微红的眼眶和紧抿的唇,还是泄露了她心底情绪。 “喂。”孙雨薇突然出声,打破了车厢里的寂静,语气带着她惯有的傲娇:“黄初礼,你该不会是……哭了吧?” 黄初礼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她迅速眨了眨眼,没有回头,声音刻意维持着平稳,甚至带上一丝刻意的轻松:“你想多了,就是刚才开窗,沙子吹进眼睛里了。” 孙雨薇了然点了点头:“沙子吹进眼睛里?这种借口我八岁以后就不用了。” 李演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怕她们两个人打起来。 黄初礼被戳穿,有些窘迫,终于转过头看她,点头承认:“是是是,孙大小姐我是哭了,行了吧!” “我说错了吗?”孙雨薇抱着手臂,下巴微抬,眼神却不像从前那样充满攻击性,反而带着点别扭的安慰:“舍不得就是舍不得,我哥又不是不回去了,至于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吗?矫情。” 这话听着还是那么刺耳,但黄初礼却莫名从中听出了一点笨拙的安慰意味。 她看着孙雨薇那副别扭样子,心里那点被拆穿的尴尬反而消散了些,甚至有点想笑。 “孙大小姐教训的是。”黄初礼顺着她的话,语气带着点无奈的自嘲:“是我矫情了。” 孙雨薇有些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打着石膏的腿,视线飘向窗外,过了好几秒,才低喃再次出声:“……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哥从小就是在部队里摸爬滚打长大的,命硬得很。” 这大概已经是这位骄纵大小姐能说出的、最接近安慰的话了。 黄初礼微微一愣,随即心底涌起一丝暖意,她轻轻“嗯”了一声。 车厢内的气氛似乎因为这别扭的互动缓和了一点点。 孙雨薇似乎觉得刚才的话太不像自己了,急于找补,忽然又转过头,语气恢复了点她惯常的骄矜:“你别觉得我是在安慰你,我就是想问你个事儿。” “什么?”黄初礼看她。 “那个……”孙雨薇清了清嗓子,眼神飘忽:“京北的相亲市场怎么样?” “相亲市场?”黄初礼被她这跳跃性的问题问得有点懵,随即联想到什么,忍不住弯起唇角,带着笑意反问道:“怎么,孙大小姐这是想再给我介绍一个相亲对象?” “黄初礼!”孙雨薇的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带着羞恼,“你胡说什么!我就是……就是随便问问!好奇不行吗?!” 她气鼓鼓地扭过头去,几乎要把脸贴在车窗玻璃上。 黄初礼看着她这副恼羞成怒的模样,终于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连日来的沉重似乎也因为这小小的插曲轻松了一点。 李演也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 然而,就在这短暂轻松的气氛刚刚弥漫开来的瞬间—— “砰!” 一声极其突兀的,让人心惊的枪声在空气毫无防备的响起。 在声音响起的刹那,几滴温热的鲜血瞬间迸溅到了黄初礼脸上,让她脸色瞬间变白,忘记了所有反应。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在车厢里弥漫开来。 第六十八章为了她,违抗命令! 车厢内那点因孙雨薇笨拙的安慰和相亲市场话题而勉强升腾起的轻松,在此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黄初礼清晰的看到,坐在副驾驶位上一个她见过几面但叫不上名字的年轻队员,身体猛地向前一倾。 就在她的眼前,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太阳穴一瞬被子弹打穿,失去了所有意识。 血液温热粘腻,瞬间剥夺了她所有的感知和思考能力。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骤然放大,整个世界只剩下那刺目的猩红和耳边震耳欲聋的枪声回响。 “啊——!!!” 几乎是同时,孙雨薇的尖叫声划破了死寂的车厢,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恐惧和崩溃。 她猛地抱住头,身体蜷缩着往座位下方滑去,打着石膏的腿被笨拙地拖拽着,发出沉闷的碰撞声:“死人了!” 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爆炸开来,几乎让人窒息。 副驾驶的队员歪倒在座椅上,额角一个狰狞的血洞正汩汩地涌出鲜血。 “敌袭!趴下!都趴好!”李演反应极快,在在枪响的瞬间,就已经猛打方向盘,脚下油门狠踩到底。 越野车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试图利用速度和突然的变向来摆脱狙击。 “黄医生!查看伤员!”李演一手死死稳住方向盘,另一只手已经闪电般摸向腰间的配枪。 黄初礼意识被猛地拉回现实,做为医生的本能让她不得不压倒恐惧。 她顾不上擦掉脸上温热的血迹,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向前探去,手指颤抖着伸向副驾驶队员的颈动脉。 也就在这一刻! “砰——!” 又一发子弹毫无预兆袭来,几乎是贴着她的脸颊飞过。 一股灼热的气流瞬间灼烧了她的皮肤,留下一道火辣辣的刺痛感。 子弹擦着她的脸颊,最后穿透她身后的座椅靠背,发出“噗”的一声闷响,填充物爆裂开来,棉絮飞舞。 她脸色骤然白下,抬手擦了下脸颊上的血迹,后面不禁惊惊出一身冷汗。 她知道,刚才就差一点距离…… 黄初礼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她强迫自己冷静,手指再次按向副驾驶队员的颈侧,毫无波动。 她心口紧了紧,强行压下心底的不适,如实说:“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了。” “知道了!趴低!别抬头!”李演额角青筋暴起,驾驶着越野车在坑洼不平,满是碎石土路上极速轰着油门。 车身剧烈颠簸,每一次轮胎撞击在地面上都会发出巨大的震动声。 后方的子弹还在不断击打在车体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金属撞击声,车窗玻璃也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砰!” 又是一枪,精准地命中了越野车右后轮! 越野车猛地一沉,伴随着橡胶爆裂声,车身瞬间失控,疯狂地向右侧倾斜、打滑。 李演用尽全力踩死刹车,猛打方向盘试图稳住,但巨大的惯性还是让车子在泥泞的地面上旋转了半圈,最终狠狠地撞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车头严重变形,引擎盖扭曲着翘起,冒出滚滚白烟。 安全气囊瞬间弹出,将李演狠狠砸回椅背。 李演晃了晃眩晕的脑袋,顾不上额角的疼痛和嘴里的血腥味,第一时间就去摸腰间的枪。 他知道,敌人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几乎在车子停下的瞬间,引擎的轰鸣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就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透过布满裂痕的车窗,可以清晰地看到十几个穿着蒙面黑袍,手持老旧步枪和砍刀的男人,迅速地将残破的越野车包围得水泄不通。 “下车!全部下车!” 也在这时,其中一个人用蹩脚的英语和当地土语混杂着吼道,枪口粗暴地敲打着车窗玻璃,发出刺耳的噪音。 孙雨薇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和包围吓得缩在后座角落里,捂着嘴,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李演的手刚摸到枪柄,一支枪口就猛地顶破碎裂的前挡风玻璃,位置瞄准他太阳穴上的位置。 “别动!放下武器!把手举起来!”一个眉毛上带着狰狞刀疤的头目,眼神老辣地盯着李演,快速拉开坏掉的车门,用枪口直接用力顶住李演的太阳穴。 李演的动作一瞬停下,他眼角的余光能看到,更多的枪口正指着后座的两个女人。 黄初礼脸上沾着血,眼神却异常沉静,无声把孙雨薇护在身后。 孙雨薇已经吓得只会哭泣,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她知道这里危险,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当她设身处地时,那种恐惧是不由心的。 李演在心里瞬间评估目前的形势,对方人数众多,火力占据绝对优势,而他们没有任何优势…… 作为军人,他不能放下武器,但作为此刻唯一的保护者,他更不能让无辜者白白送死。 就在李演僵持的瞬间,两个凶悍的武装分子粗暴地拉开了后车门。 “出来!快点!”他们不由分说,伸手就去拽离车门最近的黄初礼:“我们需要医生!” “别碰她!”李演厉声喝道,他握着枪柄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太阳穴上青筋暴跳,几乎要忍不住扣动扳机。 但顶在头上的枪口传来的压力,让他动弹不得。 “李演!别冲动!”黄初礼反而异常冷静,她能看清楚周围十几支随时可能开火的枪口。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主动举起双手,用英文和他们说,声音清晰而稳定:“我是医生,我跟你们走,不要伤害其他人!” 她知道,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冲着医生这个身份来的。 在这种混乱的边境地带,一个有经验的医生,是极其宝贵的资源,无论是为了勒索赎金,还是为了治疗他们自己的伤员。 “黄医生!”李演神情挣扎喊她。 “我相信你们。”黄初礼深深看了他一眼,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就被两个武装分子粗暴地拖下了车。 “黄初礼!你不能和他们走!”孙雨薇看到黄初礼被拖走,挣扎着想扑过去,却被另一个武装分子用枪托狠狠砸在肩膀上,痛得她脸色一白,再次跌回座位。 “闭嘴!”武装分子蹩脚的英文恶狠狠地骂道。 黄初礼被拖到车外,冰冷的枪口立刻抵住了她的太阳穴。 她脚步踉跄了一下,努力站稳,目光扫过副驾驶那具已经冰冷的尸体,呼吸沉了沉。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那个刀疤头目。 头目上下打量着她,眼神中闪过一丝确认的光芒,用生硬的英语问:“Doctor? Surgeon?” 黄初礼紧紧抿着唇,忍着心底的恐惧,点了点头。 “最好别骗我!”头目警告她一句,就和后面的人示意:“带走!” 立刻有人拿出粗糙的麻绳,粗暴地将黄初礼的双手反剪在身后,死死捆住。 粗糙的麻绳深深勒进她手腕的皮肤里,带来火辣辣的痛楚。 紧接着,她的眼睛就被一条黑布蒙上。 她世界瞬间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黄初礼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立刻被身后的人狠狠推搡了一把,差点摔倒。 “走!”粗暴的呵斥声在耳边响起,枪口再次重重地顶在她的太阳穴。 她被迫踉跄着,呼啸的风席卷着风沙将她的长发在此刻完全吹乱,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推搡的力量向前走去。 脚下的路崎岖不平,和未知的方向彻底放大了她内心深处的恐惧。 她能听到身后孙雨薇的哭喊,刚想要回头,就被一道大力用力推上了车,紧接着车门就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所有声音。 她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去哪里,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但她脑海中此刻唯一清晰的画面,是蒋津年深邃沉稳的眼睛,和他郑重的承诺:“黄初礼,相信我。” 她相信蒋津年,一定会找到她的…… 黄沙地带,李演眼睁睁地看着黄初礼被蒙上眼罩,推搡着塞进另一辆破旧的皮卡车里。 然后那辆车在武装分子的簇拥下,卷起漫天尘土,迅速消失在废墟和土路的尽头。 他握着枪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 副驾驶战友温热的血还在缓缓流淌,浸湿了座椅,浓重的血腥味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的神经。 “怎么办…我哥…我哥知道会疯的,他们抓走了黄初礼…”孙雨薇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肩膀剧烈地耸动着,紧紧抓着李演的手臂。 李演猛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 他还有任务,要保护孙雨薇,更要立刻将消息传回去。 他迅速从撞得有些变形的驾驶座侧门储物格里摸出军用加密对讲机,按下通话键,声音因为极力压抑的颤抖:“蒋队,紧急情况,在护送医疗队离开的途中,在黄沙区域遭遇不明武装分子伏击,我方一人…牺牲。” 他说到这里,听着频道那边传来的声音,缓了下,才继续出声:“黄医生被劫持!对方人数约十五人,配备自动武器,有狙击手,方向不明,孙雨薇安全,请求紧急支援和行动指挥。” 对讲机那边,在临时指挥基地的蒋津年,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抓起了手边的对讲机。 在听到“黄初礼医生…被劫持!”时,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顿时倒流。 他挺拔的身躯猛地一僵,握着对讲机的手指瞬间收紧,那张平日里总是沉稳的面容,在听到消息的刹那,血色尽褪。 “津年。”旁边的上级陈锋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出声提醒:“有什么事都不能冒然行动。” 蒋津年没有回答,他下颌线紧紧绷着,薄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对着对讲机那边下命令:“原地固守,保护孙雨薇安全,等待接应。” 说完这句,他高挺的身形就阔步地冲向基地核心的指挥帐篷。 陈锋和几名核心队员立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面色凝重地紧随其后。 指挥帐篷内气氛凝重。 基地最高指挥官,以及几位参谋和情报部门的负责人,已经通过紧急通讯频道初步了解到情况,正围在电子地图前低声讨论,每个人的脸色都异常严肃。 蒋津年脚步急切走进来,第一时间就看向坐在首位的最高级别指挥官,尽量平稳着呼吸说:“报告首长,我部队员护送医疗队离开途中遭遇伏击,队员刘洋牺牲,医生黄初礼被不明武装分子劫持!请求立刻批准救援行动!由我带队!” 他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切入主题,不容拒绝的决心。 帐篷内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赵振国眉头紧锁,他当然清楚黄初礼的身份,不仅是蒋津年的妻子,更是一位在灾区救治了大量伤员、贡献突出的医生。 但目前还要考虑更深层次方面的问题,他默了几秒,才沉声道:“津年,你的心情我们理解,黄医生的情况我们刚刚接到报告,非常严重,但是,请冷静!” 他指着电子地图上被标记出的伏击点区域:“根据李演的报告和初步情报分析,劫持者很可能是盘踞在边境一带武装势力,他们极其凶残狡猾,熟悉地形,且与境外势力有勾结,黄医生作为医生,对他们有利用价值,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暂时?”蒋津年猛地抬眼,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死死盯着赵振国,汹涌的情绪几乎快要压抑不住:“首长,那是我的妻子!她刚刚经历了塌方和余震的恐惧,现在被一群亡命之徒绑走,蒙着眼睛,不知道带去哪里!你告诉我暂时安全?” “津年!注意你的态度!”陈锋在一旁低声提醒,试图拉住他的手臂,却被蒋津年迅速侧身躲开。 “蒋上尉!”赵振国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语气加重,“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作为指挥官,我必须对全局负责!当地武装分子的老巢在黑石谷深处,地形极其复杂,遍布陷阱和雷区,易守难攻,我们目前对谷内的具体情况掌握有限,敌情不明!贸然深入,不仅可能救不出人质,还会造成更大的,无谓的伤亡!甚至可能引发边境冲突!” 他指着地图上代表黑石谷的一片红色阴影区域:“我们正在动用一切情报资源,通过卫星,监听,线人,全力锁定人质的具体位置和对方意图,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是精确的情报!不是个人英雄主义!” “首长,每多一秒,她就多一分危险,多一分害怕,您让我怎么等!”蒋津年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沉声质问。 他从未如此失态,从未如此顶撞上级,此刻什么纪律,在他心中都没有黄初礼重要。 见赵振国沉默下来,蒋津年又迫切开口:“首长!我什么都不要,我可以自己去解救人质,希望您能批准!” 他站得笔直,神色很严肃。 帐篷内变得无比静寂,其他军官面面相觑看着蒋津年前所未有违抗命令的举动,谁都不敢轻易站出来缓和紧张的气氛。 赵振国脸色铁青,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蒋上尉,我命令你!立刻冷静下来!救援行动,必须等待统一部署!在命令下达之前,你和你的人,原地待命!这是命令!违令者,军法处置!” 他说完这句,看着蒋津年情绪紧绷的样子,再次补充:“如果你敢带着你的人一意孤行,就考虑清楚,是不是能承担你的人被全部调离的责任!” 蒋津年垂下深谙的眼眸,最后深深地看了地图上那片未知的红域,没有再说话。 他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指挥帐篷。 第六十九章震惊!竟然是你?! 粗糙的黑布蒙蔽了一切光线,沉甸甸压在了黄初礼心上。 老旧卡车每一次的颠簸都让她的胃里翻江倒海,身体不受控制地撞在冰冷的车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浓烈的汽油味、还有一种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充斥在狭小的空间里,让她神经始终紧绷着。 不知过了多久,车才终于停下。 粗暴的拉扯让她踉跄着跌出车门,双脚踩在松软滚烫的沙地上。 风裹挟着沙砾,刮过她的脖颈和脸颊,她被推搡着前行,空气渐渐变得浑浊,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和更浓烈的血腥气。 “进去!” 一声粗鲁的呵斥伴随着后背猛烈的推力,她向前扑倒,膝盖重重磕在坚硬冰冷的水泥地上,钻心的疼痛让她脸色。 紧接着不给她缓应的时间,她就被强硬的力道拖起来,按在一把同样冰冷坚硬的椅子上。手腕上粗糙的麻绳被解开,不过一秒,又以更暴戾的方式反剪到椅背后,重新死死勒紧。 绳索深深陷入皮肉,火辣辣的痛楚让她紧紧皱起了眉头。 她尝试挣扎了下,就发现自己已经被牢牢捆缚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就在她脑海里混乱的时候,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她面前。 在她的紧张情绪,一只带着薄茧的手触碰到了她脑后黑布的结扣。 黄初礼身体瞬间僵住,屏住了呼吸。 随着粗糙的布条被一点点解开抽离,突如其来的刺目光线让她猛地闭紧了双眼,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涌出。 她艰难地一点点适应着光亮,模糊的视野渐渐聚焦。 熟悉的少年清晰地映入她的瞳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是你?!” 黄初礼不可置信看着他:“你当初明明答应过我……” 巨大的荒谬感瞬间淹没了她的恐惧,她的嗓音丝毫不掩愤怒:“忘恩负义,你根本不配活下来!” 少年猛地低下头,避开黄初礼质问的目光,眼底闪过一抹愧疚。 “够了!” 一声粗暴的断喝声响起。 刀疤头目大步上前,一把将僵立着的阿杰狠狠搡开。 少年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旁边的废弃木箱上,发出一声闷响,头垂得更低了,仿佛要将自己缩进尘埃里。 刀疤那狰狞的面孔逼近黄初礼,浑浊的眼球里满是不耐烦。他猛地掐住黄初礼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抬手没有任何犹豫就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 黄初礼脸偏到一边,耳畔嗡嗡作响,唇角的一抹血迹也缓缓流出。 “医生?” 他用蹩脚的英语混杂着土语命令:“别废话,救人!现在立刻,大老板不行了!救不了他,你现在就要去见耶稣!” 他说着另一只手已经迅速抽出腰间的手枪,冰冷的金属枪口重重地顶在了黄初礼的额头上。 “走!” 刀疤厉声喊道,枪口用力往前一顶,黄初礼的头被顶得向后一仰。 同时,捆着她手腕的绳索被粗暴地割断。 手腕骤然一松,但剧烈的麻木和勒痕的刺痛让她几乎无法动弹。 不等她反应,双臂就被粗糙两个武装的男人架起,几乎是拖着她,脚步踉跄地往仓库深处走去。 空气中那股铁锈般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烈,穿过一堆堆蒙着厚厚灰尘的废弃机械和破烂木箱,仓库最深处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出现在眼前。 一盏临时拉过来的、功率不足的白炽灯悬在低矮的顶梁上,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光线昏黄摇曳,将下方一张简陋的行军床和床上的人影笼罩在一片惨淡而的光晕里。 床边围站着几个同样蒙面的武装分子,个个神色紧张。 浓重的血腥味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源头是行军床上那个高大的身影。 黄初礼被两个壮汉狠狠一推,膝盖再次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钻心的疼痛让她闷哼一声,身体向前扑倒。 她挣扎着用麻木刺痛的手撑住地面,想要站起来。 就在她艰难抬头的瞬间,她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进了行军床上那个重伤男人微微睁开的眼睛里—— 一双熟悉的湛蓝眼睛。 一瞬让黄初礼浑身血液倒流,她撑在地上的手臂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张脸尽管沾满了血污和尘土,但那张混血特征极为突出的英俊面孔,还是让她瞬间记起过去的所有事情。 “是你?”她不可置信地问。 行军床上的男人似乎被她的声音惊动,涣散的视线艰难地聚焦,落在这个跪倒在他床前,满脸血污和震惊的女人脸上。 他的眉头因剧痛而紧锁,眼神里充满了失血过多的迷茫和纯粹的陌生。 他薄唇动了下,发出的声音微弱而沙哑,带着浓重的异国口音:“你认识我?” 不等黄初礼再说什么,冰冷的枪口再次重重地,带着死亡威胁压在了她的太阳穴上! “让你来救命,别废话!” 刀疤头目暴躁的吼声在她耳边炸开,枪管用力地碾着她的脑袋:“快动手,把老板肚子里的子弹取出来!他要是死了,你现在就会没命!” 黄初礼强迫自己看向男人的伤口,男人腹部的衣物已经被剪开,血肉模糊的弹孔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鲜血还在缓慢持续地向外渗出,染红了身下简陋的床单。 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呈现出不算好情况的青紫色。 不能慌!蒋津年一定会来! 她必须争取时间!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她所有的恐惧,黄初礼抬起头,直视着刀疤头目那双暴戾的眼睛,声音因为极力压制恐惧而显得异常清晰:“你想他死得更快吗?!” 刀疤被她突然爆发的气势弄得一愣,顶在她太阳穴上的枪口力道下意识地松了半分。 “看清楚!” 黄初礼指着男人腹部的伤口,语速极快地问:“弹孔位置,出血量,颜色,没有麻醉,手术他会活活疼死,没有消毒,伤口会感染,败血症,坏死,比子弹更快要他的命!没有血浆,他失血这么多,手术做到一半就可能心脏停跳!没有专业的缝合线和止血钳,伤口根本不可能有效闭合止血!你们有什么?” 她一口气说完,胸膛剧烈起伏,目光不变看着头目:“你告诉我,没这些东西,怎么救?你是想亲手杀了他,还是想让他多受点活罪再死?” 一连串专业而致命的术语,让头目哑口无言。 他们几个人面面相觑,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慌乱和不确定。 维克多是他们这群亡命徒的金主和靠山,他要是真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或者死得极其痛苦,后果他们根本承担不起。 刀疤的脸色变幻不定,眼神凶狠地在黄初礼脸上和维克多苍白的脸之间来回扫视,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和威胁的程度。 仓库里寂静无声,只有维克多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以及那盏白炽灯发出的滋滋电流噪音,在压抑的空间里回荡。 外面的夕阳正以极快的速度沉沦,狂风卷起沙砾,发出连绵不绝的令人心烦意乱的沙沙声。 蒋津年没有走向他该去的待命区,他就站在那片昏红的光影里,背对着帐篷,肩膀宽阔的线条依旧挺拔,却绷紧到了极限。 “蒋队!” 杨坚和秦简几乎是同时追了出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急迫和担忧:“你冷静点!首长的话你听见了,敌情不明,地形复杂,那是黑石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们这样贸然冲进去,别说救人,自己填进去都不够。” 秦简同样神色焦急的劝说:“蒋队!军令如山!违抗军令私自行动,那是要上军事法庭的!你肩上扛着多少责任?你想想!嫂子她……” 提到黄初礼,秦简的声音哽了一下,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这恰恰是最刺痛蒋津年的地方。 蒋津年一言不发垂着眼眸,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音都浸透了无法言说的痛楚和决绝:“我的责任是什么?” 他说到这里,忽然抬手迅速摘下了象征着自己身份的臂章。 这个动作,如同一个信号,一个宣告。 “蒋队!”杨坚和秦简脸色顿变,杨坚下意识地再次去抓蒋津年的手臂,却被蒋津年一个干脆利落的侧身躲开。 蒋津年没有停顿,他看向杨坚和秦简,表现的是令人心悸的平静:“现在我不代表国家,不代表军人,我只代表我自己。” 他说到这里,呼吸更沉了几分:“如果我连我的妻子也没有能力保护,那又何谈保护别人。” 杨坚和李演对视一眼,劝阻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堵在喉咙里,只剩下沉重的无法呼吸的压抑。 就在这时,对讲机的声音忽然响起。 “蒋上尉,紧急呼叫!听到请回答!” 蒋津年腰间那个军用加密对讲机,忽然发出一阵嘈杂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频道里传来基地通讯兵急促的声音“刚刚接到一通绑走医疗队医生的武装分子电话,他他们指名要求提供全套野战外科手术设备,无菌包,麻醉剂,血浆,缝合线,指定送到秃鹫岩东侧三公里废弃信号塔,两小时内!否则人质就会受到危险。” “秃鹫岩东侧三公里!废弃信号塔!两小时!” 通讯兵急促到变调的声音,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蒋津年紧绷的神经上。每一个字都带着倒计时的死亡气息,重重砸进他血红的眼底。 没有半分迟疑,没有一丝犹豫! “收到!” 蒋津年压过了呼啸的风沙和心底汹涌的狂澜:“立刻准备,清单上所有设备,无菌手术包、麻醉剂、O型血浆、缝合线、止血钳、抗生素!按最高野战急救标准!三分钟内,我要看到所有东西装车完毕!” “是!上尉!” 频道瞬间被切换,基地内部人员跑动的嘈杂隐隐传来。 蒋津年阔步就要离开,就在他转身的时候,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和引擎粗的轰鸣,一辆越野急刹停在了蒋津年面前。 尘土瞬间飞扬,弥漫了视线。 驾驶座的车门被猛地推开,李演快速下车,他身上的作战服沾满了已经干涸的血迹。 那是牺牲战友刘洋的血。他脸色灰败,嘴唇干裂,额角带着撞击留下的青紫淤痕:“蒋队。” 他猛地抬手,用尽全身力气敬了一个军礼,手臂却在半空中无法抑制地剧烈抖动:“是我的错,是我没保护好黄医生,是我没发现埋伏,是我反应慢了!才让刘洋就在我眼前……” 巨大的悲痛哽住了他的喉咙,让他说不出一句话,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蒋津年的声音很低沉:“设备马上装车,你和我一起。” 他立马绕过李演,伸手就要去拉越野车的车门。 他必须立刻出发! 每一秒的耽误都会让黄初礼害怕。 “哥,带我一起去!求求你!带我去!” 孙雨薇也在这个时候从车上下来,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仰着头,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污迹:“他们抓走黄初礼的时候,我在车上,我听到了,他们需要医生!” 她语无伦次地说:“多带一个女人,一个看起来没什么威胁,还受了伤的女人,哥,他们肯定会放松警惕!我可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我可以帮黄初礼争取时间!求你了!带我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看着你们…” 孙雨薇的声音哽咽得说不下去,只剩下恐惧的哭泣和死死抓住蒋津年手臂的力气。 “那里很危险,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 蒋津年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余地,他不可能再让另一个无辜者,陷入危险。 “可是…” 孙雨薇还想争辩。 “没有可是!” 蒋津年断然打断,目光扫过匆匆将几个沉重密封箱抬上越野车后厢的几名士兵,看着他们箱子被迅速固定好。 “设备齐了!李演!”他出声提醒。 李演猛地挺直身体,下意识地应道:“是!” “上车!” 蒋津年一把拉开驾驶座车门,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是!” 李演抹了一把脸,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拉开副驾驶的门钻了进去。 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声响,蓄势待发。 蒋津年一只脚已经踏进驾驶室。 “蒋队!设备清单确认无误!血浆冷藏箱温度正常!” 一名军医跑过来,快速汇报。 蒋津年点了点头,目光最后扫过被秦简死死拉住,还在挣扎哭喊的孙雨薇,还有旁边神色复杂,欲言又止的杨坚。 他的目光依旧没有任何动摇,驱车快速离开。 京北国际机场,T3航站楼。 巨大的玻璃幕墙外,华灯初上,城市的喧嚣被隔音材料过滤得只剩下模糊的背景音。 傅远泽刚落地,英俊的脸上带着长途飞行后的淡淡倦意,习惯性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助理早已经等候在外面,看到他走出来,立马脸色难看的走上前,汇报情况:“傅总!出事了!黄小姐在撤离途中……被当地武装分子劫持了。” 第七十章初礼,相信我 “什么?!”傅远泽脸上的倦意瞬间僵住,猛地停下脚步,看着助理质问:“劫持?什么时候的事?具体情况!” “就在您飞机起飞后不久收到的消息,医疗队车队遭遇伏击,伤亡不明,黄小姐被单独掳走,对方身份不明,目的不明……”助理语速飞快,额头渗出汗珠:“驻守军方那边已经采取措施了。” 傅远泽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转身,阔步朝着机场出口相反的方向走去,嗓音低沉:“立刻安排最近的航班,回去!” “傅总!”助理快步追上去,拦住他的脚步几乎是扑上前一步,语气急迫:“那里太危险了,那是战区!武装冲突地带,您不好再冒一次险,而且……” “让开。”傅远泽的声音很沉。 “可是傅总!”助理神色凝重提醒他:“您忘了明天的会议了吗?那是我们打通整个欧洲高端医疗设备市场的关键,元首特使亲自出席,对方代表只认您,关系到我们未来五年的战略布局及傅总,您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 助理一口气将这些抛出来,让傅远泽不得不停下脚步。 他僵在原地,背影挺拔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绷。 玻璃幕墙外,城市的霓虹流光溢彩,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一半浸在光明里,一半隐在阴影中。 他不禁紧握的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停滞下来。 一边是黄初礼,另一边则是整个傅氏积累的基业和责任。 那沉默的几秒钟,他眼底的挣扎迅速消散,再次抬眸时,只剩下了一片幽深。 他缓缓,低声开口:“联系柏林方面,确认所有细节,一切按原定计划推进。” 说完,他转身往反方向离开,不再有任何犹豫,步伐沉稳有力。 助理无声地松了一口气,连忙跟上。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战争地带,废弃仓库深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刀疤头目被黄初礼一连串专业而致命的质问砸得有些发懵,脸上疤痕显得更加狰狞。 他显然不甘心被一个女人压制,眼神一厉,突然毫无征兆地一把掐住了黄初礼纤细的脖颈! 黄初礼的呼吸瞬间被扼断,强烈的窒息感让她眼前发黑,试图掰开他的手。 “想威胁我?”刀疤的脸凑近,另一只手猛地拔出腰间的手枪,却不是对着黄初礼,而是指向旁边一个同伴。 “看看这个!”刀疤脸让黄初礼被迫扭过头,正对着同伙的脸:“我现在就让你看看,耍花招的下场!” 他话音刚落,手中的枪就没有丝毫犹豫扣下扳机,一发子弹精准命中那个同伙的胸膛。 黄初礼脸色顿僵,清晰感知着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看见了吗?下一个,就是你!想试试吗?!” 听着刀疤脸的威胁,黄初礼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然而,就在她意识即将模糊的时候,耳畔仿若响起了蒋津年的声音。 “等我。” 一股更强大的求生本能让她用尽全身力气,吐出几个字:“杀了我,他立刻就死!就是你亲手……杀了,你的金主!” 这一句话让刀疤脸掐着她脖子的手,力道猛地一滞! 就在这时,行军床上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声音:“巴鲁,放……开她……” 是维克多! 刀疤巴鲁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维克多。 维克多那双湛蓝的眼睛,尽管虚弱涣散,却依旧带着一种属于上位者的冰冷压力,正沉沉地落在他身上。 “大老板……”巴鲁不甘地叫了他一声,但面对维克多无声的注视,他最终还是泄了气。 掐着黄初礼脖子的手猛地松开,将她狠狠推倒在地。 “咳!”黄初礼摔在地上,眼泪生理性地涌出,颈间留下清晰的青紫指痕,更是火辣辣地疼。 “晦气!”巴鲁烦躁地低骂着,用当地方言对旁边几个同伙抱怨:“早知道劫个这么麻烦又漂亮的女医生干什么?耽误事!直接找个老头医生多好!现在好了,一堆破要求,麻烦得要死!” 同伙们面面相觑,却都不敢说话。 黄初礼心有余悸剧烈地喘息着,艰难地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行军床上的男人。 他此刻也在看着她,那双深邃的蓝眼睛里,除了剧痛带来的生理性模糊,还有着浓重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她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情绪,在巴鲁等人不耐烦的注视下,吃力站起来,极其忐忑地再次走到维克多的行军床边。 维克多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昏黄摇曳的灯光下,尽管她脸上沾着尘土血渍,发丝凌乱,却依旧掩不住她骨子里的那份倔强。 精致的五官在狼狈中反而透出一种脆弱美感,让他莫名觉得有几分熟悉。 “你……”维克多的声音依旧微弱沙哑,带着浓重的异国口音:“认识我?” 他的目光定定落在她脸上,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任何一丝伪装的破绽。 黄初礼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强迫自己迎上那双探究的蓝眼睛,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回答:“不认识。” 她微微偏过头,避开了他过于直接的逼视:“我认识的那个人应该已经死了。” 维克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 只不过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让他此刻只剩下了求生的本能。 “医生。”他看着她,声音更轻了,带着一种近乎虚弱的坦诚:“你会救我的,对吗?” 这句话,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一种带着死亡威胁的,不容拒绝的确认。 黄初礼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就在仓库气氛再次紧张起来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躁动声。 “巴鲁!外面有动静!”仓库门口负责警戒的一个匪徒跑进来,声音带着明显的惊惶:“有车,灯光很强,速度很快,是冲着我们这里来的!” 仓库内紧绷的气氛瞬间被引爆! “什么?!”刀疤巴鲁猛地转头,一把拿起起放在旁边的改装的步枪,哗啦一声拉上枪栓,动作迅猛而充满杀意:“多少人?什么车?” “看不清!只有一辆越野车!但那架势像是华国军方的车!” 警戒的匪徒声音有些发抖:“开得太猛了!根本不管地形!” 华国军人! 瞬间让仓库里所有的武装分子都紧张起来。 “都没说具体位置,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巴鲁现在心里也升起一阵忐忑,他太清楚华国那些特种部队的厉害了,不仅神出鬼没,还有勇有谋,并且配备的设备也都是他们从没有见过的先进设备! 巴鲁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原本以为凭借黑石谷的复杂地形和隐蔽性,至少能拖延对方就好,没想到对方来得如此之快,还如此之精准! 而且只来了一辆车,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还是有恃无恐?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猛地看向黄初礼,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是不是你?!搞了什么鬼?!” 黄初礼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缓缓放下,冷冷看向他,用英文骂了一个字:“Fool。” “闭嘴!”巴鲁暴躁地低吼,他此刻也没心思细究了,外面的威胁迫在眉睫:“都给我打起精神!守住门口!阿杰,先送大老板离开。” 他快速下达着混乱的命令,同时大步冲向仓库那扇锈迹斑斑的铁皮大门,透过门缝紧张地向外张望。 巴鲁刚透过门缝瞥见那两道急速逼近得光束,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轰”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那扇沉重的铁皮大门被撞开,一辆军用越野轰然冲入了仓库内部! 强光带来的短暂致盲中,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在越野车尚未完全停稳的瞬间,已经迅速从驾驶座侧跃而出。 蒋津年身体在落地的刹那已完成了战术规避动作,侧身屈膝,重心下沉,右手迅速拿出腰侧枪套! 拔枪、上膛、据枪瞄准,三个动作一气呵成,瞬间锁定了刚刚狼狈地从地上爬起的巴鲁。 “别动!”蒋津年看出巴鲁的动作,用英文冷声警告。 仓库深处,黄初礼的心脏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所有的喧嚣恐惧、疼痛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她的此刻眼里只剩下了不远处的蒋津年,安心感让她眼中蓄积的泪水终于没有再忍住滑落。 巴鲁被强光刺得眼泪直流,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就看到那个华国军官已经用枪口锁定了自己!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迅速把枪指向黄初礼,在看到蒋津年神色微顿的一瞬,快速上前把黄初礼用力拽到怀里。 另一只手上的用枪口重重地压在了她的太阳穴上。 “别动!”巴鲁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整个人缩在黄初礼身后,将她挡在自己身前,只露出一双眼睛,朝着蒋津年低吼:“放下枪!退后!不然我现在就让她去死!” 他因极度的恐惧和疯狂,手臂剧烈地颤抖着,压在黄初礼太阳穴上的枪口也随之晃动,让黄初礼不禁发痛。 仓库里剩下的匪徒也如梦初醒,纷纷将枪口指向了蒋津年。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 黄初礼被迫昂着头,身体因为剧痛和窒息感而微微颤抖,太阳穴被坚硬的枪口顶得生疼。 然而,她的脸上却始终没有出现巴鲁期望看到的崩溃和恐惧。 黄初礼目光,越过所有的危险,坚定地落在了蒋津年的脸上。 蒋津年的枪口同样很稳地指向巴鲁露出的那半张脸,目光专注凝视着巴鲁。 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他缓缓抬起手,像是调整了下耳麦,心中计算着子弹的速度。 做完这一切,他的目光才牢牢地锁定黄初礼的双眼。 他的声音不高,却很稳,清晰地传入黄初礼的耳中:“初礼,看着我。 蒋津年与她视线相对,缓缓安抚她:“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黄初礼的瞳孔微微一缩,在他的注视下,轻轻点了点头,对他是无条件的信任。 “闭眼。” 这两个字,如同最后的指令,清晰而平静。 黄初礼同样没有丝毫犹豫! 在听到“闭眼”的瞬间,她的眼睛下意识紧紧闭上,将自己的生命完全交付给他。 就在她眼帘彻底闭合的同一刹那!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瞬间打破了仓库凝固的空气! 子弹几乎是擦着黄初礼额角飞扬的发丝,瞬间贯穿了巴鲁的太阳穴! 时间在这一刻仿若被定格。 巴鲁那双因极度恐惧和疯狂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放大。 而他瞳孔深处最后映出的,是蒋津年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眸。 他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动作,就再也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了。 一股温热的,带着浓烈铁锈腥气的液体,猛地喷溅在黄初礼紧闭的脸颊和脖颈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巴鲁揪着她头发的手瞬间脱力,沉重的身体向后仰倒,重重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他手中的步枪也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枪声的余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嗡嗡回荡。 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片寂静中。 下一秒,没了主心骨的几个武装分子瞬间慌乱。 蒋津年眸色不变警告:“缴枪不杀。” 那几个武装分子纷纷对视一眼,又看着已经倒在地上彻底没了呼吸的巴鲁,想要反抗但看着蒋津年冷沉的眼睛,还是犹豫着放下了手中的***。 其中有一个人紧张用磕磕绊绊的英文,指着手臂想象着国家臂章的位置说:“华……华国军人,不能随便杀我们!” 蒋津年抬眸看向说话那人,指了指自己一片空白的臂章,嗓音没有丝毫波澜,一字一句道:“看清楚,我现在代表的是我自己,无关任何国家立场。” 第七十一章为了黄初礼放弃一切,值吗? 仓库内弥漫着硝烟、血腥和死寂。 巴鲁的尸体倒在地上,额角的弹孔汩汩流出暗红的液体,那双曾充满暴戾的眼睛正空洞地瞪着布满蛛网的天花板。 剩下的武装分子,在蒋津年那句缴枪不杀和巴鲁瞬间毙命的震慑下,早已失去了反抗的意志。 那个试图用“不能随便杀”来争取生路的匪徒,看着蒋津年幽深的眼睛,最后一点侥幸也烟消云散。 “哐当…哐当…” 几把****,手枪被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几个匪徒脸色灰败,双手抱头,瑟瑟发抖地蹲了下去。 蒋津年的枪口依旧平稳,目光谨慎地扫过投降的几人,确认没有威胁后,才阔步走向黄初礼。 “初礼!”他的声音低沉急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黄初礼还保持着闭眼的姿势,浓密的长睫剧烈颤抖着,脸颊和颈侧沾染着巴鲁的血液。 听到他靠近的声音,她才猛地睁开眼,那双因恐惧和窒息而泛红的眼眸,定定落在他脸上,忘记了所有反应。 “没事了,有我在。”蒋津年用力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此刻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而她颈间那道触目惊心的青紫指痕更是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一手环抱着她,另一只手迅速而仔细地检查她身上是否有其他伤口,动作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却又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温柔。 “不怕了,我来了。”他一遍遍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冰冷的耳廓,带来一丝真实的安全感:“初礼,有我在。” 黄初礼的脸深深埋在他坚实温热的胸膛,闻着鼻息是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才,让她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松懈。 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浸湿了他胸前的作战服,同样紧紧抱着他,低低啜泣宣泄着心底的恐惧和委屈。 “维克多…” 等到情绪渐渐平稳一些后,黄初礼猛地想起刚才的男人,从他怀里抬头,看向行军床的方向,那里已经空无人烟…… “维克多?”蒋津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疑惑地问。 “嗯。”黄初礼轻点了点头,和他说清楚了事情经过:“他应该是他们这伙人的头目。” 蒋津年眉头紧拧,递给李演一个眼神,李演无声点了下头,也在这时对讲机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后续部队马上就到,没有上面指示,不能做任何决定。” 听着对讲机响起的声音,蒋津年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等待后续部队赶来后,就打横抱起黄初礼,抱着她阔步走向那辆军用越野车。 他小心地将她放在副驾驶座上,动作轻柔地替她系好安全带,手指无意间擦过她颈侧的伤痕,感受到她细微的瑟缩,眼神微不可察沉了几分。 默了几秒,他才压下眸底翻涌的情绪,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启动越野车利落地倒出破败的仓库,驶入茫茫夜色之中。 车子在崎岖颠簸的山路上疾驰着,只有明亮的车灯映照着前方的路况。 车内一片安静,只有引擎的轰鸣和轮胎摩擦碎石的声音。 黄初礼蜷缩在座椅里,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空旷景象,身体依旧残留着被扼住喉咙的窒息感和枪口顶在太阳穴的冰冷触感,让她心有余悸。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危险的恐惧。 蒋津年紧握着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眼角的余光每次扫过她苍白的脸色,呼吸就不受控的沉了几分。 车子没有朝着营地方向开,而是朝着荒野驶去,直到植被渐渐稀疏,不知道开了多久,蒋津年终于将车停在了一处背风的巨大岩石后面,熄灭了引擎。 引擎声消失的瞬间,一种近乎真空的寂静笼罩下来,只有远处隐约的风声。 “下车。”他低声说,声音有些沙哑。 黄初礼听话地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一阵冷冽的气息一瞬袭来,让她不由打了个寒颤,却也奇异地让她混乱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她跟着蒋津年绕过岩石,眼前的景象,一瞬让她忘记了恐惧,忘记了所有的一切。 天幕,是深邃无边的墨蓝色,而在这浩瀚的天空上,正上飘扬着浪漫的极光景象。 绿色流动的光幕从地平线的一端升腾而起,摇曳着横贯整个天际,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黄初礼仰着头,不由怔怔看出了神,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极光,漂亮又震撼。 微风轻轻吹扬她脸边的长发,她目不转睛注视着眼前的美景,轻轻扬起一抹笑,由心感叹:“这里真漂亮。” 蒋津年站在她身边,视线定定落在她脸上,莹莹的光辉勾勒着她精致的侧脸轮廓,她转目看向他时,一双灵动的眼睛很是勾人。 一股汹涌的情感冲破了他所有的克制和顾虑。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在一瞬停滞。 极光在他们头顶无声地流淌变幻,成为这寂静中唯一的背景。 情不自禁的暧昧气氛在两人之间逐渐蔓延…… 蒋津年垂目凝视着她,慢慢抬起手,带着薄茧的指腹轻柔地抚上她颈间的淤痕,动作小心又温柔。 他的指尖冰凉,却在她皮肤上点燃了微小的火焰。 黄初礼的心跳骤然失序,她看着他深邃黑眸里面映着流动的极光,也清晰地映着她自己。 所有的委屈恐惧、和依赖在这一刻像是找到了唯一的出口,在他缓缓垂首的时候,轻轻闭上了眼睛。 蒋津年低下头,薄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动作温柔的吻上她的唇,然后又疼惜的慢慢吻去她脸颊上泪痕。 最后,带着压抑到极限的渴望,重新覆上了她柔软的唇。 这个吻,起初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当感受到她生疏却又坚定的回应时,瞬间点燃了他压抑已久的情欲。 蒋津年猛地收紧手臂,将她纤细的身体紧紧抱进怀里,与她唇齿间的纠缠变得激烈而深入,像是要通过这种方式确认她的存在,驱散他心中的所有恐慌。 没多长时间,黄初礼就完全沉溺在了他灼热的气息里,双手无意识地攀上他宽阔的背脊,隔着作战服感受着他紧绷的肌肉和滚烫的体温。 所有的恐惧,在这个吻里被逐渐遗忘融化。 安静浪漫的景象下,只剩下了他们彼此急促的呼吸,狂乱的心跳,以及头顶那无声流淌、见证一切的瑰丽极光。 气氛在无声中急剧升温,暧昧的因子在冰冷的空气中疯狂滋长。 他灼热的大手带着薄茧,隔着薄薄的衣物,在她背上留下滚烫的轨迹,带着一种强烈的探索。 黄初次的身体微微颤抖,他每一次的触碰都像点燃一簇微小的火焰,最终燎原成无法抑制的情潮。 蒋津年慢慢放开她,轻喘着气息,与她额头相抵,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眸,呼吸一沉,猛地将她抱起,走向那辆越野车。 后座的空间被他迅速清理出来,铺上了厚厚的军用毯子。 极光透过车窗,在狭窄的空间内投下淡淡的光影,在他们之间交缠流淌。 蒋津年单手轻抚上她的脸,垂首再次吻上她的唇,之后的一切的发生都顺理成章…… 他的动作时而急切,时而又温柔,黄初礼在他身下融化,所有的坚强在绝对的亲密面前土崩瓦解。 极致的欢愉交织,化作破碎的呜咽和难以抑制的颤抖,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到一定顶点时,实在忍不住就会咬在他的颈窝处,娇声求饶。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切悸动才彻底结束,车内只剩下两人交织在一起的,渐渐平复的喘息声。 极光依旧在车窗外无声地演绎,柔和的光芒透过车窗洒在他们相拥的身影上。 蒋津年紧紧抱着黄初礼,将她娇小的身体完全纳入自己怀中,用毯子仔细地裹好两人。 他的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发顶,手臂环着她的腰,沉默了片刻,他低沉沙哑的声音才在她头顶响起,带着浓重的愧疚:“对不起,初礼…” 他说到这里,声音哽了一下,才继续自责地说:“都是我来晚,才让你经历这,让你受伤…” 蒋津年一边说,一边用指尖轻轻抚着她颈间那刺目的淤青。 作为军人,他没能保护好她,而同样作为一个丈夫,他让自己的妻子身陷险境,一起打都是他的错。 “不怪你……”黄初礼在他怀里轻轻摇头,脸颊贴着他汗湿的胸膛,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那是此刻最令人安心的声音。 她的声音带着情事后的娇柔:“真的不怪你,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我知道你一定会找到我…” 蒋津年大手一遍遍轻抚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低低出声,和她保证:“初礼,以后一定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黄初次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轻轻点头:“嗯,我相信你。” 当蒋津年带着黄初礼回到驻地时,天已蒙蒙亮,营地灯火通明,气氛却异常凝重。 黄初礼被早已等候的医疗队迅速接走,进行详细的身体检查和心理干预。 蒋津年则被直接带到了指挥中心。 厚重的门在他身后关上。 宽敞的房间里,只有他的直属上级,战区特种作战大队大队长陈铮,以及一位来自更高指挥部的陌生面孔,肩章上的将星昭示着其身份。 陈铮脸色铁青盯着蒋津年,那位将军则面无表情,眼神深邃,带着审视的压力。 “蒋津年!”陈铮的声音压抑着的怒火:“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擅自脱离预定任务区域!单枪匹马闯入高危地带!在没有明确授权和确保绝对安全的情况下,贸然开枪击毙关键目标!你知不知道巴鲁是当地几股武装势力之间的重要联络人?知不知道他背后可能牵扯到更复杂的国际关系?!” 蒋津年站得笔直,军姿无可挑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坦然。 他沉默着,任由陈峥斥责。 “说话!”陈铮猛地一拍桌子。 “报告陈队!”蒋津年的声音沉稳有力:“情况紧急,人质生命受到直接威胁,匪首巴鲁持枪挟持人质,随时可能开枪,我判断,只有立即击毙,才能确保人质绝对安全,所以当时没有时间等待命令或支援。” “判断?!你的判断就是无视纪律!无视大局!”陈铮怒不可遏:“现在当地政府揪着不放!说我们的人越境执法,擅自杀害了他们的公民!要求我们给出交代!外交压力已经压到上面了!你告诉我,这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房间里的气氛紧张的几乎让人喘不上气。 蒋津年依旧挺直脊背,目光平视前方,没有丝毫闪躲。 他深吸一口气,清晰地说道:“一切后果,由我个人承担。” 这句话说的掷地有声。 陈铮却被气得胸口起伏,看了眼身旁的这位将军,指着他,一时竟说不出话:“你!” 那位一直沉默的将军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十足的压迫感:“个人承担?蒋上尉,你告诉我,你怎么承担?包括现在褪去所有军衔,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也心甘情愿是吗?” 褪去军装这几个字,让蒋津年挺拔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这身军装,是早已融入他的骨血,是他的信仰,是他的生命。 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挣扎瞬间掠过他的眼底,但很快被更深沉的决然取代。 但为了黄初礼,他无悔。 蒋津年张了张嘴,下定决心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却被猛地打断。 “够了!”陈铮猛地打断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太了解蒋津年了,从他眼中看到了那份无悔的决绝,这让他又痛又怒。 “蒋津年!”陈铮厉声道:“目无组织纪律,擅自行事,造成恶劣影响!现在,我命令你,立刻去禁闭室!没有命令,不许出来!给我好好反省,滚!” 最后那个“滚”字,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痛心。 蒋津年紧紧的身体慢慢松懈,特意多看了陈铮一眼,才对着他们两个人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转身,大步走出了指挥中心,走向营地角落那间象征着惩戒的禁闭室…… 医疗帐篷内。 黄初礼接受了全面的检查,身体并无大碍,李演在她旁边陪同。 迟迟没有等到蒋津年过来,她不禁担忧地问:“蒋津年呢?” 第七十二章事态的严重性! 李演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蒋队他…被陈队叫走了,这次他应该有点麻烦。” 这次的冲动,他当然清楚会是什么结果。 “麻烦?什么麻烦?”黄初礼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是因为救我吗?还是因为…他杀了那个头目?” “唉,具体我也不清楚,但听说上面很生气,当地政府也在施压…”李演含糊其辞,不想让她太担心:“嫂子,你先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最重要,蒋队扛得住。” 李演的含糊和欲言又止,反而让黄初礼更加不安。 她猛地掀开被子就要下床:“不行,我要去找你们上级,事情不是那样的!巴鲁当时要杀我!蒋津年是为了救我!他不能受处分!” “嫂子,你冷静点!”李演吓了一跳,连忙按住她:“你现在去有什么用?上面正在气头上!而且纪律就是纪律,蒋队他确实是…” “是什么?!是他救了我的命!”黄初礼情绪激动起来,声音带着哭腔:“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被杀掉才算遵守纪律吗?我要去解释清楚!” 她挣脱李演的手,执意要往外走。 巨大的担忧对蒋津年处境的恐惧,以及连日来积累的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疲惫,像潮水般猛烈地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 就在这时,帐篷的门帘被掀开,一个负责警卫的士兵探头进来:“首长那边问黄医生的情况怎么样了?还有…” 士兵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刚刚还激动地要往外冲的黄初礼,身体猛地一僵!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眼前忽然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士兵的声音变得遥远而不真切,脚步顿在了原地。 “嫂子!”李演最先发现不对,惊呼出声。 黄初礼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下一秒,她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的力气被瞬间抽空,双腿一软,整个人就无力毫无征兆地向前栽倒下去! “嫂子!” “医生!快来人!有人晕倒了!”李演朝着帐篷外声嘶力竭地吼。 外面很快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医疗队上手,帐篷内气氛瞬间凝重到了极点。 李演被挤到一边,看着医生们紧张地忙碌,听着仪器发出单调的“滴滴”声,再想到蒋津年此刻的处境,只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眼神焦急地望向指挥中心的方向。 与此同时,指挥中心的氛围比医疗帐篷更加压抑。 陈铮面色铁青地站在地图前,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风暴。 那位肩扛将星的将军坐在主位上,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敲在陈铮的心上。 “冲动!鲁莽!无组织无纪律到了极点!”将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严:“巴鲁的身份有多敏感你不知道?他是几股地方武装和境外势力之间的重要势力,他手里掌握的情报,对我们摸清整个区域的地下网络至关重要!现在好了,人死了,线索断了!当地政府揪着我们越境执法,擅杀公民的由头不放,外交压力像山一样压下来!蒋津年他以为自己是谁?!” 陈铮深吸一口气,试图辩解,声音艰涩:“首长,当时情况确实万分危急,黄医生被巴鲁用枪顶着太阳穴,随时可能……” “危急?”将军猛地打断他,锐利的目光直刺陈铮:“战场上哪一刻不危急?就因为人质是他的妻子,他就可以无视命令,无视大局,无视可能引发的国际争端?陈铮,你是他的上级领导,你告诉我,军人的天职是什么?是不是服从命令,维护国家利益?!” “保护妻子和维护国家利益并不冲突!”陈铮猛地抬头,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悲愤和坚持:“首长!蒋津年他立过多少功,执行过多少九死一生的任务,您比谁都清楚!他今天冲进去,不是为了逞英雄,是为了救他的妻子!那是他合法的妻子!一个刚刚在战区为伤员拼过命,自己却差点死在暴徒手里的医生!保护自己的妻子,一个在战区为和平事业服务的无辜公民,这难道也违背了军人的天职吗?!” 将军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住了,深邃的目光审视着陈铮,似乎在衡量他话语里的分量和情感。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就在这时,指挥中心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年轻的通讯兵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甚至忘了敬礼,声音急促地报告: “报告首长!报告大队长!蒋……蒋上尉他……他强行闯出禁闭室了!” “什么?!”陈铮和将军同时变色。 “怎么回事?!”陈铮厉声喝问。 “看守的士兵说,蒋上尉听到黄医生忽然昏迷,情绪就变得非常激动,反复要求出来,说是必须立刻见到黄医生,看守按规定拒绝后,他……他直接强行闯出了禁闭室,士兵们不敢开枪,也拦不住他,他已经朝着医疗队的方向冲过去了!” “胡闹!简直是无法无天!”将军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震怒:“陈铮!看看你带的好兵!擅杀目标在前,现在又暴力违抗禁闭命令!他眼里还有没有军纪?还有没有组织?!这种兵,战区容不下他!立刻准备手续,遣返!回他的原籍军区去!后续纪律处分,等报告上去再说!” “首长!” 陈铮心头剧震,遣返两个字像重锤砸在他心上,这意味着蒋津年将彻底失去在特种作战序列的未来,所有积累的功勋、晋升的通道都将化为泡影,甚至可能面临更严厉的审查和降级。 “他只是一时情急!黄医生是他的妻子,他担心……” “情急?担心?”将军冷冷地打断他:“如果每个军人遇到家人有难,都像他这样情急,部队还怎么打仗?国家还要纪律做什么?!执行命令!立刻安排,明天就送他走!” 陈铮牙关紧咬,看着将军不容置疑的神情,知道此刻再多辩解也无用。 他挺直脊背,重重地敬了一个礼,声音沉重:“是!首长!” 说完这句,他转身步伐沉重地走出指挥中心,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立刻找到蒋津年,阻止他再做出更出格的事情。 医疗帐篷内。 黄初礼已经平静下来,但依旧昏迷着,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覆着冷毛巾。 医生初步判断是极度惊吓、脱力加上颈部的创伤引发了应激性昏厥和低血压,需要静养观察。 也在这时,帐篷帘子被猛地掀开,蒋津年阔步走了进来,他身上还穿着那身沾满尘土的作战服,指关节处有明显的破皮和血迹。 “初礼!”他阔步冲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抚上她冰凉的脸颊,感受到她平稳的气息,紧绷到极限的身体才猛地一松。 “蒋队……”李演看着他这副样子,喉头哽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医生定了定神,上前低声汇报情况:“蒋上尉,黄医生是过度应激和体力透支导致的昏厥,生命体征暂时平稳,颈部的伤需要观察,没有发现其他严重伤势,让她好好休息。” 蒋津年缓缓抬起头,眼底的血色未退,但那份骇人的戾气已经收敛,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后怕。 他哑着嗓子,对医生和李演低声道:“谢谢,让我陪她一会儿。” 他的声音几分恳求。 医生和李演对视一眼,默默退开几步,给他留出空间。 蒋津年紧紧握着黄初礼冰凉的手,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沉睡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和颈间刺目的淤青。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帐篷里只剩下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和他压抑的呼吸,此刻他的脑海里思绪纷乱。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轻轻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细心地掖好被角,在心中做好决定,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黄初礼,转身坚定地走出了医疗帐篷。 “蒋队!”李演连忙追出去。 蒋津年头也没回,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我去指挥部。” 当蒋津年重新出现在指挥中心门口时,陈铮正好脸色阴沉地走出来,准备去找他。 两人在门口撞了个正着。 “蒋津年!”陈铮看到他,怒火瞬间又涌了上来:“你……” “报告大队长!”蒋津年打断他,站得笔直,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清晰而冷静:“我自愿申请,立刻遣返京北军区,放弃所有在此次任务序列中的后续晋升资格及待定功勋评定。” 他语速平稳又坚定。 陈铮所有责骂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他死死地盯着蒋津年,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兵。 他看到了蒋津年眼中那份不容动摇的平静,也看到了平静之下深埋的痛苦。 “你……你说什么?”陈铮语气多了几分复杂:“放弃?遣返?蒋津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过去所有的努力,流的血,受的伤,换来的荣誉和位置,全都完了!你他妈给我清醒一点!” “我很清醒,大队长。”蒋津年放下敬礼的手,目光坦然地看着陈铮:“我违反了纪律,造成了严重后果,理应承担处分,遣返,放弃晋升,是我能想到最快平息事态、减少对部队影响的方式。” “放屁!”陈铮气得爆了粗口,一把揪住蒋津年的衣领,将他狠狠推到旁边的墙壁上,压低的声音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痛心疾首:“为了一个女人,你就把自己彻底毁了?!值得吗?啊?!你忘了你当初为什么来当兵?忘了你肩膀上扛的责任了?!” “我没有忘!”蒋津年直视着陈铮通红的眼睛,眼底压抑的情感在此刻强烈翻涌:“大队长,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楚我肩上的责任!我是军人,我理性守护国家,守护和平!但黄初礼,她是我合法的妻子!就在几个小时前,她被暴徒掐着脖子,用枪顶着脑袋!而我,就在门外!”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压出来:“那一刻,我的身份只有一个,我是她的丈夫!如果我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而无动于衷,那我穿上这身军装的意义又在哪里?!再来一次,哪怕一百次,我的选择都不会变!击毙巴鲁,我不后悔!闯禁闭室,我也不后悔!” 陈铮揪着他衣领的手,力道慢慢松了。 他看着蒋津年眼中那份近乎痛苦的坚定,又看着他指关节上的血迹,所有的怒火都化作了沉重的无力感和一丝理解。 “糊涂啊……”陈铮松开手,重重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首长已经下了命令,明天就送你走?” “现在知道了。”蒋津年整理了一下被扯皱的衣领,语气恢复平静:“这样最好。” “好个屁!”陈铮瞪着他:“你给我听着,事情还没到完全无法挽回的地步!巴鲁是武装分子,挟持杀害医疗人员是事实,国际舆论并非完全站在他们那边,外交还在进行!你现在给我老老实实待着,哪儿也别去,更别给我再犯浑!首相那里……我去想办法!记住,别再冲动!” 他指着蒋津年的鼻子,几乎是吼出来的,说完这一句,又重重在他肩膀上砸了一拳。 蒋津年看着陈铮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维护,喉结滚动了一下。 片刻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再次挺直脊背,对着陈铮,敬了一个无比郑重的军礼:“多谢大队长!” 陈铮烦躁地挥挥手:“滚!滚回医疗队去看着你心心念念的媳妇儿!别在我眼前晃悠,看着就心烦!” “是!”蒋津年干脆转身离开。 陈铮盯着他的背影,没由拧眉骂了句:“还真是有了老婆,忘了师傅。” 既然他没法儿做蒋津年的工作,那就只能把矛头指向那位黄医生了…… 第七十三章她的不告而别 夜幕低垂,营地的灯光在荒原上显得格外孤寂。 医疗帐篷内,只有一盏小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黄初礼依旧在沉睡,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脸上的血色也恢复了一些。 蒋津年静静地坐在她的床边,高挺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他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看着她,眼底带着疼惜和愧疚,轻轻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触碰一下她颈间那片青紫的边缘,仿佛这样就能抚平她所受的伤害。 时间在静谧中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病床上的黄初礼眼睫微微颤动了几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先是模糊一片,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目光缓缓移动,最终定格在床边那个熟悉而坚毅的轮廓上。 “……蒋津年?”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刚醒来的虚弱。 “我在。”蒋津年立刻倾身向前,大手包裹住她微凉的手,嗓音很温柔:“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黄初礼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布满的红血丝,昏迷前那巨大的恐慌和无助感瞬间回笼,紧接着是更深的愧疚。 “我没事了。”黄初礼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眼泪却先一步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蒋津年,对不起,都怪我……是我连累了你,我听到李演说,上面要处分你……是不是很严重?”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自责。 “没事。”蒋津年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的泪水,语气坚定而温柔:“没有连累,保护你,是我应该做的,也是我必须做的,你没事,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 “没有可是。”蒋津年打断她,将她抱在怀里,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下:“听我说初礼,事情可能会有些变化,我们可能要提前回京北了。” 黄初礼的眼泪停住了,她怔怔地看着他:“回京北?是因为我……对吗?” “都有。”蒋津年没有隐瞒,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她:“处分是免不了的,但大队长在尽力周旋,最坏的结果,可能就是调回京北军区,这样也好。”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黄初礼还是看到了他眼底的微不可察的波动。 黄初礼垂下眼眸,默了片刻,才愧疚地问:“这次回京北,对你后续的所有会有影响吗?” 蒋津年静静注视她,没有回答。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她看出了他为了安抚她而刻意淡化的沉重代价。 她不想看到,他为了他放弃自己为之奋斗多年的特种部队生涯,放弃触手可及的晋升和荣誉。 “对不起……”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黄初礼最终只化作这三个字,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傻不傻。”蒋津年轻轻叹息,将她拥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坚实的胸膛上,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我们之间,永远不需要说对不起,只要你平安,我的选择就值得。” 蒋津年的怀抱坚实而温暖,将她紧紧包裹。 这份安全感暂时抚平了她内心的不安,让她很快在他怀中沉沉睡去,只是眉头依旧微微蹙着,仿佛在梦中也不得安宁。 确定她呼吸平稳后,蒋津年才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回病床,细致地掖好被角。 心中的愧疚压得他几乎窒息。 他清楚自己那一枪击毙巴鲁,不仅仅是救下了她的命,也亲手斩断了一条重要的情报线索,更引爆了一场棘手的外交风波。 他更明白,自己强行闯出禁闭室的举动,在军队里是何等严重的错误。 身上的这份责任早已融入他的骨血,是他的信仰,放弃它,无异于放弃过去的所有。 可为了她,他无怨无悔。 自愿申请遣返,放弃晋升资格,并非冲动,而是他在权衡了所有后果,唯一能想到的最快平息事态、减少对部队拖累的方式。 他宁愿背负所有的责难和代价,也不愿再让她因自己而承受任何一丝额外的压力和审视。 帐篷外传来刻意压低的脚步声,是李演的声音:“蒋队,陈队让你立刻去找他一趟。” 蒋津年目光一凝,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沉睡的黄初礼,才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作战服,挺直脊背,恢复了军人冷硬沉静的阔步走了出去。 黄初礼醒来时,帐篷里只有她一个人。 窗外天色已近破晓,蒙蒙的灰白光线透进来,映着帐篷顶部的帆布纹路。 安静的环境里,她脑海里不自禁浮现起李演那含糊其辞的话语。 “上面很生气,当地政府也在施压,蒋队扛得住……” 这一夜,黄初礼在病床上辗转反侧,身体的虚弱和颈部的疼痛远不及内心的煎熬。 她睁着眼睛,望着帐篷顶的黑暗,脑海里反复上演着仓库的恐怖片段,然后是蒋津年抱着她走向越野车时紧绷的下颌线,是他在极光下吻去她泪水时微颤的唇,是他在激情中滚烫的汗水…… 她真的做不到看着他为了自己毁掉一切。 天光微亮时,一个念头在她心中变得无比清晰和坚定。 她离开战区,离开他身边,只有她消失,不再成为他的软肋和麻烦,事情才会得到转机。 就在黄初礼掀开帐篷帘子的时候,抬眼就看到陈铮正站在外面不远处,面色凝重地看着她,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他身后还跟着两名神情严肃的军官。 “黄医生,醒了?感觉怎么样?”陈铮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但眼神锐利有力。 黄初礼心中一紧,强自镇定地点点头:“陈队长,我好多了,我……正想去找您。” 陈铮微微颔首,做了个手势:“那正好,我们谈谈。” 他没有带她去指挥中心,而是走向旁边一个相对僻静,临时用作军官休息的小帐篷。 帐篷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行军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陈铮示意黄初礼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另外两名军官则守在门口。 “黄医生。”陈铮开门见山,语气沉重:“蒋津年的情况,想必你已经有所了解,我也不瞒你,非常非常严重。” 黄初礼的心瞬间提起,双手在膝盖上紧紧交握,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他擅自行动,击毙关键目标巴鲁,断了重要的情报链,引发了严重的外交纠纷,这还不算完,昨晚他又强行闯出禁闭室,这是公然违抗命令,性质极其恶劣!战区最高指挥部已经震怒,遣返原籍军区,接受严厉纪律审查和处分,几乎已成定局。” 陈铮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重锤,敲在黄初礼心上:“他肩上这身军装,很可能保不住了,他过去所有的功勋、荣誉,未来的前途,全都完了。” 黄初礼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被她死死忍住。 陈铮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带着一种审视和深沉的无奈:“黄医生,我理解你和津年的感情,他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兵,看到他这样,我比谁都痛心,但军纪如山,他犯的错,桩桩件件,证据确凿,影响极坏!上面必须给各方面一个交代!”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而后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迫人的压力:“现在,唯一能稍微减轻他罪责,或许能争取一线转机余地的……就是理清事件的根源,巴鲁挟持你,是直接导致蒋津年失控开枪的诱因,如果你能证明蒋津年是在你生命受到绝对威胁的情况下,出于别无选择才开枪,情况或许会有所不同。” 黄初礼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急切地问:“陈队长,您的意思是……如果,如果责任在我?如果是我自己不小心,是我连累了整个行动,是我逼得蒋津年不得不开枪救我?如果我把所有的错都承担下来,公开承认是我的责任,那……蒋津年是不是就会没事了?他是不是就不用被遣返,不用受那么重的处分了?”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带着孤注一掷的期盼。 陈铮沉默地看着她,眼神复杂难辨。 他没有直接回答,但沉默已经给了黄初礼答案。 “我明白了。”黄初礼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泪水终于滑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陈队长,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是我擅自行动,是我警惕性不够被匪徒掳走,是我成了他们要挟蒋津年的人质,才逼得他为了保护我不得不违反纪律开枪,所有后果,由我一人承担!我会写一份详细的说明,向指挥部,向当地政府,向所有人道歉,只要能减轻蒋津年的处分,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的语气很坚定,让陈铮倒有些意外,他还以为今天的谈判会有很多曲折,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的女人,他心中多了几分五味杂陈。 沉默几许,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黄医生,你的主动担责,确实是最快平息各方怒火,为蒋津年争取宽大处理的唯一途径,我会立刻安排你见负责处理此事的首长。” 会面安排在指挥中心旁边一个更小的临时办公室。 那位肩扛将星的将军坐在办公桌后,神情威严而疲惫。 陈铮简单介绍了黄初礼的意愿。 将军沉稳的目光落在黄初礼身上,毫不掩饰审视着她。 黄初礼挺直脊背,不躲不避清晰条理分明地陈述了自己的错误:“首长,是我个人的错,无关于任何他人。” 办公室里的空气凝重到几乎快要令人窒息。 “黄医生。”将军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首先,我必须感谢你在战区这段时间的无私奉献和救死扶伤,你的勇气和专业精神,值得我们所有人尊敬。” 黄初礼的心微微一颤,知道这只是铺垫。 果然,将军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为沉重:“但是,你也看到了,因为你个人的遭遇,引发了一系列极其严重的连锁反应,蒋津年上尉,作为一名优秀的特战军官,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这错误直接损害了国家利益和我军的声誉,纪律的尊严,必须维护!”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压在黄初礼肩上:“你主动提出承担责任,这确实有助于我们更客观地评估整个事件的诱因和蒋津年的主观动机,但是……” 将军停顿了一下,眼睛微眯了眯,严肃继续道:“你的存在本身,现在就是蒋津年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也是这场风波难以彻底平息的根源之一,只要你还留在这里,留在他身边,他的情绪就难以平复,他就不可能真正冷静地接受审查和处分,外界的目光和压力也始终会聚焦在你们的关系上,这对他的处理结果,有百害而无一利。” 黄初礼的心彻底沉下,她明白了将军的意思。 “我懂了,首长。”她抬起头,克制着呼吸回答:“请您放心,我会立刻离开战区,今天就走。我会签署任何需要的文件,承担我该承担的责任,只希望只求您和上级,能看在他过往的功勋和他救人心切的份上,对他免除所有惩罚。” 最后几个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将军看着她苍白却倔强的脸,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冷硬。 他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几分:“你的离开,对大家都好,后续的报告和公开声明,陈队长会协助你处理,回京北后,安心休养,至于蒋津年的处理,组织上会依法依规,综合考虑各方面因素,做出公正的决定,现在,你可以回去准备了,运输机会在下午安排。” 没有多余的安慰,没有虚伪的挽留。 冰冷的公正决定四个字,就是她能为他争取到的全部。 “谢谢首长。”黄初礼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阳光有些刺眼,她将涌上来的泪水硬生生逼了回去。 不能哭,至少现在不能。 回到那个她和蒋津年短暂共享过甜蜜与温存的小帐篷,黄初礼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她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帆布墙壁,身体缓缓滑落,最终跌坐在地上。 压抑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汹涌而出,她埋首在膝间,努力不让哭泣泄露出来。 这里的一切,都残留着他的气息。 仓库的生死一线,极光下的浪漫拥吻,越野车后座抵死的缠绵,那些惊心动魄与极致甜蜜交织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飞速掠过。 这里存在着他们感情升温的所有回忆…… 许久她才擦干眼泪,站起身,开始默默地收拾自己少得可怜的行李。 最后,她才坐到那张简陋的小桌前,铺开信纸,握着笔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最简洁也最沉重的字句: 【津年,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在回京北的路上了,不要为了我做出任何冲动的傻事,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答应我,留下来,完成你的任务,守护好这片土地,别辜负了你的信仰,这才是我最想看到的蒋津年。】 【我们京北见。】 泪水无声地滴落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她小心地将信纸折好,放进一个干净的信封。 做完这一切,她提起自己简单的行李,最后深深地环顾了一眼这个承载了她和蒋津间甜蜜温暖记忆的小小空间。 然后决然地转身,掀开帘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融入了营区清晨忙碌的人流中。 帐篷里恢复了寂静。阳光透过帆布的缝隙,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军用运输机巨大的引擎轰鸣声在跑道上响起,卷起漫天尘土。 黄初礼坐在靠窗的位置,透过狭小的舷窗,最后望了一眼这片广袤的土地。 蒋津年,留下,好好完成你的使命,我等你回家。 飞机很快加速抬升,冲向辽阔的天空…… 第七十四章你不会想给他戴绿帽子吧? 巨大的引擎轰鸣声在耳边持续震荡,透过狭小的舷窗,黄初礼最后望了一眼那片逐渐缩小的布满伤痕的土地。 熟悉的营区轮廓,蜿蜒的土路,远处起伏的山峦,都化作模糊的色块,最终被厚厚的云层彻底阻隔。 她心闷的厉害,眼泪终于不再受控制,无声地滑过苍白的脸颊。 黄初礼不想哭出声,只是将脸更深地转向舷窗玻璃,试图用那份凉意压下心头的酸楚。 “喂……别哭了行不行?”孙雨薇带着明显别扭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刻意压低了,却掩饰不住那份不自在。 黄初礼微微一怔,转过头,看向她,眼眶通红的,没说话。 “哭得眼睛肿成桃子,难看死了。”孙雨薇语气依旧生硬,但似乎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还有这破飞机颠死了,晃得人头晕。” 黄初礼看着她这副明明想安慰人却又拉不下脸,只好找借口的模样,心头的沉重感莫名被冲淡了一丝。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我舍不得你哥,还不能哭吗?” “有什么舍不得的,又不是见不到了……”孙雨薇撇撇嘴,目光终于飞快地扫过黄初礼的脸,又迅速移开。 她目光落在自己交握的手上,沉默片刻,听着黄初礼隐约的哭声,还是忍不住说:“那个,你要是实在难受……我的肩膀借你靠靠?不过就一会儿啊!别把鼻涕蹭我衣服上!” 这番慷慨的言论配上她一脸豁出去的表情,让黄初礼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的虽然笑容很浅,还带着泪光,但那份发自内心的愉悦感暂时驱散了阴霾。 “谢谢你,孙雨薇。”黄初礼真诚地说。 孙雨薇哼了一声,梗着脖子,肩膀却微微放松了些,仿佛真的做好了被压榨的准备。 看着孙雨薇这副明明关心却要装酷的样子,黄初礼忽然起了点打趣的心思。 她故意眨了眨还湿润的眼睛,缓声说:“其实,如果你现在叫我一声嫂子,那我可能真的会好受很多很多,说不定立刻就不想哭了。” “喂!”孙雨薇脸瞬间涨得通红,瞪大了眼睛看着黄初礼,神情愤然道:“你想得美!谁要叫你嫂子!做梦去吧!” 她气鼓鼓地扭过头,双手环胸不再看她一眼。 黄初礼看着她通红的耳朵和僵硬的背影,眼底笑意更深了。 她轻轻碰了碰孙雨薇的胳膊:“好啦好啦,逗你的,别生气了嘛。” 孙雨薇没回头,肩膀却微微耸动了一下。 黄初礼想了想,决定换个轻松点的话题,故意问她:“说起来,你这么优秀,回去以后肯定很多人追,不过……要是京北那边没有合适的,我倒是认识不少优秀人才,都是根正苗红,前途光明,最重要的是人长得还一个比一个帅,你要不要我帮你介绍几个?” 孙雨薇眸光微动了动,但依旧没回头,只是闷闷地丢过来一句:“谁稀罕!” “真的不稀罕?”黄初礼故意拖长了语调:“我们医院有位新来的主任,年轻有为刚回国就成了我们医院的骨干,可以说是前途无量,最重要的是人长得也特别帅,性格可温柔了。” 短暂的沉默。 就在黄初礼以为孙雨薇打定主意不理她时,一个蚊子哼哼般的声音,极其别扭地传了过来:“……那个……特别帅的……有多帅?” 黄初礼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出声,赶紧捂住嘴,转过头不去看她。 孙雨薇终于恼羞成怒地转过头,脸红得的像苹果:“黄初礼,你笑什么笑!不准笑!” “好好好,不笑不笑。”黄初礼努力憋住笑,清了清嗓子:“有多帅啊……嗯,这么说吧,都有不少娱乐公司的人联系他,脱了衣服吧……反正就是特别有型那种,等回去了,我找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孙雨薇眼神闪烁,哼唧了两声,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又把头扭开了,不过这次,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翘了一下,幽幽出声:“你还见过人家脱衣服的样子?你不会给我哥戴帽子吧?” “这你就不懂了吧。”黄初礼眼底含笑,应了句:“我们做医生的,体力也是很重要的。” 机舱内的气氛终于不再那么压抑沉重。 孙雨薇很快就睡着了,黄初礼靠在椅背上,看着舷窗外翻滚的云海,心绪却再次飘远。 也不知道蒋津年现在回去了吗? 已经知道她离开了的这件事吗? 运输机穿透云层,在天空中平稳飞行,将战火硝烟,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夜幕降临,营地内。 蒋津年刚结束一场战术复盘会议,眉宇间还带着一丝疲惫和挥之不去的沉郁。 他阔步走向医疗帐篷的方向,步伐依旧沉稳,只是比平时快了几分。 而等在帐篷门口的李演一看到他,立刻就走了过来,脸上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 “蒋队……”李演看着他,欲言又止。 蒋津年心头莫名一跳,拧眉问:“怎么了?出事了?” 他说着,下意识地就要往帐篷里走。 李演一把拦住他:“不是!嫂子她……她人没事!但是……她走了!” “走了?”蒋津年脚步猛地顿住,眉头拧的更紧,看着他问:“走去哪里?伤还没好她能走去哪里?” “回……回京北了!”李演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不敢看蒋津年的眼睛:“今天下午,坐……坐运输机走的!陈队安排的!我……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京北?”蒋津年只觉得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他猛地按住李演的肩膀,力道大的让李演疼得龇牙咧嘴:“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没人告诉我?陈大队呢?!” 他的嗓音带着失控边缘的怒意和难以置信的恐慌。 “就在……就在你开会的时候!蒋队,你冷静点!是陈队下的命令,直接……直接把人送走的!” 李演忍着疼,语速飞快地解释:“好像,好像也是嫂子自己要求的……” 自己要求的? 蒋津年只觉得心思乱麻,他用力推开李演,转身就要冲向指挥中心找陈铮问个明白! “蒋津年!你给我站住!” 一声威严的厉喝在身后响起。 陈铮不知何时出现在帐篷旁边的小路上,脸色铁青,大步地走过来,手里还攥着一个文件夹。 蒋津年猛地停下脚步,胸膛剧烈起伏,下颌线紧紧绷起,盯着陈铮。 陈铮走到他面前,无视他愤然的目光,直接将手里的文件夹“啪”地一声拍在他胸口:“看看这个,看看你媳妇儿为了你都做了什么。” 蒋津年低头,快速打开那份文件,标题赫然是《关于巴鲁挟持事件及引发后果的个人责任说明与道歉信》,落款是黄初礼的名字。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那些文字,越看脸色越差,捏着文件夹边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微微颤抖。 【本人黄初礼,因个人疏忽,警惕性不足,擅自脱离安全区活动范围,不幸被武装分子巴鲁及其同伙掳走,成为其要挟我方人员的人质,直接导致蒋津年上尉在极端危急情况下,为保护本人生命安全,被迫违反行动纪律,开枪击毙巴鲁……本人对此引发的一切严重后果,包括情报线索中断、外交纠纷及对部队声誉造成的不良影响,承担全部责任。】 【特此向战区指挥部,当地政府及所有受此事影响的单位和个人,致以最深刻的歉意,恳请上级对蒋津年上尉的行为予以理解,一切纪律处分,由本人一力承担。】 每一个字都沉重的让他无法呼吸,她为了他,把所有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不是这样的!”蒋津年猛地抬起头,胸腔里泛着阵阵酸涩:“陈队,是我做的不对,是我冲动,这件事的后果就应该让我来承担。” “蒋津年,你还不明白吗?!因为她爱你,因为她不想毁了你!因为这是目前唯一能把你从泥潭里拉出来一点点的办法,她签了这份东西,主动离开,就是在用她自己换你一个相对不那么糟糕的结局!你他妈还不懂?” 陈铮的话让蒋津年说不出一句话,那股支撑着他冲过来的怒气和冲动,瞬间被巨大的无力感愧疚取代。 他缓缓低下头,再次看向那份沉甸甸的道歉信,视线落在她熟悉的签名上,指尖颤抖地抚过那墨迹。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过了许久,蒋津年才极其艰难地抬起头,声音很哑:“陈队,我要回京北,现在就要回。” 陈铮果断拒绝:“不批!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哪儿也不准去!” “我必须回去找她!”蒋津年眼中闪过一丝执拗的痛楚:“我要见她。” “你回去能干什么?!”陈铮厉声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你回去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她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这一点点空间,你回去闹?让上面怎么看?让所有人怎么看她?你是想坐实她那份声明是包庇你吗?蒋津年,你他妈给我清醒一点!别辜负了她这份心!” 蒋津年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眸色深沉没应声。 “记住,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服从命令!好好待着,等待处理结果!这才是对她最大的交代!” 陈铮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严厉,也有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别再给我惹事!否则,神仙也救不了你!” 他说完,他不再看蒋津年,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蒋津年僵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蒋队……”李演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看着蒋津年发僵的脸色,心里也不好受:“陈队说得对,嫂子她都是为了你,你要是再冲动,嫂子做的这些,就都白费了,她……她该多伤心啊。” 李演的话冲散了蒋津年心中最后一丝挣扎的念头。 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那翻涌的激烈情绪被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隐忍。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那份道歉信小心地折好,放回文件夹,然后沉默的回了帐篷。 帐篷里空荡荡的。 属于她的气息似乎还在空气中残留,但人已不在。 行军床上铺得整整齐齐,小桌子上,安静地躺着一个白色的信封,上面是他的名字。 蒋津年走过去,拿起信封,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抽出里面的信纸,展开。 简洁的字句,却像是每一个字都落在他心上,仿佛带着她强忍的泪水。 帐篷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他压抑而沉重的呼吸声。 他拿出手机,点开黄初礼的联系方式,编辑框里的文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他指尖在发送键上,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 说什么呢?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可能成为新的负担。 最终,那条删删改改的信息,他还是没有发送。 夜幕彻底笼罩了营地。 零星映照着巡逻士兵的身影上,喧嚣了一天的营地渐渐安静下来。 蒋津年独自一人离开了帐篷,漫无目的地走向营地边缘一处僻静的高地。 夜风带着荒原特有的凉意和尘土气息,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却吹不散心头的烦闷。 他坐在一块石头上,凝望着京北的方向,而脚下的土地则承载着无数人的牺牲与守护。 黄初礼信中的话在他脑中回响—— “守护好这片土地,别辜负了你的信仰”。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寒意的空气,试图压下喉头的涩意。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警报声,毫无预兆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营地的灯光瞬间大亮! 刺耳的警报声在空旷的荒原上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紧迫感! 紧接着,蒋津年腰间的对讲机猛地响起,传出陈铮急切的声音,背景是嘈杂的脚步声和引擎发动声: “所有单位注意! 有一小队在B7区域遭遇伏击!对方火力凶猛,有重武器!情报显示可能涉及一伙试图越境运送军火的****!情况危急!请求紧急支援!重复!请求紧急支援!坐标……” 在听到指令的那一刻,蒋津年几乎是本能立刻起身,抛掉个人的所有情绪,朝着指挥中心和装备库的方向,极速赶去。 第七十五章不安的预感 运输机的巨大引擎声仿佛还在耳膜深处嗡鸣,当黄初礼的双脚真正踏上京北机场湿漉的道路时,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瞬间席卷她的全身。 天空是灰色的,冰冷的雨丝细密地斜织着,将这座熟悉的城市笼罩在一片压抑的阴霾中。 空气里不再是战区那种混合着硝烟,尘土和消毒水的粗粝气息,而是都市特有的,带着汽车尾气和潮湿水汽的粘稠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黄医生,车在外面。”军区安排来接机的勤务兵小跑过来,接过她和孙雨薇简单的行李,语气恭敬。 “谢谢。”黄初礼的声音有些哑,带着长途飞行的疲惫,她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单薄的外套,京北初秋的寒意,远比她记忆中来得更早,也更刺骨。 孙雨薇打了个哈欠,显然还没完全清醒,嘟囔着:“这破天气,烦死了,永远这么潮湿。” 她说要,瞥了一眼沉默的黄初礼,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抿紧了嘴唇,跟着上了车。 车子驶离机场,汇入傍晚拥堵的车流。 车窗外的霓虹在雨幕中晕染开模糊的光斑,高楼大厦冰冷的轮廓飞速掠过。 黄初礼靠在后座,闭上眼睛,试图隔绝这令人窒息的喧嚣。 然而,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那片荒原上的孤灯,是医疗帐篷里蒋津年沉静的侧影,是他指腹触碰她颈间伤痕时那几乎将她灼伤的滚烫温度…… 一旦想到这里,她的心就闷的厉害。 她独自揽下了所有过错,这份牺牲,真的能换回他平安吗? 车子没有直接送她回家,而是先去了军区总医院。 作为从战区撤回的医疗人员,她和孙雨薇需要先报到,进行例行的身体和心理评估。 流程冗长而机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行色匆匆,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让她有些头晕。 这里的一切都井然有序,与战区的混乱和紧迫截然不同,却让她感到一种更深的疏离和格格不入。 就在她刚刚结束一项抽血检查,坐在走廊长椅上等待下一项时,一个身影突兀地闯入了她的视线,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冷冽气息。 “初礼!” 傅远泽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高定西装,外面罩着同样质地的黑色长款风衣,雨水在他的肩头留下深色的印记。 他明显是匆匆赶来,额前的发丝被雨水打湿了几缕,但这丝毫不减他周身那股久居上位的强势气场。 傅远泽目光精准地落在了角落里的黄初礼,阔步走了过来,手工定制的皮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清晰而压迫的声响。 “初礼,你回来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黄初礼抬起头,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得到消息,更没想到他会直接找到医院来。 此刻看着面前的男人,只让她感到厌烦和抗拒。 “傅总,有事?”她的声音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 傅云泽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 他无视她冷淡的态度,扫过她略显苍白的脸,最后停留在她颈间那片被高领薄衫遮掩,但边缘仍隐约可见的青紫淤痕上,眸光沉了沉。 “你受伤了?”他的声音沉了几分,带着压抑的怒意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关切:“我就知道!那种鬼地方根本不该让你去!那个姓蒋的呢?他就这么保护你的?” “这和你没任何关系!”黄初礼冷冷地打断他,站起身,不想在这人来人往的走廊上和他纠缠:“傅远泽,我们已经分手很久了,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过问,更轮不到你来评判他。” “无关?”傅远泽像是被激怒,猛地向前一步,用力抓住她的手腕:“黄初礼,看着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那个姓蒋的除了给你带来危险还能给你什么?跟着他,你只会……” “放手!”黄初礼用力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目光很冷,带着不耐:“傅远泽,我再说一次,我的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和蒋津年怎么样,更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如果你再纠缠,我不介意让医院的安保请你出去。” 她的眼神太过冷冽和陌生,里面没有一丝旧情,只有彻底的厌弃和警告。 傅远泽的手僵在半空,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初礼,你变了。”他盯着她,眼神复杂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受伤:“那个蒋津年,他就值得你这样?” “值不值得,是我的判断。”黄初礼不想再和他多说一句,转身就要离开、“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傅远泽,否则,我们连陌生人都未必要做!” “我不会放弃。”傅远泽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一种偏执的笃定:“黄初礼,你迟早会明白,只有我能给你最好的,那个姓蒋的,他给不了你安稳,更给不了你未来!他现在自身都难保!” 黄初礼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向电梯,将他沉冷的目光彻底隔绝身后。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那张让她心烦意乱的脸。 她靠在电梯扶手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 傅远泽的出现,像一盆冷水浇熄了她刚刚因孙雨薇而短暂缓解的些许情绪,让她更加觉得心烦意乱。 从军区医院离开,她直接回了京北附属医院,没有回科室,而是直接去了行政楼。 她要去院长办公室,这个决定,在她离开战区前就已经无比清晰—— 推开院长办公室厚重的木门,院长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看文件,看到是她,脸上习惯性地堆起温和的笑容:“小医生回来啦?辛苦了辛苦了,前线情况怎么样?身体恢复得还好吧?快坐快坐。” 黄初礼没有坐,她走到办公桌前,将一份早已打印好的辞职信轻轻放在桌面上,推到院长面前。 “院长,这是我的辞职信,请批准。” 院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他拿起那份薄薄的信纸,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标题,又抬头看向黄初礼,眉头紧紧皱起:“辞职?黄医生,你这是干什么?你在前线表现非常突出,院里正准备给你表彰嘉奖呢!是不是太累了?可以给你放长假好好休养,辞职这……” “谢谢院长的好意。”黄初礼打断他,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不是因为累,我只是觉得,我不太适合继续留在这里了。” “不适合?哪里不适合?”院长放下辞职信,试图用长辈的姿态劝导:“你是我们院重点培养的青年骨干,业务能力强,有责任感,这次在前线更是证明了自己,黄医生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说出来,院里能帮的一定帮!” 黄初礼看着他眼中那看似真诚的关切,心底只涌起一股强烈的讽刺。 她微微扬起下巴,直视着他,一字一句,清晰而冷淡地说道: “院长,我只是觉得,一个连自己员工最基本的意愿和处境都无法真正理解,只想着个人利益,一个连基本的担当都缺乏的领导,不配拥有我的付出。” 院长脸上的温和一瞬改变,取而代之的是错愕和被冒犯的愠怒:“黄初礼!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不配?你这是在指责我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黄初礼看着他瞬间涨红的脸和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心中反而一片平静。 她不在乎了,不在乎这份工作,不在乎这个位置,更不在乎这位院长的看法。 她只想切断与这里的一切联系,离开这个让她感到虚伪的环境。 “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我的辞职意愿很明确,希望院长尽快处理。”她不再多说,微微颔首,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院长办公室,留下院长一个人对着那份辞职信,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办公室的门关上的瞬间,院长狠狠地将辞职信拍在桌上,低声咒骂了一句:“不识抬举!”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电话,快速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瞬间变得恭敬又带着一丝告状意味:“傅总,是我,对,她刚回来,直接来我这交辞职信了,态度非常强硬,说话很难听,是是是,我明白,您放心,我肯定不会批,好好,我知道怎么做……” 走廊拐角阴影处,傅远泽收起手机,看着黄初礼消失在电梯口的倔强背影,目光幽深。 他傅远泽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既然那个碍眼的姓蒋的自身难保,那么黄初礼,只能是他的。 回到阔别两个月的家,熟悉的温馨气息扑面而来,却并未能驱散黄初礼心头的沉重。 林婉早已等候多时,见到女儿,眼圈瞬间就红了,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心疼地摸着她的脸和脖子上的伤痕:“瘦了,这伤……疼不疼?吓坏妈妈了……” “妈,我没事,真的,就是点皮外伤。”黄初礼努力挤出笑容,安抚着母亲,报喜不报忧,“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母女俩坐在沙发上,黄初礼简单讲述了一些前线不那么危险的见闻,刻意避开了仓库挟持、蒋津年被牵连以及自己辞职的所有细节。 林婉虽然依旧担忧,但看到女儿精神尚可,也稍稍安心,絮絮叨叨地开始张罗着给她做喜欢吃的菜。 晚饭后,黄初礼回到自己房间。 关上门,隔绝了母亲关切的目光,她强撑的平静才瞬间瓦解。 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外面,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夜空中没有星星,只有厚重的云层。 晚风带着深秋的凉意吹进来,带着落叶的气息。 北方的秋天,来得总是如此猝不及防,带着一种萧瑟的孤寂。 她拿出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下亮起。 手指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点开了通讯录,在和蒋津年的聊天框上。 他回去了吗? 看到她的信了吗? 他……怎么样了?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里涌出,思念和担忧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收越紧,几乎让她窒息。 她迫切地需要听到他的声音,哪怕只是一句平安,也能稍稍抚平她内心的焦灼和不安。 黄初礼深吸一口气,她按下了拨号键。 听筒里传来单调而漫长的等待声,每一声都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无人接听。 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挂断,再拨。 依旧是那单调的等待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最后归于忙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冰冷的电子女音反复拨动着她不安的心弦。 她不知道蒋津年为什么不接电话? 是还在忙?是信号不好? 还是……出事了? 那个在将军口中非常非常严重的处分,最终结果是什么? 他真的被遣返了吗?还是……更糟?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毫无征兆围绕在她心头,骤然传来的心悸让她几乎站立不稳,下意识地扶住了窗框。 窗外,夜色如墨,深不见底。 京北的万家灯火明明灭灭,却照不亮她心底那片骤然蔓延开来的忐忑不安。 蒋津年……你到底怎么样了? 黄初礼抿紧唇瓣,又给他接连发了几条消息,但消息最终都石沉大海。 这一晚,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第二天,天不亮时,她就立马爬了起来,去看手机消息。 但依旧和蒋津年的聊天页面什么都没有。 她咬紧唇瓣,又发了两条信息过去。 【蒋津年,我很担心你,看到消息,回复我一下。】 发完这条消息,她又等了一会儿,仍旧没有等到消息,想了想,还是给孙雨薇打去了电话。 那边铃声响到最后一秒才被接起,传来孙雨薇不满的声音:“大早晨的你好嘛!不知道扰人好梦是罪恶的吗!” “你能联系到你哥吗?”黄初礼耐着性子问。 第七十六章他要回京北…… “我哥?”孙雨薇在那头顿了一下,似乎是翻了个身,语气更不耐了:“我上哪儿联系他去?他那个鬼地方,信号比金子还稀罕,再说了,他一个大活人,能出什么事?你瞎操什么心。” “我联系不上他。”黄初礼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轻轻颤抖:“昨晚我给他打了很多电话,都没人接,消息也没回……” “哎呀我的黄大小姐。”孙雨薇的声音多了几分无奈:“你当那是京北CBD呢?随时随地都是牛马,24小时都能联系到人?那边经常有任务,通讯管制懂不懂?别自己吓自己了行不行?没事我挂了啊,困死了!” 她话音刚落,听筒里只剩下一串忙音。 孙雨薇的笃定并没有驱散黄初礼心头的惴惴不安,反而让她更加放心不下。 “初礼?醒了吗?”门外传来林婉温柔的敲门声:“早饭好了。” 黄初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心绪,应了一声:“来了,妈。” 餐厅里弥漫着小米粥温暖的香气,还有林婉特意早起排队买回来的,黄初礼从小就爱吃的焦圈。 小小的餐桌被摆得满满当当,都是家的味道。 林婉看着女儿坐下,眼神里满是心疼,给她盛了满满一碗粥,又夹了一个焦圈放到她面前的小碟子里:“多吃点,看你瘦的,下巴都尖了。” 她絮叨着,目光在黄初礼颈间那道被高领家居服勉强遮住的淤痕上停留了一瞬,终究没再追问:“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踏踏实实在家养着,哪儿也别去了。” 林婉说到这里,顿了顿,脸上又浮起一丝期待的笑意,话锋一转:“不过说起来,这次也算因祸得福,津年这次任务什么时候能结束啊?你们这婚期……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妈妈好提前准备准备。” “婚期?”黄初礼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僵,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又酸又涩。 人都不在眼前,婚礼的事儿更是没有日子。 她勉强牵了牵嘴角,声音有些发飘:“妈,现在说这个,太早了,他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早什么早!”林婉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却带着打趣:“我看你是人回来了,魂儿还留在那边呢!瞧瞧你这心不在焉的样子,跟我说话都走神,怎么,这才分开多久,就想得魂不守舍了?” 她笑着,压低声音,带着过来人的了然:“跟妈说说,你跟津年……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 “妈!”黄初礼的脸颊瞬间像被火燎过一样,腾地一下红透了。 林婉这直白的问题,猝不及防让她脑海里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浮现出来。 那些被刻意压在心底深处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浪漫的极光下,蒋津年那双深邃的眼眸,带着滚烫的温度凝视着她,他滚烫的掌心般贴在她腰间的皮肤上,带着薄茧的指腹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缓缓摩挲,激起一阵阵细微的战栗。 男人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颈窝和耳廓,低沉沙哑的嗓音,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强健有力的手臂紧紧箍着她,两人紧密相贴,毫无缝隙,每一次深入都带着近乎掠夺的强势,却又在失控的边缘奇异地包裹着小心翼翼的珍视。 汗水交融,呼吸纠缠……那些画面太过清晰,太过滚烫,带着感官记忆里残留的令人战栗的悸动,瞬间烧光了黄初礼所有的镇定。 她猛地低下头,几乎要把脸埋进面前的小米粥碗里,耳根红得滴血,连小巧的耳垂都染上了绯色。 “我……我吃好了!”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般推开椅子站起来,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医医院那边还有点事,我得过去一趟!” 不等林婉回应,她已经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家门。 身后,似乎还隐约传来林婉了然又带着点无奈的笑叹。 初秋早晨的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稍稍吹散了脸上的燥热。 黄初礼裹紧了外套,漫无目的走在街道,辞职的事情既然提了,那她现在肯定是不能回医院了。 那就只能去找秦愿了,或许和她在一起,她心里的那份不安还能悄然驱散一些。 万里之外,中亚腹地。 荒芜的戈壁在正午的烈日下蒸腾着热浪,空气干燥得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粗粝的沙尘感。 一处背风的巨大风化岩体后,蒋津年和他的小队如同融入岩石本身的阴影,无声潜伏。 迷彩面罩覆盖了他们的面容,只露出一双凝神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那片开阔的乱石滩。 汗水顺着在他们额角滑下,冲出一道深色的痕迹,又迅速被干燥的空气吸走。 “目标已进入B7区域,重复,目标已进入B7区域,人数六,确认携带重型包裹,疑似军火完毕。”耳机里传来后方指挥中心冷静的通报。 蒋津年喉结微动,手中平稳端着手中的枪,透过倍镜凝视着指挥中心给出的位置信息:“收到,完毕。” 周围一片宁静,他说完,微微侧头,目光扫过身边的李演,抬起手,用极其简洁,迅捷的战术下达命令:“目标确认,左右包抄,无声接敌,优先控制重火力点。” 队员们眼神交汇,瞬间了然,矫健的身影借着地形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散开,分成两小队包抄过去。 蒋津年同时动作精准,没有丝毫多余,判断出一条相对陡峭但视野极佳的路线,几个利落的蹬踏和借力,人已悄无声息地攀上了一块两人高的巨岩顶端,身体紧贴着滚烫的岩石表面,他缓缓探出目光。 下方几十米处,六个穿着本地服饰,但动作明显带着军事化痕迹的武装分子正围拢在一起,其中两人吃力地抬着一个沉重的墨绿色长条形箱子,警惕地四下张望。 另外四人则持枪警戒,领头的是一个壮汉,眼神凶悍。 距离、风向、角度,所有参数在蒋津年脑中瞬间成型。 他稳稳地架起手中的高精度狙击步枪,倍镜的准星牢牢准确定格在那个头目的太阳穴位置。 四周此刻只有热浪不断袭来,他平稳着呼吸,手指稳稳地搭在冰冷的扳机上,微微施加着第一道火预压。 “各组就位报告。”蒋津年的声音压得极低,清晰地传送到每一个队员的耳机里。 “报告蒋队,已经就位。” 耳麦里传来各组冷静短促的回应:“等待命令。” “准备……”蒋津年深吸一口气,胸腔里涌动着指挥官的决断与掌控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道巨大的爆炸在左边队员潜伏的区域轰然炸开! 沙石混合着刺鼻的硝烟冲天而起! 灼热的气浪猛地扩散开来! “敌袭!十点钟方向!高地!”耳机里瞬间传来左翼队员急促而带着痛楚的呼喊:“蒋队!有埋伏!重火力!” “隐蔽!”蒋津年呼吸一滞,沉声应对。 下方原本被锁定的目标武装分子六人组,在枪响的瞬间,猛地丢开那个沉重的箱子,迅速散开,就近寻找掩体。 与此同时,来自他们侧后方那片看似平静的,更高的风化岩群,密集的子弹瞬间袭来! “压制十一点钟高地火力点!快!”蒋津年对着耳麦急切发出命令,同时猛地调转枪口,狙击镜瞬间锁定高地上一个刚刚发射完火箭筒,正重新装弹的身影。 “砰!” 他手中的***发出低沉有力的咆哮,高地上那个身影应声向后栽倒。 “收到!压制开始!” 沉闷而连贯的机炮声骤然响起,瞬间压制得那片区域碎石横飞,让人睁不开眼。 “李演,跟我压制正面!”蒋津年的声音在枪炮声中依旧清晰稳定,他一边快速下达命令,一边再次扣动扳机,精准命准试图露头的武装分子。 硝烟和尘土在一瞬间弥漫遮蔽了视线。 李演在蒋津年侧下方的一块岩石后,咬着牙,按照蒋津年的指令,全力压制着正面依托乱石顽强抵抗的武装分子。 汗水混合着沙尘流进他的眼睛,带来一阵刺痛,他手中的动作顿了下。 也在这时! 蒋津年眼角余光猛地瞥见,就在李演藏身岩石的侧后方,那片被爆炸烟尘短暂遮蔽的区域,一个不知何时竟借着混乱和地形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匍匐绕到了极其危险的距离! 那人手中的枪口正死死地瞄向了毫无察觉,全神贯注于正前方敌人的李演后背! “李演!身后!”蒋津年急切提醒,同时,他的身体已经先于思维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往李演那边奔跑。 他根本来不及调转枪口去射击那个偷袭者! 距离太近!角度太刁钻! 李演根本避无可避! “趴下!”蒋津年动作迅速绕到他身后,举起手中的枪对准不远处的那道身影。 几乎是同时,那人也跟着开枪。 “怦!”的一声,子弹擦着李演的脸而过,紧接着身后男人响起一声闷哼,李演浑身猛地一僵。 “蒋队!”李演猛地回头,随着这声枪响,震耳欲聋的枪声随之而来。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彻底停止。 蒋津年的身体在空中猛地一震,巨大的冲击力狠狠穿透他胸膛的位置。 他只觉得胸口一痛,随后整个身体不受控的向后仰去。 “蒋队!”李演顾不上此刻的一切,扑向倒地的蒋津年。 蒋津年仰面躺在滚烫的沙砾上,视野里是戈壁灰蒙蒙的、被硝烟污染的天空。 阳光刺眼得让人眩晕,胸口剧烈的疼痛体内疯狂搅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的痛楚,血腥味瞬间涌满了口腔。 意识在剧痛的冲击下开始模糊漂移,剧烈的耳鸣声尖锐地撕扯着他的神经,盖过了李演的呼喊。 恍惚间,那片硝烟弥漫的灰色天空取而代之的是京北点缀着疏星的夜幕。 夜幕下,是熟悉的万家灯火,温柔而遥远。 在那片温暖的灯火中央,一张清丽清晰地浮现出来。 她望着他,眼神里有担忧,有温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因他而起的羞意…… 身体的力量在随着温热的血液飞速流失,冰冷的感觉从四肢末端开始蔓延,巨大的疲惫感如同黑色的潮水,汹涌地将他吞没。 他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唇瓣张了张,混合着涌出的鲜血,微弱地溢出口腔:“李演,我要回京北……” 只不过声音轻若蚊蚋,瞬间被淹没在戈壁的风声和依旧激烈的枪炮声中。 李演扑到蒋津年身边,双手颤抖着,徒劳地想要按住他胸口变得触目惊心的枪口。 触目惊心的鲜血争先恐后地从他迷彩服的破口处涌出,浸透了布料,染红了他身下的沙砾。 “蒋队!你撑住!医疗兵!医疗兵!”李演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嘶哑得不成样子,疯狂地对着耳麦呼喊。 蒋津年此刻眼前一阵旋转黯淡,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每一次汹涌都试图将他拖入无边的黑暗。 他听到了李演那撕心裂肺的呼喊,可这些声音都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沙尘,变得遥远而模糊,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只有意识在慢慢飘散…… 于此同时,京北一辆停在影视城的房车里,黄初礼倒水的动作忽然不受控的抖了下,心脏仿佛被狠狠刺了下的疼。 水杯里的水随之溢出一些,坐在对面的秦愿看着她脸色一瞬发白的样子,放下台词本,关心地问:“初礼,你怎么了?脸色怎么一下子这么难看?” 听到她的声音,黄初礼才勉强回过神,努力稳了稳情绪,摇了摇头:“没事……” 她一边说,一边下意识拿出手机查看蒋津年的消息,但仍旧什么回复都没有。 刚才心脏一闪而过的刺痛感让她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她屏着呼吸,又尝试给蒋津年打了通电话过去。 第七十七章羊入虎口 房车里弥漫着咖啡的香气,秦愿穿着戏服,正专心致志地看着新剧的台词本。 那一通电话还是没有接…… 黄初礼坐在她对面,试图给自己倒杯水,驱散心底的那份不安。 “我说初礼,你这魂不守舍的劲儿,从进门就没消停过。”秦愿放下剧本,漂亮的眼睛里带着关切:“真没事?是不是前线回来还没适应?” 黄初礼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刚想摇头,手腕却猛地一抖。 温水一瞬从玻璃杯中泼洒出来,溅湿了台面和她的手背。 心脏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瞬间让她脸色煞白。 “初礼。”秦愿吓了一跳,立刻起身绕过吧台,扶住她微微摇晃的身体:“你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她看着黄初礼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和额角渗出的冷汗,是真的慌了。 那阵剧烈的绞痛来得快,去得也快,但留下的却是心悸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恐慌感。 黄初礼扶着冰凉的台面,平稳着呼吸,手指不受控制地再次伸向口袋里的手机。 屏幕亮起,依旧什么都没有,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新消息。 蒋津年的对话框,依旧停留在她发出的最后一条信息上,没有任何回应。 “还是联系不上他?”秦愿看着她的目光,瞬间明白所有,想起黄初礼之前提到过蒋津年可能面临的严重处分,心也跟着沉了一下。 黄初礼紧紧攥着手机,指节泛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没有,电话不接,消息不回,从来没有过这样,孙雨薇说他那边经常有任务管制,可是……” 她抬起头,眼眶微微发红,里面是秦愿从未见过的恐慌:“愿愿,我心里慌得厉害,像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秦愿看着她眼中深切的恐惧,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知道黄初礼不是会无端恐慌的人。 她握住黄初礼冰凉的手,嗓音温柔:“别自己吓自己,初礼,蒋津年是什么人?多少次枪林弹雨都闯过来了,命硬着呢,可能只是任务特殊,暂时不能联系外界。” “我知道他厉害。” 黄初礼的声音很低,带着无助:“可这次不一样……” 她说不下去了,一种巨大的无力感汹涌而来,默了片刻,才又继续说:“我想去找他。” “去找他?”秦愿诧异地睁大眼睛:“回那个战区?开什么玩笑!那里多危险你不是不知道!而且你怎么去?手续呢?批准呢?你刚辞职,现在连医生的身份都不是了。” 黄初礼慌乱之中想到什么,抬眸看她:“我可以申请志愿者……” “你现在冷静点!” 秦愿用力按住她的肩膀,强迫她坐好:“你现在过去,能做什么?万一他正在执行秘密任务呢。” 黄初礼怔住了,秦愿的话让她的理智跟着回归一些,可心底的那份担忧依旧挥之不去。 她垂目注视着桌面,脸色很差。 秦愿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眼珠一转,忽然想起什么,从随身的化妆包里摸索出一枚锃亮的一元硬币。 “这样。” 秦愿把硬币“啪”地一声拍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我有时候遇到事情抉择不了的时候,就回让老天爷帮我定定心,正面朝上,你就相信他没事,乖乖在京北等消息,反面朝上……” 她顿了顿,看着黄初礼的眼睛,平稳着声音说:“我就陪你一起想办法,看能不能打听到确切消息,或者你就去找他,怎么样?” 硬币在灯光下反射着光泽。 黄初礼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她需要一个答案,哪怕只是虚无缥缈的心理暗示。 所以在秦愿的注视下,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动作有些僵硬拿起那枚硬币。 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蒋津年沉稳的侧脸,他深邃的眼眸,他滚烫的指尖触碰她伤痕的温度…… 心中默念,蒋津年,你一定要平安。 然后硬币被她高高抛起,在空中翻滚着,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叮”的一声。 下一秒,硬币落下,在光滑的桌面上快速旋转了几圈,然后缓缓停住。 秦愿和黄初礼的目光同时盯住桌面。 反面清晰地朝上。 那一瞬间,黄初礼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倒流僵硬,心脏猛地跳了下。 几乎是本能反应,她快速站起身,抓起自己的包和外套,转身就冲向房车门。 “黄初礼,你去哪儿?!” 秦愿急忙追上去。 “军区!我去找首长!” 黄初礼拉开车门,刺目的阳光让她眯了下眼,但她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一定知道战区的的情况!” 她话音刚落,人已经冲下了房车。 “初礼!你等等!” 秦愿追到门口,看到的就是她的车子迅速冲了出去,转眼不见踪影。 秦愿扶着车门,看着她远去的车影,又回头看看桌上那枚刺目的反面硬币,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京北军区大院,肃穆而庄严。 门口持枪的卫兵站得笔直,全神贯注扫视着进出的人和车辆。 “同志,请出示证件。” 卫兵看到黄初礼的车,走上前,公事公办地拦住她,语气严肃。 “同志,麻烦通融一下。” 黄初礼尽量稳着呼吸,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有力:“我有急事,必须立刻见首长,是关于蒋津年上尉的事情。” 卫兵眉头微皱,审视着她苍白焦急的脸,依旧没有松口:“首长正在处理公务,没有预约或特殊许可,任何人不得入内,请报备你的身份和事由,我们会按程序上报。” “我……” 黄初礼的心急如焚看着他,就在双方僵持,一辆挂着特殊牌照的黑色轿车平稳地驶近大门。 车窗降下,露出后排一张威严的面孔。 “怎么回事?” 首长沉声问道,目光扫过黄初礼和门口拦着她的卫兵。 “报告首长!” 卫兵立刻立正敬礼、“这位同志要求见您,声称有关于蒋津年上尉的紧急情况,但没有预约和证件……” 首长不动声色打量了黄初礼一眼,认出了她:“津年的妻子?” 他的仕途少不了蒋家老爷子之前的提拔,所以哪怕老爷子已经离开,但他和蒋家的联系也没有断过,自然也清楚蒋津年的这位妻子。 “是。”黄初礼用力点了点头。 首长沉默地看了她几秒,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缓声道:“跟我进来吧。” 简洁肃穆的办公室里,只有首长和黄初礼两人。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茶叶清香,却丝毫无法缓解黄初礼紧绷的神经。 她坐在首长对面的椅子上,双手紧紧交握着放在膝盖上,指尖冰凉。 “黄医生。” 首长亲自给她倒了杯热茶,放在她面前,声音比上次谈话时温和了许多,带着一种长辈的宽慰:“你先别急。喝口水,缓一缓。” 黄初礼哪有心思喝水,她急切地看着首长:“首长,津年他……” “我知道你很担心他。” 首长在她对面坐下,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语气沉稳有力:“但作为军人,尤其是指挥官,在执行某些特殊任务时,通讯管制是常态,别说一天两天,有时候十天半个月联系不上,也是常有的情况,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这番话听起来无可挑剔,充满了官方的稳妥和安抚,却没有给黄初礼任何实质性作用。 首长甚至没有正面回答她,蒋津年是否在执行任务中这个问题。 “那他现在到底在哪里?在做什么任务?安全吗?” 黄初礼不甘心地追问,声音带着一丝执拗。 首长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吹了口气,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眼神:“黄医生,你是医生,也接触过保密条例,部队的行动部署,尤其是具体位置和任务细节,都属于高度机密,恕我无法向你透露,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蒋津年同志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军人,他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也懂得如何完成任务,你需要做的,是照顾好自己,安心等待。” 安心等待? 黄初礼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首长的话滴水不漏,她根本什么都了解不清楚,更不可能得到返回战区的许可。 “我明白了……” 她垂下眼睫,遮住眼底深深的失望:“谢谢首长。” 她缓缓地站起身,离开了军区大院。 坐进车里,黄初礼眉心紧紧拧着,脑海里过着各种可能性。 首长这里行不通……还有谁能帮她? 谁能让她最快地回到那个地方? 就在她思绪混乱的时候,脑海里忽然跳出一个人的身影,她不再有任何犹豫,开车迅速离开。 傅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京北繁华的CBD全景,傅远泽刚结束一个跨国视频会议,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而助理正低声汇报着晚上的行程安排。 也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忽然推开,打断了助理的汇报。 傅远泽不悦地抬眸,只不过在看清来人时,眉眼间的不悦一瞬被取代。 “初礼?”他有些意外出声。 黄初礼穿着简单的米色风衣,乌黑的发丝有些凌乱地贴在颊边,快步走到他面前:“傅远泽,你能帮我一件事吗?” “什么?” 傅远泽起身绕过宽大的办公桌,毫不掩饰打量着她,眉头微不可察拧了下:“发生什么了?” 助理识趣地立刻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 此刻他们两个人站的很近,近到黄初礼能闻到他身上昂贵的古龙水味道。 她抬起头,定定注视着他深邃的眼眸,心里紧了紧,但还是缓缓出声:“傅远泽,我想回战区,你能把我调回去吗?” 办公室里的气氛一瞬低沉。 “你说什么?” 傅远泽面上倏地冷下,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几乎将黄初礼笼罩:“黄初礼,你再说一遍?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为了他。” “嗯。” 黄初礼脚步微微后退一步,嗓音间多了几分忐忑:声音因为激动和急切而微微拔高,“傅远泽,我不让你白帮我,我和你交换条件。” “和我交换条件?” 傅远泽冷笑一声,他用力握住她的手腕,目光沉的厉害:“黄初礼,你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是我傅远泽。” 他用力将她拉近,声音又沉又平:“你就那么在意他?在意到为了见他,甚至找到了我?” 黄初礼被他抓得生疼,沉默的奋力挣扎着。 “就这么想去见他?” 傅远泽面色差的厉害,感受着她的默默挣扎,猛地将她推开,黄初礼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冰冷的办公桌边缘,腰侧一阵钝痛。 傅远泽看着她吃痛的样子,脸色愈发的沉,他抬手,狠狠扯松了领带,一步步逼近她:“黄初礼,行啊,不是谈条件,那谈啊。” 黄初礼强忍着不安,抬眸注视着他,缓缓出声:“什么条件?” 傅远泽面色不变,凝视着她,一字一句道:“我的条件很简单,把和他离婚协议签了。” 在听到他这句话的那一刻,黄初礼一颗心就猛地沉下,对他不再抱有希望,抬眸愤然看他,隐忍着情绪说:“你不帮就不帮,有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她丢下这一句,就伸手用力推开他,转身想要离开。 “我说不帮了吗?” 傅远泽用力握住她的手腕,微微用了些力气,就将她再次带回了身边,垂目看着她气愤的样子,忽然勾唇笑了下,问她:“真生气了?” 他笑的漫不经心,抬手想要去摸黄初礼的脸,却被黄初礼及时偏头躲开。 傅远泽的手僵在半空,眸色不可察觉暗了几分,不再强迫她,默了片刻,放开她的手腕, 转身走到办公桌前,随手拿起桌上的火机和烟,垂目点燃后,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才掀眸看她,不紧不慢地说:“初礼,我可以帮你,但条件是,你要和我吃一顿晚餐。” 第七十八章害怕…… “一顿晚餐?”黄初礼的声音带着怀疑和抗拒:“傅远泽,我没心情也没时间跟你玩这种把戏,我只想知道……” “一顿晚餐换一个机会。”傅远泽打断她,看着她,嗓音很淡:“黄初礼,你看清楚现实,军区大门你进不去,首长那里你碰了壁,孙雨薇指望不上,秦愿更帮不了你,除了我傅远泽,在京北这片地界,你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能让你最快,最有可能回到那片战区的人,只有我。” 他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戳在黄初礼的痛处和无力感上。 办公室里变得安静下来,只剩下她不安的心跳。 她看着傅远泽那双势在必得的眼睛,心不由沉了几分,她似乎真的别无选择。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最终,对蒋津年可能身处险境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她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点了点头:“……好。” 傅远泽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掐灭了手中的烟:“你很聪明。” 夜晚来临,云顶西餐厅 云顶名副其实,位于京北最高建筑的顶层,全景落地窗外,每一处细节都透着奢靡与浪漫。 侍者无声地穿梭,为每一桌客人提供着顶级的服务。 傅远泽显然是这里的常客,经理亲自引路,将他们带到视野最佳的临窗位置。 “坐吧。”他体贴地为黄初礼拉开椅子,但黄初礼却只觉得如坐针毡。 她机械地坐下,望着对眼前的一切却没有任何胃口,她此刻满脑子都是万里之外那片荒芜戈壁处,有关于蒋津年的安危…… “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这里的鹅肝。”傅远泽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刻意的温柔和追忆:“还有那道松露烩饭,你说有秋天的味道。” 黄初礼握着冰凉的高脚杯杯脚,指尖发白,没有回应。 傅远泽并不在意她的沉默,自顾自地说下去:“初礼,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就在这家餐厅,你穿着一条浅蓝色的裙子,紧张得差点打翻水杯。” 他说到这里,轻笑一声,眼神带着追忆的暖意:“那时候的你,像只容易受惊的小兔子,让人忍不住想保护。” “还有那年冬天,我们去北海道滑雪,你摔了一跤,我背着你走了好远的路回酒店,你趴在我背上,小声地说冷,我就把我的围巾裹在你脸上,只露出眼睛……” “你就是为了说这些的?”黄初礼猛地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压抑到极致的厌恶。 她抬起眼,冷冷看着他:“傅远泽,收起你这些廉价的回忆,过去就是过去,我和你之间,除了这顿被迫的交易晚餐,没有任何关系,请你安静地吃饭,或者直接告诉我,你要怎么帮我回去。” 傅远泽脸上的温情一瞬消散,他盯着黄初礼,目光暗沉:“被迫交易?” 他说到这里,嗓音低沉下去,带着危险的意味:“黄初礼,你非要这样跟我说话?非要时时刻刻提醒我,你心里装着另一个男人?那个现在可能已经……” “你说够了吗!”黄初礼实在听不下去,猛地出声打断他的话,眉心紧紧拧着:“你没资格提他。” 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昂贵的菜肴被侍者一道道上桌,却没了任何温情氛围。 黄初礼只盼着这顿煎熬的晚餐快点结束,拿到她想要的东西。 漫长的晚餐终于接近尾声。 侍者撤下餐盘,送上了精致的甜点。 傅远泽脸上恢复了那副掌控一切的模样:“吃好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黄初礼立刻拒绝,只想尽快远离他:“我自己开车。” “你的车?”傅远泽挑眉,语气不容置疑,“我送你。”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别忘了现在是你需要我。” 黄初礼咬紧下唇,知道反抗无用。 她抓起自己的包,面无表情地跟在他身后。 只不过,黑色的宾利却并没有驶向黄初礼的家,而是拐进了京北最顶级的公寓区,最终停在一栋安保森严的摩天大楼地下车库。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黄初礼看着窗外陌生的环境,心猛地一沉,警惕瞬间提到顶点。 傅远泽解开安全带,语气平淡,“今晚你住这里。” “你什么意思?!”黄初礼试图去开车门,却发现车门已被中控锁死,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傅远泽已经下车,绕到她这边,拉开车门,俯身看着她,眼神在昏暗的车库灯光下显得格外幽深:“字面意思。” 他伸出手,不容抗拒:“下车,初礼。” “我不去!傅远泽,你这是非法拘禁!”黄初礼缩在座位上,声音因愤怒和恐惧而提高。 傅远泽失去了耐心,直接探身进来,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稍一用力,就将她整个人从车里抱了出来。 “放开我!混蛋!放我下来!”黄初礼尖叫着,奋力挣扎捶打他,高跟鞋在挣扎中掉落在地毯上。 傅远泽却像感受不到她的反抗,抱着她大步走向专属电梯。 电梯无声而迅速地上升。 黄初礼的挣扎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显得徒劳,恐惧笼罩在她心底,让她身体微微发抖。 打开公寓的门,傅远泽抱着她,轻易地开门进去。 室内是冷硬的现代简约风格,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霓虹的城市夜景,奢华却毫无温度。 他径直将黄初礼抱进宽敞的主卧,将她放在柔软的大床上。 黄初礼一沾到床,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弹起来,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迅速后退到落地窗边,背靠着冰冷的玻璃,警惕又恐慌地看着步步逼近的男人:“傅远泽!你到底想干什么?!” 傅远泽站在床边,慢条斯理地脱下西装外套,扯开领带,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 这个动作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和某种危险的暗示。 他一步步走近,高大的身影遮挡住了她的所有视线,沉默凝视着她。 “我想干什么?”傅远泽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偏执:“黄初礼,我只是想让你清醒一点,看清楚现实,让你明白,你该是谁的人。” 他停在黄初礼面前一步之遥:“那个姓蒋的,他给不了你未来,他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为了他,把自己弄成什么样?低声下气地来求我?甚至不惜把自己送到我面前?” 傅远泽一边说,一边伸出手,试图触碰她苍白的脸颊,被黄初礼猛地拍开。 “别碰我!”她声音很冷,带着极致的厌恶。 傅远泽的手停在半空,目光沉下:“好,很好。” 他收回手,声音却更加沉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黄初礼,你听着,我耐心有限,你和他,必须离婚。” 黄初礼猛地抬头看他:“你做梦!” 傅远泽冷笑一笑:“你觉得这件事由得了你?明天我的律师会把离婚协议送来,你只需要在签你的名字。” 他说到这里,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丝诱哄:“初礼,只要你签字,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如果我不签呢?”黄初礼挺直脊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傅远泽看着她倔强的眼神,微微侧身,目光扫过这间奢华的卧室,语气很平静:“不签?那也没关系……” 他说着,又逼近一步,几乎与黄初礼鼻尖相触,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却只让她感到彻骨的寒意:“那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冷静一下,仔细想想,什么才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黄初礼浑身冰凉,难以置信看着他:“傅远泽,你这是在非法囚禁我!你就不怕我报警吗?!” “报警?”傅远泽低低地笑了起来,他目光投向窗外繁华的城市夜景,缓缓出声:“初礼,你觉得,既然我能把你带到这里,我会怕你报警吗?” 卑鄙!无耻!下流! 黄初礼气得浑身发抖:“傅远泽,你真让我恶心!” “你以后就会知道我的好。”傅远泽深深看了她一眼:“好好休息,我的耐心,只够等到明天律师来。”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大步离开了卧室。 “咔哒”一声轻响,是门锁从外面被反锁的声音。 黄初礼最后的一丝力气仿佛被抽空,顺着冰冷的落地窗玻璃滑坐在地毯上,眸底情绪波动的厉害。 或许又因为一整天没有吃饭,胃口那种恶心的感觉也被不断放大…… 万里之外。 简陋的野战医疗帐篷内,浓烈的消毒味道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几盏大功率无影灯将临时手术台照得亮如白昼,也照亮了躺在上面那个毫无生气的男人。 他身上的迷彩作战服已被剪开,裸露的胸膛上,靠近心脏的位置,一个令人心惊的弹孔正不断往外冒着鲜血,染红了身下铺着的无菌单。 脸色是失血过多的惨白,嘴唇毫无血色,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 “血压持续下降!70/40!” “心率140!室性早搏!” “血氧饱和度88%!还在掉!” “快!加压输血!O型血!再开两路静脉通道!” “肾上腺素1mg静推!快!” 负责抢救的军医条理清晰地指挥着,神情是全神贯注的紧张:“吸引器跟上,给我止血钳!别碰到心脏!” 旁边的护士动作迅速,监测生命体征,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 帐篷外,李演的脸上还带着血迹,盯着帐篷门帘,布满血丝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和自责。 他的拳头紧握着,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身体因为巨大的紧张和懊悔而微微发抖。 秦简的眉头同样紧紧拧着,不停的来回走动。 “怪我……都怪我……”李演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一遍遍重复着:“要不是为了救我……蒋队他……” “闭嘴!”秦简低吼一声打断他,声音很哑:“现在说这些屁话有屁用,安静等着!” 他话虽如此,可眼睛里也充满了焦灼和担忧。 陈铮过来的时候,面色很沉,他看了一眼紧闭的医疗帐篷,听着里面传出的紧张指令和仪器声,眉头锁得更紧。 他低声对身边的副官命令:“封锁消息,津年受伤的事,严格保密,尤其……不能让国内任何人知道!特别是他家里人,明白吗?!” “是!队长!”副官立正,神情肃穆,和他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转身快速离开。 经过漫长的时间流逝等待,李演只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几乎是呼吸困难的状态。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去问的时候,帐篷门帘终于被猛地掀开。 军医走了出来,手术衣几乎被汗水湿透,上面还沾着刺目的血迹。 他摘下口罩,露出极度疲惫却强撑着的脸。 “怎么样?!”陈铮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命……暂时抢回来了。” 听着军医的声音,李演和秦简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下一秒,就听军医又说:“但是,弹片虽然取出来了,但失血太多,休克时间过长,造成了严重的脏器损伤,特别是心脏和肺部,加上这里的感染风险……他随时可能再次出现心脏骤停,感染性休克。” 军医目光扫过陈铮:“陈队,这里的条件太有限了,没有完善的术后监护和抗感染手段!他需要转回京北,晚一天,风险都呈几何级数增加。” 陈铮的脸色极其沉重,转运一个重伤昏迷的高级军官,尤其是在如此敏感的区域和时刻,涉及复杂的程序,航线和安保,绝非易事,尤其是国际影响。 “我知道了。”陈铮的声音低沉,带着决断:“你先全力维持,确保他能撑住。” 夜色深沉,医疗帐篷内,各种仪器的指示灯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蒋津年依旧昏迷着,呼吸机有节奏地辅助着他的呼吸。 李演被允许进去短暂探视。 他站在床边,看着病床上毫无生气的男人,紧紧握着拳头,低声道:“蒋队,你一定要撑住,嫂子还在等你回去……” 但病床上的男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第七十九章她是不是怀孕了? 清晨战区前线医疗站。 一缕微弱的晨光艰难地穿透戈壁的尘沙,给医疗帐篷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蒋津年的眼皮极其沉重地颤动了几下,浓密的长睫挣扎着,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视野模糊,充斥着刺眼的白光和陌生的仪器轮廓。 剧烈的疼痛从胸口蔓延至四肢百骸,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喉咙更是涩的动不了一下。 他尝试想动一动手指,却没有任何力气。 “李演……”蒋津年拧眉轻咳了声,立刻引发了胸腔剧烈的疼痛和窒息感。 “蒋队!你醒了?!”李演的眼底充满了浓重的疲惫,听到声音,立马跑到了他身边,脸上写满了关切。 “水……”蒋津年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李演听清楚后,就用棉签沾湿温开水,极其轻柔地润湿他干裂的嘴唇。 “蒋队,你刚醒,还不能大口喝。”李演的动作小心翼翼,一边润他的唇,一边问:“蒋队,你没事吧?” “没那么矫情,拿来。” 蒋津年受不了他这样情意绵绵的样子,拧眉推开他的手,混沌的意识开始艰难地回笼。 昏迷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瞬间冲入脑海,戈壁灰暗的天空……以及他惦记在心尖上的人。 “我……”蒋津年艰难地开口,嗓音哑到极致:“要回京北的事情,你和陈队说了吗?” “说了。”李演惦记着他还没喝水的事情,观察着他的唇,拿着棉签又上前一步,神色关切道:“蒋队,军医说你现在还不能喝水,要不然我再帮帮你吧。” 他说着,就要俯身靠近蒋津年,灼热的气息跟着喷洒在蒋津年脸前,声音特意放温了些:“蒋队,你别动。” “滚!”随着他的气息愈发靠近,蒋津年太阳穴嗡嗡的跳,及时偏头避开他:“离我远点儿。” 李演的手猛地一抖,棉签差点掉落,一脸委屈看着他说:“蒋队,你这么凶干什么。” “……” 蒋津年被他这副故作“娇弱”模样逗笑,扯了下唇,实在没眼再看下去,索性闭眼:“说真的,你别这样,我害怕。” 李演看他有力气玩笑了,心底这才松了口气,笑呵呵道:“得嘞!蒋队,我去帮你叫军医。” “等等!”蒋津年打断他,神色虽然还很虚弱,目光却很坚定:“我要见陈队。” 他试图撑起身坐起来,但也因为这个微小的动作却耗尽了他刚刚积攒的一丝力气,手臂无力地垂下,整个人立马重新倒在床上,引来一阵剧烈的喘息和呛咳。 也让刚才稍显轻松的气氛一扫而空。 李演赶紧按住他,急忙说:“别动!蒋队你千万别动!就算要回京北,你那么着急干什么?” 剧烈的呛咳让蒋津年的脸色更加惨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急促地喘息着,胸口每一次起伏都带来钻心的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平复下来,重新积聚起一丝力气。 他没有立马回答李演的问题,而是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侧过头。 视线越过李演焦虑的脸庞,投向帐篷那扇蒙着尘土的窗户。 窗外,是戈壁滩灰黄辽阔却无比荒凉的景象,单调而死寂。 在子弹穿透胸膛,意识坠入黑暗的那一刹那,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惧瞬间将他笼罩。 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再也见不到她的恐惧。 默了片刻,他才用尽全身的力气,回答了李演的问题:“因为……后怕……” 蒋津年深邃的眼眸里,此刻是浓得化不开的思念和劫后余生的惶恐:“怕再也……见不到她。” 李演当然知道他在说谁,也理解他的心情,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能看出蒋津年对黄初礼的喜欢有多浓烈。 默了片刻,他缓缓又郑重道:“蒋队,你放心,你肯定能回京北。” 蒋津年闭上眼睛,遮挡住了眸底的所有纷乱思绪,没再多说什么。 京北,傅远泽的顶层公寓。 日子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无望中缓慢流逝。 黄初礼被囚禁在这里,已经将近半个月。 这半个月,她只能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外面的城市,傅远泽并未在物质上亏待她,一日三餐都是她喜欢的类型,衣帽间里更是挂满了当季新款。 但她几乎碰都不碰,食欲一天比一天差。 她的手机被傅远泽收走,每天,他会准时用她的手机给林婉发信息报平安,内容无非是“医院加班”、“手术延时”、“今晚不回去,睡值班室”,模仿着她的语气,天衣无缝。 林婉偶尔打来视频,也被他以她在忙的借口挂断,只是文字回复。 这切断了她与外界最后的直接联系。 她不知道秦愿有没有找过她,更不敢想象,如果蒋津年有消息,该如何传递进来。 这种彻底的失联,比任何肉体上的折磨更让她恐慌。 她试过反抗,绝食,砸东西,但换来的只是傅远泽更冰冷的眼神和更严密的看守。 门口的保镖从不与她交流,只负责阻止她离开,她的反抗如同石沉大海,激不起任何涟漪,只消耗着她本已濒临崩溃的精神和体力。 就在这天晚上,傅远泽又来了。 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沙发上,视线落在蜷缩在落地窗边地毯上的黄初礼身上。 她穿了一件家居睡衣,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宽大的衣服空荡荡地挂在她身上,脸色苍白透明,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怔怔地望着窗外的灯火,对他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 佣人小心翼翼地端来一碗精心熬制的鸡丝小米粥,香气弥漫开来。 傅远泽接过碗,挥退了佣人,走到她身边蹲下,语气试图放得温和:“初礼,吃点东西,你最近瘦太多了。” 黄初礼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他是空气。 傅远泽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递到她唇边:“听话,就吃一点,是你以前最喜欢的那家私房菜师傅做的。” 粥的温度和香气逼近,黄初礼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感猛地涌上。 她猛地一挥手,用尽了全身力气。 “啪!” 瓷勺摔在地毯上,温热的粥溅了傅远泽一手一身,碗也滚落在地,粥洒了一地。 “拿走!滚开!”她的声音很哑,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傅远泽看着自己西装裤和衬衫袖口上的污渍,脸色瞬间阴沉。 他这半个月以来积压的耐心和那点温情彻底消耗殆尽,猛地站起身,一把掐住黄初礼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看着自己。 傅远泽手上用力,在她苍白的皮肤上留下红色的指印:“黄初礼,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知道吗?” 黄初礼被迫仰着头,眼神却依旧倔强地看着他,毫无惧色,只有深深的憎恶。 “想走?”傅远泽冷笑,眼底翻涌着偏执和掌控欲:“可以,我可以让你离开。” 他说着,松开她的下巴,拿起被放在床上可从没被她翻开过的离婚协议,递到她面前:“把这份离婚协议签了,签了它,我立刻让你走,你想去找谁,我绝不拦着,否则,等到那个姓蒋的变成一具尸体送回来,你也别想见到最后一面!” 黄初礼被他这句话刺的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 她猛地扑过去,抓起那份协议,看也不看就要撕碎:“你想都别想!我就是死也不会签!傅远泽,你死了这条心!蒋津年他不会有事!他一定会回来!你做的这一切只会让我更恨你!恨你入骨!” “恨我?”傅远泽像是被这句话彻底激怒,他一把攥住她撕扯协议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完全挣脱不开:“恨我也要比你心里装着别人强,黄初礼,你醒醒吧!只有我才能对你好!” “你滚开!”黄初礼疯狂地挣扎着,用另一只手去抓他,捶打他,泪水终于失控地奔涌而出,混合着巨大的恐慌愤怒和这半个月来的绝望委屈,彻底冲垮了她的理智和体力。 激烈的争吵和肢体冲突耗光了她最后一丝气力。 忽然,她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 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排山倒海般袭来,眼前傅远泽愤怒扭曲的脸变得模糊、旋转发黑,让她一瞬没了意识。 在晕倒前一刻,她能够清晰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而不规则地跳动,撞击着耳膜,然后声音越来越远…… “初礼?黄初礼?!”傅远泽看着她骤然毫无血色的脸,之前的愤怒瞬间被惊慌取代,用力将她抱在怀里,摸向她冰凉的脸,同时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傅远泽这一刻是真的慌了神。他打横抱起轻得吓人的黄初礼,冲出了公寓门,对保镖吼道:“去医院!快!” 市中心私立医院VIP病房。 黄初礼被紧急送进了检查室。 傅远泽神色不宁的守在外面,原本熨烫平整的西装也有些凌乱,早已没了平日里的从容不迫。 医生初步检查后走了出来,面色凝重。 “她怎么样?”傅远泽立刻迎上去。 “病人极度虚弱,脱水,低血糖,情绪激动导致的暂时性晕厥。”医生推了推眼镜,看着傅远泽,缓声说:“傅先生,我们需要做进一步检查,据您刚才简单提及,她近期食欲很差,进食后常有呕吐?” 傅远泽拧着眉,点了点头:“嗯,几乎吃不下什么东西,勉强吃一点,没多久就会吐掉,精神状态也很差。” 医生沉吟了一下,问道:“她的生理期情况正常吗?最近一次生理期是什么时候?” 傅远泽被问得一怔,心里忽然有了一种猜测,他脸色变得有些不耐:“我不清楚,这和她晕倒有什么关系?” 医生看着他,语气平静带有专业性说:“傅先生,根据您描述的呕吐厌食,情绪波动大、以及突然晕厥的症状,我们觉得黄小姐可能不是简单的肠胃或情绪问题,而是有怀孕的可能性。” “怀孕?”傅远泽脑海一瞬变得空白,僵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 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一点。 他精心布局,不惜用强也要将她困在身边,眼看就要逼她就范,却突然横生出这样一个让他无法接受的变故! 绝不可能! 这个孩子根本不该存在! 医生看着他逐渐变冷的脸色,沉默片刻,但还是尽职地说道:“傅先生,我们还需要等黄小姐醒来后,做进一步的B超检查才能最终确定……” “我不想听这个。”傅远泽不耐打断了医生的话,扫了眼检查室的门,嗓音压低了些:“我只问你一件事,如果检查结果确认她真的怀孕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眸色暗了几分,才继续说:“有没有办法,能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处理掉这个孩子。” 医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还是公事公办道:“傅先生,这不符合规定,我们需要患者本人知情并同意……” “这就是她的选择。”傅远泽脸上的神情很冷:“你只需要回答我,能不能做到?” 医生额头渗出冷汗,他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拒绝,傅远泽绝对有能力让他和他的职业生涯一起完蛋。 “技术上早期妊娠,如果配合全麻的其他手术,或有机会操作。”医生还是试图劝说:“但是傅先生,这太冒险了,而且伦理上……” “我不需要听这些。”傅远泽再次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你只需要记住,一旦确认,我要这个孩子消失,绝不能让她察觉到任何异常,就当成是这次晕厥后的常规治疗或者检查的一部分,明白吗?” 医生脸色苍白,在巨大的压力下,最终艰难地点了点头:“……好。” 傅远泽紧绷的神情这才松了些:“去准备吧,等她醒了,立刻安排检查结果出来后,第一时间告诉我。” 医生目光复杂看他一眼,才离开。 傅远泽独自站在走廊角落,窗外城市的霓虹映在他深邃的眼底,却照不进丝毫光亮,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暗沉。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他绝不允许任何属于蒋津年的东西,留在他和黄初礼之间,成为他们之间永远的牵绊。 如果这个孩子真的存在,那必须消失。 傅远泽又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压下眼底波动的情绪,走向观察室。 黄初礼已经被安置在病床上,依旧昏迷着,脸色苍白到接近透明。 傅远泽在床边坐下,目光复杂地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的存在,那就是最好的结果…… 第八十章初礼别怕,等我! 时间在寂静的病房里缓慢流逝,每一分一秒都像是在煎熬着傅远泽的神经。 他盯着黄初礼沉睡的容颜,眸色愈发的沉。 不知过了多久,病床上的人眼睫轻轻颤动了几下,黄初礼的意识从一片沉重的黑暗中浮起,率先感受到的是鼻腔里消毒水的味道,和手背上冰凉的输液触感。 她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看清了坐在床边的傅远泽,以及周围陌生的病房环境,记忆渐渐回笼。 傅远泽看着她醒来,脸上没有任何缓和,反而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审视和冷意。 他按下呼叫铃,声音平静无波:“她醒了,可以来做检查了。” 黄初礼的心猛地一沉,望着傅远泽毫无情绪的神色,一种强烈的不安渐渐从心底升起。 “什么检查?我不需要检查。”黄初礼的声音带着刚醒来的沙哑,但更多的是警惕和抗拒。 傅远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不容置疑:“你晕倒了,医生说要全面检查一下,确保没有其他问题,听话。” “我很好,只是太累了。”黄初礼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无力,手背上的输液针限制着她的行动:“我要回家,傅远泽,让我回家!” “回家?”傅远泽语气不变睨着她:“签了字,你就可以回家。” 他显然还在执着于那份离婚协议。 就在这时,傅远泽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打破了病房内紧绷的气氛。 他拧起眉心,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变,随后他又看了黄初礼一眼,才拿着手机快步走出了病房,并顺手带上了门。 看着他的身影离开,黄初礼的心脏砰砰直跳。 机会! 这是唯一的机会! 求生的本能和对未知检查的恐惧给了她力量。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猛地抬手扯掉了手背上的输液针,血珠瞬间渗了出来,她也顾不上疼。 身体依旧虚弱,双脚落地时甚至踉跄了一下,头晕目眩。 黄初礼强撑着扶住床沿,环顾四周,看到椅子上搭着她之前穿的那件米色风衣。 她迅速抓过风衣套在病号服外面,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病房门。 门口果然站着一个保镖,见到她出来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要阻拦:“黄小姐,傅先生吩咐……” “让开!”黄初礼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朝着走廊尽头的电梯方向跑去。 她的脚步虚浮,但意志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保镖大概也没料到虚弱的她突然爆发出这样的力量,被推得一个趔趄,等他反应过来追上去时,黄初礼已经扑到了电梯门前,快速地按着下行按钮。 幸运的是,电梯正好停在这一层,门“叮”的一声打开了。 黄初礼迅速进去,在保镖赶到之前拼命按着关门键。 门缓缓合上,隔绝了保镖焦急懊恼的脸。 电梯下行的时间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身体不住地发抖,警惕地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 终于到达一楼,电梯门一开,她就冲了出去,不顾周围人投来的诧异目光,跌跌撞撞地跑出医院大门。 冷风一吹,她打了个寒颤,脑子却清醒了不少。 她身无分文,没有手机,这副样子根本不可能回家,妈妈会担心死的。 只有一个地方可去。 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对司机报出秦愿公寓的地址。 “小姐,你没事吧?”司机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身上的病号服,有些犹豫。 “我没事,师傅,麻烦快一点,我很急。”黄初礼的声音带着哀求。 司机犹豫了下,还是快速发动了车子。 车子停在秦愿公寓楼下,黄初礼狼狈地对司机说:“师傅,麻烦您等一下,我朋友住这里,我让她下来付车费,真的非常抱歉也非常感谢!”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楼道,用力拍打着秦愿的房门。 “谁啊?”里面传来秦愿警惕的声音。 “愿愿!是我!”黄初礼的神情很急切,时不时回头看向身后,就怕傅远泽追上来。 门立刻被打开,秦愿穿着睡衣,一脸惊愕地看着门外几乎站不稳,脸色惨白如纸、还穿着病号服的黄初礼。 “初礼?!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秦愿吓了一跳,赶紧把她扶进屋:“快进来!发生什么事了?!” 黄初礼一进屋,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秦愿用力地把她扶到沙发上,听她说了司机还在楼下,又赶紧跑出去付了出租车费。 回来后,秦愿给她倒了杯温水,看着她惊魂未定的样子,心疼又焦急:“到底怎么回事?你这半个月去哪儿了?我给你发消息打电话都不回,去你家阿姨说你医院忙,住值班室,我还真信了!你怎么从医院跑出来了?还穿成这样?” 黄初礼捧着温热的水杯,指尖还在颤抖。 她喝了一口水,暖意流入胃里,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缓了好久,才缓缓抬起头,看着秦愿,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愿愿,傅远泽……傅远泽他把我关起来了,关了半个月……” “什么?!”秦愿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猛地站起来:“他囚禁你?!他疯了?!在哪里?” “在他的一处公寓里……”黄初礼哽咽着,断断续续地把这半个月的经历说了出来,包括傅远泽如何切断她和外界的联系,如何逼她签离婚协议,以及今天她晕倒后被送到医院,傅远泽非要她做检查那沉冷的态度。 “还是他接了个电话出去,我才找到机会跑出来……” 黄初礼的声音充满了后怕:“愿愿,他非要我做什么检查,那眼神特别可怕,我总觉得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秦愿听得怒火中烧:“这个混蛋!人渣!他怎么能这么对你!报警!我们必须报警!” “没用的。”黄初礼抓住她的手,摇摇头:“傅家的势力报警肯定没用,反而会激怒他,而且他也没有伤害我,如果报警会让家里人跟着担心,我现在只怀疑一个问题。” 她说着这里,顿了顿,脸上露出恐惧猜测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低声音说:“愿愿,你说……他为什么非要逼我做检查?我只是饿晕倒了而已,他那个样子,好像非常确定我身体有什么问题一样,而且,特别关注……” 她脑中闪过一个极其荒谬却又让她脊背发凉的念头,声音抖得更厉害了:“你说,他是不是查出了什么?比如他的那个白月光苏晚……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需要换肾?或者什么器官?” 秦愿正气得不行,听到她这个猜测,没忍住笑了出来,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初礼,你是不是傻了啊?你看你都被他逼成什么样了?开始胡思乱想了,你以为拍电视剧呢?还换肾?这桥段不就是我演的那部《替身爱人》?你看多了吧。” 黄初礼却非常认真地点点头,眼神里带着被自己想法吓到的惊恐:“就是你演的那部《替身爱人》里面的男主不就是为了救白月光,把女主的肾挖给了白月光,傅远泽他……他会不会也……” 秦愿看着她吓得脸色更白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心酸,她捧住黄初礼冰凉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宝贝醒醒!那是戏,是假的,是演的,现实中哪有这样的事,傅远泽再混蛋,也不至于这样。” 黄初礼怔怔地看着秦愿,理智慢慢回笼,也知道自己的猜测可能过于戏剧化,但傅远泽那偏执疯狂的样子实在让她无法往正常方向去想。 “可是,他为什么非要我检查……”她喃喃道,心底的不安丝毫没有减少。 “不管为什么,肯定没好事!”秦愿说的笃定:“你别怕,既然逃出来了,就待在我这儿,我看他敢找来!” 秦愿把她搂进怀里安慰着:“好了好了,不想那个变态了。你先缓一缓,洗个热水澡,我去给你找件我的衣服换上,你这病号服看着太吓人了。” 黄初礼靠在她温暖的怀抱里,稍微安心了一点。 “对了,你联系蒋津年了吗?” 在听到蒋津年的名字后,黄初礼强烈的思念和委屈一瞬涌上心头。 她现在无比渴望听到蒋津年的声音,渴望得到他的安慰,哪怕只是一句。 “愿愿。”她抬起头,眼圈红红地看着秦愿:“把你手机借我用一下,好不好?我想……我想给蒋津年打个电话……” “好,你打,快打!”秦愿立刻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他要是知道你受了这么多委屈,肯定心疼死了!” 黄初礼颤抖着手接过手机,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按下那个早已刻在心底的号码。 这一次,电话没有像之前那样石沉大海。 响了几声之后,竟然被接通了。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低沉沙哑的男声,是让她魂牵梦萦的声音! 黄初礼的眼泪和所有的坚强在听到他声音的这一刻瞬间涌出。 她张了张嘴,嗓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压抑的哽咽。 “初礼?是你吗?黄初礼?”电话那头的蒋津年听到这边的低泣声,语气瞬间变得急切起来:“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这段时间怎么了?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发了那么多信息,你怎么都不接?初礼,你人在哪里?” 他迫切的追问着,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焦急和担忧,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他平安了…… 他还在担心她…… 黄初礼意识这个问题后,再也忍不住,所有的委屈恐惧、思念如同洪水般汹涌而出。 “蒋津年……”她终于哭出声来,眼眶通红的的,嗓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依赖:“傅远泽……傅远泽他欺负我,他把我关起来了……不让我联系你……” 她眼眶里的泪珠就像断了线一样,哽咽又委屈地问:“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 电话那端,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黄初礼隐隐压抑不住的哭泣声。 那沉默极其短暂,却沉重得压得人喘不过气。 紧接着,蒋津年压抑的嗓音才再次响起:“初礼,他有伤害你吗?” 哪怕隔着听筒黄初礼也能听出他的情绪紧绷。 “没有……”黄初礼努力调整着情绪,但鼻音还是很重,泪眼朦胧地说:“他就是把我关在他的公寓里,关了半个月,收走了我的手机,不让我出门,逼我签离婚协议,我今天好不容易才跑出来……” 她越说越委屈,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但也怕他太过于担心,所以还是省略了晕倒住院的事情。 “那你现在在哪里?”蒋津年的声音紧绷的厉害:“安全吗?” “嗯,我在愿愿家……”黄初礼吸了吸鼻子,哽咽地回答。 “好。待在那里,哪里都不要去,听到没有?”蒋津年的指令清晰而迅速,充满了保护欲和一种濒临失控的状态:“等我回来,初礼,我很快就回来。” “你的任务结束了吗?你没事了吗?”黄初礼心里一紧,连忙追问,生怕他是因为自己而擅离职守。 “我没事。”蒋津年深吸一口气后,极力缓和了一下语气:“我现在处理点事情,很快,你乖乖待在秦愿那里,等我电话,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黄初礼乖乖应着,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安排,慌乱的心仿佛找到了支柱,慢慢安定下来,虽然眼泪还是止不住。 “别怕。”蒋津年的声音放低了些,穿过遥远的距离,却是很坚定的温柔:“我很快就能处理完,等我。”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重,更像是一个郑重的承诺。 “嗯……”黄初礼握着手机,用力点头,仿佛他能看见一样。 挂了电话,她才浑身脱力般靠在沙发里,脸上还挂着泪痕,但一直紧绷的心弦却松了一些。 至少,听到他的声音了,他知道她遭遇了什么,他说他会回来。 秦愿一直紧张地守在旁边,见她挂了电话,连忙问:“怎么样?他说什么?他没事吧?” 黄初礼摇摇头,又点点头:“他说他很快回来,让我待在这里等他。” 秦愿松了口气,随即又气哼哼地说:“谢天谢地,他能接电话了,看来是没事了,你就听他的,安心在我这儿住下,我看傅远泽那个疯子敢来!他要是敢来我就放狗咬他,刚好我身边的那位最近狂犬病又犯了,非要我给他生一个孩子……” 第八十一章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万里之外,战区医疗帐篷内。 蒋津年死死攥着手机,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刚才电话里黄初礼低泣声,几乎让他心乱如麻,现在他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点回京北,见到她,将他抱在怀里哄她…… 想到这里,他就不顾一切掀开身上的薄被,动作牵扯到伤口,让他额角瞬间渗出冷汗,但依旧没阻止他的动作。 “蒋队!你干什么!” 李演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不顾伤口起身的一幕,连忙按住他:“你不能动,军医说了你必须绝对卧床!” “我必须回去。”蒋津年情绪紧绷着,回头看他,呼吸沉重:“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误。” 在黄初次最需要他的时候,他都没有出现在她的身边,他不敢想她被傅远泽关起来的时候是有多害怕。 而他却什么都不知情…… 这种愧疚感弥漫在他的心头,只有亲眼见到她,确认她真的没有受人伤害,他这种不安紧绷感觉或许才能好受一些。 “蒋队,是发生什么急事了吗?”李演从未见过蒋津年如此失态,即使身负重伤命悬一线时,他也依旧是冷静自持的指挥官。 “初礼出事了……”蒋津年只是匆匆解释了一句,就不顾他的阻拦,脸色还泛有苍白,快步走出了医疗帐篷,去找陈铮。 他此刻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必须立刻回去。 不惜一切代价,立刻马上回到她身边! 李演听到他的这句,心里跟着一惊,也连忙跟了上去。 外面的天气一片阴沉,蒋津年到指挥中心的时候,陈铮刚挂了电话,看到他的出现,毫不意外。 “陈队。” 蒋津年就算心里再急,但在见到他的时候,还是没了规矩和他敬了一礼,努力克制着眸底翻涌的情绪,说出自己的目的:“ 我要回京北的事……” 他话音未落,陈铮便抬手打断了他,神色是了然的凝重,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不用说了,批了。”陈铮的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紧急转运的申请,京北那边已经特批了,医疗专机一小时后抵达,即刻启程,给你一个月假期,安心养伤,同时……处理好家里的事,一个月后,我要看到一个心无旁骛的蒋津年回来报到。” 蒋津年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巨大的急切得到疏解,他挺直脊背,尽管脸色依旧苍白,却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是,谢谢陈队!” 陈铮看着他依旧挺拔却难掩虚弱的身姿,轻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抬手轻轻拍了拍他没受伤的那边肩膀,语气缓和下来,带上了几分长辈般的调侃:“谢什么?再不放你回去,我怕你小子真要憋不住,把我这前线指挥部都给拆了。” 蒋津年闻言,冷硬的面部线条柔和了些许,眼底掠过一丝歉意:“陈队,前段时间,是我冲动,说话不过脑子,冲撞了您。” “行了,过去的事翻篇了。”陈铮摆摆手,不太在意:“年轻人,火气旺,护媳妇心切,可以理解,我当年……”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随即清了清嗓子,语气变得有些古怪,像是传达什么难以启齿的任务:“那什么,老首长……就是你爷爷以前的老部下,刚才特意来电嘱咐,让你回去抓紧时间,嗯……把该办的大事办了,孩子早点要了,总不能老让你打着回家看媳妇的旗号批假,影响不好……得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着实很别扭。 蒋津年先是一怔,随即耳根竟控制不住地微微发热,冷峻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罕见的窘迫和不自在。 他抿了抿唇,目光移向别处,声音低了些:“是,抓紧。” 从指挥部出来,等在帐篷外的李演立刻迎了上来,看到他明显舒缓的脸色,急切地问:“蒋队,怎么样?陈队同意了吗?” “嗯。”蒋津年点了点头,脚步未停,朝着临时停机坪的方向走去:“一小时后专机到,回京北。” 李演大大松了口气,跟在他身侧,看着他急切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太好了!回去好好陪陪嫂子,这回可得把嫂子哄好了,我看您这伤,也得好好养养,趁机度个蜜月什么的,把之前缺的都给补上!” 蒋津年淡淡睨了他一眼,对李演的调侃并未多言,只是望着运输机的方向,仿佛已经能感受到京北微凉的秋风。 他必须立刻确认她的安全。 走到相对安静处,蒋津年拿出手机,拨通了孙雨薇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孙雨薇明显还没睡醒,迷糊着声音问:“谁啊……” “是我。”蒋津年的声音低沉,电话那端静默了两秒,随即传来孙雨薇清醒了些的声音,带着惊讶:“哥?你怎么大清早给我打电话了?” “长话短说。”蒋津年没时间解释:“初礼出了点事,她在秦愿的公寓,你帮我去看看她现在有没有事,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 “黄初礼出事了?”孙雨薇现在是彻底清醒了,“怎么回事?” “具体情况我回去再跟你说。”蒋津年简单和她说了是因为傅远泽,随后语气凝重又叮嘱:“记住,先别让家里人知道,免得他们担心。” “好!哥,你别担心,我现在就过去。”孙雨薇连声应着,电话那头传来她急匆匆换衣服的声音,不忘和他保证:“哥你放心,我保证黄初礼一根头发都不会少!等我消息!” 说完,她就风风火火地挂了电话。 蒋津年听着电话里的忙音,稍微安心了些许。 孙雨薇虽然平时看起来不着调,但关键时刻办事还算利索,而且她就在京北,能最快赶到。 孙雨薇挂了电话,就一脚油门,跑车轰鸣着冲出停车场,直奔秦愿的公寓。 然而,疾驰了一段路后,她猛地踩下刹车,方向盘一打,车子却拐向了另一个方向。 她想到蒋津年说的那番话,心中憋着一股无名火,越想越气。 都什么社会了,傅远泽还敢搞强来一套! 恶心! 孙雨薇跑车很快停在傅氏大厦楼下,气势汹汹地就冲进大堂,不顾前台阻拦,直接乘电梯上了顶层总裁办公室。 “砰”地一声,她推开办公室的门。 傅远泽正坐在办公桌后处理文件,闻声抬头,看到是她,眉头不悦地蹙起:“孙小姐?谁让你进来的?” “傅远泽!”孙雨薇冲到他的办公桌前,双手猛地拍在桌面上,身体前倾,怒视着他:“你对黄初礼做了什么?!你凭什么把她关起来?!你还要不要脸了?!” 傅远泽放下手中的文件,靠在椅背上,冷眼看着她怒气冲冲的样子,语气嘲讽:“孙雨薇,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难道就真那么希望黄初礼和你哥在一起?难道你不希望他们分开?” 孙雨薇被他这句话问得一噎,脸上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心虚和慌乱。 她之前虽然是有过一些不好的想法,但她这个人知恩图报,有错就改,才不会像他一样这么卑鄙恶心! “我……”就在孙雨薇抬眸看他的这一瞬间,神情忽然一怔。 她此刻近距离清晰地看到了傅远泽那双深邃的眼眸。 这双眼睛,不自禁让她联想到了蒋津年。 某些被忽略的细节,某些模糊的传言碎片,在这一刻诡异地拼接起来。 她脸上的愤怒渐渐被一种极度的惊诧和难以置信所取代,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般,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傅远泽。 那股兴师问罪的气势忽然消失了,她缓缓直起身,眼神变得复杂而……甚至带上了一丝怜悯。 她摇了摇头,喃喃自语般低声说了一句:“疯了,真是都疯了……” 然后,在傅远泽微感错愕的目光中,她又像是确认了什么,用一种近乎叹息的语气,对着他说:“傅远泽,你……你真可怜。” 说完,她又别有深意看了他一眼,才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傅远泽拧眉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这女人莫名其妙,简直像个疯婆子。 他按下内线电话,对助理吩咐道:“去查一下,这个孙雨薇,精神方面是不是最近不太稳定?以后不准她再随意闯进来。” “是,傅总。”助理恭敬应道。 挂了电话,傅远泽揉了揉眉心,被孙雨薇这么一闹,心情更差。 他拿起手机,又想到什么,拨了一通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那边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远泽?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傅远泽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沉稳:“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正好最近手上有个电影项目的投资,叫上你女朋友一起吧,好久没见了,聚聚。” 那边答应的很痛快:“行啊,地点你来定,晚上见。” 另一边,孙雨薇心神不宁地坐回车里,却没有立刻发动。 她趴在方向盘上,脑子里乱糟糟的。 刚才那个荒谬的猜测让她愈发的不安…… 原来黄初礼和她哥分开后,并不是步入一段正常的恋爱,而是在寻求她哥的影子。 也就是说,黄初礼和傅远泽当初在一起,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傅远泽那双眼睛和她哥有几分相似。 同样他哥在感情方面也因为黄初礼,而一片空白。 这让她不禁想起了自己做的事情,要是某一天他们两个人彼此提起高中的事情,他们之间的那件误会解开,真相大白了,那她可怎么办啊…… 只要一想到这里,孙雨薇就不禁仰天长叹了一声,随后她猛地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当务之急,是找到黄初礼。 她重新发动车子,这次,才驶向了秦愿公寓的方向。 孙雨薇按照蒋津年给的地址,找到了秦愿的公寓。 她按响门铃,心里还因为刚才在傅远泽那里的发现,而七上八下的。 秦愿透过猫眼看到是她,有些意外,但还是开了门。 孙雨薇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黄初礼。 不过半个月没见,黄初礼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穿着秦愿宽大的家居服,更显得空荡荡的,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很是脆弱。 孙雨薇心里莫名地揪了一下,她别扭地走过去,眼神飘忽,不太敢直视黄初礼,声音也失去了往日的张扬,变得有些干巴巴的:“喂,你……你没事吧?” 黄初礼看到是她,有些惊讶,但还是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 “没事?”孙雨薇的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风一吹就能倒,还叫没事?跟那种王八蛋生气,值得吗?把自己搞成这样,吃亏的还不是你自己!” 她这话说得冲,但里面的关心却藏不住。 黄初礼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和与蒋津年的那通电话,精神恢复了一些。 看着孙雨薇这副别别扭扭关心人的样子,她心里微微一暖,甚至生出了一点开玩笑的力气,苍白的唇角轻轻扯了一下:“怎么,你怕我死了,没人给你介绍男朋友了?” “呸呸呸!”孙雨薇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跳起来,连忙伸手去捂黄初礼的嘴,触手一片冰凉,让她心里更不是滋味:“胡说八道什么,别说这种丧气话!” 她说到这里,又看着黄初礼眼底的笑意,补充道:“还有,谁稀罕你介绍男朋友了,追我的人从京北排到法国了好吗!我那是……那是怕我哥回来看到你这副样子,心疼死,再去找傅远泽拼命!” 孙雨薇说完,似乎觉得这话显得自己太关心她了,又立刻找补,昂起下巴,恢复了点平日里的傲娇模样:“我主要是怕我哥惹麻烦!才不是担心你!” 一旁的秦愿看着孙雨薇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孙雨薇立刻看了她一眼,脸上有点挂不住。 黄初礼看着孙雨薇微红的耳根,和她强装出来的满不在乎,心里那点暖意又扩大了些。 她轻轻拉下孙雨薇还虚虚挡在她嘴边的手,声音虽然轻,却带着一丝真切的笑意:“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这声温和的谢谢和了然的笑容,反而让孙雨薇更不自在了。 她收回手,眼神瞟向别处,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衣角。 客厅里安静了片刻,只有秦愿去厨房倒水的声音。 孙雨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又重新看向黄初礼,眼神里带着一种罕见的犹豫和探究,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黄初礼,我……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就一个。” 黄初礼看着她突然变得郑重的表情,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你问吧。” 孙雨薇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目光紧紧盯住黄初礼的眼睛,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仿佛怕被厨房的秦愿听到:“你当初和傅远泽在一起,是不是因为……因为他某些地方,让你觉得……有点像我哥?” 问出这句话后,孙雨薇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她紧紧盯着黄初礼,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她来说,至关重要。 第八十二章他的自信 黄初礼没有立刻回答。 她看着孙雨薇那双微微闪烁的眼睛,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疑惑,她轻声反问道:“你为什么这么问?而且……你好像很紧张这个答案?” 孙雨薇的心猛地一跳,迅速移开目光,不敢再看黄初礼清澈却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我……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虚张声势:“我就是随口一问,毕竟当初是你把我哥甩了的。” 孙雨薇说着,就像是找到了完美的借口,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语速也快了起来:“再说了,傅远泽那种人渣,自私自利,眼里只有自己,除了那张皮囊和有几个臭钱,哪点能跟我哥比?你当初要不是眼神有问题,就是有别的原因!” 这话说到最后,反而有点像是在为蒋津年鸣不平,指责黄初礼了。 黄初礼听着她这番强词夺理,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实在没有力气再去深究她反常背后的原因,点了点头:“就算你说的对好了。” 她现在只想等蒋津年平安回来。 孙雨薇见黄初礼不再追问,暗自松了口气,赶紧转移话题,拿出手机,故作镇定地说:“行了行了,我不跟你说这些没用的了,我哥交代我的任务完成了,你快点给他回个电话报平安,免得他担心,我走了。” 她说完走回客厅,拿起自己的包,准备离开的时候,像是忽然想到,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猛地转过身,眼神飘忽地看着墙角,声音比刚才低了不少:“那什么……黄初礼,以后要是傅远泽再敢欺负你,你……你就直接告诉我。” 黄初礼惊讶地看向她,眼底带有几分笑意,有意逗她:“怎么,你要帮我出头?” 孙雨薇的脸颊微微泛红,觉得说出这话让她极其难为情,但快速补充道:“谁要帮你,我只是为了我哥!他任务重,危险,不能老为你的事分心!听见没?找我!我反正闲得很!” 说完,她就不再看黄初礼,几乎是小跑着冲出了公寓门,“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公寓里安静下来。 秦愿眨了眨眼,从厨房出来,没忍住一声笑出来,对着门口方向扬了扬下巴:“哎呦,没看出来,你这小姑子,还挺可爱的嘛?嘴上不饶人,心里倒是挺护着你的。而且长得是真漂亮,那眉眼,那股傲娇劲儿,要不是你和蒋津年先结婚了,我看她对你来说,绝对是个大威胁。” 黄初礼她无奈地笑了笑,看向秦愿,带有几分娇嗔问道:“怎么?难道我长得不漂亮吗?” “漂亮漂亮!我们家初礼最美了!”秦愿立刻笑着扑过来搂她,开玩笑地挠她痒痒:“简直是天仙下凡,把你家里那位老公迷得神魂颠倒,命都快不要了就往回跑!” “你别乱说!”黄初礼和她闹作一团他暂时驱散了笼罩已久的阴霾和恐惧。 晚上的时候,秦愿就接到了靳言州的电话,让她陪着去个饭局。 她本来想推掉,放心不下黄初礼,但那边靳言州的语气不容拒绝,她只好精心打扮了一番,叮嘱黄初礼锁好门别给任何人开后,才了出门。 到了那家隐秘的高档餐厅包间,秦愿推开门,脸上的职业笑容在看到主位上那个男人的瞬间,彻底僵住了。 傅远泽。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和靳言州在一起? 秦愿的第一反应就是转身要走。 “愿愿,过来。”靳言州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命令意味。 秦愿脚步一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转过身,脸上重新挂上得体却疏离的微笑,走到靳言州身边坐下。 她能感觉到傅远泽不动声色打量的目光。 这顿饭吃得她很是心不在焉。 傅远泽和靳言州聊着一些电影投资和商业项目,等到一顿饭结束后,傅远泽才放下酒杯,目光转向秦愿,直接切入了主题:“秦小姐,初礼,是在你那里吧?” 秦愿心里一紧,捏着筷子的手指微微用力。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靳言州,但看着靳言州没有任何插话的意思,就知道躲不过去了,傅远泽既然能通过靳言州找到她,就肯定是确定了。 “是又怎么样?”秦愿抬起头,毫不畏惧地迎上傅远泽的目光:“傅总,初礼已经结婚了,她和她先生很恩爱,过得很好很幸福,我希望你不要再去打扰她的生活了。” “幸福?”傅远泽冷笑一声:“你真的清楚她那位老公是干什么的?跟着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丢命的人,这叫幸福?秦小姐,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 他的眼神偏执而笃定:“她只是一时赌气,她心里爱的人从来都是我,她和蒋津年结婚,不过是因为……” 傅远泽目光说到这里,停了几秒,才又轻扬了下眉,信誓旦旦道:“她现在只是在逃避,看不清自己的心。” 秦愿被他这番自恋到极致的言论气得差点笑出声:“傅总,你凭什么这么肯定?你是不是太自信了点?” 听到她的这句质问,傅远泽的脑海里浮现起在战区见到蒋津年时那双深邃的眼眸,的确在某些瞬间,像极了多年前某个时刻的自己…… 他只是微微勾起唇角,带着一种掌握一切的傲慢:“我自然有我的依据,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她,她最终一定会回到我身边。” “你的依据就是你的自以为是和疯狂控制欲吗?”秦愿忍无可忍,语带嘲讽:“傅总,醒醒吧,初礼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围着你转的小女孩了,她选择了蒋津年,是因为蒋津年尊重她,爱护她,给了她你永远给不了的安全感和纯粹的爱,你做的那些事,只会把她推得更远!” 傅远泽看着她,微拧了下眉,默了片刻,忽然扯唇笑了下:“怪不得你们两个能做朋友,一样的天真。” “你!” 