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智商大佬穿成豪门废柴》 养女 课间半小时,德新中学的食堂里,熙熙攘攘挤满了学生。 学生们坐满了前排的桌椅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的大屏液晶电视。 电视正在直播全国数学知识竞赛的总决赛。 几名来自全国各地智商超群的初中生,正如火如荼地角逐着最后的冠军。 比赛已经进展到白热化的阶段,只剩了一男一女,在抢夺最后的总冠军。 镜头里,女孩梳着乖巧的齐刘海,手里拿着铅笔,正埋头在草稿纸上紧张地演算着。 “温可儿,加油啊!” “不要输给他!” “就快要赢了!你可以的!” …… 同学们都为那女孩捏了一把汗。 温可儿的身体忍不住地颤抖着,最后的几秒钟时间里,她手里的铅笔芯都被重重地按断了。 还是没能做出最后那道复杂的数学题,输了比赛。 食堂里尽是一片惋惜之声—— “行不行啊,不是年级第一吗,就差一点了。” “全国亚军也很牛逼了好吧,你行你上啊。” “实不相瞒,老子连题干都看不懂。” …… 所有同学的注意力都被电视里的温可儿吸引了。 很少有人注意到,食堂后排的桌边,温念念捏着一支笔,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 几分钟后,她随手拿了桌边一张缺了边角的海报纸,在纸页的背面写下了一串演算公式。 总决赛那道看似复杂的数学题,她分分钟便解出了正确答案。 思考的时间,甚至都还没有电视里温可儿擦汗的时间多。 最后的颁奖典礼,温可儿拿下了竞赛的全国第二名,站在办讲台上,笑容盈面。 温念念随手扔了海报纸,拎着还剩一半的土豆盒,转身走出了食堂。 直到她离开很久以后,坐在她身旁的一个带黑框眼镜的男孩子才咬断了嘴里的甜水面。 他全程目睹了温念念怎样一边吃土豆,一边轻松地演算出了那道压轴数学题! 他赶紧放下面条,抓起了被温念念揉成团扔桌上的海报纸。 所有步骤,条理清晰。 他扶了扶眼镜,赶紧摸出纸演算了一遍。 十有八九,温念念写的就是正确答案! 眼镜男孩看着海报之上密密麻麻的演算步骤,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望向温念念的背影 年级倒数的废柴大小姐,她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难度的题目! 念念当然不是原来的温家大小姐温念念。 她原本是哈佛大学量子物理专业的博士生,做实验的过程中发生意外,醒来发现自己穿进了一本类似于豪门校园言情小说中。 书里的女主也叫温念念,是一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豪门大小姐。 而更令她意外的是,她和原主温念念除了遭遇不一样之外,父母和周围的环境,无不相同。 书里女主温念念,就像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她。 只不过两人自小的遭际,截然不同。 原世界的她是个天才,而现世界的她,是个废柴。 原本,温家对这个小女儿是寄予厚望,希望她能有足够的能力继承家业,却没想到,这位大小姐智力发育较同龄孩子来说,相对迟缓。 后来,温家父母带温念念去做过儿童智力测试。 结果,不及格。 这让温家父母非常失望。 恰是这时候,温氏集团响应号召,开始做慈善公益,对接贫困乡县。 温家作为表率,也一直在资助乡村贫困学生。 养女温可儿,就是温家资助的贫困生之一。 其实温可儿原名不叫温可儿,而叫祝莉琴。 温家一直资助祝莉琴念到了小学六年级。 后来被资助的祝家父母提出,说乡村的初中教学条件差,希望祝莉琴进城念初中,温家父母心地善良,也就同意了这个请求。 再后来,祝家父母直接给祝莉琴改了名字,改姓温。 并且希望祝莉琴能成为温家名义上的养女,将来孝顺他们,为他们养老送终。 温氏集团财富滔天,说养老送终倒是讲笑话了,不过温家父母当时也的确是喜欢祝莉琴这小丫头,觉得她学习成绩很不错,努力又上进,愿意帮帮她,所以就同意收留她。 因此,念初中的时候,祝莉琴便搬进了温家,给自己取名叫温可儿。 温可儿很争气,学习方面有天赋,同时也很勤奋了。 进入到德新中学之后没几个月,便拿下了学校的年级第一,而且经常参加各种竞赛得奖。 和笨拙的温念念截然不同,温可儿不仅擅长表达情感,而且成绩优秀,无论是在学校里,还是在家里,都是光芒四射。 在温家父母眼中,她简直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再加上她又很会讨巧,对着父母一口一个—— “爸爸您工作辛苦了,快坐下来,我给您揉揉腿。” “妈妈,我给您跑了红枣茶,是我家乡特产的大枣呢,美容养颜。” …… 天长日久,温家父母也越来越喜欢这位善良、懂事的养女。 不仅是温家父母,连家里的仆人都更喜欢温可儿,因为她也是出身底层,和她们更亲近。 因为温可儿的到来,温念念越发被人忽视,家里的仆人几乎都已经把温可儿当成了大小姐伺候着。 而他们对温念念的态度,也是相当冷淡。 后来,温念念连续三天高烧不退,几乎濒临死亡。 熬过这次高烧之后,博士生温念念便穿到了这位废柴大小姐身上。 当念念第一次得知自己原主的处境和身份的时候,感觉有些生无可恋。 俗话说,投胎也是门技术活,能投入温家这样的豪门世家,温念念本来应该是开了挂一样的人生—— 就像原世界的她,从小到大都是最优秀的,钢琴、围棋、书法、绘画十项全能,基础物理学博士在读,冬天和同学去阿尔卑斯滑雪,夏天去土耳其沙滩晒日光浴 而这个世界的温念念生活简直糟糕得不能直视。 短短几年时间,她就被外来的养女鸠占鹊巢。 真够狼狈的。 当然,现在的温念念虽然傻白,但真是个美人坯子,眸子特别漂亮,清澈而干净,宛若阳光折射在水湾里,披肩的头发稠密如缎,发尾带一点微卷。 学生时代的模样本就美好,又是在富裕家庭的温厚土壤的养出来的娇娇女,肌白如初雪,吹弹可破。 念念摸着自己柔滑的发质,宛若重新回到年轻时候一般。 …… 念念回到教室里,抽出物理练习册,开始写今天晚上的家庭作业。 初中这些最基础的物理知识,对于一个已经念到理工博士的她而言,简直就跟吃饭睡觉打豆豆一样简单。 现在费脑子的,不是做这些题目,而是 在做完了全部的题目之后,重新修改解题步骤,把正确的答案改成错误答案。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不至于被怀疑是换了芯。 当然,一般人也不会产生这般天方夜谭的怀疑。 绝大多数情况下,老师自然而然想到的一定是 她抄了其他同学的作业。 念念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她必须要立住自己学渣的人设,然后一点点地改变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印象,逆风翻盘。 不过,费尽心机地将答案改成错误的,有的是粗心大意而犯的错,有的是记错了公式而犯的错,还有的是混淆概念犯的错 这也太难了吧! 温念念好不容易刷完一套物理试卷,口干舌燥,拿着水杯去走廊边的自助饮水机边接了水,听到拐角处有人在热火朝天地讨论—— “真的,我亲眼看到,就是那个年纪吊车尾的温念念啊,chua chua的分分钟就把拿到巨难的总决赛题给做出来了!” “噗” 她差点呛出来。 立刻有同学表示不信:“学委,你在做梦吧。” “对啊,你说别人还行,温念念啊,算了吧,谁不知道她每次考试都是年级倒数。” “所以我也觉得不敢相信啊。” 四眼眼镜男像是掌握了什么惊天秘密似的,神秘兮兮地说:“我觉得她是个隐藏的狼人。” “学委,你是做数学题做傻了吧。”有女生高声笑了起来:“虽然她和温可儿是姐妹,但两个人完全没有可比性好吧,一个是学霸,一个连学渣都称不上。” “我有证据!”四眼眼镜男连忙从兜里摸出那张写了步骤的海报纸:“喏,你们看,这是我亲眼看见温念念写下最后那道绝杀题的答案!” 有同学接过了那张揉碎的海报纸,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说道:“也不能证明这就是温念念写的啊。” “我真的亲眼看见的!” 周围有女孩子们笑了起来:“哈哈哈,季驰,那个废柴大小姐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这样无脑吹啊?” 那个叫季驰的四眼眼镜男急得脸色胀红,说话都快结巴了:“我我没有!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温念念擦了擦嘴角,靠着墙壁,悄咪咪想要溜走。 她只想当个没有存在感的安静路人,却没想到季驰一眼就望见了她,高声喊道:“温念念!你来得正好!你帮我证明,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作为话题焦点的温念念,并不想帮这位八卦的四眼眼镜男证明什么。 她不禁加快了脚步,假装没有听到季驰的喊声。 身后,男孩女孩们发出了嘲讽的笑声—— “季驰,别做无谓的挣扎了,你看正主都不敢讲话。” “这可是竞赛压轴题,她要真能做出来,岂不是比全国冠军还厉害吗。” “温可儿都做不出来,我不信她能做出来。” “这不就落荒而逃了吗?” …… 温念念无奈地想,一帮初中生,果然还是作业太少了。 季驰紧紧捏着那张褶皱的海报纸,不解地望着温念念的背影,低声咕哝着:“干嘛不敢承认啊” 温念念不是不敢承认,只是觉得没必要。 就算现在的她穿成了初中生,但心智却是成熟的,因此没有必要在这些小事上展露锋芒。 更何况,原主温念念本来就是学渣型人设,她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崩人设,那样会很奇怪。 很快,上课铃响了,数学老师满脸红光地走进教室,拿起粉笔,哗哗哗地在黑板上写下了那道压轴竞赛题—— “同学们,这道题就是我们的年级第一温可儿在总决赛上失分的题目,真的是非常可惜,有没有同学自告奋勇,愿意上来试着解一下这个题目?” 全国总决赛的压轴题,这谁能刚得住啊! 见同学们这一张张茫然的面孔,数学老师继续鼓励道:“我知道,温可儿都做不出来的题目,让你们来解答,的确是为难你们了。” “但是没关系嘛,总要勇敢尝试一下。” 班上有几个成绩不错的同学主动举手上台解题,不过要么计算错误,要么卡在中间无法推演。 无一失败。 数学老师见状,继续问道:“最后一次机会,还有没有同学愿意上来解答一下这道题目呢?” 温念念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手里的笔,打了个呵欠。 而就在这时,班上不知是谁忽然喊了一声:“温念念会做这道题哦!” 此言一出,后排几个同学发出一阵哄闹。 很明显,是在搞恶作剧。 “对啊,让温念念试一试嘛。” “学委这么相信她,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咯。” 同学们越说越来劲儿了,众口一致地想把温念念推上去。 温念念手里旋转的中性笔顿住了,她回头睨了带头起哄的那人一眼。 正是之前一直质疑她的那个女孩,她也是温可儿的好朋友乔娜。 乔娜冲她挑衅地笑了笑。 数学老师自然知道温念念是什么水平,过去每次考试都是年级倒数,心思压根没放在学习上。 她能把这道题做出来?她恐怕连题干都看不懂吧。 但他还是问道:“温念念,你愿意上来试试这道题目吗?” 温念念耸耸肩,没说话。 她迟钝的反应,更是激发了周围同学们看好戏的心态,朝她投来戏谑嘲讽的目光,哄笑不已。 本着有教无类的理念,数学老师还是很耐心地说:“温念念,你上来试试这道题吧,做错了也没关系,就当尝试一下。” 温念念无奈地站起身,走上讲台,从容不迫地拿起了粉笔。 粉笔落在黑板上,印下一个白色的粉灰痕迹。 她并没有立刻开始写步骤,而是在思考。 脑子飞速地运转着,沉默了二十秒钟之久。 台下同学们见状,发出阵阵嘘声—— “行不行啊。” “不会就下来啊。” “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只有学委季驰默默地为她捏了一把汗。 就连数学老师见状,都忍不住提醒温念念:“这道题本来就很难,连咱们年级第一的温可儿都不会做,你写不出来也没关系” 然而他话音未落,温念念终于动笔了。 “啪啪啪” 粉笔掷地有声地落在黑板上。 没有演算过程,她只写了一串答案,遒劲有力—— b的平方减4ac小于等于0。 所有的计算过程,在她的脑海中完成了。 底下的同学见这么复杂的数学题,她都没有演算,直接只在黑板上写了一串字符,他们愣了两秒,不屑地哄笑了起来—— “不懂不要乱写好吧。” “随便写一个数字,我也会啊。” 只有学委季驰,他颤抖的手打开了那张皱巴巴的海报纸。 黑板上的答案,和温念念写在纸上的答案一模一样。 不是乱写的,这就是正确答案! 目瞪口呆的不只是学委季驰,还有站在一旁已经彻底石化的数学老师—— “答、答案是对的?!” 数学老师说完这句话,同学堆里起哄的声音,渐渐消弭了。 整个教室变得异常之安静。 同学们看着黑板上那串字符,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就做对了? 这道题可是连温可儿都没能做出来的顶级难题,竞赛组也没有这么快公布正确答案。 温念念居然做对了! 而且,她根本没有演算,甚至连草稿都没有打,就把答案写出来了! 天方夜谭! 数学老师舔了舔干燥的下唇,忙不迭地问:“温念念同学,你,你怎么做的啊?” 温念念随手将粉笔掷入粉笔盒中,漫不经心耸耸肩—— “猜的。”《 》 兴趣组 班上同学都惊呆了,沉默许久,骤然爆发—— “我去,真的假的!” “这都能猜中?!” “赌五毛钱,她肯定在哪里看过正确答案!” …… 数学老师看了看教案上复杂的演算步骤,又望了望黑板上的答案,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这道题并不简单,题目一出来,数学教研室的老师们开了小会,答案才刚解出来十分钟不到,怎么温念念就 更关键的是,这道题的答案并不仅仅是阿拉伯数字那样简单,如果是数字,她还有误打误撞猜出来的可能性。 关键这道题的答案,是一连串的字母加数字。 这都能猜出来的话,简直是天方夜谭啊! 只有学委季驰的脸上露出了舒缓的表情,他冲周围人嚷嚷道:“我说什么来着!你们还不相信我!现在信了吧!” 同学们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只能把目光投注到数学老师身上,希望数学老师能给出一个合理的回答,哪怕真的说她运气好也行啊。 这会儿,数学老师已经近乎懵逼的状态,给不了他们想要的答案。 温念念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从容不迫地走下了讲台。 她的同桌立刻凑过来,低声问她:“你怎么做出这道题的啊卧槽,太牛逼了吧!” 温念念柔和地笑了笑:“运气好罢了。” 本来她可以保持低调,说自己不会做这道题,偏偏台下这帮家伙起哄的声音,让她有点不爽。 说到底,少年意气还是没有被磨灭。 虽然冲动,但看着这些家伙一张张惊讶到变形的嘴脸,温念念心里还是挺爽的。 她下意识地用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却发现自己没有戴眼镜。 哦,对了,这个世界的温念念并没有近视。 好开心。 数学老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那节课给讲完的,一下课,他就迫不及待把温念念叫进办公室,仔细询问她关于这道题的线索。 不过不管他怎么问,温念念咬紧了牙关就这两个字:猜的。 数学老师也没辙,最后拍拍她的肩膀了,露出了某种意味深长的表情,就像在看天才似的。 …… 次日,温念念骑着自行车回了家。 温家的别墅位于市中心的富人区,临江而建,是这一带的高档住宅区。 温念念来到自家别墅院子里,将自行车停在树下,看到落地窗里人头攒动,想来 温可儿已经回家了。 她停好了自行车,朝着别墅大门走去。 果不其然,家里聚集了不少人,都是母亲的好姐妹好闺蜜,正在家里喝下午茶。 她们围聚着刚下飞机的温可儿,狂吹彩虹屁—— “可儿真的好棒呢。” “全国亚军,多不容易啊!” “是的,辛懿啊,你真是有福分呢,有这么聪明的女儿。” 温念念的母亲名叫叶辛懿,也算是比较得体的名门闺秀了,她矜持地微笑说:“可儿的确非常勤奋,有时候深夜了,我看她房间的灯还亮着呢。” “妈妈,这都是应该的。” 温可儿的脸蛋白里透红,羞涩地说:“我还不够努力呢,这才拿了亚军,其实我我心里很难过的。” 说着她眼中已经含了点点泪光:“本来我应该拿冠军,让爸妈高兴的。” 温念念倚在门边,有点作呕。 温可儿身上这股楚楚可怜的气质,极其惹人怜爱,在场好几位富家太太就已经受不了了,连连说道—— “哎哟,你不要对自己要求太高了。” “是的呢,现在的成绩已经很不错啦。” “全国亚军呢!我们家小孩在初赛就被淘汰了呢。” 温念念听了半晌,百无聊赖,走进了客厅,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 当然,她也不想引起人们的注意。 存在感越少越好。 经过温可儿身边的时候,她不禁打量了她一眼—— 温可儿穿着一件朴素的长袖荷叶边儿裙子,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 女孩子都是要靠养出来的,温可儿也一样,来到温家端端两年时间,变化惊人—— 原本因为瘦小而凹陷的脸颊,变得丰润,泛黄的皮肤也因为高档护肤品一直用着,所以显白了不少。 漂亮是真的漂亮。 温念念并不想和温可儿发生任何冲突,也不想抢她的女主光环,只想安稳度过这几年,慢慢地把成绩提上来,有朝一日能重回哈佛,修完她的博士学位,让一切重归正轨。 就在温念念准备要默默上楼回房间的时候,温可儿忽然叫住了她—— “呀,姐姐回来了啊。” 她一开口,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温念念身上。 温念念在家里可不算是什么讨喜的存在。 她自小脑子不好,一无是处,整天除了花痴幻想以外,什么都不会。 听说她几个月前还在疯狂追求江家的那位大少爷,结果人家正眼都没看她,落得个自讨没趣的下场,也是给温家丢尽了脸。 “姐姐,好几天没见了,我蛮想你的。”温可儿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对温念念说:“见到姐姐真开心。” 温念念知道,她见到她是不可能开心的,这会儿说这样的话,也不过是为了在叶辛懿面前表演姐妹情深的戏码罢了。 其实有时候,念念也挺同情原主的,小时候还可以说是憨态可掬,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智商总是提不上去,难免就显得有些蠢笨。 而且,即便她是温家大小姐,也玩不过高段位的乡村小白花,一直被她陷害拿捏着。 而小白花来到温家短短两年,一步一步,将温念念逼到了众叛亲离的位置,也是相当牛逼了。 不过现在的念念并不会犯蠢了,作为一个思维活跃、双商在线的名校理工科博士生,别的不敢说,对付奇葩见招拆招,绝对是她的强项。 她对温可儿报以得体而从容的微笑,说道:“恭喜你了,可儿妹妹,能拿下这样的好成绩。” 温可儿没想到,一向不善言辞的温念念会这般和颜悦色地说话,她微微一愣,随即道:“谢谢姐姐。” 温念念注意到,母亲脸上紧绷的神情稍稍缓解。 “最后那道题,虽然有点可惜,不过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不错了。”温念念俨然极有长姐风范,鼓励温可儿道:“还要继续努力啊,妹妹。” 温可儿: 有点懵。 温念念居然还鼓励她! 她这样的废物,有什么资格鼓励她啊! 就在这时,管家走进房间,对叶辛懿说:“学校的数学老师前来拜访,现在就在门外,夫人,是不是要让他进来?” 叶辛懿对老师还是非常尊重的,立刻说道:“快请老师进来!” 数学老师姓王,名叫王晓峰。 王晓峰走进客厅,向杜辛懿说明了来意:“是这样的,温夫人,此次冒昧登门拜访,主要有两个事情,首先向温可儿同学表示祝贺。” “王老师您太客气了,留下来吃晚饭吧,也让可儿给您讲讲比赛里发生的事情。” 王晓峰连连摆手,说道:“我就不打扰你们吃晚饭了,我先讲讲第二件事吧。” “老师您请讲。” 王晓峰看上去是个钢铁直男,说话心直口快—— “是这样的,我们学校准备成立一个数理兴趣组,对一些高难度的数理化题目进行研究探讨,我们组里的同学,也都比较偏重于理科的学习,温同学有理科方面的天赋,我想请温同学加入我们小组。” “这样啊,这是好事嘛。” 王老师继续道:“因为咱们学校平日里的学习任务也很重,所以我冒昧登门,就是想直接问问家长的意思。” 叶辛懿微笑着说:“我们家还是比较民主的家庭,只要可儿愿意,我们当然也没有意见啊,可儿平时还是很喜欢数理科目的。” 还不等数学老师说话,温可儿故作为难地皱了皱眉:“数理化的兴趣组啊,其实,我感兴趣的科目还挺多的,英语、历史、还有语文这些文科也都是我的强项呢。” 叶辛懿说:“是啊,上次可儿的作文大赛还拿了二等奖,她几乎没有偏科的现象。” 周围富家太太们立刻应和道:“一般来说,天才都是偏科的,没想到咱们可儿每一门课都如此精通呢。” “我的孩子要是跟可儿一样,那我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哦。” “谁说不是呢。” …… 温可儿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情,说道:“虽然我没有偏科,不过我还是愿意多多尝试锻炼的,那我就” 数学老师忽然打断道:“呃,是这样的,经过我们教研会一致讨论通过,是希望温念念同学能够加入我们的数理兴趣组,并不是温可儿同学。” 此言一出,客厅立刻静了下来。 气氛陷入诡异的尴尬中。 叶辛懿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复询问数学老师:“老师,您说错了吧,您是想让可儿加入兴趣组吧?” 数学老师摇摇头,望向了站在楼梯边的酱油君温念念—— “我是希望温念念同学能够加入我们的兴趣组,这没有错。” 一瞬间,温可儿脸色变得惨白无比。 数学老师看上去像是个没有情商的直男铁憨憨,他继续说道:“我们这个兴趣组会吸收一些较有天赋的孩子,通俗来说,就是智商超群的天才学生。” “当然,如果温可儿想要参加,我们也不阻拦,但是对于勤奋型学生来说,进来之后可能会觉得很吃力,也会影响日常学习,所以我们不建议温可儿加入。” 叶辛懿愣愣地点了点头。 她当然明白数学老师话里的意思—— 也就是说,他认为温念念是天才学生,而温可儿不过是靠勤奋罢了,因此,即便温可儿进了小组,可能也会无法兼顾学习。 可是 这话听起来像天方夜谭啊。 自家的闺女温念念,从头看到脚,没有一个地方长得像天才啊! 周围这些富家太太们完全噤声了,之前一通彩虹屁吹出去,没想到情节会发生这样的逆转。 “老师,您真的没有弄错吗?”叶辛懿实在忍不住再度询问数学老师:“确定是温念念?” 数学老师笃定地点点头:“没错,我相信温念念同学只是不努力罢了,如果她努力起来,一定会有非常惊人的成就,我们数理兴趣小组,就是要尽可能地激发她的天才!”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凝住在了温念念身上。《 》 嫉妒 晚上,父亲温庭轩下班回家,母亲叶辛懿连忙跟他讲了数学老师亲自前来拜访的事情。 和叶辛懿的反应一样,温庭轩也同样表示不可置信—— “会不会是老师弄错了啊?” 叶辛懿低声说:“我也这样想的,怕是老师弄错了。” 温庭轩望了眼面前默默吃饭不做声的温念念,感觉有些困扰,自家这个宝贝女儿,从小憨厚老实,智商不高,哦不,应该说是很低了。 但是,万一呢? 如果温念念真的属于天赋型的孩子,现在好好培养的话,说不定将来真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温可儿虽然有出息,但说到底,还是外姓的养女,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就算成绩再好,温庭轩也不可能真的让她成为自己的继承人,管理偌大的温氏集团。 如果温念念将来真的可堪重托,那真是万幸啊! “念念,数学老师希望你加入这个兴趣组,你自己的想法呢?” 温念念正在研究碗里的珍珠米饭怎么能做的这么糯这么好吃,被一贯忽视她的工作狂总裁老爸cue到,她抬起头,茫然地“啊”了一声。 温庭轩给她夹了一片牛腩肉,继续说道:“你要是觉得,兴趣组不会耽误学习,我们也是很支持你参加的。” 温可儿嘴角淡淡地扬了扬,周围仆人们也相互对视着,眼底传递着不屑的神色—— 耽误学习? 这位温大小姐烂得掉渣的学习成绩,还能怎么耽误? 温念念的舌尖抿着微甜的珍珠米饭,漫不经心地说:“我无所谓啊。” “念念,你应该改改你现在的学习态度了。” 温庭轩轻咳了一声,说道:“既然老师相信你有学习天赋,就应该好好利用起来,勤奋一些,向妹妹可儿多学习,你要是有她一半的勤奋,成绩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温念念眨眨眼睛,点头,对老爸说的话表示赞同。 温可儿是真的勤奋,虽然她总是在同学面前说自己没怎么看书,考试前夕也是早早入睡,但是只有温念念知道,这家伙喜欢关起门来默默努力,却不希望让别人知道。 但谁都不是瞎的,就连数学老师都看出来了,温可儿能考到年级名列前茅的成绩,全靠她的勤奋。 然而温可儿心里却有些不舒服了。 她就是不喜欢别人知道她勤奋,她想给自己捏的是天才少女的人设。 温庭轩并没有注意到温可儿脸上表情的变化,他对温可儿说:“可儿,你学习成绩比念念好一些,平时也要多帮帮姐姐嘛。” 温可儿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露出得体的微笑,说道:“姐姐这么聪明,都加入天才兴趣组了,哪里需要我帮助呀。” “她啊,运气好罢了,你们俩要相互学习才是。” 温庭轩是个大男人,自然没有注意到温可儿语气里的捻酸,不过在一堆富家太太勾心斗角的social场里游刃了这么多年的叶辛懿,却立刻听出了温可儿话中有话。 她微微有些诧异,温可儿平时表现得如此纯洁善良、不争不抢,鲜少有这样尖锐的时刻。 叶辛懿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愤怒其实有时候真的会冲昏一个人的头脑。 今天晚上的温可儿,心里其实一直都很不爽。 今晚明明是她的胜利之夜,本来想着温家的父母能给她好好地庆祝一番,最好是举办一场小型party,邀请亲朋好友过来热闹热闹。 却没想到,自温念念回家以后,全家人关注的焦点,都落到了温念念的身上。 她的风头全被抢了。 温可儿想着岔开话题,对温庭轩和叶辛懿说:“爸妈,我准备报名参加下个月荣光杯的物理竞赛,希望你们能支持我呢。” 温庭轩立刻说道:“这是好事啊,我们当然支持,只是听说荣光杯物理竞赛好像难度还挺高的。” 荣光杯物理竞赛,挑选的都是全省物理方面最有天赋的苗子。 绝大多数入围的学生,都可以说是智商超群,一般普通的同学在第一轮初赛就会被淘汰。 “虽然荣光杯的难度有点高,但我还是想要试一试。” 温可儿攥着小拳头,励志地说:“爸爸总教育我们,要迎难而上,不怕困难,我一定会给姐姐做一个好榜样的!” “好!” 温庭轩满意地点头:“可儿,你有这份志气,爸爸当然支持啊!” 母亲叶辛懿担忧地问:“可儿,你参加这个数学知识竞赛,算上初赛复赛和总决赛,前后耽误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没有去学校,现在是初三了,即将面临升学考,妈妈怕你会不会应付不过来?” 叶辛懿提醒的话语已经说得相当委婉含蓄了,温念念却听明白了母亲话里的意思,是觉得温可儿太过于追名逐利、急于求成,这样反而会对她不好。 温可儿连忙说道:“妈妈,你放心吧,我可以兼顾学习的,你看,我数学竞赛不就拿了亚军吗?” 叶辛懿还想说什么,但也不想打击孩子的积极性,索性沉默,什么都没有说。 温念念知道,母亲的担忧绝对不是多余的,温可儿太着急证明自己,反而会适得其反,别说她不是天赋型选手,就算是,也经不起这样的“伤仲永”。 温可儿转头对温念念说:“姐姐,既然数学老师说你天赋超群,想不想跟我一起参加荣光杯物理竞赛呀。” 温念念放下筷子,睨了温可儿一眼。 温可儿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招牌式人畜无害的微笑,期待地说:“姐姐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类竞赛吧,可以试试看啊,如果入围全国三强,中考还可以加分呢。” 温念念还没说话,父亲温庭轩摆摆手,说道:“她能不能入围初赛都不一定呢,全国前三就不要想了,不过,这种机会也不多,倒可以试试,就当是提前为中考练兵嘛。” 叶辛懿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了,说道:“念念精力有限,恐怕没有办法兼顾这么多比赛。” 温可儿立刻道:“数学老师不是说姐姐是天才么,既然如此,我真的很期待姐姐的表现呢,相信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温念念看得出来,温可儿对数学老师选她进兴趣组,仍旧耿耿于怀,想要用这次荣光杯物理竞赛,给她一个下马威。 同时,也证明给所有人看,温念念实力不如她。 温庭轩半点没有察觉到温可儿的用心,他笑着问温念念:“念念,你觉得怎么样,荣光杯物理竞赛,想参加吗?” 温念念表现得很佛系:“我都行啊。” 反正这种程度的初中生物理竞赛,她闭着眼睛也能答。 现在对于她而言,最主要的问题是控制分寸,尽量不要全部都答对了。 叶辛懿还算是比较护犊子了,她对温念念说道:“念念,你要参加数学兴趣组,又要兼顾学习,如果精力有限,也可以不用参加这个荣光杯的比赛,妈妈担心你顾不过来。” “这倒不会的,就当玩玩嘛,只是”她看了温可儿一眼,说道:“我主要是有些担心妹妹。” 温可儿连忙说道:“姐姐,你不用担心,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就算没有进复赛也没关系的,重在参与嘛,能走到哪里算哪里。” 温念念点了点头:“嗯,既然妹妹这样说,那我会尽力。” 她真要是尽力,还能有温可儿什么事。 温庭轩似乎很高兴,家里的两个女儿都这么有出息,他还让仆人取来了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母亲叶辛懿倒了一杯—— “既然如此,我们就提前预祝可儿拿下荣光杯竞赛的冠军了!” 叶辛懿似开玩笑一般说道:“你怎么就确定,拿冠军的不会是念念呢。” 温庭轩真当叶辛懿是在开玩笑,说道:“这酒还没喝呢,你就醉了吗?就她这成绩,能进初赛我就阿弥陀佛了。” 叶辛懿脸色已经相当不好看了,虽然她也喜欢温可儿这孩子,但温可儿终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亲疏应当有别。 “要不要赌一把。”她冷冷说:“如果念念进了初赛,你要怎么办。” 温庭轩兴致挺高张,说道:“如果念念能进初赛,我就送她一辆她一直想要的保时捷跑车。” 此言一出,温念念和温可儿都惊呆了。 温念念惊讶,是因为这些豪门家庭的家长,怎么着一言不合就送车啊,她这年纪都还不能领驾照呢。 哦不,温家这样的豪门巨擘家庭,是直接给配私人司机的。 温可儿也惊住了,过去温家父母对她好,让她不愁吃不愁穿,但是 几乎不会送给她任何出格的礼物。 别说跑车了,就连这些令她无比羡慕的名门大小姐都有的首饰项链,她都没有一条! 温念念进入初赛就能有一辆保时捷跑车,而她参加了这么多比赛,拿了这么多的奖,却连一根项链都没有! 养父母送给她最昂贵的礼物,也就是她身上这条裙子了。 温可儿脸色变得很难看。 然而,更加令她意外的是父母接下来的对话—— 叶辛懿:“进入初赛,送跑车,那要是进入决赛又有什么奖励,要是夺冠了又有什么奖励呢?” 温庭轩爽朗一笑:“这样吧,要是念念能夺冠,我就把嘉阳区温氏集团新修的临江别墅过一套在她名下。” 温念念都快傻了。 你们有钱人家奖励小孩的方式,好棒棒哦! 而温可儿的手紧紧地捏着杯子,手背皮肤都泛起了青筋。 凭什么! 她这么努力,却什么都没有,而这个温念念,明明脑子这么蠢,却能得到这么好的奖励!《 》 男神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温念念便去了学校,在学校后街一家特别受欢迎的包子铺买了一袋酱香包。 她嘴里叼着包子,悠哉悠哉地朝着学校后门的方向走去。 这时,一个高挑瘦削的男孩走到她的身边,跟她并排而走。 温念念偏头看了他一眼。 他皮肤很白,下颌轮廓锋锐,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背着中规中矩的书包,一看就是好学生的模样。 这家伙正是之前目睹了她做题全过程、并且在同学面前大肆吹嘘的眼镜学习委员——季驰。 季驰扶了扶眼镜,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她,露出了并不简单的神情——“温念念同学,不知道你还缺腿部挂件吗?不介意的话,我可以” 温念念险些让包子噎着了,没想到平日里一贯被冠之以“老实人”的学委,会屁颠儿屁颠儿跑来抱她的大腿。 “并不太需要。” 学委季驰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说道:“我觉得你会需要的,从今以后,就让我当你的挂件,我一定会尽一个舔狗最大的本分,帮你成为女神。” 温念念嘴角抽了抽,看着学委真诚的表情,其实也有些于心不忍。 学委季驰的智商不高,但是超级无敌努力,每天睁开眼学习学习再学习! 虽然这么努力,但他的学习成绩始终提不上去,可能真的是……天赋有限。 也正因为他把全部的精力都挂在学习上,过于勤奋,跟班上的男同学基本上没有共同语言,被列入了“怪咖”的那一类人里面。 念念想到自己的过去,在还没有成为温念念以前,她曾经也因为智商超群而与周围人格格不入,被孤立和排挤,没有朋友。 后来即便是考上了世界名校,但绝大部分时候,她一个人踽踽独行,默默忍受着超速成长带来的孤独感。 温念念大小姐过去虽然也不受待见,但好歹有几个狐朋狗友,但是学委是一个朋友都没有。 温念念理解学委的心思,他想要找到同类人。 “学委,你想跟我当朋友吗。” 季驰老脸一红,立刻傲娇地拍拍胸脯说道:“鲁迅先生说得好,猛兽总是独行,牛羊才成群结队。” “哦!” 温念念耸耸肩,继续往前走。 很快,季驰追了上来,贱兮兮地说道:“我说我是牛羊,嘿嘿。” 温念念将自己手里的酱肉包分给他,说道:“可以当朋友,不过不要再说当我腿部挂件了,我提着你可走不动道。” 季驰超级无敌感动,抓起包子一口吞了下去。 “啊!!好烫!烫烫烫!” 温念念笑了起来:“谁让你吞这么快啊。” 季驰呼出一口热腾腾的含着韭菜味儿的雾气,乐呵呵地说:“我是为了表达诚意嘛,哦,对了,听说你加入老王的天才兴趣组了。” 数学老师姓王,是个典型的中年秃顶男人,地中海的发型相当光亮,所以同学们平时喜欢“老王”“老王”地叫他。 “嗯,加了。” “真巧,我也加了。” 这倒出乎了温念念的意料:“老王不是说,要招揽学校的天才加入吗 ,当然,没有别的意思。” 季驰毫不介意,解释道:“我抱着老王的大腿求了他三天,才同意让我加入的!主要是你们讨论问题的时候,我负责在边上写笔记,或者通知你们开会。” 温念念问季驰:“吃饱了撑的,干嘛要做这些杂事?” 季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妈说,让我跟你们这些聪明的同学多接触接触,也会变聪明了。” “是么?” 没听说聪明还可以传染的。 她始终坚信,最艰难的学术跋涉,一定是独立完成的。 但是不管怎么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既来之,则安之。 校门口,一辆黑色的宾利车停在路边,极其引人注目。 一个穿着干净的白衬衣的少年从车上走下来。 他露脸的那一瞬,阳光落在他英俊的五官上。温念念甚至能听到周围女孩子们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少年皮肤很白,五官英俊,漂亮的深榛色眸子里仿佛装着漫天星辰,清晨的阳光下,整个人漂亮得宛若在发光一般。 他单手揣兜里,朝着校门边的一间蛋糕店走去。 念念当然认识他。 他叫江屿,也就是原主温念念暗恋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男孩子。 看到他的脸,念念终于能理解,为什么原主这样一个内向的女孩,会对他如此痴迷甚至都有些死缠烂打的意思了。 这特么帅得有点犯规啊! 季驰见温念念直勾勾地盯着他,喃喃道:“怎么,不认识了?他是你此生最爱的男人,你总共向他告白了34次,被拒绝了28次,有5次直接被无视,还有1次是追着人家的车跑了半条街,丢脸至极。” 温念念:…… 谢谢,并不想重温黑历史。 “《恋爱宝典》第六条,坏男孩一般会喜欢上好女孩,像江屿这样家世好、成绩好、各方面优秀到爆表的好男孩,一般都会被坏坏的女孩吸引哦,你要不要试着改变一下?” 温念念无语地望他一眼。 hello,这个所谓眼中除了学习什么都没有的学委,你一天到底在学些什么玩意儿啊。 “难道你觉得我还不够坏?” 原主温念念追求江屿的行为,以所有好女孩的行为准则观照来看,都已经算是相当出格了。 却不想季驰嫌弃地说:“你过去那叫坏吗,你那叫愚蠢好吧。” “所以你为什么要和如此愚蠢的我当朋友?” 季驰咧嘴一笑:“所有天才未被发掘前,都是不被人所理解的,但我看好你哦。” 温念念抖了抖鸡皮疙瘩:“谢谢,并不需要。” 这时候,江屿从蛋糕店走出来,依旧是两手空空,表情似有失望。 季驰会心一笑,凑近温念念的耳朵,低声说道:“我观察过了,他每天早上都会去新语面包店买一款红豆芝士吐司,就跟强迫症似的。嘿嘿,很不幸,今天早上他没有买到想要的早点。” 温念念望了季驰一眼:“你怎么知道。” 季驰拍了拍自己的书包:“因为所有的红豆吐司,都被我买了。” 温念念:…… 到底是有多无聊啊!!! “送你一份见面礼,表达我当你挂件儿的诚意。” 季驰从书包里取出一袋红豆吐司,塞到温念念的怀中,然后趁其不备,将她推向了江屿—— “他有极度严重的强迫症,每天不吃红豆吐司会死的!相信哥,一定成功!” 温念念没有一点点防备,就这样撞到了江屿面前,而且手里 还拎着一袋江屿最爱款红豆芝士吐司。 温念念想杀了季驰的心都有了。 周围同学全部望向了温念念,想看她今天又要作什么妖。 江屿睫毛很长,微垂着,宛若羽毛般不着痕迹地睨了她一眼。 傲慢的神情,收敛得非常得体。 周围女生朝温念念投来轻蔑的目光,等着看她的好戏。 温大小姐追求江屿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了吸引这位高冷男神的注意,温念念可以说是花样百出,不过因为过于愚蠢,每次不是被无视就是被直言拒绝。 可以说是丢脸至极。 但是江屿的教养很好,不会当众给女孩难堪,顶多就是不作理会。 周围女孩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温念念又要出什么骚操作了。” “她简直有毒!” “江屿明明都已经拒绝过她好几次了,她还想怎么样啊!” “这样厚脸皮的程度,可以说前所未见了。” …… 温念念:…… 她对这位酷爱装逼的殿堂级逼王江屿,真的是半点感觉都没有。 这个所谓初中女孩心目中的男神,在她眼里也不过小屁孩一个。 所有人都以为,温念念要把手里包装精美的红豆吐司早餐送给面前的高冷男神江屿。 季驰在背后不住地给她比拳加油,让她不要怂,就是干! 温念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而这个白眼,明明白白地落到了江屿的眼底,他微微蹙眉。 温念念拎着红豆吐司的纸袋,递到江屿面前,晃了晃—— “想吃吗?” 江屿脸色很难看,他当然想吃,这是他的强迫症,如果每天早上不吃红豆吐司面包,整个世界都不好了。 他咽下一口唾沫,正要伸手去接。 温念念手一收,江屿落了个空。 “想吃自己买去啊。” 温念念撕开了封口,将手伸进去,抓起一块刚烤好还冒着香味儿的吐司面包,喂进了自己的嘴里,吧咂吧咂地用力嚼了嚼:“口感还不错哦。” 江屿眸底泛起波澜,喉结滚了滚。 不过温念念压根就没搭理他,一边吃着面包,从容不迫地说:“麻烦让让,挡路了。” 众人大跌眼镜,一片哗然。 江屿也愣了愣,下意识地让开了路。 温念念错开了江屿,朝着教学楼走过去。 头也没回。 包括季驰在内,所有人的嘴巴都张成了o字形。 不敢相信,她不是要给男神送早餐吗,为什么自己吃得这么开心愉快?把男神甩在脑后? 蠢才大小姐脑子里的水都被倒光了吗? 温念念嚼着吐司面包,三两步跨上了教学楼前的长阶梯,很快,潇洒的背影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男神虽然秀色可餐,但是很遗憾,吐司面包每一层都裹着芝士酱,而且饱满的红豆粒甜而不腻。 比什么男神好吃一百倍。 江屿望着温念念的背影,袖下的手攥紧了拳头,咽了口唾沫。《 》 翻车 吃过午饭以后,念念来到研讨室,翻开英语课本。 在哈佛念博士这么多年,英语完全难不倒她,不过也要多多熟悉初中英语的词汇语法,以免考试的时候吓坏英语老师。 她漫不经心地转着笔,看了会儿语法知识,午后的倦意上涌,念念打了个呵欠。 就在这时,温可儿悄无声息地从后门走进研讨室,在念念身后驻足片刻。 见她在打瞌睡,她嘴角绽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姐姐。” 她俏皮地跳过来,双手撑在温念念的桌边,故作天真地笑着说:“你中午不回家午休么?” “嗯,老王让兴趣组的同学午饭后来研讨室集合,相互认识。” 温念念本来对温可儿没有恶感,但有时候她故作天真的样子,以及脸上时时刻刻挂起来的职业假笑,真让她有点吃不消。 以前的温念念无法区分她脸上的笑,是真心还是伪善,所以总被她套路。 现在的念念,不会犯这样呢低级错误。 温念念将她的手从桌上推开。 温可儿走到前排,靠在前排的椅子上,对温念念说:“姐姐,真是羡慕你呀,能加入老王的兴趣组,虽然老王这个人吧,嗯你懂的。” 温念念睨着温可儿,说道:“我不懂,你想说什么。” 温可儿挑挑眉:“你可能不知道,所有老师都不太喜欢老王嘛。” 这倒是真的,数学老师老王在学校里的人缘,的确不是很好。 很多时候,温念念路过办公室门口,看到许多老师聚在一起讨论问题,老王总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戴着厚镜片的眼镜,默默看书。 “听说他很不合群哎。”温可儿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这儿,好像有点问题,很不会和人打交道。” 温念念无所谓地耸耸肩:“但是老王上课挺有意思。” 作为老师,他不需要深谙人际交往之道,只要课上得好就行了。 老王虽然中年秃顶还有些小油腻,但不能否认,他的课上得是真好,很多复杂的数学题,经过他深入浅出的讲解,总是会变得简单。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的思维从来不会局限于教材,而是会努力去探索新方法。 温念念理解老王的孤独。 很多时候,被孤立不是因为愚蠢,而是优秀。 温可儿继续说道:“反正,作为姐妹,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下哦,老王成立的这个什么天才兴趣组,好像不是很靠谱的样子,我听说啊,办公室里所有的老师都反对,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是么?” “对呀,这世界上的天才本来就是凤毛麟角,我们学校就更少了啊。反正挺浪费时间的,尤其你” 她睨了眼温念念空白的课本,笑着说:“我也是好心嘛,姐姐的基础不太好,现在都已经初三了,更需要把时间用在学习上,而不是浪费在什么无意义的兴趣组。” 念念知道温可儿打心眼里就轻视她,不过可以理解,本来原主温念念的学习成绩就很糟糕,每次考试都是都是年级倒数,被轻视很正常。 她默默阖上了自己的课本,对温可儿道:“谢谢你的提醒,不过兴趣组也只是玩玩而已,我不会在这上面花太多时间。” 温可儿见温念念还是没有改变主意,终于祭出了自己的杀手锏,低声对她说:“我听说啊,老王招进兴趣组的人,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家伙。” “奇怪的家伙?” “嗯!” 温可儿笃定地点头,说道:“都是一些脑子有问题的怪咖,所以我听同学说,这个小组啊,又叫非人类小组。” 温念念倒是笑了。 温可儿见她不为所动,不由得心下犹疑,过去的温念念是完全没有脑子的,绝大部分情况下,都是被她牵着鼻子走,怎么现在 她又赶紧补充道:“姐姐,我劝你千万不要浪费时间了,加入那个兴趣组的家伙,真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一个高挑的男孩走进了研讨室。 他皮肤清冷白皙,浅咖色的眸子宛如一望无垠的雪原。 江屿。 乍眼看到江屿,温可儿的心猛地一跳,手足无措地从座位上起来,结结巴巴地问:“江、江屿同学,你怎么来了?” 温念念知道温可儿一直暗恋江屿。 在整个德新中学,江屿的爱慕者加起来可以绕操场两圈了。 温可儿被他吸引,不足为奇。 江屿放下单肩包,表情看上去很有些不高兴,直白地说—— “我是你口中‘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兴趣组,组长。” 温可儿:…… “不是,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解释:“我可以解释…” 江屿冷冰冰道:“我们要开会了,请你离开。” 看着温可儿身煞白的脸色,温念念差点笑翻过去。 这还是温可儿第一次在喜欢的人面前翻车吧。 这个所谓的兴趣组,一共也就四人。 江屿性子冷淡,不怎么说话,白皙修长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笔。 温念念打了个呵欠,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午间倦意。 还有一个女孩,瘦瘦小小,蓄着齐刘海,戴着黑框大眼镜,整个眼镜片几乎都可以占据她一张小脸的三分之一。 她正在认认真真地啃着一根香喷喷的糯玉米,呆呆的样子。 然后就是学委季驰,季驰紧张地搓着手,努力想要说点什么来缓解尴尬的气氛—— “今天天气不错哈?” “要不,我们来自我介绍吧。” “我叫季驰,呵呵,呵呵呵呵。” …… 没有人回应他,空气冷得都快爆炸了。 温念念看不过眼了,低声对他说:“闭嘴吧。” 季驰终于不再说话,气氛陷入了新一轮的沉默与尴尬中,只有齐刘海女孩咯吱咯吱吃玉米的声音。 研讨室外面,已经有不少围观的同学,探头探脑地朝研讨室里观望,其中就有一脸忿忿不平的温可儿。 念念并不知道温可儿刚刚的话,是不是她自己捏造出来的,但是很显然,从窗外同学的视线里,能明显读出某些意味深长来。 对于他们而言,坐在研讨室里的同学,总归是和他们是格格不入的,是他们眼中的怪咖。 江屿就算了,本来就不怎么搭理人,高冷得一批。 而学委季驰,倒是跟想和周围同学搞好关系,奈何他情商太低,同学们实在是不怎么喜欢他。 至于这位啃苞米的齐刘海少女,名叫丁宁,也是年级上大名鼎鼎的天才少女,不过有点轻微的交流障碍。 整个兴趣组,看上去似乎也只有温念念一个正常人。 不过,同学们当然不可能承认温念念的智商,开玩笑,每次都考年级倒数的废柴,说她是天才,谁信啊。 他们只觉得她完全是混水摸鱼,混进了这个所谓的天才兴趣组,只是为了接近江屿罢了。 很快,老王走进研讨室,热情地对众人说道:“你们应该都已经相互认识了吧。” 温念念:…… 并没有。 老王直接默认他们都已经相互熟悉了,振奋地说:“从今天开始,大家在咱们兴趣组这个温暖的大集体里,要相互交流,相互帮助,共同进步啊。” 半晌,丁宁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气氛再度冷到了冰点。 温念念甚至都能感觉到,老王头顶飞过一只嘎嘎嘎的黑乌鸦。 研讨室的旁听席,聚集了越来越多同学,不过有一半都是来围观男神江屿的。 老王布置了今天的研讨题目,一道具有相当难度的数学题。 不只是在场四人,窗外的同学们也都纷纷摸出了纸和笔,开始试着解答这道题。 尤其是温可儿,刷刷刷地开始疯狂打草稿,想要抢在这几人前面做出这道题。 温念念扫了题目一眼,的确具有相当的难度性,对于初中生而言,可以说是五星级别的题目了。 她扫了眼江屿,显然,他也被这道题吸引了,开始提起笔来,在纸上演算。 丁宁也放下了玉米棒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道题目,不过她没有动笔,应该是在脑子里推演。 温念念又望了望季驰,发现季驰也正在看她,带着某种探究又疑惑的表情。 两人开始比嘴型交流—— “看我干嘛。” “你看我干嘛。” “我等你做呀。” “你自己做啊,等我干什么。” 季驰展露神秘一笑:“我想见证你超神时刻。” 温念念:…… 齐刘海少女丁宁看着题目,思索了五分钟之久,终于幽幽地打了个呵欠,继续吃她的玉米棒子。 不会做,放弃治疗。 当然,连天才少女丁宁都不太会做的题目,周围的同学自然也是抓耳挠腮。 温可儿写了两页的草稿纸,但还是没能算出来,有些烦躁,将草稿纸揉成了团。 江屿似乎也陷入了某种纠结中。 温念念终于有了点兴趣,懒懒散散地摸出了笔,写出了解题步骤。 季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温念念的草稿纸,眼睁睁地看着她将这道题的答案条分缕析地写出来。 他的眼神,渐渐变了。 这他妈什么脑子啊。 这道题虽然有难度,但是对于温念念而言,还是小菜一碟,属于闭着眼睛都能解答的那类题目。 开玩笑,她过去在哈佛大学的实验室里,研究的都是宇宙级的难题。 半个小时后,王老师直接点了江屿:“江屿同学,你做出来了吗?” 江屿放下笔,重重地呼了一口气,然后摇头。 他没能做出来。 江屿都没能做出来的题目,当然在场的所有人都没能做出来。 数学老师又转向季驰和丁宁:“你们呢?” 依旧摇头。 他最后已经快要放弃了,望向温念念,问道:“温念念同学,你解出来了吗?” 季驰眼睁睁地看着温念念将手中写好了完整解题步骤的纸揉成团,扔到了桌下。 “没有。” 她“诚实”地回答:“我不会做。” 围观的同学们讪笑着说—— “就凭她,能解出来?” “真不知道老王怎么想的,让这样的蠢货加入兴趣组。” “看看人家可儿的草稿纸,都写满了,这才是实力。” “我猜,她连题干都看不懂吧。” …… 季驰整张脸都憋红了,明明都已经解出来了,为什么要隐瞒啊啊啊啊!把答案亮出来,狠狠打这些傻逼的脸啊! 不过很快季驰就想明白了,连全校公认的天才江屿都不会做的题,作为如痴如醉地爱慕着江屿的温念念,当然不能抢了他的风头,让他下不来台。 啊,多么伟大的爱情啊! 温念念知道他在想什么,她翻了个白眼,咧咧嘴。 急什么,只是为了不崩人设而已。 有时候,想要保持低调,也不容易啊。 研讨会结束,同学们纷纷散去。 温念念和季驰两人也相继离开了研讨室,只剩江屿一个人。 他脸上带着探究之意,捡起了方才被温念念揉成团扔垃圾桶里的草稿纸。 草稿纸上写着这道题的解题方法,条分缕析,思路清楚! 江屿望着温念念的背影,眼神渐渐变了。《 》 疯子 晚上放学,季驰请温念念去吃了关东煮,并且对她为爱隐忍的崇高行为进行了一番彩虹屁轰炸。 温念念并不在意他说什么,只是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看得季驰心里有些发毛,摸着自己的脸不好意思地问:“你看什么。” 温念念摘了他的黑框眼镜,又理了理他的衣领,笑着说:“你很帅啊。” 季驰捂着胸后往后退了退,防备地问:“你想干嘛!” 温念念笑着说:“其实你至少稍微收拾一下,比江屿也不差啊。” 季驰差点噎着:“你开什么玩笑。” 她打量着季驰,这家伙就是平时穿着打扮有点土气,其实五官相当标志,轮廓也很清晰分明,近了看,还是挺英俊的。 “学委,这是个颜值即正义的时代,你想要认识更多朋友,多花些心思拾掇自己啊。” 他有这样的颜值,只要肯好好打扮一下,真的不比江屿差到哪里去。 季驰微微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良久,挺委屈地憋了一句:“我这么有内涵的男人,而你居然只看到我的脸?” 温念念无语。 你赢了。 她跟季驰道别之后,拎着一袋关东煮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拐进一个小巷子,小里面似乎有小混混在打架,拳打脚踢兼杂着草爹骂娘的污言秽语。 温念念放下关东煮,朝着巷子望过去—— 潮湿的墙角边,被揍的那小子像泥鳅一般扭曲着,滚在湿漉漉的水坑里,身上的外套被染成了乌黑色。 他脸上有泥、有草茎、也有血不太看得清楚容貌,利落的短发过了眼,半遮半掩的眸子漆黑如夜,眼角微勾,挂着狞笑。 被揍成这样,居然还笑得出来。 温念念心里有些害怕,转身离开。 “闻宴!你他妈骨头还真够硬的!” 温念念心头蓦然一颤,脚步顿住! 闻宴,这个名字…… 她的心被这两个字刺了刺。 回头,看到这些家伙看着是下了狠手,搞不好会出人命。 温念念顾不得许多,摸出手机,哆哆嗦嗦打了110,冲那帮人喊道:“住手,我已经报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 尽管故作淡定,但她的声音还是抑制不住地颤抖。 几个黄毛小混混回头看到了她,都笑了起来,并没有被她威慑住,反而一把将她薅了过来。 “哪来的多管闲事的小丫头。” “闻宴,你他妈的真是桃花朵朵开啊,走哪儿都招女人喜欢。” 温念念心里发怵,但仍然强壮淡定,挣开了那男人,拼命往后退,退到了墙边。 “报你妈的警。” “多管闲事,给她点教训!” 温念念哆哆嗦嗦捡起地上的石头,砸向朝她走来的那个男人。 她曾经学习之余,经常跟朋友去玩射击,很有准头,稳稳命中他的额头,砸出一个血窟窿。 “你妈的!” 这下子算是彻底惹怒了这帮人,有几个小混混迈步上前,揪扯着她,将她拉过来。 “别碰我!”温念念都破音了,退到墙边,无路可走,她索性蹲下来,抱住了头。 就在这时,趴在地上那男人忽然扑了过来,用身体将温念念整个覆盖住,将她护在shen下。 “戏真多啊闻宴,给老子滚开!” 少年紧紧地护着她,四肢宛如吸盘似的,紧紧地贴在她身边,这些家伙无论怎样用劲儿,根本拉不开他。 “靠!拳头还没吃够是吧!” “揍他!” 他们对着闻宴的背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他沉闷地哼了声,急促的呼吸拍打在她的脸上,又湿又热。 温念念睁大眼睛望着他,他脸上沾染着黑色的血迹和泥污,额头上有一道血痕,从左额斜到眉骨的位置,看上去凶狠又渗人。 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鼻梁滴落下来,嘀嗒,嘀嗒落了两滴,落在温念念白皙的皮肤上。 她死死咬住下唇 而那少年却一直在笑,鲜血淋漓的左脸颊,挂着一颗明明晃晃的酒窝,邪得很。 “嗨。” 他笑着,用压抑的嗓音冲她道:“好久不见。” 那帮人兴许是揍得累了,又或许是害怕温念念真的报了警,终于还是停了下来,骂骂咧咧道—— “这小子,骨头硬得很!” “走了走了!妈的。” “别让老子再撞上!” 闻宴侧过头,嘴角扯出一抹邪笑,挑衅地冲他们说:“拜,下次见。” 温念念眼角渗着泪痕,一把拉住他的衣领。 闻宴还想说话,被她眼神狠狠一瞪,终于还是闭了嘴。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一张嘴,就是欠。 几个小混混一人踹了闻宴一脚,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闻宴翻了个身,重重地仰躺在地上,望着夜幕已至的深蓝夜空,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妈的。” 温念念坐起身,抱着膝盖靠坐在墙角。 她身上的淡青裙子已经被泥污和血迹染得完全不辨颜色了,白皙的脸蛋也是脏兮兮就像小乞丐似的。 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闻宴爬到她身边,伸手想要替她擦掉血迹,温念念别过脸,避开了他脏兮兮的手。 他又笑了,那一双弯弯的桃花眸上挑,忽闪忽闪发光似的,极其勾人。 即便脸上脏兮兮的,但是看得出来,他皮肤特别白,五官漂亮极了。 男生女相的妖孽颜值。 他撑着膝盖坐到了她身边,直接捞起衣服擦了擦脸上的血,顺带伸手拭了拭她额间沾染的血迹,喃道—— “多管闲事。” 她脸上的血迹被他擦花了,沾染着泪痕,糊得到处都是。 闻宴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笑得像个疯子。 温念念皱眉望着他,感觉他神经好像不太正常。 正常人被揍成这熊样了,哪儿还笑得出来啊!疼死了都 温念念用袖子擦了擦脸,起身匆忙离开。 要不是看在原主小时候认识他的份上,她才不会折回来呢,明明帮不了他,还给自己惹上了麻烦。 可她…偏偏这样做了。 原主温念念心里,对闻宴的感情似乎很深。 小时候温念念总因为智商原因被同学排挤欺负,有时候考砸了,会一个人躲在篱笆根下抹眼泪,有时候,会遇见闻宴揣着手路过篱笆墙。 见得多了,两人一来二去便熟识了。 不过这些回忆,在现在的温念念心里,只留下了一个影子,毕竟所有的记忆,都是属于原主的。 …… 回去的一路上,闻宴都跟在她身后,外套的连帽戴在头上,整个遮住了他的脸和颈子,也遮住他脸上的血痕。 温念念回头望他一眼,他手揣兜里,满脸都是血。 他比小时候英俊多了。 “你去医院检察一下啊。”她于心不忍地说。 “不了,小伤。” 闻宴倚在路灯边,摸出了打火机,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燃又掐灭。 周围霓虹闪耀,可这少年眼底却漆黑沉沉,毫无光泽,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不正常的气息。 温念念见他不肯去医院,也没有勉强,只说道:“那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闻宴凝望着她,口罩几乎遮掉了她半张脸,不过乖巧的脸部轮廓却依稀可见,她的眸子很漂亮,清澈而干净,宛若阳光折射在水湾里,不过总透着一股子静寂。 她的衣服也很漂亮,闻宴识货,看得出来这套小白裙配那双黑色皮靴价值不菲。 这姑娘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骄傲劲儿,跟过去那个可怜兮兮的小丫头,判若两人。 不再是过去那个被人欺负的小可怜儿了。 他笑了。 温念念看着他的笑,莫名打了个寒噤,他的笑总有一股子邪劲儿,带着戾气。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有人喊了声:“闻宴你祖宗在这儿呢!” 几个男孩轰着摩托车追了过来,开玩笑道:“没被打死啊!” 闻宴收敛了笑容——“命大。” 这几个男孩高高瘦瘦,模样都挺帅,发型也都挺不拘一格,有个染了闷青色,不过兴许是自己染的,色泽偏绿,乍眼看跟顶了一头大草原似的。 另一个穿着规矩的蓝白校服,校服敞开,颈侧有黑纹身。 还有寸头,点了根烟,将烟嘴塞闻宴嘴里,说道—— “那帮家伙也真是够趁人之危,知道你小子割了那啥啥,故意挑这时候找茬。” “我割你妈。” 闻宴的回应也是简单粗暴,带着一股子“我是你大爷”的社会气。 校服纹身男走上来说:“有妹子呢,文明点行吧,如果不是宴哥刚做了阑尾手术,能被揍成这熊样儿?” 闷青男一直没说话,看着挺内向沉默,有点像日本电影里的颓废少年,他一本正经地对闻宴说:“哥,下周我去给你报仇。” 闻宴没说话,闷闷地抽着烟,看得出来,这家伙伤口开始疼了,疼得不想说话,任由这几个家伙插科打诨开玩笑。 纹身男望了温念念一眼,担忧地说:“哎哎,这妹子脸上有血啊,受伤了?要不要紧啊!” 温念念:…… 你旁边那兄弟头上几个血窟窿,视而不见,反过来关心她这个陌生人? 这是什么社会主义兄弟情。 闻宴漫不经心睨了睨温念念脸上的血迹,道:“那是老子的血。” 纹身男问:“这妹子,是谁啊?” 闻宴在墙上杵灭了烟头,淡淡道:“一个老朋友。” 男孩们笑了起来,挑眉望向温念念。 她额头上有血迹,衣服上有泥,浑身脏兮兮,狼狈不堪。 不过她这类型,看着不像闻宴的口味。 闻宴喜欢温柔体贴柔弱小白花,这女孩眼神里透着一股子倔劲儿。 温念念望了望满头是血的闻宴,出于人道主义关怀,还是说道:“你记得去医院。” 闻宴跨上了摩托车,冷白瘦削的手腕握住车龙头,踩下了引擎,冲她道:“上车,送你。” “不用,我家就在这附近。” 温念念加快步伐,大步流星地离开,走了老远还回头看他有没有追上来。 闻宴摘下头盔,垂耷着眼皮,睨着温念念渐行渐远的背影,舌尖抵了抵下齿。 还真的变了不少。 …… 晚上,季驰给温念念打电话讨论一道数学题目,温念念无意间提到了闻宴,季驰立刻激动了起来,严正警告他,离闻宴远一点。 “不要招惹他!不要招惹他!不要招惹他!” 重要的话,季驰说了三遍。 温念念躺在床上拉伸大腿,漫不经心说:“你很了解他吗?” “当然,闻氏集团听过吗?” “听过。” 闻氏集团在地产领域可以说是执牛耳者,资产雄厚。 “闻宴,闻氏集团老总的儿子。” 温念念挑挑眉,还没说话,季驰继续道:“不过是个被所有人嫌弃、甚至连家都不能回的大少爷。” “惨。” 跟原主温念念还挺像。 季驰见温念念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着急地说:“你根本不知道这家伙有多危险!他” 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他就是个疯子。” “我知道他很疯。” 今天都被揍得头破血流了,还他妈笑得出来。 季驰似乎欲言又止,最终叹了一声,说道:“我说的疯,不是比喻,他母亲据说是精神病,你也知道,这玩意儿会遗传的……也正是因为这个,闻家不太待见他。” 温念念心里微微一惊,莫名又有些刺痛。 原主的很多记忆她都拥有,回想起年少时候闻宴的疏离、隐忍和颓唐…… 他很不开心,那时候温念念当然不知道缘故,现在想起来,他的童年背负的……着实过于沉重。 而现在的他,似乎总是在笑,但那笑容背后,却带着讽刺和厌倦。 “知道了。” 良久,她挂了电话,重新拿起了书,却无论如何,都看不进去了。 心里像是堵了什么似的。 她看的书都是厚厚的英文理论书籍,虽然现在的她每天跟着一帮初中生上学,但是她也觉不能把自己的专业知识弄丢了,她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够重回哈佛,继续她未尽的博士学业呢。 很快,母亲叶辛懿过来敲门,让温念念梳洗一下,奶奶过来了。 “哦,好,马上下来!” 温念念赶紧从床上起来,拉开衣柜随意的挑了一件得体的小裙子穿上,梳了梳头发,便下楼去。《 》 吊打 温念念的奶奶名叫舒珏,出身于望族的名媛淑女。她也就是温氏集团现任的最高董事长,集团里的重大决策都要经由她的手。 现在奶奶已经七十多岁了,不过看起来依旧精神矍铄,穿着一件深绿色的旗袍外搭披褂,衣着庄重而得体,花白的头发盘着一丝不苟的精致发髻。 从衣着打扮就能看得出来,是位很较真也很精致的老奶奶。 温念念走下楼梯,向奶奶问了好。 奶奶和善地点头,让她坐下来。 跟温念念日常休闲的装扮比起来,温可儿就要隆重很多了。 她穿了一件高束腰的长裙子,黑发垂在肩头,发尾还用卷发棒卷过似的,微微翘了起来。 她坐在叶辛懿的身边,热情地跟奶奶说话,汇报了自己上学期期末考的成绩,又分享了自己参加数学竞赛获得亚军的好消息,最后还没忘嘘寒问暖,让奶奶多穿些衣裳。 礼数周全。 奶奶虽然慈祥,也叮嘱她不要受凉,不过总归保持着礼貌的疏离,并不似平常人家祖孙之间的亲昵。 温念念也礼貌地跟奶奶问了好,奶奶点点头,说道:“我瞅着,念念倒是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啊。” 温念念望了奶奶一眼,奶奶也正望着她,透着某种探究的意味。 她心里一突,果断别开脸,不敢再和她视线交汇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一眼就看出她芯子不对劲了。 不过奶奶应该也不会往那些天方夜谭的事情上想,顶多会觉得她和过去大有不同罢了。 温念念重新淡定下来,也和奶奶聊了几句。 相比于对待温可儿的冷淡态度,奶奶和温念念聊天的时候,显得要和蔼很多了。 说到底,温念念才是她的亲孙女。 温可儿是个不甘心被忽视的女孩,她连忙微笑着对奶奶说:“奶奶,我最近一直在练钢琴哦,昨天钢琴老师还夸我进步很大呢。” 奶奶风云见惯,阅人无数,自然一眼就看出了温可儿想要表现的心思,她不动声色说:“哦,那也不能骄傲,还要继续努力。” 温可儿顿了顿,一般这种情况,难道不是让她过去弹一首给大家听听吗? 奶奶好像不太按常理出牌。 温可儿又忍了几分钟,见奶奶真的没有让她弹琴的意思,她尴尬地轻咳了一下,说道:“奶奶,您好不容易过来,我新学了一首曲子,想弹给您听。” 奶奶嘴角扬了扬,作为长辈,她自然不会打击晚辈的积极性,慢悠悠地说:“那你就去弹一首吧。” 温可儿得令之后,立刻兴奋地拎着裙摆坐到了落地窗边的那架白色钢琴前,白皙而细短的手指落到了琴键上,开始弹奏。 她弹奏的是钢琴入门曲《卡农》。 念念穿过来之前,从六岁就开始学钢琴,该考的证,该拿的奖都拿过了,所以她一听就能听得出来,温可儿应该是初学不久,虽说没有弹错,但是弹得也并不算好。 温念念一边听,一边打量着奶奶的神情。 奶奶眯着眼睛假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 温可儿弹完之后,站起身,拎着裙摆,对奶奶和父母盈盈施了一礼。 “奶奶,你觉得可儿弹得怎么样?” 老太太和蔼可亲地笑着,说道:“既然你让我评价,那我就有一说一,听得出来,你才刚刚入门,不过欲速则不达,尤其弹钢琴,这是艺术,是享受,应该要从容些。当然,你的努力是值得认可的。” 奶奶的话语很温和,但意思……却很尖锐。 说她有功利性,过于急于求成,反而弹不好。 听到奶奶说这样的话,温可儿脸色沉了沉,艰难地维持着脸上的笑意,但是笑容已经很勉强了。 叶辛懿又向奶奶汇报了两姐妹的学习状况,温可儿立刻说自己之前参加了数学竞赛,还拿了全国亚军,现在也在准备荣光杯物理竞赛,准备冲全国冠军。 “我还是那句话,成长还是得一比一个脚印,不要急于求成。” 温可儿被堵回去,憋了一肚子闷气。 老太太望了望一直乖乖坐在边上沉默的温念念,说道:“念念最近倒是稳重了不少啊。” 母亲叶辛懿抚了抚温念念柔顺的头发,说道:“是啊,念念是长大了不少,最近也没有让我和他爸太操心了。” 温可儿咬了咬下唇,讪讪地望了温念念一眼,说道:“姐姐好像也是从小学琴哦,最近都没有听到姐姐练琴了,今天好不容易奶奶过来,姐姐也弹一首吧,我也好向姐姐学习呀!” 温念念当然知道,温可儿这会儿把她拉出来,完全是想让她出丑。 谁不知道温大小姐虽然学过琴,但是奈何脑子愚笨,根本学不会,连五线谱都看不懂。 温可儿在奶奶这里没能讨到好,反而被教训了一通,心里愤懑不平,所以想拉温念念当个垫背的,不至于太狼狈。 叶辛懿担忧地说:“念念的钢琴……弹得不太好,只怕会让大家见笑呢。” “没关系的妈妈。”温可儿笑着说:“在场又没有外人,奶奶也不会笑话姐姐的。” 叶辛懿转头望向温念念,问道:“念念,你……” 温念念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道:“可以啊。” 她可不是人们刻板印象里的理科生,除了做实验泡研究室就什么都不会。 她从小学艺,十项全能,上能穿小礼服参加哈佛的各种晚会和音乐会弹钢琴,下能去公园天桥下跟老爷老太拉二胡吹唢呐。 雅俗共赏。 温可儿立刻鼓掌,拉着温念念的手,让她坐到了钢琴前。 念念知道,温可儿是迫不及待想要看她丢脸了。 家里的仆人都更喜欢温可儿,她们看好戏一般地看着温念念,等着看她的好戏,甚至还有人悄悄地捂住了耳朵。 不过念念也理解这些人,谁让原主过去这么不争气呢。 温可儿能够这样轻车熟路地就把温念念给套进圈里,说明在过去,这样的事情肯定没有少发生。 这一次,恐怕不能让她如愿了。 温念念坐到洁白的钢琴前,随手起了一段旋律,开始弹奏萧邦的《降e大调夜曲》。 她的杏色贴身线衫将身段勾勒得分外窈窕,腰肢纤细,指尖在黑白琴键上快速地弹奏着,优美的旋律随着她跃动的指尖倾泻而出,整首曲子无论是技艺还是难度,跟之前温可儿所弹奏的,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温可儿在整个钢琴学习的过程中,只着重练习了那一首曲子,她学钢琴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在人前表演。 但是她练的是入门曲谱里的曲子,这些曲子都是经由改编之后,更加简化的曲谱,而她又很少接触别的曲子,因此调子显得无比单调。 而温念念弹奏的是原版的萧邦的曲子,拥有复杂的重奏。 因此,两个人的演奏根本无法相提并论,高下立见。 就连温可儿这种半吊子的初学者,都能明显听出差异,更遑论旁人。 叶辛懿难以置信地望着温念念,简直不能相信,这还是她过去那个不学无术的蠢女儿吗? 不仅是叶辛懿,周围仆人们也都惊呆了,她们过去也都听过大小姐弹钢琴,哪一次不是耳朵与精神的双重摧残,她弹琴水平简直烂爆表! 怎么这一次 即便她们不懂音乐,也能听得出来,这水平,完完全全是托马斯360度跳跃旋转吊打温可儿啊! 温可儿已经彻底呆住了。 洁白的钢琴前,那个连琴谱都不用看、全身心地沉浸在优美旋律的女孩子,与过去的温念念,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她根本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温念念的琴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 温可儿本来是想借此机会,让温念念丢脸下不来台,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最后真正下不来台的人,反而是她。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过去屡试不爽并且总是成功的招数,现在居然一点用都没有。 不仅没有用,而且还会加成反弹。 温念念就像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似的! 温可儿咬紧了下唇,唇肉都被咬得发白了,又羞又愤,丢脸至极。 温念念演奏结束,奶奶率先鼓了掌,望着温念念,欣赏地说:“念念的进步令人惊叹啊!” 叶辛懿也赶紧跟着鼓掌:“可不是啊,我简直都不认识了,这还是我的女儿吗!” 温念念笑了笑:“妈妈,我当然是您的女儿呀!” “你这琴是怎么练的啊!怎么会弹得这样好!” 温念念谦虚地说:“可能,就是忽然开窍了吧。” “真是太好了!”叶辛懿开心得眼睛都要红了:“妈妈真为你感到开心。” 念念知道,母亲是真的疼爱自己。哪怕她过去真的很蠢,总是做令父母失望的事情,母亲对她也从来没有冷淡过,毕竟血浓于水。 奶奶望着温念念,眼底透出某种复杂的意味,对叶辛懿说了这样一句—— “念念如果一直保持这样优秀,将来可堪重托啊。” 叶辛懿忽然有些受宠若惊,这句话的分量,极重啊! 要知道,温氏家大业大,丈夫温庭轩的兄弟姊妹众多,家族旁系枝叶繁茂,能够被奶奶看重,是极大的殊荣。 不仅叶辛懿,连温可儿都听出了奶奶的意思,脸色有些低沉,手使劲儿地搅动着裙摆。 夜深了,奶奶走出别墅,所有人的迎了出来,温可儿还心有不甘,一直走在最前面,百般殷勤地想要搀扶着她,送她上车。 不过,奶奶不动声色地抽离了她的手,漫不经心地喃道:“人最重要的品性,就是能拎得清自己,有梦想可以去追求,但是不要奢望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她将手放在了温念念的手上,由她扶着,上车离开。 温可儿瞪大了眼睛,整个人灵魂像是被剥离了一般,愣愣地站在路边,眼睁睁看着轿车驶远了去。《 》 冷清 早上,温念念刚来教室,看到季驰一个人,满脸通红地站在女厕所门口,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周围不少路过的女同学,看着他,指指点点,低声龃龉。 季驰站在门口,全身颤抖着,死死咬住下唇,不知道该怎么办,脸色胀得通红。 温念念走进人堆里,询问情况,有女孩们告诉她:“高杰他们几个,说学委总是喜欢跟女孩子讲话,所以把他的课本笔记本扔进女厕所了,谁都不能帮他,让他自己去女厕所捡呢。” 温念念抬眼望去,果不其然,以班上的“小霸王”高杰为首,几个男孩倚在墙边,看着季驰,笑得前合后仰:“去啊,你不是挺喜欢跟女孩子玩的吗,怎么不敢进女厕所啊。” “老子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的家伙,死娘炮。” “真特么恶心啊。” 季驰用手捂着耳朵,紧紧闭上眼睛,不想听他们说的话,但是他也没有勇气反抗。 温念念知道,季驰性格比较柔弱,甚至可以说用懦弱来形容,这也导致他在男生堆里不怎么受欢迎,女孩表现得没那么明显,偶尔还会和他说两句话。 