秦愿不满想说什么,但在迎上靳言州那双警告的目光时,不得不忍下这份气。 人为财死, 鸟为食亡,对于这位金主,她不得不低头。 这顿饭局最终不欢而散。 回去的车上,气压低得可怕。 靳言州揉着眉心,语气带着一丝不满和警告:“愿愿,你不觉得你刚才的话太冲了?远泽是我的朋友,也是重要的商业伙伴,你没必要为了你的那位朋友,把事情弄得这么僵。” 秦愿正憋着一肚子火,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霓虹,赌气地顶了回去:“你看不惯?那你也可以不用惯着我,反正靳总您佳人在侧,马上就要订婚了,何必还在意我一个小演员说什么,做什么?” 靳言州的脸色沉了下来,侧头看着秦愿紧绷的侧脸和微红的眼圈,车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沉声开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那是两码事,总之,以后远泽和黄初礼的事情,你少掺和。” “停车!”秦愿猛地喊道。 司机下意识地踩了刹车。 秦愿毫不犹豫地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下了车,重重地摔上车门,挺直脊背走向夜色中。 靳言州看着她倔强决绝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烦躁地松了松领带,最终只是对司机冷冷地吩咐了一句:“开车。” 他没有让车去追。 也没有去哄的想法。 秦愿回到公寓时,低头深深呼了一口气,再次抬头时,脸上已经重新挂上了笑容,仿佛刚才的不愉快从未发生。 她打开门,却看到黄初礼正抱着手机,脸上带着一丝羞涩又甜蜜的笑容,与之前那个苍白脆弱的她判若两人。 秦愿压下心里的烦闷,强打起精神,换上调侃的语气走过去:“哟,这是跟谁聊天呢?笑得这么春心荡漾的?电话粥煲完了又开始信息传情了?” 黄初礼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掩不住的喜悦和期待,声音都轻快了几分:“愿愿,你回来啦!蒋津年说,他明天就能到京北!” 秦愿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心里也跟着愉悦不少,走过去搂住黄初礼的肩膀,真心实意地说:“那太好了,蒋津年总算要回来了,这下你总算能安心了。” 黄初礼弯了弯唇,靠在她怀里,脑海里想着蒋津年,温声说:“我真的很想他。” 秦愿垂目看着她眼底的笑意,又想到在饭局上傅远泽的话,眸底担忧的情绪微微波动…… 运输机平稳地飞行在平流层,巨大的轰鸣声是舱内唯一的背景音。 蒋津年胸口缠绕的厚重绷带,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不易察觉的艰难。 但只要想到黄初礼,他这份痛感就会随之消散不少。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侧过头,透过狭小的舷窗向外望去。 下方,城市轮廓在沉沉的夜幕中逐渐清晰,一直蔓延到视野的尽头,就说明他离她越来越近了。 汹涌的思念汇聚在他脑海里,让他只有一个想法念头,只想飞机再快一点,让他能立刻赶到她身边,确认她的安全,抹去她的不安。 想到这里,他就靠在机舱上,慢慢闭上了眼睛,调整着呼吸和状态。 与此同时,黄初礼从浴室出来,却丝毫没有困倦的意思。 她抱着膝盖坐在客厅沙发上,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和蒋津年的聊天页面上。 他说:【已经登机了,明天早上就到,等我。】 简短的一句话,她却反反复复看了不知道多少遍,每看一次,心跳就加快一分,嘴角就忍不住上扬一点。 之前的委屈无助,都在知道他在回来的路上后,渐渐被一种巨大的,近乎雀跃的期待所取代。 她甚至开始想象明天见到他时的场景,他会是什么样子? 也不知道他到底伤到底重不重…… 秦愿也在这时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过来,递给她,看着她脸上那掩不住的的笑容,坐在她身边轻轻哼了声:“行了行了,别看了,眼睛都要长在手机上了,知道你家属明天就回来了,至于开心成这样吗?咱们这么长时间没见,你有这么想过我吗?” “当然有啊。”黄初礼接过牛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颊微红:“我就是……就是很高兴嘛。” 她小口喝着牛奶,温热的液体带来熨帖的暖意。 秦愿看着她沉浸在幸福中的侧脸,又想起傅远泽的那番话,犹豫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语气变得认真了些:“初礼,那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以后?”黄初礼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嗯。”秦愿斟酌着用词:“就是……你和蒋津年以后的日子,他这工作太特殊了,这次是受伤回来,那下次呢?难道总要这样提心吊胆地过着吗?聚少离多都是小事,关键是……太危险了。” 她想起晚上傅远泽那些虽然难听但却戳中某些现实的话,继续道:“我知道你爱他,支持他的事业,但过日子不能只靠爱情和信念,你有没有考虑过……等他这次回来,劝劝他?以他家的背景和他的能力,转业到地方,无论是进公安系统还是别的部门,前途都不会差,最重要的是安全,能常常陪着你,你们也好早点要个孩子,安稳下来。” 听着她的这番话,黄初礼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她捧着温热的牛奶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 秦愿的话,她怎么可能没想过? 她当然渴望安稳,渴望朝夕相处的陪伴。 可是…… 她想起在战区时,蒋津年穿着作战服,指挥时坚定的样子,和提起自己职业时的忠诚和担当,那是融进他骨血里的信念和热爱。 “愿愿。”黄初礼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迷茫:“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那是他的梦想,是他选择的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让他放弃。” 秦愿叹了口气,搂住她的肩膀:“我知道这很难,但初礼,生活是现实的,你这次差点被傅远泽……不就是因为他不在身边吗?以后要是再有类似的情况呢?或者……更坏的情况呢?你承受得了吗?” 黄初礼沉默了,只觉得此刻心乱如麻。 她现在心里就像是有一个天平,一边是对蒋津年安全的担忧和对安稳生活的渴望,另一边是对他理想的理解与尊重。 两种情绪在她心里激烈地拉扯着。 “等他回来再说吧。”她最终轻声说,带着一丝逃避:“先让他好好养伤。” 秦愿知道她需要时间消化,也不再逼她,点了点头:“嗯,先好好见面,总之,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第八十三章甜蜜见面,亲亲~ 翌日清晨,天色将明未明,空气中还带着一夜沉淀下来的凉意。 黄初礼几乎一夜未眠,天刚蒙蒙亮就起身了。 秦愿陪她在衣柜前站了许久,两个人才最终挑选了一件柔软的米白色针织长裙,外搭一件浅咖色的风衣,衬得她愈发纤细楚楚。 “漂亮!” 秦愿止不住眼里的笑意,对她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又拉着她坐在化妆台前,仔细地帮她化了一个淡妆,遮掩住了她眼底因担忧和期待交织而未能安眠留下的淡淡痕迹,在她苍白的脸颊上也扫上些许腮红,让她看起来气色好些。 黄初礼看着镜子中自己好起来的状态,轻轻呼了一口气,她要以最好的状态迎接蒋津年。 出门的时候,秦愿看出她的期待,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打趣道:“黄医生,让我采访采访你,要去见老公了,果然是不一样啊,和你的亲亲老公见的第一面是干嘛呀?” “愿愿!”黄初礼娇嗔看了她一句,又和她逗了两句,才出门。 军区专用机场戒备森严,空旷而肃穆,晨风掠过跑道,带着特有的凛冽气息。 黄初礼站在指定的接待区域,指尖紧张地蜷缩着,目光一瞬不瞬地紧盯着机场通道出口,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在她期许的目光下,那扇厚重的门才缓缓被从里面推开。 率先出来的是两名身着常服,神情肃穆的军官。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在门口。 蒋津年换下了战地的迷彩,穿着一身笔挺裁剪得体的松枝绿夏常服,身型高挺精干,肩章上的星徽在晨曦微光中折射出闪耀的光芒。 或许是重伤初愈,他的脸色带着几分失血后的苍白,下颌线绷得有些紧,但这丝毫未减他周身的沉稳气质。 在踏下飞机的一刻,蒋津年的目光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越过了所有人,精准地捕捉到了站在不远处,那道他日夜牵挂的纤细身影。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跟着变慢许多。 他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黄初礼的呼吸一滞,所有强装的镇定在看到他的一刻彻底崩塌,她眼眶瞬间就红了,积蓄的担忧和半个月来的委屈,以及此刻汹涌澎湃的思念,驱使着她不顾一切地朝他飞奔过去。 “蒋津年!” 她跑的很急,风衣的下摆在此刻也被风扬起。 蒋津年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张开手臂,在她扑来的一瞬,精准地将扑过来的她牢牢接了个满怀。 “嗯……” 尽管黄初礼已经刻意避开了他的胸膛,但撞入他怀里的冲击力还是让蒋津年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极轻的闷哼,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听到他的声音,黄初礼立马抬起头看他,慌忙想要退开查看:“对不起,我是不是碰到你伤口了?很疼吗?” 她急得声音都带了哭腔,仰起脸,眼里的泪水泫然欲滴。 蒋津年却收紧了手臂,不让她退开,低头看着她焦急的小脸,那点微不足道的痛楚瞬间被满腔的心疼和失而复得的满足感淹没。 他故意绷着脸,语气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宠溺和调侃:“嗯,是有点疼……” “真的吗?对不起对不起!”黄初信以为真,手忙脚乱却又不敢碰他,眼里满是自责和慌乱。 蒋津年看着她这副模样,低低地笑了一声,抬手,用指腹极其温柔地揩去她眼角渗出的泪珠,声音低沉而缱绻:“傻瓜,骗你的,抱你怎么会疼。” 他仔细端详着她的脸,目光沉沉,带着无尽的担心:“初礼,他真的没有伤害你?一点都没有?” “没有,真的没有。”黄初礼用力摇头,在他专注而担忧的凝视下,将这半个月的恐惧和委屈都事无巨细的说了出来:“他就是关着我,不让我联系你,我很害怕,但我更怕你出事……” “没事了,都过去了。”蒋津年将她重新抱进怀里,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坚定而令人安心:“我回来了,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就在他们两个人小别胜新婚气氛正浓烈的时候,旁边传来一声刻意的清嗓声:“咳咳!” 一名随行的军医官忍不住出声提醒,脸上带着公事公办的严肃,但眼神里也有一丝理解的笑意:“蒋上尉,老首长特意交代了,落地必须第一时间去医院做全面检查,车已经准备好了,走吧。” 黄初礼这才意识到场合,脸颊瞬间绯红,慌忙从蒋津年怀里退出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蒋津年倒是坦然,只是握着她的手改为了十指紧扣,牢牢地将她微凉的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对军医官点了点头:“好。” 黄初礼垂目看了眼他们两个人十指相扣的手,不禁弯了弯唇,心里甜蜜蜜的又下意识的抬眸想要悄然望向身边穿着军装的英俊男人。 都过穿职业装的男人最帅,原来她没什么感觉,但在今天看到蒋津年这身军装后,心里不免多了几分悸动的乱。 不得不承认,她老公真的帅…… 她的目光太过于直白,让蒋津年想忽视都难。 走出机场,为她打开车门的时候,看着四周没人注意到这边,蒋津年才低头贴在她耳边,含笑问了句:“刚才看什么呢?” 男人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猝不及防烫了黄初礼一下,让她心中跟着痒了下,抬眸看向他,一双漂亮眼睛里闪烁着灵动的笑意,同样低声回应:“蒋上尉,你猜猜呢?” 她说完这一句,在蒋津年怔神的一秒,就忍着笑意快速躲在了车里,不给他再多问的机会。 蒋津年目光落在车里她故作淡定的样子,轻扬了下眉,没忍住轻笑了声。 他现在觉得可爱真的是一种天赋。 要不然他的初礼怎么能一直保持这种可爱的状态呢,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要把她抱在怀里,好好亲一亲,蹂躏一番。 不过在车上,他还是勉强压下了这份冲动,装的一本正经。 军区总医院,检查室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 黄初礼紧张地站在一旁,看着医生小心翼翼地解开蒋津年军装和衬衫,露出缠绕在胸口的厚重绷带。 当纱布一层层揭开,那道靠近心脏位置的,狰狞鲜红的弹孔伤痕彻底暴露在眼前时,黄初礼的呼吸猛地一窒,脸色瞬间比蒋津年还要苍白。 她难以想象,当时这颗子弹再偏一点点……她可能就真的永远失去他了。 秦愿昨晚的话又一次在她脑海里回响,像魔咒一样盘旋不去。 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她还要再过多少次? 下一次,他还能这样幸运吗? 她垂下眼睫,掩住眼底翻腾的忧虑和挣扎。 医生仔细检查了伤口愈合情况,又做了各项检测,最后严肃地叮嘱:“恢复得还算不错,但内部组织损伤需要时间静养,切记,近期绝对要避免任何剧烈运动,尤其是上肢和胸背部的发力,防止伤口撕裂和内部出血,明白吗?” “剧烈运动”四个字被医生刻意加重,眼神意有所指地扫过一旁眼眶红红的黄初礼。 蒋津年面不改色,沉稳应道:“明白,谢谢医生。” 而黄初礼的脸却不由自主地烧了起来,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 坐车上回家的路上,黄初礼一直很沉默,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事重重。 蒋津年将她的异常尽收眼底,握了握她的手:“怎么了?从医院出来就心不在焉的,还在后怕?” 黄初礼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没有……就是看你伤得那么重,心里难受。” 蒋津年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靠近她几分,低声安慰:“我这不是没事了吗。” 黄初礼抬眸看着他,心里依旧涩的厉害,没有说话。 “好了,我真的没事。”蒋津年索性将她抱在怀里,低头动作亲昵捏了捏她的脸,带有几分逗她的想法说:“你知道我们没结婚之前,我妈带我去干过什么吗?” “什么?”黄初礼不禁好奇看向他。 “我妈带我去看过大仙爷。” 蒋津年看着她好奇的小脸,喉结微动,本能就想亲一亲她,但又想起前面的司机,还是及时克制了这个想法,故作神秘地说:“大仙爷说……” “什么?”黄初礼有些着急地追问。 蒋津年被她这副好奇的小模样逗笑,低低哼笑了声,将她抱的更紧了些,低头在她耳边缓声说:“他说,我老婆以后肯定会特别可爱。” 在亲耳听到他说出“老婆”两个字后,黄初礼的心忽然滞了下,紧接着就是剧烈的跳动。 “砰砰砰!”的,怎么都停不下来。 尽管她再怎么想要强装镇定,可唇角的笑意却怎么都压不下来,到最后索性把他推开,看向窗外,红着耳朵,害羞低低反驳:“你骗人……” 蒋津年将她愈发红的耳朵看在眼里,褐色的瞳孔里蕴着一层浅薄的笑,愉悦出声:“你是我亲老婆,骗你干什么。” 一声老婆,又成功的让黄初礼心中一热。 犯规! 绝对的犯规! 黄初礼的害羞直到下车,迎面吹了秋风,才渐渐消散一些 刚进家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黄初礼还没来得及换鞋,就被蒋津年轻轻拉了过去。 他靠在玄关的墙上,将她圈在自己和墙壁之间,低头凝视着她,目光深邃如潭:“初礼,你在路上到底在想什么,嗯?”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似乎怕从她口中听到任何关于那半个月不好的细节。 黄初礼抬起头,望进他担忧的眼眸里,那里只清晰地倒映着她一个人的影子。 所有的犹豫和不安仿佛瞬间被驱散,只剩下最原始的依恋和思念。 她定定注视着他,说的很认真:“在想你。” 蒋津年显然没料到是这个答案,怔了一下,随即眼底漾开真切的笑意,他捧起她的脸,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嗓音低哑诱人:“然后呢?” 温暖的气息拂过面颊,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冽味道,黄初礼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主动伸出双臂,环住他精瘦的腰身,将脸埋在他颈窝里,像只寻求安慰的小猫,软软地撒娇:“想抱抱你,好好抱抱你。” 她的依赖和柔软彻底击中了蒋津年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蒋津年心头发烫,收紧了手臂,将她更深地抱进自己怀里,情不自禁地微微垂首,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垂,气息灼热:“还有呢?……只想想抱抱?” 暧昧的氛围瞬间在安静的玄关升温,空气变得粘稠而滚烫。 黄初礼被他灼热的气息和暗示性极强的话语撩拨得面红耳赤,心跳如鼓。 她鼓起勇气,仰起脸,闭上眼睛,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无比的诱惑:“还想……让你亲我一下……” 这句话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线。 蒋津年眸光骤然一暗,里面翻滚着压抑已久的渴望和深情。 他不再犹豫,低头精准地俘获了他思念已久的柔软唇瓣。 这个吻起初极尽温柔,带着劫后余生的珍惜和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轻轻地吻着她…… 黄初礼生涩而顺从地回应着,感受着他唇瓣的温度和微微的干燥,鼻尖充斥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 然而,渐渐的,单纯的唇瓣相贴已无法满足内心汹涌的情感。 渴望如同野火般蔓延。 蒋津年的吻逐渐加深,变得强势而具有侵略性。 黄初礼被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吻得浑身发软,氧气似乎都被掠夺殆尽,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无力地攀附着他的肩膀,任由他予取予求,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玄关的空气炙热得快要燃烧起来。 蒋津年的大手情不自禁地在她后背细腻的肌肤上摩挲游移,所过之处激起一阵阵战栗。 意乱情迷之中,他已经忘了医生的叮嘱,只想将怀里的女人完全占有,手臂下意识地想要更用力地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 第八十四章他好像不太喜欢她…… 就在这情动难以自抑的时刻…… 一阵极其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瞬间打破了客厅里旖旎浓情的气氛。 蒋津年动作一顿,深邃的眼底闪过一丝被打断的不悦,但铃声固执地响着,大有他不接就不罢休的架势。 黄初礼趁机从他怀里微微退开,脸颊绯红,气息不稳,羞得不敢看他,小声催促:“快……快接电话吧。” 蒋津年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翻腾的情潮,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沈梦。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确保声音听起来无异样,才打开接听键,同时手臂却依旧霸道地环在黄初礼腰间,不让她逃离。 “妈。”他开口,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津年啊,落地了吧?检查结果怎么样?伤要不要紧?”沈梦关切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嗯,刚检查完,医生说恢复得不错,需要静养,没什么大问题,您别担心。”蒋津年简略地回答,目光却始终落在怀里的女人身上。 黄初礼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轻轻推了推他,用口型无声地说:“放开我呀……” 蒋津年眼底掠过笑意,非但没放,反而收紧了手臂,将她更紧地搂住,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电话那头的蒋母显然放心了些,语气轻松起来:“那就好,那就好,对了,中午回家来吃饭吧,我让阿姨炖了汤,给你和初礼都好好补补,初礼呢?她还好吧?” “她就在我旁边。”蒋津年说着,把手机稍稍拿开一些,垂眸看着黄初礼,眼神示意她说话。 黄初礼顿时紧张起来,连忙摆手,用气声说:“我……我说什么呀……” 蒋津年低笑,故意对着话筒说:“妈,她害羞呢。” 听到他的话,黄初礼又羞又急,轻轻掐了一下他的手臂。 蒋母在那头笑了起来:“行了行了,不逗你们小两口了,中午一定回来啊,回来了总得一家子吃顿团圆饭。” “好,知道了妈。” 挂了电话,玄关重新恢复安静,但方才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暧昧气氛却稍稍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馨的亲密感。 蒋津年将手机随手放在一旁的柜子上,双手重新环住黄初礼的腰,额头与她相抵,鼻尖蹭着鼻尖,呼吸交融。 “妈让我们中午回家吃饭。”他低声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唇瓣。 “嗯……听到了。”黄初礼小声应着,心跳依旧很快。 蒋津年看着她刚刚褪去些许红晕的脸颊又慢慢染上绯色,才慢悠悠地笑着问:“还要不要再亲一下?” 听着这个问题,黄初礼的脸瞬间爆红,羞得把脸埋进他胸膛,闷声回答:“不要……” 蒋津年愉悦地低笑起来,胸腔微微震动,惹得黄初礼贴着他胸膛的脸颊也跟着发烫。 他慢慢低头寻到她的耳垂,轻轻咬了一下,感受到她瞬间的轻颤,才哑声地轻轻哄她:“初礼,再亲一下,好不好?” 说完,不等黄初礼反应,他便再次低头吻她的唇,这一次的吻温柔而绵长,带着无尽的眷恋和安抚,直到两人都气息微乱才松开。 黄初礼眼波流转,含羞带怯地瞪了他一眼,趁他松懈,立马从他怀里脱了出去,丢了一句:“我去换衣服!”。 她说完这句,便红着脸跑回了卧室,“咔哒”一声轻响,还把门给反锁了。 蒋津年看着紧闭的房门,眼底的笑意更深,扬声道:“黄医生,锁门干什么?医生只说了不能剧烈运动,没说不能亲自己老婆。” 门内传来黄初礼又羞又恼的声音:“你……你安静一会儿!” 蒋津年走到门边,靠着门板,语气里满是戏谑:“那黄医生告诉我,每天亲多少次,你才能习惯,嗯?” 里面安静了几秒,然后传来黄初礼细若蚊蚋却又带着一丝大胆挑衅的声音:“……也许,每天亲很多很多次……就不羞了……” 卧室里,黄初礼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马用手捂住了嘴,良久没听到外面男人的声音,才羞的扑到了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天呐…… 她刚才是说了什么虎狼之词! 卧室外面,蒋津年听到她的话,先是一愣,随即低低地笑出声。 他的初礼,害羞起来可爱的不行,但偶尔大胆起来,更是要命地撩人。 中午的时候,蒋津年又抱着人哄了好一会儿,才带她回到老宅。 老宅处处透着庄重与岁月的沉淀。 餐厅里,饭菜飘香,气氛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蒋津年换了一身舒适的家居服,但身姿依旧挺拔。 他先带着黄初礼走到了客厅正中央,那里悬挂着一幅穿着老式军装、眉目威严的老者的遗像。 蒋津年敛去了眸底的笑意,身姿笔挺,面容肃穆,抬手对着老爷子的遗像敬了一个标准而有力的军礼。 “爷爷。”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无比的尊重:“我回来了,您放心,您说过的话,我都记着,我会一步步努力,绝不会给您,给蒋家丢脸。” 黄初礼安静陪在他身侧,看着他坚毅的侧脸和眼中闪烁的信念,心口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填满。 这更让她劝说蒋津年转业的事情说不出口…… 她默默地站直了身体,目光同样尊敬地望向照片上的老人。 敬完礼,蒋津年放下手,自然地牵起黄初礼的手,目光依旧看着爷爷,语气郑重地介绍:“爷爷,这是初礼,我的妻子,您以前总念叨的事,现在成了。” 黄初次低低出声:“爷爷。” 也在这时,沈梦端着汤从厨房出来,看到这一幕,眼眶微微有些发热,她将汤放在桌上,声音带着欣慰的哽咽,对着照片说:“爸,您看到了吧?津年平安回来了,还带了孙媳妇回来看您,您就放心吧,孩子们都好好的。” 她说完这句,又觉得这种开心的日子掉眼泪可不好,调整了下情绪,才重新扬起笑容,招呼着两人:“好了好了,快过来吃饭吧,汤要趁热喝。” 饭桌上,气氛缓和了许多。 沈梦不停地给两人夹菜,尤其叮嘱蒋津年多喝点补汤。 吃着吃着,沈梦看向蒋津年,眼神期待地问:“津年,这次回来能待多久?要是时间来得及,我看干脆就把你和初礼的婚礼办了吧?虽说领了证,但没办仪式,我这心里总觉着缺了点什么,办了婚礼,我也好早点听初礼改口叫妈呀。” 黄初礼闻言,脸颊微红,低下头小口喝着汤。 蒋津年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才回答:“这次有一个月的假。” “才一个月?”沈梦神情里是无法遮掩的失落。 “妈。”蒋津年看了眼身边的黄初礼,才掩下眸底的波动,平声道:“婚礼的事不能草率,等我下次任务结束,有更长的假期再说吧,这次回来,主要是养伤,也多陪陪您和初礼。” “津年啊……” 沈梦放下筷子,看着儿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忍住,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担忧:“津年,不是妈要说你,这次是运气好,子弹偏了一点,那下次呢?你就没考虑过……考虑过转业吗?以你的能力和家里的关系,转到地方上,无论是去公安还是其他部门,前途都不会差,最重要的是安全,也能常常陪着初礼,早点要个孩子,安稳定下来不好吗?” 这个话题一出,饭桌上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滞。 黄初礼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她垂着眼,没有说话,昨晚秦愿的话又一次在她脑海里回响。 蒋津年沉默了片刻,脸上的神色淡了些,但目光依旧坚定:“妈,这是我的选择,也是爷爷对我的期待。” 听他提起老爷子,沈梦没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你爷爷是希望你有出息,但不是让你去拼命,他现在要是在,看到你伤成这样,肯定比我还后悔当初支持你去……” “妈。”蒋津年的嗓音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我理解您的担心,但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不会后悔,也不会半途而废,爷爷教我的是担当,是对国家的忠诚,我现在做的,就是我认为对的事,至于危险……” 他顿了顿,侧头看了一眼身旁沉默的黄初礼,伸手在桌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好想要珍惜的人。” 蒋母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低着头的黄初礼,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语气低落了许多:“吃饭吧,饭都快凉了。” 这顿饭的后半段,吃得有些安静。 饭后,蒋津年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 挂了电话,他看着黄初礼,有些无奈说:“一个发小,听说我回来了,组了个局,非要见见,走吧,带你一起去。” 黄初礼有些犹豫:“你的伤……” “没事,就是坐着聊聊天,不喝酒。”蒋津年说着,自然牵起她的手:“正好,也和他们介绍介绍你。” “好。”黄初礼心中微暖了暖,轻轻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蒋津年带她来的是一家私密性很好的俱乐部包间。 他牵着黄初礼的手走进去时,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 见他们进来,一个身形高挑,看起来颇为潇洒不羁的男人率先笑着迎了上来,拳头轻轻捶了一下蒋津年的肩膀:“哟,我们蒋大上尉可算回来了!哥们儿几个还以为你扎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舍不得回来了呢!” 他这一下看似随意,却正好捶在蒋津年没受伤的那边肩膀附近。 蒋津年面不改色,只是微微侧身,用手把他推开:“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嘴还是这么欠。” 沈耀和他相视一笑,目光这才落到蒋津年身边的黄初礼身上,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笑容不变:“这位就是……嫂子?” 蒋津年手臂自然地环到黄初礼身后,手掌轻轻搭在她的腰侧,是一个充满占有欲和保护姿态的动作。 他看向黄初礼,眼神瞬间柔和下来,语气郑重地向朋友们介绍:“嗯,黄初礼,我老婆。” 说完这句,他才和黄初礼温声介绍:“初礼,这是沈耀,现在民航机长,就是不知道靠不靠谱。” “去你的!”沈耀笑骂一句,然后对着黄初礼伸出手,笑容依旧灿烂,但话里有话:“嫂子,今天总算见着了面。” “你好。”黄初礼弯唇笑了下,和他轻轻握了下手,只不过刚收回手,就听他淡淡又问了句。 “不过说起来,医生都挺冷静理智的吧?我认识的几个医生朋友,一个比一个冷,都不太好相处。” 这话听起来像是玩笑,但细品之下,却隐隐带着一种针对。 黄初礼敏锐地察觉出眼前的男人可能不太喜欢她。 只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来,目光平静地看向他,唇角弯起一个得体的淡淡的弧度,声音温和却清晰:“性格冷热,也分人,也分事。” 沈耀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黄初礼仿佛没看见,继续微笑着,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好奇,看着他问:“说起来,我也一直有个疑问,像沈机长你们民航系统,招飞的时候……对视力要求是不是特别高?” 沈耀几乎下意识地回答,带着职业性的骄傲:“那当然,视力是最基本的硬性要求之一。” “哦……”黄初礼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语气轻柔,却像一把小小的软刀:“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或许不需要呢。” 这话一出,包间里瞬间安静了一瞬。 沈耀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这话里的潜台词太明显了—— 这不是明里暗里贬他呢,说他是个睁眼瞎。 就在他脸色不算好看的时候,蒋津年率先低低地笑出了声,他搂着黄初礼腰的手紧了紧,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赞赏和愉悦:“你问出了我一直想问的,我也一直觉得他是走后门进去的。” 其他几个朋友也反应过来,纷纷憋着笑,看好戏似的看向一脸尴尬的沈耀。 沈耀讪讪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子,终于收起了那点漫不经心的试探和审视,语气也认真了不少:“嫂子,还挺幽默。” 黄初礼这才微微笑了笑,不再多言,安静地站在蒋津年身边,姿态从容。 蒋津年揽着她走向座位,低头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含着笑意低语:“战斗力不错。” 黄初礼悄悄掐了一下他的手臂,耳根微红,心里却因为他话语里的骄傲而泛起一丝甜意。 她知道,融入他的圈子或许不会一帆风顺,但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有勇气面对一切…… 第八十五章他们的使命 包间里的气氛在黄初礼的车别有深意的回击后,变得微妙而缓和。 大家喝酒聊天,话题渐渐转向了别的方向。 蒋津年始终握着黄初礼的手,指腹偶尔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无声地传递着安抚和支持。 黄初礼跟着热闹了一会儿,才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去洗手间的事情。 蒋津年点头,目光追随着她起身,直到她走出包间门。 进到洗手间,黄初礼用冷水拍了拍脸,试图驱散一些包厢里的烟酒气和刚才与沈耀交锋带来的些许紧绷感。 她对着镜子补了补口红,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回去。 哪知道刚走出洗手间,就在走廊拐角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是沈耀。 他靠在墙上,手里把玩着一个金属打火机,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没有了刚才在包间里的针锋相对,但也谈不上多友善。 “黄医生,好口才。”他扯了扯嘴角,语气听不出是赞是讽。 黄初礼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他:“沈机长过奖,有事?” 沈耀站直身体,目光带着审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忽然嗤笑一声:“我只是有点好奇,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能让津年这么死心塌地?这么快就跟你领了证,要知道,圈子里多少人觉得,他和雨薇才是门当户对,强强联合。” 他的话比在包间里更加直接,甚至带着明显的恶意。 黄初礼的心微微一沉,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她看着沈耀,忽然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清浅,却带着一种看透人心的了然。 “沈机长。”她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你这么关心我和津年结婚的事情,甚至不惜一次次地来试探我,贬低我,是为了什么呢?” 她一边说,一边上前一步,目光直视着沈耀微微闪躲的眼睛,语气带着一丝探究:“是因为你觉得我抢了本该属于孙雨薇的位置,替你的……好朋友打抱不平?还是因为……” 黄初礼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视线在沈耀陡然绷紧的脸上扫过,才慢悠悠地继续道:“……你自己对孙雨薇有什么想法,却不敢说,不敢做,只能像个怂包一样,眼睁睁看着她围着别人转,然后把所有怨气都撒在无辜的人身上?” 听到她这句话,沈耀的脸色瞬间变了,猛地站直了身体,怒视着她:“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沈机长心里最清楚。”黄初礼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甚至又走近了一步。 两人距离拉近,沈耀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甜的馨香,混着一丝冷冽的消毒水味,很特别。 他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眼神不自主有些飘忽,不再与她对视。 黄初礼将他这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更加确定。 “沈机长。”她面色平静看着他,一字一句缓声道:“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个人,就去勇敢地告诉她,追求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个没长大的孩子,通过贬低其他人来刷存在感,或者幼稚地觉得把她和喜欢的人凑成对,就能满足你自己那点扭曲的守护欲,你这根本不是为她好,而是在把她推得更远,也让你自己看起来……很可怜。” “你懂什么!”沈耀像是被彻底激怒,又像是被戳破了最深的心事,情绪陡然激动起来:“我和雨薇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画脚!你不过就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只手臂就猛地从旁边伸过来,力道强劲有力,毫不客气地一把将他推开! 沈耀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在走廊的墙壁上,震惊地抬头看去。 蒋津年不知何时出现在黄初礼身边,面色沉冷,气势低压,他将黄初礼牢牢护在身后,拧眉盯着沈耀。 “沈耀!”蒋津年嗓音低沉,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你想干什么?” 沈耀看着蒋津年将黄初礼护在身后的样子,以及那双眼睛里毫不作伪的怒意,剩下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他张了张嘴,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黄初礼刚才的话,精准地扎进了他心底最隐秘、最不愿承认的角落。 蒋津年没再理会他,转而低头看向怀里的黄初礼,冷硬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带着担忧轻声问:“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说什么难听的话了?” 黄初礼摇摇头,拉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示意自己没事。 做完这一切,她看了一眼脸色变幻不定,怔愣在原地的沈耀,才轻声对蒋津年说:“我们回去吧。” 蒋津年冷冷地瞥了沈耀一眼,才牵着黄初礼离开。 沈耀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两人相拥离去的背影,耳边反复回响着黄初礼的那番话,心里是不上不下的难受。 蒋津年没再带着黄初礼回包厢,从俱乐部出来,黄初礼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蒋津年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还以为她还在为沈耀的话不开心。 京北的晚风微凉,他忽然停下脚步,面对着她,双手捧起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眉头微蹙,语气是掩饰不住的心疼和懊恼:“是不是沈耀那混蛋又说什么混账话了?你别往心里去,他就是个被惯坏了的……” “他说……”黄初礼打断他,抬眼看着他,清澈的眸子里没有委屈,只有一抹似有若无的探究意味:“他觉得你和孙雨薇更般配。” 蒋津年想都没想,立刻拧眉反驳:“这是没有的事,我一直跟他说的很清楚,我只拿孙雨薇当妹妹,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我这辈子……” 他的话说到这里,想到什么忽然戛然而止,垂目掩下了眸底的情绪,缓声道:“初礼,娶你这件事,我从来没有过任何后悔。” 听着他这句真挚的话,黄初礼看着他忽然笑了出来,那点微不足道的阴霾瞬间被驱散。 她踮起脚尖,学着他刚才的样子,用微凉的双手捧住他轮廓分明的脸,笑眼弯弯:“我知道呀,我相信你。” 说完,她就飞快地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像羽毛拂过,却带着无限的信任和亲昵。 蒋津年被她突如其来的主动和笑容晃了下神,心头一软,下意识地就想搂紧她加深这个吻。 黄初礼却先一步退开一点,靠在他怀里,弯眉把玩着他衬衣的扣子,声音轻轻的:“我刚才只是在想,人真是很别扭的生物。” “嗯?”蒋津年低头看她,下巴蹭着她的发顶:“什么意思?” 他此刻虽然是在问这个问题,但更多的想法,是想亲回来。 “明明心里喜欢一个人,却不敢承认,还要拼命地把喜欢的人往外推,甚至希望她和别人在一起,以为这样就是所谓的成全或守护。” 黄初礼想起沈耀那别扭又痛苦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这种思维方式,真的很值得研究一下。” 蒋津年失笑,捏了捏她的鼻尖:“你这小脑袋瓜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怎么,职业病又犯了?想给他做个开颅手术,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 “我还真有这个想法。”黄初礼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带着一点狡黠笑意,活脱脱像只小狐狸:“你说,如果我发表一篇关于《单恋者的脑神经通路》的论文,能不能一举成为脑科学与情感行为学领域的专家?” 蒋津年被她的奇思妙想逗乐,低低一笑,他忍不住低头用力亲了她一下:“这位专家,我看你是在故意逗我笑,你这脑回路,也挺不一般的,别人都会吃醋,你怎么不吃,嗯?” 他还以为会因为孙雨薇的问题和她产生矛盾,没想到她却想研究的事情。 真是可爱的不行。 “那是因为你给我的安全感很足啊。”黄初礼依偎在他怀里,嗓音软软的:“所以我才不会真的为那种话担心难过,反而有心情去研究别人‘病情。” “初礼……”她的话像温暖的溪流,缓缓流入蒋津年的心田,让他整颗心都变得柔软而充盈。他收紧手臂,将她紧紧圈在怀里,正想再说些什么…… 突然! “轰!”的一声爆炸。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不远处街面猛然传来! 紧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刺耳声音和人群惊恐的尖叫声! 地面似乎都微微震动了一下! 他们两人皆是一惊,朝爆炸的方向看去。 蒋津年第一时间将黄初礼紧紧地护在怀里,凝神投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只见俱乐部斜对面的一家大型火锅店浓烟滚滚,火光隐约可见! 巨大的冲击波将临街的窗户全部震碎,玻璃碎片和各种杂物散落一地! 街上瞬间乱作一团,人们惊慌失措地奔跑哭喊,汽车警报器响成一片! “是煤气爆炸!”蒋津年瞬间判断出情况,神色骤然凝重。 “肯定有人受伤了!”黄初礼也看到了马路对面混乱的景象,尤其是火锅店门口,似乎有人倒在血泊中挣扎! 几乎是在看到伤者的同一时间,黄初礼作为医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 她立马从蒋津年怀里抬起头,脸上刚才的轻松嬉笑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业的冷静和急切。 “蒋津年!下面很多人受伤了!救护车来肯定需要一段时间,我必须下去帮忙!” 她语速极快,眼神坚定,说完这句,就从他的怀里推开,毫不犹豫朝危险地带跑去。 此刻,她满脑子只有作为医生的本能! 巨大的爆炸声浪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煤气味、硝烟味和灰尘的味道,混杂着人们惊恐的哭喊和呼救声。 黄初礼纤细的身影在弥漫的烟尘和惊慌四散的人群中逆流而上,显得异常坚定。 “小心!”蒋津年的心瞬间立刻紧随其后,目光紧紧锁在前方那个义无反顾的身影上,既要保护她,又要跟上她救人的步伐。 火锅店门口此刻已经一片狼藉。 破碎的玻璃、扭曲的金属、翻倒的桌椅和滚烫的锅底汤汁四处飞溅。 受伤的人们或躺或坐,发出痛苦的哀嚎,轻伤的人惊魂未定地奔跑着,加重了现场的混乱。 黄初礼迅速扫视现场,瞬间锁定了一个倒在血泊中、失去意识的年轻女孩。 女孩的头部和手臂有多处被玻璃划伤,鲜血不断流出,最危险的是,她身下有一摊迅速扩大的血迹,疑似有内脏损伤或动脉破裂。 经过简单的观察,黄初礼迅速跪倒在女孩身边,不顾地上的碎玻渣子,第一时间检查她的颈动脉和呼吸。 蒋津年守在她身边,沉声应道:“需要我做什么?” “按住她左臂上臂这个位置,用力!她在动脉出血!”黄初语速极快,手指精准地按压在女孩伤口近心端的动脉点上,但血仍在渗出,需要更大的压力。 蒋津年立刻单膝跪下,代替黄初礼,按照她的指示,施加压力。 黄初礼腾出手,立刻扯下自己风衣的腰带,动作麻利地在女孩大腿根部做了一个简易的止血带。 接着,她快速检查女孩的其他伤势,清理她口鼻处的污物,保持呼吸道通畅。 “瞳孔对光有反应,但很微弱,呼吸浅快,脉搏细速,失血性休克。”黄初礼一边检查,一边快速而清晰地向蒋津年说明情况:“必须尽快输血补液,联系最近医院。” 她一边说,额角一边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却十分专注着面前的病人,她刚才的所有亲密羞涩在此刻全部褪去,只剩下作为一名医生在面对病人生死关头的冷静与决绝。 “坚持住!”黄初礼对着失去意识的女孩不断重复,同时双手不停用力地进行着胸外按压,尽管知道对于失血性休克,心脏复苏的效果有限,但她绝不能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蒋津年在一旁,一边维持着止血,一边用另一只手协助她清理周围可能伤到她们的障碍物。 他看着黄初礼,看着她沾满血污和灰尘的侧脸,却异常坚韧的神情…… 这一刻,他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他见识过她的温柔、她的羞涩,但此刻,他看的却是她作为一名医生迸发出的超越个体情感的巨大力量。 此刻,他们心中都有同一个信念,那就是拯救生命。 这是他们的职责使命,更是他们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第八十六章当年的事…… 周围是哭喊混乱的声音,但他们两人此刻却仿佛形成了一个默契稳固的配合。 一个精准施救,一个全力配合,没有多余的言语,在此刻他们的信念在此刻高度统一。 期间又有几个轻伤的好心人受到他们感染,试图过来帮忙。 “检查旁边还有没有意识不清的伤员,确保呼吸道畅通,别随意移动重伤者!”蒋津年的声音沉稳的令人信服,瞬间将零散的援助变得有序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漫长无比。 黄初礼的体力在快速消耗,胸外按压极其耗费体力,她的手臂开始发抖,呼吸也变得急促,但她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蒋津年看着她脸侧的一缕长发低垂下来,却没有任何空闲去打理的机会,低声说:“换我来吧。” “不行,你的伤口会崩开!”黄初礼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语气坚决:“我还可以。” 也在这时,远处终于传来了由远及近,无比清晰的救护车和消防车的警笛声! 黄初礼抬眸迅速看了眼,但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停,直到专业的急救人员迅速接管了伤员。 “伤员女性,20岁左右,疑似腹部开放性损伤合并失血性休克,左侧上肢动脉破裂已行简易止血带止血,进行了基础生命支持……” 黄初礼语速极快地向冲过来的急救医生交接病情,条理清晰专业。 急救医生迅速检查后,立刻给予加压输液、氧气吸入等进一步措施,然后将伤员抬上担架。 看着女孩被迅速送往医院,黄初礼一直紧绷的那根弦才猛地一松,身体晃了一下,差点脱力摔倒。 蒋津年一直守在她身边,立刻伸手牢牢扶住了她。 “没事吧?”他的神色凝重担忧地问。 黄初礼靠在他怀里,大口地喘着气,脸色苍白,她额前的发已经被汗水浸湿,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有些虚脱:“我没事,就是希望她也没事。” 她说着,的目光还追随着远去的救护车。 蒋津年紧紧搂着她,感受着她身体的微颤,低头看着她染血的手和衣服,将她又抱的紧了紧,嗓音低沉而肯定:“一定会的,因为你没有放弃她。” “但愿吧。”黄初礼掩下眸底的微微波动,轻轻出声,直到看着消防员和更多的医护人员涌入现场,开始全面搜救和疏散。 蒋津年才护着黄初礼退到相对安全的区域。 他拿出纸巾,动作温柔的擦拭她脸上的汗珠。 黄初礼这才慢慢从那种极致的专注中回过神来,抬头看向蒋津年。 看到他苍白疲惫的脸色和额角的冷汗,猛地想起他的伤。 “你的伤口……”她急忙伸手想去检查:“是不是裂开了?疼不疼?都怪我……” “没事。”蒋津年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还在微微颤抖。 他将她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凝视着她的眼睛,摇了摇头,缓缓开口:“初礼,看着我,好不好?” 黄初礼怔怔地抬头望进他深邃的眼眸。 “你很棒。”蒋津年一字一句,说得极其郑重:“没有怪不怪的一说,初礼,我很为你骄傲。” 不是作为他的妻子,而是作为一名纯粹的值得敬畏的医生。 黄初礼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赞赏与爱意,鼻尖猛地一酸,她反手紧紧回握住他的手,所有的话都堵在嗓间,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哽咽的轻唤:“蒋津年……” “嗯。”他应着,将她轻轻按抱入怀中,避开她脸上的伤口,小心翼翼地拥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我在。” 周围依旧嘈杂混乱,但黄初礼此刻在他的怀抱里,却找到了安宁与巨大的力量。 “蒋津年……”黄初礼低低出声,双臂紧紧环抱住他的脖颈,撒娇出声:“你怎么这么好呀。” 听到她的话,蒋津年轻笑了声,侧过头,用脸颊蹭了蹭她柔软的发丝,声音低沉而宠溺:“这就叫好了?黄医生,你的标准是不是有点低?” “才不低。”黄初礼在他颈窝里摇头,蹭得他有些痒:“是你特别好。” 这种被他全然理解和支持的暖意包裹着她,让她忍不住想撒娇,想离他更近一点。 只不过随着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之前被忽略的感官逐渐复苏。 鼻尖萦绕的不再是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而是混合着血腥和烟尘的气味袭来,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毫无预兆地涌上她的心头。 她胃里瞬间翻江倒海,不受控的干呕了声,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蒋津年察觉到她的异样,紧张的扶住她的肩膀,让她微微俯身:“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受伤了没发现?” 他一边问,一边迅速仔细地检查她的身影,脸上的担忧毫不遮掩。 那种恶心的感觉渐渐消下去一些,黄初礼靠着他缓了缓,才虚弱地摆摆手:“没受伤……可能就是,闻到血的味道,有点反胃,没事的,缓缓就好。” 她知道很多医生在高度紧张后突然放松时都会有的生理反应,所以并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蒋津年眉头紧锁,看着她苍白的脸,还是不怎么放心:“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万一……” “真不用。”黄初礼拉住他的衣角,打断他的话,声音软软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就是累了,还有点饿,想回家洗个热水澡,吃点东西就好了,我是医生,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她说完这句话就抬起了眼,眼神湿漉漉的,像只委屈巴巴的小兔子:“就是……现在腿有点软,走不动了……” 她这话半真半假,脱力是真的,但更多是想被他宠着哄着。 蒋津年哪里受得了她这样,看着她无奈笑了笑,确认她是真的没事后,才在她面前蹲下身,他的背肌宽阔坚实,温和出声:“上来。” 黄初礼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甜丝丝的,刚才那点不适都被冲淡了许多。 她抿唇笑了笑,乖乖地趴了上去,双臂环住他的脖颈,将脸贴在他温暖的脊背上。 蒋津年稳稳地托住她的腿弯,站起身,他刻意避开了受伤的那侧肩膀,动作依旧稳健有力。 “重不重呀?”黄初礼在他耳边小声问,呼吸拂过他的耳廓。 “轻的像只小兔子。”蒋津年侧头看她,唇角勾着笑:“不知道的是不是还以为我们两个人的感情不好,我虐待你?” “怎么会呢。”黄初礼轻轻哼了声,弯起唇角,在他耳旁甜甜出声:“他们都知道,你对我特别特别好。” 不论是在高中的时候,还是现在结婚的时候,蒋津年对她的好,从始至终都无法挑剔。 只不过让她有一点好奇的是…… 当年高中的时候,蒋津年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 她不知道,他当年对她究竟是纯粹的朋友关系,还是也像她一样,有喜欢的感觉。 秋夜的晚风带着凉意,轻轻拂过街道,吹散了空气中残留的烟尘味,也吹动着黄初礼散落的发丝,轻轻地扫在蒋津年的颈侧。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紧密地重叠在一起,缓缓向前移动。 周围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开来,只剩下他们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气氛温馨而暧昧。 蒋津年背着她,一步一步走得很稳。 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均匀呼吸和全然依赖的重量,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幸福感充盈着他的全身。 也在这种静谧温馨的时刻,让他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那时他还在高中,意气风发,也是鼓足了勇气,才会在毕业的那一天,给她发了那条短信,笨拙地表达了他对她的喜欢。 可就在他满心欢喜的期盼下,却只等到一条客气又疏离的拒绝回复。 这件事,他记了很多年。 虽然后来阴差阳错他们还是结了婚,但那个疑问偶尔还是会冒出来,当年,她为什么拒绝得那么干脆? 是因为对他没有任何好感吗? 那现在呢,他想知道,她心里装着的究竟是谁…… 此刻气氛正好,他斟酌了一下,开口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低沉:“初礼……” “嗯?”背后传来一声模糊的,带着浓浓睡意的回应。 “当年高中那次,我给你发短信,你……”蒋津年说到这里,顿了顿,才平稳着呼吸继续问:“为什么……” 只不过没等他的话没问完,就敏锐地感觉到颈侧的呼吸变得愈发绵长均匀。 他微微侧过头,用余光瞥去,就看到黄初礼趴在他肩上,眼睛紧闭着,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显然是已经睡着了。 蒋津年到了嘴边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眼神却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放轻动作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些,抬眸看向前方的路,步伐沉稳的背着她回家。 算了,以后再说吧。 不知过了多久,黄初礼是在一阵轻微的颠簸中醒来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已经被蒋津年打横抱在了怀里,正走在家里客厅柔和的光线下。 “醒了?”蒋津年低头看她,眼神温柔。 “嗯……”黄初礼刚睡醒,声音带着鼻音,有点懵,她下意识地环紧他的脖子,仰起脸,在他下巴上轻轻亲了一下,神情很是依赖:“我睡了多久?沉不沉呀?你累不累?” 她的嗓音此刻很是甜软,一连串关心的问题砸过来,让蒋津年心都要化了。 他抱着她走向卧室,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额头,声音含着笑意:“不久,沉什么?你还没只兔子重,再说了,抱你就算再累,我也觉得开心。” 这情话来得突然又动人,黄初礼听得耳根发热,忍不住把脸埋回他胸口,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走进卧室,蒋津年小心地想将她放在床上。 然而,或许是她突然变换姿势,又或者是他受伤的肩膀终究有些吃力,脚步竟微不可察地踉跄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两人瞬间一起跌进了柔软的被褥里。 蒋津年反应极快地用手肘撑住自己的大部分重量,才没有完全压到她。 但他依然覆在她上方,两人的身体紧密相贴,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和心跳。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床头灯,光线暧昧地勾勒着蒋津年深邃的轮廓和紧绷的下颌线。 他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了几分,眼眸深黯,里面翻滚着压抑已久的炽热情绪,牢牢凝视着身下的人儿。 黄初礼猝不及防的轻呼一声,抬眸就迎上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两人之间的气氛仿佛瞬间被点燃,变得炙热无言。 她的心脏在此刻怦怦直跳,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唇,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热度和某种危险的信号,脸颊绯红。 寂静在蔓延,某种无形的张力在两人之间拉扯。 黄初礼忽然抬起手,纤细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喉结,感受到它在她指尖下滚动了一下。 她的动作带着试探,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诱,眼波流转间,她媚意横生,轻声开口,又软又勾人:“今晚……你准备睡哪里?” 蒋津年的喉结又滚动了一下,眸光沉得骇人。 他低下头,额头几乎抵着她的,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不和老婆睡一起,那我睡哪里?嗯?” 黄初礼被他这句话逗笑,眼角眉梢都染上风情,故意旧事重提:“我以为蒋上尉又要去睡客厅呢,毕竟……你离开家的前一天晚上,可是特别特别的正人君子……” 不等她的话音未落,蒋津年炙热的吻已经重重地落了下来,精准地俘获了她的唇,将她未尽的话语和所有狡黠的调侃全都堵了回去。 这个吻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和积攒了太久的渴望,瞬间夺走了黄初礼所有的呼吸和思考能力。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便彻底沉溺在他汹涌的爱意与激情之中…… 第八十七章调查 这个吻来势汹汹,带着积压已久的渴望和不容置疑的强势,几乎瞬间就让她的身体本能地软化成了一滩春水,只能无力地攀附着蒋津年的肩膀,被动地承受着他近乎掠夺般的热情。 只不过就在意乱情迷之际,她那阵熟悉的恶心感再次毫无预兆地再次翻涌上来,甚至比之前在街上时更加猛烈。 “……等、等一下……”黄初礼用力偏开头,躲开他的吻,呼吸急促,脸色煞白,一只手紧紧捂住了嘴,另一只手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试图推开他。 蒋津年被她推开,呼吸粗重凝视着她,眼底的情潮尚未褪去,但看到她痛苦的神色,所有旖旎心思瞬间被担忧取代。 他立刻松开她,撑起身体,紧张地查看她的情况:“怎么了?又难受了?” 黄初礼说不出话,只是拼命点头,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让她冷汗直冒。 她猛地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冲下床,赤着脚就跑进了卧室附带的卫生间,随即里面传来了压抑的干呕声。 蒋津年立刻跟了过去,看着黄初礼趴在洗手台前难受得蜷缩起身体,他拧眉走上前,温热的大手轻轻抚上她微微颤抖的脊背,一下一下温柔地顺着。 “怎么又吐了?晚上也没吃多少东西……” 他神色担忧地问:“是不是吓着了?还是吸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黄初礼吐了半天,却怎么也吐不出什么,只是胃部痉挛着难受。 她用冷水漱了漱口,又洗了把脸,才虚弱地直起身,靠在蒋津年怀里,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就是太累了,神经一放松,身体就抗议了。” 蒋津年眉头紧锁,显然不接受这个说法。他打横将她抱起,放轻动作地走回卧室,重新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才缓缓开口:“明天一早我陪你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军人特有的果断:“必须查清楚怎么回事,不然我不放心。” 听到“医院检查”四个字,黄初礼的心莫名咯噔一下,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但还没来得及捕捉,就被另一段不愉快的记忆覆盖了。 她傅远泽那一次的反常行为,那种不容拒绝的态度近乎偏执的控制欲让她感到窒息又不安。 “真的不用那么兴师动众……”黄初礼拉住他的手,声音还带着呕吐后的虚弱:“可能就是应激反应,休息一下就好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你不知道。”蒋津年打断她,俯身看着她,眼神深邃而认真:“初礼,你刚才救人的时候很强大,但在我这里,你可以脆弱,可以不舒服,我必须确保你万无一失,听话,明天去检查一下,嗯?” 他的语气放缓,带着轻鸿和不容反驳的坚定。 黄初礼看着他眼中真切的担忧,那份细微的不安渐渐被暖意取代。 她知道自己拗不过他,也明白他是为自己好,最终轻轻点了点头:“……好吧。” 蒋津年这才松了口气,上床将她重新搂进怀里,轻轻环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未受伤的那侧胸膛上。 “睡吧。”他低沉的声音在她发顶响起,带着令人安心的魔力:“我抱着你。” 黄初礼确实累极了,身心俱疲。 窝在他温暖可靠的怀抱里,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鼻尖萦绕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那点恶心感似乎也慢慢平息下去。 她闭上眼睛,很快沉入了香甜的梦乡。 只是睡梦中,那丝因“检查”二字而勾起的不安,像一缕难以捕捉的薄雾,始终若有若无地萦绕在心底。 只不过因为她终究太累了,没有力气去深想,更没有对蒋津年说出口。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卧室。 黄初礼是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摸手机,是医院同事打来的。 “黄医生,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今天早上高速上发生了连环车祸,伤员特别多,急诊现在实在忙不过来了,人手严重不足,主任让我问问你,方不方便赶紧回来支援一下?”同事的声音焦急万分,背景音里一片嘈杂。 黄初礼瞬间清醒,所有的睡意和不适都被抛到脑后,她本能的坐起身,想也不想就应了下来:“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她一扭头,就撞进蒋津年深邃的眼眸里。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侧躺着看着她,眼神清明,显然听了全程。 “医院有事?”蒋津年伸手将她重新捞回怀里,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磁性。 “嗯,连环车祸,急诊忙不过来,我得马上过去。”黄初礼语速很快,说着就要起身。 蒋津年却收紧手臂没放,看着她:“那检查……” 黄初礼动作一顿,脸上浮现出愧疚和为难:“对不起,检查能不能改天?现在病人更需要我……” 她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也透露出她对医生这份职业最本质的热爱和坚持。 蒋津年凝视着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睛,那里面对病人时的光芒他昨晚才刚刚见识过,耀眼得令人心折。 他怎么会不懂她? 心中的那点坚持在她的理想面前,悄然软化。 蒋津年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又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好,我送你过去,检查的事,等你忙完再说,但是……” 他说到这里,语气严肃起来,“不准硬撑,不舒服必须马上休息,随时给我打电话,听到没有?” 黄初礼心中顿时一暖,用力点头:“听到了!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她说完就主动凑上去,在他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然后红着脸跳下床冲进浴室洗漱。 蒋津年看着她雀跃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很快也起身,换好衣服,亲自开车送黄初礼去医院。 路上,黄初礼因为之前那么决绝提辞职的事情,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院长,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松,一副纠结的模样。 蒋津年看出她的想法,温声开导:“别想太多,回去就做你该做的事,救你想救的病人,其他的,有我在。” 黄初礼转头看他,男人侧脸线条冷硬,但看向她时眼神总是温柔而充满力量。 她心中的那点不安和忐忑渐渐被抚平,用力点了点头:“嗯!” 到了医院门口,黄初礼刚要下车,蒋津年拉住她,仔细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下班给我电话,我来接你。” “好。”黄初礼冲他笑了笑,转身快步走进了医院大楼,脚步坚定。 蒋津年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内,才缓缓收起脸上的温柔,眸色沉静地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帮我查个人,傅家,傅远泽,越详细越好。” 说完,他挂断电话,方向盘一打,朝着老宅的方向驶去。 有些事,他需要亲自去问清楚。 黄初礼一回到医院,立刻投入到紧张的抢救工作中。 急诊室里一片忙乱,伤员的哭喊和医护人员的指令声,仪器的滴答声交织在一起。 她迅速换上白大褂,洗手消毒,神情瞬间变得专注而冷静,只不过她刚处理完一个伤员,正准备去看下一个,护士长就走了过来,在她耳边,低声道:“黄医生,院长在办公室,说想见你。” 黄初礼动作一顿,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我现在没空,病人更重要。” 护士长面露难色:“院长说……是想亲自为之前的事情向你道歉……” 之前的事情,自然是指傅远泽的事情。 黄初礼眼神冷了几分,语气依旧平静:“我不需要他那样思受人指使的道歉。” 她丢下这句,就不再停留,转身快步走向下一个需要她的病床,背影决绝而挺拔。 院长办公室的示好与道歉,在她这里,比不上一个等待救援的生命重要。 她想要的,从来都只是一个纯粹的医生身份。 另一边,蒋津年回到了老宅。 他刚走进客厅,就意外地看到了孙雨薇,脚步微不可察顿了下。 孙雨薇正坐在沙发上陪沈梦插花,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是他,眼睛下意识亮了一下,但随即像是想起什么,眼神又黯淡下去,别扭地移开视线,小声嘟囔了一句:“哥,你回来了。” 自从亲眼目睹蒋津年对黄初礼那般呵护备至,深情不渝的样子后,她那点不甘心的少女心思就被击得粉碎。 她骄傲,也清醒,知道有些东西强求不来,也早已在心里默默承认了黄初礼的地位。 只是毕竟喜欢了那么多年,一时半会儿见到他,还是有些复杂的不自在。 蒋津年看到她,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目光就直接转向沈梦:“妈,我有点事想问您。” 他的态度礼貌却疏离,带着明显的界限感。 孙雨薇见他这副明显不想多搭理自己的样子,心里那股委屈劲儿又上来了,猛地站起身:“哥!你什么意思?我现在是洪水猛兽吗?见到我连句话都不愿意多说?” 蒋津年这才正眼看她,眉头微蹙,语气平静无波:“孙雨薇,你又想闹什么?” 他的话丝毫没给她留面子,孙雨薇被他噎得说不出话,脸一阵红一阵白,气得跺了跺脚:“我……我又闹什么了?你简直就是对我的刻板印象!对我不公平!” 沈梦见状,连忙打圆场,拉着孙雨薇坐下:“好了好了,雨薇,你也大了,要懂事。” 她说着,又看向蒋津年,“津年,你想问妈什么事?” 蒋津年不再看孙雨薇,直接说明来意:“妈,您对傅家,了解多少?特别是傅远泽。” 沈梦愣了一下,仔细回想:“傅家?和我们家来往不算深,只知道他们家底子不太干净,早些年是靠偏门生意起家的,后来虽然洗白了不少,但圈子里都知道他们家的人手段比较……厉害,傅远泽那孩子,听说能力很强啊但是离开过傅家几年,最近才回来没多久,对了,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蒋津年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没什么,只是听说了一些事情,想了解一下。” 他并不打算把黄初礼被傅远泽纠缠过的细节告诉沈梦,免得她担心。 但旁边的孙雨薇听着他的问题,眼神闪烁了一下,带着一丝试探开口:“哥,你突然查傅远泽……是因为黄初礼吗?” 她想起看到的傅远泽那双眼睛…… 蒋津年扫向她,听不出什么语气地问:“你知道什么?” 孙雨薇被他看得心里一虚,连忙摆手:“我、我能知道什么?就是随便猜猜……” 她还是不太敢说出自己的猜测,怕引火烧身。 蒋津年审视地看了她几秒,才收回目光,对沈梦道:“妈,那没什么事了,我先回去了。” 沈梦还想留他吃饭:“都快中午了,吃了饭再走吧?初礼呢?怎么没一起回来?” “她医院有事,我也不吃了,回去等她。” 蒋津年说完,转身就往外走,没有丝毫停留。 孙雨薇看着他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心里那种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她怕以前高中做过的那件事,会在蒋津年调查傅远泽的过程中被翻出来…… 沈梦看着孙雨薇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轻轻拉住她的手:“雨薇,津年他心里只有初礼,你看得出来的,别再钻牛角尖了,好吗?” 孙雨薇猛地回过神,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红着脸反驳:“钻什么牛角尖了!我早就放下了!真的!” 只是这话说出来,带着几分赌气,几分不甘,还有几分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释然。 沈梦看着她别扭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而驶离老宅的车里,蒋津年握着方向盘,眼神冷冽。 孙雨薇刚才那一瞬间的慌乱和试探,他清晰看在眼里。 凭借他对孙雨薇的了解,那孙雨薇一定是有什么在瞒着他…… 第八十八章你怎么像是怀孕了? 下午,医院忙碌的节奏稍稍缓和了一些。 黄初礼刚写完一份病历,揉了揉发酸的脖颈,正准备去接杯水,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她抬头,有些意外地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孙雨薇。 孙雨薇今天穿了一身香奈儿的套装,妆容精致,但眼神却有些游移不定,不像她平日里那般张扬自信。 同时,她手里还拎着一个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礼物。 “咳!”孙雨薇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走进来,把礼物放在桌上:“路过,顺便来看看你。” 黄初礼挑了挑眉,看着她这明显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但也没戳穿,只是淡淡道:“谢谢,坐吧,找我有什么事?” 孙雨薇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眼神飘忽,手指无意识轻点着桌面,支支吾吾地开口:“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那个,你最近……还好吧?我的意思是,工作还顺利吗?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烦心的人或事?” 她这话问得拐弯抹角,眼神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黄初礼的表情,试图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判断黄初礼是否对过去的事情还心有余悸。 要是黄初礼已经放下过去的事情,那就算她做的那件事情被揭穿了,应该也没什么大事了…… 可要是黄初礼还没放下过去的事情,那她真的就要火烧眉毛了! 黄初礼敏感察觉出她的反常,放下水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平静却带着审视地看着孙雨薇:“孙雨薇,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今天特意来试探我?” 孙雨薇心里猛地一咯噔,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连忙摆手否认:“没有,怎么可能!我就就是关心一下你!毕竟你现在是我嫂子了嘛……”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明显底气不足。 也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傅远泽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俊美的脸上却带着一丝阴鸷,目光直直地落在黄初礼身上,完全无视了旁边的孙雨薇。 “初礼。”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偏执:“我们谈谈。” 黄初礼一看到他,眉头立刻蹙起,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厌烦和抗拒:“傅先生,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这里是医院,是我的办公室,请你离开。” 傅远泽却像是没听到她的拒绝,径直朝她走来,伸手似乎想去抓她的手腕:“就五分钟,初礼,我……” “喂!你干什么!” 不等黄初礼反应,旁边的孙雨薇就看不下去猛地站起身,一个箭步冲上前,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傅远泽,张开手臂将黄初礼护在了自己身后。 她昂着下巴,怒视着傅远泽,语气冲得很:“你谁啊你?没听到她说不想跟你谈吗?一个大男人死缠烂打,要不要脸?” 傅远泽被推得踉跄了一步,稳住身形,阴冷的目光这才落到孙雨薇身上。 他眯了眯眼,认出了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孙家大小姐?这里好像没你的事吧?” “怎么没我的事?她是我嫂子!”孙雨薇被他这态度激得更怒,说话也更口无遮拦起来:“我警告你,离她远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一个活在别人影子里的可怜替身,还真把自己当正主了?” “替身”两个字精准地刺中了傅远泽内心深处那份不敢深想的刺刺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周身散发低气压,一步步逼近她:“你再说一遍?” 孙雨薇被他这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但仗着在医院,又是在黄初礼面前,她硬着头皮不肯退缩:“难道不是吗?你自己心里清楚!你……” “够了!” 黄初礼厉声打断了她,听着两人这充满暗示和机锋的对话,又闻着傅远泽身上传来的若有似无的古龙水味,那阵熟悉的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胃里痉挛着难受,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自然也没心情没精力再去深究他们话里的深意,只想尽快结束这场令人不适的对峙。 她强忍着恶心,从孙雨薇身后走出来,目光冰冷地看着傅远泽,声音因为不适而有些发颤:“傅远泽,你赶紧滚!如果你再骚扰我,我会直接报警。” 傅远泽的注意力立刻被她苍白痛苦的脸色吸引,他眼底闪过一丝深意,死死地盯着她,仿佛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 默了片刻,他才敛去了所有外露的情绪,又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样子,他深深地看了黄初礼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将冰冷警告的目光投向孙雨薇,意味不明地说了句:“孙小姐,你的话最好适可而止。” 丢下这句,他转身大步离开。 傅远泽一走,黄初礼立刻撑不住,捂住嘴干呕了几下,快步走到垃圾桶旁,难受地弯下腰。 孙雨薇吓了一跳,赶紧上前给她拍背,倒水:“你没事吧?你怎么了?怎么吐得这么厉害?” 她看着黄初礼这反应,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你这反应……怎么那么像……像怀孕了啊?” 黄初礼漱口的动作猛地一顿。 怀孕? 这两个字毫无预兆的涌入她的脑海。 她猛地想起自己这个月的生理期似乎迟迟没来…… 之前一直因为蒋津年受伤,回国,还有医院这些糟心事,她完全没留意到这件事…… 难道…… 她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眸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情绪。 孙雨薇看着她这反应,心里也猜到了七八分,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但还是撇撇嘴道:“我就随口一说,你别瞎想……说不定就是肠胃炎呢。” 黄初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她直起身,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看向孙雨薇,将话题拉回正轨:“你今天来找我,到底什么事?” 孙雨薇这才想起自己的主要目的,表情又变得别扭起来。 她眼神闪烁,不敢看黄初礼:“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晚上我组了个局,都是些朋友,想让你们和他们认识认识,你总要融入我哥的那个圈子吧。” 她越说声音越小,脸也有些红。 黄初礼觉得她今天真是反常得厉害,意味深长道:“你今天真的很反常。” “反常什么?”孙雨薇眼神飘忽,胡乱找了个借口:“我就是不想让沈阿姨跟着担心,省的我哥总觉得我还每天惦记着他,防我跟防贼似的,见了我五米开外就开始保持距离了。” 她说到这里,又想起今天蒋津年刻意和她保持距离的样子,忍不住生气道:“他现在完全就是一个24孝好老公,真的是巴不得离所有异性都远远的,生怕碰到一丝一毫。” “那这不是好事嘛,他那么自觉,我多省心啊。”黄初礼忍俊不禁,正想在逗她几句,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 这次进来的男人是神经外科的主任,穿着白大褂,身姿挺拔,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气质温润儒雅,容貌十分清俊帅气。 顾言深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温和地开口:“黄医生,这份手术方案需要你……”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孙雨薇眼睛瞬间就直了。 她看着突然进来的男人,眼睛一眨不眨,脸上迅速飞起两抹红晕,刚才那点别扭和心虚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狼看到羊般的兴奋和惊艳。 “初礼!这位是……?”孙雨薇几乎是瞬间切换了模式,声音变得又甜又嗲,还不忘用手肘悄悄撞了一下黄初礼,眼神疯狂示意。 黄初礼看着孙雨薇这前后判若两人的花痴样子,差点笑出声。 她无奈地摇摇头,介绍道:“顾主任,这是我们科室的主任,顾言深。” 然后她又对顾言深说:“顾主任,这位是我朋友,孙雨薇。” 顾言深被孙雨薇过于炽热的目光看得有些莫名,但还是保持着良好的风度,对她微微颔首,礼貌而疏离地笑了笑:“孙小姐,你好。” 简单打完招呼后,他就将文件递给了黄初礼:“黄医生,方案你看一下,有问题随时找我。” “好的,谢谢顾主任。”黄初礼接过文件。 顾言深又对孙雨薇点了点头,才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门一关上,孙雨薇立刻原形毕露,一把抓住黄初礼的胳膊,激动地压低声音:“黄初礼!他是谁啊?你们主任?结婚了吗?有女朋友吗?我的天!他完全就是我的菜!长得好帅!气质也太好了吧!” 黄初礼看着她这副恨不得立刻扑上去的样子,忍不住弯起眉,打趣道:“你一见钟情的速度一向都是这么快吗?” 孙雨薇脸一红,嗔怪地拍了她一下:“哎呀!那能一样吗!那些庸脂俗粉怎么能跟顾主任比!你快跟我说说嘛!他到底什么情况?” 黄初礼想了想,顾言深确实年轻有为,性格温和,私生活也很干净,感情上听小护士们八卦也一直是单身。 她看着孙雨薇这难得一见的、近乎少女怀春般的模样,心里觉得有趣,便简单说了几句:“顾主任人确实很好,专业能力强,性格也很温和,好像一直是单身。” “单身!太好了!”孙雨薇眼睛更亮了,立刻抱住黄初礼的胳膊,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亲热得不得了:“嫂子!好嫂子!你帮我牵牵线呗?就当多认识个朋友!晚上吃饭,顺便把顾主任也叫上?” 黄初礼看着她这前后反差,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现在知道叫嫂子了?” 孙雨薇脸更红了,扭捏道:“我那不是那不是一时糊涂嘛!好嫂子,你就帮帮我嘛!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找你茬了!我真心实意认你这个嫂子!” 看着她这副样子,黄初礼心里那点因为傅远泽和身体不适带来的阴霾也散了不少。 她想了想,晚上反正也没什么事,于是拿出手机,给蒋津年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晚上和孙雨薇出去吃饭,顺便把餐厅地址发给了他。 「好,我晚上过去。」蒋津年很快回复。 “好吧。”黄初礼收起手机,对眼巴巴看着她的孙雨薇笑了笑,“我晚上可以去,但是顾主任那边,我不能保证他一定会来,我只能试试问问。” “太好了!谢谢你嫂子!”孙雨薇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晚上,餐厅包厢。 孙雨薇亲热地挽着黄初礼的手臂走进去时,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个人,都是他们那个圈子里的朋友,包括沈耀。 众人看到她们两人如此亲密地出现,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尤其是沈耀,眼神瞬间变得复杂难辨,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孙雨薇像是没看到众人的惊讶,兴高采烈地安排黄初礼坐下,然后自己坐在她旁边,眼神时不时地瞟向门口,显然在期待某个人的出现。 黄初礼将沈耀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微微一动。 她想起白天孙雨薇对顾言深那股热乎劲儿,又看看沈耀此刻晦暗的眼神,忽然生出了一点促狭的心思。 她故意侧过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的人听到,对孙雨薇说:“雨薇,说起来,我们科室的顾主任,就是下午你见到的那位,他那样的人,肯定很多人追吧?” 果然,一提到“顾主任”,孙雨薇立刻来了精神,眼睛放光地接话:“是吧是吧!我也觉得!顾主任那种温润儒雅型的,现在可稀缺了!看着就让人有好感!” 她这话音刚落,只听“哐”一声轻响。 是沈耀手中的酒杯重重放在桌上的声音。 他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低头盯着杯中的酒,胸腔微微起伏,也不知道是在生哪门子气。 包厢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和紧绷起来。 黄初礼垂下眼帘,轻轻抿了一口水,掩去了嘴角一丝了然的笑意。 看来,今晚这顿饭,不会太平静了…… 第八十九章你怎么不改口叫我老公? 孙雨薇被沈耀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不满地蹙起秀眉,转头看向他:“沈耀,你发什么神经?酒杯跟你有仇啊?” 沈耀猛地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盯着孙雨薇,那里面有压抑的怒火,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失望。 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出来的:“孙雨薇,别的男人就那么好吗?值得你这么……这么两眼放光?” “你莫名其妙吧!”孙雨薇被他问得一愣,随即火气也上来了:“我看谁两眼放光关你什么事?你是我什么人啊管这么宽?顾主任就是很好啊,温文尔雅,专业能力强,不比某些嘴欠又幼稚的人强多了?” 她这话意有所指,几乎是直接戳着沈耀的肺管子。 沈耀的脸色瞬间更难看了,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像是被气昏了头,口不择言地将矛头转向了黄初礼,语气嘲讽:“这才几天,就被收买得这么彻底了?她黄初礼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维护她?你别忘了她是什么出身,用了什么手段才……” “沈耀!”孙雨薇厉声打断他,也站了起来,不满警告她:“你闭嘴!不准你这么说我嫂子!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她靠自己本事吃饭,比那些只会靠家里、背后说人闲话的长舌夫强一百倍!你再说她一句不好试试!” 她像只被激怒的小猫儿,毫不犹豫地挡在黄初礼身前,对着沈耀怒目而视。 沈耀看着孙雨薇如此坚决地维护黄初礼,甚至为了她对自己疾言厉色,胸口剧烈起伏, 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和刺痛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指着孙雨薇,气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你……你傻不傻!你知不知道她……” 他话到了嘴边,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那种有口难言的憋屈让他几乎爆炸。 最终,他狠狠扔下一句:“行!我多余管你!你就傻吧你!” 说完,他猛地转身,带着一身的低气压,摔门而去。 包厢里一片寂静,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孙雨薇被气得眼圈都有些发红,她重重地坐回椅子上,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才愤愤地对黄初礼抱怨:“他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莫名其妙!简直不可理喻!” 黄初礼看着她这副气鼓鼓又带着点委屈的样子,再想想沈耀那几乎要喷火却又无可奈何的眼神,忽然轻轻笑了一下,递给她一张纸巾,语气带着几分意味深长:“有时候觉得,你是真的傻得有点可爱。” “我才不傻!”孙雨薇立刻反驳,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角:“我看是他有病!整天阴阳怪气的,谁受得了他!” 黄初礼但笑不语,只是目光轻轻扫过门口的方向。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再次被推开。 蒋津年到了。 他显然是刚从外面进来,身上还带着一丝秋夜的凉意。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随意解开,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线条。 他一出现就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成为整个包厢的焦点。 孙雨薇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站起身像以前一样迎上去,但屁股刚离开椅子,就猛地想起他现在对自己那避之不及的态度和冰冷的界限感,动作瞬间僵住,一股酸涩涌上心头。 她有些狼狈地重新坐好,为了掩饰尴尬,轻轻推了旁边的黄初礼一下,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股说不清是羡慕还是赌气的味道:“你老公来了,还不过去?” “老公”这两个字让黄初礼耳根一热,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他们虽然已经领证结婚,但她好像……还真的没有正儿八经地叫过他“老公”。 平时都是连名带姓地叫蒋津年,或者偶尔撒娇叫一声“津年”。 今晚……要不要试着改口呢? 想到这件事,她心里就不禁悄悄泛起一丝甜意和期待。 蒋津年目光在包厢内一扫,精准地落在黄初礼身上。 他迈步走过来,极其自然地在黄初礼身边的空位坐下,手臂习惯性地揽住她的腰,低声问:“等很久了?” 蒋津年问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无视了周围其他人投来的各种目光。 随着他靠近的瞬间,黄初礼闻到了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温热和力量,脸颊微微发烫。 她轻轻摇摇头:“没有,我们也刚到一会儿。” 蒋津年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眉头微蹙,声音又压低了一些,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还有没有不舒服?胃还难受吗?” 被他这么一问,黄初礼又想起下午孙雨薇那句“是不是怀孕了”的猜测,以及自己推迟的生理期。 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手下意识地轻轻放在小腹上。 但毕竟还没有确定,她不想让蒋津年空欢喜一场,更不想在这种场合讨论这个,于是按下心中的波动,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轻轻摇头:“好多了,别担心。” 她想等明天去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如果真的有了,那就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她也可以顺理成章和蒋津年提出转业的事情。 如果没有,那就一切按部就班的走吧…… 蒋津年看着她明显心不在焉的样子,眉心不禁拧紧,语气不容置疑道:“明天早晨我陪你去医院。” “我……” 黄初礼还想说什么,就被他沉声打断:“就这样,这件事听我的,听话。” 一旁的孙雨薇把他们两个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又听着他们的谈话,想起黄初礼在办公室里的反常行为,垂眸敛下眸底的情绪,幽幽出声:“哥,她一个医生还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禁往她平坦的小腹瞄了眼,表情变得别有深意道:“说不准她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呢。” 对于黄初礼有可能怀孕这件事,她是一点都不意外,毕竟这两个多月里他们可是一直黏在一起,那事儿肯定也没少做过。 而且蒋津年之前还一直没有过女朋友,她之前就偷偷看过蒋津年换衣服的样子,男人肌理分明的腹肌,和有力的手臂肌肉一定在那方面很厉害,是男人中的男人。 黄初礼又那么会撩人,凭借蒋津年的爆发力,有孩子再正常不过了。 听到她的话,黄初礼连忙轻咳了声,迎上蒋津年有些不解的黑眸,连忙岔开话题:“你别听她乱说什么,我要是身体不舒服,肯定会去查的,就像她说的,我是医生,最了解自己的身体。” 她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心里却是有些虚的…… 毕竟在他们这个行业里,可流行着一句话,医者不能自医。 这时,为了活跃气氛,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酒瓶转了几轮,瓶口不偏不倚,正好对准了黄初礼。 提议者挤眉弄眼地起哄:“嫂子!选一个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黄初礼下意识地看向蒋津年。 蒋津年唇角勾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纵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想选什么都可以。” 黄初礼定了定神,选择了相对安全的:“真心话吧。” 提问的是蒋津年的另一个发小,带着看好戏的笑容,问题直接又刁钻:“嫂子,说说你和你前男友呗?怎么认识的?谁追的谁?当初为什么答应和他在一起啊?”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包厢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所有人的目光默契的看向蒋津年,还有人不断给提问的那人使眼色…… 在听到这个问题的一瞬,蒋津年脸上的浅淡笑意就敛了起来,眼神沉静下来,虽然依旧搂着黄初礼,但周身的气压似是低了一些。 黄初礼并没立刻察觉到身边男人情绪的变化。 她微微蹙眉回想了一下,毕竟那已经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了。 她斟酌着用语,尽量客观地回答:“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大学的时候认识的,至于谁追的谁……时间太久有点记不清了,好像没有特别明确谁追谁,就比较自然地互相有好感就在一起了。” 她顿了顿,想着既然问了,就干脆回答完整,于是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一点当时小女生的简单想法:“那时候觉得他……嗯……长得还不错,家境也好,对我也挺大方耐心的,看起来是个挺不错的人,所以就在一起了,很简单……” 然而,还不等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搂在她腰上的手臂骤然收紧了几分。 蒋津年低沉冷冽的声音打断了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挺好?挺好你们最后分手了?” 这话里的醋意和不满几乎毫不掩饰。 包厢瞬间安静下来,弥漫开一股尴尬的气氛。 黄初礼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她转头看向蒋津年,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和晦暗不明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悄悄在桌下握住他的手,小声解释:“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早就……” 蒋津年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没再看她,抬手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侧脸线条冷硬。 接下来的饭局,虽然其他人努力炒热气氛,但蒋津年始终没再怎么说话,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沉气场。 黄初礼知道他这是醋劲上来了,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只能时不时地偷偷扯扯他的衣角,或者给他夹点菜,试图安抚他。 好不容易熬到饭局结束,两人跟众人道别。 一坐进车里,封闭的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黄初礼立刻主动凑过去,抱住蒋津年的胳膊,软声软气地开口:“还生气呢?” 蒋津年目视前方启动车子,没说话,但紧绷的侧脸缓和了些许。 黄初礼继续哄他,声音又软又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陈年老醋了,你也喝得下去?我当时年纪小,不懂事嘛……要是早知道以后兜兜转转会和你结婚,我肯定看都不看别人一眼!” 蒋津年终于侧头瞥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说得倒好听。” “本来就是!”黄初礼见他肯搭理自己了,立刻趁热打铁,晃着他的胳膊:“在我心里,谁都比不上你!你就是最好最帅最厉害的!” 蒋津年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很快又压了下去,语气听起来还是有点闷闷的,却带着一种别样的委屈:“你都没那么夸过我,也没叫过我……” 他的话说到这里,顿住了,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黄初礼愣了一下,瞬间心领神会,明白了他在别扭什么。 她脸颊绯红,心跳加速,看着男人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的侧脸,鼓起勇气,凑到他耳边,用气声极轻极快地喊了一声:“……老公,别生气了好不好?” 这两个字又轻又软,像羽毛轻轻搔过蒋津年的心尖。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紧,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车子刚好遇到红灯停下,他猛地转过头,深邃的目光紧紧锁住她,里面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和瞬间被点燃的灼热暗火。 “再叫一遍。”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命令式的诱哄。 黄初礼羞得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但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渴望和喜悦,心里甜得像浸了蜜。 她红着脸,垂下眼睫,声音比刚才大了一点,却依旧带着难以言说的羞意:“老公……” 话音刚落,蒋津年便再也忍不住,伸手扣住她的后颈,深深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激动,仿佛要将她刚才那句甜蜜的称呼连同她整个人都吞吃入腹。 直到后面的车按响了喇叭,他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喘息粗重,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和满足。 “回家。”他哑声说,重新启动车子,车速明显快了不少。 车窗外的霓虹飞速掠过,映照着他线条流畅的侧脸和微微上扬的嘴角。 车厢内,暧昧升温,无声胜有声。 第九十章亲的天昏地暗 车子驶入公寓地下车库,引擎熄灭,车厢内瞬间被一种极致的安静笼罩,只剩下彼此还未平复的呼吸声,暧昧得惊人。 蒋津年解开安全带,侧过头,目光沉沉的锁着黄初礼。 那眼神像带着钩子,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渴望和侵略性,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吸进去。 黄初礼被他看得心跳如擂鼓,脸颊发烫,下意识地也想解安全带,手指却有些发软。 “别动。”蒋津年低声阻止,嗓音喑哑。 他倾身过来,一手撑在她座椅的头枕上,另一只手熟练地按下安全带的卡扣。 “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束缚解除的瞬间,他的吻便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比之前在车里那个吻更加急切、更具掠夺性。 他含住她的唇瓣,舌尖霸道地撬开她的齿关,深入其中,纠缠着她的,汲取着她的甜蜜,仿佛要将刚才车上那句老公所带来的所有悸动和渴望都彻底释放。 黄初礼被他吻得浑身发软,大脑缺氧,只能无力地攀附着他的肩膀,仰头承受着他近乎贪婪的索求。 密闭的车厢内,温度急剧攀升,空气中弥漫着情动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蒋津年才勉强松开她,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融,都剧烈地喘息着。 “回家……”他暗哑的嗓音磨着她的耳膜,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他先下车,绕到副驾驶这边,拉开车门,直接将软成一团的黄初礼打横抱了出来,随后踢上车门,大步走向电梯间。 电梯门合上,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 蒋津年将她放下,却并未松开她,反而将她更紧地压在冰凉的电梯壁上,再次低头吻住她。 他的吻沿着她的唇角一路下滑,流连在她纤细脆弱的脖颈,留下一个个湿热的印记,大手也不安分地在她腰间摩挲,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那灼人的温度。 黄初礼被他吻得意乱情迷,只能发出细碎的呜咽,手指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衬衫,将那挺括的布料揉得一团糟。 “叮——” 电梯到达楼层的声音如同警铃,骤然响起。 蒋津年动作一顿,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翻腾的欲望,抱着眼神迷离,脸颊酡红的黄初礼走出电梯。 楼道里的声控灯似乎坏了,一片漆黑。 这黑暗仿佛给了蒋津年更好的掩护和更多的肆无忌惮。 他几乎是立刻又将黄初礼按在了楼道墙壁上,炙热的吻再次落下,比在电梯里更加深入、更加疯狂,带着一种急于确认和占有的迫切。 黄初礼被他吻得几乎喘不上气,身体软得快要站不住,全凭他有力的手臂箍着才没有滑下去。 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她能清晰地听到彼此激烈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能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惊人热度和某处不容忽视的变化…… 就在两人情动难以自抑,几乎要失控的时刻—— “啪嗒!” 楼道的灯毫无预兆地突然亮了起来,瞬间驱散了黑暗,将两人紧密交缠的身影照得一清二楚。 两人同时僵住,动作戛然而止。 黄初礼迷离的眼神瞬间恢复清明,看到近在咫尺的蒋津年泛着情潮的俊脸,以及自己被他吻得红肿的唇和可能留下痕迹的脖颈,羞耻感瞬间爆棚,惊呼一声,猛地将脸埋进他怀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蒋津年深吸一口气,眸中的欲色尚未褪去,带着被打断的不悦,拧眉朝着光源望去—— 只见秦愿正站在她公寓门口,显然是她刚才开门的声音触亮了声控灯。 她脸上带着几分惊讶和显而易见的戏谑笑意,歪着头看着他们:“哟,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黄初礼听到秦愿的声音,更是羞得无地自容,躲在蒋津年怀里不敢抬头,手用力掐了一下他的腰。 蒋津年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自然,但很快恢复了镇定。 他搂紧怀里的小鸵鸟,侧身挡住秦愿探究的视线,语气还算平稳:“进家里聊吧。” “好。”秦愿忍笑看着黄初礼,不紧不慢的解释缘由:“我家水管爆了,惨不忍睹,只好来投奔闺蜜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目光在蒋津年紧绷的脸上和黄初礼露出的通红耳朵上扫了扫,故意拉长了声音,“看来……今晚某些人的‘好事’是要被我打扰了?真是不好意思啊蒋队长~” 她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脸上可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反而走上前,一把将羞愤欲死的黄初礼从蒋津年怀里捞了出来,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初礼,今晚就委屈蒋队长独守空房咯,你陪我睡~” 黄初礼脸红得能滴出血,根本不敢看蒋津年此刻的脸色,被秦愿半拖半拽地拉向自家门口,小声地说:“愿愿……” 蒋津年看着自家老婆就这么被劫持走,额角青筋跳了跳,但又不能跟秦愿计较,只能看着那两个女人挽手进到家里。 而他独自站在变得空荡寂静的楼道里,感受着身体里尚未平息的热潮和那股无处发泄的憋闷,最终只能无奈地抬手捏了捏眉心,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客厅里,很是温馨。 一进到卧室,秦愿就放开黄初礼,抱着手臂,坏笑着上下打量她:“可以啊黄医生,这才多久没见,就跟蒋队长在楼道里上演限制级了?感情升温够快的呀!” 黄初礼脸上的热度就没下去过,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你还说!都怪你!早不来晚不来!” “怪我怪我~”秦愿笑嘻嘻地凑过来,用肩膀撞她一下:“不过说真的,看你俩这样,我就放心了,之前还担心你们闪婚没感情基础呢,现在看来……蒋队长很猛嘛?” “秦愿!”黄初礼羞得要去捂她的嘴。 两个人笑闹着进了浴室,准备洗漱。 氤氲的热气弥漫开来,稍微驱散了一些尴尬。秦愿一边卸妆,一边还是忍不住八卦:“快跟我说说,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我看蒋队长那眼神,恨不得当场把你吃了。” 黄初礼被热水熏得脸颊更红,支支吾吾:“就……就那样呗……” “哪样啊?”秦愿故意逗她:“不过你们这速度,该不会……很快就要有孩子了吧?” 她本是随口一句玩笑,却没想到黄初礼动作一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和犹豫。 秦愿多了解她,立刻察觉到不对劲,停下动作,惊讶地看向她:“不是吧?真被我猜中了?你们……有了?” 黄初礼抿了抿唇,在好友面前,她不想隐瞒,而且她也需要有人分享这份不确定的喜悦和忐忑。 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很小:“我……我也不确定,只是生理期推迟了,而且最近总是莫名恶心反胃……但还没检查,所以你先别声张,尤其是不能告诉蒋津年。” “我的天!”秦愿震惊地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你们在一起满打满算也才两个多月吧?这就……就有了?蒋队长这……效率也太高了吧?!” 她说着,眼神变得暧昧起来,“是不是……夜夜笙歌啊?” “你胡说什么呢!”黄初礼羞得捧起一些水轻轻泼她:“哪有!就……就两次……” “两次就中了?!”秦愿更惊讶了,随即摸着下巴,笑得贼兮兮:“哇哦,那看来蒋队长不仅是行动上弹无虚发,这身体素质也是杠杠的啊!种子质量优等生!” 黄初礼想起那两次蒋津年不知疲倦的凶猛和持久,脸烫的不行,但还是诚实地轻轻“嗯”了一声,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秦愿看着她这副羞中带甜的样子,真心为她高兴,凑过来抱住她:“太好了初礼!这是大喜事啊!你放心,我嘴严着呢,绝对帮你保密,给他一个超大惊喜!” 黄初礼弯了弯唇,也开始期待明天的检查,等两人洗完澡出来,都穿着舒适的睡衣。 客厅里,蒋津年正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笔记本电脑,似乎在处理公务,但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眉头微蹙,有些心不在焉。 看到她们出来,他合上电脑,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黄初礼身上。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视频通话,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李演。 蒋津年接通电话,屏幕上立刻出现李演穿着作训服,脸上还带着几分油彩的模样,他的背景像是在野外驻地。 “蒋队,干嘛呢?汇报工作!”李演嗓门洪亮。 蒋津年还没说话,正擦着头发的秦愿听到声音,好奇地凑了过来:“蒋队长,你们的工作环境就是这样吗?” 视频那头的李演看到突然出现在屏幕里的秦愿,明显愣了一下。 秦愿此刻刚洗完澡,素面朝天,皮肤水润,穿着可爱的卡通睡衣,少了几分平日在荧屏里看的性感妩媚,反而多了几分居家的柔软。 李演的眼睛瞬间就直了,说话都结巴起来:“秦……秦大明星?!我靠,我……我眼睛没花吧!” 也随着他话音刚落,屏幕那头就迅速闪出两个人影,眼巴巴望着秦愿,其中杨利更是难以置信道:“我去,我竟然在有生之年看到了我的女神!小简子你快掐我一下,我不是在做梦吧?!” 秦愿看到他们傻乎乎的样子,觉得好笑,礼貌和他们打了声招呼:“你们好呀。” “女神,你好!”李演下意识地回答,眼神却黏在秦愿身上挪不开,憨憨地笑了起来:“蒋队,早说你认识女神啊。” 秦愿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眼眸含笑看着他们说:“你们辛苦了,等你们回来,我请你吃饭!” 李演一听,眼睛唰地亮了,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真的?!等等……我觉得我现在需要人工呼吸!” 他在那头语无伦次,激动得手舞足蹈,引得蒋津年和黄初礼都忍俊不禁。 秦愿被他逗得噗嗤一笑,脸微微泛红,又和他们聊了两句,才退到一旁,等着蒋津年和他们聊正事。 等到蒋津年视频挂断后,客厅里的气氛已经轻松了不少。 秦愿拉着黄初礼,得意地朝蒋津年扬了扬下巴:“蒋队长,今晚你的宝贝老婆就归我啦,客房给你收拾好了,委屈你一晚咯~” 蒋津年看着自家老婆被秦愿搂着走向主卧,无奈地叹了口气,独自一人回了客房。 夜深人静,但蒋津年独自躺在客房的床上,却毫无睡意。 身体里躁动的火苗并未完全熄灭,脑子里全是黄初礼情动时的迷人模样。 犹豫了下,他还是拿起手机,给黄初礼发了条消息:「初礼,睡了吗?」 很快,手机亮了一下:「还没……」 蒋津年:「过来吗?我想你了。」 黄初礼看着屏幕上的字,脸颊发烫,心里也痒痒的,但看着旁边已经躺下的秦愿,回复道:「愿愿在呢……不好吧……」 蒋津年:「就抱抱,什么都不做,真的。」 黄初礼:「我不信……」 蒋津年:「这次真的,我发誓,最多就亲一下。」 他这句后还配了一个撒娇小狗的表情包。 黄初礼被他这罕见的撒娇语气弄得心软,又确实想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抵挡不住诱惑,悄悄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她轻轻打开主卧的门,探出头,就看到蒋津年已经站在客房门口等着她了。 走廊只开着昏暗的夜灯。 她一走过去,就被他一把拉进怀里,温热的吻随即落下,先是温柔缱绻,但很快就变得急切热烈起来。 两人靠在墙上,吻得难舍难分,呼吸越来越重。 就在蒋津年的手情不自禁地探进她睡衣下摆,抚上她细腻的腰肢时—— “咳!” 一声清晰的咳嗽声从主卧门口传来。 两人猛地分开,循声望去。 只见秦愿抱着手臂,倚在主卧门框上,脸上挂着促狭的姨母笑,目光在他们俩明显红肿的嘴唇和凌乱的衣衫上扫过:“二位,深更半夜的,在别人门口表演‘午夜情深’,是不是有点不太道德啊?考虑过单身狗的感受吗?” 黄初礼“啊”地低呼一声,瞬间从头红到脚,把脸死死埋进蒋津年怀里,没脸见人了。 蒋津年也是耳根微红,但面上还算镇定,他搂紧怀里羞愤欲绝的小女人,清了清嗓子,平声:“大晚上偷看别人不好吧?” “蒋队长说的有道理……”秦愿笑意不减,点了点头,随后冲黄初礼眨眨眼:“初礼,看来有人欲求不满火气很大哦~晚安啦~” 说完,她才心满意足地退回房间,关上了门。 走廊里,再次剩下面面相觑,激情被打断两次的夫妻两人。 蒋津年低头看着她缩成鹌鹑的样子,无奈又好笑地叹了口气,最终只是用力抱了抱她,在她发顶印下一个克制的吻:“去吧,回去睡觉,明天还要去医院。” 看来今晚,他注定是个难熬的夜晚了…… 第九十一章蒋津年,我不能失去你 黄初礼红着脸,几乎是逃也似的溜回了主卧。 刚关上门,一个枕头就迎面飞来,她手忙脚乱地接住,对上秦愿那双在黑暗中依旧闪烁着八卦光芒的眼睛。 “瞧瞧这满面春色的样子,”秦愿盘腿坐在床上,拍了拍旁边的空位:“快,从实招来!刚才在门口,蒋队长的手可不老实吧?摸哪儿了?” 黄初礼把枕头扔回给她,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但还是爬上床,钻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愿愿!你能不能别问了……” “不能!”秦愿立刻凑过来,像只好奇的小猫:“独守空房漫漫长夜,唯一的乐趣就是拷问我的好闺蜜了!快说嘛,你们俩……第一次,是谁先主动的?我猜肯定是蒋队长,看他那霸道劲儿,估计没少折腾你?” 提到“第一次”,黄初礼的脸瞬间烧得更厉害了,幸好黑暗中看不真切。 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那个有些混乱却又无比清晰的夜晚…… 微妙的雨夜小旅馆里,空气里仿佛都弥漫着一种一触即发的暧昧。 她记得自己当时心跳快得厉害,看着他线条冷硬的侧脸,也不知道是积压多年的情感终于找到了出口,还是什么,总之她鬼使神差地……主动吻了他。 虽然只是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唇角,但就像是点燃了燎原的星火。蒋津年愣了一瞬,随即眼底翻涌起她从未见过的惊人暗潮。 然后……局势就彻底失控了。 他反客为主,那个吻充满了掠夺性和积压已久的渴望,几乎将她吞噬。 后来的事情,便如水到渠成,在那方面的事情他确实很霸道,但也……很温柔,至少在她喊疼的时候,他会停下来,耐心地哄着她,直到她再次适应…… “喂!回神啦!”秦愿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声音里满是意味深长的笑意#“脸这么红,想到什么限制级画面了?看来……是我猜错了?难道是我们黄医生先扑倒的蒋队长?” 黄初礼把脸埋进被子,闷闷地“嗯”了一声,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我去,真的假的?”秦愿兴奋地低呼一声,用力搂住她#“可以啊我的宝!出息了!快跟我说说细节!你是怎么把他拿下的?” “哎呀,没什么细节……”黄初礼羞得不行,但还是抵不过她的软磨硬泡,含糊道:“就是当时气氛到了,我就亲了他一下……” “然后呢然后呢?”秦愿眼睛放光。 “然后……就那个了嘛。”黄初礼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无尽的羞意,却也有一丝甜糯。 秦愿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我就知道!蒋队长那体格,那气场,一看就是闷骚型的,平时冷着脸,一撩就着!那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心痒难耐?刚才被打断两次,难受不?” 黄初礼诚实地点了点头,在秦愿面前,她无需掩饰:“嗯……有一点……” 她说完这句,看着秦愿越来越精神的劲头,立马轻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愿愿,说实话,我以前从来没想过,真的能和他在一起,高中毕业之后,那么多年没见,我以为我早就慢慢放下他了,时间久了,感觉也就淡了。” “可事实证明我错了。”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却满是幸福、“自从阴差阳错和他结婚,住到一起,每一天我都觉得好开心,好不真实。他对我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我才发现,我好像……比高中时候还要喜欢他,不,是爱他。” 秦愿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真好,初礼,我真为你高兴,你们这缘分,兜兜转转还是绕回来了,不过……我有点好奇,既然你高中就喜欢他,后来怎么就没联系了?按说你们也是一个圈子的,不至于完全没交集吧?” 提到这个,黄初礼的眼神黯淡了一瞬,陷入了回忆。 “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喜欢孙雨薇,包括我。”她的声音有些低:“你也知道,孙雨薇和他算是青梅竹马,家世相当,长得又漂亮,性格也张扬,学校里很多人都传他们是金童玉女,以后肯定会在一起,蒋津年虽然对谁都冷淡淡的,但对孙雨薇确实比别人多点耐心,我就……自然而然地以为他们互相喜欢,毕竟我只也只是个旁观者。” “所以你就自动退出,连问都没问?”秦愿蹙眉。 “嗯。”黄初礼点头:“那时候年纪小,脸皮薄,又自卑觉得家世差太多,他那么耀眼,我怎么敢去问?后来毕业,大家各奔东西,联系就更少了,再后来……我就遇到了傅远泽,也就彻底把他埋在心底了。” “傻不傻啊你!”秦愿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她的额头:“蒋津年亲口承认过他喜欢孙雨薇吗?” 黄初礼仔细回想,还是摇了摇头:“没有,他从来没明确说过。” “那你呢?你有亲口问过他吗?哪怕只是开玩笑似的试探?”秦愿追问。 黄初礼再次摇头:“……没有,我不敢。” “看吧!”秦愿一拍大腿:“都是你自己瞎想的!他都没亲口承认过的事情,你就自己给自己判了死刑?当初要是勇敢一点,去问一句,说不定你们孩子都会打酱油了!白白浪费这么多年!” 黄初礼闻言,也是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抹无奈的浅笑:“也许吧……但可能那时候就是缺了点勇气,也缺了点缘分,不过现在这样也好,虽然绕了点路,但最终还是在一起了,我觉得很幸福。” “那倒是!”秦愿赞同地点点头,然后又好奇地问:“那……孙雨薇呢?你现在跟她处得好像还行?她真的完全放下蒋津年了?我看她今天对你挺维护的。” “她啊,”黄初礼笑了笑,“其实本性不坏,就是有点大小姐脾气,被宠坏了,现在好像确实放下了,还老是抱怨蒋津年防她跟防贼一样,而且,她今天好像对顾主任一见钟情了。” “顾主任?你们那个帅主任?”秦愿挑眉:“有意思!不过话说回来,你现在幸福就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 “嗯。”黄初礼轻轻应了一声,握了握秦愿的手:“谢谢你,愿愿。” “谢什么,傻丫头。”秦愿回握住她:“快睡吧,明天还要去医院检查呢,说不定真有惊喜哦!我可能马上要做干妈了。” 听到她的话,黄初礼弯唇笑了笑,两人又低声聊了几句,才相继入睡。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卧室。 黄初礼和秦愿醒来时,就闻到一股诱人的食物香气。 两人洗漱完走出房间,惊讶地发现蒋津年已经做好了早餐,简单却精致,整齐地摆在餐桌上。 蒋津年穿着家居服,少了平日的冷硬,多了几分居家的温和。 看到她们出来,他神色自然,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醒了?吃早餐吧。” 他的目光落在黄初礼身上,格外柔和,细心地帮她拉开椅子,把温牛奶推到她面前:“小心烫。” 用餐期间,蒋津年对黄初礼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剥鸡蛋,抹果酱,动作自然流畅。 黄初礼被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却甜滋滋的。 秦愿把他们之间的互动看在眼里,期间没少朝黄初礼抛眼神。 吃完早餐后,她就接了通电话,是工作方面的,挂了电话后,就和黄初礼简单说明了情况,风风火火的离开:“好了,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我经纪人马上到楼下接我,有个平面要拍,初礼,检查结果出来了第一时间告诉我哦!” 她说着,又冲蒋津年摆摆手:“蒋队长,好好照顾我姐妹儿!” 送走秦愿,公寓里只剩下两人。 蒋津年收拾好餐桌,对黄初礼说:“去换衣服,我陪你去医院。” “其实我可以自己……”黄初礼还想挣扎一下。 “不行。”蒋津年态度坚决,语气不容置疑,“我陪你去。” 他眼里带着不容错辩的担忧和坚持。 黄初礼心里一暖,点了点头:“好。” 两人开车前往市中心医院。 早晨的交通有些拥堵,车流缓慢。 车内放着舒缓的音乐,黄初礼有些紧张地绞着手指,既期待又害怕检查结果。 蒋津年空出一只手,覆盖在她微凉的手背上,轻轻握了握:“别紧张,没事的。” 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黄初礼对他笑了笑,稍稍放松了一些。 车子驶入医院附近的路段,在一个十字路口等待红灯。 蒋津年侧头看着黄初礼,刚想再说些什么安抚她—— 突然! “砰——!” 一声沉闷而突兀的巨响骤然响起!根本不是汽车鸣笛或者碰撞的声音! 几乎是声音响起的同一瞬间,蒋津年左侧的车窗玻璃应声碎裂!蛛网般的裂纹中心,是一个清晰的弹孔! “小心!” 蒋津年的反应快到了极致,在玻璃碎裂的刹那,他几乎是凭借本能,猛地倾身扑向副驾驶座的黄初礼,用自己的身体严严实实地将她护在身下!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从头顶传来。 黄初礼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被蒋津年紧紧压在座椅和车门之间,鼻尖瞬间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只能感受到压在她身上的男人身体的重量,以及他瞬间绷紧的肌肉和那声压抑的闷哼声。 “津年?!”她惊恐地尖叫出声,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车窗外的街道瞬间陷入一片混乱!尖叫声、汽车急刹声、警报声此起彼伏! “待在车里别动!低头!”蒋津年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急促而压抑,带着明显的痛楚,但依旧保持着惊人的冷静。 他迅速抬起头,眼神警惕瞬间锁定了子弹射来的大致方向,侧前方一栋商业楼的某扇窗户! 而此刻,他的左肩处,深色的布料迅速被洇湿了一大片,颜色还在不断扩大,血腥味越发浓重。 黄初礼被他护在身下,惊恐地看着他瞬间苍白的脸色和额角渗出的冷汗,还有那不断蔓延的血色,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狙击手!是狙击手! 有人要杀他!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在市中心! 而蒋津年,为了保护她,受伤了! 巨大的恐惧和后怕如同冰水般瞬间淹没了她,让她浑身冰冷,止不住地颤抖。 “津年……你受伤了!你流了好多血!”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想要查看他的伤口,却被蒋津年用没受伤的右手紧紧按住。 “我没事!别怕!趴好!”蒋津年咬牙忍痛,一边用身体掩护她,一边迅速拿出手机报警,并联系队里,言简意赅地汇报了遭遇狙击的情况和位置。 周围的混乱还在持续,但狙击手似乎一击之后便沉寂了,没有再开第二枪。 很快,远处传来了警笛声,越来越近。 蒋津年确认暂时安全后,才稍稍放松了身体,但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将黄初礼护在最安全的位置。 他低头看向怀里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小女人,用没受伤的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珠和溅到的玻璃碎屑,声音放柔了许多,带着安抚的意味:“别怕,初礼,没事了,警察马上就到。” 可黄初礼看着他血流不止的肩膀,感受着他身体的微颤,眼泪掉得更凶了。 她亲眼目睹了子弹射来的那一刻,亲眼看到他毫不犹豫地用身体保护她,亲眼看到鲜血从他身上涌出…… 这种只有在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场面,真实地发生在了她眼前,发生在了她最爱的人身上! 巨大的冲击和恐惧,以及对他伤势的担忧,让她几乎崩溃。 “你流了那么多血……”她语无伦次,手指颤抖着不敢碰他的伤口。 “小伤,死不了。”蒋津年忍着剧痛,甚至还试图对她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别哭,你没事就好。” 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终于抵达现场,将他们的车辆包围起来。 训练有素的警察迅速疏散人群,封锁现场,突击队朝着蒋津年指示的方向大楼疾驰而去。 医护人员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地将蒋津年扶下车。 黄初礼也跟着下车,腿软得几乎站不住,紧紧抓着他的衣角,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他苍白的脸和那触目惊心的伤口。 医护人员在进行紧急止血包扎,蒋津年却皱着眉,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扫视着周围,对赶来的警察负责人沉声道:“对方是专业狙击手,目标明确,一击未中,立刻撤离,很有可能是冲着我来的,立刻彻查那栋楼,还有周边所有监控。” “是!蒋上尉!”负责人面色凝重地应下。 安排完这些,蒋津年才仿佛卸下重担,身体晃了一下。 “津年!”黄初礼赶紧扶住他。 “嫂子别担心,蒋队交给我们!”医护人员连忙将蒋津年扶上救护车。 黄初礼也跟着上了救护车,紧紧握着蒋津年没有受伤的右手,眼泪止不住地流。 救护车呼啸着驶向最近的中心医院。 蒋津年因为失血和疼痛,脸色苍白,闭着眼睛,但意识还清醒,手指用力回握着黄初礼,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黄初礼看着他肩膀上的纱布不断渗出血色,呼吸不自禁轻了轻…… 她不敢想象,如果那颗子弹再偏一点……如果蒋津年反应慢一点…… 巨大的后怕和对他伤势的担忧,以及那隐藏在暗处的致命威胁,像沉重的乌云,笼罩在她的心头。 原本期待的孕检,此刻已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袭击彻底打乱。 她只知道,她不能失去他。 绝对不能。 第九十二字使命在肩,重于一切 救护车一路呼啸,尖锐的笛声刺破长空,却无法穿透黄初礼内心的恐惧和害怕。 她紧紧握着蒋津年冰凉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因失血而苍白的脸,以及肩膀上那片不断扩大的刺目的鲜红。 此刻,她的整个世界仿佛都缩小成了这辆疾驰的救护车,和身边这个为她挡下子弹的男人。 抵达中心医院急诊部时,医护人员早已严阵以待。 蒋津年被迅速转移到移动病床上,一路绿灯被推向手术室。 黄初礼紧张着跟在后面,胸闷的厉害,在这一瞬几乎全靠一股意志力强撑着。 “家属请止步!”手术室的门在她面前无情地关上,看着亮起的“手术中”红灯,她的心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黄初礼缓缓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肩膀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刚才强装的镇定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只剩下无边的后怕。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伴随着焦虑的呼唤由远及近。 “初礼!” 黄初礼抬起头,泪眼模糊中看到沈梦和孙雨薇急匆匆地赶来。 沈梦脸上写满了惊慌和担忧,保养得宜的面容此刻显得苍白而憔悴。 孙雨薇跟在她身后,也是一脸焦急,平日里张扬的神情被凝重取代。 “阿姨……”黄初礼强忍着泪意看向她,声音更是沙哑得厉害。 沈梦一把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掐疼她,声音颤抖着:“津年呢?他怎么样?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每一个都砸在黄初礼本就脆弱的心上。 “他……他在手术室……”黄初礼看向那扇紧闭的门,极力隐忍着情绪说:“肩膀中弹。” 沈梦顿时倒抽一口冷气,身体晃了晃,孙雨薇赶紧扶住她:“您别急,哥他肯定没事的!他那么厉害……” 她话虽如此,但看着手术室亮着的灯和黄初礼惨白的脸色,她的声音也底气不足。 沈梦靠在孙雨薇身上,缓了几口气,目光重新落到黄初礼身上,看到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和衣襟上溅到的零星血点,心头一揪,语气放缓了些:“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会遇到狙击手?” 黄初礼努力平复情绪,断断续续地将事发经过说了一遍,说到蒋津年毫不犹豫扑过来保护她时,再次泣不成声。 沈梦听着,脸色越发苍白,后怕之余,看向黄初礼的眼神也更加复杂。 她拍了拍黄初礼的手背,无声地叹了口气。 孙雨薇站在一旁,看着黄初礼失魂落魄、浑身发抖的样子,抿了抿唇。 她难得见到黄初礼如此脆弱的一面,心里那点因为之前事情而产生的别扭和较劲,在此刻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她别扭地抽了几张纸巾,塞到黄初礼手里,声音硬邦邦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别哭了,哭有什么用?我哥福大命大,肯定没事的。你……你自己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黄初礼接过纸巾,摇了摇头,哑声道:“我没事,他把我保护得很好……” 孙雨薇看着她还想说什么,但思索了下,终究没有再开口,只是在一旁坐了下来,难得安静地陪着等待。 又过了几分钟,几位穿着军装神情肃穆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过来,肩章显示着他们的军衔不低,显然是是军区派来的代表。 “沈女士,您好。”为首的一位领导模样的人沉痛地向沈梦敬了个礼,语气沉重:“我们刚接到消息,非常震惊!蒋上尉的情况怎么样了?” 沈梦强打精神,回应道:“还在手术中,具体情况要等医生出来才知道。” 领导面色凝重地点点头:“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用最好的医疗资源救治蒋上尉!这次恶性袭击事件,上级高度重视,已成立专案组全力调查,务必尽快将凶徒缉拿归案!蒋上尉是国家的功臣,我们绝不会让他白白受伤!” 沈梦红着眼圈点头:“谢谢组织关心。” 领导又安慰了沈梦几句,目光扫过一旁脸色苍白、默默垂泪的黄初礼,语气缓和了些:“这位是蒋上尉的爱人吧?也请放心,我们一定会确保蒋上尉的安全和治疗。” 黄初礼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她现在全部的心思都系在手术室里那个人身上。 几位军方代表又询问了一些现场的情况,并留下专人负责协调和安保后,便先行离开去处理后续事宜。 手术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 当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门被推开时,黄初礼几乎是第一个冲了上去。沈梦和孙雨薇也立刻围了过去。 主刀医生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却也松了口气的表情:“手术很成功,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万幸没有伤到主要血管和神经,但失血过多,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现在麻药劲还没过,稍后会送到病房去。” 听到“手术成功”几个字,黄初礼一直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松下,轻轻呼了一口气。 “谢谢医生!谢谢您!”沈梦连声道谢,激动得眼圈又红了。 很快,蒋津年被护士推了出来。 他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脸色依旧苍白,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但呼吸平稳,看上去只是睡着了。 黄初礼亦步亦趋地跟在病床旁,眼睛一刻也舍不得从他脸上移开。 到了VIP病房,医护人员细心地将蒋津年安置好,挂上点滴,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才离开。 军区留下的工作人员进病房仔细查看了蒋津年的情况,低声和沈梦交流了几句,表示会加强周边的安保,让她放心。 等到病房里暂时只剩下他们自家人时,沈梦看着儿子昏睡中仍微蹙着眉头的脸庞,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转过身,拉住黄初礼的手,走到病房外的走廊上。 “初礼。”沈梦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犹豫和沉重:“这次的事情……太凶险了,我这心里,到现在还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黄初礼点头,心有余悸:“我知道,我也很害怕……” 沈梦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了口:“阿姨知道,津年热爱他的事业,他身上有他爷爷和他父亲的影子,有军人的责任和荣誉,但是……作为母亲,作为家人,我们每天都提心吊胆,这次是你没事,万一……妈不敢想。” 她顿了顿,观察着黄初礼的神色,小心地问道:“妈想问问你……你有没有考虑过,让津年转业?” 黄初礼的心猛地一跳。她没想到沈梦会主动提起这件事,而且是在这个时候。她看着病房里昏迷的蒋津年,想到那颗呼啸而来的子弹,想到他流血的样子,毫不犹豫地点了头:“我想过,我真的很害怕,我不想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事情了,我真的……承受不起失去他的代价。” 沈梦似乎松了口气,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好,好孩子,阿姨明白你的心情,既然你也有这个想法,那……转业的事情,我去找他领导谈,我去想办法,总不能每次都让家里人跟着担惊受怕。” 黄初礼却有些担忧:“可是……津年他会同意吗?他那么热爱部队,他的理想和抱负都在那里,我担心他……” “这件事由不得他任性!”沈梦语气坚决了几分,带着母亲特有的心疼和强势:“这次是运气好,下次呢?什么事都比不上平平安安重要!等他醒了,我也会跟他谈,你先别跟他提,等他伤好点再说。” 黄初礼点了点头,心里却沉甸甸的。 她了解蒋津年,让他离开倾注了热血和青春的地方,谈何容易。 军区的人离开后,黄初礼就一直在病房里守着蒋津年。 沈梦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被孙雨薇和随后赶来的家里司机先劝回去休息了。 孙雨薇本来想留下陪黄初礼,也被黄初礼婉拒了,让她回去照顾沈梦。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蒋津年平稳的呼吸声。 黄初礼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他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贴在自己脸颊旁,感受着他微凉的体温,心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庆幸和难以驱散的后怕。 她就这么一直守着,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直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也许是麻药劲过了,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蒋津年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起初有些迷茫和涣散,适应了病房昏暗的光线后,很快聚焦,落在了床边的黄初礼身上。 看到她通红的眼眶,疲惫的神色,以及眼中瞬间涌上的惊喜和泪光,蒋津年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初礼……”他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得厉害。 “你醒了!”黄初礼惊喜地凑近,眼泪忍不住又掉了下来:“感觉怎么样?伤口疼不疼?要不要叫医生?” 她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急切,带着浓浓的鼻音。 蒋津年想抬手摸摸她的脸,却牵动了肩上的伤口,疼得他闷哼一声,眉头紧紧皱起。 “你别动!”黄初礼赶紧按住他,“医生说子弹取出来了,但伤得不轻,你要好好静养。” 蒋津年缓过那阵剧痛,看着她担忧的样子,努力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安慰她:“没事,一点小伤……别哭,你没事就好。” 他越是这么说,黄初礼的心里就越是酸涩难过。她吸了吸鼻子,想到沈梦的话,犹豫了很久,才试探性地轻声开口:“津年……这次真的太危险了,你……你有没有觉得,这样的工作……风险太高了?” 蒋津年闻言,神色微微一顿,眼神里的柔和淡去了几分,变得深邃起来。 他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穿上这身军装,享受了它带来的荣光和尊重,就意味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和危险,这是使命,也是选择。” 他的话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了黄初礼的心上。 她看着他即使受伤卧床,依然挺直的脊梁和那双写满坚毅的眼睛,知道这就是他最真实的想法。她鼻子一酸,哽咽道:“可是……我真的很害怕……我怕下次……” “初礼。”蒋津年打断她,用没受伤的手轻轻回握住她的手,目光沉静地看着她,“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他的话很简单,却重若千钧。 黄初礼所有劝他转业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她看着他的眼睛,明白了他内心深处那份无法动摇的信念和坚守。 病房里陷入了一片沉默,只有窗外月光悄然洒落,笼罩着两人。 黄初礼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知道,让蒋津年离开他视为生命的军队,恐怕比她想象的要难得多,甚至……可能根本不可能。 她低下头,掩去眼底的失落和担忧,轻声道:“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说完,不等蒋津年回应,便起身匆匆走出了病房。 房门轻轻合上。 蒋津年独自躺在病床上,目光投向窗外皎洁的月光,眼神渐渐变得悠远而复杂。 他何尝不知道家人的担心,何尝看不到黄初礼眼中的恐惧和泪水。 可是…… 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爷爷那张严肃却充满期望的脸庞。 老人穿着军装,胸前挂满了勋章,握着他的手,语重心长:“津年啊,蒋家的男人,穿上军装,就是要保家卫国!这是荣耀,更是责任!任何时候,都不能辜负这身军装!” 他自己当年在军旗下的铮铮誓言,犹在耳边回响。 那些和战友们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 如果只是因为一次受伤,就因为害怕和贪图安逸,就动摇了自己的信念,选择了退缩……那他还配得上“军人”这两个字吗? 还对得起爷爷的期望和国家的培养吗? 月光洒在他苍白的脸上,映照出他紧抿的唇线和眼底深处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与一丝对家人的愧疚。 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很难,既要安抚受惊的家人,又要坚守自己的职责和信仰。 但他别无选择。 使命在肩,重于一切。 第九十三章二选一 黄初礼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才允许自己压抑的泪水再次滑落。 蒋津年那句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回荡,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 她知道他没错,那是他的信仰和职责,可她的恐惧和私心也同样真实而强烈。 黄初礼在走廊尽头平复了许久,才去医院的食堂买了些清淡的粥和小菜。 当她提着食物回到病房门口时,却意外地看到了秦愿的身影。 秦愿显然也是匆匆赶来,连妆都没化,戴着帽子和口罩,正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担忧地向里张望。 “愿愿?”黄初礼轻声唤道。 秦愿转过身,看到她通红的眼睛和手里的食物,立刻上前接过,拉着她走到旁边的休息椅上坐下。 “我都听说了。”秦愿压低声音,心疼地握住黄初礼冰凉的手:“吓死我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会发生这种事!蒋队长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手术很成功,子弹取出来了,但失血过多,需要休养。”黄初礼机械地回答着,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 秦愿仔细看着她,忽然想起什么,小声问:“那你呢?你没事吧?吓坏了吧?还有……检查做了吗?”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黄初礼的小腹。 黄初礼茫然地摇了摇头,声音有些飘忽:“没,发生这种事,我哪还有心情去想那个……” 秦愿叹了口气,理解地拍拍她的手背:“我明白,换做是谁都没心情了,但是初礼,身体是自己的,尤其是现在……万一真的有了,你情绪这么激动,对身体也不好。” 她顿了顿,看着紧闭的病房门,又道:“至于转业的事……你也别太逼他了,他把军人的荣誉和责任看得比命还重,这不是你不好或者家人不重要,恰恰是因为太重要,他才更觉得自己有责任去守护更大的东西,给他一点时间,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慢慢来,别在这个时候硬碰硬。” 黄初礼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道理她都懂,只是心里那道坎,一时半会儿实在难以跨越。 “好了,先进去吧,他刚醒,肯定也饿了。”秦愿把粥递给她,帮她擦了擦眼泪:“坚强点,至少在他面前别哭了,他受伤已经够难受了,别再让他担心你。” 黄初礼勉强挤出一抹笑,才深吸一口气,提着粥推开了病房门。 蒋津年正望着窗外,听到动静转过头来。 他的目光落在黄初礼依旧泛红的眼圈上,眸色深了深,闪过一丝复杂的心疼和愧疚。 秦愿跟着进来,主动打破沉默:“哎呀呀,我们的蒋大队长也有这么虚弱的时候啊?真是难得一见!怎么样,需不需要我这个大明星给你签个名鼓舞一下士气?” 蒋津年无奈看着她,嘴角勉强牵动了一下:“不用麻烦了,还惊动了你。” “我能不来吗?出了这么大的事!”秦愿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看样子命是保住了,就是这脸色白了点,不过也挺帅,有种战损的美感。” 她的逗趣让病房里凝滞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 黄初礼默默地将病床上的小桌板支起来,把粥和小菜一一摆好,又舀起一勺粥,轻轻吹了吹,递到蒋津年嘴边。 蒋津年看着她低垂着眼睫,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同样很不是滋味。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沉默,谁都没有再提起那个沉重的话题,但那份无形的隔阂与分歧,却清晰地浮现在彼此之间。 等他吃完后,黄初礼就开始默默地收拾着餐具。 就在这时,蒋津年用没受伤的右手,轻轻握住了她忙碌的手腕。 黄初礼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他。 “初礼。”他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眼神却异常认真,“我知道你害怕,你说的,我都明白。” 黄初礼的眼圈瞬间又红了,她咬住下唇,强忍着泪意。 “但是。”他握紧她的手,目光坚定:“这份职业,这份责任,是我选择的,也是我必须坚守的,我希望你能试着理解我。” 他说的同样忐忑,定定注视着她。 黄初礼积压的委屈和后怕,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住爆发了,眼泪夺眶而出,她声音哽咽,带着哭腔质问:“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会不会担心?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出了事,我们怎么办?” 她越说越激动,身体微微发抖:“那些人都能跟到京北来下手,这次是在车上,下次呢?下次会在哪里?你的安全到底要怎么保证?” 看着她崩溃流泪的样子,蒋津年心里也跟着发紧,他用力将她拉进怀里,不顾肩上的伤口传来的剧痛,紧紧抱住她。 “对不起。”他一遍遍地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无奈:“是我不好,让你担惊受怕了。” 有些话,他无法说出口。 从他穿上这身军装的那一刻起,他就早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忠于职守,保家卫国,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信念,无法动摇。 可这份信念的背后,注定是对家人的亏欠。 黄初礼在他怀里痛哭失声,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宣泄出来。 蒋津年只是紧紧抱着她,下颌抵着她的发顶,任由她的泪水浸湿他的病号服,眼中的挣扎和坚定交织在一起,复杂难言。 第二天早上,沈梦和孙雨薇早早地就来了医院。 一进病房,沈梦就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 黄初礼的眼睛明显肿着,虽然强打精神,但那股低落和憔悴是掩饰不住的。 蒋津年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凝着一股沉郁。 孙雨薇也看出了端倪,趁着沈梦拉着蒋津年问长问短的时候,她悄悄把黄初礼拉出了病房。 “你跟我哥吵架了?”孙雨薇直截了当地问。 黄初礼低下头,默认了。 “是因为转业的事?”孙雨薇叹了口气:“我猜就是,早上来的时候,梦姨还在车上念叨这事呢。” 黄初礼声音低落:“我只是太害怕了。” 孙雨薇看着她这副样子,难得没有呛声,反而语气缓和了些:“我理解你害怕,但是说句实话,你想劝我哥转业,希望真的很渺茫。”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哥跟我们不太一样,他是从小在大院里听着军号声长大的,爷爷、爸爸都是军人,他骨子里就认定那是他该走的路,那不是一份简单的工作,那是他的命,你让他脱下那身衣服,等于否决他刻在骨子里的信仰。” 黄初礼苦涩地笑了笑:“所以,我就只能一直这样提心吊胆下去吗?” 孙雨薇耸耸肩:“不然呢?除非他自己想通,但我觉得难,他那个人,轴得很,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要我说,你还是想开点,放平心态,嫁给他那天,你就该有这种心理准备了。” “放平心态?”黄初礼忽然抬起头,看着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果只是我一个人,我或许可以试着慢慢适应,慢慢接受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可是……如果有了孩子呢?” 孙雨薇被她问得一怔,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表情变得复杂起来,试探着问:“你真的有了?” 黄初礼闭上眼,摇了摇头,泪水从眼角滑落:“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在我没有确定能给孩子一个安全稳定的家之前,我甚至害怕知道答案。” 孙雨薇沉默了,第一次在面对黄初礼时,感到一种无言的沉重和一丝同理心。 她张了张嘴,想安慰些什么,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 而此刻的病房内,气氛同样凝重。 沈梦关上门,直接坐在了儿子床边,表情严肃:“津年,妈昨天跟初礼聊过了,她也同意我的想法,你这工作太危险了,这次是运气好,下次谁敢保证?等你伤好些,妈就去找你们领导谈转业的事,以你的资历和功劳,转到地方上,安排个好职位绝对没问题……” “妈!”蒋津年猛地打断她,因为激动,肩膀的伤口也因他急促的呼吸而阵阵抽痛:“您别去,我的事我自己决定,我不会转业的!” “你自己决定?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沈梦又气又心疼,指着他的伤口:“这就是你决定的后果,你非要等到……等到不可挽回的那一天,才后悔吗?你为初礼想过吗?为这个家想过吗?为你以后的孩子想过吗?!” “我想过!”蒋津年情绪激动,猛地就要掀开被子下床:“可我的去留,不需要任何人替我决定!” “蒋津年!”沈梦气得站起来拦住他,看着他因疼痛而冷汗涔涔却依旧固执的样子,心痛如绞,脱口而出:“好!你去!你今天要是踏出这个门,你就问问你自己!在你心里,到底是你的梦想重要,还是初礼、是这个家重要?!梦想和初礼,你选一个!” 这句近乎残忍的逼问,让他的动作猛然僵住。 这个选择,对他来说,无异是两难。 病房内,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只剩下蒋津年粗重的喘息声和沈梦压抑的抽泣声。 他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答。 与此同时,黄初礼提着粥,刚到病房门口,手还没碰到门把手,就听到了里面压抑却激烈的争执声。 选一个? 梦想……和她? 巨大的不安一瞬将她笼罩,她不敢想象门内的蒋津年会如何回答,或者说,她害怕听到任何一个答案。 无论他选择哪一个,都意味着另一方将被彻底割舍,那将是无法弥补的伤痕。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要离开。 也在这时,孙雨薇看出她的情绪不对,连忙拦住她的去路问:“你干什么去?” 她最怕的就是这种正面冲突,尤其是被黄初礼撞见。 眼看病房里面的沉默持续着,那种沉默本身就像是一种无声的,倾向于另一方的回答。 孙雨薇来不及多想,猛地一把推开了病房门,笑呵呵的缓和着气氛:“哥,你这身体素质还真是名不虚传啊!刚取完子弹就能下床,我看你这伤好得也太快了点儿吧!” 她的突然闯入和咋咋呼呼的声音,让蒋津年和沈梦瞬间回神。 两人瞬间看向门口。 蒋津年因激动和伤口疼痛而喘息着,额角青筋跳动,脸色难看至极。 沈梦则站在床边,脸上泪痕未干,带着惊愕和未消的怒气。 蒋津年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越过孙雨薇,落在了眼神慌乱的黄初礼身上。 看到她那双通红的眼睛,他立刻明白她恐怕已经听到了最关键的那几句。 他的心狠狠一沉,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席卷他的全身。 他张了张嘴,想叫她,想解释,可刚才沈梦的问题还浮现在耳畔,他自己也正被那无法抉择的痛苦撕扯着,一时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是目光深深凝视着她,试图从中捕捉她的情绪。 黄初礼根本不敢迎接他的目光。那目光里的沉重和挣扎让她害怕。 她飞快地垂下眼睫,视线慌乱地落在沈梦身上,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明显的颤抖:“阿姨,我家里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一趟。” 说完,她甚至不敢再多停留一秒,几乎是落荒而逃般猛地转身,脚步凌乱地匆匆离去? “初礼!”蒋津年急呼出声,下意识就要掀开被子追出去,却被肩胛处传来的剧痛狠狠拽住,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 “哎你别动!”孙雨薇赶紧按住他,眉头紧皱。 沈梦也因黄初礼的突然离开和苍白的脸色而感到一丝不安和后悔,意识到刚才的话可能被听了去,语气缓了些:“津年,你……” “哥!你们刚才说的话,都被她在门外都听到了!” 孙雨薇忍不住打断沈梦,语气带着埋怨和急切,她看向因疼痛和心急而脸色更加难看的蒋津年:“哥,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话?你哪怕哄哄她也好啊!你那样沉默,她心里指不定怎么想,得多难过啊!” 孙雨薇的话像针一样扎在蒋津年的心上。 他何尝不想解释,不想哄她?可在那样的逼问下,在那个他自己都无法给出答案的选择前,任何苍白的言语都显得虚伪。 他的沉默, 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回答,一种连他自己都痛恨的无法两全的昭示。 他闭上眼,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太阳穴不断跳动着。 病房里只剩下他粗重压抑的呼吸声,以及弥漫开的,更加沉重冰冷的僵持与无奈…… 第九十四章检查 黄初礼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医院,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却丝毫无法冷却她心头的纷乱与刺痛。 “梦想和初礼,你选一个?” 沈梦那句尖锐的逼问,以及蒋津年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像一把钝刀,不断刺痛着她的心脏。 他没有回答。 可在那样的情境下,沉默本身,或许就是一种答案。 她失魂落魄地拦了辆出租车,报出家里的地址,此刻,她急需一个避风港,一个能让她暂时逃离这一切纷扰的地方。 回到家中,林婉正坐在客厅织毛衣,看到她这个时候回来,脸色还如此苍白憔悴,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担忧地迎了上来: “初礼?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婉拉着女儿的手,触手一片冰凉,更是心疼。 黄初礼看着母亲关切的眼神,一直强撑的坚强瞬间土崩瓦解,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 “妈……”她哽咽着,扑进母亲温暖的怀抱。 林婉轻轻拍着她的背,没有再多问,只是柔声安抚着:“好了好了,没事了,妈妈在呢,有什么委屈跟妈妈说。” 等到黄初礼情绪稍微平复一些,才抽噎着断断续续地将遭遇狙击手的危险,和蒋津年为她挡枪受伤,以及所有争执全都说了出来。 林婉听得心惊肉跳,脸色也跟着发白,紧紧搂着女儿:“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那津年伤得重不重?” “手术成功了,”黄初礼抹着眼泪:“妈,我真的好害怕,那一刻我以为我要失去他了,可是……可是为什么他就不能为了我,为了这个家,选择更安全一点的生活呢?难道他的梦想,他的责任,真的比我们还要重要吗?” 林婉叹了口气,拉着女儿在沙发上坐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初礼啊,妈妈理解你的害怕,换成任何一个妻子,都会害怕,但是,我们不能这样想问题。”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才继续劝说:“爱一个人,不是要把他绑在自己身边,按照我们的意愿去生活,津年他是个军人,他有他的信仰和追求,那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如果他真的因为你或者家庭的缘故,被迫放弃了他视若生命的东西,他以后会快乐吗?他不会后悔吗?久而久之,这份遗憾会不会变成你们之间的芥蒂?” “可是……”黄初礼还想反驳。,林婉摇摇头,打断她:“没有可是,夫妻之间,贵在互相理解和扶持,他选择守护更大的家国,那你就在后方守护好你们的小家,做他最坚实的后盾。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你要无条件地忍受恐惧和委屈,你可以和他沟通你的担忧,共同寻找解决的办法,比如更好的安保措施,或者调整到相对风险低一些的岗位,而不是直接逼他放弃他的整个世界。” 黄初礼低下头,泪水滴落在手背上:“但我感觉在他心里,我好像永远不是第一选择,刚才阿姨让他选,他沉默了……妈,那种沉默,比任何回答都让我难受。” 林婉正想再劝,黄初礼却忽然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恐惧,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而且……妈,我可能……怀孕了。” “什么?”林婉震惊地愣住了,随即又是巨大的惊喜:“真的吗?这是好事啊!” “不好。”黄初礼摇着头,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如果有了孩子,我却连他爸爸的安全都无法保证,甚至……甚至他爸爸可能把我们都排在那些责任之后,这样的家庭环境,对孩子真的好吗?我现在……我甚至害怕知道结果。” 林婉看着女儿痛苦挣扎的样子,心都揪紧了。她握住女儿的手:“傻孩子,别胡思乱想,不管怎么样,先确定是不是真的有了,走,妈现在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现在?”黄初礼有些犹豫。 “就现在!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林婉态度坚决,起身拿起外套和包:“无论如何,先弄清楚身体状况再说。” 黄初礼一路不情不愿跟着她来到了附近的一家私立医院。 挂号、排队、抽血……一系列流程下来,黄初礼的心始终悬着。 等待结果的时间格外漫长而煎熬。 就在黄初礼坐立不安时,她的手机响了。 屏幕上跳动着“蒋津年”的名字。 她的心猛地一跳,看着那个名字,想起病房里他的沉默,一股倔强和委屈涌上心头。 她咬了咬唇,直接按掉了电话。 “是津年打来的吧?” 林婉看在眼里:“接吧,他肯定担心你,也想跟你解释。” “不想接。”黄初礼扭过头,声音带着赌气的意味:“他现在打来,无非就是说些安慰或者解释的话,可那个问题本身没有解决,说什么都是苍白的,妈,你别打给他,也别告诉他我们在这里。” 林婉看着女儿倔强的侧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诊室的门开了,刚才开单子的医生走了出来,表情有些抱歉:“黄小姐,不好意思,我们医院的血液检测仪器突然出了点故障,今天的检查结果暂时出不来了,可能需要明天才能修复好,要不您明天再过来一趟?” “机器坏了?”黄初礼一怔,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也太巧了? 她刚想追问几句,手机又急促地响了起来。 这次是秦愿。 她刚接起电话,那边就传来秦愿带着哭腔和愤怒的声音:“初礼!我……我把人给打了!现在在派出所,他们说要拘留我……你快来帮帮我!” 黄初礼心里一紧,也顾不上检查结果的事了,连忙问道:“怎么回事?你在哪个派出所?别急,慢慢说!” “有个老色鬼动手动脚,我气不过就……就用酒瓶砸了他……” 秦愿的声音又急又慌:“你快来啊!” “好!你等着,我马上过去!”黄初礼挂了电话,急忙对林婉说:“妈,愿愿出事了,在派出所,我得赶紧过去一趟!” 林婉也听到了电话内容,担心不已:“怎么又出事!你这孩子,慢点跑!注意身体!医院这边……算了,等你处理完愿愿的事再说。” 黄初礼点点头,风风火火地跑出医院,拦了辆车直奔派出所。 赶到派出所,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摸你一下怎么了?你穿成那样不就是给人摸的?还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告诉你,你完蛋了!我让你在圈子里混不下去!”一个中年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大老远就很明显。 “你个老流氓!有钱了不起啊有本事你就封杀我!姑奶奶我不伺候了!” 秦愿毫不示弱的反击,作势就又要动手。 黄初礼赶紧冲进去,只见秦愿头发有些凌乱,脸上还带着怒气,正被一个民警拦着。 对面一个脑满肠肥,额头还贴着纱布的中年男人,正指着秦愿大骂。 “愿愿!”黄初礼上前拉住她:“怎么回事?” “初礼!”秦愿看到她,像是看到了主心骨,立刻指着那男人:“就是这个老色鬼,在包厢里借着酒劲摸我大腿!我警告他了,他还变本加厉!我就抄起酒瓶给他开了瓢!” 那男人看到黄初礼,眼神猥琐地打量了她一下:“哟,又来了个漂亮的?怎么,也是来赔罪的?我告诉你们,这事没完!不让她跪下来给我道歉,再赔个百八十万的精神损失费,我就……” “先生,请注意您的言辞。” 黄初礼冷冷地打断他,转身对负责的民警说:“警察同志,我是她的朋友,事情既然发生了,我们愿意承担该负的责任,如果协调不成,该走的法律程序我们走,但对方如果存在性骚扰行为,也请一并调查处理。” 她的冷静和条理让民警多看了她一眼。 那男人还想叫嚣,被民警制止了。 经过一番调解,最终对方自知理亏,又见黄初礼态度强硬且似乎不好惹,也不想把事情闹得更大最终同意接受经济赔偿和解。 黄初礼二话不说,直接刷卡支付了一笔不小的赔偿金和罚款,办好了手续。 秦愿看着黄初礼眼都不眨地刷掉那么多钱,又是感激又是羡慕,挽着她的胳膊小声说:“初礼,还是你阔气,唉,我家那个金主要是也这么大方,我早就……”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到背后袭来一阵凉飕飕的寒意。 秦愿下意识地回头,脸色瞬间煞白。 只见派出所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一个是面色阴沉,眼神冰冷的靳言州。 而另一个,正是黄初礼最不想见到的人。 傅远泽穿着剪裁考究的黑色大衣,目光沉沉,直直地落在黄初礼身上,眼神复杂难辨。 秦愿吓得立刻松开了黄初礼的胳膊,像个鹌鹑一样缩了缩脖子。 靳言州迈步进来,看都没看旁人一眼,直接一把扣住秦愿的手腕,声音冷沉:“惹是生非的本事见长?跟我回去!” “哎哎……你轻点……”秦愿挣扎着,却被靳言州毫不留情地拖走了,连跟黄初礼道别都来不及。 转眼间,派出所里就剩下黄初礼和傅远泽,以及几个民警。 黄初礼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看到傅远泽,那些被囚禁的恐怖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转身就想从另一边离开。 “初礼。”傅远泽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她吃痛:“见到我就跑?我就这么让你害怕?” “放开我!”黄初礼用力挣扎,声音带着惊恐的颤抖:“傅远泽,你放开!” 傅远泽看着她眼中的恐惧和抗拒,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但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暴戾,几乎是半强制地将她抱进了停在外面的黑色轿车里。 “你要带我去哪里?放开我!”黄初礼在车里惊恐地拍打着车窗。 傅远泽坐上驾驶座,锁死车门,看着后视镜里惊慌失措的她,语气压抑着疯狂:“带你离开这里,初礼,回到我身边,蒋津年他根本保护不了你!他甚至让你陷入危险!只有我能给你绝对的安全!” “你疯了!我不要!停车!我要下车!”黄初礼看着车子驶离市区,恐惧达到了顶点。 她猛地扑向前,去抢方向盘:“你再不停车,我就跳下去!” “吱——!”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傅远泽猛地踩下刹车,车子险险地停在路边。 他回头,一把将失控的黄初礼按回后座,眼神骇人:“你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 “对!我宁愿死也不要再落到你手里!”黄初泪流满面,歇斯底里地喊道。 傅远泽死死地盯着她,胸膛剧烈起伏,最终,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才松开了她,颓然地靠回驾驶座。 车内一片死寂。 良久,傅远泽才沙哑地开口:“……好,我送你回去,但是初礼,你记住,你只能是我的,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只有我才是最适合你的。” 他重新发动车子,调转方向,将黄初礼送回了之前那家私立医院的楼下。 车子停稳,黄初礼立马就推开车门下了车。 可还是被扶远泽追上来,从后面紧紧抱住了她,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执念:“初礼,别逼我……别逼我用更强硬的手段,好好考虑我的话。” “你真是一个疯子!”黄初礼用力挣脱他的怀抱,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医院大楼,心脏狂跳不止,浑身冰冷。 与此同时,楼上的病房窗前。 蒋津年将刚才傅远泽拥抱黄初礼的那一幕,尽收眼底。 他的拳头瞬间攥紧,绷带下隐隐渗出一丝血色,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愤怒,瞬间席卷了他的心脏,比肩上的枪伤更让他感到疼痛窒息。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医院门口,直到黄初礼的身影消失不见,依旧久久没有移开。 病房里的空气,压抑得令人窒息…… 第九十五章结婚可能是冲动 黄初礼站在病房门口,手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透过门上的玻璃小窗,她能看见蒋津年靠在床头,侧脸望着窗外。 她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也许现在不是谈话的好时机,但刚转身迈出一步,身后的门却“咔哒”一声开了。 蒋津年站在门内,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站在外面为什么不进来?” 黄初礼下意识地低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怕打扰你休息。” 两人之间陷入一阵沉默。 “进来吧。”蒋津年最终开口,侧身让出通道。 黄初礼跟在他身后走进病房,消毒水的气味比走廊里更浓些。 蒋津年回到病床上,她没有坐下,只是站在床边,像是在等待什么审判。 “初礼,你觉不觉得我们之间的婚姻……”蒋津年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可能存在一定的冲动性。” 黄初礼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蒋津年的目光掠过她,似乎想起刚才在楼下看见她与傅远泽拉扯的一幕,眼神暗了暗。 他下颌绷紧,声音里带着克制:“对我而言,军人的选择永远排在第一位,不会放弃,如果你现在后悔选择这段感情,我可以...”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未尽之意像一把钝刀割在黄初礼心上。 “你是想离婚吗?”她低声问,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蒋津年没有直接否认,只是别开视线:“不想耽误你,让你觉得这段感情是在为难。” 黄初礼的指尖掐进掌心。 那句“如果我怀孕了呢”几乎脱口而出,但在看到他冷硬的侧脸时又咽了回去。 她忽然觉得疲惫,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累。 “我会认真考虑这件事,”她赌气道:“我也想要一个稳定的家庭,而不是整天担惊受怕的生活。” 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 蒋津年看着她的背影,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添了一句:“如果你想清楚了,提前通知我,我好去打审批报告。” 黄初礼的脚步顿了一瞬,但没有回应,径直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刹那,蒋津年就后悔了。 他几乎立刻想要追出去,但脑海里又浮现出黄初礼和傅远泽站在楼下的画面,他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最终还是没有追出去。 黄初礼回到家时,林婉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整理资料。一抬头看见她通红的眼眶,连忙起身迎上来:“初礼,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蒋津年...他想离婚。”黄初礼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林婉愣在原地,随即拉住她的手:“怎么可能?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没有好好聊聊吗。” 黄初礼摇摇头,眼泪终于掉下来:“能有什么误会?无非是不想被我绊住脚步罢了,如果他真的这么想,离婚就离吧。” “别说气话!”林婉急忙制止,“婚姻不是儿戏,你们需要好好谈谈。” 黄初礼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流泪。 林婉还想再劝,她却已经转身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蜷缩在床上,黄初礼几次拿起手机,点开与蒋津年的聊天界面。 输入框里的字打了又删,最终什么都没有发出去。 与此同时,病房里的蒋津年同样不好过。他盯着手机屏幕,指尖在黄初礼的号码上方徘徊良久,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 也许彼此都需要时间冷静…… 第二天清晨,沈梦来到病房时,看见只有蒋津年一人,了然地叹了口气:“还没和初礼和好?” 蒋津年沉默地看着窗外,没有回答。 “你去服个软不行吗?”沈梦无奈道,“初礼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这不是服软就能解决的事。”蒋津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沈梦趁机又道:“那你考虑过转业吗?如果你真的在乎这段婚姻...” “不可能。”蒋津年打断她,语气坚决:“我从未隐瞒过我的职业选择,如果初礼不能接受这一点,那就说明我们确实不合适,我不想耽误她。” “你!”沈梦气得瞪大眼睛,“蒋津年,你就活该做个孤家寡人!初礼那么好的姑娘,找谁不比找你强?” 正说着,孙雨薇推门进来,听到他们的对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思绪。 她将带来的水果放在床头,状似无意地开口:“哥,可不是我说,黄初礼身边的异性缘可真好啊,光是医院里就有好几个年轻医生对她特别照顾,听说有个神经外科的副主任医师一直在追她……” 蒋津年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孙雨薇仿佛没看见似的,继续添油加醋:“要我说啊,黄初礼这样漂亮又优秀的女人,选择多得是,要是觉得辛苦,换个能常伴左右的人也是人之常情...” “说够了吗?”蒋津年冷声打断,手指无意攥紧几分。 沈梦也看了孙雨薇一眼,后者无辜地耸耸肩,不再说话。 病房里陷入尴尬的沉默。 蒋津年望向窗外,梧桐树的叶子已经开始泛黄,一阵风吹过,几片叶子飘飘摇摇地落下。 他想起那时她的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 而现在,他却亲手推开了她。 黄初礼一夜未眠,第二天顶着红肿的眼睛去医院上班。 刚换好白大褂,科室主任就找到了她。 “初礼,你没事吧?”他关切地问:“看你状态不好,有点担心。” 黄初礼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没睡好。” 主任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关于去国外进修的那个项目,截止日期快到了,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这样的机会很难得。” 黄初礼怔了怔。 三个月前,她确实申请了一个去国外进修一年的项目,因为当时还没有和蒋津年见面。 后来因为他们得感情升温,她几乎已经把这件事忘了。 “我...”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缓声道:“我已经结婚了,而且还和院长提了辞职的事情。” “即使结婚了,也应该有自己的事业和追求。”主任轻声劝道:“你的辞职申请院长也没有批,我还是想劝你一句,女人什么时候都应该以自己的事业为主,不要为了家庭牺牲你的事业。” 第九十六章去父留子 主任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黄初礼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去国外进修,这个曾经被她搁置甚至遗忘的选项,此刻重新摆在面前,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意味。 是啊,她曾经也是有着自己职业规划和追求的独立女性。 是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整个世界仿佛都围绕着蒋津年旋转,甚至下意识地准备为他放弃自己的事业跑道? 是那份深沉的爱,也是那份对家庭温暖的渴望。 但此刻,这份爱和渴望却带来了锥心的疼痛和迷茫。 “主任,谢谢您,我需要再仔细考虑一下。”黄初礼的声音有些干涩,她需要时间和空间来消化这一切。 “好,不着急,想清楚了告诉我,你的能力和才华,不应该被埋没。”主任拍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一整天的工作,黄初礼都有些心神不宁。 蒋津年那句“存在一定的冲动性”和“可以打审批报告”的话,像复读机一样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每一次回放都让她的心更冷一分。 下班后,她约了秦愿见面。 咖啡馆里,秦愿看着黄初礼明显哭过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心疼得不行:“到底怎么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蒋队长伤情有反复?” 黄初礼摇摇头,用勺子无意识地搅动着杯里的咖啡,将昨天离开医院后发生的事情,包括蒋津年那些伤人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秦愿。 秦愿听完,气得差点拍桌子:“他什么意思啊?受了次伤就把脑子伤坏了?什么叫婚姻存在冲动性?什么叫不想耽误你?这分明就是找借口!是不是孙雨薇又和他说什么了?” “我不知道。”黄初礼低落地说:“也许他说的没错,我们结婚确实有点冲动,可能他冷静下来之后,发现这并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一个能无条件支持他,永远把他放在第一位、不会成为他负担的妻子,而不是我这样……会害怕,会让他感到为难的人。” “乱说!”秦愿爆了句粗口:“初礼,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你们之间肯定有误会,你为他做了多少,我们都看在眼里,是他自己没处理好家庭和职业的关系,现在倒来怀疑你们的感情了?” 黄初礼吸了吸鼻子,眼圈又红了:“误会?能有什么误会呢?话是他亲口说的,愿愿,我真的觉得……他可能是后悔和我结婚了。” “不可能!”秦愿斩钉截铁:“蒋津年看你的眼神,骗不了人,肯定是话赶话说到那里,下不来台了,或者被什么事刺激了,你等他气消了,好好跟他谈一次。” 谈?怎么谈? 在他已经给出“离婚”选项之后? 黄初礼只觉得心底愈发的涩,说不出一句话。 “好了,先不说这个了。”秦愿看她情绪愈发低落,转移了话题:“当务之急,是先去查清楚你到底有没有怀孕,这才是大事,我明天陪你去医院检查。” 提到孩子,黄初礼的心猛地一缩。 她下意识地抚摸着小腹,那里依旧平坦,没有任何征兆。 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真的有孩子了…… 想到蒋津年的冷漠和那句“耽误”,一股尖锐的疼痛和赌气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决绝:“检查?检查出来又能怎么样?如果……如果真的有了,在他这种态度下,我也不会要的。” 秦愿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初礼你胡说什么呢,这是你的孩子!” “那也是他的孩子!”黄初礼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可他呢?他连我们的婚姻都不想要了,还会想要这个孩子吗?难道我要用一个孩子来绑住他?还是让我一个人承担一切?我做不到,我宁愿不要……” 看着她红着眼眶却强装狠心的样子,秦愿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她了解黄初礼,这话多半是气话,凑过去,搂住黄初礼的肩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哎呀,我的傻姑娘,说什么傻话呢,现在什么年代了,流行去父留子好吗?蒋队长那基因多优秀啊,身高腿长,智商又高,身体素质更是没得说,这要是真有了,那可是老天爷白送给你一个顶级配置的宝宝,你不要?傻不傻啊!大不了以后让孩子跟你姓,气死他!” “去父留子?”黄初礼被秦愿这惊世骇俗的言论弄得一愣,随即有些哭笑不得:“愿愿,你……” “我什么我?我说真的!”秦愿朝她眨眨眼:“想想看,有个缩小版的蒋津年,长得帅又聪明,还只跟你亲,多带劲!至于孩子他爹,爱干嘛干嘛去!让他守着他的梦想过一辈子吧!” 虽然知道秦愿是在逗她开心,但这番话奇异地驱散了一些黄初礼心头的阴霾和绝望。 她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但很快又落了下去。 “尽瞎说……”她嗔怪地拍了秦愿一下,心情却不像刚才那样沉重了。 就在这时,黄初礼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显示来电是蒋津年。 黄初礼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看着那个名字,刚刚稍微平复的心绪再次翻涌起来。 赌气委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她盯着闪烁的屏幕,咬了咬唇,最终伸手,直接按掉了电话,然后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 “怎么不接?”秦愿问。 “不想接。”黄初礼硬邦邦地说:“没什么好说的,无非是那些话,听多了心烦。”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秦愿:“愿愿,你明天真的能陪我去医院吗?” “当然能!这,天大地大,姐妹最大!”秦愿立刻表态:“明天一早我去接你!咱们查清楚了再说下一步!” “好。”黄初礼点了点头,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与此同时,病房里。 蒋津年听着手机里传来的通话被挂断的忙音,脸色更加沉的厉害,握着手机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站在一旁的孙雨薇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但脸上却摆出一副担忧又无奈的样子:“看吧,哥,我就说,电话都不接了,看来是真生气了,或者……是没空接?”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意有所指:“要我说,黄初礼长得漂亮,性格又好,身边从来不缺追求者,以前是没结婚,现在嘛……虽然结婚了,但要是她自己有点什么想法,或者觉得跟你在一起太累,太危险,那……” “闭嘴,行吗?”蒋津年猛地打断她,目光冷沉地扫向她:“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插手。” 孙雨薇心里一虚,但嘴上却不肯认输:“我都是为你好,我只是提醒你,别太自信了!你以为谁都非你不可吗?尤其是她现在可能觉得你给不了她想要的安全感,身边万一有个温柔体贴,又能随叫随到的,比如那个什么主任……移情别恋也不是没可能吧?” “出去!”蒋津年指着门口,胸口剧烈起伏,肩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孙雨薇的话像毒刺一样,精准地扎在他最不安的地方。 虽然他不断告诉自己不要被挑拨,但结合黄初礼不接电话的举动,那股失控的焦躁感和醋意几乎要将他淹没。 孙雨薇被他吼得吓了一跳,撇撇嘴:“出去就出去!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等你真被甩了,别来找我哭!” 她气呼呼地转身走向门口,刚要拉开门,门却从外面被推开了。 几名穿着军装,神色严肃的军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位蒋津年熟悉的上校。 病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孙雨薇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让开道路。 上校看了眼孙雨薇,又看向病床上脸色不佳的蒋津年,沉声开口:“蒋上尉,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没事。”蒋津年立刻收敛了外露的情绪,试图起身敬礼。 “别动,好好躺着。”上校抬手制止了他,走到床边,关切地问道:“伤势怎么样?恢复得如何?” “没有伤及要害,恢复得还可以。”蒋津年简洁地回答。 “那就好。”上校点点头,神色凝重起来:“津年,这次来,一是代表组织看望你,二是……有一个紧急且重要的任务,需要征求你个人的意见。” 蒋津年神情一凛:“请首长指示。” 上校示意身后的人将一份密封的文件袋递给蒋津年:“具体情况在里面,任务等级很高,危险性也不小,需要一名经验丰富,能力出众的指挥员,组织上经过慎重考虑,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但考虑到你刚负伤,所以想听听你个人的想法。” 蒋津年接过文件袋,并没有立刻打开,而是陷入了沉默。 和黄初礼的争吵、她挂断的电话、孙雨薇那些刺耳的话、以及那句“离婚”都还在他脑海里盘旋。 一边是他矢志不渝的使命和责任,另一边是他岌岌可危,可能即将失去的家庭…… 孙雨薇在一旁看着,急得直跺脚,却又不敢插话。 良久,蒋津年才抬起头,声音有些沙哑:“首长,任务我了解了,但是我个人方面,最近有些情况,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处理,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考虑?” 上校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表示理解:“可以,任务下周出发,你有几天的考虑时间,津年,这个任务很重要,首长们都很看重你,希望你能克服困难,当然,组织上也尊重你的个人决定。” “谢谢首长理解。”蒋津年低声道。 “好好养伤,尽快给我答复。”上校又叮嘱了几句,便带着人离开了。 病房门一关上,孙雨薇就忍不住了:“哥!你疯了?你还考虑?这种任务怎么能出!你难道真想离婚啊!” 蒋津年疲惫地闭上眼,揉了揉眉心:“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不管谁管?难道真等着黄初礼跟你离婚?”孙雨薇口不择言道:“等任务回来了,老婆也跑了,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说不定人家连孩子都怀上了!” “孙雨薇!”蒋津年猛地睁开眼,目光骇人:“你给我出去!现在立刻!” 孙雨薇被他眼中的厉色吓到,跺了跺脚,摔门而去:“行!我走!你就作吧!作死你算了!” 病房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蒋津年沉重的呼吸声。 他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乱成一团麻。 任务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骨子里渴望回归队伍,渴望去执行那份属于他的使命。 可是……初礼。 他再次拿起手机,拨通了黄初礼的号码。 这一次,电话响了很久,就在蒋津年以为她又不会接的时候,电话被接通了。 蒋津年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声音不自觉地绷紧:“初礼?你在哪?”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传来黄初礼刻意保持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疏离的声音:“我在外面,有事吗?” 蒋津年握紧了手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部队刚来了任务,我下周可能要出发,走之前,我们能不能见一面,好好谈谈?” “任务?”黄初礼的声音提高了一点,带着明显的嘲弄和失望:“又是任务?蒋津年,在你心里,永远都是任务优先,对吗?哪怕我们刚刚还在说离婚的事情,也丝毫不会影响你的决定,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蒋津年试图解释。 “那你是什么意思?”黄初礼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哭腔和决绝:“如果我说,我坚决不同意你去呢?是不是下一步,就是直接把我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甩给我?” 蒋津年沉默了。 他的沉默在黄初礼听来,无疑是默认。 心也彻底冷了。 黄初礼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地说道:“蒋津年,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在你走之前,我们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吧,我不想再这样拖下去了,没意思。” 说完,她不等蒋津年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蒋津年僵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 巨大的恐慌和刺痛瞬间将他笼罩,甚至超过了肩伤带来的疼痛。 他猛地想起身,却牵扯到伤口,一阵剧烈的咳嗽起来,眼前阵阵发黑。 他靠在床头,捂着疼痛的肩膀,看着再次陷入沉寂的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通话结束的界面。 窗外,夜色彻底笼罩了城市。 这一次,他们之间似乎真的陷入了一场无解的僵局…… 第九十七章她的确是怀孕了 电话挂断的瞬间,黄初礼就后悔了。 冰冷的忙音刺着她的耳膜,也刺着她的心。 “离婚”两个字脱口而出时带着赌气的快意,但说完之后,留下的只有无边的恐慌和巨大的空洞。 她怎么能那么轻易就说出了那两个字? 手指颤抖着悬在手机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号码近在咫尺。 她几乎要立刻回拨过去,告诉他刚才说的都是气话,她不想离婚,一点都不想。 可是……尊严和委屈却死死地拽住了她。 是他先质疑他们的婚姻,是他先给出了“离婚”的选项,是他沉默地选择了他的任务…… 如果她现在服软,那以后呢? 是不是每一次争执,都需要她来退让? 在他心里,她究竟排在怎样的位置? 巨大的迷茫和伤心淹没了她,手机从手中滑落,她捂住脸,泪水无声地从指缝中涌出。 一旁的秦愿被这突如其来的发展惊呆了,连忙抱住她:“初礼?怎么了?他说什么了?怎么突然就说到离婚了?” 黄初礼靠在她怀里,身体微微发抖,语无伦次地将蒋津年说要出任务,以及自己冲动之下提出离婚的话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我就是气不过,愿愿,他怎么能那样,好像我们的婚姻随时可以因为他的任务而随时让步,他说要考虑打报告的时候,我的心真的好痛……”她哭得不能自已。 秦愿心疼地拍着她的背,又是生气又是无奈:“这个蒋津年!真是块木头!伤人的话倒是会说,你别哭,别哭啊,他肯定是放不下架子,心里指不定怎么后悔呢!他怎么可能舍得跟你离婚?” “他不爱我……”黄初礼抽噎着,沉浸在悲伤里,喃喃道:“他可能从来就没那么爱我,和我结婚,或许只是一时冲动,或或者只是因为责任,甚至可能只是觉得我合适,又或者只是想睡我……” 说到最后,她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荒唐又可怜,哭声里带了一丝自嘲的苦涩。 秦愿被她这话逗得又想笑又心酸:“哎呀我的傻姑娘,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蒋津年要是只想睡 你,他费那么大劲跟你结婚干嘛?他那种男人,想要什么女人没有?偏偏是你?你看他平时看你那眼神,恨不得把你捧手心里,含嘴里怕化了,那能是装的吗?那能是不爱吗?” 她捧着黄初礼泪湿的脸,认真地说:“他就是头倔驴!一头钻进他的责任和使命里,又不会说软话,情商低得感人!但爱不爱你,行动骗不了人,他为你挡枪的时候,可没犹豫过一秒!” 黄初礼的哭声渐渐小了些,秦愿的话像一点点微光,照亮她冰冷的心。 是啊,他为她挡子弹时的决绝和保护,那么真实,怎么可能不爱? 可是,爱为什么又让人这么痛苦和不安呢? “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黄初礼无助地靠在秦愿肩头,看着窗外霓虹闪烁,车水马龙,整个世界仿佛都隔着一层模糊的水光:“我不想让他走, 可我好像又没有立场和资格去阻拦他,而且我说了离婚,他好像也没有反对……” “他就是嘴硬!拉不下脸!”秦愿笃定地说:“等你明天检查结果出来,拿着验孕单甩给他,我看他还走不走!看他还离不离!到时候肯定抱着你大腿求原谅!” 这个画面稍微驱散了一些黄初礼心头的阴霾,让她忍不住想象了一下,但随即又陷入更大的纠结和焦虑。 孩子……如果真的有孩子,能成为留住他的筹码吗? 还是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她想要的是他因为爱而留下,而不是因为责任和愧疚。 这一夜,黄初礼在泪水,回忆猜测和微弱的希望中辗转反侧,几乎未曾合眼。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秦愿就准时出现在黄初礼家门口。 看着黄初礼苍白憔悴,眼下带着浓重青黑的样子,秦愿心疼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多说,只是递给她一瓶热牛奶:“走吧,什么都别想了,先检查完再说。” “好。”黄初礼点点头,顺从地跟着秦愿上了车。 秦愿带她来到一家环境清幽的私立医院,整个过程,黄初礼都像個木偶一样,任由秦愿牵着走,心一直悬在嗓子眼,紧张得手心冰凉。 等待结果的时间格外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秦愿试图说些笑话缓解气氛,但黄初礼根本听不进去,只是紧张盯着检查室的门。 终于等到护士叫到了她的名字后,黄初礼猛地站起身,心跳如擂鼓,几乎要跳出胸腔。她深吸一口气,跟着护士走进诊室。 医生拿着报告单,面带微笑地看着她:“黄小姐,恭喜你,检查结果确认,你怀孕了,根据HCG数值推算,大概五周左右。” 怀孕了…… 真的怀孕了…… 这两个字一瞬在她脑海中炸开,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有震惊茫然,但更多的是喜悦悄然探头。 她下意识地抚摸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这里竟然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 是她和蒋津年的孩子…… “初礼?怎么样?”秦愿见她半天不出来,忍不住推门进来,急切地问道。 医生笑着对秦愿又说了一遍:“恭喜,你的朋友要做妈妈了。” “太好了!我就知道!”秦愿顿时喜笑颜开,激动地抱住愣怔的黄初礼:“太好了初礼!这是天大的喜事啊!看蒋津年还敢不敢说离婚!还敢不敢丢下你去出任务!快,我们现在就去找他!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黄初礼却被这巨大的喜讯砸得有些不知所措,心里乱成一团麻。 “愿愿,我……”她拉住兴冲冲就要走的秦愿,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犹豫:“我想自己先静一静,理理思绪。” “还静什么静啊!”秦愿恨铁不成钢:“现在最重要的是告诉孩子他爹,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了,他有老婆孩子了,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秦愿根本不容她拒绝,几乎是半强制地拉着浑浑噩噩的黄初礼,风风火火地开车直奔蒋津年所在的医院。 一路上,黄初礼的心跳得厉害。 她无数次想象着告诉蒋津年这个消息时他的反应。 会是惊喜吗?会因此留下吗?还是……会更加觉得是负担和责任? 车子在医院停车场停稳。 黄初礼的手心全是汗,脚步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走啊!”秦愿挽住她的胳膊,给她打气:“别怕!有我在呢!他要是敢说一句混账话,我第一个不答应!” 两人走到蒋津年的病房门口,门虚掩着。 秦愿正要推门进去,却听到里面传来清晰的对话声,不止蒋津年一个人。 “任务基本情况就是这样,危险性确实存在,但意义重大,上级经过再三考虑,还是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一个沉稳的男声说道,听起来像是部队的领导。 黄初礼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秦愿也愣住了,屏住了呼吸。 房间里沉默了片刻,她们才听到了蒋津年无比坚定的声音:“我明白,请首长放心,我接受任务,保证按时出发,坚决完成任务。” 一瞬间黄初礼只觉得整个世界的声音都仿佛消失了。 他接受了…… 他甚至没有一丝犹豫,干脆利落地再次选择了他的任务,推开了她,推开了这个家。 巨大的失望席卷而来,心脏的位置传来尖锐的疼痛,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连站立的力气都快被抽空。 秦愿也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立刻冲进去质问蒋津年。 但黄初礼却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对她用力地,近乎哀求地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阻止:“别进去了愿愿。”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用孩子作为筹码,去换取他的留下。 那太卑微,也太可笑了。 也在这时,病房的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几位穿着军装的人走了出来,看到门口站着的黄初礼和秦愿,略微点头示意了一下,便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站在床边,脸色依旧苍白却身姿挺拔的蒋津年。 他也看到了门口的黄初礼。 四目相对。 空气一瞬凝滞。 