男生们因此更加讨厌他了,经常背地里给他取绰号,叫他“死娘炮”。 周围有好心的女孩想要替他捡起书包,可是又迫于高杰的威慑,不敢帮他捡。 高杰这家伙可不是好惹的,他是学校体育部的,一身腱子肉,仗着自己能打,在学校里惹事生非,作威作福欺负同学,身边纠集了一帮不学无术的男孩,没人敢轻易招惹他。 温念念毫不犹豫走进了女厕所。 季驰的书包被扔在女厕所的瓷砖地上,书本也散落了一地。 她蹲下身,将他的书包收拾好,带了出来,走到季驰身边,说道:“检察一下,看有没有遗失。” 季驰揉揉微红的鼻子,感激地看了温念念一眼。 这下子,高杰一帮人就恼了,走过来围着温念念,嚷嚷道:“行啊,够脾气,温家大小姐是要英雄救美啊。” 温念念转过身,冷冷地望着他们:“离我远点。” 几个男孩似乎有点被她眼神中那股冷冽的气场给震慑住,讪讪地往后退了两步。 温家大小姐不是一贯又蠢又废吗,平时在学校里也跟个小兔子似的,一句话都不敢多吭。 这时候她的气场变得强势又坚定,和过去的她…判若两人。 季驰站在温念念的身后,谨慎而又防备地盯着那帮人。 高杰被温念念的眼神盯得心头发毛,撸起袖子走过来,不耐烦地说:“你看什么看!别以为老子不揍女人,识相的就给老子滚远点!” “高杰,恃强凌弱很爽吗?揍我,或者欺负季驰,你觉得很光荣?能让周围人对你拍手叫好?”温念念冷冷说:“都不能吧,你证明不了自己的强大,只能证明自己的愚蠢和懦弱。” 平时总被高杰欺负的同学,也被温念念这番话调动起了愤慨的情绪,纷纷开始低声交头接耳,指责高杰。 高杰被问得有些懵逼,哑口无言,望望周围的同学,越发无地自容,恼羞成怒,挥起拳头朝温念念走来。 就在这时,一道清瘦的身影挡在了温念念前面,猛地按住了高杰的拳头,将他推开。 高杰一时间重心不稳,险些摔跤,幸好周围人扶住了他。 温念念抬头,望见了江屿那冷清的背影。 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竟然真的是江屿! 不只是温念念,连周围的同学们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从来不管闲事的江屿,怎么会插手这样的事情? 而且还是帮温念念! 他不是一直都很讨厌温念念吗? 高杰不甘心,还想让身边的哥们一起上,教训教训江屿。 他身边这帮狐朋狗友,当然不够胆子过来,开玩笑,江屿是什么人啊,江氏集团的小公子,谁敢动这位爷半根汗毛,怕是不想在南城混下去了。 高杰见周围人畏畏缩缩不肯上前,他索性自己上前,想要推开江屿。 却没想到江屿的力气极大,按住了他的肩膀,看似轻松地一扔,竟然直接将他扔了出去。 高杰的背部重重地磕在了墙边,因为吃痛,发出一声沉闷的哼声。 “你你干什么多管闲事!” 江屿看着高杰,冷冷地说:“她是我的人。” 温念念:哈? 此言一出,周围同学都惊呆了,尤其是女孩子们,捂着嘴就差尖叫了! 高杰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什么你的人?” 江屿淡淡地说:“她是我组里的人,季驰也是,所以,你们不能碰,记住这句话。” 温念念:…… 所以说话能不能一口气讲完啊! 季驰都快感动哭了,没有想到江屿这么讲义气,因为是同一组的组员,就这样帮他。 高杰吃了闷亏,有些愤愤不平,但是他知道自己惹不起江屿,只能讪讪地离开了。 一场危机,就这样被江屿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教室里,温念念帮季驰整理了书包,对他说:“以后他们欺负你,你一定要还手,这帮家伙就是欺软怕硬,你越是退缩,他们越是嚣张。” 季驰感动地看着温念念:“你以前被人欺负的时候,不也一声不吭吗?” 他一开始跟温念念当朋友,也是因为温念念过去被人欺负过,也是性子软弱不吭声,他觉得她应该不会嫌弃自己。 “以后,咱们不会被欺负了。”季驰看了眼站在边上的江屿,嘴角一咧,露出笑意:“有江组长在,咱们都不会被欺负了。” 温念念望向江屿,他倚在研究室的白桌前,抱着手,袖子卷到了手肘处,露出一节白皙漂亮的小臂。 他视线平视窗外碧绿的梧桐叶子,表情淡淡的。 不得不说,他的五官真是精雕玉琢,找不出半点缺陷。 温念念是完全没有料到江屿会帮忙的,这家伙冷心冷性,平时除了自己的事情以外,对其他事漠不关心。 他是江家的独子,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少爷,江家对他也是寄予厚望,他平时自己的学业都忙不过来,又要练习钢琴、书法、围棋还要准备各种竞赛比赛。 履历优秀得简直闪瞎人眼。 他根本没有时间和同学交往,因此,从给人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的感觉。 再加上他的性格本就冷清,平日里就更没什么朋友了。 出于礼貌,温念念还是对江屿道:“谢谢你今天出手相助啊。” “不用。”江屿面无表情回答:“不是为了你。” 温念念:…… 她又没说是因为她啊,干嘛特意解释。 季驰提议,今天的小组讨论换个地儿,去学校外面的甜品店,他想请江屿和温念念喝杯奶茶。 本来温念念以为江屿会拒绝,他从来不和身边的同学有任何过密的来往,像喝奶茶这种事,压根就不是江屿这种非正常人类能干的事情。 却没想到,他居然同意了! 奶茶店里,同学们面露惊异之色,眼睁睁地看着江屿走进来。 江屿也来喝奶茶,还是和温念念一道? 他不是极度讨厌那位对他死缠烂打的废柴大小姐吗,怎么会和她一起进甜品店? 而且,两个人居然还坐在一起,靠得这么近! oh my god!这个世界怎么了? 季驰拿了菜单过来,放在温念念和江屿面前,温念念选了一碗杨枝甘露,江屿淡淡道:“我跟她一样。” 温念念睨了江屿一眼,心里默默吐槽,干嘛跟我一样啊。 不过她也没有干涉江屿的选择,他并不是经常吃甜品的人,她甚至怀疑他是第一次来甜品店。 季驰点单之后,将今天老王发过来的数学题誊写在纸上,给大家看了,说道:“这道题并不难,应该是很好解的,不过老王说咱们要是能用多种方法解出来,就更好了。” 温念念望了望江屿,这家伙细长的手指拎着小勺子,竟在专注地吃着杨枝甘露。 季驰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抬起头,淡淡的“嗯”了一声。 季驰无奈地说:“那你先吃完吧。” 温念念看着江屿这模样,问道:“你是不是从来没吃过杨枝甘露啊?” 江屿脸颊似微微有些泛红,如实地“嗯”了一声。 季驰惊诧地说:“我靠,你居然没吃过杨枝甘露?” “很奇怪?”江屿反问。 “呃,是有一点点奇怪啦。”季驰难以置信地看着江屿,这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么会连杨枝甘露都没有吃过啊。 温念念其实挺理解江屿的,他如此耀眼夺目,几乎是站在最不胜寒的高处,和普通同学们日常的生活截然不同。 这就注定了他的孤独,和他生活的单调。 温念念其实挺同情他,没穿过来之前,她也曾为了学业,放弃了太多的东西了。 甜品店外的桌椅边,坐了另外一桌人,其中一个少年穿着黑色卫衣,戴着帽子,帽檐下,他眸光漆黑如潭。 身边,纹身帅哥秦川提着三杯奶茶走出来,递了一杯在闻宴面前。 “宴哥,我刚刚看到上次你那小青梅了。” 闻宴摸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了根烟。 早就看见她了。 这么多年,她的模样倒没有多大改变。 “她是德新中学的哎。”秦川看着温念念身上的蓝白色校服,说道:“有钱人。” “何止有钱,那个学校的学生,拎出来个顶个都能吊打咱们学校no1。” 闻宴身边另一个爆炸头男孩说:“牛逼格拉斯。” 闻宴左眉处贴着一个创可贴,五官显得硬朗又凌厉,跟温念念身边那清冷出尘的男孩,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 秦川见闻宴那黑漆漆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看,说道:“隔壁中学的,都挺傲,那女孩跟咱不是一路人。” 爆炸头也说:“是啊,闻哥不是最讨厌这样的女人吗,一个字,装。” 闻宴的视线收了回来,移向了爆炸头,不动声色地抬头,踹翻了他。 幸亏爆炸头闪得快,捂着屁股连连后退,委屈地说:“踹我干嘛呀,闻哥!” 闻宴喝了口奶茶,淡淡地喃了一个字—— “滚。”《 》 对峙 很快,丁宁也赶了过来。 温念念给她让了座,并且让她去点甜品。 “今天季驰请客,甭跟他客气,想吃什么随便点。” 丁宁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红,没有点餐,坐下来之后就拿起小本本开始演算今天小组的数学题目。 自从加入兴趣组以后,丁宁就没和他们讲过话,温念念听老王说起过,她有轻微的表达障碍,不太喜欢与人交流。 因此,大家也没有见怪。 那道并不算特别难,但也不简单的数学题目,江屿给出了中规中矩的解题方案。 很快,丁宁也做了出来,饶了些弯路,比江屿的思路更复杂,整整占用了两页草稿纸写出步骤。 温念念一看她这缜密又艰涩解题步骤,就知道,实打实的天才少女。 季驰一边演算,目光总是望温念念那边瞟。 温念念扫了一眼题目,随手便在本子上写了几个的公式,便将正确答案解了出来。 季驰的脸色蓦然变了,眼底透出高深莫测的光芒。 这家伙,神脑啊! 江屿看了丁宁和季驰递过来的步骤,最后望向温念念:“做出来了?” 温念念用勺子挑起一块芋圆,喂进嘴里,然后摇摇头:“不会,没做。” 季驰又差点呛到了,这家伙明明都已经做出来了!干嘛又说自己不会啊! 江屿当然不相信,但是这家伙草稿纸上的确没有解题步骤,只写了几个看不懂的公式而已。 他脸上露出困惑的神色。 研讨会结束,几人相继走出甜品店,江屿犹豫良久,指尖敲了敲桌面,说道:“温念念,你留一下。” 温念念本来已经站起身,闻言,又重新坐下来,防备地问:“干嘛?” 江屿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良久,才说道:“你在隐藏实力。” “嘛?” 江屿耐心地说:“这题你一定会做。” “你干嘛这么肯定。” “直觉。” 温念念嘴角咧了咧:“我谢谢你啊,不过要让你失望了,我还真不会做这道题,不只这道题,兴趣小组的所有题目我都不会做。” 江屿显然不相信她的话,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加入这个小组?” 温念念见他是真的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无奈之下,她索性将计就计,捏着调子假装羞涩地说:“那……还不是因为你吗。” 江屿:………… 温念念见他耳根忽然烧了起来,莫名觉得还挺有意思,凑近了他,继续说道:“江屿同学,你害羞啦?” “神经病。” 江屿丢下这三个字,冷着脸,转身离开了甜品店。 看得出来,他步履都有些踉跄。 温念念嘴角扬了扬,心里喃了声:“小屁孩儿,跟姐姐斗,还嫩了些。” 她去柜台前又点了一杯芋泥烧仙草,打了包准备带回家,却没想到一转身,迎面便撞上了闻宴那冷硬的面庞。 闻宴穿着黑色卫衣,胸前有血红色的蝙蝠形状图案,吓了温念念一跳,手里的烧仙草没拿稳,险些掉了。 幸而闻宴手快,迅速拎住了口袋,才没有让温念念的12块钱浪费掉。 他眼角微微挑了起来,似乎在笑,但却并不会让人感觉到任何喜悦和阳光,他的笑,似乎带了冷嗖嗖的风,令人不寒而栗——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温念念听见自己声音都有些颤,变得不像自己了。 闻宴那白皙颀长的手指尖提温念念撕开了吸管纸,刺进去,漫不经心地笑问道:“刚刚,你男朋友?” “不是。”温念念赶忙解释:“一个研讨小组的同学,一起做题。” 闻宴将烧仙草递给她,说道:“干嘛要跟老子解释这么多。” 温念念:…… 对啊,她干嘛要解释这么多! “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她和闻宴错身而过。 季驰千叮万嘱,这位大佬是个惹不起的神经病少年,跟他交往过密,不会有好下场。 原主温念念认识他,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喂。”背后的闻宴叫住了她,说道:“请我喝一杯啊?” 温念念回头,说道:“你干嘛不自己买。” 闻宴翻出空空如也的裤子口袋,说道:“没钱。” 他身后的几个少年听到这话,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富得几乎可以买下半个南城的闻氏集团的大少爷,你说没钱,还能不能要点脸了。 温念念见他还挺真诚,眼睛又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的烧仙草。 就当是那天他替她扛揍的感谢吧。 温念念重新走回来:“你要喝什么?” “跟你一样。” 于是温念念又点了一杯芋泥烧仙草,拿了票,站在边上等候。 闻宴盯着她看了许久。 小丫头穿着极有学院风的衬衣小裙子,外面穿着蓝白色的校服外套,乌黑的短碎发垂于肩头。 她的一双杏眼漂亮极了,细密的睫毛像两片小刷子,忽闪忽闪,仔细看,微红的耳廓边还缀着白色的绒毛,乖巧极了。 烧仙草很快做好了,温念念将吸管放进袋子里,递给了闻宴,说道:“喏,请你喝。” 闻宴嘴角微扬:“谢谢。” “不谢。”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 闻宴嚼着吸管,看着温念念笔挺而纤瘦的身影。 真他妈乖啊。 身后一帮朋友走上来,其中那个手臂上有纹身的秦川问道:“闻哥,你到底在干嘛!你不是最讨厌喝这些甜腻腻的东西吗?” 闻宴嚼了一颗珍珠,说道:“想喝了,有意见?” 徐阳抓起秦川的脑袋一个劲儿地摇晃:“绝对没有,闻爷您开心就好。” 期中考试的成绩下来,课间时分,班上几个好成绩的同学围在温可儿的身边,询问成绩。 温可儿拿着自己的成绩单,一脸沮丧地说:“别问了,这次考得好差,考试前我都没有怎么看书呢,你们也知道,我最近一直在忙竞赛的事情啦。” 数学课代表徐媛是个耿直的girl,她安慰温可儿道:“没事啦,你底子在那里,下次考试多看看书,肯定能提上去的。” 温可儿揉揉眼睛,慢慢翻开自己的卷子,叹息道:“唉,真的考得好糟糕哦。” 徐媛看着那成绩是147的数学试卷:………… 打扰了。 温可儿真诚地说:“我对这个成绩真的很不满意,如果不是粗心大意的话,我应该是能拿满分的,哎,英语也是,才142,呜,难过。” 周围几个同学彼此交换了眼色,都已经无话可说了,默默地散开了。 温念念的成绩尤其令人惊异,居然从年级倒数的名次一跃成为了年级中等,在班上更是游到了中等偏上的位置,这样的进步,几乎可以说是坐火箭一般的神速啊! 班会课,温可儿满心希冀着班主任能如往常一样,在会上提到她,将她树为榜样,当同学们学习。 可是事与愿违,这一次的班会,班主任嘴里一口一个的名字,不再是考了年级第三名的温可儿,而是温念念。 她的进步实在令人震惊,虽然数学老师总说温念念是天才,但是班主任仍然坚持认为,温念念是靠自己的努力,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这个位置。 他号召同学们,要多多向念念学习,只要肯下功夫努力,就算是年纪吊车尾,也可以一飞冲天! 温可儿完全被班主任给忽视了,整个班会都成了温念念的主场,这让她感觉到相当的忿懑,手死死地捏着试卷,都快把试卷给抠破了。 温念念自己都没有想料到,她不写英语作文,甚至语文作文也空白着没有写,物理化学试卷选择题全部选c,就这样胡搞一通,本来想的是只要比过去进步一点点,最好控制在班级进步十名之内,就足够了。 没想到居然会往前飞这么多名 她高估了原主温念念的水平,失策啊。 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认了,既然班主任相信她是“天道酬勤”,她也只能顶了这个勤勉励志的“浪子回头”人设。 放学之后,温念念和季驰走出学校前门,江屿忽然追了上来,按住了温念念的肩膀。 季驰跟江屿打了个招呼:“江屿同学,你有事吗?” “我找你有事。”江屿攥着温念念的手,拉着她朝着马路对面走去。 “哎!干嘛干嘛!好好说话不行啊!” “别拉拉扯扯!” 季驰满脸惊色,却也没识相地留在原地,没有动。 不只是季驰,周围陆陆续续走出校门的同学们见此情形,都惊讶得停下了脚步,低声交头接耳。 什么情况啊! 过去温念念追着江屿死缠不放,现在怎么反过来了? 温念念甩开江屿的手,看了看周围驻足的同学们,压低了声音质问:“你到底想干嘛!” 江屿冷声说道:“我之前在教务处看过你的试卷,英语和语文作文你没有写,选择题你全部选c,除此之外,所有做过的题目,都是正确的,对此你有什么需要解释?” 温念念难以置信地望着江屿,他容貌清秀,漂亮的深咖色眸子氲着无比认真的神情。 这家伙,居然去翻她的考试试卷,他究竟是有多闲啊! “我干嘛要跟你解释啊。”温念念觉得有点荒唐:“你干嘛这样揪着我不放。” “你是故意的,明明就有可能考到年级前列,你在故意扮弱,隐藏实力。” 温念念心里咯噔一下。 不愧是全年级女孩都倾慕的天才少年江屿,一眼就把她的底子给看穿了,不过纵使如此又怎么样,这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的好吧。 “不要再拉拉扯扯啦。”温念念不想跟他解释什么:“这里这么多人,你注意一下影响。” 的确,周围女孩子的嘴巴都要张成o字形了,什么时候见江屿这般失态过。 他不是从来清心寡欲、不食人间烟火,对女孩子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吗,怎么现在看起来,就跟当初温念念倒追他的时候的状态,一模一样啊! 天道好轮回吗? 温念念转身欲走,江屿握紧了她的手腕:“把话说清楚。” “我没什么好说的啊。” 就在这时,另外一双手忽然按住了江屿的手腕,生生地将他拉开了。 温念念手臂落了空,赶紧往后退了两步。 抬头,只见闻宴侧移一步,护在她身前,拉开了江屿的手,脸上挂着肃冷的表情,一字一顿道—— “不许碰她。” 周围同学顷刻间炸了! 隔壁十三中的校草闻宴,那个就算是校长见了都不能不给三分薄面的闻家少爷,传说疯起来谁都不认识谁的大佬闻宴 居然,在帮温念念!《 》 初赛 那是书里的反派闻宴和男主江屿的发生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理由居然是为了温念念。 这跟预先的情节,完全不一样啊! 一般而言,男主和反派都是为了争夺纯洁又优秀的女主而斗得你死我活,但很显然,原主温念念拿到的剧本,根本就是个炮灰酱油君嘛。 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令人难以理解了。 闻宴和江屿,的确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两个人都有逆天的盛世美颜,不过他们风格截然不同。 江屿是清美,不食人间烟火,带着一点淡淡的江边云雾的味道。 而闻宴则是痞坏,眼角一挑,狭长的桃花眼里透着某种恶魔气质。 这两个人,温念念谁都不想招惹。 在同学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温念念从两个人身边经过,默默地离开了。 走了两步,她回头望了望呆在原地的季驰,喊了声:“走啊,不是说要去吃凉面土豆泥嘛。” “噢” 季驰呆呆地跟了上去。 温念念带着季驰离开,把这两大帅比扔在原地,面面相觑。 同学们看着季驰乖乖地跟在温念念背后,渐行渐远离开的背影,心里默默感叹。 这他妈 季驰才是人生赢家啊。 温念念在物理课代表唐继川那里报名了荣光杯的物理竞赛。 唐继川看着温念念递过来的一百元报名费和报名表,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神情。 唐继川之所以能当上物理课代表,也是因为他的脑子够用,且偏科厉害,物理成了他最引以为傲的一门学科。 每次考试,物理单科总能考全班第一。 所以这次荣光杯物理竞赛,他毫不犹豫就报名参加了。 荣光杯比赛不像其他的竞赛,难度几乎可以说是五星级别,一般人靠勤勉或许可以通过初赛,但是真正想要在决赛中脱颖而出,靠勤勉是没有用的,角逐荣光杯比赛的总冠军的家伙,都是神一般的天才大脑。 所以这次荣光杯的比赛,班级里除了温可儿以外,就只有唐继川报了名。 班上同学都有自知之明,这种难度的比赛,就让大神们相互厮杀吧,他们这些菜鸡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唐继川满肚子的优越感,别的竞赛也还罢了,物理竞赛,他的成绩是可以和温可儿比肩的。 直到他看到温念念也递来了报名表,有些傻眼。 他再三地询问温念念:“你确定要报名?” 温念念点头:“嗯。” “不是,你参加这比赛,不是浪费钱么。” 一百块的报名费呢! 温念念见他说得这么直白,反倒笑了,轻松地说:“重在参与嘛。” 唐继川面含讽刺:“你在这次期中考里发挥优秀,成绩进步很大,老师表扬了几句,这就飘了吗?” “我怎么飘了?” “荣光杯的比赛,不是给你这样的人准备的。” 唐继川颇有优越感地说:“虽然我知道你家里不缺这点钱,但是以你期中考试的水平,连初赛都不能入围吧。” 同学们见他俩发生争执,也都像看好戏一般,围了过来。 “哇,唐继川,说这话有点过分了吧。” “毕竟人家可是选进了老王的天才兴趣组的人哎。” 唐继川不屑地说:“谁不知道她是为了江屿才耍小聪明进的那个组,呵,混水摸鱼。” 本来温念念是没有把唐继川放在心上,不过见他对自己的智商这么有自信,且如此愤愤不平,温念念漫不经心说:“要不然来打个赌啊。” 唐继川冷笑:“赌什么?” “你既然说我进不了决赛,如果我进了,你该当如何?” 唐继川虽然笃定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不过他想了想,还是说道:“那我就去教学楼底,当着全校同学,大喊三声——我是傻逼!” 温念念嘴角咧了咧:“可以。” “那如果你进不了决赛又怎么办?” “那就换我去喊咯。” 唐继川脸上浮现一丝坏笑:“那就一言为定了。” “一言为定。” 刚学回家的路上,季驰手里拎着一盒甘梅薯条,温念念用签子穿了一块扔进嘴里。 酸溜溜的味觉迅速在舌尖漫开,伴随着薯条的酥脆的外壳和嚼下去的软糯感觉,真是好吃极了。 “干嘛要报名荣光杯物理竞赛啊?”季驰撇嘴,问她:“不是总要隐藏实力吗,每次都说不会不会,明明全部都会。” “进入决赛就有一辆保时捷跑车的奖励啊。” 这谁顶得住。 季驰并没有特别惊讶,说道:“你又不会开,要跑车干什么?” “我可以把车卖了,换成钱啊。” “你很缺钱吗?” “那倒不是。” 但是有积蓄总不是坏事。 原主温念念是豪门千金,对金钱没有什么特别的渴求,但是念念不一样,她有在国外学习期间的经验,那时候生活费,都是自己挣来的,反正,有钱谁不开心啊。 念念不知道季驰的家境,但是猜测应该也不会差。毕竟,一辆保时捷跑车的奖励好像并没有被他放在眼里。 他只关心温念念隐藏实力这件事。 “所以,你只是为了引起江屿的注意,才故意假装自己很弱的,对吗?” 季驰还是坚信温念念爱江屿爱得要死。 “随便你怎么想咯。” “不过这招真的很管用,江屿那家伙,果然对你感兴趣了,厉害厉害。” “呵呵。” 温念念没有解释。 荣光杯物理竞赛初赛的题目不多,二十道选择题和五道推理题。 这些题目对于温念念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她随意地在草稿纸上演算了几下,就差不多把这些题目全部做了出来。 正常比赛三个小时,她一共花了不过半个小时而已。 还是国际惯例,做完了全部的题目之后,她开始琢磨着怎么把正确的题目改成错误的。 对于她而言,这可比做正确题目要难多了。 但也不能不改啊,要是初赛就拿个大满贯下来,太惹人注目了。 温念念咬着笔头,开始艰难地修正推理题目的演算步骤。 温念念的位置是最后一排,所以监考老师一直站在温念念身后,眼睁睁地看着她只用了半个小时就把这些高难度的物理题做了出来。 跟玩儿似的。 紧接着,监考老师又发现,她开始费尽心机改题目,明明全部做对的题目,让她东修修,西改改,改得面目全非。 这同学……到底是闹哪样啊! 监考老师站在她面前,看着她改题目,每改一道,监考老师的心就抽抽了一下,好几次都想提醒她,能不能别改了,明明都做对了,全部改错是想干嘛! 不过作为监考老师,绝对不能干涉同学们的答题。 监考老师只能一脸心痛地看她改。 半个小时后,温念念终于把两道物理大题的演算步骤有理有据地改成了错误,错误的原因一个是记错了公式,另一个则是粗心算错了错了结果。 选择题也差不多改了一半。 她参考着上一届荣光杯初赛入围的分值,差不多这样应该是刚好擦线过初赛,问起来可以说是运气好,反正选择题分值比重占了百分之五十呢。 她并不在乎和唐继川的赌约,但是父亲温庭轩答应的保时捷跑车奖励,实在心动啊。 考完试的那天下午,教室里,唐继川拿着自己记下来的考题,和温可儿对答案—— “咱俩选择题只有两道题对不上!哈哈,妥了妥了!” 温可儿微笑着说:“我觉得自己这次没有发挥好呢,说不定错了很多。” “温可儿同学,你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谦虚了,我一定要批评你。”唐继川义正言辞地说:“过度的谦虚就是骄傲哦。” “哪有,我是真的感觉没有发挥好呢,最后五道推理题,虽然我都做出来了,但是感觉时间不太够,都没有检查呢。” “哇,你居然把题目都做完了!能在荣光杯比赛里做完全部题目,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吧!” 周围有温可儿的闺蜜说:“对别人来说不大可能,但是对于可儿来说,是小菜一碟啦。” 素来眼高于顶的唐继川,看起来也是要稳稳抱住温可儿大腿的,当即说道:“也是啊,我就有两道推理题没有做,温可儿同学,你真厉害了,这次是要夺冠的节奏吧。” 温可儿抿嘴一笑:“哪有啦。” 唐继川看了眼温念念,冷笑道:“比起某些不自量力的家伙,你真的很棒了,有实力还不骄傲。” “你也是啊,每次物理考试单科总能考到年级前列,我也很羡慕你啦,继川同学,我要向你学习!” 唐继川受宠若惊,连忙道:“可儿同学说哪里话,咱们相互学习啦。” 温念念听着两人的商业尬夸,都要笑出来了。 她过去所在的研究室环境里,接触的绝大部分人都是怪咖式的天才,心高气傲,谁都看不上谁。 但至少,每个人都是有绝对有两把刷子,有真才实学的。 行吧行吧,你们开心就好。 有好事的同学过来询问温念念:“念念,你感觉题目怎么样啊,能过不?” “呃,不知道哎,感觉有点悬,题目还是挺难的。” 唐继川冷笑着,故意高声说:“其实这次竞赛试题不算特别难,我觉得挺简单的。” “继川你是物理天才,谁能跟你比呀。” 唐继川满足地挑起了唇角。 …… 一周后,初赛成绩出来了。 物理老师张德培大步流星走进教室,面含春光,眼露喜色,站在讲台上,对同学们说道:“这次荣光杯物理竞赛,咱们学校一共只有七位同学入围,其中咱们班就占了两位,作为你们的物理老师,我真为你们骄傲啊。” 整个学校报名参赛的不下五十人,居然只有七名同学入围决赛,题目难度可见一斑。 他们班也只有唐继川、温可儿、温念念报名参赛了,只有两人入围,不用猜,大家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谁能入围。 唐继川身边几个男孩开始起哄了—— “恭喜啊,继川!” “晚上请吃饭。” 唐继川脸上浮现自信满满的笑意:“没问题,想吃什么,我请客。” …… 物理老师公布结果:“第一位入围的同学,是温可儿。” 毫无悬念。 温可儿当然能进啊,她都不能进决赛,恐怕没人能进了。 温可儿脸上浮现自得的笑意。 然而笑意还没有凝固,物理老师说道:“这次初赛的题目有难度,所以决赛分数线是52分,温可儿考了53分,全市总排名31。” 班上同学齐刷刷地鼓掌,但是也有部分同学开始小声地龃龉—— “入围决赛的分数是52,温可儿居然只考了53分?” “擦线过啊!” “这不是她的作风啊,难道这次题目真这么难吗?” 温可儿居然只超了一分,擦线入围,这 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啊! 温可儿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了,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 唐继川一听温可儿居然只是擦线过,想来自己考得肯定比她高了。 他嘴角情不自禁地掀了起来。《 》 噩梦 物理老师继续说道:“接下来,这位同学的成绩实在令我惊喜,太惊喜了,我真的没有想到咱们班会有这么高的分数!” 唐继川脸上挂起了得意的微笑,理了理自己的衣领,站起身来,准备迎接同学们的掌声。 “温念念同学,她考了79分!全市总排名,第八!” 此言一出,全班同学都惊呆了! 唐继川吓得眼睛都掉在了桌上。 怎么可能! 他是不是听错了,温念念考了79!整整超过分数线27分!吊打温可儿啊! 唐继川脑子有点乱,直接举手问道:“张老师,那我考多少啊?” 张德培看了眼成绩册,翻了好几页,才看到唐继川的成绩—— “哦,你考了29分,全市总排名438。” 唐继川傻眼了。 什么玩意儿? 29分,他是不是听错了啊! 班上也瞬间炸开了—— “靠!真的假的!” “课代表居然只考了29。” “什么鬼啊!” “老、老师,您是不是记错了?”唐继川试探地问:“这应该不是我的分数吧,您是不是把我的分数和温念念的分数弄饭了?” “没有错。”张德培有些失望地说:“我看过你的试卷,你的选择题错了一半,推理题全线阵亡。” 唐继川:…… 惊诧、愤怒、崩溃、绝望他简直要怀疑人生了。 为什么,明明感觉题目不是很难,怎么分数这么低! 推理题五道,他做了三道,感觉自己明明全都做对了,选择题他也和温可儿对过答案了,明明没什么问题,可是分数竟然如此残酷。 温可儿也攥紧了拳头。 虽然入围了决赛,但是她完全高兴不起来。 她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温念念怎么可能考得比自己分数高,还高出了这么多! 这一定是场噩梦吧! 念念看着入围的分数,又看了看自己的分数,捂了捂额头。 真是伤脑筋啊! 看之前唐继川自信满满的样子,果然她还是高估了这一届学生的智商。 题目有难度,所有参赛的学生答题应该都不理想,才会把这次的入围分数线拉得这么低。 而不管题目难度怎么提升,对于温念念而言,都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 她把正确答案修成错误的,本来是计划着参考去年的分数线,刚好擦线过就可以了。 万万没想到,今年的分数线会这样大跳水。 温念念感受着周围同学诡异的目光,压力有点大。 …… 唐继川初赛就被淘汰,一整节课都没能消化这个消息,下课的时候,他还处于不敢相信的惊惧中,有好事的学生笑嘻嘻地走过来—— “哎,唐继川和温念念不是还有赌约吗?” “对啊,你不说我都忘了。” “嘿嘿,赌约是什么来着?” “谁没入围谁就去教学楼前,当着全校同学大喊三声:我是傻逼!” “哈哈哈哈,这么说来,课代表要当傻逼了吗。” …… 同学们嘻嘻哈哈地笑着,拿眼神偷偷观察唐继川的反应。 在同学们齐刷刷的目光凝视下,唐继川越发窘迫,脸色胀得通红。 “物理课代表,你什么时候兑现承诺啊。”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哦。” “别耍赖啊。” …… 温念念什么也没说,更没有催他。 这种小孩子的赌约就挺无聊的,她和唐继川打这个赌,不过只是因为看不惯他这股子嚣张劲儿,教训教训他罢了。 他丢不丢脸,其实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下课后,唐继川硬着头皮走到讲台上,闭上眼睛,冲班上同学大喊了三声—— “我是傻逼!” “我是傻逼!” “我是傻逼!” 喊完之后,他重新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将脸埋进了自己的手肘窝里,感觉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周围又有同学笑说道:“课代表,这可不作数啊,说好了在教学楼下喊,让全校同学都听到嘛。” 唐继川脸颊挂着不自然的红,都快要哭了:“这关、关你们什么事啊!” “大家都是见证,说话不作数,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这会儿,温念念终于缓缓开口道:“我不记得他有说过要去楼下喊。” 立刻有同学接话道:“我们听到了啊,他说的是去楼下当着全校同学大喊嘛。” “这是我和物理课代表的赌约,我没有听到,这件事到此为止。” 还有好事的同学想要说什么,不过立刻就被身边的同学拉住了。 温念念说得没错,这是她和唐继川的赌约,既然当事人都有意要放他一马,别人再咄咄逼人,就显得有些过分了。 温念念当然不可能跟唐继川这小破孩一般见识,得饶人处且饶人,在任何时代都是适用的。 唐继川讪讪地回头看了温念念一眼,温念念大方地迎上了他的视线。 她看到他对自己比了个很轻很淡的嘴型—— “谢谢。” 温念念莫名感觉,心情还不错,比她入围决赛还要感觉开心一点。 更开心的事情,还在后面。 父母知道温念念不仅入围了物理竞赛初赛,甚至拿下了这么高的分数和这么靠前的名次,简直不敢相信! 父亲温庭轩当即就给助理打电话,让他去挑选保时捷跑车,作为给温念念的奖励。 温念念立刻拦住了父亲,说道:“爸,我现在还没满十八岁,开不了车啊,等过几年拿到驾照了,款式性能可能都过时了吧。” 温庭轩一想,的确是这个理,他便说道:“那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爸爸都满足你!” 温念念倒是也毫不客气,直说道:“爸,你给我开个户吧,我想存点钱。” “行啊,爸去给你开个账户,买车的钱就直接打进你的账户里,这里面的钱随你支配,不过,不要乱花啊,要用在有意义的事情上。” “谢谢爸!我会的!” 温庭轩今天晚上高兴,吃饭的时候嘴角都挂着笑。 温可儿用筷子捣着米饭,食之无味,半点胃口都没有,心情糟糕极了。 上一次数学竞赛,她拿了全国亚军,都没见父母给她什么奖励,这回温念念不过是进了初赛而已,居然能有这么昂贵的奖励。 她心里很不平衡。 进入温家这两年,温家父母几乎就要把她当成亲女儿和继承人培养了,谁知道这个傻货大小姐会一夜之间忽然开窍把父母的关注点全部吸引了过去。 温可儿真不甘心。 叶辛懿有些困惑,吃饭的时候,她问温念念道:“你看看,你这分数足足高出了可儿二十多分,你这是怎么考出来的啊?” 温念念淡定地说:“可能是运气不错,选择题连蒙带猜,居然全都做对了。” 要知道,选择题的分值都占了百分之四十,选择题全对的话,想要拿高分也就不难了。 这是温念念事先留的一手,只要有人问她是怎么考出这样的成绩,她一概都说是靠运气。 “其实有很多选择题都不太会,随便瞎写的答案,没想到居然蒙对了。” 这样一解释,叶辛懿就觉得合情合理了,自家女儿是什么水平,她心里也是有数的。 虽然数学老师坚信温念念是天才型学生,但是叶辛懿总觉得这事玄乎。 温念念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应该和她的努力分不开关系,再加上一点点的运气入围初赛也在情理之中。 叶辛懿满心安慰,觉得女儿总算是懂事了。 温庭轩则对温念念寄予厚望,吃饭的过程中,一直在鼓励温念念,关心她的学习和生活。 温可儿不甘示弱,对温庭轩说道:“爸,这次我没有考好,虽然全市排名在前五十,但我还是觉得很难过呢。” 说完她眼周红了一圈,楚楚可怜。 温庭轩笑着说:“没关系,全市前五十也不错了,不过念念这次就真的很厉害了,居然能挤进前十,虽然不排除运气的成分,但老爸还是感觉很高兴啊!” 温可儿见温庭轩居然又把话题给带到温念念身上,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 过去家里的话题都是以她为中心,现在父母嘴里三句话离不开温念念,完全将她忽视了。 温可儿见状,终于讪讪地闭嘴了,看了温念念一眼,不甘心地说:“姐姐,那我们就在决赛见咯。” 她总不能每次运气都这么好吧,总决赛的时候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真刀实枪地比,谁怕谁! 温念念从温可儿眼中读出了不甘心,看这样子,是要和她杠上了。《 》 早恋 后门新开了一家甜皮鸭店,温念念和季驰一放学就去吃了。 甜皮鸭被考得里焦外嫩,脆脆的外皮刷上了一层蜜酱,又用文火炙烤,使得蜜酱渗透进了皮里,一口咬下去,酥脆中带着韧性,好吃到原地爆炸。 温念念和季驰俩人搞在一起,学校后门的小吃街快让他俩给吃了个遍。 另一个世界的温念念,把大量的精力都放在学习和工作上,其实有时候想想,她的青春也错失了很多美好的东西。 有机会重来一次,温念念想要过得更精彩一些。 跟季驰告别后,她拎着甜皮鸭,经过上次险些翻车的小巷。 鬼使神差的,巷子里居然再度传来了男孩打架斗殴的声音。 要不要这么“走运”? 这一次,温念念真不想多管闲事了。 她拎着甜皮鸭的袋子,加快了步伐想要赶紧离开。 经过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抬头偷瞄了一眼—— 几个男孩倒在地上,宛如蚯蚓一般翻滚着,嘴里叫着“你大爷的”…但明显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了。 这几个家伙,赫然正是那日殴打欺负闻宴的几个小混混。 温念念望望向对面那个站着的少年,他穿着一件黑色卫衣,戴着帽子,额头上有血,嘴角也有淤青。 他喘息着,狭长的桃花眼扫了扫周围这帮家伙,冷冽轻蔑。 赫然正是闻宴。 地上那几个家伙,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了。 闻宴理了理衣领,迈步欲走,一转身,便迎上了目瞪口呆的温念念。 他嘴角微挑,抬眸望向她—— “巧。” 温念念装得若无其事地离开,穿过小巷,她回头,发现闻宴跟在她身后。 见他头上有血,温念念赶紧说道:“那个…你要不要去医院啊。” 闻宴摸了一把头上的血,看了看手,漫不经心喃了声:“哦,这不是我的。” 温念念无言以对,踟蹰了几秒,转身欲走。 闻宴两三步追上来,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她手里的甜皮鸭油纸袋,吸吸鼻子。 温念念:…… 跟条狗狗似的。 咖啡店里,温念念将药店买来的消毒碘酒缀在棉团上,给闻宴擦了头上的血迹。 的确,绝大部分的血迹都不是他的,不过他脸上也免不了有淤青和破口。 “那次,你帮我解围,这次就当还人情了。”温念念解释给他上药的行为。 闻宴嘴角扬了扬,轻慢地“嗯”了声。 她将他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动作很轻,生怕碰到他脸上的破口。 “嘶!” “弄疼你了吗?” “嗯。” “那我慢一些。” 其实对于闻宴而言,这点刺痛根本算不了什么,不过他此生都没有被一个人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 宛如,珍宝。 他抬起漆黑的眼睛,望向她—— 女孩五官乖巧,带着一种柔软的感觉,清澈的杏眼,小巧的鼻子,樱桃唇,一看就是从小被精细养大的小团子,没经受过半点生活磋磨。 不似他,一生坎坷。 她拿着棉团,专心致志地替他脸上的伤口上药,动作轻轻的,呼吸也是轻轻的,拍打在他的脸上,似羽毛拂过一般 闻宴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要静止了。 这么多年,她一点没变。 温念念拆开了一盒创可贴,贴了一片在他的眉头处,说道:“上次的伤都还没好,干嘛又打架啊?” 闻宴伸手掀了掀搁在桌上的甜皮鸭口袋:“报仇。” 温念念知道,闻宴这人绝对是睚眦必报,上次那帮人趁他阑尾手术没有恢复,将他狠揍了一顿。 现在他的伤好了,肯定是要找那帮人的麻烦。 温念念替他处理好了伤口,闻宴已经拆开了她的甜皮鸭袋子,很自觉地给自己戴上了一次性手套,抓起一块鸭翅,嚼了嚼,评价—— “还不错。” 温念念:…… 你还真不客气。 她闷闷地说:“这是我的宵夜啊。” “我再帮你买一袋。”闻宴看样子的确是饿了,大口吃了起来。 能不饿吗,一个人单挑那么多家伙,把他们全都打趴下,还能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你的梦想实现了吗?”闻宴抬头望向温念念。 “什么?” 闻宴撕下一次性塑料手套,用餐巾纸擦了擦手,轻轻笑了笑:“现在,你变成天才了吗?” 温念念不明所以,有些困惑:“你在说什么呀?” 闻宴伸了个懒腰,骨骼咔咔作响:“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小丫头,笨手笨脚,脑子也笨,数学成绩特别糟糕,经常被班上的同学笑话是弱智,每次考砸了,她都会偷偷蹲在墙根边哭,边哭边攥着拳头说,要变成数学天才,还想要考哈佛大学,让那些笑话她的人通通目瞪口呆。” 温念念倒是目瞪口呆。 什么鬼? 他脑子错乱啦? 闻宴笑了起来,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好呆啊。” “不是,我说过这话?” “不记得就算了。” 闻宴不再多说,继续吃着甜皮鸭。 温念念眼见着自己这袋甜皮鸭是保不住了,她抿抿嘴,站起身说:“那你吃吧,我还要去逛逛书店。” “嗯。” 她转身走出了咖啡厅,回头看了闻宴一眼,少年那漆黑的眸子也正扫向她。 两人无意间四目相对,温念念心头一激,立刻别开了视线。 书店就在街道对面,她进去逛了逛,不过没有买到自己需要的书籍。 关于她本专业的英文原本专注,恐怕还是要网购才可以。 走出书店之后,她径直来到公交车站亭,上了一辆公交车。 公交车里人不多,她走到靠窗的位置边坐了下来。不一会儿,她听到身边有几个女同学望着车窗,兴奋地说着—— “那个人干什么啊!” “在追车啊!” “他好帅!” 温念念顺着她们的视线望过去,只见车窗外,穿黑色唯一的少年,正狂奔着,追着公交车跑。 他一边跑,一边冲温念念扬了扬手里新买的甜皮鸭口袋,嘴角绽开邪气横生的微笑。 温念念的心脏开始疯狂跳动了起来,冲车窗外大喊:“你干什么,很危险啊!” “老子说到做到!” 幸好,不远处就有一个公交亭。 停车之后,温念念赶紧下车,急切地冲闻宴喊道:“你疯了吗,这样做很危险啊!” 闻宴那挺阔的额间渗了几滴汗珠,他呼吸有些不平顺,很明显,胸膛起伏着 他将热气腾腾的甜皮鸭口袋递到温念念面前,笑道:“宵夜。” 居然会为了一袋甜皮鸭,追着公交车跑这么长的距离。 温念念确定了,这家伙真特么疯。 季驰一再警告温念念,让她离闻宴远点,这个男人绝不是善茬。 但是温念念看着他手里拿袋热气腾腾的甜皮鸭,看着他嘴角的微笑,实在没有办法不心软。 她接过了口袋,轻声说了一句:“你真是莫名其妙,哪有人会做这样的事。” 闻宴笑了,带着某种张扬恣肆的意味:“老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温念念心头微颤。 另一个世界的她,父母对她要求十分严格近乎到了苛刻的程度,自小到大,她都按照父母为她设定的轨迹在行走,从未脱轨,一直念到了哈佛的博士学位。 如果没有发生这一次的意外,或许她的一生,都会在研究室度过,也许她还能拿个诺贝尔奖。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有想做的事情吗?除了做研究以外 温念念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见温念念怔住,闻宴伸手晃了晃她的眼睛,说道:“傻了?” 这时,又有一辆公交车驶来,温念念赶紧说:“谢谢你的甜皮鸭,那我就先回去了。” 闻宴轻轻地“嗯”了声,没有阻拦。 温念念上了公交车,冲他挥了挥手。 汽车引擎启动,很快便驶了出去,少年的高挑瘦削的身影也渐渐消失在了路口。 晚饭的时候,温可儿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姐姐,我闺蜜乔娜给刚刚发给我一张照片哦。” 温念念手里的筷子顿了顿,不知道温可儿为什么突然cue她,但肯定没好事。 果不其然,温可儿摸出手机,递给了温庭轩和叶辛懿,担忧地说:“爸妈,我真的很担心姐姐,老师说现在青春期,男孩和女孩之间相互吸引很正常,可是姐姐和这个男孩太亲密了一些吧。” 此言一出,叶辛懿立刻紧张地拿起手机看了看,脸色陡变。 温念念心里也没底,偷摸地朝手机望过去。 温可儿立刻将手机收回去,说道:“爸妈,这还不止一张照片呢,喏,你们看。” 她又翻出一些别的照片给温庭轩和叶辛懿看。 温念念以为是她和闻宴接触的照片被偷拍到了,心里有点忐忑。 闻宴那家伙,一看就是不良少年,别说早恋了,就算是朋友,他都属于绝对不会被父母所接受的那种类型。 “其实我跟他也不是特别熟。”温念念赶紧撇开关系,自保要紧。 “不熟能被拍到这么多照片?”温可儿笑着说:“学校里的同学都知道啊。” “念念,这这是怎么回事!”叶辛懿语气严肃了起来:“你和这个男孩是什么关系!” “就” 温念念有些紧张,正想着说辞,忽然看到手机里的照片,居然他妈是 季驰? 温念念瞬间淡定了下来,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温可儿拿她和季驰一起吃饭的照片来栽赃早恋,这是什么黔驴技穷的招数? “他啊,全校都知道,他是我好闺蜜呀。”温念念淡定地解释道:“我俩一个兴趣组的,经常一起约饭,不只是他,我们组里成员都经常约饭的。” 叶辛懿皱眉问:“真的?只是这样?” “对啊。” 温念念眼神坦荡而磊落,丝毫不像早恋被戳破的样子。 温可儿趁热打铁,担忧地对温念念说:“姐姐,证据确凿,你就不要再辩解了吧,乖乖跟爸妈认个错,爸妈不会责怪你的。” 温念念冷淡地说:“早恋是很严重的事情,既然你说我早恋,也请拿出更强有力的证据来,譬如牵手或者接吻。仅是这一堆约饭的照片,不足以说明任何事。” 叶辛懿又仔细看了看手机里几张的照片。 的确,照片全是温念念和这个男生一块儿吃东西的照片。 如果男生女生接触就是早恋,那也太古板了,他们不是那样草木皆兵的父母。 温可儿不甘示弱,咬着牙继续说道:“姐姐,学校里早已经流言四起了,你说不是早恋,那为什么季驰从不和其他女孩交往,只和你每天一起放学呢?” 听到温可儿这样说,叶辛懿又不免开始担心起来。 而就在这时,温庭轩忽然开口问温可儿—— “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温可儿怔了怔,回答:“季驰。” “季驰……”温庭轩念着这个名字:“是……季氏地产的小公子吗?” 温念念没反应过来,什么季氏地产的小公子? 温庭轩接过手机,开始打量季驰的模样。 “像,太像了,跟季氏的老总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爸,你在说什么呀?” 温庭轩兴奋地对温念念说:“念念,你知道吗,我们正在尝试接洽的季氏的老总,那老家伙是个儿子奴,老来得子,整天跟人夸耀自家宝贝儿子是天才,简直就是掌上明珠啊。” 温念念嘴角咧了咧:“我这男闺密确实脑子好,但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季氏地产老总的儿子啊。” “这照片,肯定是他没错了。” 温庭轩笃定地说:“季氏地产的那单生意,我们前前后后谈了小半年都没有谈成,要是能跟他们达成合作意向,对于我们而言,那简直就是步入一个新台阶啊!” 温念念:…… 这话题,转变得有点快啊。 温庭轩高深莫测地看向温念念:“念念,难道你真的在和季家的那位小公子早恋?” “我说啦,没有早恋,只是朋友!” 准确来说,应该是男闺密。 温念念见温庭轩这模样,似乎还有点小失望啊。 叶辛懿推了温庭轩一把,不满地说:“干什么呢,念念可不是你用来做生意的筹码。” “嗨呀,我没这样想。” 温庭轩摆摆手:“只是季氏地产合同的事情一直焦灼着,要是念念真的认识那位小公子,就算只是朋友,随便一句话,问题会轻松很多嘛。” “我警告你啊,想都别想。”叶辛懿是个护犊子的母亲,给温念念夹了一块鸡腿,说道:“孩子都还小,不参与你们公司的事情,自己想办法。” “行啦行啦,我也就随口说说嘛,他们季氏平台高着呢,一般的公司,他们轻易瞧不上眼。” 温庭轩虽话是这样说,不过还是拼命给温念念递眼色。 她既然认识季氏地产的小公子,只要她动动嘴皮子,恐怕比一个谈判团还有用呢。 坐在一旁的温可儿都快傻了,不是在说温念念早恋的事情吗,怎么她拿出这张照片,反而让温念念备受父亲器重了。 “爸妈,那姐姐早恋的事,就这样算了吗?” 温庭轩脸上露出了严肃的神情,斥责温可儿道:“一张破照片,早什么恋!可儿,难怪老师你最近学习成绩下降,原来是把心思都用在这些事情上面了!” “我…我没有…”温可儿没想到居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脸色酱紫,连忙解释道:“爸,不是的。” 温庭轩望向温念念:“再说了,她要有这个本事,能跟季氏地产的小公子早恋,老子做梦都要笑醒了。” 温念念:……………… 就季驰那家伙really?《 》 教训 第二天体育课上,温念念跟季驰俩人去食堂买芝士土豆泥。 “真的假的?你真是那个季氏地产老总的宝贝儿子啊,这么厉害?” 季驰用勺子刮着土豆,喂进嘴里,随口道:“这有什么厉害。” “听我爸说,把我这个温家大小姐卖了,都抵不过你季公子一根手指头。” “哈?你爸真是个实在人。” 温念念打量着季驰,一身皱巴巴的蓝白校服,乱糟糟的自然卷发型以及厚厚的黑框眼镜片。 完全看不出来是豪门世家的公子少爷。 不像江屿,走哪儿脸上都挂着“莫挨老子”的高冷表情,老远都能嗅到一股子清贵气。 季驰就是那种丢人群中绝对找不出来的平凡男孩。 没想到能有这么牛逼轰轰的背景啊。 “我爸在生意上跪舔你爸,我却在跟你吃土豆泥。” 温念念笑着开玩笑说:“世事难料呀。” 季驰睨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学习上,我也要跪舔你。” “千万别,我是个废柴,全校谁不知道。” 季驰神秘一笑:“你不是,我知道。” 温念念耸耸肩,跟他一起坐在阶梯边舔着勺子上的土豆泥,看着操场上一帮男孩们挥汗如雨的身影。 “对了,你爸叫什么?”季驰转头问她。 “温庭轩,怎么了。” “没怎么。” 季驰随口说道:“我跟我老爸说一声,不过管用不管用,就不知道了。” “这么给力?”温念念有点怀疑:“生意的事,你爸能听你的话吗?” 季驰温煦地笑了笑:“你爸还真说对了,我一句话应该能顶一个谈判团。” …… 事实证明,季驰没有吹牛。 不过两周,温氏集团顺利拿下了季家地产的合约。 那段时间,温庭轩嘴里三句话就离不开这位季小公子。 因为工作的顺利,他对温念念也越发地看重,这让温可儿越发感觉到…… 自己过去所有的努力,好像都有些前功尽弃的意思了。 很不甘心,但又无可奈何。 下午放学,温念念独自留在研讨室看书,她新买的原版专著邮到了,迫不及待来到研究室啃了起来。 很快,丁宁也走了过来。 这小姑娘留着齐刘海,皮肤白皙如雪,模样乖巧,动作也轻轻的,完全没有存在感。 她坐下来,摸出草稿纸,一个人默默地演算着数学题,也没有打扰温念念。 半个小时后,温念念看完了一章内容,抬起头来,望向丁宁的草稿纸。 她似乎被那道数学题给难住了,做了这么久都还没有做出来。 纸上演算了不少假设,不过,思路不正确。 丁宁敏感地注意到温念念在看她。 她抬起头,乌黑的大眼睛和她对视了一眼。 两人同时眨眨眼睛。 半晌,丁宁将题干推到了温念念面前,意思很明显—— 求助。 这道题,对于目前初中水平的学生来说,的确有难度。不过温念念扫了一眼题干之后,心里便已经有了答案。 她拿过了草稿纸,只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公式,轻而易举便将这道题用最简单的方式做了出来。 她看了看复杂的演算步骤,又望了望温念念提出的简单公式,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了。 过去研讨会上,老王布置的那些复杂题目,温念念总说不会做,其实根本就是装的! 丁宁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似的,脸颊微微发红。 温念念将草稿纸递给她,神秘地笑了笑,手竖到了唇间,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不要告诉别人哦。” 丁宁立刻get了温念念的意思,连连点头,表示会保守秘密。 温念念倒不怕她到处乱说,自从她加入了这个研讨会以来,温念念就从来没听她开口说过话。 她患有很严重的交流障碍,不怎么喜欢和别人交往,平时都没有朋友。 因此,对于温念念而言,她是值得信赖的。 丁宁看了温念念的思路之后,重新开始演算,果不其然,很快便做出了那道题目。 她脸上紧绷的神情,懈怠了下来,如释重负。 温念念见天色渐晚,收了书,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咯。” 丁宁闷闷的,没有多说什么,却在温念念转身走出研讨室大门的时候,她忽然拉住了她的衣袖,轻轻地摇了摇。 温念念一下子被她的这个动作给萌化了。 好可爱啊。 “还有什么事吗?”她停下脚步,问她。 丁宁踟蹰了很久,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摸出手机缓慢地打了几个字。 温念念知道她有交流障碍症,所以耐心地等着她将手机递过来,上面写了一行字—— “我看到你和季驰经常放学去后街吃东西,我想请你吃东西,可以吗?” 温念念微微有些吃惊,丁宁居然会邀请她一块儿去吃东西。 很难得啊。 她脸上漾起了微笑,立刻回道:“当然可以啊!” 丁宁仿佛是松了一口气似的,跟温念念两人一起走出了教学楼。 这一路上,周围都有不少同学朝她们投来诧异的目光。 丁宁性格孤僻,这些年几乎没有一个朋友,我行我素,独来独往。没想到,她居然会和温念念走在一起。 两个人看起来似乎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难以置信。 先是一贯高冷的江屿对她改变态度,接着孤僻的丁宁又和她成为了朋友 她是什么人见人爱的小仙女吗? 在一众同学的注目礼下,温念念和丁宁走出了学校后门,后门新开了一间卤味店,生意还不错的样子,两个人走了进去。 刚好只剩下一张桌子了。 温念念让丁宁占住那个位置,自己去买了鸡排带过来。 鸡排散发着热气腾腾的香气,温念念忍住路上没有偷吃,带过来跟丁宁一起享用。 却没想到,刚走到店门前,便看到几个打扮出格的女孩围着丁宁。 有个挑染了粉色头发的女孩靠在桌边,扯了扯丁宁的头发,说道:“你还挺倔强的啊,把位置给我让出来!” 丁宁低着头,死死护住了温念念的书包,不肯撒手。 “居然还反抗,是不是又皮痒了?” “这包不像是你的吧,谁的啊,给我看看。” 听几个女孩说话,看样子是认识丁宁的,欺负她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 丁宁就是个闷葫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更不会去和老师告状,其实很容易成为这些大姐头“校园暴力”的对象。 粉色头发的女孩走过去,抓住了丁宁的头发,想要把她从位置上揪起来。 丁宁拼命反抗,尝试着挣开她。 粉头发的女孩欺负人的姿势很顺手,揪着丁宁想要将她拖出去,丝毫不在乎周围人投来的惊诧目光。 温念念毫不犹豫走过来,按住了她的肩膀,将她从丁宁身边推出去。 丁宁脸颊胀得通红,畏畏缩缩地躲在温念念身后,紧紧咬着牙,一言不发。 粉头发的大姐头睨了温念念一眼,嘴角咧开了笑意:“怎么,小哑巴找到靠山了。” 温念念一把握住了她刺着字母纹身的手腕:“你妈妈没有教过你,动手动脚很不礼貌?” 大姐头将手抽回来,冷冷道:“你谁啊。” 身边有女孩过来,低声对她说:“温念念,温家的那个废物。” 这些年,温念念也是名声在外了—— 温家不成器的废柴大小姐,成绩吊车尾,死缠烂打追男神…… 整个德新高中没人不知道她的骚操作。 粉头发大姐头知道面前这人就是温念念,她的眼角立刻挑起了轻蔑的笑意—— “傻瓜配废物,你俩还真是天生一对啊。” 周围有女生应和道:“这可不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你说话太温柔了,这应该叫臭味相投吧!哈哈哈。” 几个女孩笑了起来,丁宁的脸越发胀红,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温念念碰到了她的手,然后轻轻地按了按。 大姐头挑衅地抬起了下颌,说道:“废物还逞英雄啊。” “废物?”她冷笑着,抬起头望向粉头发的大姐头:“你知道什么是废物吗?” 大姐头被她黑漆漆的眸子刺了刺,心里有些发毛,没有说话。 温念念继续道:“像你这样欺软怕硬的家伙,活着浪费粮食,死了浪费土地,你不被人需要,所以只能通过欺负别人来寻找自我价值。这才是废物。” 大姐头被温念念的话刺了一下,脸色有点不好看:“你……你乱讲什么!” “不相信吗,那不如问问你自己,如果你消失了,有人会为你伤心吗?你的存在对这个世界有价值吗?对身边人有影响吗?如果找不到答案,你又有什么资格,叫别人废物。” 她字字铿锵,宛若重击般、捶打在这些女孩身上。 闻宴和几个男孩碰巧就坐在店门外的一张小桌上,听到温念念这句话,他不禁抬起头来,望向店内那个女孩。 她目光坚定,表情执着。 你被人需要过吗,你消失了有人会伤心吗,你的存在对这个世界有价值吗? 一字一句,灵魂拷问。 他嘴角冷冽地扬了扬。 温念念完全没注意到闻宴也在场,她甩开了大姐头的手,冷冷说道:“说我是废物,不如自己先去照照镜子?” 大姐头被温念念的话彻底激怒了,扬起手,想要给温念念一点教训—— “贱人!你胡说!” 温念念敏捷地朝后仰了仰,躲过了她的巴掌。 她打人的动作极其熟练,想来平时没少欺负同学。 温念念顺势揪住了她的手,用力地按在了桌上,逼迫她张开了五指,然后抓起了桌上的叉子。 大姐头畏惧地看着温念念,忽然显得又些惊慌:“你想干什么?” 她话音未落,温念念手里的叉子在她的五指之间的指缝里飞速地游走着。 大姐头瞪大眼睛,惊呆了。 温念念动作快得惊人,几乎肉眼都无法捕捉踪影,啪啪啪啪,木质的桌面都已经出现了好多破裂的口子。 她的五指的缝隙不大,但是她的手却完好无损,温念念没有一次失误,每一次都稳稳地戳进指缝的桌面。 “所以到底谁才是废物?” 大姐头被吓得惊声尖叫起来,脸色苍白无比:“我,我是废物!你快住手!住手啊!” “啪”的一声,温念念将叉子按进了桌面,松开了她的手。 大姐头连连后退,腿肚子已经被吓软了,如果不是周围女生扶住她,她恐怕连站都站不稳了。 她惊悚地捂着自己的手:“我的手我的手还在吗?” “还在还在!” 这些平日里总喜欢欺负别人的女孩,一下子被抽空了全部的力气,目瞪口呆地看着温测测,吓得不轻。 她怎么会这么厉害。 甚至连丁宁都看呆了,温念念着反应力和敏捷度,简直没谁了,堪比武林高手。 对于温念念而言,其实这不算什么。 她以前哈佛的室友就是个怪咖,经常拉着她一起做这些游戏,训练身手的敏捷和反应力。 怪咖室友坚信,思维能力和人的四肢反应力分不开,头脑和体能也是不可分割的。 大姐头被女孩们扶着走出了卤味店,她这辈子都没有受过这样的惊吓,羞愧又恼怒,回过头,指着温念念大喊道:“你不要走,给我等着!我我这就叫人来!我不会放过你的!” 温念念知道她肯定要去叫帮手了。 就在这时,她的路被人挡住了,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传来:“你不会放过谁,嗯?” 粉发的大姐头猛然抬眼,迎上了闻宴冷冰冰的视线。 他漆黑的眸子里宛若凝结了冰霜,毫无温度,令人不寒而栗。 十三中的闻宴,心狠手辣,谁不认识他。 大姐头吓得宛如鹌鹑一般,哆哆嗦嗦道:“你你想怎么样?” 闻宴抬起头,轻描淡写地扫了温念念一眼,冷冷道:“你动她一根手指头,试试。”《 》 中秋 “你动她一根手指头,试试。” 闻宴的嗓音平淡,毫无情绪波澜,就是这样淡雅的调子,却令人不寒而栗。 大姐头刚刚被温测测惊吓一番,这会儿又被闻宴威胁,精神处于高度紧张、濒临崩溃的边缘,一句狠话都说不出来,瑟瑟发抖地被人扶出了卤味店。 温念念望了闻宴一眼,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和身边的朋友玩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轻佻的微笑,从容而闲雅。 温念念抽回了视线,关心地问丁宁:“你没事吧?” 丁宁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们经常欺负你吗?” 她摸出手机,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递给温测测—— “从初中开始,她们喜欢欺负我,抢我的零花钱。” 温测测脸色冷了冷,说道:“有我在,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丁宁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 温家和江家是世交,中秋的下午,江家的伯父带着江屿来到温家做客。 饭桌上,全中国的父母少不了的话题,自然是各自儿女的学习问题。 虽然表面上一片和谐商业尬吹,但实际上也有暗暗较劲儿的成分。 江家伯父一如既往,很骄傲地宣布:“这次荣光杯的比赛,江屿发挥得不错,考了75分,挤进了全市前二十,我和他妈都很高兴。” 随即,他也不忘问道:“对了,可儿表现得怎么样,也入围了吧。” 温庭轩轻轻咳嗽了一声,摆摆手:“这次可儿没有发挥好,虽然入围了,不过也只是刚刚过线而已。” 江家伯父得了便宜便卖乖道:“那也相当不错了,可儿这孩子一直都不错的,聪明,又勤奋。” 温可儿见江家伯父如此欣赏自己,立刻乖巧地说:“哪里,我还有很多要想江屿哥哥学习的呢。” 说完,她又羞涩地望了江屿一眼:“江屿哥哥,我有几道题不会做,待会儿你能来我的房间,帮我辅导一下吗?” 平日在学校,江屿几乎不怎么搭理她,也只有长辈在场的时候,她才敢和江屿搭话。 却不想,江屿真是谁都面子都不给,直言说道:“有问题,去问老师,我没有时间。” 此言一出,温可儿瞬间有些下不来台。 温庭轩知道江屿的性子,也没有为难他,解围道:“可儿,有不会做的题,周一拿到学校去问老师就行了,不要麻烦你江屿哥哥。” 温可儿低着头,干哑的嗓子里艰难地扯出一个字—— “是。” 有点委屈,楚楚可怜。 江家伯父看了眼在边上默默吃饭的温念念,笑着说:“念念最近怎么样,学习有进步吗?” 温庭轩就等着这茬呢,江伯父一发问,他便立刻把话茬接了过来,说道:“她还是老样子,进步是有一点,不过跟你们江屿比,那是差远了。” 温念念打量着温庭轩,很无语,看老爸这样子,就知道,要装逼开大了。 “江屿这小子,也就仗着自己脑子好罢了。”江家伯父摆摆手,笑着说:“没什么大不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哈哈哈。” 江屿白眼都快翻到天花板上了。 温庭轩喝了口茶,缓缓放下茶杯,开始装逼了:“我们念念嘛,虽然过去基础不太好,不过脑子也不算太差,只要稍稍努力一点,也是能够取得好成绩的。” “哦?” “这次荣光杯比赛,念念也参加了。” “是吗?”江家伯父惊讶地问:“考得怎么样啊?” 温庭轩摆摆手,叹息一声:“很一般嘛,距离我们对她的要求,还差得远呢。” “慢慢来。”江伯父拍了拍温庭轩的肩膀:“孩子的学习,急不得。” “是啊,急不得。” “念念这次比赛,距离分数线差了多少分啊?” 温庭轩脸上露出了高深莫测的诡异微笑,说道:“也就考了79分而已,全市排名第九名,其实我对她的期望还更高一点,这个成绩实在是不能令我满意啊。” 这次换叶辛懿翻白眼了。 你给女儿送保时捷的时候,可不是这态度。 “啪”的一声,江家伯父手里的筷子都掉在了桌上。 “什什么!79!你说念念考了79!” 他震惊的表情大大地满足了温庭轩的虚荣心,他继续装逼道:“是啊,念念这孩子是一支潜力股,我对她的要求还远不止于此。” 江家伯父望了温念念一眼,显然有些不敢相信,她…她怎么能比江屿还考得好! “老温,你说真的吗?” 温庭轩还没说话,江屿漫不经心道:“念妹妹是我们学校唯一挤进了全市前十的人。” 本来江家伯父还以为温庭轩吹牛逼来着,听自家儿子这么说,他才算真正相信,温念念真的考了79分。 妈呀,这是什么神仙潜力股!难以置信。 温念念的侧重点不在成绩上,她睁大眼睛,诧异地望向江屿。 他刚刚叫她什么念妹妹? 这称呼什么鬼! 江屿大大方方地迎上了温念念探寻的目光,问道:“念妹妹有什么问题吗?” 温念念:…… 唯一的问题,就是能不能不要用这么肉麻的称呼!你拍红楼梦吗还念妹妹! 江家伯父看了看自家儿子,显然也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小子从小就不怎么喜欢搭理女孩子,家里的表姊妹都没听他喊一声妹妹,怎么对温念念叫得这样亲热? 江家伯父眼神微微起了些变化。 而这变化,温可儿看在眼里,心都快凉了半截。 吃过饭后,温念念回了房间,没多久,房门被扣响了。 温念念打开门,看到是江屿,她防备地看看周围,警惕地问:“干嘛?” 江屿抱着手臂,漫不经心地说:“进去,有话说。” “有什么话在门口说呗。” 江屿扬了扬单薄的唇角,绽开一抹凉薄的笑意:“怕我?” 温念念撇嘴,给江屿开了门,让他进屋:“有什么好怕的。” 反正爸妈都在楼下。 江屿进屋之后,扫了一眼她的书架,上面摆满了英文原版的专著书籍,他回头问道:“这些,你都看得懂?” 温念念耸肩:“看不懂。” “看不懂为什么要买?” “靠浓郁的学术气息,吸引你的注意。” 江屿:…… 温念念给他递来椅子,江屿坐下来,环顾房间。 粉粉的调子,洋娃娃摆满了橱柜,地上铺着绒绒的少女系地毯。 房间的所有装饰摆设,都是傻白甜女孩的风格,但是靠墙书柜上的那些高深莫测的原版专著,以及桌上一堆演算稿纸,都和周围的装饰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这越发让他疑窦丛生。 她坐在床边,盘着腿说:“所以,念妹妹什么鬼?” 江屿轻松地说:“照理来说,我们两家是这样的关系,我叫你一声妹妹,合情合理。” 可是这种称呼,很肉麻啊。 温念念无奈地说:“那我是不是,还要叫你一声江屿哥哥啊。” “如果你愿意,我也没意见。” 温念念:…… 江屿说完这话,便侧过了脑袋不再看她, 从温念念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微微泛红的耳垂。 他居然害羞了! 温念念有些惊悚。 两人瞎扯了半晌,江屿开门见山道:“这次荣光杯竞赛,你考出这个成绩,应该没什么借口了吧。” 温念念一口咬定了:“主要还是运气好。” “什么运气能让你考到市前十名。” 温念念面不红心不跳,说道:“我蒙的选择题全对啊。” “胡扯。”江屿根本不信她的话:“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温念念有点无语,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她亏欠了他什么似的。 根本就与你无关好吗! 温念念有些委屈地咕哝道:“还不允许人家运气好吗。” 江屿那双漆黑的眸子带了点探寻的意思,凝望着她,说道:“这次你可以说是自己运气好,总决赛,我看你运气还会不会一如既往地好。” “那当然……不会了。”温念念微笑着,如实道:“所以我不会参加总决赛了呀。” 江屿讶异:“你不参加总决赛?” “嗯。”温念念点头:“不参加了。” “为什么?” 温念念轻描淡写地说:“正如你说,我的运气肯定不会一如既往地好下去啊,现在爸妈对我期望这么大,如果参加总决赛让他们失望怎么办,不如及时止损。” 江屿沉默了,默不作声地打量着温念念,似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假。 当然,这只是温念念应付江屿的台词罢了,她不参加总决赛的原因很简单,还是不想太过于引人注目。 初赛或许还可以用运气去搪塞一下,但人都不是傻子,如果总决赛还是这样超常发挥,谁都会怀疑。 温念念之前参加初赛,只不过是为了给温可儿一点教训,又兼之父亲许下的条件实在太过诱人。 但总决赛,实在没有必要参加,争这一时的意气,于长久无利。 即便她要崭露头角,也应该一点一点来,慢慢让自己“变得”优秀,而不是在一开始就把冰山全部露出来。 “温念念,你要参加比赛。”江屿的态度很强硬:“你知不知道在决赛中取得名次意味着什么,荣光杯的比赛可不比随随便便什么竞赛。” 温念念当然知道荣光杯的份量,如果能拿到名次,甚至高考都可以加分的。 足以让她老爸在工作伙伴勉强吹嘘好几年了,倍儿有面子。 但是温念念态度却很随意:“我知道啊,但我不想参赛,也拿不到名次啦。” 江屿忽然变得有些失语,再度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她这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卧室外,趴在门缝边偷听的温可儿,听到温念念说因为害怕露馅儿,而不敢参加总决赛,脸上露出了讽刺的微笑。 江屿的听觉格外灵敏,他注意到门外有人偷听,走过去一把拉开房门。 猝不及防,温可儿摔倒在了门边。 温念念起身走过来,望着地上狼狈不堪的温可儿,皱眉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 温可儿忍痛站起来,脸颊胀红:“我只是路过。” “真的只是路过?”温念念不太相信。 温可儿厚着脸皮道:“对啊!” 然而,她所有的理直气壮,在接触到江屿那冷冰冰的眼神的时候,烟消云散。 他手揣兜里,走出房门,语调很轻地喃了声:“偷听,是很下作的一件事。”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含着轻蔑。 温念念没有听到,但是温可儿听到了。 一瞬间,血液冰凉刺骨。 直到江屿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尽头,温可儿冰冻的身子都还没能缓过来。 从小地方来大城市,她骨子里有极度的自卑,最忌讳的就是别人的蔑视。 害怕被人看不起,所以她用漂亮的衣服装点门面,故作聪明甚至伪装成天才,来博得老师的喜欢和同学的钦佩…… 然而江屿这冷冰冰的一眼,再度将她打回了原形。 时时刻刻提醒她,她的名字不是温可儿,而是祝莉琴。《 》 挑战 江家父子离开之后的一整天,温可儿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脑袋里重复回想着江屿的那句话—— “偷听,是很下作的一件事。” 江屿或许没有别的意思,但是温可儿特别敏感,她想了很多很多,觉得江屿一定是看不起她的出身,才会说这样的话。 是啊,名门闺秀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 温可儿越想越难过,越想越自卑,连晚饭都没有心情吃了,总觉得江屿是看不起她出身底层这件事。 饭厅里,温庭轩还特意问过,为什么温可儿没有下楼吃饭,有仆人站出来为她解释,说她生病了。 温庭轩面露担忧之色:“好端端的,怎么会生病?严重吗,要不要请医生来看一看。” 仆人睨了正对面的温念念一眼,语调颇有些不满,说道:“不用,小姐得的是心病。” “噗嗤”一声,正端着杯子喝茶的温念念差点喷出来。 仆人这调子,让她想到了民国时期的大户人家狗血悲情电视剧。 还心病,她真当自己是林黛玉吗。 温念念抬起头,望向那位女仆,她叫尤莉莉,平日里她和温可儿最为要好,几乎都快成好闺蜜了,她也总是在仆人堆里说什么温可儿没有小姐架子,和她们能够打成一片。 尤莉莉和温可儿尤其要好,因此,她对温念念的吩咐总是能拖则拖,懒懒散散,好几次温念念叫她,她还故意假装没有听见。 就在温念念打量她的同时,她的小眼睛也有意无意地扫向了温念念,眼里眉间透出不满的神态。 “可儿小姐得的是心病。”尤莉莉继续说:“如果心病不解决,她是不会好的,饭都吃不下去。” 温庭轩还没来得及说话,温念念放下茶杯,淡淡说了句:“吃不下就饿着,饿两顿什么毛病都好了。” 此言一出,屋里所有的仆人都呆住了,这话哪里像是过去那位软弱的大小姐说的出来的话啊! 而母亲叶辛懿也说道:“如果是心理有问题,那就让她去看看心理医生。” 叶辛懿这样说,家里所有的仆人们都噤声了,不敢再为温可儿多说一句话。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叶辛懿似乎也不太高兴了。 …… 晚上,温念念拿着杯子去楼下接水,看到温可儿和尤莉莉坐在厨房吧台的高脚凳上。 尤莉莉劝温可儿道:“小姐,您多少吃一点吧,自己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饿坏了身子。” 温可儿眼睛红了,眼角缀着点点泪光。 “是我自己不好,是我太笨了。” “小姐,你哪里笨了,你比那个什么废柴不知道强多少倍呢,这些年,你看温叔叔叶阿姨多喜欢你啊!” 温可儿扯了纸巾擦了擦眼泪,满腹委屈,楚楚可怜。 尤莉莉继续说道:“小姐,我知道你的心事,不过你放心吧,就算温叔叔和江伯伯达成了默契,但是我相信,江屿少爷喜欢的人一定是你!” “真的吗?”温可儿望向尤莉莉:“你凭什么断定呢。” “你这么纯洁善良,又没有小姐脾气,我们大家都喜欢你啊!江屿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 温可儿默然,她知道,仆人喜欢自己不过是因为她出身底层罢了,可是江屿她真的拿不准。 尤其今天,他对她说出了那样的话,分明就是在介意她的出身。 “小姐,你不要发愁了,江屿就算不喜欢你,也绝对不可能喜欢那个废物小姐的,你看看她,那么笨,那么蠢,浑身上下哪有值得人喜欢的地方呢。” “你比她可要好多了!” 温念念端着水杯,从容不迫地走进了厨房,波澜不惊地说—— “废物小姐,又蠢又笨,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值得人喜欢,你就是这样评价你的雇主吗?” 尤莉莉见温念念忽然出现,吓得差点摔跤,不过她很快就淡定了下来,下意识地往温可儿身后躲了躲。 “回答问题,你就是这样评价我?”温念念一双眼睛紧盯着尤莉莉,不依不饶地问。 尤莉莉看了看温念念,又望了望温可儿,立刻心里就有了决定,她决意要站在温可儿这一边,维护她到底。 “对啊!我我说的是实话,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温念念坐到了高脚椅上,居高临下睨着尤莉莉—— “记住你自己的身份,这里是温家,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仆人来评价我?” 尤莉莉脸色胀红,义正言辞地说:“可儿小姐就从来不会把我们当成了仆人,她尊重我们,爱护我们!她才是我们认可的温家大小姐!” 温念念冷笑一声,说道:“那是因为,她和你们本来就是一样的人。” 此言一出,温可儿脸色骤变。 温念念戳到了她内心最敏感的地方。 尤莉莉似乎并没有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她愤愤地望着温念念:“我知道,你一直都看不起我们,看不起可儿小姐。” “你想让我看得起,你有让我看得起的本事吗。” 尤莉莉忽然语滞,不知道如何作答。 温念念脸色却冷了下来,说道:“现在,回你的房间,收拾物行李离开温家。” “什么!”尤莉莉大惊失色:“你你你不能这样做!” “我当然能,并且我有这个权力。”温念念睨着她的脸,一字一顿道:“你口口声声叫她可儿‘小姐’,那么现在,看看你的可儿‘小姐’有没有本事把你留下来。” 尤莉莉一把抓住了温可儿的衣角,惊慌失措地哀求道:“可儿小姐,你说句话呀,你去跟温叔叔和叶阿姨说,不要让我走,我没地方可以去啊!” 然而,温可儿只是咬着下唇,死死盯着温念念,满眼怨毒,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围仆人都被惊动,披着衣服站在楼梯间,望着厨房里发生的这一幕。 尤莉莉见温可儿一句话都不说,怔怔地后退了几步,摇着头,似乎不能相信,自己真心诚意喜欢的善良的可儿小姐,在她落难的时候,竟然一句话都不为她说。 尤莉莉情绪有点崩溃,最终,现实不得不逼她低头—— “念念小姐,您不要赶我走,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她哭了起来,苦苦哀求温念念:“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温念念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转身上楼:“离开吧,给自己留点体面。” 楼梯口站满了仆人,不过他们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全体沉默。 温念念就是要用尤莉莉杀鸡儆猴,让这些人知道,谁才是温家真正的主人。 她要是不做点什么,这些家伙还真以为,她是人人拿捏的软柿子,谁都可以踩上一脚。 一直没有出声的温可儿,忽然开口道:“温念念,你在打我的脸吗?”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沉,似乎用了极大的力气,问出这句话。 听得出来,她已经忍到了极致。 温念念回过头,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坦率承认:“对,我就是打你的脸。” 温可儿嘴角露出冷冽的笑意:“靠什么,一直以来的好运气吗?” 温念念走回到狼狈的温可儿身边,凑近她的耳朵,一字一句,轻声道:“你该不会真的蠢到以为这一切的发生,都是我的运气?” 温可儿眼角渗出怨毒的恨意,说道:“耍嘴皮子谁不会,有本事,你就在荣光杯的比赛里赢了我,不过某些人好像根本不敢参加总决赛吧,怕输吗,还是怕失掉爸妈的欢心。” 很明显,刚刚温可儿偷听了她和江屿的对话。 “失掉父母的欢心?” 温念念摇摇头:“温可儿,你错了,父母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不需要去讨好的两个人,因为不管我优秀还是愚蠢,父母都不会嫌弃,因为我是他们亲生的。” 最后几个字,宛如重鼓,狠狠地击打在温可儿的心上。 这些年来,她费尽心机地让自己变得优秀,卖乖讨巧,哄着温庭轩和叶辛懿的欢心,妄图想要取代温念念,成为温家的正派大小姐。 过去她以为自己几乎就要成功了,让温念念一点一点失去父母的欢心,让他们对她失望,彻底放弃。 但是只要温念念取得出一点点的成绩,他们就会无比惊喜。 甚至连她的数学竞赛拿到全国亚军的名次,都不如温念念一次期中考的进步更让他们高兴。 无论她怎么努力,好像都没有办法取代温念念在父母心中的地位。 就算她把自己祝莉琴的名字改成了温可儿,但她终究只是温家的养女。 温可儿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只是不想承认罢了,今天温念念把话彻底说开,当着这么多仆人的面,很让她下不来台。 温可儿只能破罐破摔,说道:“温念念,我我正式向你发出挑战,荣光杯的总决赛,你敢跟我比吗?” 她不相信她的运气还有这么好!总决赛上,她一定会让她原形毕露! 温念念本来不打算参加总决赛,不过温可儿既然向她发出了挑战,她也绝对不会怯战。 温可儿咬牙切齿地说:“这一次,用实力,看看到底谁输谁赢!” 温念念轻松地笑了:“要让我用实力,你确定?”《 》 16-20 ☆、一更 兴趣组建了一个专属的微信小群,名叫【非人类研究协会】。 这名字是季驰取的, 也是他特别热心积极地把全部成员逐一拉进群里。 之前江屿因为太忙忽视了消息, 没有答应邀请, 季驰还巴巴地跑到他教室门边,堵着他摸出手机, 同意进群邀请。 按照他的说法,社团就应该有社团的样子,日常团建都是非常必要的。 而江屿作为社团的组长,更应该多多参与群聊, 听取成员的意见。 在学校里,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有属于自己的小团体。温念念知道, 季驰只是太渴望交朋友了而已。 虽然组长江屿并不是特别热衷于所谓的团队建设,不过这病不妨碍【非人类研究协会】群日常的热闹程度。 有时候温念念看书闲暇, 也会水水群, 都是鸡毛蒜皮无关紧要的小事再忙的人,都需要闲暇和小憩,也需要被倾听和被认同。 朋友就是这样的存在啊。 温念念:“我决定要参加决赛了。” 季驰:“嘛?!你之前不打算参加总决赛?【惊讶】” 温念念:“嗯。” 季驰:“为毛?” 温念念:“就低调啊。” 季驰:“低调你妹啊!总决赛都不参加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我靠!” 温念念:“管理员我申请踢他。@江屿” 季驰:“管理员就是本人谢谢。【微笑】” 温念念没回了,几分钟后,季驰艾特她, 问道:“那怎么又决定要参赛了啊?” 温念念:“没办法,某人听到我不参赛,都气得摔门了。” 季驰:“某人是谁?” 温念念:“@江屿,我家的门很脆, 下次麻烦轻轻带上,谢谢。” 丁宁发来一个猫咪【暗中观察】的表情包。 季驰:“嗅到八卦的气息,你就来了。@丁宁” 丁宁:“我一直在窥屏。【害羞】” 温念念:“@江屿,人家参加比赛,都是为了你哦!” 良久,江屿回了消息,简短的三个字母—— “gun。” 季驰:“心碎现场。” 丁宁:“不忍直视。” 温念念却抱着手机咯咯笑了起来。 她发现,江屿这家伙就是欠。 她要对他爱搭不理,他肯定会追着她要一个明明白白的前因后果。 假如她还像过去那样热情,他的态度一准儿冷淡如冰。 温念念摸准了和他的相处模式,心情非常愉快,放下手机准备继续啃她的专著书。 不一会儿,手机发出一声“叮咚”的水滴声,有消息进来了。 温念念扫了手机屏幕一眼,看见江屿给她发来了私人信息。 她点开消息界面,是一份总决赛的word复习资料。 没有任何附加的留言,发个文件都发出一副高贵冷艳的姿态。 温念念戳开文档,扫了一眼。 荣光杯决赛题库资料网上满天飞,但这文档不像是网上的知识点归纳总结,因为里面的每一道题都有不同角度的解答,看起来 似乎更像是江屿自己的笔记归纳。 温念念花了十分钟,把总结看了一遍,差不多也都能记下来七七八八。 她一边看,心里一边琢磨着江屿这小子,还真挺聪明。 不,不只是聪明。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其实他一直在努力,从这份含金量极高的文档就能看出来,他是何等的踏实和刻苦。 温念念太了解这种感觉了。 你的一切努力,都有可能被你的天才所遮掩。 别人嫉妒、眼红,但他们永远看不到你在背后的付出。 温念念编辑了信息发给江屿—— “聪明的家伙,偏偏又这么刻苦,还让别人怎么活呀。” 江屿坐在家里别墅二楼的露台上,白色的耳机线顺着他的耳廓没入衣兜里,他正在认真地看着备考资料。 仆人走过来,给他的玻璃杯里添了些热茶。 江屿漫不经心地拾起手机,看到这几个字,他极力隐忍,但嘴角还是忍不住扬了扬。 别人看不到的,她能看到 他的心像被一片羽毛轻轻扫过。 仆人正在给他添茶,看到他嘴角抿起的浅淡酒窝,手一抖,差点把茶水渗出来。 他看到什么了! 从来冷若冰山、不苟言笑的江屿少爷,居然拿着手机偷笑! 还笑得这么甜? * 荣光杯的总决赛定在了周四晚上,在会展中心进行。 下午放学,温念念和季驰两人走出校门。 现在正是放学的高峰期,不太好打车,季驰急匆匆走到路边上,冲着道口挥手,帮温念念招揽出租车。 “我待会儿坐公交过去也行啊。” “公交太慢了。”季驰坚持要打车:“比赛一个小时之后开始,你还没吃晚饭呢。” “考完出来吃也行啊。”温念念手揣荷兜里,散漫地说:“据说题量不多,几道题,我最多半个小时就出来了。” 季驰咧咧嘴,感觉智商遭到降维打击—— “所以,这次终于不装了,要放大招了?” 温念念耸肩道:“也不至于,不过温可儿那家伙,太嚣张了,必须给她点颜色瞧瞧。” 说谁来谁,季驰好不容易为她招揽到的那辆出租车,被站在前面的温可儿给拦了去。 出租车路过他们身边,温可儿按下车窗,冲他们扬眉一笑—— “提前三十分钟进考场,千万别迟到咯!” 季驰气愤地说:“哎哎!我去,她真是够嚣张的啊!” 温念念用眼神说,现在你知道我在家里的处境了吧。 看起来善良无害的女主小白兔,被逼急了,也会露出牙齿来,温可儿装了这么久的小白花,将原主温念念逼得众叛亲离。 而现在,她也终于装不下去了。 温念念信奉一句老话,欲令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 人一旦失了方寸,谁都救不了。 两人站在路口等了十多分钟,很不巧,经过的每辆出租车上都有乘客,现在正值下班和放学高峰期,打车软件上排队已经排了四十多个位乘客。 温念念和季驰无奈地对视一眼,季驰指着路边的电动三轮车:“要不,咱坐这个吧?” 温念念看了眼那辆三轮车,敞篷的,很破旧,看着就跟要散架了似的。 她无语:“你是不是想我死?” 季驰挠挠后脑勺。 恰是这时候,路边传来尖锐的刹车声,一辆无比拉风的摩托车停在两人面前。 闻宴摘下护目镜,朝温念念扬了扬,算是打招呼了。 看到闻宴,季驰立刻将温念念往自己身后拉了拉,防备地看着他。 闻宴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带着某种肃冷的气质,配上这一架一看就不便宜的摩托车,绝对拉风的存在。 周围不少女生都朝他投来目光,甚至还摸出手机冲他咔咔拍照。 真是帅得没有天理啊。 “去哪儿。” 还不等温念念回答,季驰忙不迭地道:“关你什么事啊。” 闻宴凌厉的眼风扫了他一眼,季驰立刻耸到了温念念身后,咕哝道:“去会会展中心。” 温念念嫌弃地睨他一眼,胆子小就别强出头。 闻宴冲她扬了扬下颌,以简短的口吻道—— “上车。” 温念念看了看腕表的时间,犹豫了片刻,还是接过了闻宴递过来的头盔,坐到了他的身后。 “那麻烦你了。” 闻宴也给自己戴上了灰色的护目镜,踩下了引擎。 “嗖”的一下,摩托车驶了出去。 路上,温念念起码不只十次提醒他放慢速度。 闻宴微微侧头,无可奈何地说:“已经是最慢速度了好吧。” “可还是很快啊!” “害怕,就抱紧老子。” “” 温念念抓着他腰侧的衣服,坚持要和他保持一个拳头的距离。 闻宴只是笑,也没有勉强。 透过单薄的衣料,温念念能感觉到他腰间肌肉的紧绷感。 他的背影高大,肩部轮廓很宽,腰却很细。 身材…真好。 “再慢一点呀!” “老子这辈子就没这么慢过。” 听起来好像在开车,但她没有证据。 “闭嘴吧你。” 闻宴迎着风,笑了起来。 很开心。 她曾是他潦倒落魄的童年时光里,唯一的美好和宽慰。 而现在,他也有自己的私心,想要更多。 摩托车经过十三中的时候,路边的女生好几个都惊呆了。 她们没看错吗,闻宴的摩托上,居然坐了妹子! 闻宴什么时候让妹子坐过他的宝贝摩托!别说妹子,就连他最好的那几个哥们,都被想碰他的车! 校门口站了一群妹子,眼睁睁看着闻宴的摩托车从路边经过,酸成了柠檬精。 经过三环路段,果不其然,遇到下班高峰期,开始堵车了。 好在闻宴的摩托车还能够自由穿行于非机动车道,温念念也暗自庆幸,没有坐出租车或者公交。 看着这条望不见尽头的长队,不知道还要堵到什么时候呢。 经过一辆出租车旁,温念念看见了车窗里焦急不已的温可儿。 她时而看看手表,时而将脑袋伸出车窗,看看这望不见尽头的车流。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不到四十分钟的时间,这要堵到什么时候啊? 偏偏现在是在车道上,她甚至连下车的机会都没有。 一抬头,温可儿看见了坐在摩托车后座的温念念。 闻宴驶在通畅的非机动车道上,故意放慢了速度,让温念念有足够的时间跟温可儿对视,并且…… 她冲她竖起了一根狂妄不羁的中指。 温可儿气得鼻孔都要冒烟了! * 摩托车在会展中心楼前停了下来,距离比赛开始还有半个小时,时间刚刚好。 温念念摘下安全头盔,递给闻宴,说道:“谢谢你了。” 要是没有他,指不定她还真就迟到了。 “老子不白做好人,都是要还的。” 就知道,天下没有白来的午餐。 温念念问道:“你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吧。” 闻宴挑了挑眼角,笑说道:“还没想好,加个微信,想好了再告诉你。” “行吧。”温念念爽快地摸出手机,加了闻宴的微信。 “那我就进去了。” “嗯。” 女孩三两步夸上了阶梯,似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冲闻宴叮嘱道:“回去的路上,你也要慢一点哦。” “快进去吧。” “拜拜哦。”她冲他挥了挥手。 闻宴戴上了灰色的护目镜,黑白的世界里,她那抹纤瘦乖巧的身影,成了唯一的彩色。 他摸着手里还残留余温的头盔,眼底划过一丝暗涌。 …… 决赛在会展中心举行,会展中心不大,约莫百来个位置,座位呈半圆弧的格局围绕正中间的舞台展开。 进入决赛的选手,总共不超过百人。 考试开始前十分钟,温可儿总算赶到现场,气喘吁吁的样子,想来刚刚经历了一番生死时速。 温念念回头望了她一眼。 她眼底已经燃起了战火,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把温念念给生吞活剥了。 可怕怕。 最后一个进入考场的是江屿。 现在已经进入深秋了,他还是穿着规整的白衬衫,纽扣一丝不苟地系到了脖颈处,显出清冷又雅正的气质。 即便是最后一刻进入考场,他依旧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没有一丝的慌张,也不像其他冲进考场的同学那样,气喘吁吁,步履凌乱。 无论任何时候,江屿都保持着自己的节奏。 他的生活似乎永远平静,波澜无惊。 他的位置在温念念身后,落座以后,温念念回头冲他笑—— “诶,你刚刚是不是也被下班高峰堵在路上了。” 江屿正在削铅笔,修长瘦削的指尖扭着削笔刀,将铅笔头磨得细细尖尖。 没理她。 温念念嘴角咧开,言笑晏晏地说:“装什么呀。” 江屿抬头,唇角喃了一个轻音——“gun” 温念念才不滚呢,继续说道:“堵车,你是怎么过来的?不会是坐三轮车过来的吧?” 江屿削铅笔的手顿了顿,脸上浮现极其无语的神情。 “真坐三轮车过来的啊?” 很难想象,江屿这样的家伙,居然会去屈尊降贵去坐敞篷电动三轮车。 她又打量了一下他规整的衬衫和一丝不苟的发型。 想想他在三轮车上随风凌乱的样子,温念念嘴巴都要笑劈叉了。 江屿终于不耐烦了,伸手扣在她的脑袋上,将她的头拧了过去—— “少废话。” “哎哎,开个玩笑嘛。”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沙沙的声音,她又没忍住回头望他,他继续削铅笔。 白皙的手白泛着淡淡的青筋,一直蔓延到了衣袖手腕里。 这手,挺漂亮。 削这么多,用的完么 她脑子里刚冒出这个想法,江屿顺势将已经削好的铅笔递了过来。 温念念本能地头一缩,以为他要敲她脑袋来着。 铅笔,递到了她的手里。 温念念抬头,江屿面无表情望着她,一言未发,深榛色的眸子溢着冷冷的清光。 呃 帮她削的哦。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二更在明天早上哈,大家晚安,红包每章都有! ☆、二更 温念念还真没带铅笔。 对于她而言,这类的考试题目简单的几乎看一眼就能写出答案, 也不需要用到铅笔画图描线。 不过江屿一番好意, 她自然却之不恭:“那就谢了。” 江屿看着她嘴角渗出的笑意, 不自然的别过了头,轻轻“嗯”了声, 脸颊微微发烫。 考试正式开始,为了不影响考生的临场发挥,现场只有两个监考老师。 不过全场有数台监控设备,几乎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监控, 所以完全没有作弊的可能性。 温念念看到试卷,有些讶异,居然只有三道题。 不过待温念念认真审题之后, 明白了这三道题的含金量。 这次荣光杯的复赛,绝对是百里挑一的比赛, 这三道题别说初中生了, 就算是对高中生而言,都是相当有难度的。 她抬头望了望周围考生,他们看到这道题目的时候,绝大多数脸上都挂着一个大写的—— 懵逼。 甚至身后的江屿,看到题目的时候, 都皱起了眉头。 很难,非常难。 温念念拿起笔,手上转了两圈,便想出了第一道题的解答方案。 不过, 她并没有马上落笔,笔头在指尖转了转。 真的要毫无表留地脱马甲了吗? 她其实还挺犹豫。 回头望了温可儿一眼,温可儿正疯狂地在草稿纸上演算着,半张草稿纸都写满了演算步骤。 察觉到温念念的目光,她抬起头,见她草稿纸还是一片空白,试卷上也是白茫茫一片,温可儿嘴角露出了嘲讽的微笑。 果然,废柴就是废柴,耍嘴皮子功夫谁不会,真正到关键时候,就不行了。 温念念读出了温可儿眼中的挑衅。 她低下头,毫不犹豫地落笔,将这道题的解题步骤详尽地写了下来。 怎么说,心底深处还是保留着某种不甘心的少年意气吧。 过去的她按照父母既定的轨迹成长着,没有恋爱,没有叛逆,更没有与人逞意气,因为父母教育她,那是不成熟的表现。 她少年英成,也少年老成 青春重新拉开帷幕,这一次,温念念只想做自己。 去他娘的低调! 第一道题,温念念花了不到十五分钟便做了出来。 第二道题也不难,她从容不迫地写完了解答步骤,十分钟。 第三道题,难度稍稍有所提高。对于周围这些来自各个重点中学数一数二的优等生来说,可能就属于连题干都看不懂的那种 但是,这道题在温念念看来,依旧属于小儿科。 她毫不犹豫地落了笔。 正如她对季驰说的那样,正常考试两个小时,她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便解出了这三道高难度的物理题。 不过考试不允许提前交卷,因此剩下的一个半小时,她全程趴在桌上睡觉。 江屿艰难地做完了第一道题,望向温念念—— 小丫头将脸埋进了手肘窝里,睡得很是香甜。 题目对她来说还是太难了吗? 江屿素来冷漠淡薄,任何事都是作壁上观,很少插手。 但不知道为什么,见温念念竟然在这么重要的考试上睡觉,他抬腿就是一脚,踹在了温念念的椅子上。 温念念椅子一震,惊醒了过来。 不过她不能东张西望,也不能回头,只是很不满地用背撞了撞身后江屿的桌子,表达不满。 江屿清咳了一声,提醒她—— 认真做题。 温念念不服气地轻哼一声,这么多管闲事的吗。 她重新将卷子展开,又重新检查了一遍,这种基础物理题,她闭着眼睛都能把正确答案默出来。 温念念百无聊赖地打了一个呵欠。 江屿又踢了她椅子一下,提醒她,认真点。 有完没完啦! 两个小时终于过去,温念念严重怀疑江屿压根就没做题,全程都在监督她了。 不过监考老师来收取试卷的时候,温念念瞄了江屿的试卷一眼,三道题,他都做了。 再看其他人的答题卷,绝大多数都是空白一页纸。 江屿相当厉害啊。 他是真的天才少年,比季驰和丁宁的脑子还够用,甚至比过去温念念在他这个年龄,表现得更优秀。 他的未来,无法估量。 交答题卷的时候,温可儿特意伸长脖子看了看温念念的桌面,看到那张完全空白的草稿纸,又看了看自己满是画图和演算的稿纸,放下心来,自信满满地走出了会展大厅。 会展大厅的广场聚了不少家长,接到了自家的小孩,关切地询问考试的状况。 走出会展厅的考生统一都是生无可恋的表情。 这决赛题,基本都是跪着做的。 闻宴的摩托车停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手机响了起来,是好哥们秦川打来的电话—— “宴哥,今天徐阳生日,你来不?” “来,晚一些,现在有事。” “你那边好吵,在哪儿啊?” 闻宴顿了顿,说道:“会展中心门口。” “你在那儿干什么啊?” “你废话真他妈多,挂了。” 这时,电话那端传来了另外几个男孩的声音—— “会展中心今天不是有考试吗?” “德新中学那女孩啊?” “我靠,宴哥追女孩去啦?” “难怪今天一放学就没人影了。” “神他妈追女孩啊,你闻宴祖宗是能主动追女孩的主儿吗?” “那他去会展中心干什么啊?发传单啊?” “宴哥,你到底在会展中心干嘛啊?” 闻宴漫不经心说:“接人。” 徐阳抢过电话,试探性地问:“所以是你女朋友吗?” 他嘴角扬了扬,笑着喃了声:“管你们屁事。” …… 闻宴挂了电话,抬头便看见女孩走出会展中心大门,他正要冲她扬手,却看到江屿走在她身侧。 闻宴的手落到了摩托车把手上,多少觉得有些碍眼。 江屿的司机就在路口等他,奔驰也停在了街边,距离闻宴不远。 “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不用麻烦啦。”温念念说着已经摸出了手机:“我自己打车回家。” 江屿不可置否,手揣兜里,站在车门边。 温念念手机里的打车软件显示,在她之前,还有六十多位乘客在排队。 好吧…… 江屿已经拉开了车门,温念念无可奈何,只好坐了进去。 江屿也跟着坐进来,并侧身过来,帮她系好安全带。 不得不说,某些方面来看,他的确绅士。 前面的司机望着后视镜,都快傻眼了。 江家少爷平日里高冷得一批,什么时候这么殷勤地又是要主动送人回家,甚至还主动帮女孩系安全带。 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啊! 轿车启动,温念念望向车窗外。 华灯初上,对面街道枝繁叶茂的榕树笼罩下,熟悉的身影骑着摩托车,一晃而过,驶向漆黑的夜幕。 闻宴? 他…竟然还没有离开吗? 温念念努力朝他的方向望去。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看错了? …… 晚上,皇鼎娱乐会所里,包厢里,秦川等几个男孩正拿着话筒撕心裂肺地唱歌,别的男孩们围坐在茶几边掷骰子。 闻宴面无表情走进包厢,所有人的目光都伫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带着一身秋日里的肃冷寒意,进来之后坐在沙发的最里面,脸色似乎也不太好看。 秦川放下话筒,走到他身边,八卦地问道:“宴哥,怎么样啊?接到人没?” 几个男孩也竖起了耳朵,注意力全部落到闻宴那边。 闻宴将车钥匙随手仍在了桌上,看他这一张臭脸,估摸着是受了冷遇。 徐阳坐过来,安慰道:“那女孩跟咱们不是一路人。” 闻宴没有作声。 他记忆里的她,还是小女孩的样子,会在他被人欺负之后,帮他小心翼翼地擦拭头上的血迹,贴一块创可贴;也会在每次考砸以后,偷偷躲在墙角抹眼泪,为自己的蠢笨而伤心 她很有志气,甚至发誓要考哈佛。 这个梦想,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因为别人会笑话她。 她只敢偷偷告诉他,因为他们是一样的人,都是不被家人喜欢,不被这个世界所接受。 闻宴从来没有觉得他们不是一路人。 可是现在,距离好像越来越远了。 “德新高中,自主招生考试是什么时候?”闻宴转头问秦川。 秦川嘴巴都张成了O字形,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什么?” 闻宴没说什么,已经兀自摸出手机开始查询德新高中明年的招考计划。 徐阳也愣愣地说:“宴哥,你你该不会是想” “我要考德新高中。” “啪”“啪” 好几个男孩手里的杯子都落到了地上,摔碎了。 闻宴这种基本上从入学就没怎么去过教室的家伙,居然想考本市难度五A级的重点中学。 虽然他是闻家的人,但是这些年他父亲也基本上没有管过他,德新中学可不是那种有钱就能上的学校啊,初中就还罢了,高中因为直接对接高考升学率,因此,对于生源的要求极高。 “能能考上吗宴哥?” “不知道。”闻宴拎起一颗骰子,在手里把玩了片刻,漫不经心说:“还有半年,试试吧。” “不是为什么啊。”秦川和徐阳这几个哥们都挺不解。 为什么? 闻宴那漆黑的眼神忽然变得柔和了起来。 过去漫无目的终日颓靡,现在,他也有发了疯想要得到的东西,并且为此,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几个男孩见他露出如此温柔的神情,纷纷噤了声。 不用问了,原因很明显。 等到所有男孩离开以后,只剩了徐阳留在他身边。 “你明明知道,这不可能。”徐阳望向闻宴:“你的病情……” 闻宴瞪了他一眼,凌厉的眼锋让他闭了嘴,不再说下去。 “不管有多难。”闻宴冷冷道。 不管有多难,他就是爬,也要重新爬回她身边。 …… 决赛成绩出得很快,因为只有三道题,一周之后便放了榜,选手可以登录账号在官网自行查询。 早上十点开通查询通道,温可儿上课的时候,一直捧着手机疯狂刷新。 终于,成绩出来了,她考了十二分! 总分四十分,前两道题各自十分,第三道题二十分,就算答案不正确,做对步骤也是给分的。 看到成绩的那一刻,温可儿终于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按照去年的情况来看,三道题只要能答对一道题,入围全国五十强是绝对没问题的。 绝大多数人的成绩都是零分,一道题都回答不出来。 所以说荣光杯的竞赛,筛选的都是真正有天赋的高智商学生。 温可儿很庆幸,自己属于这其中的一员。 她看着自己的分数,嘴角露出了笑意。 一下课,她就来到了温念念的座位边,友善地对她说:“姐姐,你查分数了吗?” 温可儿正在刷今天晚上的数学作业,漫不经心地说:“出了?” “对呀,早上十点出成绩,现在都是十点半了。” “哦。”温念念继续做练习题。 温可儿有些沉不住气,提醒她道:“你不想看看自己的分数吗?” “没什么好看的。” 对于她来说,这完全没有悬念,看不看都是那个分数。 温可儿以为温念念是破罐破摔了,肯定一道题都没有答出来,才不想在她面前看分数。 这时,温可儿的闺蜜乔娜走过来,故意高声道:“可儿,我猜你肯定入围全国五十了吧。” 全班同学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到了温可儿身上。 温可儿故作谦虚地说:“还不知道入围分数呐,我做对了一道题,十二分。” “哇!好厉害啊!居然能拿到十二分,我听说绝大多数选手一分都没拿到呢!” “这样妥妥是入围啦!” “不管不管,你一定要请客哦!” 温可儿大方地微笑道:“没问题。” 乔娜又转向温念念:“对了,温念念同学做对了几道题啊?” 温可儿帮她回答:“姐姐还没查成绩呢。” 乔娜和周围女孩彼此交换了眼神,只怕是不敢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儿查吧,如果一道题都没做出来,不知道有多丢脸。 温可儿轻轻地拍了拍温念念的肩膀,好心地安慰她:“没事啦,姐姐能过初赛已经很棒了呢。” “可儿,你真善良。” “哪有,我是真心觉得姐姐很厉害,她能过初赛已经说明了她的勤奋,不过这种比赛,选拔的都是高智商人才,这是人力难为的事情。” 温念念依旧风雨不动安如山,她们笑话她,她也跟着笑,毫不在意。 后排季驰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摸出手机,帮温念念查到了分数。 “卧槽!!!” 一声爆嚎从季驰的嘴里发出来:“温念念,你他妈疯了吧!” 温念念皱眉回头:“你他妈嘴里能有好话?” 季驰扬着手机,高声喊道:“来,你给大家解释解释,你他妈居然考了40分是怎么回事!!!” 此言一出,全班噤声,所有人同时放下手里的事情,向温念念行了一个漫长的注目礼。 温可儿跑过去,一把夺过季驰手里的手机,看着网站上鲜红的40分,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还有一更 ☆、三更 物理课上,物理老师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真的没有想到, 真的没有想到, 咱们班竟然会有能够在决赛里考出满分成绩的同学!” 他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温念念同学, 恭喜你,这次你的表现, 太让我也让我们整个物理教研室的老师惊喜了!这是前所未有、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跟物理老师激动的神情比起来,温念念倒是非常淡定。 “整个省市,都没有能够满分入围的同学啊!温念念,我简直不敢相信!你怎么考的这么好啊!” 温念念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只能礼貌地点点头。 班上同学不再叽叽喳喳地议论,全都噤声,陷于震惊中, 努力消化着这个消息。 刚刚季驰说温念念考了满分,他们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甚至那张在群里疯传的截图, 都有可能是p上去的分数。 满分啊,这是什么神级操作! 直到这一刻,物理老师亲自宣布竞赛结果,同学们才相信,温念念她是真的考了满分! 就在这时, 物理老师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看了看,说道—— “刚刚主办方发过来的最新消息,全国五十强的分数线出来了, 分数线20分,全国共有50人入围,能拿到高考加分的资格证书。” “什么!” 温可儿猛地站起来,满脸震惊,不可置信。 温念念考了满分,而她居然落榜了! 这怎么可能呢! 不可能,不可能,这一定是一场噩梦! 温可儿抓着自己的头发,逼迫自己赶快醒过来。 同学们眼神显得有些意味深长,怎么这样失态,这跟她平时表现出来的温婉谦恭的样子,反差太大了吧。 “去年明明10分就可以入围,为什么今年分数线会升这么多!”温可儿不敢相信。 物理老师解释说:“今年入围的同学们分数普遍较高,因此分数线也被拉高了许多,主要优秀的同学还真是不少啊。” 他说完,又深深地看了温念念一眼,夸赞道:“像温念念同学,能考出40分的成绩,这在全国范围来说,都是少见的,还有隔壁班同样入围决赛的江屿同学,他也考了35分的成绩,很优秀啊。” 温念念心底暗自惊诧。 那家伙,居然考了35?还差5分就和她比肩了。 牛逼啊! 决赛题目分值的分布是10分,10分,20分,江屿能考出35分,说明他最后一道题已经解出了百分之八十的步骤,只是没能算出正确答案。 物理老师又对温念念道:“等会儿放学,还有教育频道的记者过来采访,你先准备准备说稿。” 温念念愣了愣,搞什么啊,居然还有记者采访??? “老师,我不想接受采访,可以吗?” 温念念直言拒绝。 物理老师不解:“为什么?” 同学们也很不解,这可是千载难逢能上电视的机会啊,考出这样的高分,温念念是可以说是一夜成名啊! 一般的普通同学,根本不可能拒绝这样诱人的机会。 面对物理老师的疑问,温念念随口解释道:“因为待会儿放学,我要和季驰去学校后街吃钵钵鸡。” 同学们倒! 就就这么个破理由,你就拒绝记者采访?放弃出名的机会? 物理老师看起来也有些无奈:“温念念同学,这次来的不是地方台的记者,是央视教育频道的记者啊,你确定你要拒绝” “是啊,我先约了季驰嘛。” 全班同学的目光“嗖”的一下,落到了后排的季驰身上,意味深长。 季驰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真是不好意思啊。 …… 放学后,江屿背着他的三宅书包,站在走廊边,背对夕阳,轮廓被暖黄的余晖勾勒出一层淡淡的光圈。 周围有女生经过他身边,总是忍不住一再回头望他。 这家伙操持着一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姿态,高冷清贵。 而温念念和季驰背着书包,从这家伙身边经过,有说有笑,直接忽视了他。 “新来的钵钵鸡,据说味道一流。” “期待!请客啊温念念。” “为啥是我请客?” “考满分哎!庆祝一下啊!” “没什么好庆祝的谢谢。” 被忽视的某人,迟疑了几秒,终于出声叫住了她:“哎。” 温念念没理他。 没名字吗,哎什么哎。 江屿追上来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止住了她的步伐:“温念念,等等。” “不叫念妹妹啦。” 江屿环望四周,趁没人的时候,压低声音唤道:“念妹妹。” 温念念:…… 开个玩笑,没让你真叫。 “有事吗。”温念念问他。 “嗯,我知道你考了满分。”江屿如实道:“说实话,有点惊讶。” “正常,全校都惊讶。” 也不多你一个。 季驰举手:“在我的意料之中哦!我一直觉得念念很棒棒!” 江屿没回答,季驰不依不饶说:“是吧是吧,很棒棒吧!” “嗯,棒棒。” 他轻咳了一声,脸颊莫名有些泛红。 “所以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呀?”温念念已经迫不及待想去吃钵钵鸡了。 江屿想了想,好像还真没什么事。 见江屿不答,温念念皱眉:“说话呀。” “一定要有事才能来找你?” 江屿不爽地反问。 “你江屿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难不成就是来找我闲聊的吗?” 那也太不像他了吧,他的时间多宝贵啊,怎么可能浪费在闲聊这种事情上? 江屿脸颊愈加发烫,抿抿嘴,不知都该说什么好。 季驰愣愣地问:“我们要去吃钵钵鸡,组长要不要一起啊?” 江屿摇了摇头,说道:“不了,我晚上有小提琴课。” “厉害啊,你还会拉小提琴。” 温念念顺口说道:“你江组长不光会拉小提琴,还会围棋、国际象棋、书法也是一级棒,哦,对了,他还会油画十项全能啦。” 季驰都快给江屿跪了:“卧槽,这么牛逼啊。” “当然牛逼了。” 这下子,江屿脸颊不再是微微发红,而是连带着耳根和脖颈都火烧火燎起来,红得通透。 “我先走了。” 他说完,便错开了这两人,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看背影还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温念念不解地望向季驰:“他怎么了,怪怪的?” 季驰傻乎乎地摇摇头:“不知道。” * 两人来到后街新开的那家钵钵鸡,店内熙熙攘攘有不少学生,生意还不错的样子。 季驰去点了餐,拿了单号过来,对温念念道:“选的都是你喜欢的菜。” “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呀?” “当了这么长时间的饭友,我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温念念笑了起来:“谢啦!” 这时,温念念眼前闪过一道白光,不远处有个戴帽子的女孩拿着手机在偷拍她和季驰。 戴帽子的女孩身边几个闺蜜低声责备:“你开闪光干什么!” “哎呀,我忘了。” “被她发现了!” “过来了!” 这次,季驰走在温念念前面,走到那几个女生身边,说道:“你们刚刚在做什么。” “没什么啊。” 季驰礼貌地说:“你们拍了照片,能不能请你们删一下。” “我们什么也没拍啊。”女孩们态度很强硬:“你们又不是明星,有什么好拍的。” 温念念认识这个戴帽子的女孩,她叫乔娜,跟温可儿很要好。 上次温可儿就拿着她和季驰吃饭的照片去跟父母告状,多半也是这女孩的功劳。 温念念不像季驰那样温柔,她上前一步,直接将乔娜的手机夺了过来。 “你干什么!”乔娜猝不及防,正要抢回手机,温念念后退一步,让她扑了空。 手机屏幕还没有锁,相册里果然有两张她和季驰两个人坐在一起的照片。 温念念扬了扬手机里的照片,对乔娜说:“有什么要解释吗?” 周围同学都被这边的冲突吸引了过来,指指点点,低声议论。 “居然偷拍人家。” “偷拍就算了,居然开闪光还让别人发现了。” “骚操作,令人窒息。” “蠢破天了。” 乔娜脸蛋通红,羞愧难当,指着温念念咬牙切齿道:“学校谁不知道,你和季驰两个人在早恋!我只不过是拍下证据罢了!” 温念念翻了个白眼。 摆脱,现在都2020年了,早已经不是男生和女生说句话、走在一起就能被宣判早恋的时代了好吧。 这些家伙,还活在大清朝吗! 季驰早已经羞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说:“你…你乱讲!你胡说!” “哼,这几张照片你爱删就删。”乔娜有恃无恐:“反正我的证据多着呢,我这就去跟教务处举报!” 学校抓早恋抓得很严,一旦被发现,后果很严重。 温念念并不打算辩解,只是挑眉道:“想举报尽管去,看学校是会信刚以满分进入荣光杯决赛的我,还是考试每次都不及格的你。” 乔娜被戳到了痛处,愤怒达到了十级,激愤大喊道:“成…成跟季驰这样的人混在一起,难怪可儿总说你烂泥扶不上墙。” 季驰有些委屈,虽然他在学校不太受欢迎,男生欺负他,女生也爱笑话他,可他自认从没做坏事,为什么跟他在一起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了? 温念念脸色也渐渐冷了下来,说她可以,但绝不能说她的朋友。 乔娜见温念念不说话了,更是嚣张:“追不上江屿,就和他这样的loser在一起,温念念,你这退而求其次,可季驰,也太次了些吧。” 说着,她和身边的女生都笑了起来。 “loser?”温念念看着乔娜:“每次考试都垫底的你有什么资格嘲讽他是loser?” 就因为他总是被班上那些欺软怕硬的家伙欺负,勤奋努力考试但成绩总提不上去。 就因为他没有朋友? 在这些人眼中,那些格格不入的异类,就可以如此轻而易举地定义成loser。 温念念只觉得可笑。 乔娜冷冷道:“就他这样的蠢脑子,将来说不定连工作都找不到,现在社会上这样的loser还少吗。” 温念念还要开口,这时,季驰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赶忙接起了电话。 “喂,柏管家。” “少爷,今天晚上的饭局,老爷让您务必参加,您现在在哪里,我马上来接您。” “啊,柏管家,不用了,我跟朋友在一起吃晚饭,麻烦你和爸爸说,我就不去了吧。” “可是这场饭局很重要,我已经到校门口了,您出来了吗?” “这” 季驰望了温念念一眼,为难地说:“柏管家来了,要接我回去了,念念,对不起啊。” 温念念删掉了手机里的照片,将手机扔给了乔娜,摆摆手道:“没事,你忙,我们下次再约。” 季驰拿起电话,对柏管家道:“我现在在学校后街的钵钵鸡店门口。” “少爷,请您稍等,我马上就到。” 挂掉电话的三分钟后,一排车队浩浩荡荡驶入了学校后门小吃街。 为首的是一辆价值千万的黑色卡宴,锃亮的车身,反光的玻璃面,气势逼人。 车里下来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规规矩矩地在卡宴车前站成了两排,看上去就跟黑客帝国似的。 卡宴车停在钵钵鸡的店门前,穿着高定西装的柏管家从车里下来,对着季驰微微屈身,恭敬地喊了声:“少爷,请上车吧。” 乔娜以及周围一帮吃瓜群众都惊呆了,这他妈是什么局面! 平时在学校里总穿皱巴巴校服、戴黑框眼镜、一脸diao丝样的季驰,在一帮保镖的簇拥下,坐进了面前这抬价值千万的卡宴车里。 这他妈就连江家太子江屿,都没这么有排场! 何止是乔娜,连温念念都惊呆了。 她本以为就是随便一辆车过来接人而已,没想到季驰平时如此低调,家里随便接个人,他妈就派一整个车队过来! 吓死人哦! 季驰上车前,回头望了望温念念:“欸,要不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吧。” 她话音未落,季驰已经拉开了车门,迎向温念念:“上车啊,送你。” 于是,温念念在一帮女生震惊又艳羡的目光下,踏上了那辆卡宴车。 身后,乔娜的眼睛都要瞪直了。 loser这个字,她再也说不出来了。 她还说他是找不到工作的蠢货,就季驰这样的家世,就连家里管家穿的高定西装,都是她几辈子辛苦挣不来的 她又有什么资格叫他loser。 ☆、指控 傍晚时分,温庭轩和他的合作伙伴走出了温氏集团大楼。 “老温啊, 听说荣光杯比赛的成绩出来了, 怎么样, 你家里两个女儿,有喜讯吗?”说话的是公司的董事李总。 温庭轩笑着说:“念念我就不期待了, 可儿应该没问题吧。” “哈哈,话也不要这么说,念念毕竟还是你的亲生女儿,能过初赛, 说明她有水平嘛。” 温庭轩摆摆手:“她自己也说了,初赛是运气好,蒙的选择题全对。” “不过就算这样, 你也给了她不少的奖励啊。” 李总笑眯眯地看着温庭轩,话锋一转:“有句老话说, 慈母多败儿, 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像我女儿,我就穷养,让她穿得朴朴素素去学校,。” 温庭轩一听他说这话, 就知道,他又要跟他炫女了。 李总的女儿的确很优秀,跟温念念差不多年纪,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 因为是同龄, 差距又摆在那儿,这些年,李总可没少奚落温庭轩。 “这不,刚刚她给我短信,这次决赛,省排名第五呢!” 温庭轩讪讪地说:“恭喜啊,我们家可儿应该也入围了吧。” “嗨呀,养女终究是养女,不是亲生女儿嘛,只有亲生女儿取得成绩,才值得骄傲嘛。” 温庭轩脸颊有些发烫,但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李总一贯好为人师,说道:我就要批评批评你的教育方式了,太溺爱,看吧,这就养废了。” 温庭轩脸色冷了冷:“念念没有废。” “你看,像我女儿,就很有志气,我说将来让她继承家业,她非说不,要靠自己的能力打拼。” 周围几个合作伙伴也连连称赞:“老李你的教育方式好啊,女儿有出息。” 老李满脸骄傲,得意地望着温庭轩。 温庭轩无言以对。走出了温氏集团大楼,外面竟然还有记者蹲守,一见温庭轩出来,记者立刻拥了上来—— “温总您好,我们是教育频道的记者,因为您女儿拒绝了采访,我们相对您进行一个简短的采访,问问您是如何教育出一个如此优秀的女儿。” 温庭轩有些愣了,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你说什么,我女儿怎么了?” “温总您还不知道吗,您的女儿在决赛里考了满分!全省第一!就算放眼全国来看,也是数一数二的!” 温庭轩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别开玩笑啊。” “当然是真的啊,这事儿连教育局都惊动了。” 温庭轩周围的合作伙伴们脸上露出了钦佩又艳羡的神情,纷纷向温庭轩道贺:“恭喜啊!” “看来你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这位养女可真有出息啊!” “都说贫穷孩子早当家,就是这个道理。” “老温,你将来可有福咯。” 温庭轩也笑了起来:“谢谢大家,我们可儿这孩子,确实不错”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记者又问道:“温总,您是怎么教育出像念念这么优秀的女儿呢?” “什么,你说谁?” 记者说道:“温念念啊,我们今天去采访她,可能是女孩家害羞吧,她没有接受我们的采访。” “你说念念?” 温庭轩都傻了:“念念考了满分?全省第一?这不是温可儿吗?” 记者茫然地问:“温可儿是谁,我们这边从主办方得到的消息,全省满分只有一人,就是温念念啊。” “哈?” 温庭轩懵逼,周围一众老总也懵逼了。 之前夸耀自家女儿的李总听到这话,更是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温念念,就是温家那个据说智商测试都不合格的小女儿吗? 有传闻说,这个小女儿就是个没脑子的废柴,从小到大,功课就从来没有及格过。 她怎么会 记者见温庭轩怀疑,连忙从资料包里取出了文件,仔细核对,然后递给了温庭轩:“没错,就是令爱温念念,她在荣光杯的决赛里考了满分,全省第一,哦不,全国第一。” 温庭轩看到这份排名榜,这才有些相信了。 “真的是念念啊。” 记者已经打开了摄影机,将话筒递到温庭轩面前,微笑着问:“温先生,您教育出这么优秀的女儿,有什么诀窍可以跟观众朋友们分享?” 温庭轩脑子还有点懵逼:“也没什么诀窍,我一直都是很相信我女儿的,给她足够的自由,鼓励她,也从来没有放弃她,这是我和她妈妈一罐秉持的观点。” 说完这话,温庭轩还特意瞅了李总一眼,李总面呈绛紫色,难看至极,灰溜溜地离开了。 …… 温念念这次真是一鸣惊人,那段时间,她的名字经常会出现在电视和网络上,算是小小地火了一把,甚至还有几次摸到过热搜的尾巴。 不过这件事的风头还没有过去,英语课上,温念念就被班主任给叫到了办公室去。 班主任是个喜怒形于色的男人,看他这阴沉的脸色,温念念就知道,一准儿没好事。 办公室里站了一大帮人,几乎学校里的重量级领导都来了,正中间的沙发上,坐着两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一人手里拿着资料,另一人正在喝茶。 “念念,这两位是荣光杯竞赛的主办方,祁平和龚树才老师,你都叫老师就好。” 温念念见这阵势,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老师,您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祁平手里拿着温念念过去的成绩单,抿了一口茶,说道:“这就是温念念同学过去三年的考试成绩?” 班主任说道:“是。” 祁平将手里的成绩单重重地拍在桌上,发出一声冷哼。 办公室里一众人的心都跟着震了震。 班主任小心翼翼地问:“祁老师,这...有问题吗?” 祁平冷哼道:“这种成绩的同学,居然考出个全国第一,你们谁能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兴许是领导当惯了,他说话带了点不怒自威的味道。 班主任连忙道:“这我们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温念念同学的确是一直都在进步,这次中期考,她就考得很好。” 祁平冷冷道:“班上中等的成绩,在你眼里就是很好了?” 龚树才拿起了成绩册,敲着桌子说:“满分的成绩,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就这种资质的同学,怎么可能考得出第一名” 数学老师老王也实在忍不住了,温念念是他选进兴趣组的,所以他必须要为她辩白几句:“什么叫这种资质?都说有教无类,只要努力,每个同学都是有可能创造奇迹的!” “我不同意你的说法。”龚树才站起身,说道:“我举办了十届荣光杯的竞赛,荣光杯选出来的冠军,都是万里挑一的天才,可不是什么普通人都能脱颖而出的,我们要做的,就是把金子掏出来,把沙子筛出去。” 老王是个暴脾气,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很受不了了,拍桌怒道:“什么叫把沙子筛出去,我不允许你这样说我们的同学!对于老师来说,每个同学都是一样的,没有区别!” 龚树才冷笑:“但你不能不承认,人和人之间,还是有区别的,天才精英创造历史,而绝大部分普通人,也只能像你一样当当中学老师罢了。” “你你凭什么看不起老师!” “本来就是,我说错了吗。” “你说错了。”说这话的人,不是王老师,而是一直在边上默不作声的温念念。 众人差点就把她给忘了。 她望向龚树才,说道:“请收起你那套精英主义的理论,就算是沙子,也在努力让自己变得闪闪发光,你没有资格否定他们的努力。” 面对老师,龚树才还有理可辩,但是面对同学直面的质问,他反而说不出话来了,脸颊一阵红一阵白的。 “如果你是教育事业的从事者,说出这样的话,我真为你感到羞耻。” 王老师冷冷道:“他算什么教育者。”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 “本来就是,教育者能说出这样的话吗!” 班主任站出来劝道:“王老师,别吵别吵,让同学看见了笑话,我们先不讨论这个话题,听听领导怎么说。” 祁平清了清嗓子,说道:“很明显了,这位同学的决赛成绩,是有问题的。” 王老师激动地说:“不能这么武断地否定温念念同学的成绩!” “平时考试总在年级倒数的成绩,怎么可能考出第一?你们也是当老师的,难道就没有怀疑吗?” 祁平望向班主任和王老师:“这很不符合常理。” 班主任也说不出话来,的确,温念念居然考到全国第一了,这的确有点 匪夷所思。 “所以,这件事要好好调查。”祁平一锤定音道:“不排除作弊的可能性。” 此言一出,办公室安静了十秒,所有的老师都噤声了。 作弊,这是何等严重的指控!如果坐实了在这样的大型考试上作弊,是一辈子的污点。 祁平望向温念念:“温念念同学,你有什么可说的吗?” 温念念从容地说:“我要说什么吗?” 祁平:“你不为自己辩解几句?” 温念念笑了:“法庭上还讲个谁主张谁举证,你们既然指控我作弊,反倒还要我自己为自己辩解证明,这不是很可笑吗?” 祁平没想到这丫头居然如此伶牙俐齿,连“谁主张谁举证”这话都说出来了,这样看来,她也不像他在暗访时听到周围同学说的那样是个软柿子。 温念念继续说道:“说我作弊,拿出证据,拿不出来,我不认这个罪名。” “你” 祁平话未出口,温念念打断了他:“另外,作弊是非常非常严重的指控,如果你们举不出证据来,我会诉诸法律手段,维护我自己的名誉。” 此言一出,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呆住了。 温念念的气场何等强势,哪里像一个普通初中生,要是换了要是换一般的同学,作弊被揪出来,早就吓得腿软了吧! 她如此言之凿凿,倒让祁平和龚树才有些拿不准了。 ☆、作弊 温念念都还没有走出办公室,作弊的事情就已经同学们中间传开了。 “我去, 真的假的!” “教育部都来人了, 看样子, **不离十。” “温念念居然作弊,疯了吗?” “可是不作弊, 她能考这样的分数吗?” “对啊,满分也太夸张了,江屿都没有考到满分呢!” “我看她是玩脱了,傻不傻啊, 作弊也别全抄啊。” …… 他们前两天积攒的所有惊讶,现在都转化成了对温念念的怀疑。 只有作弊可以解释,就算这段时间她的确有勤奋努力地学习, 但是能拿到省第一名,也太夸张了。 “你们不要这么说。”温可儿对周围这些八卦的女孩们说:“我我还是相信姐姐的。” “这事不是明明白白了吗, 你还相信她什么呀。” 温可儿弱弱地说:“唔, 我相信她肯定不是故意作弊,应该是一时没糊涂,大家千万不要这样说她啦。” “可儿,你真是太善良了。” “是啊,要不是因为她拉高了分数线, 你怎么可能连名次都没拿到。” “就是!” 这时,后排一个男孩的笑声传来—— “我他妈也是醉了,什么叫‘不是故意作弊’,什么叫‘不是她拉高分数线’, 你就能拿名次了,这么莲言莲语的话,也能捏着鼻子说出来,说得脸不红心不通,真心诚意,也是牛逼啊。” 温可儿回头,看到说话的人竟然是物理课代表唐继川。 在初赛的时候,他被温念念吊打了一顿,不过自那时候起,唐继川就再也没有找过温念念的麻烦。 不仅如此,他对温念念的态度反而变得慎重礼貌了许多。 应该是承了温念念那日放他一马的情了。 唐继川一边整理着收上来的物理作业,一边嘲讽温可儿:“你说的这些话,你以为她们真的信你吗?” 温可儿脸色冷了冷:“你什么意思。” “温暖,善良,纯洁,天真。” 他望着温可儿,一字一句道:“你真的以为,我们都是这样看待你的吗?是你自己太蠢了,还是你把我们想得太蠢了!” 周围同学交头接耳,小声地议论着什么,眼神也变得怪怪的。 蓦然被拆穿,温可儿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一般,无地自容。 唐继川一句惊醒梦中人,其实同学们都看得出来她在装,只是都没说破罢了,毕竟她成绩好,是老师面前的宠儿。 有句话叫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他们宁可明明白白嘲讽温念念,也不敢与温可儿为敌。 因为,在他们眼中,她只是个心胸狭隘的小人。 小白花装了这么久,一下子人设崩塌,温可儿有些接受不了,脸颊涨红了,感觉周围人看她的眼神,都跟刀子似的刮在身上 季驰是第一个冲到教务处办公室为温念念鸣不平的人,他无比激动,完全没了平日里老实懦弱的模样,义愤填膺地对所有人说:“温念念没有作弊!你们不能冤枉好人!” 领导祁平脸上露出不耐的神情,问班主任道:“这又是谁?” “这是我们班的季驰同学,他和温念念同学是好朋友。” “他参加比赛了吗?” “没有。” 班主任回头对季驰说:“你来做什么!” 季驰激动地说:“我能证明温念念没有作弊!” 龚树才打断了季驰的话,厉声呵斥道:“你连比赛都没有参加,怎么证明她没有作弊!” 季驰顿了顿,嘟哝道:“我我就是能证明,温念念比我们任何人都聪明,我们不会的题目,她都会” 祁平望向班主任:“是吗?” 班主任犹疑地望向了数学老师老王。 因为温念念是他召进兴趣组的所谓“天才同学”,所以这个问题,只能由王老师来回答。 王老师并没有立刻回答。 温念念知道,王老师不太好说,因为兴趣组平日里讨论的题目,她都有所保留,绝大部分时候,笔头一扔,她都推说自己不会做。 所以王老师也说不好——温念念的实力水平究竟如何。 好像唯一了解她的人,就只有季驰一个。 季驰胀红了脸,一口咬定了温念念没有作弊。 他真心诚意地相信她,也知道温念念绝对有足够的水平能够做出这些题目。 但是让他拿出证据来,他却又拿不出来。 “醒行了,把这个同学请出去。”祁平面无表情道:“还有没有规矩了。” “我会想办法的!”季驰已经摸出了手机,对温念念说:“你放心,我会让我老爸摆平这件事,不会让你蒙受不白之冤的!” 温念念知道,这家伙平时在学校低调至极,从来不会做任何“坑爹”的事,更不会动不动就把自己的老爸抬出来。 以至于学校里几乎没有同学知道季驰有一个牛逼轰轰的老爸。 但是季驰这个老来子也的确是被他老爸放在手心里宠着,只要他开口,任何事情他老爸都会满足。 温念念还没来得及阻止季驰,江屿跟着又走进了办公室,同时也拽着季驰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仔似的,把他给拎了回来—— “哎哎,江屿你干嘛,放开我!” 江屿义正言辞地说:“我可以证明温念念没有作弊,考试的时候,我就坐在她后排。” 祁平和龚树才对视一眼,祁平说道:“就算你在她身后,但是她搞小动作你也不一定全部能看到吧。” “那你说说,能搞什么小动作。” 江屿冷冷地望着祁平,不卑不亢地说:“作弊也要有作弊的逻辑,你说她作弊,那么就请说清楚,她到底是抄了别人的答案?还是事先知道了考题,准备好答案?” 祁平还没来得及开口,江屿继续道:“抄别人的能抄出一个省第一,你觉得这符合逻辑?再者,荣光杯比赛的题目,是现场开启的绝密试卷,她事前能知道题目准备答案,只能说明是你们内部泄题,你们也要承担责任” 祁平和龚树才两人被江屿怼得是哑口无言,都愣住了。 周围的老师,乃至办公室外走廊里偷偷看热闹的同学们,都感觉到很诧异—— 那个素来不关心身边任何事、几乎可以说是没有感情的冷漠少年江屿,竟然会 如此愤慨地为温念念辩护。 半年前,他还对温念念的追求表现出无比冷漠的态度,跟现在对比起来,那可是完全两种情状啊! 祁平冷哼了一声,说道:“你想要证据是吗,好,我给你证据,我们竞赛的试题卷包括草稿纸,全部都是回收装在同学们各自的考试袋中,温念念的草稿纸,一片空白,她根本没有打草稿,这还不足以说明一切问题吗!” 周围也有老师低声议论:“是啊,做题怎么可能不打草稿。” “谁能凭空就把答案想出来啊。” 祁平望向江屿,冷哼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谁成想,江屿直接摸出手机,打开摄像头追着祁平,说道:“不打草稿,也不能证明温念念就是作弊,如果你要说她作弊,请拿出更直观的证据来,否则你所说的每一句指控,都将作为诬陷的证据,摆在法庭上!所以,请慎言吧。” 一顿操作猛如虎,祁平看着手机摄像头,直接成哑巴了。 同时,周围的几个老师包括龚树才在内,再也不敢说“作弊”这两个字了。 说出来,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啊! 温念念望向江屿,在这样的场面里,面对这么多的老师和领导,普通的同学可能早已经被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江屿居然还能如此镇定地横陈利弊。 这家伙来日绝对是领导者的范儿啊! 上午的阳光透过窗梢斜入,落在他清冷的脸上,他原本白皙的耳垂,也微微有些泛了红。 温念念原本以为,像江屿这样冷漠的人,是不会为任何人急红脸的,却没想到 他会为她出头。 这件事,说了半晌也没个结果,上午的放学铃声响了,老师也只好让温念念先行离开。 本来祁平和龚树才是准备直接把作弊的罪名安在温念念的头上,让她承认自己作弊的事实,然后取消她全国第一的名次,同时对她进行经济惩罚,反正她家有钱,为保名誉而选择以钱财了事,也是常规操作。 但谁能想到,温念念死不承认,同时又进来个气场十足的江屿为她辩护,甚至还摸出手机留证据,说是要打官司。 祁平和龚树才没有话说了。 这件事如果不把明确的证据拿出来,摆在桌上说明白了,以温念念这样坚决的态度,恐怕还真有可能闹上法庭,到时候 他们想要胜诉的机率,很小。 因为确实没有直接的证据能够证明温念念作弊了。 * 中午,江屿很难得没有回家,跟季驰和温念念一起去学校后街吃午饭,丁宁也跟在一起。 几人坐在一起商量对策。 季驰肯定是没的说,无条件相信温念念。 温念念望了望江屿,不确定地问:“你真的相信我没有作弊啊?” 江屿漫不经心道:“我又不是瞎的,当时我就在你后面,你有没有作弊,我看不到吗。” 温念念笑了笑:“你能看到的就是我的背影,干嘛要为我打包票啊,现在作弊手段那么高明,万一翻船了呢,连累你的名声。” 江屿嫌弃地睨了她一眼,顺手揉揉她的脑袋:“当我傻吗,你能有作弊的智商?” 温念念偏了偏脑袋,避开了他的手,撇嘴道:“少看不起人了,我的智商肯定比你高。” 江屿清浅一笑:“不否认。” 季驰和丁宁对视,两人交换了意味深长的眼神。 丁宁用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给温念念看—— “我也相信你,你比我们都聪明。” 温念念心里暖暖的,冲她微微一笑:“谢谢你啊。” 丁宁用力点点头。 江屿冷静地说:“这件事,咬死了别松口,只要你不承认,他们就没有证据。” 温念念能感受到周围同学小心翼翼投来的怀疑目光,说道:“其实有没有证据,都不重要,人们总是愿意去相信那些他们想要相信的事情。” 她伸了个懒腰,很佛系地说:“事情都已经闹成这样了,只要他们不再咄咄逼人,我也懒得计较这个事了。” 她一直都是一个很想的开的人,总之,时间会证明一切,她不急于这一时。 “真相究竟如何,对于其他人而言,其实根本不重要吧,很快大家就会忘了这件事。” 温念念还没有说完,江屿便打断了他—— “重要。” 温念念诧异地望向他,只见他目光坚定,斩钉截铁地对她说:“对于我来说,很重要。”《 》 20-30 ☆、兜风 温念念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温可儿。 温可儿坐的是家里配的车, 由司机每天接送上下学。 其实轿车是父母给温念念配的, 顺带捎上温可儿, 不过温念念不太愿意由司机接送。 她每天放学还要跟季驰出去搜罗美食呢,才不想让司机每天守在学校门口等她。 所以这轿车就成了温可儿专用。 温可儿非常享受上学放学有轿车接送, 她觉得,在一众同学的目光下坐上轿车的感觉,棒极了。 叶辛懿曾经提议过,给温可儿买一辆自行车, 每天上下学骑骑车,既环保又锻炼身体。 不过温可儿以自己不太会骑自行车为理由,搪塞了过去。 后来叶辛懿也没有再提这件事, 自然是看出了温可儿的心思。无伤大雅的小虚荣,她并没有在意。 路上, 温可儿见到推车的温念念, 索性叫司机停了车,下来和她一起走。 “姐姐,作弊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不要太难过, 我是相信你的。” 温念念笑了笑:“那倒是很难得。” “姐姐,我相信你只是一时糊涂,如果你坦白的话,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毕竟,谁都有犯错的时候。” 温念念懂了,原来这位黄鼠狼妹妹是来劝她松口的。 她嘴角咧了咧,没应她的话,加快了步伐往前走。 温可儿追上温念念,继续说道:“如果你不坦白的话,真的找到了证据,不只是你丢脸,爸妈也会跟着丢脸的,姐姐,你不会想要爸妈颜面扫地吧!” 温念念蓦然停下脚步,温可儿猝不及防撞在了自行车的后轮胎上,膝盖被磕得生疼。 她疼得躬起了身子。 温念念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骑上自行车离开了。 温可儿在后面喊了她几声,温念念头也没回,她只能泄气地跺跺脚,撑着膝盖,扶着墙慢慢地往家走。 好不容易半瘸半拐地走回家,客厅里,温念念坐在单人沙发上,温庭轩和叶辛懿也坐在客厅里,脸色并不好看。 温可儿看父母这脸色,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连忙坐到父母身边,说道:“爸妈,你们千万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我相信姐姐不是故意作弊的,只是一时糊涂而已。” 说完她又转身,对温念念说道:“姐姐,你快跟爸妈认错吧,不要一错再错了。” 温念念翻了个白眼,还没来得及回应,温庭轩忍不住开口斥责道—— “认什么错!念念什么错都没有!” 温可儿张大了嘴,诧异地看向温庭轩。 温庭轩将烟头按进了烟灰缸里,激动地说:“那帮家伙,没有证据就敢这样乱讲话,败坏念念的名声,这件事我不会就此罢休。” 他对温念念道:“念念,你放心,爸妈会为你讨一个公道,不会平白让你受委屈!” 温可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本来以为温庭轩知道这件事后会雷霆震怒,没想到他居然 相信温念念? 叶辛懿抚了抚温念念的手背,叹息道:“我自己的女儿我清楚,念念从小就是老实的性子,哪怕笨拙了一些,也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温念念心里很感动,说道:“爸妈,我没事儿,只要你们相信我就行了。” 不管这个世界怎么样,但只要父母和她的朋友们信她,她可以无所畏惧。 温可儿还有些不甘心:“爸妈,我听说,那边也是言之凿凿的,肯定有什么令他们不得不怀疑的理由。” 她观察着父母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说:“好像他们把姐姐的试题卷和草稿纸都拿了出来,姐姐的草稿纸都是空白的呢,当然,我肯定是相信姐姐的啦,但是姐姐也要把这件事解释清楚,否则肯定会落人话柄的哦。” 温念念本来不想多解释什么,不过面对父母的疑惑,她还是耐着性子说:“没打草稿不能证明我作弊,只能说明,我不需要打草稿。” 温可儿没忍住笑了。 “姐姐是在开玩笑的吧,谁能不打草稿就可以做出这种高难度的题目?” “我没有开玩笑。”温念念面无表情说:“你做不到,但不意味着别人不可以。” 温可儿笑着望向温庭轩和叶辛懿,但他们没有笑,他们的表情很严肃,似乎并不觉得温念念说的一切荒唐可笑。 温可儿咳嗽了一下,表情讪讪的:“姐姐,就算我和爸妈相信你,别人也不会相信啊,空口无凭,你要怎么证明你不用打草稿就” “够了!” 温庭轩厉声打断了温可儿的话,略有些愤怒地说:“念念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什么,她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就算过去表现得笨拙了一些,但是她的品性怎样,我很清楚。” 叶辛懿轻轻拍了拍温念念的手背,柔声说:“你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如果他们说你作弊,就让他们拿出证据来,如果拿不出来,这件事我一定会追究到底,我们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温念念重重点头,心里感动极了。 温可儿藏在袖子下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下唇都被咬得发白了。 她没有想到父母会如此信赖温念念,过去三年的时间里,她极尽离间之能事,而温念念却只花了几个月的时间,便让她所有的努力,化为泡影! * 晚上,皇鼎ktv包厢里,暖黄的灯光照着几个正在玩骰子的少年,他们坐在皮质沙发上,吵吵闹闹,没个消停。 桌上有话筒,啤酒,还有饮料和水果。 周围有几个女孩,她们一边吃糕点,一边聊着八卦—— “隔壁学校出了个物理竞赛全国第一还没两天呢,就爆出了作弊事件。” “听说还是个女孩子。” “有点丢人哦。” “没经验玩脱了吧,抄个第一名出来,胆儿肥啊!” “这事儿不奇怪吗?抄谁的能抄出全国第一啊!” “说不定是高科技作弊呢?” 只听“砰”的一声,骰子被甩飞了出去,打在电视屏幕上又反弹回来,落地滚了几圈。 女孩们八卦的闲聊立刻止住了。 闻宴拿着外套,起身便要离开。 秦川连忙叫住他:“宴哥,你去哪儿啊!” 闻宴没有回答,冷着脸,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夜里,温念念感觉肚子有点饿了,换好衣服出了门,去711买点吃的。 家里也备有宵夜,不过她还是想出来走走,透透气。 其实作弊这件事出来,她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无所谓。 自小到大,温念念不管做什么都是最优秀的,她十五岁便修完了高中课程,出国念了大学,研究生,二十三岁便考上了哈佛博士生,一路顺风顺水。 她从来没有感受过loser的人生,直到穿过来,成为了温家这个一无是处的大小姐。 就连考试拿到好成绩,都会被认为是作弊。 这,就是loser的人生。 温念念能够感受到原主的不甘心,她必须要帮她逆转这样的人生! 夜风微微凉,她走进一家711,买了几袋小饼干。 走出店门,却看到门边停着一辆拉风的黑色摩托车。 很熟悉。 温念念走到摩托车边打量了一番,又诧异地望了望四周。 这车是… 门边叮叮一声响,闻宴拎着热腾腾的关东煮走出店门。 他身形高大颀长,灯光笼着他的轮廓。 夜色里,带了些白雾朦胧的味道。 见到温念念,他似乎并不惊讶,咧开唇角,冲她笑了笑。 见到他,温念念有些诧异:“巧啊。” “不巧。”闻宴坐回到摩托车上,不经意地说:“我在等你。” 温念念感觉有些莫名:“等我?你怎么知道我会出来?” “不知道。” 他漆黑的眸子望了望街尽头浓郁的夜色,拉长了调子说:“碰碰运气。” 温念念面向他:“那,你找我有事吗?” 闻宴将手里的摩托头盔递给她:“兜风?” 温念念摇头:“很晚了,我要回家了。” 闻宴坐在摩托车上,单脚踩地,嘴角依旧挂着笑,没有勉强。 温念念走了两步,便顿住了,犹豫几秒钟,终于还是折返回来,接过了闻宴手里的摩托车头盔,稳稳地坐在了车后座。 她需要放空一下脑子。 闻宴嘴角笑意越甚,喃了声:“坐稳。” 温念念抓住了车座后面的把手:“走吧!” 闻宴带着她驶出了闹市区,一直沿着滨江公路飞驰着。 滨江公路旁侧就是波光粼粼的江面,江水倒映着半城的绚烂灯火,一轮冷清的弯月悬于静寂的夜空里。 夜,已经很深了。 闻宴的速度很快,而这一次,温念念没有再阻拦他,任由他放飞了速度奔驰着 她心里也多少有些愤懑,就让风吹个干净透彻吧。 她抬起眸子,看到少年挺拔坚实的背影,透着一股子倔强的狠劲儿。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的人,可是有时候,温念念还是会感觉,他们灵魂深处有相似的东西,在相互地吸引着。 摩托车在江边停了下来,温念念跳下车,取下头盔递给闻宴。 闻宴接过头盔,放在车后座,抬头看她。 清冷的月色下,她的皮肤漫着一层冷白色,嘴唇莹润绯红如洗好的樱桃一般。 垂肩的发丝因为戴过头盔的缘故,微微有些凌乱。 闻宴没忍住,想要伸手给她顺顺耳鬓的头发,但手伸到半空中便有落了回去。 温念念爬到了江边堤坝上,迎着夜里的江风,发丝被吹得四散飞舞。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啊?” 温念念回头问他,因为江风的缘故,她还加大了音量。 闻宴手揣兜里,说道:“是你带我来的。” “我什么时候带你来的啊?” “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当那个小女孩还是个有些婴儿肥的笨拙小丫头的时候,曾经带他来过这里。 那时候,她拉着他脏兮兮的手爬上堤坝,和他坐在堤坝上看江面。 温念念似乎有点印象,不过,那都是原主的记忆了,并不属于他。 而闻宴怀念的那个女孩,也不是她。 她耸耸肩,没有回应,坐在了堤坝边。 闻宴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问道:“当天才的感觉怎么样啊?” 温念念不明所以地望他:“什么? “当天才啊,这不是你的梦想吗?” 成为天才,考第一名,上哈佛,让所有人都看得起自己,这是她曾经亲口告诉他的梦想。 “全世界的小笨蛋,都有同一个梦想,就是变聪明。” 闻宴那漆黑的眸子倒映着江面的粼粼波光,柔声说:“你现在做到了,第一名,靠自己的实力。” “可是别人不相信。”温念念摇摇头:“所有的骄傲,都是不被认可的。” 闻宴撑着堤坝,腿伸直了,嘴角淡淡一扬:“那是因为还不够。” 温念念不解地望向他,他看着深邃的夜空,目光格外坚定:“你还不够强。” 强大到可以藐视一切,罔顾一切的地步。 “但终有一天,你会做到的。” …… 温念念忽然觉得,闻宴其实也没有季驰说的那么可怕,和他坐在江边漫天聊天,她的心情也舒缓了很多。 她偏头,看到他搁在地上的书包里似乎装了很多东西,她伸手去摸了摸,有点硬。 闻宴睨她一眼,她立刻把手缩回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装的是书。”他随口解释。 “我能看看吗?” “嗯。” 得到许可之后,温念念大开了他的黑色书包,书包里装着几本教材。 “你” “想考德新高中。”闻宴毫不隐瞒地说。 能上进,这是好事啊! 温念念笑了,翻着书本,说道:“不过,你这样可考不上。” 书都还是崭新的,前几页有笔记,但是笔记相当凌乱,像鬼画符似的。 “德新高中的生源都来自初中部,对外的自主招生考试题目很难,非常难,而且名额不多。” 她提醒他:“必须下狠力气才行。” “心有余而力不足。”闻宴索性躺了下来,手肘枕着后脑勺,看着深蓝的夜空:“老子念不了书。” “这么快就放弃啦?” “不是,我有病。”他漫不经心道:“记忆力也很差,注意里也很难集中。” 温念念以为他在开玩笑,如果这是病的话,估摸着中国一半多的学生都有这种病吧 闻宴却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说道:“没人跟你说过吗,我有遗传的……” 剩下的话,他没说。 温念念想起来,季驰的确是说过,闻宴母亲患有精神病。 温念念沉默了。 “不过,不管多难,总要试试。” 闻宴淡淡道:“我从不认输。” 温念念望向他,他那漆黑如墨的眼底,涌动着某种倔强。 她将书稳妥地放回了闻宴的书包,站起身:“如果需要我帮助,尽管说啊。” 