他的眼神深邃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挣扎,但在触及她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时,眸底迅速掠过一抹担忧和心疼。 黄初礼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她刚刚得知了孕育着新生命的喜悦,却在下一秒亲耳听见他毫不犹豫地再次奔赴危险的抉择。 秦悦看着两人之间这令人窒息的气氛,急得不行,张了张嘴,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把那个消息喊出来—— 黄初礼却像是有所感应般,猛地转过头,用尽全身力气抓住秦愿的手臂,再次对她摇了摇头。 那眼神里的绝望和坚决,让秦愿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化作一声无奈又心焦的叹息。 寂静在蔓延。 谁都没有先开口。 蒋津年看着门口脸色苍白如纸的黄初礼,窒息般的疼痛从心脏蔓延开,甚至压过了肩上的疼痛。 他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小步,声音因紧张和虚弱而显得格外低哑:“初礼,你什么时候来的?” 黄初礼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盈满了水光的眼睛看着他,她微微抬着下巴,仿佛这样就能维持住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尊严。 蒋津年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又靠近一步,试图去握她冰凉的手:“外面凉,先进来,好不好?我们……” 然而,他的话没能说完。 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黄初礼就猛地将手缩回背后,动作快得带起一丝微弱的风,也彻底划清了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的界限。 这个细微却决绝的躲避动作,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 蒋津年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微微蜷缩,最终无力地垂下。 “你……”他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和强忍泪意的模样,所有关于任务的解释和组织的期望都堵在了喉咙里,化作一片苦涩:“你都听到了?” 黄初礼终于开口,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耗尽力气的沙哑,却又每个字都像冰锥一样砸在蒋津年心上:“想好了?坚持要走?即使是在这种时候?” 她没有明说这种时候是什么时候,但那双盛满伤痛的眼睛,却仿佛已经诉说了一切。 蒋津年胸口闷痛得厉害,他急于解释,语气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急切和不易察觉的恳求:“初礼,这次任务不一样,它很重要,关系到……我不是不想顾及你,但我是一名军人,这是我的职责和使命,我……” “职责使命……”黄初礼轻声重复着这两个词,眼泪终于承受不住重量,悄然滑落:“所以,这些永远都排在第一位,对吗?我和……和这个家,永远都是可以为你让路,可以被暂时搁置的选项,对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蒋津年看着她掉眼泪,心乱如麻,伤口也因情绪激动而阵阵抽痛,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她明白:“等我回来,初礼,等我完成任务回来,我们好好谈谈,所有的问题,我都会……” “回来?”黄初礼哽咽着打断他,泪水流得更凶:“蒋津年,我真的很害怕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你知道吗!” 她越说越激动,积压了一夜的委屈、愤怒和恐惧彻底爆发:“你口口声声的责任,凭什么要我用一辈子不安心来做代价?你那么伟大,那么无私,为什么要给我希望,又一次次让我失望?” “初礼!别这样说……”蒋津年看着她崩溃的样子,心如刀绞,上前想抱住她,却被她再次狠狠推开。 “那你要我怎么说?!”黄初礼仰起脸,任由泪水肆意流淌,声音颤抖却带着一种绝望的执拗:“蒋津年,我就问你最后一句,是不是真的要离婚?如果你觉得我是你的拖累,是你的负担,阻碍了你去完成你的伟大使命,那好,我们离婚,你给我一句痛快话!” “离婚”两个字再次被提及,让蒋津年心中猛地一刺。 他看着她决绝而痛苦的脸,想起上面沉重的嘱托,想起肩上的军衔所承载的重量,所有的解释和挽留都变得苍白无力。 巨大的无力感和沉重的责任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痛楚,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如果你觉得这是你想要的,那我尊重你的决定,都听你的。” 这句话,无异于最终判决。 黄初礼眼中的最后一丝光亮,彻底熄灭了。 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体微微晃了一下,旁边的秦愿赶紧扶住她。 她没有再看蒋津年一眼,只是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地说:“好,我也尊重你的想法,我们离婚。” 说完这句,她就猛地转身,挣脱秦愿的搀扶,踉跄着朝前跑走,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让她彻底窒息。 “初礼!”秦愿急得跺脚,狠狠瞪了蒋津年一眼:“蒋津年!你会后悔的!你根本不知道你失去了什么!” 扔下这句话,秦愿立刻追着黄初礼而去。 空荡的病房门口,只剩下蒋津年一个人僵立在原地。 窗外阳光正好,却照不进他此刻冰冷晦暗的内心。 他听着走廊里远去的、压抑的哭泣声和匆忙脚步声,拳头死死攥紧,绷带下的伤口因为过度用力而再次渗出鲜红的血色。 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只有一种失去全世界般的荒芜和窒息,将他彻底淹没…… 第九十八章结婚的原因 秦愿追出医院大门,在停车场角落找到了蹲在地上,肩膀不住颤抖的黄初礼。 她跑过去,心疼地抱住她。 “初礼,初礼你别这样……” 秦愿轻拍着她的背,声音也跟着哽咽起来:“为那种榆木疙瘩气坏了自己不值得!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黄初礼抬起头,泪眼婆娑,绝望和愤怒交织在一起,让她口不择言:“他知道什么?他只知道他的任务!他的责任!他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不在乎这个家!既然他这么想离,那就离!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也不能留了!” 秦愿被她的话吓了一跳,连忙按住她的肩膀:“初礼,你胡说什么!这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因为跟他爸赌气就不要他?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你要我怎么办?”黄初礼红着眼,声音破碎不堪:“都要离婚了,难道要我一个人生下孩子,做个单亲妈妈吗?让他一生下来就没有爸爸?或者让他有一个永远把任务放在第一位的爸爸,整天活在担心害怕里?我做不到!长痛不如短痛!还不如现在就……” “你就这么怂?!”秦愿也被她激起了火气,决定用激将法:“就因为蒋津年那个混蛋不要你了,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敢要了?黄初礼,我真是看错你了!原来你这么脆弱,一点打击都受不了!好!你不是不要吗?走!我现在就带你去妇科挂号!做了它!一了百了!反正蒋津年也不在乎,你一个人留着也是痛苦!” 秦愿说着,真的用力去拉黄初礼的胳膊,作势要往医院门诊楼拽。 黄初礼被她拽得一个踉跄,看着医院冰冷的玻璃门,想象着手术台上的情形,巨大的恐惧将她笼罩。 她猛地挣脱秦愿的手,后退几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崩溃地哭了起来。 “不要,愿愿,我不要,我害怕……”她哭得语无伦次:“那是我的孩子,是我和他的孩子啊,我怎么舍得,可是我又怎么办,他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万一他回不来,我和孩子又该怎么办?” 她终于说出了内心最深的恐惧—— 不是不爱,而是太爱,太害怕失去。 秦愿的心一下子软了,蹲下身紧紧抱住她,也跟着掉眼泪:“傻丫头,我就知道你说的是气话,舍不得就别逞强,还有我呢,我会陪着你,阿姨也会陪着你的,至于蒋津年那个混蛋……” 说到这里,秦愿叹口气,擦掉她的眼泪,“他那是职责所在,未必是不在乎你,你刚才没听到吗?是上级指定的任务,他那种性格,怎么可能临阵退缩?但他心里肯定比谁都难受……” “可他为什么不说,为什么总是把我推开……”黄初礼伏在秦愿肩上,委屈得不能自已。 “他那个人你还不了解吗?死要面子活受罪!又觉得自己干的这行危险,怕耽误你,就索性把自己包装成混蛋让你死心呗!” 秦愿分析着,轻轻拍着她的背:“别哭了,对宝宝不好,我们先回家,好好冷静一下,再从长计议,好不好?无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他是你们爱情的结晶,你不能轻易放弃他。” 黄初礼抽噎着,手下意识地护住小腹,最终缓缓点了点头。 医院病房内。 沈梦提着煲好的汤过来,一推门,就看见蒋津年已经换下了病号服,正在艰难地试图穿上常服外套,左肩的动作明显僵硬吃力。 “津年,你干什么?”沈梦吓了一跳,赶紧放下保温桶上前阻止:“医生说了你要静养,伤口还没愈合,你想干嘛?出院?胡闹!” 蒋津年动作没停,脸色苍白,嘴唇紧抿,只是固执地继续扣着扣子,声音低沉:“妈,我没事,有点急事必须处理。” “什么急事能比你的身体还重要?!”沈梦又急又气:“是不是任务的事?我刚才在楼下好像看到领导的车了?他们又给你派任务了?你伤成这样怎么去?不行!我去找他们说!” “妈!”蒋津年拉住她,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任务我已经接了,必须去。” “蒋津年!你非要气死我才甘心吗?”沈梦气得眼圈发红:“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要这个家了?不要初礼了?你们刚才是不是吵架了?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跟初礼离婚,我就……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蒋津年穿外套的动作顿住了,他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翻涌的痛苦,声音干涩:“我们已经商量好了,离婚对她更好。” “商量好了?!”沈梦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你知不知道初礼有多好?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当初非要你娶她?你以为我只是看她乖巧懂事家世清白吗?” 蒋津年抬起头,有些不解地看向母亲。 沈梦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是因为我早就知道你喜欢她,很多年前我就知道了,你还记不记得你高中毕业那年,有一本你宝贝得不得了的军事理论书,里面夹着一张从毕业照上小心剪下来的小照片?那个笑容甜甜的,眼睛像会说话一样的女孩,就是初礼!我那次帮你打扫书房无意间看到的!” 蒋津年彻底僵住了,那段深埋在心底、从未对任何人言说的少年情愫,就这样被母亲猝不及防地揭开了。 他喉结滚动,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以为你藏得很好?”沈梦看着他,语气既心疼又气愤:“你是我儿子,我还能不了解你?后来你一直没交女朋友,我就猜你心里可能还惦记着,所以当初遇到初礼妈妈,我就千方百计促成你们,我想让你娶到真心喜欢的姑娘!你现在好不容易娶到了,就要这么轻易放弃?你舍得吗?” “舍得?”蒋津年喃喃重复,苦涩一笑,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妈,我怎么舍得……” 他的声音低哑,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挣扎:“可是,正因为舍不得,才更不能拖着她,我的工作性质您清楚,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这次运气好,子弹偏了一点,下次呢?难道要让她一直活在提心吊胆里?甚至,万一我哪天……她怎么办?长痛不如短痛,现在分开,她还能去寻找更安稳的幸福。” “你……你真是……”沈梦指着他,气得手都在抖:“你怎么知道对她来说什么是幸福?你怎么知道她不愿意和你一起承担?蒋津年,你太自以为是了!你问过初礼的想法吗?你给过她选择的机会吗?你只是自作主张地把她推开!你这是懦夫行为!” “就当我懦夫吧。”蒋津年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沉寂的灰暗:“离婚报告我会打,手续……等我任务回来就办,妈,您别劝了。” 说完,他忍着肩上的剧痛,固执地扣好最后一颗扣子,拿起简单的行李,绕过沈梦,径直朝门外走去。 他的背影决绝,却又透着无尽的孤寂和苍凉。 “蒋津年!你混蛋!”沈梦对着他的背影哭骂,却无法阻止他的脚步。 一直默默站在门外,将一切听在耳中的孙雨薇,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她看着蒋津年走出来,下意识地想跟上:“哥……” 蒋津年却在经过她身边时,脚步未停,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警告:“我的事,不用你管,也别去找她说什么。” 看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孙雨薇攥紧了拳头,内心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懊悔愧疚,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她没想到蒋津年对黄初礼的用情竟如此之深,深到可以因为害怕拖累而宁愿放手。 那自己之前的那些小动作和心思,显得多么可笑又卑劣。 她咬了咬唇,最终还是冲动战胜了理智,朝着蒋津年离开的方向低声喊了一句,像是要说服他,又像是要说服自己:“那如果……如果她也一直喜欢的是你呢?!” 话音落下,孙雨薇自己先愣住了,随即涌起一阵强烈的心虚和害怕。 她差点就说漏嘴了! 她害怕蒋津年深究下去,会发现自己当初做的那件事,甚至后来还故意误导黄初礼,暗示蒋津年喜欢的是自己…… 幸好蒋津年似乎并没有听清,或者根本无心深究,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电梯口。 孙雨薇松了口气,随即又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和不甘。 她跺了跺脚,自言自语道:“不行!我得去说说!不能真让他们就这么散了!” 她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心想就算不能全盘托出,至少也要去劝劝黄初礼,让她知道蒋津年并非无情。 蒋津年独自一人回到了他和黄初礼的新婚公寓。 房间里还残留着她生活的气息,沙发上随意搭着的披肩,茶几上看到一半的医学杂志,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属于她的淡淡馨香…… 每一样东西,都在无声地刺痛着他的心。 他径直走进书房,打开电脑。 屏幕的冷光映照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和紧抿的薄唇。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输入了“离婚申请书”几个字。 鼠标指针在那个选项上悬浮了许久,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像擂鼓。 最终,他猛地闭上眼,指尖颤抖着,按下了鼠标左键。 文档打开的瞬间,他看着那冰冷的格式和要求,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肩上的伤口和心里的伤口同时剧痛起来。 他机械地开始填写基本信息,每打出一个字,都让他呼吸发沉。 写到“离婚原因”一栏时,他的手指彻底僵在了键盘上。 原因?他该写什么? 写他身为军人的身不由己?写他害怕连累她的懦弱?写他那可笑又沉重的,自以为是为她好的“放手”? 什么都写不出。 巨大的悲伤和悔恨如同潮水般灭顶而来,他神经紧紧绷起,电脑屏幕依旧亮着,那份只填写了基本信息的离婚申请书,像是一个无声的嘲讽,定格在那里。 也定格在他即将失去一切的边缘。 窗外,夕阳西下,将天空染成一片橘红色,却无法温暖书房里那颗冰冷绝望的心。 任务的危险,婚姻的破裂,还有那个他深爱却不得不推开的人…… 所有的一切,都沉重地压在他的肩上。 而他,只能选择独自背负。 夜晚降临。 黄初礼站在公寓门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用微微发颤的手指按下密码。 “嘀”的一声轻响,门开了。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将暮色未退的房间笼罩在一片朦胧而寂寥的光影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挥之不去的冷清。 她换了鞋,轻轻走进来,手里还拎着从他们以前常去的那家粥店打包的青菜瘦肉粥。 她知道他受伤后胃口不好,喝点温软的粥会舒服些。 一下午的崩溃和混乱之后,她独自想了很久。 秦愿的话,妈妈的劝解,还有……腹中存在的那个小生命,都让她无法真的狠下心就此放手。 她决定回来,和他冷静地好好地谈一谈。 谈他的责任,她的恐惧,他们的未来,还有这个已经到来的孩子,她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毫无转圜的余地。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咔哒”一声响了。 黄初礼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打包袋,塑料袋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蒋津年从书房里走出来,脸色在昏暗中显得愈发苍白疲惫,左肩的僵硬显而易见。 他看到她,似乎也愣了一下,深邃的眼眸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意外,又像是某种更沉重的痛楚,但很快就被压抑了下去,恢复成一片沉寂的暗海。 两人的视线在昏暗的光线中短暂交汇,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尴尬和紧张。 黄初礼鼓起勇气,先开了口,声音有些干涩,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常甚至带一丝缓和:“你……吃晚饭了吗?我带了点粥,是你以前喜欢的那家……” 她说着,微微举了一下手中的袋子,像是笨拙地示好。 蒋津年的目光扫过她手里的粥,又落回她写满忐忑和一丝微弱期待的脸上。 他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酸疼,他几乎要溺毙在她此刻这种试图靠近的姿态里。 然而,他脑海中却瞬间浮现出她提出离婚时决绝的眼神,以及自己刚刚在电脑上点开的那份申请书。 一股尖锐的自嘲和更深的绝望笼罩住了他。 他偏开视线,不敢再看她,生怕多看一眼就会失控地把她拥入怀中,说出所有违心的、可能会拖累她的话。 他打断了她,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冰冷的平静,直接将她未尽的试图破冰的话堵了回去: “不用麻烦了,离婚申请我已经写好了,也提交了。” 他的话像一块冰,猛地砸进黄初礼刚刚回暖一丝的心湖,瞬间冻结了她所有细微的表情和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 她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拎着袋子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掐进了掌心。 蒋津年垂着眼睫,目光落在自己脚下冰冷的地板上,不敢看她此刻的反应,只是继续用那种没有起伏的语调说着,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公事:“不过,流程批下来可能需要一段时间,等我任务回来……应该就差不多了。” 任务回来…… 他还是要走。 所有的试图沟通的念头,所有微弱的希望,都在他这几句冰冷的话里被彻底粉碎。 黄初礼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冷得她心脏都蜷缩起来。 她看着他低垂的拒绝与她对视的侧脸,那紧绷的下颌线,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那一路上所有的挣扎和试图挽回的想法,是多么可笑和一厢情愿。 她没有再说话。 只是缓缓地将手里那袋还温热的粥,放在了旁边的玄关柜上。 塑料袋发出最后一声轻微的摩擦声,然后一切归于死寂。 她甚至没有再看蒋津年一眼,只是转过身快步走向卧室的方向。 “砰”的一声轻响,卧室的门被关上,也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 蒋津年依旧僵硬地站在原地,听着那声关门响,仿佛终于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力气,肩膀垮塌下来,伤处的剧痛和后知后觉的巨大悔恨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看着玄关柜上那袋孤零零的粥,仿佛看到了自己刚刚亲手推开,并彻底冰封的幸福。 昏黄的灯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投在冷清的地板上,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孤寂和绝望。 公寓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比之前更冷,更空。 刚刚似乎有一瞬间可能融化的坚冰,此刻冻结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硬寒冷。 第九十九章坦白,他喜欢你很久了 蒋津年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桌上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部队的号码。 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声音沙哑:“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简洁明确的指令。 蒋津年沉默地听着,最后只回了一个字:“是。” 挂断电话,他立马拿起外套,因动作牵扯到伤口而微微蹙眉。 他看了一眼紧闭的卧室门,那里毫无动静。 最终,他还是沉默地拿起外套,轻轻打开公寓门,走了出去。 任务前的紧急会议和准备,他必须立刻归队。 门关上的轻微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 卧室里,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外面动静的黄初礼,心随着那声关门响猛地一沉。 他走了…… 甚至没有一句道别。 泪水再次不争气地涌出,但被黄初礼倔强地擦掉了。 她躺回床上,却毫无睡意,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他那冰冷的话语和决绝的姿态。 片刻后,她还是鬼使神差地起身下床,轻轻打开了书房的门。 书桌上的电脑已经进入休眠状态,但鼠标轻轻一动,屏幕就亮了起来—— 那份只填写了基本信息的离婚申请书,赫然出现在眼前。 “离婚申请我已经写好了,也提交了。” 他刚才的话如同魔咒般回响。 黄初礼的心像是被针扎一样刺痛。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带着一丝不甘和赌气,也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冲动,她移动鼠标,选中了那个让她难受的文件,按下了删除键,并清空了回收站。 做完这一切,黄初礼的心跳得飞快。 她不想离婚,一点也不想。 这个冲动之举,是她内心最真实的呐喊。 可是,删除一份未提交的电子文件又能改变什么呢?关键是他那颗想要推开她的心。 这一夜,黄初礼辗转反侧,几乎未曾合眼。 而蒋津年,也一夜未归。 第二天清晨,天色微亮。 黄初礼顶着一夜未眠的憔悴和红肿的眼睛走出卧室,就闻到了一阵粥香。 她怔怔地看向餐厅,就看到蒋津年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正背对着她,在厨房的料理台前忙碌着。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便装,但身姿依旧挺直,只是左肩的动作能看出明显的僵硬和不便。 而餐桌上,摆着还冒着热气的豆浆和几样清淡的早点。 听到动静,蒋津年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两人眼底都有着无法掩饰的疲惫和复杂情绪。 他的目光在她红肿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瞬,眸底迅速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心疼和愧疚,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压下,只是语气比昨夜稍缓了一些,带着一种刻意的平静:“醒了?吃点东西吧。” 他居然回来了,还买了早餐,这是……后悔了吗,想要缓和关系? 黄初礼原本冰冷绝望的心,因他这个举动而又悄然生出一丝微弱的希望火苗。 她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却没有动筷子。 空气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 黄初礼看着他沉默的侧脸,心脏紧张地跳动着。 她深吸一口气,主动打破了沉默,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和不易察觉的期待:“你……难道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只要他此刻肯服个软,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别生气了”或者解释一下昨天的任务,甚至只是问问她昨晚睡得好不好…… 她就会立刻顺着这个台阶下来,告诉他怀孕的事情,告诉他自己不想离婚。 蒋津年拿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 他抬眸看向她,看到她眼中那抹小心翼翼的期待和隐藏的泪光,心脏像是被狠狠撞击了一下,痛楚蔓延开来。 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那些挽留的话。 但下一秒,首长严肃的面容,任务简报上的**险提示,以及自己这份随时可能让她担惊受怕甚至守寡的职业……所有的一切都像沉重的枷锁,牢牢地锁住了他的喉咙。 他垂下眼睫,避开她灼人的视线,沉默了半晌,再开口时,声音低沉而压抑,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灰败:“我知道的你想离婚。” 黄初礼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刚刚升起的那丝希望被这句话彻底碾碎,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失望和愤怒。 他居然以为她是想问这个?! 可他仿佛没有看到她骤然变化的脸色,只是继续用那种平静到残忍的语调说着,仿佛在安排一件与己无关的后事:“我尊重你的想法。等我任务回来,手续应该就……” “够了!”黄初礼猛地站起身,打断了他未尽的话,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伤心而颤抖:“蒋津年!你真是……无可救药!” 她看着他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头顶,所有的委屈愤怒,失望和一夜未眠的疲惫瞬间爆发:“好,如你所愿,离婚!你最好平平安安地回来,千万别耽误了办手续!” 说完,她再也无法在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里多待一秒,转身冲回卧室,胡乱抓起自己的包和外套,看也不看蒋津年一眼,摔门而去! “初礼!”蒋津年下意识地起身想追,却因动作太大再次扯痛伤口,闷哼一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门被重重摔上,巨大的声响在空荡的公寓里回荡,也重重砸在他的心上。 他颓然坐回椅子上,看着桌上几乎没动过的早餐,和她刚才坐过的空荡荡的椅子,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阵尖锐的抽痛,比枪伤更甚。 他想起首长的话:“下午三点,基地集合出发。” 告别的话,解释的话,最终一句也没能说出口。所有的痛苦和挣扎,只能再次被他死死压回心底,化作一片无边无际的荒芜和绝望。 另一边,阳光明媚。 黄初礼哭着跑出公寓楼,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清晨的冷风吹在她泪湿的脸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是孙雨薇。 她本来不想接,但铃声响得执着。 她最终还是吸了吸鼻子,勉强平复了一下情绪,接起了电话。 “喂。”她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电话那头的孙雨薇似乎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你……你没事吧?声音怎么……” “没事。”黄初礼打断她,不想多言。 孙雨薇沉默了几秒,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你在哪儿?我们能见一面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说,是关于……我哥的。” 黄初礼本想拒绝,但听到是关于蒋津年的,鬼使神差地,她答应了下来,报了一个附近的咖啡馆地址。 半小时后,咖啡馆角落里。 孙雨薇看着对面眼睛红肿,神色憔悴的黄初礼,心里充满了愧疚和不安。 她搅动着面前的咖啡,几次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黄初礼没什么心情跟她绕圈子。 孙雨薇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懊悔:“对不起,我知道你们吵架了,甚至……要离婚,这都怪我……” 黄初礼疑惑地看着她:“怪你什么?” “怪我……”孙雨薇一咬牙,终于将埋藏心底多年的秘密和盘托出:“其实高中毕业那年,我哥他……他给你发过表白短信的!” “什么?!”黄初礼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是真的!”孙雨薇急急地道,脸上满是愧疚:“那天,你的手机好像落在书桌上了,屏幕亮着,我……我正好看到那条短信,我……我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可能是嫉妒吧,我就把它删掉了,后来我还故意暗示你,说我哥喜欢的人是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哥他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他不是不喜欢你!他是因为……” 孙雨薇后面的话,黄初礼已经听不太清了。 她的脑海里嗡嗡作响,回荡的都是她的那番话。 高中毕业那年……表白短信……被删除…… 原来,在她懵懂暗恋的那些岁月里,他也曾向她走近过一步? 原来,他们之间,并非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原来,他们错过了那么多年,竟然是因为这样一个阴差阳错? 巨大的震惊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淹没了她。 有恍然大悟,有心酸,有对错过时光的惋惜,更有一种深切的,无法言说的震动。 她想起沈梦的话,想起蒋津年偶尔流露出的深沉眼神,想起他明明在意却总是别扭的表现……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 他不是不爱她,他只是……用了一种最笨拙、最沉默,甚至是最伤人的方式在爱她。 “你……你没事吧?”孙雨薇看着她愣怔落泪的样子,忐忑不安地问:“我知道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们不要离婚好不好?我哥他,他其实心里特别苦……” 黄初礼猛地站起身,泪水却流得更凶,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泪水。 她看着孙雨薇,声音哽咽却带着一丝急切的坚定:“我知道了,我要去找他说清楚。” 说完,她甚至来不及等孙雨薇回应,抓起自己的包,转身就朝着咖啡馆外跑去。 她要去找到他!现在立刻。 她要告诉他,她知道了!她知道他的心意了!她不要离婚!从来都不想! 她要去问问他,这个笨蛋,傻瓜! 为什么宁愿自己痛苦也要推开她?难道一起面对未来的风雨,不比彼此折磨更好吗? 清晨的阳光透过道路两旁梧桐树的缝隙洒下来,在她奔跑的身影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纤细的身姿在风中急切地穿梭,浓密的长发因奔跑而向后飞扬,划过优美的弧线,脸上流露出难以自抑的期盼笑容。 她只想快点,再快一点,回到那个有他的地方。 她一直暗恋的少年,原来也在一直喜欢她! 没有任何事比这件事更值得开心! 黄初礼一路飞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挣脱束缚。 清晨的风掠过耳畔,却吹不散她脸上急切的神情。 她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孙雨薇的话,原来那份深藏心底多年的暗恋并非独角戏,原来他们错过了那么久是因为一个幼稚的误会! 她只想立刻见到蒋津年,告诉那个自以为是的笨蛋,她什么都知道了!她知道他的心意,知道他的挣扎,但她不怕! 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什么困难都可以一起面对! 她不要离婚,她要和他,还有他们即将到来的宝宝,永远在一起! 与此同时,一辆军用越野车正平稳地驶离小区。 后座上,蒋津年穿着笔挺的军装常服,肩章熠熠生辉,却难以掩盖他苍白的脸色和眉宇间化不开的沉郁与疲惫。 他微微偏头,透过深色的车窗,目光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 就在车子即将拐出小区大门的瞬间,他的目光猛地一凝—— 透过车窗,他清晰地看到了黄初礼纤细的身影,正不顾一切地朝着家里的方向奔跑而去。 她跑得那么急,长发在身后飞扬,像是有很迫切的事情。 那一刻,蒋津年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一股强烈的冲动让他几乎立刻就要开口让司机停车。 她想做什么?为什么那么着急地跑回来?她脸上的表情……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无数个疑问和担忧瞬间涌上心头,搭在车门把手上的手指甚至已经下意识地用力。 然而,就在指尖即将按下开门锁的瞬间,他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她昨天决绝地说出“离婚”的模样,以及今天早上她愤怒摔门而去的背影。 所有的冲动像是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 他还有什么资格去过问? 是他亲手将她推开,是他用最冰冷的态度回应了她的每一次尝试靠近。 那份他亲手点开却未曾提交的离婚申请,像一道巨大的鸿沟横亘在他们之间。 这个念头给他带来一瞬尖锐的疼痛和更深的绝望。 他默了片刻,还是缓缓地僵硬地收回了已经按在车门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强迫自己转回头,不再去看那个越来越远的,让他心痛如绞的身影,目光沉痛地望向前方。 “上尉,我们直接出发去基地吗?”前排的司机透过后视镜,恭敬地询问道。 蒋津年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再开口时,声音已然恢复了一贯的冷硬平静,只是微微有些沙哑:“嗯,出发。” 车子加速,驶离了小区,彻底将那道奔跑的身影和那栋承载着短暂甜蜜与巨大痛楚的公寓,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车窗外的世界车水马龙,阳光普照,却照不进他此刻冰冷灰暗的内心。 他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的痛苦、不舍、猜测和那一丝微弱到不敢触碰的期盼,全部封锁在了一片沉寂的黑暗里…… 第一百章蒋津年,我怀孕了 黄初礼气喘吁吁地跑回公寓楼下,甚至等不及电梯,直接冲上了楼梯。 打开公寓的门,立刻急切地喊道:“蒋津年!” 但回应她的,只有一片空旷的寂静。 客厅里空无一人,餐桌上蒋津年买的早餐都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早已凉透,如同她此刻骤然冷却的心。 她强压下心底的不安,快速推开卧室的门,没有他的身影。 再然后是书房,卫生间……她找遍了每一个角落,都没有他的身影。 同样也没了他的物品。 他走了。 在她拼命跑回来,想要解开所有误会,拥抱他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巨大的失落和恐慌瞬间将她笼罩,黄初礼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想要拨打他的电话,但回应她的依旧是关机状态。 听着电话那头的机械女声,她缓缓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错过…… 刚才奔跑带来的热度迅速消退,只剩下满腔的失落和茫然。 她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这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此刻却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的家。 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他去了哪里?是回部队准备任务了吗?他还会回来吗?他们之间……还有机会吗? 无数个问题盘旋在脑海,却没有一个答案。 寂静的公寓里,只有她压抑的,低低的啜泣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孤独地回响。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却无法驱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哽咽。 黄初礼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泪水无声地滑落,公寓里空旷的寂静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滑坐在地板上,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任由委屈和伤心席卷而来。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屏幕亮起又暗下。 这一细微的动静却突然惊醒了她。 她不能就这样放弃。 黄初礼猛地抬起头,快速地抹掉脸上的泪水。 孙雨薇的话,照进了他们多年误会的迷雾里。 他明明是喜欢她的,从那么早以前就开始了,这个认知给了她巨大的勇气。 他只是个笨蛋,一个自以为是为她好,却用最伤人的方式推开她的傻瓜! 黄初礼抓起手机,指尖因为激动和残留的悲伤而微微颤抖。 她打开与蒋津年的聊天界面,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他昨天打来的未接电话提醒上。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将所有未说出口的爱意委屈、理解和决心都倾注其中。 【蒋津年,我知道你也许现在看不到,或者看到了也不想回,但我还是要说。孙雨薇告诉我了,高中那条短信的事,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为什么不亲自告诉我?我们错过了这么多年,你难道还想我们再错过一辈子吗?】 【我害怕,我怕你受伤,怕你出事,怕得要死,每次你出任务,我都没有一夜能睡好。但我更怕没有你,比起担惊受怕,失去你才是真正的绝望。】 【我说离婚是气话,是伤心话,是因为我觉得你不在乎我,不要我了,但我从来没有真正想过要离开你,我不要离婚,一点都不想。】 【我爱你,蒋津年,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比你知道的可能还要早,所以,别推开我,也别替我做决定。无论多危险,无论多难,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和孩子都在等你。】 写到孩子两个字时,她的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但嘴角却忍不住扬起一丝带着泪意的微笑。 她找到手机里存下的那份电子孕检报告,仔细地将提示怀孕结果的那一页截图,然后郑重地将图片添加进对话框。 黄初礼的手指在发送键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用力地按了下去。 消息成功送达的提示出现,但并没有立刻显示已读。 黄初礼盯着屏幕,心跳如鼓。 她知道他可能正在忙,可能在开会,可能已经……上交了手机。 但她希望他能看到,哪怕只是任务结束后看到也好。 黄初礼抱着手机,像是抱着最后的希望。 与此同时,某京郊军事基地。 直升机巨大的螺旋桨已经开始缓缓旋转,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刮起地面阵阵尘土。 蒋津年和几名队员已经整装待发,穿着特制的作战服,神情肃穆。 一名负责通讯的士官快步跑到带队军官面前,和他敬礼:“报告!所有人员通讯设备已集中保管完毕!” 他手里提着一个专用的保密箱。 军官点头,目光扫过即将登机的队员们,沉声道:“任务期间,一切通讯隔绝,纪律都清楚!” “清楚!”众人齐声回答,声音盖过了螺旋桨的噪音。 士官开始按名单最后确认设备上交情况,走到蒋津年面前:“蒋上尉,您的手机。” 蒋津年从作战服的上衣口袋里拿出那只私人手机,屏幕是暗着的。 就在他即将递出去的瞬间,屏幕忽然亮了起来,连续数条新消息的预览弹窗瞬间闪过,最上面一条的开头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蒋津年,我知道你也许现在看不到……」 发信人:初礼。 他的动作猛地顿住了,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握紧了手机,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骤然加速跳动。 她发了什么?后面好像还有很多字……还有一张图片?是什么? “蒋上尉?”士官见他停顿,疑惑地提醒了一声,同时递过来签收板:“麻烦在这里签字确认。” 军官的目光也看了过来,带着询问。 周围的队员已经开始依次登机,螺旋桨的噪音催促着每一个人。 蒋津年看着那亮起的屏幕,又看向等着他的士官和军官,再看向那架即将载他们前往未知险境的直升机。 他想起了她决绝地说离婚的样子,想起了她早上愤怒离开的背影,也想起了自己那些混账的,言不由衷的话。 此刻,她的消息近在咫尺,可能包含着解释,可能包含着转机,也可能,是更彻底的告别。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如果看了,会是什么结果?如果是他渴望的,此刻的他还有资格和心情去承受吗? 万一任务……那此刻的欣喜岂不是更大的残忍?如果是更坏的消息,那他还能心无旁骛地投入任务吗? 作为一名军人,尤其是在这种时刻,他比谁都清楚纪律的重要性,也更明白肩上承担的责任。任何个人的情绪,都必须为任务让路。 最终,他眼中翻涌的剧烈挣扎缓缓沉淀下来,化作一片深沉的晦暗,快速按下了手机侧面的电源键,屏幕瞬间变黑,所有的字句和那张未知的图片都被彻底锁在了黑暗之后。 他不再犹豫,干脆利落将已经黑屏的手机放入了士官手中的保密箱里,然后在签收板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迹力透纸背。 “谢谢。”士官合上箱子,快步离开。 军官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没说,转身登机。 蒋津年最后看了一眼保密箱,毅然转身,顶着巨大的风压,大步走向直升机,敏捷地登机坐下。 舱门缓缓关闭。 直升机拔地而起,强大的气流卷起更多尘土。 地面上,留下的人员立正,向起飞的直升机敬礼。 蒋津年透过舷窗,看着下方逐渐缩小的基地建筑,以及更远处那座熟悉的城市轮廓,眼神复杂难辨。 他知道,有一条来自她的,未读的消息,被他亲手封存了起来。 如同他此刻封存的所有个人情感。 前路未知,唯有使命。 公寓里,黄初礼依旧坐在地板上,手机屏幕已经自动暗了下去。 她发送的消息依旧显示着已送达,但迟迟没有变为已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希望也一点一点地冷却。 他大概……真的已经看不到吧。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黄初礼恍惚地抬起头,迟疑了一下,才起身去开门。 门外是满脸担忧的秦愿。 “初礼!你没事吧?打你电话一直没人接,吓死我了!” 秦愿一进门就拉住她上下打量,看到她红肿的眼睛和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坏了:“是不是蒋津年那个混蛋又……” “愿愿。”黄初礼打断她,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哭过之后异常的平静,“他走了,去出任务了。” 秦愿一愣,随即火冒三丈:“他就这么走了?在这种时候?他……” “是我让他走的。”黄初礼轻声说,拉着秦愿走到沙发边坐下:“或者说,我没能留住他。他的职责在那里。” 她拿起手机,屏幕亮起,那条已送达却未读的消息映入秦愿眼帘。 秦愿看着那条长长的消息和那张孕检截图,瞬间明白了所有,鼻子一酸:“你这个傻姑娘,你都告诉他了?他……” “他可能还没看到。”黄初礼摇摇头,努力扬起一抹笑:“但我说了我想说的,我愿意等他。” 她把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眼神渐渐变得柔软而坚定,虽然依旧带着泪光,却充满了力量:“我和孩子一起等他,不管多久,都等,我相信他会平安回来,等他回来了,我再亲口告诉他所有没来得及说的话。” 说到最后,她眼神里的决心却毋庸置疑。 秦愿看着她这副样子,知道她是真的下了决心,既心疼又感动,伸手紧紧抱住了她:“好!我们一起等!等他回来,我帮你一起骂他!这个混蛋家伙!” 黄初礼回抱住她,泪水再次滑落,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泪水,而是充满了期盼和等待的勇气。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客厅,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晕里。 虽然前路仍有担忧和不确定,但爱和希望,已经重新在心里生根发芽。 她相信,他一定会平安归来。 因为,她和宝宝,在这里等着他呢。 第一百零一章为了更好的自己 黄初礼回到家的时候,林婉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织毛衣。 看到女儿回来,她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计,关切地迎上来。 “初礼,回来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林婉敏锐地察觉到女儿情绪不对,拉着她的手坐下:“和津年……谈得怎么样?” 黄初礼望着母亲关切的眼神,鼻子一酸,泪水再次涌了上来。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轻轻将母亲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上。 “妈。”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有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怀孕了。” 听到她的话,林婉愣住了,随即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真的?太好了!这是大喜事啊!” 但在看到女儿脸上的泪痕,她的喜悦又染上了担忧:“那津年他……” “他走了。”黄初礼低下头,泪水滴落在林婉的手背上:“去出任务了,走之前,我们……我们吵得很厉害,甚至提到了离婚。” 林婉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她紧紧握住女儿的手:“这孩子!怎么在这个时候,那你们……” “妈。”黄初礼抬起头,擦掉眼泪,眼神清澈而坚定:“我不离婚,我告诉他了,我和孩子都会等他回来,无论多久,我都等。” 林婉看着女儿倔强又脆弱的样子,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傻孩子,真是苦了你了,既然你决定了,妈支持你,以后妈照顾你,妈妈陪你一起等。” 她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动作很是温柔。 在母亲怀里汲取了片刻温暖后,黄初礼站了起来:“妈,我得去一趟蒋家,得把这个消息告诉阿姨。” 林婉点点头:“应该的,我陪你去?” “不用了,妈,”黄初礼摇摇头:“有些话,我想单独和阿姨说。” 来到蒋家老宅,沈梦正心神不宁地坐在花园里喝茶。 看到黄初礼来了,她立刻起身,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和愧疚。 “初礼,你来了,快坐。” 沈梦拉着黄初礼的手,感觉她的手有些凉:“津年他……他那个混小子是不是又……” “阿姨。”黄初礼轻声打断她,脸上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我是来告诉您一个消息的。” 她看着沈梦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怀孕了。” 闻言,沈梦瞬间怔住了,手中的茶杯差点滑落。 她猛地抓住黄初礼的手,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真、真的?初礼,你说的是真的?我要当奶奶了?” “嗯,是真的。”黄初礼肯定地点点头,将医院的检查报告拿出来递给沈梦。 沈梦看着报告单上确认妊娠的字样,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是喜悦,更是巨大的酸楚和愧疚。 她紧紧抱住黄初礼:“太好了,太好了……可是,可是津年他……这个混蛋!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丢下你们母子俩!初礼,阿姨对不起你,是我们蒋家对不起你……” 激动过后,沈梦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紧张地看着黄初礼,语气变得小心翼翼:“初礼,那这个孩子,你……你是怎么打算的?” 她害怕听到那个让她绝望的答案,毕竟儿子做了那么混账的事。 黄初礼反握住沈梦的手,目光坚定而温柔:“阿姨,这是我和津年的孩子,我一定会把他生下来,好好抚养长大,我会等他回来。” 沈梦的眼泪流得更凶了,这次是欣慰和感动的泪水。她哽咽着说:“好孩子,好孩子……谢谢你,谢谢你能这么想……你放心,以后蒋家就是你的后盾,你搬回老宅来住吧,让阿姨好好照顾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 黄初礼感激地笑了笑,却婉言拒绝了:“阿姨,谢谢您的好意,但我已经想好了,我打算申请之前推迟的那个出国进修项目,为期一年,我不想在无尽的等待中荒废了自己的事业,我想趁着这个时候,去学习,去提升自己,我能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沈梦一听就急了:“出国?那怎么行!你一个人还怀着孕,人生地不熟的,谁来照顾你?不行不行,太危险了!初礼,你留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让阿姨照顾你。” “阿姨,”黄初礼的态度却很坚决,“我知道您是担心我,但我已经决定了。我不是冲动,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等待会很煎熬,我需要用充实的生活和事业来支撑自己,请您理解我,也支持我的决定。” 她眼神里的光芒不容置疑,是在经历痛苦后愈发清晰的自我认知和成长决心。 沈梦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再劝无用。 她了解这个外表温柔,内心却极其有主见的姑娘,轻叹了口气,最终只能无奈地点点头,千叮万嘱一定要注意身体,有事随时联系。 送走黄初礼后,沈梦坐立难安。 一想到儿子在前方的危险,儿媳又怀着身孕要远走异国他乡,她的心就焦急得不行。 最终她还是让司机开车送她去了部队,想办法见到了蒋津年所在部队的首长。 办公室里,沈梦放下所有姿态,几乎是恳求地对首长说:“首长,我知道部队有纪律,我不该来打扰您。但我实在没办法了,我儿媳她怀孕了,津年他现在出去的任务是不是很危险?能不能……能不能想办法把他调回来?孩子出生总是要见到爸爸的吧。” 首长面色凝重,听完沈梦的请求,他沉默了片刻,语气沉重道:“您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但是,蒋津年同志此次执行的任务非常重要,且已经部署到位,临时换将绝无可能,这关系到整个任务的成功与否,甚至其他同志的安全,军令如山,请您体谅。” 沈梦的眼泪掉了下来:“可是首长,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媳妇现在……” 首长打断她,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没有转圜余地:“蒋津年同志是一名优秀的军人,他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我们也相信他的能力和意志,至于家里的困难,组织上会尽可能提供帮助,但调动一事,请恕我无能为力。” 沈梦还不死心,又退而求其次:“那……那能不能想办法通知他一声?让他知道自己要当爸爸了?让他自己做个选择?哪怕只是给他一点点念想?” 首长再次摇头,态度明确:“任务期间,绝对保密,断绝一切非必要通讯,这是纪律,也是为了他们所有人的安全着想,请您相信组织,相信蒋津年同志,他一定会平安归来。” 最后的希望破灭,沈梦失魂落魄地离开了部队大楼。 她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看着远处天空渐渐聚拢的乌云,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和深深的忧虑。 而她现在所能做的,似乎只剩下祈祷和等待。 默了片刻,她才拿出手机,给黄初礼发了一条短信:“初礼,安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家里一切有我,务必保重身体,定期检查,随时联系,阿姨等你和宝宝回家。” 信息发送成功,沈梦抬头望天,默默地将所有担忧和期盼,都寄托在了那即将到来的风雨之后,期盼着晴空万里,家人团聚的那一天。 黄初礼回到家中,手机上闪烁着沈梦刚刚发来的短信。 她逐字逐句地读完,眼眶不禁再次湿润。 短信里字字恳切,充满了长辈的担忧无奈,以及最终的理解和支持。 这份沉甸甸的关爱,像一股暖流,驱散了她心中部分因蒋津年离开而留下的冰冷和孤寂。 她深吸一口气,将这份感动仔细收藏心底,知道这是她未来路上重要的力量来源之一。 黄初礼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拨通了科室主任的电话。 “主任,我是初礼。” 她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温和与冷静:“关于之前推迟的那个出国进修项目,我考虑清楚了,我决定申请参加。” 电话那头的主任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便表示了支持:“初礼,你想清楚了?这很好,这个机会确实难得,对你的专业发展会有很大帮助,你的辞职申请院长本来就没批,岗位一直给你留着你随时可以回来办理手续,科室这边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谢谢主任,给您添麻烦了,我明天就回医院办理相关手续和交接工作。”黄初礼感激地说。 “好,注意身体。”主任叮嘱道。 挂断电话,黄初礼一转身,就看到林婉不知何时站在了客厅门口,脸上写满了担忧。 “初礼,你刚才说……出国进修?” 林婉走上前,眉头紧蹙:“你现在这个情况,一个人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怎么行呢?饮食起居谁照顾你?万一有点不舒服怎么办?听妈的话,别去了,就在家里安心养胎,妈能把你照顾得好好的。” 黄初礼拉起母亲的手,将她带到沙发边坐下,语气轻柔却坚定:“妈,我知道您担心我,但正是因为现在这个情况,我才更需要出去,等待的日子会很漫长,如果我只是待在家里,每天想着他,担心他,我会疯掉的,我需要做一些事情来充实自己,提升自己,这对我,对宝宝的未来都好,我不是一时冲动,我真的想好了。” 她将头轻轻靠在母亲的肩上,像小时候那样:“而且,我不是一个人啊,我有宝宝陪着我,我会为了他,格外小心,定期产检,好好照顾自己,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妈,我能行的,您就相信我,支持我一次,好不好?” 林婉看着女儿清澈而坚定的眼神,知道她心意已决。 她了解自己的女儿,外表看似柔软,内心却有着强烈的韧性和主见。 她叹了口气,无奈又心疼地搂住女儿:“你啊……从小就倔,妈是怕你吃苦受罪,但既然你决定了,妈还能说什么?只能支持你了,但是答应妈,一定要时时刻刻注意身体,有什么事立刻给家里打电话,别硬撑,知道吗?” “嗯!我保证!”黄初礼用力点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轻松一些的笑容:“谢谢妈。” 母女俩相视一笑,温馨的氛围在客厅里弥漫开来。 林婉开始絮絮叨叨地叮嘱出国要带的物品,要注意的事项,仿佛要将所有的关心和爱护都塞进行李箱里。 黄初礼耐心地听着,时不时附和几句,享受着这暴风雨前夕难得的宁静与温暖。 晚上,黄初礼约了秦愿吃饭,在一家她们常去的安静餐厅。 听完黄初礼的决定,秦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随即猛地一拍桌子:“黄初礼你可以啊!我支持你,凭什么只能他们男人有事业有追求?咱们女人也一样!而且你还是在怀孕这种情况下决定出去深造,太帅了!” 她的反应总是这么直接又充满力量,瞬间驱散了黄初礼心中最后一丝阴霾。 “我就是觉得,不能停下脚步。”黄初礼搅拌着杯里的果汁,轻声道:“等他回来,我想让他看到一个更好的我,而不是一个在原地怨天尤人的黄初礼,我也要给宝宝树立一个榜样。” “没错!就得这么想!”秦愿举起饮料杯:“来,为我们独立美丽的黄医生,未来的医学精英,干杯!祝你学有所成,平安顺遂,然后带着咱们的干宝贝风光归来,亮瞎蒋津年那个混蛋的眼!” 黄初礼被她逗笑,也举起杯子和她轻轻一碰:“谢谢你,愿愿,总是这么支持我。” “废话!咱俩谁跟谁!”秦愿大手一挥:“放心去吧,国内有我呢,阿姨那边我也会常去看的,你呢,就在外面安心学习,吃好喝好,把咱们宝宝养得白白胖胖的!” 两人边吃边聊,气氛轻松愉快。 吃完饭,秦愿挽着黄初礼的胳膊,有说有笑地走出餐厅。 刚走到门口,黄初礼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住了。 迎面走来的一对人影,让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是傅远泽。 他身边还亲密地依偎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 那女孩打扮时髦,正笑着和傅远泽说着什么,傅远泽微微侧头听着,脸上带着一种黄初礼从未见过的略显疏离但还算温和的神情。 显然,傅远泽也看到了她。 他的目光在她和秦愿身上扫过,尤其是在黄初礼明显情绪不高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波动,但很快便恢复了冷漠。 他像是没看见她们一样,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径直带着那个女孩从她们身边走了过去,仿佛只是陌生人。 那女孩似乎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僵在原地的黄初礼,但很快便被傅远泽带走了。 秦愿也愣住了,等傅远泽走远,她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低声惊呼:“那不是傅远泽吗?他身边那女的是谁?新欢?这么快?这王八蛋当初对你那么偏执,这才多久就……” 黄初礼回过神来,轻轻拉了一下秦愿的胳膊,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她看着傅远泽消失在餐厅转角处的背影,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波澜,反而有一种奇怪的释然。 他或许走出那段畸形的执念,开始了新的生活。 这或许,对所有人都好。 “走吧,愿愿。”黄初礼深吸一口气,挽紧她的胳膊,语气平静而坚定:“他的事情,已经和我没关系了。” 窗外夜色渐深,城市霓虹闪烁。 黄初礼的目光越过喧嚣的街道,投向遥远而未知的远方。 她的未来,在她自己手中。 而她,已经准备好了去迎接一切挑战。 第一百零二章出国 黄初礼回到她和蒋津年的公寓,这里曾盛满短暂的甜蜜,此刻却空旷得只剩下回忆的回声。 她看着眼前的房间布置,不由微微出神,还是晚风透过窗户吹拂进来,她才勉强回过神,将房间的灯打开,开始收拾行李。 动作间不免带着一丝恍惚和不真实感。 就在几天前,她还在为这个家的每一个角落添置温暖,幻想着和他在这里的长久未来。 而现在,她却在为一场不知归期的远行做准备。 黄初礼轻轻叹了一口气,在打开衣帽间的时候,看到了衣柜里被蒋津年放在家里的那套常服。 她的指尖拂过他的军装常服,那冰冷的肩章硌着她的指尖,她深吸一口气,将属于他的气息深深印入脑海,然后轻轻关上了他那边的柜门,专注于整理自己的衣物。 书籍,资料,常用的生活用品,她尽量精简,但当她整理到书桌抽屉时,一个有些年头的木质相框被翻了出来。 是她当初搬来的时候,特意带的。 黄初礼愣了一下,缓缓拿起相框。 那是她的高中毕业的那天特意拍的,照片被精心地裁剪过,只留下了她一个人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 而背景处,一个穿着白色校服衬衫,身姿挺拔的男生恰好路过,侧脸清晰,正是蒋津年。 黄初礼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酸涩又甜蜜的涟漪。 这是当年她的小心思,毕业典礼那天,她注意到蒋津年会从那个方向走过,便故意拉着朋友在那个位置拍照,调整了好几次角度,才“恰好”将他框进了自己的背景里。 然后偷偷洗出来,小心翼翼地将周围无关的同学剪掉,制造了这张“只有他们俩”的合影。 这是她青春里最大胆也最隐秘的暗恋证据,后来一直珍藏在家里的旧物箱中,结婚后她才把它带了过来,放在书房抽屉里。 黄初礼摩挲着相框玻璃下自己当年青涩却充满喜悦的笑容,还有背景里那个对此一无所知、却照亮了她整个青春岁月的少年。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但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命运的线就已经将他们悄悄缠绕。 她没有任何犹豫,将这个小相框用柔软的衣物仔细包裹好,放进了行李箱的夹层里。 这不是负担,而是力量,是提醒她初心和来路的印记,也是支撑她走过未来漫长等待岁月的一份温暖念想。 收拾好所有行李,黄初礼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车流如织,霓虹闪烁,她轻轻将手覆在小腹上,那里依旧平坦,但一个崭新的生命正在悄然孕育。 这是她和蒋津年爱情的结晶,是他们之间最深刻的联结。 “宝宝。”她轻声低语,像是在对孩子说,也像是在对自己宣告:“爸爸去完成他的使命了。妈妈也要去走自己的路了,我们要一起变得很勇敢,很好,然后等爸爸平安回来。” 夜色深沉,她却感觉内心逐渐被一种平静而坚定的力量填满。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卧室。 黄初礼早早起床,最后检查了一遍行李。 林婉也在一大早就过来了,红着眼眶,却努力笑着为她准备了丰盛又清淡的早餐,不停叮嘱着:“到了那边,吃的喝的一定要注意,生冷的东西千万别碰,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定期一定要去医院检查,报告记得发给我看,房子要租光照好的,离医院近一点的,安全第一钱不够了就跟妈妈说,别省着……” 絮絮叨叨,恨不得将所有的关心和担忧都化作具象的叮嘱,塞满女儿的行囊。 黄初礼耐心地听着,一一应下,给母亲盛粥夹菜:“妈,放心吧,我都这么大了,会照顾好自己的,倒是您,在家要按时吃饭,别老是凑合,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我你就别操心了,我好着呢。”林婉抹了抹眼角,那:“只要你在外面平平安安的,妈妈就放心了。” 早餐在温馨又略带伤感的气氛中结束。 出租车到了楼下,林婉坚持要送她上车。看着行李被放进后备箱,林婉终于忍不住,上前紧紧抱住了她。 “初礼,好好的,一定好好的。”声音哽咽。 “妈,我会的。”黄初礼回抱母亲,声音坚定:“您也保重。” 随着出租车缓缓驶离,黄初礼透过后车窗,看着母亲站在原地不断挥手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拐过街角再也看不见,她才收回视线,轻轻擦去眼角的湿润。 车子先开往医院。她需要最后办理一些手续,和主任正式告别。 科室主任早已在办公室等她,看到她还略显单薄的身影和眼底的坚定,主任眼中满是赞赏和不舍:“初礼,都准备好了?” “嗯,准备好了主任。谢谢您一直以来的栽培和这次的支持。”黄初礼深深鞠了一躬。 “快起来,”主任扶起她:“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你值得,出去好好学习,开阔眼界,但别忘了,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你的岗位永远给你留着,我们等你学成归来,到时候,医院神经外科的重担,还需要你们这些年轻人来挑呢。” “我会努力的,绝不辜负您的期望。”黄初礼郑重承诺。 办理完所有手续,黄初礼抱着一个装有个人物品的小纸箱走出行政楼,却意外地在门口看到了孙雨薇踌躇的身影。 孙雨薇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很久,看到黄初礼,她立刻快步上前,神情充满了愧疚和不安:“初礼,嫂子,我都听沈姨说了,你要出国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语无伦次,声音哽咽:“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当年鬼迷心窍,你和哥哥就不会错过这么多年,现在也不会……不会闹成这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等你回来,等哥哥回来,我一定去跟他认错,我去跪着跟他认错都行,你能不能……能不能别走了?” 黄初礼看着眼前这个一向骄傲张扬的女孩,此刻哭得的哽咽的样子,心中百感交集。 怨恨吗?有的。 但此刻,看着孙雨薇真诚的悔意,那怨恨似乎也淡了一些。 她轻轻叹了口气:“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承认,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完全释怀,更没有办法轻易地说出原谅这两个字。” 孙雨薇的眼泪掉得更凶了,满脸绝望。 黄初礼顿了顿,继续道:“但是,我出国,不是因为这件事,也不是为了逃避你,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对我事业和未来人生都很重要的选择,手续已经全部办好了,我不会改变主意。” 孙雨薇吸着鼻子,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忐忑地问:“那……那以后呢?以后我还有机会……求得你的原谅吗?” 黄初礼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看着她,目光平静而深远:“以后的事情,交给时间吧,你先做好你自己。” 这句话没有承诺,却也没有彻底断绝希望。 孙雨薇像是抓住了一根浮木,用力点头:“我会的!我一定会改!我送你!我送你去机场!” 她不由分说地抢过黄初礼手里的小纸箱,抱在怀里。 黄初礼看着她倔强又可怜的样子,最终没有拒绝。 到达机场国际出发大厅,人潮熙攘。 秦愿早已等在那里,一看到她们就迎了上来。 “哎呀,我的宝,你可来了!”秦愿先给了黄初礼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看向旁边眼睛肿得像桃子的孙雨薇,挑了挑眉,没多说,只是拍了拍黄初礼的背:“东西都带齐了吗?证件再检查一遍,别落了,听说那边最近天气多变,我给你塞了件薄外套在随身包里,冷了记得穿……” 她絮絮叨叨地叮嘱着,试图用轻松的氛围冲淡离别的愁绪。 黄初礼笑着点头:“都带齐了,检查好几遍了,愿愿,谢谢你。” “谢什么,咱俩谁跟谁。”秦愿大手一挥,然后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放心去吧,国内有我呢,阿姨我会常去看,要是蒋津年那个混蛋提前回来了,我第一时间绑也把他绑去国外找你谢罪!” 黄初礼被她逗笑,心底的离愁别绪被冲散了不少:“好,随时欢迎你来查岗,给我惊喜。” “必须的!等我不忙了就去骚扰你!”秦愿笑嘻嘻地说。 这时,广播里响起了催促航班乘客登机的通知。 气氛瞬间又沉寂下来。 秦愿收起笑容,再次用力抱了抱黄初礼:“保重,随时联系。” 孙雨薇也红着眼睛上前,把小纸箱还给黄初礼,哽咽道:“嫂子……一路平安。” 黄初礼对她们点了点头,拉起行李箱,转身走向安检口。 她没有再回头,步伐坚定。 秦愿和孙雨薇站在原地,一直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安检通道的拐角处,久久没有离开。 坐上飞机,找到靠窗的位置放好行李,黄初礼才缓缓松了口气。 飞机缓缓滑行,然后加速,冲上云霄。 她透过舷窗,看着生活了多年的城市在脚下逐渐缩小,变成一幅微缩的图景,最终被云层渐渐遮蔽。 她轻轻抚摸着小腹,那里依然平静,却承载着她最深的牵挂和希望。 “宝宝,我们要开始新的旅程了。” 她在心里轻声说,带着对未来的期盼和一丝淡淡的怅惘,轻轻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夜色如墨。 一架没有任何标识的军用运输机在云层上方平稳飞行,舱内灯光调得很暗,只有仪表盘上闪烁着幽绿的光芒。 蒋津年坐在舱壁边,身上是全副武装的战斗装备,脸上涂着厚重的油彩,眼神沉稳正就着微光最后一次确认任务简报和地图。 机舱内很安静,只有引擎的轰鸣声和队员们检查装备发出的轻微金属碰撞声。 “五分钟准备!”驾驶员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系统传来,冰冷而清晰。 队员们立刻开始最后检查降落伞包和武器装备,动作迅捷而有序。 蒋津年站起身,目光扫过每一张坚毅的面孔,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最后确认一遍任务目标和撤离点,记住,行动要快,相互掩护,绝对服从命令,我们要带回需要的东西,也要把所有人都安全带回家,明白?” “明白!”队员们低声应道,眼神中闪烁着无畏的光芒。 舱尾的跳伞信号灯开始闪烁红光,舱门缓缓打开,猛烈的气流瞬间灌入机舱,吹得人衣袂猎猎作响。 下方是漆黑一片的无名山地,只有零星几点微光,队员们依次走到舱门口,准备跳伞。 蒋津年站在队列中,最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伞包。 就在他即将迈步上前的那一刻,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舱外翻涌的云海。 云层在月光的映照下,毫无预兆地,黄初礼含泪却又无比坚定的脸庞猛地撞入他的脑海。 让他不禁在想,她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 一股不受控的尖锐的几乎毫无来由的不安感瞬间笼罩住他的心脏,比肩伤更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抽痛。 这感觉来得迅猛而突兀,让他冷硬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裂纹。 “队长?”身后的队员见他顿住,低声提醒。 蒋津年猛地回神,将那不合时宜的纷乱思绪强行压回心底最深处,眼神重新变得冷冽坚定,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失神从未发生。 他不再犹豫,对着身后的队员打了一个“前进”的手势,然后率先一步踏出舱门,纵身跃入那片漆黑的,未知的夜空之中。 身影迅速被夜幕吞没,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任务开始了,他的所有的个人情感,都必须彻底封存。 他现在只是一名军人,一名需要带领队员完成任务、并将他们安全带回家的指挥官。 而那份深埋心底的思念与不安,只能留待硝烟散尽之后,再去触碰…… 第一百零三章她有感染疾病的风险! 飞机跨越重洋,终于平稳降落在异国的机场。 黄初礼拖着行李箱,随着人流走出舱门,一股陌生而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忐忑和因长途飞行带来的疲惫,按照指示牌走向海关和行李提取处。 一切手续办理得出乎意料的顺利。 她提前租好的公寓离医院不远,在一个相对安静整洁的社区。 用钥匙打开门,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和崭新的家具气息混合在一起。公寓不大,但干净明亮,有个小小的阳台,可以看到楼下绿意盎然的街道。 黄初礼没有时间细细打量,她必须尽快整理好行李,倒过时差,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明天在新医院的报到。 她打开行李箱,将衣物一件件挂进衣柜,把书籍和资料整齐地码放在书桌上。 当看到那个被仔细包裹的小相框时,她的动作停顿了,指尖轻轻摩挲着玻璃下那张青涩的“合影”,眼底涌上一丝酸涩的暖意。 她将相框摆在床头柜上,让那个定格在旧时光里的少年身影,陪伴她度过在异国的第一个夜晚。 整理完行李,已是傍晚。 黄初礼简单煮了碗面条,吃完后,就站在阳台上,望着远处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 这里的夜景与国内截然不同,更添了几分疏离感。 也让她不禁拿出手机,再次尝试拨打蒋津年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冰冷而机械的关机提示音。 她轻叹了一口气,任由晚风吹拂着脸颊,仿佛这样能离他更近一些。 等她回到卧室的时候,或许是因为旅途劳顿,或许是因为心绪不宁,半夜就开始觉得有些头晕乏力,额角隐隐发烫。 她量了体温,37.8度,低烧。 她找出带来的备用药,就着温水服下,躺在床上,却辗转难眠。 身体的不适放大了内心的脆弱,对蒋津年的思念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担心他的安危,委屈他的抛弃,种种情绪交织,眼泪无声地浸湿了枕巾。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在疲惫和药力的作用下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天清晨,闹钟将她唤醒。 虽然烧似乎退了一些,但头依然昏沉,浑身酸痛。 她强打起精神,给自己准备了简单的早餐,看着镜中脸色苍白的自己,深深呼了一口气。 新医院是一所历史悠久,享誉盛名的医学中心,气氛庄重而忙碌。在人事部办理完入职手续后,她被引荐到了神经外科的主任办公室。 敲门进去,办公桌后坐着的是一位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的男人。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露出一张极其英俊的面容,深邃的眼窝和高挺的鼻梁带着明显的混血特征,浅褐色的眼眸温和而睿智,嘴角自然上扬,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 “你好,是黄初礼医生吧?欢迎你,我是陈景深,神经外科的主任。” 他站起身,主动伸出手,声音温和醇厚,流利的中文带着一点轻微的异国口音,更添魅力。 “你好陈主任,很高兴加入团队。”黄初礼与他轻轻一握,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和力量。 陈景深微微一笑,又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关切地问:“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是旅途劳累还没恢复吗?如果有任何不适,一定要告诉我,不用勉强。” 黄初礼心里微微一暖,没想到这位新上司如此细心,她连忙摇头:“谢谢关心,我没事,只是有点时差反应,很快就能调整过来。” 陈景深点点头,没有再多问,而是开始向她介绍科室的情况、主要的研究方向以及给她安排的工作内容。 他语速平稳,条理清晰,期间不时观察着她的反应,确保她能跟上。 在交代一项需要参与的项目会议时,他特意补充道:“今天的会议时间可能比较长,如果你觉得累了,随时可以休息一下,没关系的。” 这种不动声色的体贴让黄初礼有些意外,也让她初来乍到的紧张感缓解了不少。 会议就如陈景深所说,持续了近三个小时。 黄初礼努力集中精神,但低烧带来的不适和孕早期的困倦还是让她在会议后半程显得有些精力不济。 会议结束后,她随着人流走出会议室,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黄医生。”陈景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黄初礼转过身,看到他正温和地看着自己。 “还适应吗?会议内容可能有点多,不用急于一时消化。”他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向办公室走去。 “还好,内容很精彩,只是我……”黄初礼有些不好意思。 “我理解。” 陈景深笑了笑,目光扫过她虽然穿着宽松但细看仍能察觉些许不同的腰腹部位,眼神了然,却没有任何让人不适的探究,只是更加温和地低声道:“我看了你的邮件介绍,怀孕初期确实会比较辛苦,要格外注意休息,以后工作上有什么需要调整或者帮助的,随时可以和我沟通。” 黄初礼只觉得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感激地看向他:“谢谢你,陈主任,我会协调好的。” “不用客气,照顾团队成员是应该的。”陈景深送她到办公室门口,微笑道:“今天先熟悉一下环境,不着急进入高强度工作,有任何问题,随时找我。” “好的,谢谢你。”黄初礼再次道谢,看着他转身离去的挺拔背影,心中对新环境的忐忑又减轻了几分。 这位混血主任的温柔和善解人意,稍稍驱散了她初到异国的些许阴霾。 然而,这种轻松的心情在她傍晚回到空荡荡的公寓时,便迅速消散了。 身体的疲惫和不适再次袭来,孤独感如同无声的潮水,将她包裹。 她简单吃了点东西,洗了个热水澡,但低烧似乎又反复了。 她走到阳台,望着异国他乡的月亮,再次尝试拨打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依旧是关机。 失落和担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她抱着膝盖,将脸埋进去,轻声呢喃:“蒋津年,你到底在哪里……知不知道,我好想你,也好需要你……” 这一晚,她在低烧和思念中睡得极不安稳,时醒时睡,梦境光怪陆离。 第二天早上,她挣扎着起床,只感觉头重脚轻,比昨天更难受了。 但今天是正式报到的第一天,她不能缺席。 黄初礼强撑着化了个淡妆试图掩盖病容,准备出门去医院。 然而,当她打开公寓门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傅远泽正斜倚在对面的墙壁上,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他穿着剪裁考究的黑色大衣,面容憔悴,眼底布满了红血丝,但看向她的眼神却带着一种偏执的疯狂和势在必得。 “初礼。”他直起身,声音沙哑地开口。 黄初礼的心猛地沉到谷底,冷下脸,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将门关上:“你怎么会在这里?” 傅远泽的动作更快,一把抵住了门,力道大得让她无法合拢。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带着痛楚和不容拒绝的强势:“跟我回去,初礼,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你一个人还怀着孕,在外面怎么生活?蒋津年他根本保护不了你!他能给你的只有危险和等待!只有在我身边,你才是安全的!”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黄初礼又惊又怒:用力想推上门,“傅远泽,我们已经结束了,我现在是蒋津年的妻子!请你自重,立刻离开!” “妻子?”傅远泽像是被这个词刺激到,眼底的疯狂更盛:“他算什么丈夫?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他在哪里?他在枪林弹雨里玩命!他给不了你未来!初礼,别傻了,只有我才是真心爱你,才能给你安稳的生活!你跟我走!” 他说着,就要强行进门拉她。 “你放开我!傅远泽,你疯了!”黄初礼拼命挣扎,又急又气,加上本就头晕乏力,一阵剧烈的眩晕猛地袭来,眼前骤然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软了下去。 “初礼!”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最后听到的是傅远泽惊恐的呼喊,以及他慌乱接住她的手臂传来的力道。 不知过了多久,黄初礼在一片消毒水的气味中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病房纯白的天花板。 “你醒了?”守在床边的傅远泽立刻凑上前,脸上带着未褪的焦急和担忧:“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黄初礼别开脸,不想看他。 她试图坐起来,却感觉浑身无力。 这时,一位穿着防护服、戴着口罩和护目镜的医生走了进来,神色严肃。 他看了看黄初礼,又看了看傅远泽,用英语说道:“黄小姐,你醒了,根据你的血常规和临床症状,我们高度怀疑你感染了一种目前正在社区小范围传播的呼吸道传染性疾病,为了你和他人的安全,我们需要立即对你进行隔离观察和治疗,直到检测结果出来并确认没有传染性为止。” 隔离? 黄初礼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向医生。 傅远泽也瞬间变了脸色。 医生没有再多解释,对身后的护士示意了一下。 两名同样穿着严密防护服的护士走上前,开始准备转移设备和隔离手续。 黄初礼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荒谬而无力。 她刚刚踏上异国的土地,满怀希望地想要开始新的生活,却先迎来了旧日噩梦的纠缠,而现在,竟然还要被独自关进隔离病房。 无助和恐慌瞬间将她笼罩,在护士的搀扶下,她艰难地起身,准备被送往隔离区。 傅远泽想跟上去,却被医护人员礼貌拦在了隔离区外。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黄初礼纤细而倔强的背影,眸色深的厉害。 冰冷的隔离门在身后合拢,将外界的一切喧嚣与纷扰都隔绝开来。 黄初礼独自站在空旷的隔离病房中央,环顾着四周一片刺目的白,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和对未知的恐惧,缓缓地将她淹没。 而腹中的小生命,此刻成了她在这片孤寂中唯一的慰藉和支撑。 隔离病房里,时间仿佛变得粘稠而缓慢。 黄初礼躺在病床上,听着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感受着体温在一波波升高。 头晕、乏力、肌肉酸痛的症状比之前更加明显。 医护人员全副武装地进来为她抽血、检查生命体征,动作专业而迅速,但厚厚的防护服和护目镜后模糊的面容,却加深了那种非真实的、令人不安的距离感。 她被独自留在这片纯白的空间里,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作伴。 对疾病的恐惧,对腹中宝宝的担忧,以及对蒋津年强烈的思念和一丝难以言说的委屈,像潮水般轮番冲击着她本就因发烧而脆弱的神经。 她紧紧攥着被角,指甲陷进掌心,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与此同时,隔离病房外,傅远泽脑海里都是黄初礼昏倒时那苍白的脸和脆弱的样子,激起他强烈的保护欲和占有欲。 但隔离,传染病这些字眼又像冰冷的针,刺醒了他内心深处对危险本能的规避。 这时,刚才那位主治医生从隔离区走了出来,示意傅远泽跟他到旁边的医生办公室。 办公室内,气氛凝重。 医生打开灯箱,挂上黄初礼的胸部X光片,指着上面一些模糊的阴影,神色严肃地用英语说:“先生,你是黄小姐的家属吗?” 傅远泽张了张嘴,“丈夫”两个字在喉咙里滚了滚,最终却没能说出口,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是密切关系人,她情况怎么样?” 医生没有深究他的措辞,指着片子说:“黄小姐的临床症状和初步影像学检查结果,都高度指向一种新型的呼吸道传染病。这种病毒传染性很强,而且……对于免疫力低下的人群,比如孕妇,” 医生特意强调了这一点:“发展成重症肺炎甚至出现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的风险相当高,这意味着,死亡率不容乐观。”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在傅远泽心上。 他脸色发白,手指不自觉的蜷缩起来。他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 他只想带她走,把她圈禁在自己的羽翼下,而不是面对这种可能失去她的、无法控制的医疗风险。 医生看着他变化的脸色,继续用冷静却残酷的语气说道:“根据规定,隔离期间原则上不允许探视,以减少传播风险。但是……” 医生顿了顿,再次平稳看着傅远泽:“考虑到患者是孕妇,情绪稳定和心理支持对病情恢复也很重要,如果你确定是她的直系家属或法定监护人,并且自愿承担一切感染风险,我们可以破例允许你穿上最高级别的防护装备,进入隔离病房陪伴她,当然,一旦进入,在隔离解除前,你不能离开。你需要现在做出决定。” 进入隔离病房? 和可能身患致命传染病的黄初礼共处一室?直到她康复……或者…… 傅远泽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还有眼前医生描述的可怕病征和死亡风险。 他对黄初礼的渴望是真的,但那是一种占有的、掌控的欲望,而非这种需要以自身健康甚至生命为代价的、充满不确定性的牺牲。 他追求的是将她置于自己打造的安全堡垒中,而不是踏入一个连他自己都可能无法脱身的危险孤岛。 强烈的自保本能开始压倒那扭曲的爱意。 他的犹豫和眼底闪过的退缩,没有逃过医生的眼睛。 医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待着他的答复,眼神中带着一种见惯生死的了然。 沉默在办公室里蔓延,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傅远泽的喉结剧烈滚动着,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中那么无畏,当真正的死亡威胁摆在面前时,他那所谓的深情,显得如此苍白和不堪一击。 最终,他避开医生的目光,声音干涩而微弱地开口:“我,我需要考虑一下……” 医生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没有再逼问,只是公事公办地说:“可以理解,但请尽快决定,病人的情况不等人,另外,按照程序,我们需要尝试联系她在本国的紧急联系人,也就是她资料上登记的丈夫,如果你有他的联系方式,请提供给我们。” “丈夫”二字再次刺痛了傅远泽。他猛地抬起头,眼神复杂,最终只是僵硬地摇了摇头:“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他无法想象,如果蒋津年知道黄初礼此刻身陷险境,那个男人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和自惭形秽。 而此时,隔离病房内的黄初礼,正望着窗外异国灰蒙蒙的天空,对抗着身体的不适和内心的孤寂…… 第一百零四章蒋津年,我想你 傅远泽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医生的办公室,那位医生平静却犀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精心维持的外表,将他内心最不堪的自私与怯懦暴露无遗。 他没有再试图靠近隔离区,甚至不敢再多看一眼那扇紧闭的门。 黄初礼苍白而倔强的脸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带来的不是更强烈的占有欲,而是一种混合着愧疚和如释重负的复杂情绪。 他驱车来到当地一家高级会所,几个相熟的,同样家世显赫的朋友早已在此。 灯红酒绿,笑语喧哗,与医院里那种生死一线的紧张氛围格格不入。 “远泽,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一个穿着花哨衬衫的男人递给他一杯威士忌:“听说你去找那个黄小姐了?怎么样,搞定了吗?” 傅远泽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却无法浇灭心头的烦躁。 他颓然地靠在沙发上,揉了揉眉心:“她……生病了,可能是传染病,被隔离了。” “什么?”几人皆是一惊。 花衬衫男人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传染病?那你还不离远点?玩归玩,闹归闹,别拿小命开玩笑!为了个女人,还是个怀着别人孩子的女人,值得吗?” 另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更沉稳些的男人也劝道:“远泽,阿言说得对,咱们这种人,爱情不过是调味品,甚至是消耗品,家族,事业,自身的安危才是根本,你为她做到这一步,已经仁至义尽了,难道真要进去陪着她冒险?万一……你想过后果吗?” “可我就这么走了……” 傅远泽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会觉得……自己口口声声的爱,太廉价,太拿不出手了。” 他想起了黄初礼看他时那冰冷的,带着恨意的眼神,也想起了自己当时下意识的退缩。 “廉价?”花衬衫的男人嗤笑一声:“哥们儿,醒醒吧,爱情这东西,对咱们来说就是锦上添花而已,你想想,要是换做那个蒋津年面临这种选择,他就能毫不犹豫地进去?我看未必!男人嘛,尤其是有点身份地位的男人,谁不惜命?谁愿意为了不确定的感情赌上一切?” 金丝边眼镜男拍了拍傅远泽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些:“远泽,我知道你这次是动了真格,但感情用事解决不了问题,如果你真的喜欢黄小姐这一款,清纯倔强又有主见的,回头我帮你留意着,类似气质的小姑娘不难找,何必单恋一枝花,还是个带刺的、名花有主的。” 傅远泽沉默着,又灌了一杯酒。 朋友的话像是一把把钥匙,试图打开他心中那把名为理性自保的锁。 是啊,他傅远泽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何必为了一个黄初礼,把自己置于险境? 那种强烈的、几乎要吞噬他的占有欲,在现实的死亡威胁面前,似乎真的开始松动褪色。 花衬衣男人观察着他的神色,趁热打铁道:“对了,上次你家老爷子给你介绍的那个林小姐,听说处得还行?那可是门当户对,强强联合,老爷子那边还等着你回话呢。” 傅远泽脑海中闪过相亲对象林小姐温婉得体的笑容,以及她背后代表的家族资源和稳定未来。 与黄初礼带来的混乱、危险和不确定性相比,那条路显得如此平坦光明。 他内心的天平彻底倾斜了。 “嗯,还可以。”他含糊地应了一声。 “那就好!”花衬衫男人立刻接口:“我看你也别在这边耗着了,这里医疗条件虽然好,但毕竟不是自己地盘,我明天就订回国的机票,帮你一起订上?回去散散心,见见林小姐,把这边不愉快的事都忘了。” 傅远泽看着杯中晃动的琥珀色液体,最终,轻轻点了点头。“好。” 做出决定后,那股压在心口的巨石仿佛瞬间移开了。 他拿出手机,找到了黄初礼的号码,编辑了一条短信:「初礼,国内公司有急事,我必须立刻回去,你好好照顾自己,保重身体。」 点击发送的那一刻,他感到一种彻底的解脱,以及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轻松。 他终究,还是选择了那条更安全更符合他身份和利益的路。 隔离病房内,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映照着黄初礼苍白的脸。 她看到了傅远泽发来的短信,内容在意料之中,甚至没有激起她太多的情绪波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漠然。 她手指动了动,最终没有回复,直接删除了短信。 就在她放下手机,准备强迫自己休息时,铃声突兀地响起—— 是秦愿的视频通话请求。 黄初礼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表情,按下了接听键。 “初礼,怎么样?新环境还适应吗?有没有想我啊?”屏幕那端,秦愿笑得明媚张扬,背景是她熟悉的国内公寓。 看到她熟悉的脸庞,听到她充满活力的声音,黄初礼一直强撑的坚强外壳瞬间出现了裂痕。 鼻尖一酸,眼眶迅速泛红,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愿愿……”她一开口,声音就带上了浓重的哭腔。 秦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惊慌和担忧:“初礼?你怎么了?别哭别哭!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还是身体不舒服?” 黄初礼再也忍不住,哽咽着将到达后发烧,被傅远泽纠缠,以及现在被怀疑感染传染病强制隔离的事情,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隔离病房的孤寂,对未知病情的恐惧,孕期的脆弱,以及深埋在心底对蒋津年的思念和委屈,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愿愿,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黄初礼哭得肩膀不住地颤抖,哽咽声怎么都停不下来。 “我的天……” 秦愿在电话那头倒吸一口凉气,心疼得恨不得立刻穿过屏幕抱住她:“这个傅远泽真是阴魂不散,王八蛋,还有这什么破病?严不严重?医生怎么说?宝宝怎么样?” “医生只说高度怀疑,要等检测结果,宝宝,暂时还好……”黄初礼抽噎着回答,此刻她的脑海一片空白,手指甚至都是发凉的。 “你别怕,初礼,你听我说,你一点都不用怕!” 秦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气变得异常坚定,不断安抚着她的情绪:“我这就订机票,明天就飞过去陪你,什么狗屁隔离,我穿防护服进去陪你!咱们姐妹有难同当!” 她一边说,一边就放下手机,要进到卧室去收拾行李。 “不行!愿愿你别来!”黄初礼急忙阻止,她当然知道秦愿在她们的友情上从来都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也知道秦愿说来就一定会来,但她不想再连累任何人。 想到这里,黄初礼眼泪流得更凶:“这里太危险了,你不能来,我没事的,我能挺过去……我只是……只是突然觉得好孤单……” “傻丫头,跟我还逞强!”秦愿的声音也哽咽了:“你等着,我……” 秦愿说到这里,已经打开了行李箱。 “真的不用!”黄初礼打断她,努力平复呼吸:“愿愿,你来了也进不来,反而让我担心,我跟你说了之后,心里已经好受多了,我会配合治疗,为了宝宝,我也会坚强的,你就在国内好好的,帮我照顾我妈,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了。” 秦愿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她能听出黄初礼语气中的决绝和努力维持的镇定。 她知道,此刻的黄初礼需要的是支持和信心,而不是让她更添牵挂。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要留在国内照顾林阿姨,不能让林阿姨知道这件事。 “好……我听你的。”秦愿最终妥协,但语气不容置疑:“但是初礼,你答应我,有任何情况,哪怕一点点不舒服,都要立刻告诉我!不许瞒着我!还有,每天至少给我发个消息报平安!” “嗯,我答应你。”黄初礼用力点头,努力对她扬起一抹笑,试图愉悦这沉闷的气氛:“而且我现在不是还没确诊吗,说不定就是体验一番。” “一定不会有事的。” 秦愿看着她勉强的笑意,侧头抹去了眼泪,顿了顿,声音放柔:“初礼,想哭就哭,想骂就骂,在我这儿,你永远不用假装坚强,蒋津年那个混蛋……等他回来,我帮你一起收拾他!” 提到蒋津年,黄初礼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眼里的再次忍不住落下,和她又点了点头,聊了几句,叮嘱她千万不要让林婉知道这件事后,才依依不舍的挂断视频。 挂断和秦愿的视频后,病房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她不禁点开和蒋津年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依然是她发送的那长长的告白和孕检报告,状态依旧是“已送达”,未读。 无尽的思念和委屈再次涌上心头。 她好想告诉他此刻的害怕和无助,好想听到他的声音,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别怕”。 可那段话,她编辑了又删除,打了一大段话,最终却还是全部删掉了。 “不行……不能让他知道。” 她喃喃自语,泪水滴落在手机屏幕上:“他在执行任务,不能分心……我不能成为他的负担……” 黄初礼将手机紧紧捂在胸口,仿佛这样能汲取一丝虚幻的温暖。 她缓缓抬头望向窗外,异国的夜空繁星点点,却无法照亮她内心的孤寂与担忧。 与此同时,地球另一端,一个不被国际社会普遍承认的动荡地区,夜色浓重如墨。 简陋的临时营地里,只有篝火噼啪作响的声音和远处隐约的枪声。 蒋津年坐在一个弹药箱上,脱下了上半身的作战服,露出精壮的上身和左肩缠绕的,隐隐渗出血迹的绷带。 李演正小心翼翼地帮他更换伤口敷料,嘴里忍不住抱怨:“蒋队,我说你就不该硬撑着接这次任务,医生都说你伤没好利索,这鬼地方,咱们现在就是‘黑户’,死了都没人认领,而且这任务……上面说了,顺利的话也得潜伏个两三年,彻底帮他们稳住局势才能撤,这简直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玩命,要是……” 他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后面不吉利的话没敢说出口。 蒋津年望着远处漆黑的山峦轮廓,沉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疲惫和思念。 他摸了摸口袋,那里空荡荡的,私人手机早已上交。 黄初礼的脸庞,她最后那条他未能点开查看的消息,像一根无形的刺,时时扎在他的心上。 他感觉心口莫名地一阵发闷,这种不适感毫无来由,却异常清晰。 默了片刻,他才低声开口,像是在回答李演,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如果,这次能活着回去,以后很多事,大概要换个活法了。” 李演愣了一下,随即试图用玩笑打破这沉重的气氛:“哟,蒋队这是真想通了?回去就打报告转业,继承亿万家产,当你的霸道总裁去了?” 蒋津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算不上笑意的弧度,没有否认,只是目光更加悠远:“嗯,前提是,能活着回去。” 他的话音刚落——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毫无预兆地从营地外围骤然响起,冲天的火光瞬间映红了半边天! 紧接着,密集的枪声如同爆豆般响起,打破了夜的宁静! “敌袭!准备战斗!”蒋津年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所有的个人情绪在刹那间被压制到最低点。 他猛地起身,不顾肩伤,一把抓起身旁的枪,动作迅迅速冲向枪声最激烈的方向。 李演也立刻抓起武器,紧随其后,脸上再无半点玩笑,只剩下战士临战时的冷峻和决绝。 硝烟弥漫,生死一线。 刚才那句关于“活着回去”的话,仿佛成了一句飘散在夜风中的谶语。 任务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凶险,而回家的路,似乎也变得愈发漫长和渺茫起来…… 第一百零五章傅远泽订婚了 隔离病房的门在身后沉重地合上,将世界分割成内外两个部分。 门内是极致的安静,只有仪器偶尔的滴答声和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门外的一切,都被暂时隔绝。 最初的几天是最难熬的,高烧反复,浑身酸痛无力,孕早期的恶心感在不适的身体状况下被放大。 对未知疾病的恐惧像阴云般笼罩着黄初礼,让她控制不住的想,万一真的是那种传染性强,对孕妇有风险的疾病怎么办? 宝宝会不会受到影响?巨大的心理压力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但她还是会强迫自己进食,即使毫无胃口,为了孩子也必须补充营养。 她会按时服药,配合医生的每一次检查。 但夜深人静时,孤独感如同潮水般灭顶而来,她只缩在角落,闭着眼回想和蒋津年的甜蜜点点滴滴,仿佛那是她与正常世界,与他之间唯一的联系。 她不敢告诉母亲真实情况,每次视频或通话都强装笑颜,说自己一切都好,只是学习工作忙。 幸好有时差作为借口,可以减少联系频率。 在这段时间里,秦愿成了她唯一的精神支柱。 每天,她都会和秦愿视频或发很长很长的语音,诉说身体的细微感受,倾诉内心的恐惧和思念。 “愿愿,我今天感觉喉咙没那么痛了,但还是没力气。” “愿愿,医生说初步排除了几种最坏的可能,但最终结果还要等。” “愿愿,我又梦到他了,梦到他回来了,就站在病房外面看着我……” 电话那头的秦愿,总是用最夸张的语气安慰她、鼓励她,想尽办法逗她开心,分享国内的趣事,甚至隔着屏幕给她“隔空投喂”各种美食图片,说等她出来要带她吃遍天下。 秦愿的存在,像一束温暖的光,穿透了隔离病房的冰冷墙壁。 半个月的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 黄初礼的烧渐渐退了,体力也在慢慢恢复。 医生告诉她,连续几次检测结果都是阴性,基本可以排除最初怀疑的严重传染病,她很可能只是感染了一种在当地流行,症状类似但危害性小很多的普通病毒。 只不过,最终确认还需要观察两天。 听到这个消息,黄初礼悬了半个月的心,终于落回实处一半。 她瘫软在病床上,泪水无声地滑落,这是半个月来,第一次不是因为恐惧和委屈,而是因为庆幸和释放而流泪。 就在黄初礼获准解除隔离的前一天,秦愿竟然真的飞了过来! 她不顾黄初礼之前的劝阻,安排好国内的工作,甚至推掉了半年的戏约,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医院隔离病房的玻璃窗外—— 虽然还不能直接接触,但能看到彼此。 当黄初礼穿着病号服,虚弱地走到玻璃窗前,看到外面那个戴着口罩帽子,却依然眼神明亮、用力向她挥手的秦愿时,半个月来所有伪装的坚强瞬间土崩瓦解。 秦愿通过护士递进来的对讲电话,声音带着哽咽却努力扬着语调:“臭丫头!吓死我了!你看你,都瘦了!不过还是那么美!再坚持一天,明天姐就接你出去吃香的喝辣的!” 隔着厚厚的玻璃,黄初礼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下。 她用手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这半个月的恐惧孤独,对身体和宝宝的担忧、对蒋津年无尽的思念……所有被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在看到秦愿的瞬间,彻底涌出。 秦愿在外面也红了眼眶,她把手贴在玻璃上,仿佛这样能传递力量:“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有我在呢,以后天塌下来姐给你顶着!” 好不容易等黄初礼情绪稍微平复,秦愿开始跟她聊天,转移她的注意力。 说着说着,秦愿语气变得有些不屑和气愤:“初礼,跟你说个事儿,你别往心里去,傅远泽那个渣渣,回国没几天,就跟林家那个千金大小姐出双入对了,媒体拍到的照片那叫一个亲密,两家联姻的消息现在传得沸沸扬扬,哼,说什么情深似海,到头来还不是利益至上?亏得你当初没跟他!” 黄初礼听完,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是淡淡地说:“他的事,早就跟我没关系了,我现在只关心我的身体,宝宝,还有……津年有没有消息?” 她更在意的是那个杳无音信的人。 秦愿叹了口气,摇摇头:“还是没有,那边消息封锁得很严,不过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说明任务还在进行中,他一定没事的。” 她说到这里,看着黄初礼忍不住透露的担忧目光,又轻声安慰:“初礼,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养好身体,平平安安地把宝宝生下来,其他的,都别想,有我在呢,我戏都推了,这半年就赖在这儿陪你了,你可别嫌我烦!” 黄初礼感动地看着秦愿,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但这次是温暖的泪水。 “愿愿,谢谢你……真的,没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撑过来。” 与此同时,国内。 傅远泽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再次尝试拨打黄初礼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冰冷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他烦躁地放下手机,揉了揉眉心。 黄初礼苍白的脸和隔离病房那扇紧闭的门,偶尔还会在他脑海中闪现,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和愧疚。 但他很快将这种情绪压下,告诉自己那是最理智的选择。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林薇笑着走了进来。 她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甜品盒,声音甜美:“远泽,还在忙吗?我给你带了甜心坊的新品,听说你最近胃口不好,吃点甜的换换心情。” 傅远泽抬起头,对上林薇温柔含笑的眼眸。 林薇家世优越,相貌出众,性格温婉得体,是家族眼中最理想的联姻对象。 他努力挤出一丝温和的笑意:“谢谢,放这儿吧。” 林薇将甜品放在桌上,很自然地走到他身边,俯身看着他桌面上的文件,发丝若有若无地拂过他的手臂,带着淡淡的香气。 “晚上有空吗?我朋友新开了一家会所,环境不错,一起去尝尝?” 傅远泽看着近在咫尺的、符合一切标准的完美未婚妻人选,又想起那个远在异国,倔强疏离,甚至可能身患传染病的黄初礼,内心的天平再次明确倾斜。 他需要稳定,需要符合家族期望的婚姻,需要彻底告别那段失控的感情。 没有听到他的回答,林微不动声色依偎在他身边,又轻声询问:“远泽,我们两家的长辈都在问呢,说我们的年纪也不小了,订婚的事情……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安排一下?” 闻言,傅远泽沉默了片刻。 黄初礼的脸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带着决绝的冷意。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平静。 他伸手,轻轻揽住林薇的肩膀,语气听不出太多波澜,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好,你安排吧,我听你的。” 林薇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和幸福的光芒,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太好了!远泽,我这就去告诉爸爸妈妈这个好消息!” 经过傅家的默认,林家的消息放出的很快,几乎是傅远泽点头的第二天,两家联姻,即将订婚的消息很快在圈内传开,也成了财经版和娱乐版的热门新闻。 就在傅远泽订婚消息传出的同一天,阳光透过病房窗户,洒在黄初礼身上,暖洋洋的。 她终于拿到了最终的检查报告—— 确认只是普通病毒感染,已痊愈,可以出院了。 她换上自己的衣服,感觉像是重获新生。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精神已经好了很多。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着傅远泽的名字。 黄初礼看着那个名字,眼神平静无波。 她接起电话,语气疏离而淡漠:“傅先生,有事吗?” 电话那端的傅远泽似乎顿了一下,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初礼,你……还好吗?” 黄初礼直接打断了他,声音清晰而冷静:“我很好,谢谢关心,另外,恭喜你订婚。” 傅远泽被她这句话噎住,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黄初礼继续道,语气带着一种彻底的划清界限的意味:“傅远泽,我确实病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是,我希望你,从此以后,彻底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不要再联系我,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如果你不想让我觉得,你曾经的所谓深情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和纠缠,就请你遵守这个约定。” 说完,不等傅远泽回应,她便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将他的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做完这一切,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心头最后一丝因过往而产生的阴霾也散去了。 她拿起简单的行李,走出病房门,秦愿正张开双臂,带着灿烂的笑容等着她。 “走!庆祝我们黄医生重获健康,新生活正式开始!”秦愿接过她的行李,挽住她的胳膊。 国内,傍晚,细雨绵绵。 傅远泽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被雨幕笼罩的城市。 电话里黄初礼那冰冷决绝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 他想起最初认识她时,她脸上偶尔露出的、带着羞涩和依赖的笑容,那时他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可如今…… 一阵尖锐的痛楚和强烈的失落感在他心间不断缠绕。 他发现自己似乎永远地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即使是与林薇联姻带来的巨大利益和稳定前景,也无法完全填补。 但这一切,不正是他自己选择的吗? 这时,手机响起,是林薇发来的消息,提醒他晚上约了双方父母吃饭,商量订婚典礼的具体细节,后面还附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傅远泽看着那条消息,沉默良久。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回复了一个字:“好。” 他转身拿起外套,走向门口。 雨还在下,他的人生,似乎也只能沿着这条已经选定的,看似光鲜稳妥的轨道,继续前行了。 只是心底某个角落,那份因怯懦和算计而留下的遗憾与空洞,或许将永远伴随着他…… 第一百零六章一个不好的兆头 黄初礼出院后,脚踏实地的感觉让她恍如隔世。 秦愿寸步不离地陪着她,第一件事就是押着她去了一家以妇产科闻名的私立医院,做了一次全面而细致的产检。 躺在检查床上,冰凉的耦合剂涂上小腹,黄初礼的心紧张得提到了嗓子眼。 当超声探头轻轻滑动,仪器屏幕上出现那个小小的孕囊,甚至能隐约看到一点点胎芽的雏形时,她的泪水瞬间涌了出来。 医生温和地指着屏幕,告诉她宝宝发育得很好,大小符合孕周,胎心搏动虽然还微弱,但清晰有力。 “宝宝很坚强,和你一起挺过来了。”医生微笑着安慰。 这句话让黄初礼泣不成声。 这半个月的煎熬和恐惧,在这一刻都化为了巨大的欣慰和感动。 秦愿紧紧握着她的手,也红了眼眶,连声说:“太好了!我就知道咱干闺女肯定棒棒的!” 从医院出来,压在黄初礼心头最大的石头终于落地。 秦愿看她脸色依旧苍白,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去了市中心一家格调高雅、价格不菲的法式餐厅。 “愿愿,这里太贵了……”黄初礼看着餐厅低调奢华的装潢和菜单上令人咋舌的价格,下意识地想要阻止。 她虽然家境不错,但一向节俭,更何况现在情况特殊,她还得养孩子…… 之前她可没少听科里有孩子的人提过,养娃可是一项大工程,不仅费钱又费精力,从孩子出生那一刻,银行卡的余额就会断崖式的不断燃烧。 “贵什么贵!”秦愿一把将她按在座位上,霸气地挥手招来侍应生:“我拍戏挣了那么多钱,平时也没处花,现在不给我干闺女花给谁花?你就安心坐着,今天咱们,不对,咱们娘仨,必须好好庆祝一下!去去晦气,迎接新生!” 看着她这副豪气干云的样子,黄初礼无奈又感动地笑了。 她知道,这是秦愿用她自己的方式在心疼她,安慰她。 点完餐,秦愿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哎,我刚仔细回味了一下医生的话,又夜观天象,掐指一算,笃定你这胎绝对是个小棉袄!你看啊,怀孕初期这么折腾,宝宝都稳稳的,多文静,多贴心,肯定是小姑娘!” 黄初礼被她逗得弯起了唇角,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轻轻抚摸着小腹:“其实……我也希望是个女儿,可以给她梳小辫子,穿漂亮裙子,把她打扮成小公主。” “对吧对吧!” 秦愿兴奋地一拍手,随即又想到什么,眼神黯了黯,但很快又振作起来:“不管男孩女孩,都是宝贝!等蒋津年那个混蛋回来,看到这么可爱的孩子,管他喜欢男孩女孩,肯定都得爱不释手,到时候让他天天当牛做马地伺候你们娘俩赎罪!” 提到蒋津年,黄初礼的眼神飘忽了一瞬,笑容里掺入了一丝淡淡的思念和苦涩。 她沉默片刻,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轻声对秦愿说:“愿愿,有件事……我一直没来得及详细告诉你,孙雨薇在我出国前找过我,她说……高中毕业那年,蒋津年其实给我发过表白短信。” “什么?!”秦愿惊得差点碰倒水杯,眼睛瞪得溜圆:“真的假的?那个闷葫芦居然还会主动表白?然后呢?你没收到?” 黄初礼摇摇头,嘴角泛起一抹无奈又心酸的弧度:“她说,当时我的手机好像落在课桌上了,她看到了那条短信,然后……删掉了,后来她还故意暗示我,说蒋津年喜欢的人是她。所以……所以我们才错过了这么多年。” 秦愿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爆了句粗口:“我靠!孙雨薇她……她这干的叫什么事啊!也太缺德了吧!怪不得!我就说嘛,你看蒋津年看你那眼神,明明早就情根深种了,怎么可能会没行动!原来是中间有这么个搅屎棍!那后来呢?蒋津年就一直没再表示?” “没有了。”黄初礼垂下眼睫:“可能就是觉得被我拒绝了吧,或者,以为我喜欢的是别人,他那种性格,怎么可能再问第二次。” “唉……”秦愿长长地叹了口气,又是气愤又是感慨:“这阴差阳错的,不过现在总算真相大白了!等那家伙回来,你非得好好跟他说道说道,让他知道他当年差点就错过了多么好的你!然后让他后悔死这些年对你的冷落!” 黄初礼想象着蒋津年知道真相后可能出现的错愕,懊悔的表情,心里竟也生出几分隐秘的期待和甜意。 她点点头,眼中重新燃起光亮:“嗯,等他平安回来,我一定要亲口告诉他,然后……然后让他看着我们的孩子,告诉他,我们一直在等他。” “对!就这么办!”秦愿举起水杯:“来,为了即将到来的小公主,为了你们破镜重圆的那一天,干杯!” “干杯!”黄初礼也举起杯子,两个玻璃杯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敲响了新生活的序曲。 第二天,黄初礼准时到医院神经外科报到。经过半个月的耽搁,她需要尽快熟悉环境和投入工作。 陈景深在看到她后,眼中流露出真诚的关切:“黄医生,欢迎回来。身体都恢复了吗?” 他温和地问道,目光扫过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但更多的是尊重和体贴。 “谢谢陈主任,我好多了,可以正常工作了。”黄初礼感激地笑笑。 “那就好。不用着急,慢慢来,今天我先带你熟悉一下我们目前几个重点项目的资料,下午有一个病例讨论会,你可以先听听。” 陈景深一边说,一边亲自将她带到安排好的办公室,将一叠整理好的文件递给她:“这些是基础资料,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问我,记住,身体第一,有任何不适都不要勉强。” 他的关怀恰到好处,既体现了上司对下属的照顾,又保持了专业的距离感,让黄初礼感到十分舒适。 她点点头,认真道:“我会的,谢谢主任。” 投入工作后,时间过得快了许多。 陈景深在专业上的造诣很深,讲解清晰,富有启发性。 科室的氛围也很好,同事们虽然忙碌,但彼此之间互助友好。 下午的病例讨论会,黄初礼虽然只是旁听,但也被那种严谨专业的学术氛围所感染,暂时忘却了烦恼。 陈景深似乎总能察觉到她的状态,在她偶尔走神或略显疲惫时,会适时地递上一杯温水,或者用轻松的话题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这种无声的支持,像一股暖流,悄然滋润着黄初礼初来乍到,且刚刚经历风波的心灵。 她心里对这位年轻有为、又温柔体贴的上司,充满了感激。 与此同时,地球另一端。 夜色如墨,硝烟尚未完全散尽。 废弃城镇的断壁残垣间,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和血腥味。 蒋津年靠在一堵半塌的墙壁后,快速更换着弹夹。 他脸上的油彩被汗水和灰尘糊花,左肩的绷带早已被鲜血浸透,隐隐作痛,但他仿佛毫无知觉。 几个小时前,他们小队遭遇了敌方主力部队的伏击,一场激烈的遭遇战,虽然成功突围并完成了既定目标的初步侦察,但也付出了代价—— 一名队员轻伤,弹药消耗巨大,并且暴露了行踪。 “蒋队,这样下去不行,我们被盯上了,补给线也断了。” 李演凑过来,压低声音,脸上满是焦灼:“这帮孙子跟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上面给的撤离时间还有三天,这三天怎么熬?” 蒋津年冷静地检查着枪械,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地形。 他们的任务极其敏感和危险,是在各方势力夹缝中获取关键情报,无法指望任何明面上的支援。 每一次交火都可能引来更多的敌人,而他们携带的物资有限。 “慌什么。”蒋津年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地图。” “这儿。”李演赶紧摊开简易作战地图。 蒋津年用手指点着几个关键点:“我们现在在这里,敌人预料我们会向最近的撤离点A移动。但我们偏不。” 他的手指划出一条曲折的路线:“绕过去,利用这片复杂地形,拖住他们,夜间行动,白天隐蔽,我们的目标不是硬拼,是活下去,把情报带回去。” 他的计划大胆而冒险,需要极高的战术素养和极强的忍耐力。 队员们看着他坚毅的侧脸,心中稍定。 这就是他们的队长,无论情况多么恶劣,总能找到一线生机。 “检查装备,节省弹药和饮水,五分钟后,向B区域转移。”蒋津年下达指令,语气不容置疑。 队员们立刻无声地行动起来。 蒋津年靠回墙壁,短暂地闭上眼睛。 高强度的战斗和指挥消耗了他大量的精力,肩上的伤口也在持续散发着灼痛感。 就在这时,黄初礼的脸庞毫无预兆地闯入他的脑海。 不是哭泣的,不是愤怒的,而是那天在车里,她羞红着脸,轻轻喊他“老公”时的模样,眼睛亮晶晶的,盛满了星光和爱意。 那一刻的柔软和甜蜜,与他此刻身处的地狱景象形成了极其残酷的对比。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比枪伤更甚。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胸口的内袋,那里空空如也,私人手机早已上交。 他甚至不知道,她最后发来的那条长长的消息,到底说了什么。那张图片,又是什么? 是她的照片吗?还是……别的什么? 无尽的思念和深沉的愧疚,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答应过要保护她,给她安稳的生活,可现在,他却身陷危境,连一句平安都无法传递给她。 他甚至用最混蛋的方式推开了她,那个他爱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姑娘。 如果……这次能活着回去…… 他在心里默念,粗糙的手指紧紧攥成了拳,指甲深陷进掌心,低低呢喃:“初礼,等我,一定要等我。” 默了片刻后,他睁开眼,眼底所有的脆弱和柔情已被彻底压下,只剩下顽强的意志和活下去的信念。 他不能死在这里,他必须回去。 回到她身边,去听她未说完的话,去弥补他犯下的错,去承担起一个丈夫的责任。 “出发!”他率先站起身,身影融入浓重的夜色,敏捷而无声地向着未知的危险潜行而去。 月光勉强穿透稀疏的云层,吝啬地洒下一片清辉,映照着他坚定前行的背影,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远方的枪声偶尔划破寂静,预示着前路依旧危机四伏。 但对他而言,黄初礼和那份未读的消息,已然成了支撑他穿越一切险阻、誓要归家的最强精神支柱。 夜色渐深,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密集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户,像是急促的鼓点,搅得人心神不宁。 黄初礼在秦愿的坚持下,早早躺下休息。 或许是白天产检的欣慰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或许是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的疲惫,她很快沉沉睡去。 但睡眠并不安稳。 梦境光怪陆离,时而是在医院隔离病房的冰冷孤寂,时而是高中校园里阳光斑驳的走廊,蒋津年穿着白衬衫的背影忽远忽近。 突然,画面猛地切换!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冲天的火光将夜空染成诡异的橘红色!硝烟弥漫,碎石横飞! 她看见蒋津年在一片断壁残垣中穿梭,矫健的身影如同猎豹,但敌人的子弹如同雨点般倾泻而来! “津年!小心!”她在梦中声嘶力竭地大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下一秒,一颗子弹穿透烟雾,精准地击中了他的胸膛! 鲜血瞬间在他心口洇开一大片刺目的红,他身体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伤口,然后缓缓地、缓缓地向后倒去…… 那双总是深邃沉静的眼睛,在倒下的瞬间,似乎穿透了梦境,直直地望向她,里面充满了不甘眷恋,还有……诀别! “不要!” 黄初礼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狂跳得像要冲出胸腔,浑身被冷汗浸透,额头冰凉。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是轰隆一声巨响,雷声震得玻璃都在嗡嗡作响。 第一百零七章惊醒 “初礼!怎么了?!” 睡在隔壁房间的秦愿被她的尖叫惊醒,连拖鞋都顾不上穿,赤着脚就冲了进来,一把按亮了床头灯。 温暖的灯光驱散了部分黑暗,却驱不散黄初礼脸上的惊恐和苍白。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涣散,泪水混着冷汗肆意流淌,整个人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愿愿……我……我梦到他……他……” 她语无伦次,抓住秦愿胳膊的手指冰冷而用力:“好多血,他中弹了……他倒下去了……他看着我……他……” 巨大的恐惧和心痛让她泣不成声,那个画面太过真实,真实得让她无法呼吸。 秦愿被她吓坏了,连忙坐上床,紧紧抱住她,一下下拍着她的背,声音放得又轻又柔:“没事了没事了,梦都是反的!梦都是反的!你看啊,蒋津年是谁?他是蒋津年啊!他多厉害你不知道吗?枪林弹雨都闯过多少回了,怎么可能轻易出事?” 她嘴上说着安慰的话,心里却也因为黄初礼描述的梦境而泛起一丝寒意,但她绝不能表现出来。 “可是,那个梦太真了,愿愿,我好怕,我怕那是真的……” 黄初礼伏在她肩上,哭得不能自已,孕期的情绪波动让她的恐惧被无限放大。 “傻丫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就是太想他,太担心他了,再加上今天看了宝宝,情绪激动,才会做这种噩梦。” 秦愿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又笃定:“我跟你保证,蒋津年肯定没事,他现在指不定在哪个安全屋里睡大觉呢,或者正计划着怎么完美完成任务,然后风风光光回来见他的老婆孩子!” 她抽了张纸巾,轻轻给黄初礼擦眼泪和冷汗:“你想想,他答应过你要回来的,他那种人,一口唾沫一个钉,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你得相信他,也得相信你们娘俩的福气,一定能把他平平安安盼回来!”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一些,雷声也远去了。 在秦愿一遍遍的安抚和坚定的话语中,黄初礼剧烈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身体的颤抖也渐渐止住。 她靠在秦愿怀里,汲取着秦愿身上的温暖和力量,虽然心底深处那抹担忧依旧存在,但不像刚才那样灭顶了。 “嗯……我相信他……”她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多了一丝努力凝聚起来的信念:“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这就对了!”秦愿见她情绪稳定了些,稍稍松了口气,帮她掖好被角:“再睡会儿吧,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哪儿也不去,要是再做噩梦,我就把你摇醒,然后骂蒋津年那个混蛋一顿,让他打喷嚏!” 黄初礼被她的说法逗得微微扯了下嘴角,顺从地躺下。 秦愿没有再离开,而是靠在床头,拿着手机,借着微弱的光亮,轻声给她念一些搞笑的段子或是圈内的八卦,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在秦愿刻意营造的轻松氛围和窗外渐淅沥沥的雨声中,黄初礼的呼吸终于再次变得均匀绵长,重新陷入了睡眠,只是这次,她的眉头依旧微微蹙着,手不自觉地放在小腹上,仿佛在守护着最重要的珍宝。 秦愿看着她睡熟的侧脸,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里充满了心疼。 她知道,这场漫长的等待,对黄初礼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而那个远在万里之外、生死未卜的男人,是这一切苦楚和希望的根源。 “蒋津年,”秦愿在心里默念:“你最好给我全须全尾地滚回来,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与此同时,地球另一端,同样暴雨如注。 蒋津年和队员们潜伏在一片泥泞的洼地里,雨水冰冷地浇在身上,带走体温。 敌人的搜索队就在不远处,手电筒的光柱不时扫过他们藏身的位置。 刚才一场短暂的遭遇战,让他们险些暴露。 蒋津年凭借精准的枪法和果断的指挥,带领小队险之又险地摆脱了追击,但一名队员的手臂被流弹擦伤,鲜血混着雨水流淌。 蒋津年撕开急救包,熟练地给队员包扎,动作沉稳,仿佛感觉不到自己左肩伤口因持续运动和寒冷而传来的阵阵撕裂般的痛楚。 他的眼神在雨夜中依旧锐利,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就在给队员包扎好,重新隐蔽好的瞬间,他的心口毫无预兆地猛地一悸,一阵尖锐的难以形容的恐慌感瞬间将他笼罩,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和惊吓。 初礼…… 她的脸庞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带着泪痕,满是恐惧。 是错觉吗?还是……冥冥之中的感应? 他用力屏住呼吸,试图驱散这不合时宜的杂念。 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雨水气息,压下心头的不安,对队员们打了个手势,示意继续按计划,向更安全的隐蔽点转移。 他们身影再次悄无声息地融入磅礴的雨幕和无边的黑暗之中…… 第一百零八章陈景深 时间如流水,在忙碌的学习,工作和孕期的不适中悄然流逝。 转眼间,京北已是深冬,寒风吹彻,而位于另一半球的城市也进入了湿冷的雨季。 黄初礼的孕肚已经明显隆起,像揣了一个温暖的小西瓜,行动间也多了几分孕妈妈特有的笨拙与谨慎。 在这段日子里,陈景深无疑是她生活中除秦愿外,给予她最多帮助和温暖的人。 他不仅在工作上倾囊相授,将复杂的神经外科前沿知识和手术技巧深入浅出地教给她,在生活中也对她颇为关照。 知道她孕期容易饥饿,他常常会顺带多买一份营养均衡的早餐放在她桌上,遇到需要久站或耗时较长的手术观摩,他会不动声色地给她递来一个凳子。 下班若是晚了,他总会坚持开车送她回公寓楼下,理由是她一个孕妇晚上单独回家不安全。 起初她非常不好意思,总觉得太麻烦上司,但陈景深总能找到恰到好处的理由,或是用他那种温和又略带调侃的语气化解她的尴尬。 “黄医生,别多想。” 有一次送她回去时,他一边平稳地驾驶着车辆,一边用带着笑意的中文说:“我听说国内有句话叫护犊子?你现在是我的学生,又是我团队的重要成员,我照顾你,天经地义。” 他发音略带生硬的“护犊子”三个字,成功让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也让车内原本稍显拘谨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起来。 随着孕期进入第六个月,她的身体负担也逐渐加重。 这天,秦愿陪她去医院做常规产检。 检查结果一切正常,宝宝发育得很好,胎心有力。看着B超屏幕上那个已经初具人形,时不时还会动一动的小家伙,她们都激动不已。 “瞧这小胳膊小腿蹬的,肯定是个活泼的健康宝宝!” 秦愿拿着B超照片,爱不释手,比自己得了奖还开心。 从医院出来,天空飘着细细的冷雨。 秦愿小心翼翼地把黄初礼护在伞下,刚走到路边,她的手机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是她的经纪人。 接完电话,秦愿的脸上露出了为难和歉疚的神色。 “初礼……”她挽着黄初礼的胳膊,声音低了下去:“经纪人刚接了个本子,是个很难得的机会,制作班底和剧本都非常好,但是……需要进组两个月,而且拍摄地比较偏远,明天就要出发去勘景……” 黄初礼愣了一下,随即理解地拍拍她的手背:“这是好事啊!你去吧,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可是你这才刚六个月,后面肚子越来越大,一个人怎么行?” 秦愿眉头紧锁,满脸不放心:“要不……你跟我回国过年吧?反正也快春节了,阿姨肯定也想你了。” 黄初礼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却坚定:“不了愿愿,这边项目正在关键阶段,陈主任也安排了我参与几个重要的课题,现在走不开,一年时间很快的,等我学习结束回去,就能直接胜任副主任甚至主任的职位了,现在放弃太可惜。” 她顿了顿,看着秦愿担忧的眼神,心里暖融融的:“你放心去吧,好好拍戏,争取再拿个影后回来!我会每天给你发消息报平安的。” 秦愿知道她决定的事很难改变,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千叮万嘱了一番,才依依不舍地把她送回公寓。 两人在公寓门口道别,秦愿用力抱了抱黄初礼后,不忘摸了摸她圆滚滚的肚子。 “一定要好好的!等我回来!”秦愿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也是,照顾好自己。”黄初礼回抱她,眼眶也有些湿润。 送走秦愿,偌大的公寓顿时显得空荡了许多。 黄初礼抚摸着肚子,感受着里面小家伙轻轻的胎动,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在沙发上坐下休息。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林婉打来的越洋电话。 “初礼啊,吃饭了吗?最近感觉怎么样?宝宝乖不乖?”林婉关切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带着浓浓的思念。 “妈,我吃过了,一切都好,宝宝也很乖,今天刚做了产检,医生说发育得可好了。”黄初礼连忙报喜不报忧。 “那就好,那就好……”林婉松了口气,又试探着问:“初礼,眼看就要春节了,你一个人在外面……要不,还是回来吧?妈照顾你,也放心些。” 黄初礼心里一酸,但还是笑着安抚母亲:“妈,真的没事。我这边学习工作都安排得满满的,回去一趟来回折腾反而不好,一年时间很快的,等学习结束回国,我就能直接升任科室主任了,到时候好好孝顺您。” 林婉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知道女儿主意已定,只好不再勉强,转而说起另一件事,语气有些犹豫:“初礼……那个,傅家今天派人送了些年货过来,说是傅远泽的心意,东西还挺贵重的,你看这……” 听到傅远泽的名字,黄初礼脸上的笑容瞬间淡去,眼神冷了下来。 她毫不犹豫地说:“妈,把东西退回去,或者直接扔了,我们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也不想收他的任何东西。” 林婉似乎早就料到女儿会这么说,应了一声:“好,妈知道了,这就让人处理掉。” 她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问,“初礼,你在那边……真的不用妈过来陪你吗?” “真的不用,妈,您别担心我。”黄初礼再次保证。 刚和林婉结束通话没多久,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是沈梦。 “初礼啊,是我,阿姨。”沈梦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和掩饰不住的喜悦:“最近身体怎么样?胃口好不好?宝宝有没有闹你?” “阿姨,我挺好的,宝宝也很乖。”黄初礼的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 沈梦虽然当初极力促成她和蒋津年,但在她怀孕后,是真心实意地把她当女儿疼。 “那就好……初礼,阿姨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沈梦的语气更加小心了:“你看你这月份越来越大了,身边没个长辈照顾,阿姨实在不放心,秦愿那孩子工作也忙,不能总麻烦人家,所以……阿姨想过去照顾你一段时间,你看行吗?” 黄初礼握着手机,低头看着自己隆起的腹部,这段时间独自产检,应对孕期各种不适的辛酸瞬间涌上心头。 她确实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了。沈梦的提议,像是一道暖流,让她无法拒绝。 她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虽然对方看不见:“……好,那就麻烦阿姨了。” “不麻烦!不麻烦!”沈梦的声音立刻充满了欣喜:“阿姨高兴还来不及呢!我这就去订机票,最快明天早晨就能到!” 黄初礼心里既感动又有些无奈:“阿姨,不用这么着急的,您慢慢安排就好。” “哎呀,这有什么着急的,阿姨恨不得现在就飞到你身边呢!”沈梦乐呵呵地说:“你等着,阿姨给你带好多好吃的补身子!” 挂了电话,黄初礼靠在沙发上,感受着腹中孩子的动静,心里五味杂陈。 有沈梦过来,她确实能轻松很多,但也意味着,她要更多地面对与蒋津年相关的一切,那份深埋的思念和担忧,恐怕会更加难以抑制。 晚上,黄初礼洗漱完,正准备早点休息,手机又响了,是陈景深打来的。 “黄医生,休息了吗?”陈景深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依旧温和。 “还没有,陈主任,有什么事吗?”她连忙坐起身询问。 “是这样,医院刚刚收治了一例罕见的脑干附近血管畸形的病例,情况比较棘手,我们决定今晚紧急手术,手术方案和操作都很有代表性,我觉得对你接下来的研究可能会很有启发。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过来观摩?” 陈景深解释完,随即又补充道,“当然,如果你觉得累了或者不方便,完全不用勉强,如果你想来,我现在开车过去接你,结束后再送你回来。” 黄初礼一听是罕见的病例,职业本能让她瞬间心动。 她确实很想观摩学习,但看看时间,又摸摸自己的肚子,有些犹豫:“主任,这么晚了还麻烦您……” “不麻烦。”陈景深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和:“机会难得,而且你住的地方离医院也不远,我顺路。” 最终,对知识的渴望战胜了顾虑,黄初礼点了点头:“那……好吧,谢谢主任,我准备一下。” “好,我大概二十分钟后到楼下。”陈景深说完便挂了电话。 黄初礼换好衣服,稍微收拾了一下,二十分钟后准时下了楼。 陈景深的车已经等在公寓门口。 她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带着歉意说:“主任,又麻烦您了。” 陈景深侧过头看她,车内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 他微微一笑,用那口音略显特殊但很流利的中文说:“都说了,是护犊子。” 他又一次用了这个词缓和气氛,黄初礼每次只要听到他这不流畅的中文,就会被他逗得弯了弯唇角。 而车厢里原本因为夜深和麻烦他而产生的那点尴尬瞬间消散。 陈景深看着她脸上浅浅的笑意,目光在她柔和的侧脸上停留了一瞬,才缓缓转过头,启动了车子。 车外,冬夜的寒风吹拂着。 到达医院地下停车场,陈景深率先下车,绕到副驾驶这边,很绅士地为黄初礼拉开车门。 就在黄初礼弯腰下车的瞬间,一阵穿堂冷风猛地灌了进来,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陈景深见状,几乎没有犹豫,立刻脱下了自己身上的羊绒薄大衣,不由分说地披在了黄初礼的肩上。 “穿着吧,停车场到医院还有段距离,走廊里也有风,你现在不能着凉。” 他的动作自然,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大衣上还残留着他身体的温度和一股清冽好闻的淡淡香气。 黄初礼愣住了,肩上突如其来的温暖和重量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她想拒绝,但陈景深已经关好车门,示意她快走。 “快进去吧,手术快开始了。”他说着,自己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走在前面,仿佛丝毫不觉得冷。 黄初礼裹紧还带着他体温的大衣,看着他在微寒空气中显得格外挺拔的背影,一股复杂的暖流涌上心头。 这份来自上司兼师长的细致关怀,让她在异国他乡的冬夜里,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安稳和支持。 她默默跟在他身后,一起走向灯火通明的医院大楼。 他们两人的影子一前一后被的拉的几近交叠在一起。 整个手术的过程极其复杂且耗时漫长。 当最后一步操作完成,仪器上显示患者生命体征平稳时,窗外已经透出了微亮的晨光。 持续了近八个小时的高度精神集中,让黄初礼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孕期的身体更是发出了强烈的抗议信号,腰背酸胀,眼皮沉重。 她强撑着和参与手术的医护人员一起进行术后交接和讨论,但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青色还是泄露了她的状态。 陈景深一直在留意她,见状便走了过来,声音带着一丝手术后的沙哑,但依旧温和:“辛苦了,我送你回去吧,你需要立刻休息。” 黄初礼还想婉拒,毕竟他也同样熬了一整夜,但陈景深已经不容置疑地拿起了车钥匙,并对其他同事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带着她离开了医院。 坐进车里,温暖的气息和疲惫感同时袭来,车子平稳地驶出医院,黄初礼原本只是想闭目养神片刻,却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 陈景深侧头看了一眼她恬静的睡颜,眼下带着明显的倦意,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不动声色地将车内空调调高了一些,又将音乐彻底关掉,让车厢内保持绝对的安静。 行驶了一段路,经过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时,陈景深缓缓将车停在了路边。 他动作极轻地解开安全带,看了一眼仍在熟睡的黄初礼,小心翼翼地将放在后座上的自己那件大衣盖在她身上,确保她不会着凉,然后才轻轻打开车门下车。 几分钟后,他提着一个纸袋回到车上,里面是温热的牛奶和三明治等简单却营养的早餐。 他重新发动车子,以更平稳的速度驶向黄初礼的公寓。 到达公寓楼下时,黄初礼还没有醒来。 陈景深没有立刻叫醒她,而是耐心地等待着,目光落在她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腹部,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有关切,或许还有些别的什么,但很快便收敛起来。 又过了几分钟,黄初礼才睫毛颤动,悠悠转醒。 当她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车上睡着了,而且已经到了楼下时,脸上瞬间涌上尴尬的红晕,连忙坐直身体:“主任,对不起,我……我竟然睡着了,还耽误您这么久……” 陈景深温和地笑了笑,和她一起下车后,特意绕到她面前,将那个装着早餐的纸袋递给她,语气轻松:“没关系,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手术会持续一整夜,这个你拿着,回去吃完再好好睡一觉,今天上午的特许查房你不用参加了,我会帮你请假。” “这怎么行,太麻烦您了……” 黄初礼更加不好意思了,接过早餐袋,感觉沉甸甸的,不仅是食物的重量,更是这份体贴的心意。 “听话,你现在是特殊情况,休息好最重要。”陈景深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力量,又看向她身上还披着的大衣:“外面风大,穿着上去吧,下次带来医院给我就好。” 黄初礼心里暖暖的,又充满了感激,她点点头,轻声道:“谢谢主任,那我先上去了,您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好,我看着你进去。”陈景深点点头,看着她的身影,走向公寓大门。 就在黄初礼刚准备转身的时候,一个带着惊讶和些许复杂情绪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初礼?” 蒋津年,你再不回来,老婆就被别人惦记了! 黄初礼动作一顿,转过身,就看到沈梦正站在不远处,脚边放着行李箱,显然是刚刚抵达。 沈梦的目光先是落在她身上那件明显属于男性的款式考究的羊绒大衣上,然后又移向她手中印着便利店logo的早餐袋。 最后,视线定格在她身旁的高挺英俊混血男人身上,脸上写满了惊愕和探究。 黄初礼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沈梦可能产生的误会,脸颊有些发烫,连忙解释道:“阿姨,您这么快就到了?这是我们科室的陈主任,昨晚有台紧急手术,好心顺路接送我一下。”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平常,但沈梦那若有所思、欲言又止的眼神,还是让她的心微微提了起来。 清晨的寒风中,他们三人站在公寓门口,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微妙和复杂起来。 沈梦心中的担忧和疑问,显然不是黄初礼简单几句解释就能完全打消的。 清晨的微光中,公寓楼下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黄初礼看着沈梦那惊愕中带着探究的眼神,正想进一步解释,陈景深却已主动上前一步。 他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温和得体的微笑,目光转向黄初礼,语气自然地问道:“黄医生,这位是?” “啊,主任,这位是我丈夫的母亲,沈阿姨。”黄初礼连忙介绍,刻意强调了“丈夫”二字。 陈景深闻言,立刻向沈梦微微颔首,态度谦和有礼,用他那带着特殊腔调却足够清晰的中文说道:“沈阿姨,您好,初次见面,我是陈景深,昨晚医院有紧急手术,黄医生观摩学习到很晚,我看她怀着孕,深夜独自回家不安全,就顺路送她回来。希望没有打扰到您。” 他的解释坦荡而周全,既说明了情况,也表达了对长辈的尊重。 沈梦迅速敛去眼底的疑虑,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深处仍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度:“陈主任太客气了,是我们初礼给您添麻烦了才对!多谢您照顾我们家初礼,她一个人在这边,有您这样负责任的上司,真是她的福气。” 她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陈景深,眼前这个混血男人年轻英俊,气质温文儒雅,地位不凡,而且对初礼似乎格外关照……这让她心里那根弦不由得绷紧了些。 “您言重了,黄医生是非常优秀的医生和学者,能和她共事是我的荣幸。” 陈景深语气真诚,随即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略带歉意地对黄初礼和沈梦说:“抱歉,医院打来的,我得接一下,黄医生,记得吃完早餐再休息,上午好好补觉,查房的事不用担心。” 他又对沈梦礼貌地点点头:“沈阿姨,那我先失陪了。” 看着陈景深一边接听电话一边走向车子的挺拔背影,沈梦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直到他的车驶离,她才立刻转过身,紧紧握住黄初礼的手,目光先是关切地落在她隆起的腹部:“初礼,快让阿姨好好看看!累不累?宝宝昨晚没闹你吧?你这脸色看着还是有点白,是不是没休息好?” 她一连串的问题充满了真切的担忧。 “阿姨,我挺好的,宝宝也很乖。” 黄初礼心里暖暖的,挽着沈梦的胳膊:“我们别在下面站着了,快上楼吧,您坐了那么久飞机肯定累了。” 回到公寓,沈梦放下行李,也顾不上休息,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确认黄初礼住得还算舒适,又忙着把她带来的大包小包的补品拿出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孕期注意事项。 忙活了一阵,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沈梦给黄初礼倒了杯温水,状似无意地将话题引了回去:“初礼啊,你们这位陈主任……看着真年轻,能力又强,人也挺体贴的,他……结婚了吗?有女朋友没有啊?” 黄初礼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了沈梦的担忧,她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握住沈梦的手,语气清晰而肯定地解释道:“阿姨,您别多想,陈主任确实很优秀,但他和我纯粹是上下级和师生关系,他对我照顾,一方面是因为我参与的项目很重要,另一方面也是他为人绅士,对科室里的人都很好。” 说到这里,她轻轻抿了下唇,才又继续道:“至于他有没有女朋友我不清楚,但我和他之间,绝对没有任何超出工作范畴的关系,等我进修期满回国,大概率就不会再有什么联系了,我心里只有津年,也只会等他一个人。” 听到黄初礼如此直白而坚定的表态,沈梦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一些,她反手握住黄初礼的手,轻轻拍着,叹了口气:“阿姨不是不相信你,阿姨是怕……唉,你说津年那个混小子,这么久了音讯全无,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受苦受累,我这当妈的心里……我真是又气他又心疼你!” 沈梦说着,眼圈不禁有些发红。 “阿姨,别这么说,我理解他的职责。” 黄初礼轻声安慰,但眼底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晚上,沈梦趁着黄初礼在客厅看书休息的间隙,回到客房,再次尝试拨打那个熟悉的军方内部联络号码。 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那段冰冷的、程式化的回复,表示无法接通,亦无法提供任何信息。 沈梦失落地挂断电话,胸口堵得发慌,忍不住低声埋怨:“这个臭小子!真是要急死我!再这么下去,这么漂亮又懂事的老婆,万一真被那些‘有心人’惦记上了可怎么办……” 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陈景深那张英俊温和的脸,心里的警铃不断作响。 当她收拾好情绪,走出客房时,就看到黄初礼正坐在沙发上,面前摊开着笔记本,屏幕上显示着视频会议的界面,陈景深的影像赫然在其中,他正就着一个复杂的医学影像和黄初礼讨论着什么,神情专注专业。黄初礼也认真地看着屏幕,时不时提出自己的见解。 看到这一幕,沈梦脚步顿了顿,心里那点刚压下去的担忧又悄悄冒了头。 她看着儿媳妇专注的侧脸,又想到那个不知所踪,让她日夜悬心的儿子,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轻轻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地球另一端,某动荡地区的临时军营内,气氛肃杀而紧张。 简陋的指挥帐篷里,蒋津年刚刚结束与上级的加密通讯。 他放下通讯器,线条冷硬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痕迹。 “队长,上面怎么说?”李演凑过来,压低声音问,脸上带着长期战斗留下的疲惫与警惕。 蒋津年目光扫过围拢过来的几名核心队员,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稳定军心的力量:“最新指令,我们第一阶段的任务目标已基本达成,上级命令我们,继续坚守现有阵地,进行情报巩固与局势监控,三个月后,会有接应小队抵达,届时我们将分批撤离,返回国内。” “三个月后就能撤了?!”李演眼睛一亮,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兴奋:“总算有个盼头了!算算时间,等咱们回去,差不多刚好能赶上国内春节过后吧?” 蒋津年点了点头,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黄初礼的身影,一直紧绷的心弦似乎松动了一丝,一股难以言喻的思念和归心似箭的情绪涌上心头。他低声道:“嗯,应该是。” 李演感慨地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唉,真是羡慕你啊蒋队,回去就有漂亮老婆热炕头等着!哪像我们这些单身狗,回去还得继续吃狗粮,不过说真的,干咱们这行,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有时候想想,真不敢轻易耽误人家好姑娘。” 蒋津年没有立刻接话,他走到帐篷口,掀开帘子一角,望着外面异国他乡清冷皎洁的圆月,眼神变得悠远而深邃。 冰冷的月光勾勒出他越发坚毅冷峻的侧脸轮廓。 李演看着他出神的样子,凑过来,戏谑地笑道:“怎么?想嫂子了?” 蒋津年这次没有否认,他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李演,嘴角难得地牵起一丝极淡的,带着点自嘲和无奈的弧度:“想有什么用?这么久没消息,连个电话都没法打,回去之后,应该是要好好费一番功夫才能把人哄回来。” 他顿了顿,像是真的在寻求意见,问道,“你鬼主意多,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李演一听,乐了,挤眉弄眼地说:“嘿!蒋队你也有今天!要我说啊,嫂子那么漂亮又优秀的人,分开这么久,你这‘死亡’状态持续快一年,说不定……回去人家给你准备了个‘大惊喜’呢?” 蒋津年眉头微蹙:“什么大惊喜?” 李演嘿嘿一笑,故意拉长了语调:“比如……出现个把知冷知热、体贴入微的‘强劲有力’的情敌什么的?你可别不当回事!咱们这一走,音讯全无,快一年时间啊!有这功夫,别说培养感情了,就是个孩子都能……” 他话没说完,但蒋津年的脸色却微不可察地沉了一下。 李演这话,像是一根细小的刺,不经意间扎进了他心底最深处那隐秘的不安区域。 虽然他立刻用理智压下了这荒谬的念头,但那种因为长期缺失陪伴而产生的忐忑和愧疚,却悄然蔓延开来。 他沉默着,目光再次投向帐外的月色,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营地内响起了短促而有力的集合哨声。 蒋津年眼神瞬间一凛,所有个人情绪在刹那间被强行剥离,恢复到那个冷静果决、无懈可击的指挥官状态。 他迅速转身,动作流畅地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装备,抓起靠在旁边的步枪,沉声对李演及其他队员道:“集合!最后三个月,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这次外围侦察任务很重要,关系到我们后续三个月的安全和最终撤离的顺利,记住我们的目标——完成任务,然后,一个不少地回家!”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和信念,在寂静的夜色中清晰地传入每一名队员耳中。 队员们迅速集结,脸上疲惫依旧,但眼神却重新燃起坚毅的光芒。 在蒋津年的带领下,这支精锐的小队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浓郁的夜色与未知的危险之中,只为最终的目标—— 平安归家。 沈梦这一住,便是两个月。 时光在异国他乡的冬日里静静流淌,她亲眼看着黄初礼如何在孕吐反复时,冲进洗手间吐得昏天暗地,出来时却只是用冷水拍拍脸,对她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说“没事,阿姨,过了这阵就好了”。 她看着黄初礼挺着日益沉重的肚子,仍坚持每天翻阅厚重的医学文献,对着电脑屏幕整理数据到深夜,只为不负这次宝贵的进修机会。 她更看着黄初礼在深夜惊醒,下意识摸向身旁空荡荡的位置,然后望着窗外月色好久无法入眠,那侧影单薄得让她心尖发疼。 这份坚强与不易,沈梦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她竭尽全力地照顾着,变着花样煲汤做饭,包揽所有家务,陪她散步产检,夜里留心着她的动静。 她是真的把这个倔强又懂事的儿媳,当成了自己的女儿来疼。 然而,那个名叫陈景深的男人,如同一个无法忽视的背景音,总是适时地出现,提醒着沈梦那份潜在的忧虑。 他确实恪守着上司与师长的本分,从未有过任何逾矩的言行。 但那份关怀却细致入微得让人无法忽视。 他会顺路送来当地很难买到的新鲜山竹,只因偶然听到黄初礼提起一句想吃酸的了,会在她去接黄初礼下班的时候,在医院走廊遇见时,极其自然地接过黄初礼手中略显沉重的资料袋。 会在一次下小雨的傍晚,将车停在公寓楼下,坚持将车上备着的一把明显是男士用的结实长伞递给她们,自己则冒着细雨离开。 最让沈梦心情复杂的是那次,黄初礼孕期血糖略有波动,医生建议需要特别控制饮食。 第二天,陈景深带来几本精心筛选过的,关于妊娠期营养与血糖管理的专业书籍,其中一本的扉页上,还有他请教了营养科同事后手写的几条备注建议,字迹清晰有力。 “陈主任真是太费心了。” 沈梦当时接过书,语气感激,心里却警铃大作。 这种超越一般同事的,持续且精准的体贴,像温水煮青蛙,她害怕初礼在长期得不到丈夫音讯的脆弱中,会不知不觉地产生依赖。 期间,沈梦也数次尝试联系那个军方内部号码,回复永远是冰冷而程式化的“无法接通,暂无信息”。 每一次的失望都加剧了她的焦灼。 她甚至开始失眠,半夜起来,看到黄初礼书房灯还亮着,里面隐约传来她与陈景深进行视频会议讨论专业问题的低语声,那种才学上的默契交流,更让沈梦感到一种无力—— 这是她那个远在枪林弹雨里的儿子,目前根本无法给予的陪伴。 不能再等下去了。 一天下午,趁着黄初礼午睡沉了。 沈梦下定决心,拿着手机走到了公寓的阳台,深吸一口气,拨通了一个存在通讯录深处、极少动用的号码。 那是蒋老爷子曾经的战友,虽已退居二线、但余威尚存的老战友,现在仍在军方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电话接通后,沈梦收敛了所有作为母亲的焦虑,语气变得郑重而清晰:“王部长,打扰您了,我是沈梦,长话短说,关于津年的任务,我知道纪律,不敢多问,但家里情况特殊,初礼她怀孕已近八月,一个人在国外,非常不容易,我作为母亲,别无他求,只恳请您想想办法,能否在允许的范围内,给津年递个消息,哪怕只有一句话,让他知道,家里有人在等他,孩子也马上快要出生了,他必须也一定要平安回来!” 她的话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更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决。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沉稳的回应:“沈梦同志,你的心情我理解,消息,我会设法尝试传递,但你必须保证,严格保密,并做好可能无法成功的准备。” “我明白!谢谢您!”沈梦紧紧握着手机,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挂断电话,她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能做的已经做了…… 第一百一十章生产 沈梦挂断与王部长的电话,倚在阳台栏杆上,久久未能平复。 异国的风带着咸湿的寒意,吹拂着她的鬓角。 她回头望向卧房方向,那里睡着她怀有近八月身孕的黄初礼,也是她此刻心中最沉重的牵挂。 她能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唯有等待和祈祷。 接下来的日子,沈梦将那份焦灼深埋心底,更加细致地照料着黄初礼。 而黄初礼,也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最后阶段的冲刺中。 孕晚期的身体愈发笨重,水肿,腰酸背痛,频繁的起夜折磨着她,但她展现出的韧性让沈梦都为之动容。 在工作上,黄初礼参与的课题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她主导完成的一篇论文被一家权威医学期刊接收,这在科室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陈景深在组会上公开表扬了她,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赏。 他甚至半开玩笑地对其他同事说:“你们要是有黄医生一半的拼劲和天赋,我这个主任就可以提前退休了。” 台下善意地哄笑,黄初礼微微脸红,谦逊地表示是团队的力量。 只有她自己知道,无数个深夜,她强忍着孕吐和疲惫,对着电脑屏幕逐字逐句地修改论文,多少次产检结束,她直接返回医院,继续未完成的实验和数据整理。 她不想辜负这次机会,更想用忙碌和成就来填补等待的空虚和不安。 这段日子里,陈景深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关心。 他会提醒她注意休息,会在她需要查阅某些稀有文献时,动用自己的关系帮她尽快获取,会在讨论时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疲惫,适时结束会议。 而他送的礼物也始终维持在实用范畴,例如最新的医学著作,对孕妇有益的营养品,甚至是一个符合人体工学的腰靠。 他的分寸感拿捏得极好,让沈梦即使心存戒备,也挑不出任何错处,只能将那份担忧压在心底。 然而,身体的负荷终究是有极限的。 在一个细雨绵绵的午后,黄初礼从医院回来,脸色差的厉害。 沈梦关切地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摇摇头,说累了。 直到晚上,沈梦起夜时,发现书房还亮着灯,推门进去,看见黄初礼正对着电脑屏幕上那张她和蒋津年唯一的“合影”默默流泪。 “初礼……”沈梦心疼地走过去。 黄初礼慌忙擦掉眼泪,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阿姨,我没事……就是,就是今天看到医院里别的孕妇都有丈夫陪着产检,突然有点……想他了。” 沈梦将她搂进怀里,像安抚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傻孩子,想他就哭出来,在阿姨这儿不用忍着,津年他……他肯定也在想着你们。” 那一晚,黄初礼在沈梦怀里哭了很久,仿佛要将怀孕以来所有独自承受的委屈担忧和思念都宣泄出来。 沈梦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无声地陪伴着,心里对儿子的埋怨又深了一层,同时对王部长那边的消息更加望眼欲穿。 日子在期盼与煎熬中滑向立秋。 虽然地处另一半球,季节相反,但沈梦和黄初礼心中,依然遵循着故土的节气。 这天夜里,黄初礼睡得并不安稳,腹中的小家伙似乎也格外躁动。 凌晨时分,她在一阵紧过一阵的宫缩中惊醒,下意识地摸向身边,却只触到冰冷的床单。 “阿姨……”她忍着痛,声音带着惊慌,“阿姨,我好像……要生了……” 沈梦本就睡得不沉,闻声立刻惊醒,打开灯看到黄初礼苍白冒汗的脸,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安抚黄初礼:“别怕,别怕,阿姨在,我们这就去医院!” 一边迅速抓起早已准备好的待产包,并拨打医院的急救电话。 宫缩的阵痛越来越密集,黄初礼紧紧抓住床单,指节泛白,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从未有过的恐惧笼罩住了她,在这种无助的时刻,对蒋津年的渴望达到了顶点。 “津年……蒋津年……” 她无意识地**着,眼泪混着汗水滑落:“阿姨,打电话给他……让他回来……我要他回来……” 沈梦看着黄初礼痛苦的模样,听着她带着哭腔的呼唤,心里怎么也不好受。 她何尝不想立刻把儿子叫回来? 可她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 她只能紧紧握着黄初礼的手,一遍遍重复:“初礼,坚持住,阿姨在,阿姨陪着你,为了宝宝,一定要坚强……” 就在这时,沈梦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陈主任三个字。 沈梦此刻也顾不得许多,立刻接起,语气急促:“陈主任!” 电话那头的陈景深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沈阿姨?您的声音……是黄医生她?” “初礼要生了!我们现在正准备去医院!”沈梦急促地说道:“救护车还没到……” “别着急,我马上到!”陈景深的声音瞬间变得严肃而果断,没有一丝犹豫:“保持通话,告诉我她现在的情况!” 他的镇定仿佛有传染力,让慌乱中的沈梦找到了一丝依靠。 她简单说了黄初礼目前的情况。 不过十几分钟,楼下就传来了急促的刹车声。 紧接着,门铃被按响。沈梦跑去开门,只见陈景深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头发微乱,显然是接到电话就立刻赶了过来,连外套都没顾上穿。 “黄医生呢?”他气息微喘,目光直接投向卧室方向。 “在房间里,疼得厉害……”沈梦连忙引路。 陈景深几步走进卧室,看到蜷缩在床上,脸色惨白,被阵痛折磨得几乎虚脱的黄初礼,他眼神一紧,但语气却异常沉稳温和:“黄初礼,听我说,深呼吸,对,跟着我的节奏,吸气……呼气……保存体力,救护车马上就到,或者我开车送你们去医院,更快。” 他的出现和他专业冷静的指令,像是一针强心剂,让黄初礼混乱的思绪找到了一丝焦点。 她努力按照他的指示调整呼吸,疼痛似乎真的稍微缓解了一些。 “我车就在楼下,直接去医院更快。”陈景深当机立断,对沈梦说:“阿姨,您拿好东西。” 说完,他俯身,毫不犹豫地将黄初礼打横抱起。 他的动作稳健而小心,极力避免碰到她隆起的腹部。 黄初礼下意识地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他肩头,忍受着又一波袭来的剧痛。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夜风的微凉,在此刻竟奇异地带来了一丝安定感。 沈梦看着陈景深抱着自己儿媳的背影,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感激担忧、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交织在一起。 但她此刻顾不上多想,抓起待产包和证件,快步跟了上去。 陈景深小心翼翼地将黄初礼安置在车后座,让沈梦在一旁照顾她。 而他迅速坐上驾驶座,启动车子,平稳却飞快地驶向医院。 一路上,他不断通过后视镜观察黄初礼的情况,用沉稳的语指导她呼吸,偶尔和沈梦确认医院产科的联系是否已经畅通。 黄初礼在剧痛的间隙,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意识有些模糊。 宫缩的阵痛中,让她紧紧抓着沈梦的手,如同抓着救命稻草,嘴里依旧断断续续地呢喃:“阿姨……联系津年……让他回来……我要见他……” 沈梦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她只能一遍遍地应着:“好,好,阿姨试着联系他,初礼,你坚持住,就快到了……” 前排开车的陈景深,透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他沉默地加快了车速,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复杂难辨的情绪。 但最终,他只是更专注地看向前方的道路,将车开得又快又稳。 车窗外,这座异国城市的灯火飞速掠过,映照着车内一张张写满焦虑,期盼与坚韧的脸庞。 医院急诊部门口,陈景深迅速将车停稳。 他迅速下车,和迎上来的医护人员一起,小心翼翼地将痛苦的黄初礼转移到移动病床上。 “孕妇,孕38周+2,规律宫缩,宫口已开三指!” 陈景深用流利的英语快速向产科医生交代着基本情况,语速快却清晰,展现着他专业的另一面。 医护人员立刻推着病床冲向产科手术室。 沈梦紧紧跟在旁边,握着黄初礼的手,不断给她打气。 陈景深也一路紧随,稳妥协调着流程,确保一切以最快速度进行。 在手术室门口,病床被医护人员接手,准备推进去。 黄初礼在剧烈的阵痛中,视线已经有些模糊涣散,冷汗浸湿了她的头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她感到一只温暖而干燥的大手轻轻握住了她冰凉颤抖的手,耳边传来陈景深低沉而令人安心的声音,依旧是他那口音特殊却异常清晰的中文:“黄初礼,听着,你和宝宝都会没事的,相信医生,也相信你自己,你是最坚强的母亲。” 这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穿透了痛苦的迷雾。 黄初礼努力聚焦视线,朦胧中看着陈景深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却强行镇定的俊脸,那张混血面容的轮廓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却又勾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她张了张嘴,气若游丝,带着产痛中的迷茫,喃喃道:“陈主任……我……我忽然觉得你好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陈景深闻言,明显愣了一下,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某种被触动的心绪。 但他很快掩饰过去,嘴角努力扯出一个安抚的弧度,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语气有了更多的鼓励:“是吗?也许吧,现在别想这些,集中精力,迎接你的宝宝,加油!” 他说完,便松开了手,退后一步,将空间让给了专业的产科团队。 黄初礼还想说什么,但新一轮更猛烈的宫缩袭来,让她瞬间蜷缩起来,痛呼出声。 沈梦扑到床边,安抚道:“初礼!坚持住!阿姨在这儿呢!” 黄初礼死死抓住沈梦的手,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断断续续地叮嘱,眼神充满了哀求:“阿姨,打电话……找津年……我想见他……等我出来……我想看到他……” “好!好!阿姨这就去想办法!这就去!”沈梦哭着连连点头,看着黄初礼被推进了手术室那扇自动关闭的大门,心砰砰跳着。 陈景深默默上前,将她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沉默地陪伴在一旁。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手术室大门,紧抿的薄唇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手术室内,是无影灯刺眼的白光和消毒水冰冷的气味。 黄初礼躺在产床上,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一次次将她的意识淹没,汗水泪水交织在一起,她感觉自己像是在惊涛骇浪中漂泊的一叶孤舟,随时可能被吞噬。 “用力!黄女士,跟着我的节奏,吸气,用力!”助产士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好痛……真的好痛…… 黄初礼咬紧牙关,唇瓣已被咬出血痕。 在意识濒临涣散的边缘,蒋津年的脸庞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是他高中时在篮球场上奔跑的矫健身影,是他穿着军装笔挺肃穆的模样,是他为她挡枪时毫不犹豫扑过来的瞬间,是他听到她喊“老公”时眼底瞬间点燃的灼热星光,也是他离开前,那沉默而冰冷的侧脸…… “蒋津年……” 她在心里无声地呐喊,这个名字成了她此刻唯一的支柱:“你说过会回来的,你说过的……我和宝宝在等你……你不能骗我……一定要平安回来……看着我……看着我们的孩子……” 巨大的信念和对远方之人的深切思念,化作了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支撑着她跟随助产士的指令,一次次地拼尽全力! “看到头了!加油!最后一次,用力!”医生鼓励道。 黄初礼仰起头,脖颈上青筋暴起,用尽了生命所有的力气,发出一声近乎嘶哑的呐喊—— “哇啊——哇啊——” 一声响亮而有力的婴儿啼哭,如同破晓的钟声,骤然划破了手术室里紧张的气氛,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这一刻,所有的痛苦仿佛都找到了意义。 黄初礼虚脱地瘫软在产床上,泪水汹涌而出,这一次,是喜悦,是解脱,是难以言喻的激动。 “恭喜,是个女孩儿,很健康!”护士将清理干净、包裹好的婴儿抱到她眼前。 看着那个小小的、红彤彤的、却哭声洪亮的小家伙,黄初礼颤抖着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他温热的脸颊,一股源自血脉的、汹涌的爱意瞬间将她包围。 她的宝宝……她和蒋津年的孩子…… 几乎就在这婴儿啼哭声响起于异国医院的同时—— 地球另一端,某国边境险峻的悬崖旁。 夜黑风高,一道震耳欲聋的枪声瞬间划破寂静! “蒋队!小心!” 李演惊恐的吼声与不同于普通步枪的沉闷枪声几乎同时响起! 正在指挥小队借助绳索速降崖壁、规避下方敌人火力的蒋津年,身体猛地一顿! 一颗不知从何处射来的狙击子弹,带着致命的精准度,穿透了他战术背心的侧肋薄弱处,瞬间爆开一团血花!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身形踉跄,脚下踩空,整个人猛地向悬崖下方滑坠! “蒋队!” 李演和其他队员目眦欲裂,疯狂地开火压制可能存在的狙击手,试图冲过去抓住他。 蒋津年只觉得肋下一阵灼热的剧痛,随即是迅速蔓延开来的冰冷和麻木感。 身体失控下坠的失重感包围了他,耳畔是呼啸的风声和队员们撕心裂肺的呼喊。 在意识被黑暗吞噬前的最后一瞬,他脑海中闪过的,不是死亡的恐惧,而是黄初礼含泪带笑的脸,和她最后那条他未能读到的消息…… 初礼……对不起……我好像……要失约了…… 这个念头带着无尽的遗憾和锥心的刺痛,彻底淹没了他。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悬崖下方浓稠的黑暗与弥漫的硝烟之中。 第一百一十二章传来蒋津年牺牲的消息 “蒋队!” 李演目眦欲裂,嘶吼声撕破了枪声暂歇的夜空,带着无尽的绝望和崩溃。 他眼睁睁看着蒋津年为推开他,身影被爆炸的火光吞没,消失在悬崖之下,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一同停止。 “我杀了你们!” 巨大的悲痛和自责瞬间转化为极致的怒火,李演不顾一切从掩体后跃出,手中的步枪不要命地朝着敌人残余的方向倾泻弹药。 其他队员也被队长的牺牲彻底激怒,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很快将剩余的敌人清除。 战斗结束后,山谷里只剩下死寂和弥漫的硝烟味。 李演踉跄着扑到悬崖边,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有隐约的水流声和未散尽的硝烟。 “蒋队……” 他对着深渊嘶喊,声音沙哑破碎,回应他的只有空荡的回声。 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拳头狠狠砸在冰冷的岩石上,鲜血瞬间渗出,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灭顶的悔恨和绝望。 “都怪我……都怪我……” “演哥……” 一名队员红着眼眶上前,用力按住他自残的肩膀:“我们……得立刻向总部汇报。” 李演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巨大的悲痛中抽离出一丝理智。 他是副队长,队长不在了,他必须担起责任。 他用颤抖的手打开加密通讯设备,连接总部。 “呼叫总部……” 他的声音艰涩无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报告,队长蒋津年……在执行任务中,为掩护战友坠崖……牺牲……” 说到“牺牲”两个字时,李演的声音彻底哽咽,几乎无法继续。 国内,军区总部 深夜的指挥部依旧灯火通明。 当通讯参谋接收到这条来自万里之外的信息时,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复确认了信息编码和内容后,立刻起身,快步走向首长的办公室。 “报告!” 参谋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进。” 首长沉稳的声音传来。 参谋推门而入,将译电纸双手呈上,声音低沉:“首长,紧急战报,蒋津年上尉……牺牲了。” 办公室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首长正在批阅文件的手猛地顿住,钢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他缓缓抬起头,接过那张薄薄的纸,目光死死盯着上面的每一个字,仿佛要将它们看穿。 他脸上惯常的沉稳和威严出现了裂痕,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切的痛惜。 “确认了吗?” 良久,首长才声音沙哑地问,带着最后一丝希望。 “信息由副队长李演亲自发送,加密等级最高,确认无误。” 参谋低声回答,垂下了头。 首长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沉痛的红。 蒋津年,是他最看好的年轻军官之一,是军区的尖刀,是未来的将星!他怎么就…… 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响了起来。首长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接起电话:“我是。” 电话那头传来王部长的声音:“老伙计,把黄初礼同志怀孕待产的消息传递给蒋津年那小子,让他知道家里有人等他,必须给我活着回来!这件事好办吧?” 首长握着听筒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他沉默了几秒钟,那短暂的沉默却沉重得让电话那头的王部长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老王……” 首长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痛和艰难:“消息……不用传递了。” 王部长一愣:“怎么了?出什么变故了?任务延长了?” “……蒋津年同志,” 首长几乎是用尽力气,才说出了那个残酷的事实:“在刚才的战斗中……为掩护战友,坠落悬崖……牺牲了。” “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王部长震惊到失声的惊呼,紧接着是长久的沉默,只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你……你说什么?牺牲了?这怎么可能?!津年他……” “消息刚刚确认。” 首长沉重地确认道。 “这……这让我怎么跟沈梦交代?!怎么跟黄初礼交代?!那孩子还怀着孕,马上就要生了啊!” 王部长的声音充满了痛心和无力感:“你们打算怎么办?” 首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作为指挥官,他必须处理后续:“牺牲的消息,必须严格保密,尤其是在任务彻底结束,小队安全撤回之前,绝对不能泄露,以免影响士气,也防止敌人利用,对家属……目前只能先瞒着黄初礼同志,她临近产期,受不得这样的刺激,沈梦同志那里……我让李演,他亲眼目睹了全过程,也是津年带出来的兵,由他去向沈梦同志说明情况,更合适一些,他会乘坐最近的一班军用运输机,直接飞往国外找到沈梦同志。” 王部长在电话那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苍老了许多:“也只能这样了……作孽啊……老蒋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唉!” 李演接到命令时,刚刚处理好战场后续,将蒋津年遗留的少量个人物品仔细收好。 他脸上的油彩和灰尘还没来得及清洗,眼神空洞而麻木。 “让我……去告诉阿姨?” 李演的声音干涩,带着巨大的痛苦:“首长……我……我怎么开得了这个口……” “这是命令!” 首长的声音在电话里不容置疑,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李演,你是现场唯一的见证人,也是津年最信任的战友之一,由你去,最能代表部队,也……最能告诉沈梦同志真实的情况,记住,控制情绪,首先确保沈梦同志的安全和稳定。” 李演沉默了,最终,他对着电话,用力地行了一个军礼,尽管对方看不见:“是!保证完成任务!” 他带着一身硝烟和悲痛,踏上了前往异国的军机。 一路上,他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翻涌的云海,脑海里反复播放着蒋津年坠崖的那一幕,尤其是在得知黄初礼怀孕的事情,更是心如刀绞。 根据部队提供的信息,李演辗转找到了黄初礼所在的医院。 他穿着一身便装,但挺拔的身姿依旧与医院温馨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来到产科病房区,正巧遇到从病房里出来,准备去打热水的沈梦。 “阿姨……” 李演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沈梦看到李演,先是愣了一下,但看到他通红的眼眶和难以掩饰的悲痛神情,她心里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拢住了她。 “李演,津年怎么没回来?” 沈梦的声音有些发抖。 “阿姨,蒋队他……出事了。” 李演艰难地开口,他甚至不敢看沈梦的眼睛。 听到出事两个字,沈梦手中的保温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热水溅了一地。 她死死抓住李演的胳膊,声音带着巨大的恐惧:“津年……津年他怎么了?!你告诉我!他是不是受伤了?!” 李演看着沈梦瞬间苍白的脸和充满希冀又极度恐惧的眼神,所有的心理建设在那一刻土崩瓦解。 这个在枪林弹雨中眉头都不皱一下的铁汉,此刻眼泪瞬间涌出。 “阿姨……对不起……对不起……” 他哽咽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队长他掉下悬崖……我们没找到他……牺牲了……” “牺牲”两个字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沈梦头顶。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演,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世界仿佛在瞬间失去了所有颜色和声音,只剩下李演那句“牺牲了”在脑海中疯狂回荡。 下一秒,沈梦身体一软,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阿姨!阿姨!” 李演一把抱住晕厥的沈梦,惊慌失措地大喊:“医生!医生!快来人啊!!” 医护人员闻声赶来,七手八脚地将沈梦抬上移动病床,推向急救室。 李演紧跟在一旁,脸上满是泪水和自责。 然而,就在这混乱之际,谁也没有注意到,隔壁一间病房的门口,黄初礼不知何时站在那里。 她刚刚顺利生下孩子,虽然虚弱,但想着让沈梦休息一下,便自己慢慢起身想去看看孩子。 却不想,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走廊里李演那崩溃的哭诉和沈梦晕倒前的寂静。 “……掉下悬崖……牺牲了……” 这几个字狠狠扎进了黄初礼的心脏,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和呼吸。 她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身体僵硬地靠在门框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汹涌地从她空洞的眼睛里滚落下来,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沈梦因急痛攻心,引发了短暂性的休克和高血压,经过医生抢救后,暂时脱离了危险,但依旧昏迷不醒,需要密切观察。 李演守在沈梦的病床前,将蒋津年牺牲的详细过程通过加密渠道再次向总部做了汇报,并提到了沈梦晕倒和黄初礼已经知情的情况。 很快蒋津年在执行重大任务中英勇牺牲的消息,在军方高层和小范围内传开。 虽然对外严格保密,但在特定的圈子里,还是引起了巨大的震动和无尽的惋惜。 京北,蒋家老宅的电话几乎一直处于占线状态无人接听。 孙雨薇从别的渠道得知消息后,当场瘫软在地,嚎啕大哭,无尽的悔恨将她淹没。 秦愿在国内接到黄初礼生产顺利的消息正高兴着,紧接着就从别的朋友那里听到了蒋津年牺牲的传闻,她当场愣住,手机滑落在地,屏幕碎裂,她不敢相信,疯狂地拨打黄初礼和沈梦的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黄初礼所在的医院病房里,一片死寂。 她躺在病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刚刚出生的女儿被护士放在她身边的小床上,睡得正香,红扑扑的小脸格外可爱。 可黄初礼却连转头看女儿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悬崖、火光、坠落……以及李演那句绝望的“牺牲了”。 他失约了。 他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他们的孩子,再也没有机会听她亲口说出那些没能说出口的话,再也没有机会……抱抱她。 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在她虚弱的身体里肆虐,她却连哭出声的力气都没有,只有眼泪不停地、无声地流淌,几乎浸湿了枕头。 窗外,异国的天空依旧阴沉,仿佛也在为他默哀…… 病房里,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证明着生命还在延续。 黄初礼维持着那个仰望天花板的姿势,一动不动,眼泪已经流干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和麻木,将她紧紧包裹,沉向不见底的深海。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婴儿床里的小家伙动了动,发出细微的嘤咛,随即,也许是感受到了母亲异常沉寂的悲伤氛围,也许是饿了,她突然放声啼哭起来。 那哭声嘹亮而富有生命力,带着初临人世最本能的诉求,尖锐地刺破了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黄初礼的眼珠机械地转动了一下,视线缓缓落在那个挥舞着小拳头,哭得小脸通红的小小身影上。 那是她和蒋津年的女儿,是他留在世上最后的,最珍贵的礼物。 可此刻,这哭声却像是一把钝刀,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来回切割,提醒着她那个赋予这个小生命另一半骨血的人,已经永远永远地不在了。 她看着女儿,眼神里没有初为人母的喜悦和怜爱,只有一片荒芜的痛楚。 她甚至没有力气伸手去抱一抱,哄一哄此刻正无助哭泣的孩子。 巨大的悲伤吞噬了她所有的力气和反应,她只是看着,任由那哭声不断抽打着她麻木的神经。 “我的小宝贝怎么了?饿了吗?不哭不哭,干妈在这儿呢!”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猛地推开,秦愿风尘仆仆地冲了进来。 她脸上还带着长途飞行的疲惫,眼底布满红血丝,显然是一接到消息就立刻不顾一切地赶了过来。 她甚至来不及放下肩上的背包,就直奔婴儿床,小心翼翼又无比熟练地将那个小小的哭得抽噎的婴儿抱了起来,轻轻搂在怀里摇晃着,低声哄着。 她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快步走到黄初礼床边,看着她那副失魂落魄,面无血色的样子,秦愿的心像被狠狠揪住,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但她强行忍住,把怀里渐渐止住哭声开始咂着小嘴的小姑娘,轻轻往黄初礼身边放了放。 “初礼,你看看她,看看你们的女儿……” 秦愿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努力维持着镇定和力量,她伸手,轻轻抚过黄初礼的脸,让她无法逃避地看着那个幼小的生命:“她长得多像蒋津年啊,你看这眉毛,这鼻梁……简直跟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是是他留给你最珍贵的念想啊!” 黄初礼的目光被迫落在女儿脸上。 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视,停止了咂嘴,睁着乌溜溜尚未完全聚焦的大眼睛,懵懂地看着她。 那纯净无邪的眼神,那微微蹙起的小小眉头,那挺直的鼻梁轮廓……真的,像极了那个她刻骨铭心爱着,又痛彻心扉失去的男人。 也让一直强撑的冰冷的,坚硬的躯壳,在这一刻,被女儿彻底击碎。 黄初礼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猛地伸出手,不是去抱女儿,而是一把死死抓住了秦愿的胳膊,一直压抑的堵塞在胸口的悲痛绝望和悔恨轰然爆发! “愿愿!” 她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瘫软下去,扑在秦愿的怀里,崩溃地嚎啕大哭。 “愿愿,他没了……他真的没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他甚至……甚至没能看女儿一眼……” 她语无伦次,哭声破碎不堪,泪水迅速浸湿了秦愿肩头的衣料:“我后悔……我好后悔啊!!为什么……为什么当初我没有拼死拦住他!为什么我要跟他赌气说离婚!如果我坚持……如果我当时不那么倔强,不那么在乎自己的感受,他是不是……是不是就不会走……是不是就不会……” 她用力抓紧秦愿的手臂,仿佛这样能缓解那噬心的疼痛,哭声里充满了对自己的无尽谴责和深不见底的悔恨。 “我甚至没来得及亲口告诉他……我知道他高中时就喜欢我了,我没来得及告诉他我有多爱他,没来得及让他摸摸我们的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就这么走了,留下我们,愿愿……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没有他……我和孩子怎么办啊……” 秦愿紧紧抱着她,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发泄,眼泪也无声地疯狂流淌。 她没有阻止黄初礼的崩溃,她知道,这股积压的悲痛必须宣泄出来,否则她会彻底垮掉。 “哭吧,初礼,哭出来,痛快地哭出来……” 秦愿拍着她的背,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定:“不是你的错……听到没有?这不是你的错!他是军人,那是他的职责,他的选择!就算你当时拦了,以他的性子,他会留下吗?他不会的!他只会带着对你的愧疚走,那样他会更痛苦!” 她捧起黄初礼泪湿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初礼,你听着,蒋津年他爱你,他比谁都爱你们!他选择离开,是因为他相信你能坚强,能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你现在这个样子,他在天上看着,该有多心疼?多难过?” 秦愿的目光扫过一旁似乎被母亲巨大哭声吓到,又开始瘪嘴欲哭的婴儿,将小家伙再次抱起来,轻轻放进黄初礼的怀里。 “看看她,初礼,看看你们的女儿,这是蒋津年生命的延续!他虽然不在了,但他的血在他的骨肉里流淌着!为了他,为了这个流淌着他血液的小生命,你也必须站起来!你必须好好的!把孩子抚养长大,让她知道,她的爸爸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你没有时间沉浸在后悔和悲伤里,你得带着他的那份爱,连同他的命,一起活下去!活得更精彩!这才是对他最好的告慰!” 女儿柔软温热的小身体落入怀中,带着淡淡的奶香。 那真实的触感,那微弱却顽强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物传递到黄初礼冰冷的皮肤上,像是一点微弱的火星,落在了早已冰封的心原。 她低下头,看着怀里这个小小的人儿,看着她酷似蒋津年的眉眼,看着她因为哭泣而微微张合的小嘴,听着秦愿那番掷地有声的话语…… 终于,她紧紧地搂住了女儿,将脸深深埋在那稚嫩的带着奶香的颈窝里,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痛苦无助,爱和承诺,都传递给这个初生的生命。 “对不起宝宝……对不起……妈妈吓到你了……” 她泣不成声,声音破碎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心,是对女儿说,也是对那个再也回不来的人许诺:“妈妈不会倒下的……为了你……为了爸爸……妈妈会坚强……一定会……” 压抑而悲恸的哭声,再次充满了病房,但这一次,那哭声里,多了几分力量。 秦愿红着眼眶,张开双臂,将黄初礼抱在怀里。 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时透出了一丝微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微弱地照亮着这个悲伤与希望并存的黎明。 第一百一十三章恩人! 自从那天李演带来那个窒息一切的消息后,沈梦就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整个人瞬间垮了下去。 急痛攻心引发的高血压和心脏问题让她在医院躺了整整三个月才勉强稳定下来。 出院后,她也一直病恹恹的,精神恍惚,时常对着窗外发呆,一坐就是一天,眼泪无声地流了又干,干了又流。 曾经那个精明干练、优雅从容的贵妇人,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二十岁。 这三个月,是黄初礼人生中最黑暗,却也最坚韧的时期。 她刚刚生产,身体还极度虚弱,心理上承受着失去挚爱的灭顶之痛,却不得不强迫自己立刻站起来。 因为她不仅是母亲,还是这个小家的支柱。 她抱着嗷嗷待哺的女儿,一边忍着心里的疼痛,一边强打精神照顾病倒的沈梦。 她学着给女儿换尿布、喂奶、洗澡,动作从生涩到熟练。 她也会按时给沈梦喂药,变着法子做些清淡可口的饭菜,希望能勾起她一点食欲。 每当夜里,孩子哭闹,她立刻惊醒,怕吵到隔壁的沈梦,总是抱着孩子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轻声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直到孩子再次入睡。 她不敢在沈梦面前流露出太多悲伤,因为那只会加重老人的痛苦。 很多时候她只能在自己独自抱着孩子的时候,或者夜深人静时,才允许自己默默流泪,对着女儿酷似蒋津年的小脸,一遍遍低语:“宝宝,爸爸是英雄……他很爱我们……” 秦愿在国内心急如焚,处理完手头最紧急的工作后,立刻飞了过来,看到黄初礼瘦削却挺直的背影和那双盛满悲痛却依旧清亮的眼睛时,她心疼得差点当场落泪。 不顾黄初礼的多次推脱,她坚持要留下来,和黄初礼一起扛起了照顾沈梦和婴儿的重担。 或许是孙女天真无邪的笑脸,或许是黄初礼无声却坚定的陪伴,又或许是时间本身具有的微弱疗愈力,沈梦的身体和精神终于一点点地恢复了过来。 虽然眼底的悲伤依旧浓重,但至少,她开始愿意吃饭,愿意抱着孙女“想想”,在她柔嫩的小脸上寻找儿子的影子。 在得到蒋津年牺牲消息的半年后的这天,天空难得放晴,阳光透过云层洒下,带着些许暖意。 机场出发大厅里,人来人往。 黄初礼抱着已经三个多月大,长得白嫩可爱睁着一双圆溜溜大眼睛好奇张望的想想,来送沈梦回国。 沈梦的身体需要回国静养,京北的医疗环境也更熟悉。 而黄初礼,还需要完成最后两个月的进修和项目收尾工作。 “阿姨,回去之后一定要按时吃药,定期复查,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黄初礼轻声叮嘱着,将怀里咿咿呀呀的女儿往沈梦面前递了递:“想想,跟奶奶再见,我们要让奶奶好好保重身体,对不对呀?” 沈梦红着眼眶,颤抖着手摸了摸孙女柔软的脸颊,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接过孩子,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这是儿子留给她最珍贵的慰藉。 “初礼,辛苦了你了……” 沈梦的声音哽咽:“跟我一起回去吧,别一个人留在这里了……” 黄初礼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坚强而柔和的笑容:“阿姨,我不辛苦,我还有最后一点工作要完成,等结束了,我就带着想想回去找您,您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和想想。” 她顿了顿,看着女儿清澈的大眼睛,轻声说:“阿姨,我给想想取了名字,上户口用的,叫蒋想昕,想念的想,日斤昕,意思是太阳将要升起的时候,代表着我们对津年的想念,也是我希望她以后的人生,能永远充满朝气希望和美好。” “蒋想昕。” 沈梦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泪水涌得更凶了:“好名字……津年他……他要是知道……” 说到这里,她就不受控的开始泣不成声。 黄初礼上前一步,轻轻抱了抱沈梦和女儿,声音虽轻,却带着温柔的力量:“阿姨,他会知道的,看着他的想想,所以我们更要好好的,带着他的那份,一起活下去,活得精彩。” 沈梦用力点头,紧紧回抱了她一下,然后依依不舍地将孩子还给她,一步三回头地走向了安检口。 送走沈梦,黄初礼抱着孩子,站在喧嚣的机场,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孤寂袭来。 但她深吸一口气,低头亲了亲女儿的脸颊,轻声道:“想想,只剩我们了,我们要一起加油啊。” 她抱着孩子,拖着略显沉重的步伐走向机场出口。 刚走到路边,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就缓缓停在了她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陈景深温润的脸庞。 “我看航班时间差不多,想着你们带着孩子不方便,就过来看看,上车吧,送你们回去。” 他语气自然,下车主动接过她手中的妈咪包,并为她拉开了后座车门。 黄初礼没有拒绝,这段时间,陈景深在她最艰难的时候,提供了许多实际的帮助,联系更好的儿科医生给想想做检查,在工作安排上给予最大限度的灵活调整,在她因悲伤和疲惫无法开车时,总是顺路接送。 他的分寸感始终把握得很好,让她感激,却也仅止于感激。 车内流淌着舒缓的古典音乐,想想被她抱在怀里咿咿呀呀地自娱自乐。 陈景深透过后视镜看了看沉默望着窗外的黄初礼,她的侧脸在窗外流动的光影中显得格外苍白脆弱,却又透着一股韧性。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温和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你和想想,都很坚强。” 黄初礼回过神,对他微微扯出一个感激的笑弧:“谢谢你,陈主任,这段时间,真的麻烦你了。” “举手之劳。”陈景深笑了笑,目光掠过她怀中可爱的婴儿,眼神柔和:“想想很可爱,她会长成一个像你一样优秀又坚强的人。” 车子平稳地驶回公寓楼下。 陈景深帮她把妈咪包拿上楼,在门口停下脚步。 “我就不进去了,工作上最后这两个月,有任何需要随时告诉我,别忘了,你不仅是母亲,也是一名优秀的医生,你在专业上的光芒,不应该被任何事掩盖。”他看着她的眼睛,语气真诚而带着鼓励。 黄初礼心头一暖,点了点头:“我明白,谢谢主任。” 陈景深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黄初礼抱着女儿,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然后才转身,打开了公寓的门。 屋内,还残留着沈梦生活过的气息,此刻却显得格外空荡和冷清。 巨大的悲伤和孤独感再次如同潮水般涌上,几乎将她淹没。 她抱着女儿,缓缓呼出一口气,将脸埋进女儿带着奶香的小身体里,肩膀微微颤抖,无声地宣泄着那仿佛永远流不干的泪水。 “想想,只剩下我们了……” 与此同时,世界另一端,一个与京北截然不同的位于边境地带,医疗条件简陋的小诊所里。 蒋津年在一片混沌和剧烈的头痛中,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斑驳发黄的天花板,一盏昏暗的灯泡悬在那里,轻轻摇晃。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草药和某种霉味混合的古怪气味。 他在哪里? 他试图移动身体,却感到全身像是被拆散重组过一样,无处不痛,尤其是头部,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刺。 左肩旧伤的位置也传来熟悉的闷痛。 “你醒啦?!” 一个带着浓重口音,语调却充满惊喜的童声在旁边响起。 蒋津年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到一个约莫七八岁,皮肤黝黑,眼睛亮晶晶的小男孩正凑在床边,好奇地盯着他。 “你终于醒啦!我还以为你要死翘翘了呢!那我姐姐垫付的医药费不是要白搭了!”小男孩语速很快,带着一种天真的开心。 蒋津年张了张嘴,想问他这是哪里,他是谁,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得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水……”他勉强挤出一个字。 小男孩机灵地跑到一边,端来一个破旧的搪瓷杯,里面是半杯温水,小心地递到他嘴边。 蒋津年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水,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舒缓。 “我……在哪里?”他放下水杯,看着小男孩,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除了剧烈的疼痛,没有任何关于过去的记忆。 小男孩眨了眨眼,似乎没理解他的问题:“你就是你啊!姐姐在河边把你捡回来的,你浑身都是伤,衣服也破破烂烂的,还以为救不活了呢!” 河边?捡回来? 蒋津年的眉头紧紧蹙起,试图在空白的脑海中搜寻任何相关的信息,却只引来一阵更尖锐的头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额头上渗出冷汗。 一些破碎的、混乱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冲天而起的火光,子弹呼啸而过的尖啸,悬崖,失重感……还有一张模糊的、带着泪痕的女人的脸……那双眼睛,悲伤而充满爱意地望着他…… 是谁? 她是谁? 他越想抓住那些碎片,头就越痛,像是要裂开一样。 就在这时,诊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中年外国医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混血女孩。 女孩大约十七、八岁的稚嫩样子,五官深邃立体,带着明显的混血长相,肤色却白,穿着一身简单的当地服饰,怀里紧紧抱着一件叠得整齐的,沾着泥污和暗沉血渍的迷彩作战服。 看到蒋津年睁着眼睛,女孩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交集的表情,快步走到床边,用不太熟练、带着不熟练的中文急切地问:“恩人,你醒了!医生,他怎么样?没事了吧?” 恩人? 蒋津年看向她,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警惕。 他完全不认识这个女孩。 医生走上前,用听诊器检查了一下他的心肺,又翻看了一下他的眼皮,用英语对女孩说:“生命体征基本稳定了,脑部的淤血似乎吸收了一些,但具体情况还需要进一步检查,他能醒来是好事,但记忆方面……” 医生耸了耸肩,“可能需要时间,也可能永远无法恢复。” 女孩听了,脸上的喜色稍减,但很快又振作起来,转向蒋津年,将怀里那件作战服递到他面前,语气带着感激和一丝羞涩:“恩人,你还记得吗?在集市上,有暴徒开枪,是你推开了我,自己却被打中了,后来你不见了,我还以为再也遇不到你了,没想到那一晚会在河边再次遇到你,你的衣服,我一直帮你收着。” 蒋津年看着她递过来的作战服,那熟悉的颜色和布料触感,让他心脏莫名一紧。 他伸手接过,手指触摸到布料上已经干涸发硬的血迹,以及肩部一个被粗糙缝合过的破口—— 那是他记忆中熟悉的旧伤位置。 一些更加混乱的画面冲击着他的大脑—— 但这些画面依旧支离破碎,无法串联成完整的记忆。 他依旧想不起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他抬起头,看向那个混血女孩,声音沙哑而充满了困惑,带着警惕。 女孩看着他茫然的眼神,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可能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连忙说道:“我们的名字很长,你就叫我夏夏吧,这是我的弟弟冬冬,这里是我们国家边境的一个小寨子,你……你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吗?” 蒋津年摇了摇头,头痛再次袭来,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夏夏和冬冬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夏夏担忧这位恩人的身体,冬冬则担心这半年的医药费彻底要飞走…… 诊所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传来的隐约鸟鸣和蒋津年粗重的呼吸声。 他紧紧攥着手中那件残破的作战服,仿佛这是他与过去那个模糊不清的自我之间唯一的脆弱的联系。 第一百一十四章无论多困难,他都要回去! 两个月后,国际机场大厅灯火通明。 黄初礼抱着想想,与秦愿一同办理回国手续。 想想裹在柔软的鹅黄色襁褓中,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陈景深默默跟在她们身后,手中推着行李车,目光始终落在黄初礼单薄的肩上。 “航班即将登机”的广播响起时,陈景深上前一步,轻轻接过想想,逗了她两句,才把她还给黄初礼。 小姑娘原本安静地咬着手指,一离开他的怀抱,突然瘪嘴哭了起来,小脸涨得通红。 陈景深熟练地轻拍她的背,低声哄道:“想想不哭,一个月后叔叔就回国找你和你妈妈。” 他的声音温和却笃定,想想竟真的止住哭声,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仿佛听懂了这句承诺。 黄初礼接过孩子,低声道谢:“陈主任,这段时间真的麻烦你了。” 陈景深凝视着她,眼底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句叮嘱:“国内医院的入职手续已办好,一个月后我会正式报到,期间若有任何困难,无论是工作衔接,还是生活琐事,随时联系我。” 他抬手,动作极其自然替她拂开颊边一缕被风吹乱的长发,指尖在即将触碰到她肌肤时倏然收回:“别总一个人扛着。” 黄初礼微微一怔,尚未回应,秦愿已催促着走向安检口。 她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陈景深,他立在熙攘人群中,身影挺拔却孤寂,看到他招手,才抱着想想转身离开。 飞机冲上云霄,想想在她中酣睡。 秦愿替黄初礼盖好毛毯,压低声音问道:“你的那位陈主任,申请调回国内分院真是巧合?” 黄初礼望向舷窗外翻涌的云海,轻声地应:“嗯,他母亲年迈,本就计划回国定居。” 秦愿挑眉:“那么多医院可选,偏偏和你同一城市?初礼,他看你的眼神骗不了人。” 黄初礼闭上眼,沉默着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女儿柔软的手背。 机舱昏暗的光线下,她侧脸褪去血色,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日思夜想的男人。 秦愿不忍再追问,却听见她微不可闻的叹息:“愿愿,我总觉得,我和津年之间,不该有那么多遗憾。” 那些未来得及说出口的爱意、未曾共同见证的孩子成长,如同永夜中未点燃的星火,灼烧着她的心脏。 与此同时,一个不被国际社会承认的边境小国深处,蒋津年站在简陋的竹楼前,仰头望向同一片夜空。 月光泼洒在他的眸底,映出深邃眼眸中固执的微光。 “你总说有人等你。”夏夏递来一碗草药,语气带着试探:“可你知道该回哪里吗?” 面对他的问题,蒋津年沉默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 他带回来的那件染血的作战服内衬里,是他坠崖后唯一紧握不放的物品,也是他破碎记忆里唯一清晰的锚点。 “你现在没有身份证明,这里更连你们国家的大使馆都没有。” 夏夏叹了口气,也知道他这段日子里的不好受,轻声安慰他:“但我会想办法联系跨国红十字会,也许能查到你的来历。” 蒋津年转身望向东方,胸腔中翻涌着近乎本能的焦灼。 他失去了过去,却始终记得梦中那双含泪的眼睛,和一句缠绕在灵魂深处的承诺:“蒋津年,我等你回家。” 夜风穿过竹林,带来远方战火的余烬气味。 他低声开口,像立下誓言:“无论多难,我都一定要回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惊心动魄的相逢! 春去秋来的第五个秋天里,京北的天空高远湛蓝。 黄初礼穿着白大褂,快步穿梭在市中心医院神经外科的走廊里。 五年时光,褪去了她身上最后一丝青涩,沉淀下的是独当一面的干练与沉静。 她如今已是科室的副主任医师,专业能力有口皆碑。 只是那份沉静之下,细心的人仍能窥见一丝挥之不去的淡淡落寞。 “黄主任,3床的病人术后反应良好,意识清醒了。”一名住院医师跟在她身后汇报。 “好,我去看看。”黄初礼点点头,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她走进病房,仔细检查了病人的情况,耐心安抚了家属几句。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无名指的素圈戒指上,反射出一点微光。 那枚戒指,自蒋津年“牺牲”后,她就一直戴着。 不是婚戒,只是一枚简单的素圈,像是某种无言的承诺和纪念。 下班后,她开车去接女儿想想。 五岁的想想已经是个小人儿了,继承了她和蒋津年优良的基因,漂亮得像个瓷娃娃,性格却比同龄孩子更显懂事。 “妈妈!”看到黄初礼,想想抱着书包跑过来,小脸上露出笑容。 “想想今天在幼儿园开心吗?”黄初礼弯腰抱起女儿,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女儿柔软的触感和身上淡淡的奶香,是她疲惫生活里最温暖的慰藉。 “开心!老师教我们唱新歌了!”想想搂着她的脖子,叽叽喳喳地说着幼儿园的趣事。 回到家,饭菜的香味已经飘了出来。 林婉这几年身体不太好,但依旧坚持过来帮女儿打理家务,照顾外孙女。 “妈,不是说了让您别忙活,等我回来做饭吗?”黄初礼放下包,有些心疼。 “没事,我闲着也是闲着。”林婉笑着摆摆手,目光落在女儿略显疲惫的脸上,欲言又止:“初礼,今天……陈主任又送了些水果过来,说是朋友从国外带的。” 黄初礼动作顿了顿,轻轻“嗯”了一声。 陈景深也是五年前调回的国内总院,担任副院长兼神经外科主任,依旧是她的顶头上司。 这五年来,他对她和想想的照顾从未间断,分寸把握得极好,从不越界,却也从未远离。 他的心意,黄初礼不是不明白,只是她的心,早在五年前就随着那个人一同坠入了深渊,再难起波澜。 她无法接受,也无法给出任何回应。 “陈叔叔很好,”想想仰着小脸,忽然说:“但他不是爸爸。” 童言无忌,却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平静的表象。 黄初礼鼻子一酸,蹲下身抱住女儿,声音有些哑:“对,他不是爸爸,想想的爸爸……是英雄。” 她只能这样告诉女儿。 夜深人静,哄睡想想后,黄初礼独自站在阳台上,望着京北璀璨的夜景,心中却是一片荒芜。 五年了,那份刻骨的疼痛似乎被时间磨平了些许棱角,但思念和遗憾却如同呼吸,从未停止。 蒋津年,你在那边……还好吗? 与此同时,地球另一端,某边境地带。 这里与京北的繁华安宁是两个世界。 贫瘠,动荡,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硝烟和不安定的因子。 秦愿裹紧了身上的防风外套,跟在剧组人员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崎岖的山路上。 她接了一部带有冒险元素的文艺片,需要在这里取景几天。 “大家跟紧点!天黑前必须赶到临时营地!这地方不太平,信号也弱!”导演拿着喇叭喊着,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 秦愿心里有些发毛,要不是为了冲击国际奖项,她真不想来这种鬼地方拍戏。 周围的竹林在夜色降临前显得格外幽深,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像是藏着无数秘密。 天色迅速暗了下来,浓雾不知何时弥漫开来,能见度急剧下降。 “喂!等等我!我鞋带散了!”秦愿弯腰系鞋带,再抬头时,却发现前面剧组的身影已经模糊不清,迅速被浓雾吞没。 “导演!副导!有人吗?”她慌了,大声呼喊,回应她的只有空荡的回声和越来越响的风声。 她急忙掏出手机,果然,一格信号都没有。 “完了完了……”秦欲哭无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凭着记忆朝大概的方向摸索前进。 可是越走,周围的景物越陌生,竹林仿佛没有尽头。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一点点缠紧了她的心脏。 她听说过这个地区一直处于混乱状态,甚至有武装分子出没…… “嗖——”旁边竹林里似乎传来一声轻响。 秦愿吓得汗毛倒竖,猛地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声音带着哭腔:“谁……谁在那里?!” 没有回应,只有更清晰的脚步声,沉稳有力,正在靠近。 “你别过来!我警告你!我……我会功夫的!”秦愿色厉内荏地喊道,手脚冰凉,几乎要瘫软在地。 “闭嘴,你很吵。”一个低沉冷冽的男声骤然响起,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这声音……! 秦愿猛地一愣,这声音……怎么那么像……像那个她以为早已埋骨他乡五年的男人?! 不,不可能!一定是幻觉!是太害怕产生的幻听! 但求生的本能让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顾不上是人是鬼,慌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哆嗦着按亮了手电筒,朝声音来源照去—— 光线划破黑暗,精准地打在从竹林阴影中走出的男人脸上。 棱角分明的下颌,紧抿的薄唇,高挺的鼻梁,还有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睛……尽管脸上添了些风霜的痕迹,皮肤也粗糙了不少,但那五官,那轮廓,分明就是—— “蒋……蒋津年?!” 秦愿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眼睛瞪得像铜铃,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光源熄灭:“鬼啊啊啊啊啊!!!!” 她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你……你别找我!我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啊!我和初礼每年都有给你烧纸!你安息吧,别出来吓人啊!” 蒋津年皱着眉头,看着这个突然出现举止怪异,叽叽喳喳的女人,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和警惕。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屏幕已经摔裂了。 “我不是鬼。”他冷声开口,语气带着一种长期缺乏交流的沙哑和生硬。 “你不是鬼?”秦愿惊魂未定,借着月光死死盯着他,试图找出破绽:“那……那你是人?” 她不相信,但又想到黄初礼这些年受的苦,秦愿的恐惧瞬间被一股怒火取代,她猛地抓起掉在地上的手机,屏幕虽然裂了,但居然还能亮。 她颤抖着手指点开相机,对着蒋津年,嘴里念念叨叨:“不行不行,我得拍下来!就算是鬼,也得让初礼看看!她见了……她见了肯定……肯定……” 她也不知道黄初礼见了会怎样,是惊喜还是惊吓。 蒋津年在她举起手机的瞬间,眼神一凛,反应快得惊人,一步上前,轻而易举地夺过了她的手机,动作干脆利落,带着军人特有的精准和力量。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谁派你来的?”他连环的发问,充满了审视和怀疑。 这五年在边境的生存,让他对任何陌生人都保持着极高的警惕。 秦愿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和逼问吓住了,看着他冰冷陌生的眼神,刚刚升起的“他可能是人”的念头又动摇了,带着哭腔问:“你……你真是蒋津年吗?你……你要带我去哪里?阴间吗?是不是我阳寿到了?” 蒋津年被她吵得头疼,这女人思维跳跃,吵得很。 他故意沉下脸,声音更冷了几分,带着一丝吓唬的意味:“再吵就把你丢在这里喂狼,这山里晚上确实不太平。” 这话果然有效,秦愿立刻噤声,惊恐地捂住嘴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虽然害怕,但更怕被丢在这荒山野岭。 蒋津年不再理会她,辨认了一下方向,迈步朝前走去。 秦愿见状,也顾不得是人是鬼了,连滚爬起,紧紧跟在他身后,生怕跟丢了。 走了约莫半个小时,眼前豁然开朗,竹林深处出现一小片空地,几间简陋却结实的竹楼伫立在那里,窗口透出温暖的灯光。 一个穿着当地服饰、容貌清秀的混血女孩正站在门口张望,看到蒋津年,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笑容,用带着口音的中文喊道:“津年哥!你回来啦!” 她的目光随即落到蒋津年身后,那个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神情惊恐的秦愿身上,愣住了:“这位是……?” 秦愿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孩,又看看蒋津年,脑子里瞬间脑补了一出狗血大戏,眼睛瞪得更大了,指着夏夏,结结巴巴地问蒋津年:“她……她是谁?女鬼?” 蒋津年懒得理她,将秦愿那个摔裂的手机随手放在竹编的小桌上,对夏夏简单解释了一句:“在林子里遇到的,迷路了。” 夏夏好奇地打量着秦愿,见她衣着打扮不像本地人,虽然狼狈,但气质不俗,便友好地笑了笑:“你好,我叫夏夏,快进来喝口水吧。” 秦愿晕乎乎地被让进竹楼,坐在简陋的木凳上,捧着夏夏递来的热水,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她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嘶——真疼! 不是梦! 蒋津年真的没死! 他就活生生地坐在对面!虽然看起来……和五年前那个冷峻却锐利的军人有些不同,更沉默,更内敛,眼神深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和一丝茫然? “你……”秦愿张了张嘴,有无数问题想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蒋津年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依旧带着疏离的审视:“你认识我?” 轰——! 秦愿如遭雷击,手里的水碗差点没拿稳。 他……他不记得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黄初礼奔赴去找蒋津年的路程 秦愿被蒋津年这句“你认识我?”砸得头晕眼花,心里的震惊如同海啸般翻涌。 他不仅活着,还失忆了?!那初礼这五年受的苦,流的泪,算什么?! 她猛地站起身,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我当然认识你!你是蒋津年!你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自己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剧组导演打来的。 秦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先接起电话:“喂,导演,我没事我没事!遇到……遇到个当地人,把我带出来了,对,很安全,你们不用担心!我晚点自己回营地!” 她匆匆报完平安,挂了电话,立刻点开相机,对着还没搞清楚状况、眉头紧锁的蒋津年“咔嚓”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然后,她手指颤抖着找到黄初礼的微信,将照片一股脑发了过去,紧接着立刻拨通了黄初礼的视频通话。 “接啊,初礼,快接啊……” 秦愿紧张地喃喃自语,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然而,视频响了很久,直到自动挂断,也没有被接起。 “可能在手术……” 秦愿猜测,黄初礼作为神经外科副主任,手术时手机自然是静音状态。 她放下手机,目光再次落到蒋津年身上,以及旁边那个一脸关切看着蒋津年的混血女孩夏夏。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这五年,他们一直在一起?是什么关系? 秦愿的眼神瞬间充满了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打量,她看着夏夏,又看看蒋津年,试探着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蒋津年,你这五年……一直和她在一起?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蒋津年的眉头蹙得更紧,这女人问题真多,而且眼神让他很不舒服。 他冷声反问,带着戒备:“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 秦愿正要脱口而出我是你老婆最好的闺蜜这几个字时,她自己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是黄初礼打回来的视频通话! 秦愿眼睛一亮,立刻接起,并把手机屏幕转向蒋津年,激动地语无伦次:“初礼!初礼你看!你看这是谁!我就说我没眼花!他真的没死!他活得好好的!” 京北,市中心医院。 黄初礼刚结束一台复杂的脑部肿瘤切除手术,疲惫地摘下无菌帽,拿出放在储物柜里的手机,就看到屏幕上秦愿发来的十几条未读消息和几张模糊的照片。 她点开照片,当看清那张刻骨铭心、以为只能在梦里见到的脸庞时,她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心脏在停滞了一秒后,疯狂地擂动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 是……是他? 真的是他?! 他没死?! 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瞬间淹没了她。 她手指颤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立刻回拨了秦愿的视频。 当视频接通,屏幕上清晰地映出那个男人的脸,更瘦削,眉宇间带着她陌生的风霜。 但那双眼睛,那鼻梁,那紧抿的唇……是她夜夜思念,痛入骨髓的蒋津年! 泪水瞬间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 黄初礼捂住嘴,才抑制住那即将冲口而出的痛哭。 她贪婪地看着屏幕里的他,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巨大的哽咽和无法言说的思念:“蒋津年,真的是你……你还活着……你在哪里?告诉我你在哪里?!” 屏幕那头的蒋津年,在看到这个泪流满面、情绪激动得几乎崩溃的女人时,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传来一阵尖锐而陌生的刺痛。 这个女人……她哭得那样伤心,眼神里的情感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让他感到莫名的心慌意乱。 他蹙着眉,下意识地抬手按了按突然开始抽痛的太阳穴,声音因为困惑和那莫名的不适而显得有些生硬:“我们……认识?” 这句话如同最冰冷的利刃,瞬间刺穿了黄初礼所有的激动和狂喜。 他……不记得她了? 秦愿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生怕黄初礼承受不住,赶紧一把抓过手机,对着屏幕那边的黄初语速飞快地解释:“初礼!他好像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是在边境拍戏迷路碰到他的!他现在在一个叫夏夏的女孩家里!” 失忆…… 黄初礼的心狠狠一沉,但此刻,找到他、见到他的迫切压倒了一切。 她用力擦去脸上的泪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还带着剧烈的颤抖,但语气却异常坚决:“愿愿,把地址发给我!精确的地址!我马上订最近的机票过去!在我到之前,你什么都不要跟他说!什么都别说!我怕刺激到他!你就在那里,帮我……帮我看着他就好!” “好好好!我知道!我这就发定位给你!你冷静点,路上小心!” 秦愿连忙应下,挂断视频后,迅速将夏夏竹楼的大概位置共享给了黄初礼。 做完这一切,秦愿才长长舒了口气,但一抬头,对上蒋津年那双探究而深邃的目光,以及旁边夏夏同样带着疑惑的眼神,她又紧张起来。 她牢记黄初礼的叮嘱,不能刺激他,于是努力挤出一个尽可能自然的笑容,但眼神里的审视却藏不住,她又忍不住看向夏夏,小心翼翼地问:“那个……夏夏是吧?那你们这五年……是一直住在一起吗?是什么关系啊?” 夏夏虽然年纪小,但也感觉到了秦愿话语里那不同寻常的意味。 她看了看眉头紧锁,似乎因为回忆而头部不适的蒋津年,连忙解释道:“姐姐你别误会!津年哥是我的恩人,他救过我的命,他受伤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我和弟弟只是收留他,帮他养伤,我们就像家人一样,没有别的关系。” 她说着,注意到蒋津年脸色不太好,担心地凑过去:“津年哥,你是不是又头疼了?我去给你拿药。” 看着夏夏熟稔地去翻找草药,秦愿的心情复杂难言。 这女孩看起来单纯善良,对蒋津年的关心也不似作伪。 没想到这五年,竟然是这个陌生的女孩陪在他身边…… 而蒋津年,此刻却完全顾不上秦愿和夏夏的对话。 他的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刚才视频里那个叫“初礼”的女人哭泣的脸庞,和她那破碎而充满情感的声音。 那声音,那眼泪,像是一把钥匙,试图强行撬开他紧闭的记忆之门,引来一阵阵剧烈的、抵抗般的抽痛。 他用力按着太阳穴,试图驱散那令人烦躁的疼痛和心底莫名翻涌的混乱情绪。 那个女人…… 她到底是谁? 为什么看到她哭,他的心会这么痛? 京北,机场。 黄初礼几乎是冲出了医院,甚至连白大褂都忘了脱。 她一边用手机查询最快前往那个边境地区的航班,一边颤抖着手指给明天接班的医生打电话,语无伦次地说明有极其紧急的私事,要在电话里和她交代病人情况。 接班医生虽然惊讶,但从未见过黄初礼如此失态,还是立刻接话。 挂了电话,黄初礼又立刻打给林婉,声音依旧带着未散的哭腔和激动:“妈!妈!津年没死!他还活着!我找到他了!我现在马上要出国去找他!想想就先拜托您了!” 电话那头的林婉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半晌说不出话,反应过来后也是喜极而泣,连声说好,让她放心去,一定要注意安全。 安排好一切,黄初礼坐在赶往机场的出租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泪水,而是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近乡情怯的忐忑,以及对他“失忆”这个事实的深深忧虑。 蒋津年,无论你还记不记得我,无论这五年发生了什么,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离开。 等我。 边境竹楼。 秦愿谨记黄初礼的嘱咐,不敢再多问蒋津年什么,但内心的八卦和担忧之火熊熊燃烧。 她坐在竹凳上,眼神时不时在沉默不语的蒋津年和忙碌的夏夏之间逡巡。 夏夏给蒋津年端来了熬好的草药,看着他喝下,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 “津年哥,好点了吗?” 夏夏轻声问。 蒋津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了秦愿那个屏幕已经摔裂的手机上,仿佛想透过它,再次看到刚才视频里那个女人。 他的异常沉默和那若有所思的神情,全都落在了秦愿眼里。 她心里暗暗着急,初礼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到,这期间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啊!看蒋津年这样子,虽然失忆,但对初礼似乎并不是全无感觉? 夜色渐深,竹楼里点起了油灯,昏黄的光线映照着几人各异的心事。 秦愿靠在墙边,疲惫和紧张让她昏昏欲睡,但她强撑着不敢睡熟。 蒋津年躺在简陋的竹榻上,闭着眼睛,眉头却依旧微蹙。 视频里黄初礼哭泣的脸庞和声音,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里盘旋,与那些混乱的爆炸、火光碎片交织在一起,带来一阵阵钝痛和难以言喻的心悸。 “初礼……” 他在心里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一种陌生的却又带着致命吸引力的情愫,在他空洞了五年的记忆荒原上,悄然滋生,暗流涌动。 他知道,有些东西,或许从他看到那个视频开始,就已经不一样了。 而他混乱的心绪和隐隐作痛的头,似乎都在预示着,被他遗忘的那个世界,即将汹涌重新向他涌来。 与此同时,京北国际机场。 黄初礼站在熙攘的安检队伍中,身体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微微发抖。 她刚刚通过手机App值机,拿到了最快一班前往那个边境国家中转城市的电子登机牌。 距离登机还有一个多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景深”的名字。 黄初礼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了一下翻涌的情绪,接起电话:“喂,景沈。” “初礼。”陈景深温和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刚听科里同事说,你匆匆交代了病人情况就离开了医院,是家里出了什么急事吗?需不需要我帮忙?我现在可以过去找你。” 他的体贴在此刻像一根温柔的刺,轻轻扎在黄初礼心上。 她看着窗外停机坪上那架即将承载她奔赴万里之外重逢的飞机,鼻尖一酸,泪水再次盈满眼眶。 她哽咽着,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清晰地说出那个让她灵魂都在颤抖的消息:“景深,我找到蒋津年了……他还活着,我现在,要去找他。”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黄初礼能想象到陈景深此刻的震惊,或许还有……失落。 这五年来,他润物细无声的陪伴和守护,她并非毫无感知,也心存感激。 但她的心,早在五年前就已经被蒋津年填满,随着他的“死亡”而冰封。 如今,冰封破碎,那颗心依然只为那个人跳动。 “我知道了。”良久,陈景深的声音才再次传来,依旧温和,却仿佛失去了些许温度,带着一种克制下的平静:“路上注意安全,如果需要任何帮助,随时联系我。” 他的风度无可指责,却让黄初礼心里更添一丝复杂的歉疚。 “谢谢。”她低声道。 就在这时,机场广播响起,清晰悦耳的女声提示着她所乘坐的航班开始登机。 “我要登机了。”黄初礼说道。 “好。保重。”陈景深的声音很快传来,随即电话被挂断,只剩下忙音。 黄初礼收起手机,拉起随身行李,毅然走向登机口。 她拿出护照和登机牌,通过查验,踏入了连接廊桥的通道。 当她在靠窗的位置坐定,系好安全带,飞机缓缓滑向跑道时,她再次忍不住拿出手机,点开秦愿发来的那几张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面容瘦削坚毅,眼神带着她陌生的警惕和茫然,但那熟悉的轮廓,那深入骨髓的五官,无一不在向她宣告—— 这就是蒋津年!她的蒋津年!他真的还活着! 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模糊了那张她魂牵梦萦的脸。 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泪水,而是交织着巨大喜悦,深沉心痛和无限期盼的复杂洪流。 喜悦于他的生还,心痛于他的遗忘,期盼着即将到来的、不知会是何种情景的重逢。 飞机在跑道上开始加速,强大的推背感传来,随即机头抬起,冲入云霄。 黄初礼望着舷窗外逐渐变小、远去的城市灯火,心中默默的想—— 蒋津年,无论你是否还记得我,无论前路有多少未知,我来了。 这一次,换我走向你。 我们之间错过的五年,失去的时光,我要一点点,重新找回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一见钟情的人再见亦是如此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颠簸辗转,跨越千里,黄初礼终于根据秦愿发来的定位,来到了这片位于边境,仿佛与世隔绝的竹林。 当她踩着崎岖不平的小路,看到那几间隐在翠绿之中的简陋竹楼时,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却丝毫无法缓解她内心的焦灼与激动。 秦愿早已等在竹楼外,看到她,立刻迎了上来,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激动和一丝担忧:“初礼!你终于到了!他就在里面!” 黄初礼点了点头,甚至来不及平复一下急促的呼吸和如同擂鼓的心跳,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推开了那扇虚掩的竹门。 吱呀一声轻响,打破了竹楼内的宁静。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男人背对着门口,坐在竹编的矮凳上,身形挺拔而瘦削,正低头看着手中一件破损的迷彩服,背影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和茫然。 仅仅是这样一个背影,就足以让黄初礼瞬间泪如雨下。 五年的刻骨思念,五年的绝望心碎,五年的强撑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站在门口,光影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影。 长途跋涉让她略显疲惫,一头茶色柔顺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头,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肌肤更加透明,那双盛满了泪水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凝望着那个背影,里面翻涌着滔天的巨浪。 “……津年?” 她哽咽着,几乎发不出清晰的声音,这两个字在唇齿间辗转了五年,带着无尽的期盼。 竹凳上的男人身影猛地一僵。 他缓缓地带着某种迟疑地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蒋津年的目光撞进了一双含泪的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的眸子里。 那双眼睛很美,像是浸在水中的黑色琉璃,此刻盈满了泪水,有狂喜,有委屈,有深入骨髓的思念,还有一种他无法理解、却让他心脏骤然紧缩的痛楚。 女人的脸庞白皙清丽,即使泪痕斑驳,也难掩其动人的轮廓。 茶色的长发在从门口透进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让她看起来脆弱而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坚韧。 他看着她,大脑一片空白,那剧烈的抗拒般的头痛并没有如期而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汹涌的心悸。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空洞的记忆壁垒,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他确定自己不记得她,可心脏却不受控制地为这张脸这双眼睛而剧烈跳动,一种深藏于本能的情感似乎在苏醒,叫嚣着要冲破遗忘的封锁。 黄初礼看着他转过头,看着他深邃眼眸中那全然陌生的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看着他比五年前更加硬朗却也写满风霜的脸庞,最后的克制终于崩溃。 “蒋津年!” 她带着哭腔喊出他的名字,不再犹豫,像是终于找到了归途的倦鸟,不顾一切地奔向他。 在蒋津年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她已经扑进了他的怀里,伸出颤抖的双臂,紧紧地用力地抱住了他精瘦的腰身。 熟悉的刻入灵魂的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淡淡的草药味和阳光的味道,将她彻底笼罩。 黄初礼将脸深深埋进他略显单薄却依旧坚实的胸膛,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积压了五年的委屈恐惧,思念和失而复得的狂喜,汹涌而出。 “是你……真的是你……” 她语无伦次,泪水迅速浸湿了他粗布衣衫的前襟:“你这几年到底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得多辛苦?我以为……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和想想了……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忘了我们……” 她的哭声压抑而破碎,肩膀在他怀中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要将这五年来所有的痛苦和无助都宣泄出来。 蒋津年在她扑进怀里的瞬间,身体骤然僵硬。 陌生女性的亲密接触让他下意识地想要推开,手臂已经微微抬起。 然而,当她那带着无尽委屈和痛苦的哭声传入耳中,当她那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当她的眼泪灼烫地渗透衣衫,烙印在他的皮肤上时……他那抬起的手臂,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钉在了半空。 一种远超理智的本能,一种深植于骨髓深处的怜惜与心疼,如同最汹涌的暗流,瞬间冲垮了他试图建立的防线。 他抬起的手,最终没有推开她,而是缓缓地有些笨拙地,落在了她不断颤抖的背上。 动作带着一丝生疏的迟疑,却又无比轻柔。 “……别哭。”他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与无措:“没事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安慰什么,只是遵循着内心最原始的冲动,不想看到怀里这个女人如此伤心欲绝。 这轻柔的拥抱和笨拙的安抚,让黄初礼的哭声更甚,却也让她漂泊了五年的心,终于找到了停靠的港湾。 “嗯!”她在他怀里用力点头,手臂收得更紧,仿佛害怕这只是一场易碎的梦。 一旁的夏夏,手里还拿着准备给蒋津年的草药,静静地站在角落里,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她清澈的眼睛里,清晰地掠过一丝惊讶和难以言喻的波动。 这五年来,蒋津年对她和弟弟虽然不算冷漠,但也始终保持着一种距离感,对任何人都带着疏离和戒备。 她从未见过他允许任何人如此靠近,更未曾见过他眼中流露出此刻这种……近乎温柔的,不知所措的情绪。 原来,他并非对所有人都冷若冰霜。 原来,他也会有这样柔情的一面,只是对象……不是她。 夏夏默默地低下头,握紧了手中的药碗,心底泛起一丝淡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明晰的涩意。 过了好一会儿,黄初礼激动的情绪才稍稍平复。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泪眼朦胧地仰视着他,小心翼翼地、带着最后一丝希冀地问:“津年,你……真的完全不记得我了吗?一点都不记得了?” 蒋津年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和期待的眼神,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他蹙着眉,努力在空白的脑海里搜寻,最终却还是只能带着一丝无奈的茫然,如实地点了点头:“抱歉,我……” 他的话没能说完。 “他现在受不了刺激。”夏夏忍不住上前一步,低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语气带着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他头部的旧伤很重,每次强行回忆都会引发剧烈的头痛,甚至会暂时失去意识,这位小姐,请你……先不要逼他。” 黄初礼听到“剧烈头痛”、“失去意识”,脸色瞬间白了白,连忙止住了话语,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后怕。 她不再追问,只是伸出微凉的手,轻轻握住蒋津年的手,仿佛这样才能确认他的真实存在。 她的目光温柔而坚定地看着他,声音虽然还带着哭过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没关系,不记得也没关系,只要你活着,只要我找到了你,其他的都不重要。”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此刻最迫切的愿望:“津年,我们回去吧。” 蒋津年微微一怔:“回哪里?” “回京北。”黄初礼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却也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持:“回家,那里有最好的医生,可以帮你检查身体,治疗旧伤,有很多……等你回去的人。” “回家……”蒋津年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陌生的词汇却在他心底激起了一丝微弱的涟漪。 他看着她眼中毫无保留的爱意和期盼,那拒绝的话语竟一时无法说出口。 就在他沉默之际—— “不行!” 一个稚嫩却响亮的声音猛地从门口传来,带着强烈的敌意。 是冬冬。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回来,此刻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小兽,猛地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地用力推开了黄初礼,张开双臂,固执地挡在蒋津年面前,怒气冲冲地瞪着黄初礼和一旁的秦愿。 “你们是谁?!凭什么带他走?!”冬冬的小脸涨得通红,大声宣告:“他是我姐夫!是我姐姐救了他!照顾了他五年!他是我们的家人!你们不能把他带走!” “冬冬!别胡说!”夏夏脸色骤变,急忙上前想要拉住口无遮拦的弟弟,脸上满是尴尬和慌乱。 “姐夫”两个字,像一块巨石,猛地砸进了原本稍稍缓和的气氛中。 黄初礼被推得踉跄了一步,幸好秦愿及时扶住了她。 她站稳身形,听着冬冬那充满占有欲的宣告,看着眼前紧紧护在蒋津年身前,一脸敌意的小男孩,以及旁边神色复杂,欲言又止的夏夏,她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冬冬,深深地望了一眼同样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蹙起眉头的蒋津年,然后,与身旁的秦愿交换了一个复杂而凝重的眼神。 看来,带他回家之路,远比她想象的要更加曲折…… 第一百一十八章蒋津年,你要和她走吗? 冬冬那句石破天惊的“姐夫”,让竹楼内的空气瞬间凝滞。 黄初礼的脸色白了又白,她看着挡在蒋津年身前,像只小刺猬一样充满敌意的男孩,又看向一旁神色慌乱,试图阻止弟弟却无从下口的夏夏,最后,目光落在眉头紧锁、似乎也被这称呼弄得有些不适的蒋津年身上。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难道这五年,真的…… 她不敢深想,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带着刺痛。 秦愿看不下去了,她揽住黄初礼微微发抖的肩膀,对着冬冬,也像是说给夏夏和蒋津年听:“小孩子别乱说话!他有自己的家!” “你胡说!他就是我姐夫!”冬冬梗着脖子,寸步不让。 “冬冬!闭嘴!”夏夏终于厉声喝止了弟弟,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对着黄初礼和秦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难堪和一丝恳求:“对不起,小孩子不懂事,乱说的……你们别放在心上……津年哥他只是……只是暂时住在这里养伤。” 蒋津年揉了揉愈发胀痛的额角,冬冬的话和眼前这混乱的局面都让他感到疲惫和烦躁。 他看了一眼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黄初礼,心底那莫名的抽痛感又出现了。 “够了冬冬,别乱说话。”他沉声开口,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度,虽然失忆,但常年处于指挥位的气场仍在。 他看向黄初礼,语气放缓了些:“天快黑了,这里条件简陋,也不安全啊我先送你们去镇上找个地方住下。” 他对黄初礼不自禁放柔的态度已经能够说明一切。 黄初礼看着他眼中不容错辨的关切,心头微暖,用力点了点头。 蒋津年起身,拿起一件旧外套,示意黄初礼和秦愿跟他走。 夏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默默低下了头,手指用力绞着衣角,跟了上去。 冬冬还想追上去闹,被夏夏无声制止。 蒋津年熟门熟路地带着两个女人穿过暮色渐浓的竹林,来到了几公里外一个相对热闹些的边境小镇,找到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家庭旅馆。 “就这里吧,相对安全些。”蒋津年停下脚步,对黄初礼说:“你们先住下,好好休息。” 黄初礼站在旅馆门口,昏黄的灯光照在她写满不安的脸上。 她仰头看着他,几乎是带着一种哀求的执着,一遍遍地确认:“你明天会来找我的,对吗?你不会又不声不响地消失,对吗?” 她的眼神脆弱不堪,仿佛他一句否定就能让她彻底崩溃。 蒋津年看着她这副样子,心头那陌生的柔软和刺痛感再次涌现。 他沉默了几秒,在她越来越绝望的目光中,终于郑重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却清晰:“嗯,不会,我明天一早就过来。” 得到他的承诺,黄初礼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眼泪又差点涌出来,她连忙低下头:“好,我等你。” 蒋津年看着她和秦愿走进旅馆,直到她们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才转身,沿着来路往回走。 夏夏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返回小院的土路上。 月光清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走了很久,夏夏终于忍不住,快走几步,与他并肩,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委屈:“津年哥,你真的相信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吗?你以前那么谨慎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就相信一个陌生人?还要跟她走?” 蒋津年的脚步未停,目光看着前方被月光照得发白的小路,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空旷:“信任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相信黄初礼。 那只是一种直觉,一种源于内心深处、超越记忆的本能。 看到她哭,他会心痛,看到她不安,他会想安抚,这种感觉,强烈而真实,无法用失忆来抹杀。 夏夏被他这句反问噎住了,她看着他冷硬的侧脸轮廓,心里涌起巨大的恐慌和不甘。 “那你……真的决定要跟她走了吗?”她声音发紧,带着最后一丝希冀。 “嗯。”蒋津年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那里是我的家,我当然要回去。” 虽然“家”对他来说还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但黄初泪眼中的期盼和那句“回家”,像一盏微弱的灯,指引着他迷失的方向。 夏夏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停下脚步,忍不住带着哭腔问:“那我和冬冬呢?我们怎么办?” 蒋津年闻言,脚步终于顿住。 他转过身,看着月光下泪流满面的少女,她眼中的依赖和情愫,他并非毫无察觉,只是始终无法回应。 他沉默了片刻,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清晰的界限:“夏夏,你和冬冬救了我的命,这份恩情,我永远记得,你们是我的恩人,但我有自己的过去,有自己的责任,等我回去,安顿好,一定会报答你们。” “家人……报答……”夏夏喃喃重复着这两个词,泪水流得更凶了。 她知道,他划下的这条线,她永远也跨不过去了。 这五年的朝夕相处,她小心翼翼的靠近,终究抵不过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和他心底那份连他自己都未曾想起的,根深蒂固的牵绊。 蒋津年看着她哭泣的样子,眸中有些复杂,经过朝夕相处的日子,他也把夏夏和冬冬当成了自己的弟弟妹妹,但仅限这种感情位置。 他清楚,有些话必须说清楚,模糊不清才是最大的伤害。 蒋津年没有再安慰,只是转过身,继续迈步向前,声音随风传来,清晰地落入夏夏耳中:“明天,我会和她一起离开。”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夏夏心中最后的幻想。 她独自站在原地,望着他决绝离开的背影在月光下越走越远,终于忍不住蹲下身,失声痛哭起来。 而前方的蒋津年,步伐坚定,走向那个能唤醒他沉睡记忆,带他回归家的女人身边。 他混乱的脑海深处,那张泪流满面的脸,越来越清晰。 第一百一十九章回京北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黄初礼和秦愿就来到了竹楼外。 她们到的时候,蒋津年已经简单地收拾好了—— 其实他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只有夏夏帮他保管的那件旧作战服,和一些随身的小物件。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动身时,冬冬像一头被激怒的小牛犊,猛地冲了过来,死死抱住蒋津年的腿,放声大哭:“不许走!姐夫你不许走!你走了我和姐姐怎么办?那些坏人会来欺负姐姐的!他们会把姐姐抢走的!” 小男孩的哭声凄厉而绝望,充满了对被抛弃的恐惧。 夏夏慌忙上前想拉开弟弟,眼圈也是红的:“冬冬!别这样!快松开!” 冬冬却抱得更紧,转而看向黄初礼,小脸上满是泪水,哀求道:“漂亮姐姐,我求求你了,不要带走姐夫好不好?姐姐为了给他治病,花光了所有的钱,还去采药摔伤了腿……没有姐夫保护,我们真的会被欺负的……” 黄初礼看着眼前这一幕,心绪复杂难言。 她蹲下身,平视着冬冬,语气尽可能温和:“冬冬,我理解你和姐姐舍不得他,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亲人在等他回去,他们已经分开了五年,他的家人也等了他五年,你能明白吗?” 冬冬似懂非懂,只是固执地摇头哭泣。 黄初礼抬起头,目光看向一旁咬着嘴唇、强忍泪水的夏夏,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夏夏,我们能单独聊聊吗?” 夏夏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竹楼旁的竹林边,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去,空气微凉。 黄初礼率先开口,语气平静而坦诚:“夏夏,谢谢你,这五年,谢谢你救了他,照顾他。” 她顿了顿,直视着夏夏的眼睛,“我和蒋津年,是法律认可的夫妻,我们还有一个五岁的女儿,叫想想,在国内,他的母亲,他的战友,他所有的亲人朋友,都以为他牺牲了,痛苦了五年,现在我知道他还活着,我必须带他回去,这是他的责任,也是我的。” 夏夏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低下头,声音哽咽:“对,对不起……我之前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我……” “该说谢谢的是我。”黄初礼打断她,语气真诚,“没有你,他可能早就……这份恩情,我们永远记得,你有什么愿望,或者困难,可以告诉我,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尽力帮你。” 夏夏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不远处还在抽泣的弟弟,又看了看这个贫瘠却生活了多年的地方,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挣扎。 她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声音细若蚊蚋:“我……我妈妈以前欠了镇上一个恶霸很多赌债……后来妈妈不见了,他们就总是来找我和冬冬的麻烦……以前有津年哥在,他们不敢太过分……如果他走了,我们……我可能真的会被他们抢走抵债……冬冬还那么小……” 她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绝望。 黄初礼的心揪紧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比她小的少女,本该是明媚绽放的年纪,却早早背负了如此沉重的命运。 夏夏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急切地看着黄初礼:“姐姐,我……我想带着冬冬去京北,去找我们的爸爸!妈妈以前说过,爸爸是京北人,虽然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叫什么……但总比在这里等着被抢走好!我的人生已经这样了,我不想冬冬也……也像我一样……” 她的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 黄初礼沉默了。在京北茫茫人海中找一个只知道籍贯,连姓名都不知道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看着夏夏眼中那微弱的、对命运不甘的火苗,还有冬冬那惊恐无助的眼神,她无法硬起心肠拒绝。 这姐弟俩,毕竟是蒋津年的救命恩人。 “好。”黄初礼终于点头,做出了决定:“明天,你跟我们一起走。” 夏夏瞬间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随即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她激动得语无伦次,连连对着黄初礼鞠躬:“谢谢!谢谢您!谢谢……” 黄初礼扶住她:“别这样,这是我们该做的。” 她说到这里,又看向竹楼方向,神色严肃地提醒夏夏:“还有,关于津年的情况,你之前提醒我不要刺激他,具体是怎么回事?能再告诉我一些吗?回去的路上和以后,我也好注意。” 夏夏连忙抹了把眼泪,认真地说:“津年哥头部的伤很重,里面有淤血,压迫到了神经,每次他试图用力回想过去,或者情绪受到剧烈刺激的时候,就会引发剧烈的头痛,严重的时候甚至会直接晕过去,要缓很久才能醒过来。所以……所以千万千万不要逼他去想,或者让他受到太大的刺激。” 黄初礼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将这一点牢牢记住。 下午,阳光正好。 黄初礼主动对蒋津年提出:“津年,能带我在这附近走走吗?我想看看……你这五年生活的地方。” 蒋津年看着她眼中柔和的光,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走在村落的小路上,周围是郁郁葱葱的竹林和不知名的野花,远处有孩童嬉戏的声音传来,透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宁静。 “你和夏夏……上午聊了什么?”蒋津年忽然开口问道,目光落在前方,语气听起来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黄初礼侧头看他,捕捉到他线条冷硬的侧脸上那一丝微不可察的在意,她心中微动,反问道:“你很在乎她的感受?” 蒋津年脚步未停,沉默了几秒,才坦诚地回答,声音低沉:“她和她弟弟救了我的命,照顾我五年,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不希望因为我的离开,让他们陷入困境。” 他的回答坦荡而直接,带着他一贯的作风。 黄初礼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心底那点因为“姐夫”称呼而产生的阴霾,似乎也散去了不少。 他失忆了,但骨子里的责任和担当却没有变。 听到她的笑声,蒋津年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她。 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在她带着浅笑的脸上,茶色的发丝被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清澈的眼底映着细碎的光点,好看得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一种莫名的、不受控制的心动感,再次悄然掠过心间。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那我们……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 黄初礼的笑容微微收敛,她抬起头,勇敢地迎上他探究而深邃的目光,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她的眼神里有温柔,有期待,有历经岁月沉淀后的深情,还有一种他无法忽视的、独属于亲密之人之间的熟稔。 蒋津年怔住了,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嗅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馨香,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那些混乱的、试图冲破阻碍的记忆碎片再次躁动,却依旧模糊不清。 但他看着她的眼睛,一种近乎本能的认知,让他无法移开视线。 两人就这样站在竹林掩映的小路上,四目相对,无声的电流在空气中交织。 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仿佛在轻声诉说着那段被遗忘的、却从未真正消失的过往。 蒋津年看着黄初礼,看着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柔坚定的眼神,心中那片荒芜了五年的土地,似乎正被一种熟悉而温暖的力量,一点点唤醒。 他或许还没有找回记忆,但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女人,与他失去的那部分生命,有着最深切的关联。 黄初礼看着他眼中闪过的迷茫、挣扎,以及那不易察觉的,对自己本能的信任,她没有再逼问,只是柔声道:“走吧,再带我看看别的地方。” 阳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显得亲密无间。 第二天,一行人早早出发,辗转来到了距离寨子最近的机场。 冬冬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飞机场,眼睛瞪得溜圆,看着停机坪上那些庞然大物,兴奋得小脸通红,不停地拉着夏夏问东问西,暂时忘却了离别的忧愁。 “津年哥!你看!大鸟!我们要坐那个飞上天吗?”冬冬指着窗外的一架客机,激动地摇晃着蒋津年的手。 蒋津年低头看着男孩亮晶晶的眼睛,那全然依赖和喜悦的模样,让他冷硬的心房微软。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办理登机手续时,冬冬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蒋津年,小心翼翼地问:“我和姐姐……可以和你坐在一起吗?” 蒋津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下意识地,几乎是一种本能般地,将目光投向了身旁正在查看登机牌的黄初礼,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询问意味。 黄初礼感受到他的目光,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心中微微一暖。 她看得出他眼神里的迟疑和对这姐弟俩的责任感,便对他温和地点了点头,轻声道:“没事,一起坐吧,也好有个照应。” 得到她的首肯,蒋津年才低头对冬冬应道:“好。” 冬冬立刻高兴地欢呼起来,夏夏也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黄初礼一眼。 登上飞机,找到座位。 黄初礼和秦愿坐在靠窗的一排,蒋津年带着夏夏和冬冬坐在他们旁边靠过道的位置。 飞机缓缓滑行,加速,然后猛地抬头,冲入云霄。 强烈的推背感和骤然拔高的视野让冬冬既紧张又兴奋,小手紧紧抓着座椅扶手,嘴里发出小小的惊呼。 夏夏也是第一次坐飞机,看着窗外越来越小的房屋和田野,最终没入绵延的云海,眼中也充满了新奇和震撼。 “津年哥,你看外面!云好像棉花糖一样!”夏夏忍不住侧过头,带着少女的雀跃,指着窗外的云海对蒋津年说:“我还是第一次坐飞机呢,感觉好奇妙。” 然而,她的话并没有得到及时的回应。 夏夏转过头,却发现蒋津年的目光并没有落在窗外的奇景上,而是微微侧着头,正出神地专注地看着靠窗坐着的黄初礼。 黄初礼似乎有些疲惫,正闭目养神。 舷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柔和地洒在她脸上,勾勒着她恬静的睡颜,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秀挺,唇色因为干燥而显得有些浅淡,却依旧无损她的美丽,反而增添了几分易碎的柔弱感。 蒋津年看得有些入神。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移不开视线,只觉得这样看着她,心中那片空茫的荒原似乎就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甚至隐隐希望,这趟归家的旅程,能再长一些。 夏夏看着他专注的侧影和眼中那自己从未得到过的,不自觉流露出的柔和,心底那点刚刚被飞行新奇感压下去的涩意,又悄然弥漫开来。 她抿了抿唇,默默收回了指向窗外的手。 就在这时,黄初礼似乎感受到了这过于专注的视线,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目光还有些初醒的朦胧,毫无防备地,直接撞进了蒋津年未来得及收回的、深邃的凝视里。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有瞬间的凝滞。 黄初礼看到他眼中尚未褪去的专注,以及被她发现后一闪而过的、极少在他脸上出现的细微慌乱,不由得微微怔住。 随即,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苍白的脸颊渐渐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嘴角却忍不住轻轻向上弯起,露出一抹清浅而温柔的笑意。 那笑容,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蒋津年的心湖漾开圈圈涟漪。 他被她那了然又带着些许羞意的笑容晃了一下心神,一种被抓包后的窘迫感后知后觉地涌上,耳根不受控制地悄悄地染上了一层薄红。 他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假装看向窗外,喉结却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夏夏将两人之间这无声的,却充满了微妙电流的互动尽收眼底, 她默默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座椅的边缘,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窗外的云海再壮丽,此刻在她眼中也失去了颜色。 机舱内,只剩下引擎平稳的轰鸣声,以及各自心中翻涌的,未曾言说的情绪。 第一百二十章回家团聚,见女儿! 飞机平稳地降落在京北国际机场。 巨大的轰鸣声中,蒋津年透过舷窗,看着外面熟悉又陌生的景象—— 高耸的塔台,宽阔的停机坪,远处城市天际线勾勒出的繁华轮廓……一切都仿佛隔着一层玻璃,模糊不清,却又在心底最深处激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涟漪。 “到了。”黄初礼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一行人随着人流走下飞机,踏入宽敞明亮的到达大厅。 冬冬的眼睛简直不够用了,他紧紧抓着夏夏的手,小嘴张成了“O”型,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闪烁的电子屏,各种肤色的旅客,以及远处商店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发出阵阵低呼。 “姐姐,这里好大!好亮!好多人啊!”冬冬兴奋地摇晃着夏夏的手臂,之前的离愁别绪被这扑面而来的繁华冲击得暂时退散。 夏夏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她从小生活在边境寨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的集市,何曾见过这般现代化的大都市。 她下意识地靠近了蒋津年一些,仿佛这样能获得一些安全感。 秦愿早已联系好了车,一辆宽敞的SUV等在外面。 坐进车里,蒋津年沉默地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熟悉的汉字招牌,熟悉的建筑风格,一种强烈的归属感和另一种更深的茫然交织在一起,冲击着他空白的记忆。 一些零碎的,模糊的画面似乎要挣脱束缚闪现—— 宽阔的操场,嘹亮的军号,整齐的队列……但当他试图去捕捉时,一阵尖锐的刺痛猛地刺住了他的太阳穴,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眉头紧紧锁起,脸色也瞬间苍白了几分。 “是不是不舒服?”黄初礼一直留意着他的状态,见状立刻担忧地倾身过来,温热的手轻轻覆上他放在膝盖的手背,声音温柔:“头疼了吗?别急,不要强迫自己去想,我们慢慢来,以后有的是时间。” 她的手柔软而温暖,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蒋津年抬眸看她,对上她盛满关切和理解的眸子,那剧烈的头痛似乎真的缓和了一些。 他下意识地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仿佛那是他在迷失海洋中抓住的唯一浮木。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或许是想问她为什么对自己如此了解,如此包容。 就在这时,黄初礼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清脆的铃声打破了车厢内略显凝滞的气氛。 她抱歉地看了蒋津年一眼,抽出手,拿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景深”的名字。 “喂,景深。”黄初礼接起电话,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和与礼貌,但那份因为蒋津年而在的柔软依旧隐约可辨:“嗯,刚落地,一切都好,谢谢关心,嗯,我知道,你别太担心,我会安排好,明天医院见。” 她简单讲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蒋津年看着她接电话时柔和的侧脸,听着电话那头隐约传来的,属于成熟男性的低沉嗓音,手不自觉地微微收紧。 一股陌生的、带着涩意的情绪悄然蔓延上心头。 他想问,那个“景深”是谁?为什么听起来和她那么熟稔? 她对自己……真的只是因为她口中那个“家”的责任吗? 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他如今连自己是谁都需要别人告知,又有什么立场和资格去追问她的交际圈? 他沉默地转过头,再次望向窗外,只是紧抿的唇线和周身不自觉散发出的低气压,泄露了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 秦愿透过后视镜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却没点破。 车子最终驶入一个环境清幽,守卫森严的高档小区,停在了蒋家老宅。 车刚停稳,早已接到消息,在门口翘首以盼的沈梦就抱着小姑娘冲了出来。 “津年!我的儿子!” 沈梦看到从车上下来的蒋津年,眼泪瞬间涌现,她扑上来,不顾形象地紧紧抱住儿子,泣不成声:“你真的回来了!妈不是在做梦吧!你吓死妈妈了!” 蒋津年被母亲紧紧抱着,身体有些僵硬。 他对这个痛哭流涕的女人感到陌生,但血脉深处的连接和那份毫无保留的母爱,还是让他冰冷的心湖泛起微波。 他迟疑地,抬手轻轻拍了拍沈梦的背,生涩地安慰:“妈……我没事。” 这一声“妈”,让沈梦哭得更凶了,却是喜悦的泪水。 她好不容易稳住情绪,这才注意到儿子身后还跟着人,连忙擦了擦眼泪,看向黄初礼和秦愿,目光最后落在怯生生拉着夏夏衣角的冬冬和清秀的夏夏身上。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沈梦连声说道,目光急切地回到蒋津年身上,上下打量,仿佛要确认他是否完好无损:“你……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的声音带着最后一丝侥幸。 蒋津年摇了摇头,眼神依旧茫然。 黄初礼怕沈梦追问下去会刺激到他,连忙上前一步,温声打断,同时也是在向蒋津年介绍:“津年,这是妈妈。” 然后她转向沈梦,介绍道:“阿姨,这两位是夏夏和冬冬,他们在边境救了津年,照顾了他五年,是我们的恩人。” 沈梦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收敛了过于激动的情绪,脸上堆起热情感激的笑容,上前拉住夏夏的手:“哎呀,原来是恩人!谢谢你们!真是太谢谢你们了!快,快请进!别在门口站着了!” 冬冬看着眼前气派又漂亮的大房子,眼睛瞪得溜圆,他挣开夏夏的手,跑到蒋津年身边,拉着他的衣角,仰着小脸,惊奇地说:“姐夫!你家的房子好大呀!比我们整个寨子还大!” “姐夫?!”沈梦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难以置信地看向冬冬,又看看神色尴尬的夏夏,最后目光扫向蒋津年。 夏夏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慌忙上前捂住冬冬的嘴,急切地解释:“阿姨,您别误会!小孩子不懂事乱叫的!没有的事!津年哥他只是……只是收留我们,像哥哥一样……” 冬冬被捂住嘴,呜呜地还想反驳,被夏夏用眼神严厉制止了。 沈梦是何等精明的人,她看着夏夏慌乱的神色和冬冬那声自然的“姐夫”,心里已然明白了七八分,但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了然。 她重新挂上笑容,打着圆场:“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快进来吧,饭菜都准备好了,给你们接风洗尘!” 众人走进宽敞明亮的客厅。 沈梦这才想起被自己暂时忽略的小孙女,她连忙蹲下身,对着一旁一直安静看着这一切的小姑娘,贴在小姑娘耳边柔声说:“想想,快看,这就是爸爸,你不是一直想见爸爸吗?快去呀。” 想想此刻却有些害羞和胆怯,她看着眼前这个高大挺拔,面容冷峻却莫名让她想亲近的陌生男人,小手揪着自己的裙角,犹豫着不敢上前。 在沈梦的鼓励下,她终于鼓起勇气,慢慢走到蒋津年面前,伸出小手,轻轻拉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指。 蒋津年低头,看着这个只到自己大腿高的小女孩。 她有一双和黄初礼极为相似的,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此刻正怯生生又充满好奇地望着他。 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情绪瞬间击中了他的心脏,比他面对夏夏和冬冬时,那种源于责任和感恩的柔软,更加深刻,更加自然,仿佛源于血脉深处的呼唤。 他蹲下身,与想想平视,冷硬的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他伸出宽大的手掌,轻轻摸了摸想想柔软的发顶,动作有些笨拙,却充满了小心翼翼的珍视。 想想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和那份无声的温柔,小小的身体放松下来,对着他露出了一个腼腆而甜甜的笑容,但依旧羞于叫出爸爸这两个字。 因为爸爸这两个字对她而言,太过于陌生。 这一幕,温馨得让一旁的黄初礼瞬间湿了眼眶,她知道女儿腼腆的性格,所以也知道女儿能做到这一幕就已经很勇敢了,没有再继续勉强女儿。 沈梦也忍不住再次擦拭眼角,她还以为有生之年再也见不到这样幸福的一幕了。 午饭时,气氛还算融洽。 沈梦热情地给夏夏和冬冬夹菜,询问他们家乡的风俗习惯,努力不让他们感到拘束。 冬冬很快就被美味的食物吸引,暂时忘记了其他。 饭后,黄初礼帮着沈梦收拾厨房。 在水池边,黄初礼压低声音,对沈梦说:“阿姨,津年头部的旧伤很重,里面有淤血压迫神经,不能受刺激,尤其不能强行让他回忆,否则会引发剧烈头痛甚至昏厥。下午我准备带他去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 沈梦闻言,脸上满是心疼和愧疚:“都怪我,刚才太激动了……委屈你了,初礼。” 黄初礼摇摇头,目光温柔地望向客厅方向。 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蒋津年正坐在沙发上,想想小心翼翼地挨着他坐着,虽然没说话,但父女之间有一种无声的亲近在流淌。 “不委屈。”黄初礼轻声说,嘴角带着一丝满足的弧度,“只要他回来了,平安健康地在我们身边,这就够了。记忆我们可以慢慢找,找不回来也没关系。” 她说到这里,默了几秒,才又继续说:“他现在刚回家,需要接受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我想……我们先让他慢慢适应家里的关系,接受想想,其他的……比如我们结婚的事,还有想想是他离开后我自己生下来的,这些先不急,我怕一下子全说出来,以他的性格,知道后肯定会很愧疚,压力太大,反而不利于他恢复,也不利于我们……重新开始。” 沈梦看着黄初礼沉静而坚韧的侧脸,心中百感交集。 这五年,她独自承受了太多,如今儿子失忆归来,她考虑的首先还是他的感受和他们的未来。 她用力握住黄初礼的手,声音哽咽:“好,都听你的,阿姨明白,是津年亏欠你太多……你们能重新培养感情,再好不过。” 黄初礼回握住沈梦的手,目光依旧落在客厅那对父女身上,充满了温柔的希冀。 是的,只要他回来,只要他还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哪怕前路漫漫,需要重新走过,她也无所畏惧。 第一百二十一章我换衣服,你也要看吗…… 午饭过后,沈梦陪着夏夏和冬冬在客厅休息,熟悉环境。 秦愿则因工作在身,先行告辞离开了。 黄初礼看了眼坐在沙发上,虽然沉默但目光始终不自觉追随想想的蒋津年,轻声道:“津年,坐了这么久飞机也累了,我带你去房间休息一下,换身舒服点的衣服吧?你的房间一直留着。” 蒋津年闻言,收回追随小姑娘的目光,点了点头。 他确实需要一点空间来消化这过于密集的信息和情绪。 黄初礼对想想柔声说:“想想,先和奶奶玩一会儿,好不好?” “好!”想想乖巧地点点头,大眼睛却依旧黏在蒋津年身上。 黄初礼引着蒋津年上了二楼,走到一扇深色的房门前。 她深吸一口气,才轻轻推开房门。 房间很大,收拾得异常整洁,甚至可以说是一尘不染,宽阔的落地窗外是一个小阳台,光线充足。 陈设简洁硬朗,深色的木质家具,同色系的衣柜,书桌上除了一盏台灯空无一物,床铺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整体的色调和风格都透着一种冷硬规整的气息,与这栋房子的其他温馨区域截然不同,非常符合他留给人的那种军人印象。 “这里的一切,都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黄初礼走进房间,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伸手轻轻拂过光洁的桌面,指尖划过冰冷的台灯底座,目光眷恋地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五年来,阿姨每天都会亲自进来打扫,她说……总觉得你哪天就会回来,不能让你觉得家里陌生。” 她说着,转过头看向他,眼眶已经不受控制地泛红,水光在眼底盈盈闪烁,那强撑了许久的平静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流露出了深藏其下的委屈、等待和心酸。 “我们……我们都觉得,你一定能回来。”这句话,她几乎是哽咽着说出来的,眼泪终于承受不住重量,滑落脸颊。 蒋津年站在房间中央,看着这个对自己而言全然陌生,却又被赋予了如此沉重期待和等待的空间,再看着眼前这个泪眼朦胧,情绪近乎决堤的女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闷地发疼。 他手足无措地看着她的眼泪,那泪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他心头发慌。 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抬起手,笨拙地想要为她擦泪,却又僵在半空,不知该如何落下。 “你……别哭。”他干巴巴地安慰着,声音因为无措而显得更加低沉沙哑:“我……我回来了。” 他贫瘠的语言根本无法表达内心翻涌的复杂情绪,只能重复着这句苍白的事实。 黄初礼看着他慌乱又努力想安慰自己的样子,像极了以前他偶尔惹她生气后,那副明明想哄人却又不得章法的模样,心里一酸,却又泛起一丝带着苦意的甜。 她连忙自己抬手擦掉眼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嗯,我不哭,你回来是高兴的事。” 她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里面整齐地挂满了男式衣物,从衬衫、西装到休闲服,一应俱全,甚至很多连吊牌都还没拆。 “你的衣服都在这里,有些是以前的,有些是……我和阿姨后来按你以前的尺码和风格陆陆续续添的。”她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从里面挑选出一件质地柔软的浅灰色羊绒衫和一条深色休闲长裤,转身递给他:“先换上这个吧,会舒服些。” “好,谢谢。”蒋津年接过柔软舒适的衣物,材质极好,触手生温。 黄初礼将衣服递给他后,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很自然地走到床边,替他整理了一下本就无比平整的床铺,然后又去查看窗户的开关是否灵活,仿佛做这些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蒋津年拿着衣服,站在原地,看着她在“他的”房间里如此熟稔自然地走动,做着这些看似亲密又日常的举动,身体不自觉地有些僵硬。 他们现在的关系,对他而言是陌生的,这种程度的“不避嫌”,让他感到些许不自在。 他迟疑了片刻,还是低声开口,带着一丝不确定的疑问:“你……不出去吗?” 正在检查窗帘轨道的黄初礼动作猛地一顿。 她转过身,眨了眨那双还带着湿润水汽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泪珠,脸上露出一丝纯粹的不解和茫然,几乎是脱口反问道:“我用吗?” 那神情自然得仿佛天经地义,带着一种未经思索的、源于过去深刻习惯的理直气壮,甚至还有一丝被他这个问题问到的,微不可察的委屈。 “……”蒋津年被这句理所当然的反问噎住了。 看着她微微睁大的、湿漉漉的眼睛,配上那张清丽却因哭泣和此刻表情而显得格外生动的脸,一种陌生的带着痒意的情绪猝不及防地撞上他的心口,驱散了些许因陌生环境带来的滞闷感。 他竟觉得……她这副样子,有点说不出的可爱。 但他很快压下了这奇怪的感觉。 而黄初礼在问出那句话后,也瞬间反应了过来。脸颊“唰”地一下染上了薄红,眼神里闪过一丝明显的慌乱和窘迫。 是了,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 对于他来说,自己只是一个认识了几天,名义上是“家人”的陌生女性。 让他当着自己的面换衣服,确实太越界,太尴尬了。 “对、对不起!”她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声音带着窘迫的颤音:“我……我忘了……我这就出去,在外面等你!”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快步走向门口,纤细的背影都透着尴尬和一丝无措。 在她经过身边时,蒋津年似乎闻到了一缕极淡的,清雅的香气,与他记忆中边境山林的气息截然不同,却莫名地让他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瞬。 房门被轻轻带上。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有满室属于“他”的,陌生又带着等待痕迹的旧物,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那一缕淡香。 蒋津年低头看着手中柔软的羊绒衫,又抬眼看向紧闭的房门,脑海中浮现出她刚才那双湿润又带着点小委屈和理直气壮的眼睛,紧抿的唇线,微不可察地柔和了一丝微小的弧度。 他拿起那件灰色的羊绒衫,上面似乎也沾染了那若有似无的香气。 第一百二十二章对她的占有欲是源于骨子里的 蒋津年换好衣服,那件浅灰色羊绒衫柔软地贴合着他挺拔的身形,削弱了几分他眉宇间的冷硬,多了几分居家的温和。 他打开房门,就看到黄初礼正背对着他,站在走廊的窗边,似乎在看楼下的花园,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耳根还残留着一抹未褪尽的绯红。 听到开门声,她转过身来。 四目再次相对。 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种微妙的尴尬,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悸动的甜。 两人似乎都想起了刚才房间里那场关于“出不出去”的乌龙。 黄初礼的脸颊又开始发烫,她努力维持着镇定,目光却有些无处安放,最终落在他身上的羊绒衫上,轻声说:“这……这件衣服很适合你。” 她的声音不禁比平时软了几分。 蒋津年看着她闪烁的眼神和微红的脸颊,自己心头那点不自在奇异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这短暂的沉默和交汇的眼神,仿佛在两人之间拉起了一道无形的、带着温度的丝线。 最终还是黄初礼率先打破了这旖旎又尴尬的气氛,她清了清嗓子,找回了几分平日的语调:“我们……走吧?带你去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也好放心。” “好。”蒋津年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 刚到客厅,一直眼巴巴盯着楼梯口的冬冬立刻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一把抱住蒋津年的腿,带着哭腔喊道:“姐夫你要去哪里?你是不是又要走了?不要丢下我和姐姐!” 想想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沈梦身后缩了缩,但看着冬冬紧紧抱着爸爸的腿,她抿了抿小嘴,鼓起勇气,向前迈了一小步,声音虽然不大,却异常清晰地对冬冬说:“哥哥,我妈妈要带他……去医院检查身体,我们一起玩吧,冬冬哥哥不要闹脾气。” 她巧妙地省略了“爸爸”这个对她而言还有些陌生的称谓,但那维护的姿态已然分明。 夏夏看到沈梦微微蹙起的眉头,心里一紧,连忙上前去拉冬冬:“冬冬!快松开!别不懂事!津年哥只是去医院,很快就回来的!” “我不!我不松!”冬冬反而抱得更紧,仰起满是泪水的小脸,绝望地看着蒋津年:“你骗人!你们都是骗人的!万一你走了就不回来了怎么办?你不要我们了怎么办?” 看着冬冬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蒋津年心中叹了口气,他蹲下身,与冬冬平视,大手轻轻放在他抽动的小肩膀上,语气是罕见的耐心和肯定:“冬冬,听话,我只是去医院,检查完身体就回来,我答应你,不会不要你们。” 他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冬冬的哭声小了些,抽噎着问:“真……真的吗?你不会骗我?” “不会。”蒋津年看着他,眼神认真。 冬冬又扭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黄初礼,眼神里带着一丝怯怯的探究和不确定,似乎在衡量她话里的真实性。 最终,他还是选择相信蒋津年,慢慢松开了手,小声说:“那……那你快点回来。” “好。”蒋津年揉了揉他的头发,站起身。 夏夏赶紧把冬冬拉到身边,低声安抚着,不敢再看沈梦和黄初礼的脸色。 这场小风波总算暂时平息。 蒋津年和黄初礼一起走出家门,坐进了黄初礼的车里。 车内空间密闭,只剩下他们两人。 黄初礼熟练地启动车子,平稳地驶出小区。 蒋津年坐在副驾驶,目光掠过她专注开车的侧脸,她握方向盘的十指纤细白皙,动作流畅自然。 他想起刚才冬冬的哭闹和自己给出的承诺,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解释道:“我刚才对冬冬说的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安抚他,我不会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他说完,似乎觉得自己的解释有些苍白,微微蹙了下眉。 黄初礼正看着前方路况,听到他这近乎笨拙的解释,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清澈带着笑意:“我知道,我没有多想,夏夏和冬冬是你的恩人,照顾他们是应该的,但我们才是一家人,我明白的。” 她的笑容和坦然的话语,像一阵暖风,吹散了蒋津年心头那点莫名的担忧和滞涩。 他看着她弯起的唇角,自己也松了口气,紧绷的下颌线条柔和了些许。 就在这时,黄初礼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车载屏幕上显示着“景深”的名字。 她按下接听键:“喂,景深。” “初礼,一切都顺利吗?”陈景深温和的声音在车内响起,带着清晰的关切。 “嗯,接到了,正在去医院的路上,准备给他做个全面检查。”黄初礼回答道,语气自然。 “那就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或者检查上有什么疑问,随时找我。别太累着自己。”陈景深叮嘱道。 “知道了,谢谢你,景深。”黄初礼似乎被对方话里的某个点逗乐,又或许是感激于这份细致的关心,她轻笑了一声,声音柔和:“我先开车,回头再聊。” 挂了电话,车厢内恢复了安静。 蒋津年看着前方道路,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极淡的、压抑着的情绪。 黄初礼愣了一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想了想,以为他是在问检查或者家里的事,便温声回道:“没什么特别要说的,只要你平安回来,一切都好。” 蒋津年沉默了下去,没有再说话,只是将头转向窗外,看着飞速倒退的街景,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困惑和自嘲。 他觉得自己有些不正常。 明明失去了所有记忆,明明才认识这个女人几天,为什么看到她接到别的男人的电话,听到她对着别人轻笑,心里会涌起那样强烈的不舒服? 那种陌生的、带着涩意和占有欲的情绪,来得迅猛而莫名,让他有些无所适从,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卑劣。 “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头还疼吗?”黄初礼注意到他的沉默,担忧地问道。 “……没有。”蒋津年收回目光,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有点累而已。” 黄初礼以为他是旅途劳顿加上刚才冬冬那一闹,便体贴地没有再打扰他,只是将车里的音乐声调得更低了些。 到了医院,黄初礼提前联系好的专家已经等在诊室。 一系列精密的检查做下来,时间过去了很久。 最后,医生拿着厚厚的检查报告,对等在外面的黄初礼和蒋津年说道:“从影像上看,蒋先生脑部的血块相比受伤初期已经吸收了不少,但目前的位置依然压迫着部分记忆神经区域,这是导致他失忆的主要原因。” 医生说着,看向黄初礼,语气严肃地叮嘱:“目前血块处于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不建议进行激进治疗或手术,风险较大,最好的方式,是依靠时间让它自然吸收,同时辅以环境刺激,家属一定要特别注意,绝对不能强行让他回忆过去,或者让他受到巨大的精神刺激,比如突然告知他可能无法承受的、过于冲击性的事实,这极有可能导致颅内压骤升,引发剧烈头痛、眩晕,甚至更严重的后果。” 黄初礼认真记下,连连点头:“我明白,医生,我们一定会注意。” 医生缓和了语气,建议道:“可以让他从最基础、最温和的社会关系开始重新适应和接受,比如,先让他熟悉和认同父母的身份,建立起新的安全的家庭归属感。其他的……可以慢慢来,循序渐进,给他时间,也给你们自己时间。” “好的,谢谢您医生。”黄初礼感激地道谢,悄悄握紧了手心。 带着医生的叮嘱,两人离开了医院。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 黄初礼看着走在自己身旁,身影被拉得长长的蒋津年,心中充满了决心。 是的,不急。 他们有很多时间,可以从最简单的开始,一步步,重新走回彼此的生命里。 回老宅的路上,车厢内的气氛比来时沉闷了许多。 黄初礼能明显感觉到身旁男人周身萦绕的低气压。 他依旧沉默地望着窗外,但那紧抿的唇线和偶尔蹙起的眉心,都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她趁着等红灯的间隙,侧头看他,轻声问:“津年,你怎么了?是不是检查结果让你有压力?还是……哪里不舒服?” 蒋津年回过神,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她带着担忧的清澈眼眸上,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涩:“没事。” 他只是……被心里那种陌生而汹涌的,带着独占欲的烦躁情绪搅得心神不宁。 那个叫“景深”的男人,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可以那样自然地关心她,而她也似乎习以为常? 这些话在唇齿间辗转,却最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他有什么资格问?一个连自己过去都一片空白的人。 黄初礼看着他明显回避的态度,轻轻叹了口气。 她将车缓缓停在路边,转过身,认真地看向他,目光柔和却坚定:“津年。” 她叫他的名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 蒋津年抬眼与她直视。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医生的话你也听到了,情绪积压在心里,本身就是一种刺激。” 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晰而缓慢:“我们现在……可能还需要时间重新了解彼此,但请你相信我,无论什么事,你都可以试着和我说,看到你这样把心事闷在心里,我会很担心,非常担心。” 她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杂质,只有纯粹的关切和一种近乎执拗的坦诚,仿佛在告诉他,她的世界对他完全敞开。 蒋津年心头猛地一震,被她眼中毫无保留的担忧和那句“非常担心”狠狠戳中。 那强烈的、莫名的烦躁感,在她清澈的目光下,竟奇异地被安抚了些许。 他看着她,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 就在这时,黄初礼的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是沈梦打来的。 电话刚一接通,里面就传来了冬冬震耳欲聋的哭声,夹杂着沈梦焦急又无奈的声音。 “初礼!你们快回来了吗?冬冬这孩子……唉,闹得厉害!” 两人脸色都是一变,也顾不上刚才未尽的话题,蒋津年立刻道:“快回去!” 黄初礼点点头,立刻重新发动车子,加快速度驶回老宅。 车刚停稳,蒋津年就率先推门下车,快步地走进屋内。 黄初礼紧随其后。 刚进客厅,就看到一片混乱的景象。 冬冬哭得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像只受惊的小兽,一看到蒋津年,立刻挣脱夏夏的手,猛地冲过来,一头扎进蒋津年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哭声更加委屈响亮,小手指着一旁脸色难看的沈梦:“姐夫!她是坏蛋!她要赶走我和姐姐!她不喜欢我们!” 沈梦被气得胸口起伏,但看着哭成泪人的孩子,又不好发作,只能强压着火气。 想想则站在沈梦身前,张开小小的手臂,努力做出保护的姿态,虽然小脸也有些发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气鼓鼓地瞪着冬冬:“不许你说奶奶坏话!” 夏夏站在一旁,手足无措,脸上满是尴尬和焦急,不停地对沈梦道歉:“对不起,阿姨,对不起!冬冬他不懂事,您别生气……” 看到蒋津年和黄初礼回来,沈梦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走过来,压低声音,快速又带着无奈地解释:“我就是看家里房间不够,夏夏和冬冬住着也不方便,想着在附近的酒店给他们订个套房,环境好,也安静,离得近,随时可以过来,谁知道刚一提,冬冬就……” “我不要去酒店!那里没有姐夫!我要和姐夫住在一起!”冬冬在蒋津年怀里抬起头,哭着喊道,然后又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蒋津年:“姐夫,你陪我们去酒店住好不好?我不要和你分开!” 这话一出,沈梦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想想一听,立刻急了,她用力推开紧紧抱着蒋津年的冬冬,虽然力气小没能推开,但她固执地挤到蒋津年和冬冬之间,张开双臂,像个小守护神一样,牢牢挡在蒋津年身前,仰着头,气愤地对着冬冬大声说:“不行!这里是他和妈妈还有我和奶奶的家!他是我们的家人!我们一家人就要在一起!你不能让他和我妈妈分开!” 小姑娘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和一种源于本能的、对完整家庭的捍卫。 这一刻,空气仿佛静止了。 所有人都因想想这突如其来的、勇敢无比的宣言而愣住。 黄初礼看着女儿挡在蒋津年身前那小小的、却异常坚定的背影,听着她口中那句“我们一家人就要在一起”,鼻腔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一股巨大的暖流和难以言喻的欣慰涌上心头,冲散了之前的无奈和疲惫。 她的想想,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这个刚刚重聚的家。 夏夏羞愧地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任何人。 冬冬也被想想的气势镇住,哭声小了些,但依旧抽噎着,不甘心地望着蒋津年。 蒋津年低头,看着挡在自己身前,为了维护他和他与黄初礼的关系,不惜用力推开小伙伴的小姑娘,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 一种混杂着愧疚感动和难以言喻的温暖情感,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空茫的心海。 想想说完,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勇气,她转过身,仰起小脸,看向蒋津年。 那双酷似黄初礼的大眼睛里,还带着未散的气愤,但更多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带着最后确认的期盼,她轻声地,却清晰地问他:“你要不要留下来?”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蒋津年身上。 冬冬的抽泣,夏夏的紧张,沈梦的担忧,黄初礼那带着泪光的,充满了复杂情感的凝视。 蒋津年看着眼前这个勇敢维护自己的小姑娘,心里差不多猜出了她的身份,又抬眼看向不远处那个从找到他起,眼神就从未离开过他,包容他一切陌生与茫然,此刻眼中含着泪光却依旧温柔望着他的女人。 他心中那片迷雾笼罩的荒原,仿佛被一道强烈的阳光劈开。 他缓缓地极其郑重地蹲下身,与想想平视,大手轻轻落在她柔软的发顶,目光坚定而温柔,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足以安抚一切的力量:“我当然要留下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冬冬和夏夏,最终回到想想脸上,更清晰地重复道:“这里是我的家,你和妈妈,还有奶奶,是我的家人,我哪里都不会去。” 这句话,像是一个最郑重的承诺,清晰地划定了界限,也稳稳地落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想想看着他坚定无比的眼神,小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甜甜的笑容,用力地点了点头:“好,那你一定要留下来。” 冬冬的哭声彻底停了,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低下头,小声地抽噎着。 夏夏紧紧拉着弟弟的手,对黄初礼和沈梦投去感激又歉疚的一瞥。 黄初礼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但这一次,是喜悦的,安心的泪水。 她看着女儿脸上信赖的笑容,她知道,无论前路还有多少未知,他们的家,正在一点点,重新拼凑完整。 蒋津年站起身,目光越过众人,与黄初泪光盈盈的眸子对上。 蒋津年,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沈梦看着这温馨的一幕,眼眶也湿润了。 她拍了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好了好了,夏夏,冬冬,阿姨在附近的酒店给你们订好了房间,环境很安静,先过去安顿下来,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带你们好好逛逛京北。” 冬冬一听要离开蒋津年,小脸立刻垮了下来,下意识地又想去抱蒋津年的腿。 夏夏连忙拉住他,脸上带着感激又有些局促的笑:“谢谢阿姨,给您添麻烦了。” 沈梦笑着摆手:“不麻烦,你们是津年的恩人,就是我们的家人,千万别客气。” 她说着,拿出两个崭新的手机盒子递给夏夏和冬冬:“这是给你们准备的手机,里面已经存好了我的电话,还有初礼的,在这里有什么不习惯的,或者需要什么,随时给我们打电话,千万别见外。” 冬冬接过对他来说过于昂贵的手机,注意力被新奇事物吸引了一瞬,但很快又抬起头,忐忑地看向站在一旁的蒋津年,小声地带着一丝哭腔问:“姐夫……你……你真的不会不要我们吗?你会来看我们的对吧?” 这声“姐夫”再次清晰地响起,黄初礼的心像是被细小的针尖轻轻扎了一下,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和不适。 但她面上依旧维持着温和的笑容,不等蒋津年回答,便蹲下身,平视着冬冬,语气温柔而肯定:“冬冬乖,他当然不会不要你们,他只是需要时间和家人相处,也需要休息,你们先跟沈奶奶去酒店,安顿下来,我们明天就去看你们,好不好?” 她刻意忽略了冬冬口中姐夫这个称呼,试图不着痕迹地纠正。 冬冬看着黄初礼温柔却坚定的眼睛,又看看蒋津年,见他也对自己点了点头,这才稍微安心了些,扁着嘴,被夏夏牵着,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沈梦派来的司机走出了老宅。 送走夏夏和冬冬,客厅里暂时恢复了安静。 黄初礼想了想,对蒋津年说:“你先陪陪想想,我出去跟夏夏再说几句话,安顿一下后续的事情。” 蒋津年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正偷偷看他的小姑娘身上,尝试着对她露出一个略显生硬却努力柔和的微笑。 想想被他看得有些害羞,特意把小脸低下,却又忍不住偷偷抬眼瞧他。 黄初礼快步走出客厅,在别墅门口追上了正准备上车的夏夏。 “夏夏,等一下。”黄初礼叫住她。 夏夏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不安:“初礼姐,还有什么事吗?” 黄初礼斟酌了一下用词,语气尽量温和,但内容却很清晰:“夏夏,有件事,我想可能需要你帮忙跟冬冬沟通一下,就是……姐夫这个称呼,以后能不能请冬冬改一改?你也知道,我和津年是法律上的夫妻,我们还有想想,冬冬一直这么叫,时间长了,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对冬冬自己的认知也不好,你觉得呢?” 夏夏的脸瞬间涨红了,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和委屈,她下意识地看向别墅门口的方向,希望蒋津年说点什么。 但蒋津年只是站在门口,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们这边,并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看到蒋津年不为所动,夏夏眼底的光黯了黯,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怯生生的道歉:“对……对不起,初礼姐,是我没教好冬冬,他……他从小没有爸爸,把津年哥当成了依靠,所以才会……我回去一定好好跟他说,让他改口,对不起,给你和津年哥添麻烦了……” 看着她这副样子,黄初礼心里也有些复杂,她放缓了语气:“我明白,冬冬还小,依赖津年很正常,我们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希望能避免以后的尴尬,你们救了他,这份恩情我们永远记得,也会尽力帮助你们找到新的生活。” 说完,黄初礼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蒋津年,扬声问道:“津年,你还有什么要和夏夏说的吗?” 夏夏立刻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残留的期待望向蒋津年。 蒋津年的目光扫过夏夏,又落回黄初礼身上,摇了摇头,声音平淡却清晰:“没有,一切按你说的办。” 这句话,像是一锤定音,彻底划清了他与夏夏之间的界限,也表明了他在家庭关系上对黄初礼毫无保留的支持。 夏夏眼中的期待彻底熄灭,她慌忙低下头,掩饰住瞬间红了的眼眶,低声道:“我……我知道了,初礼姐,津年哥,那我们……先走了。” 黄初礼看着她匆忙上车的背影,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安慰。 她转身走回蒋津年身边,清楚看到蒋津年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色。 黄初礼留意着他的状态,轻声问道:“是在担心夏夏和冬冬吗?” 蒋津年回过神,看了她一眼,没有否认,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黄初礼空出一只手,轻轻覆盖在他手背上,他的手指节分明,带着常年训练留下的薄茧,此刻微微有些凉。 她用力握了握,传递着温暖和力量:“别担心,阿姨会安排好他们的住宿和生活,夏夏找爸爸的事,我们也会尽力帮忙,他们是你的恩人,也就是我的恩人,我们不会不管的,只是……津年,我们需要时间,先把我们的事情稳定下来,好吗?” 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像一股暖流,缓缓注入蒋津年因失忆和陌生环境而有些不安的心湖。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柔软而温暖,奇异地抚平了他心头的焦躁。 他再次点了点头,这一次,动作明显轻快了许多。 等沈梦安顿好夏夏和冬冬回来后,就对想想招招手:“想想,来,到奶奶这儿来,奶奶给你准备了新故事书。” 想想揉着惺忪的睡眼,看了看黄初礼,又看了看蒋津年,最后还是乖巧地走到了沈梦身边。 沈梦抱着想想,然后对黄初礼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自己到偏厅说话。 “初礼啊。”沈梦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丝关切和试探:“津年的房间,我一直给他收拾着呢,要不今晚让想想跟我睡?你们……”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是希望黄初礼和蒋津年能有独处的空间,尽快“培养感情”。 黄初礼立刻明白了沈梦的用意,脸上微微一热。 她看着沈梦眼中殷切的期盼,知道她是好心,但想到蒋津年如今的状态,以及医生“避免刺激”的叮嘱,她还是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却坚定:“阿姨,谢谢您的好意,不过……还是慢慢来吧,津年他现在需要时间适应,一下子太多变化,我怕他压力太大,今晚……我还是带想想睡,让他自己先熟悉一下环境,缓一缓。” 沈梦看着黄初礼沉静而理智的眼神,知道她考虑得周全,心里既欣慰又有些遗憾,拍了拍她的手背:“也好,还是你想得周到,那就慢慢来,不急,不急。” 晚上,黄初礼在儿童房里哄女儿睡觉。 柔和的床头灯下,想想抱着柔软的兔子玩偶,大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 她小声地问:“妈妈,他……回来了,你是不是很开心?” 黄初礼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她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柔声反问:“想想觉得呢?他是谁呀?” 小姑娘把半张脸埋进玩偶里,害羞地扭了扭身子,声音闷闷的:“是……是爸爸……” 这两个字对她而言,依旧有些陌生和拗口。 黄初礼心里酸软交织,她俯下身,在女儿额头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对啊,是爸爸,想想的爸爸回来了,所以,以后是不是可以叫爸爸了?” 想想的小脸更红了,她小声嗫嚅:“可是……可是我不好意思,妈妈,我想……我想和他慢慢相处,可以吗?” 女儿细腻敏感的心思让黄初礼既心疼又感动,她没想到小小的孩子竟然察觉到了大人之间那份微妙的生疏和小心翼翼。 她将女儿搂进怀里,柔声道:“当然可以,想想,我们和爸爸,有很多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来,一点一点重新认识,好不好?” “好。”想想在她怀里安心地蹭了蹭,终于带着对“慢慢相处”的期待,闭上了眼睛,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 哄睡女儿,黄初礼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的卧室。 房间里静悄悄的,她洗漱完躺下,身体疲惫,大脑却异常清醒。 今天发生的一切如同电影般在脑海中回放,蒋津年茫然的眼神,冬冬的哭闹,夏夏委屈的神情,女儿信赖的笑容……最终,都定格在蒋津年平安归来的画面上。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告诉自己需要休息。 然而,夜深人静时,潜意识深处的恐惧却挣脱了束缚。 她做了一个噩梦,梦里蒋津年在一片浓雾中越走越远,任她如何呼喊,他都不回头,最后彻底消失在迷雾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津年!”黄初礼猛地从梦中惊醒,心脏狂跳,冷汗浸湿了睡衣。 巨大的恐慌将她笼罩,那种失去的空洞感比过去五年任何一刻都要清晰和锐利。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几乎是凭着本能,掀开被子,赤着脚就冲出了房间,踉跄着奔向二楼蒋津年的卧室。 她的手颤抖着,甚至没敲门,直接拧开了门把手。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壁灯。 几乎在她推门而入的瞬间,床上的人影就动了。 长期的军旅生涯和这五年的警惕,让蒋津年即使在睡梦中也能保持极高的警觉。 他倏地睁开眼,锐利的目光在黑暗中准确锁定了门口那个纤细的、瑟瑟发抖的身影。 “谁?”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低哑和下意识的冷厉。 黄初礼被他的声音惊醒了几分,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动作僵在门口。 借着昏暗的光线,她看到蒋津年好好的躺在床上,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才猛地落回实处,随之而来的却是劫后余生般的巨大委屈和后怕。 她靠在门框上,用手捂住嘴,压抑不住的哽咽声还是从指缝间漏了出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 蒋津年坐起身,借着壁灯的光,看清了门口那个穿着单薄睡衣,赤着脚,哭得浑身发抖的女人是黄初礼。 他眼中的警惕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困惑和一丝……无措。 他掀开被子下床,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她。 他不太熟练地,带着迟疑问道:“你……哭什么?” 深更半夜,她这样闯进来,又哭得这样伤心,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黄初礼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到他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面前,不是梦中的幻影,情绪更加失控,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对……对不起……我……我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 她一边道歉,一边却控制不住地向前一步,伸出冰凉的手,轻轻抓住了他睡衣的衣角,仿佛这样才能确认他的真实存在。 然后,她仰起满是泪痕的脸,哽咽着问出了那个在她冲动之下最真实的想法:“蒋津年……我……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这句话问出口,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黄初礼的脸瞬间红透,连耳根都烧了起来,她为自己的唐突和大胆感到羞耻,却又无法收回这个源于内心深处巨大不安的请求。 她只是睁着那双被泪水洗刷得格外清澈明亮的眼睛,怯生生地、充满期盼地望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蒋津年彻底愣住了。 他看着她抓住自己衣角的,微微颤抖的冰凉手指,听着她带着哭腔的,不合时宜的请求,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一种陌生的混合着怜惜、无措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悸动的情绪,在他空洞的心房里剧烈地翻涌起来。 他该拒绝的。 他们现在的关系,在他看来远未到同床共枕的地步。 可是,看着她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和依赖,那句拒绝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夜色深沉,寂静的房间里,只有她压抑的抽泣声和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蒋津年,你喜欢我吗? 他沉默的时间似乎过于漫长了。 黄初礼在他深邃而复杂的凝视下,勇气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脸颊上的红晕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现实冷水浇醒的尴尬和羞耻。 她在做什么?她一定是被噩梦吓糊涂了! 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对她而言近乎陌生人,她这样闯进来,提出如此唐突的要求,简直……简直不知所谓! 就在蒋津年喉结微动,似乎即将开口,那声“好”几乎要冲破沉默的屏障时—— “对不起!”黄初礼猛地松开了攥着他衣角的手,连退了两步,慌乱地低下头,语速飞快地道歉,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哭腔,却充满了自嘲和窘迫:“我……我睡糊涂了,做噩梦吓着了,脑子不清楚……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我……我这就回去!” 她不敢再看他的眼睛,生怕看到一丝厌恶或为难。 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猛地转过身,纤细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仓促又单薄,快步冲向门口。 蒋津年下意识伸出的手,只捕捉到她离去时带起的一缕微凉的风。 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可以”,被硬生生地堵了回去。 他看着空荡荡的门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惊慌的气息,一种莫名的强烈的失落感,像潮水般瞬间席卷了他,比刚才那阵怜惜更加来势汹汹。 他心里空了一块。 为什么……会这么失望? 他站在原地,眉头紧锁,对自己这种不受控的强烈的情绪反应感到困惑不已。 他不是应该觉得被冒犯,或者至少是松一口气吗?为什么反而像是……错过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黄初礼心跳如擂鼓,一路冲回自己的卧室门口,手刚搭上门把手,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不行! 她不能就这样回去! 医生的话言犹在耳—— 要避免刺激,要温和引导,要从基础的社会关系开始建立。 她刚才那样冲动地跑过去,又那样狼狈地跑回来,算不算是一种情绪上的剧烈波动?会不会无形中给他压力?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得回去,至少……得把话说得正常一点,不能让这次意外的夜间谈话,成为横亘在两人之间新的尴尬。 做了几次深呼吸,黄初礼努力平复了脸上的燥热和心中的慌乱,重新转过身,放轻脚步,再次走向蒋津年的房间。 房门还开着,壁灯昏黄的光线流淌到走廊上。 她走到门口,小心地探进头,看到蒋津年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站在那里,面对着门口,眼神有些放空,似乎在出神地想着什么,连她去而复返都没有立刻察觉。 “蒋津年?”她轻声唤道。 他没有反应,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侧脸在光影下显得有些落寞。 “蒋津年?”她又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 这次,他猛地回过神,目光聚焦到她脸上,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惊讶,以及一丝极快掠过的惊喜的情绪。 “你……还没睡?”他声音有些干涩地问道,下意识地朝她走了一小步。 黄初礼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只是倚着门框,微微歪着头看他,脸上带着一丝探究的柔和笑意:“我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你刚才在想什么那么入神?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 她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温软,带着一点好奇,仿佛刚才那个惊慌失措,哭着要求一起睡的人不是她。 蒋津年看着她倚门而立的样子,茶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披在肩头,眼睛因为哭过还有些微肿,却亮晶晶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灵动和温柔。 那股刚刚平息下去的悸动,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动起来。 在她含笑的注视下,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坦诚和笨拙:“在想你。”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愣住了。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然后又被某种骤然升高的温度所融化。 暧昧的因子像细密的泡沫,悄无声息地在两人之间弥漫膨胀。 蒋津年耳根瞬间发烫,他猛地移开视线,窘迫得几乎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怎么会……怎么会把心里的话就这么说出来了? 这太轻浮又过于唐突。 黄初礼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先是停滞,随即开始疯狂地跳动。 一股难以言喻的甜蜜和酸涩交织着涌上心头,冲散了之前的尴尬和不安。 她看着他通红耳根和强作镇定的侧脸,那双总是带着茫然和冷峻的眼睛此刻闪烁着无处安放的慌乱,一种巨大的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柔情,一瞬冲破她原本有些低落的心情。 她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像裹了蜜糖,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动人:“想我啊……” 她拖长了语调,眼眸弯成了好看的月牙:“那是好事呀。” 她的话像是一种鼓励,又像是一种确认。 黄初礼不再倚着门框,而是主动地一步步地走向他。 卧室的地板微凉,但她却感觉脚下踩着的是一片柔软的云朵。 她在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仰起头,勇敢地迎上他带着复杂情绪的目光。 她的声音很轻,却很认真,像是在询问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蒋津年,那你……讨厌我这样接触你吗?” 她问着,目光紧紧锁住他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蒋津年几乎是立刻摇头,语气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不讨厌。” 他怎么会讨厌?她那带着凉意的手指,她那带着泪痕的脸庞,她身上那缕若有若无的清香……这一切,都让他感到一种陌生的渴望和心安,与他醒来后面对这个世界的疏离感截然不同。 黄初礼眼底的光芒更盛了,她眸光微动,乘胜追击,声音又放柔了几分,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和蛊惑:“那……喜欢吗?” 这个问题更大胆,更直接,瞬间将暧昧的气氛推向了顶点。 蒋津年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又猛地松开。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充满期盼和紧张的脸,所有理智的权衡和失忆带来的隔阂,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超越记忆的本能,驱使着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郑重地清晰地点了点头。 “喜欢。”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坦诚。 说完这两个字,一股巨大的热意冲上他的胸腔,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尴尬,却又奇异地夹杂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黄初礼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明媚不可方物。 所有的忐忑不安、委屈,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最好的安抚和回应。 他或许不记得过去,但他的本能,他的心,依然为她而动。 “喜欢就好。”她轻声说着,带着无比的满足和珍重。 然后,她向前迈出最后一步,伸出双臂,轻轻地坚定地环住了他精瘦的腰身,将侧脸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听着他骤然失控了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晚安,蒋津年。”她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地说,声音里充满了甜蜜的困意和安心:“好好休息。” 这个拥抱短暂却充满了力量。 说完,她便松开了他,对他露出了一个灿烂又带着点羞涩的笑容,转身离开了房间,这一次,脚步轻盈而稳定。 蒋津年僵在原地,感受着怀中骤然消失的温软和馨香,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她那句“喜欢就好”和那声温柔的“晚安”。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一种陌生的滚烫的暖流涌向四肢百骸。 他低头,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怀抱,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和触感。 一种清晰无比的认知,伴随着那失控的心跳,深深地刻入了他的脑海—— 他喜欢她的接触。 非常喜欢。 这一夜,黄初礼睡得格外香甜。 那个噩梦带来的阴影被蒋津年那句“想你”和“喜欢”彻底驱散。 虽然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那个拥抱和对话,像一颗定心丸,也像一颗甜蜜的种子,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这种感觉,奇妙地带着一种初恋般的悸动和甜蜜,仿佛他们不是久别重逢的夫妻,而是刚刚互诉心意、情窦初开的恋人。 第二天清晨,黄初礼在生物钟的作用下准时醒来。 她走出卧室,还没下楼,就听到客厅里传来想想软糯的小奶音,以及一个低沉温和的属于男人的回应声。 她心中一动,放轻脚步走下楼梯。 映入眼帘的画面,让她的心瞬间柔软成了一滩春水。 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客厅,蒋津年正坐在柔软的地毯上,他高大的身躯与身边小小的想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想想穿着可爱的草莓图案睡衣,怀里抱着那只兔子玩偶,正仰着小脸,指着摊开在地毯上的一本厚厚的绘本,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蒋津年侧着头,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专注和柔和。 他似乎在很认真地听女儿说话,虽然回应得不多,只是偶尔点点头,或者发出一个简短的音节,但那眼神里的耐心和不易察觉的温柔,却足以融化冰雪。 他甚至还伸出了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想想怀里的兔子玩偶的耳朵,动作生涩却充满了尝试的意味。 想想被他这个动作逗得“咯咯”笑了起来,大眼睛弯成了月牙,主动把兔子往他手边送了送。 阳光勾勒着父女俩的轮廓,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美好。 血缘的纽带,在这一刻展现出了它神奇的力量,无需过多的言语,那份天然的亲近感,正在悄无声息地建立。 黄初礼靠在楼梯扶手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眶微微发热。 “看到了吧?”沈梦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手里端着两杯牛奶,声音里充满了感慨和欣慰,眼圈也有些发红:“血缘这东西,真是神奇的就算津年什么都不记得了,可他对想想,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喜欢和耐心,是骗不了人的,你看想想,平时多怕生啊,现在跟他在一起,多自在。” 黄初礼接过一杯牛奶,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嗯,我知道了慢慢来,一切都会好的。” 沈梦用空着的手擦了擦眼角,叹了口气:“是啊,会好的……只要他回来了,比什么都强。” 吃早餐的时候,气氛已经融洽很多。 想想坐在儿童餐椅上,面前摆着一个小碟子。 她先是熟练地拿起一个白水煮蛋,小心翼翼地磕破,然后一点点剥掉蛋壳,将光滑完整的鸡蛋先放到了黄初礼的盘子里,奶声奶气地说:“妈妈,吃鸡蛋。” “谢谢宝贝。”黄初礼温柔地亲了亲女儿的额头。 想想又拿起一个,同样认真地剥好,放到了沈梦的盘子里:“奶奶,吃鸡蛋。” “哎哟,谢谢我的乖想想!”沈梦笑得合不拢嘴。 然后,想想看着盘子里最后一个鸡蛋,犹豫了一下,小脸微微泛红,偷偷抬眼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蒋津年。 蒋津年也正看着她,眼神温和。 小姑娘像是下定了决心,拿起鸡蛋,更加小心地剥了起来,这次花费的时间比前两次都长,终于,一个近乎完美的、光滑的鸡蛋剥好了。 她伸出小手,有点费力地越过桌面,将那枚鸡蛋,轻轻带着点羞涩地,放到了蒋津年面前的空碟子里。 “给……给你吃。”她小声地说完,立刻低下头,把小脸埋了起来,只露出两个红红的耳朵尖。 那一瞬间,蒋津年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包裹住了。 他看着碟子里那枚小小的,承载着小姑娘笨拙却真挚心意的鸡蛋,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和暖流席卷全身。 他伸出大手,动作有些僵硬,却极其郑重地,轻轻摸了摸想想的头发。 “谢谢。”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想想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和那份珍视,虽然没有抬头,但小身子开心地晃了晃。 黄初礼和沈梦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感动和喜悦。 早餐后,黄初礼准备去医院上班。 她拿起包,对蒋津年叮嘱道:“我今天要去医院,你和想想在家,或者让阿姨带你们在小区附近转转,熟悉一下环境,好吗?别走太远。” 蒋津年点了点头:“好。” 就在这时,想想忽然跑到黄初礼身边,拉住她的手,仰着小脸,大眼睛里充满了期待,迫不及待地问:“妈妈,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景深叔叔呀?我想景深叔叔了,他答应要送我新的绘画书的!” 小姑娘的语气里充满了对“景深叔叔”的亲近和依赖。 黄初礼微微一怔,随即理解地笑了笑。 陈景深这几年对她们母女照顾有加,经常来看望想想,陪她玩耍,送她礼物,想想对他产生依赖和感情是很自然的事情。 她蹲下身,摸了摸女儿的脸颊,柔声道:“景深叔叔最近工作也很忙,等过几天他忙完了,妈妈就请他到家里来吃饭,好不好?” “好呀好呀!”想想立刻开心地拍起手来,小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 然而,站在一旁的蒋津年,在再次听到“景深”这个名字从小姑娘口中如此亲昵自然地叫出时,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一股熟悉的带着涩意和莫名不适的情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比昨晚在车里时更加清晰,更加尖锐。 那个叫“景深”的男人……似乎在他缺失的这五年里,占据了他不曾参与的,家人生活中相当重要的一部分。 这种认知,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烦闷和……危机感。 他看着想想因为即将见到“景深叔叔”而开心的笑脸,再看看黄初礼对此习以为常,甚至带着感激的温和表情,刚刚因为清晨温馨互动而升起的那点暖意和满足,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霾悄然覆盖。 陈景深对她好的目的 黄初礼来到医院,换好白大褂,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尽管一夜未眠的疲惫隐约可见,但她的眼角眉梢却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轻盈和柔光,连走路的步伐都比往日更轻快几分。 上午的特许查房结束后,她回到办公室整理病历,陈景深正好也从手术室回来,两人在走廊相遇。 “初礼。”陈景深叫住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那双深邃的混血眼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他温和地开口,语气带着惯有的关切:“今天气色看起来很好,心情不错?” 黄初礼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并没有掩饰,坦然地点了点头,唇角弯起一个真切而柔软的弧度:“嗯,是很好。”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历经磨难后终见阳光的释然和珍重:“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很难以形容,但真的很好。” 她的话语和神情里毫不掩饰的幸福光彩,像一根细微的针,轻轻刺入了陈景深的心底。 他眸色微不可察地深邃了几分,那惯常的温和笑容似乎凝滞了一瞬,眼底深处翻涌起复杂的波澜,但他很快便控制住,只是沉默了下来,那份沉默却比言语更能传递出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 黄初礼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以及那沉默背后可能蕴含的情愫。 她正了正神色,觉得这是一个把话说清楚的机会,不能再让这份模糊的关心持续下去。 她刚张了张嘴,准备开口—— “黄主任!”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名护士探进头来,语速急促:“3床的病人心率有些异常,您能马上过去看一下吗?” 黄初礼到嘴边的话不得不咽了回去,她立刻站起身,对陈景深匆匆说了句“我先去病房”,便拿起听诊器,快步跟着护士离开了办公室。 陈景深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纤细却坚定的背影,办公室的门缓缓关上,隔绝了他的视线。 他脸上的温和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挣扎的晦暗。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没有备注的境外号码。 他走到窗边,确保四周无人,才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听不出男女的电子音,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和质疑:“这么久过去了,你还没有完全取得黄初礼的信任?五年多的时间,是你不想,真的对她产生感情了,还是你的能力出了问题?” 陈景深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黄初礼刚才带着幸福光彩的脸庞,心头一阵烦闷的滞涩。 他强迫自己压下那些混乱的不该有的思绪,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刻意的冷静:“我在等最合适的机会,而且……情况有变,她那个据说已经死了五年的丈夫,回来了。” “什么?”电话那头的声音透出惊讶,随即是更深的冷厉:“死了的人还能回来?会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组织需要的是她能心甘情愿地跟你走,利用她在神经外科领域的声望和即将获得的研究成果,为我们在境外的新机构奠定基础,如果不行,就考虑更换目标,没必要在一个女人身上耗费太多时间!” 陈景深的眼前再次浮现黄初礼谈及“失而复得”时的眼神,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气带上了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坚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想办法……争取在年底之前,说服她,带她过去。” “最好如此,记住你的任务,别让私人感情影响判断。”对方冷冷地丢下这句话,便挂断了电话。 陈景深放下手机,望着楼下医院花园里来来往往的人群,眼神复杂难辨。 五年多的刻意接近和陪伴,那份最初带着目的的关注,不知从何时起,早已变了质。 然而,身不由己的旋涡,又岂是那么容易挣脱的? 中午下班,秦愿风风火火地冲进了黄初礼的办公室,一把拉住她:“走走走!姐们儿今天必须听第一手八卦!请你吃大餐,边吃边聊!” 两人来到医院附近一家安静的西餐厅。 刚点完餐,秦愿就迫不及待地凑过来,挤眉弄眼地问:“快!老实交代!昨天把蒋队长接回家,久别重逢,干柴烈火……昨晚战况如何?你们这分开五年,你这守活寡的,他虽然失忆了但身体总没毛病吧?是不是特别激烈?怪不得你今天看着容光焕发!” 黄初礼看着秦愿那兴奋得快要冒泡的样子,想到昨晚自己那个大胆的“一起睡”的请求,以及蒋津年那句低沉而清晰的“喜欢”,脸颊不禁微微发热。 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掩饰着羞涩,然后看着秦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秦愿一看她点头,激动得一拍桌子:“我就知道!那不得天雷勾动地火!折腾一晚上?看你这小身板,今天居然还能下床来上班?蒋队长可以啊!宝刀未老!” 黄初礼看着她越说越离谱,无奈地叹了口气。 秦愿察言观色,看她叹气,愣了一下,随即瞪大眼睛,压低声音,带着不可思议的语气猜测:“不是吧?难道……是蒋队长他……能力不行了?受了重伤有后遗症?还是失忆连这个都忘了?” 黄初礼依旧沉默着,只是用叉子轻轻戳着盘子里的沙拉。 秦愿急了,开始胡乱猜测:“总不能是……他抗拒你?不对啊,你这样的美人投怀送抱,他除非是柳下惠转世!还是……他其实对那个夏夏……” “愿愿。”黄初礼终于开口,打断了她的天马行空。 她双手托腮,看着秦愿,语气带着一丝好笑又无奈的怅惘:“可惜,你想象的那些激烈场面,一样都没有发生。” “什么?!”秦愿震惊得声音都拔高了一些,引来旁边桌的侧目,她赶紧压低声音,“什么都没发生?你们……分房睡的?” 黄初礼点了点头:“嗯,他自己睡以前的房间。” 秦愿一脸“暴殄天物”的表情:“为什么啊?!你们是合法夫妻!真夫妻分什么房?这好不容易找回来的老公,不就是用来睡的嘛!” 黄初礼解释道:“医生说了,他脑部有淤血,不能受刺激,我怕一下子太……亲密,会让他压力太大,反而不好。” “哎呀我的傻姑娘!”秦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医生说的是不能受精神刺激,又没说不让进行愉快的夫妻生活!适当的身体接触,亲密互动,那可是修复感情,缓解压力的最佳良药好吗?” 她说着,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开始出谋划策:“要我说啊,你就是太小心翼翼了,那是你老公,名正言顺!你有睡他的权利!再说了,男人嘛,很多时候身体比嘴巴诚实。” 她凑得更近,声音带着蛊惑:“听我的,今晚回去,你就试探性地……勾引勾引他看看!” 黄初礼被她直白的话语说得脸颊绯红:“勾……勾引?” “对啊!”秦愿兴奋地比划着,“比如,洗完澡别穿得太严实,在他面前晃一晃?或者,借口做噩梦害怕,直接抱着枕头去他房间赖着不走?再不然,就假装不小心摔一跤,让他扶你,然后……你懂的!看看他是什么反应!如果他推开你,那说明他可能心理上还没准备好,或者真的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问题,但如果他接受了,甚至……有反应了,那不就说明他潜意识里对你还是有感觉的嘛!这层窗户纸不就捅破了?” 黄初礼听着秦愿这些大胆的“馊主意”,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既觉得羞耻,心底又隐隐有一丝被说动的忐忑和……期待。 秦愿的话虽然直接,但并非全无道理。 或许,她真的应该更主动一些,去试探一下蒋津年身体本能的反应?这或许比言语更能直观地反映他内心对自己的接纳程度。 看着黄初礼陷入沉思、脸颊泛红的模样,秦愿知道她听进去了,得意地打了个响指:“这就对了!拿出你当年拿下蒋队长的勇气来!今晚,就看你的了!” 下午的工作,黄初礼都有些心神不宁,秦愿的那些话反复在她脑海里回荡。 “勾引”……这个词让她面红耳赤,却又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荡起层层涟漪。 下班回到家,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温馨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客厅里,想想正坐在茶几旁的小凳子上,面前铺着画纸,手里拿着彩笔,画得十分专注。 而蒋津年,就坐在她旁边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长腿随意曲起。 他手里拿着一份沈梦找出来的过去的军事杂志,但目光却更多地落在女儿的画上,神情是难得的松弛和平和。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给父女俩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光晕。 听到开门声,想想立刻抬起头,看到是黄初礼,立刻丢下彩笔,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扑过来:“妈妈!” 黄初礼弯腰抱住女儿,亲了亲她的脸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蒋津年。 他也抬起头,看向她,深邃的眼眸在暖色的光线下,似乎少了些许平日的冷峻,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和。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她,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 但这一个眼神,一个微小的动作,却让黄初礼的心瞬间安定了不少,同时,那股想要靠近他,试探他的念头也愈发清晰起来。 沈梦从厨房探出头,笑着招呼:“初礼回来啦?快洗手准备吃饭了,今天炖了你爱喝的汤。” 晚饭的气氛比前一天更加融洽。 想想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家里多出来的这个“爸爸”,虽然还是不好意思叫出口,但会主动把喜欢的菜指给他看,会用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他夹走她推荐的菜。 蒋津年虽然话依旧不多,但对于想想的推荐,都会从善如流地尝一尝,然后在她期待的目光中,给出一个“好吃”或者点头的肯定。 每每这时,想想就会开心地晃悠着小腿,继续埋头吃饭。 黄初礼看着这一幕,心里软成一片。 这种平淡琐碎的家庭温暖,正是她过去五年梦里都不敢多奢求的场景。 晚饭后,沈梦照例带着想想去洗漱,讲故事,准备睡觉,特意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黄初礼和蒋津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里播放着新闻,但谁也没有真正看进去。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安静。 黄初礼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手心也有些冒汗。 秦愿的话在耳边回响—— “试探性地勾引勾引他”。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假装去倒水,经过蒋津年身边时,脚步微微一顿,状似无意地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今天有点累,我……我先去洗澡了。” 蒋津年抬眸看她,灯光下,她白皙的脖颈和微微泛红的耳廓显得格外清晰。 他喉结微动,低低地“嗯”了一声。 黄初礼几乎是逃也似的进了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无法平息她内心的躁动。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氤氲着水汽、泛着红晕的脸,一遍遍在心里预演着接下来的“行动”。 穿哪件睡衣?说什么话?怎么做? 最终,她选择了一件料子柔软舒适,款式并不暴露但领口稍低、能隐约勾勒出身形的藕粉色真丝睡裙,外面罩了一件同系列的睡袍。 既不会显得过于刻意,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女人味。 她吹干头发,带着一身沐浴后的清新湿气和淡淡香气,走出了浴室。 蒋津年还坐在沙发上,似乎换了个台,但目光并没有聚焦在电视屏幕上,更像是在出神。 黄初礼鼓足勇气,走到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得太远。 她拢了拢睡袍的衣襟,找着话题:“想想今天……好像和你更亲近了。” “嗯。”蒋津年应道,目光转向她。 刚沐浴过的她,脸颊粉润,眼眸湿润,茶色的长发松散地披在肩头,散发着一种与白日里干练医生截然不同的柔美风情。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才缓缓移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 “今天在医院忙吗?”他难得地主动问了一个问题。 “还好,习惯了。”黄初礼回答,心跳如擂鼓。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他挺拔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以及睡衣领口露出的一小截锁骨……一种强烈的想要触碰他的欲望涌上心头。 她想起了秦愿说的“假装摔倒”,但这太刻意了。 她又想起了昨晚那个拥抱…… 就在这时,蒋津年似乎觉得有些热,抬手松了松睡衣最上面的那颗扣子,这个小动作带着一种不经意的男性魅力。 黄初礼心一横,假装起身要去拿茶几上的水杯,脚下却“不小心”被地毯边缘绊了一下,低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朝着蒋津年的方向歪倒过去—— 她控制着力道,并没有完全摔下去,而是半跌半就地,手臂撑在了蒋津年身侧的沙发靠背上,整个人几乎笼罩在他上方,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呼吸可闻。 她身上沐浴后的清香,混合着真丝睡裙柔软的触感,毫无防备地侵入了蒋津年的感官。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黄初礼能清晰地看到蒋津年骤然收缩的瞳孔,感受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以及……他骤然变得急促的呼吸。 他的手下意识地抬起,扶住了她的腰,隔着薄薄的睡裙布料,那掌心的温度灼烫惊人。 四目相对。 他的眼神深处,不再是全然的茫然和陌生,而是翻涌着一种震惊困惑,以及……一种被骤然点燃的、连他自己都未曾理解的深邃暗火。 黄初礼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脸颊烧得厉害。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蒋津年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扶在她腰间的手掌微微收紧,那力道带着一种克制的强势。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带着惊慌和羞涩的眼睛,那双眼睛像浸了水的黑琉璃,勾人心魄。 他没有推开她。 这个认知让黄初礼心中涌起巨大的狂喜和勇气。 然而,就在这暧昧的气氛即将攀升到顶点时,蒋津年的眉头猛地蹙紧,另一只手迅速按上了太阳穴,脸上掠过一丝痛苦的神色。 黄初礼心里“咯噔”一声,瞬间从旖旎的氛围中惊醒! 医生的话如同警钟在脑海中敲响——不能受刺激! 她立刻手忙脚乱地想要从他身上起来,声音带着慌乱和愧疚:“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怎么样?头又疼了吗?” 蒋津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暗火已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隐忍的混乱和生理性的不适。 他松开扶在她腰间的手,声音沙哑:“没事……有点晕。” 黄初礼连忙站直身体,与他拉开距离,心中充满了后怕和自责。 她太心急了! “你……你快回房间休息吧!”她急切地说:“要不要喝点水?或者我去叫阿姨?” “不用。”蒋津年站起身,脚步似乎有些不稳,他深深地看了黄初礼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包含了太多她此刻无法解读的情绪。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步伐略显急促地上了楼。 黄初礼独自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楼梯口,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和她沐浴露的香气,混合成一种暧昧又怅惘的味道。 她的手轻轻按在自己依旧狂跳的心口,那里既有因为他刚才没有推开她而产生的甜蜜悸动,更有因他可能因刺激而头痛产生的深深忧虑。 今晚的试探,似乎成功了,又似乎搞砸了。 你的勾引过了火 蒋津年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二楼的卧室。 反手关上房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他沉重地喘息着,额角因为方才骤然袭来的刺痛和另一种更汹涌的躁动而沁出细密的冷汗。 客厅里那短暂却致命的接触,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感官记忆里。 女人柔软的身体曲线,沐浴后湿暖的香气,真丝布料下温热的肌肤触感,还有她跌下来时,那双近在咫尺、带着惊慌与羞涩,却又水光潋滟勾人心魄的眼睛……所有的一切,都在他封闭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巨石,激起惊涛骇浪。 不仅仅是头痛,还有一种他陌生又熟悉的,源自男性本能的燥热,正从小腹处熊熊燃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他低咒一声,烦躁地扯开睡衣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露出线条凌厉的锁骨和一小片结实的胸膛。 这远远不够,身体里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 他需要冷静。 几乎是凭着本能,他大步走进卧室自带的浴室,甚至来不及调水温,直接拧开了冷水的开关。 “哗” 冰冷刺骨的水流瞬间从头顶的花洒倾泻而下激得他肌肉瞬间绷紧倒抽一口凉气。 但这股寒意,正是他此刻急需的。 他闭着眼,任由冰冷的水流冲刷着滚烫的身体。 水珠顺着他黑硬的短发流淌,划过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在他宽阔的肩膀,紧实贲张的胸肌,然后沿着壁垒分明的腹肌沟壑,一路蜿蜒向下,没入被水浸透后紧紧贴在身上的睡裤,勾勒出劲瘦的腰身和修长有力的腿部线条。 常年高强度的军事训练,即便经历了五年的空白,依旧在他身上留下了深刻而完美的印记。 每一块肌肉都蕴含着爆发力,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 然而,这冰冷的物理降温,似乎并没能完全浇灭他心底的邪火。 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全是黄初礼刚才的模样一她微微敞开的睡袍领口下,那若隐若现的精致锁骨和细腻肌肤,她跌下来时,柔软腰肢在他掌心留下的惊人触感,还有她身上那股清雅又带着一丝诱人甜暖的香气,仿佛还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甚至,一些更加混乱、更加暧昧的画面碎片,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 昏暗的光线下,交织的喘息,女人细腻光滑的背部,压抑而欢愉的**…… 这些画面模糊不清,却带着真实的情动感,与他此刻身体的反应严丝合缝地呼应着。 他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双手撑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指节因为用力泛白。 冷水顺着紧绷的背肌流淌而下,但身体某处的灼热和坚硬,却顽固地宣告着它的存在和渴望。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生理反应。 那种从灵魂深处涌起的、想要靠近、想要占有、想要确认的冲动,强烈得让他心惊。 他对自己这失控的反应感到困惑,更对那个能轻易引动他如此情绪的女人,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探究和……渴望。 欲望如同困兽,在冰冷的牢笼中左冲右突,难以压下。 与此同时,一楼黄初礼的卧室里。 黄初礼同样心绪难平。 她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试图通过冥想和深呼吸来平复自己过快的心跳和体内那股莫名的燥热。 真是自作自受! 她懊恼地想。 明明是她主动去“勾引”人家,结果蒋津年那边情况不明,自己反倒先惹了一身的火气。 刚才靠近他时,他身上那股清冽又充满侵略性的男性气息,他扶在她腰间那灼热有力的手掌,他骤然变得深邃暗沉的眼神……每一个细节都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撩拨着她敏感的神经。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颊和耳根依旧在发烫,身体深处有种空落落的、难以言的渴望。 也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推开。 “妈妈,你在干什么呀?“一个软糯的小声音在门口响起。 黄初礼睁开眼,看到女儿想想抱着兔子玩偶,穿着可爱的连体睡衣,正扒着门框,好奇地看着她。 她连忙收敛心神,对女儿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招招手:“妈妈在……休息一下,想想怎么过来了?不是跟奶奶睡了吗?” 想想哒哒哒地跑过来,偎进她怀里,小脑袋蹭了蹭:“我想和妈妈睡嘛。” 说着,她抬起小脸,大眼睛眨了眨,注意到了黄初礼身上的睡衣,奶声奶气地赞美道:“妈妈,你今晚穿的睡衣好漂亮呀!像仙女一样!” 黄初礼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藕粉色的真丝睡裙,想起穿着它的初衷,脸上刚刚褪下去的热度又有点回升,带着几分不自然地拢了拢睡袍:“是吗?谢谢想想。” 小姑娘的直觉总是很敏锐,她歪着头,继续天真无邪地问:“妈妈,你的脸怎么红红的?是太热了吗?” “啊……嗯,是有点热。”黄初礼借坡下驴,连忙把女儿抱起来,走向床边:“好了,很晚了,我们想想该睡觉了,明天还要去幼儿园呢。” 她把女儿塞进被窝,轻轻拍着她的背,哼着舒缓的摇篮曲。 在黄初礼温柔的气息和歌声中,想想很快就抵挡不住睡意,打了个小哈欠,眼皮慢慢闭上。 看着女儿恬静的睡颜,黄初礼心中的躁动才渐渐平息下来,被一种柔软的母爱所取代。 但心底深处,对楼上那个男人的担忧和那份蠢蠢欲动的试探之心,却并未完全消散。 第二天,医院。 黄初礼坐在办公桌后,对着电脑屏幕上的病历资料,却难得地有些心不在焉。 指尖无意识地在鼠标上滑动,眼神放空,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复盘着昨晚那失败又暧昧的“勾引”,以及蒋津年最后转身上楼时,那复杂难辨的眼神和略显急促的脚步。 他……后来怎么样了?头还疼吗?会不会……讨厌她那样唐突的举动? 各种念头纷至沓来,让她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随即推开。 陈景深走了进来,他今天穿着一身熨帖的白大褂,衬得身形愈发挺拔,混血的面容上带着惯常的温和笑意。 然而,当他看到黄初礼明显在走神,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察觉他进来的样子时,他眼底的笑意微微敛起,脚步放得更轻,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她的身后。 “在看什么这么入神?”他俯身,声音温和地在她耳边响起,目光顺势看向她的电脑屏幕。 突然响起的声音和近距离的男性气息,让黄初礼猛地从思绪中惊醒!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身体向后一仰,连带椅子向后滑了半步,迅速拉开了与陈景深的距离,脸上闪过一丝被窥破心事的慌乱。 “景深?!”她定了定神,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没声音呀?” 陈景深将她这过于明显的躲避反应尽收眼底,他直起身,脸上温和的笑容不变,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涩意和黯然。 “刚进来,看你好像在想事情,就没打扰。”他语气自然地将话题带过,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她微微泛着淡粉的耳廓上,状似随意地问道:“怎么了?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是和……蒋先生相处得不顺利?” 他刻意用了“蒋先生”这个略显生分的称呼。 黄初礼整理了一下情绪,努力压下心底的那份情绪,摇了摇头,重新将椅子挪回桌前,目光避开他的直视,落在电脑屏幕上,语气尽量平静地回答:“没有,挺顺利的,他……和想想相处得很好。” 她话语里提及家人时那种自然而然的维护和隐隐流露的满足感,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在陈景深的心上。 他沉默了下来,办公室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的凝滞。 黄初礼察觉到他的沉默,想起自己昨天未尽的话,觉得或许应该趁此机会说清楚。 她抬起头,正准备开口—— “那就好。”陈景深却先一步打断了她,他脸上重新挂上那副无可挑剔的温和面具,仿佛刚才的凝滞从未存在:“我还有个会诊,先过去了,你忙。” 说完,他不等黄初礼回应,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步伐依旧从容,但背影却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 走出办公室,轻轻带上门,陈景深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深深地、缓慢地呼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那股郁结的滞涩感尽数吐出。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深沉的复杂。 晚上下班后,黄初礼约了秦愿在一家清静的咖啡馆见面。 一坐下,她就忍不住嗔怪地瞪了秦愿一眼:“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秦愿看着她那副又羞又恼的样子,顿时来了兴致,凑近压低声音,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怎么了怎么了?昨晚战况到底如何?我看你这不像得手后的春风得意,倒像是……惹了火没处泄的郁闷啊?” 黄初礼没好气地把她推开一点,压低声音把昨晚“勾引“未遂,反而引得蒋津年斗疼,自己也没出息地心猿意马的事情说了一遍。 秦愿听得眼睛发亮,尤其是听到蒋津年身体僵硬、呼吸急促那一段,更是兴奋地直拍大腿:“有反应!这说明他身体对你绝对有感觉!这是好事啊!” “好什么好!”黄初礼懊恼地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他都头疼了!医生说了不能受刺激!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秦愿促狭地眨眨眼:“而且你自己也引火烧身了?快说说,后来怎么灭的火?” 黄初礼看着她那意味深长、充满暗示的目光,脸一红,嗔道:“你别瞎想!我……我打坐冥想平复下去的!” “打坐?!”秦愿一脸难以置信,随即扶额哀叹:“我的傻初礼啊!你这简直是暴殄天物!对着那么一个活色生香、身材一级棒的失忆老公,你居然选择打坐灭火?我都替你可惜!” 她凑得更近,开始传授她的“经验之谈“:“我跟你说,你昨晚的问题不是勾引,是勾引的方式太过火了,对于一个禁欲五年,而且记忆一片空白的男人来说,你上来就搞这种‘投怀送抱’的极限操作,就跟让一个饿了五年的人突然吃满汉全席一样,不消化不良才怪!他那头疼,搞不好一半是真疼,另一半是欲望和理智打架给冲的!” 黄初礼被她这番歪理说得一愣一愣的:“那……那该怎么办?” “要循序渐进,懂吗?温水煮青蛙!”秦愿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掰着手指头说:“比如不经意地帮他整理一下衣领,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脖子,吃饭的时候,用你用过的勺子喂他一口汤,或者,假装看手相,摸摸他的手掌和手指……这些看似不经意的小接触,一点点累积,慢慢唤醒他身体对你的记忆和渴望,这叫叠加试探!比你那直接摔人怀里高级多了,也安全多了!” 黄初礼听着秦愿这些“馊主意”,脸颊绯红,心跳又不争气地加速起来,但心底却隐隐觉得……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而且蒋津年是她的合法老公,他们女儿都五岁了,她碰自己老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老这么心虚算是什么样子啊…… 她得把自己的位置摆正,秦愿说的不错,自己的老公就是要多接触才行。 光放在那里看着可是不行的…… 看着黄初礼若有所思的样子,秦愿得意地抿了一口咖啡,总结道:“所以啊,不是你的勾引不对,是火候和方式没掌握好,今晚回去,换个策略,咱们慢慢来,我不信了,你还能拿不下他蒋津年!” 黄初礼看着窗外华灯初上的街景,再想想家里那个让她心神不定的男人,心中悄然升起了一丝新的混合着羞涩与期待的勇气。 或许……秦愿说的,真的可以试试呢? 合法夫妻,重新恋爱! 夜色渐浓,蒋家老宅的餐厅里,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种异样的安静。 餐桌上摆着精致的四菜一汤,都是沈梦精心准备的,然而坐在主位的蒋津年,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握着筷子,动作缓慢,目光时不时地掠过墙上的挂钟,又状似无意地扫向玄关方向。 想想乖巧地坐在儿童餐椅上,自己用小勺子努力吃饭,偶尔抬头看看沉默的“爸爸”,又看看奶奶,大眼睛里有些疑惑。 沈梦将儿子的反应尽收眼底,心里明镜似的。 她夹了一筷子蒋津年以前爱吃的清蒸鱼放到他碗里,柔声道:“津年,多吃点,你看你,比从前瘦了不少。” 蒋津年低低地“嗯”了一声,夹起鱼肉,却只是机械地送入口中,咀嚼得缓慢,仿佛食不知味。 他的注意力,显然不在饭菜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挂钟的指针缓缓走向八点。 外面的天色早已黑透,庭院里的地灯亮起,勾勒出树木朦胧的轮廓,却始终没有车灯划破黑暗,也没有熟悉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蒋津年放下筷子,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又一次抬腕看了看手表。 这个动作在今晚重复了太多次。 沈梦见状,轻轻叹了口气,放下碗筷,温声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津年,别担心了,初礼在医院工作,忙起来错过饭点是常有事,她是个有分寸的孩子,知道我们在家等着,忙完了肯定会回来的。” 她顿了顿,像是为了让他更安心,又补充道:“而且就算回来得晚些也没事,医院离咱家不算远,有时候太晚了,陈主任,就是景深那孩子,他会顺路送初礼回来的,景深开车稳当,人也可靠,有他照应着,安全肯定没问题。” “陈景深……”蒋津年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握着水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他抬起眼,看向母亲,深邃的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们……关系很不错?” 沈梦并未察觉儿子话里那细微的异样,只当他是寻常询问,便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真诚的感激:“是啊,景深这孩子,人是真不错。专业能力强,待人接物也周到,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年里,家里多亏了他时常帮衬着,初礼工作忙,想想年纪又小,我年纪也大了,有些力气活或者需要男人出面的事情,景深没少帮忙,初礼在医院,他也多有照拂,咱们家,是得好好谢谢人家。” 沈梦每多说一句,蒋津年眸色便沉一分。 他沉默地听着,没有接话,只是将杯子里已经微凉的水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却未能浇灭心底那股莫名窜起的、带着酸涩的烦闷。 那个叫陈景深的男人,似乎无处不在。 不仅存在于黄初礼的电话里,存在于小姑娘亲近的口中,甚至在他缺失的五年里,已然渗透进了这个家的方方面面,承担起了本应属于他的责任。 这种认知,像一根细刺,扎在他的心口,不致命,却持续地传来阵阵不适。 就在这时,玄关处终于传来了钥匙转动门锁的清脆声响。 蒋津年的背脊微不可察地挺直了一瞬,目光锐利地投向门口。 黄初礼推门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工作后的疲惫,但眉眼间却舒展着,嘴角甚至噙着一抹浅淡的、似乎心情不错的笑意。她一边换鞋,一边扬声道:“阿姨,津年,我回来了,想想睡了吗?” “还没睡呢,在等你呢。”沈梦连忙应道,起身迎了过去:“吃饭了吗?锅里还给你留着汤。” “在外面和愿愿吃过了。”黄初礼笑着摇摇头,目光自然而然地掠过餐厅,落在了背对着她坐在那里的蒋津年身上。 他的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 蒋津年在听到她声音的瞬间,身体有片刻的僵硬,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站起身,拉开椅子,径直朝着楼梯口走去,脚步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而疏离。 黄初礼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有些无措地看向沈梦。 沈梦对她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没事,估计是担心你,等你等的,晚上就没吃几口东西,心情可能不太好,你去看看他,哄哄。” 黄初礼心里了然,点了点头。 她先走到客厅,陪着小跑过来扑进她怀里的女儿玩了一会儿拼图,柔声细语地哄了她几句,直到沈梦过来带着依依不舍的想想上楼洗漱睡觉,她才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厨房。 她热了一杯牛奶,端着温热的杯子,一步步踏上二楼。 蒋津年的卧室门没有关严,虚掩着一条缝,透出里面温暖的灯光。 黄初礼走到门口,正准备敲门,动作却顿住了。 透过门缝,她看到蒋津年正背对着门口,站在房间中央。 他脱去了白天穿的衬衫,上身不着寸缕,露出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的背部肌肉。 宽阔的肩膀,紧窄的腰身,肌肉贲张却不显笨拙,每一道起伏的线条都仿佛蕴含着长期严格训练留下的坚韧与爆发力。 昏黄的灯光在他蜜色的肌肤上投下深深浅浅的光影,顺着脊柱沟壑一路向下,没入松紧带微微勒紧的灰色睡裤边缘,充满了某种原始而强烈的男性魅力。 黄初礼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呼吸也不自觉地屏住了。 她站在门外,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目光一时之间无法从这充满力量感的美景上移开。 她看着他动作利落地拿起放在床上的深色睡衣,套上一只袖子,然后是另一只…… 就在他系好睡衣最后一颗纽扣,整理好衣襟的瞬间,背对着门口的男人,却忽然低沉地开口,打破了这静谧中带着一丝旖旎的沉默:“看够了?”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却让门外的黄初礼猛地回神,脸颊瞬间爆红。 他……他早知道她在外面?! 黄初礼有些窘迫地推开虚掩的房门,端着牛奶走了进去,强作镇定,试图掩饰刚才的失态,语气带着一丝嗔怪,却也软糯:“你……你早就听到我脚步声了?怎么也不出声?” 蒋津年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她泛着红晕的脸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重复了一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为什么要偷看我?” 黄初礼被他问得心跳更快,但想到秦愿的话,想到自己“正宫”的身份,那股莫名的底气又涌了上来。 她仰起脸,迎上他审视的目光,清澈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狡黠和理直气壮的反问:“蒋津年,我看你,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怎么能叫‘偷看’?” 她的话语大胆而直接,带着一种宣告主权的意味,让蒋津年微微一怔。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明明脸颊绯红,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他无法招架的、混合着羞涩与勇敢的光芒。 见他没有立刻反驳,黄初礼心中的勇气又增添了几分。 她端着牛奶,一步步向他走近,在距离他还有一步之遥的地方,遵循着秦愿“温水煮青蛙”的战术,及时停了下来,没有贸然靠近。 她将手中温热的牛奶杯递到他面前,脸上重新漾起那抹温柔又带着点俏皮的笑容,巧妙地转换了话题:“喏,听阿姨说你晚上没吃多少,喝杯牛奶吧,助眠。” 蒋津年看着她递过来的牛奶,又看看她笑盈盈的脸,沉默了片刻,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指尖在交接的瞬间不可避免地轻轻触碰,一股微弱的电流仿佛同时窜过两人的皮肤。 他握着温热的杯子,却没有立刻喝,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黄初礼捕捉到他眼神里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想起沈梦的话,心中微动,便趁势柔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关切:“还听说……你今晚一直在担心我,连饭都吃不好?” 蒋津年握着杯子的手微微收紧,浓密的睫毛低垂,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担心?的确有。 但更多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和烦闷,尤其是在听到“陈景深”这个名字之后。 他的沉默,在黄初礼看来,却更像是一种默认和别扭。 看着他紧抿的唇线和略显冷硬的侧脸,她心底那片柔软的角落被轻轻触动。 她没有再追问,只是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他,目光柔和得像窗外流淌的月光。 空气中弥漫着牛奶淡淡的香气,和两人之间那种无声的、正在悄然滋长的张力。 蒋津年终于抬起眼,对上她温柔注视的目光。 那双眼睛里,有等待,有理解,还有一种他此刻无法回应的、深沉的情感。 他仰头,将杯中温热的牛奶一饮而尽,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他将空杯子随手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发出轻微的“叩”声。 “不早了,休息吧。”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逐客的意味,却又似乎掺杂了些别的什么。 黄初礼知道今晚到此为止,不宜再进一步。 她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好,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说完,她对他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转身离开了房间,步伐轻快,仿佛一只偷腥成功的小猫。 房门被轻轻带上。 蒋津年独自站在房间中央,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和那句“我看你是天经地义”的话语,反复在他耳边回响。 他抬手,揉了揉依旧有些胀痛的太阳穴,但这一次,那刺痛似乎被另一种更汹涌、更陌生的情绪冲淡了些许。 他低头,看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掌,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刚才触碰她指尖时,那转瞬即逝的、却清晰无比的温热与柔软。 这一夜,注定又有人要辗转难眠了。 黄初礼几乎是蹦跳着回到自己房间的,一关上门就迫不及待地抓起手机,拨通了秦愿的电话。 “愿愿!愿愿!”电话一接通,她就压低声音,激动地分享,“他承认了!他承认在担心我!” 秦愿声音里充满了八卦的兴奋:“快!详细说说!怎么承认的?” 黄初礼便把刚才送牛奶时,蒋津年那别扭的沉默和微妙的反应,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甜蜜。 秦愿在电话那头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可以啊初礼!这温水煮青蛙战术初见成效!看来你这失忆老公,心里对你还是在意的,只是现在脑子不清醒,加上男人那该死的自尊心在作祟,不好意思承认罢了。” 她顿了顿,继续充当狗头军师:“听我的,趁热打铁!明天,你就找个借口,让他送你去医院!” “送我去医院?”黄初礼有些犹豫:“这……会不会太刻意了?而且他刚回来,对路况也不熟……”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秦愿打断她:“你想啊,让他送你,一是创造独处机会,二是让他参与到你的日常生活中来,一点点找回他作为你丈夫的存在感和责任感,路不熟怎么了?正好让他重新熟悉这座城市!这叫一举多得!” 黄初礼听着觉得有道理,心里也开始期待起来。 “好吧……那我明天试试。”她小声应下。 “这就对了!记住,你们是合法夫妻!现在不过是在重新恋爱阶段,大胆点,晚安了我的宝,预祝你明天约会顺利!”秦愿笑嘻嘻地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黄初礼躺倒在柔软的大床上,心脏还在为刚才与蒋津年的短暂接触而雀跃不已。 她回味着他接过牛奶时指尖的触碰,他沉默背后隐含的关心,还有他穿着睡衣时那充满力量感的背影……每一个细节都让她心跳加速。 带着这份甜蜜而躁动的心情,她渐渐沉入梦乡。 然而,睡梦中,那些被她刻意压抑的渴望,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 梦里的光线暧昧不清,她仿佛又站在蒋津年的房间里,但这一次,他没有穿上睡衣。 她大胆地走近,手指轻轻抚上他分明的腹肌,触感真实得惊人。 他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没有了平日的茫然和冷峻,只剩下灼热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欲望。 他握住她不安分的手,一个翻身,将她笼罩在身下,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间,带着一种令人战栗的侵略性……她在梦中发出模糊的呓语,身体深处涌起一阵空虚又渴望。 第二天清晨,黄初礼在一种奇异的燥热和心悸中醒来。 她猛地睁开眼,意识到刚才那逼真又羞耻的梦境,脸颊瞬间烧得滚烫,连耳根都红透了。 她下意识地并拢双腿,感受到那隐秘的湿意,更是羞得无地自容,一把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天啊……她怎么会做这种梦! 都怪秦愿!还有……都怪蒋津年那个男人!没事长那么有诱惑力干什么! 她在床上磨蹭了好一会儿,等脸上的热度稍稍褪去,才做贼似的爬起来洗漱。 当她换好衣服,故作镇定地走下楼梯时,就看到蒋津年已经坐在餐厅里了。 他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领口扣子一丝不苟地扣着,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晨光中,他侧脸线条冷硬,正低头看着手里的平板电脑,似乎是在浏览新闻。 听到她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扫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黄初礼的心猛地一跳,梦里那些旖旎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让她脸颊又开始发烫,眼神也下意识地飘忽了一下,不敢与他对视。 “早……早安。”她有些磕巴地打招呼,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假装专注地看着面前的餐具。 蒋津年将她这不同寻常的慌乱和脸颊上那抹可疑的红晕尽收眼底,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疑惑。 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声音低沉:“早。” 想想还在沈梦的照顾下吃着早餐,餐厅里一时无人说话,只有餐具轻微的碰撞声。 黄初礼深吸一口气,想起秦愿的“任务”,鼓起勇气,抬起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随意:“那个……津年,你今天上午有什么安排吗?” 蒋津年放下平板,看向她:“没有,怎么了?” “嗯……就是,”黄初礼用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垂在肩头的发丝,眼神带着一丝恳求:“如果你方便的话,能不能……送我去医院?” 她说完,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反应。 蒋津年显然没料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微微一怔。 他的目光在她带着期盼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又很快移开,落在面前的咖啡杯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送她去医院? 他确实没什么事,对这个要求也并不反感,甚至……心底深处似乎还有一丝隐隐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愿意。 但想到昨天母亲提到的那个“陈景深”,想到他可能经常顺路送她,一股莫名的阻力又让他有些犹豫。 然而,当他抬眼,再次对上她那双清澈明亮、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恳求的眼睛时,那点犹豫瞬间烟消云散。 “……好。”他听到自己这样回答,声音依旧是平铺直叙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真的?太好了!”黄初礼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的笑容,像是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奖赏,眼睛亮晶晶的:“谢谢你!” 看着她毫不掩饰的开心,蒋津年觉得心头那点因为“陈景深”而起的滞闷,似乎也被这明亮的笑容驱散了些许。 他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唇角,很快又恢复了平日的冷峻。 “快点吃,不是要早到?”他提醒道,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 “嗯嗯!”黄初礼连忙点头,心情雀跃地开始享用早餐。 坐在一旁的沈梦看着儿子和儿媳之间这微妙又自然的互动,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看来,这个家,正在一点点地,重新温暖起来。 蒋津年见到陈景深 晨光正好,黑色的SUV平稳地汇入早高峰的车流。 车内空间密闭,流淌着舒缓的轻音乐。 黄初礼坐在副驾驶,系着安全带,目光却时不时地飘向驾驶座上的男人。 蒋津年开车很稳,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他侧脸的线条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冷硬,但紧抿的唇线似乎比平时柔和了一丝。 这是他回来后,他们第一次,在这样私密的空间里独处。 黄初礼的心跳比平时快了些,她努力寻找着话题,试图打破这沉默,又不想显得刻意。 “京北这几年变化挺大的,”她看着窗外掠过的高楼,声音轻柔:“尤其是这边,以前很多老房子,现在都建成商业区了。” “嗯。”蒋津年应了一声,目光依旧看着前方,但微微偏头示意他在听。 “你以前……对这条路应该很熟。”黄初礼试探着说,观察着他的反应:“从家到医院,你以前偶尔不忙的时候,也会顺路送我。” 蒋津年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他蹙了蹙眉,似乎在努力回想,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声音低沉:“没什么印象。” 黄初礼心里掠过一丝淡淡的失落,但很快振作起来。 没关系,不记得就算了,重新创造记忆就好。 她注意到他车内后视镜上挂着一个褪了色的小小平安结,那是他们刚结婚时,她和他一起去寺庙求的,一人一个。 这个平安结是当时他们一起去求的。 她心头微暖,指了指那个平安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和俏皮:“这个平安结,颜色都快褪完了。” 蒋津年顺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后视镜,那个陈旧的小物件对他而言同样陌生。 他沉默了一下,才道:“妈说,这车一直没怎么动过。” “哦……”黄初礼轻轻应了一声,心底那点小小的希冀泡泡被戳破,但看着他专注开车的侧影,那份真实的、他就在身边的满足感很快又占据了上风。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但气氛并不尴尬,反而流淌着一种微妙的平和。 在一个红灯前停下,蒋津年抬手松了松衬衫领口,似乎觉得有些闷热。 他手腕上那块款式简洁大气的机械表露了出来,表盘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 黄初礼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那骨节分明的手腕,带着男性特有的力量感。 她想起秦愿说的“叠加试探”,心跳漏了一拍。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启动。 黄初礼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身体微微向他那边倾斜,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他握在方向盘上的右手手腕,指尖触及他温热的皮肤和冰凉的表带。 “这块表……”她的声音放得很软,带着一点好奇:“是你以前很喜欢的款式,没想到还在走时。” 她的触碰很轻,一触即分,像羽毛拂过。 蒋津年的身体却悄然地僵直了一瞬。 手腕上那短暂的微凉的触感,带着她指尖特有的柔软,像一簇细小的电流,猝不及防地窜过他的皮肤,直抵心尖。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下意识地握紧了方向盘,目光依旧直视前方,但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 没有头痛,没有不适,只有一种陌生的、被撩动的心悸。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比刚才更沙哑了些,却没有躲开,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感。 这个认知让黄初礼勇气倍增,心底泛起一丝隐秘的甜。 她坐直身体,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接下来的一段路,两人偶尔会聊几句。 黄初礼不再刻意提起过去,只是说些工作上的趣事,或者想想在幼儿园的可爱言行。 蒋津年虽然话不多,但会简短地回应,或者在她提到女儿时,眼神会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车厢内的气氛,在轻音乐和断断续续的交谈中,变得越来越自然,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温馨。 车子终于平稳地停在了医院门口。 “到了。”蒋津年熄了火,解开安全带。 “谢谢。”黄初礼也解开安全带,拿起包,准备下车。 就在她的手搭上车门把手时,蒋津年却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内容却让黄初礼动作顿住。 “晚上几点下班?”他问,目光落在她脸上,深邃难辨:“我来接你。” 黄初礼惊讶地转过头,对上他平静的眼神。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出接送她……一种混合着惊喜和难以置信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 “初礼。” 一个温和的男声自身后响起,打破了这短暂的静谧。 黄初礼身体一僵,推开车门下车,转过身,就看到陈景深正站在几步开外。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白大褂,身姿挺拔,混血的面容在晨光下显得格外俊朗,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笑意,目光先是落在黄初礼身上,随即,不着痕迹地扫过驾驶座上的蒋津年。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交汇。 蒋津年也推开车门下了车,站在黄初礼身侧。 他身形比陈景深更高大一些,穿着简单的黑衬衫,却自带一股冷峻迫人的气场。 他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陈景深,眼神深邃,带着一种天然的审视和不易察觉的锐利。 陈景深脸上的笑容不变,对着黄初礼温和地说道:“正好有事和你说。” 他顿了顿,目光才正式转向蒋津年,点了点头,语气礼貌而疏离:“这位就是蒋先生吧?幸会。” 蒋津年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同样惜字如金:“你好。” 简单的称呼,却仿佛划下了一道无形的界限。 陈景深似乎并不在意蒋津年的冷淡,他重新看向黄初礼,语气自然地说道:“今天排的那台手术比较复杂,我预估结束时间可能会比平时晚一些。” 他说话时,目光专注地看着黄初礼,带着一种熟稔的关切:“晚上照例我送你回去吧,反正顺路。” 这话语里的“照例”和“顺路”,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了一下蒋津年的神经。 他下颌线微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目光沉静地看向黄初礼,等待她的反应。 黄初礼能清晰地感受到身旁男人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以及陈景深话语里那份不容忽视的、持续了五年的“照例”。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对陈景深露出了一个礼貌却清晰的笑容。 “谢谢景深,不过不用麻烦了。”她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津年他……” 她说着,侧过头,目光柔软地看向身旁的蒋津年,语气自然而亲昵,“他刚才说了,晚上会来接我。” 她看到蒋津年深邃的眼底似乎飞快地掠过一丝什么,那紧绷的下颌线条也微不可察地松弛了些许。 黄初礼转回头,对陈景深继续道:“所以,晚上就不麻烦你了,等手术结束,我……给他打电话吧。” 最后几个字,她是对着蒋津年说的,眼神里带着征询和确认。 蒋津年对上她的目光,那里面清晰的依赖和选择,像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他心头因“照例”而起的阴霾。 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却肯定:“嗯。” 得到他的回应,黄初礼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她对着蒋津年轻声叮嘱:“那你回去路上小心。” 她语气里的关切自然而流露。 “好。”蒋津年应道。 说完,黄初礼才对陈景深点了点头:“景深,那我们先进去吧,手术前还有些准备工作。” 陈景深站在原地,脸上的温和笑容似乎有瞬间的凝固,但他很快调整过来,依旧保持着风度,对蒋津年也点了点头:“蒋先生,那我们先失陪了。” 蒋津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这次,他主动地、幅度很小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 那姿态,带着一种无声的、宣告主权般的从容。 看着黄初礼和陈景深并肩走向医院大楼的背影,蒋津年站在原地,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玻璃门后,他才转身上车。 关上车门,他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靠在驾驶座上,脑海中回放着刚才黄初礼毫不犹豫选择他,柔声叮嘱他的模样,紧抿的唇角,终于控制不住地,向上牵起了一个极淡,却真实存在的弧度。 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感,如同细小的气泡,在他沉寂的心湖底悄然泛起。 走进医院大厅,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黄初礼和陈景深并肩走向神经外科的电梯间,两人之间一时无话,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黄初礼能感觉到身旁陈景深周身那股不同于往常的低气压。 她深知刚才在医院门口的那一幕,以及她的拒绝,无疑是对他这些年来悉心照顾的一种回应,虽然必要,却也难免伤人。 她斟酌着用词,在等电梯的间隙,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景深。” 陈景深侧过头看她,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但那笑意并未深入眼底:“嗯?” “刚才……谢谢你的好意。”黄初礼语气真诚,带着感激,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也谢谢你这几年,一直这么照顾我和想想。” 陈景深看着她,眼神复杂,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初礼,我们之间,需要这么客气吗?”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两人走了进去,狭小的空间让气氛更加微妙。 黄初礼看着电梯壁上模糊的倒影,深吸一口气,决定把话说得更明白些。她转过头,正视着陈景深,眼神清澈而坚定:“不是客气,是真心感谢,但是景深,有些话,我觉得还是应该说清楚。” 她顿了顿,组织着语言,声音轻柔却带着力量:“我和津年……我们之间的缘分,可能比很多人想象的都要深,从高中时代就开始了,中间经历了太多错过和等待,甚至生离死别……能走到今天,他还能平安回来,重新站在我身边,对我来说,是奇迹,也是我无论如何都要珍惜的恩赐。” 她提到“高中时代”,提到“生离死别”,每一个词都重重地敲在陈景深的心上。 他看着她眼中流露出的、对那段他无法参与的过去的深刻情感,以及对失而复得的蒋津年那份不容置疑的珍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闷地发疼。 “我明白。”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回来了,你们是一家人。” “是的。”黄初礼肯定地点点头,目光恳切地看着他:“所以,有些界限,我需要划清,不是因为你不好,景深,你很好,非常优秀,也帮了我们很多,正因如此,我才更不能模糊不清,那对你不公平,对津年也不尊重,对我自己……也是一种背叛。” 她的话语清晰而决绝,精准剖开了他们之间那层从未捅破的窗户纸,也切断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的念想。 陈景深沉默地看着她,电梯运行的微弱嗡鸣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他看着她清澈眼底那份不容动摇的坚定,忽然觉得,这五年的陪伴和等待,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 他精心构筑的、以为可以水到渠成的未来蓝图,在她对那个失忆男人毫无保留的坚守面前,不堪一击。 “我明白了。”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和,但那温和之下,却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黯然:“抱歉,是我之前……打扰了。” 电梯到达神经外科所在的楼层,门缓缓打开。 黄初礼看着他眼中那抹挥之不去的落寞,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但她知道,这是必须经历的阵痛。她对他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真诚的笑容:“该说抱歉的是我,辜负了你的好意,但我们以后,还是同事,是朋友,对吗?” 陈景深看着她伸出的橄榄枝,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当然。”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电梯,走向各自的办公室。 走廊里忙碌的医护人员穿梭往来,新的一天的工作即将开始。 黄初礼知道,她和陈景深之间的关系,从这一刻起,将彻底回归到应有的轨道。 而她与蒋津年之间,那条重新连接的红线,正在她小心翼翼的守护和试探下,一点点变得更加坚韧。 她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想想的照片,嘴角泛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晚上,等他来接。 这个认知,让接下来漫长的工作时间,都充满了甜蜜的期待。 一个奇怪的病人 上午的时候,黄初礼接待了一个奇怪的病人。 问他什么都不回答,检查也没有任何问题,但就是不出声让她离开,并且眼神也是冰冷至极。 就在她想要叫保安的时候,是陈景深急切过来解了围,让她先离开。 黄初礼回到办公室,脑海里却不时闪过刚才那个病人阴沉的眼神和陈景深过于凝重的反应。 那眼神不像求医,倒像是……某种无声的警告或审视,让她莫名感到一股寒意,如细密的冰刺沿着脊椎悄然爬升。 “黄主任,您没事吧?”一旁的小护士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刚才那个病人真的好奇怪,挂号进来就说要找您,问他哪里不舒服也不说,就直勾勾盯着人看,怪瘆人的。” 