闻宴笑了:“我不会客气。” …… ☆、道歉 第二天,温念念依旧被叫到了办公室。 祁平已经来了, 不过, 他的脸上似乎挂了淤青, 所以戴了帽子遮掩住。 不少老师都关切地问他是怎么回事,祁平支支吾吾, 只说是走路摔了一跤。 没一会儿,龚树才也走了进来,龚树才就更惨了,整个眼角都淤青了, 不忍直视。 “龚老师您也摔跤了啊?” 龚树才轻咳了一声,不太自然地说:“昨天喝多了,上楼的时候, 太太黑了,欸, 怎么祁老师也” 祁平脸色低沉, 阴冷地看了温念念一眼,她站在桌前,丝毫没有闪躲,眼神坦荡,理直气壮—— “你们找到证据了吗?” 祁平从包里摸出u盘, 说道:“证据就在这里面,不过,如果你现在坦白,我们可以对你从轻处理;如果你还是嘴硬, 我们就不会客气了。” 江屿走进办公室,直言说道:“我很想知道,你到底要怎样不客气。” 龚树才说:“这个同学怎么又来了,你跟温念念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 江屿顿了顿,说了两个字:“兄长。” 说完他转身,对温念念道:“温叔叔和叶阿姨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到学校,让我先在这里看着,你不用担心。” 温念念说:“没事,我不担心。” 老师们都没想到,从来不爱管闲事的江屿,竟然也会对这件事咬着不放,不过江家和温家有交情,他和温念念也是自小就认识,所以他们也没有多想。 温念念望向祁平,说道:“我没有作弊,不管你们拿出什么‘证据’,我都不会承认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 祁平和龚树才相互对视一眼,将u盘挂在了电脑上,调出了考试当天的监控视频录像。 所有老师都围在了电脑屏幕前,不少同学趴在教务处的窗边,探头探脑地朝里面观望。 只有温念念和江屿两人没有凑过去。 温念念当然知道自己考试的时候在干什么,所以根本不需要看看;而江屿则是无条件相信她,也不需要看视频。 视频里的温念念,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便做完了全部的试题。 后面的时间里,她要么趴在桌上睡觉,要么百无聊赖地转着笔 视频快进放完,班主任对祁平说:“祁老师,视频很明显,温念念她没有作弊吧。” 祁平将视频倒退回去,又放了一遍,并且将镜头拉近了,说道:“做题的全过程,没有打草稿,甚至都没有怎么思考,落笔就开始做题,诸位都是有这么多年经验的教育工作者,我试问一句,这样的情形,正常吗?” 老师们同时沉默了。 的确不太正常。 不,应该说是,非常不正常。 祁平抬起下颌望向温念念:“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还是那句话。”温念念面无表情道:“没有做过的事,我不会承认。” 龚树才忍不住斥责道:“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肯定是你用了什么高科技设备,比如入耳耳麦,让别人在场外给你念答案,否则你不可能这么快把这道题做出来!”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桌上的水杯忽然被江屿给掷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老师们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向江屿。 连温念念都没料到江屿会突然发怒,给吓了一跳。 那个平日里从来冷清,不易动怒的翩翩少年,居然会气得扔杯子。 “江、江屿同学,你干什么!” 江屿还是保持着淡定疏离的仪态,平静道:“不好意思,手滑了。” 所有老师都知道,他当然不是手滑,他就是气得砸了杯子。 “一切指控,都应该基于证据,而不是推理。” 江屿望向温念念:“走吧,差不多可以准备请律师走法律程序了。” 温念念点头,离开办公室。 围观的同学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温念念居然真的准备要和这两位主办方人员打官司,她哪来的底气? 难不成,真的冤枉了? 龚树才见两人的态度如此坚决,心里莫名也有些怵了,赶忙叫住了温念念:“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为防泄题,复试的试卷准备了ab卷,题目难度相当,这次考试选用了a卷,既然你说你没有作弊,想必b卷对你来说,也是轻而易举咯。” 温念念转过身,看了龚树才一眼。 龚树才信心满满地说:“现场测试,所有老师都看着,如果你能做对b卷的三道题,哦不,做对两道,我就算你没有作弊!让你参加决赛!” 温念念冷淡道:“即便我拒绝,我也可以参加决赛,只要法院给我公正的判决,同时,你们对我的污蔑,也将受到严惩。” 班主任低声对温念念道:“打官司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初三在即了,念念同学,你要考虑清楚” 温念念当然也知道,诉诸法律程序,肯定是有一段漫长的等待期,她回头望了望趴在窗边看热闹的同学们,又看了看江屿。 江屿说:“不管你怎么选,我都无条件支持。” 温念念自然也有自己的考量,如果诉诸法律,即便最后法律判决了她胜诉,但是周围的同学就真的相信她了吗? 闻宴说的对,他们怀疑她,只是因为她还不够强,她可以让他们无话可说。 温念念思忖片刻,说道:“可以现场测试,不过我也有要求。” “你说。” “如果证明我没有作弊,你们要公开跟我道歉。” 龚树才和祁平对视一眼,两个人是拿稳了以温念念过去的成绩,绝对不可能靠自己解出这种高难度题目,所以他们一口答应了下来。 办公室清场,只留了班主任和教务主任,以及龚树才祁平四人,同时也有一台dv摄像机,就摆在温念念面前,现场摄录,留下证据。 这场考试吸引了年级上绝大部分同学,他们蜂拥而至,挤在办公室外面,等着看结果。 温可儿就在其中,伸长了脖子探头想往里面看。 临走的时候,江屿按了按温念念的肩膀,示意她沉下心来,安心做题。 “放心吧,这些题目,我闭着眼睛也能做。” 江屿笑了笑:“我相信你。” 祁平用刀片拆开了原木色的密封袋,取出了试题,冷笑道:“不要太自信了。” 班主任走出去维持现场纪律,让同学们各回各班去上课。温念念叫住了班主任,说道:“孙老师,能不能让他们留下来。” 没有任何洗白会比同学们亲眼所见口耳相传来得干净彻底。 班主任自然也知道温测测的用意,只是担忧地说:“那会不会太吵了?” 温念念轻松地笑了笑:“对我而言,没有影响。” 于是同学们依旧聚在办公室外,兴奋地看着温念念现场做题,很快,温庭轩和叶辛懿也赶到了办公室门外,听闻老师讲了大概情况之后,他们担忧地望向温念念。 自家女儿的水平他们其实也拿不准,不过不管发生任何事,他们都要保护她,不会让她出事。 温念念拿到试题,大概地扫了一眼,差不多心里就有了数,班主任递过来一张草稿纸,温念念转了转笔,说道:“不用。” 班主任怀疑地看着她。 真的假的? 五分钟过去了,温念念只是看试卷,却还是没有动笔写一个字。 祁平嘴角微微咧开,果不其然,是个色厉内荏的什么不需要草稿纸,是根本不会做吧。 十分钟过去了,她还在看题。 十五分钟也过去了依旧没动静。 窗外的同学都有些耐不住性子了,若是她动笔演算还好,可她一动不动,就盯着那几道题目看,这能看出什么花样来啊。 如果不会做,就早点承认,何必浪费大家的时间呢。 江屿袖下的手攥紧了拳头,不由得为她捏了一把汗。 可是他身边的季驰,嘴角却挂了自信的微笑,从始至终,他都是绝对相信温念念。 终于,祁平忍不住开口道:“如果你不会做”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温念念忽然道:“二分之一kpai的平方。” “你说什么?”祁平不明所以。 温念念看向他,一字一句地说:“第一道题的答案,系统的总势能是二分之一kpai的平方。” 祁平猛地睁大眼睛,赶紧翻手里的答案,而与此同时,温测测继续说道:“第二道题,旋钮相对于原自然状态反向转过的角度应为120度。” “第三题,要测算出霍尔电压的值,应保持电流方向不变,改变磁场方向,求出改变前后两次测量值之差的一半。” 她平静地说出了三道题的答案,现场一片寂静,原本闹哄哄的同学骤然间鸦雀无声。 江屿紧攥的拳头松了下来,偏头和季驰对视了一眼,季驰露出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笑了。 而在场的祁平和龚树才两人都傻了,他们看着温念念,反复确定她没有戴任何耳机设备,就这样解出了答案。 这怎么可能呢!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绝对不会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可这一切,就这样真真实实地发生了。 温念念目光坦荡地看着他们:“现在,可以跟我道歉了。” 祁平和龚树才如梦初醒,两个人讪讪地对视一眼,犹豫了很久,在同学们的见证下,终于鞠躬向温念念道了歉。 温念念走出办公室,父母赶紧走过来,拥抱了她。 叶辛懿担心得都抹眼泪了,温庭轩也一个劲儿地说:“我就知道,就知道,我们念念是不会做这样的事!” “爸妈,让你们担心了。” 叶辛懿轻抚着温念念的脸蛋:“是爸妈没用,让你受委屈了。” 温念念回头,看到祁平和龚树才还挺愤愤不平,满脸写着都是不甘心。 这件事不会就这样轻易结束,温念念平静地说:“爸妈,我不会平白受委屈,这件事,我必须要讨一个公道。” “你想怎样做,爸妈都支持你。” 温念念提高了音量,对龚树才和祁平说:“这件事,我会向竞赛的主办方递交包括所有录音和今天视频的材料,进行申诉。” 龚树才和祁平两人心头一颤,知道如果温念念咬死了不放,他们肯定是要丢饭碗的! 两人连忙追出来,说道:“我们都已经道歉了!” 温念念平静地说:“你们向我道歉,是因为你们污蔑了我,但这不构成我原谅你们的理由,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要法律做什么。” “你”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小孩子需要,大人更需要。所以你们准备接受法院的传票吧。”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呀 ☆、宣战 作弊事件尘埃落定,祁平和龚树才被荣光杯竞赛的主办方开除, 除此之外, 他的录音也被爆出来之后, 立刻在教育界引起了关注。 尤其是祁平的那套精英主义的理论,被许多教育界人士严厉批评, 而这次指控温念念作弊事件,也让他从此以后档案和征信上留下了污点,无法在教育界立足。 温念念心里其实有点小疑惑。 她纠结了许久,给闻宴发了一条短信:“那两人脸上的伤, 是你弄的吗?” 闻宴回了她一个字:“嗯。” 就知道,两个人怎么可能同时脸上挂彩,这种事季驰做不出来, 江屿更做不出来。只有闻宴 闻宴看到微信上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不过总是没有内容传过来。 闻宴想了想, 回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不过老子不喜欢听教训。” 窗玻璃被蒙蒙的雾气氤氲着,今年的第一场雪,应该就快来了。 闻宴坐在地毯上,手边东倒西歪放着几个啤酒瓶子,还有没写完的练习题册子。 对面出租楼传来女人的骂声, 隔壁有饭菜下锅的滋啦滋啦溅油声。 “叮咚”,手机再度响起来。 温念念:“干得漂亮,谢谢你。” 他嘴角抿了抿,重新拾起桌上的练习本, 捡起了地上的一支黑笔。 只坚持了五分钟,他的思绪又飞远了,本子上的每一个字,都像在跳舞似的。 鉴于他有遗传性的神经方面疾病,医生给出的结论—— 不适合长时间学习。 * 荣光杯的决赛之后的几次年级考,温可儿的成绩一落千丈,从过去的年级前十名,到最后的几场摸底测试,直接滑到了年级两百名以后。 成绩的倒退,让温可儿赖以支撑的力量被剥离了,她宛如行尸走肉一般,每天都打不起精神来,如此恶性循环,又让她名次往后面滑了好几百名,以至于能不能考上德新高中,都成了问题。 而更加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期末的最后一次摸底成绩下来,温可儿拿着自己考砸的考卷,走上了天台。 温念念本来是在教室里看书的,听到外面传来喧闹声,好多同学奔走相告,说有人站在天台上,好像是要自杀。 同学们蜂拥而出,来到教学楼下,抬头朝着顶楼天台观望。 温念念和季驰也跟了出去,抬眼望见站在天台上的女孩,竟然是温可儿! 她穿着叶辛懿买给她的一件昂贵的白裙子,坐在天台的栏杆上,忧郁地往下望。 “天呐,是温可儿啊!” “坐在上面太危险了!” “她想要干什么!自杀吗?” “啊啊啊啊,好危险,快下来啊!” “其实我赌一百块她根本不会跳。” …… 校保安队立刻出动,赶到了天台,班主任也赶紧跑了上去,立刻给叶辛懿打了电话。 叶辛懿很快便赶到了学校,一帮人好说歹说,都没能把她从楼上劝下来,叶辛懿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可儿,你快下来,别做傻事!” “妈妈,我没用,考砸了让你丢脸,我我不想活了,呜呜呜。” “可儿,你说什么胡话呢,妈妈永远不会这样想的!” …… 一番劝说,毫无效果,温可儿似乎铁了心要赴死。 温可儿的闺蜜乔娜提议:“其实可儿一直很钦佩江屿同学,如果让江屿同学上去劝劝她,说不定会有用呢。” 急红了眼的班主任和教务主任立刻让人去找,在教室里找到了江屿。 江屿正在专注地演算一道数学题,一帮人围着他,让他去劝劝温可儿。 江屿抬起清浅的眸子,散漫地说了两个字:“不去。” 当初温念念被冤枉作弊,他如此大义凛然地帮温念念出头,可是轮到温可儿,无论老师们怎么劝,他态度都很冷淡,说不去就不去。 “江屿同学,人命关天啊。” 江屿漫不经心道:“与我何干,我不认识她。” “可你之前那样帮温念念同学,她好歹也是温念念的妹妹吧。”班主任也是急得口不择言了:“你就看在她是温念念妹妹的份上。” 江屿却说:“又不是亲生的。” 众人无言以对了。 这件事一直闹到消防队赶来,终于采用强制手段,把温可儿从天台上给拖了下来。 同学们看得也累了,打着呵欠散去。 一开始还有些紧张,现在看来,她根本就不会跳,只不过吓唬吓唬别人罢了。 无语了。 被“解救”下来的温可儿一顿暴哭,说自己没用,考砸了,让妈妈失望了。 叶辛懿也是个心软的女人,抹着眼泪说没事,妈妈不失望,妈妈只希望你好好的。 一场闹剧,荒唐收尾。 那段时间,温可儿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每天脸上都挂着黑眼圈,憔悴不已,整个人变得非常敏感,而且经常容易暴怒。 后来,因为早餐的时候仆人忘记给她的牛奶里放糖,她暴怒地斥责了仆人,说仆人根本没把她当温家小姐,甚至暴怒地还想动手打人。 而后又发生了好多起这样的事情,于是叶辛懿便带她去医院检查,检查结果表明,她患上了初期抑郁症。 得知自己罹患抑郁症之后,温可儿反倒淡定了下来。 叶辛懿和温庭轩却相当担心,晚上吃饭的时候,叶辛懿苦口婆心地对温可儿说:“可儿,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好好休息,不要想那么多了,成绩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你爸妈把你交给我们,如果你出什么事,我们怎么和他们交代呢。” “没错。”温庭轩说:“保重身体是最重要的。” 温可儿闻言,立刻反驳道:“爸妈,我就是你们的孩子啊,我没有其他的爸妈了。” “是,你是我们的孩子,可” 可毕竟不是亲生孩子,而是领养来的,就算把名字改成了温可儿,但永远改不了她还有另外一个名字——祝莉琴。 温庭轩还想说什么,不过叶辛懿拉了拉他,没让他再说下去,本来温可儿的情绪就不稳定,不要再刺激她了。 温可儿用筷子搅着碗里的米粒,抬头看了温念念一眼,温念念兀自吃饭,仿佛桌上讨论的事情,与她无关。 怎么能无关呢,就是她把她害成这个样子的啊! 温可儿揉了揉绯红的眼睛,委屈地说:“姐姐,我知道自己过去惹你生气,惹你讨厌了,我想向你道歉。” “道什么歉?” “我患上抑郁症,其实跟你有关。” 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说道:“是我嫉妒你,心里不平衡,才会这样” 温念念没想到她会如此坦诚地说出嫉妒她的话来,微微有些讶异,倒也没说什么,不动声色。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温家父母也看出了一些端倪,温可儿患上抑郁症的原因,或者说她的心理疾病,多半和温念念有关。 过去温念念脑子不好,智商很低,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学校,都是被人忽视的存在。 所有的光芒都让这个来自农村的励志女孩占尽了,家人疼爱她,同学们羡慕她,老师也喜欢她,而温念念呢,她什么都没有。 那场发烧,让温念念烧出了一个天才的脑子,温可儿在她不露声色的锋芒之下,变得越来越黯淡。 这样的落差,不出问题才怪。 温可儿继续哭哭啼啼地说:“我也知道,我的心态不健康,我必须要调整自己的心态,才能走出来。” 温念念嘴角抿了抿:“你加油。” 温可儿:“医生说,这种抑郁症,闹不好可能会自杀呢。” 温庭轩和叶辛懿经历了上次温可儿上天台的事情,本来就草木皆兵了,现在听她说自杀,立刻警觉了起来:“可儿,我们都会陪伴你走出抑郁症的阴霾,你不是一人在战斗。” 温可儿感激涕零:“谢谢爸爸妈妈,只是我的病情症结是姐姐,所以,我觉得我不太适合和姐姐再生活在一起,虽然我很舍不得姐姐,但是分开可能对我们都好。” 温念念筷子微微一顿。 懂了,这货敢情在这儿等着她呢。 温庭轩和叶辛懿对视一眼:“你的意思是要和念念分开住?” “唔,当然,我不能让姐姐离开,等高中以后,我就去住校,虽然我得了抑郁症,住校会很不方便,但我也没有资格让姐姐去住校,毕竟我才是这个家的外人。” 温庭轩立刻说:“可儿,你不要这样想,我们都是拿你当家人的。” “呜呜呜。” 她伤心地哭了起来。 “那等高中以后,我去住校吧。”温念念主动提出来:“把这个家让出来。” 温可儿泪眼婆娑第望向温念念,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本来她都已经准备好向父母一波卖惨。 温念念嘴角微微一扬,望着温可儿,似乎在说:你就希望我这么说的吧。 温可儿避开了她的眼神,又些心虚。 “我搬走可以,但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因为这里毕竟是温家,我也不可能永远不和她见面,即便家里不见,学校里也会见到。” “那念念你有什么提议?” 温念念笑着说:“既然妹妹在我们家住得这么不开心,居然还得抑郁症了,倒不如回乡下去静养一段时间,乡村田园生活,说不定会让可儿心情变好些,爸妈,你们觉得呢?” 温庭轩想了想,说道:“有道理,可儿,你想不想搬回” “不想!”温可儿声嘶力竭地大喊了一声,尖锐的调子把在楼上打扫卫生的仆人都给吓了一跳。 温庭轩和叶辛懿同时一愣。 不想也不需要如此用力的嚎吧,这跟她以前表现出来的谦虚温和的模样,判若两人呢。 温可儿也知道自己失态了,连声说道:“我我是说,马上就要升学考了,我我不想因为病情耽误了学业。” 温念念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妹妹,现在你的病情才是最重要的,今年如果考不上,明年后年还可以再考,但是抑郁症这种病不能小觑,正如医生所说,如果不能好好休养治疗,是会闹出人命的。” 温可儿愤恨地瞪了温念念一眼。 温念念压根没接她的眼锋,兀自吃饭。 饭后,父母都去午休了,温念念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温可儿也没有走,两人隔着餐桌对视着。 过去不管温可儿怎么作妖,温念念都不放在心上,基本上就可以无限免疫。 但这一次,她竟然想用抑郁症将她逼出温家,这已经严重侵犯了温念念的“领地”,是她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 温念念看着温可儿,冷声说:“离开,这是你唯一的选择。” 温可儿嘴角扬了扬:“如果我说不呢。” “那我就不会客气了。” “你尽可以试试。”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当面锣对面鼓,把话说清楚。 可以说是,公开宣战了。 ☆、返乡 温可儿拒绝回乡下,温庭轩和叶辛懿为了稳住温可儿的情绪, 自然也没有说让她回乡下的事。 当天他们便去咨询了心理医生, 得知了抑郁症真的会有自杀的倾向, 这让他们心头笼上了一层阴云。 想到那天她上天台的事情,温庭轩和叶辛懿冷汗直流。 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 后果不堪设想。 * 温可儿上天台那件事闹得很大,因为有不少人当时拍了照片直接发微博,一时间,学校也处于社会舆论的风口浪尖。 那段时间, 校领导愁得脑袋都快撸秃了。 后来班主任劝温可儿休学一段时间,回家休养,这样的潜在危险还留在学校里, 迟早会出问题。 温可儿不愿意离开学校,班主任又联系了叶辛懿, 希望能带她回家。 叶辛懿也劝温可儿, 好说歹说,但温可儿坚决不愿意。 在她看来,离开就是认输了,而她苦心筹谋这么多年,绝对不能就此放弃。 那天清晨, 念念背着书包来到学校,穿过绿荫参天的林荫道,教学楼前围聚了不少学生,似乎有热闹看。 还有很多同学站在二三四五楼的阳台上, 朝楼下投来好奇的目光。 温念念刚挤进人群中,便听到人堆里传来女人尖锐的声音—— “我不管,我把人送过来好端端的,在学校出了问题,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是是是,这件事,是学校照管不周,好在温可儿现在没什么事。” 说这话的是教务处主任,他努力安抚着女人的情绪:“这是不幸中之大幸,我们想让温可儿回家休养,也是为了她好啊。” “哼,没什么事?你看看她,人都去了半条命了,你还说没事!是不是要人死了才算有事啊!” “没、没那么严重。” 温念念看到了面前的中年女人,正是温可儿的亲生母亲赵明秀。 自从温可儿来城里念书以后,赵明秀跟着赶了过来,在南城打工,不过她绝大部分的生活来源,还是要靠温可儿的接济。 她刚进城,便提着大包小包的土特产来温家登门拜访,不过因为温家父母不在,管家没有让她进门。 温念念曾经隔着窗帘,远远见过她一次。 现在的赵明秀,比刚进城灰头土脸的样子要好多了。 她穿着一件明黄色的毛衣,头发用用橡皮筋捆在脑后,发质很粗,她的腰间捆着一个LV的腰包,温念念觉得挺眼熟,有点像自己母亲用过的包。 她也能猜到,母亲把这个包给了温可儿,最后落到了温可儿母亲赵明秀的身上。 不过,这包挂在赵明秀的腰间,与她的打扮显得格格不入,显得很违和。 教务处门边和窗边围聚了不少同学,对赵明秀的打扮指指点点,低声嘲笑她。 温可儿脸都涨红了,拼命拉着赵明秀,情绪都快崩溃了—— “谁让你来的!谁让你来的啊!你来这里做什么啊!快走啊。” 太丢脸了! 温可儿自诩温家的小姐,对自己原本的身世避之不谈,所以周围同学都不知道她还有一个名字,叫祝莉琴。 现在赵明秀来学校一场大闹,她的面子根本绷不住,急得都抹眼泪了。 同学们小声讨论—— “这是温可儿什么人啊?” “不知道呢。” “你看她们两个,长得好像还挺像的呢!别是母女吧。” “温可儿不是温念念的妹妹吗?” “俩人又不是亲姐妹。” “哇,这是什么好戏啊。” 赵明秀对温可儿道:“有人跟我说你受欺负了,我来做什么,我来给你讨公道啊!他们逼得你自杀,还要逼你退学,光天白日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此刻的温可儿,再也做不出过去娇花儿般的模样,她崩溃地大喊:“没没有人逼我!你快走!快走!!!” “我走什么啊,问题没解决,我能走吗!” 赵明秀直接往教学楼前的阶梯上一坐,看样子是要耍赖皮了。 “哎呀呀,这么大一个学校啊,逼得我女儿自杀,没有王法啊!” 她双腿一蹬,撒泼打滚,丑态毕露:“今天我就死在这里吧!” 顷刻间,温可儿脸红成了酱紫色,周围同学们的目光,就像刀子似的,一刀一刀割在她的身上。 “天呐,这不会真的是亲母女吧!” “我看是亲的,上次温可儿不就闹自杀吗,这回换当妈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太可怕,没想到她有这样的妈。” “没文化,真可怕。” …… 教务主任见学生越聚越多,也是急得不得了,找来了保安队,想把赵明秀给拉出去。 “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占老娘便宜吗!要不要脸啊你们!想要老娘脱衣服给你们看啊!” 绝对不可以轻视一个没皮没脸的中年女人的战斗力,整个保安队十多个男人,都不敢近她的身,生怕被她“碰瓷”占便宜。 “温可儿妈妈,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啊!这里这么多同学,影响太不好了。”教务主任都快哭了:“求你了,我们有什么事去办公室说,不要在外面闹。” “什么去办公室说,就要当着这么多人,把话说清楚!”赵明秀脸都涨红了,看上去依旧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泼辣劲儿:“去办公室你想占我便宜啊?” “我我我你不要乱讲啊!”教务主任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样的人:“简直有辱斯文啊!” 同学们今天也是大开眼界,简直三观俱毁。 没想到平时看似纯洁善良如小白花的温可儿,竟然会有这么这么撒泼不要脸的母亲。 “闺女,甭怕,你是温家的小姐。”赵明秀叉着腰说:“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温家的小姐不敬!” 过去,同学们或许还真会把温可儿当成是豪门小姐,毕竟她平时在同学们面前也都是一副淑女的闺秀作派,可是今天,在亲眼见识过她的母亲赵明秀的骚操作之后,恐怕她们再也无法将温可儿当成是豪门千金了。 温可儿也已经从同学们意味深长的眼神中,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她精心捏造出来的千金人设,从此崩塌了。 母亲的意外到来,让她一夜之间,被打回原形。 就算穿上了叶辛懿给她买的漂亮裙子,给自己烫了公主一样的卷发,也改了名字,但她不是公主,也永远当不了公主。 她不是温可儿,她叫祝莉琴。 现在,赵明秀还是闹着要让学校赔钱了,赔偿温可儿的精神损失费,而且还要现金,现在就要,如果学校不给的话,她就一头撞死在教学楼前 教务主任实在是没有法子,只能报警。 赵明秀绝对是个欺软怕硬的,一看到jing察来了,她立刻犯了怂,方才那股子嚣张劲儿烟消云散,立刻秒变哆哆嗦嗦的小老鼠。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被民警给带走了。 这场闹剧,随着赵明秀被扣上警车而结束。 早读课快开始了,同学们津津有味地讨论着刚刚发生的事情,甚至还有好事的男同学双手叉腰,模仿赵明秀刚刚的丑态—— “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温家的小姐不敬!” 周围一众男生笑得前合后仰。 温可儿全身冰凉地站在人群中,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地面,仿佛丢了魂儿似的,嘴里不住地念叨着—— “她怎么会来她怎么会来” 她知道自己母亲是什么样的人,曾经千叮万嘱,不让母亲出现在学校,甚至不让她出现在自己生活的任何地方。 自从她进入温家以后,就像是彻底要和赵明秀斩断联系似的。 不,她不是要和赵明秀斩断联系,而是要和她的过去,和她底层的出身,和她前半生的种种不堪斩断联系。 她是温可儿,她有高贵的出身,高素质的父母,优渥的生活她不再是过去那个祝莉琴,永远不是。 赵明秀哪里甘心和这个混入豪门的香饽饽女儿断绝联系,隔三差五地就想要从温可儿身上揩点油,甚至听说温家有个正在念大学的儿子,她还绸缪着想要让温可儿去勾引这位兄长,将来名正言顺地加入温家,再生个儿子,这样地位就稳固了。 这些丑陋粗鄙的想法,即便是温可儿,都觉得丢脸至极,后来明言申斥她,如果不想她失去一切被赶出温家的话,就不要再出现了! 赵明秀当然也知道轻重,果然就不再去温家做客,但是私底下也没少联系温可儿,让她从家里带各种好用的给她,蹭她的好处。 所以这些年,温可儿表面风光,但实际上心理负担比谁都沉重。 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 温可儿全身的每一根血管都被冰封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她的前方不远处,温念念面无表情地睨了她一眼,然后走回到教学楼里。 在她离开的那一刻,温可儿忽然明白了温念念之前说的话。 她过去是不和她计较,这次,温可儿自己越界了。 她想要收拾她,甚至都不用亲自动手,只用动动脑子,就能了结了她。 赵明秀,是温念念找来的! ……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温可儿再也没脸在德新中学待下去了。 按照温庭轩和叶辛懿的方法,让她先暂时回到乡下熟悉的环境中去休养一段时间,对于她的病情应该是有好处的。 经历过这一次事件之后,温可儿不再闹腾了,也没力气闹腾了。 她顺从地接受了温庭轩的安排,坐上了返乡的火车。 她坐在硬座车窗边,看着这个城市渐渐远去,所有的喧嚣退场 就像做了一个关于繁华的公主梦,梦醒之后,她还是祝莉琴。 那个站在低矮灰墙檐下灰头土脸的小女孩,巴望着温家的豪车驶入村里,在所有小伙伴羡慕的眼神中,她像公主一样坐进车里 梦,终于还是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三天三更完成,明天上千字收益棒,为了有个好位置,下一更在周日0:00。每章前50评论都有红包! ☆、奶茶 温可儿离开以后,温念念感觉生活舒心自在了许多。 少了一双眼睛成天总是盯着你, 看你是不是在学习, 就没有玩游戏…… 整个世界都变得和谐并且美好了。 所以家之所以能成为心灵休憩的港湾, 就是因为那是你一个人的家,而不是被外来者一直霸占着。 温念念现在想想, 都会觉得窒息,原主这些年的生活,到底有多惨,她都不敢想。 温可儿霸占她的父母, 霸占她的身份,甚至还想要抢走她的未来……对于一个智商不高的憨厚孩子来说,这一切, 何等的恐怖。 庆幸,现在的她, 有力量可以改变这一切。 * 寒假将至, 同学们都在准备紧张的期末复习,下学期是初三阶段的最后一个学期,丝毫不能放松警惕。 虽然初中部绝大部分的同学,都能够顺利升入德新高中,但也有例外, 德新高中每年会举办自主招生考,大概占有百分之三十的比率,招收外校的优秀生源。 因此,本部初三生的压力其实也不小, 因为自主招生不仅仅收纳普考生,也会收纳优秀的艺体生,这些都会占据他们升学的名额。 期末的几次随堂考试,本来同学们都以为,在竞赛中成绩优异的温念念,会一跃冲进年级前十红榜,成为本届最大的黑马。 然而并没有。 她依旧保持着稳健前进的步伐,每次考试,都比上一次稍微提升几名,直到现在,都还在中上游位置浮动。 班主任孙老师对于温念念的几次考试分数,不太满意。 能拿下物理竞赛冠军的水平,日常的考试对于她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就拿班级第一甚至年级第一名,她居然……就考个中等偏上? 孙老师找温念念来办公室谈了好几次,不过温念念总有理由,说自己偏科,理科看起来好像的确不错,但是文科薄弱啊,总成绩总提不上去。 有理有据,班主任一时间也无话可说,叹息不已,苦口婆心地叮嘱温念念:一定要全面发展,不要总把精力放在数理上,语文英语也要兼顾啊! 全世界只有季驰知道,温念念在装逼。 上课的时候,她从不好好听讲,低头看自己的书,周围同学都以为她在青春杂志,只有季驰知道,青春杂志的封皮之下,掩盖的……是一本艰深复杂的物理学英文专著。 这样的怪咖,英语考试居然只在及格线徘徊,他信她就鬼了。 对于这件事,温念念当然有自己的想法。 她不能站太高,高处不胜寒,登高跌重是很浅显的道理。 之前参加荣光杯的比赛,也只是为了和温可儿争一口气。 如果没有与温可儿的争执,她连决赛都懒得参加。 当然,意气用事,严重的后果也接踵而至,那就是作弊事件的污蔑。 这件事给温念念的教训就是真的要低调行事,一步一步慢慢来。 切忌急躁冒进,这个社会永远不讨厌傻瓜,只忌惮异类。 …… 温念念并没有一飞冲天,跨进年级前列,这给同学们吃了一大颗定心丸—— 所以,学习还真是要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的。 他们对于温念念的态度,从一开始的冷漠,渐渐变成了友善。 温念念也明白,真正能让你被周围人所接受的不是你的优秀,而是你的平凡。 在季驰眼中,温念念做戏还真是做全套:每天自习课,翻开课本做笔记资料,面前堆着宛如小山高的三年教材。 她埋头写着笔记,似乎正在做一个涵盖三年知识点的全面复习资料。 在周围同学看来,她真是好刻苦啊!这么勤奋的人,你还能说她是凭借聪明和智商取得进步的吗? 不过,温念念整理这些复习资料,并不是为了做戏给周围人看,她还没有无聊到这种地步。 上次在江边,温念念听到闻宴说他想要考德新高中。 整个南城几十所学校,数以万计的应届初三生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德新高中。 闻宴想要考进来,还真是难如登天。 不过看在他几次三番帮她的份上,温念念还是帮他整理了一份含金量极高的备考资料。 午间休息的时候,温念念背着书包,带着这份资料来到了十三中。 十三中与德新中学初中部仅仅一街之隔,但是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学习氛围,十三中都要远逊于德新中学。 当然,学生成绩也是,十三中最优秀的同学,到了德新高中,都要排到五十名开外了。 十三中校风也很糟糕,女生之间攀比成风,也时常看到打板出格的小太妹进出校园,男生打架斗殴也是常有的事。 相比之下,德新中学的同学们就听话得多,每天穿着规规矩矩的校服出入校园。 久而久之,学校那条小吃街上的商户都养成了火眼金睛,只消看一眼,就能立刻分辨出两所学校的同学。 十三中的校门口,不需要刷卡进入,保安大叔正翘着脚在工作室里打瞌睡,温念念轻而易举便混进了校园。 校园位于南山脚下,靠山靠水,环境清幽,有三栋大楼呈半合形,中间那栋属于行政楼,周围两栋是学生教学楼。 三栋楼中间合围了一个很大的花园,花园里有凉亭、假山和小湖,绿树成荫,很适合小情侣之间谈情说爱。 温念念穿过小花园,来到教学楼前,向几个同学询问打听闻宴的班级。 后来她发现,其实压根不用问,学校公告栏里通报批评的榜首,就是闻宴。 年级和班级,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挂在他的大名之后。 通报批评的“罪名”横陈,迟到早退自不必说、抽烟闹事打架斗殴优秀“战绩”,不忍直视。 温念念按照地图,找到了初三(9)班的教室。 教室里稀稀疏疏坐了几个同学,都趴在桌上睡午觉,后排聚了一小撮男生,正拿着手机,热火朝天地玩游戏。 教室里并没有看见闻宴的身影,想必还没有来。 而温念念也敏感地察觉到,身后一直有几个女孩鬼鬼祟祟地跟着她。 想必是刚刚她向路人同学询问闻宴教室位置的时候,被这几个女孩注意到了。 闻宴在十三中是何等风云的人物了,学校里几乎一半的女孩见了他都是要小鹿乱撞的。 被闻宴拒绝过的女孩,都可以凑齐开一场运动会了。 温念念如此大张旗鼓地找他,难怪引人注目。 女孩们低声嘀咕着,看到温念念手里提着一个亚麻色的口袋,猜测她是来给闻宴送礼物告白的。 温念念索性转身,大大方方地对着几个女孩说:“你们是9班的吗?” 其中一个烫着卷发、穿漂亮背带裙的女孩站出来,傲慢地说:“是啊,怎么了。” “想请你帮个忙,帮我把这个放进闻宴的抽屉里,谢谢。” 女孩彼此交换着眼神。 果不其然!真是不自量力过来送礼物的 卷发女孩名叫唐伈怡,是9班的班花,又是学习委员,成绩名列前茅。 这段时间,闻宴问她借过几次复习笔记,因此,班上同学都在传,她和闻宴八成有戏。 想想也对,像闻宴那样的男孩,会真的收心学习吗,几率不大。 所以她的闺蜜们都说,闻宴是为了跟她搭讪,才故意用借笔记这个破绽百出的借口。 唐伈怡挑起下颌,打量着温念念。 过去那些想给闻宴告白送礼物的女孩,被她拦下来,无一不是畏畏缩缩,而她这个班花面前自惭形秽。 面前这个女孩,眸光清澈,眼神坦荡,丝毫没有任何怯懦羞愧之意。 这让唐伈怡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温念念自然无需羞愧,单论颜值来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温念念的模样 绝对吊打唐伈怡。 唐伈怡对温念念的敌意又增添了好几分,问道:“你给闻宴送的什么礼物啊。” 温念念淡定地说:“不算礼物,整理复习笔记而已。” 唐伈怡心里越发不舒服。 有她在,这女孩有什么资格给闻宴送复习资料! 周围女孩听到这话,也都忍不住低声嘀咕—— 这女孩多半是听说闻宴最近开始学习了,忙不迭地要把自己的学习笔记送给他,跟献宝似的,嘴脸难看。 有唐伈怡在,哪儿轮得到她啊。 温念念虽然不太清楚唐伈怡心里在想什么,不过也能够透过她的眼神,感受到弥漫其间的敌意。 十三中被称之为是“恋爱天堂”,这里的学生早恋,学校老师基本上是不怎么管的,所以经常会看到年轻男孩女孩出双入对进出校园。 德新中学的同学看到了,目光也会在他们身上驻留片刻,遐思翩飞几秒钟,然后又老老实实回学校继续复习。 “恋爱天堂”的名号不是白来的。恋爱,是青春期的男孩女孩们最敏感的事情。 温念念就这样跑过来,开口就要找闻宴,的确很容易惹一身腥。 难怪这群女孩会找她麻烦呢。 就在这时候,楼道间传来男孩们清脆爽朗的笑闹声。 几个穿球服的男孩走了上来,脸上挂着汗,带着一股子少年人热气腾腾的气息。 闻宴正在其中,单手拎着篮球,额前的刘海微微有些湿润,正偏头跟身边人说着什么。 人群中,他永远是最显眼的那一个,气场强烈,一眼就能捕捉到。 女孩们见闻宴过来,立刻兴奋了起来。 唐伈怡挑起眉,抱着手臂作壁上观,就等着看闻宴怎么样拒绝这不自量力的女孩。 闻宴并不是那种温和有礼的谦谦君子,恰相反,他脾气相当不好,还带有一点神经质,如果是令他不悦之人,他可是半点面子都不会给的。 过去好些个踌躇满志追求他的女孩,都被他轻飘飘的三言两语,弄哭过。 这一次,想必不会例外。 唐伈怡就等着看温念念丢脸了。 闻宴拎着篮球走过来,眼角自然地微微上扬,挂着一抹轻薄的笑意。 “闻” 温念念只叫出一个字,闻宴便从她身侧走了过去,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径直回了教室。 唐伈怡心下大快,嘴角露出得胜的微笑,正要奚落温念念几句。 恰是这时,闻宴忽然又从教室里走出来,身上添了一件黑色的外套,脸上的汗被擦去了,头发似乎也梳理了一番。 尽管形容有所整理,但他的五官依旧锋锐,耳垂边,黑色的耳钉散发着冷硬的光,极具侵略性。 他走出教室,理所当然地对温念念说:“你还愣着干什么?” 温念念不明所以,“啊”了一声。 他遥遥地站在门边,手揣兜里,英俊的侧脸对着她,清浅一笑—— “来都来了,我请你喝奶茶。”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明天早上,大家晚安,好梦! 红包每章都有! ☆、26(二更) “来都来了,我请你喝奶茶。” 闻宴手揣兜里, 漫不经心地转身, 朝着走廊尽头的楼道走去。 温念念犹豫几秒, 还是跟了上去。 周围女孩都惊住了,尤其是唐伈怡。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温念念的背影,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刚刚发生了什么,闻宴竟竟然主动向女孩发出邀约,要请她喝奶茶,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 唐伈怡的手死死地攥住了衣角, 下唇被牙齿咬得发白了。 徐阳好奇地问班上女孩:“她有说来做什么吗?” 女孩们为唐伈怡打抱不平,冷冷地说:“她说来给闻宴送复习资料,真是不自量力, 有唐伈怡在,哪轮得到她送什么破资料。” 听到这话, 几个男孩都笑了, 徐阳望了望边上一脸不甘的唐伈怡,猜到了她心里的想法。 他笑着对女生说:“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管她是谁呢,有伈怡在这里,她算老几!” 秦川憋了半晌,实在没忍住, 摸出手机搜了温念念的采访报道,点开照片放到那几个女孩面前—— “这届物理竞赛全国第一,你说她算老几?” 荣光杯比赛初赛都没有入围的唐伈怡,看到手机屏幕上那个笑容谦逊得体的女孩, 居然就是刚刚被她奚落瞧不起的温念念。 她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傻眼。 …… 奶茶店门前,闻宴将温热的奶茶递到了温念念的手中。 温念念接过,喃了声:“谢谢。” 声音轻飘飘的,宛如一片羽毛划过他的耳廓。 闻宴心里痒痒的,问道:“她们有没有为难你?” 温念念摇头,说道:“你很受欢迎啊,看她们这么来势汹汹的样子,应该给你挡了不少桃花。” 闻宴忽然伸手,指腹抵在了温念念的唇边,说道:“不是桃花,是麻烦。” 温念念蓦然失声,感受着他指腹的粗砺质感… 冬日正午的阳光温煦,闻宴嘴角扬了扬,耳垂边那颗黑色耳钉越发耀眼夺目。 也太会了吧这男孩。 温念念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赶紧将手里的亚麻色提袋递给他:“喏。” 闻宴接过口袋,翻了翻,问道:“这是什么?” “复习资料,你不是准备要考德新高中么,这份资料,应该是有帮助的。” “谢了。” 闻宴的视线只是在资料本上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便立刻挪开,说道:“我不大爱看书。” “那就算啦。” 温念念也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反正不管他接不接受,人情是还了,她也不欠他什么了。 “资料随你怎么处理吧,扔掉,或者送给需要的同学。” 闻宴看着女孩淡漠的表情,舌尖轻轻舔了舔干燥的下唇。 “看书我是不怎么喜欢,不过”他叫住了她:“你可以亲自给我辅导。” “你想得美啊。” 才没有时间帮他辅导呢,她有很多事情要做好吧。 温念念转身走了几步,回头,看到闻宴颀长的身影站在原地,一枚枯黄的银杏叶子飘飘摇摇落到了他的肩头。 她心里莫名感觉到一阵内疚。 就像当初在小巷里听到他名字时,涌上心头的刺疼感。 这应该是属于原主的情绪,原主对于这个男孩,曾经产生过某种同病相怜的感情。 她犹豫了几分钟,重新折返了回来,不大自然地望他一眼—— “去哪里补习。” …… 半个小时之后,奶茶店最里面的长桌边,女孩拿着铅笔,专心致志地画了一个抛物线,并且勾连出AB两点。 阳光透过天窗玻璃,斜斜地扫入屋内,落在她漆黑的发梢间,发丝被晒出某种淡褐色的通透感。 她皮肤白皙,白里泛着红润,耳垂间有细细的白绒毛,显得乖巧极了。 闻宴挑了挑眉,指尖的中性笔又转了一圈。 温念念抬头往他,他的视线立刻落到了图纸的抛物线上,通透的深咖色眸子透着某种深沉的思索。 “你在开小差?”温念念怀疑地问。 “绝对没有。”闻宴笃定地保证:“我在听你讲。” “那你把这道题做出来。”温念念将草稿本递给他:“按照我刚刚讲解的方法。” 闻宴拿起笔,鼻尖在草稿纸上点了一个黑色的圆点。 奶茶店外面的一桌男孩,全神贯注地看着高脚桌边的两个人。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闻宴努力抑制着右手的颤抖,艰难地在草稿纸上写下答案,不由得为他捏了一般汗。 闻宴有神经方面的疾病,很难集中注意力。 在他眼中,这些字符和文字会像旋转的黑洞一样,将他的脑子深深吸入永劫不复的漩涡之中。 秦川紧张捏着徐阳的手心肉,捏得他呲牙咧嘴,却又不敢出声惊扰这两人。 五分钟后,闻宴将笔用力按在桌上,同时闭上了眼睛,草稿纸递到温念念面前,略微干哑的嗓音道—— “做完了。” 温念念接过草稿纸,又不解地看了他一眼,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心里还挺纳闷。 这题不算难,他做得这么痛苦,想来基础是真的很差啊! 嗯,不仅基础差,字还奇丑又凌乱,看着就像打瞌睡的人在梦中的鬼画符。 不过好在他是认真听进去了她的讲解,答案是正确的。 温念念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两点了,她收了笔,说道:“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讲的内容,你回去也一定要温习哦。” 闻宴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嗯。” “那我走了。” “谢” 他只说了一个谢字。 温念念收拾了书包,转身走出了奶茶店。 她刚出门,几个男孩赶紧冲过来,扶住了已经摇摇欲坠的闻宴—— “靠!宴哥休克了!” “快快快快送医院!” 周围喝奶茶的同学们瞪大眼睛,看着男孩们将闻宴背出奶茶店,肃然起敬。 做题做到休克的男人,牛逼啊! * 寒假来临,年三十的晚上,一家人齐聚在了温庭轩家里吃年夜饭。 温家二老,爷爷温哲已经不管事务,每天钓鱼喝茶下棋,悠闲自得乐呵呵。 而家族事业的重权还是把握在温家老太太舒珏手里。 冬日的太阳暖烘烘的,下午,舒珏在花园院子里晒太阳,家里的几位叔伯辈的儿女,以及孙儿辈的堂兄堂姐,热热闹闹地围在老太太身边。 叔伯们讨论着自家孩子期末考的优秀成绩,虽说都是不经意的漫谈,但还是会用眼神有意无意地去戳老太太。 毕竟,将来温氏集团的继承人,都是要从这些孙儿辈里面选出来,而最终人选,还是要老太太钦定。 所以现在能否得到老太太的青眼,至关重要。 这些堂姊妹兄弟也是个顶个的人精,伶俐着呢,聪明的就展示自己优秀的成绩;成绩不是那么好的,就乖巧地承欢膝下,说好听的话讨老太太欢心。 叶辛懿低声问温庭轩:“念念呢,老太太过来,她怎么反而没影了?” 温庭轩说:“她在楼上书房陪老爷子下棋呢。” “哎哟喂,这会儿她还下什么棋啊,你看看,连你三弟家里没过足岁的孩子都抱过来讨老太太喜欢了。”叶辛懿无奈地揉了揉脑袋:“她还能定得住心在楼上下棋?” 温庭轩望了望自家三弟,他还真抱着自己刚生了没过一岁的儿子,献宝似的凑到老太太面前,说道:“妈,你看我们家正则,天庭多么饱满,这眼睛,多么炯炯有神啊,算命先生说了,正则将来有大出息呢!” 老太太舒珏笑了笑,说道:“有没有大出息不知道,只是这外面风大得很,还是别吹着小孩了,快抱回去吧。” “没事没事,算命先生说了,这孩子天赋不凡,吹点风,不碍事。” 叶辛懿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真是丧心病狂! “快把温念念叫下来啊。”叶辛懿催促温庭轩。 温庭轩似乎很佛系,气定神闲地说:“随他去吧,别这么功利,难得老爷子过来,让她陪陪老爷子,也好啊。” 叶辛懿伤神地揉了揉眼角。 …… 楼上书房里,碧螺春袅着余烟,红木桌边,一老一少,黑子白棋,博弈正酣。 倒是颇有意境。 温念念过去在哈佛念书的时候,就是围棋高手,曾经还代表学校和其他高校比赛,拿过第一名。 爷爷温哲一生痴爱围棋,跟温念念对上,竟还打了个棋逢对手、不分伯仲的局面,倒是相当难得。 “丫头,没想到你的棋艺这么好,我倒是小看你了。” 温念念笑了笑,落下白子:“跟爷爷比,还差得远呢。” “嘴上哄我高兴,但是落子一点都不会留情啊。” “当然了,如果我故意让爷爷赢,那可就太没意思啦。” “哈哈,小丫头口气倒不小,咱们的胜负还没分出来呢。” 两人继续悠哉悠哉地下棋,叶辛懿遣仆人上来看了好几眼,他们的对弈还没有结束。 温哲看了眼门边观望的仆人,自然知道儿媳妇的心思,笑着对温念念说:“丫头,你不下楼去陪陪你奶奶啊?” 温念念说:“哥哥姐姐们都在楼下呢,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呆会儿吃晚饭的时候,我再跟奶奶告罪,这会儿陪爷爷下棋才好玩啊。” “嘿,陪糟老头子下棋有什么意思的。” 反正温念念觉得,跟爷爷下棋,可比在楼下看姊妹叔伯真情实感的“表演”,有意思多了。 “念念,你将来长大了,想要做什么?”温哲跟自己的小孙女闲聊了起来。 温念念说:“我想要研究量子力学。” 这也是温念念过去在哈佛念博士的主要课题。 “哦?说说你为什么想做这个?” 温念念眸光清澈,从容答道:“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啊。” “这有什么关系吗?”爷爷不解地说:“外面的世界,你老爸出差的时候,可以让他带你出去看看嘛。” 温念念走到窗边,看着天尽头燃燃的火烧云,回头说:“不是,爷爷,外面的世界,指的是天外面的世界我想要知道黑洞的尽头是什么,想要知道我们说生活的世界以外,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或者无数个平行空间。” 说到自己的研究领域,温念念脸颊微红,眼睛里泛着光芒。 温哲看着她,眼底透出欣赏之意。 这小孙女自小憨厚,小时候还有些痴傻,听说是最近才变得伶俐起来。 但不管痴傻还是伶俐,她眼神里那种单纯干净的东西,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 和楼下那些为蝇头小利争抢的小辈,截然不同。 也只有最澄澈干净的眼睛,才能够穿破重重黑暗的层云,穿过灿烂星河,看到更遥远的宇宙。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每天都是2更哈 ☆、27(一更) 晚上吃过年夜饭之后,一家人聚在客厅看春晚、叙家常。 儿孙辈齐聚, 家里的叔伯妯娌嗑瓜子儿的时候, 难免相互攀比自家小孩的期末考试成绩。 每年的这个时候, 温庭轩和叶辛懿基本上只有在边上看的份儿。 谁让自家女儿不怎么争气,考试每次都垫底。 虽然这两年, 他们收养了温可儿,成绩还算争气,但终究不是自家人,亲戚们也没把她放在眼里。 而这些亲戚当中, 最爱炫耀的莫过于温念念的伯父家。 他们家的女儿名叫温兰,跟温念念同龄,今年也念初三, 是所有晚辈中最优秀的一个。 温兰就读于南城的一所贵族初中,每学期都能拿下学校的年级前列, 听说她也参加了今年德新高中的自主招生考试。 要说聪明, 温兰是真的聪明,小学的时候,父母带她去权威机构测过智商,测试表明IQ125,几乎可以说是天才了。 这些年, 伯父伯母家对于温兰也是竭尽全力去培养:给她请了昂贵的家庭私人教师,教习古筝钢琴的、辅导日常功课的、指导体态仪表的、甚至还请了外教,专门教授英语和法语 跟同龄的孩子比起来,温兰可以说是十项全能, 优秀至极。 只要有温兰堂姐在的地方,其他长辈就没有说话的分了,自家孩子和温兰一比,根本拿不出手。 这会儿,温兰正在客厅里弹钢琴。 温念念远远地望了她一眼,她穿着束腰的裙子,挺直了小小的月匈脯,马尾用束带系着,扎得老高,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闭着眼睛,俨然一副清丽出尘的姿态。 温念念和她接触得不多,原主小时候的记忆中,这位堂姐似乎就不怎么爱搭理她。 堂姐因为从小便备受瞩目,被家人朋友呵着、捧着长大的,骨子里便清冷高傲,像温念念这样没有存在感的小透明,自然入不了她的法眼。 大家闭着眼睛,认真地倾听着温兰的钢琴曲。 她钢琴的确弹得好,比温可儿那半吊子水平好多了,温念念听得出来,是有多年功底的。 曲毕,在众人齐刷刷的掌声中,她拎着裙摆,颇有仪态地走过来,温婉服帖地坐到了自己母亲身边。 伯母拍了拍她的手背,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老太太舒珏满意称赞了她几句,不过也没有说太多。 毕竟,老太太并不常夸人,能得她金口夸赞哪怕一句,已经相当不易了。 伯母望向身边的叶辛懿,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说道:“听说可儿患抑郁症回乡休养了啊?” 叶辛懿闷闷地应了声——“嗯,这丫头心事重,压力也大。” “哎哟,现代社会,谁家的孩子没压力啊。” 伯母摆摆手,以玩笑的口吻道:“但也没见都得抑郁症啊,像我们家温兰,每天除了学校的课程以外,还报了不少兴趣班,书法、绘画、钢琴、仪态礼仪什么都要学,但这丫头心态就很好。” 温兰含蓄一笑,对伯母说:“我知道妈妈是为了我好呢,我喜欢学习,学习就是我最感兴趣的事,所以没关系。” 周围的妯娌们纷纷点头,称赞伯母的教育方法得当。 伯母含笑望向叶辛懿,故作平常的口吻,说道:“所以啊,家庭教育对于孩子真的很重要,可以影响孩子的一生呢,辛懿,不是我说你啊,你们家的家庭教育,真是太糟糕呢,难怪家里两个孩子都不成气候。” 谈及家庭教育,伯母自然是最有发言权的,她家里的温兰这么优秀,这就是她成功的家庭教育的结果。 叶辛懿心里已经非常不舒服了,奈何老太太在这里,她也不好表现出不快,只能勉强笑着:“当然比不得你们家的家庭教育。” “你看,温可儿,多好的苗子吧,让你们给活生生养成了抑郁症,你说说,你们当父母的问题有多大啊。” 伯母依旧用拉家常的口吻说:“对了,有本书可以推荐你去看看,叫《天才儿童也需要天才爸妈》,就是专门讲培养小孩的。” 叶辛懿脸上笑容也快绷不住了,敷衍地应了一声。 伯母数落了叶辛懿一番,那细长的三角眼又扫向了坐在一旁的温念念。 “听说念念这学期考试,进步很大啊,终于不再是年级倒数了。” 提及温念念,叶辛懿的脸色才稍许有所转变,脸上浮现了一丝骄傲之意:“念念的进步是很大,上次荣光杯的比赛” 她话音未落,就被伯母给打断了:“荣光杯的比赛,也是我们温兰没有参加,那时候比赛正好和英国文学座谈会冲撞了,她啊,最后还是选了文学座谈会。” 温兰恰如其分地说:“虽然荣光杯的比赛名气很大,但是我觉得学习不能带有功利性,所以我选了英国文学座谈会,因为知识不是用来炫耀的,自己学到手,才是属于自己的。” 周围的亲戚们满意地看着温兰,纷纷点头称是。 他们也听说了叶辛懿家的傻瓜女儿在竞赛里取得了不凡的成绩,但也亏得温兰没有参赛吧,如果温兰参赛了,还能有她什么事啊! 叶辛懿的手紧紧攥着刚刚准备要削的一枚苹果,指骨都捏得发白了。 本来温念念拿下竞赛好成绩是她可以扳回胜局的唯一机会,谁能想到,伯母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叶辛懿唯一的骄傲尽数消解了。 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只能憋回一肚子闷气。 这时,有一位妯娌开口说道:“只要有进步就是好的嘛,这次念念期末考试,听辛懿刚刚说了成绩,比上学期不知进步了多少呢。” 叶辛懿闻言,心情稍解,正要应和,伯母立刻说:“的确有所进步,不过偏科严重呢,念念理科不错,但是英语好像刚刚及格吧。” 温念念的理科尤其是数学物理,基本上快接近满分了,不过在语文和英语这一块儿,她可操作的空间就比较大,故意压着分数,不至于让总分太过离谱。 她看了叶辛懿一眼,知道今天母亲是吃了一肚子气,原本红润的脸颊都苍白了。 老太太一直眯着眼睛,听着家里的妯娌们“拉家常”,也没有阻止,看不出她有何深意。 豪门世家的勾心斗角刀光剑影,都在拉家常的幌子之下,明来暗往。 每次聚会,伯母自然都是准备充分的—— 炫女,已经成了她在温家聚会上必不可少环节。 “我们家温兰从小就请了外教私人老师来给她上英文课,这次期末考试,英语作文还拿了满分呢!” 妯娌们纷纷赞道—— “温兰这孩子,真是优秀啊,我们家的孩子,就英语让人头疼呢。” “跟外国人交流是不是完全不成问题了?” “是啊,家里的外教都夸这孩子,有语言天赋。” 说完,伯母还从包里拿出了一本初中生英语兴趣杂志,翻开了里面折了页的一篇文章,说道:“这是我们温兰写的英语作文,投稿备选上了呢。” 温兰急切地说:“哎呀,妈妈,你把这个拿出来做什么呀!” 妯娌们纷纷道:“兰兰,这是好事,不要害羞嘛,我看看,这是写的什么作文啊?” “这不是作文。”温兰红着脸说:“作文的水平,怎么可能登上杂志呢,这是我写的一篇散文,讲我们的高雅兴趣和人生态度要从小培养。” 周围几个妯娌脸色微微变了变,虽然看不懂,可是人生观这些高级词汇,是她们平庸世俗的脑子从来没有思考过的。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温念念接过杂志扫了一眼,通篇透着一股子浓浓的“逼格”,谈高雅情趣,谈理想,谈艺术。 但是终究是少儿英文读物罢了,用词浅白,语法简单。 奶奶见温念念在看那篇文章,笑眯眯地问:“念念,你能看懂你堂姐文章写了什么吗?” 温念念放下杂志,谦虚地说:“能看懂一些。” 伯母笑了笑:“念念,可不要不懂装懂哟,你奶奶可是精通多门外语,英语更是不在话下,当心奶奶考你呢。” 叶辛懿冷冷说:“说到底不过是初中生兴趣读物,念念不是初中生么,怎么就看不懂了。” 伯母依旧保持着风度和仪态,说道:“中学生也分水平高低,念念这水平啊英语考试多少分来着,刚及格吧?”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地坐在旁侧看书的爷爷,忽然扬了扬手里的书,对温念念道:“念念,这书是你的吧,是讲什么的啊?爷爷是半个字都看不懂,来跟爷爷说说。”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爷爷温哲。 只见他戴着老花眼镜,手里拿着一本厚厚英文书籍,乍眼看上去,就不像是小孩子的课外读物。 温念念心里咯噔一下,爷爷是从哪儿把她刚刚读完的那本量子力学与黑洞原理的英文专著翻出来的? “爸,你在看什么啊?”伯母好奇地问。 爷爷将手里的书摊开,里面密密麻麻全是英文字母:“书房里找到的,这书应该是念念的吧,喏,上面还有笔记呢。” 果不其然,这书上有笔记注解,还画了复杂的图示。 叶辛懿见状,立刻道:“对对,爸,这就是念念的书,我跟庭轩平时多忙啊,书房基本上就是念念一个人在用。” 伯母脸上的笑意沉了沉,问道:“念念,这是什么书啊。” 温念念淡淡道:“物理方面的书。” 全家人都知道温念念理科成绩好,所以这书是她的毫不意外,但意外在于这书竟然是全英文版的! 伯母挑了挑眼,冷淡地问:“念念,这书,你能看懂上面的单词吗。” 温念念谦虚地笑了:“部分艰深的专业术语,还是要借助词典的。” 她这话说得克制,但是看她在书上写的笔记,就知道她是能看懂绝大部分的。 伯母嘴角咧了咧,对温兰说:“兰兰,你也去看看堂妹的书,帮妹妹检查一下笔记有没有错漏的地方,姐妹俩,学习上就是要相互帮助嘛。” 温兰听话地接过了爷爷手里的那本英文专著,随便翻开目录,就把她给难住了。 这这些单词她见都没见过!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中学生水平了啊! 温兰还是不信邪,咬着牙又继续往后翻了几页。 密密麻麻的铅体字就像蚂蚁在她面前爬来爬去。 除了一些is和are的简单连接词以外,她一个字都看不懂!更别说温念念在边上写的英文笔记。 那一刻,温兰脸色变得难堪无比。 ☆、28(二更) 温兰看到那本厚厚的英文专著,愣住了。 伯母在旁边一个劲儿地催促:“兰兰, 你快看看, 有什么错漏的地方, 给妹妹指出来啊!” 温兰都快傻了,别说指出什么错漏, 她根本一个字都看不懂! 伯母见温兰发愣,走过来扯着温兰的胳膊肘,急切道:“你怎么回事,快读出来给奶奶听听啊!” 温兰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不会。” “什么叫你看不懂!”伯母急了, 指着温念念,口不择言道:“她都能看懂,你怎么会看不懂。” 终究还是小孩子, 温兰红了脸,拧着衣角, 泄气地说:“我就是看不懂嘛!” “你怎么能看不懂!” 这时候, 老太太舒珏慢悠悠地开口了:“你跟孩子急什么,看不懂就看不懂罢,她还小。” 伯母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久经沙场”这么多年,温兰一直都是她最有牌面的炫耀“武器”, 谁能想到,今天居然马前失蹄! 而且,还是在温庭轩家里的这个废柴女儿面前! 她不甘心,一把夺过了温兰手里的那本书, 胡乱地翻动着。 温兰都看不懂的内容,她当然更加看不懂了,翻完之后,她脸上又堆起了微笑,回头对叶辛懿道—— “辛懿啊,这样一本书不知道从那里淘来的旧书,硬说是念念读过的,这不是拿我们当八岁小孩吗。” “这本来就是念念的书!” 伯母一口咬定了:“我还能不知道么,连我们家温雅都看不懂的内容,你们家念念怎么可能看得懂!为了在老太太面前长脸,做出这样的事,我真是不能理解啊。” “我”叶辛懿是半点受不得冤枉的急性子,也跟着急红了脸:“你胡说!” 而就在这时,书页里,轻飘飘地落了一封纸页。 伯母好奇地捡起来,看了看纸页内容,上面简短地印着英文铅字,她也看不懂。 “这是什么?” 老太太接过了纸页看了看,说道:“这是稿件采用通知,署名是国外的杂志,说是是寄给念念的。” 温念念无奈地解释道:“是国际刊物的投稿,审核通过的录用通知。” 此言一出,全客厅静默了约莫十秒之久,难以置信地看着温念念。 投稿?国际刊物?还录用了? 在场不少亲戚家里都有读大学甚至念研究生的孩子,自然知道发表论文有多难,而且还在国际刊物上,还用全英文! 连叶辛懿都有些愣住了:“念念,没听你说起过啊?” “呃” 她本来也没打算说啊! 而且这次发的也不是核心刊物,仅仅只是一篇娱乐读物罢了,是她对于黑洞和平行宇宙的猜想,学术性不强,趣味性更多。 真正的核心学术刊物才不会刊登中学生的稿子呢! 伯母看了看温兰的那份初中生课外读物,又望了望老太太手里的那份英文刊物,羞愧得无地自容。 根本没得比! 叶辛懿脸上终于露出了畅快的神情。 过去伯母明里暗里奚落了她多少次,数都数不清了,但是过去的所有屈辱在这一刻,全部挣了回来! 太痛快了。 周围这些亲戚看温念念和叶辛懿的眼光已经变了—— “念念怎么突然” “是啊,以前没看出来,还是潜力股呢。” 叶辛懿并没有像伯母那样故作姿态,只是平静地说:“念念的确是潜力股,我和他爸都很惊喜,也对她充满期待。” 奶奶微笑着,满意地看了温念念一眼。 这丫头有着超乎自己年龄段的稳定心性,刚刚没有因为周围人看不起而失落,此刻也没有因为他们的夸赞而沾沾自喜。 这样的人,才能担得起重任啊! 爷爷温哲倒像个老顽童似的,不断地给温念念挤眼色。 温念念又何尝不知道,刚刚他把她的那本专著书拿出来,也是想帮她挣面子。 爷爷打心眼里,其实是向着她的,不希望她被伯母太过欺压。 虽然并非出自温念念本意,但她还是向爷爷投来了感激的一瞥。 …… 温念念的文章一抛出来,亲戚们都跟约好了似的,不再讨论成绩的话题了。 家里几个不那么出挑的小辈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窗外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一家人围着茶几看春晚,奶奶也给小辈们各自发了红包。 温念念听到母亲问小姑:“老三家里的那位怎么没见着啊?下午那阵子还看见的” 小姑耸耸肩:“谁知道呢,那位少爷啊,从来都不怎么爱和我们接触,就别管他了。” “他腿脚不方便,怕是出什么问题。” “那么大的人了,能出什么问题。” 叶辛懿始终还是不放心,将温念念拉倒一边,低声对她说:“去找找你温栾堂哥。” “哦,好。” 温念念说着放下了手里的一把开心果,朝二楼走去。 温栾是三叔家的孩子,多年前,三婶因车祸离世,温栾也在那场车祸中废掉了右腿,所以长年坐在轮椅上。 因为残疾的缘故,他的性格也变得有些孤僻阴骘。 车祸不久,三叔便娶了新的夫人,夫人又生了一个孩子,温栾便越发没人看顾,小时候又经常被家里的堂兄弟们欺负,他的脾气也越来越古怪。 温栾喜欢独处,家里的聚会他总不来。像团年夜这种聚会,他不能不来,但即便是来了,也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会和家里亲戚们多说一句话。 反正腿都废了,人自然也跟着废了。 久而久之,三叔放弃了他,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培养自己的小儿子身上。 温念念和这位只比她大一岁的堂兄接触不多,不,应该说是一点交集都没有,只比陌生人熟悉那么一丁点罢了,好歹打过照面。 叶辛懿让温念念去找温栾,她还有些小忐忑,因为知道肯定是热脸贴人家冷pigu的。 不过既然今年他们家是东道主,照管着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温栾的腿脚素来不便。 温念念上楼的时候,看到两位堂兄嬉皮笑脸从楼上下来,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给那家伙点教训”的话,不过具体说什么,温念念也没听清。 她疑惑地望了望他们的背影,加快步伐朝二楼走去。 二楼走廊静悄悄的,楼下的喧闹声也渐渐远了,听不真切。 温念念推开了书房门,书房里空荡荡,几间客房都检查过,也都没有人。 奇怪了,不在二楼吗。 温念念索性又踏上了三楼的楼梯,三楼的房间多是用来存放旧物,一般除了仆人以外,没人会上去。 不过上面倒是有一个露台。 露台的玻璃门紧锁着,浓郁的夜色透过玻璃门涌入屋内,深蓝的夜空时不时会有烟火绽放,明明灭灭的光着凉了走廊。 有些恐怖啊。 温念念叫了几声,确定三楼没人便想离开,这时,听到走廊尽头的露台那边,似有响动。 “有人在那边吗?”她开口问了一声。 那边传来敲击玻璃门的声音。 温念念吓得腿肚子都哆嗦了,真是十万分地不想过去啊。 作为一个科班出身的理科生,又是物理学领域的专业研究人员,照理说本不应该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但是恰恰相反,物质世界的研究越是深入,对这个世界上很多神秘的东西就越是敬畏。 温念念害怕啊,默念着24字核心价值观,朝着露台走去。 走廊尽头放着一辆空荡荡的轮椅,而玻璃门外的露台上,一个短发少年穿着单薄的黑色毛衣,正趴在雪堆里,艰难地支起半截身子,用手去够露台玻璃门把手。 可惜,他下半截身子几乎使不上力气,手无法触碰到半人高的把手。 是温栾! 他整个人趴在门边,夜空中的烟火时不时在他身上投下惨白的光,他埋着头,看不清表情,有些渗人。 温念念惊呼一声,连忙跑过去打开了玻璃推拉门。 他被关在了零下几度的室外,在这大雪纷飞的跨年夜里,全身都冻得快要僵硬了。 温念念赶紧蹲下身将他扶起来,碰到他的身体就跟冰块似的。 温念念碰到他,似乎身体已经没有了知觉,她急切地说:“我我去叫人!” 就在她正要起身离开的时候,温栾一把拉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手腕处,一片冰凉。 温念念诧异回头,看到了温栾那张惨白如月的脸。 他攥着她,很用力,温念念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被捏断了似的。 少年终于抬起头,望了她一眼。 他那双狭长漆黑的眼眸里透着倔强,也泛着寒霜。 他固执地摇了摇头。 温念念从他的眼神里明白了,他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她终于还是噤声了,艰难地将他拖进了屋里,转身拉上玻璃门,将寒意挡在窗外。 温栾双手支撑着身体,努力爬上轮椅,温念念关上门之后,赶紧走过去将他扶上轮椅,稳稳地坐好。 全程温栾都紧紧咬着下唇,不说话。 温念念将他扶上轮椅之后,又赶紧去房间里拿了毛毯和暖手宝来。 毛毯搭在他的腿上,不过他没有接暖手宝。 三楼的灯泡有些暗淡,冷灰色的光笼着他锋锐的脸部轮廓。他很瘦,身形单薄,不过五官却英俊而凌厉,嘴唇锋薄,带着一股冷硬的质感。 “刚刚,是温翰和温泽他们?” “温栾没有回答。 温念念已经猜到这是一场恶作剧,肯定是刚刚下楼的两位堂兄,温翰和温泽。 这两位堂兄年龄与温栾不相上下,但是自小被家里的父母溺爱着养大的,心性还跟小孩一样,最喜欢捉弄腿脚有疾的温栾。 多半,就是他们两人,将温栾从轮椅上弄下来,推出去关在了寒冷的露台外面。 温栾的下半身几乎使不上力气,而玻璃推拉门的开关半人高,没有辅助他根本够不到 无法想象,这么寒冷的夜里,他被关在外面冻了多久。 温念念给暖手宝充好了电通了热,递给温栾。 温栾手一挡,暖手宝掉在了地上。 温念念望向他,他紧咬着牙,漆黑的眸子就像外面的风雪一样,寒凉彻骨。 不甘心。 温念念太懂那样的眼神了。 她耐心地捡起了暖手宝,自己捂了捂,然后放在温栾触手可及的壁橱上,转身下了楼。 …… 温翰和温泽两兄弟正在后院放烟花。 温泽担忧地说:“咱这样搞,会不会闹出人命啊?” 温翰摆摆手:“怕什么,闹出人命了也与咱们没关系。” “也对,反正又没人知道。” 温翰冷哼:“那家伙骨头硬,就该给他点教训尝尝” 就在这时,只听“哗”的一声,一盆凉水浇在了温泽身上,浇了个透心凉! 温泽瞬间傻了—— “我靠!” 温翰他一瞬间成了落汤鸡,捧腹大笑了起来,然而下一秒,又是一盆水落到了他自己身上,全身湿透。 “是谁干的!” “他妈的给老子出来!” 楼上的窗户被关上了,他们没能看到是谁往下倒水。 寒风一吹,两兄弟被冻得瑟瑟发抖,决定先暂停“骂街”,赶紧回屋换身衣服取暖。 却没想到,刚刚出来的后门竟被人从里面反锁上了! 整个后院是封闭式的,与前院有围墙隔绝,只有通往屋内的后门是唯一通道。 刚刚出来的时候还敞开着,这会儿居然被锁上了! “靠,这是谁干的!” “开门!快开门啊!” 后门与客厅还隔着储物室和厨房,因此他们的叫喊声根本传不到客厅。 “你的手机呢!快打电话。”温翰急切地说。 温泽躬着身子,哆哆嗦嗦道:“放、放在屋里了啊。” “靠!” 后院天寒地冻,他们全身都湿透了,寒风一吹,那叫一个“苏爽”。 温泽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而温翰则暴躁地疯狂谩骂,说要让他逮到罪魁祸首,一定不会放过他。 温念念站在二楼的橱窗边,手里拎着两个空桶,往院子里探头探脑,捂嘴偷笑。 不设防地回头,温栾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二楼走廊尽头的电梯口。 他坐在轮椅上,正面无表情地望着她,腿上搭着那条深灰色毛毯,手里,捏着她毛茸茸的小兔子暖手宝。 ☆、29(一更) 温翰和温泽两兄弟被关在后院足足冻了两个小时,直到跨年的钟声响起, 一家人来到后院放鞭炮迎新年, 这才发现他们。 两兄弟哆哆嗦嗦地坐在后院的狗屋里, 相互依偎着取暖,身上的羽绒服硬邦邦都已经结冰了。 而金毛狗则坐在在温暖的落地窗背后, 歪着脑袋看他们。 还真是人不如狗啊! 四婶尤其溺爱家里的这两个儿子,见他们被冻得快要神志不清了,急得直跺脚:“怎么搞成这样啊!多大的人了,到底怎么回事啊!谁把你们关在外面的?” 温翰和温泽两兄弟脸色惨白、嘴唇哆嗦, 早已经说不出一句话了。 因为四婶总是吹嘘自己生了两个儿子,对温家有多大多大的贡献,而伯母只有一个女儿温兰, 所以她经常奚落伯母—— 就算温兰再怎么能干,终究不过是要嫁出去的女儿家, 不像他, 两个儿子,晚年也有个依靠了。 伯母本来肚子里就窝了火,这会儿逮着机会,便笑着说:“哎呀,温泽温翰, 你们俩兄弟怎么睡到狗窝里了啊,这可真是难怪你们妈妈总说你们是人中龙凤,还真是能屈能伸啊。” 四婶满脸忿懑,推着自己家里的两个傻儿子进屋, 口气也很不客气:“快笨得要死了,快进去!别在外面给我丢人现眼!” 虽然有这样的小插曲,但还是没影响一家人辞旧迎新放鞭炮的心情。 晚上一点多,亲戚们陆陆续续地离开温宅。 温念念回到房间,看到那条灰色的羊绒毛毯规规整整地叠成了豆腐块,放在入门的小桌上,毛茸茸的暖手宝也放在毛毯边。 同时,桌上还放了两枚大白兔奶糖。 温念念睁大眼睛,拾起奶糖,莫名有些受宠若惊。 这糖是温栾送的? 这可不像那个浑身带刺儿的孤僻堂兄做的出来的事儿啊。 …… 春节那几天,温念念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书,没跟叶辛懿和温庭轩各处拜年。 叶辛懿倒是很想带着温念念出门,但温庭轩说,冲刺阶段,不要打扰孩子复习功课。 这段时间,爷爷温哲倒是经常去温庭轩家里走动着,爷孙俩在暖阳照耀的冬日午后,去河边堤坝走走。 河边柳絮下有棋局,温念念经常代温哲跟这些老爷子们下下象棋,听这些老人们讲讲过去的故事,一下午的淡漫时光就这样过去了。 温念念无论是围棋还是象棋,棋艺相当之精湛,这些“久经沙场”的老人家都不是她的对手。 这可给温哲老爷子长了不少脸。 没几天,河边花园的这些老人家就都认识温念念了,还问温哲是从哪儿找来的小神童。 温哲乐呵呵地笑着说:“这是我家的小孙女。”眼里眉间颇为自豪。 叶辛懿时常抱怨,温念念有时间跟老爷子出去下象棋,都没时间陪她出去参加聚会。 温庭轩安抚说:“你不就是想带温念念出去,在你那帮闺蜜面前炫耀?” 叶辛懿撇撇嘴:“得了吧,你以为老爷子带她去下棋,目的就单纯吗!” 温庭轩本来以为老爷子已经到了乐天知命的年龄,没什么攀比心,直到某天经过河边小花园,看到自家闺女坐在榕树下拉二胡开嗓唱黄梅戏,一堆老人围着她,拍手鼓掌,叫好声不断。 而温哲站在边上,笑逐颜开,直对周围人道:“这是我孙女,是我孙女,哈哈哈哈。” 温庭轩嘴角咧了咧。 这小丫头,居然还会拉二胡? …… 元宵节的下午,江屿一身西装革履坐在奔驰车里,司机开车带他去参加公司年会,顺手端起一杯咖啡。 路过小花园,他无意间转过头望向窗外,恰看到温念念和坐在树下,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二胡唢呐大合奏。 江屿手微微一抖,咖啡撒在了洁白的袖上。 “……” 司机靠边停车,赶紧去路边便利店给江屿买了一包湿纸巾。 江屿按下车窗,远远地望向温念念。 这丫头穿着一身喜人的大红色羽绒服,像只小熊似的坐在树下的木凳子上拉二胡,白皙的脸颊泛着自然的潮红,冬日的阳光下,她耀眼极了。 江屿嘴角浮现一丝浅淡的微笑,摸出手机,拍下一张照片。 直到司机重新坐回车里,买回了湿纸巾,递给江屿:“少爷” 第一声 ,江屿并没有听见,直到他又唤了第二声:“少爷。” 江屿这才回过身,放下手机,接过司机递来的纸巾,擦了擦手。 司机看着他嘴角还没有完全散去的笑意,有些莫名其妙。 已经多久没有看见这位高冷的少爷展露笑颜了? 晚上,温念念洗完澡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江屿给她发来一条信息,附带了她在公园数下拉二胡的照片—— “你还有多少隐藏技能?” 温念念:“啊啊啊!立刻,马上,删掉!” 江屿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 “不。”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还说出了几分天凉王破的霸总气质。 温念念无语了,赶紧编辑短信道:“千万不能让别人看到啊,季驰那家伙,会笑话我好几年的!” 尤其她还穿的是爷爷带给她的喜庆中国红小夹袄。 江屿看到信息,笑了笑,说道:“不会让任何人看到。” 这是他会一直珍藏保存的照片。 江屿指尖顿了顿,打出了一行字:“今天晚上元宵,河边很热闹,要不要出来看烟花?” 思索了几分钟,又觉得不妥,他删掉了信息,重新写道:“今天晚上,你有安排吗?” 江大少爷恐怕是非常不擅长做这种事,邀约的短信删删改改好几次,最终成了——“你现在在做什么?” 温念念在收到江屿短信的时候,同时也收到了闻宴的语音消息:“下楼。” 温念念:“哈?” “我在你家楼下。” 温念念探出窗户,看到闻宴的摩托车就停在大门前的街道边,他扬起下颌,冲她笑了笑。 路灯暖黄的灯光勾勒着他英俊的脸庞,一双桃花眼埋进了深邃的眉廓,看不真切,透过窗户菲薄的雾气,隐约能见他似乎在对她笑。 温念念心里一颤,赶紧问道:“你在那里做什么呀?” “约你去河边看烟花,去吗?” “可我都换了睡衣呀。” “这跟看烟花有什么必然联系?”ta嗓音低醇有磁性,让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好吧。 纠结了片刻,温念念终于道:“等我十五分钟。” …… 她素来是个严格自律的女孩,说好十五分钟,一分钟都没耽搁,趁着夜色偷摸出了门,跑过去跳上闻宴的摩托车—— “快走快走,千万别让我爸妈发现了。” 闻宴给她戴上了安全头盔,也给自己戴上了灰色的护目镜:“你还挺自觉。” “什么?” “就这么坐上来了。” “不能坐吗?” 她似乎记得以前他好哥们说过,闻宴不轻易让人坐他的摩托车。 “不是。” 闻宴启动引擎将车驶了出去,嘴角挂起微笑:“有点冷,本来是想让你坐前面。” 温念念:…… * 摩托车在江边停了下来,江边很热闹,有不少年轻的男孩女孩在烧烤。 江面粼粼波光倒映着对岸的灯火,天空中时不时会有烟花绽放。 篝火旁的几个男生都是熟面孔,闻宴的几个好哥们,一头闷青发色颓废男徐阳,还有身上有纹身的肌肉男秦川,周围还有几个女孩子。 见闻宴带温念念过来,男孩女孩们跟着都在瞎起哄了—— “宴哥,终于把女朋友带来了?” “滚犊子。”闻宴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你才几岁,思想能不能纯洁点。” “嘿。” 女孩们很是友善,拉着温念念过来,将刚刚烤好的肉串递给她—— “说什么男朋友女朋友的,咱们社会主义兄弟姐妹情不好吗,恋爱有什么好谈的,对吧妹子。” 温念念连连点头,顿觉亲切感倍增,听这些男孩女孩们讲学校里的八卦趣事,感觉好玩极了。 这些男孩女孩应该都是闻宴在十三中的同学们,和德新中学你追我赶的学习状态不同,这些同学们日常相处似乎要轻松有趣很多。 隔着明明昧昧的火光,闻宴时不时抬头望向温念念。 篝火照耀着她六角脸蛋,显得白皙而柔和,两片薄唇精工雕琢,涂着亮汪汪的唇膏,娇红欲滴。 她笑起来很美,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星星。 这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闻宴接起手机听了听,忽然扭过脖子望向远处街道。 街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车,车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闻宴脸色沉了下去,转身朝着那男人走了过去。 温念念自然也注意到有人来找他,朝街道的方向望了望,那男人隔得远,模样看不真切,但隐隐约约可以推测年龄不小了。 秦川解释说道:“那是闻宴老爸。” “接他回家吗?” “他早两年前就想让宴哥回家了,不过宴哥不乐意。” 周围女孩也都不怎么清楚闻宴家里的事,只知道他是闻氏集团的公子,家里有钱的很,但又听说他和家里的关系不太好。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有女孩好奇地问。 “宴哥的母亲,这儿,有问题。”秦川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对温念念道:“这也不是秘密了,大家都知道。” “听说他老爸几年前接回一个私生子,年龄跟他一样大,现在就住在闻家。私生子一来,宴哥就离开了那个家,在外面混着,死活不肯回去。” “这不是鸠占鹊巢吗。”有女孩愤愤不平地说:“凭什么私生子住家里,宴哥要搬出来住啊。” “不是说精神病可能有遗传的吗,他爸可能放弃宴哥了。”秦川吃了一片五花肉,摇着头说:“这些有江山要继承的家庭啊,亲情什么的都得靠边站。” “那他现在干嘛又来找宴哥啊。” “私生子就算是亲生的,总归名不正言不顺,家里的老人还是偏疼宴哥多一些嘛。” 秦川继续说:“这些年,闻宴他爸又不止一次来找他,希望他搬回去,不过宴哥那性子,你们也知道” 几个女孩们挺打抱不平,温念念没说什么,或许别人会羡慕他们这样的家庭,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样的家庭里,其实很多时候,亲情都要让位于利益。 她抬头,望向闻宴,闻宴倚在车边跟父亲说话,闻父的表情很是恨铁不成钢,看着相当激愤。 闻宴只是挑着眼笑,眼底泛着凉薄。 ☆、30(二更) “闻宴,我再说最后一次, 如果你不想回这个家, 以后你就永远别回了, 你死在外面我都不会管!” 父亲闻浩的态度很强硬,也是被他气得不轻。 面对父亲的怒火, 闻宴只轻飘飘地说了两个字:“好啊。” 他依旧在笑,带着不管不顾的叛逆气。 父亲闻浩被他气得不轻,转身上了车,“重重地带上了车门。 “轰”的一声, 轿车启动,似乎也带了怒气。 看着奔驰车消失在浓郁的夜色尽头,闻宴嘴角那股荒诞的笑意才渐渐淡了, 直到彻底消失,眼底浮现冷色。 他回身, 重重一拳发泄在路灯杆子上, 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指骨欲裂。 他粗声喘息着,抬眼便看见路边的温念念。 她愣愣地望着她,浓郁的夜色从她背后蔓延开来…… 闻宴右手的拳头蓦然松开,藏在了身后。 两个人隔着马路,相对而立。 良久, 温念念终于开口道:“如果觉得不甘心,那就证明自己啊。” “没什么不甘心的。”闻宴淡淡道:“老子不在乎。” “如果真的不在乎,就不会难过了。” “你知道什么!” 闻宴忽然转身,捏住了她的脖颈, 抵在了路灯杆上:“老子已经没有心了,即便现在有以后也不会有。” 温念念没有反抗他,因为他也没有用力,只是他身体那股强势的压制力,还是令她感觉有些难以喘息。 她感受着他身体压迫的热力,艰难地问道:“你说什么?” “医生说老子不到二十岁就会失智,你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吗!” 温念念全身如遭雷击,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闻宴他会疯。 “所以一切对于我而言,都是徒劳。” 他压低了声音,狠狠道:“我永远不可能,证明自己。” ** 元宵那晚之后,温念念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因为原主过去回忆的缘故,她当然知道当一个废柴蠢货被人看不起是什么滋味。 而闻宴他不是什么废柴,他会彻底丧失理智,会疯掉。 虽然精神疾病方面的确是有遗传的可能性,但是可能性也并不是百分之百啊。 现在闻宴的精神状况已经很不容乐观了,他近乎偏执的性格,很有可能就是失智的前兆。 温念念心里觉得好难过,他是她儿时唯一的陪伴。 如果有任何办法,她一定会帮他的。 开学之后,温念念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当然,成绩也在有条不紊地进步着。 学习之余,她也在研究一些精神方面的外文专著,想要帮一帮闻宴。 某个周末的中午,温庭轩带着叶辛懿和温念念去参加一次小型的家庭聚会。 这种豪门家庭的聚餐会,一般都是家族与家族之间联络感情,也让晚辈趁机认识认识,扩展人脉。 就像温家和江家经常来往走动,温念念和江屿也是很早就认识了。 温念念没有想到,这次聚餐,竟然是和闻家。 餐桌上,温念念见到了闻宴的父亲,闻浩。 那天晚上,隔着夜色,温念念没有看清楚闻浩的模样,此刻在灯光下,她倒是看清楚了。 闻浩年纪比温庭轩要年长许多,鬓间已经有了白霜,不过气质卓然不凡,没有一般中年男人的油腻,恰恰相反,他身材保持良好,五官也是相当英俊。 闻宴漂亮的五官,显然也是来自于闻浩的良好基因。 温家和闻家的事业合作刚刚开始接洽,所以两家人也是第一次聚餐。 饭桌上,温念念见到了闻宴家里的那位鸠占鹊巢的私生子,闻博艺。 他的年龄看上去的确和闻宴不相上下,模样也还算端正,不过眼睛比较小,三角眼,比起闻宴的神仙颜值来说,差远了。 坐在闻博艺身边的,应该就是他的妈妈,也就是闻家小三上位的女主人,江雪柔。 江雪柔的确漂亮,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充满了胶原蛋白的一张脸,看上去相当年轻。 但关键是这样英俊的父亲和漂亮的母亲,照理说,闻博艺的颜值也不会低才对啊。 然而,闻博艺并不好看。 温念念打量着江雪柔那张宛若洋娃娃一般的脸蛋,暗自猜测,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女人的脸多半不太真实。 吃饭的过程中,闻浩出去打过几次电话,回来脸色都不太好看。 “怎么,还是不过来吗?”江雪柔问他。 “哼,不管他。” 温庭轩问:“闻总,怎么回事啊,还有人要来吗?” 闻浩摆摆手,说道:“我那个大儿子,叛逆得很,不提也罢。” 温念念知道他说的是闻宴。 以闻宴那样的性格,怎么可能乖乖跟着家里人来参加这种无聊的聚餐会,就算是来了,也是冷脸捣乱。 倒是这个私生子闻博艺,全程都很殷勤,给长辈们倒茶,也很会察言观色。 不过,现在小三既然已经上位,那他就不算私生子了,闻家的二少爷的位置,坐得安安稳稳。 江雪柔笑着说:“温总,听说您家里女儿拿了物理竞赛的全国第一,真的是厉害啊,您一定教导有方,有机会我也要好好向你讨教讨教呢。” “哪有哪有。”温庭轩摆摆手,谦虚地说:“谬赞了,这孩子也是自己努力,学习方面没让我们操心过。” 江雪柔拍着闻博艺的肩膀,说道:“博艺,你和念念年龄差不多,理科你是强项,你们肯定有共同语言,认识认识,以后方便交流学习。” 温念念不太想和他认识。 她对于闻博艺有所抵触,倒不仅仅因为闻宴的缘故,而是 从刚刚一落座,闻博艺的目光就放在她身上,审视打量,一双小小的三角眼,总是透着狡黠的算计,这让温念念觉得相当不舒服。 吃饭途中,江屿发给温念念一道数学题—— “这道题,我不会,你看看。” 温念念起身来到酒店休息厅的走廊边,开始用手机编辑这倒数学题的算法。 江屿都不会做的题目,的确有难度,温念念还需要动演算一下,才能发给他答案。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闻博艺和江雪柔的声音,从偏廊传来。 “妈,我已经有女朋友了,那个温念念不是我的菜,她看上去太高冷了。” “犯什么蠢!外面那些女孩能和温家大小姐比吗!” 江雪柔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掂量着些吧,跟她好好相处,将来要是真能把这位小姐娶到手,就算你奶奶不喜欢你,也不能不掂量掂量你的这份亲事。” 温念念:…… 绝了,她今年才初三啊! 这些家伙现在就特么想用美男计联姻了吗!她还是个宝宝啊! “可刚刚她正眼都没看我!我不喜欢这种…” “没听他爸说吗,温念念偏科数理,多半是个书呆子,这样的女孩,单纯,最容易上钩。” “唉我试试吧。” 温念念等他们离开之后,她才重新回到饭桌上。 闻博艺开始跟温念念搭话,问她的学习状况和兴趣爱好。 温念念笑着说:“我们书呆子,没什么兴趣,平时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学习学习再学习。” 闻博艺微微一愣,然后礼貌地笑道:“真巧,我也很喜欢学习,看来我们是志趣相投。” 温念念没应他,江雪柔开口称赞道:“别说,我们博艺的学习成绩也还是不错的,上学期数学还考了满分呢,跟念念肯定谈得来。” 叶辛懿笑着说:“那可真是厉害了,我们念念都从来没考过满分。” 江雪柔闻言,就更加自豪了,开始自卖自夸了起来:“我们家博艺啊,别的不行,就是成绩好,尤其是数学成绩,我可以这样说,就没有他难得到他的题目。” 说到这茬,她还没忘补充两句:“别看是一个爹生的,他跟他哥哥那可是完全不同的。” 提起闻宴,闻浩都是一肚子气,说道:“你少提他,烂泥扶不上墙。” 闻家大少爷“名声”在外,叶辛懿也是有所耳闻的,所以也没有多问。 温念念脸色却沉了下去,肚子里渐渐窝了火。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没有人是真正一无是处的吧。” “哎哟,温小姐你是不知道,我们家老大啊,那是先天有问题了。”江雪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医生都说了,没的治,这辈子都废了,是个废物。” 江雪柔拍了拍闻博艺的肩膀:“幸好啊,还有我们家博艺,闻家也不至于后继无人。” “废物”两个字刺痛了温念念的耳朵,她面上不动声色,说道:“我这里倒真有不会做的题目,想请教请教闻博艺同学。” 江雪柔一听,心下大喜。 她太知道当一个女人有求于男人的时候,多半是真心信赖,如果闻博艺能够做得出来这道题目,就能轻易斩获她的崇拜。 女人的爱情,多是从崇拜开始的。 江雪柔立刻替闻博艺答应下来:“没问题,念念你尽管说,博艺肯定能做得出来,不是我吹啊,我们博艺在数学方面,算得上是天才呢,他们老师都常常夸他思维灵活。” 温念念挂起职业假笑:“哇,那真是好棒棒哦!博艺同学,就看你的了!” 江雪柔嘴角都要笑开花了:“没问题!念念你让你博艺哥帮你看看!” 闻博艺被母亲吹得也是有点飘飘然,拍着胸脯极有男儿气概地说:“你把题发到我微信吧,包在我身上。” 温念念添加了闻博艺的微信,然后将江屿发给她的那道数学题,转给了闻博艺。 她倒要看看,这个所谓的数学天才,怎么把难住江屿的这道题做出来。 温念念冷冷一笑:“就看你的咯,博艺同学。” 闻博艺信誓旦旦地点开了手机,然而半分钟后,他脸上那股自信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这个 好像有点看不懂题干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今晚都和谁跨年?《 》 30-40 ☆、31(一更) 闻博艺当然没能把那道题做出来,他盯着题目看了半晌, 最后讪讪地放下, 脸色铁青。 江雪柔见此情形, 急切地催促:“你干什么,快做啊!” 牛皮都吹出去了, 这会儿犯什么怂啊。 温念念笑着说:“可能这题目对于博艺同学来说,太难了吧,没关系,做不出来就算了。” 闻博艺紧紧皱着眉头, 使劲儿挠着头,脑门都快挠秃了。 这题,照理说也没有超纲。 符号都是认识的, 但是组合在一起,他就不认识了。 江雪柔讪讪地笑着:“温小姐啊, 你多给他一点时间, 让他好好想想,肯定能给你做出来。” 闻浩这会儿也看出江雪柔揣了自己的小心思,一个劲儿地想把闻博艺往人家女儿面前推。 温念念这年纪,还是个初中生啊! 即便有这样那样的心思,也不该表露得太明显吧, 人家的父母又不是瞎子! 真是太丢人了! 闻浩扬起调子,呵斥了一声:“够了,不要再丢人现眼了。” 江雪柔被闻浩怒斥,吓了一跳, 终于不再说话了。 聚餐结束以后,回家的路上,叶辛懿对温庭轩说:“看得出来,做小的还是做小的,身上一股子姨娘气,恶心。” 温庭轩笑了笑:“当然比不上闻家过去的那位夫人,听说是南城第一美人,多少名门子弟想要追求她啊,唉,只可惜红颜薄命。” 温念念知道,父亲说的是闻宴的亲生母亲,那个据说住进了精神病院的女人。 “怎么,你也追过?” “咳,我当然没有了!那位夫人哪能看得上我啊!” 温庭轩揉了揉鼻翼,赶紧岔开话题:“不过这位做小的,也是够有能耐了,在闻家大少爷出生没几天,她上赶着生了这位‘二少爷’。” 叶辛懿猜测道:“那你说闻浩那位原配夫人犯病,会不会是跟这件事有关啊?” 温庭轩难以置信地望向叶辛懿:“温夫人睿智啊。” 叶辛懿笑了笑:“那当然,**不离十了。” 温念念听着俩人一路猜测,嘴角咧了咧。 果然,八卦这种事是不分年龄的。 叶辛懿想了想,叮嘱道:“如此复杂的背景,以后咱们家还是少和他们家来往吧。” 温庭轩无妨地摆摆手:“只是生意来往罢了,跟闻氏集团搭上关系,也是老太太的意思。” “但是我看着这个做小的就挺不舒服。”叶辛懿捂了捂胸口,有些作呕:“打量着我看不出来她什么心思呢,哼,想把私生子往我叶辛懿的女儿跟前推,想得美!” “哎哟,你别当着女儿而面说这样的话。” “怕什么,我还非得说明白了。”叶辛懿回头对后排座的温念念道:“念念,你回头就把这个闻博艺删了,别跟他来往,我看他也是个稳不住的人,成不了大器。” 温念念扬了扬手机:“早拉黑啦。” “真乖!” * 晚上,烟雾缭绕的棋牌室里,几个少年在昏黄的灯光下打牌。 徐阳随手出了一对王炸,对众人道:“来来,给钱给钱!” 男孩们摸出已经见底的钱包,有气无力地说:“有劲没劲啊,你又记牌。” 徐阳笑着说:“没规定打牌不能记牌啊,脑子够用,不服忍着!对吧,宴哥。” 闻宴没理会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脸色微微有些沉。 他刚刚手贱,戳进老爸闻浩的朋友圈,看到闻浩最近的一条朋友圈动态是一张合影,合影似乎是两家人。 在照片的左下角,他看到了温念念。 小丫头挽着母亲的手,嘴角微微上扬,却没有笑,眼睫毛宛如小刷子一般细密,黑漆漆的一双杏眼眸子,虚无地望着镜头。 他恍然忆起,前两天闻浩给他打过好几次电话,说有一场家人的聚餐联谊,让他赶紧过来参加。 闻宴一如过去许多次那样,毫不犹豫便拒绝了,电话直接关了机。 所以,是和这小丫头家里联谊吗 闻宴忽然感觉有些惋惜,但具体惋惜在哪里,他又莫名说不上来。 温念念身边就是闻博艺,看得出来,江雪柔似乎有些想要将闻博艺往温念念身边推。 这个想法,让他极度不适。 徐阳将脑袋凑过来,看见手机屏幕上是他父亲闻浩的朋友圈。 他知道,闻宴这家伙就是嘴硬,看似叛逆张扬,但实际上,他比谁都更想得到父亲的认可。 有的时候,他其实也很羡慕闻博艺,虽然这家伙蠢是蠢了些,但好歹具有正常的学习能力 作为好哥们,徐阳比谁都清楚,闻宴多么渴望成为正常人。 但是他做不到,医生说过,他不到二十岁就会失智。 “蹦”的一声,闻宴按灭了手里的打火机,起身离开棋牌室。 “走了。” “去哪儿啊宴哥。” “回家。” …… 闻家大宅灯火通明,闻宴站在花园门口踟蹰了半晌,终于还是走了进去。 花园里,闻博艺正在草坪上和几个仆人玩排球,不过他哪里是玩排球,根本就是用排球砸人,发泄他在温念念那里遭受冷遇的憋闷气。 那样的高傲的女孩,目中无人,很不讨人喜欢,不知道妈妈干嘛一定要让他去奉承讨好。 一点尊严都没有,烦死了。 闻博艺起身一跳,将排球用力砸在园丁小哥的脑袋上,砸得他七荤八素找不着北。 园丁小哥捂着头,一脸憋屈,但又不敢说什么。 这位闻家二少爷自小性子就娇,稍有不慎就会跟江夫人告状,江夫人又是个护犊子的,性格泼辣,最后千错万错,还是自己的错,说不定还会丢饭碗。 家里女仆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忍下来。 园丁小哥揉揉鼻子,一脸忿忿的样子。 过去大少爷虽然性子急躁,但对待下人却很好的,从来不会这样无缘无故地欺负人,甚至心情好的时候,还送过他一台新版的psp游戏机。 别人都说,闻家大少爷性格扭曲,有些神经质,但是只有真正接触过他的人才知道,他本质善良,从不会恃强凌弱。 就跟过去温柔的闻夫人一样。 哪里像这家伙,跟条疯狗似的,一言不合就乱咬人。 “大少爷!”女仆小晴忽然大喊了一声:“少爷你回来了!” 闻博艺回头,看到了闻宴。 他站在花园篱笆前,身上穿着一件廉价的单薄黑色冲锋衣,浅浅的刘海微遮着眼睛,看不清他眼底的神情。 甫一看到他,闻博艺便感觉身上窜起一股子凛然的寒意。 这家伙,真够阴森的。 仆人们却非常热情地迎上去,给他开了篱笆门,就跟见到亲人似的,关切地嘘寒问暖—— “少爷怎么瘦了啊。” “外面过得好不好啊。” “肯定没家里舒服吧。” “呜,少爷你就别走了。” “是啊是啊!” 闻博艺脸色不太好看,这些家伙,平时见了他不是躲就是敷衍,对闻宴这么好 谁才是他们的主人啊,搞清楚没有! “你来干什么。” 他冷冷地问闻宴。 闻宴没有理他,偏头看了看园丁小哥头上的淤青,问道:“怎么弄的?” 园丁小哥不敢说话,抱紧了手里的排球,眼神瞟了瞟闻博艺。 闻博艺有恃无恐,说道:“打球难免磕磕碰碰,这很正常嘛,你要有本事,你也把球扣老子头上啊。” 园丁小哥哪敢扣闻博艺啊,他又不是不知道,家里的那位剽悍的夫人要是闹起来,绝对没他什么好果子吃。 他憋闷地撇撇嘴,低下头不敢说话。 而就在这时,闻宴接过了园丁小哥手里的排球,掂了掂,狭长的桃花眼冷冷地扫了闻博艺一眼。 “你想” “干嘛”两个字都还没说出口,只听沉闷的一声响,闻宴扬手便将排球重重地砸在了闻博艺脸上。 闻博艺猝不及防,惨叫一声,连连后退。 鼻翼的巨痛让他眼冒金星,一屁股跌坐在地,眉头紧蹙,使劲捂着鼻子。 “啊,你你干什么!你”他都快说不出话来了,鼻子里流出了鼻血,襟前满是。 闻宴居高临下地睨着他,重复了刚刚他自己的话:“打球难免磕磕碰碰,这很正常,你要有本事,你也把球扣老子头上。” 闻博艺哪有这本事,他艰难地站起身,手使劲儿捂着鼻子,止住鼻血:“快,快给我拿纸来” 周围的仆人没一个动身的,他们站在闻宴的身后,冷眼旁观。 只要有闻宴在,他们就不怕这个欺软怕硬的家伙。 这时候,听到动静的江雪柔从屋里走出来,看到闻博艺满脸都是血,连忙扑过来,用纸巾给他堵住了鼻孔。 “哎呀,怎么闹成这样!” 闻博艺见母亲出来了,连忙指着闻宴控诉道:“妈,就是他,一回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人!” 江雪柔看见闻宴,压住了情绪,讪讪说:“你在外面怎么闹,我不管,但打人都打到家里来了,这还有没有规矩,要是你爸知道的话” 她话音未落,身后几个原本老实本分的仆人却齐刷刷地开口道:“不是,大少爷只是在和他打球而已。” “没错,就是打球!” “是,我们都看到了,他自己说的,打球难免磕磕碰碰,这很正常。” 江雪柔见家里这些仆人集体倒戈,闻宴一回来,他们连对闻博艺连“少爷”都不叫了,一口一个“他”。 她气不打一处来,厉声说:“这家伙一来就欺负你们少爷,你们是瞎了吗!谁给你们发工资,搞搞清楚!” 园丁小哥低下头,憋闷地咕哝说:“闻宴才是少爷。” 一个私生子,就算搬进宅子里,也还是小三生的这就算了,因为他,家里真正的大少爷在外面晃荡了好几年,这才是让他们忿忿不平的地方。 “而且本来就是他不对。”女仆小晴走出来,指着闻博艺,低声说道:“是他先欺负人的。” “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说话!” 江雪柔走到小晴面前,二话不说,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而闻宴敏捷地握住了她的手。 江雪柔挣了挣,却没能挣开,说道:“你想干什么,你还要对我动手吗。” “有我在,你别想对他们动手。” “我管教下人,关你什么事!” “你是电视剧看太多了吗。” 闻宴咧嘴,冷冷一笑:“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别像个封建姨太太似的,还管教下人,下你妹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宴哥,嚣张起来。 2020新年快乐!! 今天每章100个红包! ☆、32(二更) 客厅里,闻家的老太太拉着闻宴的手, 关切地嘘寒问暖。 对于闻宴而言, 这个家里如果还有谁想着他的话, 恐怕也只有奶奶了。 闻宴是家里的长子,也是她的长孙, 从小便是跟在她身边长大的,感情亲厚。 即便闻博艺也是她的孙子,但终究比不上闻宴到她心目中的地位。 沙发对面,江雪柔拉着闻博艺, 哭哭啼啼地给他的鼻梁上药:“疼不疼啊宝宝。” “痛,痛死了,妈。” “哎, 你说你,从小到大都是被你爸疼着捧着长大的, 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啊!”她哀怨地睨了对面的祖孙一眼:“要是被他爸知道了, 不知道有多心疼。” 闻宴脸色沉了沉。 他知道,江雪柔说这些话是在故意膈应他。 这时候,奶奶松开闻宴的手,不动声色地说:“怎么就打不得骂不得了,我们家养孩子, 也没见养这么金贵的,就算是我自己的孙子,要犯了浑也还是打得的。” “我自己的孙子”这几个字,蓦然刺了刺江雪柔的心, 听这话的意思,难不成闻博艺就不是她的孙子了吗! 她嘟哝着说:“我们博艺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 “当然不能算。”闻家老太太板起脸色,义正言辞地说:“做错了事情就要道歉,打人也是不对的,也要道歉,小晴,你去把小瑞叫进来。” 小瑞就是家里的园丁小哥。 很快,园丁小哥走了进来,问道:“老太太,您叫我。” 他挺年轻,约莫二十来岁出头得样子,身形瘦削,看着也是很老实的样子。 闻老太太对江雪柔说:“既然要追究,那就从源头算起吧,这件事小晴都跟我说了,是闻博艺先动了手,现在小瑞脑门上都还留着淤青呢,这事,赖不掉吧。” 闻博艺慌忙道:“不是,我跟他我们是在打排球呢,磕磕碰碰很正常。” 闻老太太从容地笑了:“如果是这样的说法,那你的鼻子,我是不是也可以认为是让排球碰到的?” 闻博艺无言以对,求助一般望向了江雪柔。 江雪柔不甘心地说:“去,给他道歉。” “妈~~~” 闻博艺十万分不情愿道歉,撅着嘴,活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媳妇似的。 “道歉。”江雪柔压低了嗓音,不甘心地重复了一遍。 闻博艺终于拖拖沓沓地开了口,对园丁小哥道歉:“对不起。” “老太太,没什么事那我就回去了。”园丁小哥揉揉鼻子,并没有回应闻博艺的道歉。 闻老太太点点头,安抚道:“回去吧,今天的事不要放在心上,以后这东西要是再出言不逊,欺负你们,尽管来跟我说!” 这话说出来,仆人们总算心里平衡了。 本来大家都是拿工资吃饭的,如果不是闻家给的雇佣工资高,再加上在闻家做了这么多年,大家都有感情了,谁稀罕每天受这娘俩的气啊。 尤其是江雪柔,就算作为续弦嫁进了闻家,也还是一身小三儿气,动辄对他们颐指气使,就像个活在旧社会的姨太太似的。 闻博艺道歉以后,江雪柔便要闻宴向自家儿子道歉了。 然而老太太却一直拉着闻宴说话,她竟半句话插不上口。 奶奶关切地问闻宴:“小宴,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不走了。”闻宴说道:“搬回家里来住。” 夺回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老太太喜上眉梢,连声说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我现在马上让人去收拾收拾你的房间!” 江雪柔提醒道:“老太太,闻宴他应该跟博艺道” “小晴,你把少爷的行李提上去,再帮他把床单也换了。” 江雪柔好几次要说话,都被老太太无情地打断了。 她算是看明白,永远叫不醒一个试图装睡的人。 虽然心里憋闷,但是既然已经嫁进来了,这些委屈和闲气,该受也得受着,只要将来闻博艺能出息,她总有出头之日。 江雪柔只能咽下了这口气。 不多时,一身西装革履得闻浩下班回来了,看到闻宴,他脸上浮现一丝讶异。 “你怎么” 不等他开口询问,江雪柔立刻迎了上去,拉着闻博艺对他说:“可算回来了,你看看,我们儿子这脸都肿了。” 闻浩注意到闻博艺脸上的伤,问道:“谁弄的。” 江雪柔用撒娇的调子嘟哝说:“还能有谁。” 闻浩当然知道,这个家里除了他那无所顾忌狂妄嚣张的大儿子外,没人能伤到闻博艺。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质问,老太太却板着脸说:“小宴刚回来,你也不关心关心他,就知道心疼你那宝贝疙瘩,他被你惯出一身毛病,天天在家里欺负人,吃些苦头又如何,怎么都是你生的,还分个亲疏不成了?” 老太太这番话说得很严重,闻浩素来是听母亲话的,当下也不敢再追究什么。 江雪柔见闻浩都被老太太堵回去了,憋了一肚子气没处使,只能自己暗暗消化了。 闻浩看见闻宴提回来的行李箱,暗自松了一口气,扯了扯领带,没好气地问:“快毕业了,接下来的事情,也好好地筹谋计划吧,看看是去学点什么技能,或者来公司实习,跟跟客户,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闻宴却说道:“我准备考德新高中。” 闻浩还没来得及说话,闻博艺先笑了:“你要考高中?还德新高中?哈哈哈,脑子没秀逗吧。” 他话音未落,便被老太太厉声斥责:“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闻博艺虽然平日里在仆人面前作威作福,但终究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没胆子跟老太太叫嚣,讪讪地闭了嘴。 闻浩也没想到闻宴竟然想考高中,他能坚持念到初中毕业也就不错了,他脑子的问题,基本上这辈子和念书绝缘了。 却没想到,闻宴继续说:“我要念大学。” 这下子,全家人都惊住了。 念高中就算了,砸点钱进学校应该没问题,可他居然还要考大学?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闻博艺忍不住嘲讽道:“你不是看书就头晕,你拿什么考大学啊!天方夜谭。” 闻宴抿抿嘴,想起了那个忽然变聪明的女孩。 他认识她的时候,她笨笨的,每次数学都只考几分,一个人躲在篱笆墙下抹眼泪。 现在她如此耀眼夺目,闻宴心里却隐隐有些不甘心了。 他袖子下的手攥了攥拳头,压着嗓子说:“集中注意力很难,但不代表不能做到,只要东西进了我的脑子,我就不会让它跑出去。” “就算是这样。”闻浩摇着头说:“距离中考也不过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了,这么短的时间里,你能考上德新高中吗。” 那所学校可是全市出了名的“千军万马独木桥”,全市的考生都挤破头了想往那所学校挤,闻宴的基础不,他可以说完全没有基础。 闻浩有些担忧。 闻博艺今年也是卯足了劲儿想考德新高中,可是即便是他这平时不落年级前二十的成绩,想考入德新高中都困难,闻宴这 江雪柔却笑了起来,阴阳怪气地说:“考不考得上有什么关系,给学校拨一笔赞助,什么事儿不都解决了,咱们家又不欠缺这点‘学费’,更何况,是家里的大少爷想读书。” 说完,她幽幽地叹了声:“只是我可怜我这孩子啊,不像某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从小被溺爱,要什么都有,博艺啊,只能靠自己的努力。” 老太太冷冷道:“你少拿腔拿调,也别不服,小宴是我的长孙,我疼他疼得理直气壮,谁也没有权利置喙半句,你要是看不下去,尽可以离开。” “我”江雪柔压着心里的不平,拉着闻浩的手,低声撒娇道:“太不公平了,要是闻宴都能靠你的关系进德新,那我们博艺博艺也得进!” 如果闻宴肯愿意念书,闻浩自然是睡着了都会笑醒的,当下便对老太太说道:“孩子想读书,这是好事,妈,我明天就去联系德新高中的校长,肯定能让孩子进学校。” 江雪柔脸色终于好转了几分,闻浩说这话,自然两个孩子都是要弄进德新高中的。 闻博艺靠自己的水平考,还真不一定能考得进去。 江雪柔早就想让闻浩帮忙走动走动,可是总开不了口,这会儿能搭上闻宴这辆顺风车,那是是再好不过了。 她脸上露出了松缓的神情。 天大地大,都没有她的宝贝儿子的前途重大,这个儿子可是她未来唯一的筹码。 然而闻宴却说道:“不用了,我不需要你拿钱或者找什么关系。” 闻浩诧异地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自己考。” 江雪柔一听这话,以为他在嘴硬,反倒是笑了:“你靠自己,你考得上吗?” 闻宴嘴角扬起一抹微笑:“考得上考不上,都是我的事,与你何干,什么时候你这样关心老子了?” 一句话把江雪柔给堵了回去,竟无言以对。 怎么与她无关啊,如果闻浩不去学校走动走动,闻博艺这成绩,肯定是考不上德新高中啊! 老太太这么心疼她这宝贝大孙子,肯定会让闻浩去找关系帮忙,闻博艺就能搭上顺风车了。 老太太问闻宴:“小宴,你有信心吗?” “没有信心,我就不会说这个话。”闻宴虽然平时脸上总挂着笑,看上去不太正经。 但是他漆黑的眼眸里总有一股坚定的力量,能让人信赖。 父亲闻浩脸上浮现欣慰的神情,欣赏地说道:“好!这才有点男人的样子!” 江雪柔眼见木已成舟,有些急了:“不是,他他还是个孩子,随口说说的话,你还真指望他能考得上啊。” 闻浩说:“我相信我的儿子。” “我觉得吧凡事有备无患,让小宴一方面好好准备准备考试,另一方面,你也要做好完全的准备啊,去学校走动走动,总是好的。” 这时,老太太冷哼了一声,说道:“你就是这样教育你儿子的?以身作则教他走关系串后门?” 被斥骂的江雪柔,无言以对。 “妈,我也能考得上。”闻博艺很自信:“我的成绩,考德新高中完全没问题。” 江雪柔脸上浮现勉强的微笑,略带一点咬牙切齿道:“妈妈当然相信你。” 相信是一回事,事实又是一回事,这傻儿子在自己的破学校当鸡头当惯了,根本没意识到竞争的残酷。 闻博艺睨向闻宴,笑着说:“哥,要不然来打个赌啊。” “赌什么。” “就赌谁能考上德新高中,考上的人可以住家里,没考上的人搬出去住校,怎么样。” 闻博艺见闻宴搬回来,心里是十万分不乐意,要是这家伙搬回来了,以后可就没他的好日子过了,所以他必须想办法把他赶出去! 这正好是一个契机,毕竟,闻宴那种水平,他要能考上德新高中,那自己都可以考清华了。 “怎么样,敢赌吗?” 闻宴嘴角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输了别哭。” ☆、33(一更) 德新高中面向外校考生的自助招考在六月初进行,四月便已经开始报名了。 已经被保送的江屿, 则担任了教务处整理报名考生档案的工作。 他心思细密, 从来不会粗心大意, 所以教务主任把这份工作交给他,甚至比交给其他老师更放心些。 江屿这孩子, 心性沉稳,才能卓越,将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这次保送,他是全校唯一一个所有老师全票通过的学生。 老师们对他期待甚高, 委以重任,也是希望他将来出息了,不要忘记母校。 下午, 兴趣小组研讨会结束,江屿整理了资料笔记装进书包里, 单肩背着书包准备离开, 温念念追上他:“江屿,等一下。” 她现在不叫“江同学”,或者“江屿同学”,而是直呼其名。 潜移默化中,两个人的关系似乎近了许多, 他们应该算是好朋友了。 这个想法,让江屿觉得很舒服很安心,他终于也有朋友了。 温念念追上他,因为惯性的缘故, 差点没刹住车撞他身上。 幸而江屿及时稳住了她的身形:“干什么?” “我们是好朋友吧!”温念念急切地问。 江屿挑了挑眉,手顺势揣进了裤兜里:“算是,怎么?” “是好朋友就行啦!”温念念像好哥们似的,想要拍他肩膀,不过他太高了,有点费劲,索性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腰:“帮我个忙!” 江屿往后挪了挪,不太适应和人有过于亲密的接触。 他自小到大便是如此,孤独已经成了一种常态。 不过,看着面前这小丫头清澈的目光,似乎所有的接触都变得不是那么的不可接受。 “什么事,直说。” “我听人讲,你在教务主任整理报名资料啊?” “嗯。” “那你帮我留意一个人,看他报名了没有?” “我不能泄露考生信息。” “不泄露不泄露!”温念念连忙摆手,凑近他低声说:“你就在整理资料的时候,看看有没有这个人就行了。” “你要我留意谁?” “闻宴,闻说的闻,盛宴的宴。” 江屿眼底泛过一丝波澜,不过他脸上一贯是冷冰冰的表情,所以温念念没注意到他任何情绪的变化。 “他报名了,上午整理档案的时候,看到他的名字了。” “哎,你这都记得?” “嗯。” 不是他过目不忘,而是闻宴的履历实在是太独特了,教务主任拿着他过往的成绩表看了又看—— 全零分。 在这些优秀的报考学生中,可以说是“独树一帜”了。 德新高中自主招生考试的报名虽说没有设立过往成绩的限制,但是报名费却不便宜。 闻宴这种成绩都报名参考,这不是平白浪费钱么。 “他报名了。” “报了啊。” 温念念怔怔的,似若有所思。 “怎么,你很关心他?”江屿问道。 “他也是我的朋友嘛,跟我从小就认识,以前也帮过我很多次。” “我跟你从小也认识” 他的话蓦然止住,看着温念念清澈水润的大眼睛,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 不太酷。 温念念却说道:“那你以前也不怎么搭理我啊。” 过去原主温念念追了江屿好多好多年,从小就暗恋他了,可江屿对她避之不及,哪里谈得上什么交情。 也就是这半年加入了兴趣组,两人的交流才渐渐多起来啊。 “你朋友很多。” 江屿伸手扣住单肩包的肩带,不再多没说,错开了她。 “这多吗?” 温念念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江屿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他没有朋友,温念念和季驰他们,可以说是他唯一的朋友了,季驰太蠢,温念念还可以交流。 可是在其他人的世界里,朋友似乎不是唯一。 别人可以有很多朋友,相互之间不影响交往,甚至都可以相互认识。 但是对于江屿来说,他的心很小,小得只装得下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罢了。 可是他怎么奢望,别人也把他当成唯一最好的朋友呢。 他本来就孤独,即便羡慕着别人的热闹,也还是孤独。 温念念自然不知道江屿心里的想法,她回头就给闻宴发了一条语音,询问道—— “你真报名了啊?” 很快,闻宴便回了她:“你消息很快。” 温念念:“因为有朋友正好在整理招生的信息,帮我留意到了。” 闻宴:“所以绕这么大的圈子为什么不直接来问我。” 温念念:“呃。” 她之所以没有直接问闻宴,也是考虑到他的病情,要是他没有报名,她这样去问他,会不会伤他自尊心。 温念念觉得,有时候自己还是挺为朋友着想的。 闻宴也默了几分钟,问她:“你知道了?” 温念念:“呃。” “也是,我身边的朋友,一个嘴巴比一个漏风,这事也没什么可隐瞒。” 闻宴发来的语音,语调听着似乎很轻松。 温念念索性问道:“你有信心吗?有几成把握能考上?” “一成。”他顿了顿,如实道:“都没有。” 温念念:…… “所以,重在参与?” “也不是。”闻宴含笑说:“我这人,不信命。” 即便未来的路都被高墙堵死了,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撞上去,不认命,更不信命。 温念念的心颤了颤,攥着手机,沉默片刻,忽然道:“还有两个月考试,我给你补习。” 闻宴嘴角咧了咧:“不瞒你说,上次补习,直接给老子补到医院去了,吊了一夜的水。” 温念念:“不用看书,我念,你听,能记多少就记多少。” “这个” 温念念斩钉截铁地说:“周末我来找你,就这样。” 听完语音消息,闻宴眉心舒展开来,眼角绽开笑意,不是过去那种疏离讽刺的笑,而是,发自真心。 他扔了手机,戴上耳机听英语,双手枕着后脑勺,靠在飘窗边,阳光斜入窗纱,落在他的脸上,笼上一层柔和的微光。 很惬意。 周末,温念念去了闻家大宅。 江雪柔没有工作,在家里当起了全职主妇,温念念过来的时候,她正提了包准备出去打麻将。 开门看到是温念念,江雪柔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连忙将她迎进屋,说道:“念念来了啊,是来找我们家博艺的吧!” “江阿姨,不是,我” “快进来!快进来!”江雪柔热情地将她迎进了屋:“哎呀,你来找博艺真的是太好了,我带你去他的房间,你们好好聊天,阿姨不打扰你们。” “不是” “博艺,快下来!温小姐来找你了!”江雪柔一面拉着温念念进屋,一面冲楼上喊道:“快出来啊,看是谁来了!” 闻博艺听到母亲的喊声,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温念念,他脸上浮现一丝惊喜。 这些日子,他给温念念发短信,温念念基本上没有回过,本来都已经放弃了,奈何母亲让他一定要坚持。 按照母亲的说法,所谓烈女怕缠郎,温念念只是在故作矜持罢了,只要他足够磨得开面子,哪有追不到的。 闻博艺本来对母亲这套理论还有所怀疑,没想到今天,温念念居然真的主动来找他了。 看来每天的“早安”“晚安”“你吃了吗”都还是有效果的。 “博艺,快带温小姐去你的房间!” 江雪柔迫不及待地将温念念往闻博艺怀里塞。 周围仆人见此情形,都有些看不过眼。 哪有女同学一过来,就直接往闻博艺房里塞的,这意图也太油腻了吧! 闻博艺拉扯着温念念的手腕,准备拉她带回自己的房间。 “不是,你放手,我不是找你的……” 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大掌握住了温念念的肩膀,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闻宴拉到了身后。 闻宴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居家服,身形挺拔,线条却很柔和,几缕刘海垂下来,落在黑漆漆的眼边,一双桃花眼,狭长而漆黑,视线扫过闻博艺,透着一股冷淡的寒意。 闻博艺被他冰冷的眼神摄住,本能地往后退了退,有些犯怂。 “闻宴,你干什么!”江雪柔走出来,斥责道:“你太不礼貌了!” 闻宴的视线在她身上微微停顿,眼神带着冷淡的轻蔑:“到底是谁不礼貌?” “温小姐是来找你弟弟的,你这样是想干什么!” “是吗?” 闻宴松开了温念念,她靠在他的身后,终于有机会开口说话:“不是,江阿姨,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找闻博艺的,我是约了闻宴。” “什么!” 听到这话,江雪柔如遭雷击。 温念念这些日子对闻博艺爱搭不理,她早已经从闻博艺的抱怨中了解了,本来以为温念念这样的豪门小姐,性子高傲,这也可以理解 可是没想到,这位温小姐,居然和闻宴要好! 江雪柔气得咬牙切齿,压着情绪说:“你找他做什么。” 温念念解释道:“不是马上要升学考了吗,我约了闻宴帮他补习功课啊。” 闻宴对她说道:“去我的房间,还是你想在楼下,都可以。” 温侧侧看了江雪柔一眼,道:“还是去你的房间吧,安静些。” 闻宴带她上楼,回了房间。 看着他们的背影,江雪柔的手蓦然攥紧了拳头。 难怪闻宴对于考试有恃无恐呢,还有胆子跟闻博艺打赌,原来是有神兵助阵呢。 闻博艺见状,拉着母亲的袖子急切道:“妈,这可怎么办!他有温小姐帮忙,他肯定考过我了!” “急什么。”江雪柔冷冷道:“就算有她帮忙又如何,他有那样的病,能考得上才怪!” ☆、34(二更) 闻宴的房间略有些凌乱, 是非常典型的大男孩的房间,床的边角有异样颜色的布料,很明显下面埋了衣服。 温念念没怎么进过男孩的房间, 之前去江屿家, 他的房间和闻宴截然不同, 整洁单调得就像简笔画似的。 温念念没忍住笑了起来。 闻宴问她:“你笑什么。” “你的房间,让我想到了另外一个朋友, 同样都是男生,为什么差别这么大呢?” “哦?”闻宴饶有兴趣地挑眉:“说说看。” “我那个朋友,他有很严重的强迫症, 早上吃什么, 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房间的陈列摆设, 每天上学放学回家的路线等等, 就像数理中的常量, 永恒不变。” 温念念坐在了他的书椅边,继续道:“你和他恰恰相反, 从不按常理出牌,永远没人能猜到你接下来会做什么,是数理中极不稳定的变量。” 闻宴虽然没怎么学过物理, 但也能听得懂温念念说的话。 “那你觉得常量更好,还是变量更好?” 这个问题倒是考倒温念念了, 她抓了抓脑门,困惑地说:“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闻宴似笑非笑道:“或许你可以想一想。” 温念念耸耸肩, 没再细思这个问题,见他桌上随意地放着几本笔记, 是她之前帮他整理的资料。 “这些,你都看了吗?” 闻宴如实答道:“没有看。” 温念念点头,想来也是,做资料的时候她不知道闻宴的毛病,如果知道,就不会做这些无用功了。 却没想到闻宴话锋一转,扬了扬手机:“没有看,但是有录下来,每天听。” 温念念惊讶地接过了闻宴的耳机,听到里面果然传来有男孩念书的声音,每道题的详细解析步骤,公式定理,基本上都给念出来了。 听这声音还挺熟悉,应该是他的好哥们徐阳帮着录的。 温念念没想到,他居然来真的,还把她的笔记资料做成了音频,难怪她这段时间在学校外面见着他,总是戴着耳机呢。 自己的心血被珍视对待,温念念心里还挺是滋味的,她打开书包,取出了笔记本,说道:“时间不太多了,我根据老师平时讲的知识点,押了一些题,我录给你,能捞几分是几分,尤其是文科,英语历史什么的,你要把它们通通背下来。” 闻宴乖乖点头,温念念已经接过了他的手机,开始录制音频。 闻宴听着女孩柔婉平和的嗓音,宛若羽毛般轻飘飘地扫过他的心,他坐到她身边,认真地看着她。 温念念停顿休息,问他道:“看我干什么?” “你知道,即便记下了这些知识点,我很可能在考场上就睡着了。” 不能集中注意力,是他最大的障碍。 “知道啊。” “既然知道是徒劳,为什么还要帮我?”闻宴转头,望向她。 温念念耸耸肩,理所当然地说道:“患有你这种症候的病人,多数都会呈现先天智力低下的状况,换句话说,就是智障儿,但你没有” 的确,闻宴思维敏锐,逻辑清晰,甚至很多时候,他对于事物的理解,都有自己的看法。 “你看,就算不幸成为了那百分之二十,但你还没有放弃自己,所以就算徒劳又怎么样,这个世界,未必没有奇迹。” 闻宴深深地凝望着她的眼睛:“没想到你这样偏理科的女孩,也会相信奇迹这种虚无缥缈安慰人的东西。” “你错了,这不是安慰。” 对于物理学的研究越是深入,温念念就越是对这个世界保持敬畏。 “我相信,宇宙是有奇迹的。”她斩钉截铁地说。 闻宴似乎被她坚定的眼神感染了,拿起笔,艰难地写下了几个歪歪斜斜的字—— “你相信奇迹,我相信你。” * 那段时间,温念念和闻宴走得比较近,时常会看见她放学之后去十三中,或者闻宴来学校找她。 季驰和江屿站在五楼的阳台上,眺望着远处湖边凉亭里正在学习的两个人。 夕阳西下,给世间万物都笼上了一层温柔的色调。 季驰抱着手臂,捏着公鸭嗓,悠悠地唱了起来:“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看着他们有多甜蜜” 江屿皱眉,一脸嫌弃:“吵。” 季驰笑了起来:“我好像听到了心碎一地的声音。” 江屿冷冷地威胁道:“你再不闭嘴,呆会儿我可能会让你听到骨头碎的声音。” 季驰连忙噤声,他知道江屿可不是细弱的谦谦书生,他自小学习功夫。强身健体,好像学的还是一套有招有势的拳法。 季驰就手无缚鸡之力一文弱书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江屿面无表情地凝望着湖边小亭,一种前所未有的针扎感,绵密地侵入每一寸皮肤血管。 他的手不禁抚了抚左胸腔。 心梗啊。 …… 五月底,德新高中的自主招生考试,温念念在校门口等着闻宴。 他对学校不太熟悉,温念念自然是要送佛送上西,把他送进考场。 倒也没有别的原因,这两个月来,为了做好同一件事,两个人都挺拼命的。 温念念是那种既然花时间做了,就一定要做到最完美的人,因此,对于闻宴的成绩,她比他还要更加上心。 今天的阳光很好,他的皮肤似乎也变得更为通透,高挺的眉宇,深咖色的眸子、单薄的唇瓣,组合起来,真是英俊得让人赏心悦目。 不过再赏心悦目,对于温念念来说,这家伙也不过就是个初中的小屁孩。 “走吧,我带你去考场。”温念念说。 闻宴笑吟吟地跟她走进学校。 “你的考场号是多少啊,我带你过去。” 闻宴却没有应声,径直往操场走去。 “不是那边,教学楼的考场在这边。” 温念念话音未落,闻宴忽然脱掉了卫衣,扔给了她。 他内里穿着一件浅蓝色的长款运动衫和短裤,麦色的手臂,肌肉量恰到好处,显得格外矫健。 “诶?” 温念念还没反应过来,闻宴径直去了田径体育场:“等我好消息。” 她站在香樟树下,朝操场看了好一阵子,才恍然明白了几分。 这家伙报的居然是体考! 操场上有不少跃跃欲试的男同学和女同学,都在准备着接下来的项目,温念念抱着他的衣裳站在树下面,看着他拉伸小臂和腿脚。 他回头,冲她扬了扬手,嘴角上扬,阳光灿烂。 闻宴不是那种随便吹牛的家伙,他既然说考得上,势必有他自信的资本。 原来在这茬等着创造奇迹呢。 温念念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倚在树边看着他,心情轻松。 很快,体考比赛的项目就开始了。 无论是田径跑还是跳高跳远掷铅球,闻宴的体能和爆发力都相当卓越,总能拔得头筹。 这家伙打架厉害,原来体育方面也这么强势。 毫无悬念,体考成绩,闻宴当之无愧是要拿第一名,在他做完项目之后,其他同学的成绩就变得不太漂亮了。 好几个体育老师一眼就选中了他,连连点头,甚是欣赏。 但下午还有一场针对这些体考生专门的笔试,不过这场笔试的难度则要降低很多了,占分比重也不大。 体考成绩百分之七十,笔试成绩百分之三十。 按照闻宴如此优秀的体考成绩来看,笔试即便一个字不写,他照样能考入德新高中。 稳了。 温念念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 一周后,学校网站公布了自主招生考试的结果,闻宴以体考第一,笔试成绩第三,总分数第一的卓越成绩,考入了德新高中。 这个成绩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居然… 真的考上了! 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霸道总裁爹闻浩,那几天简直高兴得走路都带着风,逢人说话两句不到,总会提及自家那个考上了德新高中的儿子。 毕竟,全国一流的高中,升学率在全国名校中都是数一数二的。 旁人会恭喜他,说他二儿子有出息。 闻浩连忙摆摆手,什么二儿子啊,考上高中的是他的大儿子! 周围人惊诧不已。 谁不知道闻家那位叛逆出格的大少爷,成绩糟糕得一塌糊涂,他居然能考入在全市乃至全国都是名声响亮的德新高中? 然而事实却是,大儿子闻宴考上了德新高中,而二儿子闻博艺以总分还差五分的成绩,落榜了。 那几天,江雪柔气得吃不下饭,做的假体下巴都歪了。 闻博艺擦线德新高中,已经让她分外呕气了,而更大的晴天霹雳是,闻宴居然考上了! 老天到底有没有长眼睛啊! 江雪柔想不明白,闻博艺自然更想不明白了。 自小到大,他都是最优秀的,闻宴学习成绩都已经烂得糊不上墙了,凭什么他就可以进那样的好学校,自己就进不了。 在家里,江雪柔或许还能掩饰伪装自己的情绪,但是闻博艺根本伪装不了,几次三番地叨叨不公平不公平,叨得闻浩耳朵都起茧子了,最后厉声斥骂他—— “没出息的东西,自己考不上就说不公平,你以为世界都是围着你转的?” 闻博艺嘟哝说:“本来就不公平嘛,体考这种事,根本就是对我们这些好好学习的人的一种侮辱,他可以考进去,说不定还是占了我的名额呢!” 听到这话,闻宴倒是笑了。 这逻辑也是牛逼。 “我努力了那么久,每天晚上熬夜刷题,凭什么他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考进去,太不公平了!” 闻博艺委屈得不行,眼睛都红了。 江雪柔恰如其分地用手绢拭了拭眼角的泪花,轻轻叹息了一声。 母子俩这番作态,倒真像是闻宴抢了他们的东西似的。 闻宴冷眼看着他们,只觉得讽刺。 但是没有人看到他深夜里戴着耳机在操场上奔跑,整整小半年,无一日耽误。 所有的辛勤的努力和汗水换来今天的看似不费吹灰之力。 在闻博艺最后一次说出“凭什么”三个字的时候,闻宴终于淡淡开口:“凭什么?” 他一出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凭老子运气好,怎么,不服气。”他扬了扬眉,挑衅地望向闻博艺—— “不服气,给老子忍着,再他妈叨逼一句,老子揍你了。” 闻博艺立刻噤声,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他知道闻宴这家伙心狠手辣,即便是在家里,也没有他做不出来的事情。 就算爸妈在,都没用,谁都拦不住他。 他憋屈地撇撇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这时,闻宴又似想起来什么,说道:“对了,上次的打赌,谁落榜,谁搬走,现在应该兑现了吧。” ☆、35(一更) 这时,闻宴又似想起来什么, 说道:“对了, 上次的打赌, 谁落榜,谁搬走, 现在应该兑现了吧。” 江雪柔急了,不过好歹也是经历了这么多年豪门沉浮的女人,她面上依旧故作镇定,说道:“孩子们闹着玩的玩笑话, 怎么能当真呢,难不成,还真要博艺搬出去吗?他从小娇生惯养的搬出去哪里能适应啊。” 她望向闻浩:“你这当父亲的, 自小把他捧在手心里,也舍不得他吃苦的, 对吗?” 闻浩顿了顿, 还没来得及说话,一直沉默的老太太忽然开口:“什么叫开玩笑,如果这次落榜的是小宴,你还会说是玩笑吗?” 江雪柔话语一滞,正要狡辩, 老太太继续道:“行吧,既然这么小便养成了出尔反尔的习惯,我看将来也是不堪重任的。” 这话说出来,就相当严重了。 江雪柔这么多年苦心孤诣, 不就是希望闻博艺将来有出息,能在闻氏集团占得一席之地,这样她这么多年的隐忍也没有白费。 可是老太太却说出这样的话,分明就是将她的军啊! 江雪柔咬着牙,二者择一选其轻,她只能同意了让闻博艺离开这个家,搬进学校里去住。 * 中午,兴趣组研讨室,老式的电风扇咯吱咯吱地转着,带了初夏的懒倦。 研讨室里只有温念念和江屿两个人,在复习功课。 温念念刷出了闻宴的总分,高兴得惊呼出声:“这也太棒了啊!” 江屿笔下正在演算一道破有难度的数学题,听到她的话,笔触落在草稿纸上,顿了顿。 他又写了一串公式,可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再集中注意力。 偏头,用余光瞥向身边的少女。 她趴在桌上,手机放大了官网上的成绩,仔仔细细地看着每一分的分数。 窗外有蝉鸣聒噪,江屿莫名觉得有些心烦,好吵。 他睨着少女唇角边的笑容,冷声道:“他来了,你很开心?” 温念念抬起头,呆呆地“啊”了一声,一时没明白江屿的意思。 江屿垂着眸子,继续拿着笔演算,他的手很漂亮,在正午明亮的光线下,泛着冷白色,隐约间能看见明显的淡青色血管。 “没什么。” 温念念解释道:“我开心的是这么长时间的努力,有结果啊。” 谁都不希望自己的时间和心血白费吧,她开心不是很正常么。 “你为什么要帮他?”江屿一边写字,一边漫不经心说:“你对他很好。” “那是因为他对我很好,小时候我每次考砸,躲在篱笆墙下偷偷抹眼泪不敢回家的时候,他看见了,会用袖子给我擦眼泪啊。” 这些都是原主的记忆,但是念念继承了她的记忆,很多东西,其实早已经血肉相融了。 原主心里一直保留了闻宴的一席之地,因此,温念念现在也会情不自禁对他好。 “这些事我也” 江屿脱口而出,但强大而清醒的理智又立刻止住了他的话。 “你什么?”温念念问。 “没什么。”他继续翻了一页纸,继续演算。 江屿自小便被严苛的家庭教育约束着,这些规矩告诉他,男人应当忍耐,应当稳重,心意不应轻易当表露,否则便会流于轻浮与浅薄。 窗外,微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音。 他敛眸,细长的睫毛扫过下眼睑,收住了深长的情绪。 有些秘密,只能被小心翼翼地埋进了心里最深最深的土壤里。 “还有几天就要中考了。”江屿见她拿着手机发呆,用笔头敲了敲她的脑袋:“你现在的成绩,自身难保,你还给别人补习,多大勇气。” 温念念捂着脑袋,冲他撇撇嘴。 “我心里有数啦。” “有数个” 温念念立刻抬头,死死盯住他,期待的眼神仿佛是在说:“快说啊,把那个字说出来。” 素来礼貌正直的江少爷,居然也会爆粗口,千载难逢啊。 江屿及时收住了话头,不满地扯了扯衣领。过去他总是一个人,没有朋友,自控能力很强。 可是跟这些家伙当朋友久了,说话也越来越随意他不太喜欢这种改变。 “快说啊,有数个什么。”温念念嘴角咧开,言笑晏晏,似要引诱他做坏事:“江同学,不要控制你自己的本性,大胆地说出来。” 江屿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没好气地喃了声:“看你的书吧。” 温念念埋头看了会儿书,感觉倦意上涌,于是趴在桌上小憩,很快就睡着了。 江屿写完了英语小作文,搁笔,望向她。 她趴在桌边睡得很香,细密的眼睫覆着下眼睑,被电风扇吹拂着,微微摆动。皮肤白皙,脸颊处微微泛着自然的红润,两片唇瓣也是莹润如珠 睡觉的模样,有些憨,也有些呆,但更多的是可爱。 江屿感觉心跳有些不受控制地加速了。 他转移视线,望向窗外明朗的蓝天和枝头绿叶,咽了口唾沫。 很热。 越来越失控了。 生理卫生课上,他听老师讲过青春期男生女生的一些情绪想法,但曾经的他以为这些事离自己很远。 可女孩却他却那么近,他甚至可以听到她细微的呼吸声。 江屿沉思片刻,然后无声息地脱掉了自己的蓝白校服外套,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身上。 只一小会儿就好。 他继续埋头写作业,忽然觉得很心安,就像羽毛飘进湖中被紧紧吸附,不会再漫无目的地飘荡了。 中途,江屿接到父亲的电话,说发来一份公司的季度财务报表在他的邮箱,让有时间他看看,有什么问题勾出来。 父亲经常会把公司的一些东西发给他看,倒不是为了让他检查错漏、而是为他将来进公司做准备。 江屿自小就是被作为继承人培养。 他漫不经心地走回教室,接收了父亲发来的那份简化版报表,开始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检查问题,果然查出一些账目上的出入。 他花了一个小时,把有问题的地方全部标红了发给父亲。 父亲只回了一个“嗯”,便没有更多的话语。 其实很多时候,江屿想不明白,为什么季驰的父亲会那样宝贝他,明明他成绩很一般,可父亲的爱好想和他的能力丝毫无关;同样,也想不明白温念念的父亲为什么总喜欢出去吹女儿 对于江屿而言,无论他再优秀,似乎都换不回父亲哪怕一个“好”字。 江屿发完邮件之后,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沉思了很久,有同学陆陆续续走进了教室,周遭开始吵闹了起来。 恰是这时,江屿忽然想起什么事情,猛然站起身。 糟了! 他慌张地冲出教室,差点带翻了脚边的椅子。 周围同学诧异地望向他的背影,从来没见江屿有这么不稳重的时候啊。 当他赶到研讨室的时候,温念念已经走出了门,手里,抱着他的校服外套。 江屿立刻止住了脚步。 “这是谁的校服呀?”她东张西望,四处寻找着校服的主人。 季驰背着书包路过,温念念连忙叫住了他:“你的校服啊?” 季驰拍了拍自己的书包:“我的在这儿呢,这么热的天,谁还穿校服。” “奇了怪。” “怎么了?” “睡觉的时候,有人在我身上搭了一件校服,但是我醒过来却没见人影,等了半晌,也不见人来。” 温念念偏头,望见了躲在楼梯转角的江屿,扬手道:“嘿,你知道这校服谁的吗?” 江屿靠着墙,挪脚走出来:“我,不知道。” “可刚刚只有你在我身边啊,这确定不是你的吗?” “不是!”江屿斩钉截铁一口否认:“怎么可能。” 温念念见他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白衬衣,怀疑地问:“那你的校服呢?” “在教室。”他重复了季驰的话:“这么热,谁还穿校服。” “是啊,这么热,也不知道谁脑子坏了把校服盖我身上,给我热一身痱子。” 季驰望了望极不擅长撒谎的江屿,笑着说:“可能是故意的,整你。” “我猜也是,跟我多大仇呢。” 江屿:…… ☆、36(二更) 六月中旬,中考如期而至。 毫无疑问, 温念念顺利通过了考试, 以年级中上的成绩, 考入了德新高中。 这次把握得很好,既不冒尖, 又很稳。 作为温念念的专业吹吹,季驰对于她的成绩,颇有微词。 不满意,觉得分数太低了。 她明明就可以吊打全校包括江屿在内的所有人, 为什么不! “我为什么要吊打他们。”温念念漫不经心说:“吊打他们对我有什么好处?” 季驰被她一句话堵回去,憋了半晌,说道:“可是, 谁不想当最牛逼的那一个啊!” 温念念轻飘飘地笑了笑:“我还真不太想。” 只有曾经无限牛逼过的她才知道,高处不胜寒, 做到最好之后, 周围人包括父母,对你总有更高的要求。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曾经的温念念,自小到大只做一件事,就是努力去完成别人的期待。 可是那样活得很累。 现在的她, 宁可慢慢来,不要那么耀眼出众,生活也很快乐。 季驰同学倒是很努力,尤其是最后的复习周, 几乎没有合眼,每天都在努力学习。 温念念也像帮闻宴那样,努力帮过他,终于让他过了招考分数线。 虽然是低空飞行,但好歹是过了。 季驰的父亲算是高兴翻了,没想到自己这傻儿子居然还能凭实力考进德新高中,本来几个亿的建校费他都准备好了。 季驰跟老爸说,全靠温念念帮忙,不然他根本考不上。 季驰老爸一喜之下,几个亿的建校费,直接投到了温氏集团的项目上。 这他妈温庭轩都傻了。 和季家相比,他温家算个毛的豪门啊!季家才是真正一掷千金的豪门巨擘啊卧槽。 …… 中考结束后的暑假,德新高中组织了一次自愿报名的夏令营活动。 活动虽然名为夏令营,但实际上,更像是高中前的备战补习班,通过各种与学习有关的任务和考核,筛选优质应届新生,为高中之后的分班做准备。 整个兴趣组除了季驰以外,没人报名这个所谓的夏令营,相比于暑期补习,温念念更想把时间花在自己的研究上。 江屿就更加不可能报名了,他父亲本意是想让他在暑期进公司实习的。 不过最后公布名单的时候,温念念,江屿,季驰和丁宁的名字,赫然在目。 当天晚上,数学老师王晓峰就召集兴趣组开了会—— “就算进了高中,但我们小组依旧不会解散,每周一次的研讨活动,也要继续开展。” “兴趣组的名单我都给你们报上去了,一定要好好准备!” “尽可能表现好一些,我已经跟火箭班的裴彬老师打过招呼了,进他们A班应该没问题。” 所有德新中学的同学都知道,高中部一共六个班,ABC是优等生班,DEF则是成绩稍逊的同学。 当然,火箭班只有一个,就是A班。 能进A班的同学,有原本初中部保送进来的生源,也有通过自主招生考试考入的外校优质生源。 学校更是无条件地把最优质的教学资源分配给A班。 每年A班的高考重点率几乎可以达到百分之百,985的升学率是百分之六十,另外百分之四十是外国名校,只有百分之十可能会因为发挥进入211。 老王当然是希望自己组里的同学都能进入A班,所以帮他们全部报名了夏令营活动。 夏令营活动,说白了就是一次提前的分班选拔赛,整个夏令营分了ABCDEF六个组,火箭班的裴彬老师担任A班的带队老师。 而被分配在夏令营A组的同学,多半就是内定开学后进火箭A班的同学了。 出发前的早上,温念念在校门口领到了自己的分班信息。 江屿和丁宁被分在了A班,而温念念和季驰则被分在了F班。 如果是A班的同学是学校的“亲儿子”,那么F班绝对是后妈生的。 所有优质教育资源都率先给A班使用,有剩下的才会给F班。 F班的同学也是鱼龙混杂,有交高额学费混进来的富二代,有基础不好的艺体生,也有部分成绩好但是考试没发挥好的同学良莠不齐。 当江屿拿到自己的胸牌发现是A组,而温念念和季驰的胸牌是F组,他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温念念很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和季驰中考发挥本来就一般般,没进A班很正常。” “但王老师说” 季驰摆摆手,乐呵呵地说:“你现在知道老王的人缘有多差了吧,他要没打招呼还好,他打了招呼,咱铁定没戏。” 当然,没戏的也只有他和温念念。 江屿和丁宁都是绝对优秀的保送生,进A班也是肯定的。 江屿回头对分配胸牌的老师说:“现在能改组吗,我想换组,麻烦您了。” 老师望了望他A组的胸牌,诧异地说:“你都是A组了,还想改啊?” 其他组的同学可以说挤破头了都想往A组挤,能进A组,他还想改,这不是脑子出问题了吗? 江屿斩钉截铁说:“我想改成F组。” 分配胸牌的老师望了望身后的温念念和季驰,说道:“同学,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能进A组是你的机会,怎么不珍惜呢,哦,为了和朋友玩,连前途都不要了?” “要要要,当然要!” 温念念和季驰俩人笑着将江屿拉了回来。 温念念重复了老师的话,责备地对江屿说:“能进A班是你的机会,怎么不珍惜呢!” 江屿抿抿嘴,本来他来参加这个什么鬼夏令营,就是信了老王的邪,说四个人能在同班,谁承想,老王就是个不靠谱的。 现在给他分到什么A组,他压根不稀罕好吧。 “我想跟认识的人,在同组。”江屿闷声说:“我不认识那些人。” 温念念看着江屿这气闷的模样,忽然觉得这家伙平日里看着挺稳重理智,心里还是有很小孩子的一面啊。 “怎么不认识,丁宁不还跟你一个班吗?”温念念说:“她不是你朋友啦?” 丁宁默默地站在边上,乖巧地望着大家。 江屿闷呼了一口气,很不甘心很不情愿地接受了自己A组的胸牌。 而温念念和季驰两人,则乐呵呵地挂上了咸鱼F组胸牌。 季驰是很无所谓啦,反正能跟隐藏的大佬温念念在同组,恰恰说明了他的“优秀”,他就等着大佬带他飞了,在什么组什么班,都是浮云! 分组确定以后,同学们戴着胸牌三三两两去了学校停车场,停车场停着一辆大巴车,准备载着同学们去南山脚下的营地。 温念念发现,残酷的区别对待,从上车之后,便开始了。 凡A组的同学,作为都被安排在车身前端,而按照顺序,BCD组依次往后排下来,最后的F组,则被安排在最容易晕车、也最不舒适的尾排座。 温念念和季驰,自然坐到了最后一排去。 A组的带队老师裴彬也在车上,他之前在高中部就已经听说过江屿的赫赫大名了,因此江屿一上来,他便叫住了他—— “江同学,你的位置已经安排好了,就在夏宇馨身边。” 温念念听过夏宇馨这个名字,她在自主招生考试中,以外校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德新高中,相当优秀。 夏宇馨梳着高马尾,额头光洁,是非常典型的优秀又出众的好学生扮相,朝气蓬勃。 裴彬老师擅自做主,说道:“夏宇馨同学是我们的A组的组长,你们俩坐在一起,应该有很多话题,毕竟,一个是我们本部第一名,一个是自主招生考试的第一名嘛。” 夏宇馨早就听说过江屿的名字,刚刚分配胸牌的时候,她便偷偷留意过他。 本来以为是个戴眼镜的书呆子四眼仔,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英俊。 后来又听身边女生八卦他优渥的豪门家世,这根本就是男主角的标配啊! 夏宇馨不免对他有了许多幻想和期待,总想找机会认识他。 “江屿同学,你好,我叫夏宇馨。”夏宇馨站起身,落落大方地对他伸出了手:“很高兴认识你。” 江屿压根就没看她,目光跟着温念念和季驰他们飘到了车后座,几番欲言又止的模样。 似想叫住他们,又不太好叫 温念念和季驰落座之后,跟看好戏似的,冲他挤眉弄眼,让他好好认识新朋友。 夏宇馨的手落在半空,有点尴尬,她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江屿同学,你好,我叫夏宇馨,很高兴认识你。” 江屿抽回目光,根本没看她一眼,回头说:“裴老师,我不晕车,前排的位置留给晕车的同学。” “我们A组的同学最好坐在一起。”裴彬老师为难地说道:“这样方便大家交流学习心得。” “但我不喜欢别人自作主张,安排我,认识什么人。” 江屿说完,径直朝后排的温念念和季驰走去。 夏宇馨尴尬地抽回了手,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周围女孩朝夏宇馨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她们中有不少来自初中部,太了解江屿的为人了。 这位白衬衣男神的确是优秀得发光,但是他性子孤冷,基本上就没朋友。 但他的没朋友,和季驰的没朋友完全不一样,别人倒是挤破了头想认识他,但也要他看得起才行。 全校都知道,他唯一要好的朋友 就是兴趣组的那几个,他们的友情就像最稳定的铁三角,牢不可破。 夏宇馨想要跟江屿当朋友,也要掂量掂量,看自己够不够格啊。 江屿既不会给她面子,自然也不会给裴彬老师面子,径直朝着车后座走去。 而温念念身边的一个矮个子男孩捂着胸口说:“江、江屿同学,我有点晕车,闻不了汽车尾气味儿,我能和你换位置吗?” 江屿点头:“好。” 那位男同学忙不迭地坐到了前排的夏宇馨身边。 夏宇馨紧绷着脸,回头望了望温念念,眼神颇为不甘。 温念念能感受到前排扫来刀子似的目光,伤脑筋地揉了揉眼角,对身边的江大少爷道:“能不能别这么任性,到处拉仇恨。” 江屿给自己戴上了耳机,白色耳机线漫进衣兜里,缓缓道—— “我不在意。” 温念念扯了他的耳机,说道:“你不在意,我和季兄在意啊,还没开始夏令营呢,先树敌了。” 季兄左手抓着浪味仙,乐呵呵地睨了夏宇馨一眼,说道:“树的都是情敌,跟我有个鸡毛掸子关系啊。” 温念念一脚踩他脚背上:“哈,你说啥,木有听到。” 季驰立刻改口,义正言辞地痛斥江屿:“江屿,你到处树敌,太过分了!” 江屿重新给自己戴上耳机,脸转向窗户,望着车窗外飞速流逝的风景。 嘴角不自觉上扬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下午晚上要监考,今天早点写2更~ ☆、37(一更) 汽车下了高速之后,驶上了前往营区的山道公路。 公路弯道很多, 车里的同学们也被晃得东倒西歪。 温念念睡着了就跟猪一样, 任由车子疯狂漂移甩尾, 她摇头晃脑地睡大觉,毫无察觉。 脑袋落到了季驰的肩膀上, 季驰撑着她的脑袋,让她睡舒服些。 回头,鬼使神差地怼上了江屿那双冷清清的丹凤眸。 漆黑的眼眸带了一丝冷冽。 季驰哆嗦了一下,伸出手, 指尖戳上温念念的太阳穴,将她的脑袋一点点挪到了江屿的肩膀上。 给你!都给你! 温念念没有醒,靠着江屿的肩膀睡得更香甜了。 江屿垂眸望了她一眼, 坐直了身子。 季驰鄙夷地看着他,明明心里都高兴惨了, 脸上还挂着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无奈表情 年度虚伪好吧! 温念念靠在江屿的肩膀侧睡了约莫一刻钟, 便被一阵颠簸弄醒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抬头便看见了近在咫尺的江屿的脸庞。 三百六十度,远看近看,都是无死角的江山美颜。 相当赏心悦目啊。 温念念清醒了几分,低声咕哝:“怎么睡着了。” 江屿目不斜视, 左右折了折脖子。 温念念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哦,我太困了,碰巧你肩膀又很舒服。” “下不为例。” “不为例!不为例!” 温念念才不想靠他呢,这家伙脾气这么坏, 又不爱与人接触,靠他一下,不知道要记多久呢。 