黄初礼敛起心神,摇了摇头,试图驱散那不适感:“可能只是性格比较内向吧,别多想,准备一下,下一个病人该到了。” 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到工作中,毕竟还有更多的病人在等待。 与此同时,陈景深的办公室内,气氛降至冰点。 门一关上,陈景深脸上惯常的温和面具彻底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力压抑的惊慌与愤怒。 他盯着面前那个沉默消瘦、眼神却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男人,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着牙问道:“你疯了?!为什么要来这里?还直接去找她?!你想干什么?” 男人此刻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不起眼的衣袖,抬眸,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来看看你的进度,陈医生。” 灰鹰的声音低沉沙哑,没什么情绪,却字字敲在陈景深紧绷的神经上:“五年了,组织投入了大量资源让你接近目标,获取信任,可到现在,她似乎还牢牢拴在那个死而复生的丈夫身边,你的‘感情牌’,看来打得并不顺利。” 陈景深的喉结滚动了下,握紧了拳头:“情况有变,蒋津年突然回来,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我需要时间重新调整!” “时间?”灰鹰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组织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但最浪费不起的,也是时间,年底之前,必须带她和她的研究成果离开,她的那篇关于脑干附近血管畸形无创介入的论文,价值连城,足以让我们在境外的机构声名鹊起。” 他向前微微倾身,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死死锁定陈景深:“别忘了你的身份,也别忘了,你真正的母亲还在我们手里,如果任务失败,或者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后果,你应该很清楚。” 陈景深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母亲,是他唯一的软肋。 “我……我知道该怎么做。”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灰鹰满意地直起身,像是随口一提,却又带着致命的威胁:“那个蒋津年,看起来是个麻烦,必要的时候,可以考虑清除,干净点,别留下痕迹。” 说完,他不再看陈景深一眼,如同一个真正的只是来看完病的普通病人一样,拉开门,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医院走廊往来的人群中,瞬间消失不见。 陈景深颓然地靠在办公桌上,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灰鹰的出现和最后那句话,悬在了他的头顶,也指向了蒋津年。 他闭上眼,内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和恐慌。 另一边,京北军区,某部队驻地。 庄严肃穆的办公楼内,几位肩章闪耀的领导看着站在他们面前,身姿依旧挺拔如松的蒋津年,眼中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欣慰。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一位头发花白,不怒自威的老首长用力拍着蒋津年的肩膀,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特有的豪迈,眼眶却微微泛红:“你小子!命是真硬!从那么高的悬崖掉下去,都能捡回一条命!真是老天爷开眼!” 另一位领导也感慨道:“是啊,津年,你能平安回来,我们这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你要是真出了事,我们这几个老家伙,真不知道怎么跟你家老爷子交代!” 蒋津年虽然对眼前这些面孔感到陌生,但他们话语中那份真挚的关切和毫不掩饰的器重,却让他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感动,和属于集体和责任的归属感。 他挺直脊梁,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沉稳:“谢谢首长关心!” 老首长欣慰地点点头,目光殷切:“回来了就好好干!部队需要你!你的编制一直给你留着,岗位也在等你,先把身体彻底养好,熟悉一下环境,尽快归队!” 蒋津年微微蹙眉,他找回了一些军人的本能和对部队的熟悉感,但关于具体的职位、任务,脑海依旧是一片空白。 他张了张嘴,刚想询问更多关于自己过去的信息—— 办公室的门“哐当”一声被人猛地推开,一个身影如同旋风般冲了进来,带着哭腔,不顾一切地一把抱住了他! “队长!蒋队!真的是你!你还活着!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李演死死抱着蒋津年,在枪林弹雨里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人,此刻眼泪鼻涕毫无形象地蹭在蒋津年的肩头。 蒋津年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推开,但感受到对方那崩溃般汹涌的情绪和发自内心的狂喜,他抬起的手顿了顿,最终只是略显生硬地拍了拍李演的后背。 “你这……像什么样子。”他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语气并不严厉。 老首长在一旁看着,又是好笑又是感动,解释道:“津年,这是李演,以前是你手底下最得力的兵,也是跟你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你牺牲的消息传回来后,这小子差点把自己给废了,愧疚了这么多年。” 李演这才松开蒋津年,胡乱地用袖子抹了把脸,眼睛红肿,却咧着嘴傻笑:“队长,你不记得我没关系!我记得你就行!你回来了,比什么都强!” 老首长对李演吩咐道:“李演,你队长刚回来,对部队很多情况不熟悉,你带他回你们以前的小队看看,跟战友们多聊聊,帮他尽快找回状态。” “是!首长!保证完成任务!”李演立刻立正,敬礼,声音洪亮。 接下来的大半天,李演带着蒋津年在营区里走动,去了他们曾经共同奋战过的训练场,宿舍,见了许多闻讯赶来的老战友。 大家看到蒋津年活着回来,无不激动万分,纷纷地诉说着当年的往事,试图唤醒他的记忆。 蒋津年沉默地听着,看着那些充满激动和善意的面孔,脑海里偶尔会闪过一些模糊的,关于训练,关于任务的碎片画面,但依旧无法串联成清晰的记忆。 他更多的是凭借一种本能,去感受这份深厚的战友情谊。 夕阳西下,李演热情地邀请蒋津年一起去食堂吃饭,好好聚聚。 蒋津年却抬手看了看腕表,时间指向了黄初礼下班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犹豫,直接拒绝了李演的邀请:“不了,我还有事。” 李演一愣,好奇地问:“队长,啥事啊?这么着急?兄弟们都老想你了!” 蒋津年沉默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极不自然的神色,目光微微移开,看向远处医院的方向,声音低沉,却清晰地回答道:“我要去接我妻子下班。”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以及家里人的只言片语,他早已推测出黄初礼的身份,虽然记忆缺失,但那份源于责任和这些日子的微妙情感,让他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 只是,该如何面对这段凭空出现的婚姻,如何界定彼此的关系,他内心依旧充满迷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怯。 李演先是瞪大了眼睛,随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了促狭又了然的笑容,用力拍了拍蒋津年的肩膀:“哦——!明白了明白了!接嫂子下班是大事!队长你快去!别让嫂子等急了!吃饭啥时候都行!” 蒋津年没再多说,对李演和其他战友点了点头,转身大步离开,步伐带着一种明确的目的性。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李演挠了挠头,对旁边的战友感慨道:“没想到失忆了的队长,还是个顾家的好男人呐!” 蒋津年驾驶着车子,汇入傍晚的车流,朝着市中心医院驶去。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既有履行承诺的责任感,也有一种隐隐的、连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期待。 当他准时将车停在医院门口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路边等候的黄初礼。 晚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衣角,她正微微蹙着眉,望着车流,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连他车到了都没立刻发现。 蒋津年按了下喇叭,黄初礼这才回过神,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等很久了?”他一边启动车子,一边例行公事般问道。 “没有,刚出来。”黄初礼系好安全带,勉强笑了笑,但眉宇间那缕挥之不去的疑虑,还是被蒋津年敏锐地捕捉到了。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车内很安静,蒋津年能感觉到身旁的女人不像平时那样,会主动找些轻松的话题,或者带着笑意偷偷看他。她只是偏头看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安全带的边缘。 这种异常的沉默,让蒋津年有些不适应,甚至……有点在意。 在一个红灯前停下,他终于忍不住,侧过头,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侧脸上,主动开口,打破了沉寂:“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 黄初礼被他问得微微一怔,转过头,对上他深邃的,带着探究的目光。 那目光似乎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今天遇到的蹊跷事说了出来,声音里带着残留的不安:“没什么……就是今天上班,遇到了一个有点奇怪的病人。” 她将那个沉默消瘦,眼神阴沉的男人,以简单描述了一遍。 “那个人的眼神……很冷,不像来看病的,多亏了景深及时赶了过来。”黄初礼蹙着眉,下意识地抱了抱手臂:“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点……不安。” 蒋津年静静地听着,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却微微收紧。 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危险气息。 虽然失去记忆,但他骨子里那份属于军人的警惕性和保护本能,却在瞬间被激活。 他没有立刻发表看法,只是目光沉静地看了黄初礼一眼,将她脸上那抹不安和脆弱尽收眼底。 “知道了。”他言简意赅地回应,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以后下班,尽量等我一起。” 没有过多的安慰,也没有夸张的承诺,只是这样一句简单直接的安排,却像一道坚实的壁垒,瞬间驱散了黄初礼心头萦绕的寒意和孤军奋战的感觉。 她看着他冷硬专注的侧脸,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奇异地平复了下去,一股暖流悄然涌上心头。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低下头,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津年,谢谢你。” 他的回来,让她不自禁有了真正依靠的感觉,也让她遇到事情不再选择故作坚强说没事。 车窗外的霓虹灯光流转,映照在两人身上。 车厢内再次安静下来,但这一次,空气中流淌的不再是尴尬的沉默,而是一种无声的,彼此依靠的信任和暖意。 蒋津年目视前方,眼神却比刚才更加锐利了几分。 那个“奇怪的病人”不由在他心底漾开了警惕的涟漪。 他或许忘记了过往,但守护身边人的本能,从未丢失。 而黄初礼则偷偷看着身旁的男人,他沉稳的气息和那句简短的“等我一起”,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也许,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有他在身边,她便有了面对的勇气。 夜色渐深,车子载着两个人,朝着家的方向平稳驶去…… 我现在对于你是累赘吗? 车子驶回蒋家老宅,刚停稳,黄初礼和蒋津年还未下车,就听到屋内传来冬冬欢快的叫声,紧接着,小小的身影如同炮弹般冲了出来,径直扑向刚下车的蒋津年,紧紧抱住他的腿。 “姐夫!你回来啦!”冬冬仰着小脸,笑容灿烂,带着全然的依赖。 这一声“姐夫”让黄初礼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看向跟在后面走出来的夏夏,眼神带着些许无奈。 夏夏接收到她的目光,脸上立刻浮现慌乱和歉意,急忙上前试图拉开冬冬:“冬冬!说了多少次了,要叫津年哥哥!不能乱叫!快松开!” 冬冬却抱得更紧,撅着嘴不满地反驳:“就是姐夫嘛!姐姐你以前也……” “冬冬!”夏夏厉声打断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尴尬地对黄初礼和蒋津年道歉:“对不起,初礼姐,津年哥,小孩子不懂事,我回头一定好好说他……” 沈梦这时也笑着迎了出来,打圆场道:“好了好了,童言无忌,都别在门口站着了,饭菜都快凉了,快进来吃饭吧!” 餐桌上,气氛看似和谐,实则暗流涌动。 沈梦热情地给夏夏和冬冬夹菜,黄初礼也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照顾着身边的想想。 蒋津年依旧沉默,但目光不时落在黄初礼和想想身上。 就在大家安静用餐时,冬冬扒拉着碗里的饭,忽然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蒋津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问道:“姐夫,我们什么时候和你一起回我们的家呀?这里虽然很大很漂亮,吃的也好,可是……可是我还是觉得我们自己的竹楼好。” 他话音未落,坐在对面的想想立刻放下了小勺子,小脸绷紧,声音清脆而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这里就是他的家!他当然要留下来和我们在一起!” 小姑娘虽然对“爸爸”这个称呼还有些羞涩,但维护之心却异常坚定。 她看着冬冬,逻辑清晰地说:“这里也是他的家呀!你和你的姐姐如果想你们自己的家了,你们可以回去呀,又没有人拦着你们。” 想想这话说得直接,却戳中了冬冬敏感的心。 冬冬先是一愣,随即小嘴一瘪,巨大的委屈涌上心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喊:“你们欺负人!你们都想赶我们走!你和他们一起欺负我和姐姐!” 想想被他哭得一怔,皱起了小眉头,有些不理解也有些生气:“谁欺负你们了?我说的是事实呀!” “想想!”黄初礼见状,立刻轻声制止了女儿,语气带着安抚也带着一丝疲惫:“不能这样说话。” 想想被妈妈一说,再看看哭得伤心的冬冬和满桌凝滞的气氛,自己也觉得委屈起来,眼圈一红,金豆子就掉了下来,小声抽噎着:“我又没说错……” 黄初礼心疼女儿,也心累于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她放下筷子,将哭泣的想想轻轻抱进怀里,柔声道:“好了,想想不哭,妈妈带你离开一会儿。” 她抱着女儿起身,离开了餐厅,走向客厅安抚。 蒋津年看着黄初礼抱着孩子离开的背影,眉头紧锁,眼中流露出清晰的担忧。 他下意识也想跟着起身。 “津年哥……”夏夏却在这时轻声唤住了他。 她抬起头,眼中已经盈满了泪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声音带着颤抖和无助:“你……你之前答应,会帮我和冬冬找爸爸的,还记得吗?这里一切都很好,沈阿姨和初礼姐对我们也很好,可是……可是我在这里,真的觉得很不安,没有安全感……” 她的泪水终于滑落,带着一种漂泊无依的凄楚。 蒋津年看着她哭泣的样子,想到她们姐弟的救命之恩,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神情变得复杂而凝重,欲言又止。 黄初礼在客厅安抚着想想,却将餐厅里夏夏的话和蒋津年的反应听得一清二楚。 她看着女儿委屈的小脸,又感受到餐厅里那份无形的拉扯和蒋津年的为难,心中一阵酸涩刺痛。 她深吸一口气,将情绪压下,把想想交到跟过来的沈梦怀里,轻声道:“阿姨,您先陪陪想想。” 然后,她转身,重新走回餐厅门口,目光平静地看向夏夏和冬冬,最终落在蒋津年身上,主动开口,声音清晰而冷静:“夏夏,冬冬,你们说得对,这里终究不是你们的家,你们感到不安,没有归属感,这很正常,我们都能理解。” 她顿了顿,仿佛下定了决心,继续说道:“这样吧,我和津年商量过了,我们蒋家知恩图报,你们救了他的命,这份恩情我们永远记得,我可以给你们一笔足够丰厚的钱,无论是你们想离开京北回老家,还是想留在京北另寻住处开始新生活,都由你们自己选择,这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也希望你们能因此过得更好,不必再寄人篱下,担惊受怕。” 她的话条理分明,既表达了感激,也划清了界限,给出了看似最优的解决方案。 夏夏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向黄初礼,随即像是受到巨大打击般,猛地转向蒋津年,声音带着哭腔和最后一丝希冀:“津年哥……你……你也是这样想的吗?觉得我们用钱打发掉就好了?” 蒋津年看着黄初礼冷静却难掩紧绷的侧脸,又看看泪流满面的夏夏和懵懂的冬冬,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却肯定:“初礼的提议,是一个很实际,也对你们未来负责的办法。” “负责?”夏夏的情绪瞬间崩溃了,她摇着头,泪水汹涌:“可是津年哥,我带着冬冬,拿着那么多钱,在这里举目无亲,我们……我们真的害怕!这里对你而言是陌生的,对我和冬冬来说更是!我们只有你了……” 她哭得几乎喘不过气,冬冬看到姐姐哭得这么伤心,也吓得再次大哭起来,餐厅里顿时乱成一团。 蒋津年看着这一幕,眉头锁得更紧,神情复杂为难。 黄初礼将他眼中的挣扎尽收眼底,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 她强忍着喉间的哽咽和眼眶的湿热,别开视线,不再看蒋津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对夏夏说道:“既然你们现在情绪不稳定,那就先回酒店冷静一下吧。” 她转而看向蒋津年,语气平静得近乎刻意:“津年,麻烦你送他们回酒店。” 蒋津年看向黄初礼,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但在她刻意回避的视线和眼下混乱的局面中,最终只是化作一句:“好,我送他们回去。” 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补充道:“我很快就回来。” 黄初礼没有回应,只是微微偏过头。 蒋津年深深看了她一眼,终究还是带着哭泣的夏夏和冬冬离开了。 听着汽车引擎声远去,黄初礼强撑的冷静瞬间垮塌,疲惫和委屈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她靠在门框上,只觉得身心俱疲。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是医院打来的,有紧急手术需要她立刻回去。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打起精神,对沈梦交代了一句:“阿姨,医院有急诊手术,我得马上过去。” 然后便拿起外套和包,匆匆离开了家,将自己投入到工作中,或许才能暂时忘却这烦心的一切。 另一边,蒋津年将夏夏和冬冬送回酒店房间。 安顿好还在抽噎的冬冬,他看向眼睛红肿的夏夏,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夏夏,这是我最后一次送你们回这里。” 夏夏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惊慌。 蒋津年继续道,声音低沉而清晰:“你和冬冬救了我的命,这份恩情,我蒋津年铭记在心,也会用我的方式报答,但是,我不想因为这段恩情,让我现在的家人受到伤害,感到为难和不安,初礼和想想,她们是我的责任,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他的话彻底砸碎了夏夏心中最后的幻想。 就在蒋津年准备转身离开时,夏夏急切地冲上前一步,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问道:“津年哥,那我和冬冬呢?对你来说,我们现在……就只是累赘了吗?” 蒋津年脚步顿住,正要开口回答这个尖锐的问题,他的手机却突兀地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李演”的名字。 他看了一眼夏夏,最终还是先接起了电话。 “喂,李演。” “队长!你在哪儿呢?”李演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和急切:“有个东西,我觉得必须马上交给你!你可能都忘了它的存在了,但我觉得,它对你肯定特别重要!” 知道了当年的事情 夜色深沉,路边烧烤摊的烟火气与蒋津年周身的低气压格格不入。 李演灌了一大口啤酒,看着对面自坐下后就一言不发,只盯着杯中透明液体出神的蒋津年,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队长,咋了?接嫂子下班不是挺顺利的嘛,这脸拉得跟长白山似的,跟兄弟说说,遇上啥难题了?是不是……跟嫂子闹别扭了?”李演试探着问,带着过来人的了然。 蒋津年握着酒杯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 他沉默了片刻,才将晚上家中发生的混乱,夏夏的眼泪、冬冬的哭喊、黄初礼的冷静提议以及她最后那刻意回避的眼神,简略地说了出来。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罕见的迷茫和疲惫。 “……我觉得很对不起她。”蒋津年最终总结道,浓密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让她面对这些,处理这些,而我……” 而他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却因为失忆和那份恩情的牵绊,显得如此无力。 李演听完,重重地叹了口气,拿起酒瓶给蒋津年满上,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赞同和一丝心疼:“队长,要我说,你这事办的,确实对不起嫂子!” 他看着蒋津年骤然抬起的,带着询问和痛苦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你是不知道,你这‘牺牲’的五年,嫂子是怎么过来的!一个人怀着孕,在国外进修,顶着压力和悲伤,还要强撑着完成学业和工作,后来生下想想,一个人带孩子……那得多难啊!我和几个老战友偶尔听沈阿姨提起,心里都揪得慌。” 他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她等了你五年,盼了你五年,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了,结果你还带回来两个……嗯,‘恩人’,天天在家里喊着‘姐夫’,搁哪个女人心里能舒服?嫂子今天能这么冷静地提出给钱安置,已经是够大气,够讲道理了!要换了个脾气爆的,早闹翻天了!” 李演的每一句话,都让他面色发紧,他想象着黄初礼独自一人承受怀孕生子的艰辛,想象她在异国他乡的深夜里抱着幼小的孩子,以为他早已不在人世……心脏传来一阵尖锐的,几乎让他无法呼吸的绞痛。 “我……”他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发不出声音。 “唉,你也别太自责,毕竟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李演看他脸色难看,又放缓了语气,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放下酒杯,从随身携带的军用挎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密封袋装着的,屏幕已经有些磨损的旧手机。 “喏,这个,物归原主。”李演将手机推到蒋津年面前,神色变得郑重起来:“当年你出事前,上交的个人物品之一,部队一直保管着,这次你回来,上面让我找机会交还给你,里面 SIM 卡应该还在,我充好电试了下,居然还能开机。” 李演看着蒋津年疑惑的眼神,指了指那手机,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和深意:“队长,你看看这里面的东西,尤其是……看看嫂子当年给你发了什么,看完了,你可能……会更愧疚,但也更能明白,嫂子为你,都经历了什么。” 蒋津年的心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混合着强烈的好奇和渴望,促使他几乎是有些颤抖地接过了那个冰冷的,承载着他遗忘的过去的手机。 他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熟悉的操作系统界面,带着五年前的风格。 他笨拙地划开解锁,直接点进了短信收件箱。 置顶的,是一个他即使失忆也莫名感到熟悉的号码备注——【初礼】。 他的指尖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点开了那条长长的、他从未阅读过的信息。 映入眼帘的,先是几张 B 超图片。 下面,是黄初礼当年发出的,带着期盼的文字: 【津年,如果你能看到这条信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觉得必须告诉你,我怀孕了,我们的孩子,今天刚确认,我很害怕,也很迷茫,尤其是在你刚刚离开,前途未卜的时候,但我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勇气,这是我们的孩子,是连结我们的小生命。】 【我知道你的职责,我从不后悔选择你,但这一次,我私心地祈求,祈求你一定要平安回来,不是为了我,是为了这个孩子,孩子不能没有爸爸,我和宝宝,在家里等你,无论如何,求你,为了我们,保护好自己,活着回来,我和孩子,需要你。——永远爱你的初礼】 信息的最后,还有一条简短的带着绝望的追加,时间是在他“牺牲”消息传出后: 【他们都说你牺牲了……我不信!蒋津年,你答应过我的!你回我句话啊!求你……】 轰——! 这一行行字印在蒋津年的脑海里,让他指尖都在发抖。 那些文字仿佛带着磅礴的情感力量,穿越了五年的时空,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记忆的壁垒! 剧烈的头痛排山倒海般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猛,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 但这一次,伴随着剧痛的,不再是空茫,而是无数破碎却清晰的画面疯狂闪现—— 李演看着他剧烈颤抖的肩膀和痛苦不堪的样子,红了眼眶,声音沙哑地缓缓说道:“当年我们出任务离开后,就上交了所有通讯设备,这条信息,你根本没机会看到……等我后来再见到嫂子,她已经……一个人生下了孩子,整个人瘦得脱了形,抱着小想想,眼神都是空的……队长,嫂子她……真的太不容易了。” “是我对不起她们:”蒋津年猛地抬起头,眼眶赤红,里面布满了血丝和汹涌的泪水。 他一把抓起桌上那个旧手机,不顾一切地站起身,冲向停在一旁的车子。 “队长!你去哪儿?!”李演急忙喊道。 “医院!我去找她!我现在就要见到她!” 蒋津年迅速拉开车门,发动引擎,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窜了出去,迅速汇入车流,朝着市中心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 找到她! 抱住她! 告诉她,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他错过了那么多,余生绝不会再让她和孩子受一丝委屈! 夜晚的街道,车辆川流不息。 蒋津年将油门踩得很深,车窗外的霓虹化作模糊的光带,如同他此刻翻江倒海、悔恨交加的心。 他死死盯着前方的道路,赤红的眼中只剩下那个在医院里,可能还在忙碌,可能同样心绪难平的女人的身影。 初礼,等我。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独自一人。 撞见 夜色中的市中心医院,手术区的灯光如同指引归途的北极星,冰冷,却承载着生的希望。 第三手术室内,无影灯下,气氛凝重而专注。 黄初礼和陈景深并肩站在手术台前,正进行着一台紧急的脑动脉瘤夹闭术。 患者是一位中年男性,动脉瘤位置刁钻,紧贴重要功能区,手术难度极高,稍有不慎便可能导致严重后遗症。 “吸引器。”黄初礼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她的全部精神都凝聚在显微镜下的方寸之间,手指稳定地操控着精细的器械。 陈景深默契地将器械递到她手中,同时密切关注着监护仪上的数据:“血压稍有波动,90/60。” 他低声提醒,目光锐利,同样专注凝视着她手中的所有动作。 “嗯,注意甘露醇滴速。”黄初礼头也未抬,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剥离动脉瘤与正常血管的粘连处,动作精准无误:“显微剪。” 器械护士迅速将工具递上。 陈景深在一旁协助暴露术野,他的存在像一道坚实的屏障,为黄初礼创造了最佳的操作环境。 五年的配合,让两人之间不需要过多言语,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便能理解对方的意图。 这是长达五年共事,教学与并肩作战磨合出的默契,是时间与专业积淀的产物。 “瘤颈暴露清楚了。”黄初礼深吸一口气,这是最关键的一步。 “准备动脉瘤夹。”陈景深确认道,声音沉稳。 黄初礼稳稳地持着动脉瘤夹,在陈景深的辅助下,精准地绕过血管,将致命的瘤颈彻底夹闭。 “夹闭完成。”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肩线微微放松。 “血管搏动良好,未见缺血表现。”陈景深确认着远端血管的情况,给出了肯定的判断。 手术最危险的部分过去了。 接下来的缝合与关颅,由陈景深主导,黄初礼在一旁协助。 两人配合依旧行云流水,仿佛一台精密的仪器在协同运转。 当最后一针缝合完毕,手术顺利结束。 摘下口罩,黄初礼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长时间的专注让她略显疲惫,但眼神中充满了完成高难度手术后的释然与职业成就感。 陈景深看着她,递过一张无菌纸巾,眼神温和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欣赏:“做得很漂亮,初礼。” “是我们配合得好。”黄初礼接过纸巾,擦了擦汗,对他露出一个疲惫却真诚的微笑。 这份在生死线上建立的战友情谊,是她过去五年中重要的支撑之一。 两人走出手术室,外面焦急等待的家属立刻围了上来。 “医生!医生!我爸爸怎么样了?”一位女生抓住黄初礼的手,声音哽咽,眼中充满了期盼与恐惧。 黄初礼反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温和而肯定:“手术很成功,动脉瘤已经夹闭了,接下来需要送到ICU观察一段时间,如果情况稳定,很快就会好转的。” “谢谢!谢谢你们!太感谢了!”家属激动得热泪盈眶,连连对着黄初礼和陈景深鞠躬:“你们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另一位家属也紧紧握住陈景深的手,不住地道谢。 就在这充满感激与劫后余生气氛的走廊里,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走廊的拐角处。 蒋津年一路急切赶来,胸膛里燃烧着得知真相后的巨大悔恨与汹涌爱意,急于见到那个他亏欠了太多的女人。 他想象着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诉说他的愧疚与誓言。 然而,眼前的一幕,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他一路积攒的所有炽热冲动。 他看到黄初礼和陈景深被病人家属团团围住,他们并肩站在一起,接受着家属最诚挚的感谢。 灯光下,黄初礼脸上带着疲惫却柔和的笑容,而陈景深站在她身侧,姿态亲近而自然。 他们看起来……如此和谐,仿佛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 那种由共同职业,长期默契构筑起的无形纽带,在此刻显得如此牢固,牢不可破。 蒋津年迈出的脚步僵住了,沸腾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冷却。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将自己隐没在走廊拐角的阴影里,像一个突兀的闯入者,窥视着不属于他的圆满。 他看到她微微侧头,对陈景深说了句什么,陈景深便低头倾听,那姿态是全然的理解与熟稔。 五年。 他缺失的五年,正是这个男人,陪伴在她身边,与她共同经历着职业生涯的起伏,分享着手术成功后的喜悦,分担着工作中的压力。 而他,一个空有丈夫名号、记忆一片空白的“陌生人”,凭什么凭借一时冲动的愧疚和爱意,就妄图打破这份已经根深蒂固的默契与……可能存在的感情? 一股混合着酸涩,无力与自嘲的情绪,像藤蔓般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就在这时,陈景深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走廊拐角,精准地捕捉到了隐在阴影中的蒋津年。 他的眼神微微一闪,随即恢复了平静,甚至,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可察的复杂光芒。 家属们千恩万谢地随着移动病床前往ICU方向,走廊里暂时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黄初礼和陈景深。 陈景深看着面露疲惫却眼神清亮的黄初礼,忽然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与落寞:“初礼,如果……我离开这里,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你会偶尔想起我吗?” 黄初礼正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脖颈,闻言诧异地转过头看他:“离开?景深,你要去哪里?” 她微微蹙眉:“是有什么新的工作机会吗?” 陈景深看着她眼中纯粹的疑惑,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避重就轻地说:“嗯,有一些出国的想法,还在考虑。” 黄初礼沉默了一下,立刻联想到了什么,眼神里带上了歉意和一丝了然的复杂:“你要离开,是因为……我的关系吗?” 陈景深没有直接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看着她,目光深沉:“有一定关系吧,看到你们一家团聚,我觉得……或许我不应该再打扰你的生活。” 他的笑容带着一种刻意表现出来的释然,却更显苍凉。 阴影中的蒋津年,听着这番对话,拳头不自觉地攥紧。 陈景深话语里的“退出”姿态,并未让他感到轻松,反而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自己的“多余”和那五年的无法逾越。 黄初礼看着陈景深脸上那抹苦涩的笑,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五年来,陈景深于她,亦师亦友,更是重要的合作伙伴和在她艰难时给予帮助的朋友。 她对他充满感激,也珍视这份情谊。 “景深,对不起。”她轻声说,语气真诚而带着歉意:“我从未想过,我的选择会给你带来这样的困扰和……伤害。” 陈景深注意到了阴影里那个身影微微的晃动,他眸光微闪,再次追问,声音放得更轻,却带着一种执拗:“初礼,你还没有回答我,如果我离开,会偶尔……想起我吗?” 黄初礼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着他,没有丝毫犹豫:“会,当然会。” 她顿了顿,补充道,声音柔和却清晰:“不仅我会,想想也会,景深,五年的时间,不是轻易就能抹去的,我们是一起经历过来的同事、朋友,你看着想想长大,在她小小的世界里,你也是很重要的人,说对你完全没有感情,那是假的。” 这番话,她说的坦荡而真诚。 是友情,是感激,是共同岁月积淀下的情谊。 然而,听在阴影里的蒋津年耳中,却变了味道。 “不是轻易能抹去的”。 “重要的的人”。 “说没有感情是假的”……这些字眼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本就敏感不安的心。 就在这时,陈景深忽然上前一步,伸出双臂,轻轻地将黄初礼拥入了怀中。 这是一个短暂的,带着告别意味的拥抱。 黄初礼身体微微一僵,出于礼貌和那份复杂的情谊,她没有立刻推开,只是手臂迟疑地,象征性地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一下。 “景深……”她轻声唤道,带着一丝不解和提醒。 而这个拥抱,落在蒋津年眼中,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最后一丝冲出去的勇气,在这个看个亲密的拥抱面前,彻底瓦解冰消。 他眸色微动了动,随后身旁紧握的拳头慢慢无力放开,伴随着一声无声的自嘲。 时间……的确是可以改变一切的。 他以为自己带着沉甸甸的回忆和爱意归来,能够弥补所有亏欠,却忘了,在他缺席的漫长岁月里,她的生活早已有了新的轨迹和……可能更重要的人。 他还有什么立场,去打扰? 蒋津年深深地、绝望地看了一眼那个相拥的身影,然后猛地转身,带着一身萧索与冰冷的绝望,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医院走廊,如同他来时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刚离开,黄初礼便轻轻但坚定地从陈景深的怀抱中退了出来,语气带着一丝疏离的认真:“景深,谢谢你这五年的照顾和陪伴,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我对你的感情,仅限于友情和感激,再无其他。” 她说的很认真,并不希望这份有了变质。 陈景深注视着蒋津年身影消失的方向,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暗芒,但面上却是一片被拒绝的黯然。 他缓缓放开手,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他看着她,勉强笑了笑:“我送你回去吧?” 黄初礼想到蒋津年,摇了摇头,语气恢复了些许轻松,带着明确的界限:“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你也累了,早点休息。” 她说到这里,默了片刻,还是真诚地说:“无论你最终做出什么决定,景深,我都祝你前程似锦。” 说完,她对他点了点头,转身朝着更衣室的方向走去。 陈景深站在原地,看着她毫不留恋离开的纤细背影,脸上伪装出的苦涩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混合着势在必得与自我厌弃的复杂情绪。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很卑鄙,利用了蒋津年的失忆和多疑,刻意营造了误会。 可是,正如黄初礼所说,五年的时间是一起经历过来的,他投入了太多的感情,让他如何能甘心放手? 哪怕将来黄初礼得知所有真相后会恨他入骨,他也无法说服自己就此放弃。他早已深陷这自己编织的情网与任务交织的泥潭,无法自拔。 …… 黄初礼怀着些许纷乱的心绪回到蒋家老宅。 与陈景深的这番谈话,让她有些感慨,但也更加明确了自己的心。 她现在只想快点见到蒋津年,或许,在他身边,那份因为过去纠葛而产生的烦扰才能平息。 然而,推开家门,客厅里只有温暖的灯光和等着她的沈梦。 “初礼回来了?手术还顺利吗?”沈梦迎上来,关切地问。 “嗯,挺顺利的。”黄初礼点点头,目光下意识地扫向四周,“阿姨,津年呢?他还没回来吗?” 她记得他送夏夏他们回酒店,按理说早该回来了。 沈梦脸上也露出一丝疑惑:“没有啊,他送夏夏他们出去后,就一直没回来,我打过他电话,关机了。” “关机?”黄初礼的心猛地一沉。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悄无声息地漫上心头。 他去了哪里? 为什么关机? 是……因为晚上家里的不愉快,让他感到疲惫和逃避了吗? 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无数个念头瞬间挤占了她的脑海,让她刚刚因为手术成功而稍显轻松的心情,瞬间被担忧、焦虑和一丝莫名的恐慌所取代。 她立刻拿出手机,再次拨打蒋津年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那个冰冷而机械的女声——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把选择交给她…… 夜色深沉,蒋家老宅被一种不安的寂静笼罩。 黄初礼握着手机,听着里面传来的冰冷关机提示音,只觉得那股寒意从指尖蔓延到了心底。 “怎么会关机呢?他从来不会这样的……”黄初礼喃喃自语,眉头紧锁,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焦虑几乎要溢出胸膛。 她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是手机没电了?还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又或者……是因为晚上家里的那场混乱,让他感到疲惫和窒息,选择了暂时逃避? 沈梦看着黄初礼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地安慰道:“初礼,别太担心,津年他可能只是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静,他那么大个人了,又是在京北,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但沈梦自己的眉头也未曾舒展。 儿子刚回来不久,记忆全无,对这座城市尚且陌生,这么晚不归又联系不上,怎能不让人忧心? 就在黄初礼几乎要拿起车钥匙,准备出门寻找的时候,玄关处终于传来了钥匙转动门锁的细微声响。 “是爸爸回来了吗?”已经被哄睡着的想想揉着眼睛,从沈梦怀里探起小脑袋,带着睡意含糊地问。 黄初礼几乎是立刻冲到了门口,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门被推开,蒋津年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夜色的寒凉走了进来。 他脸色有些苍白,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还有一种……黄初礼看不懂的,深沉的压抑和疏离。 “津年!你回来了!”黄初礼悬着的心猛地落下,随即被巨大的担忧取代,她急切地上前,下意识地就想去握他的手:“你去哪儿了?手机怎么关机了?我们都很担心你!” 然而,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手背的瞬间,蒋津年却几不可察地将手移开,顺势解开了大衣的纽扣,动作自然却又带着明确的回避。 “没什么,随便走了走。”他声音低沉,甚至没有看黄初礼的眼睛,目光掠过她,投向站在她身后,同样一脸关切的沈梦:“手机没电了。” 他简短的回应像一堵无形的墙,将黄初礼所有关切的询问都堵了回去。 那刻意保持的距离感,让黄初礼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怔怔地看着他冷漠的侧脸,白天因为他主动接送而升起的丝丝甜蜜,此刻被这盆冷水浇得透心凉。 她努力忽略心底那尖锐的刺痛,抿了抿唇,换了个话题,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夏夏和冬冬……送他们回酒店了吗?他们情绪好点了吗?” “嗯,送回去了。”蒋津年这才将目光淡淡地扫过她,点了点头,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说完,他甚至没有给黄初礼再次开口的机会,径直越过她,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头也不回地上了二楼。 黄初礼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楼梯转角的高大背影,那背影决绝而冷漠,仿佛将所有的温暖都隔绝在外。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委屈瞬间淹没了她,让她鼻尖发酸,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湿意。 他怎么了?明明早上送她去医院时还好好的,虽然话不多,但气氛是缓和的,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为什么晚上回来就变成了这样?是因为夏夏和冬冬的事情让他为难,连带她也一起被厌烦了吗? “初礼……”沈梦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津年他……可能心里也乱,给他点时间。” 黄初礼用力眨了眨眼,将涌上来的泪意逼了回去,勉强对沈梦扯出一个笑容:“嗯,我知道的阿姨,我没事,您也累了一天了,快去休息吧。” 她转身,抱起因担心而跑出来的女儿,柔声道:“想想,爸爸回来了,没事了,我们继续睡觉好不好?” 想想乖巧地点点头,小手环住黄初礼的脖颈,趴在她肩上,大眼睛却望着楼梯的方向,带着一丝懵懂的担忧。 这一夜,注定无人安眠。 黄初礼抱着女儿回到卧室,将她轻轻放在床上,自己却毫无睡意。 她侧躺着,看着窗外清冷的月光,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蒋津年刚才那回避的眼神和冷漠的态度,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一阵阵发紧。 而二楼的主卧内,蒋津年背靠着紧闭的房门,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脑海里,医院走廊那“和谐”的一幕与李演描述的,黄初礼独自一人怀孕产子的艰辛画面疯狂交织碰撞。 他看到她在手术成功后,与陈景深相视而笑,那份默契刺得他眼睛生疼,仿佛他又看到她挺着孕肚,在异国他乡的深夜里无助哭泣,看到她抱着嗷嗷待哺的孩子,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 而他,这个本该守护在她身边的丈夫,却缺席了整整五年! 巨大的愧疚和无力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有什么资格去质问她?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她?那个叫陈景深的男人,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陪伴了她五年,参与了想想的成长,他们之间有着他无法企及的过去和默契。 他甚至卑劣地想,如果他没有回来,或许……她和陈景深,还有想想,也能组成一个幸福的家? 他这个“已死之人”的归来,是不是反而打乱了她原本可能拥有的平静? 这个念头让他心痛得无法呼吸。 深夜的卧室里,同样黄初礼和小姑娘也没有睡着。 “爸爸……喜欢妈妈吗?”想想稚嫩的声音带着困惑,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但是我可以确定,景深叔叔是喜欢妈妈的。” 小姑娘的逻辑简单而直接,却像一把钥匙,无意间撬动了黄初礼心中最隐秘的担忧。 连孩子都感觉到了陈景深的心思,那蒋津年呢?他今晚的异常,是不是也与此有关? 黄初礼的心猛地一缩,她下意识地否认:“想想,别乱说……” “我没有乱说呀。”想想抬起头,小手捧着黄初礼的脸,表情是超乎年龄的认真:“景深叔叔对妈妈很好,对我也很好,但是妈妈……” 她顿了顿,声音变小了些,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观察:“你今天是不是因为爸爸不开心了?” 黄初礼愣住了,没想到女儿的感知如此敏锐。 她看着想想清澈透亮的大眼睛,里面盛满了对她最纯粹的爱和担忧。 她无法再否认,轻轻叹了口气,将女儿搂得更紧,声音有些沙哑:“妈妈没有不开心,只是……有点累了。” 想想却像个小大人似的,用柔软的头发蹭了蹭黄初礼的下巴,奶声奶气却无比坚定地说:“妈妈,我永远爱你,我只想让妈妈跟能让你开心的人在一起生活。” 女儿稚嫩却充满力量的话语,像一股暖流,瞬间击中了黄初礼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让她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无声落下。 她紧紧抱住女儿,将脸埋在她带着奶香的小小肩膀上,无声地流泪。 所有的委屈不安,疲惫,似乎都在这个拥抱和女儿纯粹的爱意中,得到了些许宣泄和慰藉。 “谢谢想想,妈妈也最爱你了。”她哽咽着说:“妈妈会努力的,会和爸爸一起,让我们这个家,变得越来越好。” 这句话,既是对女儿的承诺,也是对自己说的。 无论蒋津年此刻如何冷漠,无论前路有多少困难,为了女儿,为了这个失而复得的家,她都不能轻易放弃。 第二天清晨,餐桌上气氛微妙。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冷凝。 蒋津年坐在主位,沉默地吃着早餐,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甚至没有像前几天那样,偶尔会将目光投向想想或者黄初礼。 黄初礼看着他冷硬的侧脸,深吸一口气,主动打破了沉默,将手边的一碟小菜往他那边推了推,声音尽量温和自然:“尝尝这个,阿姨刚做的,很爽口。” 蒋津年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皮都未抬,只是极其轻微地摇了一下头,声音淡漠:“不用了,谢谢。” 两个字,再次将黄初礼试图缓和关系的努力打了回来。 她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心底泛起一丝苦涩。 沈梦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她清了清嗓子,试图转移话题,关切地问儿子:“津年啊,昨天回部队,感觉怎么样?老领导,战友们见到你,肯定都很高兴吧?” 提到部队,蒋津年的神情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冷硬。 他放下筷子,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母亲和黄初礼,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嗯,见到了很多以前的战友和领导。”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和部队那边已经沟通好了,下周一正式归队,恢复原职。” “什么?下周一就归队?!”沈梦惊得差点打翻手边的牛奶杯,脸上写满了不赞同和担忧:“这……这也太快了吧!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记忆也……而且这才回家几天?家里很多事情都还没理顺,初礼和想想也需要时间和你相处……” “妈。”蒋津年打断母亲的话,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坚决:“这是我的职责。五年了,部队需要我,我也需要回到我的职业上去。” 他的理由无可指责。 保家卫国,是军人的天职。 黄初礼的心却随着他的话,一点点沉入谷底。 她看着他冷静无波的侧脸,忽然清晰地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个工作安排,更像是一种……逃离。 逃离这个让他感到陌生尴尬、甚至可能痛苦的家庭环境。 餐桌上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沈梦还想再劝,但看着儿子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就在这时,黄初礼却忽然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好。” 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蒋津年,嘴角甚至努力牵起了一个浅浅的,理解的弧度:“既然决定了,就去吧,家里……有我和阿姨,你放心。” 她的平静和理解,反而让蒋津年微微一怔,他看向她,深邃的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探究,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但他很快便移开了视线,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这份平静之下的暗流汹涌,让一旁的想想都感觉到了不安。 小姑娘放下小勺子,看看沉默的爸爸,又看看强颜欢笑的妈妈,小嘴抿得紧紧的。 黄初礼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站起身,柔声对女儿说:“想想,吃好了吗?妈妈送你去幼儿园。” 沈梦见状,连忙趁机说道:“对对,初礼,让津年也一起送你们去吧!反正他今天也没什么事,正好熟悉一下去幼儿园的路……” “不用了。”这一次,开口拒绝的却是想想。 小姑娘从椅子上滑下来,主动牵起黄初礼的手,仰着小脸,表情是罕见的认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赌气,声音清脆:“我和妈妈一起去就可以了。” 说完,她甚至没有看蒋津年一眼,拉着黄初礼就往外走。 蒋津年拿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女儿毫不犹豫拉着黄初礼离开的背影,那冷漠疏离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眼神瞬间黯淡下去,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失落和受伤。 他独自坐在空旷的餐厅里,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显得格外孤寂。 黄初礼被女儿拉着走出家门,她回头看了一眼餐厅里那个落寞的身影,心中同样五味杂陈。 她知道想想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维护妈妈,心疼妈妈。 可看着蒋津年那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她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 这条路,似乎比想象中,还要难走。 而留在餐厅的蒋津年,在她们离开后,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脑海里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医院走廊里,黄初礼与陈景深并肩而立,接受家属感谢的画面,以及那个刺眼的拥抱。 归队,或许是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既能履行职责,又能暂时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情感泥沼的方式。 也让她有更清楚的时间去考虑选择谁的方式…… 是你非她不可 餐厅里只剩下沈梦和蒋津年母子二人。 沈梦看着儿子眉宇间化不开的沉郁和刚才与黄初礼之间那明显的隔阂,终于忍不住,放下筷子,语气带着关切和一丝责备:“津年,你跟妈说实话,你和初礼……是不是闹矛盾了?昨晚你那么晚回来,今天早上又是这个样子,初礼那孩子眼睛都是红的,你们到底怎么了?” 蒋津年沉默了片刻,才缓缓他抬眸看向沈梦,眼神深邃,带着一种沈梦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沙哑:“没有,没闹矛盾。” 但他的否认听起来苍白无力。 沈梦叹了口气,知子莫若母,她看得出儿子心里藏着事,而且是与黄初礼有关。 她换了个方式,语重心长地说:“津年,妈知道你刚回来,很多事情不记得,心里肯定乱,但初礼是个好孩子,这五年来,她一个人带着想想,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妈都看在眼里,她对你,那是真心的,从以前就是……” “以前?”蒋津年捕捉到这个词,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他看向母亲,目光里带着一种急切的探究,“妈,我和她……当年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问起过去。 沈梦看着他眼中那茫然深处隐藏的一丝渴望,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感慨。 她回忆起往事,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意,带着点调侃的语气说道:“怎么在一起的?还能怎么在一起,还不是因为你喜欢人家喜欢的不得了。” 她顿了顿,仿佛想起了什么有趣的证据:“你高中毕业那会儿,是不是还偷偷往书里夹过人家的照片?一毕业照,被你当宝贝似的藏着掖着,妈有一次帮你收拾书桌不小心看到了,那姑娘清清秀秀的,眼睛特别亮,就是初礼那小时候的模样!不过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好像说人家拒绝了你还是怎么的,反正之后就再没听你提过,一直单身着,可把妈急坏了。” 沈梦看着儿子怔住的表情,继续说道:“直到后来啊,也是缘分,妈在公园的相亲角遇到了初礼的妈妈林婉,聊起来才知道她女儿也单着,还是那么优秀的一个医生!妈就厚着脸皮,拼命给你争取机会,安排你们见面……说起来,你能娶到初礼,真是我们蒋家修来的福气,人家姑娘当初能答应跟你结婚,肯定也是对你有了感情的。” 她说到这里,神色严肃起来,看着蒋津年,语气带着告诫:“津年,妈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你们这段婚姻来之不易,初礼更是万里挑一的好媳妇,你可得好好珍惜!千万别因为现在失忆了,就想些有的没的,或者做些什么混蛋事情,伤了她的心!听到没有?” 沈梦的话语,像一块块拼图,填补着蒋津年脑海中关于过去情感的空白。 高中的暗恋…… 原来,他们的开始,源于他漫长而执着的暗恋。 这个认知,让他心脏微微发烫,却又因为眼下冰冷的现实而更加刺痛。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沈梦都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终于,他抬起眼,目光里充满了挣扎和一种近乎自嘲的苦涩,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妈,正因为我想珍惜,所以才更不能耽误她。” 他想起医院里那默契的一幕,想起陈景深那五年的陪伴,想起黄初礼可能拥有的,没有他打扰的更轻松幸福的未来。 “她现在可能有更好的选择。”他几乎是艰难地吐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钝痛。 沈梦愣住了,一时没明白儿子话里的深意:“更好的选择?你胡说八道什么?初礼心里只有你!这五年她是怎么过来的,妈最清楚!” 蒋津年却不再解释,只是疲惫地闭上眼,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 幼儿园门口,晨光温暖,充满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黄初礼蹲下身,仔细地帮想想整理了一下歪掉的小蝴蝶结,柔声道:“想想,在幼儿园要听老师的话,和小朋友好好玩,知道吗?” 想想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松开拉着妈妈的手。她仰着小脸,大眼睛里闪烁着担忧,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黄初礼微蹙的眉心,稚嫩的声音带着安抚:“妈妈,你不要不开心。” 黄初礼心头一软,握住女儿的小手,蹭了蹭她柔软的手背:“妈妈没有不开心,想想不要担心了,好不好?” 想想却像个小大人一样,伸出双臂抱住了黄初礼的脖子,在她耳边用气音小声说:“妈妈,我永远最喜欢你。” 然后,她松开手,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小心翼翼地问道:“妈妈,今天晚上,我们可以请景深叔叔来家里吃饭吗?我有礼物想送给他。” 黄初礼微微一怔。 她看着女儿眼中纯粹的期待和那份想要表达感谢的心意,心里明白,女儿是真的很喜欢也很依赖陈景深。 大人之间的复杂纠葛,不应该影响到孩子纯真的感情。 她不忍心拒绝,也不想让女儿失望。 于是,她摸了摸想想的头发,柔声答应道:“好啊,想想真懂事,还知道给景深叔叔准备礼物,不过,妈妈要先问问景深叔叔晚上有没有时间,好不好?” “嗯!”想想立刻开心起来,用力点头,小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谢谢妈妈!” 看着女儿雀跃地跟着老师走进幼儿园,黄初礼站在门口,心里五味杂陈,直到女儿走进教学楼,她才转身开车去了医院。 她到了医院,就直接去找了陈景深,在他办公室门口,正准备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陈景深刻意压低,却难掩紧张焦急的声音。 “妈,您别急,慢慢说,医生到底怎么说的?药按时吃了吗?我知道,您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您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我这边一切都好……” 黄初礼敲门的手顿住了。 她听到陈景深声音里的疲惫和担忧,与她平日里见到的那个永远从容温和的男人判若两人。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片刻后,门被拉开,陈景深站在门口,脸上已经迅速恢复了平日的温和,只是眼底那一抹来不及完全掩饰的忧虑和红血丝,泄露了他刚才的情绪。 “初礼?”看到是她,陈景深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侧身让她进来:“有事吗?进来坐。” 黄初礼走进办公室,关切地问道:“景深,我刚才在门口好像听到是阿姨的身体不舒服吗?严重吗?” 陈景深眸光微闪,随即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掩饰性地揉了揉眉心:“没什么大事,老毛病了,高血压,心脏也不太好,就是需要长期吃药调理,偶尔会有些不舒服,她一个人,我总是不太放心。” 他轻描淡写地带过,显然不想多谈。 黄初礼看着他眉宇间的倦色,想到他这些年独自照顾母亲,还要兼顾繁重的工作,心里不禁生出几分同情和理解。 她原本想直接说明来意,此刻语气也不自觉地更加柔和:“你自己也要多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陈景深笑了笑,转移了话题:“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黄初礼点点头,说道:“是想想,她说有礼物想送给你,想邀请你晚上来家里吃饭,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陈景深眼中瞬间迸发出一丝惊喜的光芒,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应:“当然方便,我也很长时间没见到想想了。” 但他立刻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微黯淡了一下,试探着问:“只有我和你,还有想想吗?” 黄初礼清晰地看到了他眼神的变化,心里明了,坦然地说道:“津年也在家,正好,你们也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沟通一下,我觉得他好像对上次在医院的事情,可能有一点误会。” 她希望能借此机会化解蒋津年心中的结扣。 陈景深听到蒋津年也在,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深谙,但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无可挑剔的温和模样,语气甚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和诚恳:“好,我一定到,其实我也正想找机会和蒋先生好好聊聊,解除误会,毕竟,你们现在一家团聚,是最重要的。” 他的态度看起来真诚而坦然,让黄初礼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那好,晚上见。”黄初礼对他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看着黄初礼离开的背影,陈景深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挣扎。 他走到窗边,望着楼下熙攘的人群,拳头无意识地攥紧。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他看着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眼神变得愈发的深沉。 而彼时的周家老宅里。 蒋津年独自待在书房里。 这个房间保留着他以前的很多物品,沈梦希望他能在这里找到一些过去的痕迹。 他凭着一种莫名的直觉,走到靠墙的那个深色书架前,手指无意识地划过一排排书籍。 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一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厚厚的军事理论书上。 他伸手将那本书抽了出来。 书页因为久未翻动而带着陈旧的气息。 他随手翻开,动作却在某一页骤然僵住。 一张已经微微泛黄的照片,安静地夹在书页中间。 照片上的女孩,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梳着简单的马尾辫,露出一张干净清秀的脸庞。 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带着少女特有的羞涩和一点点面对镜头的紧张,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清浅而动人的弧度。 是黄初礼。 高中时代的黄初礼。 青涩,纯净,美好得不像话。 蒋津年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轻触碰着照片上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原来母亲说的是真的。 他真的……从那么早以前,就喜欢她了。 将她的照片如此珍重地藏在书里,是那个年纪的他,所能做出的最隐秘也最深情的告白。 一种巨大的混杂着酸涩甜蜜,遗憾和无比清晰的爱意的情感,一瞬萦绕在他的心头。 那些模糊的情感碎片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源头,变得清晰而滚烫。 他错过了她的高中时代,错过了他们本该有的青春恋情,错过了求婚,错过了她怀孕时最需要他的时刻,错过了女儿出生,成长的五年…… 巨大的悔恨和失落几乎要将他淹没。 就在他对着照片出神,心潮澎湃之际,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打破了书房的寂静,也打断了他翻涌的思绪。 蒋津年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起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听不出男女的电子音,语气没有任何起伏:“蒋先生,有些人,有些事,既然已经过去了,就不该再回来,不属于你的位置,强占着,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好自为之。” 说完,不等蒋津年有任何反应,电话便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只留下一串忙音。 蒋津年握着话筒,神色一瞬变得凝重起来,刚才因照片而涌起的万千柔情,在这一刻被这通充满威胁意味的电话彻底冻结。 这通电话的警告直指他的归来,充满了恶意和潜在的杀机。 他缓缓放下话筒,目光再次落回书页间那张青涩的笑脸上,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刚刚确认的深沉爱意,与眼前突如其来的明确威胁,交织在一起。 脑海深处带来的疼痛,让他呼吸不受控的发紧。 他回来了,不仅带回了失落的情感,似乎也带回了他身份所伴随的危险。 而这危险,很可能正悄然逼近他失而复得的家人。 他紧握着那张泛黄的照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礼物 傍晚时分,蒋家老宅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傍晚的宁静。 沈梦接起电话,是黄初礼打来的。 “阿姨。”黄初礼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带着一丝忙碌后的疲惫:“晚上陈景深会过来吃饭,想想想他了,特意邀请的,我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和津年说清楚和他的关系,不想让津年误会,您跟津年说一声吧,免得他觉得突然。” 沈梦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还是应着:“好,我知道了,你忙完了就早点回来。” 在听到是黄初礼电话的那一刻,坐在沙发上的蒋津年背脊就不禁微微挺起一些,注意力也不受控的移走,怎么都无法集中在手中的军事报中。 挂了电话,沈梦看向坐在客厅沙发上,依旧神色沉郁的蒋津年,斟酌着开口:“津年,初礼打电话来说,晚上景深要来家里吃饭,是想想那孩子想他了,邀请的。” 在听到陈景深要来的那一刻,蒋津年正在翻看一份旧杂志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眸看向母亲,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和晦暗:“他……经常来家里吗?” 听到他这么问,沈梦连忙摆手解释:“没有没有,也就是想想特别想他的时候,初礼才会请他过来坐坐,吃个便饭,你知道的,想想小时候……景深确实帮了不少忙,孩子跟他亲。” 她观察着儿子的脸色,又想到刚才电话里黄初礼的那番话,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地说,“你也别多想,初礼这么做,也是为了孩子。” 蒋津年沉默了下去,没有接话,只是下颌线不自觉地绷紧了些。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医院走廊里那和谐的一幕,以及那通充满威胁的电话。 危险尚未可知,而这个男人,却似乎早已深深嵌入了他缺失的这五年,成为了这个家,尤其是女儿生活中一个熟悉而亲近的存在。 这种认知让他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闷得发慌,却又无法宣之于口,怕引起家人不必要的恐慌。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接想想吧。”沈梦见他沉默,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你也一起去吧,正好路上我们说说话。” “嗯。”蒋津年点了点头,起身拿起外套。 去幼儿园的路上,车内气氛依旧有些沉闷。 沈梦看着儿子紧绷的侧脸,忍不住再次叮嘱:“津年,妈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也摸不着头绪,对家里也有陌生感,但是,夫妻之间,最怕的就是猜疑和误会,你有什么想法,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跟初礼好好沟通,她是个明事理的孩子,你只要肯说,她一定会理解的,千万别什么都闷在心里,那只会把彼此推得更远。” 蒋津年目光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喉结微动,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沟通?他该如何沟通?说他嫉妒那个男人参与了他女儿的成长?说他因为一通威胁电话而感到不安?这些情绪在失忆的背景下,显得如此苍白和无力,甚至有些……不可理喻。 到了幼儿园门口,放学的小朋友像一群快乐的小鸟涌了出来。 想想背着小书包,在老师的带领下走了出来,当她看到来接她的是沈梦和蒋津年时,大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开心,随即又黯淡下去,小脑袋左右张望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失落。 “奶奶……”她扑进沈梦怀里,声音闷闷的:“妈妈和景深叔叔没有来吗?” 沈梦心疼地抱起孙女,柔声安抚:“想想乖,妈妈医院工作忙,晚一点就回来,景深叔叔……他晚上会来家里吃饭呀,你不是邀请他了吗?” 听到这话,想想的小脸才重新亮了起来,她迫不及待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用彩纸精心包装的小盒子,上面还歪歪扭扭地贴着一朵小花,献宝似的举到沈梦面前,大眼睛里充满了期待:“奶奶,你看!这是我给景深叔叔做的手工礼物!你觉得……他会喜欢吗?” 沈梦看着孙女纯真的笑脸和那份稚拙却充满心意的小礼物,心里软成一片,连忙点头:“喜欢,当然会喜欢,想想做的礼物最棒了!” 她说着,眼角余光瞥见一旁沉默不语的蒋津年。 蒋津年看着女儿手中的礼物,眼神复杂,带着难以掩饰的落寞。 沈梦心中一动,轻轻引导想想:“想想,给景深叔叔准备了礼物,那……有没有给爸爸也准备什么惊喜呀?” 想想闻言,小身子微微一顿,下意识地摸了摸书包的另一个口袋,那里确实装着她偷偷画的另一幅画。 但是,她抬起头,看了看蒋津年那张虽然好看却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又想起早上妈妈不开心的样子,小小的心里赌着气,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小声说:“没有。” 蒋津年将她那一瞬间的迟疑和最终的回答尽收眼底,心脏像是被细小的针尖轻轻刺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涩。 他试图主动靠近,蹲下身,与想想平视,声音放得比平时柔和许多:“想想,今天在幼儿园开心吗?” 想想却扭开了小脸,把脑袋埋进沈梦的颈窝里,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明显不愿意和他交流。 蒋津年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最终只能无力地垂下。 这种被女儿排斥的感觉,比面对任何强敌都让他感到无力和挫败。 回程的路上,车内的气氛比来时更加凝滞。 想想一直黏着沈梦,小声地和奶奶说着幼儿园的趣事,偶尔提到“景深叔叔”时,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亲近和欢喜。 蒋津年沉默地开着车,目光直视前方,只有紧握方向盘的、微微泛白的指节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当他们带着想想回到家时,另一辆车也刚好驶入院门,停了下来。 黄初礼和陈景深先后从车上下来。 黄初礼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但眼神温和。 陈景深则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手里还提着一个看起来是送给想想的精致玩具礼盒。 “妈妈!景深叔叔!”想想一看到他们,立刻从沈梦怀里挣脱下来,欢快的哒哒哒地跑向陈景深,张开双臂。 陈景深脸上露出自然而宠溺的笑容,弯腰轻松地将小姑娘抱了起来,动作熟练无比。 “想想,有没有想叔叔?”陈景深轻摸了摸小姑娘的脸,语气亲昵。 “想!超级想!”想想搂着他的脖子,用力点头,然后迫不及待地把那个小礼物盒举到他面前,眼睛亮晶晶的:“景深叔叔,送给你!是我自己做的哦!” “谢谢想想,叔叔太喜欢了。”陈景深接过礼物,毫不掩饰的表示惊喜,逗得想想“咯咯”直笑。 黄初礼站在一旁,看着女儿开心的笑脸,脸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这一幕,温馨而自然,仿佛已经上演过无数次。 然而,这温馨的一幕,落在刚刚停好车走过来的蒋津年眼中,却像是一幅极其刺眼的画面。 他看着女儿在另一个男人怀中笑得那么开心,看着黄初礼站在一旁,脸上带着他回来后很少见到的,轻松而柔和的笑意,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闷痛瞬间席卷了他的心脏。 他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站在自家的院子里,却仿佛隔着无形的屏障,无法融入那份看似圆满的和谐。 黄初礼敏锐地察觉到了蒋津年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和他眼中那抹深沉的晦暗。 她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主动走上前,从陈景深怀里接过还在兴奋中的想想,柔声道:“想想,快下来,景深叔叔刚下班,很累的。” 然后,她转向蒋津年,试图让气氛自然一些:“回来了?路上堵车吗?” 蒋津年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又掠过她怀中的女儿和站在一旁的陈景深,最终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还好。” 陈景深也看到了蒋津年不太好看的脸色,他走上前一步,姿态放得很低,语气温和地主动对黄初礼低声说:“初礼,看来蒋先生似乎对我有些误会,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找个机会,当面跟他解释清楚。” 黄初礼看着蒋津年紧绷的侧脸,心里也有些无奈和疲惫,她对着陈景深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谢谢你的好意,景深,不过……还是等吃完饭,找个合适的时机再说吧。” 她希望这顿晚饭至少能在表面上平和地度过。 陈景深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眼底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暗芒悄然掠过。 晚餐在沈梦的努力调节下开始了。 餐桌上的气氛依旧有些微妙。 想想显然还处于见到陈景深的兴奋中,吃饭时也不安分,小嘴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内容大多围绕着“景深叔叔”。 “景深叔叔,你看我厉不厉害,我会用筷子了!” “景深叔叔,你上次给我讲的那个故事,后来小兔子找到妈妈了吗?” “景深叔叔,你尝尝这个,奶奶做的可乐鸡翅可好吃了!” 她甚至主动把自己碗里的鸡翅夹了一个放到陈景深碗里,然后眨巴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陈景深十分配合,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耐心地回答着想想每一个幼稚的问题,品尝她夹来的菜,并给予真诚的赞美。 “想想真棒,筷子用得越来越好了。” “小兔子后来呀,在森林精灵的帮助下,终于找到妈妈了,它们开心地抱在一起……” “嗯,奶奶做的鸡翅确实很好吃,谢谢想想。” 两人之间的互动自然又亲昵,充满了温情。 沈梦看着这一幕,心里既为孙女开心,又忍不住担忧地看向自己的儿子。 蒋津年沉默地吃着饭,几乎不怎么夹菜,也没有参与任何话题。 他的目光偶尔会落在黄初礼身上,她正一边照顾想想吃饭,一边偶尔和陈景深交流几句工作上的事情,两人之间的那种基于共同职业的默契,再次无声地彰显着。 每一次看到黄初礼因为陈景深的话而微微点头,或者露出理解的微笑时,蒋津年握着筷子的手就会不自觉地收紧一分。 他感觉自己像个透明的影子,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却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女儿对陈景深的全然依赖,黄初礼与陈景深之间的熟稔默契,都像一根根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的心上。 那通威胁电话的内容再次在他脑海中回响—— “不属于你的位置,强占着,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 此刻,这句话仿佛带着恶毒的诅咒,与眼前这和谐却让他无比刺痛的一幕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是不是真的……不该回来?他的归来,是不是反而打破了她们母女原本平静,甚至可能更快乐的生活?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会疯狂滋长,缠绕住他的心脏,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疼痛。 黄初礼虽然一直在照顾女儿和与陈景深交谈,但注意力始终有一部分牵挂在蒋津年身上。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孤寂和压抑的气息,看到他几乎没动几口的饭菜,心里又是着急又是无奈。 她几次想主动跟他说话,打破这僵局,但在女儿叽叽喳喳和陈景深在场的情况下,又觉得不是时机,只能将话咽了回去,想着等晚饭后,一定要找他好好谈一谈。 这顿晚餐,就在这种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涌动,各怀心思的氛围中,艰难地进行着。 美味的菜肴似乎也失去了滋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张力。 蒋津年只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漫长,他如同坐在针毡上,只想尽快结束这场对他而言无异于凌迟的家宴。 而他紧蹙的眉心和周身挥之不去的低沉气压,也让桌上的其他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不悦与疏离。 晕倒 这顿食不知味的晚餐终于接近尾声。 沈梦看着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的菜,和神色各异的几人,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起身开始收拾碗筷。 黄初礼也帮忙收拾,目光却一直担忧地追随着沉默起身,径直走向客厅阳台的蒋津年。 他的背影挺拔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孤寂与压抑。 她将手中的碗碟放入水槽,对沈梦低声道:“阿姨,您先收拾,我去看看津年。” 沈梦连忙点头:“快去,好好跟他说,别吵架。” 黄初礼擦了擦手,走向阳台。 晚风吹拂,带着初夏的微凉。 蒋津年背对着她,倚在栏杆上,望着远处沉沉的夜色,指间夹着一支不知何时点燃的烟,猩红的光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津年。”黄初礼走到他身边,声音轻柔。 蒋津年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只是沉默地吸了一口烟,白色的烟雾模糊了他冷硬的侧脸轮廓。 看着他这副拒绝沟通的样子,黄初礼心里一阵酸涩,她伸出手,轻轻拉住他的手臂,语气带着恳切:“我们谈谈好吗?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关于景深……” 她的话还没说完,蒋津年却猛地抽回了手臂,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清晰的抗拒和疏离。 他终于侧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那眼神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痛苦挣扎,还有一丝……让她心惊的冷漠。 “没什么好谈的。”他的声音沙哑,带着烟熏过的粗粝,语气平静:“我累了,想一个人静一静。”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过身,将目光重新投向无边的黑暗,用背影为她筑起了一道冰冷的高墙。 黄初礼的手僵在半空,看着他决绝的背影,鼻尖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委屈无奈,还有不被理解的疲惫,像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在他身后站了许久,最终只是无力地垂下手,默默转身离开了阳台。 一直留意着这边动静的陈景深,见状立刻迎了上来,看着黄初礼微红的眼眶和失魂落魄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心疼。 “初礼,没事吧?”他低声问道,语气充满关切。 黄初礼摇了摇头,强忍住泪意,声音有些哽咽:“他不想谈……景深,算了,你先回去吧,今天……抱歉。” 陈景深看着她脆弱的样子,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我去和他谈谈吧。” 黄初礼猛地抬头,眼中带着惊慌:“景深,你别去!他现在的状态很不稳定,医生说过不能受刺激,而且他对你……本来就有误会,你去只会让情况更糟。” 陈景深却拍了拍她的肩膀,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带着些许苦涩的笑容:“有些误会,当事人不在场,反而永远说不清,放心,我有分寸,不会刺激他。我只是想告诉他我的立场,让他不要再因此误会你,让你为难。” 他顿了顿,看着黄初礼的眼睛,语气真诚:“我看得出来,你很在乎他,我不想因为我的存在,让你们之间产生无法弥补的裂痕。” 说完,他不等黄初礼再反对,便转身朝着阳台走去。 黄初礼看着他坚定的背影,心急如焚,想追上去,却被走过来的沈梦轻轻拉住。 “初礼,让景深去试试吧。”沈梦叹了口气,眼神复杂:“有些话,男人之间或许更好说开,我们就在旁边看着,要是情况不对,再过去。” 阳台上的蒋津年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以为是黄初礼去而复返,眉头蹙得更紧:“我说了,想一个人待着……” “蒋先生,是我。”陈景深温和的声音响起。 蒋津年身形一顿,缓缓转过身,当看到是陈景深时,他眼底最后一丝温度也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敌意。 “有事?”他声音冷沉。 陈景深仿佛没有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的寒气,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靠在栏杆上,望着同一个方向的夜色,语气平静地开口:“我们聊聊?” 蒋津年嗤笑一声,带着嘲讽:“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聊的?” “聊聊初礼,还有……想想。”陈景深转过头,看向他,目光坦然,“蒋先生,你是不是觉得,我和初礼之间,有什么超出朋友和同事的感情?” 蒋津年夹着烟的手指微微收紧,烟雾缭绕中,他的脸色晦暗不明。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沉默着,但那紧抿的唇线和绷紧的下颌线已经泄露了他内心的答案。 陈景深看着他的反应,轻轻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语气变得低沉而清晰:“既然你有这方面的顾忌,那我也不妨坦白,是,我喜欢初礼。” 他毫不避讳地承认了,目光直视着蒋津年骤然锐利起来的眼神:“这五年来,是我陪在她身边,看着她一个人扛起所有,看着她从失去你的悲痛中一点点走出来,看着她如何辛苦地抚养想想……我敬佩她,心疼她,不知不觉中,这份感情早就变了质。” 他的话语精准地刺入蒋津年心中最痛、最不安的地方。 “你知道吗?”陈景深继续说着,声音里带着一种回忆的柔和,却字字如刀:“想想第一次叫爸爸,是她发高烧的那个晚上,我抱着她去医院,她在迷迷糊糊中,搂着我的脖子喊的,她人生中第一步,第一次自己用勺子吃饭,很多个她需要父亲陪伴的时刻……在你缺失的这五年里,是我,陈景深,填补了那个位置的空缺!” “闭嘴!”蒋津年猛地低吼出声,额角青筋暴起,陈景深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他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反复碾压。 那些他错过的时光,那些他无法参与的成长,此刻被另一个男人以亲历者的姿态宣示出来,让他痛不欲生。 陈景深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警告,或者说,他刻意要激起蒋津年的失控。 他上前一步,逼视着蒋津年因为愤怒和痛苦而微微发红的眼睛,声音压低,却带着一种残忍的挑衅:“蒋津年,你缺席了整整五年!你知道五年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物是人非!意味着很多事情都已经改变了!你既然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你的回来,除了打乱她们母女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带给初礼新的困扰和痛苦,还能带来什么?!” “我让你闭嘴!” 蒋津年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滔天的怒火混合着巨大的恐慌和蚀骨的自卑,一瞬席卷了他所有的思维! 他猛地挥拳,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砸向陈景深那张看似温文尔雅的脸! 陈景深似乎早有预料,他完全可以躲开,或者格挡。 甚至在那一瞬间,他眼底掠过一丝凌厉的光,身体肌肉本能地绷紧,做出了一个极其细微的、近乎本能的反击起势——那绝不是普通医生该有的反应速度! 然而,就在他的反击即将发出的电光火石之间,他的眼角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从客厅方向急匆匆跑来的两个身影——黄初礼和沈梦! 他眼底的厉色瞬间消散,那刚刚凝聚起的力量被他强行压下,硬生生收住了所有防御和反击的动作,甚至刻意调整了一下角度,任由蒋津年那饱含愤怒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颧骨上! “砰!” 一声闷响。 陈景深被打得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好几步,撞在阳台的栏杆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捂住瞬间红肿起来的颧骨,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迹,看起来狼狈又脆弱。 “津年!”黄初礼惊恐的尖叫声同时响起。 她和沈梦飞快地冲上阳台,看到的就是陈景深被打,蒋津年双目赤红、但是一副没了理智的样子,还要继续上前的情景。 “蒋津年!你干什么!”黄初礼又急又气,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前,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蒋津年还要挥出的手臂,“你疯了吗?!快住手!” 沈梦也赶紧拦在两人中间,又气又心疼地看着儿子:“津年!冷静点!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蒋津年被黄初礼死死抱住,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和语气里的惊怒,他的动作僵住了。 然而,当他赤红的眼睛看到黄初礼在制止他之后,立刻松开了手,转身快步走向嘴角带血的陈景深,脸上写满了担忧和歉意时—— “景深!你怎么样?对不起,我……”黄初礼看着陈景深脸上的伤,又是愧疚又是懊恼,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扶他。 这个动作,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蒋津年。 他看着黄初礼毫不犹豫地选择先去关心那个外人,看着她和陈景深站在一起的画面,听着陈景深刚才那些诛心之言……所有的画面和声音在他脑海里疯狂交织爆炸! 一股无法形容的、撕裂般的剧痛猛地从他大脑深处炸开!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像是有一把电钻在疯狂地搅动他的脑髓! 他发出一声痛苦压抑的嘶吼,几乎是头痛欲裂的状态,紧接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摇晃起来,眼前的一切开始天旋地转,阵阵发黑。 “津年!”黄初礼听到他的痛呼,心头猛地一紧,立刻丢下陈景深,转身就想冲回他身边。 然而,她刚靠近,蒋津年却在剧痛和巨大的精神刺激下,下意识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挥开了她试图搀扶的手! “别碰我!”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绝望和抗拒。 他看着她惊愕而受伤的脸,视野却越来越模糊,陈景深那句“你就不该回来”如同魔咒般在他耳边反复回响。 不属于他的位置……带来不幸……他就不该回来…… 剧烈的头痛和心脏传来的窒息般的绞痛彻底吞噬了他。他晃了晃,眼前骤然一黑,所有的声音和画面都离他远去,高大的身躯如同被砍断的树木般,直挺挺地、沉重地向后倒去—— “津年!!” 黄初礼和沈梦同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惊呼! 黄初礼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在他摔倒在地之前,险险地用身体垫住了他倒下的趋势,和他一起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津年!津年你怎么样?你别吓我!”黄初礼抱着他失去意识的身体,看着他苍白如纸、冷汗涔涔的脸,摸到他冰凉的皮肤,巨大的恐惧瞬间将她淹没,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眼泪汹涌而出。 沈梦也扑跪在旁边,老泪纵横,慌乱地喊着儿子的名字。 陈景深捂着肿痛的脸颊,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彻底失控和混乱的一幕,看着黄初礼抱着蒋津年痛哭失声、全然忘了其他的样子,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计谋得逞的冷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到黄初礼为蒋津年如此失控痛苦时,涌起的深沉妒意和冰冷。 他知道,他成功了。他成功地用最残忍的方式,刺激了蒋津年,加剧了他的病情。 可是,为什么心口也会传来一丝闷痛? “初礼!快!快叫救护车!!”沈梦猛地反应过来,带着哭腔嘶喊道。 黄初礼这才从巨大的恐慌中惊醒,手忙脚乱地去摸口袋里的手机,因为极度的害怕和担忧,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 她一边拨打急救电话,一边看着怀中双目紧闭、毫无生气的蒋津年,心如刀绞,泪水模糊了视线。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只是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只是想要他回来而已啊…… 夜色深沉,阳台上混乱而悲痛,与屋内温馨的灯光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而此刻被吓坏的想想,则正躲在门后,小手紧紧捂着嘴巴,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泪水,看着外面乱成一团的大人们,看着倒在地上的爸爸,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的不行。 这个夜晚,注定无人能够安宁。 撑腰 救护车的警笛声划破了夜晚的宁静,也撕扯着黄初礼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她紧紧握着担架上蒋津年冰凉的手,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和紧闭的双眼,泪水模糊了视线,却洗刷不掉心里的恐惧和自责。 “津年马上就到医院了,求你,千万别有事……”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一遍遍重复着无意义的祈祷,仿佛这样才能抓住一点点微弱的希望。 沈梦坐在一旁,同样泪眼模糊,紧紧握着儿子的另一只手,口中念念有词,祈求着各方神佛的保佑。 陈景深没有跟上车,他站在蒋家老宅的院子里,颧骨处的红肿和嘴角的血迹在灯光下格外刺眼,看着远去的救护车,眼神复杂难辨。 黄初礼在极度慌乱中,只来得及对他仓促地说了一句:“景深,拜托你……照顾一下想想!” 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向了那个倒下的男人。 他摸了摸疼痛的脸颊,一丝晦暗掠过眼底。 他成功了,成功地重创了蒋津年,可为什么,看到黄初礼那崩溃绝望的样子,他心里没有预期的快意,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他转身回到屋内,看到想想小小的身影还躲在门后,瑟瑟发抖,大眼睛里充满了惊恐的泪水。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走上前,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安抚道:“想想,别怕,没事了,爸爸会没事的……” 然而,小姑娘看着他脸上的伤,又想起刚才阳台上的可怕场景,只是拼命地摇头,哭得更凶了。 市中心医院,急诊抢救室门外。 黄初礼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目光急切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 而沈梦坐在长椅上,双手合十,不停地抹着眼泪。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在她心上煎熬。 终于,抢救室的门开了,主治医生走了出来。 黄初礼几乎是瞬间扑了过去,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医生!他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面色凝重:“黄主任,您别太激动,蒋先生是因为受到了剧烈的精神刺激,导致颅内压急剧升高,压迫神经,引发了急性昏厥,我们已经用了药,暂时稳定住了情况,但脑部的淤血情况需要进一步观察,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再让他受到任何刺激了!否则,下一次可能就不是昏厥这么简单了!” 医生的话让她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幸好沈梦及时扶住了她。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黄初礼捂住脸,压抑的哭声从指缝中溢出,充满了无尽的悔恨:“我不该让景深来,我不该逼他,明知道他不能受刺激……” 沈梦心疼地搂住她,声音哽咽:“初礼,不怪你,不怪你……是津年他自己钻牛角尖,是阿姨没处理好……你别这样,你要是垮了,津年怎么办?想想怎么办?”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津年哥!津年哥怎么样了?”夏夏拉着冬冬,满脸焦急地跑了过来,显然是接到了消息赶来的。 当她们看到抢救室门口亮着的灯和黄初礼崩溃的样子时,夏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冬冬看到这阵仗,也吓坏了,紧紧抓着姐姐的手。 很快,蒋津年被转入了神经外科的VIP监护病房。 他依旧昏迷着,脸色苍白,鼻子里插着氧气管,手臂上打着点滴,各种监护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黄初礼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紧紧握着他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眼睛红肿,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仿佛害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 夏夏站在床尾,看着病床上虚弱不堪的蒋津年,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咬着嘴唇,眼泪无声地滑落,那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心疼和一种近乎控诉的情绪。 冬冬看看床上的蒋津年,又看看哭泣的姐姐,最后把目光投向憔悴的黄初礼,小脸上渐渐露出了愤怒的神情。 他突然挣脱夏夏的手,冲到黄初礼面前,用力推了她一把,带着哭腔大声指责道:“都怪你!都是你这个坏女人!姐夫在姐姐那里的时候一直都好好的!从来不会这样!都是因为你,姐夫才会生病的!” 小孩子力气不大,但这一推,连同那尖锐的指责,像一把刀子,精准地捅进了黄初礼本就自责的心脏。 她身体晃了一下,脸色更加苍白,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更加用力地握紧了蒋津年的手。 夏夏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制止弟弟,只是低着头,用手背擦着眼泪,肩膀微微耸动,那无声的哭泣和默许,比冬冬的指责更让黄初礼感到窒息。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是在她照顾蒋津年的五年里,他平安无事,而回到黄初礼身边才多久,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冬冬!不许胡说!”沈梦见状,连忙上前拉开冬冬,语气带着严厉和疲惫:“这怎么能怪初礼姐!是你津年哥自己身体还没恢复好!” “就是怪她!就是怪她!”冬冬不依不饶,指着黄初礼:“姐姐都哭了!姐夫就是被她害的!” 病房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黄初礼看着病床上毫无生气的丈夫,听着孩子纯真却残忍的指责,感受着夏夏那无声的埋怨,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无边的黑暗和冰冷将她紧紧包裹。她错了吗? 她拼命把他找回来,难道真的错了吗? “这里怎么回事?吵什么吵!”一个带着怒意的女声在门口响起。 是秦愿赶到了。 她刚结束工作,听到消息就立刻赶了过来。 一进门,她就看到黄初礼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脸色惨白得像张纸,而夏夏在一旁默默垂泪,冬冬则对着黄初礼怒目而视,沈梦一脸为难。 秦愿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她几步走到黄初礼身边,揽住她的肩膀,目光冷沉地扫向夏夏和冬冬:“怎么回事?蒋津年还躺在病床上没醒呢,你们就在这里闹?是想让他更不好过吗?” 冬冬被秦愿的气势吓了一跳,躲到了夏夏身后,但还是不服气地瞪着黄初礼。 夏夏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秦愿,声音柔弱却带着刺:“秦愿姐,我们没有闹……我们只是……只是心疼津年哥,他以前真的很少这样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回来后会……” “你什么意思?”秦愿眯起眼睛,拿出了当红明星的架势,气势逼人:“你的意思是,初礼照顾得不好?还是觉得蒋津年就不该回来?夏夏,我告诉你,收起你那点小心思!蒋津年是初礼的丈夫,是想想的爸爸!他回自己的家,天经地义!他在外面五年,初礼等了五年,苦了五年,现在人回来了,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我没有……”夏夏被秦愿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泪流得更凶,委屈地辩解:“我只是担心津年哥……” “担心?我看你是巴不得他不好!”秦愿正在气头上,口不择言:“要不是你们姐弟俩一直赖着不走,一口一个姐夫地叫着,会闹出这么多事吗?初礼仁至义尽,给你们安排住处,愿意资助你们,是你们自己贪心不足!” “秦愿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夏夏像是被踩到了尾巴,激动地反驳:“我和冬冬没有贪心!我们只是……只是把津年哥当成亲人!” “亲人?哪门子亲人?”秦愿冷笑,上下打量着她:“我看你是想当女主人想疯了吧!” 这话彻底激怒了夏夏,也刺痛了她内心最隐秘的角落。 她猛地抬起头,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愤怒和尖锐:“是!我是喜欢津年哥!那又怎么样?这五年是我陪在他身边!是我照顾他!你们谁管过他的死活?!现在他回来了,你们就都跳出来说是你们的了?黄初礼她除了等,她还做了什么?!” “夏夏!你闭嘴!”沈梦厉声喝道,她没想到夏夏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已经晚了。 秦愿被夏夏这番言论气得浑身发抖,尤其是看到黄初礼因为这些话而更加摇摇欲坠的样子,她彻底失去了理智。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秦愿怒骂一声,猛地上前一步,用力推了夏夏一把:“初礼和阿姨对你们还不够好吗?供你们吃穿,帮你们找爸爸,你就是这么回报的?滚!带着你弟弟滚出去!” 秦愿盛怒之下,这一推用了不小的力气。 夏夏猝不及防,被她推得踉跄着向后倒去,头重重地撞在了旁边放置医疗用具的金属推车一角上! “啊!”夏夏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整个人摔倒在地,额角不慎磕在了推车坚硬的边缘,顿时破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液瞬间涌了出来,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染红了她苍白的皮肤和浅色的衣领。 “姐姐!”冬冬吓得尖叫起来,扑过去抱住夏夏,看着姐姐脸上的血,哇哇大哭。 所有人都愣住了。 病房里瞬间死寂,只剩下冬冬惊恐的哭声和监护仪器规律的滴滴声。 刺目的鲜血,仿佛将所有的矛盾、指责、愤怒都推向了顶点。 黄初礼看着倒在地上的夏夏,看着她额头上不断流出的鲜血,再看看病床上依旧昏迷的蒋津年,只觉得一阵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窜起,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和思维。 怎么会……变成这样? 秦愿也愣住了,看着夏夏脸上的血,她脸上的怒气瞬间被惊愕和一丝慌乱取代。 她没想真的伤她…… 沈梦看着这彻底失控的局面,看着儿子昏迷不醒,一个受伤流血,一个崩溃绝望,只觉得眼前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医生!快叫医生!”沈梦强撑着,声音嘶哑地喊道。 护士闻声赶来,看到病房里的情景也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检查夏夏的伤势,进行初步止血,并准备将她送往急诊处理伤口。 冬冬抱着夏夏,哭得撕心裂肺,看着秦愿和黄初礼的眼神充满了仇恨:“坏人!你们都是坏人!打我姐姐!我讨厌你们!” 混乱中,夏夏被护士扶了起来,她捂着流血的额头,脸色惨白,眼泪怎么都止不住,任由护士带着她往外走,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 秦愿站在原地,脸色难看,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黄初礼缓缓地松开握着蒋津年的手,慢慢地站起身。 她看着这一片狼藉的病房,看着因为刺激而昏迷不醒的蒋津年,看着因她而起的冲突,看着哭泣的孩子和疲惫不堪的老人…… 她在秦愿担忧的目光下,一步步地走出病房,然后走到走廊角落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 她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却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声,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和仪器声响的病房角落里,低低地回荡。 巨大的自责无助,悔恨和看不到未来的茫然,像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牢牢困住,动弹不得。 她只是想找回蒋津年,守护她的家庭而已。 为什么……会这么难? “初礼……” 秦愿担忧的跟出来,看到的就是黄初礼缩在角落无助的样子,在她的印象里,黄初礼一直是那个明媚的样子,现在却因为一段感情憔悴自责成这样,她看的心疼。 听着黄初礼强忍的哭泣声,秦愿缓缓走上前,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抚:“别想那么多,你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黄初礼靠在她怀里,眼眶湿润,张了张唇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嗓音颤抖道:“愿愿,今天的事情是我做错了……” “不怪你,或许是……婚姻的本质到最后都那样吧。”秦愿用力将她抱紧,眼眶也有些发热,轻声细语的安慰她:“如果你现在和蒋津年在一起很难过,那我支持你离婚,首先要找回自己才行。” 整治 黄初礼在秦愿的怀抱中,情绪渐渐从崩溃的边缘被拉了回来。 秦愿温暖的怀抱和坚定的话语像是一道屏障,暂时隔绝了那些尖锐的痛苦和自责。 “愿愿,今天的事情是我做错了……” 黄初礼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充满了自我怀疑:“我不该那么冲动,不该让局面失控到这个地步……” “不怪你,初礼。”秦愿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带着看透世事的感慨:“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婚姻的本质到最后,都会变得这样复杂和疲惫,需要不断地妥协忍耐,甚至自我伤害?如果一段关系让你这么痛苦,那我作为你最好的朋友,必须告诉你,我支持你做的任何决定,包括离婚,首先要找回你自己,你的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离婚?”黄初礼从她怀里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抵触:“我不想离婚。我好不容易才把他找回来……” “那就刺激刺激他!”秦愿看着她,眼神里闪烁着狡黠和决断,:看看他蒋津年到底舍不舍得离,你现在就利用这次的事情,将计就计,主动跟他提离婚。” “提离婚?”黄初礼愣住了,下意识地摇头,“不行……万一,万一他答应了怎么办?” 这个可能性让她感到一阵恐慌。 “我的傻姑娘!”秦愿捧住她的脸,语气变得严肃而认真:“强扭的瓜不甜!如果他连挽留都不挽留,直接就答应了,那说明什么?说明他心里根本就没你,或者没把你们的婚姻当回事!那样一个男人,你还勉强自己留在他身边有什么用?等着以后继续受气、继续被他那个恩人妹妹欺负吗?到时候伤的更深的还是你自己!” 黄初礼沉默着,秦愿让她认真听了进去,是啊,如果蒋津年真的毫不在意,她的坚持又有什么意义? “那……如果他不同意呢?”她带着一丝微弱的希冀问。 秦愿嘴角一勾,漫不经心道:“那他不同意,主动权不就回到你手里了?到时候就该轮到他每天追着你跑,跟你解释,求你别离!你还怕治不了他?男人有时候就是欠收拾!” 黄初礼看着秦愿笃定的样子,混乱的心绪似乎找到了一条可行的路径。 或许……这真的是一个打破僵局的办法? 总好过现在这样互相折磨,还连累家人担心。 “可是夏夏那边……” 黄初礼又想起了那个棘手的问题,她疲惫地揉了揉额角:“我想去看看她,顺便再跟她谈一次,给她一笔足够她和她弟弟生活无忧的钱,让她们离开京北。” 秦愿闻言,嗤笑一声,带着看透的了然:“初礼,你还是太善良,我敢打赌,那个夏夏绝对不会轻易拿钱走人,我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她看蒋津年的眼神,绝不是简单的感恩那么简单,她现在就是仗着那点救命之恩和蒋津年的愧疚当做留下来的借口。” 黄初礼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无力:“那你说我该怎么办?难道就一直让她这样夹在我们中间吗?” “这问题的关键,还是在蒋津年身上。”秦愿一针见血地指出:“就看他的态度够不够坚决,能不能狠下心把这条界限划清楚,如果他态度暧昧,那你就算给夏夏一座金山,她也会觉得有机会,所以,你先按计划试探蒋津年,夏夏这边,我陪你一起去,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正说着,秦愿的手机响了,是经纪人催她回去处理紧急工作。 她挂了电话,无奈地抱了抱黄初礼:“我得先走了,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别自己硬扛,记住,你还有我呢!” 送走秦愿,黄初礼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和略显凌乱的衣着,朝着夏夏所在的急诊处置室走去。 处置室里,夏夏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贴着白色的纱布,显得她脸色更加苍白柔弱。 她坐在椅子上,低着头,默默垂泪。 冬冬紧紧挨着她,警惕地看着走进来的黄初礼。 看到黄初礼,冬冬立刻像只被激怒的小兽,冲上前用力推搡她,带着哭腔喊道:“坏女人!你又来干什么!你把我姐姐的头都弄流血了!我要告诉姐夫,你欺负姐姐!” 黄初礼被推得后退了半步,她没有理会冬冬,目光平静地看向夏夏,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也觉得是我欺负了你?” 夏夏抬起头,泪眼婆娑,眼神里充满了委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恨,反问道:“难道不是吗?秦愿姐是你最好的朋友,她那么对我,难道不是因为你吗?” 她们的对话引来了周围一些病人和家属的侧目。 黄初礼看着夏夏那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心里最后那点耐心也耗尽了。 她不再迂回,语气变得清晰而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嘲讽:“夏夏,你有没有想过羞耻心这三个字怎么写?我记得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每天脑子里想的只有怎么学习,怎么提升自己,而不是像你现在这样,满脑子算计着怎么利用恩情,怎么介入别人的家庭!”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周围的目光瞬间变得更加意味深长。 夏夏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被当众扇了一巴掌,羞愤难当:“你……你胡说!我没有!” “没有?”黄初礼向前一步,目光沉沉地盯着她:“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故意在蒋津年面前说那些引人误会的话?为什么明明知道他已经结婚有孩子,还纵容你弟弟一口一个姐夫地叫着?你这不叫算计叫什么?难道叫天真无邪吗?” “我……我只是把津年哥当成亲人!”夏夏激动地反驳,声音却因为心虚而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亲人?”黄初礼冷笑一声:“我是蒋津年法律上承认的妻子,是他女儿的母亲,你算什么亲人?一个仗着救命之恩,不断挑战别人家庭底线,试图鸠占鹊巢的亲人吗?” “你!”夏夏被堵得说不出话,眼泪流得更凶,指着黄初礼:“你太过分了!至少……至少我不会像你们这样伤害津年哥!我不会让他气得昏倒住进医院!” “伤害他最深的人是你!”黄初礼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伪装:“是你那些暧昧不清的言行,是你和你弟弟的存在,不断提醒他那段空白的无法参与的五年,加剧了他的愧疚和压力。” 她转而看向一旁被她的气势吓得忘了哭的冬冬,语气严肃:“还有你,冬冬,如果你再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无理取闹,胡乱推人,我不介意现在就叫警察或者社工过来,评估一下你姐姐是否适合继续做你的监护人,看看能不能把你送到一个更讲道理的环境里去!” 冬冬到底是个孩子,被黄初礼这番话彻底吓住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紧紧抱住夏夏的腿:“姐姐!我不要和你分开!我不要!” 夏夏也慌了神,搂住弟弟,对着黄初礼怒目而视:“你怎么这么恶毒,居然吓唬小孩子!”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和可能的结果。”黄初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拿着我给你的足够你们姐弟生活无忧的钱,离开京北,去过你们自己的日子,我会帮你留意你父亲的消息,有线索会通知你,第二,继续留在这里,挑战我的耐心和底线,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最后的结果,绝不会是你想要的体面,你只会更加狼狈地离开。” 黄初礼此刻展现出的冷静强势和决断,与平时温婉的形象判若两人。 她清晰地划出了道,不给对方任何模糊的空间。 夏夏看着眼前的黄初礼,再想到还躺在病房里昏迷不醒的蒋津年,心里终于涌上了真正的恐惧和无力感。 她意识到自己那点小心思和手段,在对方绝对的立场和实力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在黄初礼迫人的目光下,最终只是低下头,抱着哭泣的弟弟,沉默了下去。 黄初礼看着她这副样子,没有再多言,转身干脆利落地离开了处置室。 处理完夏夏这边的事情,黄初礼调整了一下呼吸,重新走向蒋津年的病房。 每靠近一步,她的心就更沉重一分。 刚才面对夏夏时的强势和冷静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对病房里那个男人的担忧和接下来要实施的离婚试探的忐忑。 她推开病房的门,里面很安静,只有仪器规律的滴滴声。 沈梦疲惫地靠在旁边的沙发上小憩,而蒋津年依旧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双眼紧闭。 黄初礼轻轻走到床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握住他放在被子外的手。他的手很大,指节分明,此刻却有些冰凉。 看着他一动不动地躺在这里,想到他是因为自己和陈景深的冲突才变成这样,巨大的愧疚和心疼再次淹没了她。 真的要……用离婚来刺激他吗? 如果他真的答应了…… 黄初礼不敢再想下去,只是更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将脸颊轻轻贴在他冰凉的手背上,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点点力量和温暖。 “津年,快点醒过来吧。”她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疲惫和迷茫:“我们之间,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窗外的夜色依旧深沉,病房内的寂静仿佛预兆着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平静。 黄初礼知道,无论她多么害怕,那个决定,终究还是要做。 为了她自己,也为了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黄初礼在病房里守了蒋津年一夜,几乎未曾合眼。 天快亮时,蒋津年的生命体征逐渐趋于平稳,虽然仍未苏醒,但脸色不再那么骇人,紧蹙的眉头也稍稍舒展,像是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医生过来检查后,表示情况暂时稳定,但仍需密切观察,并再次强调了绝对静养和避免刺激的重要性。 沈梦心疼黄初礼,劝她回家休息一下,换身衣服。 黄初礼看着病床上呼吸平稳的蒋津年,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反而需要整理思绪,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她点了点头,拜托沈梦和护工仔细照看,这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离开了医院。 清晨的空气带着凉意,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些许。 她回头望了一眼医院高大的住院楼,蒋津年所在的病房窗口淹没在无数相似的窗户中,就像他们此刻的关系,迷茫而找不到明确的方向。 另一边,夏夏牵着冬冬的手,也走出了医院大门。 冬冬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痕,他紧紧攥着姐姐的手,仰起头,大眼睛里充满了不安和恐惧,小声问道:“姐姐……那个坏女人会不会真的叫警察来把我们抓走?我们是不是要被赶出京北了?” 夏夏停下脚步,蹲下身,看着弟弟惶恐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楚和愤恨。 她用手背擦去冬冬脸上的泪,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会的,冬冬别怕,有姐姐在,谁也不能把我们赶走。” “可是……”冬冬的嘴巴瘪了瘪,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我不想走,我想和姐夫在一起,姐夫那么好,他应该是姐姐的!那个女人是坏人,她欺负姐姐!” 在他的世界里,是非对错简单直接,谁对他和姐姐好,谁就是好人,反之则是坏人。 夏夏听着弟弟的话,心中那份扭曲的执念愈发坚定。 她将冬冬紧紧搂进怀里,下巴抵着他柔软的头发,眼神望向医院川流不息的人群,却没有任何焦点,只有一片冰冷的决心。 “嗯,姐夫只能是姐姐的。”她低声在冬冬耳边说道,像是在安抚弟弟,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姐姐会想办法的,津年哥……他一定会是我们的。” 冬冬在姐姐的怀抱里,似乎找到了一丝安全感,抽噎声渐渐小了下去。 安抚好冬冬的情绪,夏夏站起身,拉着弟弟的手,准备走到路边拦一辆出租车回酒店。 她需要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黄初礼的态度比她想象的要强硬得多,直接撕破了脸,用钱和威胁来打发她们。 她绝不能就这么认输! 就在她站在路边,刚刚抬起手时,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了她面前,停了下来。 车窗缓缓降下,驾驶座上是一个戴着墨镜,看不清具体面容的男人,但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气息。 男人转过头,目光透过墨镜落在夏夏身上,声音低沉,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夏小姐,方便谈谈吗?” 蒋津年,你别让我失望…… 夏夏警惕地看着车里的陌生男人,下意识地将冬冬护在身后,声音带着戒备:“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男人没有摘下墨镜,只是微微偏头,示意了一下后座的方向,语气依旧平淡:“我想和你聊聊关于蒋先生,以及初礼的事情。” 听到蒋津年的名字,尤其是和黄初礼联系在一起,夏夏的心猛地一跳。 她犹豫了一下,看着男人不似作伪的冷硬姿态,又想到自己目前的困境,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拉着冬冬坐进了后座。 车子平稳地驶离医院,最终停在了一家环境清幽的咖啡厅外。 在一个僻静的卡座里,陈景深摘下了墨镜,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毛衣,看起来温和儒雅,只是颧骨处依稀可见的淡青色痕迹,提醒着不久前发生的那场冲突。 “坐。”陈景深对夏夏点了点头,目光在她包扎的额头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但很快又恢复了温和。 冬冬有些拘谨地坐在姐姐身边,大眼睛好奇又带着点害怕地打量着陈景深。 服务生送上饮品和一份精致的巧克力蛋糕,陈景深将蛋糕推到冬冬面前,语气温和:“小朋友,尝尝这个。” 冬冬看着诱人的蛋糕,咽了咽口水,又抬头看看姐姐,见夏夏没有反对,才小心翼翼地拿起小勺子。 “你找我……有什么事?”夏夏握着温热的咖啡杯,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试探和紧张。 她虽然不认得这个男人,可他却主动提起了黄初礼,而且看起来……他和黄初礼之间似乎也并不简单。 陈景深搅拌着杯中的咖啡,没有绕圈子,直接说明了来意,声音平道:“我知道你现在处境艰难,初礼似乎并不欢迎你们姐弟继续留在京北,更不希望你们接近蒋先生。” 夏夏的脸色白了白,抿紧嘴唇,默认了。 陈景深看着她,继续道:“说实话,我也不希望看到初礼和蒋津年复合。” 这句话让黄初礼的神情猛地一怔,她下意识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陈景深:“为什么?你是不是……” 剩下的那句喜欢,她并没有说出来。 陈景深迎上她的目光,坦然承认,眼神中流露出的深情不可自抑:“因为我喜欢初礼,很久了,这五年来,陪在她身边的人是我,看着她辛苦,看着她坚强的人也是我,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幸福,但我不认为,一个失忆的带着满身麻烦和不确定性的蒋津年,能给她带来幸福,他的回归,只会让她陷入更复杂的局面,比如……你们。” 他的话语直白而尖锐,却奇异地说到了夏夏的心坎里。 她看着陈景深英俊儒雅的侧脸,听着他毫不掩饰对黄初礼的深情,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嫉妒,有自卑,还有一种同病相怜的错觉。 她忍不住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酸涩:“那你喜欢她什么?她……是不是特别优秀?” 陈景深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想到黄初礼,他的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唇角也牵起一抹真实的弧度,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是,她很优秀,专业上精益求精,对待病人耐心负责,独立坚强,却又内心柔软……她身上有太多吸引人的地方。” 听着他如此真诚地夸赞另一个女人,夏夏的心情更发闷一点,这些都是她没有的。 她低下头,声音更小了些,带着不甘和一点点赌气:“难道……你就不介意她结过婚,还有孩子吗?” 陈景深闻言,眉头微蹙,看向夏夏的目光里多了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冷意,语气却依旧平静而认真:“这是她的人生经历,是她的一部分,并不是什么需要被介意的污点,真正喜欢一个人,怎么会去计较她的过去?在乎的应该是她的现在和未来。” 他顿了顿,反问道:“难道你会在意蒋津年有女儿这件事吗?” 夏夏被问得一噎,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化为自嘲,低声道:“我介意又有什么用?津年哥他现在……眼里根本没有我。” 她话音刚落,旁边正埋头吃蛋糕的冬冬猛地抬起头,小脸上沾着奶油,大声反驳道:“才不是呢!津年哥最喜欢姐姐了!是那个坏女人黄初礼和你抢津年哥!” “冬冬!闭嘴!”夏夏脸色骤变,急忙想去捂弟弟的嘴。 但已经晚了。 陈景深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刚才的温和消失殆尽,目光深沉看向冬冬,声音冷得像是能结冰:“小朋友,你年纪这么小,嘴巴就这么坏,是谁教你的?随意辱骂别人,是很没有教养的行为。” 他的气场骤然变得压迫感十足,冬冬被他吓得浑身一抖,手里的勺子“哐当”一声掉在盘子里,小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 夏夏吓得连忙将弟弟搂进怀里,一边安抚地拍着他的背,一边惊慌失措地向陈景深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冬冬他还小,不懂事,他瞎说的,我以后一定好好教他,您别生气!” 陈景深冷冷地看着他们姐弟,没有再追究,但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十分明显。 他重新靠回椅背,恢复了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仿佛刚才的冷厉只是错觉。 “你只需要记住,留在蒋津年身边,利用好你恩人这个身份,对他表现出无微不至的关怀和依赖,让他对你心怀愧疚,无法轻易割舍就好,其他的,不必多做,尤其是管好你弟弟的嘴。” 陈景深语气淡漠地吩咐道:“否则,就算黄初礼忍耐下去,也总会有人看不下去,替她教训。” 夏夏被他话语里隐含的威胁吓得心头一凛,连忙点头:“我明白了,我会照做的,也会管好冬冬。” “嗯。”陈景深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招手叫来服务生买了单,便起身离开了咖啡厅,没有再多看他们一眼。 看着他离去的挺拔背影,夏夏心里更是复杂难言。 一方面,找到了一个盟友,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另一方面,陈景深对黄初礼毫不掩饰的深情和维护,又让她感到无比的酸涩和自卑。 为什么……黄初礼就那么受欢迎?有那么多人喜欢她,维护她? 冬冬似乎也感受到了姐姐低落的情绪,仰起小脸,怯生生地问:“姐姐,为什么那个黄初礼那么厉害?有那么多人都喜欢她?” 夏夏敏感地抿了抿唇,眼神黯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低声道:“可能……就是因为她长得漂亮一点吧。” 冬冬看着姐姐,很认真地说:“姐姐,我觉得你长得最好看了!” 夏夏看着弟弟纯真的眼神,心里稍稍得到一丝慰藉,勉强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 另一边,陈景深坐回车里,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拿出手机,找到黄初礼的号码,犹豫了片刻,还是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边传来黄初礼疲惫不堪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喂,景深?” 陈景深放柔了声音,关切地问:“初礼,你还好吗?蒋先生他……情况稳定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陈景深以为信号出了问题,才听到黄初礼用一种极度疲惫和疏离的语气轻声说道:“景深,谢谢你的关心,但我现在……需要一点时间自己冷静一下。” 说完,不等陈景深回应,电话便被挂断了,只剩下急促的忙音。 陈景深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他靠在驾驶座上,缓缓闭上了眼睛,神经紧绷。 黄初礼话语里的疲惫和疏离,像一根根细针,扎在他的心上。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蒋津年的存在,就像一颗定时炸弹,而黄初礼的态度,也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他必须尽快,尽快带她离开这里,离开京北,离开蒋津年身边。 只有那样,他才能真正拥有她,才能让她彻底忘记那个不该回来的男人。 他睁开眼睛,眸底深处是一片势在必得的决心和一丝偏执的疯狂。 公寓里,黄初礼挂了陈景深的电话,看着窗外阴沉的天气,轻轻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身心俱疲。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秦愿。 “初礼!怎么样?蒋津年醒了吗?”秦愿的声音带着急切。 “还没有。”黄初礼的声音沙哑。 “正好!”秦愿语气果断:“我帮你联系了律师,起草了一份离婚协议,电子版我已经发你邮箱了!你找个机会,打印出来,拿给蒋津年!” 黄初礼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拒绝:“愿愿,这……这太冒险了,万一他……” “没有万一!”秦愿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初礼,你听我说,你和蒋津年是军婚,受法律特殊保护,就算他签了字,也需要部队政治部门审查,程序很复杂,不是他想离就能立刻离的,你现在拿出这个,主要就是试探他的态度,看看他到底在不在乎你,在不在乎这个家,如果他连挽留都没有,甚至爽快签字,那这样的男人,你还留恋他什么?!” 秦愿的话敲在黄初礼心上,她想到病床上依旧昏迷的蒋津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痛。 是啊,如果他对她,对这个家,连一点留恋都没有……那她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我……我知道了。”黄初礼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会找机会试试。” 挂了电话,黄初礼点开邮箱,看着那份标题清晰的《离婚协议书》电子版,只觉得那几个字无比刺眼。 她站起身,走到书房,用打印机打印了那份离婚协议。 当拿着那份薄薄的几页纸回到卧室时,她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她将协议书放在床头柜上,重新坐回床边的椅子上,闭上眼睛,心里更是紧张的厉害。 蒋津年,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你到底想怎么样? 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依旧浓重。 蒋津年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和喉咙的干渴中恢复意识的。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医院洁白的天花板,以及挂在床边架子上的输液袋。 “津年!你醒了?”守在床边的沈梦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动静,立刻俯身过来,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惊喜和担忧:“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蒋津年张了张嘴,想说话,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沈梦连忙拿起旁边准备好的棉签,蘸了温水,小心翼翼地湿润他干裂的嘴唇。 得到水分的滋润,蒋津年才感觉好受一些。 他微微转动有些僵硬的脖颈,目光下意识地在病房里搜寻了一圈。 除了满脸关切的母亲,并没有那个他潜意识里最想看到的身影。 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漫过心头,让他刚刚醒来的虚弱身体感到一阵发寒。 她不在。 沈梦敏锐地捕捉到了儿子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寻觅和随之而来的黯淡。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心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别找了,初礼守了你一整夜,天快亮的时候,我看她实在撑不住了,脸色白得吓人,才硬逼着她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喝口水,换身衣服。” 她顿了顿,看着儿子复杂的神色,补充道:“你昏迷的这段时间,她眼睛都快哭肿了,一直握着你的手不肯放……津年,初礼她心里有多在乎你,你难道感觉不到吗?” 蒋津年沉默地听着,母亲的话像暖流,试图温暖他冰凉的心,但陈景深的那些话,却不断在她脑海里反复回荡,将那份暖意瞬间冻结。 他缺席了五年,这是不争的事实。 那五年里,是另一个男人陪伴在她们母女身边,参与了女儿的成长,分担了妻子的压力。 而他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和父亲,除了带给她们混乱争吵和现在的病床煎熬,还带来了什么? 那种深入骨髓的自卑和无力感,再次笼罩住了他。 他看着母亲担忧焦急的脸,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破碎:“妈……我……” 他想问,他和黄初礼,到底该怎么办? 这段因为他归来而变得支离破碎充满猜忌和痛苦的关系,还要继续下去吗? 他是不是真的……成了她的拖累? 沈梦看着儿子眼中深沉的痛苦和挣扎,心都揪紧了。 她握住儿子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语气急切而带着恳求:“津年,你跟妈说实话,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还想不想和初礼过下去了?” 她紧紧盯着儿子的眼睛,不让他有丝毫闪躲:“如果你还想要这个家,还想和初礼,和想想在一起,那你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再把初礼往外推,不能再去钻那些牛角尖,失忆不是你的错,但那也不是你折磨自己,也折磨初礼的理由。” “如果你觉得……觉得初礼有了更好的选择,你不想耽误她……”沈梦的声音哽咽了一下,但还是咬着牙说了下去:“那你也得给她一句准话,别这样不清不楚地耗着,让她一边承受你的冷暴力,一边还要应付外面的风言风语和你带回来的那些恩人,你知不知道,这样对她有多残忍?!” 沈梦的话语,字字句句都敲在蒋津年最敏感、最痛的神经上。 他猛地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大脑深处传来阵阵钝痛。 他当然想和黄初礼好好在一起。 他怎么会不想? 那是他高中时代就藏在书页里的女孩,是他历经生死,遗忘了一切却依旧被本能牵引着回到她身边的妻子,是他女儿的母亲。 光是想到失去她这个可能性,心脏就传来一阵窒息般的绞痛,比头上的伤痛要剧烈千百倍。 可是……他配吗?他还能给她幸福吗?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次又一次地让她流泪,让她疲惫,让她陷入尴尬和为难的境地…… 他怕了 傍晚时分,黄初礼拖着疲惫的身体再次来到医院。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但眼底的青黑和眉宇间的憔悴却无法完全掩盖。 她手里紧紧捏着那个装有离婚协议的文件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每靠近病房一步,她的心跳就加快一分,既期待又害怕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走到病房门口,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推门,却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了里面的情景—— 蒋津年半靠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似乎好了一些。冬冬正趴在他的床边,小脑袋凑得很近,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脸上带着依赖的笑容。 而夏夏,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削到一半的苹果,动作轻柔,眼神专注地看着蒋津年,嘴角噙着一抹温顺羞涩的笑意。 这一幕,看起来竟然有种刺眼的和谐与宁静,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人,而她是个不该出现的打扰者。 黄初礼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酸涩疼痛瞬间蔓延开来。 她闭了闭眼,强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和涌上眼眶的湿热,猛地推开了房门。 “咔嚓”一声轻响,打破了病房内短暂的平和。 里面的三个人同时看了过来。 蒋津年在看到黄初礼的瞬间,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但当他触及她冰冷的目光和苍白的脸色时,那点亮光又迅速黯淡下去,被复杂难言的情绪取代。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夏夏和冬冬是不请自来,他并不知情,但话到嘴边,看着黄初礼那副疏离的样子,以及脑海中陈景深那些诛心之言,他又沉默了下去。 夏夏则像是受惊的小鹿般,猛地站起身,手里没削完的苹果和水果刀差点掉在地上。 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看向蒋津年,眼神里带着求助和不安:“津年哥……” 冬冬也收敛了笑容,缩到姐姐身边,警惕地看着黄初礼。 “初礼,你来了……”沈梦刚从外面打开水回来,看到这气氛,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打圆场。 黄初礼没有回应沈梦,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蒋津年身上,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蒋津年,我有事要和你谈,关于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请夏夏和冬冬先离开一下。” 她特意强调了夫妻之间四个字,目光扫过夏夏,带着清晰的界限感。 夏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咬着嘴唇,楚楚可怜地看向蒋津年,似乎在等待他的挽留或维护。 蒋津年看着黄初礼冰冷的侧脸,垂在身侧的手不自禁紧了紧,他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对夏夏开口道:“夏夏,你先带冬冬回酒店吧。”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夏夏眼中最后一丝希冀彻底破灭,她低下头,掩去眼底翻涌的委屈和不甘,低声应了一句:“……好,津年哥,你好好休息。” 然后,她拉起冬冬,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甚至没有再看黄初礼一眼。 沈梦也识趣地找了个借口,提着热水壶离开了病房,并轻轻带上了门,将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人。 病房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压抑的呼吸声和仪器规律的滴滴声。 最终还是蒋津年先打破了沉默,他看着黄初礼,声音干涩地解释道:“夏夏他们……是自己过来的,我并不知道。” “嗯。”黄初礼淡淡地应了一声,走到床边,却没有坐下,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平静得让他心慌。 她从文件袋里取出那份离婚协议书,递到蒋津年面前,语气依旧没有什么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你看看这个吧,如果没什么问题,就签个字。” 蒋津年的目光落在最上方那几个加粗的黑色大字上—— 离婚协议书。 轰——! 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黄初礼,眼里充满了震惊的恐慌。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抬手挥开了那份递到眼前的文件,声音低哑:“我不看,这是什么?你什么意思?” 纸张散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哗啦”声。 黄初礼看着他激烈的反应,眸色变了变了,但她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冷静,淡声道:“什么意思?字面上的意思,蒋津年,我们离婚吧。” “我不同意!”蒋津年想也不想地拒绝,他挣扎着想坐直身体,却因为虚弱和激动而一阵眩晕,额角渗出冷汗,只能无力地靠在床头,喘着气,眼神却死死地盯着她:“我不会签字的!你想都别想!” “为什么?”黄初礼迎上他的目光,步步紧逼,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委屈:“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和陈景深之间有什么吗?你不是觉得你的回来打乱了我们的生活,觉得亏欠我们,是拖累吗?现在我成全你,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不好吗?签了字,你就自由了,可以没有任何负担地去报答你的恩人,也不用再勉强自己面对我这个让你心烦意乱的妻子了!” “不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是拖累!” 蒋津年急切地反驳,眼眶因为激动和委屈而迅速泛红,声音哽咽:“我……” 他这句话说到这里,却怎么都说不出了。 那是他内心深处无法言说的自卑和恐惧。 他害怕自己给不了她幸福,害怕那个参与了她五年生活的男人比他更好,更值得她依靠。 他害怕自己这个失忆的,连过去都拼凑不完整的男人,不配拥有她和女儿。 看着他痛苦挣扎却说不出解释的样子,黄初礼的心软了一瞬。 但想到秦愿的话,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和煎熬,她还是硬起了心肠,故意用更伤人的语气刺激他:“那你是因为什么?因为责任?因为愧疚?蒋津年,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因为责任而留在我身边,不需要你每天用一张冷脸对着我,让我和想想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如果你给不了我想要的感情和信任,那就请你干脆一点,签字离婚!不要耽误我,也不要再彼此折磨了!” “耽误你?” 蒋津年被这个词彻底刺痛了,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那泪水在他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所以你终于承认了我耽误了你?耽误了你和……和他吗?” 他终究还是没有勇气说出“陈景深”的名字。 看着他眼眶湿润委屈的模样模样,黄初礼的心疼得厉害,几乎要忍不住上前抱住他,告诉他不是这样的,她爱的人从来只有他。 但她知道,此刻不能心软。 她努力克制着情绪,不再看他的眼睛,冷硬地说道:“随你怎么想,协议我放在这里,你好好考虑,我给了你选择的余地,希望你也给我一个解脱。”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快步走向门口,生怕慢一步就会泄露自己真实的情绪。 看着她决绝离开的背影,蒋津年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最终无力地垂下。 他孤寂地坐在病床上,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滚烫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滴落,砸在洁白的被子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她和他提出了离婚的事情。 她真的不要他了。 这个认知,比任何身体上的伤痛,都要让他痛不欲生。 黄初礼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病房,刚带上房门,一转身,就看到夏夏和冬冬并没有走远,正贴着墙壁,显然是在偷听。 看到她出来,夏夏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冬冬则依旧用那种带着敌意的眼神瞪着她。 黄初礼此刻心情激荡,也懒得再维持表面的客气。 她目光冷冷地扫过夏夏,语气不变:“夏小姐,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尽快做好决定,拿着钱离开京北,否则,我不保证下次和你谈话的,会是律师或者警察。” 说完,她不再理会夏夏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色,径直越过他们,快步离开了医院走廊。 她需要立刻见到秦愿,她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需要一个肯定,告诉她,她这样做是对的。 黄初礼直接开车去了秦愿所在的片场。 秦愿刚结束一场戏的拍摄,正在休息室卸妆,看到黄初礼红着眼眶,情绪激动地冲进来,吓了一跳,连忙挥退了助理。 “怎么了怎么了?初礼,你别吓我!是不是蒋津年那个混蛋真的签字了?!”秦愿拉着她坐下,急切地问道。 “没有,他没有签。”黄初礼抓住秦愿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却又有一丝如释重负的颤抖:“他拒绝了,很坚决地拒绝了,他甚至还哭了……” 她激动地将病房里发生的一切,包括蒋津年看到离婚协议时的震惊和拒绝,他红着眼眶委屈说不出话的样子,以及她最后狠心离开的场景,都告诉了秦愿。 秦愿听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用力抱了抱黄初礼,脸上了然的笑容:“你看,我就说吧,他根本就不想离,他就是在那里自己跟自己较劲,死要面子活受罪!” 黄初礼靠在秦愿怀里,感受着她温暖的怀抱,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眼泪这才后知后觉地汹涌而出,是委屈,是后怕,也是一种尘埃落定的虚脱。 “愿愿,我当时真的好怕,好怕他万一就真的点头了……”她哽咽着说。 “不怕了。”秦愿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带着心疼和调侃:“不过你做得对,这场仗,咱们初步胜利了!” 她松开黄初礼,看着她的眼睛,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斗志:“听着,初礼,现在主动权已经回到你手里了!接下来,你必须要稳住,一定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蒋津年从此以后长了记性,再也不敢对你冷着脸,不敢把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家里带,不敢再让你受一点委屈!” “那我……该怎么做?”黄初礼擦着眼泪,有些茫然地问。 “晾着他!”秦愿打了个响指,斩钉截铁地说:“从今天起,你不要再像以前那样围着他转了,医院少去,或者去了也别给他好脸色,表现得冷淡一点,疏离一点,让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你黄初礼是真的生气了,是真的动了离开的念头,并且随时可能付诸行动!” “他不是缺乏安全感,觉得你可能会选陈景深吗?那你就让他这种不安全感加剧!当然,不是让你真的去和陈景深有什么,而是要在态度上让他明白,你不是非他不可,他要是再不珍惜,再不改变,你随时可以抽身离开!” 秦愿说得眉飞色舞,仿佛一个运筹帷幄的军师:“他现在躺在病床上,正是最脆弱,最容易胡思乱想的时候,你越是不理他,他越是会想起你的好,想起你们过去的感情,想起想想,他会害怕,会恐慌,会自己先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牛角尖给钻通了,到时候,不用你去找他,他自然会主动来找你,跟你解释,跟你道歉,求你原谅!” 黄初礼听着秦愿的分析,觉得很有道理。 是啊,她之前就是太在乎,太害怕失去了,所以才会处处小心翼翼,反而让蒋津年觉得她离不开他,变得更加有恃无恐。 也许,真的该换一种方式了。 “我明白了。”黄初礼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要让蒋津年知道,她黄初礼的爱,不是他可以肆意挥霍和轻视的。 他要是珍惜,她一定倾心相待,他要是不懂珍惜,她也绝不纠缠。 看着她重新燃起斗志的眼神,秦愿欣慰地笑了。 “这就对了!我的初礼就该是这么飒爽的样子!记住,你越好,他越慌!这次一定要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 夫妻感情才是第一位 病房里,随着黄初礼的离开,最后一丝温度仿佛也被带走,只剩下冰冷的仪器声和令人窒息的寂静。 蒋津年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靠在床头,低垂着头,散落的离婚协议书无声地躺在地板上,每一个字都像是嘲讽,刺得他眼睛生疼。 她真的说出来了。 离婚。 这两个字狠狠刺进他本就脆弱不堪的心脏,带来一阵阵痉挛般的剧痛,甚至盖过了神经深处的闷痛。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即将失去她的恐慌,那种感觉像是整个胸腔都被掏空了,只剩下呼啸而过的空荡。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夏夏小心翼翼地探进头来,她并没有真的离开,刚才黄初礼冰冷的话语和决绝的背影让她心慌意乱,她忍不住想回来看看蒋津年的反应。 “津年哥……”她怯怯地唤了一声,拉着冬冬走了进来。 当她看到蒋津年独自坐在病床上,低着头,肩膀微微塌陷,那从未有过的、弥漫在他周身的浓重颓丧和脆弱感时,夏夏的心猛地一揪。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蒋津年。 在她印象里,哪怕是受伤最重,高烧不退的时候,他也总是隐忍而克制的,带着一种骨子里的坚韧。 可现在,他像是被彻底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和支撑,眼眶甚至带着未干的红痕。 一种混合着心疼和某种隐秘酸涩的情绪涌上心头,夏夏下意识地就想上前安慰:“津年哥,你没事吧?是不是头又疼了?我……” “我没事。”蒋津年打断了她的话,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拒人**里之外的疲惫。 他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积蓄力气,然后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夏夏身上,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温和与包容,只剩下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和决绝。 “夏夏。”他缓缓开口,每个字都说得异常清晰:“你和冬冬,准备什么时候离开京北?” 夏夏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脸色瞬间血色尽失:“津年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赶我们走?” 冬冬也听懂了,立刻扑到床边,抓住蒋津年的袖子,带着哭腔喊道:“姐夫!你不要我和姐姐了吗?我们说好要一直在一起的!” 听到姐夫这个称呼,蒋津年的眉头狠狠一皱,随即便没有任何犹豫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看向冬冬,眼神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和冰冷,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情绪,一字一顿地,清晰地纠正道:“冬冬,我最后再说一次,听清楚,也记住,我不是你的什么姐夫,从来都不是,懂吗?”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冷硬,重重砸在冬冬的心上。 冬冬被他的眼神和语气彻底吓住了,小脸煞白,嘴巴张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剩下豆大的泪珠无声地往下掉,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 他从没见过津年哥这么可怕的样子。 夏夏看着弟弟被吓坏的样子,又看着蒋津年那毫无转圜余地的冰冷侧脸,心彻底沉了下去,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她知道,这一次,是真的不一样了。 黄初礼提出的离婚,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蒋津年心中某个一直紧闭的开关。 她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彻底激怒他,连忙上前一把拉住还在发抖的冬冬,仓促地对蒋津年说:“对,对不起,津年哥,我们……我们这就走,你好好休息……” 说完,她几乎是半拖半抱着被吓坏的冬冬,极快地逃离了病房。 走出医院大门,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在夏夏脸上,她却感觉不到一丝凉爽,只有透心的冰凉。 冬冬还在小声抽噎着,紧紧抓着她的手,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哽咽说:“姐姐,姐夫自从来这边以后就变了,他现在只在乎那个坏女人,都不在乎我们了。” 夏夏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看着眼前繁华却陌生的城市,又听着冬冬的控诉,只觉得一种巨大的茫然和无助感将她淹没。 蒋津年的态度已经再明确不过了。 他为了黄初礼,毫不犹豫地要舍弃他们了。 她该怎么办?难道真的就这样拿着钱,灰溜溜地离开吗? 不,她不甘心! 她付出了五年的青春和照顾,难道就换来这样的结局? 慌乱之下,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了那个存下没多久的陈景深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边传来陈景深温和却带着一丝疏离的声音:“喂?” “陈,陈医生……”夏夏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急切:“是我,夏夏,刚才黄初礼来医院,她……她跟津年哥提出离婚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陈景深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问道:“蒋津年什么反应?” “他很难过,很生气,把离婚协议都扔了,说不签……”夏夏急忙汇报着,带着一丝希冀:“陈医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津年哥他好像铁了心要赶我们走了。” 陈景深在电话那头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平静无波:“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继续留意着他们的动向,有什么情况随时告诉我,至于离开京北的事情……先拖着,等我消息。” 他的平静反而让夏夏更加不安:“可是……” “没有可是。”陈景深打断她,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冷硬:“如果想要留下,就按我说的做。”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只留下夏夏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心乱如麻。 陈景深挂了夏夏的电话,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华灯初上的城市,眼神深邃难辨。 初礼竟然主动提出了离婚? 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以为她会一直忍耐,直到被蒋津年的冷漠和多疑彻底耗尽热情。 看来,她比他想象的要决绝。 这既是机会,也是风险。 机会在于,蒋津年显然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他们的关系出现了致命的裂痕。 风险在于,他了解黄初礼,她提出离婚,未必是真的不爱了,更可能是一种失望透顶后的反击和试探。 如果蒋津年幡然醒悟,拼命挽回…… 不,他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他必须做点什么,进一步离间他们,让这道裂痕变成无法逾越的鸿沟。 想到这里,他立刻拿起手机,找到黄初礼的号码拨了过去。 他需要确认她的状态,需要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再次扮演那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守护者角色。 然而,电话响了很久,直到自动挂断,也没有被接起。 陈景深握着手机,眉头微微蹙起。 她不接电话? 是不想接,还是……不方便接? 一种莫名的焦躁感,开始在他心底蔓延。 与此同时,市中心一家格调高雅的餐厅包厢里。 黄初礼看着手机上再次亮起又暗下去的陈景深的来电显示,轻轻叹了口气,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了桌面上。 坐在她对面的秦愿,将她的动作和小动作尽收眼底,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红酒杯,问道:“怎么不接?是陈景深?” 黄初礼点了点头,拿起面前的果汁喝了一口,眉宇间带着一丝烦恼和疲惫:“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愿愿,我一直把他当做可以信赖的朋友和同事,可现在看来,他的心思……已经明显影响了我和津年的关系,我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坦然地接受他的关心和帮助了。” 秦愿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初礼,你这么想是对的,关键时刻,夫妻关系才是第一位的,我知道陈景深帮了你很多,你对他有感激,有友情,这都很正常,但是,当这份感情已经明显越界,并且开始侵害你的核心关系时,你就必须划清界限了。” 她看着黄初礼,继续开导道:“我觉得,你可以找个机会,和他开诚布公地谈一次,不是指责,而是清晰地表达你的立场和负担,告诉他,你很感激他过去的帮助,也很珍视你们的友谊,但你是有丈夫有家庭的人,你的心和你的责任都在蒋津年那里,他持续的越界关心,已经给你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和心理负担,你希望你们的关系能够回到正常的同事和朋友轨道上,这样,既全了你们之间的情分,也表明了你的态度。” 黄初礼认真地听着,觉得秦愿说得很有道理。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误会和负担越来越重。 她确实需要和陈景深谈一次,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她和蒋津年岌岌可危的婚姻。 “嗯,我明白了。”黄初礼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了些,“我会找机会和他谈清楚的。” 第二天,黄初礼回到医院上班。 查房的时候,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脑海里不时闪过蒋津年红着眼眶的样子,以及那份散落在地上的离婚协议书。 她知道秦愿的策略是对的,晾着他,让他自己想清楚。可理智上明白,情感上却依旧会不受控制地担心他的身体,担心他会不会又头痛,会不会……真的因为她的话而彻底崩溃。 这种矛盾的心情让她一上午的工作效率都有些低。 回到办公室,她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正准备坐下整理病历,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陈景深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初礼,看你脸色不太好,早上也没吃什么东西吧?喝杯热牛奶,暖暖胃。” 他一边说,一边将牛奶轻轻放在黄初礼的办公桌上,语气自然关切。 若是以前,黄初礼会感激地接过,或许还会和他聊上几句。 但此刻,看着那杯温热的牛奶,再想到秦愿昨天的话,以及自己心里的决定,她的手顿住了,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去接。 陈景深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迟疑和疏离,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了一瞬。 黄初礼抬起头,看向陈景深,目光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歉意,但更多的是一种下定决心的清明。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回避。 “景深。”她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谢谢你的牛奶,也谢谢你这几年一直以来的照顾和关心。” 陈景深看着她,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但他依旧维持着温和的表情,柔声道:“怎么突然这么客气?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这些。” “不,需要说的。”黄初礼摇了摇头,目光坦诚地看着他:“景深,我一直把你当成我非常重要的朋友和并肩作战的伙伴,我很感激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给予的帮助和支持,这份情谊,我永远记得。”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清晰和坚定:“但是,我也必须告诉你,你的某些关心和举动,已经超出了朋友和同事的界限,这让我感到很有负担,也很困扰。” 陈景深的脸色微微变了,他试图解释:“初礼,我……” 黄初礼抬手,轻轻打断了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可能没有恶意,但是景深,我是有丈夫的人,我的丈夫是蒋津年,也许我们之间现在出现了一些问题,但我在努力解决,努力守护我的家庭,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能够回到最初那种纯粹的同事情谊和普通朋友的距离,这样对我们彼此,都好。” 她的话语清晰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却又精准地划开了他们之间那层暧昧不清的薄纱。 陈景深站在原地,脸上的温和笑容终于维持不住,一点点褪去,只剩下一种被当面拒绝的难堪和一丝深埋在眼底的剧烈翻涌的阴霾。 他看着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睛,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 她是真的,在为了那个失忆的不断伤害她的蒋津年,彻底地不留余地将他推开了。 对付绿茶就要用绿茶的方式 陈景深看着黄初礼,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所有准备好的说辞,所有试图挽回的辩解,在她清澈而坚定的目光下,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涩然道:“初礼,对不起,如果我的关心给你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我只是……只是希望你能好。”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和受伤,眼神复杂地凝视着她,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动摇。 黄初礼避开了他过于深沉的目光,低下头,拿起桌上的病历本,语气恢复了工作时的冷静:“没什么,说清楚就好了,我还有个病人要看,先失陪了。” 说完,她不再停留,拿着病历本,快步离开了办公室,留下陈景深一个人站在原地,手里还端着那杯逐渐冷却的牛奶。 看着她决绝离开的背影,陈景深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他缓缓将牛奶杯放在桌上,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泛白。 她竟然如此干脆地……划清了界限。 为了那个让她伤心流泪、甚至气得昏倒的蒋津年? 一股混合着不甘嫉妒和某种被背叛的愤怒,不断缠绕着他的呼吸。 他沉默地在黄初礼的办公室里站了许久,直到脸上的所有情绪都被强行压下,重新覆上一层冰冷的平静。 他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反手锁上门,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攘的人群,眼神阴沉。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加密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边传来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的、雌雄莫辨的电子音,带着一丝轻嘲:“怎么?我们情深义重的陈医生,终于舍得下定决心了?” 陈景深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我这边会尽快带她离开,你那边,确定能接应好吧?” “放心,路线身份,落脚点,早就为你准备好了。”那边的电子音带着一丝玩味:“就等你这位骑士,带着我们的公主启程了,不过,提醒你一句,动作要快,蒋津年那边涉及军方,似乎也不是全无动静,夜长梦多。” “我知道。”陈景深挂断了电话。 他独自站在窗前,夕阳的余晖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投映在光洁的地板上,却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萧索。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黄初礼温柔的笑脸,想想依赖地抱着他脖子的模样……还有蒋津年回来后,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芒和此刻的决绝。 不,他做不到放弃。 哪怕手段卑劣,哪怕将来她会恨他,他也要将她带走。 只有在他身边,她才能真正安全,才能真正幸福。 他绝不会把她让给那个只会带给她伤害和眼泪的蒋津年! 另一边,黄初礼查完房,正准备回办公室写病历,路过护士站时,听到两个小护士正在兴奋地低声讨论着什么。 “哎,你看到医务科发的通知了吗?有借调,听说待遇特别好,还能积累难得的经验!” “看到了看到了!要求好高啊,要副主任医师以上职称,还得是神经外科或胸外科专业的,而且一去就是至少一年,不过要是能选上,回来肯定前途无量!” “是啊,可惜我们没机会咯……不过你说,咱们科谁会报名啊?黄主任?陈主任?” “黄主任刚和蒋先生团聚,应该不会去吧?陈主任倒是有可能……” 借调? 黄初礼的脚步微微一顿。 这个项目她之前也有所耳闻,是由国际红十字会牵头,针对贫困地区的医疗援助,医院条件艰苦,但确实是非常宝贵的经历。 她心中莫名一动,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 如果需要和陈景深拉开距离,那这会不会是个好时机。 “黄主任?”一个小护士发现了站在一旁的黄初礼,连忙打招呼。 黄初礼回过神来,对她笑了笑,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们在讨论那个红十字援助项目?周期是多长?” 小护士见她感兴趣,连忙答道:“通知上说,报名截止到下周五,首批援助周期是一年,后面根据情况可能续期。” 一年…… 黄初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另一个小护士忍不住好奇,脱口问道:“黄主任,您……您该不会是想报名吧?” 黄初礼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含糊地说:“了解一下,毕竟是个不错的机会。” 她说完这句话,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她并没有注意到,在她转身后,走廊拐角的阴影处,陈景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将她和小护士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中。 他眼底掠过一丝深谙的光芒,随即悄无声息地退回了阴影里。 晚上,黄初礼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蒋家老宅。 今天一整天,她都在反复思考那个医疗援助项目的事情,心里乱糟糟的。 一方面,她觉得这或许是个打破僵局的机会,另一方面,又放心不下还在住院的蒋津年。 但是刚推开家门,一个欢快的身影就扑了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嫂子!惊喜吗?我回来啦!” 黄初礼被撞得后退半步,定睛一看,眼前站着一个穿着时尚、妆容精致,笑容明媚的年轻女孩,正是出国深造多年的孙雨薇。 “雨薇?”黄初礼又惊又喜~“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沈梦也笑着从客厅走出来:“雨薇这孩子,说是要给你们一个惊喜,下了飞机才给我打电话!” 孙雨薇亲昵地挽住黄初礼的胳膊,上下打量着她,脸上带着由衷的喜悦:“我当然要回来啦,听说我哥活着回来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我得回来亲眼看看,顺便恭喜你啊嫂子,守得云开见月明!这么多年,你终于等到我哥了!” 她是真的为黄初礼感到高兴。 这几年来,她独自在国外打拼,经历了社会的磨砺,也成熟了许多,早已放下了当年对蒋津年那份不成熟的迷恋,反而更加理解和敬佩黄初礼的坚守。 然而,她很快就注意到黄初礼眉宇间化不开的愁绪和眼底的疲惫,笑容不由得收敛了些,关切地问:“初礼,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开心?是不是我哥他……欺负你了?” 黄初礼看着孙雨薇真诚关切的眼神,想到她如今已经成熟懂事,不再是当年那个任性妄为的小姑娘,心中压抑了许久的委屈和迷茫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她拉着孙雨薇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蒋津年回来后因为失忆产生的隔阂猜疑,夏夏姐弟带来的困扰,昨晚激烈的冲突以及她今天提出离婚试探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孙雨薇听着,眉头越皱越紧,听到最后,气得差点跳起来:“什么?!我哥他脑子是不是摔坏了?!他居然这么对你?还有那个什么夏夏冬冬,救命恩人就能赖着不走了?还敢挑衅你?真的不要脸!” 她拉着黄初礼的手,急切地说:“走!嫂子,我们现在就去医院!我非得当面问问我哥,他到底想干什么!” 黄初礼连忙拉住她:“雨薇,你别冲动!他刚脱离危险,医生说了不能再受刺激。” “那他就能这么刺激你?”孙雨薇又是气愤又是心疼地看着黄初礼:“初礼,你就是太善良,太好欺负了!我哥那人你还不了解吗?从小就是个别扭的闷葫芦!心里再喜欢你,在乎你,嘴上也不会说出来,全凭自己瞎琢磨,还净往坏处想!以前就这样,没想到失忆了这毛病更严重了!”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和自信,拍了拍黄初礼的手:“嫂子,你放心,对付那种绿茶,我有的是经验!你忘了?我以前不就是吗?” 黄初礼被她这句话逗得忍不住笑了出来,心中的郁结也散去了不少。 是啊,孙雨薇当年为了吸引蒋津年的注意,没少耍小心思,确实算是个中高手。 孙雨薇见她笑了,更是信心满满,拉着她就往外走:“走,嫂子,我们现在就去医院!有我在,我看那个夏夏还敢不敢作妖!正好,我也去看看我那个不省心的哥!” 黄初礼拗不过她,加上心里也确实放心不下蒋津年,便半推半就地跟着孙雨薇出了门。 两人来到医院,刚走到蒋津年病房门口,还没推门,就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里面的情景—— 夏夏正端着一杯水,小心翼翼地递到靠在床头看书的蒋津年面前,脸上带着温顺羞涩的笑容,柔声说着什么。 蒋津年虽然没有太多表情,虽然他没有接水,但还是让孙雨薇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冷哼一声,一把推开了病房门! “哥!我回来看你了!”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打破了病房内的平静。 蒋津年和夏夏同时看了过来。 蒋津年看到孙雨薇,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目光越过她,落在了后面走进来的黄初礼身上。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探寻。 夏夏则像是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怯怯地叫了一声:“津年哥……” 孙雨薇双手环胸,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到夏夏面前,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嘲讽,上下打量着她,语气轻慢:“这位就是哥你的救命恩人吧?果然长得……挺需要人照顾的,不过,端茶送水这种活儿,有护士和护工呢,就不劳你费心了吧?” 摸着你的良心! 夏夏被孙雨薇这毫不客气的态度和尖锐的话语刺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下意识地看向蒋津年,眼圈立刻就红了,声音带着委屈的颤音,求助般地唤道:“津年哥,我……” “我哥现在不想说话。”孙雨薇根本不给她说完的机会,下巴微扬,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目光冷冷地钉在夏夏脸上:“更不想听你说话,看不出来吗?你在这里,很多余。” 这话说得极其直白刻薄,夏夏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晃了一下,眼泪瞬间蓄满了眼眶,摇摇欲坠。 一直躲在夏夏身后的冬冬,看到姐姐又被欺负,立刻冲了出来,语气充满敌意,大声喊道:“坏姐姐!你也欺负我姐姐!你是坏人!” 孙雨薇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嗤笑一声,弯腰凑近冬冬,直视着他愤怒的小脸,坦然承认道:“对啊,我就是坏姐姐,怎么样?” 她指了指病床上脸色难看的蒋津年,又指了指一旁沉默不语的黄初礼,声音提高,确保病房里外的都能听清:“但我这个坏姐姐,是想把这个家变好的坏姐姐!不像你那个好姐姐,口口声声说是救命恩人,做的事却尽是挑拨离间,鸠占鹊巢,都害得人家正经夫妻要闹离婚了!你说,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坏姐姐?嗯?” “你胡说!我姐姐没有!”冬冬激动地反驳,小脸涨得通红。 “没有?”孙雨薇直起身,双臂环胸,目光扫过脸色惨白的夏夏,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驱逐意味:“那就拿出点实际行动来证明啊?拿着该拿的,赶紧离开,别整天在别人丈夫,别人爸爸面前晃悠,讨人嫌还不自知!” “行了。” 一直沉默的蒋津年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和压抑的不耐。 他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目光甚至没有看向夏夏姐弟,只是疲惫地闭上眼,挥了挥手,逐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夏夏,带冬冬回去,以后……没什么事,不用特意过来。” 夏夏看着蒋津年甚至不愿多看自己一眼的侧脸,听着他话语里清晰的疏离和驱逐,整个人如坠冰窖,最后一丝血色也从脸上褪去。 她死死咬着下唇,强忍着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拉起还在愤愤不平的冬冬,几乎是逃离般地冲出了病房,连一句告别的话都说不出来。 赶走了碍眼的人,孙雨薇这才满意地拍了拍手,她转过身,先是对着黄初礼眨了眨眼,然后才走到蒋津年病床边,拉过椅子坐下,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哥!”孙雨薇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眉宇间的沉郁,叹了口气,语气认真了不少:“我刚才说的话虽然难听,但理是那个理,你醒醒吧!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她指了指门口的方向:“为了那么个心思不纯的外人,把自己气进医院,把真心实意等了你五年,苦了五年的嫂子逼得都要跟你离婚了!你到底在图什么?啊?” 蒋津年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依旧沉默着,但紧握的拳头和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孙雨薇见他不说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语气加重:“是!你是失忆了!过去的事情想不起来,心里没底,没安全感,这我能理解!但这不是你伤害身边最亲近的人的理由!” 她看着蒋津年,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告诉你,蒋津年,初礼对你怎么样,我们所有旁观者都看得清清楚楚!她要是真对你没感情,真像你胡思乱想的那样,她早就拿着你的抚恤金,带着想想改嫁了,何必苦守五年,何必在你回来后又忙前忙后,受你的冷脸和猜忌?” “你知不知道,你牺牲的消息传回来时,她差点跟着你去了,是发现自己怀了想想,才硬撑着活下来的!这些,梦姨没敢详细跟你说吧?就怕刺激你!” 蒋津年的身体猛地一颤,倏地抬起头,看向孙雨薇,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痛苦。 这些细节,他确实不知道。 他只知道她等了他五年,却不知道,她曾因为他,差点放弃生命…… 孙雨薇看着他骤然变化的脸色,知道这些话戳中了他的痛处,继续乘胜追击:“是,那五年你不在,陈景深是帮了家里很多,想想跟他亲,那也是因为孩子从小缺少父爱!但这能怪初礼吗?难道要她一个单身妈妈,带着孩子,拒绝所有善意的帮助,孤立无援才算对得起你吗?” “哥,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初礼是那样的人吗?如果她真的对陈景深有什么,还会在你一回来,就毫不犹豫地把你接回家,千方百计地想帮你恢复记忆,甚至因为你的冷淡和那个夏夏的纠缠,伤心难过成这个样子吗?” 和好 孙雨薇看着蒋津年剧烈波动的眼神和骤然苍白的脸色,知道自己的话差不多也点醒了他。 她见好就收,站起身,拍了拍蒋津年的肩膀,语气放缓了些:“哥,话我就说到这儿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初礼这样的媳妇,你要是弄丢了,这辈子都找不回来第二个!到时候,你可别怪我这个做妹妹的没提醒你!” 她说完,又转向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黄初礼,对她使了个眼神,然后伸了个懒腰,故作轻松地说道:“哎呀,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累死我了,我得先回家倒时差了!嫂子,我哥就交给你了,你好好教育他!” 然后,不等蒋津年和黄初礼反应,孙雨薇便潇洒地挥了挥手,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离开了病房,还贴心地从外面轻轻带上了门。 病房里,瞬间只剩下蒋津年和黄初礼两个人。 空气再次变得凝滞,但这一次,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黄初礼站在原地,看着病床上低垂着头的蒋津年,心里五味杂陈。 有委屈,有心疼,也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她知道,孙雨薇的话,起作用了。 黄初礼深吸一口气,走到床边的椅子坐下,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决定趁热打铁,再次提起那个话题。 “关于离婚……” 她刚开了个头,甚至“离婚”两个字话音未落—— “我不离!” 就被蒋津年猛地抬起头,打断了她的话,声音急切而沙哑,带着一种近乎恐慌的坚定。 他看向她,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布满了红血丝,里面翻涌着痛苦、悔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生怕被她抛弃的脆弱。 黄初礼被他这激烈的反应和眼中毫不掩饰的恐慌触动,心尖微微一颤。 但她想起秦愿的话,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冷静,甚至故意微微蹙起眉头,抬眸看他,语气带着一丝探究和不解:“不离?蒋津年,你这是什么意思?之前不是你觉得我耽误了你,或者你耽误了我吗?不是你觉得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信任,只剩下折磨了吗?” 她的目光清澈,带着一种执拗,非要他亲口说出个所以然来。 蒋津年被她问得喉头一哽,脸上闪过一丝狼狈和窘迫。 他下意识地移开目光,不敢与她对视,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床单,骨节泛白。 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就在黄初礼以为他又要习惯性地沉默时,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艰涩,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别扭:“我没有……不相信你。”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幾分,带着一种笨拙的坦诚:“我只是不想耽误你,觉得……你可能没有我,会过得更好。”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又像是更加无地自容,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一抹可疑的红色,依旧偏着头,不肯看她。 看着他这副别扭又委屈,终于肯说出心里话的样子,黄初礼一直紧绷的心弦,像是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拨动了一下。 一股混合着酸涩、释然和一丝莫名想笑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连忙低下头,掩饰住嘴角忍不住想要上扬的弧度。 这个闷葫芦!别扭精! 非得逼到这一步,才肯吐露一点真心话! 她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恢复了严肃,但眼底深处那抹柔软却骗不了人。 她想起秦愿说的“拿回主动权”,故意板起脸,学着刚才孙雨薇那兴师问罪的语气,质问道:“蒋津年,当初在医院,冷着脸把我推开的是你,觉得我碍眼的是你,现在口口声声说不离婚的也是你,你到底什么意思?耍着我玩吗?” 她的语气带着嗔怪,蒋津年被问得哑口无言,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他知道自己之前的言行有多么混账,多么伤人。 蒋津年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觉得任何语言在那些伤害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只能更加用力地攥紧床单,浓密的睫毛垂着,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兮兮的委屈。 就在这时,黄初礼放在包里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 她拿出来一看,是医院打来的,科室有紧急手术需要她立刻回去。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又看了一眼床上依旧低着头的蒋津年,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随后站起身,一边接通电话,一边对着蒋津年说道:“医院有紧急手术,我得马上过去。” 电话那头传来急切的声音,黄初礼简短地应着:“好,我知道了,马上到。” 她挂了电话,拿起包,转身就准备离开。 “初礼!”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身后传来蒋津年焦急的,带着一丝慌乱的呼唤。 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声响。 黄初礼下意识地回头,就看到蒋津年竟然不顾手背上还打着点滴,猛地掀开被子,挣扎着就要下床! 他动作太急,针头被扯动,手背上瞬间渗出了血珠,他也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你干什么!”黄初礼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连忙冲回去扶住他:“你不要命了!快躺回去!” 然而,蒋津年却顺势一把紧紧抱住了她! 他的手臂有力而颤抖,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恐慌和决绝,将她的身体牢牢圈禁在自己怀中。 蒋津年的下巴抵在她的颈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皮肤上,带着一丝无助的哽咽。 “别走初礼,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前所未有的卑微恳求,一遍遍地在她耳边重复:“我们不离婚好不好?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生气,别和我离婚……” 说完这句,蒋津年又将她抱的更紧了些:“你想要我怎么样都行,只要不离婚,求你……” 黄初礼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和一连串的道歉祈求弄得愣住了。 这是蒋津年失忆以后,第一次,如此主动,如此清晰地靠近她,拥抱她,对她展露他脆弱的一面。 他滚烫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急促的心跳敲击着她的耳膜,他带着哽咽的恳求,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微微颤抖,那是发自内心的恐惧,害怕失去她的恐惧。 之前所有的委屈不安、猜疑,仿佛都在这个笨拙而用力的拥抱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慢慢融化。 黄初礼僵硬的身体,一点点软了下来。 蒋津年感觉到她身体的软化,心中稍安,但却抱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声音依旧带着不安的试探:“初礼,你说话好不好?我们不离婚……” 他是真的怕了,也不敢想和黄初礼离婚后,独自一人生活的样子。 刚才孙雨薇说的每一个都落在了他的心坎上,他舍不得放手,更做不到看着黄初礼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孙雨薇说的对,他有什么情绪不能再隐忍在自己心里,他要做到和黄初礼及时沟通,更要拼尽全力把他们之间丢失的五年补回来。 只要他们心里都有彼此,那从现在一切重新开始都不算晚。 黄初礼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 她感受着腰间手臂的力量,听着他近乎卑微的祈求,心底那片柔软彻底塌陷。 原本她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秦愿给她出的主意,和孙雨薇的指责会阴差阳错刺激到蒋津年。 但黄初礼没有立刻回应,而是轻轻叹了口气,动作温柔却坚定地,从他的怀抱里退了出来,缓缓出声道:“蒋津年,我想你应该知道,离婚是件很严肃的事情,更是一件伤害感情的事情。” 蒋津年只觉得怀中一空,心里也跟着猛地一沉,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眼巴巴地看着她,充满了不安:“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黄初礼抬眸,对上他紧张惶恐的眼神,看着他手背上因为刚才动作而渗出的血珠和有些回血的输液管,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她先伸手,拉着他回到病床前,又小心翼翼地帮他调整了一下输液管,按住渗血的地方,然后才迎上他忐忑的目光。 黄初礼故意板着脸,但眼底那抹流转的笑意却泄露了她真实的心情,语气带着一丝傲娇的意味:“你错了就有用吗?离婚可是大事,是你想离就离,想不离就不离的吗?” 听到她的话,蒋津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急忙表态:“我不想离!从来都不想!” 为了表示自己的真诚,他作势就想要去握她的手,但却被她先一步躲开。 “是吗?”黄初礼挑了挑眉,故意拉长了语调,学着他之前冷淡的样子:“那之前某些人的行为和言论,又算什么?” 蒋津年脸上瞬间爆红,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低下头,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是我混蛋,脑子不清醒……” 看着他这副手足无措、拼命认错的样子,黄初礼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瞬间驱散了两人之间所有的阴霾和隔阂。 蒋津年看着她脸上绽放的,久违的明媚笑容,不禁看得有些痴了。 