坐在边上冷眼旁观的季驰,嘴角抽了抽。 他发现,江屿这家伙,真是欠。 即便是近水楼台,也让自己给作没了,怪不了人家闻宴大佬捷足先登。 就作吧你。 温念念倒没想太多,坐直了身子,望窗外的风景。 目光又被身边的少年吸引了,阳光穿过林荫树梢斜入车内,在他脸上投射明昧的光影。 无论窗外景色多么妩媚,但是在他面前,山水也黯然失色。 江屿敏感地注意到身边女孩在看他,脸颊不禁漫上一层红晕。 温念念摘下他的白色耳机,问道:“能给我听一个耳朵不?” 江屿闭上眼睛,没有回应。 温念念也找准了和江屿相处的规则,任何他别别扭扭不肯回答的问题,都算是默认。 她索性将耳机戴在了自己的左边耳朵里。江屿听的是古典乐钢琴曲,像是莫扎特的曲子。 真不愧是男神啊,连欣赏音乐都这么高深雅致。 温念念问他:“我能换歌不?” 江屿已经闭目假寐,没有回应她,但是手从衣兜边挪开了。 温念念知道这是他答应了的意思,于是从他兜里摸出手机,手机设置了密码,刷不开。 温念念索性直接抓起他的右手,掰开拇指,将拇指指腹对着指纹屏按了按。 “诶?密码不正确。” 江屿终于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她攥着他的手戳了半晌,无奈道:“密码是刷脸的。” “哦!” 温念念赶紧将手机对准了他的脸,扫了扫,终于开屏了。 江屿的手机干净得就像他本人一样,没有多余的APP,一个聊天软件,一个音乐软件,仅此而已。 “你就不用手机做别的事啊?”温念念惊诧地问。 “需要做什么?” “看看视频,打打游戏什么的?” 男生不都喜欢玩游戏么。 温念念和江屿那双冷冷清清的黑眸子对视了一眼。 好吧,他是不会玩游戏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温念念打开音乐软件,搜了说唱的歌曲播放,如此吵闹的大巴车上,当然要听嗨一些的歌曲咯。 很快,江屿眉心便淡淡地蹙了起来。 “hey yo, everybody 在你头上暴扣!” 温念念已经开始自嗨地唱了起来。 他皱眉望向她,张嘴想说什么,默了默,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好吧,她开心就好。 …… 很快,夏宇馨身边的那个男孩因为晕车太难过,呕吐了。 还好他一直攥着口袋,吐在了口袋里。 夏宇馨“啊”地叫了一声,本能地往边上躲了躲,高声道:“你干什么,好恶心啊。” 周围已经昏昏欲睡的同学,都被夏宇馨这一声斥骂给惊醒了。 那位男同学吐完之后,胀红着脸,很不好意思地说:“对、对不起啊,我确实有点难受。” 夏宇馨也知道怪不了他,只能使劲儿捂着口鼻,嫌弃地一个劲儿往窗边靠。 季驰从包里摸出橘子来,起身走过去,递给那位同学:“吃吧,会好一些。” “谢谢。” 夏宇馨见状,连忙说:“你还给他吃的,吃了待会儿又吐了怎么办!” “不是,吃这个应该会好一点吧。”季驰说:“以前我妈也晕车,所以出门总给我带橘子,吃了会好很多。” 夏宇馨不爽地说道:“有病就吃药,吃什么橘子啊,再吐了你负责啊!” 那个男同学也摆摆手:“没事,我不吃,忍忍就好了。” 温念念是个护短的,见季驰被夏宇馨怼了回来,她扬着调子喃了声:“管天管地还管人家吃不吃东西了,你是他妈啊?” 此言一出,周围同学都掩嘴笑了。 夏宇馨不满地说:“现在坐在他身边的人是我,一股臭味,恶心死我了,要不你跟我换啊。” 温念念毫不犹豫答应道:“行啊,我们换,你坐到后面来。” 后排座一路颠簸,她骨头都快散架了。 夏宇馨看到温念念身边就是江屿,立刻说道:“行啊,我们换。” 温念念起身朝过道前排走去,江屿本能地伸手去拉,紧紧拉住了她的手腕。 温念念诧异回头,望着他:“干嘛?” 全车的同学们也都用一种不解的眼神,看着江屿。 江屿紧紧握着她纤细的手腕,薄唇启合,顿了几秒,说道—— “不准换。” 这下子,车里的同学们都“哦哟”“哦哟”地坏笑了起来,而江屿全然不顾周围人的笑声,坚持说:“你,不准换。” 温念念眉心微蹙:“换个位置而已呀。” “我说,不准换,我不喜欢跟别人坐。” 温念念无言以对。 别看江屿平时端着一股子高冷范儿,其实很多时候在小组里,他任性得就跟小孩子一样。 温念念无奈地对夏宇馨说:“我朋友不让换。” 丁宁立刻站起身,表示愿意和夏宇馨换位置。 夏宇馨死死咬着下唇,满心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江屿还死死攥着温念念的手腕,她在他那双冷漠的眸子里,看到了眷恋和依赖。 那是她无论如何都攻不破的坚硬壁垒。 …… 黄昏时分,大巴车驶入了南山脚下的夏令营地,虽说名为夏令营,但实际上还是换一种说法的补习班罢了。 封闭式的集训营地,有宽敞的教室,也有宿舍。这半个月的时间,每天的课程都被安排得满满的。都是针对高中课程的预习和测试。 当然每天都会有考核,每个同学都有各自公开透明的记分板,分数高的同学可以升入A组,而A组分数低的同学,也会滑落其他组。 夏令营结束后的最终分组,将决定高中的最终分班。 裴彬老师的A组有了江屿和夏宇馨,还有丁宁,F班的张志行老师很不服气,好几次去教务主任那里申辩理论,觉得优质生源都落在A班,是很不公平的事情。 两位老师也是经常为此争论不休。 裴彬笑着说:“江屿初中兴趣组的王老师特意跟我说过,希望能让江屿进A班,我怎么好推辞呢。” 张志行老师冷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王老师是希望他组里四个都进A班,可是你就要了最有潜力的那两个,现在你好意思把王老师搬出来了?” 裴彬道:“自古以来的生存法则就是优胜劣汰,剩下那两个,成绩不够格进我A组,我怎么能因为王老师的关系就破格呢,这对其他同学不公平嘛。” 张志行讪讪地不说话了。 后来王老师又给裴彬老师打过两次电话,还是为了温念念和季驰的事情。 “裴老师,你是我们学校有经验的高教老师了。这几个孩子都是我带的,尤其是温念念,她真的很有潜力和天赋,我看得出来,将来会有大作为,我不希望明珠蒙尘,还是请您多关照关照啊。” 裴彬看着温念念的成绩单,漫不经心地说:“哎呀,王老师,不是我不帮你嘛,如果温念念同学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好,夏令营结束,完全可以凭她自己的本事进A班,如果我私自调换,对其他同学公平吗?您也是这么多年的老师了,肯定明白,教育最重要的原则就是公平嘛。” 老王自然知道这是裴彬的借口,他压根就是看不上温念念和季驰的成绩,因为只有学生成绩好了,才能给他带来实打实的月度奖金。 所以A班的学生,必须是多门学科成绩均衡发展,不可以有任何偏科的现象存在。 可真正的天才,其实在专长领域都是有所偏斜的。 老王爱才心切,调子也冷了几分,对裴彬老师说道:“裴老师,如果你不让温念念和季驰进A组,信不信,你保不住江屿。” 裴彬老师一开始并没有把王老师的话放在心上。 江屿已经在他的A组了,没有他的同意,谁敢抢走他的好苗子? 然而第一周的补习集训结束,裴彬老师就傻眼了。 每周一次考核,重新分组。 考核板上,所有的同学都是拼命往前钻,想要拿到更多的分数,可是只有江屿的考核栏,硕大的一个零蛋,殷红刺目! 早读课迟到,英语晨读成绩记零; 上午的理数课,全程睡觉,课程成绩记零; 下午的测试考核,白卷,考核成绩记零。 晚上的环湖跑,他蔫嗒嗒跑在女生后面,垫底记零。 …… 原本积分最高的江少爷,集训第一周便全线垮掉,宛若一股清流,直接从A组垮到了F组去。 这可把F组的张志行老师乐坏了。 裴彬老师气得一整晚都没睡觉,连夜给初中部的王老师打电话,让他劝劝江屿,不要闹脾气,不要跟自己的未来前途过不去。 王老师悠哉悠哉地说:“我早就说过了,不要另外两个,你是保不住江屿滴。我这个兴趣组四个人,要么你就打包接手,要么你就一个都别想得到。” 裴彬老师连忙保证:“行行行,我都要都要,王老师,拜托您再去和江屿说说,让他不要任性了。” 王老师这会儿终于傲娇起来:“我我现在也看明白了,成绩这个事情,就是三分靠老师,七分靠自己,只要他们自己肯努力,其实在什么班,差别不大,裴老师,你说呢?” “王、王老师,话不能这么说啊,你看,我们A组啊哎哎,王老师,怎么挂了!” ☆、38(二更) 江屿在夏令营第一次统计分数重新排名分组的时候,直接从A组滑到了F组。 这便罢了, 令A组班主任裴彬万万没想到的是, 在第二个周考核的时候, 他们班中考保送绩点仅次于江屿的天才少女丁宁,居然也效仿江屿跌出A组, 滑倒了F组。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F组班主任张志行老师嘴巴都要笑劈叉了。 短短两周时间,接手了A组两员大将,而且是最牛逼的那两个!丁宁的成绩,连夏宇馨都望尘莫及。 那两周, 裴彬没有一天晚上睡过好觉,因为学员最后的总积分,师姐和他的工资奖金挂钩, 江屿和丁宁的离开,至少让他的年终奖金横砍一半! 江屿肯定是全部劝不回来了, 那几天, 裴彬几次三番找到丁宁,给她做思想工作,直陈利弊—— “你现在掉到F组,开学很可能就分到F班了!” “你知不知道,F班都是什么人!富二代差生、艺体生, 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都是这样一些人,可想而知,他们班的纪律有多差!学风有多差!” “在这样的班级, 怎么能好好学习呢!” 但任由裴彬口水都说干了,丁宁总是一言不发,睁着一双水润的大眼睛望着他。 裴彬听老王说起过,丁宁有交流障碍症。 有病没问题,只要成绩好,能考高分,裴彬就愿意争取。 “丁宁同学,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丁宁点点头,给自己嘴里喂了一颗大白兔奶糖。 “下个周重新统计分数,考回A组。” 丁宁摇了摇头,继续嚼着奶糖。 裴彬叹了一声,拉长调子说:“丁宁同学,你怎么回事嘛!” 丁宁摸出笔记本,翻开一页白纸,快速写道—— “我想留在F组。” “为什么啊!我们A组有最好设备,最好的资源,还有最好的老师!” 丁宁快速地在纸上写道—— “可是没有朋友。” 裴彬更是恨铁不成钢:“丁宁同学,请你不要自甘堕落了!在未来成长路上,朋友算个什么啊,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知道,本事才是最重要的!而对于现在的你们来说,成绩就是最重要的!” 丁宁抿抿嘴,继续低头写字—— “裴老师,你也觉得我有病,对吗?” 裴彬看着这几个字,说道:“呃,只要不影响成绩” 话音未落,丁宁重新写下几个字,撕下纸条塞进裴彬手里,然后背起书包转身离开了。 “哎哎,我话还没说完” 裴彬低头看了看她丁宁递给他的那张纸条,上面写的是—— “可他们,从来没觉得我有病。” …… F组和A组的待遇,真的差很多,不公平也是显而易见。 食堂打饭的时候,佩戴A组胸牌的同学可以额外多打一块炸鸡腿或者热狗; 宿舍分配,A组的同学的宿舍也是南北通透的两人间,夏天也不会很热,而F组同学的宿舍在潮湿的一楼,还是闹哄哄的八人间。 而这些,都是为了让同学们提前体验残酷的社会,激发同学的斗志。 德新高中之所以能有这么高的升学率,就和学校的这种“等级”制度有关。 领导层坚信,在日常学习生活中,这种处处可见的“优待”,可以激励同学们的斗志。 裴彬也有自信,江屿和丁宁在F组呆不了多久,肯定会受不了,回到A组。 毕竟,闪闪发光的钻石,怎么受得了跟普通的石头为伍。 晚上,有不少同学聚集在营地操场边看星星,这里不比城市,霓虹灯光闪耀,基本上看不到星星。 营地在山脚下的湖畔,湖畔倒映着满天星辰,美极了。 温念念和江屿在操场边散步,她责备地说:“太任性了,呆在A组不好吗,干嘛非得要掉下来呀。” 江屿望了望跑道边,季驰戴着手环,正和丁宁一起哼哧哼哧地跑步。 “舍不得他。”他说。 “咦~~~” 温念念嫌弃地说:“你俩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江屿低头淡淡地笑了一声,不言语。 温念念继续说:“你看看周围,F组的同学,不管做什么,身上都自带丧气;而A组的同学,总是趾高气扬,做什么都自信。” 江屿抬头扫了眼操场,果不其然,戴A组红色徽章的同学们,仰着头挺着胸,宛如骄傲的小孔雀似的;而F组的同学见了他们,都会绕道走。 “所以?” “所以啊,过去的江屿同学,难道不是目空一切、走路都带着风的男神级学霸吗,你应该和A组的同学们在一起,画风才搭啊。” 江屿抬头,漆黑的眸子望向深邃的夜空,喃喃道:“可那个时候,也不见得比现在更快乐。” 他的嗓音如淡雅的弦,透着一股子空远的味道,温念念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按照父亲安排的轨迹,就这样平淡如死水地走下去。” 今晚的风很温柔,江屿的话也似乎多了起来。 “我从来不知道,食物除了荤素搭配的营养餐,还有甜皮鸭,凉面土豆泥和芋泥烧仙草;也不知道,除了考满分之外,我还有可以考零分的选择,我的人生,竟又那么多的不知道” 他望向温念念:“你懂我的意思?” “我懂。” 温念念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你就是进入青春叛逆期了。” 江屿笑了,这次,笑得特灿烂。 这家伙,笑起来好看得有点犯规了吧! 温念念看着他,差点忘了呼吸。 难怪他平时总板着脸呢,与他的笑容相比,满天星辰都黯然失色了。 第二天早上,温念念刚到教室最后一排落座,很快,江屿也走了过来,径直坐到了她身边。 温念念转着笔,笑说:“明明可以坐第一排,只能跟我们一起坐后面咯。” 江屿毫不在意:“我又不近视。” “叛逆少年,你开心就好。” “很开心,谢谢。” “……” 好话歹话都听不出来吗! 就在这时,前排同学似乎因为座位的缘故发生了争执。 “F组的怎么坐到前面来了?这是你的位置吗。” “抱歉啊,我有点看不清黑板。” 温念念抬头,前排发生争执的正是那日晕车的男同学,他眯着眼睛,对A组的一个高个儿瘦男生说道:“我眼镜昨天跑步的时候弄坏了,看不清黑办了。” “这跟我没关系好吧,F组的只配坐后面,这是学校的规定。” 高个儿男生名叫林越森,他现在是A组的副组长,为了全组成员的利益,他当然不能容忍破坏规则的行为。 “你说话也太难听了吧。” “F组的怎么了,看不起人啊!” 后排有F组的同学站起来,指责林越森说话难听。 林越森轻蔑地扫了后排一眼,说道:“你们有什么地方配让我看得起吗。” 一群弱鸡。 当然,这四个字他没有说出口,只是比了一个无声的嘴型。 F组的几个男生立刻就受不了的:“你说谁弱鸡!” “太目中无人了吧!” A组其他几个男生女生也立刻站起来,转身说道:“吵什么吵你们,还要不要人学习了,不想好好看书就滚出去呗。” “你们A组有什么了不起!” 就在这时,裴彬老师走进教室,说道:“吵什么,老远就听到你们再让嚷嚷。” 林越森立刻对裴彬道:“老师,这个同学占着我们A组的位置不肯走。” 裴彬老师转过身,望向了坐在前排位置上的那个男生,问道:“你怎么回事?” 那个男生名叫周帆,他立刻把自己眼镜坏掉的事情跟老师说了一遍。 温念念本以为裴彬会同意周帆这节课坐前排听课,却没想到裴彬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周帆同学,你想要坐前排,那就努力靠自己考出好成绩,否则,谁也帮不了你,这就是我们德新高中的规则。” 周围同学立刻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了起来,都觉得裴彬有些过于不近人情了。 周帆也是垂头丧气,咕哝说:“可是前排明明空了好多位置,都没坐满,我也不会影响别人” 裴彬语重心长道:“按照你的说法,如果前排有空位,那全部F组的都可以坐到前排来了,学校制定的的规则,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老师的一席话,说得周帆面红耳赤。 他垂头丧气地收拾好了自己的书包,低声道:“抱歉,打扰了,我这就坐回去。” 裴彬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你们既然选择了德新高中,那就请尊重他的规则,在规则面前,没有人情,也没有特殊原因,社会竞争就是这么残酷,你想要得到更多优待,就给我努力,考进A组!” 说这话的时候,他意味深长地忘了江屿一眼,希望他能领会他的意思—— “想要让人看得起,你就必须和强者站在一起,而不是和垃圾在一起。” 本来江屿没打算多管闲事,但是裴彬这颇有深意的一眼,令他感觉特别不爽。 就在裴彬志得意满准备离开教室的时候,江屿忽然开口道:“所以裴老师的意思,想要坐到前排,就必须进入A组,对吗。” 裴彬转身,微笑着说:“当然。” 江屿缓缓站起身,白皙纤瘦的手撑着桌面,望着他,淡淡道:“如果F组的总积分超过了A组,那么,享受优待的是不是应该也换成F组?” “这” 裴彬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怎么可能,F组的怎么可能超越A组,天方夜谭嘛! F组的同学们听到江屿说这样的话,立刻躁动了起来。 一方面不太自信,但另一方面,他们早就受不了A组那些家伙趾高气昂的模样,想给他们一点教训。 江屿说这样的话,至少让他们的心里感觉,痛快多了。 虽然超越A组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但哪怕只是说说,也很让人热血沸腾啊! 裴彬死死地看着江屿:“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F组生源质量本来就落后于A组,小组总积分是按照中考成绩的绩点计算的,A组自然分数最高,F垫底。 就算有他江屿在,再外加一个丁宁拉分,但要想总积分超越他们,难如登天。 但是看江屿这样子,似乎是要和他不依不饶地杠上了。 裴彬这些年,什么学生没见过,像江屿这样的表面听话、实际不驯的,就得好好治一治。 “行啊,要是你们F组能超过我们A组,别说坐前排,A组全部优待都给你们!” 教室里,一瞬间炸开了锅。 A组同学冷嘲热讽,觉得这话死不可能发生的事。 F组的同学则是担忧中又带了点小兴奋。 温念念低声问江屿:“你看看他们那副要上天的嘴脸,如果到时候做不到,咱们组会很丢脸的吧。” 江屿漫不经心道:“能做到。” “这么有信心?为什么?” 江屿抬起漆黑的眸子,清清浅浅地扫了她一眼—— “因为,有你。” 温念念: 作者有话要说:  念念:我太难了。 ☆、39(一更) 排队打饭的时候, 温念念一个劲儿责备江屿:“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江屿漫不经心说:“一如既往。” “你这家伙,好赖话听不出来啊,别小看A组的神兽, 他们的总分高着呢, 你让我怎么追?” 江屿打了饭, 也没理她,径直去了用餐区。 温念念对打饭窗口甜甜一笑, 讨好道:“阿姨好,阿姨想吃鸡腿哦,谢谢阿姨。” 阿姨看了看她的胸牌, 毫不留情地说:“鸡腿快没啦, 给A组的同学留着。” “那刚刚江屿他也是F组,你就给他鸡腿了啊!” “哦?那是我看错啦?” 温念念见打饭阿姨这一脸的姨母笑,还是放弃了争辩。 江屿这家伙, 长得就像别人家小孩, 模样周正, 成绩还好,尤其讨中年阿姨的喜欢。 跟他这一身优等生气质比起来, 胸牌上面硕大的F字母算什么啊! 温念念撇着嘴坐回到位置上,盯着江屿碗里的鸡腿,憋闷地说:“你不是吃草的吗, 又不爱吃肉。” 在他印象中,江屿口味寡淡, 好像只喜欢吃蔬菜,不怎么吃油腻荤腥。 江屿似乎要故意惹她羡慕似的, 夹起鸡腿递到她面前,笑问:“我不吃, 闻味道。” 温念念张嘴便是一口,江屿没料到这家伙居然这么厚颜无耻,他的筷子往后一缩—— “啪” 油腻腻的卤鸡腿掉到了桌上。 江屿:…… 温念念:…… 季驰终于看不下去了,嚷嚷道:“你们两个,闹啥呢嘛,不吃给我啊!浪费!” 温念念终于生气了,恨恨瞪了江屿一眼。 本来江屿这鸡腿就是给温念念打的,现在掉了,他心里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吃饭的过程中,偷摸打量了她好几眼。 温念念不接他的眼神,也不跟他说话了。 江屿将自己碗里的牛肉块和鸡肉粒全都挑了出来,放在了温念念的盘里,嘴上不说什么,用这种方式表达求和的意思。 温念念照单全收,但还是没理他。 江屿嘴角抿了抿,又把她夹在一边不爱吃的苦瓜收回了自己的盘子里。 季驰还挺惊讶,江屿什么人啊,不食人间烟火的浊世佳公子,谁都嫌弃,他居然不嫌弃温念念。 丁宁凑近了季驰的耳朵,小声说了什么。 温念念问:“她说什么?” 季驰道:“他说,你俩这样搞,就是间接接吻。” 温念念猛地一呛,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脸都胀红了。 什么间接接吻,小丫头脑子里还能不能纯洁了! 然而就在这时,江屿和温念念两个人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同时望向季驰和丁宁。 “她开口说话了?!” 自温念念认识丁宁以来,就从来没听她开口讲过话,不管说什么都是以文字的形式传达,她居然开口讲话了?! 季驰似乎觉得没什么大不了,说道:“别这样大惊小怪,丁宁以前不说话只是因为不熟悉,熟了就会讲话啊。” 温念念疑惑地望着季驰:“可她也没跟我们讲过话啊。” 季驰毫不在意地耸耸肩:“可能,她跟我更熟一点。” “真的假的。”温念念不太服气:“我跟她也很要好的啊。” 季驰理直气壮道:“你整天跟江屿腻在一起玩,丁宁当然只能跟我一起玩了。” “我什么时候跟他腻在一起了你说清楚啊。” “昨天你俩不还手牵手在操场看星星看月亮吗?” “看星星看月亮有,牵手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牵手了!” “丁宁说她看见了!” “你放” 江屿平静地打断了她:“不要说脏话。” 温念念指着季驰说:“你就欺负人家丁宁不爱讲话是吧,下次再无中生有,我对你不客气噢。” 这个年龄的少男少女,对于一些青春期的暧昧气息还是很敏感的,温念念虽然心理年龄比他们都大,但是跟他们相处久了,潜移默化地就感觉自己逆生长了。 打打闹闹的一顿饭,青春洋溢。 这时,A组的几个男孩端着盘子走过来,为首的便是A组的副组长林越森。 他们故意选在了江屿和温念念身边落座,高谈阔论道—— “某些组,说成绩成绩不行,说素质素质不高,也就剩一张嘴能逼逼了,集训结束别发结业证了,干脆给发个BBKing证书得了。” 周围几个男生笑得前合后仰—— “吹牛逼谁不会啊。” “就是,就他们那成绩,别说总积分了,就单人积分能超过咱们” 说这话的同学,忽然被身边的同学踹了一脚。 话话也不能乱讲啊。 要说单人积分江屿和丁宁两位天才可都还在F组呢,这两人随便拎一个出来,单人积分也能吊打A组的no.1啊。 身后,有几个F组的同学也听到了他们这番冷嘲热讽,很不服气,站起来说道:“你们得意什么,不就是成绩好吗,积分可不止看学习成绩!过两天还有体测呢,走着瞧啊!” 林越森慢悠悠地说:“你们也就剩体测这点筹码了吧。” 周围几个A组男生应和道:“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就算你们体测个个考满分,也永远别想超过我们。” F组的男生们愤慨地说:“我们有江屿,指不定谁怕谁呢!” 林越森笑着望向江屿:“他很牛逼吗?” 他是外校来的,对江屿的情况不太清楚,只知道班主任裴彬对江屿很重视。 一开始他还有点看不惯江屿,这家伙一来就从A组跌倒了F组,摆明了是看不起他们A组,也不知道裴彬干嘛非把他当成宝贝疙瘩似的。 “他中考考了多少分啊?”林越森漫不经心问周围男生。 有初中部的男生对林越森道:“江屿没有参考,绩点高,保送的。” 林越森漫不经心说:“这年头,什么浪得虚名的家伙都能保送了” 周围男生心虚地说:“不不是,江屿还是很厉害的” “我没看出他有多厉害。” 温念念从来都是个护短的,不喜欢自己的朋友轻视,问林越森道:“那你又有什么成绩啊,出来亮亮呗。” 林越森嘴角扬了扬,望着江屿,说道:“荣光杯的比赛,你参加了吗?” 江屿面无表情,淡淡道:“参加了。” “总决赛进了吗?” “进了。” “你考多少分啊?” 温念念打断道:“问别人成绩之前,是不是要先报自己的成绩啊。” 林越森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装逼的人一般都这样,自己不说话,身边得来个有眼色的跟班舔狗,牛逼轰轰地说—— “这届荣光杯竞赛,总分40,我们林哥考了25!在我们五中,全校第一名!怎么样,怕了吧!” 此言一出,周围几个A组的男生,都不免捂了捂额头,接下来的画面可能不忍直视,想着悄无声息就离开算了。 林越森扬着下颌问江屿:“那你又考了多少分啊!” 温念念装模作样地摇着头,叹息道:“我们屿哥考得不太好,就不说了吧。” 江屿拉了拉她,不想让她这么高调:“别这么无聊。” 过去的成绩,考了就过了,有什么好比的。 他过去最不喜欢的事就是和别人比家世,比成绩,真的很low,很无聊,小孩子才会做的事。 当然,也没人比得过他。 江屿的低调落在林越森的眼中,以为他是怂了,越发趾高气扬,嚣张地说:“哈哈哈,怕什么丢脸,反正早晚你这脸面都保不住。” 终于,周围有女生看不下去,声音不高不低地对林越森说:“你别说了,江屿考了35分,全国第二名。” 林越森的笑容,蓦然僵硬在了脸上。 “什、什么,开什么玩笑!” 怎、怎么可能有人考35分这么高!这分数逆天啊! 林越森本来还不相信,可是看着周围同学们严肃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的一颗心像跌入了悬崖似的,越来越沉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F组有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男孩,继续刺激林越森—— “江屿全国第二名,那你知不知道,第一名何许人也啊?” 林越森阴冷的眸子扫了他一眼,冷声说:“你别说是你自己就行了。” “诶?我哪有那本事啊!不过第一名确实就在现场。” A组几个原初中部的同学嫌林越森丢人,早早地就遁走了,只剩了几个外校的男生,还在不甘心地嘲讽说:“你别说第一名就在你们F组吧。” “哇,A组的这么聪明啊,不好意思,她就在我们F组。” 林越森绝对不相信,指着江屿道:“你说他35分我信,你说第一名也在你们组,牛皮可别吹破了收不了场。” 这时候,有男生已经搜出了温念念的百度百科,拿着照片走到她面前,将手机屏幕对着林越森—— “来,你看看,这个考满分的美少女,跟我们温念念同学像不像。” ☆、40(二更) 那天晚上, 林越森被他们弄得有点怀疑人生。 本来以为江屿就够牛逼了,没想到江屿后面,还有一个隐藏的大佬温念念! 走出食堂的时候, 他步履虚浮、腿脚发软, 颜面尽扫, 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还没有开学呢,他已经能够感受到德新中学是何等的藏龙卧虎。 过去他在五中当鸡头, 被老师捧着、同学夸着,现在只感觉未来前路是一片血雨腥风。 几个男生见林越森脸色不大好,连忙安慰他道:“越哥, 不用太放在心上了, 温念念也就物理好一些,而且即便是物理,水平也经常飘忽不定, 不然也不会被分到F组去了。” “就算F组有江屿温念念, 他们的总积分也不可能超过我们啦。” “对啊, 他们那组就是王者带青铜,有好几个还是体育生呢。” 林越森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下来。 走着瞧吧, 江屿既然夸下海口,就看他到时候如何收场! 那两天,F组的学习氛围前所未有地高涨。 在夏令营的这段时间, 他们明显感受到被差别对待的屈辱感,每个人心里都憋着一股窝囊气。 住宿条件比A组差, 这也就算了,就连上课的位置, 食堂打饭的餐食质量,都有等级。 有好些个同学, 过去在自己的学校里,成绩也不算差,否则也不可能考上德新中学。 没想到来了这里,竟然处处垫底。 但没有办法,德新中学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他们没有办法改变环境和制度,那就只能改变自己。 没有一个人敢出言反抗制度。 江屿是第一个提出不公平的人,并且他也在裴彬老师面前立下“军令状”了—— 下一次考核,他一定会扭转局面,让F组的总积分超过A组。 大家都是少年心性,谁没有一股子热血,既然江屿扛了大旗,他们自然群起而相应。 溯流而上,逆水行舟,谁都不想落后。 早读课,当A组的同学叼着酸奶袋慢悠悠地走进教室的时候,F组的同学早就已经坐在后排哇啦哇啦地背单词了。 英语老师抽背,为了加分,他们也是争前恐后地举手,主动起来背课文。 F组几个男生人高马大,嗓门也大,中气十足,教室后排每每一闹腾,A组几个同学根本连举手发言的机会都没有了。 几天后的体育考核,F组同学们更是发挥自己的体能优势,拿了个大满贯。 温念念站在积分板前,看着F组突飞猛进的积分数,心下也是有些震惊。 他们已经赶超了EDC组的积分,直追B组。 不过A组依旧遥遥领先。 F组和A组之间有整两百分的积分差,而平时同学们的考试分数,差距却并不大。 也就是说,即便F组每位同学每次考核平均分数,都比A组同学高。 想要超越这两百分的鸿沟,依旧难上加难。 而且,A组同学都是各个学校的佼佼者,F组同学的平均分很难超越他们,这也是铁一般的事实。 温念念感受到江屿站在自己身边,她叹了声,说道:“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完不成的话,不仅丢脸,他们也会很失望。” 丢脸不可怕,希望破灭才是最可怕的。 江屿却淡淡道:“我从不承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温念念回头望向他—— 江屿穿着一件单薄的迷彩T,胳膊矫健而雪白,似乎比女孩子的皮肤还要白,漫着淡青色的血管脉络。 即便是炎炎盛夏,他身上也带着一股清冷气。 “这么有自信啊?”温念念指着积分板上F组的成绩:“现在还差两百分啊江同学,他们可都指着你带他们超神呢。” 江屿的目光从积分板上抽离,淡淡道:“两天后,有一场野外答题竞赛,我计算过,如果我们能拿到全部题目作答,并且全部答对,仅靠这一次竞赛,就能一次拿到三百分。” 温念念忽然语滞。 这也未免太自信了吧! 很早以前,班主任张志行就跟大家说过,关于这次野外答题竞赛的项目事宜—— 这次答题不同于常规考核,试题会分散在丛林的各部分,由同学们分散开来,自行寻找。 这就跟丛林寻宝一样,找到试题,解答出来的,最终以每个同学的答题数和正确率计算积分,直接影响将来入学以后的分班情况。 算得上是体能和智力的双重考核。 同时也算是对连日来的高强度学习的一种放松休闲。 “你想让我们组,把所有的题目都拿下。”温念念拍了拍江屿的肩膀:“野心不小啊。” 这次比赛,有ABCDEF六个小组参赛,每个人都是卯足了劲儿,要在比赛中争取更高的积分,为将来自己的分班做准备。 江屿想要拿下全部积分,几乎是天方夜谭。 但这次野外竞赛,也是F组逆风翻盘的唯一机会了。 “有把握吗?”她问江屿。 江屿凝望着记分板,看了良久,如实说道:“没有。” 温念念:…… 那你自信个什么劲儿啊。 这次比赛,即便她和江屿,再加一个丁宁,卯足了劲儿去搜集和解答试题,但实在是 杯水车薪。 整六个组同时放入丛林,他们三个人能找到的题目,加起来都凑不够。而且积分事关考核,每位同学都会尽全力为自己争更多分的 “所以,是承认输定了吗?” 江屿却摇了摇头:“还没有比赛,胜负不可论知,但我会竭尽全力去做。” 温念念看着江屿,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燃着腾腾的火焰。 以前她以为他无欲无求,跟白开水一样寡淡无味。 但越是深入接触,温念念就发现,他的热血和青春,从不表露,却静水流深。 没到最后一天,江屿就偏不信这个邪,鬼使神差地温念念居然有些信他了。 面前的少年,似乎总有一股力量,如此让人信赖, …… 温念念知道江屿肯定是有对策了,不过她也没有问,如果江屿愿意说,肯定会主动开口。 主动问,显得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两天后的野外竞赛,划分的区域不大,直径最多不过一公里的范围。 装有试题的原木色小袋子被提前安放在丛林的各个地区,找到之后,便立刻拆开做,做完又去寻找下一袋试题卷。 这场比赛,是名副其实的智力与体力的双重考验。 同学们都换了比较轻便的跑鞋和T恤,方便行动,看他们兴奋的样子,也都是卯足了劲儿要考出好成绩。 林越森远远地望着江屿,脸上浮现一丝轻蔑的笑意。 他知道江屿想要通过今天这场比赛,逆风翻盘。 痴人说梦。 就靠他外加一个温念念,想在这场比赛里带着F组的弱鸡超神,除非他们能长出翅膀在天上飞。 很快,比赛开始信号弹打响,F组几个男生打头阵,宛如一群狗崽子似的,一马当先地冲进了林子里。 林越森他们自然也不甘示弱,紧随其后。 温念念在林子里晃了几分钟,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江屿给攥住了衣领,拉到了监控探头画面死角区域。 “哎哎哎?” 温念念回头看到了是江屿,甩开了他的手,说道:“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江屿没理会这家伙开玩笑,直说道:“你就在这里陪着我。” “哈?” “我们不用参与找题。” 温念念一开始还以为他开玩笑来着,但看他这架势,似乎真准备了要按兵不动。 时间可不等人啊,她有些急了—— “真不去啊?” “嗯。” “不是,就算成功的几率不大,但好歹也要试试啊,你这样算什么?” 主动投降吗? 这可不是江屿一贯的作风。 温念念转身,发现丁宁居然也在,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你怎么也” 恰是这时,阳光漫撒的林荫路边,一个肌肉发达的男孩哼哧哼哧地跑回来,将试题袋塞到江屿手里,说道:“老大,找到了!靠,藏在树洞后面,A组和C组那些傻逼,为了挣这玩意儿差点打起来了,老子坐收渔利。” 江屿接过试卷袋,清淡地喃了声:“你是第一份。” 然则话音未落,又有两个男孩相继跑回来:“屿哥,来了!” 江屿收到了他们的试题袋,说道:“辛苦了。” “不辛苦,我们也就跑跑腿,辛苦的是你们。”男孩们乐呵呵地说:“那些家伙拿了试题袋,做题都要好一会儿呢,跟咱们的速度没法比。” 说话间,又有几个男孩跑回来,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几份试题袋。 他们将试题袋全部交给江屿,然后又重新回了树林,继续搜索目标。 江屿把手里的几袋试题分给了温念念和丁宁,说道:“就在这里做题吧,时间很紧,不要耽搁了。” 至此,温念念总算明白了江屿的用意,又或者说策略。 涉及积分,其他组的同学都是单人作战,拿到题目之后就开始做题,会耽搁不少时间。 而F组的同学们只负责在范围内搜索试卷,真要比起来,谁抢得过这帮体育生啊! 江屿温念念只负责做题,这就大大地节省了时间。 只是,如此一来,分数就全算在了温念念和江屿他们头上。 看这些家伙急吼吼屁颠颠过来送试题的样子,似乎并不在乎分数加在谁的头上。 到这个时候,温念念终于开始有点佩服江屿了。 A组的同学,没人不想拿高分,每个人你争我赶,生怕被别人超越了。 而江屿恰恰是抓住了他们的这种心态,反其道而行之,坐收渔利。 F组逆风翻盘的唯一机会,不在于他,也不在于温念念。 而是所有F组的同学心甘情愿放弃自己的积分和机会,团队协作。 这才是,决胜的关键!《 》 40-50 ☆、41(一更) 从林子里的监控画面来看, A班的同学都想要拿高分,你追我赶,有两个同学为了抢夺题目信封, 居然打了起来, 跌落沟渠, 弄得满身泥污,狼狈不堪。 有拿到题目的同学, 躲到隐蔽的角落偷偷做题,一道题少说也要半个小时才能完成,还不一定正确, 一天下来, 其实根本做不了几个题。 而F班的同学行为就太奇怪了,他们找到试题袋之后,根本不拆封, 直接装进书包里, 急吼吼地又去寻找下一题。 这样以来, 不过几小时的时间,他们包里就胀鼓鼓跟吃撑的肚皮似的, 装了好多试题袋。 他们拿到试题之后,全部朝着同一个方向跑去,不过那地方是监控四角, 摄像头拍不到,因此根本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 包又空了,他们继续寻找新的试题袋。 如此翻覆几次, 整个林子里的试题袋都快让他们搜刮干净了。 裴彬老师看着监控画面,紧紧皱起了眉头。 他们小组最引以为豪的林越森都才做了五个题, 越往后,题袋就越难找,F组那些家伙,把所有的题目都拿走了。 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啊。 一开始,裴彬还有些担心,不过转念一想,F班那帮蠢才,就算拿了题目也不会做,有什么可担心的。 几个监控画面里,一直没有出现江屿的身影 当初信誓旦旦夸下海口的人是他,难不成,知道自己输定了,最后的苟延残喘都放弃了? 裴彬嘴角微微扬了扬。 姜还是老的辣,这些小豆芽想跟他玩儿,嫩着呢。 …… 黄昏时分,比赛结束,几个组的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走出了营地,看着都有些垂头丧气。 不过A组那几个男生还挺有自信,刚刚跟其他组交流了一下,得知他们并没有找到几个题袋,即便找到了,题目的难度也实在是刚不住,所以绝大多数同学的战果,也仅仅就三四个题的样子。 A组同学成果普遍较好,最少的也做了五道题,林越森则做了八道,已经是这里面最优秀的一个了。 他拎着自己的迷彩外套,擦了擦汗水,走出营地,四下里望了望。 众人都知道,他在寻找江屿的身影。 其他人,林越森根本都不会正眼看,他只把江屿当成对手。 没有看到江屿,林越森脸上浮现一丝轻狂的微笑。 现在还没出来,估摸着肯定成绩不太好。 这次的题量,比他想象中的要少很多。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太好,后来遇到其他同学,发现他们做出来的题目比自己还少。 林越森一下子就放下心来。 果然,优秀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佼佼者。 裴彬老师也走了出来,鼓掌拍手:“辛苦了同学们。” 林越森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向裴彬老师展示自己的累累战果,但嘴上还是“谦虚”道—— “老师,只找到八道题,我觉得还可以做到更好,辜负了您的教诲和期望。” 裴彬拍着他的肩膀,脸上浮现欣慰之色:“已经很优秀了!你是老师的骄傲。” 周围也有不少老师歆羡地看着裴彬,嫉妒他能有这么优秀的学生,估计这次竞赛,又是A组拔得头筹了。 “老裴,这次竞赛,A组大获全胜了吧。” “是啊,看看,也就A组同学的手里题目最多吧。” 裴彬笑着摆摆手:“也还是要统计对错嘛,别看他们拿的题目多,正误率还说不准呢。” 周围几个老师疯狂吹捧着他:“老裴你谦虚了,A组的同学都做不对,那还让其他组的同学怎么活啊。” 裴彬故作谦虚,但是脸上那股骄傲劲儿根本遮掩不住,他转头望向F组的张志行老师,拉长了调子说:“张老师,你们班的同学还没有出来吧。” 张志行紧张地搓着手,心里也有些疑惑,怎么其他组同学都陆陆续续出来了,就只有他们F组,现在还一个人影都见不着。 搞什么呢。 裴彬笑着说:“张老师组里的同学,还真是很执着啊,这股坚持到底的劲儿,还是值得我们其他组同学们学习的嘛!” 周围老师也都讽刺地笑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F组同学们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林间小径的尽头。 他们满身泥污和汗水,逆着夕阳的光芒,缓步走过来,颇有几分欧美大片的质感。 江屿的包都胀鼓鼓的,不知道装了什么。 林越森看到了人群中的江屿,他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冷漠表情,只是眼神中,多了些坚定的意气。 他冷哼一声,最讨厌的就是江屿露出这样的神情,仿佛谁都不放在眼里似的。 狂什么狂啊。 F组的同学们走出林区营地,张志行老师迎上前去,关切地问道:“你们做了几个题啊?” 几个男孩相互对视一眼,坦诚地说:“张老师,我们一个题都没做出来。” 张志行已经料到结果了,所以并没有感到惊讶,这次野外竞赛的试题,难度很高,他们组的同学本来基础就不太好,做不出来也很正常。 “没事没事,结果不重要,只要大家尽力了,就没有遗憾,这连日来大家也够辛苦的,今天就当是放松。” “张老师,你这样说,我可就不同意了。”裴彬老师说:“如果结果不重要,那我们还要努力做什么呢?是不是啊,各位老师?” 周围老师们一起应和道:“结果当然重要了,不然还努力做什么呢。” “张老师,你的教育方式有问题啊。” “我们德新中学的宗旨就是:你追我赶,勇夺第一!你这样教育学生,难怪只能当F班的班主任呢。” 裴彬脸上的骄傲之色,越发遮掩不住了。 张志行微微有些汗颜,虽然不认同裴彬的话,但老师们的共同声讨,还是让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只能讪讪地退到后面。 周围有老师站出来,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宣布,本次比赛获得冠军的班级是A班,得分数最高的同学,是林越森同学!” 张志行问道:“还没有清点统计正误,怎么就宣布结果了?” “还需要清点吗,很明显,林越森同学题量最多,而且正确率肯定也是最高的,就不用浪费时间” 张志行老师终于愤怒了:“你们觉得这样做,对其他努力过的同学们公平吗!” 裴彬睨了张志行一眼,懒洋洋地说:“行吧,既然张老师不服,那我们就来清点清点F组同学的成绩吧。” 看他装腔作势的样子,想必也是信心满满。 …… 老师们现场清点各班回收的试题,轮到F班的时候,前面的几个男生耸耸肩,表示自己一道题都没有做出来。 裴彬嘴角绽开笑意,手里攥着林越森做出来的八道题,毫无疑问,全对。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最好的一个了。 一开始,他还有些担心江屿,不过他把所有的监控视频都找遍了,都没有发现江屿的身影。 想必,他是根本就没有参加。 裴彬笑吟吟地走过去,亲自检查江屿的成果:“江同学,你做出来几个啊。” 江屿漫不经心地取下书包,递给了裴彬。 裴彬看着这胀鼓鼓的书包,笑着说:“你该不会想告诉我,这里面装的都是试题吧。” 江屿面无表情点头:“对。” 此言一出,周围所有的老师都停下了动作,望向那个胀鼓鼓的书包。 “跟老师开玩笑,这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裴彬脸色沉了沉,严肃地教育道:“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江屿平静地说:“我没有开玩笑。” 裴彬扯开了书包的拉练,将书包里的东西倒出来,果不其然,一封封原木色的试卷袋倾泻而出,堆得跟小山一样高。 在场所有人,全都惊呆了。 怎么会这么多! 裴彬脸色很难看,说道:“江屿同学,仅仅只是搜集试题,可不算赢。” 江屿淡淡道:“我知道规则。” 裴彬捡起一张信封袋,拆开取出试题。 试题下方写着完整而清晰的解题步骤,答案也是完全正确的。 他不敢相信,又连着拆开了好几封试卷袋,全都写满了答案,并且都是正确答案。 一瞬间,裴彬看向江屿的眼神,变得异常复杂。 张国行老师急匆匆地走过来,检查了试卷袋,声音颤抖地问江屿:“江屿同学,这些都都是你做的?” 江屿摇摇头,正要开口,温念念忽然道:“是他和丁宁一起做的。” 江屿诧异地望向温念念,微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温念念瞪他一眼,没让他开口。 这里面绝大部分的题目其实都是温念念搞定的,否则这么多的试题,即便是江屿和丁宁,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完。 直到今天,江屿才真正见识到温念念的实力。 这些难度算的上五星的数理竞赛题目,温念念几乎都不用思考,扫一眼就得出答案了,而且正确率百分之百。 这根本就不是人类水平啊! 以前江屿觉得自己和她不相上下,但是今天之后,江屿对她的认知完全颠覆了。 什么不相上下,他根本不可能和她的思维速度比肩,根本不是同一水平线! 但是温念念不让江屿说出口,江屿自然也不会勉强她,只能硬生生顶下所有的风头,说道:“是我和丁宁共同完成。” 裴彬看了看那堆成小山高的试题,又望了望丁宁和江屿,还处于懵逼的状态。 这是什么神仙学生啊! 这样的学生,十个林越森都比不上啊,他到底是怎么让他从A组跌落到F组去的。 悔不当初。 周围老师羡慕地看着张志行,F组有江屿和丁宁两位天才,积分恐怕是要超过所有人了吧。 林越森不敢相信,江屿竟然拿到了这么多题!这样的话,他一个人不知道要加多少分啊! 很快,统计成绩就出来了,江屿和丁宁两个人,分别拿到了142分和110分,而F组的总成绩是252分!整整高出了A组两百分。 而最终统计的小组总成绩,F组直接赶超A组18分,获得了积分第一! “你们你们这是犯规!这样根本不算!” 温念念笑着说:“某些人,不会是输不起了吧。” “谁谁输不起了。”林越森指着F组同学,愤慨地说道:“你们傻不傻,把分数全部拱手让给江屿,疯了吗!这可关系到你们自己的切身利益!” F组的同学们似乎并不在意这个事情,几个男生们乐呵呵道:“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切身利益,但我们只知道,优胜劣汰,适者生存。接下来,该轮到我们F组翻身了!” ☆、42(二更)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一场野外竞赛, F组竟然真的咸鱼翻身, 拿下了小组积分的总冠军。 按照之前和裴彬老师的赌约, 剩下的几天时间里,F组同学夏令营的学习和生活, 都要享受最好的待遇,包括食堂里无限量供应的美食,以及上课的时候能够坐在前排的特权 A组的同学习惯了享受优待,骤然被剥夺了特权, 有种从云端跌落的感觉,他们很难适应,满身都是刺儿。 尤其是林越森, 脾气越来越暴躁,好几次在食堂跟打菜的阿姨吵起来—— “凭什么不给我打鸡腿啊!” “鸡腿限量, 只给F班同学供应。” “老子是A班的!以前都有, 凭什么现在没有了!” 打菜的阿姨据理力争,说道:“风水轮流转,这周就该F班的同学吃鸡腿。” “老子跟你买还不行吗!” 打菜阿姨脸上浮现轻蔑的神情:“同学,我们这里不收现金,你用钱买也买不到。” “你狗眼看人低。” “嗨哟, 怎么骂起人来了,还当学生呢,什么素质啊,当心我报告给你们老师!” 林越森怒气冲冲地走出了食堂, 打菜阿姨鄙夷地喃喃说:“人家F组前面也没吃到鸡腿,你们成绩好了不起啊,就这样的人品素质,将来指不定成什么样子呢。” 林越森气得那几天都不去食堂了,每天啃面包。 不只是他,整个A组这几天状态都不太好。 按照季驰的话来说,这就叫捧杀。 的确,来的时候他们被捧得太高了。从一上大巴车开始,就被区别对待,现在特权消失了,当然就会产生心里落差,接受不了。 …… 夏令营结束,表彰大会上,江屿以最高积分拿到了德新中学颁发的荣誉勋章和全额奖学金,也包括未来三年在学校里的特权优待—— 学校食堂的半价优惠,住宿费的全免以及南北向单人间,每学期也有三次免交作业的特权和一次免考特权,甚至还包括随意出入校园等各种福利 同学们眼红极了,甚至包括温念念。 有点小后悔啊,把所有积分全都送给江屿了,早知道福利待遇这么好,她该自己留着啊。 反正这些福利,对于江屿来说,基本上就用不着。 作为绝对不会违反学校规则的优等生,江屿不可能在非放学时间离开学校。能否自由出入校园,对他来说影响并不大。 至于免考特权,那就更加不需要了,江屿这样的学习狂魔,根本不会惧怕任何考试! 温念念真是太羡慕他了。 最后的结业典礼上,心情最复杂的人,当属裴彬老师了。 当他看着F组的张志行老师拿到了“最佳带队老师”的荣誉称号,上台领到了两万块奖金。 他眼红又嫉妒,真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颁奖典礼上,老师们最津津乐道的话题,就是裴彬老师的大乌龙—— 这份荣誉本应该是属于他的,开营的时候,初中部的王老师将整个兴趣组四人,全都托付给了他。 他的A组算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完全可以成为夏令营最牛逼的小组。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偏见和轻慢,将温念念和季驰两人给降格到了F组,江屿也不会一气之下离开A组。 那么今天上台领奖的人,就应该是裴彬了。 裴彬自己把自己的这份好运给作没了,反而让最被老师们看不起的年轻老师张志行捡了个漏。 真是世事难料啊。 裴彬的袖下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远远的看着江屿,眼底涌动着暗流—— 开学以后,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比如把江屿调来他的A班! 晚上,江屿和温念念在操场散步消食,满天繁星,灿烂夺目。 城市里是看不到这么多漂亮的星星的,只有在万赖俱寂的乡野,星星才愿意闪闪发亮地照耀着整个夜空。 温念念坐在草地上,看着深蓝的夜空,说道:“江屿,如果生命重来一次,你想要做什么?” “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江屿的回答永远中规中矩,他的生命里很少有想象,特别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有时候,我觉得你就像机器人一样。” 温念念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比以前的我,还要呆板。” 江屿斜睨了她一眼,说道:“以前的你,并不呆。” “不是说这个时空的我啦。”温念念指的是,过去的她—— 那个整天泡在哈佛大学的实验室里,研究宇宙黑洞和量子力学的她 那时候的她,生活里除了研究,好像什么都没有,全部的青春和热情,都奉献给了那个遥远的外太空宇宙。 温念念看着繁星满布的夜空,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升起好多感触。 她比他幸运,有机会可以重来一次,可以认识很多好朋友,至少,未来的前路,不会孤孤单单地走下去。 “如果可以又重新选择的机会,我应该会试试更自由的生活。”江屿忽然开口道。 “比如呢?” “比如去旅行。” 温念念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想做什么?” 江屿望着深蓝的夜空,喃喃道—— “去很多地方,看很多风景,认识…很多人。” 温念念愣愣地问:“你…现在也可以啊,跟你的爸爸妈妈说,寒暑假的时候,出去走走。” “不一样的。” 江屿摇摇头:“我自记事以来,生活除了考试和做题,没有其他的任何事。我说的,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 温念念忽然懂得了江屿的意思。 他有这样聪明的脑子和卓绝的天赋,也就决定了他与普通人完全不同的人生。 他未来的道路几乎是可以一眼预见的,成为江氏集团未来的继承人。 这既定的轨迹,是很难改变的。 温念念偏头看着江屿,他薄唇紧抿,月光在他英俊的脸上镀了一层白皙无暇的清辉。 他轻轻咳嗽了一下,说道:“只是想想,我不会那样做。” “为什么不?有梦想就去实现啊。” 江屿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梦想,只是” 只是梦罢了。 他太清楚自己的人生,不应该存在这样的奢望,他的人生轨迹早已被预设好了,只需要中规中矩地走下去。 温念念踩了踩脚下的石子,她没有办法跟他说什么你的人生掌握在自己手里。 说不出来这种话,因为……即便是过去的她,也没有勇气去任性。 父母的期待,老师的期待,还有更重要的…自己对自己的期待。 都不能辜负。 她和他…本质上是一样的人,就像天上两颗孤星,不管相隔多远,都会情不自禁地相互吸引。 江屿别开了脸,耳垂微微发烫。 温念念看出来,他害羞了。 这还是第一次…他对别人敞开心扉,说出自己想要什么。 温念念耸耸肩:“你们这些资本家啊,就喜欢做平民梦。” “随你怎么说。”江屿起身离开,不过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生硬地说:“保密。” 温念念本来也没打算告诉别人,不过见江屿红扑扑的耳垂和郑重的表情,她忽然觉得有点意思了—— “等会儿我就告诉季驰,没两天,兴许全校都知道了。” 江屿似乎并没有发现温念念是在开玩笑,他朝她走了几步,用力握住了她的手:“尽可以试试,如果你有这个胆子。” “哇,威胁我啊。”温念念才不怕他呢:“我从小是被吓大的哦。” 江屿忽然将她拉近了自己,两个人腹部紧贴,他一米八的个子,低头望着她。 温念念忽然感觉周遭空气有些闷,胸口也莫名喘不过气来,脸颊微微发烫:“你想干什么,灭口吗。” 不过这么漂亮的脸就这样贴着她,即便被灭口,也没有遗憾了啊。 等等,干嘛对着这家伙犯花痴啊她 “如果你敢讲出去,我这辈子”江屿提着她的腰,将她拉近了自己,附在她耳畔轻声道:“都不会理你了。” 温念念:…… 换了任何一个人,说这样的话,温念念都不会在乎。 不理就不理,她有那么多朋友,谁还稀罕你这一个了。 但偏偏,江屿说出这样的话,让她没有办法抗拒。 这个世界永远是物以稀为贵,自古以来的道理。 能让江屿以朋友相待的人,太少太少了。 而且温念念也知道,江屿这家伙,他的世界和他的心都很小很小,装不下太多人。 能被他以友相待,何其有幸。 “我不会说的啦。” 温念念推开她:“开玩笑都听不懂吗。” 江屿松了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身后,季驰和丁宁跑完步,回到温念念身边—— “嘿,你怎么脸红了?” “谁脸红了!” “你看你这脸,不太正常嘛!” “哪里不正常了!你别胡说哦!” 江屿回头,纵然漫天星光,但夜色依旧浓郁,他没有看清女孩的脸颊。 ☆、43(一更) 夏令营结束,温念念回了家, 深深感觉, 还是家里舒服啊。 软软的床垫, 全天二十四小时的空调,以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果然, 都说豪门容易把人给养废呢。 温念念深深感觉,如果暑期没有去参加夏令营,而是瘫着家里,等开学的时候她兴许就真成过去那个废柴温念念了。 呆在家里当废柴的生活, 太幸福了吧! 傍晚,温念念牵着金毛狗出去遛弯,在小区门口的斜坡边遇到了闻宴。 他穿着一件黑色T, 倚靠在树下,漆黑的短发干净利落, 手揣包里, T恤短袖露出矫健的肌肉膀子。 醺黄的夕阳下,他修长的身影格外挺拔,肩宽腰窄,黑裤勾勒着他修长的腿,堪称完美的身形比例。 温念念冲他扬了扬手, 有些惊喜:“闻宴啊,你怎么来了!” 闻宴嘴角绽开微笑,站直了身子迎向她:“集训结束,来看看你。” 温念念知道闻宴去参加体育生的集训了, 整个暑假都不见人影。 “集训感觉怎么样啊?” “很累。”闻宴如实说:“不过时间也过得很快。” “是这样的,只要全身心地投入做一件事,时间真的很快。” 闻宴提议道:“我送你回家。” “好啊。” 温念念指了指半山坡之上的那栋别墅:“我家就在那里,很近,你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啊?” 他摇了摇头:“不了,我这样的人,恐怕不会受家长喜欢。” 温念念看着他,觉得也是他虽然现在回归正途,但是身上总带着一股子戾气,这是遮掩不住的,家长都喜欢江屿那种类型的优等生好男孩,绝对不会喜欢闻宴。 两个人踱着步子,沿着干净的柏油路朝家的方向走去。 闻宴帮温念念牵着狗绳:“这狗,叫什么?” “它叫大毛,大毛,来,叫哥哥。” 金毛狗冲闻宴摇尾巴,“汪”地叫了一声。 闻宴笑了,桃花眼微弯,漆黑的眸子里仿佛盛了星河般夺目。 他过去习惯了坏笑,狞笑,而这种发自内心的微笑,未免也太动人了吧! 到了家门口,闻宴止住脚步。 男人的本能让他感觉,不远处,似乎有某种威胁的气息。 他抬眼朝着温家别墅门口望去,果不其然,望见了江屿。 温念念也看到了江屿,诧异地问:“你怎么也来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平日里见不着人影的家伙,今天齐聚在她家门口。 叶辛懿迎出来,解释道:“你江屿哥哥是过来送请柬的。” “哦。” 温念念也没问是什么请柬,多半就是家里长辈间的来往,与她没什么关系。 因为是拜访长辈,江屿今天的穿着格外得体,白衬衫的纽扣一丝不苟地系到了脖颈,封住了他白皙的颈部肌肤,黑西裤勾勒着他漂亮的腿型,显出几分禁欲系的味道。 衣服袖子卷到了手肘处,露出一截削瘦冷白的手腕。 跟身边揣着手轻松随意的闻宴,是完全两种风格类型。 两个人对视一眼,眸光里隐隐涌着敌意。 叶辛懿问温念念:“念念,你也有朋友来家里啊?” 闻宴转身,对叶辛懿礼貌地问候:“阿姨好,我叫闻宴。” “你好你好,进屋坐吧,喝杯凉水,这天儿可太热了。” “不用了阿姨,这就走。” 叶辛懿回了房间,闻宴从包里摸出一个精致的蓝丝绒礼物盒,对温念念说道:“送你的礼物。” 温念念微微有些吃惊:“为什么要送我礼物啊?” “想送,就送了。” 闻宴的理由简单粗暴。 温念念看着如此精美的礼物盒,看上去价值不菲,她迟疑地说:“太贵重的礼物我可不会收哦。” 闻宴笑着说:“那你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温念念怀疑地拆开了蓝色缎带,打开了礼盒,赫然发现,黑绒礼盒里,居然放着一颗蛋! 她伸手去拾,闻宴提醒:“小心点,是真的。” 温念念小心翼翼地将它取出来,放在掌心摩挲着,跟鸽子蛋差不多大小,弹壳薄脆,微微有些透明,还不是工艺品 真的是一颗蛋! “你哪来的啊?” “集训的时候捡的。”闻宴漫不经心地说:“可能是麻雀,或者鸽子蛋,不知道还能不能孵出小鸟来,如果孵不出来,吃了也行,营养价值应该不低。” 温念念:…… 所以,包装得这么郑重其事,就送一颗鸟蛋给她吃吗! 江屿轻飘飘的目光,也落到了那颗蛋上,抿了抿唇。 他想着自己,应该是送不出这么出格也这么有创意的礼物。 心里,莫名有些梗。 温念念将鸟蛋小心翼翼地放回丝绒盒子里,生怕弄碎了。 “所以,这份礼物贵重吗?”闻宴挑眉问道。 “太贵重了!”温念念笑着说:“不过我很喜欢,收下了,谢谢你!回头孵出了小鸟,请你来家里玩。” “不可能孵出来。”江屿面无表情道:“离开了母鸟,这蛋就废了。” 闻宴敏锐地听出了江屿话里□□的敌意,说道:“你懂挺多啊,不愧是优等生。” “谢谢,你也不赖,能干出这么残忍的事。” 闻宴轻呵了一声,朝他走近半步:“老子残忍的时候,你他妈还在教室里背唐诗呢” 他话音未落,温念念迅速挡在了江屿身前,隔开了剑拔弩张的两个男人。 她也不知道,江屿平时清清淡淡一小公子,不爱与人计较,怎么就偏跟闻宴杠上了呢,闻宴可不是好脾气的主儿啊。 温念念挡在江屿身前,面对着闻宴,防备的意味很明显。 还从来没有一个女孩,这样将他挡在身后。 江屿看着她这小小的身子骨儿,莫名的他心里的不开心也散淡了些。 闻宴眼角肌肉颤了颤,漆黑的眸底划过一丝冷意。 她本能地护住了他,神情很紧张,似怕他伤害他。 本能的选择,往往就是内心的选择。 剑拔弩张几分钟,倏尔,闻宴身上的敌意全敛,嘴角蓦然扬起微笑,带着他那双灼灼的桃花眼,分外勾人。 不过这笑容,邪得很。 他扬起食指,指了指江屿,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最后那一个动作,颇有几分威胁的意味。 江屿自然也不惧他,抽回视线,淡淡地落到了温念念手里的鸟蛋上。 温念念没有察觉,还责备地说:“他脾气不好,你干嘛挑衅他呀。” 江屿倒不是刻意挑衅他,本来他和闻宴就没什么交集,他就是刺儿他送给她的那个蛋。 心里膈应,不舒服。 他好像从来没有送过她礼物,即便是送,也送不出这样的创意。 前所未有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过去的他无论做任何事,都是绝对优秀的,但这一刻,他感觉到了自己其实并非真的那么优秀。 “哎,你在想什么。”温念念碰了碰他的手。 “没什么,我走了。” 江屿告辞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清清冷冷的背影随夕阳一起远离,最后一丝暮霭也消失在天际。 温念念转身回屋,草坪边,母亲叶辛懿眸子里透出些许意味深长:“我女儿,还真有我当年的风范,不愧是亲生的。” “妈,你说什么呀。” “没什么,你妈当年也是风华绝代,多少人追啊,在一堆男孩中精挑细选,才选上了你老爸,所以丫头,目光放长远,眼睛也放亮一点,现在都是一群小崽子,选不出花样,有待来日。” 温念念咧咧嘴:“妈,你都想到哪儿去了,两个都是我的朋友,就跟季驰丁宁他们,是一样的。” “真要一样,为什么江屿亲自来给你送生日请柬啊?”叶辛懿扬了扬手里的淡金色请柬。 “生日,谁生日啊?”温念念好奇地接过了请柬,上面用工整遒劲的小楷字写着一行生日的邀约信息。 “江屿过生日?” “是啊。”叶辛懿拉长了调子,说道:“江家要给这位大少爷办生日宴,会邀请各界名流人士,算得上是一次盛会了,照理说这规格绝对不小,不算私宴,竟能劳动这位少爷亲自来给你送请柬,念念,很大的面子啊。” 温念念知道江屿这冷清清的性子,能劳动他亲自上门送请柬,也算是稀罕事了。 …… 两天后,温念念和丁宁季驰按照请柬上的地址,去了世纪城大酒店参加江屿的生日宴会。 生日宴会何其隆重,江家包下了整个世纪城酒店全四层,供客人们享用美食和休闲娱乐。 而世纪城第五楼则是某家总裁的婚礼,本来也是挺热闹的宴会,但是因为恰好赶上了江氏集团小公子的生日,两相对比之下,这位总裁的婚礼就显得萧条、落寞了许多。 “念念,快看,豪华车队啊!” “念念,那个人,是不是明星啊。” “我靠!两层楼高的蛋糕我也是第一次见!” …… 季驰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全程都在“哎哟我去”、“哎呀妈呀” 温念念嫌弃地说:“至于么,回头让你土豪爸爸也给你办个生日会,肯定比江屿的还要盛大。” “算了算了。”季驰连连摆手:“我可不喜欢这样的宴会,要让大家都看着我,我宁愿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温念念知道,季驰不是故意低调,他有讨好型人格,特别不喜欢成为人群中的焦点,所以这样盛大的生日宴会,他也应付不来。 而江屿跟他完全不同,他生来便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备受瞩目,优秀得闪闪发光。 而今天看到这般盛大的局面,温念念才真正感觉到,江屿是何等的万千宠爱于一身。 “来了!”季驰连忙拉了拉温念念:“靠!今天的屿哥,太帅了吧!” 温念念顺着季驰所指的方向望过去,人群中,江屿一身黑西装,剪裁得体,身形笔直而修长,灯光打在他英俊的侧脸上,浅咖色的眸子清澈透亮,似乎连睫毛都在发亮。 气质,清冷斯文。 在场不少人都是西装革履,可是没有人能像他那样,将西服穿出这般清贵的气质。 他脸上挂着冷淡的表情,似乎周围的热闹,都与他无关。 只有当他回头望见温念念的那一刻,嘴角才浅浅地扬了起来, 一瞬间,冰雪尽数消融。 ☆、44(二更) 因为场面盛大,现场的安保工作相当的严谨, 温念念和季驰进来以后, 立刻就有穿着复古蝴蝶结裙子的女孩拿着礼宾名单走过来, 询问他们:“是哪家的啊,我给你们分配楼层和位置。” 温念念和季驰对视一眼, 没想到还有楼层分配。 不过想想也是,江家为了给江屿庆生,业界各方好友和合作伙伴都有邀请,现场这么多人, 合理安排位置也是很繁琐的工作。 季驰对那女孩道:“你是酒店员工吧,不用管我们,我们随便逛逛。” 那女孩一听这话, 有点炸了,但还是维持着基本的礼貌, 扬着调子道:“我是江屿最好的朋友。” 季驰看着女孩手里的名单表, 挠挠头,迟疑地说:“啊那,真是抱歉啊。” 她拿着名单安排座次,很容易就把她当成工作人员嘛。 “误会误会,你不要放在心上。”季驰连声抱歉。 女孩眼里眉间, 透着不满和鄙薄的神情。 温念念打量着那个女孩,她穿着一件腰间带蝴蝶结的欧式复古连衣裙,荷叶边儿袖口的衬衣,乳白色丝袜勾勒着细瘦的腿, 脚踏着一双洛丽塔的黑色小皮鞋。 她想起这女孩是谁了。 汤露馨。 她是江屿的青梅竹马,温念念小时候便见过她,原主对于汤露馨的记忆还蛮深刻。 她是江屿母亲闺蜜的女儿,从小便被妈妈带着来江家玩,而江屿的母亲沈瑶又特别喜欢汤露馨。 仗着江屿母亲的喜欢,汤露馨几乎把自己当成了半个江家人,甚至圈子里小姐妹经常传言,汤露馨将来就是江屿的准媳妇儿。 这次江屿的生日宴,作为“自家人”的她,当然应该帮着安排宾客。 却没想到,被季驰直接当成了酒店员工。 季驰的连声抱歉,换来的只是汤露馨的白眼,温念念拉住了他,不让他再说话了。 汤露馨也知道温念念,毕竟,这女孩过去暗恋江屿,大家都知道。 她鄙薄地望了温念念一眼,猜测应该是江家父母碍于两家关系,才请她来的。 她冷冷地对温念念道:“给你们安排的位置在三楼。” 一楼花园招待的都是家里的亲人和江屿身边关系比较近的兄弟姊妹,二楼三楼则是关系比较疏远的事业伙伴。 季驰望着花园里的大蛋糕,拉着温念念,低声说:“为什么要去三楼啊,我想留在花园,想看屿哥吹蜡烛许愿啊。” 温念念对汤露馨说:“麻烦给我们安排一楼的位置吧。” 汤露馨冷冷说:“一楼都有客人了。” 季驰指着花园里的白色餐桌道:“不是,我看还有很多空位啊。” “那些位置,都不是给你们准备的。” 季驰不依不饶地问:“那是给谁准备的?” 汤露馨鄙薄的神情已经显露得明明白白了—— 什么关系的人坐什么位置,自己还没点逼数吗。 “我这样说吧,生日宴会邀请你,不过是碍于父母情面罢了,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识相一点。” “你说这话也太过分了吧!”季驰沉不住气,愤怒地说:“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是谁?”汤露馨冷冷一笑:“你不知道我是谁,但你问问在场的女孩们,有几个不知道我是谁。” 周围这些名媛都认识汤露馨,她自小就认识江屿,和他是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她也是江屿母亲最喜欢的一位小姐,将来啊多半都是要嫁到江家当媳妇的。 温念念丝毫不生气,笑着说:“这还没入门呢,就在我们面前颐指气使地当主妇了,你才几岁啊拜托。” 十来岁的女孩,脑子里一天到晚琢磨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此言一出,汤露馨脸色煞白,又羞又愤:“你你乱讲什么!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们赶出去!” “你要赶谁?” 一道冷冰冰的声线从后面响起来,汤露馨全身一僵,回头,只见穿着黑西装的江屿迈着从容的步态走过来。 “江屿,我我不是” 他经过汤露馨身边,看也没看她一眼,对温念念和季驰说:“怎么现在才来。” 季驰道:“都是温念念,她要睡懒觉!” 温念念反驳:“是丁宁睡懒觉好吧!” “喂!你就欺负人家丁宁不讲话是不是!” “哪有!” 丁宁看看吵嘴的季驰和温念念,无害地笑着,吃了一块大白兔奶糖。 气氛从刚刚的剑拔弩张,一下子又变回了日常的欢脱氛围。 “你们今天应该早点过来。”江屿漫不经心地说:“帮我选选衣服。” 季驰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你身边那么多佣人,哪里用得着我们啊。” 江屿抿了抿薄唇,没有说话。 温念念其实能明白江屿的心思。 这个年龄,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重要的日子都会希望朋友能在身边,帮着参详参详衣服配饰什么的。 江屿自然也不例外。 “好啦,下次,下次我们你结婚的时候,我们肯定早早过来!” 江屿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汤露馨看着江屿的动作,竟带了些宠溺的意思,什么时候见他对女孩这般亲密啊,即便是对她 也没有过! 她不满地说:“江屿哥哥,我给他们安排了三楼的位置,我带他们上去吧。” 江屿冷冷道:“不用,我预留了餐桌。” 说完,他便带着季驰和温念念朝着花园走过去。 汤露馨忿懑地攥着衣角,下唇都被咬得发白了。 “哦,对了。” 江屿转身,冷冷淡淡地睨了汤露馨一眼:“你” 汤露馨眼里立刻有了光,忙不迭地跑过来,对江屿道:“你什么吩咐吗?” 江屿这神情,似觉得她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了,索性问道:“你是酒店工作人员?” 汤露馨: “这里的座次都是任选的,有人喜欢清净可以去楼上,有人喜欢热闹可以留在花园,如果你是工作人员,应该不会不知道,擅自安排客人的座次,这样很不礼貌。” 说完这话,江屿头也没回,带着朋友们去了花园。 汤露馨的脸色像是吃了蟑螂一般,煞白无比。 她仗着自己妈妈和江屿的母亲是闺密,一直在名媛姐妹的圈子里自诩是江屿的未婚妻。 没想到,江屿竟然不记得她是谁了,还把她当成了酒店的工作人员!!! 周围女孩们朝她投来了意味深长的目光,相互嚼着耳根子,窃窃私语。 汤露馨的手紧紧攥了拳头,她知道,她们一定都在嘲笑她的丑态。 今天之后,她还怎么在上流社会的小姐圈子里混啊! * 江屿给朋友们预留的位置在雕塑喷泉旁,视野极好,正对面就是硕大的多层蛋糕塔,上方有绿植环绕的雕栏顶棚,即便是炎炎盛夏,也感觉清凉无比。 江屿陪朋友们在位置上坐了会儿。 季驰拿着盘子去自助餐桌边,取了满满一盘食物,回来兴奋地全部倒入丁宁的餐盘里:“这里好多好吃的啊!” 丁宁连忙冲他挥手,表示吃不完了。 温念念问江屿:“你真不记得汤露馨了啊?” 江屿淡淡道:“不记得了。” “不应该啊,她不是频繁来你家吗,凭你这过目不忘的记忆” 江屿冷冷睨她一眼:“我说了,不记得。” 温念念心下怀疑,江屿的记忆力,应该不至于这么差。 装作不认识,应该是想帮他们出头吧。 年纪不大,心思倒是剔透。 “那谢谢。”她抿嘴一笑。 “谢什么。” “就随便谢谢啊。” 江屿表情有些不自然,都是聪明人,温念念什么都知道,瞒不过她。 良久,他低声解释道:“我朋友不多。” “嗯?” “任何欺负我朋友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 吃饭的过程中,江屿并没有一直陪着他们,很快便被父亲叫去社交了。 温念念一直回想着他刚刚的话,心里暖暖的。 席间,有长相英俊的明星上台唱歌。 季驰看着那位颜值逆天的小鲜肉,戳戳温念念的手肘—— “哎哎,这不就是那个很火的那个综艺” “周泽骁。” “对对对,周泽骁,我记得!”季驰恍然想起来:“丁宁这不是你偶像吗!” 丁宁早已经脸色通红了,点点头。 她是个闷不吭声的追星girl,周择骁是她喜欢了好久的爱豆明星。 温念念见状,便拉着丁宁的手说:“走啊,近距离看看他去,如果有时间,还能跟他要签名。” 丁宁迟疑地摇了摇头,有些羞涩,也有些害怕。 “这辈子都不一定有机会见爱豆,既然他在这儿,千载难逢啊。” 丁宁本来性子就含蓄,没有勇气,但是温念念在她身边,她感觉好像什么都不用害怕。 温念念拉着丁宁来到草坪前方的舞台边,正好周择骁唱完了一首歌,下台休息。 “带纸笔了吗?” 丁宁连忙从包里摸出了笔记本和黑色签字笔,递给了温念念。 温念念知道她肯定是随身携带方便交流的纸笔,笑了笑,说道:“我去帮你要签名。” 丁宁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用嘴形说:“谢谢。” 周择骁身边跟着好几个穿黑衣服的保镖,见温念念过来,他们立刻拦住了她。 温念念倒是落落大方,对周择骁说:“哥哥,能不能帮我们签个名呀!” 周择骁散漫抬起头,睨了温念念一眼。 小丫头唇红齿白,模样清秀,一双杏眼颇有灵气,纱白的裙子勾勒着她流畅的腰线,好看极了。 他走的本就是高冷人设,原本不想搭理粉丝,不过这小姑娘着实好看,他忍不住挥了挥手—— “没事,让她过来。” 温念念连忙拉着丁宁,走到周择骁身边,言笑晏晏说:“哥哥,我朋友超喜欢你哦!” 丁宁兴奋得越发说不出话来,只能连连点头,对周择骁表示喜欢。 周择骁只是轻描淡写地扫了丁宁一眼,目光便立刻落回到温念念身上,问道:“你朋友喜欢,那你呢。” “我当然也喜欢啊。”温念念还是把丁宁推到前面,笑着说:“你的每张专辑我朋友都有买哦!有机会还想去看你的演唱会!” 周择骁嘴角扬了扬,说道:“不是要签名吗?” 温念念赶紧将笔记本递了过去:“谢谢哥哥!哥哥多写几个字吧。” “好啊,写什么。” “写什么?”温念念低声问丁宁。 丁宁紧张得都快石化了,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温念念想了想,说道:“就写——愿你一生,都像今天一样勇敢!” 丁宁诧异地望向温念念,温念念紧紧握了握她的手。 …… 回到位置上,丁宁还怔怔的没回过神来,脸颊绯红,脑子都放空了。 季驰见她紧紧抱着笔记本发呆,连忙问道:“给你签名了吗,给我看看。” 丁宁打开了笔记本,递给季驰。 季驰拿到笔记本,念了出来:“愿你一生,都像今天一样勇敢。小美女加我zzx83746,。” 温念念觉出不对,望向季驰:“说什么呢。” 季驰将笔记本递到温念念眼前:“他他写的啊!” 温念念怀疑地接过了本子,果不其然,那句前面的话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写的是—— 小美女加我:zzx83746。 “他留微信了?”温念念不懂这是什么操作,望向丁宁,丁宁一开始也没注意到这行小字,颇有些费解。 “加啊!大明星的微信哎!” 季驰兴奋地接过了丁宁的手机,要帮她添加周择骁:“大明星要跟咱们当朋友,感觉像在做梦。” 温念念皱起了眉头,夺过了丁宁的手机:“加什么加!” “怎么了,周择骁不是她爱豆吗。” 温念念望向远处和一帮漂亮女孩们说说笑笑的周择骁,沉声道:“这事,没那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统分上成绩,忘了更新了qwq 期末总要挂几个小崽子哈哈哈。 ☆、45(一更) 以防万一,温念念没有用丁宁的手机加周择骁, 而是用自己的手机加了他。 温念念虽说身体年龄还小, 但是她心理年龄绝对已经成年了, 成年人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她很清楚。 因此, 她用自己的手机加了他,想弄清楚他到底意欲何为。 周择骁是丁宁的爱豆,温念念不想让她心里留下疙瘩。 添加信息发送过去不到两分钟,周择骁便同意了邀请。 温念念还没来得及跟他发信息打招呼, 周择骁便给她发来一条消息—— “hello,你是问我要签名的小姑娘?【斜眼笑】” “嗯,是的。” “小妹妹成年了吧。” 温念念看看丁宁, 又低头看看自己。 今天过来参加江屿的生日宴,她们都给自己化了淡妆, 配上礼裙, 看上去是很显成熟。 温念念:“没成年就不能追星么?” 周择骁:“不是,你知道我留微信的原因吗。” 就是不知道才加的他嘛。 温念念:“你说说看啊。” 周择骁:“【斜眼笑】” 温念念:“???” 周择骁:“真不知道啊。” 温念念:“知道什么啊。” 周择骁:“不废话了,我的档期排得很满,晚上飞机离开,下午有时间, 世界城酒店3308号房间,懂吧。” 温念念: 温念念:“不,不懂。” 周择骁:“还装纯。【坏笑】” 温念念: 周择骁:“419懂不懂啊。” 温念念: 从刚刚周择骁的眼神里,温念念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现在他又给了房间号,目的,很明显。 她不知道在娱乐圈这种事是不是经常发生,但是现在她只觉得恶心,无比恶心。 她不想让丁宁知道,却没想到一转身,丁宁就站在她身后。 刚刚的内容,她全都看到了。 “丁宁” 丁宁怔怔地坐回到椅子上,眼睛蓦然便红了。 从她的神情里,温念念知道,她懂这段聊天的意思 爱豆积极阳光的人设彻底崩塌,丁宁一时接受不了,眼泪跟着掉了下来。 “那个,其实也不一定是我们想的那样。” 温念念还试图安慰丁宁,季驰拿过手机看到了聊天信息,骂了声:“靠!他把你们当成什么了!他他这是在诱” 不等他说完,温念念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把那个字说出来。 “好啦好啦,不要影响心情,就当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温念念安慰丁宁:“你不要想太多了,也许我们误会了呢,说不定他只是想和咱们交个朋友。” 季驰愤愤地说:“什么交朋友,你见过去酒店交朋友的吗!” “能不能少说两句!”温念念瞪他一眼,用眼神说,没看见丁宁都哭了吗。 季驰很愤怒,瞪着不远处的周择骁,恨不得上去给他两拳。 “别哭了。”他用纸巾给丁宁擦了眼泪,说道:“为那种人不值得。” 温念念知道,丁宁喜欢周择骁好些年了,她平时不爱说话,内心世界很封闭,但是在偶像身上,寄托了自己全部的美好情怀。 她真后悔,偶像这种东西,本就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一旦靠近了,人设就崩塌了。 温念念也很自责,不该手贱乱加什么微信,明明意识到不对劲,偏偏还不信邪了。 温念念攥着手机,气呼呼地删掉了周择骁,不过删之前,她把这段聊天记录给截图了。 季驰见状,问她:“你想放网上曝光他?” “没想好。”温念念说:“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可是流量明星,你要这样做,肯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温念念当然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她自己就罢了,但这是在江屿的生日会上,她不想给他惹麻烦。 终于,她还是决定咽下这口气。 季驰见温念念不说话了,叹了口气,回头轻声安慰丁宁。 几分钟后,江屿重新回到了他们的桌边,看到丁宁眼睛红通通的,问季驰道:“你欺负她了?” 季驰连忙辩解:“哎我哪敢啊,不是我!” 他脸色沉了沉,问道:“怎么回事。” 季驰嘴上每个把门的,直说道:“还不是她那偶像爱豆” “季驰!”温念念立刻止住了他的话,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江屿望向温念念:“到底怎么回事!” 他说话自带某种不容反抗的意味。 温念念了解江屿的性子,这件事肯定瞒不过他,就算现在不告诉他,他也会自己去查。 她又抬头望了望周择骁,他正在前面的廊台边和几个女孩聊天,女孩们笑得很开心,甚至也都相互添加了好友。 这家伙,看来真打算在江屿的生日宴会上“钓妹”。 温念念摸出手机交出来,把聊天记录的截图翻给他看,说道:“喏,你请来的流量明星,自己看吧。” 江屿将聊天记录拉到底,看到周择骁对温念念报了酒店的房号,面无表情的脸上笼上了一层寒霜。 他放下手机,一句话也没有说,径直朝着廊台走去。 温念念生怕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事来,也连忙跟了上去。 周择骁见江家小公子朝自己走来,连忙举起酒杯想要敬他,却没想到,江屿顺手抓起侍者托盘里的酒杯,直接泼到了周择骁脸上。 一瞬间,全场哗然。 周择骁被鸡尾酒泼了满脸,酒液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滴落,他惊呆了,没想到江屿会做出这样的事。 “你干什么!” “你。” 江屿说了这一个字,挥拳便要揍他,好几个保镖挡在周择骁身前,拦住了江屿,不过江屿自小便学习柔道,功夫底子一流,这些保镖哪里是他的对手,轻而易举便被他放倒在地。 周择骁连连后退,差点躲到桌子下面去了,但没能幸免于难,结结实实吃了江屿好几拳。 江屿看上去是真的生气了,如果不是温念念拉着他,今天周择骁恐怕就得躺着出去了。 周围人目瞪口呆,没想到江屿竟然会爆粗口还打架,这和他平日里谦谦君子的形象实在是大相径庭。 江屿喘着粗气,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着红,眼底浮着显而易见的盛怒。 温念念紧紧拉住他的衣袖,生怕他再做出别的事情来。 江屿抬起下颌,冷冷地睨了周择骁一眼,喃道:“滚。” 周择骁站起来,捂着自己淤青的脸,气得全身发抖。 可是当他看到江屿身后的那个女孩,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看江屿这般护着她的姿态,想必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不过周择骁也是平日里被粉丝拥戴惯了的大明星,不管出席任何场合,他都有资格耍大牌,此刻结结实实吃了江屿的几记硬拳,他哪里咽得下这口气,指着江屿的鼻子说—— “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 这场动静也惊动了外围的保安队,他们走进来,恭敬地问江屿:“少爷,有问题吗?” 江屿冷冷道:“把他给我带出去。” 保安队得令之后,不管周择骁是不是什么superstar,直接架着他,把他给轰了出去。 一场混乱,在周择骁离开以后,终于平息了。 …… 后来,助理把刚刚花园外面发生的事情汇报给了江屿的母亲沈瑶。 “夫人,这会不会不太好。”助理担忧地说:“那个周择骁,也算是有名气了。” 沈瑶似乎并没放在心上,端着茶盏,轻轻吹拂着,说道:“一个小明星,我们江家还开罪得起。” “是。” 江氏集团是娱乐圈的巨头产业,掌握着整个圈子绝大部分的资源,对于整个集团来说,周择骁的确不算什么。 “只不过”沈瑶缓缓道:“小屿自小性子内敛淡泊,从来没见他跟谁红过眼,到底是怎么回事。” “具体是什么情况,不太清楚,只是听人说”助理迟疑片刻,凑近了她,道:“温念念刚刚和周择骁说了几句话。” 沈瑶挑挑眉:“温家那个女儿,小屿不是不喜欢她吗?” “那都是老黄历了,您工作忙还不知道,这半年来,小公子和温念念走得很近,几乎形影不离,这次生日宴的请柬,还是他亲自上温家门,送过去的。” 沈瑶眼神稍稍变了变,回头望了望秦助理:“怎么着你手里掌握的情报还不少啊,还知道什么,通通都告诉我。” 秦助理不太好意思,说道:“我只知道,自从和她成为朋友之后,少爷开始会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连更吧,省的又忘了 ☆、46(二更) 周择骁被江屿赶出宴会的视频画面,不过半天时间, 便在网上传得是沸沸扬扬。 因为当时在场的人不少, 很多人都拿着手机录下了两人发生冲突的画面。 因此, 网上流传的视频,全方位360度展现了周择骁怎么被江家小公子给按在地上摩擦, 毫无还手之力。 一时间,#江屿周择骁打架#、#江家太子爷仗势欺人#等话题,轮番上热搜。 事情发酵了一天一夜,终于, 周择骁站出来发布声明了—— “首先,谢谢关心我的粉丝们,之所以没有回应这事, 是因为我一直在医院吊水,刚醒过来。这件事都是我不好, 出言不当惹怒了江屿, 请大家不要责怪他,毕竟他年龄小,行事冲动是正常的。爱你们!【抱抱】” 周择骁的粉丝流量巨大,声明一出来,彻底点燃了她们的怒火, 她们一个个想打了鸡血似的,觉得哥哥受了天大的委屈,为哥哥打抱不平,她们将炮火齐刷刷地对准了江屿。 奈何江屿这人, 平时根本不玩社交软件,连微博帐号都没有,只有一个已经快三年没用、都已经长草的facebook,于是粉丝们又翻墙出去,跑到江屿的脸书上去网暴他,按头让他向周择骁道歉。 而让秦助理意外的事,沈瑶居然没有管这件事。 本来事情一出来,凭江家的势力,是可以全面压下来的,甚至周择骁这家伙,都可以封杀,让他永远没机会出现在公众视野里。 然而沈瑶女士居然还挺沉得住气,按兵不动,让秦助理也不用管。 按她的话说,江屿做事不会没有理由,他要揍周择骁,说明周择骁是个混蛋,既然他是个混蛋,那么不用她出手,恶人自有天收。 秦助理完全不能理解,沈妈妈这是什么鬼才逻辑啊。 不过既然沈瑶女士不理会,他自然也不能多做什么,顶多花钱撤撤热搜。 咖啡店里,季驰气得鼻孔都要冒烟了,拿着手机,疯狂吐槽周择骁的这篇申明—— “还进医院,还吊水,不就他妈捱了几拳吗,说得像是肋骨被打断了似的!卖惨也不是这样卖的吧!” “管他怎么卖,效果达到就行了。”温念念一边刷着评论,一边说道:“这不,江屿现在成众矢之的了。” 丁宁这会儿总算是看白了周择骁,粉转黑,在微博上疯狂地顶周择骁的□□。 半晌,江屿打折呵欠,慢悠悠地走进了咖啡店,在靠窗边的位置坐下来,身上笼着一层午后的疏懒日光。 他慢悠悠地摸出奥数题,埋头开始做了起来。 季驰将手机递到他面前,说道:“都被骂成这样了,你还能这么悠哉地做题啊!” 江屿扫了一眼手机屏幕,问道:“谁骂我?” 季驰:…… 温念念也抬起头,望向江屿:“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江屿一脸茫然,这神情也不是装出来的。 敢情网上粉丝们热热烈烈地声讨了他这么多天,江屿居然一概不知。 不过仔细想想,他不知道也很正常,这家伙手机里干干净净,唯一的app就是用来和他们线上联系的微信,还是被季驰逼着强迫下载的。 这般单调如水的生活,自然是远离网络上那些污七八糟的咒骂和暴力,而在现实中,绝对不会有人敢来找江家小公子的麻烦。 温念念本来还担心他会不会受不了这些事,既然他不知道,那她就放心了。 季驰大概将情况对江屿说明了一下,尤其将周择骁发的那条婊里婊气的申明给他看。 江屿轻描淡写地扫了眼,说道:“这个人,戏好多。” “是吧!”季驰沉痛地说:“真的太会带节奏了,现在粉丝全都在按头道歉,看样子,你要是不道歉,他们不会放过你了。” 江屿平静地抽回目光,重新开始做他的奥数题,同时叮嘱他们道:“不用管他,快开学了,好好预习功课。” 温念念看江屿这样子,是真的不在乎周择骁,在他眼中,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不如手里的奥数题来的重要。 周择骁却不一样,买惨煽动粉丝,按头江家小公子江屿道歉,这一系列骚操作,让他短短几天时间,上了好几次热搜,名利双收。 其心可诛。 当天晚上,温念念重新联系了之前周择骁给她的微信号,单刀直入,告诉他,如果他再不约束粉丝的言行,任由他们攻击伤害江屿的话,她就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其实这几天,周择骁本来还挺担心江家对他做什么,不过现在看来,江家那边,除了花钱撤热搜以外,没有一点行动,他照常上综艺拍戏,丝毫没受影响。 看来,应该是他名气太大了,公司后台硬,纵使是江家,也搞不动他。 现在,他连江家都不怕,怎么可能怕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这年头,流量就意味着话语权,这么个小丫头,即便爆出什么事情来,也会被网络上铺天盖地的信息所淹没,她根本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周择骁并没有理会温念念的警告,甚至还给她发了几个挑衅的表情包过去。 当天晚上,他安稳地早早睡觉了。 却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他就被助理的一通电话给call醒了。 助理说话声音都在抖,说让他赶紧上微博,微博现在都要炸了! 周择骁原本以为是江屿顶不住压力向他道歉了,却万万没想到,热搜的前几条,全是—— #周择骁私生活混乱# #周择骁 一夜情# #多名女粉丝称被周择骁骗炮# 看着这些热门话题,周择骁头皮一阵阵地发麻,颤抖的手戳进了其中的一条热搜,评论最多的微博,就是温念念实名发布的聊天信息截图。 那条聊天截图下面,一夜之间评论都已经快破五万了,热门评论全是—— “我靠,太恶心了吧!” “真的没想到哥哥是这种人,幻灭ing” “我们物理能考全国no.1的小姐姐,不是给你这种人.渣调戏的!” “对了,小姐姐还没成年呢!这算是诱骗未成年人,要入刑的吧!” 看着这些评论,周择骁背上直冒冷汗。 他戳进温念念的微博,发现居然是加了黄v的认证用户,而认证信息是:荣光杯物理竞赛全国第一名,粉丝数量:30万。 周择骁: 万万没想到,温念念居然拥有这么多的粉丝,他还以为她就是个普通女孩呢! 周择骁往下刷她的微博,微博上发布的都是一些趣味数理知识。 不过经常有初高中生@她,日常求助难题,温念念看到了,也会热心地转发并且给予详细解答,由此,这个号圈了大量的学生党粉丝。 周择骁后悔不已,可是已经晚了。 温念念在微博上,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解释了一遍,说明江屿只是处于气愤,为了帮朋友出头,才动手伤人。 一时间,风向逆转,那些按头江屿道歉的粉丝和路人们,冒头齐刷刷地指向了周择骁,让他对这件事作出解释。 当然,也有不少脑残粉还在帮周择骁说话—— “遇到哥哥这样造福粉丝的爱豆,大家知足吧。” “是啊,哥哥别理她们,上我上我!” “心疼哥哥。” 这些脑残评论下面,有人回应道—— “看你的微博,你还是个高中生吧,成年了吗。” “心疼你们的父母。” “看看,这就是无良偶像造成的影响。” …… 然而事情远远没有结束,温念念打响了声讨的第一炮之后,陆陆续续便有几个女孩站出来,po出了当初周择骁聊骚她们的聊天记录,同时还有粉丝放出打码的大尺度照片。 照片里,能清楚看到周择骁的脸,并且经专业网友鉴定,不是P图,而是实锤照片。 这一下子,网络彻底爆炸了。 粉丝们尤其是年纪较大、已经当了家长的粉丝,站出来痛斥周择骁道德败坏的品性。 而周择骁的公司也立刻出来发布声明,对公司艺人造成的不良社会影响,向广大网友道歉,并且称会立刻解除和周择骁的合约。 视频网站也出来发布声明,表示会下架周择骁的全部影视作品,并且永久封杀,绝不再播。 周择骁这波热度,把自己给炒翻车了。 不过还是有一些脑残粉站出来为他怼天怼地,甚至上升到什么个人自由的高度,说你情我愿的事情,难道大家还活在大清朝吗。 这波粉丝跳得越高,周择骁凉得越快,没两天,便有人爆出,被周择骁聊骚的两名粉丝,年龄都还没有满十八岁。 这样一来,问题的性质就严重了,这已经不再是道德层面的谴责,而是触犯了法律。 很快,周择骁便被拘留调查。 事情到这一步,算是彻底凉凉。 …… 江氏集团的总裁办公室里,沈瑶女士看着温念念的那条澄清微博。 秦助理立在边上,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的笑意。 他知道,仅凭她的那条澄清微博,是根本不可能牵扯出后面这么多的事情,这背后,肯定有沈瑶女士的推波助澜。 毕竟,江屿可是她捧在手心里的心肝宝贝,她怎么可能任由别人这般玷污辱骂他。 而温念念能够勇敢地站出来,为江屿澄清,甚至不顾自己清白的名誉,这一行为,着实博得了沈瑶女士的好感。 “这姑娘,没白让我儿子为她出头。” 沈瑶女士满眼欣赏地刷着她的微博,微博上全是学习方面的内容,看着就是挺厉害一小姑娘。 “沈总,您是选上儿媳了?” 沈瑶鄙夷地望了秦助理一眼—— “思想能不能别这么复杂,小丫头才多大,我单纯喜欢她不行吗。” 秦助理挠着后脑勺,憨厚笑了笑,他知道,圈子里这些名媛闺秀,想讨沈瑶喜欢的多了去了,谁不想当这位夫人的儿媳妇啊。 可是沈瑶眼高于顶,一眼就能看出这些女孩们的花花心思。 哪怕是汤露馨,她都不太看得上,只不过出于闺蜜情面,没有刻意冷淡罢了。 能博得她喜欢的女孩,万里挑一啊。 ☆、47(一更) 炎炎九月,德新高中迎来了热闹的开学季。 温念念背着书包去学校报道, 在排班表上看到了自己的班级。 毫无意外, F班。 去办公室递交材料的时候, 温念念见到了班主任张志行。 张志行很热情地迎接她:“哎呀念念同学,真高兴你还留在我们班啊, 看到裴彬老师把江屿划到了他们班,我还真担心你也离开,幸好幸好,哈哈哈。” 温念念知道, 整个年纪ABCDEF六个班,老师们暗地里也都是划分了等级的,A班的裴彬老师在任何情况下, 都有优选权利,将想要的同学调到自己班级来。 早在两天前, 张志行老师就去找过裴彬老师说理, 甚至还和他闹到了教务处—— “像江屿这么优秀的学生,只有留在A班才能发掘他全部的潜能和优势。” 裴彬老师对江屿是志在必得,而张志行老师同样据理力争:“上次夏令营已经证明的F班并不比A班差!” “得了吧。”裴彬老师摆摆手:“全靠江屿一个人,把整个班的积分带了起来,你还真以为那是你们F班的功劳呢!” “你” 张志行老师急得满脸通红, 却无言以对,转而说道:“夏令营之后填报班级志愿,江屿明明白白写的是我们F班,你这样擅自调班, 根本不尊重同学的意见。” 裴彬转身对教务处主任道:“分班的事情,我们老师还是应该要掌握绝对的主动权嘛,如果真按学生自己的意愿来,那还不全都乱套了,再说,江屿想留在F班,我能不知道原因么。” 教务主任问他:“什么原因?” 裴彬睨了张志行一眼,拉长了调子说:“还不是因为,有个女同学在F班,不然还能因为什么,难不成是你张老师的人格魅力吗?” 这话说出来,教务主任的眉头便皱了起来:“真有这样的事?” 张志行老师激动地说:“他们都是小孩子,你不要信口胡说!” “高中生了,不算小孩了,现在我们对早恋严防死堵,任何萌芽都要扼杀在摇篮里。” 裴彬祭出了早恋的杀手锏,教务主任立刻就同意了他的调班申请,将江屿调到了A班,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留给张志行。 最后,江屿和丁宁两人,他一个都没能保住,全都被裴彬老师给划走了。 张志行老师三十出头,在德新高中来说还算是比较年轻的老师了,长得就是一张憨厚面善的脸庞,争不过裴彬这种混迹职场多年的老油子,也很正常。 办公室里,温念念看着张志行这垂头丧气的模样,笑着说:“张老师,最后只有我留下来,是不是很失望呀。” 毕竟她的中考成绩排名只在中等偏上而已。 “哪里哪里,千万别这么说,在我眼里没有好学生和坏学生之分,只有老师教得好不好的区别。” 听着张志行这话,温念念很感动,说道:“张老师,夏令营的时候,江屿就已经证明了,就算是F班,也照样有超越A班的可能性。” “哈哈,超越A班我就不抱希望了,只要你们这些家伙省点心,别违纪违规惹麻烦,我就阿弥陀佛了。” 张志行给温念念办理了入学登记,说道:“好了,现在可以去教室找找自己的位置,认识认识新同学,我呆会儿过来开班会。” 温念念走出办公室,迎面便撞上了过来报道的季驰。 晃眼间,温念念压根没认出他来,直到他叫住了她。 温念念盯着面前这个穿白T黑裤的英俊男孩看了好半晌,惊讶地问:“不好意思,你认识我?” 季驰走过来,伸手戳了戳她的眉心:“喂!你别跟我开玩笑了好吧。” 听到他的声音,温念念嘴巴张大了,难以置信地问:“季、季驰?” “嗯。” “我去” 面前的男孩穿着清爽的潮牌T和黑裤,摘下了厚厚的黑框眼镜,露出了狭长的一双丹凤眼,单眼皮很有韩国欧巴的感觉,过去老老实实的小平头,现在头发蓄长了也相当有范儿。 温念念踮起脚,伸手揉了揉他蓬松的短发:“我的天呐,你还是季驰吗!” 季驰有点不好意思,脸颊微微红:“你不要打趣我了。” “你这个暑假,到底经历了什么,明明上个月夏令营,还不是这样。” 现在他这模样,真是太吸睛了,仅是站在办公室门口说话的光景,就有好几个路过的女孩子,频频回头望他。 季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是我老妈,觉得我念高中了,新的开始,专门从韩国请来一名造型师,据说是给明星做造型的,时薪好几万的那种,让他来帮我改造形象。” 温念念咽了口唾沫:“果果真是最受宠爱的豪门嫡子啊,江屿可能都没你这份待遇。” 季驰越发不好意思了:“我先去报道,你等等我,一起去教室。” “好,等你。” …… 温念念等了几分钟,季驰便从办公室出来,跟温念念一块儿朝着教学楼方向走去。 整个德新高中可比初中部大多了,不过教学楼却只有一栋,因为高中部的学生并不多。修得最多的是实验楼和素质扩展楼,还有一栋五层楼高的图书馆和两个大操场,分别有足球场和篮球场,还有网球和乒乓球馆 无论是硬件资源还是软件师资力量,德新高中在全省乃至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也难怪省里其他学校的同学挤破了头,都想往德新高中挤。 而且德新高中很重视艺体生的培养,有时候,艺体生的总体成绩甚至比普招生还要好,能考上专业领域数一数二的高校。 这也吸引了很多有特长和偏科的同学考进来,因此,整个高中部可以说是人才济济。 不远处的食堂门口,温念念望见了丁宁。 丁宁梳着整齐的刘海,乌黑的头发披在肩头,手里拿着一根热狗,朝着教学楼走去。 温念念叫住了她:“哎,小宁!好久不见啊!” 丁宁朝她望了一眼,正要跟她挥手,转头望见了她身边的季驰,一双杏眼蓦然瞪大。 她盯着季驰,整个人都石化了。 这反应在温念念的意料之中,不过丁宁比她厉害,丁宁还能认出他来。 温念念笑着问她:“怎么样,是不是秒变男神。” 丁宁连连点头,手里热狗都掉了。 季驰皱眉说:“你们要不要这样啊,再这样,我还是变回以前的样子好了。” “千万别。”温念念连忙说:“你妈给你请这一个小时就好几万的造型师,这钱可不能打水漂了。” “你们这样,我觉得怪怪的,我还是以前的那个我啊。” “是是,多看看就习惯了。”温念念用手肘戳戳丁宁:“是吧。” 丁宁还在傻fufu地发呆。 “呃,她可能还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够适应。” 季驰捡起地上掉落的热狗,扔到了身边的垃圾桶里,然后对丁宁说:“掉了好可惜,我重新给你买一根吧。” “不、不用了。” “哎呀,以咱们这关系,客气什么。”季驰走进食堂,重新买了一根热腾腾的热狗,递给了丁宁。 “谢谢。”丁宁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跟他道谢。 身边好多女孩子都在看她,主要可能还是被又高又帅的季驰给吸引了。 临走的时候,温念念对丁宁说:“以后不在同班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哦,遇到麻烦就去找江屿,你俩一个班。” 丁宁点头,转身走了。 …… F班的教室位于教学楼一楼东南角,正对面就是厕所,潮湿又背光,厕所里**的味道,时不时还会漫入教室里。 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生物链最底层阶级了,跟A班三楼南北通透的宽敞教室完全不能比。 教室里,同学们吵吵嚷嚷地打闹着,尤其是那几个体育生,直接在教室里玩起了隔空传球,好不消停。 温念念已经能够预感到日后鸡飞狗跳的生活。 季驰和温念念选了最前排的两个位置坐下来,刚刚落座,便有女同学走过来,大方地对季驰说:“同学你好,能不能添加你的微信啊。” “加我?你确定要加我?”季驰显然没应付过这样的场面,愣住了。 “嗯!” 过去从来都是他主动去添加别人的微信,没人主动加过他,而且还是女生! 温念念连忙用手肘戳了戳他,低声说:“发什么愣啊!” 季驰受宠若惊,连忙摸出手机,添加了那个女同学的微信。 女同学红着脸,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暗自窃喜。 后排几个女同学见微信要得如此顺利,也连忙效仿,排着队过来添加季驰好友。 都说长得帅的男生不太容易接近,但季驰不一样,他又帅又有亲和力,看着就是很好说话的那种…… “这是我的号码,我叫季驰,以后多多指教啊。” “我准备竞选学习委员,就靠你们多多投票了,谢谢啊。” 后排,几个男生看他不顺眼了。 有个体型壮硕的肌肉男冲同伴使了个眼色,同伴领会,将篮球传给了他,他手一扬,篮球穿过大半个教室,稳稳地砸中了季驰的后脑勺。 季驰惨叫了一声,连忙捂住头,脑袋顿时起了个小山包。 他愤愤回头:“干什么啊你们!” “哎哟,不好意思啊兄弟,不小心手滑了。” 温念念望向他,他笑得意味深长,很明显就是故意的。 这种事情,以前在初中部就没少发生,季驰都被欺负惯了,所以也没有说什么,只能捂着头,讪讪地坐下来,打落牙齿和血吞。 但温念念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们,冷冷说道:“道歉。” 肌肉男轻挑地笑着:“都说了是不小心,道什么歉啊。” “即便是不小心,你伤着我朋友了,就该道歉。” 季驰连连拉温念念的衣角,让她算了。 肌肉男朝温念念走了过来,她能感觉到他这一身的腱子肉的压迫,小臂比她的大腿都粗,估摸着一拳都能把桌子都捶个窟窿吧。 肌肉男居高临下地看着温念念,威胁说:“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温念念心里有些犯怂,但开学第一天,绝对不能落下风,否则以后还不给欺负死啊! “我说,道歉。” “我看你是找死!” 肌肉男扬起了拳头,季驰见势不对,赶紧挡在温念念前面。 就在这时,肌肉男忽然发出了一声惨叫 一个黑T男孩站在他身后,钳制着他的拳头,手腕被拧得都快变形了。 他身侧,闻宴嘴角挂着一丝狞笑—— “她说,道歉。” ☆、48(二更) 肌肉男名叫高俊,也是这一届的体校生, 入学的时候体考成绩排年级第二。 他当然认识面前这少年, 闻宴。 怎么可能不认识他, 当初体考的第一名,并且成绩甩了第二名的自己好几条大街, 优秀得连当时号称最严厉的体育老师,都不由得对他再三侧目。 闻宴捏着他的手腕,看起来好像没怎么用力,但是无论高俊怎么挣扎, 就是没有办法挣开他的钳制。 “她说,道歉。” 闻宴那轻飘飘的调子里,带着某种不容抗拒的余威, 捏住他的手也开始用力,疼得高俊直哆嗦, 小声嘟哝道—— “对、对不起。” “听不见。” 高俊加大了音量:“对不起!” 闻宴挑眉望向季驰:“听见了吗。” 季驰连忙说:“听见了听见了, 快放了他吧。” 他看着高俊那扭曲的手腕都觉得疼。 闻宴甩开了高俊,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高俊踉跄着连连后退,再也没有了方才那股嚣张跋扈的气势。 他看着挺不甘心,却不敢再靠近闻宴了。 闻宴在季驰的座位边站了几分钟,季驰心领神会地起身, 自觉坐到了后排去,将温念念同桌的位置让给了闻宴。 “刚刚谢谢啊。”他对他道了谢,表情不太自然。 闻宴似懒得搭理他:“不需要,并不是为你。” “那” 闻宴抬眸望着温念念, 眼角微微上扬,勾出几条笑纹:“老子见不得有人凶她。” 季驰僵硬地把脖子抽了回去,意味深长地说:“你对温念念,挺好啊。” 闻宴毫不犹豫说:“她帮老子考上高中,不对她好,对你好啊?” 季驰连忙摆手,倚在靠背上:“千万别,我可吃不消,您老人家还是继续亲切关爱温念念同学吧。” 温念念看着斗嘴这俩人,还有些小吃惊。 季驰这家伙对谁都唯唯诺诺,一本和善的样子,没想到,居然还有胆子跟闻宴耍贫嘴。 “老子听说,你背地里说了老子不少坏话。”闻宴回头望向季驰,不动声色问:“是吗。” 季驰倒也不掩饰:“是,我说您老人家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过去号称十三中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校草男神,鼎鼎大名如雷贯耳” “你可给老子闭嘴吧。” 季驰笑呵呵地闭了嘴,拿出了练习册开始做题。 “我以为你会分到别的班。”温念念跟闻宴闲聊起来:“你的入校成绩很优秀啊。” 闻宴淡淡一笑:“总成绩再优秀,那些所谓的优等生班,也不会要体育生。” 温念念转念一想,也是,毕竟班主任的月奖金是直接和班上同学的日常考试挂钩的。 所以即便体育生和艺术生将来可以凭借优秀的专业成绩,考上理想的大学,但是他们落后的文化课成绩,会拉低班级月考核的平均分。 同学们的平均分不理想,班主任的月奖金自然就没有了。 因此,ABC等优生班,都不太愿意将艺体生同学招进自己的班级。 所以,这些让人很不省心的艺体生,就全被塞到了年轻老师张志行的F班。 “你在这里,倒让我很意外。” 温念念松松肩:“这有什么意外的,我成绩本来就一般啊。” 此言一出,身后的季驰“呵呵”了一声,似乎在说,你装,你可劲装。 闻宴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说道:“能帮我补课上德新高中的人,四舍五入也就等于拥有逆天改命的本事,你说你成绩一般,侮辱我的智商?” 温念念:…… 逆天改命什么鬼。 闻宴又似忽然想到什么,问她:“那颗蛋,孵出小鸟了吗?” 温念念将书包腾空,把书本一一装入抽屉里,漫不经心道:“吃了。” 闻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真吃了?” 温念念认真地点头:“嗯,比鸡蛋的味道还是差一点。” “不是,你怎么什么都吃啊!” 闻宴忽然有些恼怒了:“你到底有多馋啊。” “不是你说可以吃的吗。” “我我就随口一说。” “那我不吃,又孵不出鸟来,我拿着它干什么。” “那是我送你的礼物!你看见它就能想到老子” 温念念接过嘴说:“看见它我就想到你,你是个蛋吗。” 闻宴:…… 生平第一次无言以对,以前换这种情况,他是会直接撸袖子动手的。 偏偏对面前这女孩,打不得也骂不得,还真是 无可奈何。 恰是这时候,有同学冲进教室汇报说—— “A班的江屿和裴彬老师在教务处吵起来了!” 原本百无聊赖做各自事情的同学们,纷纷来了兴趣—— “什么情况啊。” “好像是不满分班的事情。” 同学们纷纷离开教室,去教务处看热闹。 温念念下意识感觉到不妙,跟着蜂拥而出的同学,朝着教务处跑去。 闻宴看着女孩的背影,微微皱起了眉头:“喂,你要不要这么八卦。 …… 办公室里,江屿脸色很冷,固执地坚持道:“我的志愿是F班。” 教务处老师说:“这是学校的安排,江屿同学,请你服从。” “既然学校有自己安排,当初又为什么让我填志愿。” 江屿冷冷地扫了对边的裴彬一眼,裴彬被他那双漆黑的眸子看得有些心虚,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志愿只是作为一个参考嘛,绝大多数同学,老师还是尊重他们的意思,只是” 他走到江屿身边,话锋一转:“只是江屿同学你的志愿,实在是有些太荒唐了。” 江屿嘴角冷冷地扬了扬:“荒唐?” “是啊,你以中考全年级第一的成绩入校,居然填报F班的志愿,这难道不荒唐吗。” 裴彬老师理直气壮地说:“我们A班配备了最好的师资力量,可以帮助你将来考上任何一所你想要就读的重点大学,甚至国外的大学,什么哈佛剑桥,都不在话下,可是你却你却报了F班,这还不是任性吗。” 此刻江屿面对裴彬伪善的面孔,只觉得作呕。 教务主任也说道:“江屿同学,我们都是为了你的未来着想啊,你不要辜负了裴老师的一番苦心。” 江屿斩钉截铁地说:“我的未来在哪里,我很清楚。” 说这话的时候,他无意间偏头望了门边的温念念一眼。 不知为什么,被他那双漂亮而深邃的眼睛轻轻扫过,温念念的心莫名地加快了跳动。 裴彬见江屿态度如此坚决,终于下了杀手锏:“行啊江屿同学,如果你执意要去F班的话,很简单,回家呆上半个学期,下学期再来,我保证你的成绩下滑到F班,和那群渣滓呆在一起。” 一时间,门口看热闹的F班同学炸了,尤其是肌肉男高俊那帮体育生,跳得老高,只差没冲进办公室把裴彬揍一顿了—— “你说谁渣滓呢!你算哪门子老师啊!” 江屿正要一口答应下来,却感觉手腕被人一把握住。 回头,温念念不知何时走过来,用力摁住了他的手腕,摇头。 江屿看着她那双漂亮的榛色杏眼,他读懂了女孩的意思:“不要这样做。” 是啊,休学半学期,几乎可以说是浪费半年的时间,这对于江屿来说,是非常可惜的。 他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相当有价值。 “留在A班。”温念念声音虽小,却极有力量:“不要意气用事。” 江屿袖下攥紧的拳头,一点一点松缓了。良久,他终于还是提起笔,在A班的班级名单表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虽然不甘心,但没有选择,他一贯自控且隐忍,这件事本来就已经很出格了,换作过去的他,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周围同学都还挺诧异,方才江屿的态度还如此坚决,怎么温念念一开口,他就 温念念抬头望了裴彬一眼,说道:“F班没你想象的那样不堪。” “靠嘴说出来的算什么本事。”裴彬不以为意:“证明给我看啊。”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温念念斩钉截铁地说完这句话,拉着江屿离开了办公室。 ☆、49(一更) 没用多久,温念念便向裴彬证明了她并没有开玩笑。 开学的第一次全年级月测试, F班的温念念以全年级第一的成绩, 狠狠打了裴彬的脸。 裴彬颤抖的手拿着成绩单, 看着温念念接近满分的总成绩,彻底傻眼了, 文科就还罢了,理科,竟、竟然全满分。 这也太可怕了! 尤其是数学题目,是他和教研室的老师们一起出题, 题目的难度程度,绝对可以堪比奥数竞赛。 就连江屿都没能拿到满分,温念念她居然能得满分!生生以一人之力, 将F班的平均成绩提了好几个点数,居然都超过了ED班! 当初初中部的王老师给他打电话, 说起温念念, 说她绝对是潜力股,裴彬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仔仔细细看过她过去的考试成绩,哼,什么潜力股,早期成绩科科不及格, 就算初三这一年奋起直追,也只不过是中等水平,他的A班不需要这种平庸之辈。 现在,成绩单上这一科科满分或接近满分的成绩单, 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温念念怎么可能 裴彬立刻给初中部的王老师打了电话,声音都在颤抖:“王、王老师,这个温念念同学,到到底怎么回事啊,她的成绩怎么会” 这次月考,温念念成了高中部最出乎意料的一匹黑马,王老师也有所耳闻。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 王老师调子悠闲地说:“咱们当老师的,不仅仅要因材施教,还要学会当善于发掘千里马的伯乐,要发掘有潜力的同学。温念念是我一早就注意到的天才同学,你还不信我” 居然被初中部的老师教训了,裴彬面子很挂不住,不过这会儿有求于人,他只能点头哈腰连声称是。 “王老师,是我眼拙,那什么我之前跟温念念同学闹得有些不愉快,都是误会一场,王老师,你能不能帮我跟温念念同学说说,让她不要跟我计较。” 王老师知道裴老师在想什么,他果断拒绝了他的请求:“裴老师,这世界上,哪能个个好苗子都是你们班的啊,你也得给其他班其他老师一点机会啊,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 “王老师,你别这样说,喂喂!” 电话里传来忙音,王老师已经挂掉了电话。 裴彬老师拿着温念念的成绩单,失眠了一整夜,那叫一个后悔啊,看温念念这脑子,恐怕比江屿还够用呢,错失掉这样有天赋的学生,他的心急得跟猫儿挠似的。 第二天大清早,他匆匆赶去了教务处。 教务处,裴彬老师和张志行老师的矛盾彻底爆发了。 张志行老师再也忍不了,气呼呼地说:“裴彬老师,你现在想让温念念同学转班,是不是太过分了!” 裴彬自然有自己的理由,说道:“张老师,像问温念念这样有天赋的同学,留在你们F班,只会浪费她的才华,只有我们A班才能给她最好的发展空间。” “又是这套说辞,之前江屿也是、也是你硬抢走的,现在你又想把温念念也抢走,你不觉得自己这样的做法,很不厚道吗。” “我还不都是为了学生好,我们学校一贯的宗旨就是因材施教,温念念和江屿这样的好苗子,只有我们A班能教好,留在你们F班,根本就是浪费。” 张志行气得脸颊通红:“那你之前还暗示说江屿和温念念在早恋呢,现在怎么不怕了?” 裴彬吃了一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教务主任程老师也说:“之前江屿同学填报F班住院的时候,裴老师你不是说这两个学生关系不一般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最好就不要成为同班同学。” 裴彬讪讪地说:“那什么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们之间应该是正常的同学关系。” 张志行愤愤地质问:“裴彬老师,你现在说这话,不觉得打脸吗!” 裴彬心说,打脸就打脸吧,每个月高额的月奖励才是实实在在的,其他的都是浮云。 “反正,不管怎么说,温念念同学我是要定了,程老师,你看着办吧。” 裴彬反正是有恃无恐,他手里握着整个年纪最优质的生源,一定程度上,连校长都不能不给他三分薄面。 教务主任程老师也有些为难,虽然知道裴彬老师是在欺负人,可是温念念如果真的去了A班,是不是会有更广阔的平台发展呢? “那张老师要不你就” 就在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 “我哪里也不去。” 三位老师循声望去,只见温念念从容地走进来,对教务主任义正言辞地说:“程老师,调班的事,虽然老师拥有绝对的权力,但好歹也要问问当事人的意见?” “温念念同学,那你” 她望了望裴彬老师,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愿意。” “温念念同学,你不要意气用事,只有来我们A班,才能发挥你最大的潜力。” “之前对江屿也是这个说法吧,所以,是不是只要其他班同学稍稍努力一些,考出好成绩,就都要被裴挖墙脚,这对其他老师公平吗?” “我也不是什么学生都收的。”裴彬老师说:“能进我们A班的同学,光努力可不行,还要有天赋。” “你这样的态度,是教育者该有的态度吗!” 裴彬恼羞成怒,说道:“温念念同学,你有什么资格教训你的老师!” “她没有资格,我有资格吧。” 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响了起来,裴彬转头,看到校长黎韬杵着拐杖走了进来。 黎韬校长今年已过天命,是学校领导班子里最年长、也是最有威望的一位校领导。 裴彬心里“咯噔”一下,顿觉不妙,看看温念念有恃无恐的神情,多半 是她把黎韬校长给请来的。 果不其然,黎韬校长走进来,将一张联名书重重地拍在桌上,厉声叱责裴彬道:“看看你干的好事,你们班的同学把举报联名信都递到我的邮箱了!” 裴彬愣住了:“举报联名信?举报我什么!” “你自己看吧!” 裴彬连忙抓起信笺纸,赫然见他平时的所谓“罪状”一条条……都被列了出来。 有他平时口不择言说的那些侮辱同学的话;甚至月考前几天有同学发烧三十九度,他还强迫同学来教室上课,导致同学在课堂上晕过去的事情 等等等等,不一而足,罗列了十多条。 A班的五十多个同学联名签字,居然一个都没落下,全都签了。 可见,大家对裴彬老师是真的怨声载道。 校长面前,裴彬努力为自己辩解道:“要是真让同学来吐槽,每个老师都会被他们揪出各种各样的问题来吧,怎么能只听学生的一面之辞。” “那你怎么解释,每年的学生评教,你的分数都是垫底?” 裴彬老师讪讪地说:“那是因为我平时对他们严格嘛。” “我看你不是严格,你是只在乎你的薪资提成,根本不考虑学生的感受,一味地只抓成绩。” 黎韬校长冷冷说:“素质教育国家号召了这么多年,偏偏在我们德新高中就推行不下去了,我看问题就在你这里!有你这样的老师,真是我们学校的耻辱!” “黎校长,你这样说,我就不服了啊,怎么能怪我呢!” 裴彬老师还想为自己辩解,黎韬校长却摆了摆手,止住了他的推脱之辞,说道:“这封联名信,校领导相当重视,裴老师,班主任工作,你就暂时先不要做了,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裴彬老师难以置信地看着黎韬校长,听他话里这意思,说是让他回家反省,这不就是变相地开除了吗! “黎韬校长,你不能这样做!” 黎韬校长的手重重拍在桌上,字句铿锵地说道:“这封联名信,就算是递到教育部,那也是有份量的,你要庆幸只是让你丢了饭碗,如果真的闹大了,你这辈子就别想在教育界立足了!” 裴彬老师这下子是真的怕了,脸色酱紫,嘴唇哆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黎韬校长转身对张志行老师说:“我们学校的分班制度,虽然对新老师的确不太友好,这是多年来的传统,我个人不太赞同,但也无力改变什么。” 张志行连连摆手,恭敬地对黎韬校长说:“黎老师,没问题的,我并不觉得我们F班同学像裴老师说的那么不可救药。恰恰相反,我觉得他们每一个的潜力都很大。就像温念念同学,这次就太让我惊喜了,这也更坚定了我想要好好带他们,陪他们一起走过成长过程中最重要的三年!” 黎韬校长点点头,望向温念念,说道:“谢谢你今天来找我,不然我还不知道,我们学校竟然有老师这么欺负人。这两天,我就会向校董会提议,取消我们学校这些不太合理的等级制度,至少,在我退休之前,再为我们学校做最后一件事。” 温念念知道黎韬校长是建校之初便在的老前辈了,他是真正的教育者,正是他们这一辈人的努力,才让学校有今天的辉煌。 …… 没几天,学校果然取消了ABCDEF班的差别对待,F班也搬离了一楼转角的厕所正对的教室,搬到了五楼最向阳的教室。 A班重新来了一位班主任,居然是初中部的数学老师,老王。 这可让温念念季驰他们高兴坏了,王晓峰老师一过来,他们的兴趣组活动便又可以进行下去了。 闻宴在体育集训之余,没有像其他的体育生那样无所事事地瞎晃悠,他所有的时间都呆在教室里,跟着季驰一起,由温念念帮忙补习功课。 温念念一直都在帮季驰补课,不过季驰真是天赋有限,成绩总是提不上去,就连闻宴…在她的帮助之下,成绩都一直有稳步上升。 沮丧归沮丧,也还是有值得高兴的事情,在闻宴的影响下,班上的男孩也不再排挤季驰,开始慢慢接受他。 季驰很喜欢打篮球,但是过去,他根本就不敢去操场打球,一定会被男孩们嘲笑,现在闻宴带着他打球,没人敢嘲笑他了。 那段时间,江屿路过操场、路过F班的时候,总是能见那三人玩在一起,因为分班的缘故,他的位置似乎被取代了。 这些事情,其实也不应该放在心上。 本来,人生便是聚聚散散。 他父亲告诉过他,优秀的领导者都是孤独的,天上数以万计的星辰聚集在一起,看起来是很热闹,热闹并且平庸。 月只有一轮,孤独冷清,却又绚烂夺目。 道理都懂,可是 当他看到闻宴坐在温念念身边,他的心就像被毒蛇咬了一口,刺疼的感觉,会蔓延五脏六腑,乃至全身每一寸皮肤,每一根血管。 好疼。 ☆、50(二更) F班的体育课,正好和A班的体育课一起上, 这是江屿和温念念每周唯一的交集。 温念念百无聊赖地坐在梧桐树下, 好不容易等到A班体育老师吹响解散的口哨, 她起身朝江屿走去,想和他聊几句, 问问他最近的情况。 毕竟,学期都快过半了,江屿这家伙…好像是准备跟她和季驰绝交了似的,平时从不会主动来找他们。 王老师因为新接触高中课程, 班主任工作也很忙,没有时间组织兴趣组的活动。 温念念准备跟江屿商量商量,还是把兴趣组继续做下去。 A班解散以后, 江屿和几个男生拿着篮球朝操场走去。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篮球服,胳膊肘有明显的肌肉线条感, 不过因为他皮肤太白了, 以至于即便身上有非常明显的肌肉,也不显得鲁莽。 因为方才的热身运动,他白皙的脸颊微微泛起潮红,额前几缕碎发也润湿了,垂在眼边。 温念念本来觉得没什么, 就随口问候一声,可是走近陌生的男孩堆里,她却顿住了脚步。 莫名,有点紧张。 上了高中的男孩, 无论是身高还是体态,都开始挺拔起来,江屿这身高,目测直冲一米八五去了。 也不是身高的问题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温念念也不知道。 心跳加速。 “江” 她都还没来得及叫出他的名字,江屿和几个男孩从她身边经过,目不斜视,都没有看她一眼,径直去了篮球场。 直到他离开以后,温念念才反应过来,有些诧异。 搞什么,不认识了吗? …… 温念念在梧桐树下找到了丁宁,刚刚跑了八百米的她,鬓间轻微发着汗,正在树荫下乘凉。 “嗨,好久不见。” 丁宁冲温念念挥了挥手,算是和她打招呼了。 温念念坐到她身边坐下来,望着操场上男孩们挥汗如雨的身影,故作不经意地问道:“江屿最近怎么样?” 丁宁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盯着她看,看得她有些小心虚:“算了,当我没问。” 还能怎么样,他的生活平静如死水,一百年都不会起任何波澜,她问了也是白问。 丁宁忽然抿嘴笑了起来,似乎看懂了温念念心思,快速地在随身携带的小本上写道—— “我们班的班长,经常向他请教问题。” 温念念看似不在意,眼睛却一直盯着丁宁的小本,见她写下这句话,闷闷地捻酸:“原来是找到新朋友了。” 难怪刚刚对她爱搭不理呢。 两个人在树荫底下坐了十分钟,温念念一直欲言又止。 有句话,想问,又有点问不出口。 一贯有耐心的丁宁都被她这纠结的模样给弄得没有耐心了,在本上写道:“班长叫赵熙,是女生。” 温念念别过头,云淡风轻地喃了句:“才不想知道呢,关我什么事啊。” 丁宁笑着,指了指羽毛球场上那个穿运动短裙扎马尾的女孩,示意,赵熙就是她。 温念念伸手按下了丁宁的手指:“不用指给我看啊,我又不好奇,他能交新朋友,这是好事啊。”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没忍住用余光瞥赵熙。 她穿着运动系的网球裙,纤瘦又高挑,比同龄高出一个脑袋,扎着高高的马尾辫儿,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看上去就是一个阳光又开朗的女孩。 温念念的目光,落到她的鞋上,洁白的运动鞋,只是鞋面似乎磨糙了。 她恍然想起了赵熙的名字。 开学的时候,在国家贫困生助学奖学金获奖名单公示栏上,看到了她的名字,以最高分位列国家贫困生奖学金的榜首位置。 年级前十也有赵熙的一席之位,开学大典的时候,赵熙还作为学生励志代表之一,上台发言过。 温念念立刻抽回了目光,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她虽然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看她一眼,就想要回忆起么多信息吧。 干嘛这么在意啊! 丁宁见温念念不讲话了,心情好像也低落了下来,她又在本子上写道:“你不开心了吗?” “哪有。” 温念念戳戳丁宁的脑袋:“你这丫头闷不吭声,脑子里想法挺多啊。” 丁宁一双琉璃似的的大眼睛,盯着温念念,似乎能读懂她心里的情绪似的。 “江屿不喜欢给她讲题,所以总是拒绝。” “干嘛特意跟我解释啊!” …… 闻宴和F班几个体育生男孩的专项训练结束,三三两两拿着篮球走到球场边,随便几个花式投篮,便招惹了不少女孩子围观。 这帮荷尔蒙爆炸的体育生过来,球场上其他男孩们,顿时黯然失色了。 F班这帮体育生自顾自地玩了几局,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注意力落到对面半场。 对比很明显,除了江屿以外,A班男孩的身形都偏瘦偏矮,而且绝大多数都近视戴眼镜。 F班男孩们相互对视,交换了眼色。 高俊转身问闻宴道:“宴哥,咱们要不要找他们来一局啊。” 闻宴起跳投篮,漫不经心道:“问我做什么,去问A班那帮小菜鸡要不要跟你们玩啊。” 高俊得令以后,拿着球走到了对面半场,一个三分上篮,轻而易举投进了对面篮筐里。 A班的男孩们停下了动作,不满地说:“干什么啊你们。” “一起玩啊。”高俊捡起篮球,笑着说:“半场没意思,来全场。” “谁要跟你们玩。”A班几个男孩们很有自知之明,清楚和体育生玩球,只有被他们按在地上摩擦的份。 “玩玩嘛,大不了让着你们些啊。” “不想玩就是不想玩,谁要你们让啊!” 江屿停下了动作,侧身望向闻宴。 他也正看着他,下颌微抬,颇为挑衅。 两个人对视的眼神里,涌动着激烈的暗流。 倏尔,江屿目光放远,望见了对面梧桐树下的温念念,她站起身,好像也在关注着球场上的局势。 江屿收回目光,接过了篮球,对闻宴说道:“来一局。” 闻宴带球走了过来,颇为挑衅地说:“让你们十二分,怎么样。” “不需要。” 整个A班,可能只有江屿,可以和F班这帮体育生较量较量了,既然江屿开口,同学们也就都同意了比赛。 比赛开始了十五分钟,本来A班同学以为,肯定要被F班吊打一顿,却没想到,整场比赛根本就没他们什么事。 不止没他们什么事,就连F班那几个体育生都被晾在边上了。 全程就江屿和闻宴两个人,1V1,带球杠上了。 两个人隐隐较着劲,谁也不让谁。 闻宴进攻的时候,江屿便全力阻拦,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江屿拿到球,闻宴也严密防守,死追着他。 跑全场可不轻松,不多时,两个人都已经累得气喘吁吁,面颊通红。 周围的男孩们也都停下了奔跑,主动退开,站在场外当起了吃瓜群众。 A班的同学疑惑不解地望向F班同学,F班高俊他们也是一脸懵逼。 看这两人莫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吧。 江屿其人,平时克制疏离,连和人说话都不会超过三句。 他怎么会跟闻宴较量上? 闻宴带球上篮,被江屿一个起跳暴扣,将手里的球打偏了,落地滚了几圈,出线。 闻宴承受着江屿起跳时恐怖的压制力,落地的时候,趔趄着后退几步,险些摔跤。 “你妈的!” 他怒气上涌,走过来一把捉住了江屿的衣领,将他重重撞在了篮球杆上。 江屿练过功夫,反手扣住了闻宴的手,一拐一折,直接卸下了他手里全部的力气。 闻宴哪里肯被他钳制,一脚踹他肚子上。 江屿忍着疼,没松手,直接把他的手腕给拧骨折了。 周围同学呆若木鸡,直到两人扭打在了一起,他们才反应过来 这他妈怎么还真干起架来了?! 男生们一哄而上,尝试分开两人,不过他们哪能拉得住啊,被误伤的就有好几个。 温念念见江屿把闻宴按在地上揍,赶紧跑过来,用力拉开江屿。 江屿没注意到拉扯自己的是温念念,他用力一推,温念念重心不稳,被他推倒在地,膝盖磨破了。 江屿这才看清是她,心蓦然空了一下。 “你” 没事吧三个字还没说出口,闻宴一脚踹开了江屿,扑过去将温念念扶起来,关切地问:“摔着没?” 温念念摇头,站起身,见他右手手腕肿得跟碗口似的,吓了一跳,连忙说:“快去校医院看看!” “不用。” 闻宴讪讪地望了江屿一眼,不想在他面前认怂。 温念念见他这手都青紫了,明显伤得很重,也懒得废话,拉着他转身朝着校医院走去。 周围也有同学跑过来,关切地问江屿:“你没事吧?” “伤着哪儿没?” “怎么会打起来啊真是” “他们太暴力了。” 江屿这样的清贵公子,居然会跟人打架,这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事情,A班的同学们固执地认为,肯定是闻宴做了什么。 “不过,你这身手真挺好!” “是啊,连闻宴那种大佬,都能被你按在地上揍” A班男生们向江屿投来钦佩的目光,还真看不出来,这个年级第一的翩翩公子真学霸,居然还会功夫,而且技术一流,真是深藏不露啊! 江屿没有回应他们,他漆黑的目光一直焦灼地凝望着那两人的背影,脸色阴沉得可怕。 “江屿,要不你也去医务室看看吧。” “不用。” 江屿扔了篮球,转身离开了。 即便现在临近正午,烈阳高照,他的背影依旧显得冷清落寞。《 》 50-60 ☆、51(一更) 医务室里,温念念靠墙站着, 看医生给闻宴接骨。 “咔嚓”一声, 她背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看着都挺疼, 闻宴却一声不吭。 “谁给你弄成这样的?”医生挺好奇,说道:“这么有技巧的折骨, 是身上带功夫,练过的吧。” 闻宴脸色沉了沉,没有回应。 医生一边给闻宴的手打上石膏,一边叮嘱道:“伤筋动骨一百天, 这段时间不要跑动了,好好休养吧。” 闻宴不言,温念念连忙说:“知道了, 谢谢医生。” 医生端着盘子离开了病房。 温念念坐到他的面前,伸手碰了碰他挂在胸前的石膏手臂, 问道:“好好的, 怎么会打起来啊?” 闻宴没好气地说:“那家伙,借打球,拿老子发脾气。” “江屿不是主动挑衅的人啊。”温念念诧异地问:“你怎么着他了?” 闻宴挑眉,反问:“你很了解他?” “对啊。”温念念很确信地说:“江屿为人淡漠,轻易不会与人争执, 这么多年从来没跟人打过架,我都不知道他有这一身功夫呢。” 闻宴耸耸肩:“老子也没想到,他这么能打。” “到底怎么回事啊?” “真不知道?” “知道什么。” “还不是因为” 闻宴忽然伸出另一只手,细长的指尖上扬, 轻轻戳了戳温念念的眉头,喃了声:“你啊。” “我?” 温念念困惑了:“我怎么了,我可没招惹你们。” 闻宴放下手,苦笑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温念念给他拿了药回来,闻宴已经走出了医务室大门。 很快,温念念追上来,讪讪地问道:“那你刚刚揍他,用力了没啊?” 闻宴蓦然停下脚步,她险些撞他背上。 他转身,将自己打了石膏的手臂往温念念眼前凑了凑,不满地说:“老子都这样了,你他妈问我有没有用力揍他?” 温念念笑了起来,问道:“那你疼不疼呀?” 闻宴垂眸望着她,她漂亮的黑眼睛微微勾了起来,清澈又干净,明明问候敷衍极了,但偏偏配上这一张漂亮的脸蛋,令他宁可自欺欺人地相信,她是发自肺腑。 闻宴没好气地说:“伤口疼不疼,早就感觉不到了。” 只是心有点疼。 他走了两步,温念念没有跟上来,闻宴回头说:“老子揍人,从来不搞虚的,那家伙,好不到哪儿去。” 为着闻宴这句话,温念念担心了一下午,给江屿发了好几条消息,但他都没有回。 她心里像是梗着什么似的,上不去又下不来,自我安慰说,他上课应该不会看手机。 江屿的确没有看手机,他的腹部被闻宴踹过的位置,隐隐地疼了一下午了。 下午第二节课是班主任老王的数学课,江屿莫名感觉直犯恶心,连举手报告都没来得及,大步流星冲出教室,跑到男厕所,疯狂地呕吐了起来。 班长赵熙是第一个反应过来追出去的同学,她不顾一切地冲进了男厕所,轻轻地拍着江屿的背,帮他顺气,又顾不得恶心,拿来自己水杯给他漱口擦嘴。 江屿没有接她的粉红色保温杯,摆摆手,示意没事。 王老师也连忙跟了过来,担忧地问道:“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江屿摇摇头:“没事。” 今天上午最后一节体育课,他和F班闻宴打架的事情,大家伙儿都看着,猜测多半江屿是被闻宴那一脚给踢坏了。 赵熙心疼又愤懑地跟老王打小报告:“还不是因为F班的那个体育生” 话没说完,江屿打断她:“中午吃坏肚子了,王老师,我想请个假,去医院看看。” 王老师连忙说:“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 “不用,您上课吧。”江屿说完,转身走下了楼梯。 赵熙连忙对班主任道:“王老师,我我送江屿去。” 王老师连声说:“好好,你去看着他。” 江屿扶着左下腹,艰难地走下了楼梯,发现身后有人跟着,他头也没回,说道:“不用,你回去。” 赵熙连忙走上前来:“让我陪着你吧,你伤得还挺重的。” “不需要,回去,别再跟着我了。”江屿说完,自顾自地朝着校门口走去。 赵熙咬了咬下唇,心里有些不太好受。 现在回去,明显是被拒绝了,所以她转身朝着小花园走去,决定等放学再回教室。 放学铃声刚刚响起来,温念念便去了三楼A班的教室,却没有在教室里找到江屿的身影,她叫住一位男生,问道:“同学,请问江屿他不在吗?” “哦,第一节课的时候江屿不舒服,现在去医院了。” “啊,严重吗?” “挺严重的,都吐了。” 温念念全身血液都凉了。 男生似乎认出了温念念是F班的同学,不满地说道:“就是你们班那个闻宴啊,被他踹了一脚,能没事吗?” 温念念说话声音都有些抖:“那你知道他在哪所医院吗?” “我不知道,不过送他去医院的人是赵熙,她应该知道。” 温念念愣了愣,反应了几秒钟,问道:“那赵熙的电话,你知道吗?” 男生给了她赵熙的电话,背着书包离开了。 温念念看着手机里陌生的号码,心里想着,要不干脆直接给江屿打电话好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江屿的电话翻出来却总是拨不下去。 不知道他会不会生自己的气。 反正,两个人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心绪,千回百转,这辈子都没这么纠结过。 良久,温念念终于决定,给赵熙拨一个电话过去,问问情况,如果没有大碍,她就不去打扰他了。 很快,电话接通,一个软软的声音传来—— “喂,请问是哪位?” “哦,你好,我是温念念,F班的,江屿的朋友,我听说是你送他去医院,想问问,他情况怎么样?” 小花园里,赵熙一听是来问江屿情况的,又是个女生,立刻警觉了起来,说道:“他就在我身边,不过他不太想让无关的人知道病情。” “哦” 温念念心里越发不舒服:“那他在哪所医院,能告诉我吗?” 赵熙顿了顿,说道:“他不想让人知道,你不要问了。” 温念念还没问完,赵熙便用力挂掉了电话。 她在小花园里喂了一下午蚊子,这会儿居然还有女生找到她的电话,打过来问江屿的情况。 心情很烦躁。 这样光芒四射的男孩,究竟是多么优秀的女孩,才能配得上他呀。 赵熙看了看自己这身朴素的衣裳,心里隐隐有些自卑。 他应该是看不见她的吧。 不过,像江屿这样的男孩,应该见惯了那些出身高贵的豪门小姐,自己的出身虽然配不上他,但是说不定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吸引他呢。 那些优秀的女孩,普遍都很骄傲。 母亲告诉过她一个真理,男人,都喜欢比自己柔弱的女人,因为柔柔弱弱的灰姑娘,更能够激起他们的保护欲。 不然,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灰姑娘的故事呢。 * 温念念皱了眉,莫名觉得,这个赵熙好像对她有敌意。 看来江屿还真是认识新朋友了,新朋友跟他关系似乎还很亲密,陪着去医院,还只让她陪着 温念念失魂落魄地回到教室,刚巧赶上季驰背着单脚包如风一般冲出教室,险些跟他撞上。 温念念连忙后退几步,不满地说:“干嘛慌慌张张的?” “江屿住院了啊,走走走,看他去。”季驰说完拎着温念念的衣领,拽着她就往楼梯口走。 “不去!”温念念连忙抓住教室门把手:“有人陪着他呢,干嘛硬赶着往人跟前凑,平白招人讨厌。” 季驰诧异地看着温念念,皱起了眉头:“你和江屿,最近是怎么回事啊?关系怎么变得这么糟糕。” 温念念抿抿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说道:“就是关系慢慢淡了,这也很正常啊,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不正常,我们过去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现在不是了,他已经有最好的朋友了。”温念念说完,转身离开:“今天作业好多,我回去写作业了。” 季驰皱起眉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困惑地说:“哎,就算疏远了,好歹过去也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现在他住院了,不管怎么样,都应该去看看吧。” “我说了我不去!” 温念念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忽然有些愤怒:“你没看到这几天他的态度吗,已经变了!我也不会这么没皮脸硬往跟前凑!” 季驰终于闭嘴了,有些懵,没想到温念念反应如此激烈,发这么大的火儿。 在她正要下楼梯的时候,季驰忽然开口道:“江屿他不会变的,这是你说的啊,常量是不会变的,不是吗。” 温念念蓦然顿住脚步,全身的血液,都回流冲向大脑。 这个世界,谁都会变,但江屿不会变。 他就是这个变化诡谲的世界里,唯一让人安心的常量。 ☆、52(二更) 赵熙在小花园冷冰冰的石凳边坐了一下午,直到放学之后, 她才从凳子上起来。 没想到刚走出小花园, 变看到了正拿着扫帚过来扫落叶的丁宁。 今天轮到她做值日, 负责学校的小花园区域。 丁宁愣了愣,赵熙更是傻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丁宁似乎明白了,但什么都没说,转身去石径便清扫落叶。 赵熙连忙追上去, 说道:“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丁宁没有理会她,埋头扫地,她本来就什么都不会说。 但赵熙似乎很在意这个事情, 一定要丁宁给予准确答复,她才能放心:“你不要告诉别人, 可以吗, 求求你了。” 她都快哭了。 丁宁是个心思很细腻敏感的女孩,她能够理解赵熙的心思,摸出笔记本,写下一行字给赵熙看—— “我不会说。” 赵熙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丁宁继续写道:“江屿不会喜欢你的。” 看到这行字的赵熙蓦然间血液凝固, 仿佛心里隐藏最深的秘密被人连根拔起似的。 赵熙盯着丁宁看了许久,脸色渐冷,狐疑地问:“你也喜欢江屿?” 丁宁摇了摇头。 “那你凭什么这样说?” 丁宁继续写道:“就凭我知道他喜欢谁。” * 温念念还是跟着季驰去了江屿住院的医院。 公交车上,她问季驰:“你怎么知道他在哪家医院?” 季驰随口道:“问的啊。” “他告诉你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季驰费解地说:“我们是朋友啊。” “可他不是” 刚刚赵熙不是说, 江屿不想见他们啊。 温念念心头升起一丝疑惑。 “所以我说了啊,谁都会变,江屿是绝对不会变,他一直都拿我们当朋友。” 季驰将手机递给温念念,温念念看到聊天对话框里的信息—— 季驰:“听说你住院了,严重么?医院在哪里,我来看你吧!” 江屿:“不用,没大碍。” 季驰:“要的要的!我把温念念也叫上,一起来!” 江屿发来一个【定位】。 季驰:【斜眼笑】 温念念将手机还给了季驰,独自一个人走到漏风的车窗边,呼吸着窗外的新鲜空气。 心情,忽然畅快了许多。 季驰走到她身边,她立刻收敛了笑容。 “装什么,想笑就笑呗。” “……” 医院,空气中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温念念跟着季驰,来到了单人病房。 黄昏的微风撩动着洁白的纱帘,波纹如海浪般轻轻地流动着,少年静静地靠坐在床边,穿着蓝白格的宽松病号服,脖颈修长,颈窝深邃。 他颈上的每一寸皮肤,比女孩子还要白皙单薄,绯色的薄唇轻轻抿着,深咖色的眸子望着窗外,清贵而闲雅。 季驰走进病房,冷清的气氛被他一扫而空,他夸张地说:“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啊!看看,这都瘦了一圈了。” 江屿漫不经心地转过头,睨了他一眼,那嫌弃的眼神就像在看神经病。 “你很调皮是吧。”温念念虚踹了季驰一脚:“上午在学校才见了,瘦什么瘦。” 季驰挠着头,笑了,似乎又回到了过去三个人拌嘴的美好时光。 温念念走到江屿的病床边,见他正在吊水输液,不太自然地问了声:“那个女孩走了吗?” 江屿抬头问:“哪个女孩。” “就你们班那个励志的算了。”温念念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越说,越显得她好像很在乎似的。 “伤得严重吗,医生怎么说?” 江屿视线凝在苍白的手背上,故意没看她,轻飘飘地说:“不关你事。” 温念念见他还有力气嘴硬,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她坐到床边,给他捻了捻被单,问道:“叔叔阿姨呢?” “晚上过来。” 季驰一边削苹果,一边赞叹道:“现在学校都传遍了,看不出来,你这一身好功夫,还真是深藏不露啊!连闻宴都不是你的对手!” 江屿闷闷地应了声,羽毛似的眼神轻飘飘地扫了温念念一眼,然后迅速移开。 他偷瞥的眼神,被季驰敏锐地捕捉到,他用手肘戳了戳温念念,笑着问:“是吧,江屿是很厉害吧。” 温念念当然知道,闻宴打架有多凶狠,几乎是不要命的,但是在江屿的手下,他连三招都过不了,一身蛮力都被他给卸了,手都折了 可见江屿身上藏的是真功夫。 温念念没好气地说:“厉害就不会被人揍进医院了。” 这时候,护士进来给江屿换点滴瓶,叮嘱道:“以后别跟人打架了,要真成脾脏破裂,可就这么轻松了。” 温念念立刻关切地询问:“他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有些内出血,现在已经止住了,没有大碍。” 温念念松了一口气,江屿见她如此关心的神情,不像是装出来的,莫名心里还挺是滋味。 之前胸腔里郁结的忿懑,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女孩竟然对他的情绪有了这么大的影响。 温念念责备江屿道:“好多年都没见你跟谁打过架,居然去招惹闻宴,不知道他下手没轻重吗。” “你倒是了解他。” “谁不知道,你问问他。”温念念指向专心削苹果的季驰。 忽然被cue到的季驰,将苹果皮扔进垃圾桶,科普道:“闻宴有遗传性的精神疾病,反正以前在十三中就没人敢招惹他的。” “听到了么,以后离他远点。” 温念念苦口婆心的劝说,对于江屿而言似乎并没有效果,他的视线淡淡地落到她的脸上,忽然反问了一句:“你能做到,我就能做到。” 没头没脑的一句,让温念念愣住了。 “什么?” 江屿嘴角上扬,略带讽刺地笑了:“你们两个,跟他关系似乎很不错怎么,怕老子把他另一只手也折了?” 此言一出,温念念一巴掌拍他后脑勺。 江屿闷闷地哼了声,皱眉:“干什么。” “你跟谁老子老子的,上哪学来的这些话?” “他能说,我不能说?” “他是他,你是你!”温念念固执地说:“你们是不一样的人。” 此言一出,江屿蓦然噤声了。 他和闻宴当然是不一样的人,那个洒脱不羁、百无禁忌的少年。 或许,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像他一样自由,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 “我们是不一样的人。”江屿漆黑的眼底浮现一丝薄凉之意:“和我这样的人当朋友很累吧,他能让你们都轻松,对吗。” “明明就是你” 温念念感觉,今天的江屿忽然变得有些无理取闹,分明就是他在刻意疏远,平时见了面也不搭理,怎么还反咬一口了? 季驰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江屿:“论一本正经地恶人先告状,没人比得上你。” 温念念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江屿没接他的苹果,喃道:“不吃,你没洗手。” “还嫌弃上了,行吧,我自己吃。”季驰说完,用力咬下一大口:“所以说到底,为什么和闻宴打架,不会真是因为温念念跟他走太近了吧?” 江屿冷冷说:“当然不是,跟她有什么关系,别给她加戏。” 季驰就更不解了,不是因为她,难不成” 良久,季驰很不要脸地跟他开玩笑:“江屿,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你放!” “又骂人了啊。” 那个不雅的字眼,又被江屿给生生地堵在了喉咙里。 半晌,他别开视线,极不自然地指着季驰说:“你别找死。” 季驰耸耸肩:“随便说说嘛,别上火啊,你看耳垂都红了。” 他伸手去摸江屿的耳垂,被江屿一脚踹下了床。 温念念趁机摸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恰好将江屿踹季驰pi股的画面定格下来,她配了四个字“莫挨老子”的表情包,笑得合不拢嘴。 江屿脸色很难看,却又无可奈何,只一再警告温念念,不准乱发。 然而没到三天,这张“莫挨老子”的表情包,就在学校的大群小群里流传开,炙手可热成了经典。 温念念也没料到这位高冷冰山学霸的表情包会这么受欢迎,她还挺愧疚,毕竟江屿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照片在不相关的群里乱飞。 每每见到江屿那张冷冰冰的脸,温念念都有些小心虚,不止一次把自己的手腕伸到他面前:“那我也让你捏骨折好了,如果能让你消气的话” 江屿真想捏她,但又好像有点舍不得。 * 学期过半,老王手上的工作渐渐稳定下来,兴趣组的活动也重新启动,小伙伴们聚在一起的机会多了起来。 秋末时节,企业资助的励志杯贫困生奖学金竞选如火如荼地拉开了帷幕,励志杯奖学金只针对学校里符合资格的贫困生,每个班只有一个名额。 这次奖学金竞选,跟温念念没多大关系,不过她很放在心上。 A班一共推举了两位符合贫困生资格的同学,进行班级内部竞选,丁宁就是其中之一,而另一位就是赵熙。 丁宁和赵熙的各方面条件不相上下,这就意味着,她们必须要在班级内部发表演讲,让同学们民主投票决定这一个名额给谁。 丁宁因为患有交流障碍症,这一年来虽然症状明显改善,和亲近的朋友进行简单的交流没问题了,但是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台演讲,恐怕还是过于勉强。 温念念筹谋了好多天,帮丁宁修改演讲稿,又申请空教室给她彩排了好多次,还让季驰和江屿当观众,帮她训练。 结果还是不行,丁宁一上台,面对众人的目光,就会生理性地产生呕吐症状。 演讲前夕,最后一次彩排失败,温念念索性对江屿说:“到时候你代她上台演讲,应该没问题吧,反正稿子也是她自己写的,班上同学和老王也是知道她的情况。” 丁宁望向了坐在位置上看书的江屿。 他阖上书,抬起清清冷冷的眸子,喃了声:“为什么是我。” 温念念粲然一笑:“因为你帅啊,整个A班,最有演讲家气质的除了你江大男神,还有谁!你要是上台,妥妥能帮丁宁拉到票。我们集美貌与善良于一身的江同学,帮帮忙啦。” 一通彩虹屁吹下来,江屿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 丁宁拉了拉温念念,示意她没关系,实在不行,她就硬上,到时候尽力而为,说得好不好,她都认。 温念念伸腿踢了踢江屿的桌凳。 “到时候,我就在教室外面给你加油,千万不要紧张。” “嗯!” 几分钟后,江屿缓缓阖上书本,散漫地说:“可以去,但有一个要求。” 丁宁期待地望向江屿:“你说。” “对你没要求,我要她”江屿那修长白皙的手指尖扬了起来,戳到温念念的额际。 温念念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砰砰砰砰砰! “我要她陪我做一件事。” ☆、53(一更) 赵熙的成绩比不上丁宁,但因为她是班长, 平时积极参与班级事务, 因此, 素质拓展分弥补了她成绩上的劣势,综合绩点与丁宁持平。 