他好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她这样对自己笑了。 黄初礼笑了一会儿,才收敛了神色,但眼神依旧柔和。 她看着他,语气认真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蒋津年,如果你真的不想离婚,那最好就拿出你的诚意来。”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说道:“光是嘴上说说可不行,我要看到你的行动,看到你的改变。” 黄初礼看着他,目光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温柔的力量:“比如,学会信任我,比如,处理好那些不该存在的困扰,比如……试着,重新爱我。”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很轻,却像羽毛一样,轻轻落在了蒋津年的心上,带来了阵阵悸动的涟漪。 重新……爱她。 他看着她明亮的眼睛,那里有等待,有包容,也有不容置疑的底线。 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也是他唯一想走的路。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决心,声音虽然沙哑,却掷地有声:“好。” 一个字,承诺千钧。 黄初礼看着他的眼睛,知道他是认真的。 她心里最后一点芥蒂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拨云见日的轻松和对未来隐隐的期待。 “好了,我真的得走了,手术不等人。”她看了一眼时间,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你好好休息,按时吃药,不许再胡思乱想,也不许再擅自拔针下床,听到没有?” 这熟悉的,带着点命令式的关心语气,让蒋津年心头一暖,他连忙点头,和她保证:“听到了,我一定听话。” 黄初礼这才放心地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开了病房。 这一次,她的步伐轻快而坚定,不再有来时的沉重和迷茫。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蒋津年靠在床头,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他抬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刚刚拥抱过她的手臂,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她身体的温软和淡淡的馨香。 离婚的阴云似乎暂时散去,但重新爱她的课题,以及那些潜在的威胁,依旧横亘在前路。 但他知道,他不能再退缩,不能再犹豫。 为了她,为了想想,为了这个差点被他亲手推开的家,他必须尽快好起来,必须变得强大,必须扫清一切障碍。 他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想想笑得灿烂的照片,又想到黄初礼最后那句拿出你的诚意来,眼神逐渐变得沉稳而坚定。 他拨通了李演的电话。 “李演,帮我个忙,查个人……” 窗外,夜色渐浓,但病房内蒋津年的心中,却点燃了一簇名为守护的火焰,驱散了迷茫与阴霾,照亮了前行的路,也让他更加憧憬和黄初礼重新开始的这段感情。 初礼,今晚要留下来吗? 黄初礼匆匆赶回医院,投入到紧张的手术中。 无影灯下,她全神贯注,手中的器械稳定而精准,暂时将所有的纷乱情绪都隔绝在了手术室之外。 这是一台复杂的颅内血肿清除术,患者的生命就掌握在他们手中,不容有任何分心。 数小时后,手术终于顺利结束。 黄初礼疲惫地摘下口罩和手术帽,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她一边活动着僵硬的脖颈,一边走出手术室。 刚走到走廊拐角,迎面就看到了陈景深。 他似乎是特意等在那里,身姿挺拔,白大褂纤尘不染,只是看向她的眼神复杂难辨,带着一种她如今已能清晰辨认的深沉情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 黄初礼脚步微顿,想起白天自己那番清晰的划清界限的言论,心里叹了口气,但目光并未躲闪。 她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想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初礼。”陈景深却开口叫住了她,声音有些低沉。 黄初礼停下脚步,转过身,语气平和而疏离:“有事吗?” 听到她刻意保持的生疏,陈景深眼底的阴霾又深了一层。 他看着她平静无波的脸,他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没什么,只是想问问,手术还顺利吗?” “很顺利。”黄初礼简短回答,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去写手术记录了。”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离开,背影干脆利落。 陈景深站在原地,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指节泛白。 他眼神一点点沉下去,像是凝结了一层化不开的寒冰,他清楚地知道,那条他小心翼翼维持了五年,试图越界的线,已经被她彻底斩断,再无回转的余地。 晚上,黄初礼拖着疲惫却不再沉重的步伐回到蒋家老宅。 刚进门,一个小小的身影就扑了过来,抱住了她的腿。 “妈妈!”想想仰着小脸,大眼睛里充满了担忧:“你回来了,他没事吧?” 黄初礼心中一软,蹲下身将女儿搂进怀里,柔声问:“想想问的是谁呀?” 想想的小脸微微泛红,有些别扭地低下头,小手揪着妈妈的衣角,声音细若蚊呐:“……爸爸。” 听到女儿的这个称呼,黄初礼的眼眶微微发热。她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声音更加温柔:“想想是在担心爸爸,对吗?” “嗯!”想想点了点头,小声问:“他还难受吗?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呀?” “爸爸好多了,很快就能回家了。”黄初礼亲了亲女儿的额头,耐心地引导着她:“想想,爸爸就是爸爸,以前是,现在也是,他只是暂时忘记了一些事情,像生病了一样,但是爸爸妈妈都在努力,会重新开始,好好经营我们的家,让家里充满爱和快乐,想想不要担心那么多,只要开开心心的,好不好?” 想想似懂非懂地看着妈妈,但妈妈温柔坚定的眼神让她感到安心。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依赖地靠在妈妈怀里:“嗯!妈妈,那我们明天现在去看爸爸好不好?我想把这个小饼干带给他。” 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被小心包装好的动物饼干:“可好吃了,我特意留给爸爸的。” “好呀,当然好。”黄初礼笑着答应:“妈妈给爸爸熬点汤,我们一起给他送过去。” 安抚好女儿,黄初礼走进厨房,系上围裙,开始忙碌。 她用心熬了一锅清淡滋补的鱼汤,又做了几样蒋津年以前喜欢的小菜,仔细地装进保温盒里。 做好这一切,黄初礼才牵着想想的手,提着保温盒来到了医院。 推开病房门,就看到蒋津年正靠在床头,目光一直望着门口的方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当他看到她们母女的身影时,那双深邃眼眸里瞬间亮起的光芒,和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让黄初礼心头微动。 “你们来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期待。 “嗯。”黄初礼走过去,将保温盒放在床头柜上,随口问道:“吃晚饭了吗?” 蒋津年摇了摇头,目光一直追随着她,语气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委屈:“没有,在等你,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黄初礼打开保温盒的手微微一顿,抬头看他,正好捕捉到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紧张和忐忑。 她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语气带着一丝调侃:“蒋津年,你还真是变了很多,要是从前,你肯定板着脸,什么都不会说。” 蒋津年被她说得耳根微热,却异常认真地看着她,低声道:“我不想再惹你生气了。” 他说这话时,眼神专注而诚恳,带着一种笨拙的真诚,让黄初礼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泛起丝丝涟漪。 她垂下眼眸,掩饰住眼底的笑意,将盛好的汤递给他,语气看似随意,却带着一丝认真的意味:“这可不是光嘴上说说就行的,我可是要看你的实际行动。” “我知道。”蒋津年接过碗,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做到这件事。” 这时,想想也蹭到床边,小手扒着床沿,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蒋津年,小声问:“你还难受吗?什么时候能出院呀?” 看着女儿关切的小脸,蒋津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柔和一些,放缓了声音:“我好多了,很快就能出院陪想想了。” 他尝试着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想想的头发。 想想这次没有躲开,只是眨了眨眼睛,小声说:“妈妈给你熬了鱼汤,可香了。” “嗯,我闻到香味了。”蒋津年的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露出一抹真切而温柔的笑意。 这温馨的一幕,恰好被从外面回来的沈梦和孙雨薇看在眼里。 沈梦站在病房门外,看着儿子脸上久违的轻松笑容,看着儿媳和孙女其乐融融的样子,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眼角泛起欣慰的泪光。 孙雨薇也露出了放心的笑容,轻轻拉住了想要进去的沈梦,对她摇了摇头,两个人默契地悄悄离开了,将空间留给了里面的一家三口。 吃完饭,黄初礼利落地收拾好饭盒。蒋津年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但随之而来的又是一丝不安。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初礼……今晚,你要回去吗?” 黄初礼收拾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着他,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蒋津年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窘迫,耳根更红了,他抿了抿唇,低声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忙的话,能不能多待一会儿?”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医院晚上挺安静的。” 没有她,也很孤单。 他找的借口有些蹩脚,但眼神里的期盼却无比真实。 黄初礼看着他这副想挽留又不好意思直说,小心翼翼生怕被她拒绝的样子,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柔软。 她发现,失忆后的蒋津年,剥去了那层冷硬的外壳,偶尔流露出的笨拙和直白,反而更触动她的心弦。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继续慢条斯理地擦着手,直到看到他眼神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才轻轻“嗯”了一声,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想想明天还要上幼儿园,待会儿我得送她回去,不过……我可以等她睡了再过来看看。” 蒋津年眼中瞬间重新燃起亮光,连忙点头:“好,我等你。” 他这副样子,哪里还有半点从前那个冷峻严肃的蒋津年的影子。 黄初礼终于忍不住,低头轻笑出声,她拉起想想的手,对蒋津年说道:“我先送想想回去,你好好休息。” “好。”蒋津年目送着她们离开,直到病房门关上,他靠在床头,回味着她方才那抹笑容和话语里的松软,只觉得连日来笼罩在心头的阴霾被驱散了大半,连头部的隐痛似乎都减轻了许多。 他拿起手机,再次拨通了李演的电话,语气变得沉稳而锐利:“李演,之前让你查的事情,加快进度,还有,帮我安排一下,我要尽快回部队做一次全面的身体和状态评估。” 他不能再躺在病床上等待。他必须尽快恢复,尽快回到自己的位置,拥有足够的力量,去守护他失而复得的家庭,去扫清一切潜在的威胁。 窗外,华灯初上,城市的夜景璀璨而安宁。 病房内,蒋津年的心不再迷茫,一个清晰的需要他去奋力守护的目标,已经牢牢扎根在心中。 而此刻,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陈景深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手中拿着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关于国际红十字援助项目的详细资料,眼神幽深如墨。 他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纸张上“报名截止日期”那一栏,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他不会放手。 即使用一些非常手段,他也要将她带离这里,带离蒋津年的身边。 我的身材,你满意吗? 陈景深指尖却仍在手机冰冷的屏幕上停留了片刻。 窗外城市的灯火映在他深邃的眼底,却照不进那一片幽暗。 他再次拿起那份红十字援助项目的资料,目光落在“神经外科专家”的关键词上。 首领已经同意加大在医院内部的宣传力度,务必让这个项目引起黄初礼的注意和兴趣。 以他对她的了解,她的专业追求和内心深处那份济世救人的仁心,很可能会被这样的项目打动,尤其是在她与蒋津年的关系经历波折,想要暂时抽离现状的时候。 陈景深低声缓缓道:“初礼,我不会再心软了。” 为了得到她,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回头路早已被他自己亲手斩断。 想到黄初礼今日决绝地与他划清界限,那份刺痛反而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他得不到的,蒋津年也别想安稳拥有。 他要带她走,去一个只有他的地方,让她慢慢忘记京北,忘记蒋津年,忘记那个叫想想的孩子……时间会改变一切。 他拿起内线电话,接通了医务科一位与他私交不错的干事,语气温和如常:“王干事,关于那个红十字援助项目,我觉得对我们年轻医生成长特别有利,是不是可以再加大一下宣传力度?比如在各科室内部群里多发几次通知,或者请之前参与过的专家做个分享会?对,尤其是神经外科和胸外科,应该重点鼓励……” 与此同时,黄初礼将想想送回家,哄睡后,看着女儿恬静的睡颜,心中一片柔软。 她想起病房里蒋津年那双带着期盼和小心翼翼的眼睛,最终还是拿起外套,再次驱车返回医院。 推开病房门时,里面的情景让她微微一怔。 蒋津年背对着门口,刚刚脱下身上的病号服上衣,正准备换上干净的睡衣。 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宽阔的背部线条,紧实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贲张,肩胛骨的形状清晰利落,一路往下,隐入勾勒的腰线之下。 虽然受伤和昏迷让他清瘦了些,但那长期训练留下的挺拔身姿和充满力量感的轮廓依旧极具冲击力。 听到开门声,蒋津年动作一顿,却没有立刻转身或遮掩,只是微微侧过头,眼角余光瞥见了站在门口,一时有些愣神的黄初礼。 他看到她脸上来不及掩饰的怔忪,以及那双清澈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欣赏与羞涩。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暧昧。 蒋津年眸光微动,他没有像往常那样迅速穿上衣服,反而放缓了动作,就着这个半侧身的姿势,慢条斯理地将睡衣套上,一颗一颗,从容不迫地系好纽扣。 每一个动作都仿佛被刻意拉长,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直到整理好衣襟,他才完全转过身,面向黄初礼。 他的目光沉静,深邃的眼底却仿佛蕴藏着暗流,紧紧锁住她微微泛红的脸颊。 他一步步向她走近,在距离她只有半步之遥时停下。 他身上刚换洗过的清爽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药水味,侵入她的呼吸。 蒋津年微微俯身,靠近她的耳畔,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试探,缓缓问道:“看了这么久,我的身材,你还满意吗?”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灼人的温度。 黄初礼的心跳骤然失控,脸颊“轰”地一下烧得更烫。 她下意识想后退,脚下却像生了根,她抬起眼,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那里不再是以往的茫然和冷峻,而是带着一种滚烫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专注和诱惑。 “你……”黄初礼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发紧,带着一丝羞恼:“蒋津年,你学坏了。” 看着她难得露出的羞窘模样,蒋津年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从他胸腔震出,带着愉悦的磁性。 “我只是在履行承诺。”他直起身,目光依旧灼灼地看着她,语气恢复了认真,却又带着未尽的笑意:“拿出诚意,让你重新认识我。” 黄初礼的心尖被他这句话和刚才那番举动撩拨得酥麻一片。 她强作镇定地别开视线,绕过他走到床边,将带来的一个水果放在柜子上,借此掩饰自己狂乱的心跳。 “看来你恢复得不错,都有精力……耍流氓了。”她背对着他,小声嘟囔道。 蒋津年看着她微红的耳根和故作镇静的背影,眼底的笑意更深。 他走到她身后,没有再靠近,只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声音温和下来:“初礼,谢谢你回来。” 黄初礼转过身,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脸上还带着未完全褪去的红晕:“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 “好多了。”蒋津年如实回答,目光依旧胶着在她脸上:“看到你,就好多了。” 黄初礼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心里却像是被灌入了一勺温热的蜜糖。 看来,蒋津年骨子里还是那个喜欢撩人的蒋津年…… 亲密的吻 黄初礼被他这句直白的情话弄得脸颊更烫,刚想说什么,病房门被轻轻敲响,随即一个小护士端着体温计和血压仪走了进来。 “蒋先生,该量体温和血压了。” 小护士说着,一抬头看到站在床边、脸色微红的黄初礼,以及刚刚系好睡衣扣子,神色恢复了些许冷峻但耳根似乎也有些可疑红色的蒋津年,立刻露出了了然的笑意。 黄初礼下意识地想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却被蒋津年不动声色地轻轻握住了手腕。 他的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小护士一边熟练地给蒋津年量体温,一边八卦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笑着问道:“女士,您今晚是留下来陪护吗?你们两位是什么关系?” 蒋津年抬眸,目光平静地看向小护士,手臂微微一动,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将黄初礼半挡在身后,声音沉稳而清晰地回答:“她是我妻子。” “哦~”小护士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暧昧又灿烂,她一边记录着血压数据,一边笑眯眯地叮嘱,压低了声音:“原来是蒋太太呀!了解了解!不过二位……咱们这病房隔音效果可不太好,晚上注意点影响哦!蒋先生毕竟还需要好好休息!” 这话里的暗示太过明显,黄初礼只觉得脸上刚刚降下去的温度又“腾”地烧了起来,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粉色。 她窘得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蒋津年倒是面色如常,只是耳根那抹红似乎更深了些,他对着小护士点了点头,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知道了,谢谢。” 小护士完成任务,带着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脚步轻快地离开了病房,还贴心地从外面把门带得更严实了些。 病房内再次剩下两人,空气却比刚才更加黏稠和暧昧。 黄初礼有些懊恼地抽出还被蒋津年握着的手,低声嗔怪:“都怪你……我今晚就不该过来!”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小护士那句隔音不好和注意影响,简直没脸见人了。 蒋津年看着她羞恼交加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倒是没解释什么,只是起身,走到门口,这次,他伸手,“咔哒”一声,轻轻将病房门从里面反锁了。 这个动作让黄初礼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她脑海里不受控一幕幕的全都涌现了出来,全部都是各种无法言说的画面…… 蒋津年锁上病房的门扣,就转过身,一步步走回床边,昏黄的灯光将他高大的身影投映在地上,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和诱惑力。 黄初礼下意识地抓紧了衣角,根本不敢看他一眼,也控制不住脑海里越来越猖狂的画面,只能低着头,躲避着他的目光,声音都有些发紧:“你……你锁门干什么?” 蒋津年在床边站定,垂眸看着她,眼神深邃,语气却带着一丝无辜:“防止再有人打扰,不对吗?” 他说完这句,又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只是想和你安静地待一会儿。” 他的目光太过专注,黄初礼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心跳如擂鼓。她强自镇定地别开脸,看向房间里那张供陪护人员休息的单人沙发,快速说道:“时间不早了,你……你早点休息吧,我睡沙发。” 她觉得在这样发展下去,事情就要真的朝不可控的方向前进了…… 说完,她就想往沙发那边走。 然而,她刚有动作,手腕再次被蒋津年握住。 他的掌心温热干燥,包裹着她微凉的皮肤,给她带来一阵战栗,也让她的脚步不自觉停下。 “沙发太小,不舒服。”蒋津年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赞同。 黄初礼心头一跳,猛地转过头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和难以置信:“那你什么意思?”难道他想…… 看着她瞬间瞪大的眼睛和微微张开的唇瓣,蒋津年哪里会不明白她想歪了。 他眼底的笑意终于忍不住漾开,故意凑近她一些,压低声音反问:“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他的气息拂面,带着男性特有的清冽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黄初礼的大脑几乎要停止运转,脸烫得不行,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怎么知道!蒋津年你……你别乱来。” 最后一句,她说的明显没什么底气…… 看着她这副又羞又急、如同受惊小鹿般的模样,蒋津年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声音带着愉悦的磁性。 他不再逗她,手上微微用力,带着她坐到宽敞的病床边,然后自己也在她身边坐下,侧身看着她,目光变得认真而温柔。 “放心。”他抬起手,轻轻将她颊边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滚烫的耳垂,带来一阵微弱的电流:“在我们的感情还没有恢复到让你足够安心,在我没有完全找回记忆,给你一个完整的交代之前,我不会做任何逾越的事情。” 他的话语郑重而诚恳,带着十足的尊重和珍惜。 黄初礼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清晰的克制,承诺以及那份深沉的情感,心中的慌乱和羞涩渐渐被一股巨大的暖流和安心感所取代。 他懂她,尊重她,即使在这样暧昧的氛围下,依旧将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蒋津年看着她渐渐柔和下来的眼神,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松开她的手,改为揽住她的肩膀,轻轻带着她一起躺下。 病床足够宽敞,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 “今晚就这样,我们说说话,好吗?”他侧躺着,面对着她,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温柔。 黄初礼僵硬的身体在他平稳的呼吸和温暖的体温包围下,慢慢放松下来。 她轻轻“嗯”了一声,也侧过身,与他面对面躺着。 昏暗的光线下,他棱角分明的脸近在咫尺,深邃的眼眸像落了星辰的夜空,专注地凝视着她。 黄初礼看着他的眉眼,看着他挺直的鼻梁和微抿的薄唇,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和心疼。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尖轻轻描摹着他眉骨的轮廓,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这五年……你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蒋津年握住她不安分的手,包裹在掌心,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组织语言,然后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岁月的沧桑。 “掉下悬崖后,我被河水冲到了下游很远的地方,是那里是夏夏救了我,我昏迷了很久,醒来的时候,是夏夏把我送到了医院,而我什么都不记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寨子很偏僻,几乎与世隔绝,夏夏和冬冬,他们的父母很早就不在了,姐弟俩相依为命,夏夏懂些草药,就靠卖草药赚钱。” “我开始在那里养伤。身体上的伤慢慢好了,但脑子里的东西,一片空白,寨子里的人不太好相处,我留在那里,也让夏夏和冬冬免受了很多欺负,也算是报恩,所以我帮他们干些力气活,打猎,修缮房屋……慢慢地,也就融入了那里。” “夏夏那时候年纪也不大,很照顾我,冬冬还小,很粘人,那五年……日子很简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过去的记忆,就像时间在那里停滞了一样。” 他叙述得很简洁,避开了那些可能的艰险和困苦,但黄初礼却能想象得出,一个失去记忆、举目无亲的人,在那样一个封闭的环境里,是如何一步步度过那些日夜的。 没有身份,没有归属,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那种深入骨髓的迷茫和孤独,该是多么噬心刻骨。 她的眼眶不受控制地湿润起来,视线变得模糊。 黄初礼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仿佛这样才能传递给他一些力量和温暖。 “对不起……”她声音哽咽:“让你一个人,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我们却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她涌出的泪水,蒋津年顿时慌了神。 他连忙抬手,用指腹有些笨拙地擦拭她脸上的泪珠,语气带着急切的心疼:“别哭,初礼,都过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回到你身边了吗?” 他不说还好,这一安慰,黄初礼的眼泪掉得更凶。 是为他这五年孤寂的漂泊,也是为此刻失而复得的酸楚。 “我就是心疼你。”她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一个人,谁也不认识,也不知道家在哪里,一定很害怕,很无助……” 温热的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睡衣,那滚烫的温度仿佛直接熨帖到了他的心脏上。 蒋津年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心中涌起滔天的巨浪,是动容,是心疼,更是无法言喻的珍惜。 他伸出双臂,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嗅着她发间熟悉的淡淡馨香,一颗漂泊了五年的心,仿佛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都过去了。”他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现在我有你了,有想想,有妈,这里才是我的家。” 他温暖的怀抱和有力的心跳,渐渐抚平了黄初礼激动的情绪。她在他怀里轻轻抽噎着,慢慢平静下来。 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听着彼此逐渐平稳的呼吸和心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互相依偎的温情。 过了许久,黄初礼才从他怀里微微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距离太近了,近到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暧昧地升温。 黄初礼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快。 蒋津年的目光缓缓从她湿润的眼睛,滑到她小巧的鼻梁,最终,定格在她微微张开的,泛着诱人水光的唇瓣上。 他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眼神逐渐变得深邃而灼热,里面翻涌着压抑已久的、深沉的情感与渴望。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在噼啪作响。 他慢慢地,慢慢地低下头,向她靠近。 黄初礼看着他在眼前逐渐放大的俊脸,看着他眼中那不容错辨的深情和欲望,心脏狂跳,仿佛要冲出胸腔。 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一个温柔而灼热的吻,轻轻落在了她的唇上。 起初只是轻柔的触碰,带着试探和无比的珍视,如同羽毛拂过,却在她心上激起惊涛骇浪。 感受到她没有抗拒,蒋津年的吻逐渐加深。 他含住她柔软的下唇,渐渐一步步加深这个迟来五年的吻,带着思念,带着对她的愧疚…… 黄初礼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都被这个迟来了五年的吻所占据。 她生涩地回应着,双手不自觉地攀上了他宽阔的脊背,感受着他衣衫下紧绷的肌肉线条。 这个吻,不带任何情欲的掠夺,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庆幸、深入骨髓的思念以及想要将对方融入骨血的深刻爱意。 他温柔地撬开她的牙关,与她唇舌交缠,气息交融。 五年的空白误解和伤痛,仿佛都在这个缠绵悱恻的吻中,一点点被抚平、融化。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蒋津年才依依不舍地稍稍退开,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蹭着鼻尖,呼吸灼热而急促。 黄初礼脸颊绯红,眼波流转,唇瓣被他吻得微微红肿,泛着水润的光泽,在昏暗的光线下诱人至极。 蒋津年凝视着她,眼底是尚未褪去的浓烈情潮和满足,他嗓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磁性:“初礼……” 他再次低下头,这次,吻细密地落在她的眉心,眼睑,鼻尖,最后又一次覆上那令他沉迷的唇瓣。 这一次的吻明显更加深入,也多了几分情人间的缠绵悱恻。 夜还很长,而他们遗失的时光,正在这个静谧的病房里,以一种温柔而坚定的方式,被一点点重新寻回弥合…… 一家三口 病房内,空气滚烫,情意缱绻。 蒋津年的吻从轻柔的试探逐渐变得深入而急切,带着五年分离的思念与失而复得的狂喜,像是要将怀中的人揉碎在骨血里。 黄初礼生涩地回应着,感受着他灼热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意乱情迷间,双手不自觉地攀上他的脖颈,沉溺在这久违的亲密之中。 他的大手在她纤细的腰背间流连,指尖带着滚烫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料,也能感受到那份不容忽视的力量和渴望。 睡衣的扣子不知何时被解开了一颗,他温热的唇瓣顺着她的下颌,一路向下,烙下细密而灼热的印记。 黄初礼呼吸急促,身体深处涌起一阵陌生的令人心悸,让她既期待又有些无措。 就在蒋津年的手试探性地探入她衣摆下摆,抚上她腰间细腻肌肤的瞬间—— 一阵突兀而急促的手机铃声,像一盆冰水,骤然泼散了这一室的旖旎。 是黄初礼的手机,在床头柜上执着地震动着,屏幕上闪烁着“家里”两个字。 黄初礼猛地从情潮中惊醒,一把推开了蒋津年,手忙脚乱地抓过手机,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声音还带着未褪的沙哑:“喂……阿姨?” 电话那头传来沈梦焦急万分的声音:“初礼!不好了,想想发烧了!额头烫得厉害,还咳嗽,小脸都烧红了,我刚量了体温,” “发烧了?”黄初礼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所有暧昧的氛围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身为母亲的担忧和慌乱:“我马上回来!” 她挂了电话,也顾不上整理凌乱的衣衫和红肿的唇瓣,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想想发烧了,我得立刻回去!” 蒋津年在听到“想想发烧”时,眉头就紧紧锁起,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他迅速压下体内翻涌的情潮和被打断的烦躁,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声音沉稳有力,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别慌,我跟你一起回去。” “你还在住院……”黄初礼下意识地反对。 “我已经没事了。”蒋津年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动作利落地翻身下床,迅速拿起旁边挂着的自己的常服:“高烧不能耽误,尤其是小孩子,我跟你一起去儿童医院,多个人多个照应。” 看着他迅速而沉稳的动作,以及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黄初礼慌乱的心奇异地安定了一些。 她不再反对,点了点头:“好。”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病房,甚至来不及跟值班护士打招呼。 蒋津年一手提着黄初礼的包,另一只手始终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传递给她力量。 深夜的街道车辆稀少,蒋津年将车开得又快又稳。 回到家口,两个人就立马抱着小姑娘上了车,黄初礼坐在副驾驶,心急如焚,不停地通过后视镜看着后座上被沈梦抱在怀里,小脸烧得通红的想想,心疼得无以复加。 “别担心,马上就到医院了。”蒋津年空出一只手,轻轻覆盖在她冰凉的手背上,低声安慰。 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黄初礼反手握住他的手指,汲取着这份支撑。 一行人又立刻赶往最近的儿童医院。 挂号、急诊、看诊……一系列流程在深夜的医院里进行着。 蒋津年始终扮演着顶梁柱的角色。 他抱着因为发烧而蔫蔫的,小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哼哼唧唧的想想,步伐稳健地穿梭在医院的走廊里。 黄初礼则忙着和医生沟通病情,沈梦去缴费取药。 他抱着孩子的姿势从一开始的略显生疏,到后面越来越熟练,大手稳稳地托着想想,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哄着:“想想乖,马上就不难受了,爸爸在。”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想想在他怀里似乎也找到了安全感,不像之前那么焦躁,只是小声地抽噎着。 黄初礼看着这一幕,看着他宽阔的肩膀和怀中小小的女儿,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暖流。 这个男人,即使失去了记忆,那份属于父亲的本能和责任感,却从未丢失。 医生诊断是急性扁桃体炎引起的高烧,需要立刻输液。 在输液室,护士准备给想想扎针。 看到尖尖的针头,想想害怕地往蒋津年怀里缩,小嘴里发出恐惧的呜咽。 “不怕,想想最勇敢了。”蒋津年将她抱得更紧,低下头,用额头抵着女儿滚烫的小额头,声音放得极轻极柔:“闭上眼睛,一下下就好了,爸爸抱着你,好不好?” 他的话语像是有魔力,想想虽然还是害怕,却真的乖乖闭上了眼睛,小手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襟。 黄初礼在一旁看着,心都揪紧了。 当针头扎入女儿细小的血管时,想想疼得身体一颤,却没有大哭,只是委屈地瘪了瘪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蒋津年立刻轻轻摇晃着她,不断轻声安慰她。 想想在他低沉温柔的安慰中,渐渐放松下来,加上药效的作用,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小小的身子软软地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呼吸逐渐平稳。 蒋津年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些,大手始终小心翼翼地护着她扎着针的小手。 输液室里灯光柔和,其他生病的孩子和家长也都安静下来。 黄初礼坐在蒋津年身边,看着女儿在他怀中安睡的恬静小脸,再看看蒋津年专注而温柔的侧脸,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和幸福感将她紧紧包围。 就在这时,睡梦中的想想,小嘴无意识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呓语:“爸爸……” 这一声如同羽毛拂过心尖,却让蒋津年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一股巨大的汹涌的情感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 他低下头,看着怀中女儿依赖的睡颜,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强烈的酸涩。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用一种低沉到近乎气音,却无比郑重的嗓音,轻轻地回应了一声:“嗯,爸爸在。” 黄初礼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但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落。 这是喜悦的泪水,是感动的泪水,是看到他们父女之间那道无形的隔阂,在这一刻被彻底打破的释然。 她悄悄伸出手,握住了蒋津年空闲的那只手,与他十指紧扣。 蒋津年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和微微的颤抖,侧过头看她,对上她泪光盈盈却盛满笑意的眼睛。 他紧了紧相握的手,无声地传递着承诺和力量。 这一刻,不需要任何言语。 一家三口,在这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医院输液室里,仿佛构成了一个完整而温暖的世界。 后半夜,想想的体温逐渐降了下来。 黄初礼连日奔波,加上精神高度紧张,此刻松懈下来,疲惫感如同潮水般袭来。 她靠在蒋津年的肩膀上,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蒋津年感受着肩头传来的重量,看着怀中安睡的女儿和身边依赖着他的妻子,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和责任感。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姿势,确保两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能睡得舒服一些,自己则毫无睡意,守护着他的整个世界。 第二天清晨,想想的烧基本退了,精神也好了很多。 医生检查后说可以回家休养,注意按时吃药和观察即可。 蒋津年顺便办理了自己的出院手续,一手抱着已经醒过来,虽然还有些虚弱但眼睛重新亮起来的想想,一手自然地牵着黄初礼的手,三人一起走出了儿童医院。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想想趴在蒋津年肩头,小手指着天空飞过的小鸟,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蒋津年耐心地听着,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 黄初礼走在他们身边,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只觉得连日来的阴霾彻底散去,未来充满了希望。 而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夏夏提着精心煲好的汤,来到了蒋津年之前所在的病房,却发现已是人去床空。 她拉住一个护士询问,护士看了一眼病房号,说道:“蒋先生啊,他今天一早就办理出院了。” “出院了?”夏夏愣住了:“他……他去哪里了?” 护士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可能是回家了吧。” 夏夏失魂落魄地走出住院大楼,立刻拿出手机拨打蒋津年的电话,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只有一遍遍“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的冰冷提示音。 一种被彻底抛弃的恐慌感瞬间拢住了她。 她不死心地又打了几遍,依旧是无人接听。 “姐姐……”跟在旁边的冬冬看着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小声问道:“姐夫,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夏夏看着弟弟惶恐的眼神,心中一痛,强忍着泪水安慰道:“不会的,冬冬别怕,津年哥,可能只是有事在忙。” 她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一片冰凉。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她拿出手机,找到了陈景深的号码拨了过去,声音带着哭腔和急切:“陈医生,津年哥他出院了,电话也不接,我联系不上他了,我们该怎么办?” 电话那头,陈景深站在办公室的窗前,通过今天小护士说黄初礼因为女儿请假,他就差不多能猜出来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刚刚走出医院、其乐融融的那一家三口身上,仿佛能同样看到蒋津年抱着孩子,黄初礼走在他身边,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轻松而幸福的笑容。 他的眼神阴鸷的厉害,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 听着夏夏在电话那头无助的哭泣和询问,陈景深声音却依旧维持着平静:“夏夏,你想要得到什么,总要……先学会牺牲些什么。”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不再理会夏夏的反应。 牺牲? 夏夏握着传来忙音的手机,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信任 回到蒋家老宅,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客厅,暖意融融。 想想虽然退了烧,但病后还有些虚弱,蔫蔫地靠在沙发上,小手里抱着蒋津年给她新买的毛绒玩具。 蒋津年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去忙自己的事,而是坐在女儿身边,耐心地陪她看绘本,时不时用温热的毛巾帮她擦擦小手,动作从一开始的生疏,到后面越来越熟练自然。 黄初礼端着温水走过来,看到这一幕,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 她将水杯递给想想,看着蒋津年专注的侧脸,轻声问道:“你出院手续办得这么急,回部队做评估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蒋津年接过想想喝完的水杯,放在一旁,沉吟了一下,说道:“李演已经在帮忙协调了,等想想身体好利索,我就回去做全面检查和评估。” 他顿了顿,脑海中闪过那通充满威胁的匿名电话,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他想提醒黄初礼注意安全,话到嘴边,看着她温柔恬静的侧脸,又咽了回去。 现在一切都还未明朗,他不想让她过早地陷入不必要的恐慌。 最终,他只是语气如常地叮嘱道:“最近天气变化大,你上下班也多注意身体,路上小心。” 黄初礼察觉到他似乎有话没说,但见他神色如常,便也没有多问。 她想起自己的决定,顺势说道:“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医院有个国际红十字会的援助项目,是针对贫困地区的医疗支援,可能会偶尔去周边的贫困地区,周期一年,我觉得是个很好的机会,想报名试试。” 她说完,有些紧张地看着蒋津年,怕他不太支持她的想法。 出乎她意料的是,蒋津年几乎没有犹豫,他抬起头,目光沉静而温和地看着她,点了点头:“想去就去吧,这是很有意义的事情,我支持你。” 他的支持如此干脆,反而让黄初礼愣了一下。 她原本准备好的,关于他职业风险的劝说,此刻忽然觉得有些说不出口。 她看着他深邃的眼睛,里面是全然的信任和支持,让黄初礼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担忧和想要他转业的念头,或许掺杂了太多自己的不安和恐惧。 他的职业是他的责任和使命,正如她的医生身份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些未出口的话压下,转而认真地看着他,语气轻柔却坚定:“谢谢你的支持,那你回部队以后,也一定要万事小心,注意安全,我和想想在家里等你。” 她的理解和叮嘱,像一股暖流,熨帖着蒋津年的心。 他目光柔和下来,郑重地点头:“好,我答应你。” 两人相视一笑,空气中流淌着无需言说的默契与温情。 就在这时,蒋津年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是“夏夏”。 温馨的气氛微微一滞。 蒋津年看着那个名字,眉头蹙起,下意识就想挂断。 “接吧。”黄初礼却轻声开口,语气平静:“或许她真有什么急事。” 她说着,便想转身离开,给他们留出空间。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瞬间,手腕却被蒋津年一把拉住。 他的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黄初礼疑惑地回头,只见蒋津年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一划,却不是接听,而是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随即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了茶几上,发出轻微的“叩”声。 他抬起头,目光坦诚而带着歉意,看向黄初礼,声音低沉而认真:“初礼,过去是我不好,没有处理好和夏夏之间的界限,让她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误解,也让你受了委屈。” 他顿了顿,眼神里带着清晰的恳求和她从未见过的,将决定权完全交托给她的信任:“以后,关于夏夏和她弟弟的事情,我想拜托你来处理,无论是给予经济补偿,还是其他安排,都由你来决定,我相信你的判断,也尊重你的任何决定。”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确地将棘手的外部问题完全交到她手上,这是一种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依赖。 黄初礼看着他真挚的眼神,听着他诚恳的道歉和托付,心中最后一丝因夏夏而起的不快也烟消云散。 一股甜蜜的暖流涌遍全身,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她忽然起了点逗弄他的心思。 看着他垂目望着自己的样子,黄初礼双手背在身后,脸上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一步步向他走近。 她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蒋津年不明所以,看着她越靠越近,身体下意识地微微后仰。 黄初礼直到将他逼得重新坐在沙发深处,才停下脚步。 她俯下身,双手撑在沙发靠背上,将蒋津年圈在她和沙发之间。 黄初礼微微偏着头,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灵动而诱惑的光芒,靠近他的耳边,吐气如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慢悠悠地问道:“蒋津年,你让我帮你处理麻烦,给我的报酬,难道就是昨晚那个……吻吗?” 她刻意拉长了语调,声音又软又媚,带着明显的撩拨。 蒋津年的呼吸瞬间一滞。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娇颜,她眼中狡黠的笑意和那明显是故意逗他的表情,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他的心尖。 一股热流猛地从小腹窜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眸色在瞬间变得深沉如墨,里面翻涌起压抑不住的暗涌。 他没有躲闪,反而迎上她挑衅的目光,手臂自然而然地揽上她纤细的腰肢,微微用力,将她更拉近自己。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危险的磁性,反问道:“怎么?难道我不能吻你吗?” 今晚不一起睡吗? 蒋津年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微微收紧,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了一起,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逐渐升高的体温和加速的心跳。 黄初礼被他反问得心跳漏了一拍,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深邃眼眸,那里翻涌着的情愫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脸颊绯红,刚想说什么,一个软糯又带着点好奇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妈妈,你们在干什么呀?” 两人身体同时一僵,迅速分开。 只见想想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沙发上爬了下来,正站在不远处,怀里抱着毛绒玩具,大眼睛眨巴眨巴,疑惑地看着他们。 黄初礼的脸瞬间爆红,手足无措地站直身体,捋了捋并不凌乱的头发,眼神飘忽,声音都带着一丝慌乱:“没……没干什么呀,妈妈在和爸爸……说话。” 蒋津年看着她羞窘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但面对女儿纯净好奇的目光,他也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 他朝想想伸出手,语气温和:“想想,过来。” 想想听话地走过去,被蒋津年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小姑娘仰着头,看看脸色通红的妈妈,又看看虽然努力保持镇定但耳根也有些泛红的爸爸,执着地追问:“可是你们刚才靠得好近,是在说悄悄话吗?” 黄初礼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求救般地看向蒋津年。 蒋津年接收到她的目光,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儿,神情变得认真而温和。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用尽量简单易懂的方式解释道:“想想,爸爸和妈妈之前因为一些事情,感情出了一点点小问题,就像你最喜欢的玩具不小心摔了一下,需要好好修补一样。” 他顿了顿,目光温柔地看向黄初礼,又转回想想身上,继续说道:“刚才爸爸和妈妈,就是在努力地修复我们的感情,就像把摔坏的玩具一点点粘好,让它重新变得完整牢固,这个过程需要靠得很近,需要说很多悄悄话,需要彼此理解和原谅,你明白吗?” 想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小脑袋,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是在努力消化爸爸的话。 她看着蒋津年,忽然很认真地问道:“那……你还会对妈妈好吗?像以前一样?” 小姑娘的问题直接而纯粹,却问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蒋津年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而柔软。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眼神郑重地看着女儿清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保证道:“会,爸爸向你保证,一定会对妈妈好,比以前更好,也会对想想好,保护你们,爱你们,再也不让你们难过。” 他的承诺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真诚。 想想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仿佛在确认他话里的真实性。 然后,她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个安心又带着点羞涩的笑容,用力地点了点头,伸出小拇指:“爸爸,我相信你,拉钩!” 看着女儿纯真的笑脸和伸出的手指,蒋津年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和责任感。 他伸出宽大的手掌,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粗糙的小指,勾住了女儿那细嫩的小指。 “拉钩。”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充满了力量。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想想稚嫩的声音清脆地响起,完成了这个郑重的仪式。 黄初礼站在一旁,看着父女俩这温馨而充满仪式感的一幕,眼眶忍不住再次湿润。 这一次,是纯粹的喜悦和感动。 她悄悄背过身,擦了擦眼角,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 门外的沈梦,听着里面儿子诚恳的保证和孙女稚嫩却认真的回应,脸上也露出了欣慰至极的笑容,悄悄转身去了厨房,准备张罗一顿丰盛的晚餐,庆祝这个家终于雨过天晴。 黄初礼平复了一下情绪,也走进厨房帮忙。 沈梦一边洗着菜,一边感慨地看着她,语气里满是欣慰:“初礼啊,看到你和津年现在这样,阿姨这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津年那个臭脾气,又闷又倔,以前没少让你受委屈,现在总算是开窍了,知道珍惜你了。” 黄初礼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嘴角是抑制不住的幸福笑意,她轻声说道:“阿姨,其实我明白,他之前那样,也是因为失忆心里没底,缺乏安全感,现在说开了就好了,我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和他一起,一步步修复我们的感情,把中间这五年的空缺,一点点弥补回来。” “好,好!”沈梦连连点头,眼眶也有些发热:“你们好好的,比什么都强,这个家啊,总算又像个家了。” 傍晚,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气氛温馨而融洽。 蒋津年虽然话还是不多,但会主动给黄初礼和想想夹菜,眼神始终柔和地落在她们母女身上。 想想因为爸爸的保证和陪伴,显得格外开心,小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饭都比平时多吃了几口。 看着女儿活泼的样子和黄初礼脸上恬静满足的笑容,蒋津年觉得,这就是他拼尽一切也要守护的幸福。 晚饭后,哄睡了想想,夜晚的宁静降临。 黄初礼和蒋津年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她的卧室在左边,他的在右边。 气氛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暧昧。 蒋津年看着她微垂的眼睫和泛着粉色的脸颊,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低声开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期待:“晚上……不一起睡吗?” 黄初礼的心猛地一跳,脸颊更红了。 她抬起头,对上他深邃而灼热的目光,那里面清晰的渴望让她心慌意乱。 她强自镇定地移开视线,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明显的羞怯:“还是……慢慢来吧,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步步来吗?” 看着她这副羞涩难当的样子,蒋津年眼底掠过一丝波动,但更多的是理解和珍惜。 他知道她需要时间重新适应,需要安全感。 他不想逼她。 于是,他点了点头,压下心头的躁动,声音依旧温和:“好,听你的,那……晚安。” “晚安。”黄初礼飞快地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轻轻关上了门,背靠着门板,还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蒋津年站在走廊上,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无奈地勾了勾唇角,最终也只能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然而,躺在宽阔而冷清的大床上,蒋津年却毫无睡意。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那个意乱情迷的吻,她柔软的唇瓣,生涩的回应,泛红的脸颊,以及刚才在楼梯口她羞怯拒绝的模样,每一个细节都像是一簇火苗,点燃他体内的燥热。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最终还是认命地起身,走进了浴室,打开了冷水开关。 冰凉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似乎难以浇灭心头那股灼热的火焰。 而另一边,黄初礼同样辗转难眠。 她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就是蒋津年靠近的俊脸,他灼热的呼吸,他滚烫的掌心,还有他低沉沙哑的声音问“晚上不一起睡吗”…… 她拉起被子蒙住头,只觉得脸上身上都烫得厉害,身体深处涌起一种陌生的、空虚的渴望。 她竟然……在期待着什么。 这种认知让她更加羞窘。 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还是毫无睡意,黄初礼索性起身,想到阳台去透透气,吹吹夜风,冷静一下。 她轻轻推开阳台的玻璃门,夜晚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让她燥热的脸颊舒服了一些。 然而,她刚走到阳台,就愣住了。 隔壁的阳台上,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正倚着栏杆,同样望着远处的夜色。 是蒋津年。 他似乎也刚洗过澡,头发还带着湿气,穿着深色的睡衣,更衬得身形挺拔。 听到动静,他转过头来,深邃的目光在夜色中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她。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细微的电流窜过。 “怎么还没睡?”蒋津年率先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磁性。 黄初礼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加快了。 她难道能说,是因为满脑子都是不可言说的画面所以才睡不着吗? 当然不能! 她强作镇定,走到自己这边的栏杆前,学着他也望向远处,反问道:“你呢?怎么不睡?” 蒋津年看着她故作镇静的侧脸,在朦胧的月光下显得格外柔美。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带着一丝慵懒和毫不掩饰的直白,清晰地传到她耳中:“在想你,睡不着。” 轰——! 黄初礼的脸瞬间又烧了起来,连耳根都红透了。 这个男人……失忆之后,怎么变得这么会撩人了! 她咬着下唇,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冰凉的栏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夜风吹拂着两人的衣角,带着花草的淡淡香气。 两个阳台相隔不远,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沉默在夜色中蔓延,却并不尴尬,反而充满了某种暧昧的张力。 过了好一会儿,蒋津年才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几分,带着明显的诱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初礼,真的……不过来睡吗?” 他的话语像带着钩子,轻轻挠着黄初礼的心尖。 她几乎能想象到他此刻的眼神,一定是深邃的,灼热的,充满了期待。 黄初礼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挣脱束缚。 去,还是不去? 理智告诉她应该慢慢来,可情感却在疯狂叫嚣着靠近他。 她紧紧攥着栏杆,指尖都微微泛白,内心天人交战。 最终,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转过头,看向对面阳台上的男人,尽管夜色朦胧,她依然能感受到他专注的视线。 黄初礼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不了……今天,还是先这样吧。” 说完,她不敢再看他的反应,像是落荒而逃般,快速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再次关上了阳台的门,也关上了门外那个让她心慌意乱的男人和充满了诱惑的夜晚。 蒋津年看着她仓促逃离的背影,和那扇再次隔绝了彼此的玻璃门,无奈地叹了口气,嘴角却勾起一抹带着宠溺和势在必得的弧度。 没关系,他有的是耐心。 他们的时间,还很长。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的夜色,心中一片宁静与坚定。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放开她的手。 蒋津年回到自己房间,宽阔的空间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淡淡馨香,无声地撩拨着他本就躁动的心绪。 他走到床边坐下,拿起手机,屏幕却在此刻亮起,是黄初礼发来的消息。 【如果你一个人睡得很寂寞……可以来找我。】 简单的一行字,仿佛带着温度,瞬间烫进了蒋津年的心底。 他几乎能想象出她打下这行字时,那满脸绯红、眼神躲闪却又鼓足勇气的娇俏模样。 一股热流猛地窜遍全身,血液似乎都加快了流速。 他深邃的眼眸里漾开浓得化不开的宠溺和温柔,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内心经历着甜蜜的挣扎。 最终,理智与尊重还是占据了上风。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腾的渴望,指尖轻动,回了过去。 【不用了,你好好休息,晚安,初礼。】 信息发送成功,他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身体却诚实得再次涌起难以忽视的燥热。 蒋津年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最终还是认命地起身,又一次走进了浴室。 冰凉的水流再次冲刷而下,试图平息那因她一句话而轻易燎原的火。 而另一边,卧室里的黄初礼几乎在信息发出去的瞬间就后悔了。 她把自己埋进柔软的枕头里,脸颊烫得惊人。 听到隔壁隐约传来的、极其细微的关门声,她的心猛地一跳,像只兔子般蹑手蹑脚地溜下床,赤着脚跑到门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在了冰凉的门板上。 外面一片寂静,走廊里没有任何脚步声靠近。 他……没有来。 期待落空,一丝淡淡的失落萦绕心头。 她轻轻咬住下唇,正准备离开门边,手机屏幕恰好在黑暗中亮起,是他回复的“晚安”。 看着那简洁克制的两个字,黄初礼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他这是……拒绝了她隐晦的邀请? 一股混合着羞窘和莫名气恼的情绪涌了上来。 她都那么主动了!这个木头!笨蛋! 可下一秒,当她侧耳细听,隐约似乎真的听到了隔壁浴室极其微弱的水流声时,一个念头迅速闪过脑海—— 他该不会……又去冲冷水澡了吧? 这个认知瞬间让黄初礼耳根瞬间红透,连脖颈都染上了绯红。 “啊!” 她在心里无声地尖叫,猛地直起身,再也不敢贴在门上偷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回了床上,一把拉过被子严严实实地蒙住了头,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面的一切,也能藏起自己滚烫的脸颊和狂跳的心脏。 黑暗中,她蜷缩成一团,为自己刚才偷听的行为和那条大胆的信息感到无比的羞涩。 可心底深处,却又有一丝隐秘的,无法言说的甜意,如同细小的泉眼,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他是因为在意她,尊重她,才会选择克制吧? 这个念头让她躁动羞窘的心渐渐平复下来,被一种安心的暖意所包围。 她在被子里蹭了蹭发烫的脸颊,偷偷弯起了嘴角,最终带着这份复杂的心情,沉入了安稳的梦乡。 窗外,月色温柔地洒满庭院,万籁俱寂。 只有两个房间里,各自涌动过的暧昧潮汐,无声地证明着这个夜晚,有多么的不同寻常。 调查 黄初礼是在一种奇异而真实的燥热感中醒来的。 梦境里的触感太过清晰,蒋津年滚烫的掌心,灼热的呼吸,充满力量感的拥抱,还有那令人面红耳赤的,带着强烈占有欲的亲吻和抚摸…… 一切仿佛真实发生过,让她即使在醒来后,身体深处依旧残留着那种陌生而汹涌的空虚与渴望。 她猛地睁开眼,清晨微熹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照亮了房间里熟悉的陈设。 意识到刚才那逼真又羞耻的梦境,黄初礼的脸颊瞬间爆红,连耳根和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绯色。 她一把拉过被子蒙住了头,在被子里发出无声的尖叫和懊恼的呜咽。 天啊……她怎么会做这种梦!都怪他!都怪他昨晚那些撩拨人的话和眼神! 她在床上磨蹭了许久,直到脸上的热度稍稍褪去,才做贼似的爬起来洗漱。 当她换好衣服,故作镇定地走下楼梯时,心跳又不自觉地加快了。 餐厅里,蒋津年已经坐在那里了,他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休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正低头看着平板电脑,晨光勾勒出他冷硬却柔和的侧脸线条。 听到她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扫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黄初礼的心猛地一跳,梦里那些旖旎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让她脸颊又开始发烫,眼神也下意识地飘忽了一下,不敢与他对视。 “早……早安。”她有些磕巴地打招呼,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假装专注地看着面前的牛奶杯。 蒋津年将她这不同寻常的慌乱和脸颊上那抹可疑的红晕尽收眼底,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疑惑和了然。 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带着刚醒时的磁性:“早。” 想想还在沈梦的照顾下吃着早餐,餐桌上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 黄初礼埋头吃着早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就在这时,蒋津年放下平板,目光看向她,主动开口,声音平和自然:“今天上午我没什么事,一会儿我开车,和你一起送想想去幼儿园吧。” 黄初礼有些惊讶地抬起头,对上他平静却带着温和的目光。他这是……在主动创造一家三口相处的机会? 想想一听,立刻高兴地拍手:“好呀好呀!爸爸也一起去!” 看着女儿雀跃的小脸,黄初礼心里一软,点了点头:“好。” 于是,早餐后,一家三口第一次一起出门。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清晨的车流中。 想想显得格外兴奋,趴在车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小嘴里不停地说着在幼儿园的趣事。 蒋津年虽然话不多,但会通过后视镜看着女儿,耐心地听着,偶尔回应一句,嘴角始终带着一抹浅淡而真实的弧度。 黄初礼看着身旁专注开车的男人,又看看后排活泼的女儿,一种久违的,完整的家庭幸福感将她紧紧包围,心底那片柔软的地方被填得满满的。 到了幼儿园门口,正是送孩子的高峰期,到处都是小朋友和家长。 蒋津年停好车,率先下车,然后很自然地绕到另一边,替黄初礼拉开车门,又伸手将想想抱了出来,然后温柔放下。 他身材高大挺拔,气质冷峻出众,抱着粉雕玉琢的想想,立刻吸引了不少家长和老师的目光。 想想一手牵着妈妈,一手被爸爸的大手牢牢握着,小脸上洋溢着骄傲和开心的笑容。 他们走到班级门口,班主任李老师已经等在那里了。 想想立刻松开爸爸妈妈的手,扑向李老师,然后转过身,拉着蒋津年的手,仰着小脸,声音清脆又带着点小自豪地向老师介绍:“李老师!这是我爸爸!我爸爸回来啦!” 李老师看着眼前气质不凡的蒋津年,又看看站在他身边温柔含笑的黄初礼,脸上立刻露出了然的笑容,连忙说道:“想想爸爸,您好!总听想想妈妈和想想提起您,欢迎回来!” 蒋津年对着老师微微颔首,语气礼貌:“李老师,您好,这些年谢谢您对想想的照顾。” “您太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李老师笑着摆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顺势说道:“对了,想想爸爸想想妈妈,正好下周我们幼儿园要召开新学期家长会,想想还被选为幼儿代表,要上台做一个小演讲呢,到时候希望爸爸妈妈能一起出席,给孩子加油鼓劲哦!” 想想一听,立刻用力点头,大眼睛充满期盼地看着蒋津年和黄初礼。 蒋津年和黄初礼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欣然与期待。 “好的李老师,我们一定准时参加。”蒋津年低头,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郑重地承诺道。 “太好了!”想想开心地跳了一下,然后在老师的带领下,依依不舍地和他们挥手告别,蹦蹦跳跳地进了教室。 送完想想,蒋津年重新启动车子,送黄初礼去医院。 车厢内流淌着舒缓的音乐,气氛安静而温馨。 沉默了片刻,蒋津年目视前方,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和愧疚:“初礼,谢谢你。” 黄初礼转过头,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蒋津年继续说道:“谢谢你把想想教得这么好,这么懂事,开朗,我错过了她出生,错过了她牙牙学语,蹒跚学步,错过了她最需要父亲的五年……这都是我无法弥补的遗憾,一想到这些年来,你一个人怀着孕,生下她,又独自把她抚养长大,其中艰辛……我觉得很对不起你们。” 他的声音低沉而真挚,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深深的自责和感激。 黄初礼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微微蹙起的眉头,心中涌起一股酸涩的暖流。 她伸出手,轻轻覆盖在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指尖传来他皮肤的温热和力量的脉络。 “不要这么说。”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津年,我们是夫妻,养育孩子,守护家庭,是我们共同的责任,你不在的时候,我尽力做好我该做的。现在你回来了,这就比什么都重要,只要你平安回来,我们一家人能在一起,过去的辛苦就都值得。” 她顿了顿,握紧了他的手,眼神清澈地看着他:“而且,想想她从来都不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她是我们的孩子,,她身上流着你的血,继承着你的坚韧,你看,她多喜欢你,多需要你,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可以一起陪伴她成长,把错过的时光,一点点补回来。” 蒋津年反手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那温软细腻的触感,和她温柔坚定的话语,像一股强大的暖流,瞬间冲散了他心头的阴霾和沉重。 他喉结滚动,重重地点了点头,千言万语化作一个坚定的眼神和交握的双手。 车子平稳地停在医院门口。 这一次,蒋津年没有只是坐在车里目送她。 他解开安全带,下车,然后绕到副驾驶这边,替黄初礼拉开车门。 在他伸出手的瞬间,黄初礼很自然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蒋津年微微一愣,随即眼底漾开深深的笑意,收拢手指,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 两人十指相扣,并肩朝着医院大门走去。 清晨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男人高大俊朗,女人温婉清丽,紧紧相牵的手和彼此对视时眼中流转的温情,构成了一幅极其养眼又幸福的画面。 这一幕,恰好被许多赶着上班的同事看在眼里,引来不少或惊讶或羡慕的目光。 窃窃私语和善意的笑声传入耳中,黄初礼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低下头,脸颊泛红,想把手抽回来,却被蒋津年更紧地握住。 他侧过头,看着她羞赧的样子,眼底笑意更深,仿佛在无声地宣告主权。 而就在医院大厅的柱子后面,陈景深静静地站在那里,将两人十指相扣,温情对视的一幕尽收眼底。 他握着病历夹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脸上惯常的温和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眼底深处翻涌着刺骨的妒意和阴沉。 他紧紧盯着黄初礼脸上那抹刺眼的红晕和幸福的笑意,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才猛地转身,大步离开,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等黄初礼回到神经外科,就开始了忙碌的查房工作。 趁着检查病人的间隙,同事忍不住用手肘碰了碰她,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行啊初礼,藏得够深的!你家那位蒋先生,也太帅了吧!怪不得之前陈主任你都看不上,原来家里藏着这么一位极品!看他那气质,那身材,是当兵的吧?” 黄初礼被她说得脸颊微热,但心里却甜丝丝的,她点了点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嗯。” “哇!真是兵哥哥啊!太man了!”同事双眼放光,由衷地赞叹:“跟你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想想那小姑娘长得也像他,真好看!你们这基因,绝了!” 正说笑着,陈景深从旁边的病房走出来,脸色似乎比平时更冷淡几分,目光扫过她们,没有任何停留,径直从她们身边走过,带起一阵冷风。 林笙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缩了缩脖子,凑到黄初礼耳边,用更小的声音八卦道:“哎,说起来,之前科里好多人还以为你和陈主任……”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黄初礼微微蹙眉,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清晰而平静:“别乱说,我和陈主任只是同事和朋友。” 同事了然地点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正好有家属来询问病情,她便转身去忙了。 黄初礼看着陈景深消失的方向,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希望他能早日放下,找到属于他自己的幸福。 查完房,黄初礼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准备开始写病历。 她打开电脑,习惯性地先登录邮箱处理邮件。 一封标题为【国际红十字会医疗援助项目——邀您共赴生命之约】的邮件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点开邮件,里面详细介绍了项目的宗旨,援助地区的情况、所需的专业支持以及报名方式和截止日期。 看着邮件里那些贫困地区医疗条件艰苦的照片和文字描述,黄初礼的心被深深触动。 作为一名医生,救死扶伤是她的天职,能够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去帮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实现更大的价值,这确实是一个极具吸引力的机会。 她看得入了神,手指无意识地滑动着鼠标滚轮,仔细浏览着每一个细节,全然没有注意到,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陈景深站在门外,透过那道缝隙,清晰地看到了黄初礼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正是那封援助项目的宣传邮件,而她脸上那专注而带着向往的神情,一丝不落地落入了他的眼中。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深沉的弧度。 机会,终于来了。 另一边,京北市郊某部队招待所房间内。 蒋津年和李演相对而坐,气氛不似方才在外面的轻松。 李演神色凝重地将一份薄薄的资料推到蒋津年面前,声音压得很低:“队长,你让我查的那通匿名电话,号码来源确认了,是通过境外服务器转接进来的,伪装得很好,但追踪到最后,信号源指向……东南亚金三角区域附近。” 蒋津年的眼眸微眯了眯,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叩击声。 金三角……那片区域势力错综复杂,充斥着各种武装力量和犯罪集团。 李演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谨慎:“队长,对方能精准地找到你,并且说出那番带有明显警告意味的话,我担心,会不会是你以前出任务时结下的仇家?毕竟你当年……”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蒋津年当年作为特种部队的尖兵,执行过无数机密而危险的任务,触及到某些势力的核心利益并不奇怪。 他牺牲的真相本就迷雾重重,如今这通来自境外的威胁电话,更是将潜在的危机摆到了明面上。 蒋津年沉默着,目光深沉地看向窗外远处连绵的山峦。 失忆如同厚重的迷雾,遮蔽了他的过去,却也让他对危险的直觉更加敏锐。 那个奇怪的病人,这通境外电话,还有陈景深身上偶尔流露出的,与他医生身份不符的违和感……种种线索似乎都在指向一个可能—— 他的归来,不仅搅动了他个人的生活,很可能也惊动了某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而这些危险,正因为他的失忆而变得难以捉摸和预测。 他缓缓收回目光,看向李演,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知道了。”他声音低沉:“这件事,暗中继续查,不要打草惊蛇,另外,帮我尽快安排归队评估,我必须尽快恢复状态。” 他必须尽快拿回属于自己的力量和主动权。 为了初礼,为了想想,为了这个刚刚重新温暖起来的家,他绝不允许任何潜在的威胁,破坏他失而复得的幸福。 李演看着他眼中熟悉的属于那个队长的坚毅,心中一定,立刻挺直脊背,肃然应道:“是!蒋队!” 老婆太漂亮了,怎么办? 傍晚,黄初礼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脖颈,走出办公室。 刚走到医院门口,就看到陈景深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她。 “初礼。”他走上前,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但仔细听,却能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有事?”黄初礼停下脚步,语气平和而疏离。 陈景深看着她刻意保持距离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痛色,但很快被他掩饰过去。 他拿出手机,点开屏幕,正是那封红十字援助项目的宣传邮件。 “我看到医务科发的通知了,这个项目很适合你。” 陈景深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无论是从专业提升,还是实现个人价值的角度,都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以你的能力和抱负,不应该只局限于京北这一家医院。” 黄初礼有些讶异他会主动提起这个,她点了点头:“嗯,我看到了,正在考虑。” “你会报名吗?”陈景深追问,眼神专注。 黄初礼沉默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抬眸看向他,反问道:“你呢?你会去吗?” 陈景深凝视着她,没有错过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他苦涩地勾了勾唇角,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丝自嘲:“你会想让我去吗?” 他的问题直白而尖锐,让黄初礼一时语塞。 她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深情和受伤,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她知道,有些话,必须说清楚,不能再给他任何模糊的希望。 黄初礼深吸一口气,迎上他的目光,语气清晰而坦诚:“景深,你是个非常优秀的医生,也很聪明,你应该清楚,我考虑这个项目,除了专业上的原因,或许也有一部分私人因素。” 她顿了顿,声音轻缓却坚定:“我想我们需要一些时间和空间,让彼此都冷静一下,回到各自正确的位置上。” 陈景深脸上的血色似乎褪去了几分,他看着她,眼神里最后一丝希冀也彻底熄灭,只剩下沉沉的黯然。 “我明白了。”他低声说,嘴角那抹自嘲的弧度更深了些:“你是为了躲开我。” 黄初礼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但她知道,此刻的仁慈反而是更大的残忍。 她轻声说道:“景深,谢谢你这些年的照顾和帮助,也谢谢你的理解,但我希望,我们以后能只是同事,普通朋友。” 陈景深沉默了片刻,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温和,只是那温和之下,是挥之不去的落寞。 他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好,我尊重你的决定,这个项目我不会报名,你放心。” 他看着她,最后说道:“初礼,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希望你是真的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逃避任何人,祝你……前程似锦。” 说完,他不再停留,对她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 背影在门口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萧索。 黄初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尽头,心中百感交集。 有解脱,有歉然,但也更加明确了自己的选择。 她收拾好心情,转身走向医院大门。 刚走出玻璃门,傍晚微凉的风拂面而来,她一眼就看到了停在路边那辆熟悉的黑色SUV,以及倚在车边等待的高大身影。 蒋津年穿着一件深色的夹克,身姿挺拔,在熙攘的人群中格外显眼。 他正低头看着手机,似乎是在处理信息,但敏锐的感知让他立刻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身影。 在看到她的瞬间,他冷硬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嘴角自然地上扬,收起手机,朝她走了过来。 “忙完了?”他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包,声音低沉温和。 “嗯。”黄初礼看着他,脸上不自觉地漾开笑意,刚才因陈景深而起的那点沉闷也烟消云散。 她很自然地伸出手,挽住了他的臂弯。 蒋津年微微一怔,随即眼底漾开更深的笑意,手臂微微收紧,让她更贴近自己。 “累不累?”他低头看她,目光里带着清晰的关切。 黄初礼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神色如常,并没有因为等待而不耐,心里甜甜的,摇了摇头:“不累,等很久了吗?” “没有,刚到。”蒋津年护着她走到副驾驶旁,拉开车门,细心地将手挡在车门上方,防止她碰到头。 在他俯身靠近的瞬间,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将她笼罩,黄初礼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微热,赶紧坐进了车里。 蒋津年关好车门,绕回驾驶座,启动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 车内流淌着舒缓的音乐,黄初礼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掠过的霓虹,又偷偷瞄了一眼身旁专注开车的男人。 他侧脸的线条冷硬而完美,下颌线清晰利落,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分明,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感。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蒋津年有所察觉,他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浅弧:“在看什么?” 黄初礼脸颊一热,下意识脱口而出:“看你啊,你还是这么帅。”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脸颊瞬间爆红。 天啊,她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蒋津年显然也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愣了一下,随即低低地笑出声来,那笑声从胸腔震出,带着愉悦的磁性。 他空出一只手,轻轻握了握她放在腿上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一下,语气带着一丝戏谑和宠溺:“你喜欢就好。” 他的触碰和他直白的话语让黄初礼心跳更快,羞得别开脸看向窗外,嘴角却忍不住偷偷上扬。 蒋津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将车开到了市中心一家格调高雅的法式餐厅。 “怎么来这里了?”黄初礼有些惊讶,这家餐厅以浪漫和昂贵著称。 “庆祝一下。”蒋津年停好车,转头看她,目光深邃温柔:“庆祝我们重新开始。” 黄初礼的心像是被蜜糖填满,甜得发胀。 她笑着点了点头,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走进餐厅。 餐厅环境幽静,灯光柔和,空气中流淌着优雅的钢琴曲。 侍者引领他们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 蒋津年熟练地点了几道黄初礼喜欢的菜,又为她点了一杯度数很低的起泡酒。 点完餐,他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对黄初礼低声道:“我接个电话,很快回来。” “好。”黄初礼点点头。 蒋津年拿着手机,起身走向餐厅相对安静的露台方向。 黄初礼独自坐在座位上,欣赏着窗外的夜景,心情是许久未有的放松和甜蜜。 就在这时,一位侍者端着两杯红酒走了过来,礼貌地对黄初礼说道:“女士,您好,打扰一下,这杯酒是隔壁桌那位先生请您的。” 侍者说着,示意了一下斜后方一个独自坐在卡座里的男人。 黄初礼顺着方向看去,那是一位神色冷峻的男人,气势也很逼人,像是军人,见她看过去,对她举了举杯。 侍者继续传达着对方的意思:“那位先生想让我问问,您是否有男朋友?如果没有,是否方便认识一下?” 黄初礼随即收回目光,对侍者露出一个礼貌却疏离的笑容,清晰地说道:“谢谢他的好意,不过不用了,麻烦你转告他,我已经结婚了,孩子都五岁了。” 侍者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连忙道歉:“抱歉女士,打扰您了。” 然后端着酒快步离开了。 黄初礼无奈地笑了笑,并没把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 过了一会儿,蒋津年接完电话回来了。 他刚坐下,敏锐地察觉到黄初礼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无奈笑意,随口问道:“刚才怎么了?看你好像有点无奈。” 黄初礼也没隐瞒,把刚才有人送酒搭讪的事情当作趣事讲给了他听。 她本以为蒋津年也会一笑置之,或者顶多调侃两句。 然而,听完她的话,蒋津年却沉默了下来,握着水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目光沉沉地看着杯中晃动的液体,看不出什么情绪。 黄初礼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你……不开心了?” 蒋津年抬起头,看向她,深邃的眼眸里情绪复杂,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没有不开心。” 他顿了顿,像是斟酌了一下用词,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认真,又夹杂着点难以言喻的烦恼:“只是觉得有一点烦恼。” “烦恼?”黄初礼不解:“烦恼什么?” 蒋津年注视着她清澈的眼睛,看着她因为疑惑而微微蹙起的秀眉,还有在柔和灯光下更显精致动人的脸庞,非常认真地说道:“老婆太漂亮,容易遭人惦记,难道不是一件很烦恼的事情吗?” 他的语气一本正经,仿佛在陈述一个无比严肃的事实。 黄初礼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变着法子夸她,还带着一种幼稚又可爱的占有欲。 “噗嗤——”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心里的那点担心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甜蜜和好笑。 她伸出手,隔着桌子握住他放在桌面上的大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眉眼弯弯,带着娇嗔:“蒋津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看着她笑得开怀,眉眼生动明媚的样子,蒋津年眼底的沉郁也化开了,反手将她的手握紧,唇角上扬,语气带着一丝理直气壮的无奈:“我说的是事实。” “好好好,是事实。”黄初礼笑着附和,心里却像打翻了蜜罐。 她喜欢他这样直接表达情感的样子,哪怕带着点别扭和幼稚,也比他之前把什么都闷在心里好上千百倍。 她收敛了笑容,看着他,语气变得认真而温柔:“蒋津年,你要和我保证。” “保证什么?”蒋津年看着她。 “保证以后,再遇到什么事情,心里有什么想法,都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自己闷着,一个人胡思乱想,给我冷脸看。”黄初礼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要说出来,告诉我,我们一起沟通,一起解决,好不好?” 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带着全然的信任和期待。 蒋津年看着她的眼睛,心中涌起巨大的动容和愧疚。他知道,自己之前的沉默和猜疑,给她带来了太多的伤害。 他收紧手掌,将她的手完全包裹,目光郑重,如同立誓般沉声应道:“好,我保证。” 得到他郑重的承诺,黄初礼脸上重新绽开灿烂的笑容,用力回握了他的手一下:“这还差不多。” 这时,他们点的餐陆续送了上来。 精致的美食,浪漫的氛围,还有对面那个终于敞开心扉,学会表达的爱人,一切都美好得不像话。 两人边吃边聊,气氛温馨而融洽。 黄初礼和他分享着医院里的趣事,蒋津年也偶尔会说一些部队里的见闻,虽然依旧言简意赅,但不再像以前那样封闭。 晚餐进行到一半,黄初礼去了一趟洗手间。 回来时,远远地,她就看到蒋津年依旧坐在那里,侧脸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英俊。 他似乎在沉思着什么,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桌面,那专注的神情让她不由得看呆了。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们刚结婚不久,也是在一个类似的场合,她也是这样看着他,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重叠。 她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蒋津年回过神,看向她,见她眼神有些恍惚,问道:“怎么了?” 黄初礼回过神,看着眼前这张深刻在她心底的容颜,一股浓浓的爱意和失而复得的庆幸涌上心头。她轻轻摇了摇头,唇角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没什么,只是觉得,能这样和你重新坐在一起,真好。” 蒋津年眸光微动,深邃的眼底仿佛有星光坠落。 他伸出手,越过桌面,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千言万语,都融在了彼此交缠的指尖和相视的目光中。 窗外,城市的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璀璨而温暖。 而在餐厅不远处的一个阴暗角落里,陈景深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内,目光死死地盯着餐厅内那对深情对视,双手紧握的男女。 他手中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灼热的温度烫到了指尖,他却浑然未觉。 看着黄初礼脸上那刺眼的,毫无阴霾的幸福笑容,看着蒋津年眼中毫不掩饰的深情与占有,陈景深只觉得一股毁灭般的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猛地砸了一下方向盘,发出沉闷的响声。 “蒋津年……”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阴鸷得可怕,里面翻涌着偏执不甘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计划提前。我需要确保,在她参加红十字项目出发之前,蒋津年……必须彻底消失。” 说完,他挂断电话,最后看了一眼餐厅里那温馨刺眼的一幕,发动车子,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危险的暗流,在幸福的表象下,开始悄然涌动。 恐惧!你有选择的权利吗? 晚餐在温馨浪漫的氛围中结束。 蒋津年结完账,很自然地牵起黄初礼的手,两人并肩走出餐厅。 夜晚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却吹不散他们之间流淌的暖意。 车子平稳地驶回蒋家老宅,刚在院门口停稳,还没等两人下车,一个身影就从旁边的阴影里冲了出来,扑到了驾驶座的车窗旁。 “津年哥!”夏夏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她用力拍打着车窗,脸上挂满了泪水:“津年哥!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打了好多遍!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 蒋津年的眉头瞬间蹙起,脸色沉了下来。 他没有立刻理会窗外的夏夏,而是先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然后侧过身,伸手帮副驾驶上的黄初礼也解开,动作温柔而自然。 然后,蒋津年才不紧不慢推开车门下车,完全无视了旁边哭得梨花带雨的夏夏,径直绕到副驾驶这边,替黄初礼拉开车门,同时体贴地将手挡在车门上方。 黄初礼看着他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心里暖暖的,将手放入他伸出的掌心,借力下了车。 夏夏看着蒋津年全程无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黄初礼身上,甚至还和她十指相扣,脸上瞬间闪过一丝难堪和怨怼。 但她还是咬着唇,快步绕到蒋津年面前,挡住他的去路,声音更加急切,带着哭音:“津年哥!冬冬发烧了,烧得很厉害,我一个人好害怕……你能不能,能不能陪我和冬冬一起去医院?求你了……” 蒋津年停下脚步,目光甚至没有落在夏夏身上,他握着黄初礼的手紧了紧,仿佛那是他力量的源泉。 而后,他才淡声开口,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生病就去找医生,我很忙,也不是医生。” 说完,他牵着黄初礼,准备绕过她走进院子。 “忙什么?”夏夏不甘心地追问:“你现在还有什么可忙的?比冬冬生病还重要吗?” 蒋津年脚步未停,侧头看了黄初礼一眼,目光瞬间变得柔和,他回答得理所当然,声音清晰地传入夏夏耳中:“哄老婆,哄女儿,这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事情。” 在听到他这句话的那一刻,黄初礼就没忍住,轻笑出声。 她连忙抿住唇,但眼角眉梢的笑意却藏不住。 她没想到蒋津年会这么直接,甚至带着点幼稚的炫耀。 夏夏的脸色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看着他们紧紧交握的手,听着黄初礼那一声轻笑,只觉得无比刺耳和羞辱。 她看着蒋津年冷漠的侧脸,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彻底碎裂,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绝望让她脱口而出,声音带着颤抖和泣音:“那我和冬冬对你来说,就一点都不重要了吗?我们五年的相处,还比不上她吗?!” 蒋津年这次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仿佛她只是空气。 他低下头,凑近黄初礼,语气温柔得与刚才判若两人:“外面风大,我们先进去。” 黄初礼点了点头,任由他牵着自己往屋里走。 经过夏夏身边时,黄初礼看着她失魂落魄,摇摇欲坠的样子,终究还是心软了一下,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语气平和地问:“需要我和你去看看你弟弟吗?毕竟我是医生。” 她的话语里没有嘲讽,只是出于职业本能和一丝怜悯。 但这份怜悯在夏夏听来,却更像是胜利者的施舍。 她猛地抬起头,狠狠瞪了黄初礼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屈辱和怨恨,然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哭着跑开了,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黄初礼看着她负气离开的背影,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 蒋津年察觉到她的情绪,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问:“怎么了,不高兴了?” 黄初礼摇了摇头,靠在他身侧,一起往屋里走:“没有不高兴,只是觉得……她这个样子,有点可怜,也有点危险,我怕她钻牛角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蒋津年揽住她的肩膀,语气平静却带着看透的淡然:“那是她的人生,路是她自己选的,怎么走是她的事情,我们仁至义尽。” 他顿了顿,低头看着黄初礼,眼神专注:“你现在更应该关心的,是你的家人。” 他意有所指地抱着她紧了紧手臂:“比如我,和想想。” 黄初礼听出他话里的含义,脸颊微热,心里那点因为夏夏而起的惆怅也散去了。 她笑着点了点头,靠在他坚实的臂弯里,轻声道:“嗯,你说得对。” 是啊,她现在的精力和爱,应该全部倾注在真正值得她关心和守护的家人身上。 另一边,夏夏哭着跑出了一段距离,直到再也看不到蒋家老宅的灯光,她才无力地靠在路边的一棵树上,失声痛哭。 蒋津年绝情的话语和黄初礼那看似好心实则刺眼的关怀,像一把把刀子,反复凌迟着她的心。 她不甘心! 她付出了五年的青春和照顾,为什么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慌乱愤怒,绝望……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无所适从。 她拿出手机,手指颤抖地翻找着通讯录,最终,停留在了“陈景深”的名字上。 现在,她似乎只有这个人可以求助了。 她拨通了电话,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蒋津年和黄初礼的感情明显在越来越好,蒋津年对她如何绝情。 “……陈医生,我现在该怎么办?你上次说的,要我牺牲……到底是什么意思?”夏夏的声音充满了无助和恐惧。 电话那头,陈景深沉默了片刻,然后报了一个地址,是他公寓的地址,声音听不出情绪:“过来再说。” 夏夏连忙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上了地址。 当她站在陈景深公寓门口,按响门铃后,门很快被打开。 陈景深穿着家居服,身上带着淡淡的烟味,他似乎刚洗过澡,头发还有些湿。 他侧身让夏夏进来,然后关上了门。 公寓很大,装修是冷硬的现代风格,黑白灰的主色调,昂贵却缺乏烟火气,显得空旷而冰冷。 夏夏看着这比她想象中还要豪华的公寓,再想到陈景深对黄初礼那份执着而深沉的感情,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复杂的酸涩和嫉妒。 为什么黄初礼总能得到最好的? 优秀的丈夫,可爱的女儿,现在连陈景深这样英俊多金的男人也对她痴心不改? 陈景深没有开大灯,只有角落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线,以及窗外透进来的清冷月光,勾勒出他挺拔却显得有些孤寂的身影。 他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拿起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点燃,氤氲的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他态度很坚决?”陈景深吸了一口烟,缓缓问道,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空洞。 “是……”夏夏站在客厅中央,显得有些拘谨和不安:“他眼里只有黄初礼,根本看都不看我一眼,陈医生,我看他们是分不开了,我们就算了吧?我……我想拿着钱走了,我斗不过他们的……” 她越说声音越小,带着乞求。 眼前的陈景深让她感到莫名的害怕,他坐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只有指尖的烟头明明灭灭。 陈景深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抽着烟,目光透过烟雾,落在夏夏那张年轻却写满惶恐和贪婪的脸上,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 他的沉默让夏夏心里的恐惧不断放大。 她咬了咬牙,转身就想往门口走:“对不起,陈医生,打扰你了,就当我没来过……” “要走?”陈景深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在这个世界上,有上了船,还能退票的好事吗?” 夏夏的脚步猛地顿住,身体僵硬地转回来,声音颤抖:“你……你什么意思?” 陈景深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发出轻微的“呲”声。 他缓缓站起身,一步步朝夏夏走来。 月光映照在他脸上,那张平日里温文尔雅的脸,此刻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深邃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夏夏被他逼得不由自主地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无路可退。 陈景深伸出手,冰凉的指尖带着烟草的气息,直接掐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什么意思?” 陈景深微微俯身,靠近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同冰锥,砸在夏夏的心上:“意思就是,从你选择留在蒋津年身边,从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从我知道你存在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看着夏夏眼中涌出的惊恐的泪水,脸上没有任何怜悯,反而勾唇轻笑了一声。 “既然当初选择了要做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妄图鸠占鹊巢,你就只能沿着这条肮脏的路走下去,要么得到你想要的,要么,彻底毁灭。” 他的手指用力,夏夏疼得呜咽出声,眼泪流得更凶,拼命摇头:“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求你放我走吧……” “放你走?”陈景深嗤笑一声,像是在听一个笑话:“夏夏,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除了我,还有谁能帮你?还有谁会收留你?蒋津年?他现在眼里心里只有他的老婆孩子,你对他来说,连路边的一棵草都不如!” 他凑近她的耳边,气息冰冷:“认清现实吧,你现在能信任的,能依靠的,只有我,乖乖按我说的做,你或许还能得到你想要的,否则……”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那未尽的话语里蕴含的威胁,让夏夏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她看着陈景深近在咫尺的,俊美却可怕的脸,终于彻底明白,自己踏上了一条怎样的不归路。 从一开始,她就不该心存妄想,不该招惹上这个男人。 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陈景深缓缓松开掐着她下巴的手,看着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无声哭泣的夏夏,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他需要这颗棋子,需要她来搅乱蒋津年和黄初礼的生活,需要她为他的计划铺路。 至于她的下场会如何,他并不关心。 他转身走回沙发,重新点燃了一支烟,猩红的光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映照着他深邃难测的侧脸。 夏夏蜷缩在冰冷的墙壁角落,身体因为恐惧和绝望而不停地颤抖,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襟。 陈景深的话让她几乎窒息,她只想立刻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逃离这个可怕的男人。 她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就往门口冲去,手指颤抖着想要去够门把手。 “我让你走了吗?” 陈景深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让夏夏的脚步瞬间僵在了原地,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 他没有回头,依旧背对着她,慢条斯理地弹了弹烟灰,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夏夏感到毛骨悚然:“你弟弟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夏夏猛地转过身,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黑暗中挺拔却冰冷的背影,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得颤抖:“你……你什么意思?!你想对冬冬做什么?!” 陈景深缓缓转过身,月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俊美却毫无温度。 他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她,眼神像是在打量一只落入陷阱的,徒劳挣扎的猎物。 “我能对他做什么?”陈景深轻轻笑了一下:“我只是觉得,小孩子应该有个安稳的住处,不用跟着你东奔西跑,担惊受怕。” 他向前走了两步,语气很是关切:“你看,你们现在住的那个小旅馆,环境嘈杂,人员复杂,冬冬还生着病,住在那里怎么能好好休息?对他身体恢复也不好。” 夏夏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她看着陈景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个男人的可怕。 他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最致命的话。 “不……不用了……”夏夏声音发抖,拼命摇头:“我们住在那里很好,真的……” “很好?”陈景深挑眉,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轻嘲:“很好会让你弟弟发烧都没人及时照顾?很好会让你深更半夜跑到别人家门口哭诉?” 他一步步逼近,将她牢牢锁住:“夏夏,认清现实,靠你自己,你和你弟弟在京北活不下去,蒋津年已经不要你们了,你们还能去哪里?回那个偏僻的寨子?你甘心吗?” 他停在夏夏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带着蛊惑,却又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压迫:“搬这里吧,我这里空房间很多,足够你和冬冬住,环境安静,离好医院也近,有什么需要的,无论是钱,还是给你弟弟找更好的学校,实现他的小愿望,我都可以帮你。” 他微微俯身,靠近她耳边,一字一句地敲打着她最后的心理防线:“毕竟,我们现在是盟友,不是吗?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你和你弟弟的心愿,我都会尽力满足。” 最后几个字,他刻意加重了读音,其中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夏夏浑身冰凉,她看着陈景深近在咫尺的脸,那张曾经让她觉得英俊儒雅的脸,此刻只剩下令人恐惧的扭曲。 她知道,这不是邀请,这是命令。 他用冬冬的安全和未来,给她套上了无法挣脱的枷锁。 她张了张嘴,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但在陈景深暗沉的目光下,所有拒绝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化作无声的绝望。 陈景深很满意她此刻的反应,他直起身,重新恢复了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人不是他。 他走到茶几旁,拿起一张早已准备好的门禁卡和钥匙,递到夏夏面前,语气淡漠:“拿着,明天就搬过来,我不喜欢等人。” 夏夏看着那串冰冷的钥匙和门禁卡,她的手颤抖得厉害,几乎无法抬起。 最终,在陈景深无声的威压下,她还是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我……我知道了。”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充满了恐惧。 陈景深点了点头,不再看她,转身走向卧室方向,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回荡在空旷冰冷的客厅里:“走的时候把门带上。” 夏夏站在原地,握着那串钥匙,直到陈景深的背影消失在卧室门后,她才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 泪水再次无声地滑落,但这一次,不再是委屈和不甘,而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悔恨。 她知道自己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绝路,而前方等待她的,可能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窗外,夜色浓重如墨,吞噬了所有的光亮,也吞噬了她心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 穿成这样,故意的? 夜幕低垂,蒋家老宅内灯火温馨。 晚餐后,蒋津年难得地没有立刻去书房处理事情,而是陪着想想坐在客厅柔软的地毯上,一起玩她最近迷上的乐高城堡。 他手指骨节分明,摆弄那些细小的积木时却出乎意料地耐心和灵活。 想想依偎在他身边,小脑袋几乎要凑到积木上,大眼睛紧紧盯着爸爸的动作,时不时发出惊叹的“哇”声,或者伸出小手指点一下:“爸爸,这个蓝色的应该放在这里!” “好,听想想的。”蒋津年从善如流,低沉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纵容和温柔。 昏黄的灯光笼罩着父女二人,勾勒出一幅温暖静谧的画面。 黄初礼端着切好的水果从厨房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她的脚步不由得放轻,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种平凡却珍贵的幸福,她等了太久太久。 沈梦跟在她身后,看着儿子和孙女其乐融融的样子,脸上也满是欣慰的笑容。 她轻轻拉了拉黄初礼的衣袖,示意她到厨房门口说话。 “初礼啊。”沈梦压低声音,脸上带着关切的笑意:“看你和津年最近……处得挺好的,我这心里总算踏实了。” 黄初礼回头又看了一眼客厅里的父女俩,目光柔和,轻轻点了点头:“嗯,挺好的,阿姨,他……和以前不一样了,愿意沟通了,对想想也很有耐心。” “那就好,那就好!”沈梦连连点头,随即话锋一转,眼神带着过来人的关切,声音压得更低:“那……你们俩,晚上还是分开睡?” 黄初礼被问得脸颊一热,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眸,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嗯……想想习惯了跟我睡。” 沈梦不赞同地轻轻拍了她一下,语重心长地说:“傻孩子,哪有夫妻总分床睡的?这可不利于修复感情!想想都五岁了,该学会自己睡了,你们夫妻之间,总要多些独处的时间,亲热亲热,感情才能更快地升温,回到从前那样啊!” 黄初礼的脸更红了,她当然明白沈梦的意思,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 她偷偷抬眼,再次望向客厅里的蒋津年。 恰在此时,蒋津年似乎心有灵犀般抬起头,目光穿越客厅,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视线。 他深邃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专注,仿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询问和笑意。 黄初礼心头一跳,像被烫到一般迅速收回目光,耳根都烧了起来。 她咬着下唇,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对着沈梦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声如蚊蚋:“我……我知道了,阿姨,我明天开始试试。” 沈梦脸上立刻笑开了花,趁热打铁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你们都是有过孩子的人了,睡在一张床上那是天经地义,有什么好害羞的,今晚想想跟我睡,你们俩好好说说话!” 说完,不等黄初礼反对,沈梦就径直走向客厅,笑眯眯地对着玩得正开心的想想伸出手:“想想乖,今晚跟奶奶睡好不好?奶奶那里有新的童话书哦!” 想想看看奶奶,又看看爸爸妈妈,虽然有点舍不得离开爸爸,但对新童话书的向往还是占了上风,乖巧地点了点头,被沈梦抱了起来。 沈梦抱着想想,走到楼梯口,又回头对还站在原地,脸颊绯红的黄初礼和刚刚站起身、面露疑惑的蒋津年笑道:“津年,初礼,时间不早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说完,便抱着想想上楼去了,留下空间给这对刚刚和好、亟待增进感情的夫妻。 偌大的客厅顿时只剩下黄初礼和蒋津年两人,空气仿佛瞬间变得稀薄而暧昧。 黄初礼只觉得脸上的热度久久不退,根本不敢看蒋津年,只能低着头,无意识地咬着唇,心跳如擂鼓。 蒋津年看着她这副羞窘难当,手足无措的模样,结合刚才母亲意有所指的话,心中已然明了。 他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迈开长腿,一步步朝她走近。 直到在她面前站定,他能清晰地看到她轻颤的睫毛和染上绯色的脖颈。 他微微俯身,靠近她耳边,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和毫不掩饰的期待,缓缓问道:“黄医生,妈的意思是不是说……今晚,你要和我一起同床共枕?”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撩人的磁性。 黄初礼的心猛地一缩,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猛地抬起头,对上他近在咫尺的,含笑的深邃眼眸,那里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慌乱的样子。 被他这样直白地问出来,她更是羞得无地自容,几乎是凭着本能,红着脸小声反问:“那你愿意吗?你要是不愿意……那,那就算了……”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和试探。 看着她这又羞又怯、欲拒还迎的模样,蒋津年低低地笑出了声,胸腔震动,带着愉悦的共鸣。 他抬起手,指腹轻轻抚上她滚烫的脸颊,动作温柔而珍重,目光灼灼地锁住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充满了诱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和你同床共枕,求之不得。” “轰——!” 黄初礼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到了脸上。他指尖的触感和那句“求之不得”像带着电流,瞬间窜遍她的四肢百骸,让她浑身发软。 “我……我先回去换睡衣!” 她再也承受不住这暧昧的氛围和他灼人的目光,慌慌张张地丢下一句话,几乎是落荒而逃,转身就跑上了楼,冲进了自己的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 蒋津年看着她像受惊兔子般逃离的背影,指尖还残留着她脸颊细腻温热的触感,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却漾开了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和期待。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这才转身,不紧不慢地也上了楼。 黄初礼靠在门板上,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她用手背冰了冰自己滚烫的脸颊,脑海里反复回响着蒋津年那句“求之不得”和沈梦的话。 “夫妻之间总要多亲热亲热……” “睡在一张床上那是天经地义……” 是啊,他们是合法夫妻,连孩子都有了,现在误会解除,感情回暖,同床共枕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吗?她还在害羞别扭什么? 想到这里,黄初礼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 她走到衣帽间,打开放睡衣的抽屉。手指在一排规整的棉质睡衣上划过,最终,却停留在了一条她几乎没怎么穿过的真丝睡裙上。 那是之前秦愿怂恿她买的,说是增加夫妻情趣,香槟色的吊带款式,面料柔软丝滑,贴身剪裁,长度堪堪过大腿,后背是镂空的设计……当时她觉得太过大胆,一次也没穿过。 黄初礼的脸又热了起来,但犹豫再三,想到今晚特殊的意义,想到想要彻底打破那层隔阂的渴望,她还是咬咬牙,将那条睡裙拿了出来。 洗完澡,换上这条性感的睡裙,看着镜子里那个面若桃花、身段被勾勒得玲珑有致,带着一丝陌生风情的自己,黄初礼的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外面又套了一件保守的丝质睡袍,将带子系得紧紧的,仿佛这样就能多一层安全感。 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黄初礼才鼓起勇气,深吸一口气,拉开房门,朝着走廊另一端蒋津年的卧室走去。 他的卧室门没有关严,虚掩着,透出里面温暖的灯光和黄初礼有些紧张的声音。 黄初礼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蒋津年似乎还在浴室洗澡,里面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他的房间布置简洁硬朗,以深色调为主,空气中弥漫着他身上那种独特的清冽好闻的气息。 黄初礼的心跳不由得又加快了几分。她走到床边坐下,手指紧张地揪着睡袍的带子,等待着浴室门打开的那一刻。 水声停了。 过了一会儿,浴室门“咔哒”一声被拉开。 蒋津年围着一条浴巾走了出来,黑色的短发湿漉漉地滴着水,水珠顺着他宽阔结实的胸膛和壁垒分明的腹肌缓缓滑下,没入腰间的浴巾边缘。 他一边用毛巾随意地擦着头发,一边抬眼看向床边。 当他的目光落在黄初礼身上时,擦拭头发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她坐在床沿,穿着香槟色的真丝吊带睡裙,外面虽然罩着睡袍,但带子系得并不严实,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了里面睡裙细窄的肩带和胸前一片细腻雪白的肌肤。 睡裙的面料极其柔软贴身,清晰地勾勒出她浑圆饱满的胸型和不盈一握的腰肢。 裙摆下,一双白皙修长的腿并拢着,线条优美。 她的脸颊绯红,眼神带着羞涩和一丝不安,像一朵在夜色中悄然绽放的玫瑰,散发着无声却致命的诱惑。 蒋津年的眸色在瞬间深沉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里面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暗涌。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放下毛巾,一步步朝她走近。 他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如同实质般,灼热地扫过她身上的每一寸曲线,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带着一丝危险的探究:“穿成这样,故意的?” 同床共枕 夜色深沉,蒋家老宅的主卧内却暖意融融,仿佛将外界所有的纷扰都隔绝在外,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光线柔和,将气氛烘托得愈发暧昧。 两人站在房间中央,目光交织,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在噼啪作响。 刚才在餐厅的浪漫,回家路上十指相扣的温情,以及此刻独处的静谧,所有情绪堆积在一起,发酵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望。 蒋津年深邃的目光落在黄初礼微微泛红的脸颊上,那里更多的是一种娇羞和期待。 他伸出手,指腹轻轻抚过她的眉骨,沿着脸颊的轮廓,缓缓下滑,最终停留在她柔软的唇瓣上。 他的指尖带着灼人的温度,让黄初礼的心跳骤然失控,像是有一头小鹿在胸腔里乱撞。 她抬起眼,对上他幽深如潭的眼眸,那里面翻涌着的情愫清晰可见,是思念和渴望,更是是失而复得的珍视,还有一种她几乎快要忘记的,独属于情人间的侵略性。 “初礼……”他低声唤她的名字,嗓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 黄初礼没有回答,只是微微踮起脚尖,闭上了眼睛,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迎向他。 这是一个无声的邀请。 蒋津年不再犹豫,低下头,精准地吻上了她的唇。 这个吻不同于之前在病房里的温柔试探,也不同于刚才在车上的浅尝辄止,它带着一种压抑了五年的情感,如同决堤的瞬间将两人淹没。 他用力地吮吸着她的唇瓣,舌尖强势地撬开她的牙关,与她紧密交缠,而后蒋津年的手臂紧紧箍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整个人按向自己,仿佛要将她揉碎在怀里,融入骨血。 黄初礼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吻得有些腿软,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凭借本能生涩地回应着。 她的双手攀上他宽阔的脊背,感受着他紧绷的肌肉线条和灼热的体温。 空气中弥漫着彼此急促的呼吸声和唇齿交缠的暧昧声响。 意乱情迷间,蒋津年的吻逐渐向下,细密地落在她敏感的颈侧,留下一个个湿热的印记。 同时他的大手也不再安分,顺着她睡衣的下摆探入,抚上她腰间细腻滑嫩的肌肤。 那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她腰侧的软肉,带来一阵阵令人战栗的电流。 黄初礼忍不住发出一声细弱的呜咽,身体微微颤抖,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既期待又害怕。 蒋津年感受到她的颤抖,动作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深邃的眼眸因为情动而显得格外幽暗,里面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凝视着她泛着水光的迷离双眼和红肿的唇瓣,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压抑着极大的克制,低沉地问道:“初礼……可以吗?” 他的询问让黄初礼从情潮中稍微清醒了一些,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欲望和因为忍耐而紧绷的下颌线,心脏狂跳不止。 可以吗? 她当然是愿意的。 他是她的丈夫,是她深爱了这么多年的人。 身体的渴望和心灵的呼唤都在叫嚣着靠近他,与他在一起。 但是…… 一丝紧张和羞涩不可避免地涌了上来。 毕竟,她和蒋津年真正亲密无间的次数,满打满算,十根手指都能数得过来。 而他再回来便是五年后,记忆全无,冷漠疏离。 如今,虽然误会冰释,情感回温,但这毕竟是跨越了五年空白后的第一次……她就像个初次经历人事的少女,心里充满了不确定和慌乱。 黄初礼的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她微微垂下眼睫,不敢与他对视,声音细若蚊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我有一点紧张……” 她说到这里,又怕惹起他的误会,鼓起勇气抬起眼,眼神湿漉漉的,像受惊的小鹿,坦诚地看着他解释:“津年,我们……我们之前其实次数也不多,一共都没有十次,现在又隔了五年,我……”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蒋津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看着怀中人儿这副羞怯又坦诚的模样,蒋津年只觉得那股躁动的火焰烧得更旺,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但他更心疼她的不安和紧张。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体内翻江倒海般的欲望,手臂收紧,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带着浓重的喘息,却异常温柔:“我明白。” 他在她发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带着无限的怜惜:“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说完,他像是用尽了极大的毅力,缓缓松开了她,然后转身,脚步有些仓促地走向了房间内的浴室。 “我去冲个澡。”他背对着她,声音沙哑地留下一句,随即关上了浴室的门。 很快,浴室里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黄初礼站在原地,身上还残留着他灼热的体温和清冽的气息,唇瓣微微发麻,心跳依旧如擂鼓。 她看着那扇紧闭的浴室门,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愧疚,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他因为顾及她的感受,宁愿自己去冲冷水澡…… 浴室里,蒋津年靠在墙壁上,头微微向后仰起,喽出线条分明的下颚线和性感的喉结,任由冰冷的水珠淋在自己身上,满脑子都是黄初礼刚才的话。 津年,我们……我们之前其实次数也不多,一共都没有十次,现在又隔了五年,我……” 一共都没有十次…… 他在心里默默喃念这件事,一共十次都没有,他以前是不行吗? 这个问题让蒋津年不自禁拧紧了眉心。 过了一会儿,水声停了。 浴室门被拉开,蒋津年走了出来。 他换上了干净的深色睡衣,头发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着水珠,周身带着一股沐浴后的清新水汽,但仔细感受,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未散尽的冷意。 黄初礼已经坐在了床边,看着他走过来,心里一动,主动掀开了自己旁边的被子,示意他上来。 蒋津年眸光微动,从善如流地在她身边躺下。 黄初礼立刻像只寻求温暖的小猫,主动靠了过去,将脸颊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手臂轻轻环住他的腰。 然而,在贴近他的瞬间,她清晰地感受到他睡衣下皮肤传来的、与刚才激情时截然不同的微凉触感。 他果然……又去冲了冷水澡。 一股巨大的自责和心疼瞬间拢,住了黄初礼的心脏。 她的眼眶微微发热,声音闷闷地从他胸口传来:“对不起,你是不是又洗冷水澡了?” 蒋津年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大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语气带着安抚的笑意:“傻话,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他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声音低沉而包容:“我说了,我们慢慢来,等你完全准备好,你的感受,比什么都重要。” 他的理解和体贴,像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去了黄初礼心中最后一丝不安和愧疚。 她在他怀里蹭了蹭,找到了一个更舒适的位置,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和幸福。 “津年。”她轻声开口,打破了静谧:“今天陈景深找我谈了红十字援助项目的事情。” “嗯?”蒋津年抚着她头发的手未停,示意她在听。 “我跟他说清楚了,我们之间只会是同事和朋友。”黄初礼继续说道,“然后……我决定明天就去报名参加那个项目。” 蒋津年沉默了片刻,手臂收紧了些,将她更密实地圈在怀里,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带着全然的信任和支持:“想去就去吧,我尊重你的任何决定,家里和想想,都有我。” 得到他毫不犹豫的支持,黄初礼心里最后一点顾虑也消失了。 她抬起头,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他模糊却英俊的轮廓,心中充满了爱意和感激。 “谢谢。”她轻声说,然后重新靠回他怀里,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蒋津年低头,看着怀中人儿恬静的睡颜,听着她逐渐平稳悠长的呼吸,知道她是真的放松下来,睡着了。 然而,对于他而言,这个夜晚却注定难熬。 温香软玉在怀,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刚才那激烈缠绵的吻和手掌下细腻的触感仿佛还在眼前、在指尖重现……体内的火焰并未因一次冷水澡而彻底熄灭,反而在她无意识的依赖和靠近下,有再次燎原的趋势。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抽出被黄初礼枕着的手臂,再次认命地、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向浴室。 冰凉的水流再次冲刷而下,试图浇灭那甜蜜而又磨人的火焰,也让他再次呼了一口浊气。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夏夏所在的酒店套房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冬冬因为发烧,吃过药后已经沉沉睡着了,小脸上还带着不正常的红晕。 夏夏却毫无睡意。 她蜷缩在房间角落的沙发里,双臂紧紧抱着自己,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陈景深那双冰冷毫无温度的眼睛,和他那句“要么得到,要么毁灭”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 恐惧不断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她窒息。 “姐姐……”睡梦中的冬冬似乎感觉到了不安,迷迷糊糊地呓语了一声。 夏夏猛地回过神,连忙走到床边,轻轻拍着弟弟的背,柔声安抚:“冬冬乖,姐姐在,睡吧……” 直到冬冬的呼吸重新变得平稳,夏夏才颓然地坐回地毯上,背靠着床沿。 泪水无声地滑落,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当初救下蒋津年,或许是她人生中最大的幸运,却也可能是最大的错误。 如果不是那场救命之恩,她就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妄念,不会遇到陈景深,更不会像现在这样,陷入无法挣脱的泥潭。 就在她沉浸在绝望和悔恨中时,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在黑暗中发出幽冷的光。 是一条新短信。 发件人赫然是——陈景深。 夏夏的心脏猛地一缩,颤抖着手点开了短信。 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个地址,正是他公寓的地址。 下面还有一行字: 【明早七点,我要见到你和冬冬,别考验我的耐心。】 冰冷的文字,不带任何感情,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夏夏心中最后一点侥幸。 巨大的恐慌让她几乎崩溃,下意识地,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手指不受控制地找到了蒋津年的号码,拨了出去。 “嘟……嘟……” 听筒里传来的等待音每响一声,她的心就沉下去一分。 第一通电话,无人接听。 她不死心,又拨了第二遍。 这次,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紧接着,听筒里传来了“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冰冷提示音。 他……他连听她说话都不愿意!他甚至关了机! 夏夏握着手机,浑身冰凉,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 就在这时,手机再次震动,又是一条来自陈景深的短信,内容更短,却更加令人胆寒: 【你最好别再有任何联系蒋津年的念头,你觉得,他会相信你吗,说了,你只会什么都得不到,包括冬冬的平安。】 最后四个字“冬冬的平安”,狠狠刺进夏夏最脆弱的地方。 她猛地捂住嘴,阻止自己哭出声来,眼泪却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她明白了,陈景深这是在警告她,也是在告诉她,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蒋津年不会信她,而她如果敢违逆陈景深,连冬冬都可能会有危险。 她瘫软在地,将脸埋进膝盖里,瘦弱的肩膀因为压抑的哭泣而剧烈地颤抖着,如同风雨中飘零的落叶,无助而绝望。 窗外的夜色,依旧深沉,却仿佛浸满了不同人的泪水与挣扎。 一边是历经磨难后逐渐升温的温馨与克制,另一边则是被阴谋与恐惧笼罩的,看不到未来的漫漫长夜。 有点反常 第二天,天色阴沉,像是要下雨。 夏夏带着冬冬,站在她们住了有一段日子的酒店房间中央,脚边只放着两个洗得发白的旧书包,里面装着她们全部的家当。 冬冬仰着小脸,不安地拉着姐姐的衣角:“姐姐,我们要搬去哪里呀?不回寨子了吗?” 夏夏蹲下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揉了揉弟弟的头发,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先去一个……姐姐朋友家里住一段时间,冬冬要听话,知道吗?” “朋友?”冬冬眨了眨大眼睛,有些疑惑,他从来没听姐姐在京北有什么朋友。 “嗯,一个……很好的朋友。”夏夏的声音干涩,她避开弟弟纯真的目光,迅速拉上书包拉链,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奔赴刑场一般:“走吧。” 按照陈景深给的地址,夏夏牵着冬冬,来到了那个位于高档小区顶层的公寓。 按下门铃后,门很快被打开。 陈景深今天没有去医院,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身姿挺拔,只是眼神淡漠地扫过她们姐弟,以及他们脚边那两个寒酸的书包。 他扬了扬眉,语气听不出喜怒:“就这些行李?” 夏夏忐忑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地将冬冬往身后藏了藏,低声催促道:“冬冬,快,叫……叫叔叔好。” 陈景深的目光落在冬冬身上,那孩子正怯生生地看着他。 听到“叔叔”这个称呼,陈景深忽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玩味和冷意,他看向夏夏,反问道:“叔叔?我看起来,和你年龄差得很大吗?” 夏夏被他问得一愣,脸上瞬间闪过慌乱,连忙改口,声音更低了:“对,对不起,陈医生……冬冬,叫,叫哥哥好。” 冬冬看着姐姐害怕的样子,又看看面前这个虽然好看但感觉冷冰冰的“哥哥”,小声地含糊地叫了一声:“哥哥好……” 陈景深却没有应,他只是淡淡地收回目光,侧身让开位置,语气疏离:“还是叫叔叔吧,想想一直叫我叔叔。” 这句话更让夏夏感觉到紧张,无措的看着他。 “进来吧。”陈景深不再看他们,转身走向客厅。 夏夏连忙拉着冬冬走进这间宽敞得过分,也冰冷得过分的公寓。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更添了几分压抑。 陈景深从冰箱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纸盒,打开,里面是一块看起来十分诱人的巧克力蛋糕。 他将其推到冬冬面前的茶几上,语气没什么起伏:“吃吧。” 冬冬看着那漂亮的蛋糕,眼睛里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他抬头看向陈景深,小声说:“谢谢……叔叔。” 陈景深看着孩子脸上纯粹的笑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声音低沉:“尽管吃吧,开心就好,毕竟……这种机会,也不多了。” 他话音未落,夏夏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她忽然就想到了昨晚他的话,猛地冲过来,一把夺过冬冬刚刚接过去的蛋糕,看也不看就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啪嗒!”精致的蛋糕摔在地上,奶油和巧克力酱溅得一塌糊涂。 冬冬被姐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呆了,愣了两秒,“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陈景深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目光冰冷地射向夏夏,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你想干什么?” 夏夏被他眼神中的寒意冻得浑身一颤,巨大的恐惧拢住了她。 她连忙蹲下身,手忙脚乱地用纸巾去擦拭地上的污渍,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惶恐:“对不起!对不起陈医生!我……我不是故意的,我马上收拾干净!冬冬他……他还小,不能吃太多甜食,对牙齿不好……” 她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身体因为害怕而微微发抖。 陈景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样子,眼神里没有一丝动容,只有厌烦和冷漠。 他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直到那声关门声彻底消失,夏夏才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停止了徒劳的擦拭,瘫坐在地上,看着地上那摊不堪的污秽,再也忍不住,捂住脸低声啜泣起来。 冬冬被姐姐的哭声吓到了,止住了自己的哭声,小心翼翼地凑过来,伸出小手轻轻拍着夏夏的背,带着哭腔问:“姐姐……你怎么了?你别哭……冬冬不吃蛋糕了,冬冬听话……” 听着弟弟懂事的话语,夏夏的心如同被刀绞一般,她一把将冬冬紧紧抱在怀里,泪水汹涌而出,压抑着声音哽咽道:“对不起冬冬,是姐姐没用……是姐姐对不起你……” 她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在哪里,更不知道,带着弟弟踏入这个深渊,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与此同时,市中心医院神经外科。 黄初礼刚查完房,正在护士站核对医嘱,就听到旁边两个小护士在低声聊天。 “哎,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陈主任居然请假了!我来了三年,这还是头一回碰到他非公休日请假呢!” “是啊是啊,我也正奇怪呢!陈主任可是咱们科有名的劳模,风雨无阻的,该不会是……有什么情况了吧?”一个小护士压低声音,脸上带着八卦的兴奋。 “瞎说什么呢!”护士长正好走过来,听到她们的议论,板起脸训斥道:“陈主任的私事也是你们能乱猜的?赶紧干活去!” 小护士们吐了吐舌头,赶紧散开了。 黄初礼拿着病历本的手微微一顿。 陈景深请假了?这确实很反常。 以她对陈景深的了解,除非是病得爬不起来,否则他绝不会轻易请假。 难道……他真的身体不舒服?还是像小护士猜测的那样,有了什么“情况”?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随即被她压下。 无论陈景深如何,都与她无关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将这点疑虑抛开。 她想起正事,转身走向院长办公室,敲开门,她向院长正式提交了参加国际红十字援助项目的申请。 院长是一位慈祥的老专家,看着她的申请材料,赞许地点了点头:“初礼啊,你有这个想法很好!这个项目意义重大,对你个人专业成长和国际视野的开拓也非常有帮助,院里一定会大力支持你!” “谢谢院长。”黄初礼微笑着道谢。 “不过,”院长话锋一转,关切地看着她:“那边忙,家里都安排好了吗?尤其是想想,还那么小,还有津年那边……” “院长放心,家里我都沟通好了,他们都支持我的决定。”黄初礼语气坚定。 她已经和蒋津年和沈梦都谈过,虽然不舍,但他们都理解并尊重她的选择。 “那就好,那就好!”院长欣慰地笑了,在申请书上签下了同意二字。 拿着批复好的申请,黄初礼走出院长办公室,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对即将到来的挑战充满了期待。 然而,在她离开后,院长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他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带着一丝恭敬:“喂?是我,黄初礼已经正式提交了红十字援助项目的申请,院里已经批准了……是的,您放心,后续的手续和安排,我们会全力配合……” 晚上,蒋津年准时开车到医院门口接黄初礼下班。 黄初礼拉开车门坐进去,脸上还带着思考的神色,有些心不在焉。 蒋津年一边启动车子,一边侧头看了她一眼,敏锐地问道:“在想什么?项目申请不顺利?” “啊?不是。”黄初礼回过神,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申请很顺利,院长已经批了,我是在想……陈景深。” 话一出口,她立刻意识到不妥,连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只是听说他今天请假了,觉得有点反常,他以前几乎从不请假的……” 她有些懊恼地蹙起眉,自己怎么会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 蒋津年看着她又急又窘的样子,非但没有像以前那样沉下脸,反而低低地笑了一声,空出一只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语气平和而带着安抚:“我知道,没事,不用解释。” 他的信任和理解让黄初礼心中一暖,也松了口气。 蒋津年继续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轨迹和选择,他请假自然有他的理由,或许是真的有事,或许是累了想休息,不必过分揣测,放宽心。” 他的话语沉稳而通透,驱散了黄初礼心中那点莫名的疑虑。 是啊,她何必去关心陈景深的行踪呢?他们已经划清了界限,各自安好便是。 “嗯,你说得对。”黄初礼点了点头,脸上重新露出轻松的笑容。 蒋津年看着她释然的样子,嘴角微勾,忽然说道:“今晚,不回家吃饭了。” “嗯?”黄初礼疑惑地看向他:“那去哪里?” 蒋津年转头看了她一眼,深邃的眼底漾开温柔而期待的笑意,声音低沉迷人:“去约会,和你分享一个好消息。” 初礼,在车里真的可以吗…… 蒋津年驱车带着黄初礼来到了市中心一家氛围静谧优雅的私房菜馆。 这里环境清幽,独立的包厢确保了绝对的私密性。 点完菜,侍者退出包厢后,蒋津年看着坐在对面,灯光下显得格外温婉动人的黄初礼,深邃的眼眸中漾开温柔而郑重的笑意。 “初礼。”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我今天收到了部队的正式通知,全面的身体和状态评估已经通过,上级批准了我归队的申请。” 他顿了顿,观察着她的反应:“这意味着,我很快就能回到原来的岗位了。” 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让黄初礼握着水杯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失神望着他,一时之间忘了接话。 为他感到高兴是必然的。 他能通过评估,说明身体恢复得很好,也能重新找回他热爱并为之奋斗的事业和归属感。 这五年的空白,似乎正在被一点点填补。 然而,一股更强烈的不安和担忧,如同冰冷的潮水,悄无声息地漫上心头。 归队,意味着他将重新穿上那身军装,意味着他可能再次奔赴那些她无法触及,充满未知与危险的地方。 五年前那场让她痛彻心扉的牺牲,如同一个巨大的阴影,始终盘踞在她心底最深处。 她失神地望着他,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当年接到噩耗时的那种天崩地裂的绝望感觉。 蒋津年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恍惚和眼底深处那抹难以掩饰的忧虑。 他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伸手越过桌面,轻轻覆盖在她微凉的手背上。 “初礼?”他低声唤道,语气带着关切:“怎么了?你……是不是在担心什么?” 黄初礼恍然回神,对上他担忧的目光,她努力压下心头的慌乱,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摇了摇头:“没有,我就是为你高兴。”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却泄露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能归队是好事,说明你身体真的没问题了,只是……你答应过我,以后无论做什么,一定要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别忘了,我和想想在家里等着你。”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蒋津年深深地看着她,没有错过她强装镇定下的那丝不安,他沉默了片刻,包厢内的气氛似乎也随之凝滞了几分。 随后他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仿佛要传递给她力量,也像是在汲取勇气。 片刻后,蒋津年斟酌着词语,声音低沉而缓慢:“初礼,如果你很担心,不希望我再回到一线,我可以申请转岗,做一些相对安稳的工作。” 这话他说得有些艰难。 军人的天职和荣誉感刻在他的骨子里,回归战斗岗位是他找回自我,履行职责的渴望。 但比起那些,他更在乎她和想想的感受,更害怕再次带给她们伤害和等待的煎熬。 黄初礼闻言,心头猛地一颤。 她看着他眼中那份认真和为她做出的妥协,看着他紧抿的唇线里藏着的挣扎,一股酸涩的热流瞬间涌上眼眶。 她怎么能那么自私?怎么能因为自己的恐惧,就折断他的翅膀,让他放弃他视为生命的职责和信仰? 她连忙用力摇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努力让语气显得轻松:“你说什么呢,我哪有那么不懂事?你是军人,保家卫国是你的责任,我既然选择了你,就做好了支持你的准备。” 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握住他的手,眼神温柔而坚定:“津年,我只是希望你答应我,以后再执行任何任务的时候,多想想我和想想,想想这个家,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 蒋津年看着她泛红的眼圈和强忍泪意的模样,只觉得嗓间发涩。 他喉结滚动,重重地点头,将她微凉的手紧紧包裹在掌心:“我答应你,初礼,我向你保证,无论发生什么,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平安回到你和想想身边。” 黄初礼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心中的不安似乎被驱散了一些。 她弯起唇,点了点头:“嗯,我相信你。” 然而,这顿饭接下来的气氛,终究还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心照不宣的阴霾。 两人都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聊着些轻松的话题,但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远,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回去的路上,夜色渐深,天空中不知何时积聚起了厚厚的乌云,闷雷在云层中翻滚,预示着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车内流淌着舒缓的音乐,却无法抚平两人各自纷乱的心绪。 蒋津年专注地开着车,目光直视前方被车灯照亮的路面,冷硬的侧脸在明明灭灭的路灯映照下,显得有些紧绷。 他在思考着归队后可能面临的情况,以及如何更好地平衡职责与家庭。 黄初礼则偏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夜景,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蒋津年说出“归队”时那双发亮的眼睛,以及五年前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 两种情绪在她心中激烈交战,让她心乱如麻。 就在这种沉默而微妙的氛围中,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落在车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紧接着,雨势迅速加大,顷刻间便化为倾盆暴雨,密集的雨帘模糊了前方的视线,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水汽之中。 蒋津年不得不放缓车速,打开了雨刷器,雨刷器疯狂地左右摆动,却依旧难以完全扫清挡风玻璃上的水流。 终于,车子在雨幕中艰难而平稳地驶回了蒋家老宅的院门口。 蒋津年将车停稳,熄了火。 车外是哗啦啦的暴雨声,敲打着车身和地面,喧嚣而急促,车内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只有两人略显压抑的呼吸声。 他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侧过头,对黄初礼说些什么,或许是再次安抚,或许是关于未来的承诺。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身旁的女人却忽然动了。 黄初礼猛地倾身过来,在昏暗的光线下,精准地捧住了他的脸,下一秒,她柔软的唇瓣不由分说地覆上了他微凉的薄唇。 蒋津年身体骤然僵住,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她的吻带着一丝颤抖和急切,毫无章法,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感,像是想要借此驱散内心所有的不安与恐惧。 她的主动和突如其来的热情,让蒋津年有一瞬的怔神。 在他反应过来,本能地想要回应这个吻,加深这个缠绵时,黄初礼却微微退开了一些。 她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鼻尖蹭着鼻尖,呼吸灼热而急促,喷洒在他的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战栗。 昏暗的车内灯光下,她清澈的眼眸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可言说的邀请。 “津年……”她的声音带着细微的喘息,轻得像羽毛拂过他的心尖,带着一丝恳求:“现在什么都别说,好吗?” 她不想再听那些理智的分析和保证,那些都无法真正抚平她心底因他职业而生的,根深蒂固的恐惧。 此刻,她只想用最直接的方式,感受他的存在,确认他的真实,用身体的交融来填补内心的不安,驱散那笼罩而来的阴霾。 蒋津年看着她眼中那抹混合着脆弱与勇敢的光芒,看着她被吻得微微红肿,泛着水光的唇瓣,所有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一股汹涌的热流瞬间从小腹窜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点燃了他压抑已久的渴望。 他没有回答,而是用行动做出了回应。 他低下头,再次吻上了她的唇瓣,这一次,不再是温柔的试探,而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和深沉的欲望,如同窗外骤然倾泻的暴雨,激烈而缠绵。 他的舌强势地撬开她的牙关,与她唇舌交缠,气息交融,这个吻充满了掠夺的意味,带着五年分离的思念,失而复得的狂喜,以及对她此刻主动靠近的激动回应。 黄初礼生涩而热情地回应着,双手不由自主地攀上他宽阔的脊背,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线条和灼热的体温。 意乱情迷间,她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驱使,大胆地跨过中控台,面对面地坐到了他的腿上。 这个动作让蒋津年的呼吸猛地一滞,吻变得更加深入而急切。 他的大手在她纤细的腰背间用力揉按,另一只手则穿过她浓密的长发,固定住她的后脑,让她更加贴近自己。 车厢内空间狭小,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喘息声和唇齿交缠的细碎声响,混合着车外哗啦啦的暴雨声,构成了让人脸红心惊的气息。 黄初礼被他吻得浑身发软,大脑一片空白,只能依循本能回应着他,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某处明显的变化,那硬挺的触感隔着薄薄的衣料抵着她,让她身体深处涌起一阵陌生的,令人心悸的空虚。 就在她意乱情迷,几乎要融化在他滚烫的怀抱中时,蒋津年微微退开被她吻得嫣红的唇瓣,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颈间,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极致的克制和确认:“初礼,在这里可以吗?“ 他的询问带着最后的尊重和体贴,即使在这种时候,他依旧顾及着她的感受和可能的不适。 然而,黄初礼此刻已经被情感和欲望冲昏了头脑,她只想彻底地拥有他,确认他。 她没有回答,而是再次主动吻上他的喉结,感受到他喉结剧烈的滚动和身体瞬间的紧绷后,她的手指颤抖着开始解他衬衫的纽扣。 一颗,两颗…… 微凉的指尖偶尔触碰到他胸前滚烫的皮肤,引得他一阵阵战栗。 她笨拙而急切的动作,和她眼中那混合着羞涩与大胆的邀请,像是最烈的催情剂,彻底点燃了蒋津年体内压抑已久的火焰。 他眸色瞬间暗沉如墨,里面翻涌着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浓烈情潮和占有欲。 所有的理智和克制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不再犹豫,猛地低头,再次狠狠吻住她的唇,大手顺着她身体的曲线急切地游走,探入她衣摆的下方,抚上她腰间细腻滑腻的肌肤。 “唔……”黄初礼发出一声细弱的呜咽,身体不由自主地弓起,更紧地贴向他。 车外的暴雨依旧在疯狂地倾泻,密集的雨点砸在车顶上,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声响,而昏暗的车内不知不觉中已经衣衫凌乱,喘息交织,温度节节攀升。 蒋津年将她更紧地压在方向盘和自己胸膛之间有限的空间里,灼热的吻如同雨点般落下,从她柔软的唇瓣,到纤细的脖颈,再到精致的锁骨…… 黄初礼仰着头,承受着他带着些许掠夺意味的亲吻,身体深处那股陌生的空虚感越来越强烈,让她不由自主地发出细碎的**,手指无助地抓着他宽阔的背部。 当最后的屏障被去除,当紧密的结合终于来临的那一刻,黄初礼不适地蹙起了秀眉,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蒋津年的动作瞬间变得无比温柔,他停下所有动作,强忍着几乎要涌出的欲望,低下头,无比珍重地吻去她眼角的生理性泪水,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浓的心疼和安抚:“疼吗?乖,放松,我慢一点……” 他的温柔和体贴极大地安抚了黄初礼最初的不适。 她看着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和眼中极力克制的痛苦,心中涌起巨大的爱意和勇气。 她摇了摇头,主动抬起身体,更紧地贴合他,用行动给出了无声的邀请。 这个动作彻底击溃了蒋津年最后的自制。 他呼吸一紧,不再犹豫,开始了缓慢而坚定的律动。 起初的生涩和不适渐渐被一种陌生而极致的快感所取代,那感觉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冲刷着黄初礼的感官和灵魂。 她紧紧攀附着他,如同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浮木,在他强势而温柔的进攻下,意识逐渐模糊,只剩下身体最本能的反应和与他紧密相连的充实感。 车窗上的雨痕纵横交错,模糊了窗外的世界。 车厢内,空气滚烫黏稠,交织着压抑的喘息、难耐的**和肉体碰撞的暧昧声响。 这场迟来了五年的,在暴雨夜狭小空间内爆发的亲密,充满了情感的宣泄,不安的慰藉和失而复得的狂喜。 它无关技巧,只有最原始、最真挚的情感碰撞和身体交融。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中,在这个私密的车厢里,两颗历经磨难的心,两个分离的人正激烈的重新拥有彼此…… 蒋津年,你亲的很痒…… 激烈的风暴终于渐渐平息。 车内,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挥之不去的暧昧气息,混合着雨水的清新和情动后的旖旎。 黄初礼浑身酥软地趴在蒋津年宽阔的胸膛上,脸颊紧贴着他汗湿的皮肤,感受着他和自己一样剧烈而急促的心跳正慢慢平复。 她甚至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大脑一片空白,只有身体深处残留的,令人面红耳赤的余韵和与爱的人紧密相拥的极致满足感。 蒋津年的大手依旧停留在她光滑的脊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摸着,带着无尽的怜爱与餍足。 他低头,下颌轻轻蹭着她柔软微湿的发顶,嗓音是情欲宣泄后特有的沙哑磁性,带着浓浓的宠溺:“还好吗?” 这三个字钻进耳朵,黄初礼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就在这辆车里,在这暴雨如注的夜晚,她竟然如此大胆,如此失控地…… “轰”的一下,刚才被情潮淹没的羞耻感瞬间回笼,将她整个人淹没。 她羞得无地自容,把脸更深地埋进他颈窝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浓浓鼻音的低应,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感受到怀中娇躯的僵硬和那可爱的反应,蒋津年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传来愉悦的震动,他收紧手臂,将她更密实地圈在怀里,然后微微侧头,温热的唇瓣轻轻吻上她敏感的耳廓,继而向下,在她纤细的脖颈上烙下一个个细碎而温柔的吻。 他的吻不带情欲,只有事后的温存与安抚,却比刚才更让黄初礼心悸。 她身体微微颤抖,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小声嘟囔:“别……痒……” “哪里痒?”他故意使坏,含住她小巧的耳垂,用气音问道,湿热的气息喷洒进耳膜,激起一阵更剧烈的战栗。 黄初礼羞得不行,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却没什么力气,反而更像欲拒还迎。 她吸了吸鼻子,带着一丝哭腔,又软又嗔地控诉:“你讨厌……” 蒋津年爱极了她这副模样,终于不再逗她,只是将她紧紧抱住,大手一遍遍抚过她的后背。 “好,我讨厌。”他从善如流地应着,语气里的笑意和宠溺却藏不住:“是我不好,下次我们回房间。” 听到他的话,黄初礼嘴上说着讨厌,身体却诚实地更贴近了他,手臂环住他精壮的腰身,汲取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和温度。 车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已经小了许多,从倾盆暴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在车窗上,发出细密的、催眠般的声响。 在这片静谧与温存中,黄初礼纷乱的心绪渐渐沉淀下来。 那些因他归队而起的恐惧和不安,似乎在这场极致亲密的交融中,被暂时驱散和抚慰了。 她拥有了他,如此真实,如此热烈。这让她有了一丝勇气,去面对那个悬而未决的未来。 她在他怀里轻轻动了动,仰起头,在昏暗的光线下努力看清他的轮廓,声音还带着一丝情动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和认真:“津年。” “嗯?”蒋津年低头,对上她水润的眼眸。 黄初礼伸出手,指尖轻轻描摹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一字一句,带着无尽的恳切与依赖:“我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我支持你归队,支持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那是你的责任和使命,我只求你,答应我,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保护好自己,绝对、绝对不要再有任何意外发生了……我和想想,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一次了。”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忍不住带上了哽咽,眼圈也微微泛红。 蒋津年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恐惧和深沉的爱意,一股巨大的酸涩与责任感涌上心头,他收紧了环住她的手臂,目光郑重沉声应道:“好,我答应你,初礼,我向你发誓,我一定会完好无损地回来,回到你和想想身边,这一次,绝不会再让你们等待,更不会让你们流泪。” 他的承诺掷地有声,带着军人特有的坚毅和不容置疑的力量。 黄初礼看着他深邃眼眸中的坚定,心中的不安终于被驱散了大半。 她点了点头,重新将脸埋回他胸口,闷闷地“嗯”了一声。 两人又在车里温存了片刻,直到身上的黏腻感让人有些不舒服,蒋津年才小心地帮她整理好凌乱的衣衫,看着蜷缩在副驾驶座上,脸颊绯红,眼神躲闪,羞得不敢看他的小女人,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他俯身过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然后低声道:“我们回家。” 说完,他率先下车,绕到副驾驶这边,拉开车门。 外面的雨已经很小,变成了朦胧的雨丝。他脱下自己还算干爽的外套,仔细地披在黄初礼身上,将她严严实实地裹好,然后弯腰,一手穿过她的膝弯,一手揽住她的后背,轻松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啊!”身体骤然悬空,黄初礼轻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你……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别动。”蒋津年低头看她,眼神深邃:“地上有积水,我抱你回去。”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强势和体贴。 黄初礼看着他被雨丝打湿的头发和专注的神情,心里一甜,便也不再挣扎,乖乖地靠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自己,一步步走向亮着温暖灯光的家门。 然而,就在蒋津年抱着黄初礼刚刚踏进客厅,正准备上楼时,一个穿着粉色睡衣,抱着小熊玩偶的娇小身影,揉着惺忪的睡眼,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小姑娘口渴了想下来喝水,看到爸爸抱着妈妈,她立刻睁大了眼睛,小脸上充满了好奇,奶声奶气地问:“爸爸?你为什么抱着妈妈呀?” 黄初礼的身体瞬间僵硬,脸颊“腾”地一下红透了,恨不得立刻从蒋津年怀里跳下来,找个地缝钻进去。 蒋津年感受到怀中人的窘迫,却面色如常,甚至还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他抱着黄初礼的手臂稳如磐石,低头对女儿耐心地解释道:“因为妈妈累了,爸爸抱着妈妈回房间休息,这样妈妈能舒服一点。” “哦……”想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即又担心地看向把脸埋在爸爸肩头的黄初礼,小手扒拉着蒋津年的裤腿,关切地问:“妈妈,你很难受吗?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喝苦苦的药?” 黄初礼简直羞得无地自容,根本不敢抬头,只能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蒋津年,示意他赶紧解决。 蒋津年接收到她的求救信号,眼底笑意更深,他对想想柔声道:“妈妈没有生病,只是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了,想想乖,时间不早了,快点回房间睡觉,明天还要上幼儿园呢。” 想想看着爸爸温柔又坚定的眼神,乖巧地点了点头:“好吧,那爸爸妈妈晚安。” 说完,她抱着小熊,一步三回头地往楼上自己的房间走去。 蒋津年这才抱着黄初礼,稳步上了二楼,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 而回到房间的想想,并没有立刻睡觉。她蹬蹬蹬跑到沈梦的房间,推开房门,扑到正准备休息的沈梦床边,小脸上带着一丝担忧:“奶奶!奶奶!我刚才在楼梯遇到爸爸和妈妈了!” 沈梦放下手中的书,笑着把孙女搂进怀里:“嗯,怎么了?” 想想绘声绘色地描述:“爸爸是抱着妈妈回来的,妈妈的头发还湿湿的,好像淋雨了!爸爸说妈妈累了,可是妈妈的脸好红哦,像苹果一样,奶奶,妈妈淋雨了不喝药会不会难受生病呀?” 沈梦一听,先是愣了一下,回过神连忙安抚想想:“想想别担心,妈妈没事,爸爸会照顾好妈妈的,乖,快躺下睡觉,奶奶去看看妈妈。” 把想想哄着躺下,沈梦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放心,怕黄初礼真的淋雨着凉。 她便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又拿了一包常备的感冒冲剂,端着走到了蒋津年的卧室门口。 她也没多想,以为小两口可能刚回来还在收拾,便直接拧开门把手,一边推门一边说道:“津年,初礼没事吧?我拿了点药……” 话音未落,房间内的情景让她瞬间僵在原地,后面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房间里灯光温馨,蒋津年正将黄初礼压在柔软的大床上,两人衣衫不整,蒋津年的吻落在黄初礼的颈间,而黄初礼的手则攀着他的肩膀,脸上红潮未退,眼神迷离…… 听到开门声和沈梦的声音,床上的两人如同触电般迅速分开。 黄初礼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手忙脚乱地拉过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连头发丝都不敢露出来,羞得浑身都在发抖。 蒋津年反应极快,立刻翻身坐起,用身体挡住了身后蜷缩成一团的黄初礼,虽然耳根也有些泛红,但面上还算镇定,看向门口目瞪口呆的母亲,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妈……” 沈梦这才回过神来,老脸瞬间涨得通红,比床上的黄初礼好不到哪里去。 她慌忙低下头,把手里的水杯和药往旁边的柜子上一放,语无伦次地说道:“啊……那什么……药……药我放这儿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们……你们继续!继续!就当妈没来过!” 说完,她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退了出去,还非常贴心地重重地帮他们把门关严实了,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卧室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房间里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安静,只剩下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几秒钟后,黄初礼才猛地从被子里探出头,又羞又恼地瞪着坐在床边,表情同样有些微妙的蒋津年,抓起一个枕头就砸向他:“都怪你,蒋津年!讨厌死了!这下没脸见人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显然是窘迫到了极点。 蒋津年接过枕头,看着她又羞又怒,眼眶泛红的可爱模样,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重新俯身过去,连人带被子将她捞进怀里,紧紧抱住。 “哪里讨厌了?嗯?”他凑近她通红的耳垂,用气音问道,语气里充满了戏谑和宠溺:“妈不是说了吗,让我们继续。” “你还说!”黄初礼气结,抬手捶打他的胸膛,可惜力道软绵绵的,毫无威慑力:“以后我还怎么面对阿姨啊……” “怕什么。”蒋津年握住她不安分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眼神深邃而温柔:“妈是高兴,她巴不得我们感情好,早点再给她添个孙子孙女。” “谁要给你生……”黄初礼羞得别开脸,心跳却因为他的话而漏了一拍。 “不想吗?”蒋津年故意蹭了蹭她的鼻尖,声音诱惑:“可是我想。想想一个人太孤单了,我们给她生个弟弟或者妹妹作伴,好不好?” 他的话语如同最甜蜜的蛊惑,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黄初礼看着他眼中清晰的期待和爱意,心中的羞恼渐渐被一股暖流取代。 她垂下眼睫,没有回答,只是轻轻靠回他怀里,默认了他的话。 蒋津年感受到她的软化,心中一片柔软,也不再逼她。 他只是静静地抱着她,享受着这暴风雨后的宁静与温馨。 而在门外,并未立刻离开的沈梦,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儿子低沉的安抚声和儿媳娇嗔的埋怨,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那亲昵的氛围却感受得一清二楚。 她捂着嘴,脸上露出了欣慰又慈祥的笑容,悄悄松了口气,这才真正放心地转身离开。 好了,这下是真的雨过天晴,家宅安宁了。 房间里,蒋津年看着怀里渐渐平静下来的小女人,指尖缠绕着她一缕微湿的发丝,低声问:“还累吗?要不要去洗个热水澡?” 黄初礼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搂着他腰的手紧了紧,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和依赖:“不想动……再抱一会儿。” “好。”蒋津年从善如流,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躺得更舒服,拉过被子将两人盖好:“睡吧,我陪着你。”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停了,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落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而温柔的光影。 经历了忐忑激情、羞涩与温存的一夜,两人相拥而眠,呼吸渐渐交融,变得平稳而绵长。 所有的误会冰释前嫌,深刻的爱意冲破阻碍重新连接,对未来虽仍有担忧,但更多的是携手共进的勇气与期盼。 初礼,你老公那方面很猛吧……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薄雾洒满房间,预示着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蒋津年醒来时,臂弯里的女人还睡得香甜,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呼吸均匀,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在做着什么美梦。 他低头,在她发顶轻轻印下一吻,动作轻柔地抽出有些发麻的手臂,准备起床。 尽管他的动作已经很轻,黄初礼还是被惊动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他近在咫尺的俊脸和裸露的、肌理分明的胸膛,昨晚那些火热的画面瞬间涌入脑海,让她脸颊“轰”地一下又烧了起来。 “早。”蒋津年看着她瞬间爆红的脸和躲闪的眼神,眼底漾开笑意,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格外性感。 “早……”黄初礼声如蚊呐,拉起被子想盖住脸,却被他先一步拦住。 “躲什么?”他俯身,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语气亲昵:“害羞了?” “才没有!”黄初礼嘴硬,眼神却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看他。 蒋津年低笑,不再逗她,揉了揉她的头发:“时间还早,再睡会儿,我去准备早餐。” 看着他起身,挺拔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可靠,黄初礼心里甜丝丝的,重新闭上眼睛,感受着被窝里残留的他的气息和温度。 早餐后,蒋津年照例送黄初礼去医院。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晨光中,车内流淌着轻快的音乐。 经过昨晚的亲密,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又迈进了一大步,一种无声的默契和温情在空气中流淌。 在一个红灯前停下,蒋津年侧过头,看着黄初礼恬静的侧脸,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她脸上,肌肤白皙得几乎透明,长长的眼睫轻轻颤着。 他心中一动,忽然倾身过去,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迅速在她唇上偷了一个吻。 一触即分,却带着满满的亲昵和占有欲。 黄初礼被这突如其来的偷袭弄得一愣,随即脸颊飞起红霞,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小手轻轻推了他一下:“你干嘛呀……开车呢,注意安全!” 她的语气软糯,毫无威慑力,反而更像撒娇。 蒋津年看着她羞红的脸和水润的唇瓣,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暗了暗,声音低沉:“没办法,看你坐在旁边,就忍不住。” 他的直白让黄初礼心跳加速,却又忍不住嘴角上扬。 她低下头,掩饰住内心的甜蜜,小声嘟囔:“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花言巧语……” “花言巧语只对你。”蒋津年重新目视前方,启动车子,语气理所当然。 而他刚才亲吻黄初礼的那一幕,恰好被也开车来上班,停在旁边车道上的陈景深,透过车窗看得一清二楚。 陈景深握着方向盘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他看着蒋津年脸上那抹刺眼的温柔笑意,看着黄初礼羞涩却幸福的模样,一股噬心的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猛地踩下油门,抢先一步冲过了绿灯,仿佛要逃离这令他窒息的一幕。 到了医院,黄初礼和蒋津年道别后,心情愉悦地走向神经外科。 刚换好白大褂准备开始查房,就在走廊里遇到了同样刚从办公室出来的陈景深。 他今天脸色似乎比平时更苍白一些,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昨晚没有休息好。 “早。”黄初礼出于礼貌,主动打了个招呼。 陈景深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她脸上,当他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她微微敞开的领口时,骤然定格在那里—— 在她白皙的脖颈侧面,一个清晰的暧昧的紫红色吻痕,赫然印在肌肤之上,如同一个无声的宣告,刺目至极。 陈景深的瞳孔猛地一缩,周身的气息瞬间冷了下去。 他抬起眼,看向黄初礼,眼神幽深得可怕,嘴角扯出一抹勉强的弧度:“看来,你和蒋先生的感情修复得很不错。”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紧紧盯着那个吻痕,带着毫不掩饰的刺痛。 黄初礼顺着的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脖子,瞬间明白他看到了什么,脸颊“腾”地一下变得滚烫,窘迫和尴尬让她无地自容。 她慌乱地拉高了白大褂的领子,试图遮挡,眼神闪躲,语气也变得有些不自然:“还还可以吧,那个,我还有个病人要去看,先走了。” 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快步朝着病房方向走去,不敢再回头看陈景深一眼。 看着她仓促逃离的背影,和那刻意遮挡却欲盖弥彰的动作,陈景深站在原地,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将外面所有好奇或探寻的目光隔绝在外。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陈景深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翻涌着狂风暴雨般的怒意、嫉妒和一种被彻底背叛的疯狂。 他一步步走到办公桌前,目光扫过桌上那张他和黄初礼几年前在一次学术会议上并肩而立的合影,照片上的她笑容温和,眼神清澈,而如今…… “啊!”他猛地一挥手臂,将桌上所有的文件笔筒,模型一切触手可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 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 他双手撑在空荡的桌面上,低着头,大口喘着气,额角青筋暴起,眼神阴鸷得吓人。 蒋津年……蒋津年! 他凭什么?!凭什么在缺席了五年之后,还能如此轻易地重新拥有她?拥有那个吻痕所代表的一切亲密和占有? 不!他绝不接受! 陈景深猛地直起身,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和挣扎也被彻底的疯狂所取代。 他拿出手机,手指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快速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 电话几乎是被立刻接通。 “是我。”陈景深的声音冰冷,充满了毁灭一切的决绝:“我改变主意了,不能再等,我要蒋津年立刻消失,就在他归队之前,做得干净点,我不希望再看到任何意外。”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电子音:“目标身份特殊,贸然行动风险很大,我们需要更周密的计划……” “我不管什么风险!”陈景深低吼着打断对方,眼神赤红:“我付钱,不是听你们说困难的!一周,我最多再给你们一周时间!如果做不到,你们知道后果!” 说完,他根本不听对方的回应,直接掐断了电话,将手机狠狠砸在了墙壁上! 手机瞬间四分五裂,如同他此刻濒临崩溃的理智。 而与此同时,在京北市郊的部队驻地。 蒋津年刚刚结束与李演关于归队具体事宜的详细沟通。 李演看着他,脸上难掩兴奋:“队长,太好了!兄弟们知道你马上就要正式归队了,都激动得不行!就等着你回来带着我们继续干呢!” 蒋津年脸上也带着一丝久违的属于军人的锐气和期待,他点了点头,刚想说什么,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一条新信息弹了出来。 发件人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境外号码。 信息内容只有简短的,带着明显威胁意味的一句话: 【摆清自己的位置,不属于你的,强求只会带来灾难,好自为之。】 蒋津年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眸色深沉紧紧盯着那条短信。 “队长,怎么了?”李演察觉到他神色不对,凑过来看了一眼,当他看到那条短信内容时,脸色也变了:“这……又是那帮人?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蒋津年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脑海中飞快地闪过那通匿名电话,那个奇怪的病人,以及这第二条直接针对他个人的威胁信息。 对方似乎对他的动向十分了解,甚至知道他即将归队。 这绝不仅仅是巧合。 “李演。”蒋津年抬起头,目光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你确定,在我牺牲之前,没有得罪过什么不该得罪的人?或者,接手过什么特别的任务,触及了某些境外势力的利益?” 李演皱着眉头,仔细回想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队长,你出事前执行的那个任务,是最高机密,具体内容连我们都不完全清楚,后续的扫尾和调查工作也是由其他部门接手,按理说,不应该有这么大的仇家盯着你不放,而且这五年你都……这没道理啊。” 蒋津年的眉头锁得更紧。 失忆像一团巨大的迷雾,将他过去的某些关键部分彻底掩盖。这种敌暗我明的感觉,让他非常不适,也充满了警惕。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如同阴云般笼罩上心头。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黄初礼和想想。 对方能精准地找到他,发出威胁,难保不会将目标转向他的家人。 他立刻拿起手机,拨通了黄初礼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传来黄初礼温柔的声音:“喂,津年,怎么了?” 听到她安然无恙的声音,蒋津年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一些,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如常:“没什么,就是问问你,晚上几点下班?我去接你。” “嗯,大概六点左右吧。”黄初礼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蜜:“今天手术排得不多,应该能准时。” “好,那我准时到医院门口等你。”蒋津年顿了顿,又状似随意地叮嘱了一句:“最近天气变化大,你自己也多注意,下班就直接来门口,别在医院逗留太久。” “知道啦,你怎么这么啰嗦。”黄初礼在电话那头轻笑,语气娇嗔,显然没把他的叮嘱往深处想。 挂了电话,蒋津年看着窗外训练场上那些生龙活虎的身影,眼神逐渐变得深沉而坚定。 无论对方是谁,出于什么目的,他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刚刚失而复得的幸福。 另一边,医院食堂。 黄初礼和几个关系要好的同事坐在一起吃午饭。 自从她和蒋津年和好之后,整个人容光焕发,气色好得让人移不开眼。 一个眼尖的同事看着她低头喝汤时,脖颈侧方那个若隐若现的吻痕,忍不住用手肘碰了碰她,压低声音,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哎,初礼,可以啊!看你这一脸春色,昨晚……战况很激烈嘛?” 黄初礼被她问得一口汤差点呛住,脸颊瞬间红透,连忙下意识地又拉了拉衣领,眼神飘忽:“你……你胡说什么呢……” “我哪有胡说!”同事笑得更加暧昧,凑近她,用气音说道:“证据都留在脖子上了,还想抵赖?快,跟我们分享一下,你家那位蒋先生,看着就那么有料,实际战斗力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猛?” 其他几个同事也纷纷投来好奇又八卦的目光,等着听她的回答。 黄初礼被她们问得羞窘交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心底深处,却又因为想到蒋津年而泛起丝丝甜蜜和骄傲。 在同事们不依不饶的追问和暧昧的目光下,她最终红着脸,极其小声地,含糊地承认道:“还……还行吧,就挺热情,挺火热的……” “哇哦!热情火热!”同事们立刻发出一阵压抑的起哄声。 另一个同事感慨地拍了拍黄初礼的肩膀,语气带着羡慕:“果然是小别胜新婚啊!你看你,被爱情滋润得都快滴水了!哪像我老公,一过了二十五岁,就像霜打的茄子,蔫儿了吧唧的,一点激情都没有了……” “就是就是!初礼,你可要好好把握住啊!蒋先生这种极品,可得看紧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着,食堂的这个角落充满了欢声笑语。 黄初礼被她们说得脸颊绯红,心里却像是被蜜糖填满,甜得发胀。 她忍不住拿出手机,偷偷给蒋津年发了一条信息:【晚上我给你做饭吧。】 几乎是在信息发送成功的下一秒,蒋津年的回复就过来了:【好,等我接你下班,一起去买菜。】 看着屏幕上简短的回应,黄初礼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露出了一个幸福的笑容。 她开始无比期待晚上的到来。 对陈景深有了怀疑 傍晚,蒋津年准时开车前往医院接黄初礼下班。 夕阳的余晖给城市的高楼镶上了一道金边,车流如织。 蒋津年专注地驾驶着车辆,脑海中却不时闪过那条威胁短信和即将归队的事情,眉头微不可察地蹙着。 就在他等待一个红灯,准备右转驶入医院所在街道时,车尾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伴随着明显的撞击感,他被追尾了。 蒋津年的身体因惯性向前倾了一下,随即稳住。 他眼神一凛,第一时间通过后视镜观察后方情况,是一辆有些旧的黑色轿车。 他迅速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查看。 然而,就在他推开车门,一只脚刚踏出车外的瞬间,那辆原本已经停下的黑色轿车,引擎突然发出一声不正常的轰鸣,像是失控般,猛地再次向前窜出,直直地朝着他敞开的车门和他本人撞了过来! 事发突然,距离极近! 千钧一发之际,蒋津年凭借着多年训练出的,几乎成为本能的敏锐反应和爆发力,身体猛地向后一缩,同时用手臂奋力将打开的车门往回一带,整个人借势向侧后方急退! “哐——!” 一声更加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响起! 那辆黑色轿车的车头,狠狠撞在了蒋津年座驾敞开的车门上,将车门撞得扭曲变形,如果他刚才反应慢半秒,后果不堪设想。 蒋津年虽然及时避开了正面撞击,但额角还是被飞溅的碎玻璃或者车门框擦过,一阵刺痛传来,温热的液体顺着鬓角流下。 他稳住身形,眼神沉冷紧紧盯住那辆黑色轿车。 肇事车的司机似乎也吓坏了,一个穿着普通工装,面色慌张的中年男人连滚带爬地从驾驶室下来,看着蒋津年额角的血迹和严重损毁的车门,脸都白了,语无伦次地连连鞠躬道歉:“对、对不起!先生!真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刚才……刚才脚滑了一下,没踩住刹车……您、您没事吧?我赔!我全赔!” 男人看起来惊恐万状,态度卑微,似乎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但蒋津年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脚滑?没踩住刹车?第一次追尾可以解释,但那第二次突然的加速前冲,目标明确地指向他下车的位置,这绝不像单纯的意外。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没有发现其他可疑人员或车辆。 而后他捂着流血的额角,目光沉静地审视着面前不断道歉的男人,试图从他眼中找出破绽。 男人被他看得更加慌乱,几乎要哭出来,反复强调着自己会负责所有维修和医疗费用。 “没事,小伤。”蒋津年最终淡淡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报警,等警察来处理吧。” 他拿出手机,先拨打了报警电话,然后才打给了黄初礼。 “初礼,我这边出了点小事故,追尾,人没事,就是额角擦破点皮,可能需要晚一点才能接你。”他尽量轻描淡写,不想让她担心。 然而,黄初礼在电话那头听到事故两个字后,心立刻揪了起来:“你在哪?我马上过去!” “就在医院附近的路口,你别急,真的只是小伤。”蒋津年报出位置,安抚道。 很快,交警赶到现场处理事故。 黄初礼也急匆匆地从医院跑了过来,当她看到蒋津年额角已经凝固的血痕和那扇被撞得惨不忍睹的车门时,脸色瞬间白了。 “津年!”她冲到蒋津年身边,顾不上周围还有人,紧张地捧住他的脸,仔细检查他额角的伤口,声音都带着颤抖:“怎么样?除了这里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头晕不晕?恶不恶心?” 看着她焦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蒋津年心中一片柔软,他握住她的手,轻轻摇头:“别担心,真的只是皮外伤,有点头晕,可能是轻微脑震荡,不严重。” “不行!必须马上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黄初礼语气坚决,不容置疑。头部受伤可大可小,她绝不能冒险。 于是,在交警处理完现场,留下肇事司机联系方式等待后续责任认定后,黄初礼扶着蒋津年,回到了她工作的医院急诊科。 急诊室里,医生为蒋津年清洗伤口、消毒、包扎。 伤口确实不深,但位置在额角,看起来还是有些吓人。 黄初礼全程紧蹙着眉头,站在一旁,眼神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她熟练地帮医生递着纱布和胶带,动作专业,但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就在这时,陈景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急诊室的门口。 他似乎是路过,看到里面的情形,脚步顿住,目光落在蒋津年包扎着的额角和站在一旁满脸忧色的黄初礼身上,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光芒,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温和。 “蒋先生?这是怎么了?”陈景深走进来,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黄初礼紧握着蒋津年的手。 蒋津年抬眸,对上陈景深的视线,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一种无形的张力在弥漫。 “一点小意外。”蒋津年语气平淡。 “意外?”陈景深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意有所指地说道:“蒋先生刚回来不久,还是要多注意安全,毕竟……京北的车况比较复杂,意外有时候说来就来。”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寻常的关心,但落在蒋津年耳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和试探。 蒋津年面色不变,只是眼神更沉了几分,没有接话。 陈景深又将目光转向黄初礼,语气变得柔和:“初礼,别太担心,看伤口情况应该不严重,对了,你之前说的那个红十字援助项目,报名手续办得怎么样了?” 黄初礼的注意力还被蒋津年的伤势占据着,闻言愣了一下,才点点头:“已经在办相关手续了,挺顺利的。” “是吗。”陈景深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目光在蒋津年和黄初礼之间流转了一下,最终定格在黄初礼脸上,语气不变:“那很好,初礼,祝你一切顺利,好运。” 说完,他不再停留,对蒋津年微微颔首,便转身独自离开了急诊室,背影依旧挺拔温雅,却无端透出一股冷意。 蒋津年看着陈景深离开的方向,眉头紧锁。 刚才陈景深转身的瞬间,因为他微微低头的动作,后颈处的衬衫领口与皮肤之间,一个模糊的深色的图案边缘,一闪而过。 那个图案虽然只看到一点点,却让蒋津年的大脑深处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一些破碎的模糊的画面飞速闪过,丛林枪火,一个类似的纹身伴随着强烈的危险信号! 他下意识地抬手按住了刺痛的太阳穴,脸色微微发白。 “津年?你怎么了?是不是头又疼了?”黄初礼立刻察觉到他的一样,担忧地俯身询问,暂时将陈景深那有些怪异的话抛在了脑后。 “没事。”蒋津年缓过那阵剧烈的头痛,摇了摇头,但眼神却变得无比凝重。 那个图案他一定在哪里见过,而且与极度危险的事情相关联。 就在这时,一个小护士跑过来叫黄初礼:“黄主任,3床的病人有点情况,家属想找您了解一下。” 黄初礼有些为难地看向蒋津年。 “你去忙吧,我这边已经处理好了,等你下班。”蒋津年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那你就在这里休息,别乱动,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回家。”黄初礼不放心地叮嘱道,见蒋津年点头,才跟着小护士匆匆离开。 待到黄初礼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蒋津年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 他忍着依旧隐隐作痛的头,迅速从旁边拿过一张空白处方笺和笔,凭借着刚才那一瞬间的记忆和脑中闪回的模糊印象,手指飞快地在纸上勾勒起来。 几分钟后,一个完整的风格诡异带着某种宗教或部落色彩的骷髅头与蛇缠绕的图案,跃然纸上。 虽然只是草图,但特征清晰。 蒋津年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用手机拍下这张草图,发送给了李演,并附言:【查这个图案的来历,是否与境外某些势力有关,保密。】 信息发送成功后,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努力在混乱的记忆碎片中搜寻着与这个图案相关的信息。 直觉告诉他,陈景深脖子后面的这个纹身,绝非普通的装饰,很可能与那通威胁电话,甚至与他五年前的“牺牲”有着莫大的关联。 没过多久,他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李演的回电。 蒋津年立刻接起,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队长!”李演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震惊:“你从哪里看到这个图案的?!这是一个活跃在金三角及其周边区域,极度危险,行事诡秘的武装犯罪集团,他们主要从事毒品、军火交易和一些暗杀活动,是多个国家通缉的要犯!我们以前的一些边境任务,可能间接和他们有过接触……队长,这个图案怎么会出现在国内?还和你有了交集?” 果然! 蒋津年的心猛地沉了下去,眸色瞬间变得深沉如夜,锐利如刀。 陈景深一个国内顶尖医院的神经外科主任,脖子上竟然有着境外极端危险组织的纹身? 这绝不可能是什么巧合。 那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人,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惊人的秘密?他接近初礼,留在医院,真的是出于职业追求和……感情吗? 还是说,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针对他,或者针对初礼的巨大阴谋? 五年前的失踪,如今的归来,接连的意外,神秘的威胁,还有这个隐藏在身边的、带着危险组织标记的男人,无数线索仿佛在这一刻被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 蒋津年握紧了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对着电话那头沉声吩咐:“李演,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资源,帮我调查一个人,我要知道他所有的背景,尤其是他出国留学那几年的经历,以及他和他母亲所有的社会关系,记住,要绝对保密,不要打草惊蛇!” “是,队长!”李演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领命。 挂了电话,蒋津年独自站在急诊室外的走廊阴影里,窗外已是华灯初上,夜色阑珊。 他看着自己额角纱布在玻璃上的模糊倒影,眼神冰冷而坚定。 无论陈景深是谁,无论他背后藏着怎样的阴谋,无论那个的目标是什么,他都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失而复得的家人。 蒋津年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恢复平静,回到急诊室的休息区,安静地等待着黄初礼。 大约半小时后,黄初礼处理完病人情况,匆匆赶了回来。 看到蒋津年依旧乖乖坐在那里,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尚可,她才松了口气。 “走吧,我们回家。”黄初礼拿起他的外套和自己的包,自然地搀扶住他的手臂。 “嗯。”蒋津年点点头,顺从地跟着她起身,两人并肩走出医院。 夜晚的空气驱散了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坐进车里,蒋津年系好安全带,却没有立刻发动车子。 他侧过头,看着身旁女人在路灯柔和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犹豫了一下,还是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道:“初礼,你和陈景深共事这么多年,有没有注意到他脖子上,好像有个纹身?” “纹身?”黄初礼闻言,脸上露出明显的诧异,她转过头,疑惑地看着蒋津年:“陈景深脖子上有纹身?什么时候的事?我从来没看到过啊,你是不是看错了?” 蒋津年看着她茫然的表情,心头的疑虑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沉重。 初礼和陈景深共事五年,以他们曾经的熟稔程度,如果陈景深脖子上有明显的纹身,她不可能毫无察觉。 除非那个纹身的位置非常隐蔽,或者,陈景深在她面前,一直刻意隐藏着! 这个认知让蒋津年的后背窜起一股寒意。 一个需要在自己信任的同事,甚至是心存爱慕的女人面前,刻意隐藏身上标记的人,其背后隐藏的秘密,绝对非同小可。 又或者真的是自己刚才因为撞击和头痛,产生了幻觉或者看错了?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揉一揉依旧有些刺痛的太阳穴,指尖却触碰到了额角厚厚的纱布,一阵细微的刺痛让他蹙紧了眉头。 “怎么了?是不是头又疼了?”黄初礼立刻紧张地倾身过来,冰凉柔软的手覆上他没有受伤的那边额头,仔细感受着温度,眼神里充满了担忧:“还是有点晕?恶心吗?不行,我们还是回去做个CT吧,脑震荡可大可小,不能马虎!” 看着她焦急关切的眼神,听着她絮絮叨叨满是心疼的责备,蒋津年心中那因为阴谋和危险而冰封的一角,瞬间被这温暖的关切融化。 他抓住她覆在自己额头上的手,轻轻握在掌心,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安抚的、带着点疲惫的笑容:“没事,就是有一点点胀痛,不碍事,可能是刚才想事情太专注了,别担心,我们回家吧,我想喝你熬的汤。” 他现在不能打草惊蛇,更不能让初礼卷入未知的危险中。 一切,等他查清楚再说。 黄初礼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和眉宇间的倦色,心疼得不行,连忙点头:“好,我们马上回家,我给你熬你最爱的冬瓜排骨汤,正好清淡又营养。” 她系好安全带,又不放心地叮嘱:“你开慢一点,要是觉得不舒服马上靠边停车,我来开。” “好,听你的。”蒋津年启动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之中。 车厢内恢复了安静,舒缓的音乐再次流淌。 黄初礼靠在椅背上,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蒋津年,关注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生怕他再有不适。 蒋津年能感受到她专注而担忧的目光,心中一片暖融,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要尽快扫清所有潜在威胁的决心。 他必须保护好她,保护好这个家。 而那个关于陈景深脖子上纹身的疑问,如同一个无声的警钟,在他心底沉沉敲响,提醒着他,平静的生活之下,暗流远比想象中更加汹涌。 他目视前方,眼神在夜色中变得愈发冷沉。 无论那个图案是真实存在还是他的错觉,无论陈景深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他都会查个水落石出。 任何试图破坏他幸福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蒋津年,你可真是一个醋坛子 陈景深回到他那间宽敞却冰冷的公寓。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万家灯火与夜空中的星辰交相辉映,却丝毫照不进他心底的阴霾。 他烦躁地扯开领带,随手扔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然后一颗颗解开衬衫的纽扣。 当他脱下衬衫,准备走向浴室时,脚步在全身镜前顿住。 镜子里映出他挺拔精壮的上身,以及后颈下方,那个若隐若现的,风格危险的纹身,骷髅头与毒蛇缠绕,带着浓重的黑暗与禁忌气息。 他眼神瞬间冷了下去,如同结了一层寒冰。 这个标记,是他无法摆脱的过去,是深入骨髓的烙印,也是他所有野心的代价。 他平时极为小心地隐藏,今天却因为情绪波动,在蒋津年面前险些暴露。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以蒋津年那种人的敏锐还是有很大的风险,陈景深眸色愈发阴沉。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几下怯怯的敲门声,伴随着夏夏细弱的声音:“陈医生?你回来了吗?” 陈景深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但还是迅速拿起一件深色的丝质睡袍穿上,系好腰带,确保纹身被完全遮盖,这才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夏夏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条,穿着明显不合身的洗得发白的旧睡衣,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看起来楚楚可怜,又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讨好。 “我……我看你晚上好像没吃什么东西,就煮了点面,你要不要尝一点?”她声音越说越小,几乎不敢抬头看陈景深。 陈景深没有接面,目光在她低垂的头顶停留片刻,忽然问道:“你和蒋津年相处了五年,你觉得,你了解他吗?” 夏夏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地抬起头,对上他深邃难辨的目光,又慌忙低下,手指紧张地抠着碗沿,小声回答:“津年哥,他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对我和冬冬都很好,虽然话不多,但是……” “责任感?”陈景深嗤笑一声,打断了她,语气里充满了嘲讽:“是啊,责任感,对救命恩人的责任感,对妻子的责任感,对家庭的责任感,真是个好男人。” 他的笑声冰冷,让夏夏不寒而栗。 她鼓起勇气,抬起头,眼中带着恳求的泪光:“陈医生,我求求你,不要伤害津年哥,行吗?我和冬冬拿钱走,离得远远的,再也不出现在他们面前,可以吗?” 陈景深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越过夏夏,落在了她身后不远处,那个正扒着墙角,偷偷往这边看的冬冬身上。 冬冬接触到他的目光,吓得立刻缩回了头。 陈景深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他对着墙角的方向,语气刻意放得温和了一些:“冬冬,过来。” 冬冬犹豫了一下,在姐姐紧张的目光示意下,还是怯生生地挪了出来。 陈景深蹲下身,与冬冬平视,脸上带着温和笑容:“告诉叔叔,晚上想吃什么?除了蛋糕,还有什么?” 冬冬看着他的笑容,又看看姐姐苍白的脸,小声嚅嗫着:“想……想吃炸鸡……” “炸鸡?好啊。”陈景深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冬冬的头发,语气轻松:“等会儿叔叔就带你去吃,想吃什么都可以。” 他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回脸色惨白的夏夏脸上,意有所指,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在这里,就好好享受吧,毕竟这样的机会,不多了,不是吗?” 冬冬听到能吃炸鸡,暂时忘记了害怕,脸上露出一点点开心的神色。 而夏夏的心,却随着陈景深的话,彻底沉入了冰冷的谷底,巨大的不安和恐惧不断缠绕在她心间。 另一边,蒋家老宅的厨房里,却是另一番温馨景象。 暖黄的灯光下,锅里正炖着汤,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香气四溢。 黄初礼系着围裙,正在切着冬瓜,动作熟练。 蒋津年想进来帮忙,刚拿起一颗青菜,就被黄初礼严肃地制止:“伤员就去好好休息,这里不用你。” 蒋津年看着她故作严肃却难掩关切的样子,心里软成一片。 他没有离开,而是从身后轻轻抱住了她,下巴搁在她纤细的肩窝,嗅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低声道:“只是小伤,不碍事,想陪着你。” 他的气息灼热,喷洒在黄初礼敏感的颈侧,带来一阵酥麻。 黄初礼脸颊微热,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别闹,我在切菜呢,小心伤到你。” “伤到我也心甘情愿。”蒋津年低笑,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收紧了手臂,温热的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白皙的脖颈,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老婆心疼我的样子,真好看。” 他这突如其来的情话让黄初礼心跳漏了一拍,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嗔怪道:“蒋津年,你真是……越来越会撩人了,跟谁学的?” “无师自通。”蒋津年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心情大好,又补充道:“而且,只对你。” 黄初礼心里甜丝丝的,像是打翻了蜜罐。 她放下刀,转过身,双手捧住他的脸,仔细看了看他额角的纱布,心疼地问:“真的不晕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真的没事了。”蒋津年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目光温柔地凝视着她:“看到你,什么不舒服都好了。” 看着他专注而深情的目光,黄初礼脸上笑容愈发灿烂,主动踮起脚尖,在他没受伤的那边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奖励你的,乖乖去坐着,或者留下来帮我洗菜?” “好,我洗菜。”蒋津年从善如流,挽起袖子,站到水池边,认真地清洗起蔬菜。 厨房里,两人分工合作,偶尔低声交谈几句,气氛温馨而融洽。 看着黄初礼在灯光下恬静柔美的侧脸,看着她因为忙碌而微微泛红的脸颊,蒋津年心中充满了满足感。 然而,陈景深那个模糊的纹身图案和可能的危险,始终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他斟酌了一下,状似随意地开口,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初礼,你之前说的那个红十字援助项目,陈景深……他确定不去了吧?” 黄初礼正往汤里放着调料,闻言头也没抬,自然地回答:“嗯,他亲口说的,不会报名。” 她顿了顿,以为蒋津年还在吃醋,笑着转头看他,语气带着安抚:“你怎么还惦记这个?我都跟你保证过了,我和他现在就是普通同事关系,你别多想。” 看着她清澈坦然的眼神,蒋津年将到了嘴边的怀疑又咽了回去。 他现在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仅仅凭一个模糊的纹身和直觉,说出来只会让她徒增烦恼和恐慌。 他不能打草惊蛇,更不能让她卷入未知的危险。 于是,他顺势点了点头,语气带着点霸道的占有欲,半真半假地说:“没多想,就是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以后离他远点,这是身为男人的直觉。” 黄初礼被他这幼稚又直白的醋意逗笑,放下汤勺,走到他面前,双手再次捧起他的脸,眉眼弯弯,笑容明媚动人:“蒋津年,你还真是一个大醋缸,失忆了这点倒是一点没变。” 她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里面盛满了他的倒影和毫无保留的爱意。 蒋津年低头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娇颜,看着她因笑意而微微上扬的唇瓣,心中一动,所有复杂的思绪暂时被抛到脑后。 他眸色渐深,里面翻涌起熟悉的暗涌,手臂自然而然地揽上她的腰肢,将她带向自己。 “嗯,我就是醋缸。”他低声承认,嗓音沙哑,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缓缓低下头,目标明确地朝着那诱人的红唇靠近。 黄初礼心跳骤然加速,看着他逐渐放大的俊脸,感受着他身上强烈的男性气息,脸颊绯红,眼睫微微颤抖,却没有躲闪,而是顺从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个预料之中的亲吻。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暧昧的因子,温度似乎在悄然升高…… 然而,就在两人的唇瓣即将触碰的瞬间—— “爸爸妈妈!汤好像扑出来了!” 想想稚嫩又带着点焦急的声音突然从厨房门口传来,打破了这旖旎的氛围。 黄初礼猛地惊醒,一把推开蒋津年,红着脸转身去看汤,果然汤锅的盖子被顶得噗噗作响。 蒋津年看着空了的怀抱和黄初礼羞窘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又低头看了看扒着门框,睁着大眼睛好奇望着他们的女儿,只得暂时压下心头的躁动,走过去帮忙处理扑锅的汤。 想想看着爸爸妈妈手忙脚乱的样子,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温馨的日常依旧在继续,但蒋津年心底的警惕却并未放松。他知道,有些暗流,必须尽快查清,才能守护住眼前这来之不易的平静与幸福。 而城市的另一端,陈景深站在车前,看着带着冬冬开心地坐上车的夏夏,眼神愈发的冷。 他拿出另一个加密手机,发出了一条简短的信息: 【目标已确认归队时间,在他出发前,执行清除计划,这次,不容有失。】 危险的网,正在悄无声息地收紧。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行驶在夜晚的车流中,窗外的霓虹灯闪烁着迷离的光彩。 冬冬坐在后座上,手里紧紧攥着陈景深刚才在便利店给他买的一个小小的汽车模型,开心得手舞足蹈,小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陈叔叔,你真好,还给我买玩具,这个车可酷了!”冬冬的小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之前的恐惧似乎被新玩具和即将到来的炸鸡暂时驱散了。 他仰着小脸,看着驾驶座上陈景深,语气充满了孩子气的崇拜:“陈叔叔,你比寨子里所有的叔叔伯伯都好看,还给我们大房子住,带我们吃好吃的,你真是个大好人!” 陈景深透过后视镜,淡淡地瞥了一眼兴奋的冬冬,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情绪的弧度,没有回应。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后座的夏夏身上。 夏夏并没有像弟弟那样沉浸在短暂的快乐中。 她一直偏头看着窗外,身体微微紧绷,眼神里充满了不安,默默记着路边的标志性建筑和路口,似乎在脑海中勾勒着逃跑的路线。 陈景深眸光一暗,忽然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却瞬间刺穿了夏夏紧绷的神经:“京北这座城市,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没有我的允许,你想带着你弟弟躲到哪里去?恐怕没那么容易。” 夏夏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窥破了最隐秘的心思,脸色瞬间煞白。 她慌忙转过头,急切地否认,声音因为惊慌而有颤抖:“没有,陈医生,你误会了,我怎么会想跑呢?我和冬冬现在……现在只能依靠你了,我不会跑的,真的。” 她说着,几乎要举起手来发誓,眼神里充满了乞求,希望他能相信。 陈景深却没有看她,目光依旧直视着前方的路况,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提。 他沉默地开着车,车厢内只剩下冬冬摆弄玩具发出的轻微声响和车载音响里流淌的舒缓钢琴曲,这平静反而更让夏夏感到窒息。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夏夏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暗自松了口气时,陈景深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你有一段时间没见到蒋津年了吧?明天,去找他。” 夏夏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向陈景深冷硬的侧脸:“去找津年哥?可是他不会想见我的,他现在眼里只有黄初礼,我去找他,只会让他更讨厌我……” 她想起蒋津年那双冷漠疏离的眼睛,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疼,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委屈和自卑。 “他不想见你,那你就去让他见。”陈景深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去他会出现的地方,让他看见你,也让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你的存在,别忘了,你和他在那个与世隔绝的寨子里,朝夕相处了整整五年,这五年,可不是轻易就能抹去的。” 她明白了陈景深的意图。 他不是要她去挽回什么,而是要用她和她与蒋津年那五年的过去,作为一根刺,去膈应黄初礼,去扰乱蒋津年现在看似平静幸福的生活。 即使蒋津年对她再无感情,她这个救命恩人兼五年陪伴者的存在本身,就是对黄初礼的一种提醒和挑衅。 只要她出现,只要有关那五年的话题被提起,就足以在蒋津年和黄初礼之间,投下一道不深不浅的阴影。 这是一种恶心的算计。 夏夏低下头,手指紧紧绞着洗得发白的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她感到一种深深的屈辱和无力,仿佛自己只是一个被人随意摆布的棋子,连最后一点尊严都要被利用殆尽。 可是,她能拒绝吗? 她看了一眼正无忧无虑玩着玩具的冬冬,心中一片冰凉。 她没有选择。 “……我知道了。”最终,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带着认命般的妥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景深似乎对她的回答毫不意外,甚至没有再多看她一眼,只是专注地开着车,仿佛刚才那段充满算计和胁迫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家灯火通明的快餐店门口。 冬冬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想要下车。 夏夏看着窗外那明亮温暖的灯光和玻璃窗内其乐融融的家庭,只觉得那光芒刺眼得让她想要落泪。 这里的热闹和温暖,与她内心的冰冷和绝望,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陈景深解开安全带,侧头看她,脸上又挂起了那副无可挑剔的温和面具,语气平静:“下车吧,别让冬冬等急了。” 夏夏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头的哽咽和眼眶的酸涩,推开车门,跟着陈景深和兴奋的冬冬,走进了那片她无法融入的,虚假的温暖之中。 乖,叫老公 夜色深沉,蒋家老宅的主卧内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氤氲出温暖而暧昧的光晕。 黄初礼刚洗漱完,穿着丝质睡裙躺进被窝,正准备伸手关掉台灯,一只温热的大手却先一步按住了她的手背,随即,一个滚烫坚实的胸膛便从身后贴了上来,紧密地贴合着她的背部曲线。 蒋津年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和颈侧。 “干嘛呀……”黄初礼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密弄得心跳加速,脸颊泛红,小声嘟囔着,身体却诚实地往后靠了靠,寻找到一个更舒适的位置。 蒋津年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带着磁性,震得她耳膜发痒。 他低下头,温热的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白皙的脖颈,留下细微的战栗,声音沙哑而充满暗示:“不干嘛,就是想……把之前错过的五年,一点点都补回来。” 他的话语直白而滚烫,带着不容置疑的渴望。 黄初礼的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搔刮,又酥又麻,她羞得缩了缩脖子,嘴上却故意嗔怪道:“傻不傻……哪有人这样补的……“ “不相信我能补回来?“蒋津年眸光一暗,手臂微微用力,将她整个人翻转过来,对着自己。 在昏黄的光线下,他深邃的眼眸如同幽深的潭水,里面翻涌着清晰可见的情潮和势在必得的决心,紧紧锁住她泛着红晕的娇颜。 黄初礼被他看得心慌意乱,眼神躲闪,长睫如同蝶翼般轻颤,小声反驳:“干嘛这么看我呀,就是不相信。” 她这副口是心非,又羞又怯的模样,彻底取悦了蒋津年,也点燃了他体内压抑的火焰。 他不再给她退缩的机会,低头便吻上了她柔软的唇瓣,这个吻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和深沉的欲望,如同疾风骤雨,瞬间席卷了黄初礼所有的感官。 “唔……”黄初礼起初还象征性地推拒了两下,但在蒋津年熟练而深入的亲吻下,很快便溃不成军,身体发软,只能无力地攀附着他宽阔的肩膀。 感受到她的顺从和回应,蒋津年的吻变得更加缠绵深入,大手也开始在她玲珑的曲线上游走,带着灼人的温度,点燃一簇簇火苗。 意乱情迷间,黄初礼残存的理智让她在换气的间隙,带着一丝哭腔软软地求饶:“别……明天还要上班……” 然而,此刻的蒋津年哪里还停得下来。 他稍稍退开,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蹭着鼻尖,呼吸灼热急促,眸色深沉如夜里面燃烧着熊熊烈焰。 他看着她水光潋滟的唇瓣和迷离的眼眸,声音哑得不成样:“初礼,我等不了了……“ 说完,他再次吻住她,这一次,更加深入,更加急切,带着一种想要将她彻底拆吃入腹的霸道。 黄初礼被他吻得浑身酥麻,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坚持和理智都在他强势的攻势下土崩瓦解。 她知道,今晚是逃不掉了。 这种事情是会上瘾的,而且蒋津年的表现确实很好。 看着他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渴望和爱意,感受着他身体紧绷的肌肉和灼热的体温,黄初礼心一横,索性放弃了抵抗。 她伸出双臂,主动环抱住他的脖颈,仰起头,生涩而勇敢地回应着他的吻,甚至学着他的样子,用小巧的舌尖轻轻探入他的唇齿间。 她的主动无疑是在烈火上又添了火气。 蒋津年身体猛地一僵,随即爆发出更加强烈的热情。 他一边加深这个吻,一边伸手探向床头柜,摸索着拿出了一个小方片,动作利落。 昏暗的灯光下,他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身下娇媚动人的妻子,声音带着极致的诱惑和不容置疑的强势:“初礼,你还没有叫过我老公……“ 黄初礼被他看得浑身发烫,羞得闭上眼,长长的睫毛不停颤抖,声如蚊呐,却清晰地唤道:“老公……” 这一声“老公”彻底击溃了蒋津年所有的自制力。 他不再犹豫,俯身而下,用行动兑现了他要将错过时光“补回来”的诺言。 这一夜,卧室内春光旖旎,温度节节攀升。 起初,黄初礼还能勉强跟上他的节奏,但到了后来,蒋津年仿佛不知疲倦般,一遍又一遍地带她领略极致的欢愉,将她翻来覆去,变换着各种姿势,仿佛要将五年的空缺在这一夜尽数填满。 黄初礼到最后只能无力地攀附着他,随着他的动作起伏,细碎的呜咽和求饶声断断续续,泪珠不断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巾。 “津年够了……真的不行了……”她带着哭腔,声音沙哑地求饶,身体软得像一摊水。 蒋津年看着她绯红的脸颊,迷离的眼神和被吻得红肿的唇瓣,体内那股邪火却烧得更旺。 他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水,动作却丝毫未缓,反而更加用力,声音沙哑地在她耳边低语:“还早老婆,我们还有一整夜……“ 不知过了多久,风暴才终于渐渐平息。 黄初礼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酸软得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遍,蜷缩在蒋津年汗湿的怀里,昏昏欲睡。 蒋津年心满意足地搂着她,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光滑的脊背,看着她疲惫又娇慵的模样,心底充满了巨大的饱足感和怜爱。 他在她汗湿的额头上印下轻柔的一吻,声音带着饕足后的慵懒和温柔:“睡吧。” 黄初礼连回应他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在他怀里蹭了蹭,寻找到一个更舒适的位置,几乎是瞬间就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第二天早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 蒋津年神清气爽地起床,看着身边依旧睡得香甜,小脸却带着明显倦意的黄初礼,嘴角忍不住上扬。 他动作轻柔地起身,没有吵醒她,先去准备了早餐。 等到黄初礼被闹钟吵醒,挣扎着爬起来时,只觉得浑身像是被卡车碾过一样,尤其是腰腿,酸软得厉害。 她看着镜中自己颈侧和锁骨处那些无法遮掩的暧昧红痕,又气又羞,忍不住瞪了眼早已穿戴整齐,精神奕奕走进来的蒋津年。 蒋津年接收到她哀怨的目光,非但没有愧疚,反而走上前,从身后抱住她,在她泛红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语气带着戏谑和得意:“早,老婆。” “都怪你……”黄初礼小声抱怨,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 “嗯,怪我。”蒋津年坦然承认,嘴角噙着笑:“下次我注意。” “少来……”他的话毫无诚意,黄初礼气得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 早餐后,蒋津年开车送黄初礼去医院。 路上,黄初礼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眼下的淡淡青黑显示着她昨晚严重的睡眠不足。 蒋津年看在眼里,有些心疼,柔声道:“要是太累,今天就请个假吧。” 黄初礼摇了摇头:“不行,今天还有两台手术呢。” 到了医院,黄初礼强打起精神,投入到工作中。 查完房,她和关系要好的同事一起走向办公室,忍不住又掩嘴打了个哈欠。 林医生看着她这副样子,又瞥见她今天特意穿了高领毛衣却依旧若隐若现的红痕,脸上露出了然的促狭笑容,用手肘碰了碰她,压低声音:“看来……你家蒋先生真的很不错啊,瞧把你累的。” 黄初礼的脸瞬间爆红,羞得无地自容,连忙低下头,小声嗔怪:“林姐!你胡说什么呢!” “我哪有胡说?”林医生笑得更加暧昧,凑近她耳边:“这满脸春色,这黑眼圈,这小草莓,看来小别胜新婚,干柴烈火,战况不是一般的激烈啊!” 黄初礼被她调侃得脸颊滚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心底深处,却又因为想到蒋津年昨晚的热情和缠绵,泛起一丝隐秘的甜蜜和骄傲。 她抿着嘴,忍不住也露出了一个带着羞涩的幸福笑容。 就在这时,两人走到办公室门口,正好与从另一间病房出来的陈景深迎面遇上。 陈景深穿着熨帖的白大褂,身形挺拔,只是脸色比平时更显冷峻,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 他的目光扫过黄初礼,在她脸上那未褪的红晕和颈间刻意遮掩却依旧明显的痕迹上停留了一瞬,眼神骤然一沉,如同结了一层寒冰。 黄初礼感受到他锐利的视线,心头一紧,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微微低下头,拉着林医生快步走进了办公室。 陈景深站在原地,看着黄初礼仓促离开的背影和那刺眼的羞涩笑容,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指节泛白。 他面无表情地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办公室里,林医生看着黄初礼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忍不住好奇地小声八卦:“哎,初礼,说真的,你和陈主任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我看他刚才那眼神,简直能冻死人。” 黄初礼整理了一下心情,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平和却带着清晰的界限:“我和他早就说清楚了,现在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他值得更好的,更纯粹的感情。” 林医生了然地点点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你申请去红十字那边,不会就是为了躲开陈主任吧?” “不是。”黄初礼摇了摇头,眼神变得认真而坚定:“我是真的想去,想用自己的专业能力,帮助更多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发挥更大的价值。这和任何人无关,是我自己的职业追求。” 林医生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脸上露出了羡慕的神色:“真好,初礼,你有一个那么支持你的老公,经济上也没什么压力,完全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实现自己的理想,不像我们,还得为房贷车贷发愁,想出去看看都没机会。” 黄初礼握住林医生的手,真诚地安慰道:“林姐,你别这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和节奏,你在临床带教上也做得非常出色啊,培养了很多优秀的年轻医生,这也是很重要的价值。” 两人又聊了几句,便各自开始忙碌。 而另一边,陈景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反手锁上门,脸上的温和面具彻底碎裂,只剩下冰冷的阴鸷。 他拿出手机,找到夏夏的号码,毫不犹豫地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边传来夏夏怯懦不安的声音:“喂……陈医生?” 陈景深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直接问道:“见到蒋津年了吗?” 夏夏支支吾吾,声音带着哭腔:“我……我去了他所在的部队附近,但是没看到他,我也不知道他常去哪些地方……“ 陈景深的眉头紧紧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和戾气,声音冷得像冰:“找不到?我不是让你去他会出现的地方吗?部队门口,他家附近,他女儿幼儿园附近!这都需要我教你?” “对、对不起……我……“夏夏被他吓得语无伦次。 “行了。”陈景深厉声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威胁:“我不想听借口,现在立刻,把你所在的位置发给我,如果今天再见不到他,你知道后果!” 说完,他根本不给夏夏任何辩解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辆,眼神阴郁得可怕。 他绝不会让蒋津年好过! 陈景深紧紧攥着手机,因为用力,指节泛着森森白色。 他盯着窗外,目光仿佛要穿透行人,落在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男人身上。 “蒋津年,初礼享受你们最后这点温存吧。”他低声自语,语气冷的没有任何情绪:“很快,你们就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默了片刻,他才深呼了一口气,拿起另一个加密手机,发出了一条简短的信息:【计划提前,确保万无一失。】 信息发送成功,他删除了记录,将手机卡取出,折断,扔进了垃圾桶。 丈夫的容貌,妻子的荣耀! 夏夏握着被挂断的电话,听着里面传来的忙音,只觉得浑身冰凉。 陈景深最后那句警告,让她不寒而栗。 她不敢再犹豫,慌忙打开手机地图,搜索着蒋津年所在的部队驻地。 高耸的围墙,紧闭的大门,门口持枪站岗,身姿挺拔如松的士兵,无不透着一股肃穆庄严的气息,让夏夏心生怯意,远远地站着,不敢靠近。 她在附近徘徊了很久,看着门口换岗的士兵,心里焦急万分。最终,想到陈景深的威胁和冬冬,她咬了咬牙,鼓起勇气朝着大门走去。 “请、请问……”夏夏的声音细弱蚊蝇,带着明显的紧张和怯懦。 站岗的士兵目光警惕地看向她,保持着应有的礼貌但语气严肃:“同志,请问有什么事?这里军事管理区,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我……我找蒋津年。”夏夏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士兵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看她穿着简单,神色慌张,问道:“你找蒋上尉?请问你是他什么人?” “我……”夏夏犹豫了一下,想起陈景深要她强调那五年,但面对士兵审视的目光,她终究没敢说出什么暧昧的话,只是低声道:“我是他……妹妹。” “妹妹?”士兵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记得蒋上尉的家庭情况似乎不是这样。 但出于职责,他还是说道:“请稍等,我需要联系确认一下。” 此刻,驻地内的训练场上,蒋津年正和李演进行归队前的适应性复练。 汗水浸湿了他作训服的背部,勾勒出紧实有力的肌肉线条。 他动作迅捷凌厉,格斗战术规避,器械操作,每一项都展现出顶尖的职业素养,虽然离开一线五年,但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和这几个月的高强度恢复训练,让他迅速找回了状态。 李演在一旁看着,眼中满是赞叹:“蒋队,你这状态恢复得也太快了!简直比当年还猛!” 蒋津年抹了把额上的汗,刚想说话,放在旁边器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走过去接起,是门口岗哨打来的。 “蒋上尉,门口有位女同志,自称是您的妹妹,要找您。” 妹妹?蒋津年眉头瞬间蹙起。 他哪来的妹妹?几乎是立刻,他就想到了夏夏。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对电话那头道:“我知道了,谢谢,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李演凑过来好奇地问:“怎么了队长?谁找你?还妹妹?” 蒋津年一边拿起外套穿上,遮住了被汗水浸湿的作训服,一边冷声道:“是夏夏。” “夏夏?那个寨子里的姑娘?”李演也愣住了:“她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不知道。”蒋津年语气不佳:“我去看看,你继续。” “我跟你一起去吧。”李演不太放心,也跟了上去。 两人快步走到驻地门口,远远地,蒋津年就看到了那个站在门口,显得局促不安的纤细身影。 夏夏也看到了他。 但当她看到蒋津年穿着一身笔挺的夏季常服,肩章清晰,身姿挺拔如白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冷硬威严和禁欲气息走来时,她瞬间晃了神。 阳光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边,他脸庞轮廓分明,俊朗异常,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正看着她,里面没有半分温度,只有疏离。 夏夏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委屈,还有一丝无法抑制的迷恋交织在一起。 她从未见过他穿军装的样子,此刻的他,陌生又耀眼,和她记忆中那个在寨子里沉默照顾她们姐弟的津年哥判若两人,却同样让她移不开眼。 “津年哥……”待蒋津年走近,夏夏才回过神来,怯怯地叫了一声,声音带着哽咽。 站岗的士兵目光在蒋津年和夏夏之间扫了一下,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但依旧保持着标准的军姿。 蒋津年在她面前站定,身高的优势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他没有回应她的称呼,直接开门见山,声音冷淡:“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来这里有什么事?” 他的冷淡让夏夏更加无措,她低下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将手里一直提着一个简陋的食盒递了过去,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我和冬冬做了些家乡的甜点,想着你可能会喜欢,我们都想你了……” 这话说得暧昧不清,带着明显的依恋。 旁边的站岗士兵虽然目不斜视,但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眼神里闪过一丝好奇。 李演在一旁看着,听到这话,微皱了下眉,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他连忙上前一步,试图打圆场,笑着对蒋津年说:“蒋队,你看夏夏姑娘大老远来的,要不请她进去坐坐?” “不用。”蒋津年毫不犹豫地拒绝,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夏夏身上,带着一种让她只想逃避的压迫。 “夏夏。”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我感谢你当年的救命之恩,也感谢你们姐弟这五年的照顾,这份恩情,我记得,蒋家也记得,该给的补偿和安置,我想我们已经给得足够多,也足够仁至义尽。” 他顿了顿,看着夏夏瞬间苍白的脸和蓄满泪水的眼睛,继续说道:“但我希望你能彻底认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是有家室的人,有妻子,有女儿,我这辈子也只会爱她一个人,你这样的出现,你刚才说的话,只会给我,给我的家庭带来不必要的困扰和误会。” “我……”夏夏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感受到旁边士兵的目光,她只能羞愧的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肩膀微微颤抖着:“对不起津年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对不起……” 她再也说不下去,将食盒猛地塞到蒋津年手里,然后转身,哭着跑开了,瘦弱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无助和仓皇。 蒋津年看着手里的食盒,眉头紧锁,并没有去追的打算。 李演看着夏夏跑远,又看看脸色不好的蒋津年,叹了口气,挥挥手让旁边一脸八卦的站岗士兵专心站岗,然后凑近蒋津年,低声问道:“队长,这到底什么情况啊?这姑娘对你……” “救命恩人,仅此而已。”蒋津年言简意赅地打断他,将食盒递给李演:“处理掉。” 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夏夏是怎么精准找到这里来的? 他归队的具体时间和地点,并没有对外透露。 看着蒋津年凝重的神色,李演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点了点头:“明白。” 傍晚,蒋津年特意没有换下军装,直接开着军用越野车去医院接黄初礼下班。 当那辆挂着军牌的越野车停在医院门口,蒋津年从驾驶室下来,倚在车边等待时,瞬间成为了医院门口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来来往往的人群,尤其是年轻的女医生护士和病患家属,都忍不住投去惊艳和好奇的目光。 “哇!那是谁啊?好帅啊!是军人吗?” “这气质,这身材,这长相……绝了!” “好像是来接黄主任的?是黄主任的老公?” “我的天!黄主任的老公这么帅的吗?还是军人!以前都没见过他穿军装来接她!” 几个刚下班的小护士凑在一起,兴奋地低声议论着,眼神不断往蒋津年那边瞟。 其中一个和黄初礼关系不错的同事,更是快步跑回神经外科,找到还在办公室整理病历的黄初礼,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初礼,初礼,别忙了,你快下去看看!” 黄初礼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同事笑得见牙不见眼,调侃道:“享受的可真好哇,你老公今天穿军装来的,就在楼下等着呢!真帅啊,你快去接收一下大家的羡慕嫉妒恨吧!” 另一个路过的医生也笑着插话:“是啊初礼,丈夫的容貌,还真是妻子的荣耀啊,你这藏的也太深了,蒋先生穿军装的样子也太板正太帅了!” 黄初礼被她们说得一愣,随即脸上迅速飞起两朵红云。 她想到蒋津年穿军装的样子,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速。 她确实很少有机会看到他正式穿着军装的样子。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同事们善意的起哄声中,收拾好东西,朝着楼下走去。 刚走出医院大门,黄初礼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倚在越野车旁,身姿挺拔,在夕阳余晖下等待的高挺男人。 他的侧脸线条冷硬流畅,下颌线绷紧,带着军人特有的坚毅。合身的常服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完美倒三角身材,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沉稳内敛又极具侵略性的男性魅力。 黄初礼的脚步不由得放缓,看着他,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高中时代,她第一次见到蒋津年。 那时他也是穿着最简单的校服,身姿挺拔地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眉眼清冷俊朗,瞬间就击中了她的心扉。 这么多年过去了,岁月似乎格外厚待他,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增添了成熟男人的沉稳与锋锐,那份让她心动的特质,却从未改变,反而愈发深刻。 蒋津年也看到了她,原本冷峻的面容瞬间柔和下来,深邃的眼眸中漾开温柔的笑意,朝她伸出手。 黄初礼缓步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 “笑什么?”蒋津年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包,低声问道,语气宠溺。 黄初礼伸出手,然后捧住他的脸,眉眼弯弯,笑容明媚动人,声音清晰而带着满满的爱意:“就是觉得,以你为傲。” 她仔细端详着他俊朗的眉眼,笑着说:“蒋津年,他们都说你很好看。” 她一边说,指尖一边轻轻划过他的眉骨,语气带着一丝娇憨和开心:“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你怎么从来没有变过呢?一直让我这么心动。” 她的直白告白,在夕阳和军装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动人。 蒋津年眸色一深,他握住她捧着自己脸的手,紧紧包裹在掌心,低头注视着她,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初礼,你也一直很漂亮,让我有危机感。” 他的情话信手拈来,却又无比真诚。 两人相视而笑,空气中弥漫着甜蜜暧昧的气息。 这时,几个同事也正好下班出来,看到他们这亲密的一幕,都忍不住起哄。 “哎哟哟!看这浓情蜜意的!” “黄主任,蒋先生,注意点影响啊,这狗粮我们都吃饱了!” “就是就是!太甜了吧!” 其中一个同事更是笑嘻嘻地拿出手机,飞快地抓拍了一张照片,夕阳下,他们两人相视而笑,眼神拉丝,画面美好得如同电影海报。 同事随手就把照片发到了科室的小群里,顿时引来一片沸腾。 【啊啊啊!杀了我给二位助兴吧!太配了!】 【军装yyds!黄主任好福气!】 【这颜值,这氛围,偶像剧照进现实!】 【请问国家什么时候分配这样的老公?】 黄初礼听到手机提示音不断,拿出来一看,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嗔怪地瞪了同事们一眼,连忙拉着蒋津年上车:“快走快走,太丢人了!” 蒋津年看着她羞窘可爱的样子,低低地笑了起来,顺从地被她拉着,替她打开车门,护着她坐进副驾驶,然后才绕回驾驶室。 在同事们善意的笑声和注目礼中,越野车平稳地驶离了医院。 车上,黄初礼看着群里还在不断刷屏的调侃和那张照片,嘴角却忍不住高高扬起,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 蒋津年侧头看她一眼,伸手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轻声问:“真的以我为傲?” “当然。”黄初礼毫不犹豫地点头,回握住他温暖干燥的大手,眼神坚定而温柔:“一直都很骄傲。” 无论他是那个在寨子里失去记忆的沉默男人,还是如今这个重新穿上军装,保家卫国的军人,他都是她的蒋津年,是她深爱的人,是她的骄傲。 津年,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吗? 回到家,温馨的晚餐后,黄初礼陪着想想画画,蒋津年则在书房处理一些归队前的文件。 窗外夜色渐深,忽然,黄初礼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走过去拿起一看,是院长打来的。 “喂,院长,这么晚有事吗?”黄初礼有些疑惑。 电话那头传来院长和蔼的声音:“初礼啊,没打扰你休息吧?告诉你个好消息,你那个红十字援助项目的正式调令下来了,手续都批完了,你明天早上来我办公室拿一下。” 黄初礼心中一喜,连忙应道:“好的院长,我明天一上班就过去,谢谢您!” “不客气,这是你自己争取来的机会。” 院长顿了顿,就在黄初礼以为他要说再见时,他的语气似乎微妙地变化了一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补充道:“初礼啊,去了那边,一切都要注意安全啊。” 注意安全? 黄初礼愣了一下。 去参加医疗援助,注意医疗安全,人身安全是必然的,但院长特意在深夜来电结束时强调这么一句,语气还似乎有些意味深长? 她心里掠过一丝怪异的感觉,但也没多想,只当是领导常规的关心,便回道:“嗯,我知道的院长,您放心,我会注意的。” “好,那就这样,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黄初礼握着手机,微微有些出神。 那句“注意安全”在她脑海里盘旋,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怎么了?”蒋津年不知何时从书房出来,走到她身边,见她握着手机若有所思的样子,轻声问道。 黄初礼回过神,抬头看他,蹙着眉说:“院长打电话来,说我的调令下来了,让我明天去拿。” “这是好事啊。”蒋津年看着她微蹙的眉头:“那你看起来怎么好像有心事?” “就是……”黄初礼组织着语言:“院长最后特意叮嘱了一句,让我注意安全,话是没错,但就是感觉他当时的语气有点怪怪的,好像不只是普通的关心。” 蒋津年闻言,眼神微凝。 他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那条威胁短信,那场蹊跷的车祸,还有陈景深身上疑似与境外危险组织有关的纹身,种种迹象都表明,似乎有一股暗流在涌动。 他伸手,将黄初礼轻轻揽入怀中,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安抚:“别想太多,院长可能只是例行叮嘱,不过……” 他顿了顿,手臂收紧了些,语气变得严肃:“初礼,最近确实有些事情不太寻常,我归队在即,你自己,尤其是出门在外,一定要多留个心眼,提高警惕,有任何觉得不对劲的地方,立刻联系我,知道吗?” 他的担忧传递过来,黄初礼靠在他温暖坚实的怀抱里,心中的那点怪异感被驱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保护的安全感。她点了点头,柔顺地应道:“嗯,我知道了,你也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就在这时,窗外毫无预兆地“轰隆”一声炸开一道惊雷,惨白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夜空。 紧接着,瓢泼大雨哗啦啦地倾泻而下,密集的雨点猛烈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急促的声响。 黄初礼被雷声惊得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更紧地靠向蒋津年。 她看着窗外被暴雨模糊的世界,听着那喧嚣的雨声,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感再次浮现,而且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 默了片刻,黄初礼忽然转过身,正面紧紧抱住蒋津年的腰,将脸埋在他带着清新皂角香气的胸膛里,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津年,我心里有点慌,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一定要平安,我和想想不能没有你。” 蒋津年感受到她微微颤抖的身体和话语中的依赖与恐惧,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又软又胀。 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发顶,然后抬起她的脸,深深地望进她带着水汽的眼眸里。 “我答应你。”他郑重地说,然后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这个吻起初带着安抚的意味,温柔而缠绵。 但很快,在窗外暴雨的助燃下,渐渐变得急切而深入。仿佛只有通过这样紧密的接触,才能确认彼此的存在,驱散内心对未知未来的不安。 黄初礼热情地回应着他,双手攀上他的脖颈,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空气中的温度悄然升高,暧昧的气息逐渐弥漫开来。 蒋津年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床边。 窗外的暴雨依旧在下,哗啦啦的雨声成了此刻最狂野的背景乐。 卧室内,温度节节攀升,衣衫凌乱落地,急促的喘息与窗外的雨声交织在一起…… 当一切风停雨歇,窗外的雨势却并未减小,依旧不知疲倦地下着。 黄初礼浑身酥软地趴在蒋津年汗湿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而稍快的心跳渐渐平复。 她抬起头,看着窗外连绵的雨幕,忽然想起了什么,唇角弯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黄初礼伸出纤细的食指,轻轻划过蒋津年上下滚动的喉结,感受到他身体瞬间的紧绷,她轻声开口,带着事后的慵懒和一丝狡黠:“津年,你想不想知道……我们的第一次,是怎么发生的?” 蒋津年身体微微一僵,低头看向她,黑暗中,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笑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柔情。 他对于失去的那部分记忆,尤其是与他们感情相关的重要节点,始终抱有遗憾和愧疚。 他点了点头,声音还有些沙哑:“想,初礼告诉我。” 黄初礼往他怀里蹭了蹭,找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开始回忆,声音轻柔得像是在讲述一个美好的故事:“那时候我们刚以夫妻的身份生活不久,也是在一个像今天这样的暴雨夜,结果就被大雨困住了,车子也坏了,我们就才找到一家看起来有些破旧的小旅馆躲雨……” 她说到这里,默了片刻,似乎在回味当时的窘迫和甜蜜,才继续说:“旅馆只剩下一间大床房了,我们俩浑身都湿透了,又冷又尴尬。你让我先去洗澡暖身体,后来……”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羞涩:“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发生了,我记得你当时紧张得不行,动作笨拙又小心翼翼,还不停地问我疼不疼……” 说完这句,她又抬起头,笑着看他:“那样生疏的你,和今晚的你,可完全不一样。” 蒋津年静静地听着,脑海中努力勾勒着当时的画面,却只有一片空白。 他能从她带着笑意的描述中感受到当时的青涩与美好,但作为男主角,他却缺失了这份珍贵的记忆。 蒋津年不由收紧手臂,将怀里的人更深地拥住,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而充满歉意:“初礼,对不起,我忘了这么多重要的时刻,我会尽快想办法,努力恢复记忆。” 黄初礼感受到他的低落和愧疚,心里一软,连忙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安慰道:“没关系,真的,记忆丢了没关系,只要我们人还在,感情还在,可以创造更多新的回忆,而且……” 她说到这里,眼眸不由弯起,贴近他的耳朵,弯起眉眼道:“你看,你的身体好像比你的记忆更记得我嘛。” 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驱散他的阴霾。 蒋津年被她逗得心底一暖,那股愧疚感被冲淡了些,他低头,再次吻住她,用行动表达着他的爱意与感激。 第二天早上,雨过天晴,阳光灿烂。 黄初礼准时来到院长办公室。 她敲了敲门,里面传来院长“请进”的声音。 她推门进去,却发现办公室里不止院长一人。 陈景深也坐在会客的沙发上,似乎正和院长谈着什么。 看到她进来,陈景深的话音戛然而止,目光平静地看向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但那种平静之下,似乎隐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暗流。 院长脸上立刻堆起笑容,拿起桌上一个密封的文件袋递给黄初礼:“初礼来了,给,你的调令和所有相关文件都在里面了,好好准备一下。” “谢谢院长。”黄初礼接过文件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陈景深。 陈景深已经站起身,对院长道:“院长,那件事就按我们刚才说的办,我先去忙了。” “好,你去吧。”院长点点头。 陈景深转身,与黄初礼擦肩而过,没有再多看她一眼,径直离开了办公室。 在他转身的瞬间,黄初礼脑海中忽然闪过蒋津年说的关于他纹身的话。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目光飞快而仔细地扫过陈景深的后颈看向,他衬衫领子熨帖地立着,严谨地贴合着脖颈的线条,遮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任何皮肤的痕迹,更别提什么纹身了。 什么都没有。 黄初礼收回目光,心里那点因为蒋津年的话而起的好奇和疑虑,也随之消散了。 或许,真的是津年看错了,或者是因为头部受伤产生的幻觉吧。 她这么想着,便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开始专注地看着手里的调令文件,对即将到来的新征程充满了期待。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低头看文件的瞬间,刚刚走出院长办公室轻轻带上门的陈景深,站在走廊里,脚步微微一顿,侧过头,目光幽深地看了一眼紧闭的办公室门,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沉意。 黄初礼拿着文件袋,心情复杂地走出了院长办公室。 调令顺利拿到,她本该满心欢喜和期待,但不知为何,陈景深刚才那过于平静的眼神,以及他出现在院长办公室的巧合,都让她心里隐隐有些不适。 她摇了摇头,试图甩开这些莫名的思绪,告诉自己不要多想。 来到电梯间,发现好几部电梯前都排起了长队,正是上午就医的高峰期。 黄初礼看了看时间,还是决定不凑这个热闹,转身推开旁边的消防门,走进了楼梯间。 楼梯间里相对安静,只有她脚步的回响,她一边下楼梯,一边低头翻看着文件袋里的材料,确认着出发日期和注意事项。 然后,就在她走到两层楼之间的平台时,一个压低的带着明显不悦的男性声音,隐约从下面一层的楼梯拐角处传了上来。 “夏夏,我警告过你,别再自作主张!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做……” 夏夏? 黄初礼的脚步猛地顿住,这个声音是陈景深,他怎么会提到夏夏的名字?而且语气是如此的不耐。 巨大的困惑瞬间涌上心头,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靠在冰凉的墙壁上,不由自主地仔细聆听。 “钱你放心,只要事情办成,少不了你的,但你最好搞清楚,现在不是你跟我谈条件的时候,记住你的身份,也别忘了你弟弟……” 陈景深的声音断断续续,但其中的威胁意味却清晰可辨。 黄初礼的心跳骤然加速,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让她一阵眩晕。 陈景深和夏夏有联系?他在用钱和冬冬威胁夏夏做什么事?事情办成,是要办成什么事? 无数个疑问和之前种种不对劲的细节瞬间涌上心头,她不由自主地向前挪了一步,想听得更清楚些,也想看清陈景深此刻的表情。 然而,就是这细微的动静,在空旷的楼梯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下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一阵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后,脚步声响起。 黄初礼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陈景深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下一层的楼梯拐角处。 他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站在平台上一脸惊愕,来不及掩饰表情的黄初礼。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陈景深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极致的错愕和慌乱,但那情绪消失得极快,快得几乎让黄初礼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他的眼神迅速恢复了惯常的温和平静,甚至还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仿佛刚才那个用冰冷语气威胁他人的人根本不是他。 “初礼?”他开口,声音温和如常,带着询问的意味:“你怎么走楼梯,有事吗?” 黄初礼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的大脑一片混乱,震惊和疑虑让她失去了往常的镇定。 就在她组织语言的瞬间—— “轰隆!” 窗外毫无预兆地一声闷雷骤然炸响,低沉而压抑,震得楼梯间的窗户玻璃都微微颤动。 惨白的光线透过高窗,瞬间照亮了陈景深一半的脸庞,明暗交错间,他温和的眉眼似乎染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阴沉。 雷声滚滚而过,楼梯间内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对峙的、令人窒息的气氛在弥漫。 发现 那声闷雷仿佛直接炸响在黄初礼的心头,让她本就混乱的思绪更加震颤。 她看着楼梯下方陈景深那张在闪电明灭间显得晦暗不明的脸,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陈景深站在原地,没有立刻上来,只是仰头看着她,目光深邃,他脸上那丝伪装的疑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心慌的平静。 “初礼。”他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压迫感:“你在这里站了多久?都听到什么了?” 黄初礼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文件袋,指节泛白。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迎上他的目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无波:“我刚下来,什么也没听到,陈主任,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说着,就要转身继续往下走。 “是吗?”陈景深却轻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冰冷。 他抬步,不紧不慢地踏上台,一步步朝她走来,脚步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每一下都像是敲在黄初礼紧绷的神经上。 他走到黄初礼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两人距离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一丝冷冽的气息。 而后他微微俯身,目光锁住她微微闪躲的眼睛,淡声道:“初礼,你撒谎的样子,一直都很明显。” 黄初礼被他逼得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他的目光太过冷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她内心的慌乱。 她知道瞒不过去了,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抬起头直视着他,索性直接问了出来:“陈景深,你怎么会认识夏夏?你刚才在电话里,用钱和她弟弟威胁她,要她做什么?” 陈景深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波动,他只是微微挑眉,反问道:“什么夏夏?初礼,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工作太累,产生幻听了?” 他的否认如此干脆,如此坦然,仿佛真的毫不知情。 可黄初礼分明听得清清楚楚! 他这种镇定自若的反问,比直接的承认更让她感到可怕。 一种强烈的陌生感拢住了她,眼前这个和她共事多年,一直以温文尔雅,医术高超著称的男人,此刻在她眼中变得无比模糊和危险。 她看着他深暗的、看不出丝毫情绪的眼眸,缓声,一字一句地说道:“陈景深,我忽然觉得你好陌生。” 陈景深闻言,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是自嘲,又像是某种了然的讥讽。 他没有回应她的这句话。 就在这时,黄初礼包里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打破了两人之间僵持的危险气氛。 是蒋津年的电话。 这铃声瞬间驱散了笼罩在黄初礼心头的部分寒意。 她几乎是立刻低下头,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翻出手机,看也没看就接了起来,声音还带着一丝未褪的惊悸:“喂,津年?” 电话那头的蒋津年似乎察觉到了她声音里的异样,关切地问道:“初礼?你怎么了?声音有点不对。” “没、没事。”黄初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她侧过身,避开陈景深那如有实质的目光,低声道:“刚在楼梯间,有点闷,你打电话来是?” “今晚我这边临时有个归队前的协同会议,可能会结束得比较晚,不能准时去接你下班了。” 蒋津年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沉稳而令人安心:“你自己回家可以吗?或者我让李演……” “不用麻烦李演了。”黄初礼连忙打断他,在陈景深无声的注视下,她刻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而依赖:“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开完会早点回家,我在家里等你。”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很轻,既是说给蒋津年听,似乎也是在向面前这个危险的男人,宣告着她的立场和归属。 电话那头的蒋津年沉默了一瞬,随即声音变得更加柔和:“好,我知道了,会议一结束我就回去。你自己路上小心。” “嗯。”黄初礼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握着尚存余温的手机,她仿佛也汲取到了一些勇气。 她抬起头,不再看陈景深,准备绕过他离开。 “看来,你和蒋先生的感情,是真的很好。”陈景深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平淡无波,却让她心里更加紧了下。 黄初礼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是抿紧了唇。 陈景深却往前一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指冰凉,力道却很大,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强势。 黄初礼猛地回头,用力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她怒视着他:“陈景深,你放开我!” 陈景深无视她的挣扎,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唇角微勾:“初礼,蒋先生的工作,挺危险的吧?特种部队,一线作战单位,随时都可能有牺牲的风险,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哪天……” “你闭嘴!”黄初礼情绪激动地打断他,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拔高,眼圈瞬间就红了:“你到底在乱说什么?!” 看着她因为维护蒋津年而激动不已的样子,陈景深眼底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沉意。 他缓缓松开了她的手,看着她迅速后退两步。 黄初礼揉着被他攥得发红的手腕,胸口剧烈起伏,不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快步冲下了楼梯,脚步显得仓促而凌乱。 陈景深没有再去追,只是站在原地,目光幽深地看着她仓惶逃离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初礼。”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楼梯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道:“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可你却要这么躲着我。” 黄初礼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反手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地喘着气。 窗外,暴雨依旧倾盆,豆大的雨点密集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 灰暗的天色让办公室内也显得异常压抑。 她的心脏还在狂跳,手心里全是冷汗,陈景深刚才那冰冷的眼神的,以及他提到蒋津年时的样子,都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不去。 他怎么会认识夏夏?他为什么要用钱和冬冬威胁夏夏?他要夏夏做什么? 强烈的担忧和不安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不能再被动地等待事情发生。 她必须做点什么,弄清楚真相,至少要提醒津年,也要尽可能阻止可能发生的危险。 思来想去,能够切入的点,似乎只有夏夏。 黄初礼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被暴雨模糊的城市,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拿出手机,找到了之前存下的夏夏的号码。 犹豫了片刻,她最终还是拨通了这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黄初礼以为不会有人接听时,那边终于被接通了。 传来的是夏夏怯生生又带着一丝警惕的声音:“喂,你找我干什么?” “夏夏,我找你有事想和你谈一谈。”黄初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 电话那头明显沉默了一下,随即夏夏的声音变得更加紧张,甚至带上了几分慌乱:“黄、黄医生?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黄初礼听着她这反应,心中更加确定陈景深与她之间必定有联系。 她直接开门见山:“夏夏,你现在方便吗?我有些事想当面问问你,关于陈景深的。” 她刻意提到了陈景深的名字。 果然,电话那头的呼吸声瞬间变得急促起来,夏夏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恐惧:“我什么都不知道!黄医生您别问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不等黄初礼再开口,那边就猛地挂断了电话,只剩下急促的忙音。 黄初礼握着手机,眉头紧紧蹙起。 夏夏的反应,几乎是印证了她的所有猜测,恐惧慌乱,急于撇清关系,这一切都说明,陈景深对她的威胁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她非常害怕。 这让黄初礼心中的不安感更加强烈。 她再次拨通夏夏的号码,这次,电话已经无法接通了。 看来,夏夏那边是问不出什么了,而且很可能已经打草惊蛇。 黄初礼靠在窗边,看着窗外连绵的雨幕,心情沉重到了极点。 危险如同这窗外无处不在的雨水,正悄无声息地渗透进她的生活,目标直指她最在乎的人。 她必须尽快把今天听到的、察觉到的一切都告诉蒋津年。 无论如何,他们必须一起面对。 她拿起手机,给蒋津年发了一条信息:【津年,会议结束后尽快回家,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关于陈景深和夏夏。】 信息发送成功,她紧紧握着手机,仿佛这样才能抓住一丝安全感。 窗外的暴雨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监听 另一边,城中高档公寓内。 夏夏握着被挂断的手机,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蹦出喉咙。 她看着不远处正坐在柔软地毯上,专注地看着动画片,时不时因为有趣情节而咯咯笑的冬冬,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容像一根针,狠狠刺痛了她的心。 刚才黄初礼在电话里提到了陈景深!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她找自己是想问什么?是想要帮自己吗? 巨大的恐惧和一丝微弱的希望在她心中交织。 陈景深的威胁言犹在耳,她不敢想象如果他知道黄初礼联系了自己,会做出怎样可怕的事情。 可是黄初礼是医生,是津年哥的妻子,她看起来是那么温柔善良,或许是唯一能帮她脱离这个困境的人?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压制。 求生的本能和对弟弟安危的极度担忧,让她鼓起了一丝勇气。她颤抖着手,点开手机,想要回拨黄初礼的号码。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屏幕的瞬间—— 手机屏幕骤然亮起,伴随着刺耳的震动声,跳跃在屏幕上的,赫然是“陈医生”三个字。 夏夏吓得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她看着那个名字,只觉得巨大的恐惧瞬间拢住了她,让她浑身冰冷,动弹不得。 电话固执地响着,一声接一声。 冬冬被铃声打扰,转过头,好奇地问:“姐姐,谁的电话呀?你怎么不接?” 看着弟弟纯真的眼睛,夏夏猛地回过神。 她不能激怒陈景深,绝对不能!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按下了接听键。 “陈医生。”她的声音细弱蚊蝇。 电话那头,陈景深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让她毛骨悚然的平静:“黄初礼,是不是找过你了?” 夏夏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快?! 巨大的恐慌让她几乎窒息,她下意识地就想要否认:“没、没有……” “夏夏。”陈景深打断她,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和警告:“我最后提醒你一次,不要在我面前耍小聪明,说实话。” 那冰冷的语调让她毫不怀疑,如果她再撒谎,下一秒这把刀就会落下,毁了她和冬冬。 “是的……”她崩溃地哭了出来,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她刚才打电话给我,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还说要约我见面……”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这短暂的寂静让夏夏备受煎熬。 然后,陈景深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漠:“答应她。” “什么?”夏夏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让你答应和她见面。”陈景深重复道,语气不容置疑:“今晚,找个安静点的咖啡厅。” “为、为什么?”夏夏不明白,他明明那么忌惮黄初礼知道他们的联系,为什么现在又要她主动送上门? “这不是你需要问的。”陈景深冷声道:“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做,记住,如果黄初礼问起你为什么会认识我,你就告诉她,是你主动找上的我。”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教她:“你说,你嫉妒她和蒋津年的感情,恨她抢走了你的一切,所以你想通过接近我,挑拨我和她之间的关系,让她痛苦,同时,也想从我这里再拿到一笔钱,作为你和你弟弟离开京北的资本,听明白了吗?” 夏夏听着这颠倒黑白、将她塑造成一个贪婪恶毒女人的说辞,屈辱的泪水汹涌而出。 她哽咽着,试图做最后的挣扎:“陈医生,我求求你,放过我们吧,钱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也不想去见黄医生,我只想带着冬冬离开这里,求求你了……” 电话那头,陈景深沉默了片刻。 就在夏夏以为他会再次用冬冬威胁她时,他却忽然话锋一转,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缓和:“夏夏,我知道你想离开,可以,我答应你。” 夏夏猛地止住哭泣,难以置信地握紧了手机。 “只要你今晚按照我的要求,去见了黄初礼,把该说的话都说了。”陈景深的声音带着诱惑:“我就放你们走,并且,会给你一笔足够你们姐弟后半生衣食无忧的钱,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最后的机会……衣食无忧…… 这几个字像魔咒一样,击中了夏夏内心最深的渴望。 她太想逃离这个恶魔了,太想给冬冬一个安稳的未来了! 明知道这可能又是一个陷阱,但在极度的恐惧和对自由的渴望下,她动摇了。 “……你说的是真的?”她声音颤抖地问。 “我从不食言。”陈景深淡淡道:“晚上我会把见面地址发给你,记住,按我说的做,否则……” 他没有说完,但夏夏已经明白了那未尽的话语。 挂了电话,她看着窗外依旧阴沉的天空,内心充满了巨大的矛盾和挣扎。 去,还是不去? 这是一个与魔鬼的交易。但除了抓住这根看似唯一的稻草,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最终,对陈景深的恐惧和对那渺茫希望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她颤抖着手,给黄初礼发去了短信,同意了见面。 晚上,雨势稍歇,但天空依旧阴沉,空气中弥漫着湿冷的寒意。 一家位于街角,氛围安静的咖啡厅里,灯光昏黄。 黄初礼提前到了,选择了一个靠窗的隐蔽位置。 她点了一杯热茶,双手捧着微烫的杯壁,试图驱散心中的不安和从医院带出来的寒意。 她的目光不时望向门口,心情复杂。 她既希望能从夏夏这里得到真相,又担心这背后隐藏着更深的阴谋。 终于,咖啡厅的门被推开,带着一身湿气的夏夏走了进来。 她穿着单薄,脸色苍白,眼神躲闪,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惶恐。 夏夏一眼就看到了窗边的黄初礼,犹豫了一下,还是低着头快步走了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黄医生。”夏夏的声音细若蚊呐,不敢抬头看她。 “先喝点热水暖暖吧。”黄初礼将服务员刚送上来的另一杯热水推到夏夏面前,语气尽量温和。 夏夏局促地接过,双手捧着杯子,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黄初礼没有过多寒暄,看着她直接切入主题:“夏夏,我今天找你,是想问问你,你和陈景深是怎么认识的?” 来了! 夏夏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跳出胸腔。 她想起陈景深的警告和承诺,又想起弟弟天真无邪的脸。 她张了张嘴,那个被教导好的谎言几乎要脱口而出。 然而,当她抬起头,对上黄初礼那双清澈带着关切和探究,而非鄙夷和愤怒的眼睛时,到嘴边的话又卡住了。 眼前的黄初礼,和她想象中那个夺走她一切,高高在上的女人不一样。她的眼神里有担忧,有真诚,或许她真的能帮自己? 一个强烈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说出真相!把一切都告诉黄初礼!求她救救自己和冬冬! 这个念头让她激动得身体微微发抖。 黄初礼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挣扎和犹豫。 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坚定地看着夏夏,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诚恳:“夏夏,告诉我实话,我知道你可能受到了威胁,很害怕,但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把真相告诉我,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助你,我保证。” 这承诺如同黑暗中的一束光,瞬间照亮了夏夏绝望的心。 她的嘴唇颤抖着,眼眶迅速泛红,积蓄的泪水几乎要涌出。 “黄医生,我……”她哽咽着,鼓起毕生的勇气,准备将陈景深的真面目和盘托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嗡。” 她放在腿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发出轻微的震动。 夏夏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只一眼,她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屏幕上,是陈景深发来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冬冬正坐在一辆车的后座上,手里捧着一包零食,吃得满脸开心,他看起来安然无恙。 但照片的背景模糊,看不清具体是哪里。 而照片下面,附着一行冰冷的文字: 【冬冬很乖,零食也很甜的想好再说。】 这简短的文字和那张看似平常的照片,却瞬间击溃了夏夏刚刚鼓起的全部勇气! 他不仅在监视她!他甚至随时可以控制冬冬!这条信息是在警告她,她和她弟弟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如果她敢说出半个不该说的字,冬冬的下场……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将她从头浇到脚,让她浑身冰冷,僵在原地。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对面还在等待她下文的黄初礼,眼中刚刚燃起的光亮瞬间熄灭,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恐惧。 “夏夏?”黄初礼看着她骤然剧变的脸色,心中咯噔一下,预感不妙,追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 “没有!”夏夏猛地打断她,声音急促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慌乱。 她低下头,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双手在桌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然后,她用尽全身力气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黄初礼探究的目光,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她一字一顿,按照陈景深教她的那样,机械地重复道:“黄医生,对不起,的确是我主动去找的陈医生,因为我嫉妒你,恨你抢走了津年哥,所以我想挑拨你和陈医生的关系,让你不好过,同时,我也想从他那里再骗一笔钱,好带着我弟弟离开这里……” 她说着这违心的话,屈辱和恐惧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被她强行忍住。 “就是这样……没有别的原因了。”她说完,飞快地低下头,不敢再看黄初礼的眼睛。 黄初礼深深地看着她,看着她剧烈颤抖的肩膀,看着她死死攥住衣角泛白的手指,看着她那明明充满恐惧却强行否认的眼神。 她觉得夏夏在撒谎。 而且是被迫撒谎。 那个突如其来的手机信息,一定就是关键! 她看着眼前这个如同惊弓之鸟般的女孩,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也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知道,今晚不可能再从夏夏这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了,再逼问下去,只会让这个女孩更加崩溃,甚至可能给她带来更大的危险。 黄初礼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没有再追问,也没有戳破夏夏那拙劣的谎言。 她只是拿出钱包,抽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 结了咖啡的费用,然后站起身。 “夏夏。”她看着依旧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的女孩,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坚定:“不管怎样,我刚才说的话依然有效,如果你改变主意,或者需要帮助,随时可以联系我。”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咖啡厅。 窗外,夜色浓重,雨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黄初礼走在湿冷的街道上,心中的不安如同这蔓延的夜色,越来越深。 她必须立刻回家,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告诉蒋津年。 怪不得她不喜欢你! 黄初礼离开后,咖啡厅里只剩下夏夏一个人,呆坐在原地。 桌上的那杯热水已经彻底凉透,如同她此刻的心。 她看着黄初礼放在桌上的钞票,屈辱和恐惧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落在桌面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她知道自己刚才的表演拙劣不堪,黄初礼肯定没有相信。 可她能怎么办?冬冬在陈景深手里!那张照片让她不敢有丝毫反抗。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依然是“陈医生”三个字。 夏夏看着那个名字,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稳住几乎要崩溃的情绪,按下了接听键。 “见完面了?”陈景深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 “嗯……”夏夏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回公寓。”陈景深命令道,没有任何废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夏夏静默了好几秒,才僵硬地站起身,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咖啡厅。 外面的雨又大了一些,冰冷的雨点打在她单薄的衣服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因为内心的寒意早已浸透骨髓。 她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上那个她无比抗拒却又不得不回去的地址。 回到那间豪华却冰冷的公寓,夏夏用钥匙打开门,屋内一片黑暗,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灯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投映进来一些模糊昏暗的光影。 她摸索着打开玄关的灯,暖黄的光线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却照不亮她心中的阴霾。 客厅里空无一人,安静得可怕。 “冬冬?”夏夏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微弱。 没有人回应。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瞬间席卷了她的心脏! 她慌忙换上拖鞋,也顾不上穿好,就跌跌撞撞地冲向她和冬冬临时住的房间。 推开房门,房间里整洁得过分,床铺平整,冬冬的小书包放在床头,却唯独不见那个小小的身影。 “冬冬!冬冬你在哪?”夏夏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她急切又冲进洗手间,厨房,甚至阳台,每一个可能藏人的角落她都找遍了,都没有! 冬冬不见了! 巨大的恐慌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她猛地想起什么,转身冲回客厅,目光死死地盯向客厅沙发那片最深的阴影里。 直到这时,她才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看到那里坐着一个人影。 陈景深姿态闲适地靠坐在沙发上,指尖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映照着他一半晦暗不明的侧脸,让人看不清他的任何情绪。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已经等了很久,冷漠地看着她慌乱的样子。 “冬冬呢,我弟弟在哪里?!”夏夏冲到他面前,因为极致的恐惧眼泪控制不住汹涌而出:“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你答应过我只要我去见了黄医生就放我们走的!你把他还给我!” 陈景深缓缓抬起头,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他看着她崩溃的样子,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还给你?”他轻轻吐出烟圈,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都是因为你,愚蠢的应对,让我在初礼那里被怀疑了,夏夏,你说,你还有什么资格,跟我提你弟弟?” 窗外,雨声更大了,密集地敲打着玻璃窗,也敲打在夏夏濒临破碎的心上。 “不是的……陈医生,我求求你!”夏夏猛地跪倒在他脚边,双手抓住他的裤脚,早已泪流满面地哀求:“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我不该让她怀疑,求求你,把冬冬还给我,他还那么小,他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了!” 她卑微地磕着头,额头撞击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揪心的绝望。 陈景深垂眸,冷漠地看着脚下这个哭泣哀求的女人,眼中没有一丝怜悯,只有厌烦。 他俯下身,冰凉的指尖带着烟草的气息,用力掐住了夏夏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长得倒是挺聪明。”他嗤笑一声,语气充满了嘲弄:“可惜,蠢得离谱,你那样的回答,不引起初礼怀疑,还会引起谁的怀疑?” 他的指尖用力,夏夏疼得蹙紧了眉,却不敢挣扎,只是拼命摇头,泪眼婆娑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陈医生,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一定完全听你的,你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求你把冬冬还给我,我真的不能离开他,冬冬是我唯一的家人了……” 看着她这副彻底被摧毁,只剩下恐惧和乞求的模样,陈景深眼底掠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陈景深缓缓松开手,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她,望着窗外被暴雨笼罩的模糊城市。 “你放心。”他声音平静地传来,却让夏夏更加不寒而栗:“你弟弟现在很安全。” 他顿了顿,转过身,目光冷沉落在她身上:“如果你真的想见到你弟弟,那么从现在开始,就好好表现,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小心思,我让你往东,你绝不能往西,要不然就不是现在见不到弟弟这么简单了,知道吗?” 他的威胁那么直白,不给夏夏任何幻想的余地。 夏夏瘫坐在地上,浑身冰冷,如同坠入万丈冰窟。 她看着陈景深挺拔却冷傲的背影,看着他站在窗前,仿佛在欣赏窗外暴雨的肆虐,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和恐惧,让她止不住地浑身发抖。 她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永远也逃不出这个男人的掌控了,她和冬冬的未来,一片黑暗。 极致的恐惧和绝望之下,反而生出了一丝麻木的勇气。 她看着他的背影,喃喃地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你真的很可怕,怪不得黄医生不喜欢你……” 这句话精准地刺中了陈景深内心最敏感,最不能触碰的禁区! 他猛地转过身! 窗外恰好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夜幕,瞬间照亮了他阴沉的脸庞,那眼神中的暴戾和疯狂,让夏夏瞬间窒息! “我和初礼之间的事情。”陈景深一步步走回来,警告看着她:“轮不到任何人指手画脚!”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瑟瑟发抖的夏夏,语气冰冷刺骨:“你不行,蒋津年更不行!” 他的眼神太过恐怖,夏夏吓得蜷缩起身体,再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剩下压抑的呜咽。 另一边,黄初礼撑着伞,心神不宁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声音急促得让人心慌。 她尝试着再次拨打蒋津年的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却依然是那句冰冷的:“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 会议还没有开完吗? 或许是今晚的雨势太大,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缠绕上她的心头,越收越紧,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她想起陈景深在楼梯间里那句意有所指的提醒,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怎么都挥之不去。 她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起来,只想立刻回到家,确认蒋津年的安全。 也许他只是手机没电了,也许他已经到家了? 她不断地安慰着自己,但内心的恐慌却如同这越来越大的暴雨,汹涌澎湃。 雨幕模糊了视线,街道上的行人和车辆都变得影影绰绰。 黄初礼心乱如麻,只顾着低头赶路,并没有注意到,在她经过一处光线昏暗,行人稀少的拐角时,一道身影忽然从后袭来,紧接着,下一秒将她牢牢从后抱在了怀里—— 做点夫妻之间该做的事情 黄初礼吓得魂飞魄散,心脏瞬间骤停,下意识地就要尖叫挣扎! “初礼,是我。”一个熟悉到刻入骨髓的低沉嗓音立刻在她耳边响起,同时,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是蒋津年! 黄初礼提到嗓子眼的心猛地落回原地,随之而来的是劫后余生般的虚脱和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后怕。 她眼眶瞬间就红了,握紧的拳头又气又急地捶打着他的胸膛,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蒋津年,你干嘛呀,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她一边打,一边又忍不住紧紧回抱住他,将脸埋在他带着湿气和寒意的外套里,汲取着真实的安全感。 蒋津年任由她发泄着恐惧,大手不停地轻抚着她的后背,语气充满了歉意和心疼:“对不起,初礼,是我的错,我不该吓你,我只是想给你个惊喜。” 他的声音里也带着一丝后怕,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 这时,旁边阴影里,李演也讪讪地走了出来,脸上写满了尴尬和懊悔,挠着头道:“嫂子,对不起啊,都怪我!是我给蒋队出的这馊主意,是说促进一下你们夫妻感情,玩个浪漫,没想到雨这么大,气氛不对,吓着你了,我真该死!” 黄初礼看到李演,这才意识到刚才的一幕还有观众,脸颊瞬间爆红,羞窘地从蒋津年怀里退出来一些,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头发和衣服,强作镇定道:“没事,不怪你,是我自己太紧张了。” 李演见状,非常有眼力见地立刻说道:“那什么,蒋队,嫂子,任务完成,我就先撤了!你们慢慢聊,慢慢回!” 说完,几乎是脚底抹油,飞快地消失在了雨幕中。 现场只剩下两人,蒋津年重新将黄初礼揽入怀中,用自己的伞完全遮住她,低头看着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和泛红的眼圈,心疼地吻了吻她的额头:“真的吓到了?手这么凉。” “你说呢?”黄初礼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但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依赖地靠在他怀里,“打你电话关机,我又刚见了夏夏,心里正乱得很,你还这样吓我……” “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蒋津年解释道,拥着她慢慢往家的方向走:“会议刚结束,李演那小子就窜掇我,好了,都是我的错,回家任你处罚,嗯?” 他的温声软语驱散了黄初礼最后一丝惊悸。 两人相携回到温暖明亮的蒋家老宅。 沈梦和想想已经吃过晚饭,正在客厅看电视。 看到他们回来,想想开心地扑过来,沈梦则关切地问蒋津年吃饭没有,得知还没吃,连忙要去厨房热饭。 餐桌上,气氛温馨,但蒋津年敏锐地察觉到黄初礼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看向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从刚才就感觉你有心事。”蒋津年放下筷子,握住她的手,目光专注地看着她:“是我吓到你的事还在后怕?还是……今天发生了别的?” 黄初礼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没看手机吗?我后来给你发了信息。” 蒋津年拿出自动关机后刚刚充上电开机的手机,摇了摇头:“还没看,一结束会议就被李演拉走了,发生什么事了?” 黄初礼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将今天在楼梯间意外听到陈景深打电话,以及晚上去见夏夏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蒋津年。 “……夏夏她说,是她主动找上陈景深的,因为嫉妒我,恨我抢走了你,所以想挑拨我和陈景深的关系,同时还想骗一笔钱。” 黄初礼蹙着眉,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怀疑:“但是,津年,我觉得不是这样的,夏夏那个女孩,胆子很小,以她的心性和见识,怎么可能想到通过接近陈景深来报复我?这不合逻辑,而且她当时的样子,非常恐惧,像是在被人用枪指着脑袋说话一样,那个说辞,更像是在背诵别人教她的话。” 蒋津年安静地听着,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你的怀疑有道理,这不符合夏夏一贯的行为模式。” 他顿了顿,看着黄初礼,决定不再隐瞒:“初礼,不瞒你说,我最近也一直在怀疑陈景深的背景。” “是因为……他脖子后面的纹身?”黄初礼立刻想到了他之前的问话。 “嗯。”蒋津年神色严肃:“那天在急诊室,我确定我没有看错,虽然只看清了一点点边缘,但那个图案,让我产生了非常强烈的危险感和既视感,我已经让李演去查了,初步反馈,那很可能与一个境外极端危险的武装犯罪组织有关。” 黄初礼倒吸一口凉气,尽管有所猜测,但听到蒋津年亲口证实,还是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一个救死扶伤的顶尖医生,脖子上有着境外危险组织的纹身?这太匪夷所思了! “所以,夏夏很可能不是主动找上他,而是被他控制利用了?”黄初礼顺着思路推测:“他用冬冬威胁夏夏,让夏夏接近我们,或者替他做某些事?那他真正的目标……” 她的目光落在蒋津年身上,充满了担忧。 蒋津年握紧她的手,眼神沉稳:“他的目标很可能是我,或者通过伤害我来达到某种目的,初礼,我们必须尽快确认他身上的纹身,这是关键证据。” 黄初礼蹙眉思索着,忽然,她眼睛一亮:“明天晚上,科室同事给我办欢送会,大家应该都会喝酒,场面可能会比较随意混乱……或许,会是个机会?” 蒋津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好,明天我早点去接你,到时候见机行事,一切以你的安全为重,千万不要勉强,知道吗?” “嗯,我知道。”黄初礼点了点头,感受到他全然的信任和支持,心中安定了不少。 看着她重新展露笑颜,蒋津年也缓和了神色,夹了她爱吃的菜放到她碗里:“先好好吃饭,别想那么多,一切有我。” 饭后,两人回到卧室。 黄初礼拿了睡衣准备去洗澡,却发现蒋津年也自然地跟了进来。 “你干嘛?”黄初礼脸颊微热,看着他。 蒋津年一脸正经,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和深意,走上前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窝,低声道:“有实验证明,适当的夫妻互动,有助于缓解压力,增进感情,促进身心愉悦。” 他的气息灼热,话语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黄初礼被他逗得耳根发烫,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嗔道:“哪来的歪理邪说……快出去,我要洗澡了。” “一起洗,节约用水。”蒋津年低笑着,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开始熟练地解她衣服的扣子,温热的唇瓣也随之落在她敏感的颈侧。 “蒋津年你……”黄初礼的抗议声很快被淹没在逐渐升温的亲吻和淅淅沥沥响起的花洒水声中。 氤氲的水汽弥漫在浴室,模糊了镜面,也模糊了交织的身影。 过程中,蒋津年故意在她纤细白皙的脖颈侧面,留下了一个清晰而暧昧的紫红色吻痕,在氤氲水汽和灯光下格外显眼。 等到一切风停雨歇,黄初礼浑身酥软地被蒋津年用浴巾包裹着抱出浴室,躺进柔软的被窝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摸到脖子上的痕迹,对着镜子一看,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蒋津年,你留这么大痕迹,就怕明天我同事不知道我和你干了什么吗?”她指着脖子,又羞又恼地瞪向一脸餍足靠在床头男人。 蒋津年低笑着凑过来,将她连人带被子捞进怀里,低头在那吻痕上又轻轻啄吻了一下,理直气壮地道:“我们是合法夫妻,恩爱是应该的,他们羡慕还来不及。” 他的语气带着十足的占有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幼稚炫耀。 黄初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和眼中毫不掩饰的爱意,心中的那点羞恼也化为了无奈的甜蜜,她靠在他怀里,小声嘟囔:“歪理……” 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落进来,温柔地笼罩着相拥而眠的两人。 第169章拒绝他的“好意” 第二天清晨,雨过天晴,阳光透过薄雾,空气中带着湿润的清新。 黄初礼早早来到医院,开始最后一天的工作交接和调职手续的办理。 当她穿着白大褂,在护士站核对最后一批医嘱时,关系要好的张医生凑了过来,眼尖地一眼就看到了她颈侧那个虽然用粉底稍微遮盖过,但在光线和动作下依旧若隐若现的暧昧红痕。 张医生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脸上带着了然的笑容,压低声音:“初礼,看来昨晚战况依旧很激烈嘛?照你和你家蒋先生这么如胶似漆的恩爱劲儿,我看啊,二胎计划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想想有个弟弟妹妹作伴多好。” 黄初礼被她调侃得脸颊瞬间飞上红霞,羞赧地低下头,下意识地又拉了拉衣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蜜和羞涩:“张姐,你……你别瞎说,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好呀!”林医生笑得更加暧昧,冲她眨眨眼:“看来蒋先生归队前是打算抓紧一切时间努力耕耘了?你这身子骨受得住吗?要不要姐姐传授你点御夫之术,保存点体力?” “张姐!”黄初礼被她说得耳根都红了,羞得轻轻推了她一下,嗔怪道:“你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 两人笑闹间,谁也没有注意到,办公室虚掩的门外,一道挺拔的身影恰好经过。 陈景深原本是来找科室主任签字,听到里面传来的嬉笑声和黄初礼那句带着羞涩的顺其自然,他的脚步猛地顿住。 透过门缝,他清晰地看到了黄初礼脸上那抹未曾对他展露过的,带着娇羞的幸福红晕,也听到了张医生关于二胎的调侃。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握着文件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出森森白色。 陈景深紧紧盯着黄初礼含羞带怯的侧脸看了几秒,最终什么也没说,猛地转身,敛下眸底所有翻腾的深意,面无表情地离开了,背影僵硬而冰冷。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下班时间。 天空不知何时又积聚起了乌云,阴沉沉的,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闷湿感。 黄初礼换下白大褂,和同事们说笑着走出神经外科大楼,准备前往预定好的餐厅参加欢送会。 她刚走出医院大门,抬头就看到了陈景深已经站在了门口的廊檐下,似乎正在等她。 他同样已经换下了白大褂,一身深色的休闲装束,身形挺拔,只是站在那里,就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清冷气场。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 黄初礼的心下意识地一紧,想起昨晚和蒋津年的谈话,以及在楼梯间听到的内容,她立刻移开了视线,不想与他有任何交集,低下头快步就想从他身边走过。 “初礼。”陈景深却及时出声,叫住了她。 他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坚持。 听到他的声音,黄初礼不得不停下脚步,抬起头,疏离而客气地看着他:“陈主任,有事吗?” 看着她刻意保持距离的样子,陈景深眼底闪过一丝沉郁,他向前一步,拉近了些距离,声音放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我们之间,没必要闹成这样吧,连普通同事都不能做了吗?” 黄初礼蹙起眉头,不想与他过多纠缠,直接表明态度:“陈主任,我想我们保持正常的同事距离就好,我不想让津年再有任何不必要的误会。” “误会?”陈景深打断她的话,目光深深地看着她,语气诚恳和无奈:“初礼,我从没想过要造成你们的误会,是,我承认,我对你的感情超出了同事的界限,但我现在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顿了顿,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继续说道:“我不想和你闹成这样,哪怕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那种无话不谈的关系,但我希望,我们至少还能做朋友,普通的可以正常交谈的朋友,毕竟共事这么多年,我不希望最后的记忆是不欢而散。” 他的话语听起来情真意切,带着退让和妥协,若是放在以前,黄初礼或许会心软。 但此刻,知晓了他可能隐藏的危险面目,以及他对夏夏的威胁,他这番话在她听来,只显得无比虚伪和可怕。 黄初礼看着他,心中警惕更甚,刚想冷声反驳,脑海中却闪过了昨晚和蒋津年的计划,他们需要确认他身上的纹身。 她到嘴边拒绝的话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和挣扎,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陈景深将她这瞬间的沉默当成了态度软化的迹象,心中一动,立刻趁热打铁,语气更加温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诱哄:“初礼,别拒绝得这么彻底,眼看就要下雨了,我带你过去吧?就算是作为同事,最后送你一程。” 就在这时,天空很应景地轰隆响起一声闷雷,乌云压得更低,雨意迫在眉睫。 黄初礼看着阴沉的天色,又看看陈景深那双看似真诚的眼睛,心中的警铃大作。 她绝不能上他的车! 正当她飞快地思索着该如何得体地拒绝这个危险的顺风车时—— “初礼!” 一个清脆热情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黄初礼回头,就看到张医生正开着车缓缓停靠在路边,降下车窗,笑着对她喊道:“愣着干什么呀?今天还是老公接送吗?没开车吧,快上车,坐我的车一起过去!这雨眼看就要下来了!” 黄初礼心中顿时一松,她立刻转头,对陈景深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疏离的笑容:“不用麻烦了,陈主任,我坐张医生的车就好,谢谢你的好意,我们先过去了。” 说完,她不再给陈景深任何说话的机会,几乎是立刻转身,快步走向张医生的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陈景深站在原地,看着黄初礼毫不犹豫逃离的背影和那辆迅速关上车门,启动离开的轿车,脸上的温和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沉意。 他深邃的眼眸死死盯着那辆载着黄初礼远去的车,眸色沉得如同此刻乌云密布的天空。 张林,他记住了。 车上,黄初礼系好安全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而后她真诚地对张林道谢:“张姐,谢谢你,刚才真是太及时了。” 张林一边开车,一边不在意地笑了笑,语气带着了然和仗义:“跟我还客气什么?我远远就看到陈主任堵着你了,看他那架势就不对劲,你们之间那点事儿,科室里谁看不出来几分?他啊,就是不死心。你都要走了,没必要再应付他,让他自己冷静冷静就好。” 黄初礼感激地笑了笑,没有多做解释。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蒋津年打来的。 “喂,津年。”黄初礼接起电话,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下班了吗,准备去餐厅了?”蒋津年低沉关切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不等黄初礼回答,正在开车的张林就提高了声音,带着笑意对着话筒方向打趣道:“喂,蒋先生是吧?放心好了!你家黄主任现在跟我在一起呢,安全得很,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等着晚上来接人就行!” 电话那头的蒋津年显然听到了,低低地笑了一声,语气放松了不少:“好,那麻烦您照顾初礼了,晚上见。” “不麻烦不麻烦!”张林爽朗地应道。 挂了电话,黄初礼看着窗外终于淅淅沥沥开始落下的雨点,心中那份因为陈景深而起的紧绷感,在张林的仗义和蒋津年的关心中,渐渐消散。 然而,她也同样清楚今晚的欢送会,或许并不会那么平静,她需要寻找的机会…… 第170章和他紧张的“对峙!” 傍晚时分,京北城华灯初上,雨后的空气带着湿漉漉的清新,也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黏腻和闷热。 餐厅包厢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神经外科的同事们齐聚一堂,为黄初礼举办欢送会,长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和酒水,气氛热烈而融洽。 大家围绕着黄初礼,话题自然离不开她这次的远行。 “初礼,真舍不得你啊!这一去至少得半年吧?”一个年轻的女医生拉着黄初礼的手,语气满是不舍。 “是啊,到了那边一定要经常在群里报平安,让我们知道你一切都好。”另一位年长的主任医师嘱咐道。 黄初礼脸上带着感动而温和的笑容,一一回应着:“谢谢大家,我也舍不得你们,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想你们的。” 她举起酒杯,站起身,真诚地向所有同事敬酒:“这几年,真的非常感谢各位同事的照顾和支持,无论是工作上的指点,还是生活上的关心,都让我受益匪浅,铭记于心,这杯酒,我敬大家!” “敬初礼!” “一路顺风!” “前程似锦!” 众人纷纷举杯响应,清脆的碰杯声和真诚的祝福语交织在一起,场面温馨而感人。 然而,在这片热闹的氛围中,有一个角落始终显得格格不入。 陈景深独自坐在靠近窗边的位置,手里端着一杯未动的红酒,目光深沉地落在被众人簇拥着的黄初礼身上。 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玻璃,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让他本就冷峻的侧脸更添了几分疏离和阴郁。 他看着黄初礼在灯光下笑得明媚动人的脸庞,看着她颈侧那若隐若现却刺眼无比的暧昧红痕,握着酒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她今天刻意避开了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多给他。 那种清晰的界限感和疏离,只让他的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 就在这时,一个平时就有些大大咧咧,喝得微醺的男同事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大声提议道:“哎!我说,初礼啊,这满屋子的人你都敬了,是不是还漏了一个最重要的?” 他话音未落,目光就意有所指地瞟向了窗边独坐的陈景深,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要我说,初礼你最应该敬的,就是咱们陈主任啊!大家说是不是?” 他这一起哄,立刻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事跟着附和。 “对啊对啊!初礼刚回国来咱们科那会儿,人生地不熟的,还不是多亏了陈主任处处照顾,带着你上手!” “就是!陈主任对你那可是没得说,亦师亦友亦……” 后面那个词在陈景深冷淡的目光扫过来时,被说话的人生生咽了回去,讪讪地笑了笑。 包厢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黄初礼和陈景深之间来回逡巡。 黄初礼的心微微一紧,她知道,机会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和一丝紧张,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得体的笑容,端起了自己的酒杯,朝着陈景深的方向走去。 她在陈景深面前站定,对上他深邃难辨的目光,举了举杯,语气客气:“景深,这些年,确实多亏了你的照顾和指点,我一直很感激,这杯酒,我敬你,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 陈景深没有立刻动作,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包厢内的喧闹似乎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两人身上。 灯光下,黄初礼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丝质衬衫,衬得她肌肤如玉,脖颈修长。 因为喝了酒,她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粉色,眼眸清澈如水,却又因为一丝紧张而显得格外明亮,几缕碎发不经意地垂落在她白皙的颊边,为她增添了几分柔美温馨。 陈景深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容颜,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的长睫,眼神有一瞬间的失神和恍惚。 黄初礼看准他这一瞬间的晃神,心中默念,就是现在! 她伸出手,拿起桌上酒瓶,作势要为他倒酒,语气带着刻意的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帮你添点酒。” 然而,就在她倾斜酒瓶的瞬间,她的手腕仿佛因为紧张或者被什么绊了一下,猛地一抖! 深红色的酒液没有落入杯中,而是大半泼洒了出来,精准地倾泻在陈景深白色的衬衫袖口和胸前! “对不起景深!”黄初礼立刻惊呼出声,脸上写满了慌乱和歉意,连忙放下酒瓶,抽出纸巾想要帮他擦拭:“我不是故意的,我手滑了……” 冰凉的酒液迅速渗透了单薄的衬衫布料,黏腻地贴在皮肤上,留下了一大片深色的不堪的酒渍。 陈景深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凉触感激得眉头一蹙,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狼藉的胸口和衣袖。 包厢里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响起几声压抑的抽气和窃窃私语。 “没事。”陈景深抬起头,脸上的错愕和一丝不悦迅速被他压了下去,他摆了摆手,阻止了黄初礼徒劳的擦拭,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我去卫生间处理一下就好。” 说完,他站起身,没有再看黄初礼,径直朝着包厢外的卫生间走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黄初礼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强作镇定地对周围投来关切目光的同事笑了笑:“没事没事,大家继续,我去看看景深需不需要帮忙。” 她找了个借口,也立刻起身,跟在陈景深身后,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走廊里灯光昏暗,铺着厚厚的地毯,容易让人忽略所有的脚步声。 黄初礼走到整理衣着的梳妆室门口犹豫了一下,只见陈景深正背对着门口,站在洗手台前。 他已经脱下了那件被酒液浸染的西装外套,随手搭在了一旁的烘干机上,然后,他解开了衬衫颈部的两颗纽扣,微微扯开领口,低着头,正用沾湿的纸巾,仔细擦拭着胸前和袖口的酒渍。 黄初礼呼吸不禁收紧,视线死死地盯住他因为低头和扯开领口而暴露出的后颈肌肤。 就在她整个人沉浸在专注的情绪中时,洗手台前的镜子里,陈景深擦拭的动作猛地顿住。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镜面清晰地映出了他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以及他深邃眼眸中黄初礼那因为惊愕而慌乱的目光。 四目在镜子里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滞。 陈景深眸色微动了动,随后慢慢转过身,看向身后的黄初礼。 黄初礼脚步微顿,下意识地就想后退逃离,然后却还是先一步被陈景深拦住了脚步,他高大的身影瞬间挡住了黄初礼所有的去路,也将她完全笼罩在他投下的阴影里。 “初礼。”陈景深开口,声音低沉得可怕,他垂眸,目光锁住她苍白失措的脸,一字一句地问:“你在看什么?” 黄初礼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巨大的恐惧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她慌忙低下头,避开他迫人的视线,声音因为极致的紧张而带着明显的颤抖:“没看什么,我就是出神了……” 她的否认苍白无力,连她自己都无法说服。 陈景深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那沉默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黄初礼的心上,让她几乎窒息。 他向前逼近一步。 黄初礼被迫后退,直到后背重重地撞上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陈景深抬起手,并没有触碰她,而是撑在她耳侧的墙壁上,将她完全困在他的身体与墙壁之间狭小的空间里。 他俯下身逼近她,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残留的酒气淡淡的烟草味,以及那股挥之不去的冰冷的危险气息。 陈景深垂目看着她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的眼睫和毫无血色的唇瓣,目光深邃如同不见底的寒潭,嗓音却异常温和:“初礼,你从前,从不会做这么马虎的事情。” 他刻意加重了“马虎”两个字,带着清晰的讥诮。 然后,他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轻轻拂过黄初礼耳边微湿的碎发,动作看似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势和掌控感。 他的指尖冰凉,触碰到她敏感的耳廓,激起她一阵剧烈的战栗。 陈景深的目光紧紧锁住她躲闪的眼睛,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蛊惑般的耐心:“初礼,坦白告诉我,你刚才到底想要从我身上看到什么?” 第171章陈景深,你疯了! 黄初礼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陈景深的目光将她牢牢缚在墙壁与他身体构成的狭小囚笼里,那温和语调下隐藏的危险让她遍体生寒。 她不能退缩,至少不能在此刻露出更多破绽。 黄初礼用力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眼帘,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尽管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陈景深,你身上难道是有什么秘密,怕被我看到吗?” 这句话让周叙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撑在墙壁上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更深更沉地凝视着她。 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窒息。 就在这时,黄初礼握在手里的手机剧烈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的“津年”两个字,瞬间打破了这危险的平衡。 黄初礼几乎是下意识想要抬手接听:“我接个电话……” 然而,她的手腕才刚刚抬起,就被陈景深更快地一把用力攥住,捏得她腕骨生疼。 “啊!”黄初礼痛呼一声,挣扎着想抽回手:“陈景深,你干什么,放开我!” 陈景深对她的反抗置若罔闻,他看着她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想要逃离他奔向另一个男人的急切,眼底最后一丝理智的弦骤然崩断。 他猛地用力,几乎是粗暴地将她重新拽回自己身前,另一只迅速夺过她的手机,直接按下了挂断键。 “我不许你接!”他将手机死死攥在掌心,眼神阴沉得吓人。 “你疯了!把手机还给我!”黄初礼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疯狂举动吓得脸色煞白,心脏紧缩,本能地想去抢夺。 “我疯了?”陈景深低笑一声,双手猛地捧住她的脸,强迫她抬起脸,与她相视:“黄初礼,你为什么就看不到我的好?为什么你的眼里心里就只有他蒋津年?!为什么就不能分一点点目光给我?!” 他的指腹冰凉,力道却重得让她脸颊生疼。 黄初礼被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偏执和疯狂吓的浑身发冷,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陈景深,你醉了!放开我!” “我没有醉!”陈景深厉声打断她,额头猛地抵上她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灼热而急促地交缠在一起。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里面是浓得化不开的哀求:“初礼,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好不好?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比蒋津年对你好千倍万倍!” 他的声音骤然低哑下去,带着一种诱哄:“我们离开这里,我带你出国,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忘掉国内所有的一切,只有我们两个人,重新开始……” “你真是病得不轻!”黄初礼被他这番荒谬的言论气得浑身发抖,同时也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搡他的胸膛:“放开我!我爱的是津年,这辈子都只会和他在一起,我永远都不会选择你!” “病?”这个字眼彻底刺激了陈景深,他眼底瞬间涌上骇人的赤红:“是!我是病了!从爱上你的那一刻我就病了!” 他低吼着,再也克制不住,猛地低下头,朝着她那不断吐出拒绝言辞的唇瓣狠狠吻了下去。 “不要!”黄初礼惊恐地瞪大眼睛,拼命扭头躲闪。 第一次,他的唇只擦过了她的脸颊。 “滚开!你混蛋!”她屈辱的泪水涌上眼眶,手脚并用地奋力挣扎,指甲在他手臂上划出红痕。 她的抗拒和那句“混蛋”如同火上浇油,陈景深眼神一狠,更加用力地禁锢住她乱动的身体,再次不顾一切地强吻下来,气息混乱而粗暴—— “砰!” 就在黄初礼退无可退的时候,梳妆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蒋津年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冲到陈景深面前,抬手没有任何犹豫一拳砸在了陈景深脸上,这一拳又快又狠,蕴含着军人特有的爆发力。 陈景深被打的退无可退,闷哼一声,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好几步,撞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才稳住身形。 颧骨处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嘴里瞬间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腥甜味。他抬手抹了一把嘴角,指尖染上一抹刺目的鲜红。 这一拳也彻底打碎了他方才的迷乱与疯狂。 他抬起眼,看向蒋津年,眼神在最初的错愕后,迅速沉淀为嘲讽。 蒋津年不再看他,立刻转身,将浑身还在微微发抖的黄初礼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初礼!”他的声音带着紧绷和心疼,大手不停地抚摸着她的后背,感受到她单薄衣衫下传来的剧烈颤抖,温声安抚她:“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别怕。” 黄初礼直到落入这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闻到那令人安心的气息,紧绷的神经才猛地松懈下来。 巨大的委屈和后怕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她,她将脸深深埋进蒋津年的胸膛,双手死死抓着他胸前的衣料,压抑地啜泣起来,眼泪迅速浸湿了他的衣衫。 “津年……”她想说什么,却因为哽咽和恐惧语不成调。 “我知道,我都知道。”蒋津年低下头,下颌紧贴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充满了令人信服的力量:“没事了,不怕了,有我在。” 他拥着她,目光沉沉看向正用指腹擦去嘴角血迹的陈景深。 “陈景深。”蒋津年开口,嗓音低沉:“你还真是够恶心的!” 陈景深站直身体,尽管略显狼狈,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惯有的带着疏离感的挺拔姿态。 只是那嘴角的血迹和颧骨的青紫,让他这份镇定看起来格外讽刺。 他迎着蒋津年冰冷的目光,扯出一个带着讥诮的冷笑:“蒋先生,这是我和初礼之间的事情,我们之间的感情,用得着你这个人消失了五年的人插手吗?!” 他刻意加重了失踪两个字,试图激怒蒋津年,也在提醒黄初礼那五年的空白。 “所以呢?”蒋津年眸色一沉,非但没有被激怒,反而将怀里的黄初礼搂得更紧,语气低沉:“我和初礼是合法夫妻,倒是你,陈景深,以同事之名,行骚扰之实,甚至意图不轨,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他顿了顿,目光沉沉凝视着陈景深:“还有陈景深,你不觉得你很危险吗?” 蒋津年的话让整个梳妆室的温度都骤然降到了冰点。 陈景深的面色微不可察地白了一分,抿紧了唇,眼神阴郁地与蒋津年对视着,却没有再出言反驳。 就在这时,听到动静的几位同事也赶了过来,看到梳妆室内剑拔弩张的场面,以及陈景深脸上的伤和黄初礼明显哭过的样子,都愣住了,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蒋津年不再理会陈景深,他低头,柔声对怀里的黄初礼说:“我们回家。” 黄初礼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此刻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蒋津年拥着黄初礼,无视周围所有探究的目光,径直穿过人群,大步离开了餐厅。 自始至终,他没有再看陈景深一眼,但那挺直的背影和守护的姿态,已经宣告了这场对峙的胜负。 陈景深独自站在原地,看着蒋津年小心翼翼护着黄初礼的样子,看着黄初礼全然依赖地靠在蒋津年怀中,他眼底的沉意越来越浓,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疯狂扭曲的暗沉。 他缓缓抬手,舔去嘴角那抹腥甜,眼神冰冷刺骨。 这场游戏,还远远没有结束。 而已经坐进车里的黄初礼,靠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紧紧握着蒋津年的手,终于彻底安心。 她将今晚发生的一切,包括她泼酒试探,以及陈景深那番疯狂的话语,都详细地告诉了蒋津年。 蒋津年沉默地听着,眼神愈发冷峻。 他反手握紧她微凉的手指,目光坚定地望向前方的道路。 第172章删掉他的联系方式 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模糊的城市噪音。 蒋津年专注地开着车,一只手稳稳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则始终紧紧握着黄初礼微凉的手,无声地传递着力量和安抚。 黄初礼靠坐在副驾驶上,目光有些失焦地望着窗外飞逝的流光,身体里那股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引起的颤抖尚未完全平复。 刚才在梳妆室里,陈景深那疯狂而偏执的眼神,那不顾一切的强吻,都像噩梦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 直到车子平稳地驶入蒋家老宅的车库,熄了火,周围陷入一片黑暗和寂静,黄初礼才仿佛真正回过神来。 蒋津年解开安全带,侧过身,在昏暗的光线下仔细查看她的脸色,声音低沉而温柔:“到家了,感觉好点了吗?” 黄初礼转过头,对上他关切的目光,鼻尖一酸,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有涌出的趋势。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后的沙哑:“好一点了,我想洗个澡。” 她觉得自己身上还沾染着陈景深身上的酒味,迫切地需要温暖的水流来冲刷掉那份恐惧。 “好,我陪你。”蒋津年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应道。 他先下车,绕到副驾驶这边,打开车门,然后弯腰,小心地将黄初礼打横抱了起来。 黄初礼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脸颊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那颗惶惶不安的心,终于一点点落回了实处。 蒋津年抱着她,稳步走进寂静的宅子,没有开大灯,借着夜灯柔和的光线,径直上了二楼,走进主卧的浴室。 他将黄初礼轻轻放在洗漱台上,然后转身去调试水温。 很快,氤氲的热气便弥漫开来,模糊了光洁的镜面,也驱散了浴室里原本的清冷。 蒋津年走回来,动作轻柔地开始帮黄初礼解开衬衣的扣子,他动作尽可能避开她不适的触碰。 黄初礼安静注视着他,任由他动作,目光始终落在他线条冷硬却此刻写满温柔的侧脸上。 当温热的水流从花洒中倾泻而下,包裹住她微凉的肌肤时,黄初礼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渐渐松弛下来。 蒋津年也在此刻走进淋浴间,从身后轻轻拥住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脖颈,带着安抚。 在水声和蒸汽的包围下,黄初礼一直强撑着的坚强外壳终于彻底碎裂。 她转过身,将脸埋进蒋津年坚挺的胸膛,双手紧紧环住他精壮的腰身,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自责和后怕:“津年,对不起……我是不是把事情搞砸了?”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着:“我不该那么冲动去试探他,我明明知道他很危险,结果不仅没确认纹身,还差点……” 说到这里,他滚烫的泪水混合着温热的水流,滑落在蒋津年的皮肤上,灼得他的心一阵刺痛。 “初礼,你没有搞砸,一点都没有。”蒋津年立刻捧起她的脸,迫使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自己。 他的目光深邃而坚定,语气不容置疑:“恰恰相反,你做得很好。正是因为你的试探和刺激,才让他露出了更多反常和失控的样子,他今天的反应,他那番疯狂的话,更加印证了我的判断,他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医生,他背后一定隐藏着巨大的秘密,而且,他的目标很可能就是我,或者通过伤害我来达到目的。”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是你让我们更接近真相,也让我更加警惕和坚定,初礼,你很勇敢,不要自责,该害怕该愧疚的人,绝对不是你。” 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分析和不带丝毫责备的肯定,黄初礼心中的自责和慌乱被一点点驱散。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真诚和爱意的眼眸,鼻子更酸了,却不再是出于恐惧,而是因为动容。 “真的吗?”她小声问,带着一丝不确定。 “真的。”蒋津年毫不犹豫地回答,拇指轻轻揩去她眼角的泪水和脸上的水珠,眼神温柔:“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黄初礼望着他,看着他深邃眼眸中清晰的自己的倒影,一股难以言喻的爱意和依赖涌上心头,她再次用力抱紧他,将脸埋在他颈窝,闷闷地说:“对不起,还有,谢谢你,津年。” 谢谢你来救我,谢谢你没有怪我,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 蒋津年感受着她全然的依赖和信任,心中软成一片,也收紧了手臂,将她更紧地拥在怀里。 “傻瓜,跟我还说这些。”他低声道,低头,吻了吻她散发着清香的湿发。 两人在温热的水流中静静相拥,任由水流冲走泡沫,也冲走那些不愉快的记忆。 过了一会儿,蒋津年关掉水,用宽大柔软的浴巾将黄初礼仔细地包裹起来,然后打横抱起,走出浴室,轻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 他也随意擦了擦身体,躺到她身边,将她重新揽入怀中。 黄初礼蜷缩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干燥暖意和令人安心的气息,情绪已经彻底平复下来。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床头柜上拿过自己的手机,解锁,然后递到蒋津年面前。 蒋津年看着她递过来的手机,有些诧异,挑眉问道:“怎么了?” 黄初礼仰起脸看他,眼神清澈而坚定,带着一丝依赖的软糯,轻声道:“把手机给你,帮我删掉他。” 蒋津年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是让他把陈景深所有的联系方式都从她手机里删除。 这个举动,代表着一种彻底的割舍和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看着怀里的小女人,看着她明明经历了惊吓却努力表现出坚强和决绝的样子,只觉得心尖都被她可爱化了,也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愉悦和宠溺。 他接过手机,却没有立刻动作,而是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重重的吻,语气带着十足的珍视:“好,我来删。” 蒋津年操作了几下,将陈景深的电话号码、微信等所有联系方式彻底删除干净,然后将手机递还给她:“好了,以后他的任何信息,都不会再打扰到你了。” 黄初礼接过手机,看也没看就放回了床头柜,然后重新窝回他怀里,手臂环住他的腰,满足地蹭了蹭:“嗯。” 蒋津年看着她这副全然信赖的模样,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满足感和保护欲。 他收紧了手臂,将她牢牢圈在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沉稳而令人安心:“睡吧,初礼,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黄初礼在他怀里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和温暖的体温,强烈的疲惫感袭来,让她很快就沉入了安稳的梦乡。 听着怀中人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的呼吸,蒋津年缓缓睁开眼睛,眸中的温柔被一片冷沉所取代。 他轻轻拍抚着黄初礼后背的手并未停下,但思绪已经飞远。 陈景深,无论你隐藏得多深,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一定会把你揪出来。 他低头,看着黄初礼恬静的睡颜,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为了怀中这个他失而复得的挚爱,为了他们的家,他绝不会允许任何潜在的危险存在。 第173章求求你,放了我…… 深夜,暴雨再次倾盆而下,密集的雨点疯狂敲打着玻璃窗,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 陈景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公寓的。 他浑身湿透,昂贵的西装外套皱巴巴地搭在臂弯,头发凌乱,额前几缕湿发黏在苍白的额角,颧骨处那片被蒋津年拳头砸过的青紫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浓重的酒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混合着雨水的湿冷,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颓废又狼狈。 他跌跌撞撞地走进客厅,没有开灯,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在暴雨中模糊成一片混沌的光晕,映照着他空洞而猩红的双眼。 “砰”的一声闷响,他将手里的西装外套随意扔在地上,像是在发泄心里的火气。 夏夏一直蜷缩在厨房的角落,听到动静,吓得浑身一颤。 她透过门缝,看到陈景深那副失魂落魄,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样子,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拼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只希望他不要注意到自己。 陈景深踉跄着走到沙发旁,重重地坐下,身体深陷进柔软的皮质里。 他仰着头,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餐厅梳妆室里的一幕幕—— 黄初礼惊恐躲闪的眼神,还有她奋力挣扎的抗拒,以及蒋津年那毫不犹豫的一拳,最后是他抱着黄初礼离开时,那冰冷而充满占有欲的眼神…… “初礼……”他无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沙哑得厉害。 他想跟她道歉,为自己今晚的失控,为自己那番混账话,他不能接受她就这样彻底远离他的世界。 默了片刻,陈景深猛地坐直身体,急切地摸索着自己的口袋,找到了手机。 屏幕亮起,他手指颤抖地点开通讯录,找到那个刻在心尖上的名字,按下了拨号键。 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他熟悉的等待音,而是一个冰冷而机械的女声: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他愣了一下,不死心地又拨了一遍。 同样的提示音。 他挂断,转而点开微信,找到黄初礼的头像,编辑了一条信息。 【初礼,对不起,今晚是我醉酒冲动了。】 然而,在他消息发送的一刹那间,屏幕上瞬间弹出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拉黑了…… 她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这个认知让陈景深呼吸一滞,瞬间将他最后一丝理智和希望也彻底熄灭。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的这么绝情!”陈景深崩溃出声,下一秒,他手中的手机被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扔了出去! “啪!”的一声。 手机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瞬间屏幕碎裂,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最终无力地滑落在地毯上,屏幕彻底暗了下去。 这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公寓里回荡,吓得厨房里的夏夏猛地捂住了嘴,才没有惊叫出声。 她看着地上那支离破碎的手机,仿佛看到了自己同样破碎的命运,更让她惊的大气不敢喘一下。 客厅里陈景深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目光痛苦地望着前方,脑海里回忆的都是过去五年和黄初礼的点点滴滴。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暴雨的喧嚣和他粗重的呼吸声。 夏夏躲在厨房门口,看着陈景深那副濒临崩溃的样子,内心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她知道他现在很危险,而她最应该做的就是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冬冬。 想到弟弟,夏夏咬了咬牙,一股巨大的勇气迫使她挪动了脚步。 她小心翼翼地走出来,蹲下身,颤抖着伸出手,将地上那支屏幕碎裂的手机零件一点点捡拾起来,试图将它们拼凑回原状。 然后,她站起身,挪到陈景深面前,将拼凑好的手机碎片,怯生生地递到他眼前,声音细弱蚊蝇,带着明显的颤抖和讨好:“陈医生,你的手机……” 听到她的声音,陈景深缓缓地抬起头。 他的眼神此刻涣散,焦距模糊,酒精和极致的情绪波动让他的大脑一片混乱。 客厅里只开了几盏氛围灯,光线昏暗朦胧。 他看着眼前这个纤细的身影,视线缓缓上移,落在她那张因为恐惧而苍白,却依稀带着几分清秀轮廓的脸上。 酒精和疯狂的执念扭曲了他的认知。 在昏暗的光线下,在他混乱的脑海中,夏夏那张带着怯懦和讨好的脸,渐渐与记忆中黄初礼温和疏离的容颜重叠…… “初礼……”他喃喃地,声音带着一种不正常的温柔和迷惘,一把抓住了夏夏的手腕,将她用力拽进了怀里,紧紧抱住。 夏夏被他这声呼唤和突如其来的触碰吓得魂飞魄散,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让她瞬间清醒! “陈医生,我不是……”她惊恐地挣扎着,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声音带着哭腔。 然而,她的挣扎和否认,在陈景深听来,却像是黄初礼再一次的拒绝和逃离。 这股抗拒彻底点燃了他心底压抑的暴戾和毁灭欲! “为什么?!”他猛地站起身,借着酒劲和疯狂,一把将夏夏死死地抱在怀里,勒得夏夏更是不敢呼吸。 “你告诉我!蒋津年到底有什么好的?!”他将脸埋在夏夏的颈窝,声音嘶哑地低吼着灼热的呼吸带着浓重的酒气喷洒在她敏感的皮肤上:“你们一个两个,眼里都只有他!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放开我!陈景深你放开我!你看清楚,我不是黄医生!”夏夏被他勒得喘不过气,巨大的恐惧让她拼命捶打着他的胸膛,双腿乱蹬,眼泪汹涌而出。 她的反抗和哭泣,如同火上浇油。 陈景深眼神一狠,猛地将她整个人拦腰抱起,几步跨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将她狠狠地压在冰冷的玻璃上! “嗯!”夏夏的后背撞上坚硬的玻璃,痛得她闷哼一声。 窗外的暴雨仿佛就在她耳边落下,密集的雨点砸在玻璃上,模糊了窗外所有的景象,也映照出她惊恐扭曲的脸和陈景深那双赤红疯狂的眼睛。 陈景深一只手死死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毫无理智的眸子。 “你就这么喜欢他?嗯?”他盯着她,仿佛透过她在质问另一个人,语气充满了妒恨和偏执:“他有什么好?一个消失了五年的人!凭什么就那么轻而易举的得到你?!” 说完,他根本不给夏夏任何解释的机会,猛地低下头,不顾一切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瓣! “唔!”夏夏的瞳孔骤然收缩,屈辱和恐惧的泪水瞬间涌现。。 她拼命地扭着头,双手用力推拒着他坚实的胸膛,指甲在他衬衫上抓挠出凌乱的痕迹。 然而,她的力量在盛怒下的陈景深面前,如同蚍蜉撼树。 她的挣扎和呜咽,只换来了他更加粗暴的禁锢和掠夺。 这个吻充满了惩罚和占有意味,毫无温情可言,只有浓烈的酒气和令人作呕的强制。 “轰隆!” 也在此刻,窗外一道的闪电划破夜幕,紧接着,震耳欲聋的惊雷骤然炸响,仿佛是震在她的心上。 雷声也彻底击溃了陈景深最后的理智。 他感受到夏夏的抗拒,更是怒火蔓延将夏夏从玻璃窗前拽开,一把将她摔倒在旁边宽大柔软的沙发上! 夏夏被摔得头晕眼花,还没来得及爬起身逃跑,陈景深沉重的身躯就已经覆压了上来,将她死死地困在沙发和他的身体之间。 “不要……求求你,放了我。“夏夏绝望地哭泣着,哀求着,双手徒劳地推拒着他。 但陈景深已经完全陷入了自己的疯狂世界。 他一只手轻易地攥住她纤细的手腕,按在她的头顶,另一只手则粗暴地撕扯着她单薄的衣物。 布料撕裂的声音在雷声的间隙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我是夏夏……陈景深你看清楚!我不是黄初礼!“在极致的恐惧和屈辱中,夏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哭喊着,试图唤醒他的理智。 然而,这句话却狠狠扎进了陈景深最敏感的神经! “闭嘴!”他厉声嘶吼,眼底已经彻底发红,伸出手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隔绝了她所有的哭喊和辩解。 “不要……”夏夏的呼吸被阻断,只能发出模糊而痛苦的呜咽,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疯狂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沙发面料。 窗外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而在冰冷豪华的公寓内,一场单方面的充满暴力和绝望的掠夺,正在上演。 陈景深仿佛要将所有对黄初礼求而不得的愤怒,对所有阻碍他计划之人的恨意、以及对自己失控处境的狂躁,全都发泄在这个被他错认,无力反抗的女孩身上。 他粗暴地占有了她,动作没有丝毫怜惜,只有发泄般的蹂躏。 夏夏起初还在奋力挣扎,但力量的悬殊和窒息的恐惧让她逐渐失去了力气。 她睁大了空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感受着身体被撕裂般的痛楚和心灵被碾碎般的绝望,泪水无声地流淌。 最终,她看着落地窗外的模糊暴雨,慢慢不再挣扎,不再哭喊,只是麻木地承受着这一切,眼神绝望地望着窗外那仿佛永无止境的暴雨。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暴才渐渐平息。 陈景深喘着粗气,伏在她身上,酒精和疯狂的余韵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种虚脱般的疲惫。 他微微松开捂着夏夏嘴的手。 而夏夏,只是睁着失神的眼睛,望着虚空,用几乎听不见的,破碎的声音,喃喃地重复着:“我不是黄初礼……我不是……” 这细微的声音,轻轻刺破了陈景深混沌的意识。 他猛地一震,像是突然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陈景深撑起身体,低头看向身下的女孩。 凌乱的发丝黏在她泪痕交错的脸上,嘴唇红肿,脖颈和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青紫掐痕和暧昧红痕,眼神里已经没有一丝光亮。 这不是黄初礼…… 这是夏夏…… 一股混杂着惊愕厌恶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慌乱的寒意,瞬间窜遍了他的全身。 他迅速起身,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而后低头看着自己凌乱的衣衫,又抬头看向沙发上默默哭泣的夏夏,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和自我厌弃感一瞬拢住了他。 而夏夏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只有眼角不断滑落的泪水。 陈景深猛地向后退去,脚步虚浮,他扶住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稳住身形。 胸腔里那颗心脏狂跳不止,不是因为情动,而是因为一种混杂着惊骇的寒意,正沿着他的脊椎急速蔓延。 他做了什么? 他低头看向自己凌乱的衣衫,上面甚至还沾染着不属于他的泪痕。 再抬头看向沙发上那蜷缩的少女,这不是梦。 这的确是夏夏。 那个被他视为棋子,威胁的姑娘。 而他,刚才竟然…… 一股翻涌的恶心感直冲喉头,酒精带来的混沌与疯狂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一片狼藉和彻骨的冰凉。 他再也无法直视沙发上那片刺目的狼藉,也无法面对夏夏那双绝望的眼睛。 陈景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几口气,试图找回平日里的理智与掌控感。 他的目光扫过,看到了被扔在沙发角落的西装外套,他闭了闭眼才走过去,弯腰拾起外套,想要立刻逃离这个令他窒息的地方。 然而,就在他拿起外套的瞬间,动作猛地僵住。 沙发上,米白色的软垫上,一抹刺眼的血迹,赫然闯入他的视线。 那抹红,烫得他瞳孔骤缩。 她还是…… 这个认知,让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更加变得心烦意乱。 而他的细微动作和停顿,惊动了沙发上如同惊弓之鸟的夏夏。 她猛地蜷缩起身体,用破碎的衣物死死捂住自己,拼命地向沙发角落里缩去,浑身抖得厉害。 夏夏甚至不敢抬头看他,只是将脸深深埋进膝盖,发出压抑的哽咽。 陈景深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尽管还带着一丝酒后的沙哑和不易察觉的紧绷:“今晚,是我醉了。” 他顿了顿,观察着夏夏的反应,但她只是抖得更厉害。 他继续开口,带有几分补偿意味:“明天我带你去见冬冬。” 这句话果然比任何安抚都有效。 夏夏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光,但更多的依旧是恐惧和警惕。 陈景深不再多言,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然后他迅速转身,抓起自己的外套,没有任何犹豫快步离开了客厅,走进了主卧,“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将一室的死寂和绝望彻底隔绝。 直到那沉重的关门声在空旷的公寓里彻底回荡消散,又过了许久,确认他不会再出来后,夏夏一直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才彻底松下。 她再也无法抑制,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失声痛哭,泪水汹涌而出,冲刷着她脸上的屈辱和伤痕。 身体的疼痛,心灵的创伤,对未来的绝望,以及对冬冬安危的深深担忧,所有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彻底吞噬。 她崩溃哭泣着,任由绝望淹没自己。 不知哭了多久,嗓子已经沙哑,眼泪几乎流干。 窗外,暴雨似乎永无止境,哗啦啦地敲打着玻璃,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就在这无边的黑暗和绝望中,黄初礼那张带着关切和诚恳的脸,以及她说过的话,如同黑暗中唯一的一点星光,微弱却固执地闪现在她的脑海里—— “夏夏,告诉我实话,我知道你可能受到了威胁,很害怕,但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把真相告诉我,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助你,我保证。” 黄初礼的眼神那么清澈,那么真诚。 她说她会帮她。 当时她因为陈景深的威胁和那张冬冬的照片退缩了,说了违心的话。 可现在她已经被逼到了绝境,失去了所有,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陈景深很可怕。 他今天能这样对她,明天就能对冬冬下手,她不能再抱着侥幸心理,不能再任由他摆布了! 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混合着对陈景深刻骨的恐惧和恨意,从她破碎的心底猛地升腾而起。 夏夏止住了哭泣,用手背狠狠擦去脸上的泪水和狼狈。 她必须逃! 必须带着冬冬逃出陈景深的掌控! 而黄初礼,是她现在唯一可能,也是最后的希望。 夏夏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忍着身体的剧痛和不适,踉跄着走向客卧的浴室。 她需要等到天亮。 走进浴室,她看着镜中那个狼狈不堪,眼神却逐渐变得决绝的自己,紧紧咬住了下唇。 天亮之后,她就去找黄医生。 把一切都告诉她。 陈景深的真面目,他的威胁,他对自己做的一切,全部说出来! 哪怕前路再危险,哪怕希望再渺茫,她也必须赌这一把。 为了冬冬,也为了她自己,她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第174章夏夏,你没有什么要和我坦白的吗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窗外依旧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天色阴沉。 夏夏几乎一夜未眠,眼睛红肿,身体各处传来的隐秘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昨晚经历的噩梦。 她轻手轻脚地打开客卧的门,探出头,客厅里一片寂静,主卧的门依旧紧闭着。 想到等会儿要去干什么,她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攥紧了手中那个洗得发白的旧布包,里面只装了她和冬冬的几件必需品和一些偷偷攒下的零钱。 她必须要趁陈景深还没醒,立刻离开这里,去找黄医生! 夏夏想到冬冬,心里更加有了勇气,踮着脚尖,如同惊弓之鸟般,小心翼翼地朝着玄关挪去。 然后,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的门把手时—— “咔哒。” 主卧的门锁发出了一声轻响。 在听到声音的刹那,夏夏的身体瞬间僵硬,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 她猛地回头,只见陈景深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站在主卧门口。 他似乎刚醒,头发有些凌乱,眼神却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清明和冷冽,看不出丝毫宿醉的痕迹。 陈景深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夏夏苍白的脸,最后落在她紧紧攥着的那个旧布包上,眸色微不可察地沉了沉,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问:“这么早,想去干什么?” 夏夏被他看得心慌意乱,下意识地将布包藏到身后,声音因为恐惧而带着明显的颤抖:“我想出去走走……” 听到她的回答,陈景深没有立刻说话,他缓步走上前,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他的视线如同有实质般,缓缓扫过她纤细的脖颈,在那里,几个清晰的紫红色吻痕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目。 夏夏感受到他的目光,羞耻和恐惧让她浑身发冷,不由自主地拉高了并不存在的衣领,试图遮挡。 “出去走走?”陈景深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他微微挑眉,反问道:“昨晚不是说了去带你见冬冬,你今天不去看冬冬了吗?” 冬冬! 这两个字瞬间让夏夏变得清醒起来,她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急切和渴望:“冬冬?我真的可以去看他了吗?” 看着她瞬间被转移注意力的样子,陈景深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冷意。 他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嗯,他应该也想姐姐了,现在就去吧。” 现在? 夏夏的心猛地一沉,原本清醒的脑海一瞬又变得有些混乱和忐忑。 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用冬冬来牵制她,不让她单独行动? 这个念头让她如坠冰窟,但想到能见到弟弟,确认他的安全,她还是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恐慌,连忙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好,我去,我现在就去。” 陈景深不再多言,转身回房换衣服。 夏夏站在原地,握着那个小小的布包,手心全是冷汗。 她看着陈景深关上的卧室门,心中充满了不安的猜测。 很快,陈景深换了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大衣出来,恢复了那副冷傲的模样,只是颧骨处那片淡淡的青紫,无声地诉说着昨晚的不平静。 “走吧。”他拿起车钥匙,语气不容置疑。 夏夏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两人走到玄关,陈景深正要开门,脚步却忽然顿住。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低着头的夏夏。 夏夏感受到他的目光,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胸腔。 然后,她看见陈景深动手开始解自己大衣外套的纽扣。 在她疑惑的目光中,陈景深将还带着他体温的昂贵西装外套脱了下来,然后,动作自然地披在了她单薄的肩膀上。 突如其来的温暖和属于男性的清冽气息将她包裹,夏夏猛地愣住了,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陈景深看着她惊愕失神的样子,微微俯身,帮她拢了拢衣襟,声音竟带上了一丝罕见的温和:“外面下雨,很冷,穿上会好一点。” 他的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脖颈,带来一阵微凉的触感,却让夏夏如同被烫到一般,身体猛地一颤。 这……还是第一次有异性这样对她。 在寨子里,她照顾生病的蒋津年五年,他也从未有过如此亲近温柔的举动。 而眼前这个昨晚才粗暴地夺走她一切的男人,此刻却披着昂贵的外套,对她说“外面冷”。 巨大的反差和这突如其来的,看似关怀的举动,让夏夏的心湖泛起了一圈复杂难言的涟漪。 她怔怔地看着陈景深近在咫尺的俊脸,一时忘了反应。 “怎么了?”陈景深看着她失神的样子,语气依旧温和,但眼底深处却是一片让人看不透的平静。 夏夏猛地回过神,慌忙低下头,掩饰住内心的混乱,声音细若蚊呐:“没……没什么。” 她拉紧了身上过于宽大的外套,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一丝淡淡的木质香气,这温暖此刻却让她感到无比的矛盾和不适。 陈景深没有再追问,转身打开了门。 冰冷的带着湿意的空气瞬间涌了进来,吹散了公寓里沉闷的气息,也吹得夏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她下意识地将身上那件属于陈景深的外套裹得更紧了些。 陈景深开车载着夏夏,一路驶向市郊。 车子最终在一处看起来颇为安静雅致的独栋别墅前停下,这里环境清幽,与市中心的喧嚣截然不同。 夏夏跟着陈景深走进别墅,心里忐忑不安。 当她在明亮的客厅里,看到冬冬正坐在柔软的地毯上,专注地拼着积木,旁边还有一个看起来面容和善的中年阿姨陪着时,她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重重地落回了实处。 “冬冬!”夏夏哽咽着喊了一声,快步冲了过去,紧紧地将弟弟抱在怀里。 “姐姐!”冬冬看到姐姐,立刻丢下手中的玩具,开心地回抱住她,小脸在她怀里蹭了蹭:“姐姐,你终于来看我了!我这几天都好想你!” “姐姐也想你……”夏夏抱着弟弟温暖的小身体,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但这次是失而复得的庆幸。 她仔细检查着冬冬,看到他脸色红润,精神很好,身上也穿着干净暖和的新衣服,显然被照顾得很好,她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陈景深站在不远处,看着姐弟相拥的画面,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对那个中年阿姨微微颔首示意。 接着,陈景深又带着夏夏和冬冬去了市中心一家高档的商场。 他径直走向童装区和女装区,只要夏夏目光多停留片刻的衣服,他都会示意店员包起来,动作干脆利落,毫不吝啬。 冬冬换上了一套帅气的羽绒服,开心地拉着夏夏的手转圈圈:“姐姐,新衣服好暖和!景深叔叔真好!” 夏夏看着弟弟脸上纯粹的笑容,又看了看身旁气度不凡,出手阔绰的陈景深,心情愈发复杂。 她身上还穿着他给的外套,此刻他又在为她和冬冬购置新衣,这种被人照顾,甚至可以说是“宠溺”的感觉,是她过去贫苦生活中从未体验过的。 陈景深对冬冬显得很有耐心,甚至会蹲下身,细心地帮他整理衣领,语气温和地回答着孩子天真烂漫的问题。 夏夏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里是说不出的闷感,这个男人,时而温柔体贴,时而疯狂暴戾,时而冷傲威胁,他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 中午,陈景深带他们去了一家环境优雅的西餐厅吃饭。 过程中,夏夏看着陈景深优雅地切着牛排,动作矜贵从容,终于还是没忍住,鼓起勇气,小声问道:“陈医生,你……为什么要突然对我这样?” 陈景深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眼帘看她,反问:“什么样?” 夏夏犹豫了一下,斟酌着用词:“就是,你今天对我,和冬冬,都很好。” 陈景深放下刀叉,抬眸看向他,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笑意却并未抵达眼底:“这是应该的,也算是我的歉意。” 歉意? 是指昨晚的事情吗? 夏夏的心猛地一紧,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他这算是道歉吗?用这种物质补偿的方式?可那样的事情,是几句轻飘飘的歉意和几件衣服就能弥补的吗…… 她还想再问什么,但抬头看到陈景深微微蹙起的眉心,似乎有些不耐,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默默地切着盘子里的食物,食不知味。 就在这时,餐厅入口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夏夏下意识地抬头望去,脸色瞬间白了。 只见蒋津年和黄初礼相携走了进来。 蒋津年穿着一身挺括的常服,身姿挺拔,黄初礼则穿着简约大方的米色风衣,两人站在一起,般配得如同画报。 黄初礼也同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陈景深和夏夏。 她的目光在夏夏身上那件明显属于男性的昂贵西装外套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桌上大包小包的购物袋和冬冬身上的新衣服,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更加清晰。 陈景深自然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他们。 他站起身,脸上挂起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主动打招呼:“初礼……”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黄初礼就已然挪开了目光,毫不掩饰直接无视了陈景深的问候。 黄初礼的目光落在夏夏苍白的脸上,带着清晰的担忧和询问。 夏夏接触到黄初礼的目光,就立刻慌乱地低下头,手指紧张地绞着餐巾。 陈景深将黄初礼的冷淡和夏夏的慌乱尽收眼底,眸色沉了沉,但脸上依旧维持着风度翩翩的笑容。 蒋津年显然不想与他们多有交集,揽着黄初礼的肩膀,径直走向了餐厅另一侧的预定位子。 看着黄初礼和蒋津年相携离开的背影,陈景深嘴角的弧度缓缓落下,眼神变得幽深难测。 而黄初礼在和蒋津年落座后,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黄初礼压低声音,语气凝重:“津年,我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蒋津年点了点头,眼神沉稳:“嗯,陈景深在刻意营造一种他和夏夏很亲近的假象,或者说,他在用某种方式控制着夏夏。”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警惕。 没过多久,黄初礼看到夏夏独自起身,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她眸光轻闪了下,对蒋津年轻声道:“我去看一下。” 然后,她便起身,跟了上去。 洗手间里灯光柔和,环境安静。 黄初礼走进来时,就看到夏夏正站在洗手台前,低着头,一遍遍地用水冲洗着双手,动作有些机械和迟缓,像是在纠结什么事情。 清澈的水流冲刷着她纤细的手指,也倒映出她苍白失措的脸。 黄初礼走到她旁边的洗手台,没有立刻洗手,而是透过光洁的镜面,看着身旁这个显得无比脆弱的女孩,轻声开口,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力量:“夏夏,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你还是……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听到她的问题,夏夏冲洗的动作猛地顿住,水流声戛然而止。 她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 她抬起头,对上黄初礼清澈而坚定的目光,那双眼睛里有关切,有鼓励,更有一种让她想要依赖的信赖感。 夏夏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有恐惧,有屈辱,更有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和一丝挣扎着破土而出的勇气。 她张了张嘴,想要不顾一切地将所有真相和盘托出,想要祈求黄初礼救救她和冬冬…… 然而,话到嘴边,陈景深那双冰冷深沉的眼眸,以及他轻描淡写却充满威胁的话语,如同最坚固的枷锁,牢牢地锁住了她的喉咙。 她看着黄初礼,泪水无声地滑落,最终也只是艰难地摇了摇头。 但那眼神里的痛苦和挣扎,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加清晰地传递给了黄初礼。 第175章她的懊悔! 黄初礼看着夏夏眼中汹涌的泪水和无言的绝望,心中揪紧。 她向前一步,声音放得更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夏夏,我知道你在害怕,但害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伤害你的人更加肆无忌惮,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陈景深是不是在威胁你?他用什么威胁你?是冬冬吗?” 夏夏的泪水流得更凶,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黄初礼的每一句话都敲在她心上最恐惧的地方,她看着黄初礼伸出的手,那代表着安全和希望,她几乎就要抓住它了…… 就在这时,黄初礼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夏夏因为低头而微微敞开的领口,在那件属于陈景深的西装外套里面,她脖颈侧面,几个清晰的照片暧昧的紫红色痕迹赫然映入眼帘, 那绝不是普通的痕迹,黄初礼几乎立刻辨认出那是什么,她的瞳孔猛地一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夏夏,你的脖子……”黄初礼的声音带着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她伸出手,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姐姐!” 一个稚嫩却带着不满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打断了黄初礼的问话。 黄初礼和夏夏同时转头,只见冬冬不知何时跑了进来,正站在洗手间门口,小手叉着腰,气鼓鼓地看着黄初礼。 他身上穿着陈景深新买的名牌童装,小脸上带着被娇惯出来的任性。 冬冬跑过来,一把拉住夏夏的手,用力想把她往外拽,嘴里嚷嚷着:“姐姐,我们走吧!景深叔叔让我来叫你,说该走了!” 他边说边用敌视的眼神瞪着黄初礼,“景深叔叔比你和津年哥好多了!他给我们买新衣服,带我们吃好吃的,住大房子!你们都是坏蛋,以前津年哥就不要我们,你现在还想欺负我姐姐!不许你再跟我姐姐说话!” 孩子的世界如此简单,谁给他糖吃,谁就是好人。 他完全感受不到姐姐内心的惊涛骇浪和绝望恐惧。 “冬冬,不是这样的……”夏夏试图解释,声音虚弱。 但冬冬根本不听,用力拉着她:“走嘛走嘛姐姐!景深叔叔在等我们呢!” 夏夏被弟弟拉着,身不由己地向外挪动脚步。 她回头看了黄初礼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未说出口的求救,有深深的无奈,还有对弟弟天真话语的痛心。 黄初礼看着夏夏被拉走,心急如焚,她上前一步,对着夏夏的背影提高声音,清晰地说道:“夏夏,你记住!人如果一直因为害怕而不敢说出真相,不敢反抗,那只会让处境变得越来越糟,直到彻底失去挽回的机会!你和你弟弟的未来,掌握在你自己手里!” 夏夏的脚步猛地一顿,身体僵硬了一下。 黄初礼的话用力砸在她心上。 然而,冬冬却更用力地拽她,带着哭腔抱怨:“姐姐快走啦!我不要听她说话!” 最终,夏夏还是被冬冬半拉半拽地拖出了洗手间,消失在了走廊拐角。 黄初礼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眉头紧锁,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和更深的忧虑。 夏夏的状态明显不对,她脖子上的痕迹……陈景深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等到黄初礼回到餐厅座位,蒋津年发现她脸色不对,关切地问:“怎么了,谈得不好?” 黄初礼深吸一口气,将刚才在洗手间发生的一切,包括夏夏异常的恐惧,她脖子上的可疑痕迹,以及冬冬被陈景深收买后对她们的敌视,都详细地告诉了蒋津年。 “津年,我几乎可以确定,夏夏绝对是被陈景深用某种方式控制着,很可能就是利用冬冬,她非常害怕,害怕到不敢说出任何一个字,她脖子上的痕迹……我怀疑陈景深可能对她……” 黄初礼的声音带着愤怒和后怕。 蒋津年听完,脸色沉静,他握住黄初礼的手,安抚地捏了捏:“是初礼,就像你说的,如果她自己因为恐惧而选择沉默,不愿意站出来指证,那么我们外人很难强行介入,我们能做的提醒已经做了。” 他顿了顿,目光微变了几分:“眼下,我们更需要关注的是我们自身的安全,陈景深的目标很可能是我,或者通过伤害我来达到目的,我们必须更加警惕。至于夏夏……希望她能在被彻底吞噬前,鼓起勇气吧。” 另一边,陈景深带着夏夏和冬冬离开了餐厅。 车子驶回市郊的别墅。 下车时,冬冬依依不舍地抱着夏夏的腿,仰着小脸问:“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一直住在一起呀?就像以前在寨子里那样?” 他然后又看向站在车边,神色莫辨的陈景深,失落地说:“景深叔叔说你很忙,要等你忙完才能接我,姐姐,你还要忙多久啊?” 孩子天真无邪的问题,让夏夏只觉得心里难过的发紧,她蹲下身,强忍着泪水,摸了摸弟弟的头,声音哽咽:“冬冬乖,再等等,姐姐……姐姐尽快忙完就来接你。” 她无法给出任何承诺,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未来在哪里。 看着冬冬被保姆带进别墅,铁艺大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弟弟张望的小脸,夏夏的心如同被掏空了一般。 回程的车上,一片死寂。 夏夏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懊悔,痛恨自己的懦弱。刚才在洗手间,那么好的机会,她为什么就没有勇气对黄初礼说出一切? 陈景深是魔鬼,她难道要一直这样被他控制,直到毁灭吗? 一直回到那间冰冷华丽的公寓,陈景深脱下大衣,神色平静地走向客厅。 他指了指沙发,对跟在身后、如同惊弓之鸟的夏夏说:“我们谈谈。” 夏夏身体一僵,恐惧瞬间拢住了她。 他又想干什么? 陈景深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先去倒了一杯温水,然后走到夏夏面前,将水杯递给她。 夏夏看着那杯水,不敢接,只是警惕地看着他。 陈景深没有勉强,将水杯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然后,他做了一件让夏夏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缓缓蹲下身,就蹲在坐在沙发上的夏夏身前,仰头看着她。 这个姿态,放低了他一贯高高在上的身段,显得异常温和,甚至带着一丝谦卑。 他的目光落在夏夏苍白的脸上,声音低沉而柔和,与昨晚那个疯狂暴戾的男人判若两人:“夏夏。” 他说到这里,嗓音很是温柔:“你很怕我?” 夏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弄得不知所措,心脏狂跳,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又立刻点了点头,最后只是慌乱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看着她这副样子,陈景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夏夏放在膝盖上、紧紧攥在一起的手。 夏夏猛地一颤,想要抽回,却被他温柔而坚定地握住。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与她冰凉颤抖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别怕。”陈景深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他凝视着她的眼睛,眼神显得无比真诚,“昨晚是我喝多了,失控了,我向你道歉,夏夏,我知道,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该那样伤害你。” 他的道歉让夏夏愣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和她说话,安慰她。 陈景深继续用那种温和的语调说道:“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试图传递一丝暖意。 在他看似真诚的歉意和温柔的举动下,夏夏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懈下来。 或许他真的是酒后失态?或许他并没有那么坏?他今天对冬冬也很好…… 就在夏夏的心理防线逐渐松动,眼神中的恐惧稍稍褪去一些时,陈景深话锋微微一转,依旧保持着温柔的姿态,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对了,夏夏,今天在洗手间里初礼她,都跟你聊什么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那么自然,那么不经意,仿佛只是朋友间的闲聊。 夏夏的心却猛地一沉,刚刚松懈的警惕瞬间再次绷紧! 她看着陈景深近在咫尺的、看似温柔的眼睛,那眼底深处隐藏的探究和冰冷,让她不禁再次发冷。 她慌忙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声音细弱而颤抖:“没聊什么,她就是随便问了问。” 陈景深静静地看着她,没有立刻拆穿她的谎言。 他嘴角依旧挂着温和的弧度,伸手轻轻将她额前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动作很是轻柔。 然后,他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夏夏,你要知道,初礼她是个很善良,也很正义的人。” 他顿了顿,观察着夏夏的反应,才继续用那种循循善诱的语气说道:“她看到任何她觉得不公平、被欺负的事情,都会想要去帮忙,去插手,这是她的优点,但有时候,也会给她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的目光变得深沉,紧紧锁住夏夏慌乱的眼睛:“我们的事情,比较复杂,也有些难以启齿,既然已经发生了,再说出去,对谁都不好,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更难看,也会给初礼平添烦恼。” 他说到这里微微俯身,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魔力:“所以,我们就别再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去给她添麻烦了,好吗?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秘密”两个字,他咬得格外轻,却像最沉重的枷锁,再次套在了夏夏的脖子上。 夏夏坐在沙发上,感受着他看似温柔实则冰冷的掌控,看着他那张俊美却令人心生寒意的脸,刚刚升起的一丝微弱希望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的绝望和冰冷。 她明白了,她永远也逃不出这个男人的手掌心。 他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用冬冬做要挟,用温柔做伪装,将她牢牢地困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动弹不得。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依旧被他握过的手,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冰冷的温度,让她止不住地浑身发冷。 “嗯……”她听到自己用细若蚊呐的声音应道,充满了麻木和认命。 陈景深看着她彻底屈服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满意的弧度。 他成功了。 再一次,将这个可能泄密的棋子,牢牢地控制在了掌心。 陈景深直起身,姿态重新恢复了那种从容不迫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蹲在地上温声安抚的人只是夏夏的幻觉。 他走到一旁的玄关柜前,从抽屉里取出一张黑色的银行卡,卡面在室内光线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而后,陈景深捏着那张卡,缓步走回夏夏面前,递到她眼前,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施舍:“这个你拿着。” 夏夏的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黑色卡片上,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猛地收缩。 “里面有些钱,不算多,但应该够你用一阵子。”陈景深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以后有什么需要的,衣服、化妆品,或者想吃什么,自己去买,不用跟我报备,直接刷这张卡就行。” 他的话语轻飘飘的,却不断凌迟着夏夏仅存的自尊。 这算什么?昨晚暴行之后的补偿?还是将她彻底物化,标明价码的凭证? 夏夏的手指在身侧蜷缩,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才勉强维持住一丝清醒。 她看着那张卡,没有立刻去接,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陈景深似乎没什么耐心等她做心理斗争,他微微蹙眉,直接将卡片塞进了她僵硬垂着的手里。 冰凉的触感贴上她温热的掌心,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谢谢。”最终,夏夏听到自己喉咙里挤出两个干涩的音节,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她死死地低着头,不敢让他看到自己眼中汹涌的屈辱和恨意。 为了冬冬,她必须忍。 陈景深对于她这声卑微的道谢,只是几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他脸上维持着那抹看似温和的浅笑,一直在他转身,背对着夏夏,朝着主卧方向走去的瞬间,他脸上那抹伪装的笑意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厌弃,深邃的眼底没有一丝温度,只有一片漠然的寒凉。 他快步走进主卧,反手关上门,却没有立刻去做别的事,而是径直走向了卧室自带的浴室。 “啪”一声轻响,冷白色的灯光亮起,照亮了宽敞洁净却缺乏烟火气的空间。 巨大的镜面映出他挺拔却显得有些孤寂的身影,以及那张俊美却毫无表情的脸。 他走到洗手台前,拧开了水龙头。 “哗——” 冰凉的水流倾泻而下,冲击在洁白的水池壁上。 陈景深伸出手,挤了冷冽木香的洗手液,然后开始用力地反复地搓洗自己的双手。 他的动作并不急躁,但指节分明的手指相互揉搓的力道却极大。 陈景深的目光落在自己不断揉搓的手上,眼神冷沉而专注。 水流声持续不断地响着,在寂静的卧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洗了很久,久到皮肤都开始微微发红,感到一丝紧绷,他才终于关掉了水龙头。 拿起旁边消毒过的柔软毛巾,他慢条斯理地擦拭干净,确保不留下一丝水渍。 做完这一切,他抬起头,看向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衣着依旧一丝不苟,面容依旧英俊,只是眼神深处,是一片化不开的冰冷和隔绝。 他对着镜子,嘴角极其缓慢地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 有些触碰,即使隔着衣物和伪善的面具,也依旧让他觉得肮脏。 客厅里,夏夏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僵硬地坐在沙发上,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边缘有些硌手的黑色银行卡。 冰冷的金属质感透过皮肤传来,一直凉到了她的心底。 她缓缓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脖颈,那里还残留着昨夜疯狂后留下的、带着屈辱印记的淤痕。 指尖触碰到那些微微凸起的痕迹,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也让她混沌的脑海瞬间清醒了几分。 她低下头,看着手中那张代表着补偿和控制的卡片,眼中最初翻涌的屈辱和恨意,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绝望所取代。 她知道自己完了。 彻底地,被拖入了这片由陈景深精心编织的,华丽而冰冷的泥沼之中。 她逃不掉了。 至少,现在看不到任何希望。 泪水再次无声地滑落,但这一次,她没有发出任何啜泣声,只是任由那冰凉的液体滑过脸颊,滴落在地毯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无人会在意的痕迹。 窗外,天色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斑驳而迷离的光影投进空旷的客厅,也映照在她苍白而麻木的脸上。 第176章幸福不幸福的对比 第二天,阳光明媚,一扫连日的阴霾。 市第一幼儿园内张灯结彩,充满了欢声笑语,今天这里正在举办一场隆重的亲子演讲会。 想想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戴着小小的头饰,作为小主持人,她站在小小的舞台上,一点也不怯场,声音清脆响亮,带着孩童特有的纯真和自信,引导着活动的流程。 台下,黄初礼拿着手机,不停地调整角度,脸上洋溢着骄傲和幸福的笑容,记录下女儿每一个精彩的瞬间。 蒋津年今天也难得换上了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更衬得他身姿挺拔,俊朗不凡。 他站在黄初礼身边,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为女儿忙碌拍照的身影,眼神里充满了爱意和满足。 “我们女儿真棒。”蒋津年低声在黄初礼耳边说道,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骄傲。 黄初礼放下手机,侧头看他,眼中闪着光:“是啊,这么可爱,也不知道像谁。” “像你。”蒋津年毫不犹豫地说,他伸手,轻轻揽住黄初礼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声音低沉而真诚:“初礼,谢谢你,把想想教育得这么好,这五年,辛苦你了。” 他的话语简单,却饱含了深深的理解和感激。 黄初礼闻言,心头一暖,鼻尖微微发酸。 她抬起头,看着蒋津年深邃眼眸中清晰的自己的倒影,和他难得穿西装显得格外正式俊挺的样子,脸颊不由泛起一丝红晕,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小声嘟囔:“蒋津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蒋津年看着她羞赧的样子,低低地笑了起来,手臂收紧,将她更密实地拥住,理直气壮地反驳:“实话实说,怎么能叫油嘴滑舌?” 两人相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温馨甜蜜的气息。 演讲会圆满结束,想想凭借着出色的表现,赢得了老师和家长们的一致称赞。 一家三口手牵着手,随着人流走出幼儿园。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爸爸,妈妈,我今天棒不棒?”想想仰着小脸,期待地问。 “棒极了!我们的想想是世界上最棒的小主持人!”黄初礼弯下腰,在女儿脸上亲了一口。 蒋津年也蹲下身,将女儿高高举起,引得想想发出一串干脆的笑声。 “非常棒!爸爸为你骄傲!” 这时,班主任老师笑着走过来:“想想爸爸妈妈,给你们一家三口拍张合照吧?今天想想表现这么出色,值得留念!” “好啊,谢谢老师!”黄初礼欣然同意。 蒋津年抱着想想,黄初礼依偎在他身侧,想想在爸爸怀里笑得像朵太阳花。 同时,老师举起手机,定格下了这幸福温馨的一幕。 然而,这幸福的一幕,同样落入了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内,陈景深的眼中。 他坐在驾驶座上,车窗降下一半,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看着黄初礼脸上那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看着蒋津年眼中毫不掩饰的深情与宠溺,看着那个酷似黄初礼的小女孩天真无邪的脸庞…… 一股毁灭般的妒火和孤寂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眼神阴阴郁得可怕。 凭什么?凭什么蒋津年可以轻易拥有这一切?而他,只能像个见不得光的影子,在阴暗的角落里窥视着别人的幸福? 他不甘心! 如果蒋津年没有突然回来,那现在他就是这份幸福得拥有者! 看着蒋津年一家朝着他们停车的方向走去,陈景深眸色一沉,猛地推开车门下车。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和,然后从后座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束包装精美的白色百合花,他记得黄初礼喜欢百合的清雅。 陈景深抱着花,快步朝着即将上车的三人走去。 “初礼。”陈景深在黄初礼准备拉开后座的车门时叫住了她。 黄初礼闻声回头,看到抱着花走来的陈景深,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眉头微蹙,下意识地将身边的想想往自己身后护了护。 蒋津年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上前一步,挡在了黄初礼和陈景深之间。 “陈主任,有事?”蒋津年的声音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想想从妈妈身后探出小脑袋,看着陈景深,还是礼貌地小声打了个招呼:“陈叔叔好。” 陈景深勉强对想想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然后将目光转向黄初礼,无视了蒋津年的冷脸,语气带着刻意的缓和和歉意:“初礼,我是专程来为那天晚上的事情道歉的,我那天喝多了,言行失当,吓到你了,真的很对不起,这束花,希望你能收下。” 黄初礼看着他手中的百合,又看看他看似真诚的表情,心中没有半分动容,只有更深的警惕和厌烦。 她不想让女儿接触到这些复杂阴暗的事情,更不想和陈景深有任何牵扯。 她没有去接花,而是直接拉开车后门,轻声对想想说:“想想,我们先上车。” 然后,她看也没看陈景深一眼,护着女儿迅速坐进了车里,关上了车门。 陈景深下意识地想跟上,手臂却被蒋津年猛地抓住。 “陈景深。”蒋津年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明显的怒意和警告:“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景深用力甩开蒋津年的手,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袖口,脸上那伪装的温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嘲讽:“我想干什么,和你有关系吗?” “初礼是我妻子,想想是我女儿。”蒋津年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你说,有没有关系?” “妻子?女儿?”陈景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眼神充满了挑衅和偏执:“蒋津年,你缺席了五年,凭什么一回来就理所当然地享受这一切?你了解初礼这五年是怎么过的吗?你配吗?” 他的话语精准地刺向蒋津年内心的愧疚处。 蒋津年的下颌线瞬间绷紧,眸中翻涌着怒火,但他依旧保持着最后的理智,冷声道:“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说,陈景深,我警告你,离我的家人远点!” “警告我?”陈景深上前一步,目光落在他脸上,眼神阴鸷:“蒋津年,你以为你是谁?如果不是你,初礼早就……”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蒋津年的拳头已经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砰!” 这一拳比在餐厅那次更重,更狠! 陈景深猝不及防,直接被这一拳打得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好几步,撞在了旁边的车身上,才勉强稳住。 他嘴角瞬间破裂,鲜血渗了出来。 “爸爸!”车里的想想被外面的动静吓得惊叫一声。 黄初礼安抚好女儿,也立刻推开车门下车,看到这一幕,心猛地一紧,连忙上前拉住还要继续动手的蒋津年:“津年,别打了!” 她看了一眼嘴角流血、眼神却更加疯狂阴沉的陈景深,又看了看周围开始聚集过来的好奇目光,强压下心中的愤怒和不安,用力抱着蒋津年的手臂:“冷静点!为了这种人,不值得,想想还在车上!” 蒋津年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怒火尚未平息,但在黄初礼的安抚和提到女儿后,他最终还是强行压下了动手的冲动,将黄初礼护在身后,冷冷看向陈景深。 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了幼儿园保安和路过家长的注意,有人报了警。 很快,警察赶到,将争执的三人带回了派出所。 派出所调解室内,气氛压抑。 陈景深率先开口,他看向黄初礼,语气再次恢复了那种看似诚恳的歉意:“初礼,对不起,又让你看到这不愉快的一幕,我只是想跟你道个歉,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黄初礼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得令人心寒。 她打断了陈景深的话,声音清晰而冰冷,不带一丝情绪起伏:“陈景深,你装了这么多年的温文尔雅,谦谦君子,不累吗?” 陈景深被她问得一愣,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 黄初礼继续说道,目光直视着他,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清明和决绝:“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也不想知道,但我希望你明白,我们之间,早在你一次次越界的时候,就连普通同事都没得做了。” 她顿了顿,语气加重,带着警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夏夏是无辜的,无论你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或者你想利用她做什么,我都希望你能有点底线,不要把无辜的人牵扯进你那扭曲的游戏里。” 听到夏夏的名字,陈景深的瞳孔猛地一缩,随即,他脸上露出一抹嘲讽至极的冷笑。 他深深地看着黄初礼,眼神偏执而受伤,声音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嘶哑:“黄初礼,你可以关注蒋津年,在乎你的女儿,甚至现在还能分神去关心那个无足轻重的夏夏,你可以关注在乎所有人,唯独不能在乎我,分给我一点点目光,是吗?” 他的质问充满了不甘和扭曲的爱意。 黄初礼迎着他偏执的目光,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清晰地回答:“是。” 这一个字,彻底击碎了陈景深眼中最后一丝伪装和期望。 他看着她,看着她和蒋津年站在一起的般配身影,看着她眼中对自己的彻底厌弃和疏离,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越来越大,充满了自嘲和一种近乎疯狂的绝望,听得人毛骨悚然。 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在警察完成调解程序后,深深地最后看了黄初礼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然后转身,独自一人,带着满身萧索和阴郁,离开了派出所。 黄初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中没有轻松,反而笼罩上了一层更深的不安。 她知道,以陈景深的偏执和疯狂,这件事,绝不会就这么结束。 蒋津年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带入怀中,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别怕,有我在。” 黄初礼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轻轻点了点头。 无论如何,他们一家人会在一起,共同面对任何风雨。 陈景深带着一身派出所调解室残留的压抑寒气,回到了那间空旷冰冷的公寓。 指纹锁发出“嘀”的一声轻响,门开了。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一些黑暗。 夏夏正蜷缩在沙发角落,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刚刚挂断的“110”三个数字。 听到开门声,她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抬起头,当看清进来的是面色阴沉如水的陈景深时,她脸上瞬间血色尽失,手忙脚乱地将手机藏到身后,眼神慌乱得无处安放。 陈景深将她的惊慌失措尽收眼底,本就烦躁暴戾的心绪瞬间涌上心头。 他扯了扯紧绷的领带,一步步朝她走去,脚步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夏夏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在干什么?”陈景深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危险气息。 “没……没干什么。”夏夏低下头,声音细弱蚊蝇,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缩,试图拉开与他的距离。 她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彻底点燃了陈景深心中压抑的邪火。 他猛地俯身,一把攥住夏夏藏在身后的手腕。 “啊!”夏夏痛呼一声,手机脱手而出,“啪”地掉落在柔软的地毯上。 屏幕还亮着,那未拨通的“110”报警电话界面,像是一记无声的嘲讽刺在陈景深眼底。 陈景深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个界面,瞳孔骤然收缩,随即,他嘴角勾起一抹危险弧度。 “报警?”他低笑出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彻骨的寒意和嘲弄:“夏夏,你还真是学聪明了?” 他抬起眼,定定看向夏夏的眼底:“知道找警察了?嗯?” “不是的陈医生,你误会了,我……”夏夏吓得浑身发抖,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拼命摇头想要解释,却因为极致的恐惧而语无伦次。 “误会?”陈景深打断她,手腕用力,几乎是将她从沙发上提了起来,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他看着她泪眼婆娑,惊恐万状的样子,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回想起黄初礼在派出所里那句冰冷的话语—— “夏夏是无辜的,无论你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或者你想利用她做什么,我都希望你能有点底线,不要把无辜的人牵扯进你那扭曲的游戏里。” “无辜的人……”陈景深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眼底的赤红的厉害,一种被彻底否定混合着求而不得的痛苦和挫败,在他心中越涌越厉害。 他猛地收紧掐着夏夏手腕的手指,另一只手却猝不及防地抬起,狠狠掐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啊!”夏夏的呼吸骤然被阻断,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双手本能地抓住他铁钳般的手腕,徒劳地想要掰开。 “误会?”陈景深的脸逼近她,两人鼻尖几乎相触,他眼神疯狂得令人胆寒:“初礼说我不配,她说我不配把你牵扯进来!”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质问:“你说!我配不配?!嗯?!” 夏夏被他掐得眼前发黑,肺部因为缺氧而剧烈刺痛,死亡的恐惧瞬间拢住了她! 她泪水混合着生理性的涎水从眼角滑落,从喉咙深处挤出带着泣音的求饶:“配,你配,求你,放……放开……” 看着她因为窒息而痛苦扭曲的脸,和对他的恐惧,陈景深心底那股暴戾的毁灭欲得到了某种扭曲的满足。 但与此同时,黄初礼那双清澈决绝的眼睛,如同梦魇般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为什么所有人都站在蒋津年那边? 为什么连她都要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夏夏来指责他?他到底哪里不如那个消失了五年的男人?! “我不配!不配!”陈景深像是陷入了某种癫狂的自语,掐着夏夏脖子的手时而收紧,时而微微放松,让她在窒息边缘痛苦地徘徊。 最终,他猛地松开了掐着她脖子的手。 夏夏如同破败的玩偶般瘫软在沙发上,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大口大口地喘息,劫后余生的恐惧让她浑身抖的厉害。 然而,她的噩梦还远未结束。 陈景深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狼狈不堪的模样,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只有一片冰冷的疯狂的占有和毁灭欲。 他抬手慢条斯理的解开了自己衬衫领口的纽扣,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和一小片紧实的胸膛。 然后,他扯下了自己颈间那条深色领带。 夏夏看着他手中的领带,瞳孔骤然收缩,一种比刚才被掐住脖子时更深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 “不……不要陈医生,求求你,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她哭泣着,手脚并用地向后退缩,想要逃离这个恶魔。 但陈景深根本不给她任何机会。 他俯身,动作粗暴地抓住她的两只手腕,用领带死死地缠绕了几圈,然后打了个结实的结,将她的双手牢牢缚住,举过头顶,绑在了沙发的扶手上! “不要!放开我!救命!”夏夏绝望地哭喊挣扎,手腕被领带面料磨得生疼,却根本无法挣脱这屈辱的束缚。 陈景深对她的哭喊充耳不闻。 他单膝跪在沙发上,俯视着被束缚住的夏夏,看着她因为恐惧和挣扎而泛红的脸颊,凌乱的发丝,以及那双盈满泪水写满绝望的眼睛。 此刻,他脑海中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叫嚣—— 黄初礼说他扭曲,说他不配? 那他偏要证明给她看! 他偏要将这所谓的“无辜”彻底染黑! 陈景深伸出手,冰凉的指尖抚上夏夏泪湿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 “初礼让我放过你……”他低声呢喃,轻笑了一声:“可是,我偏不。” 话音未落,他猛地低下头,狠狠吻上了夏夏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的唇瓣! 这个吻,不再是酒醉后的错认和混乱的发泄,而是带着清醒的,明确的惩罚和占有意味,粗暴而充满了侵略性。 “唔!”夏夏拼命扭着头躲避,屈辱的泪水汹涌而出。 她的双手被缚,身体被他的重量压制,根本无力反抗任由他予取予求。 陈景深无视她的抗拒和哭泣,这个吻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对黄初礼那句不配的疯狂反击。 他要用这种方式,践踏所谓的底线,将眼前这个女孩连同自己,一起拖入更深的,万劫不复的黑暗深渊。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而公寓里只有夏夏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和领带发出的细微声响…… 第177章去浴室,隔音好…… 一切结束后,客厅里只剩下死寂,还有夏夏崩溃的哽咽声。 她双手仍被那条深色领带缚在沙发扶手上,衣衫凌乱不堪,裸露的皮肤上遍布着新旧交错的痕迹,痛苦地望着天花板上那盏散发着昏黄光线的吊灯,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没入鬓角的发丝。 过了许久,她终于找回了些许力气,侧过头,看向已经整理好衣衫,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她抽烟的男人。 他的背影挺拔依旧,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冷意。 窗外的城市夜景在他身后铺展开来,璀璨却遥远,更让人觉得绝望。 “陈景深……”夏夏的声音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绝望后的麻木,她问出了那个一直停在她心头,却始终不敢问出口的问题:“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却轻易划破了客厅里凝滞的空气。 陈景深夹着烟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回头,只是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看着灰白色的烟雾在冰冷的玻璃窗上氤氲开,模糊了窗外虚幻的繁华。 沉默在蔓延。 久到夏夏以为他根本不屑于回答,或者已经彻底忽略了她这个泄愤物品的存在时,陈景深才终于动了。 他将燃尽的烟蒂按灭在窗台上,然后转过身。 陈景深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那场疯狂的掠夺从未发生。 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幽深,里面翻涌着夏夏看不懂,也害怕看懂的复杂情绪。 他走到沙发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在她狼狈不堪的身上扫过,却没有丝毫动容。 默了片刻,陈景深才弯下腰,伸手去解她手腕上那条束缚的领带。 他的指尖依旧冰凉,动作算不上温柔,但足够利落。 领带松开,夏夏的手腕上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红痕,有些地方甚至磨破了皮,渗着细小的血珠。 她瑟缩了一下,将重获自由的手腕护在胸前。 陈景深直起身,没有再看她手腕上的伤,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闭了闭眼,像是有些疲惫,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然后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再次拿出一支烟点燃。 “这几天。”他开口,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却异常平静:“多去看看你弟弟吧。” 这句话瞬间炸响在夏夏混沌的脑海里! 多去看看冬冬?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一股极其强烈的不祥预感不受控的盘旋在她心头,她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陈景深,试图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或解释。 但陈景深只是沉默地抽着烟,侧脸在烟雾和昏暗光线下显得模糊不清,眼神投向窗外无边的夜色,不再与她对视。 “你……你什么意思?”夏夏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发冷:“我什么时候才能带冬冬离开!” 陈景深没有回答。 他只是静静地抽完那支烟,然后将烟蒂摁灭,转身,不再看她一眼,径直走向主卧。 “陈景深!你说话啊!你到底想干什么!”夏夏挣扎着从沙发上爬起来,顾不得身体的疼痛和不适,踉跄着追了两步,声音里充满了崩溃的哭腔:“求你,别动冬冬,你冲我来,你怎么样对我都可以,别动我弟弟……” 回答她的,是主卧房门被轻轻关上的“咔哒”声。 那声音很轻,却像是一道沉重的闸门,彻底隔绝了她的世界,也隔绝了她最后的希望。 夏夏无力地瘫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冰冷的沙发,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却已经哭不出声音。 极致的恐惧和无助将她淹没,她蜷缩起身体,将脸埋进膝盖,瘦弱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而彼时的主卧内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勾勒出家具冷硬的轮廓。 陈景深背靠着冰冷的房门,他没有去开灯,也不想看到镜子里那个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倒影。 寂静中,只有他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刚才夏夏那个问题,像一根刺,扎进了他心里某个他自己都不愿触碰的角落。 “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 他也不知道。 一枚棋子、一个替身、还是一个单纯发泄欲望和愤怒的工具。 他很清楚,最近的情绪越来越容易失控了…… 陈景深烦躁地扯开衬衫领口,仿佛这样能让呼吸顺畅一些。 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后颈下方那片皮肤,那里,那个象征着黑暗过往和危险联系的纹身,正安静地潜伏着。 就是这个标记,让他的人生从此不同。 也是因为这个标记,他才能拥有如今的身份和财富,才能接近初礼。 可也正是这个标记,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让他内心的黑暗和偏执日益滋长,几乎要脱离掌控。 就像今晚。 他本不该如此失控。 夏夏报警的举动虽然愚蠢,但并非不可控。 他有一百种更冷静、更有效的方法让她闭嘴,让她恐惧,让她再也不敢有丝毫反抗的念头。 可他偏偏选择了最直接、最粗暴、也最暴露自己内心阴暗面的方式。 因为黄初礼那句话。 “夏夏是无辜的……” “不要把无辜的人牵扯进你那扭曲的游戏里……” 她看他的眼神,那么冷,仿佛已经将他从里到外看了个清清楚楚,看到了他那颗隐藏在温文尔雅面具下,早已扭曲不堪的心。 他不甘心,想要证明他可以掌控一切。 可结果呢? 除了让那个女孩更恐惧,让自己更像个失控的疯子,还有什么? 他甚至在她身上,看到了黄初礼可能会露出的,对他更加鄙夷和厌恶的表情。 “呵……”陈景深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在黑暗中充满了自嘲和无力。 他的情绪真的越来越不受控了。 对黄初礼求而不得的执念,对蒋津年刻骨铭心的妒恨,对自身处境的不安,对过去阴影的恐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正在一点点蚕食他的理智,让他变得冲动,易怒,危险。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卧室附带的浴室,打开灯。 刺目的光线让他微微眯起了眼。 他走到镜前,缓缓解开衬衣,然后侧过头,从镜子里清晰地看到了后颈下方那个完整的纹身—— 狰狞的骷髅头与毒蛇缠绕,风格诡异阴森,带着浓重的部落和宗教色彩,正是那个危险组织的标志。 这个纹身,是他当年为了活命,为了获得力量和资源,亲手烙下的。 它代表着黑暗的过去,也连接着危险的组织。 过去几年,他凭借组织的资源和自己的才智,在国内站稳了脚跟,拥有了光鲜的身份。 他以为可以渐渐洗白,可以摆脱过去的阴影,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去追求他想要的光明和温暖,比如黄初礼。 可现在,蒋津年回来了。 这个男人的回归,不仅夺走了黄初礼全部的注意力,似乎也触动了某些敏感的神经,让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组织那边似乎也对蒋津年的回归有所反应,催促他加快进度。 而他自己,也越来越无法忍受看着黄初礼和蒋津年恩爱幸福的画面。 每多看一眼,他内心的嫉妒和毁灭欲就增长一分。 “一切都要快了……”陈景深对着镜子里的纹身,低声自语,眼神逐渐变得冷沉,所有的懊恼和自厌都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 他不能再被动等待,不能再被情绪左右。 计划,必须提前。 蒋津年,必须在他正式归队之前,彻底消失。 而黄初礼,等到障碍清除,等到她看清现实,或许,她会明白,谁才是真正能给她未来的人。 至于夏夏,一枚棋子而已,用完了,自然有她的去处。 他想清楚这一切,又不紧不慢整理好衬衫,镜子里的人又恢复了那副冷峻从容的模样,只是眼底深处,寒光凛冽。 蒋家老宅,深夜。 与陈景深公寓的冰冷死寂截然不同,蒋家老宅的主卧里,充满了温暖馨宁的气息。 柔和的夜灯散发着暖黄的光晕,大床上,小姑娘想想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绵长,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怀里还抱着她最喜欢的小熊玩偶,睡得香甜。 黄初礼刚轻柔地给女儿掖好被角,浴室的门就开了,蒋津年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走了出来。 他看到黄初礼坐在床边,正望着女儿出神,眼神温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愁,便放轻脚步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拥住她,下巴搁在她肩头,低声问:“怎么了,想想睡了?” “嗯,刚睡着。”黄初礼靠进他怀里,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暖意和令人安心的气息,轻轻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蒋津年侧头,吻了吻她的耳垂:“还在想今天派出所的事?” 黄初礼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女儿恬静的睡颜上,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无奈:“刚才你洗澡的时候,想想偷偷问我……” 她顿了顿,模仿着女儿稚嫩的口气:“‘妈妈,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景深叔叔呀?’” 蒋津年身体微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黄初礼继续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大人之间的这些复杂纠葛,只能含糊地说,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情,让她不要多想。” 她抬起头,看向蒋津年,眼神里有着同样的无奈和心疼:“可是想想好像有点失落,她说很喜欢陈景深,还问我,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陈叔叔。” 听到她的话,蒋津年沉默了。 他松开黄初礼,走到床的另一侧,缓缓坐下,目光深沉地注视着女儿天真无邪的睡脸。 暖黄的灯光下,小姑娘的眉眼依稀能看出黄初礼的影子,但那份英气和挺直的鼻梁,又像极了他。 这是他们的女儿,是他们爱情的结晶,是他缺席了五年成长,亏欠了太多的宝贝。 因为他的缺席,想想的童年里,除了妈妈和奶奶,似乎也有其他成年男性的影子—— 比如那个看似温和,实则包藏祸心的陈景深。 孩子不懂成人世界的复杂,谁对她笑,给她糖,陪她玩,她自然就觉得谁是好人。 一股沉甸甸的愧疚感,夹杂着对陈景深更深的厌恨,涌上蒋津年的心头。 “津年?”黄初礼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轻声唤道,伸手握住了他放在床边,微微攥紧的手。 蒋津年反手握住她微凉柔软的手,紧紧包裹在掌心。 他依旧看着女儿,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痛楚:“初礼,是我对不起想想。” 黄初礼心口一酸,连忙摇头:“你别这么说……” “是我缺席得太久。”蒋津年打断她,语气沉重:“在她最需要爸爸陪伴和树立男性榜样的时候,我不在,所以她才会去依赖别人,甚至对那样一个人产生好感。”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这样才能压下喉头的哽塞:“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不许你这么说自己。”黄初礼坐直身体,双手捧住他的脸,迫使他转过来看着自己。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带着毫无保留的爱意和支持:“蒋津年,你听着,过去的事情我们无法改变,但未来还很长,你现在回来了,你对想想的爱,我们都看得见,感受得到,想想她虽然小,但她心里最亲的,永远都是爸爸。” 她凑近他,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声音轻柔却充满力量:“你陪她玩玩具,给她讲故事,教她骑自行车,接她放学,这些点点滴滴,谁都取代不了,血缘和真心的陪伴,是任何外人用一点小恩小惠都无法比拟的,想想今天会那么问,只是孩子单纯的不解,不代表什么,你要相信,在想想心里,爸爸的位置,永远都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 蒋津年看着她写满真诚和爱意的眼眸,听着她温柔而坚定的话语,心中那沉重的愧疚和阴霾,仿佛被一道暖光照亮,一点点驱散。 他喉结滚动,伸出手臂,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把脸埋在她馨香的颈窝,低声道:“初礼,谢谢你。” 谢谢你这五年的坚守,谢谢你把女儿教育得这么好,谢谢你现在还这样安慰我,支持我。 黄初礼回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一个受伤的大男孩:“我们是一家人,不用说谢谢。” 两人静静相拥了一会儿,房间里的气氛温馨而宁静。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打破。 蒋津年抱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呼吸渐渐变得灼热,吻开始落在她的耳侧、脖颈,带着明显的渴望。 “津年……”黄初礼被他吻得有些痒,又担心吵醒女儿,轻轻推了推他,小声提醒:“想想在呢……” 蒋津年动作一顿,看了一眼床上睡得正香的女儿,眼中闪过一丝懊恼,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点燃的,难以熄灭的火苗。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一把将黄初礼打横抱了起来。 “啊!”黄初礼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你干嘛?” “去浴室。”蒋津年言简意赅,抱着她大步走向主卧自带的浴室,声音沙哑低沉:“那里隔音好。” 黄初礼的脸瞬间爆红,羞得把脸埋进他胸膛,却也没有再反对。 浴室的门被关上,隔绝了卧室里的一切。 这一晚,黄初礼最后累得几乎失去了意识,只记得温热的水流,滚烫的怀抱,和耳边低沉而缱绻的爱语……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卧室,唤醒了沉睡的人。 黄初礼在蒋津年怀里醒来,身体还有些酸软,但精神尚可。 想想已经自己醒了,正趴在他们中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爸爸妈妈,小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 “爸爸妈妈早上好!”想想奶声奶气地问候。 “宝贝早上好。”黄初礼亲了亲女儿的额头,蒋津年也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温馨的早餐时间过后,一家人准备开始新的一天。 黄初礼的手机响了,是医院打来的。 “喂,好的,我知道了,晚上要开项目出发前的协调会是吧?可能会晚一点……” 挂了电话,黄初礼对正在穿外套的蒋津年说:“医院晚上有个会,关于援助项目出发前最后协调的,可能会结束得比较晚。” 这时,正在收拾餐桌的沈梦也开口道:“巧了,我今晚也有个老朋友聚会,好久没见了,可能接想想也会稍微晚一点。” 蒋津年系好最后一颗纽扣,闻言立刻道:“没关系,妈您去聚会,初礼那边开会,接想想放学我去。” 今天他正好要去部队处理一些归队前的最后手续,时间上应该能调配开。 然而,他话音刚落,自己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是部队来的电话。 蒋津年走到一边接听,脸色逐渐变得严肃,通话时间不长,但挂断后,他眉头微蹙,看向黄初礼和沈梦:“部队临时有个紧急短会,关于我归队后具体任务对接的,要求我必须参加,时间可能正好和想想放学时间冲突。” 这下,接想想放学成了问题。 大人们还在思考如何调整时,一直安静听着的小人儿忽然开口了。 想想背着自己的小书包,仰起小脸,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再看向奶奶,然后眨了眨大眼睛,小大人似的,用一种混合着天真和一丝狡黠的语气问道:“妈妈今天是没有人去幼儿园接我了吗?” 她顿了顿,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重大发现”,然后眼睛一亮,带着点期待地问:“那我是不是不用去幼儿园了?” 黄初礼被她这副小模样逗得忍俊不禁,刚才那点因为时间冲突而产生的烦恼瞬间消散了不少。 蒋津年冷硬的嘴角也微微上扬,沈梦更是笑出了声。 “想得美!”黄初礼笑着捏了捏女儿肉嘟嘟的小脸蛋:“幼儿园当然要去。只是爸爸妈妈和奶奶今天都有点事,可能会让你在幼儿园多等一小会儿,大概十分钟?妈妈开完会马上飞奔过去接你,好不好?” 想想听了,小嘴微微噘了一下,似乎对“多等一会儿”而不是“不用去”感到有点失望,但很快又恢复了懂事的样子。 她像个小大人一样,认真地点了点头,还学着黄初礼平时安慰她的口气说:“那好吧,妈妈你要快一点哦,我在幼儿园会乖乖等你的。” 她那副强装镇定却又掩不住稚气的模样,再次把全家人都逗笑了。 “你这小大人模样啊,”沈梦笑着把孙女搂进怀里,亲了亲她的头发,眼神慈爱地看向蒋津年,“跟你爸爸小时候一模一样!看着闷不吭声,其实心里主意大着呢,还特别会装乖!” 蒋津年被母亲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但看着女儿可爱的样子,眼中充满了柔情和骄傲。 黄初礼看着这一幕,心里暖融融的。 尽管前路可能还有风雨,但此刻家人团聚的温馨和女儿带来的快乐,足以驱散所有阴霾,给她无穷的力量。 她相信,只要他们一家人在一起,携手同心,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 “好了,小大人,我们出发吧!”黄初礼牵起女儿的手,蒋津年拿起车钥匙,沈梦笑着送他们到门口。 第178章幸福的时光 紫色冲击波击中了对手,把他的身体打的灰飞烟灭,贝吉塔没有停顿,又朝着高处的史拉格冲去。 悟空并不认为他还有隐藏的力量,他现在表现的实力,就能够碾压超蓝了,怎么可能还有隐藏实力。 再加上邱云柏的靠近,还有他一双大手的触碰,夏羽沫的身子竟然也软了起来。 稍微思考之后,鲁肃突然看向诸葛亮,想起了他所说的第一句话,我是来帮你的。 “嘿嘿,我们都是大老粗,想不到那么多。”苏启华傻笑一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锦衣卫在街上穿行,官员一个个的被他们或是从家里,或者是衙署里绑出来,丢上刑车,穿过街道往皇宫去。 所以肖志杰直接甩了一巴掌过去,虽然没有打到人,但是也足够吓唬吓唬顾子了。 “那就太好了。”说完了正事,赵煜煜就不乐意闲聊了,打算结束通话。 所以王妃给他打电话的行为就很奇怪,还有刚刚传过来的肖云里的那个声音。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月月的眼中暴露出了狠厉的神色来,把她原本秀丽的神色衬的有几分凶狠。 看着天空之中那些能量的浮动,接着武灵眼神之中浮现出些许的差异。 一只只机器的断手、断脚沉在其中,像是火锅里下下去的配菜,在熔岩中翻滚,时不时还冒着滚烫的泡。那满锅的零件中,半边已经被烧化的脑袋缓缓地下沉,留下的半边里剩下的眼睛中仿佛透露着浓浓的不甘。 而大圣和大能,有些的则是躲过去了。不过都很是心惊,那亮光中,有着仙光闪现,更加有着混沌气。 不知为何,在看着这月亮内部之中能量不断地排放而出的瞬间,武灵的内心之中感到极为的澎湃。 周围,一阵阵的惊呼声音直接爆发了出来。他们无比的恐慌,因为他们突然发现,自己的神识此刻都出现了问题。 蓝破军靠一道分身,毁伤血绝家族,不死神殿自然是懒得理会。但,如果天南真有了不得强者,强闯血天部族,不死神殿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万墟界盟主略微一怔,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顿时,向后退了一步。 下一刻,一具身穿破烂战甲的腐尸,从花海的地底爬出来,提着生锈的长刀,将另一位闯入进花海的修士劈成两半。 “……”颜晨答不上话来了,因为皇甫夜忽然的到来,此刻本来头脑就有些不清晰的他,会觉得是皇甫夜破坏了他的好事,所以这般的愤怒,对皇甫夜说出这样的话来,也算是情有可原,很是正常。 虽然知道她嫁给自己本身就是带着目的的,可是越是想,萧亦轩就越是觉得不能接受。 范悠然停下声音,凑近君匪坐下,君匪来回晃着身子,最终还是稳稳的靠在范悠然的肩上。范悠然看着君匪不带一丝防备的脸,愉悦的笑了起来。 她的一颗芳心,早就已经飞扑到躺在地上的男子身上了,哪里还想多看慕天曜一眼。 “来就来吧,你好好休息。”皇甫夜说完,就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你一边呆着去。”赵家老太太一听到自己孙子的声音,严肃道。 “没什么,你母亲是我很好的朋友,当年你离开,我也很舍不得,你对我来说,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家主道。 怎么他都又摔又砸又喊了,他亲爹居然没有发脾气,真是太意外了。 魔王不管看见她多少次,喉咙里都忍不住要艰难地咽两口唾液,一口是垂涎她的身体,另一口是看见她之后的恐惧。 那脱线的牛头怪弟弟,自从对史七磕了个响头后,就一直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边,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了。 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他依稀的记着他跌下来的时候紧紧地抱着月璃,但却不知在后面失去意识的时候有没有松开手。 三长老听着高添琪那胖爷爷的称谓眉头皱的更紧了,却也不答话,一把抓起高添琪的左臂上的衣袖,猛地一下撸了上去。跟在三长老身后的秋儿离得最近,正瞧见高添琪左臂上的模样,却是哇的一声叫了出来。 “别害羞呀!我又不是别人。”说罢,阮志南强行抬起她的下巴将微凉的舌头滑入了口中。 “啪啪啪啪……”一阵悦耳的掌声响起,众人往掌声来处看去,只见鬼面人仍旧坐在一张轮椅上被蒙面巨汉推着,不知何时已经从不远处的树林显出了身形。 过了一段平静而又充实的日子。宛缨在柳福的帮助下,逐渐打理起柳府的事务。暂时还比较尽然有序、井井有条。 冷凝听了之后,虽然极为诧异,却更是坚定了自己宁死也要与秋儿共进退的信念。 “老三,你没事吧?”鳄鱼的咬合力非常惊人,也许咬不破防服,但巨大的压力也相当不好受。 望着云秋梦一脸怒意,程饮涅赶忙朝着紫檀招了招手:“速速去钟离山庄将他们少庄主与未来的少夫人请来此处,就说掌门感激钟离佑千辛万苦将百里川送来此处,故而邀请他们来此吃顿便饭。 第179章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傍晚时分,天色渐沉,幼儿园门口一如既往地热闹非凡。 家长们翘首以盼,孩子们从幼儿园出来就叽叽喳喳地扑进家人的怀抱。 慢慢的就剩下想想一个人坐在教室里靠窗的位置,小手托着下巴,眼巴巴地望着窗外。 其他小朋友一个个被接走了,教室渐渐空了下来。 她抿着小嘴,不时看看墙上的钟,妈妈已经比平时晚了十五分钟了。 “想想,别着急,爸爸妈妈肯定马上就来了。”老师走过来,温柔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她。 “嗯,我知道。”想想懂事地点点头,可眼睛里还是藏不住一丝失落:“爸爸答应我今天会很早来接我的……” 就在这时,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 “陈叔叔!”想想眼睛一亮,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小脸上写满了惊讶和疑惑。 陈景深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大衣,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他走进教室,对老师礼貌地点点头:“老师您好,我是想想妈妈的同事,姓陈,想想妈妈临时有个紧急会议走不开,让我来接一下想想。” 老师打量着眼前这个气质出众风度翩翩的男人,有些迟疑:“这个想想妈妈没有提前跟我们说今天换人接,而且按照规定,我们需要确认一下身份。” 陈景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熟练地翻出一张照片,那是几年前在医院学术会议上,他和黄初礼并肩站立的合影。 照片上两人都穿着白大褂,黄初礼笑容温和,陈景深则站在她身侧,姿态亲近。 “这是我和初礼的合影,我是市一院神经外科的医生,和初礼是同事。”陈景深的声音平稳而诚恳:“今天情况特殊,她实在脱不开身,才拜托我过来,您要是不放心,可以给她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老师看着照片上黄初礼熟悉的面容,又看看眼前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人,心中的疑虑消散了大半。她转向想想,轻声问道:“想想,你认识这位叔叔吗?” 想想用力点头:“认识!陈叔叔是妈妈医院的同事,以前还来家里看过我,给我带过玩具呢。” 听到想想这么说,老师终于放下了心,笑着对陈景深说:“那就好,想想是个特别乖的孩子,一直都在乖乖等爸爸妈妈呢。” “谢谢老师。”陈景深微笑着道谢,然后向想想伸出手:“走吧想想,叔叔带你去找妈妈。” 想想背起小书包,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去牵陈景深的手,而是仰着小脸,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困惑:“陈叔叔,我爸爸妈妈呢?爸爸说今天会来接我的呀。” 陈景深蹲下身,让自己和想想平视,脸上露出更加温和的笑容,伸手轻轻摸了摸小姑娘柔软的头发:“想想难道不想叔叔吗?叔叔可是很想你呢。” “想……”想想诚实地点点头,但随即又想起爸爸在幼儿园门口和这位叔叔争执的样子,小小的眉头蹙了起来:“可是爸爸他……” “爸爸妈妈都有重要的工作要忙。”陈景深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依然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你妈妈让我先接你,等会儿她就过来找我们,走吧,叔叔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等妈妈,好不好?” 想想毕竟还是小姑娘,听到“妈妈等会儿就过来”,心里的那点疑虑立刻消散了大半。 她立马伸出小手,牵住了陈景深递过来的手,乖巧地点了点头:“好。” 陈景深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眼底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光。 他牵着想想软软的小手,向老师道别后,稳步走出了幼儿园。 上了车,陈景深细心地为想想系好安全带,还从后座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她:“看看,叔叔给你带的小礼物。” 想想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精致的音乐盒,旋转的芭蕾舞小人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小姑娘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好漂亮!谢谢陈叔叔!” “不客气。”陈景深透过后视镜看着想想开心的样子,眼神幽深:“想想喜欢就好。” 车子平稳地驶向市区,却不是蒋家老宅的方向。 想想趴在车窗边,看着外面越来越陌生的街景,有些不安地问:“陈叔叔,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不是去找妈妈吗?” “去叔叔家。”陈景深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依旧温和:“你妈妈说等会儿直接到叔叔家接你,叔叔家有很多好玩的,想想可以在那里一边玩一边等妈妈。” 想想“哦”了一声,虽然心里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但看着怀里漂亮的音乐盒,又觉得陈叔叔是好人,应该是妈妈真的让他来接自己的。 她低头摆弄着音乐盒,清脆的乐音在车厢内流淌,暂时驱散了她心头最后一丝疑虑。 车子最终驶入那个高档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陈景深带着想想上了电梯,直达顶层。 当公寓的大门打开,夏夏正蜷缩在沙发角落,听到动静回头一看,整个人瞬间脸色僵住,她没想到陈景深竟然牵着黄初礼的女儿走了进来。 “夏夏姐姐?”想想也看到了夏夏,小脸上写满了惊讶:“你怎么在这里呀?” 夏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慌乱地站起身,手足无措地看着陈景深,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景深倒是神色如常,他一边帮想想脱掉小外套,一边淡淡地解释:“夏夏姐姐是叔叔的朋友,暂时住在这里,想想,饿不饿?叔叔给你拿点吃的。” “有点饿。”想想诚实地点点头,眼睛好奇地观察这间宽敞公寓。 这里和她温暖的家完全不一样,虽然很大很漂亮,却让她觉得冷冰冰的。 等到陈景深去厨房拿牛奶和点心,夏夏趁机快步走到想想身边,蹲下身,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紧张和担忧:“想想,你怎么来这里了?你爸爸妈妈知道吗?” 想想眨巴着大眼睛,天真地回答:“是陈叔叔去幼儿园接我的呀,妈妈说等会儿就过来接我。” “什么?!”夏夏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她。 黄初礼怎么可能让陈景深去接女儿? 以她对陈景深的警惕,绝不可能! 她看着想想纯真无邪的小脸,心里更是复杂难言。 她知道陈景深对黄初礼的执念有多深,如今他把想想带到这里,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夏夏姐姐,你怎么了?脸色好白,是不是不舒服呀?”想想担忧地看着她,伸出小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夏夏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声音干涩:“没、没事,姐姐只是有点担心,想想,你确定是妈妈让陈叔叔去接你的吗?妈妈有没有给你打过电话?” 想想摇了摇头:“没有,但是陈叔叔说妈妈工作忙,让他来接我。” 她看着夏夏异常的反应,心里也开始有些不安起来:“夏夏姐姐,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就在这时,陈景深端着牛奶和精致的小蛋糕走了出来。 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夏夏,那眼神冰冷,带着无声的警告。 夏夏接触到他的目光,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所有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她低下头,不敢再看想想,更不敢再看陈景深。 “想想,来吃点东西。”陈景深将点心放在茶几上,对想想露出温和的笑容,仿佛刚才那冰冷的眼神只是夏夏的错觉:“叔叔去打个电话,让你妈妈早点过来,好不好?” “好!”想想听到妈妈要早点来,立刻开心起来,乖乖地坐到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喝着牛奶。 陈景深拿着手机,转身走进了主卧,轻轻关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客厅里陷入寂静。 只有想想吃东西的细微声响,和夏夏几乎屏住的呼吸声。 夏夏坐在想想对面的沙发上,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指节泛白。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卧室门,心里翻江倒海。 她知道陈景深在谋划什么,他把想想带到这里,绝对是计划的一部分。 可她能做什么?报警还是通知黄初礼? 陈景深就在隔壁,她的一举一动可能都在他的监视下。 可是想想是无辜的。 这么小的孩子,天真烂漫,什么都不知道。 夏夏看着想想认真吃点心的侧脸,那眉眼间依稀能看到黄初礼的影子,也能看到蒋津年的英气。 这是那两个人的宝贝,是他们爱的结晶。 如果想想出了什么事,夏夏不敢想下去。 黄初礼曾经对她释放过善意,尽管她因为恐惧和威胁退缩了。 蒋津年虽然对她冷漠,但终究没有亏待过她和冬冬。 一股强烈的冲动在她心中涌动,她必须做点什么,至少,要让黄初礼知道想想在这里。 夏夏悄悄拿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想要给黄初礼发信息。 然而,就在她刚解锁屏幕,还没来得及打开通讯录时,主卧的门毫无预兆地打开了。 陈景深走了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却精准地落在了夏夏握着手机的手上。 夏夏吓得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她慌忙将手机放在身后,脸色苍白看着陈景深一步步走过来。 陈景深走到她面前,俯视着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夏夏,你看起来很紧张,怎么了?” “没、没有……”夏夏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我就是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陈景深挑了挑眉,忽然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夏夏的脸颊。 这个动作看似温柔,却让夏夏浑身发冷。 “那就去休息吧。”陈景深收回手,语气平淡:“我来照顾想想就好。” 这明显是命令,不是商量。 夏夏僵硬地站起身,缓慢地走向客卧。 在关上房门前,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想想正乖巧地坐在沙发上,小口吃着蛋糕,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 而陈景深则站在客厅中央,背对着她,身姿挺拔,却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客卧的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夏夏背靠在门板上,缓缓呼了一口气。 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与此同时,在市一院的会议室里,黄初礼正心神不宁地听着项目协调会的最后总结。 会议比预想中结束得早一些。她频频看表,心里惦记着去接女儿。 终于,院长宣布散会,黄初礼几乎是第一时间拿起包,和同事们匆匆道别后,快步走出会议室。 她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准备给蒋津年打个电话,问问他的会议结束了没有,有没有接到想想。 就在她刚准备发消息,手机屏幕上显示蒋津年发来的一条信息。 【会议延时,李演现在去接想想了,会带她到部队招待所,放心。】 看到这条信息,黄初礼心里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涌起一丝愧疚,说好了今天要早点接女儿的,结果还是让女儿等了这么久。 她看了眼时间,还是决定自己先去接女儿,就回了条消息。 【不用了,你和李演忙吧,我现在去接想想,在家等你。】 这么想着,黄初礼脚步不由轻快起来,嘴角也漾开一抹温柔的笑意。 然而,当她开车来到幼儿园时,却惊讶地发现幼儿园门口已经冷冷清清,只剩下值班的老师正准备锁门。 黄初礼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下车跑过去:“老师您好,我想想的妈妈,来接孩子,请问想想还在吗?” 值班老师看到她,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想想妈妈?想想不是已经被接走了吗?” “接走了?”黄初礼的心猛地一沉:“被谁接走了?她爸爸应该还没到啊……” “是一位姓陈的先生。”老师回忆着说:“说是您的同事,您临时有会议走不开,拜托他来接想想,他还出示了和您的合影,想想也认识他,说是陈叔叔。” 轰! 黄初礼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陈景深! 他竟然去幼儿园接走了想想?! “他……他什么时候接走的?”黄初礼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脸色煞白。 “大概四十分钟前吧。”老师看着黄初礼剧变的脸色,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声音变得紧张起来:“黄医生,怎么了?那位陈先生难道不是您拜托去的吗?想想认识他,我们还特意确认过的……” “我没有拜托任何人!”黄初礼几乎要站不稳,她扶住幼儿园的铁门,指尖冰凉:“我今天根本没有联系过他!” 老师的脸也白了:“那、那想想她,我们看他有照片,想想又认识,就以为……” 黄初礼已经听不清老师在说什么了,巨大的恐慌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她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手指不听使唤,好几次才勉强解锁,找到陈景深的号码拨了过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冰冷的机械女声传来,狠狠刺在黄初礼的心上。 关机!他关机了! 黄初礼猛地挂断电话,立刻又拨通了蒋津年的号码。 这一次,电话几乎是被秒接。 “初礼,我这边还要一会儿,你接到想想了?”蒋津年沉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会议的疲惫。 “津年!”黄初礼打断他,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哭腔和极致的恐惧:“想想不见了!她被陈景深接走了!”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几秒钟后,蒋津年的声音再次急切响起:“你说什么?陈景深接走了想想?” “对,幼儿园老师说的,他谎称是我让他去接的,还出示了我们的合影……”黄初语无伦次,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我打他电话关机了!津年,怎么办?他把想想带去哪里了?” “初礼,冷静。”蒋津年的声音强行保持着镇定,但黄初礼能听出那镇定下汹涌的惊涛骇浪:“你现在在哪里?” “在幼儿园门口……” “待在那里别动,我马上过来!”蒋津年声音急促:“我联系李演和警方,陈景深一定把想想带去了他的公寓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初礼,听着,想想暂时不会有危险,他的目标是我,或者是我们,想想是他用来要挟的筹码,你冷静,等我。” 电话挂断了。黄初礼握着手机,浑身发冷,站在幼儿园门口,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自责恐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让她停止呼吸。 她想起陈景深在派出所那疯狂的眼神,想起他说的那些扭曲的话语,想起夏夏脖子上那些可疑的痕迹…… 如果想想出了什么事,她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夜色渐浓,华灯初上。 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却照不进黄初礼心中那片冰冷的黑暗。 她站在那里,只有不断颤抖的身体和汹涌而出的泪水。 而此刻顶层公寓里,想想已经吃完了点心,正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摆弄着陈景深给她新买的玩具。 她玩得很专心,偶尔抬头看看墙上的钟,小声嘟囔:“妈妈怎么还不来呀……” 陈景深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目光却从未离开过想想。 他看着她天真无邪的样子,眼神复杂难辨。 客卧里,夏夏贴着门板,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动静,只觉得呼吸不畅。 她看着被自己藏在枕头下的手机,屏幕暗着,心里不断纠结着。 她知道,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而她,必须在风暴彻底爆发前,做出选择,是继续屈服于恐惧,还是鼓起最后一丝勇气,为了那个无辜的孩子,也为了自己那渺茫的良知,去做点什么。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深了。 180章一切发生的太快,他按耐不住了! 夜色如墨,沉甸甸地压在城市上空。 陈景深的公寓里,灯光昏暗。 想想已经玩累了,靠在沙发边,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陈景深走过去,轻轻将她抱到客卧的床上,盖好被子。 “妈妈……”想想在睡梦中呢喃了一声,翻了个身。 陈景深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小姑娘安静的睡颜,眼神复杂。 她的眉眼像极了黄初礼,可那份稚气中的倔强,又隐约有蒋津年的影子。 他伸出手,指尖在距离想想脸颊几厘米的地方停住,最终还是没有触碰。 客厅里,夏夏从门缝中看到这一幕,心中翻涌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她看着陈景深轻轻带上门走出来,看着他走回客厅,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是暗的,他早已关机。 夏夏咬了咬嘴唇,从枕头下摸出自己那部老旧的手机。 屏幕亮起,微弱的光映着她苍白的脸。她的手指在通讯录里滑动,最终停在“黄医生”三个字上。 那天在洗手间,黄初礼清澈坚定的眼睛在她脑海中浮现,以及她说的话。 “夏夏,如果你需要帮助,随时可以联系我。” 还有那句更早的承诺:“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助你,我保证。” 冬冬天真无邪的笑脸也在此刻闪过,陈景深那句“多去看看你弟弟”像魔咒般在她耳边回响。 可是想想呢? 这个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信任了“陈叔叔”,以为妈妈很快就会来接她。 夏夏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按下拨号键,将手机紧紧贴在耳边。 每一声等待音都像是敲在她心上,让她手心冒汗,身体微微发抖。 “喂?夏夏?” 黄初礼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明显的急切和担忧。 夏夏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捂住嘴,强压下哽咽,压低声音快速说道:“黄医生,想想在陈景深这里,在他的公寓,地址是……” 她报出一串地址,语速快得几乎听不清。 “夏夏,你……” “别问那么多,快来找她!”夏夏的声音带着哭腔:“求你了,一定要快!” 说完,她不等黄初礼回应,迅速挂断了电话,然后立刻关机,将手机塞回枕头底下。 做完这一切,她背靠着门板,大口喘着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她知道,自己可能刚刚踏出了无法回头的一步。 但想想是无辜的。 那个小姑娘那么信任她,叫她“夏夏姐姐”。 也在这时,客厅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夏夏身体一僵,连忙擦了擦眼泪,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一些。 她打开门走出去,陈景深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她,望着窗外璀璨却遥远的城市灯火。 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过身。 “还没睡?”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嗯,睡不着。”夏夏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陈景深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然后慢慢走过来。 他的脚步很轻,踩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却让夏夏的心跳越来越快。 “刚才在房间里干什么?”他问,语气依旧平淡。 “没、没干什么……”夏夏的声音有些发颤:“就是躺着,睡不着。” 陈景深在她面前停下,两人距离很近。 夏夏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气,也能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压迫感。 他忽然伸出手,指尖轻触她的脸颊,那里还残留着未擦干的泪痕。 “哭了?”他问,声音里听不出是关切还是探究。 夏夏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没有,就是眼睛有点不舒服……” 陈景深的手停在半空,然后缓缓放下。 他看着她闪躲的眼神和微微发抖的身体,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你的想法还真是够多的。”他低声说,目光落在她紧紧攥着衣角的手上:“夏夏,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太聪明的人,往往活不长久?” 夏夏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陈景深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落在客卧虚掩的门上,那里,夏夏的手机充电线还露在外面一截,而插头却空着。 他眼神一冷,上前一步,直接推开夏夏,走进客卧。 夏夏的心跳几乎停止,她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径直走向床边,掀开枕头—— 那部老旧的手机静静地躺在那里。 陈景深拿起手机,按下开机键。 屏幕亮起,显示需要输入密码。 他转过身,看向僵在门口的夏夏,眸色冷的没有任何情绪。 “解锁。”他说,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夏夏浑身发冷,她摇摇头,泪水再次涌出:“陈医生,我求求你,放过那个孩子吧,她是无辜的,大人们之间的事情,别牵扯到孩子……” 陈景深眯起眼睛,一步步逼近她:“所以,你刚才是在给黄初礼打电话?” 夏夏咬着嘴唇,不说话,只是流泪。 “我问你,是不是?!”陈景深的声音陡然拔高,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是!”夏夏痛呼一声,崩溃地哭喊出来:“是我打的!陈景深,你醒醒吧!你以为把想想抓来,黄医生就会屈服吗?她只会更恨你!蒋津年也不会放过你的!收手吧,现在还来得及……” “闭嘴!”陈景深厉声打断她,眼中翻涌着骇人的怒火和疯狂:“你懂什么?!你知道我为了今天筹划了多久吗?!蒋津年他凭什么?!他凭什么一回来就拥有所有?!” 他猛地松开夏夏,将手机狠狠摔在地上! “啪!”手机屏幕瞬间碎裂,零件四散飞溅。 “陈景深,我觉得孩子们是无辜的。”夏夏跪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声音破碎却带着最后一丝勇气:“你恨蒋津年,你爱黄医生,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可想想才五岁,她什么都不懂,冬冬也还小,他们不该被卷进这些肮脏的事情里……” 陈景深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死死盯着夏夏,没有任何要应声的意思。 几秒后,他忽然冷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夏夏。”他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多去看看你弟弟,知道吗?” 这句话瞬间浇灭了夏夏心中刚刚燃起的所有勇气。 冬冬…… 他是在用冬冬威胁她! “你到底想干什么?!”夏夏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冲上前抓住陈景深的手臂,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哭腔:“陈景深,你告诉我!你到底要把冬冬怎么样?!你答应过我会放我们走的!” 陈景深低头看着她抓住自己的手,眼神冰冷。 “放手。”他说。 “我不放!你今天必须说清楚!”夏夏已经顾不得恐惧,她只知道,如果现在不问清楚,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让你放手。”陈景深的语气更冷了。 两人拉扯间,客卧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想想揉着惺忪的睡眼站在门口,小脸上写满了困惑和不安:“陈叔叔,夏夏姐姐,你们在吵架吗?” 陈景深身体微微一僵。 下一秒,他猛地用力甩开夏夏的手。 夏夏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墙上,痛得闷哼一声。 陈景深已经换上温和的表情,转身走向想想,蹲下身:“没有吵架,想想怎么醒了?是做噩梦了吗?” 想想摇摇头,看了看夏夏苍白痛苦的脸,又看看陈景深,小声说:“我听到声音,夏夏姐姐,你没事吧?” 夏夏强忍着疼痛和泪水,勉强扬起一抹笑:“姐姐没事的想想乖,回去睡觉吧……” 陈景深抱起想想,轻轻拍着她的背:“叔叔带你回房间,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可是妈妈什么时候来呀?”想想趴在他肩上,困倦地问。 “快了,等一会儿妈妈就来了。”陈景深的声音温柔得令人心颤。 他抱着想想走进客卧,轻轻关上门,将夏夏隔绝在外。 客厅里重新陷入死寂。 夏夏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将脸埋进膝盖,无声地痛哭起来。 她知道,自己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蒋津年的车正飞速驶向陈景深的公寓。 车内,黄初礼双手紧紧攥着安全带,指节泛白。 她的眼睛红肿,脸色苍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都怪我,都怪我……”她一遍遍地喃喃自语,泪水不断滑落:“如果我没有申请那个项目,如果我没有去开会,如果我今天坚持自己去接想想,她就不会……津年,想想会不会有事?陈景深会不会伤害她?” 蒋津年一手稳握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过去,紧紧握住黄初礼冰冷颤抖的手。 “初礼,看着我。”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听我说,想想现在不会有危险,陈景深的目标是我,或者是我们,他把想想带走,是为了要挟,不是为了伤害,在他达到目的之前,想想是安全的。” “可是……”黄初礼的声音哽咽:“他那么疯狂,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正因为他疯狂,所以他更需要想想这个筹码。” 蒋津年目光沉沉直视前方被车灯照亮的道路:“初礼,相信我,我处理过比这更危险的局面,我知道该怎么做,你现在要做的,是冷静下来,等会儿见到想想,你不能让她看到你崩溃的样子,她会害怕的,知道吗?” “嗯。”黄初礼用力点头,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情绪。 可内心的恐惧依旧如影随形。 她想起陈景深在派出所那疯狂的眼神,想起他说的那些扭曲的话语…… 不!不能想! 黄初礼猛地摇头,将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脑海。 “津年,”她转过头,看着蒋津年冷硬专注的侧脸,声音带着一丝祈求:“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把想想安全带回来……” 蒋津年握紧她的手,目光坚定:“我答应你,我向你保证,我会把我们的女儿安全带回家。” 他的承诺像一颗定心丸,让黄初礼慌乱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就在这时,车子驶入一条长长的隧道。 隧道内灯光昏暗,只有两侧墙壁上的指示灯散发着幽幽的光。 前方出口的光亮还远,仿佛永远也到不了尽头。 蒋津年下意识地提高了警惕,放缓了车速。 隧道里车流稀少,只有他们一辆车在行驶,安静得能听到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突然,前方出口方向,一辆黑色越野车逆向驶来,车速极快,车灯刺眼,直直地朝着他们的车冲来! “小心!”黄初礼惊叫一声。 蒋津年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猛打方向盘,同时踩下刹车! 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子在狭窄的隧道内划出一个惊险的弧线,险险避开了那辆越野车的正面撞击! 然而,就在两车擦身而过的瞬间—— “砰!” 一声沉闷的响声! 不是撞击声,而是枪声! 子弹击碎了副驾驶一侧的车窗玻璃,碎片四溅! “趴下!”蒋津年厉喝一声,几乎是在枪响的同时,他猛地侧过身,用整个身体护住了副驾驶座的黄初礼! “津年!”黄初礼被他护在身下,惊恐地睁大眼睛。 她能感觉到蒋津年身体的紧绷,能听到他压抑的闷哼,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血腥味…… “别动!”蒋津年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依旧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待在车里,锁好车门,不要出来!” 说完,他迅速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滚身下车,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津年!”黄初礼想要拉住他,却只抓到了空气。 她趴在座椅上,透过破碎的车窗,看到蒋津年已经隐入了隧道的阴影中,身影与黑暗融为一体。 而那辆黑色越野车在不远处停下,车门打开,两个穿着黑衣、戴着口罩的男人下车,手里拿着手枪,正警惕地搜索着蒋津年的身影。 隧道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城市的喧嚣,和近在咫尺的自己狂乱的心跳声。 黄初礼死死捂住嘴,才没有惊叫出声。 泪水模糊了视线,恐惧攥紧了心脏。 她看着那两个持枪的男人一步步靠近,看着他们手中的枪口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隧道深处,蒋津年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屏住呼吸。 左肩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刚才那颗子弹擦过了他的肩膀,留下了一道不深但足够疼的伤口。 鲜血正慢慢浸透他深色的外套。 他迅速检查了一下伤口,确定没有伤及骨头和动脉,便不再理会。 当务之急,是解决掉这两个人,然后尽快赶到陈景深的公寓。 蒋津年眼神冷冽如冰。 从枪声判断,对方用的是改装过的消音手枪,不是普通匪徒会用的武器。 从刚才那辆越野车逆向行驶、精准拦截的战术动作来看,这两人受过专业训练。 不是普通的绑架勒索,而是有预谋的截杀。 隧道里很安静,他能听到那两个黑衣人轻微的脚步声,正一左一右,呈战术队形向他包抄而来。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调整呼吸,让自己进入战斗状态。 尽管离开了五年,但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和技巧,从未真正遗忘。 蒋津年从腰间摸出一把军刀,这是他归队后重新配备的装备,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过一道寒芒。 他估算着两人的距离、脚步声的轻重、呼吸的节奏…… 就是现在! 蒋津年猛地从阴影中窜出,动作迅速直扑左侧那个稍矮一些的黑衣人! 那人显然没料到蒋津年会主动出击,愣了一下,但反应极快,立刻抬枪射击! “砰!” 消音手枪发出轻微的闷响。 但蒋津年已经不在原地。 在对方抬枪的瞬间,他身体迅速滑贴近对方,军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精准地割断了那人持枪的手腕! “啊!”黑衣人惨叫一声,手枪脱手飞出。 蒋津年没有给他任何机会,起身的同时,抬手用力袭在对方颈侧! 黑衣人闷哼一声,软软倒地,失去了意识。 等到一切发生完,右侧的黑衣人这才反应过来,举枪瞄准蒋津年! 但蒋津年已经借着倒下的同伴身体作为掩护,利落翻滚躲到了越野车后面。 “砰砰砰!” 子弹打在车身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蒋津年背靠着车轮,迅速从倒地黑衣人身上搜出备用弹匣和一把匕首,然后将那人的外套扯下,团成一团。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将外套扔向隧道左侧! “砰!”枪声响起,子弹射穿了外套。 而就在枪响的瞬间,蒋津年已经从右侧闪出,手中匕首脱手飞出! “噗嗤!” 匕首精准地扎进了黑衣人持枪的右臂! “呃!”那人痛呼一声,手枪险些脱手。 蒋津年已经快速扑到他面前,一拳重重砸在他下巴上,随即夺过他手中的枪,反手用枪柄猛击他太阳穴! 第二个黑衣人也软软倒下。 前后不到一分钟。 蒋津年喘了口气,迅速检查两人,确定他们都已昏迷,短时间内不会醒来。 他捡起地上的手枪,卸下弹匣检查了一下,然后将枪别在后腰。 转身,快步跑回自己的车旁。 “初礼!”他拉开车门。 黄初礼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中满是惊恐和担忧。 当她的目光落在蒋津年左肩那片深色的、正在扩大的血迹时,瞳孔猛地收缩。 “你受伤了!”她慌忙解开安全带,想要查看他的伤势。 “皮外伤,不碍事。”蒋津年阻止了她,快速说道:“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军方很快会来,但我们等不及了。” 他坐进驾驶座,启动车子。 引擎发动,车子迅速驶出隧道。 隧道口的光亮越来越近。 黄初礼看着蒋津年肩上的伤,又看看他冷峻坚毅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 她伸出手,轻轻覆上他握着方向盘的手。 “津年……”她低声说,声音还有些颤抖,但已经比刚才镇定许多:“谢谢你保护我。” 蒋津年侧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柔和。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紧紧握了一下,然后松开,重新专注开车。 “坐稳了。”他说:“我们要尽快赶到陈景深那里。” 车子冲出隧道,重新汇入城市璀璨的灯火中。 车窗外,夜色正浓。 蒋津年看了一眼导航上那个地址,夏夏提供的,陈景深的公寓地址。 他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而在那间公寓里,想想已经重新睡着,对即将到来的一切一无所知。 夏夏蜷缩在客厅角落,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陈景深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城市,眼神幽深难测。 他手中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一条刚刚收到的加密信息: 【隧道行动失败,目标已脱身,正向你处移动。】 陈景深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几秒,然后缓缓按灭屏幕。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客卧紧闭的门上。 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偏执的弧度。 蒋津年,你来得正好。 第181章和我说实话,行吗? 车刚在陈景深公寓楼下停稳,轮胎摩擦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蒋津年的手机紧跟着就震动起来。 是李演。 蒋津年迅速接起,目光警觉地扫视着周围环境,另一只手轻轻按住要下车的黄初礼,示意她稍等。 “队长!”李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背景音有些嘈杂,语气凝重:“我们和军方的人赶到隧道现场了,但只找到了一个,已经……没呼吸了,另一个不见了。” 蒋津年眼神一凛:“死了的那个,什么情况?” “脖子上有个纹身。”李演压低声音:“和你上次画给我的草图,特征很像,骷髅头缠着蛇,应该是同一个组织的,军方这边很重视,已经封锁现场,会深入调查,队长,你那边怎么样?没事吧?” “我没事。”蒋津年沉声道,目光落在自己渗血的左肩上,眉头都没皱一下:“想想被陈景深带到了他的公寓,我和初礼现在就在楼下,你那边处理完,立刻归队,加强戒备,我明天一早过去。” “明白!队长,你和嫂子千万小心!”李演立刻应道。 挂了电话,蒋津年转头看向副驾驶座上脸色苍白的黄初礼,她正紧紧抱着怀里的包,眼神死死盯着公寓楼入口,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军方的人到了,现场留了活口,也确认了纹身。”蒋津年言简意赅地交代,伸手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力道沉稳:“别怕,初礼,想想就在上面,我们马上就能见到她。” 他的手掌宽厚温暖,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黄初礼看着他沉稳的眼眸,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 两人刚推开车门,脚还没站稳,公寓楼的玻璃大门就被从里面推开了。 陈景深抱着裹着他深色大衣已经睡着的想想,脚步从容地走了出来。 而夏夏低着头,畏缩地跟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脸色白的厉害,手指紧紧绞着衣角。 夜色下,陈景深的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带着一丝惯常的温和,仿佛只是寻常地抱着一个熟睡的孩子下楼。 “想想!”黄初礼看到女儿小小的身影,心瞬间揪紧,所有的恐惧和担忧化为汹涌的浪潮,她几乎是扑了过去,小心翼翼又急不可待地从陈景深臂弯里接过女儿,紧紧抱在怀里。 女儿的体温透过衣物传来,呼吸均匀,小脸睡得红扑扑的,似乎完全没有受到惊吓。 黄初礼悬了一路的心,这才稍微落回实处,她低头,脸颊贴着女儿柔软的发顶,眼泪无声地滑落。 确认女儿安然无恙,那股后怕和愤怒瞬间冲垮了黄初礼强装的镇定。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站在一步之外的陈景深,没有任何犹豫,黄初礼抬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巴掌扇在了陈景深的脸上!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陈景深的头被打得偏了过去,脸颊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指痕。 他缓缓转回头,舌尖顶了顶发麻的腮帮,看向黄初礼,眼神里没有愤怒,反而是一抹浓得化不开的嘲讽和受伤。 “混蛋!”黄初礼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眼眶通红:“陈景深,你还有****?!她才五岁!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把她从幼儿园骗走?!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陈景深静静地听着她的控诉,嘴角那抹嘲讽的弧度越发明显。 他看着她因为愤怒而格外明亮的眼睛,看着她紧紧护着孩子的姿态,声音不高,却字字冰冷:“现在你喜欢的人回来了,你就这样对我?” 陈景深说到这里轻笑一声,目光扫过站在黄初礼身后,眼神冷沉的蒋津年,默了几秒,又落回黄初礼脸上:“如果没有我这五年的陪伴,你黄初礼又算得了什么?你最难的时候,是我陪在你身边!现在他回来了,你就把我当成垃圾一样丢掉,连看一眼都觉得多余,是吗?” 他的话语扭曲而偏执,试图用过去的“恩情”来绑架,来模糊他此刻卑劣的行径。 黄初礼迎着他偏执的目光,胸口剧烈起伏,但眼神却异常清明坚定。 她一字一句,声音清晰而决绝:“陈景深,如果你的喜欢从一开始就是想要回报的,那从一开始就错了,我从始至终,和你说的很清楚,我感激你作为同事的帮助,但也仅此而已,我对你,从来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可能有任何男女之间的感情,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她的话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回转余地,彻底斩断了陈景深所有自欺欺人的幻想。 陈景深瞳孔骤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一种灰败的惨白。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却发现自己连一个辩驳的字都吐不出来。 就在这时,黄初礼怀里的想想被大人激烈的对话声惊动,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她揉了揉眼睛,小脑袋在妈妈怀里蹭了蹭,软软地叫了一声:“妈妈……” 这一声呼唤,瞬间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抽走了黄初礼全身的力气。 她连忙低头,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换上一副温柔的表情,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妈妈在,宝贝,妈妈在这里,不怕。” 想想似乎察觉到了空气中不寻常的紧张,她抬起小脸,看看脸色难看的陈景深,又看看面色冷峻的爸爸, 最后目光落在妈妈通红的眼睛上,小脸上露出一丝不安。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陈景深那件裹着她的大衣口袋里,掏出了那个精致的八音盒,献宝似的举到黄初礼面前:“妈妈,你看,这是陈叔叔送我的,会唱歌,还有跳舞的小人……” 孩子天真无邪的话语,此刻听起来却无比刺耳。 黄初礼看着女儿手中那个精美的显然价值不菲的八音盒,心中五味杂陈。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摸了摸女儿的头:“嗯,很漂亮,想想,我们回家再看,好吗?” “好。”想想乖巧地点点头,又看了一眼陈景深,小声说:“陈叔叔,谢谢你的礼物。” 陈景深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想想,眼神复杂难辨。 另一边,蒋津年一直强压着动手的冲动。 女儿上次的话犹在耳边,他不想在女儿面前再次暴力相向。 但他肩上的伤和隧道里的截杀,都清晰地指向眼前这个男人。 蒋津年上前几步,走到陈景深面前。 两个男人身高相仿,气势上却截然不同。 “陈景深。”蒋津年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和压迫感:“你有什么事情,冲我来,别再把主意打到孩子和我妻子身上,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陈景深,试图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破绽。 陈景深迎着他的目光,非但没有惧色,嘴角反而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他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蒋津年左肩那片深色的,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然后又转向一直低着头,恨不得缩进阴影里的夏夏,意味深长地缓缓说道:“蒋队长,你需要保护的人,是不是搞错了方向?” 他轻笑一声,目光重新落回蒋津年脸上,意有所指:“有时候,最危险的,未必是明处的敌人。” 蒋津年眸色一沉,立刻捕捉到了他话中的深意,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了夏夏。 夏夏感受到两道锐利的视线同时落在自己身上,身体猛地一颤,头垂得更低,手指几乎是发白的状态。 蒋津年想起夏夏那个通风报信的电话,想起她此刻惊恐万状的样子,心中明了。 他转向夏夏,语气沉稳,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夏夏,你相信我吗?” 蒋津年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真诚:“如果你和你弟弟遇到任何危险,需要帮助,可以随时找我,我承诺,一定会保护你们周全。” 他看着她,给出了一个明确的选择:“现在,你要不要跟我们离开?” 这句话一瞬在夏夏心中激起巨大的波澜。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涌上希冀的泪光,看向蒋津年,嘴唇颤抖着,几乎就要脱口答应。 自由!安全!带着冬冬远离这个恶魔!这是她梦寐以求的! 然而,就在她即将点头的瞬间—— “夏夏。” 陈景深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不高,却瞬间锁住了她所有的动作和勇气。 陈景深甚至没有回头看她,只是望着远处的夜色,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淡漠和不容置疑:“你忘了我的话了?乖一点。” 他顿了顿,终于侧过头,目光淡淡地落在她脸上,那眼神深邃得可怕,里面没有任何威胁的字眼,却让夏夏瞬间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过来。”他嗓音低喃,却带着明显的命令感。 夏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她看着蒋津年,眼中充满了挣扎恐惧、还有深深的绝望。 蒋津年的承诺很诱人,可陈景深的威胁就在眼前,冬冬还在他手里…… 最终,在蒋津年深沉目光的注视下,夏夏极其艰难地摇了摇头。 泪水汹涌而出,她死死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声音细弱蚊蝇,破碎不堪:“我没事,谢谢津年哥。” 说完,她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低着头,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到了陈景深身后,重新将自己隐入那片令人窒息的阴影里,不敢再看蒋津年和黄初礼一眼。 陈景深似乎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他甚至没有再给蒋津年一个眼神,自觉的夏夏的选择理所当然。 只不过在转身的时候,他最后深深地复杂地看了一眼被黄初礼紧紧抱在怀里的想想,又看了看满脸怒容却护着妻女挡在前面的蒋津年,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许。 然后,他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陈景深脚步微顿,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眸光几不可察地闪动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接听,而是拿着响铃的手机,径自朝着公寓楼内走去,背影挺拔却孤冷,很快消失在玻璃门后。 夏夏始终低着头,默默跟在他身后,也消失在了那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门内。 夜风吹过,带着深秋的凉意。 蒋津年站在原地,看着陈景深和夏夏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 左肩的伤口隐隐作痛,但更让他警惕的,是陈景深临走前那句意有所指的话,和夏夏那绝望又恐惧的选择。 “津年……”黄初礼抱着已经又有些昏昏欲睡的女儿,走到他身边,担忧地看着他肩上的伤:“你的伤……” “没事,皮外伤。”蒋津年收回目光,转身,小心地揽住她和女儿,将她们护在怀里,声音沉稳:“我们先回家。”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栋在夜色中沉默的高档公寓楼,眼神冰冷。 陈景深,还有他背后的那个组织,无论你们想做什么,无论你们藏得多深,我都一定会把你们揪出来。 为了我的家人,也为了那些被无辜卷入的人。 夜色更深了,但回家的路,灯光温暖。 第182章帮我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将那座冰冷压抑的公寓楼远远甩在身后。 车内流淌着舒缓的音乐,却无法完全驱散方才那令人窒息的对峙所带来的寒意。 黄初礼抱着已经重新熟睡的女儿坐在后排,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透过逐渐模糊的后车窗,久久地落在那栋渐行渐远的建筑上,更确切地说,是落在夏夏最后消失的那个方向。 小姑娘在她怀里蹭了蹭,睡梦中发出细微的呓语,小手还无意识地攥着那个精致的八音盒。 “她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是吗?”黄初礼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疲惫和难以释怀的忧虑。 她想起夏夏在洗手间里汹涌的泪水,想起她脖子上那些刺目的痕迹,想起她刚才走向陈景深时,那仿佛被抽走了灵魂般绝望而顺从的背影。 蒋津年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她的侧脸在窗外流动的霓虹光影下显得格外苍白,眉头紧锁着化不开的愁绪。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带着军人的理性:“如果她自己因为恐惧而无法迈出求助那一步,我们外人很难强行介入,甚至可能会适得其反,激怒陈景深,让她们的处境更危险。”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无奈:“我们能做的提醒和保证已经做了,路终究要她自己选择走不走,强行拉一把,如果她不愿或不敢跟着走,只会一起摔倒。” 黄初礼缓缓地点了点头,道理她都懂。 作为医生,她见过太多被心理或现实牢笼困住的病人,深知自救的重要性。 可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母亲,看着夏夏那年轻却布满绝望的脸,她无法不动容,无法不感到一阵揪心的无力。 那个女孩才二十出头,本该有更明媚的人生,却仿佛被困在了一张华丽而危险的蛛网里,越挣扎,缠得越紧。 她的目光垂落,落在了女儿怀中那个闪烁着细微金属光泽的八音盒上。 音乐已经停了,芭蕾舞小人静止在圆盘中央,姿态优雅,却在此时显得无比刺眼。 这是陈景深的礼物,用精美包装的糖果,试图渗入她女儿纯净世界的诱饵。 一股混合着厌恶后怕和坚决保护的怒火,悄无声息地在她心底燃起。 她绝不允许任何属于陈景深的阴影,沾染她的孩子分毫。 没有丝毫犹豫,黄初礼伸出手,动作轻柔却坚定地从女儿松软的小手里,取出了那个八音盒。 冰凉的触感让她指尖微颤。 蒋津年透过后视镜,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他没有出声询问或阻止,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眼神沉静地注视着前方的路,默默支持她即将做出的任何决定。 黄初礼按下车窗控制钮。 深秋夜晚凛冽的风瞬间灌入温暖的车厢,吹起了她颊边的发丝。她看着手中那个在车内灯光下折射出虚假温润光泽的小玩意儿,眼神冰冷。 然后,她手臂一扬,毫不犹豫地将那个八音盒掷出了窗外! “啪嗒”一声轻微的脆响,很快湮灭在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和城市的喧嚣里。 那点精致的光亮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随即消失在路旁浓郁的黑暗中,不知所踪,如同从未存在过。 车窗缓缓关上,隔绝了冷风。 车厢内重新恢复了温暖与寂静,只有女儿均匀的呼吸声。 黄初礼靠在椅背上,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将胸中那口自女儿失踪起就淤积的浊气,连同对陈景深所有的愤怒与忌惮,都随着那个八音盒一起抛却了。 她重新将女儿往怀里搂了搂,用脸颊贴着孩子柔软的发顶,汲取着最真实、最珍贵的温暖。 “睡吧,宝贝。”她低声呢喃:“妈妈在这儿,爸爸也在。我们回家了。” 蒋津年从后视镜里看到她轻轻闭上眼,紧蹙的眉头才舒展了些许,只不过她抱着女儿的姿势依然充满了保护的意味。 他的目光在她略显疲惫却坚毅的脸上停留片刻,然后望向道路前方无尽延伸的灯火,眼神逐渐变得深沉。 陈景深,隧道里的袭击,夏夏的恐惧,那个危险组织的纹身……所有的线索正在收拢,指向一个明确的,不容忽视的威胁。 他的归队在即,而有些人,显然不想让他平安归队,甚至不想让他和他的家人拥有平静的生活。 他轻轻调整了一下蓝牙耳机,拨通了李演的电话,声音压得很低,确保不会吵醒后座的母女:“李演,是我。两件事,第一,明天一早,我要看到隧道袭击事件所有的初步勘查报告,以及那个纹身的进一步溯源结果,第二,秘密安排两个人,盯着陈景深和他身边那个叫夏夏的女孩,不要打草惊蛇,重点是那个女孩的弟弟可能被安置的地方,有异常,立刻直接向我汇报。” “明白,队长!”李演的回答干脆利落。 挂了电话,蒋津年再次看了一眼后视镜。 黄初礼似乎睡着了,脸颊靠着女儿的头顶,母女俩的呼吸轻轻交融。 这温馨的画面让他冷硬的心房柔软了一角,却也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无论前方是阴谋的暗箭,还是危险的旋涡,他都必须为身后的她们守护出绝对安全的路。 家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是他必须用生命去捍卫的堡垒。 夜色深沉,车子载着满心疲惫却彼此依靠的一家人,驶向家的温暖灯火。 第183章我决定放过你了 公寓厚重的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将外界的光线和声音彻底隔绝。 夏夏僵硬地站在玄关处,手指无意识地攥着洗得发白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不敢抬头,甚至不敢呼吸得太大声,只是垂着眼睫,盯着光洁冰冷的大理石地面,等待着预料中的怒火或惩罚。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将陈景深挺拔的身影拉得颀长,投在墙上,像一道沉默的充满压迫感的剪影。 他没有立刻说话,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径直走开。 夏夏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如有实质,让她从脊椎到指尖都泛起一层细密的寒意。 她想起自己刚才那个近乎背叛的电话,想起黄初礼急切的追问,想起蒋津年沉稳却充满力量的承诺,以及……自己最终走向陈景深身后时,那几乎要将她淹没的绝望。 他会知道的。 他总会知道的。 这个念头让她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被她死死忍住,她不敢哭,连抽泣都不敢。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死寂的等待逼疯时,脚步声响起。 不是离开,而是向她靠近。 夏夏的身体瞬间绷得更紧,如同拉满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 然后,一双温热的手,轻轻地捧起了她的脸。 夏夏惊得浑身一颤,被迫抬起头,对上了陈景深的眼睛。 预想中的暴怒阴鸷都没有。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竟漾着一种近乎温柔的专注的光。 陈景深额前几缕碎发垂落,在昏黄的光线下,为他那张俊美却常显冷硬的脸庞增添了几分罕见的柔和。 “夏夏。”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安抚意味:“你今天很乖。” 夏夏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乖? 她今天……乖吗? 她给黄初礼打了电话,差点泄露他的秘密,这算乖吗? 巨大的困惑和更深的不安拢住了她。 她看着陈景深近在咫尺的脸,试图从他眼中找出一丝伪装或嘲弄,但那温和的神色看起来如此真实,甚至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陈医生……”她张了张嘴,声音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恐惧,眼泪终于冲破防线,滚落下来:“对不起。我不该……不该打那个电话,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别生气。” 她语无伦次地道歉,泪水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陈景深的表情。 陈景深静静地看着她哭泣,捧着她脸的手微微用力,指腹轻轻擦过她湿漉漉的脸颊,动作堪称温柔。 “不用道歉。”他摇了摇头,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歉疚:“之前是我做的不理智,我跟你道歉,夏夏。” 听到他的话,夏夏的哭泣猛地一滞,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在道歉?为了之前那些粗暴的,将她拖入深渊的行为? 这比直接的怒火更让她感到害怕和无所适从。 她看不懂他,一点也看不懂。 他像个矛盾的集合体,时而温柔如春风,时而暴戾如魔鬼,她不知道哪一面才是真实的,也不知道此刻这温柔的面具下,是否藏着更锋利的刀。 “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夏夏只能拼命摇头,重复着苍白无力的道歉,仿佛这样能减轻内心的罪恶感和恐惧。 陈景深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她,然后,他伸出手臂,将她轻轻地、却不容抗拒地拥入了怀中。 感受到他的举动,夏夏的身体瞬间僵硬如铁,呼吸都停滞了。 他的怀抱宽阔,带着淡淡的木质香气和属于男性的体温,与他之前施加在她身上的暴力和冰冷截然不同。 这突如其来的近乎呵护的拥抱,让她的大脑彻底变得一片空白,所有的防备和恐惧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茫然和一丝连她自己都唾弃的微弱的心悸。 “别怕了。”陈景深的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发顶,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沉而带着磁性:“都过去了。” 他的手掌在她单薄的后背缓缓抚过,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夏夏僵硬地靠在他怀里,泪水依旧无声地流淌,浸湿了他昂贵的衬衫前襟。 她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能感受到他怀抱的温暖,可这温暖却让她更加不寒而栗。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还是更深的操控? 她不敢动,也不敢回应,只能任由他抱着,心中乱成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陈景深才微微松开她,但手臂依旧虚虚地环着她,低头注视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 他的目光很深,像一潭望不见底的湖水。 “我知道,你很在意你弟弟。”他缓缓开口,语气温和,带着一种商量的口吻:“之前是我考虑不周,让你们姐弟分开这么久。” 听到他提起弟弟,夏夏的心猛地一跳,抬起头,眼中瞬间燃起一丝微弱的不敢置信的希望。 陈景深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黑色的卡片,边缘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他将卡片轻轻放进夏夏冰凉的手心。 “这张卡没有限额。”他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温柔的弧度:“算是我之前不理智的补偿,明天你带着冬冬,好好去玩两天吧,去你们一直想去的地方,买任何喜欢的东西,吃所有想吃的,怎么样?” 夏夏怔怔地看着手心里那张沉甸甸的卡片,又抬头看向陈景深。 他的表情很认真,眼神温和,看不出丝毫玩笑或试探的意味。 带冬冬去玩?没有限额的卡? 可是这可能吗? 巨大的诱惑瞬间在她心底蔓延。 带着弟弟逃离这个牢笼,去一个没有陈景深,呼吸自由的空气的地方,这几乎是她不敢奢望的梦境。 可是她害怕陈景深有别的预谋…… “不……不用了,陈医生。”夏夏艰难地开口,声音依旧带着颤抖,她将卡片往回推了推,眼中充满了警惕和不确定:“我不需要补偿,真的,我明天就在这里好了。” 她害怕这又是一个陷阱,一个测试。 她害怕自己一旦接受了,就会陷入更深的掌控,或者,在她最放松警惕的时候,迎来更致命的打击。 陈景深看着她退缩的样子,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重新握住了她的手,连同那张卡片一起包裹在掌心。 “夏夏,看着我。”他强迫她对上自己的视线,声音低沉而清晰:“我说的是真的,不需要你道歉,也不需要你回报什么,只是我觉得我之前做得不对,想弥补一下,我明天有事要处理,不在家,你带着冬冬,放心去玩,好吗?” 他的眼神看起来那么真诚,甚至带着一丝请求的意味,仿佛真的是一个在弥补过错的,有担当的男人。 夏夏看着他,心中的天平剧烈摇晃。 对弟弟的思念,对自由的渴望,压过了对未知陷阱的恐惧。 也许这次是真的? 也许他真的因为黄初礼和蒋津年的出现,感到了压力,想要暂时安抚她? 也许这是她和冬冬唯一可以逃离的机会? 最终,渴望压倒了理智。 她看着陈景深,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呐:“好。” 见到她点头,陈景深眼中才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满意的神色,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 他松开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晚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就去接冬冬。” “嗯。”夏夏低着头,握紧了手中那张冰冷的卡片,心却跳得飞快。 “去吧。”陈景深侧身让开。 夏夏如蒙大赦,低着头,快步走向客卧,几乎是逃也似的关上了房门。 “咔哒。” 门锁落下的轻响,仿佛一道分界线,将她和外面那个危险的男人暂时隔开。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夏夏才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手心里那张卡片硌得她生疼,更让她心慌意乱。 她低头看着那张卡,黑色的卡面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 自由…… 冬冬天真无邪的笑脸在她眼前浮现。 可是,陈景深明天有什么事? 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大方?那个电话他真的不追究了吗? 无数疑问和不安在她脑海中盘旋,让她心乱如麻。 在房间里呆坐了许久,直到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夏夏才仿佛下定了决心。 她颤抖着手,从枕头底下摸出那部屏幕碎裂,但勉强还能开机的老旧手机。 开机,屏幕亮起微弱的光,映着她苍白却逐渐坚定的脸。 她找到属于蒋津年的号码。 手指在发送键上方悬停了很久,久到屏幕自动暗下去,她又按亮。 最终,她一咬牙,快速编辑了一条短信: 【津年哥,我明天有事和你说,希望能和你见一面。】 点击,发送。 看着“发送成功”的提示,夏夏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将手机紧紧捂在胸口,忐忑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蒋家老宅。 二楼主卧外的观景阳台上,夜风带着深秋的凉意拂过。 黄初礼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羊绒开衫,静静地倚在栏杆边,望着远处城市璀璨却模糊的灯火,眼神有些失焦。 女儿已经在她怀里安稳睡去,被蒋津年轻柔地抱回了儿童房。 此刻,偌大的宅子一片宁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模糊的车流声。 可她的心,却无法平静。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今晚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幼儿园老师惊慌的脸,陈景深抱着想想走出来的身影,隧道里刺耳的枪声和破碎的车窗,蒋津年肩头那片刺目的血迹,夏夏最后那个绝望而顺从的背影…… 以及,被她亲手扔出窗外的,那个精致的八音盒。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沉稳而熟悉。 下一秒,一件带着体温和清新香气的男士外套,轻轻披在了她的肩上。 紧接着,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从身后环住了她,将她整个人拥入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 “不冷吗?”蒋津年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和浓浓的心疼。 他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发顶,脸颊蹭着她微凉的发丝。 黄初礼没有回头,只是向后靠了靠,更深地依偎进他怀里,汲取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温度和气息。 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有些飘忽:“不冷。” 蒋津年没说话,只是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 她的手冰凉,指尖甚至有些僵硬。 “手这么凉,还说不冷。”他低声道,语气里带着无奈的宠溺。 他将她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温热干燥的掌心里,轻轻揉搓着,试图驱散那寒意。 然后,他低下头,温热的唇瓣落在她纤细的脖颈侧面,那里肌肤细腻,血管在薄薄的皮肤下微微跳动。 他的吻很轻,带着安抚的意味,一点点啄吻,逐渐向上,流连在她敏感的耳后。 熟悉的触感和气息让黄初礼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些许。 她闭上眼,感受着他珍视的亲吻,身体慢慢放松下来,靠在他怀里。 “津年……”她轻声唤道。 “嗯?”蒋津年停下亲吻,将她转过来,面对面拥住,借着阳台透出的室内灯光,仔细地看着她的脸,抬手用指腹轻轻擦过她眼下淡淡的青黑:“还在想今晚的事?” 黄初礼点了点头,将脸埋进他胸膛,声音闷闷的:“想想虽然没事,但我还是后怕,还有夏夏,她看起来……很不好。” 蒋津年沉默了一下,手臂收紧,将她搂得更紧。 他想起刚才在车上,李演汇报的情况,也想起了那条刚刚收到的,来自夏夏的短信。 “初礼。”他斟酌着开口,声音平稳:“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什么?”黄初礼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蒋津年拿出手机,点亮屏幕,将那条简短的短信展示给她看。 【津年哥,我明天有事和你说,希望能和你见一面。】 发件人:夏夏。 黄初礼的瞳孔微微收缩,接过手机,反复看着那行字,指尖轻触屏幕,仿佛能感受到发送者当时的挣扎和决心。 “她终于……”黄初礼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担忧,更多的是紧迫感:“她终于决定要说了吗?” “看起来是。”蒋津年收回手机,目光沉静:“但她约的是明天,而且是在这个时间点发来,结合陈景深今晚反常的行为,我总觉得,这其中可能有关联。” 黄初礼的心提了起来:“你是说陈景深可能察觉了什么?或者,明天本身就是一个针对你,或者针对夏夏的陷阱?” “不排除这种可能。”蒋津年眼神低沉:“所以明天见面,必须谨慎,我会安排好人手,确保安全,但夏夏既然主动约见,或许是她找到了什么机会,或者下定了某种决心。我们不能错过。” 黄初礼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她看着蒋津年沉稳坚定的眼神,心中那丝不安被驱散了些许。 她伸出手,轻轻抚上他左肩的位置,隔着衬衫,还能感觉到布料下包扎的绷带。 “你的伤明天真的没问题吗?”她蹙眉问道。 “小伤,不碍事。”蒋津年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眼神温柔下来:“别担心。” 他顿了顿,看着她依旧微蹙的眉头,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之前说,想请假多陪陪想想?” 提到女儿,黄初礼的神色柔和了许多,也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正放松的笑意。 “嗯。”她点头,眼神温柔而坚定:“这次的事情虽然虚惊一场,但也给我敲响了警钟,想想还小,她需要父母的陪伴,尤其是在这个年龄,援助项目那边的手续已经基本办妥,这段时间,我想跟院里申请一下,减少手术排班,多留出时间陪她,也想……多陪陪你。” 最后一句,她说得很轻,脸颊微微泛红。 蒋津年心中一动,一股暖流涌过。 他低头,深深地看着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爱意和感动。 “好。”他声音低沉而温柔:“我都支持你。” 他俯身,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交融。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见夏夏。”黄初礼轻声但坚定地说。 蒋津年没有反对,他知道,黄初礼的善良和责任心让她无法对夏夏的处境袖手旁观,而他会保护好她。 “嗯。”他应道,然后,吻轻轻落在她的额头上,珍重而温柔。 夜风似乎变得柔和了些,吹动着阳台上盆栽的叶子,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远处,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如同散落的星河,静谧而温柔地笼罩着这座历经风雨却依旧温暖的家。 而在城市另一端的公寓里,陈景深站在主卧的落地窗前,面无表情地挂断了一个加密通话。 电话那头简短汇报:“明天下午三点,目标会经过城西高架桥下辅路,那里是监控盲区,车流相对较少,设备已经调试完毕,确保万无一失。” “嗯。”陈景深只应了一个字,便切断了通讯。 他将手机随手扔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转身望着窗外。 从这个高度俯瞰,万家灯火如同蝼蚁的荧光,渺小而易碎。 他的眼神穿过玻璃,落在遥远而模糊的某一点,那里,是蒋家老宅的大致方向。 眸色深沉如夜,里面翻涌着冰冷的算计和一种近乎偏执的笃定。 计划,正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蒋津年,黄初礼,夏夏每个人都走在他们自己选择的,或者被他精心引导的路上。 而最终的终点,只能由他来书写。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胜券在握的弧度。 夜,还很长。 第184章玩儿够了吗? 第二天清晨,天色灰蒙蒙的,像是蒙了一层薄纱。 夏夏几乎一夜未眠,眼睛下带着浓重的阴影,但眼神里却有一种近乎决绝的清醒。 她攥着那张冰冷的黑卡,按照陈景深昨晚给的地址,再次来到了那栋位于市郊的雅致别墅。 大门缓缓打开,保姆已经带着穿戴整齐的冬冬等在门口。 “姐姐!”冬冬一看到她,就欢快扑进她怀里,小脸上满是雀跃:“我们今天要去哪里玩呀,景深叔叔呢?他不和我们一起吗?” 听到弟弟提起陈景深,夏夏的心猛地一揪,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蹲下身摸了摸弟弟柔软的头发,避开了他的第一个问题:“景深叔叔今天有事,不能陪我们了,冬冬,姐姐带你去一个……更好玩的地方,好不好?” “更好玩的地方?”冬冬眨巴着大眼睛,满是期待:“是游乐园吗?还是动物园?景深叔叔上次说要带我去看大老虎的!” 听到冬冬的话,夏夏只觉得喉咙发紧,鼻尖酸涩。 她看着弟弟天真无邪,对陈景深充满信赖的眼睛,胸口闷得厉害。 那个男人用一点小恩小惠和伪装的温柔,就轻易收买了孩子的心,可只有她知道那温柔下面藏着怎样可怕的深渊。 “冬冬。”她握住弟弟的小手,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平和而坚定:“我们不在这里玩了,姐姐带你回家,回我们自己的寨子,好不好?” “回寨子?”冬冬愣住了,小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困惑和一丝不情愿:“为什么呀姐姐?寨子里没有好看的动画片,没有好吃的炸鸡,也没有大房子和好多玩具,而且,津年哥和想想他们都在这里呀,我们走了,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孩子的话像针一样扎在夏夏心上。 她何尝不想留在这个繁华的城市? 哪怕只是远远看着津年哥,感受一点他们的温暖。 可是不行了,陈景深是个疯子,留在这里,她和冬冬只会被卷入更可怕的旋涡,甚至可能成为他伤害津年哥和黄医生的工具。 “冬冬。”夏夏的声音哽咽了,眼眶迅速泛红,她将弟弟紧紧搂进怀里,下巴抵着他小小的肩膀,泪水无声地滑落:“这里不是我们的家,姐姐之前做错了事,想错了路,现在姐姐明白了,我们要过自己的生活,清清白白,踏踏实实的生活,回寨子去,那里有山有水,虽然不富裕,但那里才是我们真正的根。” 冬冬感受到姐姐身体的颤抖和滚落的泪水,虽然还不能完全理解大人的复杂世界,但姐姐的悲伤他感受到了。 他不再追问,伸出小手,笨拙地擦着夏夏脸上的泪,小声说:“姐姐不哭,冬冬听话,冬冬跟你走。” 冬冬又想起昨天景深叔叔蹲下来,摸着他的头,温和地对他说:“冬冬,你姐姐心里很苦,她很喜欢津年哥哥,但津年哥哥只喜欢黄阿姨和想想,你是个男子汉,要保护姐姐,要帮她,知道吗?只要姐姐开心了,津年哥哥或许就会多看她一眼了。” 当时他懵懂地点了头,觉得景深叔叔说得对,他要保护姐姐。 可现在,看着姐姐哭得这么伤心,说要带他离开这里,他又迷茫了。 怎么做才是真的对姐姐好呢? “姐姐不哭。”冬冬又重复了一遍,小脸紧紧贴着夏夏湿润的脸颊,声音虽轻却带着承诺:“我会一直陪着姐姐的,姐姐去哪里,冬冬就去哪里。” 夏夏的心被弟弟稚嫩的话语狠狠撞击,酸涩与温暖交织。 她用力抱了抱冬冬,深吸几口气,平复下翻涌的情绪。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她必须抓紧时间。 她站起身,牵着冬冬的手,对一旁的保姆点了点头,没有再回头看一眼那栋精致的牢笼,带着弟弟快步离开了。 她没有立刻去挥霍那张黑卡,也没有去任何游乐场,而是带着冬冬,直接前往与蒋津年约定的地点,一家位于市中心,环境相对安静但人流不少的连锁咖啡馆。 当她牵着冬冬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蒋津年和黄初礼。 蒋津年坐姿挺直,即使穿着便服,也难掩军人特有的凛然气质,只是脸色比平日略显苍白,左肩的动作似乎有些微的不自然。 黄初礼坐在他身边,穿着素雅的米白色毛衣,神色温柔中带着关切,看到夏夏和冬冬进来,立刻起身,朝他们招了招手。 见到他们,夏夏的心跳猛地加速,牵着冬冬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收紧。 冬冬看到黄初礼,倒是眼睛一亮,小声叫了句:“黄阿姨。” 说完这句,又看了看蒋津年,有些怯生生地没敢立刻叫“津年哥”。 “夏夏,冬冬,这边。”黄初礼温声招呼,等他们走近,仔细看了看夏夏苍白的脸色和红肿的眼睛,眼中忧虑更深,但语气依旧柔和:“先坐,喝点热的东西。冬冬,想喝牛奶还是果汁?” “牛奶,谢谢黄阿姨。”冬冬乖巧地说,自己爬上了椅子,好奇地左右张望。 夏夏在对面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指尖冰凉。 她不敢直视蒋津年过于沉稳的目光,也不敢多看黄初礼温柔包容的眼睛,那份温暖让她自惭形秽。 “津年哥,黄医生。”夏夏的声音干涩,开口前先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为昨天的事情,也为之前……我做的所有糊涂事。” 黄初礼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越过桌面,握住了夏夏冰凉颤抖的手:“夏夏,别这样,过去的事情先不提了,你昨晚发的信息,说有事要告诉我们?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你想说什么都可以,我们听着。” 蒋津年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沉静地看着夏夏,等待着她开口。 他的眼神带着一种力量,不催促,却让人无法回避。 夏夏的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积蓄在心底的恐惧屈辱,绝望几乎要冲口而出。 她看着黄初礼清澈真诚的眼睛,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温暖,又看了一眼旁边正小口喝着牛奶,无忧无虑的弟弟。 说出来! 把一切都告诉他们! 陈景深是怎么威胁她的,是怎么用冬冬控制她的,是怎么对她施暴的!只有说出来,才能摆脱那个恶魔,才能保护冬冬! 巨大的勇气在她胸腔里冲撞。 “黄医生,津年哥。”夏夏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让每个字清晰:“陈景深他不是好人,他脖子上有一个很可怕的纹身,像是电视里那些坏人组织才有的,他把我关起来,用冬冬威胁我,让我听他的话,去打扰你们,他还……” 她的话速越来越快,仿佛怕一停下来就会失去所有勇气: “他还……还对我……”那几个字卡在喉咙里,带着血淋淋的屈辱,让她浑身发抖,泪水汹涌而出:“他就是一个疯子!他恨津年哥他想要你消失!他之前就计划过,昨天隧道里……” “夏夏姐姐,你的手机在响。”冬冬稚嫩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他指着夏夏放在桌上的老旧手机。 屏幕亮着,正在嗡嗡震动。 夏夏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如同被瞬间冻住,所有的血液仿佛都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她僵硬地转过头,看向手机屏幕。 那上面跳动的来电显示,没有名字,只有一串她早已刻在骨子里的,代表着噩梦的数字。 是陈景深。 他打来了。 就在她即将说出最关键秘密的这一刻。 时间仿佛凝固了。 咖啡馆里轻柔的背景音乐,旁人的低语,窗外的车流声,一切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夏夏死死地盯着那不断闪烁的屏幕,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放大。 刚刚鼓起的勇气瞬间干瘪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条件反射般的战栗。 他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他在看着她? 这个念头让她如坠冰窟,浑身冰冷,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黄初礼和蒋津年也看到了来电,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蒋津年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迅速扫视了一圈咖啡馆内外。 黄初礼握住夏夏的手微微用力,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夏夏,别接,或者接起来,打开免提,有我们在。” 夏夏恍若未闻。 她的全部心神都被那持续震动的手机拢住。 不接?他会对冬冬做什么?他昨天那句“多去看看你弟弟”是什么意思? 接?当着津年哥和黄医生的面,她能说什么?陈景深又会说什么? 巨大的恐惧和矛盾撕扯着她,让她几乎要崩溃。 “夏夏?”黄初礼又唤了一声,担忧更深。 就在黄初礼声音落下的瞬间,手机的震动停了。 然而,没等夏夏来得及喘口气,几乎是下一秒,它再次锲而不舍地响了起来! 同样的号码,更加急促的震动,仿佛带着某种不耐烦的,冰冷的催促。 这一次,夏夏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操控,颤抖着伸出手,拿起了手机。 她的指尖冰凉,几乎握不住那轻薄的机身。 在黄初礼不赞同却充满忧虑的目光,和蒋津年骤然变得无比冷峻的注视下,夏夏按下了接听键。 她没有开免提,只是将手机紧紧贴在耳边。 电话那头,传来陈景深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透过听筒,清晰得如同就在她耳边低语:“夏夏,玩够了吗?” 第185章到来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温和,却足够让夏夏浑身剧烈一颤,喉咙像是被死死扼住,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只有牙齿磕碰的细微声响和压抑到极致的哽咽。 眼泪疯狂涌出,模糊了对面黄初礼担忧的脸和蒋津年骤然冷沉的目光。 “怎么不说话?”陈景深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怒意,反而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耐心,“转头,看看街对面。” 这句话如同魔咒。 夏夏的脖颈僵硬得扭过头,泪眼朦胧地望向咖啡馆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 正午的天光有些黯淡,街道对面,一棵光秃秃的行道树下,陈景深穿着一身与周遭灰扑扑环境格格不入的深灰色大衣,长身玉立。 他没有戴眼镜,目光隔着川流不息的车流和冰冷的玻璃,精准地锁定了她。 他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温和的笑意,朝她微微颔首。 那笑意,比最直接的威胁更让夏夏恐惧。 他看到了!他一直在看! 他看到她和蒋津年黄初礼坐在一起!他看到她在说话! 巨大的恐惧瞬间拢取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她想移开视线,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只能死死地看着对面那个微笑着的恶魔。 “看来是看到了。”陈景深的声音再次传来,依旧是那种平静到可怕的语调:“现在过来。” 不是商量,不是询问,是命令。 简洁清晰,不容置疑。 夏夏猛地回过神,像被烫到一样倏地转回头,手机从剧烈颤抖的手中滑落,“啪”地掉在铺着格子桌布的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此刻肩膀剧烈耸动,却怎么都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夏夏?”黄初礼的心揪紧了,她绕过桌子,半蹲在夏夏身边,想将她搂进怀里:“别怕,看着我,没事的……” 就在这时,蒋津年低沉冷硬的声音响起:“初礼。” 黄初礼抬头,顺着蒋津年的目光望去—— 她也看到了。 隔着玻璃,街道对面,陈景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似乎正投向这边。 他脸上的表情模糊在光影和距离里,但那份存在本身,就带着一股无声的巨大的压迫感。 蒋津年的眼神在瞬间变得冷沉。 他几乎是立刻侧身,不着痕迹地将黄初礼和仍在哭泣的夏夏,以及好奇张望的冬冬挡在了自己与窗户之间的位置,用身体构成了一个保护性的屏障。 他的左手下意识地虚按在腰侧,那里通常是他配枪的位置,即使此刻并未携带,这个动作也暴露了他瞬间进入的戒备状态。 肩头的伤口在紧绷的肌肉下传来隐隐刺痛,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对面那个身影上。 陈景深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注视。 他抬起手,不是挥手,而是用食指极慢地又恶劣的意味,轻轻点了点自己腕表的位置。 然后,他再次将目光投向夏夏的方向,嘴角那抹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许。 他在计时。 也在等待。 黄初礼的手还搭在夏夏颤抖的背上,她能清晰感受到这个女孩濒临崩溃的恐惧。 她抬头看向蒋津年,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眼中凛冽的寒光。 怎么办? 夏夏的勇气在陈景深出现的瞬间已被彻底击碎。 而陈景深就这样明目张胆地站在对面,像耐心的猎手,等待他的猎物自己走回牢笼。 让夏夏过去?无异于将她重新推回虎口,也意味着他们失去了一个可能的关键证人。 就在这凝滞的,令人窒息的对峙中—— 掉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一条新的短信,来自那个熟悉的号码。 夏夏透过泪眼,模糊地看到屏幕上简短的一行字: 【冬冬很喜欢昨天看的动画片,我让人给他买了全套的光碟和玩具,放在他房间了。】 没有催促,没有威胁。 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 却比任何利刃都更精准地刺穿了夏夏最后的心理防线。 冬冬……房间……光碟和玩具…… 他是在告诉她,冬冬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那些看似“宠爱”的礼物,此刻都变成了冰冷的枷锁和无声的警告。 夏夏猛地吸了一口气,哭声戛然而止。 她胡乱地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痕,动作仓促而用力,几乎擦破了皮肤。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黄初礼和蒋津年。 那双不久前还闪烁着挣扎和微弱希望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败和认命般的麻木。 “黄医生,津年哥……”她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对不起,我得走了。” 她不敢看他们的眼睛,尤其是黄初礼那双盛满关切和痛心的眸子。 她匆匆拉起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冬冬,几乎是踉跄着站起身,低着头,朝着咖啡馆门口的方向,脚步虚浮却又决绝地走去。 “夏夏!”黄初礼起身想拦。 蒋津年按住了她的手臂,对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他的目光沉沉地追随着夏夏仓皇逃离的背影,又越过她的肩膀,与街道对面陈景深投来的视线,在空气中无声碰撞。 陈景深看着夏夏抱着冬冬走出咖啡馆,慌不择路地穿过马路,朝着他跑来。 他脸上的笑意终于真切了几分,那是一种混合着掌控欲满足和冰冷讥诮的弧度。 他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接过冬冬,甚至温和地摸了摸冬冬的头,然后才看向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夏夏,语气温和得如同寻常问候:“玩得开心吗?” 夏夏死死咬着下唇,渗出血丝,一言不发,只是麻木地,顺从地站到了他的身侧,微微靠后一点的位置。 陈景深并不在意她的沉默。 他牵着冬冬,最后抬眼,再次望向咖啡馆的落地窗。 隔着玻璃和距离,他清晰地看到了蒋津年冷峻的脸,和黄初礼苍白忧虑的面容。 他微微勾起唇角,朝着他们的方向,轻扬了下眉。 第186章选择 隔着玻璃和距离,陈景深清晰地看到了蒋津年冷峻的脸,和黄初礼苍白忧虑的面容。 他微微勾起唇角,朝着他们的方向,轻扬了下眉,那动作带着一种胜券在握的轻慢,随即转身离开。 咖啡馆内,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黄初礼的指尖微微发白,她看着夏夏消失在视线里,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格外不舒服。 “津年……”她转过头,看向蒋津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就这样看着她被他带走吗?” 蒋津年缓缓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眸色深沉。 他并非不想阻止,但眼下,强行介入,在陈景深明显有备而来,且牢牢控制着夏夏软肋的情况下,不仅可能适得其反,激化冲突,更可能将夏夏和冬冬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现在不是时候。”他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带着军人的审慎:“陈景深在示威,也在试探,他抓住了夏夏最大的恐惧,我们硬来,只会让她和冬冬更被动。”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黄初礼写满担忧的脸上,伸手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我们需要更有力的证据,更周全的计划,夏夏……她必须自己先有彻底挣脱的勇气,否则,我们拉她一把,她也会因为恐惧而松手。” 道理黄初礼都懂,可眼睁睁看着那个年轻女孩重新走回深渊,她无法不感到一阵深切的无力感。 她反握住蒋津年的手,汲取着他掌心的温度,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就在这时,蒋津年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一条来自加密频道的简短信息弹出:【目标车辆轨迹已锁定,下午三点零五分预计经过城西高架桥下辅路监控盲点,行动组就位。】 蒋津年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城西高架桥下辅路,那个时间点,正是他原计划去部队处理最后一批文件可能要经过的路段之一。 陈景深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狠。 他面不改色地收起手机,并没有多说什么。 “走吧初礼,”他揽住黄初礼的肩膀,语气刻意放得轻松了些:“我们先回家。” 他必须立刻调整计划,同时也要确保黄初礼和想想的安全。 黄初礼点了点头,压下心头纷乱的思绪,跟着他起身离开。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走出咖啡馆,正准备穿过马路去取车时,黄初礼的手机响了。 是幼儿园老师打来的。 “喂,王老师?”黄初礼接起,心里莫名一跳。 “想想妈妈!”王老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急和歉意:“真是对不起啊,想想午睡起来后说肚子不舒服,有点低烧,校医看了建议还是带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放心,您或者想想爸爸现在方便过来吗?” 想想病了?! 黄初礼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刚才的担忧立刻被对女儿的关切取代。 “发烧了?多少度?我马上过去。”她连声应道,一边对蒋津年急声道:“津年,想想发烧了,幼儿园让我们去接她!” 蒋津年眉头一蹙,立刻道:“上车,我送你过去。” 去幼儿园的路,恰好与城西高架是截然不同的方向。 车上,黄初礼忧心忡忡,不断询问着女儿的细节。 蒋津年一边沉稳驾驶,一边用蓝牙耳机迅速而隐蔽地发出了几条指令,调整了下午的行程和安保布置。 那个“三点零五分”的陷阱,他自然不会去踩,但对方的意图已经暴露无遗,是针对他个人,且不惜制造“意外”的清除行动。 陈景深的背后,果然不只是个人恩怨那么简单。 另一边,陈景深的公寓。 巨大的落地窗将灰蒙蒙的天光过滤得更加冷清。 冬冬正坐在地毯上,开心地摆弄着陈景深让人送来的崭新玩具——一套精致的合金模型小车,还有他昨天随口提过的动画片全套光碟和衍生玩偶。 孩子很容易被新鲜事物吸引,暂时忘记了刚才咖啡馆里的紧张气氛和姐姐异常苍白的脸。 夏夏却如同惊弓之鸟,僵硬地站在客厅中央,看着陈景深脱下大衣,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然后走到酒柜前,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烈酒。 他的手机就放在旁边的吧台上,屏幕忽然亮起,一条信息提示悄无声息地滑入。 陈景深拿起手机,指尖划过屏幕,目光落在信息内容上。 只有简短的几个字:【一切就绪。】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沉的弧度。 那笑意转瞬即逝,当他转过身,面对夏夏和冬冬时,脸上已恢复了一贯的,看似温和的平静。 他端着酒杯,缓步走到冬冬身边蹲下身,与孩子平视,声音轻柔得如同耳语:“冬冬,玩具喜欢吗?” “喜欢,谢谢景深叔叔!”冬冬抬起头,脸上是纯然的开心,用力点了点头。 “喜欢就好。”陈景深伸手,揉了揉冬冬柔软的头发,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幽光。 他微微倾身,更靠近冬冬一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问:“冬冬,还记得叔叔昨天和你说的话吗?” 冬冬玩玩具的动作顿了顿,眨了眨大眼睛,似乎回想了一下,然后再次认真地点了点头:“记得,景深叔叔说,冬冬是男子汉,要保护姐姐,要听叔叔的话,帮姐姐……还有,这是我和景深叔叔的秘密,不能告诉姐姐。” 孩子的声音很轻,带着孩童特有的认真和履行承诺的郑重。 然而,这几句话却让夏夏浑身紧绷。 一股极其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缠紧了她的脖颈,让她呼吸困难。 “冬冬!”夏夏猛地冲过去,一把将弟弟从陈景深身边拉开,紧紧护在身后,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尖利颤抖:“他跟你说什么了?!冬冬,告诉姐姐,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她蹲下身,双手用力抓住冬冬小小的肩膀,眼神慌乱地在他脸上搜寻,试图找出任何异常。 冬冬被姐姐突如其来的激动和苍白的脸色吓到了,他缩了缩脖子,看着姐姐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神色平静无波的陈景深,想起刚才的“秘密约定”,怯生生地摇了摇头,小声道:“没什么,景深叔叔就是问我喜不喜欢玩具……” “你撒谎!”夏夏的声音提高,泪水夺眶而出,她用力摇晃着冬冬:“冬冬,你看着姐姐!我是你姐姐!你告诉我!他到底让你做什么?!是不是很危险的事情?!冬冬,你说话啊!” 冬冬被摇得有些发蒙,也被姐姐的眼泪吓到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摇头:“没有危险,姐姐你别哭,是秘密,不能说……” 孩子的哭声和夏夏崩溃的质问,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 陈景深始终站在原地,冷眼旁观着这一幕,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他甚至悠闲地抿了一口杯中的酒,直到夏夏的情绪濒临失控,冬冬的哭声越来越大,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夏夏。”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命令:“给蒋津年打电话。” 夏夏的哭声和质问戛然而止。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陈景深,像是没听懂他的话:“……什么?” “我说。”陈景深一字一顿,清晰地重复,眼神淡漠地落在她脸上:“给蒋津年打电话,告诉他,你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立刻当面告诉他,关于我的,关于隧道的事,让他现在过来,到这里来。” “不行……”夏夏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拼命摇头,将冬冬更紧地护在怀里,像是护着最后的珍宝:“我不打!陈景深,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要对津年哥做什么?!我不会帮你害他的!” “害他?”陈景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低地嗤笑一声。 他放下酒杯,一步步走到夏夏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目光穿透她所有的恐惧和抵抗。 “夏夏,你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耐心:“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给你,和冬冬,最后一个选择的机会。” 他微微俯身,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对她清晰的威胁:“你现在打电话,按照我说的做,蒋津年或许只是受点伤,吃点苦头,但如果你不打……”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缓缓落在了仍在抽泣的冬冬身上。 那眼神平静,却让夏夏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你不能动冬冬……”夏夏的声音破碎不堪,巨大的恐惧让她眼泪汹涌而出:“陈景深,求求你,他是孩子,他是无辜的,你要报复,你冲我来,你怎么对我都可以,求你别碰冬冬……” “那就打电话。”陈景深直起身,语气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平淡。 他不再看她,转身走回吧台,重新拿起酒杯,背对着她,留给她的只是一个冷漠而充满压迫感的背影。 夏夏瘫坐在地毯上,怀里紧紧搂着哭泣的冬冬,目光崩溃地望着陈景深的背影,又看向不远处吧台上,自己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机。 绝望如同最深的海水,将她彻底淹没。 一边是可能受到伤害的蒋津年,一边是可能被陈景深拿来开刀的,她视若生命的弟弟…… 这个选择,残忍得让她几乎要窒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让她呼吸困难。 陈景深并不催促,只是静静地品着酒,有无限的耐心等待她的屈服。 终于,夏夏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伸出手,够到了那部手机。 冰冷的机身硌着她的手心,也让她心里愈发的绝望。 她解锁屏幕,指尖在通讯录里“津年哥”的名字上悬停了许久,久到指尖冰凉麻木。 最终,她闭上眼,滚烫的泪水再次滑落,按下了拨号键。 另一边,蒋津年刚将车停稳,准备陪黄初礼一起去幼儿园接想想。 手机震动起来,是夏夏。 蒋津年看了一眼屏幕,又看了一眼身旁焦急的黄初礼,眸光微凝,按下了接听键,并打开了免提。 “喂,夏夏?” 电话那头,传来夏夏哑的厉害,带着浓重鼻音和极力压抑颤抖的声音:“津年哥,你现在能过来一下吗?陈景深的公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马上告诉你,关于陈景深的,还有隧道的事……”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感。 黄初礼听到“隧道”两个字,心猛地一紧,担忧地看向蒋津年。 蒋津年的脸色沉静,他听出了夏夏声音里的异常和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 这通电话,绝不简单。 很可能是陈景深的又一次逼迫或陷阱。 但隧道的事这确实是他需要查清的线索。 而且,夏夏的状态,听起来像是真的到了极限。 他迅速权衡。 幼儿园就在前方,想想生病需要立刻处理。 而夏夏那边,明显是陈景深设下的局,目的很可能就是引他过去。 “夏夏。”蒋津年声音沉稳,试图安抚并获取更多信息:“你别急,慢慢说,你现在安全吗?冬冬呢?” “冬冬在我旁边。”夏夏的声音更加哽咽,几乎泣不成声:“津年哥,求你了,你过来好不好?就你一个人过来,我真的……我真的必须告诉你……” 她的哀求卑微而绝望,带着一种走投无路的窒息感。 蒋津年沉默了两秒。 “好,我知道了。”他最终应道,声音平静:“我现在过去,夏夏,你保护好自己和冬冬。” “津年!”黄初礼等他挂了电话后,就用力抓住他的手臂,眼中满是担忧和不赞同:“这明显是陷阱,你……” “初礼。”蒋津年握住她的手,用力握了握,目光坚定而沉稳:“想想的病要紧,你先去接她,直接去医院,我让李演去医院门口等你,确保你们安全,夏夏那边……我不能不去,她有危险,而且可能掌握关键信息,我会小心,最重要的是军方掌握了境外那个组织的一些信息,放心。” “可是你的伤……”黄初礼看着他肩头,那里虽然包扎了,但毕竟是新伤。 “不碍事。”蒋津年摇摇头,快速而低声地交代:“记住,直接去医院,和李演汇合后,听他的安排,我处理完夏夏这边就过去找你们。” 他眼神里的决断不容置疑。 黄初礼知道,他一旦决定,很难更改。 而且,夏夏那绝望的哭声,也确实让人无法完全硬下心肠。 她咬着唇,最终点了点头,眼圈泛红:“你答应我,一定要小心,平安回来。” “我答应你。”蒋津年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而坚定的吻。 然后,等她进到幼儿园,才开车朝着与幼儿园相反的方向离去。 黄初礼看着他的车影汇入车流,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和担忧,转身快步走向幼儿园内。 她必须尽快接到想想,确保女儿的安全。 蒋津年一边开车,一边通过隐蔽的通讯器与李演取得联系,简短交代了情况,让他立刻与黄初礼汇合,并加强保护。 同时,他也通知了另一组在附近待命的队员,向陈景深公寓区域悄然靠拢,随时准备接应。 天空依旧阴沉,街道上的行人匆匆。 蒋津年的神经高度紧绷,目光敏锐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将车停在马路对面,步伐沉稳而迅速的走了进去。 陈景深的公寓楼就在前方不远,需要拐进一条相对安静的辅路。 就在他走到十字路口,人行绿灯亮起,准备过马路时—— 一阵异常沉重而急促的引擎轰鸣声,陡然从侧前方的路口传来! 那声音来得太过突然,太过凶猛,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蒋津年猛地转头! 只见一辆巨大的满载货物的重型厢式货车,失控无视了前方刺眼的红灯和横向正常通行的车流,以惊人的速度,朝着他这个方向,笔直地疯狂地冲撞而来! 它的目标明确,正是斑马线中央的他。 一切发生得太快! 货车的速度显然经过了人为的疯狂加速,距离又近,留给蒋津年反应的时间,只有一瞬间。 多年的本能,让蒋津年的身体在大脑做出明确指令前已经做出了反应,他向侧后方急速暴退,试图避开货车的正面撞击轨迹! 然而,那货车的司机仿佛预判了他的躲避方向,车头在最后关头竟然微微调整,依旧死死锁定着他! 眼看那巨大的车头阴影就要将他吞噬—— 第187章刺痛!是你做的对不对?!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到刺耳的声音。 蒋津年的瞳孔骤然收缩,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他能清晰地看到货车驾驶室里那张模糊却写满狰狞决绝的脸,能看到车前挡风玻璃上反射出的,自己急速放大的倒影。 距离太近,速度太快,对方根本就是同归于尽的想法! 就在这千钧一发,蒋津年甚至能感受到车头裹挟的劲风已经刮到脸颊的刹那—— “津年哥!” 一声凄厉到破音的尖叫,从不远处传来。 是夏夏! 她此刻已经被陈景深带下了楼,正站在公寓入口的台阶上,脸色惨白如纸目睹惨剧即将发生的极致恐惧和绝望,身体下意识地就要向前冲去,却被身旁陈景深一只冰冷而有力的大手,死死地攥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而就在夏夏尖叫的同时,一道更小更快的身影,忽然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斑马线中央,朝着蒋津年和那辆死亡货车的方向,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 是冬冬! 孩子的小脸上没有了平时的怯懦和天真,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认真和急切。 他的脑海里,反复回响着景深叔叔昨天蹲在他面前,温和却郑重的话语:“冬冬,你姐姐心里很苦,她很喜欢津年哥哥,但津年哥哥只喜欢黄阿姨和想想,你是个男子汉,要保护姐姐,要帮她,知道吗?只要津年哥哥没事,他或许就会感激姐姐,就会多看她一眼了,这是我们的秘密,要帮姐姐,就要勇敢……” 保护姐姐!帮姐姐!让津年哥哥没事! 这个念头像火种一样,在冬冬单纯的心底燃烧。 他看到那辆可怕的大车就要撞上津年哥哥,看到姐姐撕心裂肺的哭喊,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撞开了因全神贯注躲避货车而未能及时察觉侧后方危险的蒋津年! “砰!” 沉闷的撞击声,混合着骨骼碎裂的脆响,骤然响起!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真的静止了。 蒋津年被一股不算大却足够突然的力量撞得向旁边踉跄了两步,险险避开了货车的正面碾压,只是被侧面带过的劲风扫倒在地。 而那辆疯狂的重卡,车轮擦着地面,带着刺耳的噪音和刺鼻的橡胶焦糊味,狠狠撞上了路边的绿化带石阶,车头扭曲变形,终于停了下来,引擎盖下冒出缕缕白烟。 世界,安静了一瞬。 随即,是夏夏冲破喉咙的尖叫:“冬冬!”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陈景深铁钳般的手,不顾一切地朝着路中央扑去。 蒋津年撑起身,额角擦伤,渗出血迹,但他顾不上自己,目光急转,瞬间锁定了那个躺在几米外,一动不动的小小身影。 冬冬此刻已经软软地倒在冰冷肮脏的路面上,他今天穿着的陈景深新买的那套帅气童装,此刻已被尘土和迅速晕开刺目的鲜红浸透。 小小的身体以一个极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身下迅速汇聚起一摊触目惊心的血迹。 “冬冬!”蒋津年心脏骤停,立马起身朝他跑了过去。 他不敢贸然移动冬冬,只能手指迅速探向冬冬的颈动脉,触感微弱得几乎难以捕捉,冬冬的呼吸浅促得如同风中残烛,小脸苍白如纸,嘴角不断有血沫涌出。 “坚持住!冬冬!看着我!坚持住!”蒋津年的声音嘶哑,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和紧绷,他快速脱下自己的外套,试图按压住冬冬身上最明显的出血伤口,但那温热的属于冬冬的血液还是瞬间染红了他的手掌和衣袖。 冬冬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极其缓慢又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那双总是清澈懵懂的大眼睛里,此刻蒙上了一层痛苦的灰翳,但当他模糊的视线,艰难地聚焦在蒋津年焦急的脸上时,眼底深处,却奇异地闪过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他的嘴唇翕动,声音气若游丝,带着血沫的咕哝声,却清晰地传入了蒋津年的耳中:“津年哥,我救了你,你以后……一定要对我姐姐好……” 每一个字,都用力砸在蒋津年心上。 “别说话!冬冬!保存体力!我送你去医院!你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蒋津年眼眶瞬间赤红,他将冬冬极其小心地抱起,感觉怀中的小身体轻得可怕,也冷得可怕。 他转身,就要冲向自己的车。 冬冬的小手,不知哪来的力气,极其轻微地,拽了一下蒋津年的衣角。 他的目光努力地投向不远处那个跌跌撞撞扑过来,哭得撕心裂肺,几乎无法站立的身影。 然后,他重新看向蒋津年,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断断续续地恳求:“我姐姐喜欢你,只要你能喜欢我姐姐,我干什么都可以,求求你,不要再让我姐姐哭了……” 最后几个字,几乎轻不可闻。 那双努力睁大的眼睛,最终还是无力地闭上了。 他长长的睫毛,在苍白如雪的脸颊上,投下两片小小的绝望的阴影。 “冬冬!冬冬你睁开眼睛!你看看姐姐!冬冬!”夏夏终于扑到了跟前,她看着弟弟紧闭的双眼,看着他身下那片刺目的猩红,看着他被蒋津年抱在怀里了无生气的样子,整个世界仿佛在瞬间崩塌。 她伸出手,想要触摸弟弟的脸,却又颤抖着不敢落下,只能发出泣不成声的哽咽。 天空阴沉得可怕,云层低低地压下来,冷风穿过街头,卷起尘埃和几片枯叶,也卷不走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绝望。 陈景深依旧站在原地,公寓入口的台阶上。 他身姿挺拔,深灰色的大衣纤尘不染,与周遭的混乱血腥,形成了鲜明到残酷的对比。 彼时,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切。 看着蒋津年抱着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冲向汽车,看着夏夏崩溃地跟在后面,哭喊着弟弟的名字,看着路人们惊恐的议论和聚集,看着那辆肇事的货车驾驶室里,那个被他安排好的“司机”趴在方向盘上,悄无声息。 他的目光深邃平静,仿佛眼前上演的并非一场活生生的惨剧,而是一幕按计划呈现的戏剧。 效果,达到了。 甚至,比预想的更好。 那孩子临死前的话,将成为扎进蒋津年和黄初礼之间,一根微妙而持久的刺。 而夏夏,她将永远困在失去唯一亲人的痛苦,和对蒋津年复杂的,混合着弟弟用命换来的期许中,无法自拔。 蒋津年的车,载着垂危的冬冬和崩溃的夏夏,一路疯狂地闯过红灯,冲向最近的市立医院。 急救通道早已接到通知,医护人员严阵以待。 冬冬被迅速送进了抢救室,大门上方刺眼的红灯亮起,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夏夏瘫软在抢救室外的走廊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不住地剧烈颤抖,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一双红肿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门,嘴里无意识地喃喃着:“冬冬,冬冬……是姐姐不好,是姐姐害了你……” 蒋津年站在一旁,左肩的伤口因为之前的剧烈动作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绷带和衬衫,传来阵阵闷痛,但他恍若未觉。 他身上的血迹更多是冬冬的血,温热粘稠,此刻却让他感到刺骨的冰凉。 他看着抢救室紧闭的门,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冬冬气若游丝的话语,那双纯真又带着执拗恳求的眼睛,像烙印一样刻在他心头。 沉重的负罪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胸口。 这一切,本不该发生。 那个孩子,本不该承受这些。 脚步声匆匆响起。 黄初礼接到消息后,就几乎是跑着冲进了医院走廊,她脸色苍白,呼吸急促,额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颊边。 她在幼儿园接到只是普通肠胃不适,低烧已退的想想后,将她托付给及时赶到的李演,便立刻赶往医院。 一路上,她的心慌得厉害,有不祥的预感紧紧缠绕。 当她转过拐角,看到抢救室刺目的红灯,看到走廊里浑身是血,神色冷峻紧绷的蒋津年,以及瘫在地上的夏夏时,她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 “津年!”她快步上前,目光迅速扫过他肩头渗血的绷带和身上大片骇人的血迹,声音发紧:“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这是……” 她的目光落在他染血的手和衣服上,又看向抢救室,最后定格在夏夏身上,瞬间明白了大半,声音颤抖起来:“是……冬冬?” 蒋津年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能沉重地点了点头。 黄初礼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她捂住嘴,才压下喉头的哽咽。 就在这时,抢救室的门开了。 一名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写满疲惫和遗憾的眼睛。 他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离得最近的夏夏和蒋津年身上,沉默了几秒,然后,用一种职业性的、却无法掩饰沉重的平静语调,宣告了最终的判决:“对不起,我们尽力了,患者伤势过重,颅脑损伤合并多脏器破裂出血,抢救无效。请节哀。” “轰!” 这句话,狠狠刺在夏夏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医生!医生你再救救他!求求你再救救他!我弟弟他还小!他不能死!我求求你!我给你跪下了!你再试试!再试试啊!” 夏夏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抓住医生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肉里。 她涕泪横流,语无伦次,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我就他一个亲人了,没有他我怎么办,医生我求求你,求你了……” 她双腿一软,真的就要跪下去。 黄初礼和蒋津年同时上前扶住她。 医生的眼中也闪过一丝不忍,但他只能无奈而沉重地摇了摇头,抽回自己的手臂,低声道:“真的很抱歉。”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夏夏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她怔怔地看着医生离开的背影,又缓缓转过头,看向那扇再也不会为她弟弟打开的门,眼中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了。 极致的悲痛绝望、还有对命运不公的愤怒,如同海啸般彻底淹没了她。 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前一黑,整个人软软地向后倒去。 “夏夏!”蒋津年离得最近,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把将晕厥的夏夏接住,揽在了怀里。 黄初礼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 她看着蒋津年怀中那个脸色惨白,昏迷中依旧眉头紧锁的夏夏,又看看蒋津年染血的衣服和紧绷担忧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对夏夏失去至亲的深切同情和悲痛,有对冬冬无辜逝去的巨大震惊与哀伤,有对蒋津年险些遇险的后怕,也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难以言喻的滞涩。 她知道,因为今天冬冬的彻底离去,会改变很多事情了…… 但她迅速压下了这不合时宜的情绪,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先送她去病房。”黄初礼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已经恢复了医生的冷静,她上前帮忙:“她情绪崩溃,需要镇静和观察。” 蒋津年点了点头,抱着轻飘飘的夏夏,在护士的指引下,走向一旁的观察病房。 他的背影挺拔,却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得有些僵硬。 黄初礼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扇已经灭了红灯、归于死寂的抢救室大门。 冬冬……那个曾经怯生生叫她“黄阿姨”的孩子,这样没了,死在了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里。 而策划这一切的人…… 黄初礼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她没有跟去病房,也没有立刻去找蒋津年。 她转过身,径直离开了医院。 她要去一个地方。 去找那个,必须为这一切负责的魔鬼。 陈景深的公寓里,门铃被按响,一声接一声,急促而冰冷,带着不加掩饰的质问意味。 门开了。 陈景深似乎刚洗过澡,换了一身深色的家居服,头发半干,带着湿气。 他的神色平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温和,看到门外站着的黄初礼,他并不惊讶,甚至微微侧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这么着急,有事?”他的声音平和地问。 黄初礼没有进去。 她就站在门口,走廊里冷白的灯光打在她脸上,更衬得她毫无血色,只有那双眼睛冷得骇人。 她盯着陈景深,开门见山地问:“冬冬的死,是你谋划的,对吗?” 不是疑问,是陈述。 听到她的问题,陈景深脸上的温和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甚至轻轻挑了一下眉梢,像是听到了一个无关紧要,又略带趣味的提问。 默了片刻,他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些许距离,微微俯身,目光与黄初礼平视,嘴角甚至还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 然后,他用一种近乎平淡的、带着一丝疑惑的口吻,缓缓反问道:“什么?你说的是那个小孩儿死了的事情?” 他顿了顿,像是才消化了这个信息,点了点头,语气轻松得令人毛骨悚然:“哦?是哦。真遗憾。” “啪——”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清脆响亮的耳光声,骤然响在空旷的走廊里! 黄初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一巴掌又快又狠,没有丝毫犹豫! 陈景深的头被打得猛地偏向一侧,脸颊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红肿的指痕。 他维持着偏头的姿势,静默了两秒。 然后,缓缓的转回头。 他舌尖顶了顶刺痛发麻的腮帮,不紧不慢的抬起眼,重新看向黄初礼。 那双向来温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平静,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了一片沉意。 他看着她,没有说话。 只是那眼神足够让人不寒而栗。 空气在一瞬凝固—— 第188章津年,我们是夫妻 走廊里冷白的灯光打在两人身上,投下僵硬的影子。 陈景深缓缓抬手,用指腹轻轻碰了碰自己火辣辣的脸颊,那动作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仿佛在确认这一巴掌的力度和含义。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黄初礼脸上,里面翻涌着一种被冒犯的冷意,以及一丝更深沉的令人不安的玩味。 “初礼。”他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带着清晰的讥诮:“你现在的样子,可真不像我认识的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黄医生。” 黄初礼胸膛剧烈起伏,刚才那一巴掌用尽了她积压的愤怒与悲愤,此刻指尖还在微微发麻。 她迎着他冰冷的目光,毫不退缩,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却异常清晰:“陈景深,少在这里惺惺作态,冬冬他才五岁!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你到底有没有心?!” 陈景深闻言,嘴角那抹讥诮的弧度反而加深了些许。 他忽然向前一步,动作快得黄初礼来不及反应,一把抓住了她刚刚打他的那只手腕。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牢牢箍住她纤细的腕骨,力道大得让她瞬间蹙紧了眉头,感到一阵疼痛。 “心?”他微微俯身,逼近她,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却带着彻骨的寒意:“我当然有,不过初礼,你指控我谋划杀人,证据呢?”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因愤怒而明亮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反问,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嘲弄:“就凭你的猜测?还是凭那个孩子死前,说了什么指向我的话?” 黄初礼用力挣扎,想甩开他的钳制,但陈景深的手如同焊在了她的手腕上,纹丝不动。 她怒视着他:“放开我!” “初礼,下次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陈景深非但没有放开,反而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声音低沉而充满警告的意味,清晰地传入她耳中:“别随便冤枉别人,尤其是我。” 他的眼神深邃,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警告,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扭曲的执着。 黄初礼停止了徒劳的挣扎,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知道,在言语和力量的对抗上,此刻的自己处于下风。 她不再试图挣脱,而是抬起头,目光冷冷刺入陈景深的眼底,一字一句道:“陈景深,我不管你出于什么扭曲的目的要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也不管你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可怕的身份。”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但是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从此刻开始,我一定会和你对抗到底,为了冬冬,为了夏夏,为了津年,也为了所有可能被你伤害的无辜的人,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和勇气。 陈景深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他看着她眼中那份从未有过的仇恨情绪,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很短很轻,却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和一种笃定的嘲讽。 他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紧握她手腕的手指。 黄初礼立刻收回手,手腕上已经留下一圈清晰的红痕。 她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警惕而厌恶地看着他。 陈景深直起身,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微皱的袖口,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对峙从未发生。 然后,他抬眸,目光追随着黄初礼转身欲走的背影,用那种惯有的提醒口吻,缓缓开口:“初礼,对抗我?光凭你一个人的话,这条路会很辛苦,而且可能根本看不到任何希望。” 黄初礼的脚步猛地一顿,但她没有回头。 陈景深继续说着,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善意的分析:“至于你的那位丈夫,蒋先生,他现在应该正处在焦头烂额,自顾不暇的处境吧?”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凝视着黄初礼瞬间僵硬的背影,才慢悠悠地补充道:“毕竟背上一条用命换来的沉甸甸的人情债,尤其这条命还是因他间接而没的,这份恩情,或者说这份枷锁,恐怕足够他消化很久了,你说呢?” 他的话语精准地刺在黄初礼内心最深的恐惧和忧虑。 冬冬临死前对蒋津年的恳求,夏夏崩溃前依赖蒋津年的眼神,蒋津年此刻必然承受的巨大负罪感和压力,这一切,都被陈景深轻描淡写地揭开展现在她面前。 黄初礼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一种被说中心事的冰冷刺痛。 她紧紧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才强忍住回身与他继续争辩的冲动。 她知道,他说的是事实,至少是部分事实。 冬冬的死,夏夏的依赖,必将成为横亘在她和蒋津年之间,一道复杂而沉重的阴影。 而这,正是这个魔鬼想要看到的! 她不再停留,快步离开了那间令人窒息的公寓,将陈景深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和冰冷的话语狠狠甩在身后。 直到进了电梯,黄初礼才背靠着冰冷坚硬的墙壁,在空无一人的电梯里,允许自己刚才强撑的坚强出现一丝裂痕。 她急促地喘息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为冬冬无辜逝去的生命,为夏夏绝望崩溃的痛苦,为蒋津年背负的沉重,也为自己此刻深深的无力感。 但她很快用力擦去眼泪,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重新挺直脊背。 不能垮。 现在绝对不能垮。 陈景深在看着,在等着他们崩溃。 她按下电梯按钮,看着数字缓缓跳动,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而坚定。 他说得对,一个人的对抗或许艰难。 但她不是一个人。 她有津年,他们有共同要守护的家和正义。 黄初礼缓缓抬起眼,镜面映出她苍白却坚毅的脸。 陈景深,我们走着瞧。 而公寓门口,陈景深并没有立刻关门。 他静静地站在玄关处,听着门外电梯运行,离开的细微声响,直到一切重归寂静。 他才缓缓走回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夜景璀璨依旧,却照不亮他眼底的深沉。 他走到酒柜前,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晃动。 举起酒杯,对着窗外虚无的夜景,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计划出现了小小的意外。 那个孩子的死,虽然带来了预想中撕裂蒋津年和黄初礼关系的效果,但似乎也让黄初礼彻底站到了他的对立面,激发出了她前所未有的决绝。 这倒是有点意思。 他原本以为,经历过蒋津年牺牲的打击,黄初礼会是更脆弱,更容易被掌控的那一个。 现在看来,他或许低估了这个女人骨子里的韧性和正义感。 不过,这样也好。 游戏如果太容易,反而无趣。 蒋津年现在被恩情和负罪感捆绑,黄初礼决心与他为敌却势单力薄…… 而他,隐藏在暗处,手握更多的牌,掌控着更多的秘密。 陈景深抿了一口酒,烈酒灼烧着喉咙,带来一种刺激的清醒。 他拿出另一部加密手机,迅速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出去: 【清扫行动第一步完成,效果符合预期,目标关系已埋下裂痕,注意蒋津年后续反应,尤其是他对夏夏的处置,计划可以进入下一阶段筹备。】 信息发送成功,他删除了记录。 走到落地窗前,他望着医院的大致方向,眼神幽深。 蒋津年,你现在是不是正守在医院,内心充满愧疚和无力? 一切都按照他编写的剧本,在缓缓推进。 虽然黄初礼的激烈反应是个变数,但无伤大雅。 在绝对的力量和掌控面前,个人的愤怒与决心,往往脆弱得可笑。 他仰头,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滑入胃中,却燃起一片更灼热的野火。 好戏,才刚刚开始。 与此同时,市立医院观察病房内。 夏夏在药物的作用下昏睡着,但即使在梦中,她的眉头也紧紧蹙着,苍白的脸上泪痕交错,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呓语:“冬冬别走,姐姐在这儿……” 蒋津年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他已经换下了染血的外套,肩头的伤口也被护士重新处理包扎过。 但他的手上,仿佛还残留着冬冬血液的粘腻触感,耳边还回荡着孩子气若游丝的最后恳求。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监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李演已经赶到,低声汇报了外面的情况,肇事货车司机当场死亡,初步调查显示车辆刹车系统被人为破坏,属于蓄意谋杀,警方已经介入,并与军方取得联系。 公寓附近陈景深的行踪暂时没有异常,但他显然早有准备,难以抓到直接把柄。 蒋津年沉默地听着,目光始终落在夏夏痛苦的睡颜上。 冬冬的死,夏夏的崩溃,黄初礼的愤怒,还有陈景深那双隐藏在暗处,冰冷算计的眼睛。 所有的线头都缠绕在一起,而最关键的一环就是夏夏。 他知道陈景深的意图,用冬冬的死,用夏夏的依赖和悲痛,将他牢牢拖入一个充满负罪感和道德困境的泥潭。 如果他因为愧疚而过度照顾夏夏,势必会让初礼伤心,让他们的关系产生隔阂。 如果他顾及初礼的感受而疏远夏夏,又会被良知和冬冬的临终嘱托拷问,同时可能将彻底崩溃的夏夏推向更不可知的深渊,甚至被陈景深进一步利用。 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阳谋。 无论他如何选择,似乎都无法两全。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黄初礼走了进来。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先是看了一眼床上昏睡的夏夏,然后目光落在蒋津年身上,看到他眉宇间的沉重和疲惫,心头一酸,所有质问和不安都暂时压了下去。 她走到他身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放在膝盖上,微微攥紧的手。 他的手很凉。 蒋津年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她的眼睛有些红肿,显然哭过,但此刻看向他的眼神里,没有怀疑,没有指责,只有清晰的担忧和一种无需言说的支持。 “初礼……”他低声唤道,声音有些沙哑。 “我都知道了。”黄初礼轻声说,握紧了他的手:“不是你的错,津年,是陈景深,一切都是他设计的。” 蒋津年反手握住她微凉柔软的手,紧紧包裹在掌心,仿佛那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温暖和真实。 “冬冬他……”蒋津年喉结滚动,艰难地开口:“他最后让我对夏夏好。” 黄初礼的心猛地一揪,但脸上没有露出异样,只是点了点头:“我明白,那是孩子最后的心愿。”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夏夏,声音压得更低,却异常坚定:“但我们不能完全按照敌人的剧本走,津年,照顾夏夏是应该的,出于道义,也出于对冬冬的承诺,但我们不能被这份恩情绑架,更不能让陈景深借此离间我们。” 她看着蒋津年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们一起面对,我们一起帮助夏夏走出来,查清真相,让陈景深付出代价,至于我们之间……” 她抬起两人交握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眼神温柔而坚定:“我相信你,也相信我们自己,没有什么阴谋,能分开我们。” 蒋津年看着她,看着她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共同进退的勇气,心中那块沉重的巨石,才微微松懈几分,透进一缕微弱却温暖的光。 他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把脸埋在她馨香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初礼,谢谢你。”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情感。 黄初礼回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津年,我们是夫妻的,这是应该的,陈景深想用这种方式打击我们,但是他打错算盘了。” 夜色渐深,医院走廊里灯光通明。 观察病房内,夏夏在药物作用下沉睡着,暂时逃离了现实的残酷。 病床边,蒋津年和黄初礼相拥而立,彼此依靠,汲取着力量。 窗外,城市依旧灯火阑珊,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但某些东西,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第189章陈景深,我要揭发你! 夏夏在噩梦的追逐中猛地睁开眼,额头冷汗涔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得如同要炸裂。 眼前是一片模糊的白,消毒水的气味刺鼻地钻入鼻腔。 短暂的茫然过后,记忆如同冰冷的潮水汹涌而至——刺耳的刹车声、冬冬小小的身体被撞飞、刺目的鲜血、抢救室冰冷的红灯…… “冬冬!”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浑身剧烈地颤抖,泪水瞬间决堤:“冬冬,我的冬冬,你在哪儿?!姐姐在这儿,你回来啊!” 她胡乱地挥舞着手臂,像是要抓住什么,又像要驱散眼前那挥之不去的血色幻影。 心脏被撕裂般的疼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 “夏夏,冷静点,看着我!”也在这时,一双温热而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胡乱挥舞的手臂,低沉而沉稳的声音穿透她混乱的思绪,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夏夏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映入眼帘的是蒋津年布满血丝却写满担忧的眼睛。 他肩头的隐隐透着血色,但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津年哥……”夏夏的哭声骤然变得更加凄楚无助,所有的恐惧崩溃如同找到了宣泄口,她猛地扑进蒋津年的怀里,双手死死攥住他胸前的衣襟,指甲几乎要嵌进去:“冬冬没了,冬冬他没了!我看着他……看着他被车撞,流了那么多血,我却救不了他,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唯一的亲人,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她语无伦次,泪水迅速浸湿了蒋津年的衣襟。 那单薄的身体在他怀里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哭声里充满了绝望和失去一切的恐惧。 蒋津年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眸色沉了沉,他没有推开她,只是抬起手,有些笨拙却尽量轻柔地,一下下拍抚着夏夏剧烈起伏的背脊,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安抚的力度:“我知道,夏夏,我知道,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点,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他的安抚沉稳而克制,却也无法完全掩饰那份深沉的痛楚和负疚。 冬冬临死前那双执拗的眼睛和恳求的话语,像烙印一样灼烧着他的心。 此刻怀中这个女孩的崩溃,让他那份沉重的责任感几乎要压垮他。 黄初礼静静地站在病房门口,手里拿着刚去护士站询问后拿来的镇静剂。 她看着病房内的一幕,蒋津年半抱着崩溃痛哭的夏夏,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慰,而夏夏则全然依赖地蜷缩在他怀里,仿佛那是溺水之人唯一的浮木。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瞬间涌上她的心头。 有对夏夏痛失至亲的深切同情和悲悯,有对蒋津年伤势的担忧,也有一丝连她自己都试图压下,却依旧清晰存在的滞涩与不安。 冬冬用命换来的“恩情”,夏夏此刻全然依附的姿态,蒋津年无法推卸的责任感,这一切,就像陈景深预言的那样,正在他们之间投下影子。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里翻涌的酸涩和担忧交织的情绪。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敲了敲门,走了进去,声音尽量平稳温和:“夏夏情绪太激动,我让护士准备了镇静剂,不过……” 她看了一眼蒋津年安抚的动作,“看来暂时不需要了,津年,你也需要休息,伤口还得再让医生看看,我去买点吃的回来,你们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蒋津年抬起头,看向黄初礼。 他看到她略显苍白的脸,看到她眼中来不及完全掩饰的复杂情绪,也看到她努力维持的镇定和关怀。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解释什么,或者让她留下,但最终,看着怀里依旧哭得无法自抑的夏夏,又看了看黄初礼,只是点了点头,低声道:“好,路上小心。” 那简短话语里的欲言又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黄初礼听得分明。 她心头又是一刺,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病房。 关上病房门,隔绝了里面的哭声和那令人窒息的画面,黄初礼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才允许自己深深吸了几口气,平复那颗乱糟糟的心。 她知道蒋津年没有错,她知道夏夏此刻需要依靠,她知道大局为重,可理智是一回事,亲眼看到自己的丈夫被另一个女人如此依赖地抱着,感受着他们之间因为一条生命而骤然拉近的、充满沉重情感的连接,那种滋味并不好受。 她用力眨了眨眼,将眼眶的湿意逼回去。 现在不是脆弱的时候。 陈景深在暗处窥伺,冬冬的仇要报,夏夏需要引导说出真相,蒋津年的安全更是重中之重。 她整理了一下心情,迈步走向医院外的便利店。 等她提着简单的粥品和清淡小菜回到病房时,夏夏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一些,至少不再歇斯底里地哭喊。 她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得像纸,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个脆弱的外壳。 蒋津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肩头重新包扎过,换了干净的病号服外套,但眉宇间的沉重和疲惫丝毫未减。 看到黄初礼进来,他站起身,接过她手中的袋子,声音温和:“回来了。” “嗯。”黄初礼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夏夏身上。她走到床边,看着夏夏绝望的眼神,心中又是一阵难受。 她轻轻握住夏夏冰凉的手,声音放得格外轻柔:“夏夏,吃点东西好不好?哪怕喝点粥,你才有体力。” 夏夏机械地摇了摇头,嘴唇干裂,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吃不下……” 蒋津年将粥盒打开,热气腾腾的米香飘散出来。 他舀了一勺递到夏夏嘴边,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和:“夏夏,听话,多少吃一点,冬冬……也不会想看到你这样。” 听到“冬冬”两个字,夏夏的身体又是一颤,眼泪无声地滚落,但她终于微微张开了嘴,就着蒋津年的手,极其缓慢地咽下了一小口粥。 那样子,看得黄初礼心头酸涩。 黄初礼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蒋津年细致耐心地喂夏夏喝粥,夏夏麻木地接受,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沉默而沉重的氛围。 她知道自己此刻或许显得有些多余,但这种感觉让她更加坚定了要尽快打破僵局的决心。 等夏夏勉强吃了小半碗粥,实在咽不下去后,黄初礼重新坐到床边,握紧了夏夏的手,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夏夏,你现在什么都别怕,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好不好?关于陈景深,关于他威胁你做的所有事,关于隧道,关于今天……只有说出来,我们才能知道真相,才能找到证据,才能给冬冬报仇。” 报仇两个字,让夏夏绝望的眼神剧烈地波动起来,嘴唇颤抖着,泪水再次涌出。 她看向黄初礼,又看向一旁面色凝重的蒋津年,巨大的恐惧和想要为弟弟做点什么的冲动在她心中激烈交战。 最终,她用力点了点头,声音虽然依旧嘶哑,却带上了决绝:“我会说,我会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但是……” 她顿了顿,泪水流得更凶:“我想先去看看弟弟,也想自己待一会儿,明天我一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们。” 黄初礼和蒋津年对视一眼。 他们理解夏夏需要时间面对和消化这巨大的创伤,也需要一点空间来整理思绪和鼓起最后的勇气。 逼得太紧,反而可能适得其反。 “好。”蒋津年沉声道,“我让护士陪你去看冬冬,我们明天再谈。” 夏夏点了点头,在护士的搀扶下,失魂落魄走出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蒋津年和黄初礼两人。 一时间,沉默弥漫。 黄初礼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但下一秒,她就被蒋津年猛地拉入了怀中,紧紧地抱住。 他的手臂收得很紧,甚至有些颤抖。 他把脸深深埋在她的颈窝,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皮肤上,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和无法言说的沉重压力。 黄初礼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细微颤栗,能听到他压抑又沉重的呼吸声。 所有的不安酸涩,在这一刻都被他这无声却充满力量的拥抱冲散了大半。 黄初礼的心瞬间软了下来,她毫不犹豫地回抱住他,双手用力环住他精壮的腰身,手掌在他宽阔的脊背上轻轻拍抚。 “没事了,津年,没事了……”她低声呢喃:“我们都在,冬冬的仇,我们一起报,陈景深的账,我们一笔一笔跟他算清楚。” 蒋津年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仿佛要从她身上汲取无穷的力量和温暖。 良久,他才在她耳边,用沙哑的声音低低道:“初礼,对不起,也谢谢你。” 对不起,让你看到这些,让你担心,也让你可能受了委屈。 谢谢你,还在这里,还相信我,还愿意和我一起扛。 黄初礼听懂了他未尽的言语,眼眶一热,却用力忍住了泪意。 她抬起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布满血丝却依旧深邃的眼眸,认真地说:“我们是夫妻,蒋津年,不用对不起,也不用谢,现在以后,都一样。” 夜色渐深。 夏夏在护士的陪同下去看了冬冬最后一眼,那小小的身体被白布覆盖,安静得让人心碎。 她没有再放声大哭,只是默默地流着泪,站了很久很久,然后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为她安排的临时病房。 她蜷缩在病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天花板。 冬冬最后的话反复在她耳边回响,陈景深那张温和却令人胆寒的脸不断在眼前闪现。 恨意恐惧、还有一丝被蒋津年短暂安抚后的微弱依赖,在她心中交织缠绕。 就在这时,她放在床头柜上的屏幕碎裂的旧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嗡嗡震动。 没有显示号码,夏夏的心猛地一跳,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 她几乎能猜到是谁。 颤抖着手,她拿起了手机,按下了接听键,却没有立刻放到耳边。 电话那头,传来陈景深那特有的平静得近乎温柔的声音,透过听筒,在寂静的病房里清晰得如同耳语:“夏夏,睡得好吗?” 听到他的声音,夏夏的呼吸瞬间屏住,手指冰凉。 陈景深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继续用那种不紧不慢的语调说道:“冬冬那孩子,走之前,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比如他为什么要冲出去?” 这句话狠狠刺入夏夏的心脏,她猛地攥紧了手机,指节泛白。 “你到底跟冬冬说了什么?!”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而充满恨意。 “想知道?”陈景深轻轻笑了声,那笑声在夏夏听来毛骨悚然:“来公寓,我告诉你,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告诉蒋津年,或者黄初礼,让他们陪你来,不过有些话,我只想说给自己人听,比如冬冬到底听了什么才那么勇敢,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说完,不等夏夏回应,电话便被挂断了,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夏夏握着手机,浑身冰冷,如同坠入冰窟。 去,还是不去? 巨大的恐惧拢住了她。 她知道那是个龙潭虎穴,陈景深此刻叫她过去,绝对没安好心。 可是冬冬到底听了什么?是什么让那么胆小的弟弟义无反顾地冲出去?这个疑问不断啃噬着她的心。 如果不去,她可能永远无法知道弟弟最后行为的真相,也无法知道陈景深到底还隐藏着什么可怕的阴谋。 想到弟弟躺在血泊中的样子,想到他最后恳求蒋津年对自己好的话语,一股混杂着悲痛和仇恨的勇气,竟然压过了恐惧。 她要为冬冬讨个说法!哪怕只是去听一句真话! 夏夏看了一眼窗外沉沉的夜色,又看了一眼门外,蒋津年可能安排了人留意,但她知道陈景深一定有办法避开。 她咬咬牙,轻轻掀开被子,忍着身体的虚弱和头痛,蹑手蹑脚地换上了白天的衣服,利用对医院地形的熟悉,从消防通道悄悄离开了住院楼。 一路心神不宁,夏夏终于再次站在了那间豪华公寓的门口。 指纹锁识别出她,门无声地打开。 里面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壁灯,陈景深穿着深灰色的丝质睡袍,姿态闲适地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个银色的打火机,开合间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听到门响,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门口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夏夏,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来了?比我想的勇敢一点。” 夏夏反手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仿佛这样才能支撑住自己不发软倒地。 她死死盯着陈景深,声音因为极致的恨意和恐惧而颤抖:“冬冬,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你对他做了什么?!” 陈景深放下打火机,好整以暇地站起身,缓步向她走来。 他的影子被拉长,笼罩住夏夏,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他在她面前一步远的地方停下,微微俯身,直视着她充满血丝的眼睛,声音轻飘飘的:“说实话,我没对他做什么特别的事,我只是告诉他,你姐姐很喜欢蒋津年,但蒋津年只喜欢他的妻子和女儿,如果你想帮姐姐,想让蒋津年感激姐姐,对她好一点,那么在蒋津年有危险的时候,勇敢一点,保护他,只要蒋津年没事,他或许就会多看姐姐一眼了。” 他顿了顿,欣赏着夏夏骤然瞪大,写满难以置信和滔天愤怒的眼睛,才慢悠悠地补充道:“哦,我还说,这是我们男子汉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姐姐,免得她担心,没想到,小孩子这么好骗,也……这么讲义气。” “轰!” 夏夏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原来如此!原来冬冬的所作所为全都是眼前这个魔鬼精心编织的谎言和诱导! 是他,用她作为诱饵,利用冬冬对她的爱和单纯,骗得弟弟去送死! 而他真正的目标,是蒋津年!冬冬只是他计划中一枚被牺牲的、无足轻重的棋子! 极致的悲痛愤怒、以及对陈景深刻骨的恨意,在此刻爆发! “陈景深!你不是人!”夏夏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所有压抑的情绪彻底失控,猛地朝着陈景深扑了过去,双手朝他身上抓挠捶打:“你还我弟弟!你把冬冬还给我!我要杀了你!我一定会揭发你!把你做的所有肮脏事都告诉津年哥和黄医生!我要让你偿命!” 她的攻击毫无章法,却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 指甲划破了陈景深的脸颊和脖颈,留下道道血痕。 陈景深起初只是微微偏头躲闪,眼神冰冷地看着她发疯。 但夏夏的疯狂超乎了他的预料,那一声声“揭发你”更是刺痛了他某根神经。 在她又一次狠狠抓向他眼睛时,他眼神一厉,猛地出手,一把攥住了她两只纤细的手腕。 “啊!”夏夏痛呼一声,挣扎更烈。 陈景深将她狠狠掼在旁边的墙壁上,用身体压制住她,一只手仍死死攥着她的双腕按在头顶,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此刻再无丝毫温存,只剩下赤裸裸阴鸷和警告的眼睛:“揭发我?” 他凑近她,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血腥气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夏夏你以为,知道了一点皮毛,就有资格跟我叫板了?你以为蒋津年能护你一辈子?还是初礼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人能救你?” 他的手指用力,夏夏疼得蹙紧了眉,却依旧倔强地瞪着他,眼中是燃烧的恨意。 “我告诉你。”陈景深一字一顿:“冬冬是意外,是交通事故,司机也死了,死无对证,夏夏,你最好认清现实。” 他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尖缓缓滑过她布满泪痕的脸颊,动作轻柔,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你弟弟已经死了,你在这世上,你算什么?”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带着一种催眠般的诱惑和威胁:“只有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 夏夏的身体在他的话语和触碰下僵硬起来,恨意和恐惧再次交织。 她不再挣扎,只是用那双盈满恨意、却奇异般逐渐冷静下来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陈景深,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清晰:“陈景深,你听着,我一定会揭发你,不惜任何代价,为了冬冬,也为了所有被你害过的人,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