而丁宁的成绩永远保持在年级前五, 理科方面的竞赛,每次都能拿到全国名次,给学校增添了不少荣耀。 两个人的家庭方面,丁宁是孤儿, 自小在福利院长大。 赵熙的父母都是进城务工人员,看她平时朴素的穿着,似乎境况也不是很好。 老王看着两个同学的资料, 这种差别不大的二择一选项,也是让他相当头疼。 到时候, 就看两位同学临场的演讲发挥吧。 江屿素来是个完美主义者, 既然答应了温念念要做这件事,自然会尽心做到最好。 因此,他课后开始帮助丁宁修改稿子,尽可能突显她的成绩优势,尤其罗列她参加的竞赛奖项, 突显她给学校带来的各项荣耀。 因为这次投票不仅仅是班上同学参与,各科老师也会根据学生在自己课上的表现加以斟酌。 丁宁拿下的各科竞赛奖项,很能得到科任老师的好感,这是她最大的优势。 赵熙一开始对于拿到奖学金信心满满, 就算成绩又怎样,丁宁笨嘴拙舌的哪里能是她的对手,就凭她和班上同学的关系,有一半的同学她都打过招呼了,丁宁绝对争不过她。 可是她万万想不到,从不多管闲事的江屿,居然开始指导丁宁的奖学金竞争,甚至还要替丁宁演讲。 如此一来,局势就变得有些微妙了。 江屿的人气放眼全校来说,都是相当高的,如果他决意帮丁宁的话,班上绝大部分女生,肯定会投给丁宁。 但这并不是赵熙最介意的,她最介意的是,江屿和丁宁的关系。 平时丁宁在班上很少与人来往,但时不时有不会做的题目,她会去找江屿探讨。 上次在小花园里,赵熙被丁宁告知,江屿有喜欢的人,赵熙本来就难过了好几天,每天晚上都会辗转反侧,想着那个人到底是谁。 现在看来说的该不会就是她自己吧! 赵熙嫉妒得快要原地爆炸了。 竞选的前一个下午,放学的时候,赵熙叫住了正要去操场打篮球的江屿。 “江屿同学,我有些事,能和你私下说说吗?” 江屿抱着篮球,回头,面无表情问:“什么事?” “我想私下和你说。” 周围几个男生交换着眼神,自觉地出了教室门,去楼梯口等他。 赵熙柔柔弱弱地说:“江屿同学,有一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请你不要帮……” “既然是不情之请,那就请你不要说了。”江屿冷冷淡淡地拒绝:“已经答应了别人,我也不会出尔反尔。” 赵熙眼圈一下子红了:“江屿同学,你你明明知道,本来公平的竞争,因为你的参与就会变得不公平。” 班上的女生,肯定会看脸投票的! “本来公平的竞争?”江屿抬起眸子,淡淡你扫了她一眼。 被江屿那漆黑的眸子盯着,赵熙莫名感觉有些心慌。 “给班上的同学买零食和文具,让他们帮你投票,这就是你所谓的公平吗?” 赵熙呼吸一窒,没想到江屿会知道这件事。 她的确用自己为数不多的生活费给周围信得过的同学买了零食和小物件,想的是等奖学金下来,这些小损失,根本可以忽略不计。 毕竟,这种企业资助的奖学金,一旦得到,就是高中三年的生活费资助。 但她送的时候都是私底下,没想到江屿竟然会知道这件事。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管做的多小心,只要做了,别人迟早会知道。” 赵熙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袖子,颤声问:“因为这个,你才决定帮丁宁的吗?你是在道德谴责我吗。” 江屿平淡地解释:“我没有谴责你。”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对于不在乎的人,他不需要谴责任何事。 “我帮丁宁,只是因为,她是我对很重要的人的” 朋友。 后面两个字,江屿没有说出口,也是觉得,没有必要对她解释那么多。 他转身离开了。 听话只听半截的赵熙,嫉妒得快要原地bao炸了。 丁宁说江屿有喜欢的人,原来这个人就是她自己。 是啊,如果不是正在谈恋爱,像江屿这样的高冷的男生,又怎么可能这么热心地帮丁宁做这些事情。 看不出来,平时老老实实的丁宁,居然还这本事,不声不响地就把江屿给俘获了。 赵熙没有办法忍气吞声。 如果能拿到贫困奖学金,实打实的利益摆在面前,她都已经为此付出了好几个星期的生活费,眼下就这样放弃,她不甘心。 * 竞选当天,教室里坐满了同学,前排的位置是各科的科任老师。 江屿上台向大家说明了情况—— “由于丁宁病情的缘故,下面由我代替她演讲,请同学们秉持公平可观的原则投票。” 班主任和科任老师都知道丁宁的情况,默认点头了,却没想到,赵熙忽然对班主任道:“王老师,如果是江屿同学代替丁宁演讲,那我决定退出这次竞赛。” 王老师诧异地问:“为什么?” 赵熙秀眉微蹙,含着委屈:“谁都知道,江屿同学有多受欢迎,他都帮丁宁了,班上同学还能做到公平客观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宁愿退出,也不想承受这样的屈辱。” “这” 王老师望了望江屿,其实他心里也清楚,江屿帮丁宁,是会有优势的。 就在班主任为难之际,丁宁缓步走上台,接过了江屿手里的稿子。 意思很明显,还是由她自己来做这件事。 江屿不确定地问:“能行吗?” 丁宁脸上皮肤绷得很紧,似乎现在就已经开始紧张了,以极低的声音说:“不、不知道。” “如果实在难受,我可以代你,相信同学们能够理解。” 丁宁固执地摇了摇头,正如赵熙自己说的那样,由江屿代替,拉的票都是属于他的票,她只是借了江屿的人气,这样确实不公平。 即便赵熙也用小恩小惠收买了人心,但不能因为她做了不好的事情,丁宁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这样的不公平,这是那个人曾经告诉她的道理。 既然丁宁坚持,江屿也就不再勉强。 台上,她深呼吸,努力控制着着自己紧张的情绪。 温念念和季驰站在走廊窗边,向她比手势,加油打气。 丁宁望了她们一眼,目光下敛,又望了望自己手里的稿子。 这篇稿子,江屿和温念念帮她修改过,侧重点不是落脚在生活的困难上,而是落在她拿到的荣誉和成绩上 都是伙伴们的心意。 她一字一字地将它们念了出来,声音很轻,就像鹅绒雪落在湖面,悄无声息地化开。 听的人都觉得很吃力,说的人,就更加艰难了。 赵熙得意而轻蔑地看着丁宁,心说这算什么演讲,还不如说是蚊子叫,这样的人,脑子再聪明,成绩再好,能有什么用。 奖学金给她,才叫浪费呢! 十五分钟后,丁宁总算念完了稿子上的每一个字,走下台的时候,脚步都虚浮了。 赵熙立刻站起身,轻松地踏上了讲台。 丁宁的发挥糟糕极了,她观察过周围同学的表情,他们似乎都没有耐心听完丁宁的演讲,开始低头玩手机了。 奖学金,她志在必得! 赵熙的整个演讲采取的是和丁宁的稿子完全相反的策略,避开自己没有优势的成绩,而是花了大篇幅,讲述家庭情况,当说及自己父母挣钱养家的艰辛和苦涩,她眼圈通红,不住地抹眼泪:“家里我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 “弟弟才小学六年级,学费高昂,我的姐姐都辍学了,如果如果我不能拿到奖学金,说不定下一个辍学的就是我。” 赵熙几乎泣不成声。 底下同学颇为惊讶,没想班上活泼开朗的赵熙,家境竟如此凄苦。 “不对啊。”有同学找到一个bug:“别说小学了,现在高中都是义务教育,哪来的昂贵学费啊。” 立刻边有同学提出来:“呃,据我所知,私立学校是要收学费的。” “真的假的。” 面对同学们的质疑,赵熙立刻反驳道:“我爸说,再穷,都不能穷弟弟的教育,所以才送去私立学校的,我们家的实际条件其实不如人意,每天晚上,爸妈都是等我们睡着了,才回来呢。” 她诚恳地说:“希望大家为我投票,我真的真的很想帮爸妈分担辛苦。” 一波卖惨,似乎并没有收到理想的效果。 底下有同学窃窃私语地议论起来:“这么困难,为什么还要生那么多啊。” “你没认真听吗,最小的那个是弟弟啊。” 同学们立刻便懂了,一连生了三个女儿,这才好不容易生出个宝贝儿子来,这是重男轻女的典型家庭了。 “这么困难,还送弟弟去私立学校念书” “她还没有意识到,全家的资源都被弟弟抢了吗。” “这就是典型的扶弟魔心态吧。” “反正不管怎么样,我是不可能给这样的家庭投票的。” “可怕,我也不会。” 赵熙似乎从同学们的表情中,读出了他们反感的情绪,全身的血液冰凉。 她真的没有想到,同学们对她弟弟的态度这般激烈,这是让她始料未及的。 或许,正如同学们所说,她口口声声要的公平和正义,在她自己的家庭,在她自己的身上,从来没有一刻,真正实现过。 然而可悲的是,她自己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意识到。 ☆、54(二更) 因为赵熙最后的一波骚操作,同学们呈一边倒的趋势, 将手里的票尽数投给了丁宁。 科任老师中有几个本就不赞成这种评选投票, 按照他们的意思, 哪用这么麻烦,谁成绩好就把奖学金给谁, 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赵熙的成绩比起丁宁差远了,只是因为素拓分比较高而已。 他们毫不犹豫将票投给了丁宁,因此没有悬念,丁宁拿到了班级唯一的奖学金名额。 下课后走出教室, 丁宁的腿都还在发抖,有些站不住。 温念念赶紧上前扶住了她:“你太厉害了,这可迈出了一大步啊!” 能拿到全部票数其实并不是十分重要的事, 最大的收获是她面对这么多人,能够鼓起勇气开口说话。以后, 说不定能变得跟正常人一样。 季驰高兴得抱起丁宁兜了一圈, 丁宁很害羞,让他赶紧放她下来。 江屿懒洋洋地倚在教室门边,一双狭长的眼,锋芒锐利,望向温念念—— “答应我的事” “好啦, 我不会食言的,陪你去就是了。” 江屿嘴角扬了扬,眸子里的尖锐感顿时烟消云散,显得风流又多情。 温念念的心脏骤停了一秒钟。 他笑起来的样子真是 绝杀。 …… 班主任王老师将丁宁的奖学金申请名额报给学校没两天, 便被学校给驳回了。 驳回的理由是,经同学实名举报,丁宁在早恋。 这个理由,别说班上同学了,就连班主任都不相信。 丁宁是王老师初中就带的学生,这孩子老师内向,对于她来说,早恋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德新高中对于早恋的事情管教相当严苛,既然有人举报,而且还是信誓旦旦的实名举报,学校便立刻把名额给撤了下来,先调查清楚再说。 自然而然,这份名额落到了赵熙身上。 赵熙也毫不避讳,直言就是她向学校举报的,她十分确定这件事,因为江屿亲口承认过,丁宁是对他非常重要的人。 并且,当初丁宁在小花园,也曾质问过她,是不是喜欢江屿,还说江屿有喜欢的人了。 这么多征兆,还不是早恋吗! 丁宁被赵熙给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件事在学校里传的是沸沸扬扬,本来,江屿愿意帮助丁宁,就很反常,赵熙又这般信誓旦旦,好像如果她撒谎就要天打雷劈似的。 这让同学都开始怀疑了,更别说学校里那些对于早恋草木皆兵的校领导了。 班主任虽然相信丁宁,但是这是校领导的决定,他也无可奈何。 毕竟,这项奖学金是由校外的企业集团赞助的,而且资助时间为期三年,必须要慎之又慎。 如果让投资人知道自己资助的贫困同学作风不端正,还有早恋这样的倾向,那就非常尴尬了。 最后,贫困生奖学金名额最终确定,每个班一位同学,共选出了六位励志贫困同学,赵熙作为丁宁的替补,也位列其中。 那段时间,丁宁倍受打击,再也不和任何人说话,重新把自己封闭了起来。 温念念心里难过极了,好不容易有所缓解的病情,似乎变得更加糟糕了。 奖学金评选,最终会有一场资助仪式在学校大礼堂举行,由企业负责人直接将奖项颁发给贫困生。 温念念经过奖学金公告海报栏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资助人中,竟然有熟悉的名字。 …… 颁奖典礼当晚,赵熙给自己画了一个淡妆,穿上了漂亮的百褶裙,美美地来到了学校大礼堂。 礼堂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为了能让资助企业感受到学校的热情,学校强制安排每个班的学生都必须过来参加颁奖晚会。 丁宁根本不想参加这个晚会,虽然对外也说了没关系,可还是心有戚戚。 最后,温念念强行拉着丁宁过来参加了晚会。 丁宁不好拒绝温念念,还是强忍着心理的不适,陪着她在后排落座。 颁奖典礼快开始了,前排几位校领导落座以后,教务主任出去接了几个电话,回来之后在校长耳边说了几句话,校长的脸色蓦然变了,朝着大礼堂门边望去。 穿着黑西装一字裙的女士走进来,坐在了嘉宾席前排,看起来气质不凡。 校领导没想到,资助方江氏集团的副总裁沈瑶,竟然会亲自莅临现场。 过去每年的颁奖礼,都只是让公司的主管领导过来,玩玩没想到。今年,沈瑶居然亲自过来了! 蓬荜生辉啊。 几位校领导连忙过去跟沈瑶握手,热情备至地跟她报备今年贫困生的情况。 丁宁写了几个字,递给温念念:“这位姐姐,好面熟。” 温念念笑了笑,凑近她低声说:“什么姐姐!这是沈阿姨,咱们在江屿生日宴见过的啊。” 丁宁蓦然瞪大眼睛,恍然想起来,难怪脸熟呢,她不就是江屿的母亲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两个女孩同时望向身边的江屿,江屿眨眨眼,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颁奖典礼很快就开始了,沈瑶女士亲自上台,为这些优秀励志的贫困生颁发奖项。 主持人一一念到了每位同学的名字,并且向沈瑶简单介绍这些同学们的优秀成绩和取得的奖项。 沈瑶也微笑着,一一向同学们颁奖,说道:“这份奖项不是为了资助你们困难的处境,而是为了奖励你们的优秀。” 这句话说出来,同学们脸上自卑的表情烟消云散,眼睛里蓦然有了光,腰板也挺得直了。 温念念戳戳身边江屿的手肘,说道:“你妈妈真好。” 江屿的神情变得很柔和:“是。” …… 最后一个念到名字是替补入选的赵熙,她拎着裙摆,准备站起身上台领奖。 沈瑶却忽然道:“这位同学,就不必上台了。” 赵熙愣了愣,望向沈瑶,却发现她脸上和蔼的微笑,渐渐消失了。 “请原本应该获奖的丁宁同学上台吧。” 沈瑶这样说,丁宁和赵熙两个人都懵了。 事情的转折来得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包括在座的校领导。 温念念赶紧拉扯着丁宁站起身,推她走向领奖台。 沈瑶和蔼地看着丁宁,将手里这份装着银行卡的信封,递到了丁宁的手上:“你很优秀,值得这份奖励。” 赵熙紧紧咬着发白的下唇,高声打断了颁奖进程,质问道:“所以,这份奖学金,就是资助者想给谁就给谁的吗!” 沈瑶轻轻扫了赵熙一眼,眼里带着凌厉的锋芒,顷刻间便瓦解了赵熙全部的勇气,她感觉自己腿都快软了似的。 她的眼神让赵熙觉得,很像一个人。 她望了望不远处的江屿。 果不其然,沈瑶缓缓开口:“听说,你向校领导举报了丁宁同学早恋?” 面对着周围同学的灼灼目光,赵熙强撑着一口气说:“本来就是!” 沈瑶扬了扬调子,说道:“有证据吗?” “我亲耳听到江屿同学说,他喜欢丁宁” 姜瑶抽回视线,望向了礼堂最后一排,朗声道:“江屿,你说过这样的话吗?” 同学纷纷回身,望向了江屿。 江屿面无表情道:“我没有说这样的话。” 同学们没想到过来打个酱油,竟然还会吃到这么有戏剧性的瓜。 一时间,礼堂都沸腾了。 赵熙咬牙切齿地说:“他当然不承认,谁会承认自己” 话音未落,姜瑶却忽然道:“我相信他,他不会撒谎。” “你凭什么” “他是我的儿子。”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同学们知道江屿家里很有钱,但他平日里很低调,从来没有透露过任何关于自己家庭的信息,没想到,一直资助学校贫困生计划的江氏集团董事长,竟然会是江屿的母亲! 这下子,可尴尬了。 赵熙举报丁宁和江屿早恋,不管是不是事实,对江屿的名誉都造成了不良的影响。 就这样她还怎么有脸拿江氏集团的奖学金? 赵熙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完全没有料到事情竟会这么巧。 “不是,您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我” 沈瑶不再多看她一眼,在主持人的引导之下,走到丁宁身边,将这份沉甸甸的资助交到她的手上。 丁宁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低声说:“谢谢您。” “不,应该是我谢谢你们。”沈瑶笑着对丁宁说:“于公,这份奖励,是奖励你的勤奋与刻苦。于私要谢谢你们,愿意和我儿子当朋友。” 丁宁诧异,没想到沈瑶居然会感谢她这个,她偏头望了望江屿季驰和温念念他们,温念念冲她微笑,给她加油打气。 其实,能够遇到他们,丁宁才感觉自己是最幸运的那一个。 他们就像星星一样,照亮了她漆黑孤寂的夜空。 …… 江屿凑近温念念,低声说:“难怪沈董事长今天会亲自过来,是你去找的她。” 温念念知道,什么都瞒不过江屿。 她的确给沈瑶打了电话,把这件事简单地向她说明了,倒不是因为江屿被诬告早恋,而是因为这件事本来操作就很令人窒息。 学校方面害怕被资方追究,不管举报内容真实与否,一律压下来,反正奖学金名额不变,换人就换人,影响也不大。 但是对于被撤换的同学,根本没有公平性可言。 温念念无法坐视自己的朋友在付出了这么多努力之后,却因为学校的私心。一无所有。 “沈董事长平时很忙。”江屿淡淡问:“你就算告诉她了,她也不一定有时间管这件事。” “我确信她一定会管。” “为什么。” 温念念笑了:“你想知道?” 江屿微微颔首,细密的睫毛压下来,覆着眼睑—— “嗯。” “因为,她是你的母亲” 温念念凑近他的耳朵,悄悄说道:“而你,是我所见过最正直的男孩。” ☆、55(一更) 繁华商场闹市区的地下负一层,温念念站在“灵异事务所”的大门前, 有些腿软。 她绝对绝对想不到, 江屿想让她陪他做的事, 竟然是玩鬼屋。 她答应江屿,要陪他做一件事。 本来温念念想的是, 以江屿的脾性,多半就是陪着去书店坐一下午,或者他喜欢绘画,陪他去河边画会儿风景。 万万没想到, 江屿竟然在网上团了一个鬼屋的游戏,温念念都傻了。 在休息等候厅,温念念偷偷给季驰和丁宁打了电话, 把这两人也拉了过来凑数一起玩。 江屿坐在沙发边,端着茶杯, 面无表情地刷着网络上关于这间灵异事务所的评论。 季驰低声问温念念:“他今天是受什么刺激了, 居然会主动提出玩这种东西。” 温念念摇摇头,高深地说:“圣心难测。” “关键吧。”季驰凑近温念念的耳朵:“鬼屋这种重口味的东西,不是他的style啊。” 温念念反问:“他的style是什么?” 季驰想了想,说道:“以科学的眼光观察物质世界,以忧伤的四十五度角仰望宇宙, 晴朗的天空下,宛如一道亮丽的风景” 江屿清淡的一道目光扫过来,季驰立刻捂住了嘴,噤声。 面对伙伴们质疑的目光, 江屿解释道:“不要乱猜了,我只是想做个实验。” 听见江屿破天荒地主动解释自己的行为,伙伴们立刻来了劲儿,季驰一拍桌板,咋咋呼呼道:“我就说,我们江男神怎么会玩这种无聊的游戏,肯定是有正经目的的嘛!” 温念念不解地问:“你要做什么实验啊?” 江屿犹豫了很久,还是极不自然地说道:“没这么特别的,只是想试试,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吓到我。” 他说完这话,三位伙伴眨眨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季驰:“就就这个啊?” 还以为他要做什么正经实验呢。 温念念注意到,江屿耳垂微微有些红。 他全身最诚实的地方,就是他的耳朵了,不管面上装得有多正经,但是耳朵总是第一时间出卖他。 温念念笑了起来,觉得江屿这家伙,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所以,就想被鬼吓吓,找找刺激呗。”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很快,工作人员便让他们做好准备,要进入鬼屋了。 伙伴们起身,由工作人员带领着穿过一个长长的通道,来到了鬼屋门口。 他们选定的鬼屋主题是荒村小学,小学废弃多年,据说里面经常发出奇怪的声音,周围的村民都已经搬走了,只剩这样一栋空荡荡的学校。 他们作为外来探秘者,即将进入小学,探寻这个废弃的小学究竟有什么秘密。 温念念只是听背景简介,都已经冒鸡皮疙瘩了。 江屿这家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居然想来玩这种游戏。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他们被蒙上了眼睛,一个搭着一个人的肩膀,缓缓走进了荒村小学。 虽然被蒙着眼睛,但是温念念还是能感觉到周围环境忽然变得阴冷了下来,周遭黑乎乎一片寂静。 穿过一段长长的黑暗之路以后,工作人员通过对讲机,提示他们可以摘下眼罩了。 他们所站的地方,是一个类似于走廊的密闭空间,吊灯光线幽暗昏惑,似有似无,走廊一直延伸到黑暗的尽头。 虽然知道恐怖的氛围都是营造出来的,周围也都是绝对安全的,但是在这样的封闭的环境下,配上恐怖阴森的背景音,心里难免会发怵啊。 只听“吱呀”一声,离他们最近的一扇木门,开了。 温念念立刻躲到了江屿的身后,紧紧攥着他的衣角,生怕门内忽然跳出什么东西来。 江屿回头瞥了温念念一眼,眼神似在说,你太神经过敏了。 出于面子,温念念立刻松开了他的衣角。 江屿直接朝着那扇打开的木门走去,进了房间,相当镇定。 “安全的,进来吧。” 听到他的指示之后,伙伴们来陆续进了房间,进去之后,房间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季驰距离门最近,这一声动静,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哎呀我的妈!” 温念念回头道:“你别一惊一乍的好不好。” “我也不想啊!” 江屿进屋之后,就立刻开始搜集线索解密。 游戏的规则就是要搜证揭秘之后,才能进入下一段情节线。 这种环境之下,每个人的表现都不一样,江屿和丁宁似乎开启了免疫模式,对周围的气氛完全没有恐惧情绪。 只有温念念和季驰两个还像正常人,缩在墙边哆哆嗦嗦地看他们搜证。 季驰看着身边面不改色泰然处之的丁宁和江屿,咕哝着说:“你们天才是不是都不怕鬼的。” 江屿一边看着手上的帛书资料,一边说:“你身边那丫头身体力行向你证明,怂,与天才无关。” 温念念撇撇嘴,心说要不是答应了你,她死都不会来这种鬼地方遭洋罪呢,周末在家躺着当咸鱼它不香吗! 江屿分分钟便通过算法,将书架上的书归位,然后触发机关。 “咔嚓”一声,房间正中间的方桌从中间裂开,一个圆形转盘缓缓地升了起来。 这时候,游戏背景音在此响了起来,讲解了接下来的剧情,需要一个人单独出门去,绕过黑漆漆的转角楼梯口,取来一份密函。 谁都不知道,出门以后,黑暗的走廊尽头,等待他们的究竟是什么。 温念念和季驰两个怂货紧紧地相依为命靠在一起—— “老子死都不去!” “我也不去!!!” 江屿将两只瑟瑟发抖的家伙拎到桌边,说道:“转转盘决定。” 四个人站在方桌四角,中间的转盘最后指向谁,谁便要出门做单线任务。 季驰都要哭了:“我想回家。” 哭也没用,江屿和丁宁两个人玩这种游戏就跟他们平时攻克难题似的,严格按照规则走,谁都别想溜号。 江屿波动了转盘的指针,温念念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砰砰直跳。 很快,指针停了下来,指针的方向指向了丁宁所在的位置。 季驰和温念念重重松了一口气,抱在一起欢呼:“好哎!” 丁宁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只是门似乎被紧紧固定了,无法打开。 这时,背景音再度响起来:“如果门没有打开,重新转动转盘,选出新的玩家执行任务。” 温念念、季驰:……………… 丁宁无可奈何回到桌边,重新拨动了转盘,这一次,指针缓缓停下来的方向,指向了季驰。 “不去!老子不去!老子死都不去!”季驰激动得都差点往桌子底下钻了。 不过他的撒泼耍赖还是没能拧得过江屿,被江屿强行拎着送到了门边。 季驰哭兮兮地敲了敲门,这一次,门还是没有打开。 这也就意味着,还要继续再拨动转盘。 躲过一劫,他松了一口气,重新回到桌边:“靠,这游戏,太难玩,老子宁愿回去刷五三。” 第三次拨动转盘,指针指向的人,是江屿。 而当他走到门边的时候,“咔嚓”一声,门开了。 中奖。 江屿没有丝毫犹豫,平静地走了出去,门再度关上。 温念念来到门边,听着门外的动静,门外似有百鬼嚎叫,时不时还有几道黑影闪过。 显然,鬼屋里的NPC都去吓唬做单线任务的玩家了。 合该江屿出去,他自己说的,是想来试验试验,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吓到他。 要是连这种地狱hard模式的鬼屋都吓不到他,他可能就真的是个没有人类感情的变态天才了。 很快,江屿做完了自己的单线任务,重新回到房间里。 温念念和季驰立刻围上来,问他外面的情况。 江屿面无表情说:“哦,有个女鬼趴在尽头的走廊上,灯光一直跳,看不清脸,可能有血,一直在变姿势,路过的时候,会扯脚,我跟她说不能有身体接触,否则我会不高兴。除此之外,没什么。” 温念念看着江屿平静得就像在讲故事似的,还特么跟来吓唬你的NPC有商有量的 她嘴角都抽抽了。 估计NPC也很无语,没见过这么淡定的玩家吧。 “所以,就一点都没有吓到你吗?” 江屿摇头。 温念念立刻道:“那现在试验过了,咱咱们能出去了吗?” 这句话遭到了江屿和丁宁两个人的强烈反对。 就像一道有意思的题目做到一半,被迫停下来不做了,这谁能受得了,所以他们坚持一定要把游戏结束。 接下来他们进入到了另一个房间,这个房间有点像是学生寝室的格局,有衣柜,书架和单人床。 江屿和丁宁立刻又进入了搜证解密的状态,季驰和温念念两个人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季驰:“你摸我干什么啊!” 温念念:“我没摸你啊。” 季驰:“……” 他脖颈僵硬地转过头,眼睁睁地看着一双血淋淋的手,从窗边伸进来,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响彻密室。 温念念也立刻离开了他,忙不迭地跑到江屿的身后躲起来。 就在这时,背景音乐忽然变得急促:“危险来临,请各位外来者迅速寻找隐蔽点躲起来,千万不要出声!千万不要睁眼!” 江屿迅速拉过了温念念,就近躲在了靠墙的衣柜里。 季驰和丁宁也立刻钻到了床底下躲起来。 寝室门被推开,似乎有人进来了,迈着拖沓的步子,在房间里转悠着,隐约还能听见铁锁的声音。 衣柜比想象的更加逼仄,装两个人显得有些勉强,温念念只能和江屿面对面地站立着,两个人身子紧紧地贴在一起,温念念的脸近距离地靠着江屿的锁骨位置。 黑暗中,女孩轻轻柔柔的呼吸,宛如羽毛般,撩着他颈部的皮肤。 门外那个戴着脚镣的“人”,似乎就在衣柜门口停了下来,温念念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害怕地颤抖了起来,默念着:“不、不要过来啊!” 江屿也是第一次看到温念念吓成这样。 也不知道是哪根血管里的血液直直冲上了头顶,他犹豫了一下,伸手环住了她单薄的肩膀,手掌落在了她的后脑勺处,用力一摁。 温念念整个人,顷刻间跌进了他灼烫的怀中。 她猛然睁开眼睛,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向江屿。 借着衣柜缝隙漫入的幽暗灯光,江屿那张英俊的脸庞,红得好像快要滴血了。 温念念懵了,已经顾不得门外的“危险”,现在她满脑子都是黑人问号。 落在她背上的手在微微地颤抖着,动作有些笨拙,用力按着她的后脑勺,让她的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胸膛硬邦邦的,她都快不能呼吸了。 “江屿,你在干什么?”她闷声问。 江屿没有回应,但也没有松开她,反而更加用力了。 隔着单薄的衬衣衣料,她能感觉到江屿砰砰直跳的心脏。 温念念明显感觉到,江屿在做不能用常理解释的奇怪行为,一些他自己无法解释的行为。 “江” 他的另一只手忽然环过来,落在了她的肩胛骨上,再度用力,带着某种克制而隐忍的情绪,连呼吸都急促了出多。 温念念顷刻闭嘴。 如、如果她的直觉没有错的话,这个动作 他在拥抱她。 不容反抗,不留余地。 ☆、56(二更)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 传来季驰的声音:“你俩还在衣柜里躲着呢?鬼都已经走啦!” 季驰见衣柜没有动静, 走过来拉开柜门, 江屿和温念念同时松开对方。 温念念率先走出衣柜,理了理自己耳边凌乱的发丝。 季驰盯着她看了许久, 皱眉问:“你的脸好红啊!” 温念念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背过身去:“光线怎么暗,你能看清什么。” “可这也太明显了吧。”季驰不依不饶地走到她面前,歪着脑袋看她那红得要滴出血的脸蛋:“这特么比刚刚跑完一千米还红啊。” 书桌边的江屿忽然开口:“季驰, 过来破译电话密码。” 季驰抽回目光,来到江屿身边,帮他一起分析残损的作业本上记下来的电话密码碎片。 温念念偷偷瞥向江屿, 寝室顶上幽暗惨淡的白光在他眉宇间投下阴影,看不清眼睛, 高挺的鼻梁和锋薄的唇笼在光线中, 越发显得皮肤白皙。 他侧过脸,拿着作业本正在仔细地着,看起来似乎很镇定,不过他的手微微地抖动着。 紧张吗? 只是这时候的温念念,比他紧张一万倍。 很快, 江屿破译了一段复杂的电话密码,得到了09233245几个阿拉伯数字。 接下来又是一个单线任务,需要有人拿着这串号码,独自来到走廊转角处的老式电话旁, 拨通号码,得到下一步的剧情提示。 刚刚江屿已经出去做过任务了,丁宁便自告奋勇,愿意出去做单线。 季驰觉得,让女生独自出去似乎不太绅士,他鼓起勇气说:“那什么,我我代你出去吧。” “不用,我不怕。” 丁宁果断拒绝:“换你去,可能会耽误剧情。” 季驰:…… 你们天才说话都这么直接吗。 丁宁出去以后,季驰和温念念趴在门边听动静。 走廊外,似乎发生了一些动静,像是背景音传来的呼呼风声,又像是怪叫声。 季驰和温念念面面相觑,交换恐惧的眼神。 多半又是NPC吓人的把戏。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丁宁折返回来,季驰连忙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丁宁很淡定地回答:“被鬼拖走了。” “什、什么叫被拖走了!” “就是一个鬼把我抓走了啊。” “被被被抓走了?”季驰目瞪口呆:“那你怎么不叫呢!” 丁宁脸颊微微泛红,小声说:“他还挺帅。” 季驰:…… 女孩花痴起来,连鬼都不放过吗! 这时,黑漆漆的走廊尽头,传来女孩一连串的清脆的嬉笑声,笑声回荡在走廊里,格外渗人。 温念念后背起了一连串的鸡皮疙瘩,本能地往江屿身旁靠了靠。 江屿敏感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回想到刚刚衣柜里发生的事情,她又赶紧退开一步,保持距离。 江屿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于是不经意地向她靠近了些,挡在她的身前。 季驰颤声问:“谁!谁在那里!” 红色的皮球自黑暗中滚出来,落到了季驰的脚边。 “妈呀!” 季驰直接如壁虎般贴墙上:“什么鬼东西!” 走廊尽头,空远的女声传来:“咱们一起来玩游戏吧,我要你们每个人,都站在四方走廊的每一个角落,然后” 她话音未落,就被崩溃的季驰打断了:“谁要要玩游戏!我们要出去,放我们出去!啊啊啊啊!” 温念念虽然害怕,但还是很无可奈何地拍了拍季驰的肩膀:“你让NPC把话讲完行不行。” 女孩npc也有点无奈,继续说道:“只有陪我玩了游戏,我才会放你们走哦,我要从你们中选出三个人,分别站在走廊的三个角落,后一个人依次将皮球递给前一个人,然后站在他原本站的角落里。” 季驰立刻问道:“走廊又四个角,为、为什么是三个人。” “嘻嘻嘻。”女孩诡异地笑了起来:“因为其中有一个人,最后会把球交到我的手里哦。” 温念念想着,这就跟见鬼游戏一样,房间三个角落站三个人,分别拍肩膀,结果会发现空着的那个角落多出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 鬼。 这破情节,设计得也太智障了吧 吓死人不偿命吗。 季驰都快吓尿了,死都不肯加入这游戏,所以最终由丁宁、江屿和温念念三人来完成。 整个鬼屋大格局呈回字形,拥有四个角,四条走廊,每条走廊有几间教室,谁都不知道,在将球交到下一个人手里的这段路程中,会不会有什么东西从教室里钻出来。 三个人随机站定了三个角,女孩的背景音再度响起来—— “对了,不管你听到什么声音,千万不要回头哦,否则就永远出不去了。” 灯光皱灭,四周陷入一片漆黑中,只有走廊左下角忽明忽灭的蜡烛指引尽头的方向。 温念念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她不能回头,只能紧紧闭上眼睛。 这是,一双温热的手落到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别怕,是我。” 是江屿的声音。 她紧绷的一颗心蓦然放下。 皮球递到了她的手上,江屿柔声说道:“不要怕,往前走就是了。” “嗯。” 温念念觉得都这会儿了,不能认怂,否则出去,指不定会被他嘲笑呢。 她勇敢地接过了江屿递来的皮球,慢慢朝前走去。 不知道是因为她走得慢,还是因为这条走廊格外漫长,她走了很久,都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出现丁宁的身影。 前面等待她的会是丁宁吗? 她不会就是那个把球交给鬼的天选之子吧! 心慌慌。 身边的教室门哐哐作响,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出来,而角落的蜡烛光线也越来越暗。 到最后,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温念念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走了几分钟了吧,这鬼屋,怎么这么大啊! 她顿住脚步,有些踟蹰,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往前走,回头看了一眼,有蜡烛照明的走廊也已经很遥远了。 就在这时,尖锐的背景音忽然响起来。 温念念心头一惊,蓦然想起来,女孩说过,不能回头! 否则就永远出不去了! 她方寸大乱,扔掉皮球便往回跑,边跑便喊着江屿的名字。 无人回应。 这下子,温念念是真的慌了。 她闯进了最近唯一的一间亮着灯、敞着门的教室。 然而她进去之后,教室门猛然关上,灯也跟着关上。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向她靠近。 “啊!”她惊声尖叫了起来。 走廊里,三个人同时望向走廊尽头。 “糟了!” 江屿最先反应过来,朝着走廊尽头跑去,循声来到了紧闭的教室门口。 “不要过来!”温念念声音颤抖,喊道:“走开,不要过来!” 江屿也跟疯了似的,拼命拍着门,冲着里面咆哮道:“不准碰她!” 房间门被电路控制着,出于紧闭状态,江屿干脆直接抬脚用踹的了。 这种粗暴的行为,连季驰都有些看不下去,拍拍江屿的肩膀:“应、应该没有危险吧,不用这么激动,这个弄坏了要赔的呀。” 当然不会有危险,只是游戏而已,NPC只是吓唬人罢了,绝对不会伤害玩家的。 但是江屿这会儿根本不能冷静,他不住地冲天花板上的摄像镜头挥手,大喊道:“让NPC停下。” “玩家,确定要停下NPC活动吗?”对讲机里传来了工作人员的声音。 “确定,快停下!她胆子小,不要吓她。” 房间里,似乎终于静了下来,灯也亮了起来,咔嚓一声,门开了。 江屿不顾一切地冲进教室,看到了站在角落的温念念。 两个人,面面相觑地对视了十秒钟,然后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 好像有点尴尬。 温念念这会儿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好像反应过激了,挺不好意思。 她不好意思,江屿就更加不好意思了,他刚刚的行为,可以称得上是自出生以来最傻逼的行为没有之一! 连季驰都有些费解了。 刚刚,江屿他也太入戏了吧。 明明是最遵守游戏规则的玩家,这会儿居然主动打破规则,破坏剧情。 什么叫沉浸式体验,这就是啊! 估计连工作人员都不知道该怎么接续,只能把NPC放出来,强行走了一波剧情,终于将四位玩家平安地送出了鬼屋密室。 重见天日的温念念,全身酸软无力地坐在休息室沙发上,回味刚刚惊心动魄的情节。 季驰在里面怂,出来就很嗨了,一个劲儿地向工作人员询问剧情的前因后果。 “靠!你们演技太好了吧!” “太逼真了!” “五星好评,绝对的!” 江屿端着茶杯,一言不发喝着。 两个人似乎都非常默契地不和对方视线接触。 只有丁宁,注意到了气氛的尴尬,一会儿瞅瞅这个,一会儿瞅瞅那个。 季驰走回来,手里拿着四枚勇敢者徽章,笑着说:“来,这是咱们的奖励,一人一枚,留个纪念。” 徽章做成了浮雕暗纹的样式,刻着灵异事务所几个字,不过做工还挺精致,是值得收藏的纪念品。 季驰首先将徽章佩戴自己的胸前,分分钟便破坏掉了他的韩国设计师为他精心打造的时尚造型。 有一种傻逼气质,是由内而外地散发,连明星造型师都救不了。 温念念笑着说:“就你这样好意思戴勇敢者徽章吗?” “别说我,也不知道是谁被吓得哇哇大叫。” “我承认,所以我才不戴。” 季驰不想和温念念说话,反正也说不过她。 他转头戳了戳江屿的手肘:“哎,你不是来做试验的吗,结果怎么样,有没有被吓到?” 江屿背着单肩包,迈步往前走,没有回答他的话。 “他应该没被吓到吧。”丁宁猜测:“我都没有被吓到。” 季驰继续叨叨着:“你们这些天才啊,就是理智过头,连鬼都不怕了,说说,这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吓到你们啊。” 江屿忽然停下脚步,季驰不看路险些撞他背上。 “干嘛停下?” 他步履顿了顿,然后继续往前走:“没什么。” 分岔路口,几位伙伴相互道别,丁宁和季驰朝着另一条街道走去,街边,只剩了江屿和温念念两个人,在同时等车。 气氛,又变得奇奇怪怪的了。 温念念这会儿根本不敢想刚刚鬼屋里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可越是故意不去想,脑子偏偏将所有的情节精细描摹 他的拥抱,他的呼吸,他全部的心跳 啊啊啊,疯了吧。 “其实,有被吓到。” 身后的江屿忽然开口,像是在对她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温念念正要回头,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叫车软件的司机给她打电话,询问她具体的位置。 温念念接过电话,然后扬手朝路边一辆白色轿车挥了挥。 轿车驶到了路口。 温念念坐上车,说道:“那我走了哦。” 江屿点头,淡淡喃了声:“嗯。” 轿车驶了出去,消失在了灯火霓虹的街头。 他深深地呼吸,摊开自己右手—— 那枚勇敢者徽章静静地躺在掌心。 自他记事开始,即便是同龄的小朋友都怕黑怕鬼、不敢一个人睡觉的年龄里,江屿都从来没有畏惧任何事。 后来,他的脑子里装了世间万物的运行规律和物理法则,就更加百无禁忌。 可是直到刚刚 听到温念念尖叫声的那一刹那,他十多年一砖一瓦在自己的心脏周围建起的高耸城墙,轰然坍塌。 从此以后,他有了畏惧,也有了弱点。 可正因为如此,正因为有了想保护的人,他会变得更加勇敢。 ☆、57(一更) 早上,温念念走到教室, 发现自己桌上放着一份芝士红豆吐司, 还冒着香喷喷的热气, 似刚刚出炉的。 温念念望了望前后左右,最后目光落到季驰身上, 问道:“谁送的?” 季驰老实地说:“不知道,江屿不让我说。” 温念念:“” 季驰恍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用书盖住了脸。 温念念拾起红豆吐司包嗅了嗅,无奈道:“他每天雷打不动的早餐就是这个, 有什么可瞒的。” 季驰慢慢将书下移,又黑又大的一双眸子微微勾了起来:“你有没有发现,咱们江组长, 最近智商有点捉急。” 温念念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最近他好像是有些犯蠢,讨论问题心不在焉就算了, 有时候还故意躲着温念念。 现在又开始给她送早餐。 温念念哆嗦了一下, 喃喃自语道:“他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季驰说:“你问我,还不如去问他自己呢。” “我问他?”温念念哆嗦了一下:“猜都猜得到他会说什么。” 季驰好奇地问:“他会说什么?” 温念念故意模仿着江屿那淡漠的面瘫脸,冷冷地睨了季驰一眼,说道:“觉得我喜欢你?那你怎么不上天?” 季驰哈哈大笑了起来:“你对他很了解嘛。” * 那段时间,江屿每天早上都会给温念念送来红豆芝士吐司面包作为早餐, 像极了情窦初开的痴心女孩,每天给爱慕的男生送早点的样子。 温念念照收不误,自己吃不了,就分给周围同学吃。 中午, 兴趣组开小会,温念念拎着早上没吃完的红豆吐司面包,走进研讨室。 研讨室光线明亮,几位伙伴坐在红木长桌的两边,丁宁和季驰很自觉地坐在同一边,将江屿身边的空位留给温念念。 江屿穿着一件白色的运动衫,外面套宽松的校服,校服拉链落到胸口处,露出了修长的脖颈。 阳光斜入窗框,他额前几缕碎发轻轻浅浅地耷着,眼睛在阳光下,显出别样的透明色。 他正在专注地解一道题目。 温念念进来,他也没有抬头,但是很明显地注意力被分散了一下。 温念念径直走过去,将红豆芝士吐司就这样大咧咧地摆在了江屿面前,问道:“吃么?” 江屿看到自己送的面包,不自然地别开眼,耳垂不禁漫上了一圈红晕:“留到现在,不新鲜了。” 他话未说完,温念念自顾自地撕开一片吐司面包,扔进嘴里。 季驰见她吃得这么香,有些馋,说道:“给我一片。” 温念念将口袋递给季驰,季驰拆开叼了一片,又问丁宁吃不吃。 “好吃么?” “当然,不然江屿天天早上都吃这个呢,校门口那家,味道一绝。” “念念也喜欢吃这个啊?” “不是。”季驰压低声音说:“是有人天天早上给她送” 丁宁像是知道了什么,意味深长地看了江屿一眼。 江屿终于有些受不了了,手里的笔被按在了草稿纸上,压着嗓音说:“你们,不要在教室里吃东西。” 丁宁立刻听话地放下了红豆吐司包。 季驰吃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说道:“准你送,就不准我们吃么。” 江屿被这句话怼得哑口无言,只能讪讪地坐下来。 温念念问江屿:“干嘛每天给我送这个。” 丁宁和季驰同时望向江屿,等他一个回答,毕竟他们的好奇心都快被猫咪挠秃了。 江屿漫不经心说:“学校门外的蛋糕店,买一送一。” “真的假的。” “不然?” 温念念还想说什么,王晓峰老师忽然推门走进教室,手里拿着一份竞赛报名表:“都到啦?” 整个小组一共也就四个人,一目了然。 老王也不耽搁,站在长桌尽头,分发了竞赛报名表,开门见山道:“学校组织了一场校内的数理知识竞答,全校同学都可以报名参赛。这个比赛呢,不比你们平时参加的全国性或者省级知识竞赛,因为是学校举办的,所以这个比赛高考加不了分,不过呢,有两万块奖金。” “有奖金,果断报名啊。”季驰率先接过了报名表,写下自己的名字。 “但是” 老王话锋一转:“因为不限制年级,全校都可以报名参赛,所以,你们要和高三的同学竞争。” 季驰的笔触一滑,名字都写歪了:“哈???” 老王耸耸肩:“是啊,早些年还有高一高二的同学参赛,不过基本上没有拿奖的,最近几年报名的都是高三生,毕竟他们的基础知识更扎实,知识面也更广一些。” 温念念说:“这个比赛,干脆直接在高三年级举行不就好了嘛。” 老王解释道:“也是为了调动高一高二同学的积极性嘛,不设限制,反正重在参与,不过呢,高一高二的老师,一般不会鼓励同学们去参加这个比赛。” 季驰问:“为什么?” 江屿随口道:“因为摆明了就是去当炮灰被虐的。” 老王破有深意地点了点头:“说的没咳咳,呃,凡事也有例外,这不,我就跟教务处说了,咱们兴趣组可以报名试试,我呢是绝对相信你们的。” 季驰就算了,对他来说,这样的比赛是真的重在参与。 温念念江屿和丁宁他们三个,倒是真的可以期待一下。 四人随手在报名表上填写了自己的名字,反正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又没什么损失。 季驰第一个交了表,说道:“咱们这算团体赛吧,如果真拿了奖金,咱们平分啊。” “打的一手好算盘啊。”温念念鄙夷地说:“就这点钱,能入你季大少爷的眼么。” “那不一样嘛。” 老王收齐了报名表,说道:“已经很久没有高一年级的同学参加比赛了,我觉得这次有你们,可以打破高三同学连冠的局面哦!” 毕竟对方是高三同学,知识储备就占有绝对优势。 季驰说:“老师你对我们太有信心了吧。” 老王当然有信心,不说其他人,仅是一个江屿,他觉得完全有胜过高三生的可能性。 他从手提袋里取出高二和高三的数理教材,分发给大家,说道:“还有半个月时间,你们可以自学一下高二高三的内容,记一记公式。” 季驰瞪大了眼睛:“没、没开玩笑吧,半个月,自学这怎么可能!” “所以没你的份。”老王干脆连教材都没有准备他的:“你啊,就好好温习我们目前学过的知识点,就足够了,比赛的时候,帮你的队友们搞搞后勤,给他们加油打气。” 季驰乐呵呵地笑了:“这个我擅长啊。” 温念念接过了教材,随手翻了翻,都是比较基础的知识定理,在她这里,小case。 江屿倒是认真地翻阅了起来,时不时地用笔勾勾画画。 他没有温念念的基础知识,所以需要自学,不过他的天才在于其强大的学习能力和举一反三的思维能力,全神贯注温习半月,参加竞赛应该不在话下。 老王对他们是相当有信心的,毕竟是他亲自挑选的孩子。 “不过你们也不要放松警惕啊,高二高三年级的同学,也都不是吃素的,其中不乏聪明的又勤奋的,比如坐轮椅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季驰好奇地问:“还有坐轮椅的?” “是啊,他可是高二年级的第一名,聪明着呢,据说是要考清华的苗子,不过可惜是残疾人,叫什么来着,跟温念念一个姓。” “温栾吗?”温念念问。 “啊,对对,怎么你认识他啊。” 一提到坐轮椅,又说是考清华的苗子,温念念立刻便想到了她那位温栾堂哥了。 以前她听奶奶说起过,整个温家,本来最有出息的就是温栾堂哥,很小的时候便展露出过人的智商和心思,奶奶很早的时候,便有心把他当成继承人来培养。 不过天妒英才,折了腿。 若不是如此,哪怕是现在温家风头最盛的温兰,跟他一比,那都是平庸资质。 “他可是你们不容小觑的劲敌,所以,好好准备吧,这次竞赛鹿死谁手,还真是说不定呢。” …… ☆、58(二更 放学,温念念经过校门口的那间蛋糕店。 走了几步,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手揣兜里, 踮着漫不经心的步子,折回了店门口, 朝里面探头探脑地望了望。 漂亮的店员小姐姐微笑着对温念念说:“想吃什么,进来看看,这边有新鲜出炉的葡式蛋挞哦。” 温念念犹豫了几秒钟,还是走了进去。 蛋糕店还真是让人感觉无比幸福的地方啊, 扑面而来的甜腻感,以及进去之后,周围各式各样美好的视觉诱惑, 满满的甜蜜包围。 温念念问店员小姐姐:“红豆芝士吐司还有吗?” “那个已经没有啦。”小姐姐遗憾地说:“因为那款红豆吐司最近做活动,买一送一, 所以早上就会售空。” 温念念恍然大悟。 “居然真的是买一送一啊。” 温念念自言自语地叨叨着, 心情有点复杂。 所以江屿送她早餐,仅仅只是因为买多了,肚子没地方消化。 果然,还是想太多。 差点以为他真的喜欢她呢。 温念念看着周围的小情侣手牵手进入蛋糕店,心说像江屿那样的神仙少年, 应该是脑子里除了数理公式就是诗和远方。 怎么可能跟这些世俗的高中生一样,还搞对象谈恋爱。 温念念买了一份葡式蛋挞,若有所思地离开了蛋糕店。 说起来,那天在鬼屋的衣柜里, 他是真的拥抱了她,这件事又该怎么解释啊。 这个问题困扰了温念念好几天,就差主动去问江屿了。 不过去问他,有些怪怪的,当时不问,那几天不问,现在忽然问就好像她一直在惦记着这个事儿似的。 好像很在意的样子,不酷。 虽然她的确有点在意这个事情,不过作为女孩子,怎么可能不在意这种事啊,又不是男生,兄弟之间相互拥抱一下,好像也没什么。 男孩子拥抱女孩子,总不能说是兄弟之情吧。 温念念百思不得其解,那天下午,她在闻宴那里找到了答案。 闻宴穿着一件黑色的运动球衣,逆着夕阳,吊在单杠做引体向上,肌肉量充实,每一寸皮肤都紧绷着。 运动的少年,荷尔蒙爆棚。 “一个男的,忽然拥抱女孩子,又不是因为喜欢” 伴随着急促的呼吸,他一边拉伸,一边说道:“能不能再具体些,譬如两人的关系,或者特定的空间场域,你给的设问太宽泛了。” “就朋友关系啊,空间就是很狭窄的地方。” 闻宴忽然从单杠上跳下来,漆黑的眸子望向温念念,带着一丝探寻之意。 温念念赶紧解释:“是我看的言情啦。” “你都说了是言情,那除了喜欢,还能有第二个原因?” 闻宴似乎没有多想,又趴在草地上做俯卧撑,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 温念念觉得自己遇到这个问题,智商完全归零了。 “除了喜欢,能有别的原因吗,随便说说嘛。” 也亏得闻宴是在运动,没有多心,只说道:“男的,跟你们女孩不一样,我说的是生理的不一样,你说除了喜欢,还要触碰就只有一个原因。” 温念念蹲在他身边,好奇地问:“什么啊?” 闻宴停下俯卧撑,坐起身来,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汗珠:“只因为是男人。” 他说出这句话,温念念便秒懂了。 “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闻宴望着温念念离开的背影,喊了声。 温念念没有回答,背对着他,扬了扬手:“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但是已经知道啦,再也不会问你这种傻逼问题了!” …… 研讨室里,季驰精心为他的队友们准备好了宵夜。 待会儿他们肯定是要预习功课到深夜,他如同连队里最尽心尽责的后勤炊事兵一般,让队友们可以全神贯注地投入学习。 老王也不止一次地说过,兴趣组不仅仅是天才成员探讨高难度问题的小组,更重要的是,他想让每一位组员,都有足够大的成长空间,这个“成长”,不仅仅包含智力和思维的提升,更重要的是 找准自己的定位。 季驰知道自己的水平有限,很难为学校、为班级、为小组争取什么荣誉,但他还是自告奋勇要当学习委员,就是因为他想要为大家多做一些事情。 以至于很多年后,同学聚会的时候口中提到他,可以不再是那个废物季驰,而是学委季驰。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季驰以为是温念念他们过来了,正要起身迎接,却没想到,来了几个陌生的男孩女孩。 男孩是典型的学霸型长相,小平头,高高瘦瘦,戴着黑框眼镜,厚厚的眼镜片分割了他的脸部轮廓,嘴唇微厚,校服的拉链一直拉到了脖子处。 季驰识人断面,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几个人…… 成绩肯定不错。 他们走进了研讨教室,季驰赶紧站起身来,询问道:“请问你们找谁?” “你就是高一那个什么数理兴趣组的?”戴黑框眼睛的学霸男生率先开口了。 季驰愣愣地点了点头:“是啊,请问你是?” “我们是高三年级的,我叫马泉。” 马泉抬起下颌,轻蔑地睨了他一眼,直言说道:“已经很久没有高一年级的参加数理竞赛了,谁给你们的勇气报名啊。” 季驰见他们这来者不善的架势,多半是来找茬的。 “这个王老师说比赛没有限制年级,都可以报名,结果不重要,重在参与。” “王晓峰老师?” “是啊。” 听到这个名字,马泉脸色冷了冷:“初中部来的,就是他顶替了裴彬老师A班班主任的位置?” “呃,这个” 季驰本来想说,自作孽不可活,可是细想这样去形容老师似乎不太妥当,所以便没有说话。 裴彬老师过去带过马泉一段时间,因为马泉脑子灵活,很有些小聪明,因此他对他很重视,也给了他不少“特权”,让他和普通同学区别开来。 马泉一直很感谢裴彬老师,把他当成是自己的伯乐,即便现在裴彬老师不带他了,逢年过节的,马泉也会买昂贵的礼物,去裴彬老师家里登门拜访。 后来听说裴彬老师被迫停职了,就是被几个高一的家伙搞下课的,他还一直气不过,只是因为高三繁重课业的缘故,没时间好好捯饬这件事。 没想到今天,偏让他撞上了。 “所以,就是你们几个害裴老师停职的?” 季驰看懂他脸上仇恨的神情,辩解道:“是他自己的教育理念有问题,校长让他回家反省,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挺牛逼啊,学生都敢批评起老师来了。”马泉走过来,抓起桌上的作业本,随手翻了翻。 季驰心头一慌,想要把自己的本子夺回来,马泉往后退了一步,没让他得手。 “可把你牛逼坏了。”马泉翻开季驰的作业本:“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 看了不到一分钟,马泉冷笑了起来,随手掀开一页,扬起手给身边的同学看:“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初等函数这么基础的题目都会做错,你还敢说自己是天才,王晓峰老师的什么兴趣组,就收你这样的人啊!” 他身边那几个高三的男生女生,传阅着季驰的作业本,脸上浮现嘲讽的笑意:“搞什么,连集合都会出错,原来这年头,天才的门槛都这么低,是个人都能称天才了?” “不是吧,我看是王晓峰老师‘慧眼识珠’。” “这样的水平,也好意思参加数理知识竞赛,跟我们抢冠军?” “说不定是人家偏科呢,再找找他的英语和语文课本,看看是不是天才大作家。” 季驰的脸涨得通红,紧紧抱住了自己的书包—— “你们你们没有权利这么做!” 几个高三生自然也没有硬抢,只是站在他身旁冷笑,奚落他。 就在这时,温念念拎着一盒孜然土豆,慢悠悠地走进研讨室。 季驰看到她,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忙站到了她身边。 温念念老远就听到研讨室里的动静了,知道有人来找茬,冷冷说道:“谁让你们来这里撒野?” “他们抢我作业本。”季驰连忙指控道。 马泉望了温念念一眼,女孩皮肤白皙,齐刘海,嘴唇红润,一双杏眼眸子黑幽幽的,乖巧极了。 他身边的学霸女生,哪一个不是戴眼镜,扎马尾,一身单调的校服。 这么漂亮的女孩,一看就不是好成绩的长相。 马泉冷冷地望着温念念,说道:“兴趣组的?” “嗯。” “敢不敢把你的作业本给我们看啊?” 温念念觉得有些荒谬:“兴趣组招你惹你了?有病去看医生吃药,别在这儿撒疯。” 季驰低声对温念念道:“他们高三的,为裴彬老师抱不平。” 马泉他们作为年级名列前茅的学霸,自然不会像那些坏成绩的男孩一样不讲道理,只对温念念说道:“就是过来看看,高一敢报名竞赛的学生究竟多么牛逼哄哄,不过刚刚已经见识过了,大家伙儿觉得怎么样啊?” 周围伙伴们嘲讽地笑了起来:“咱们班倒数第一都能吊打他嘛。” “王晓峰带出来的天才学生,原来这种水平。” “跟咱们裴彬老师,差远了。” 温念念望着他们,忽然笑了起来,从手提袋里翻出一本教材,递了过去—— “不好意思,今天没带作业本,只带了教材,要不就请高三的学长指教指教?” 马泉好奇地接过了教材,却发现里面完全一片空白,别说做题了,连笔记都没做,整本书翻下了,根本就是一本全新教材罢了。 他扬起手里的书,冷冷问:“你这算什么?” 温念念说道:“随便翻一页,页码告诉我。” 马泉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于是顺手翻到了教材的第十二页。 “你翻的那一页,讲函数与方程,函数零点的几何意义在于,如果a是函数yf(x)的零点,则点(a,0)一定在这个函数的函数图象上,即这个函数与x轴的交点为(a,0)。” 温念念直接将那一页的主干内容给念了出来。 身边几个同学都惊呆了,她没有看书,仅仅只是标识页码,就能够知道教材中的内容吗! 马泉不甘心地又翻了另一页,说道:“32页。” 温念念从容道:“32页讲三角函数的基本概念,角扩充到任意角,通过旋转和弧度制使得三角函数成为以实数为自变量的函数,如果你想听,我可以把那一整章的内容给你讲给你。” 马泉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强词夺理道:“会、会背这些基础定理有有什么了不起的。” 然而话音未落,他身边一个女生,指了指教材的封面,颤声说道:“这这是高二下的教材,她她才高一。” 此言一出,全场静默了。 ☆、59(一更) 几个高三生都傻了。 这什么鬼啊。 就连他们,复习了这么久, 都没有办法根据页码准确复述教材内容, 这高一的家伙, 居然把还没有学过的教材,几乎是整本通背, 这怎么可能啊! 马泉紧紧攥着手里的教材,很不甘心,瞪了温念念一眼,依旧用嘲讽的语调说:“会背教材就厉害了?去文科班随便逮一个出来, 给他们足够的时间,也可以做到把教材倒背如流。” 周围几个高三生纷纷点头称是。 会背书可不意味着会做题,有没有本事, 还要在竞赛场上见真章。 就在这时,上课铃声响了起来, 几个高三生放了狠话之后, 讪讪地离开了。 季驰追到门口,冲他们挥了挥拳头:“等着吧,等着看我们念念和屿哥,怎么吊打你们!” 温念念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揪回来, 说道:“刚刚怂得跟仓鼠似的,这会儿叫嚣什么。” 季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回来,我才有底气跟他们硬刚了嘛。” 温念念坐下来,随手翻开了他的练习册, 扫了一眼上面错误的题目,揉了揉额头。 季驰像小鸡仔似的走过去,坐到她身边,忐忑地问:“是不是觉得我没救了。” 温念念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安慰道:“你从出生就是人生赢家了,你的未来和刚刚那些人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她似乎戳到了季驰的痛处,他愤愤地说:“可我就是不甘心,就算不能像你们一样考上名校,但是随便一个211,我还是要争取一下的!我就是不像靠我爸” 温念念将练习本卷成筒,敲了敲他的脑袋:“别小看211,你以为这么好考的啊?现在的水平,还差得远了!” 季驰抱着头,挺委屈:“别敲了,本来就笨,再敲就更笨了。” 看着他这样子,温念念仿佛看到了过去的原主,顿时感同身受。 好歹季驰靠着自己的勤奋,还是能够跟得上班级日常进度,成绩中等没问题,但是原主温念念确实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让自己变得更优秀。 那种无力的感觉啊真的很不好受。 温念念叹了声,终于翻开了练习本:“来吧,错的题,我一一给你讲一遍,听仔细了。” 季驰赶紧端着凳子坐过来,仔仔细细地听温念念掰开揉碎了给他讲解知识点。 有温念念这位大佬帮他补习功课,班上好多同学羡慕他羡慕得要死,他每次听得也认真,虽然成绩没有特别大的飞跃,但也一直在进步。 只要有进步,一点一点,总会好起来的。 …… 温念念问闻宴关于拥抱的事情,一开始闻宴没想太多,后来越想越觉着不对味,课后的操场边,他找到了温念念,想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那天问我的问题,是什么情况?” 温念念手揣兜里,漫不经心说:“没什么情况啊。” “你从来不看什么言情。”闻宴皱眉:“你在骗我。” “呃…别问啦,都这么久了。” 可是今天的闻宴,似乎特别执着,用力按住了她单薄的肩膀:“温念念,你说清楚。”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清楚啊。” “那你为什么要来问我。” “我们不是朋友吗。” 闻宴嘴角挑起一抹冷笑:“朋友?” 他话音未落,手腕忽然被人按住了,而且正好按住的是他之前骨折的那条手。 “松开她。” 说话的人,声音冷冷淡淡,却带着某种不容反抗的决绝。 此刻的闻宴,心头已经燃起了怒火,不管是谁多管闲事,他都不会客气,转身便是一脚准备朝那人踹过去。 却万万没想到,按住他手腕的那个男孩杵着拐杖。 他穿着宽松的校服,身形高瘦,细密的刘海垂下来,阳光落在他皮肤上,白得似乎在发光,可眸子却黑如深渊。 温栾。 连温念念都愣住了,好久没见堂兄温栾了。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温家年三十晚上,他被家里的堂兄弟捉弄,冰天雪地了冻了一个多小时。 温念念将他放进来的时候,他都已经快成冰块儿人了,那时候狼狈不堪,精神也是恹恹的。 没想到今日一见,温栾堂兄还真是,帅得让人挪不开眼啊。 “放开他。”温栾调子平淡,却颇有力量。 闻宴被来也没打算对温念念怎么样,但温栾这样倒真像他欺负她似的,这让他极度不爽。 “你谁啊。” 温栾平静地回答:“我是她兄长。” 此言一出,闻宴还没来得及吃惊,温念念先瞪大了眼睛。 温栾此人冷感之极,家里兄弟姊妹,不管面和心不和的好歹都哥哥姐姐地叫一声。 但是唯独温栾,性子孤僻,总来不理会家里任何亲人,同辈所有人对他都是直呼其名,没人愿意叫他哥哥,而且他也是绝对不会应的。 没想到,他竟然主动承认,他是温念念的兄长。 这让温念念莫名有点受宠若惊。 闻宴听到温栾说是她的兄长,自然也就放开了手,疑惑地看着他:“真的假的?” 而温栾自然而然地将温念念拉到了自己身后。 他的左腿虽然受伤,但是温念念能感觉到他手臂很有力量。 “介绍一下,这是我堂哥,温栾。”温念念又对温栾道:“这是闻宴,是我同学,刚刚我们只是在说话,没有发生冲突。” 好像有那么点爱屋及乌的意思,闻宴立刻收敛了身上的锋芒,对温栾说道:“误会一场咯。” 温栾却半分不给他面子,拉着温念念转身离开。 闻宴倒也不生气,给他们让开了路。 “那人身上戾气很重,你最好不要招惹他。” 温栾一瘸一拐地走到教学楼前的树荫下,温念念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不是,你误会了,他是我朋友,刚刚只是有些急,他不会伤害我的。” 温栾冷漠道:“这与我无关,是你自己的选择。” 说完,他转身便要离开,温念念忽然叫住他:“哎,哥” 他脚步顿了顿:“不要叫我哥。” “可刚刚不是你自己说” 温栾没有回答,刚刚说是她兄长,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多管闲事的行为,一个合理的解释罢了。 在这个世界上,他并不想和任何人发生联系。 “只是看在上次你帮我的份上。”温栾微微偏头,狭长的眸子睨了她一眼:“现在,扯平了。” 温念念撇撇嘴,这位堂兄,还果真是像传闻说的那样超难相处的啊。 阳光浅浅地透过树梢,正好落在温栾的肩头,可是他整个人,却仿佛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翳。 “哥,我还是叫你哥吧。”温念念揉揉袖子,说道:“以前不知道你也在德新高中,现在知道了,挺好的呀,以后可以多联系。” 温栾本来想说,没什么可联系的,但这句话卡在嗓子眼,说出来的却是:“刚刚那个人,无论是朋友,还是男朋友,都不合适,你自己小心些。” “哎哟,你想到哪里去了。”温念念连忙说:“我跟他真的没什么啦。” 温栾舔舔干燥的下唇,莫名的就是很放心不下。 或许,她的那一声“哥”,真的有魔力吧。 他冷漠地叮嘱道:“这话我只说一次,你最好记住,将来的男朋友选最好的那一个。” 当他说到“最好的那一个”的时候,温念念脑子里鬼使神差地冒出了江屿的影子。 这个世界上,还能有谁,比他更优秀了呢。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觉得温栾今天的话,好像格外多。 干嘛忽然关心她的个人问题啊。 “嗯,哥,我记得了。” 她听话的样子,乖巧极了。 就在温栾即将离开的时候,温念念追上他,从包里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递到他手中。 温栾愣了愣。 温念念笑了起来,说道:“我朋友特别爱吃大白兔,每天都带,我从她兜里拿的,请你吃。” 温栾看着手上的两颗大白兔,忽然陷入到了某种情绪中,眼神不再如方才那般漠然,而是有了温度。 “你的朋友?” “嗯。” “以前我认识一个人,也喜欢吃这个。”温栾敛了敛眸子,阳光落在他细密的睫毛上,似闪闪发光。 “很久没见了。” …… 三楼的研讨室窗边,季驰将脑袋伸了出去,探头探脑地观望着:“哎呀哎呀,温念念同学这桃花可真旺啊,这么乖就认识新的帅气小哥哥了。” “小哥哥还把闻大佬给打发走了,牛逼啊。” 他将脑袋抽回来,望向了正埋头演算物理题的江屿:“屿哥,你要不要过来看看啊,温念念又在乱招桃花。” 江屿一开始没应他,头都没抬。 季驰不依不饶继续说:“啊啊,温念念还给小哥哥送糖,这是要甜死人啊,江屿,你在不管管,媳妇儿真要没了。” 江屿冷冷淡淡地应了声:“关我事。” 中间的那个字,被他用轻声淡化掉了。 季驰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过去江屿说话从来都是礼礼貌貌,这会儿越发接地气了呢。 季驰继续探头探脑地观察楼下的温念念。 江屿落笔的动作,明显也缓了缓,思路忽然卡壳了。 几分钟后,他终于放下了笔,起身,慢悠悠地来到了窗边,手揣兜里,故作毫不在意地探头朝着楼下瞟了几眼。 季驰:“真香。” 江屿冷冷扫他一眼。 季驰连忙开口:“我说,秋天的花,真香。” ☆、60(二更) 这次数理竞赛,采用的是两两对决的赛制, 自由选择战友, 上台PK, 胜者进入下一轮,败者淘汰。 学校的阶梯大礼堂灯光明亮, 后排观众席被学生坐得满满当当,甚至还有不少同学没有位置坐,站在通道口,期待地等待着比赛的开始。 选手们则依年级, 分别坐在前排的位置上。 温念念环顾整个赛场—— 参赛选手和往年一样,以高三年级人数最多,看上去似乎快坐满一个方阵了。 高二年级也来了十二名选手, 高一最少,也就只有兴趣组四人报名参赛。 比赛开始前十分钟, 高二年级的方向有一阵骚动。 温念念扭头望去, 只见温栾杵着拐杖缓缓入场。 冷冰冰的气质,给人一种阴郁生冷的感觉。 他在高二年级最外侧的位置上坐下来,就好似会感染的瘟疫一般,身边有几个男生立刻调换了位置,都不想挨着他坐。 晦气。 “念念, 那真是你哥啊。”季驰低声问她。 温念念点点头:“是啊,堂哥。” “他的腿是怎么回事啊?” “小学毕业那年,车祸受伤,左腿落下终身残疾。” “太可惜了吧。”季驰感叹道:“那么帅的小哥哥, 竟然一辈子都要” 他不再说下去 是真的很可惜,连温念念都不禁感叹,以温栾的天赋,如果没有落下残疾,不知未来前途是何等光明耀眼。 整个温家,没有任何一位子嗣可与他比肩,什么温兰,在他面前那真的是看都不够看的。 而现在他却成了被放弃的那一个。 也难怪他讨厌参加温家的家庭聚会。 家庭聚会上那些晚辈们竞相献媚的姿态,在他眼中,不知是何等可笑。 这时,季驰忽然问丁宁:“你你怎么了?” 温念念回头,看到丁宁手里的易拉罐,被她紧紧攥着,都扭变形了。 “怎么回事啊?”季驰想要接过丁宁手里的易拉罐,扔进了垃圾桶。 丁宁目光从温栾的身上抽回来,什么也不说,脸颊发烫,太阳穴暴起青筋。 温念念看看温栾,又看了看丁宁,心头生起疑窦。 很快,主持人上台,一段开场白之后,选手们两两一组上台pk。 抽到上签的高三组率先选人,率先上台的是一个穿黑色高领毛衣的男孩。 温念念记得,他叫冯超,是马泉那一伙人中的小跟班,那天也来研讨室找过麻烦。 他上台之后,轻蔑的目光扫了扫高一年级组的方向。 季驰捂着胸口说:“完了完了,我有预感第一轮就要被淘汰。” 果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冯超扫视了高一年级组四人之后,目光落定在了季驰身上。 “就是他了。” 季驰只能硬着头皮站起身,嘴里一直叨叨着:“完了完了,这下子真完了。” 温念念冲他道:“给别师傅丢脸啊。” 季驰回头甩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意思是这脸今天丢定了。 两个人来到了礼台中间,他们的后方就是投影白板和黑板,投影板上会出现一道题目,两个人同时在黑板上演算,正确算赢,错误算输,但如果前三道题双方都正确,那么从第四道题开始,就要比拼时间了,谁先做出来,便算赢。 季驰紧张地捂着胸口,全神贯注地看着投影面板。 第一道题:河上有抛物线型拱桥,当水面距拱顶5米时,水面宽度为 8 米船宽 4 米,高2米,载货后船露出水面的部分高 0.75 米,问水面上涨到与抛物线拱顶距多少时,小船开始不能通行? 算得上是开胃菜的一道题,考验抛物线的基础知识,是相当简单的一道题。 而且温念念也记得,这样类似的题目,她过去反复反复给季驰讲解过,如果他做不出来,那可就别叫她师傅了。 果然,季驰看到题的时候,松了一口气,颤抖的手拿着粉笔开始在黑板上建立平面直角坐标系,开始演算。 很快他就得出了答案:水面上涨到与抛物线拱顶距 2 米时,小船开始不能通行。 当然,在他落笔时,冯超早已经写完了答案,得意洋洋地等着他了。 温念念见季驰写出答案,松了一口气,用力拍手鼓掌:“可以啊!再接再励!” 全场,只有温念念一个人啪啪啪的掌声响起来。 季驰扭头看了她一眼,活像个被奖励的小孩一般,露出了不好意思的微笑。 高三阵营的同学们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这么简单的一道题,做对了有什么值得骄傲的,看来高一的水平,也就这样了。 第二道题是一道集合题,也是高一进来的基础内容,不过稍有难度。 很快,冯超便写出了答案。而在他写完之后,季驰才开始落笔。 他写得很慢,边写边思考,时不时地又回头望温念念。 温念念用鼓励的目光看着他,比着嘴型说:“不用急,慢慢写。” 季驰花了五分钟时间,终于把这道题做出来了。 虽然时间花得多,但好歹做出来了,而且做对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 第三道题,是一道求炮兵阵营方位角的问题,难度成倍数增加了,冯超看到这道题目,在进行了简短的思索之后,开始在黑板上写答案,笔触用力,粉笔灰chua啦啦地往下掉。 而季驰绝望地回头望了眼温念念。 真的毫无头绪。 其实不怪他,这道题已经超出了高一年级的知识范围,他不会做很正常。 正如老王说的那样,他能够把学过的知识记住就不错了。 季驰阵亡在了第二道题,没什么好丢脸的,换了任何一个高一年级的同学,绝大多数都不会做这道题。 这就是为什么一年一度的数理竞赛总是高三夺冠的原因所在。 这次竞赛,又被称之为是高三最后的摸底检测赛,奖金也别看成是对高三同学辛苦复习的慰问金。 高一高二年级的同学,基本上就是打酱油陪考的炮灰。 季驰被淘汰,走下了礼台,高三年级那边爆发出一阵阵的嘘声,冯超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回头和马泉击掌,满脸得色。 “干得漂亮。” “那种弱鸡,闭着眼也能吊打他。” 季驰撇嘴,望了冯超一眼,冯超冲他比了个倒竖拇指的动作,无声的嘴型似在说:“垃圾。” 高一这边的同学们哄闹了起来:“有什么了不起的。” “高三打高一,你还得意了是吧。” “有本事你选高三的pk啊。” 高三那边同样不甘示弱地回应:“就打你们怎么了。” “输不起别来参赛啊。” “就是,本来这种比赛就不是给你们这些愣头青准备的。” 两边本来在各自抱怨,没想到说着说着竟然还吵起来了—— “喂,你们高三的多学了两年了不起啊!” “就是比你们了不起怎么了。” 一时间,双方阵营剑拔弩张,高二的被他们夹在中间,脸上浮现尴尬的表情。 各个年级的老师们立刻喝止了同学们的吵架谩骂,教务主任厉声说道:“再吵,全部取消比赛资格!” 同学们纷纷噤声,重新坐了下来。 因为第一轮是高三年级胜出,按照规则,胜者选人,第二轮依旧是高三年级选择pk对手。 马泉身边的一个女孩子站上礼台,抬眼瞟了温念念一眼,说道:“你有胆子上来跟我比么。” 因为刚刚经历了季驰的孱弱,高三年级对高一年级变得无比轻视,只希望赶紧把这些碍眼的家伙淘汰掉,再开始真正的高手对决。 温念念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挑战,大步流星走上了礼台。 高一年级的同学们见她挑选了温念念,纷纷开始起哄—— “胆子真够大的,居然敢选温念念。” “她还不知道她的厉害吧。” “我看挺悬的,温念念再厉害,没学过的题,她会做么?” 高三的那名女生名叫蒋欣怡,也是年级排名前十的优等生,高三的同学们包括马泉在内,都是信心十足,等着蒋欣怡吊打温念念。 就算上次温念念在马泉面前展示了超凡的记忆力,但那又怎样,只有文科生才会背课本呢,哪个真正的数理天才会这么无聊把课本背下来的? 第一道题不难,属于高一的函数知识点,蒋欣怡分分钟便在黑板上写下了答案,而她落笔完成的一瞬间,温念念也同时写完了答案。 第二道题、第三道题,都不算太难,温念念和蒋欣怡同时写完步骤。 场下的观众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高三年级的同学们有些沉不住气了,本来以为蒋欣怡对战高一的温念念,是以绝对压倒性的优势吊打她,却万万没想到,两个人做了三道题,都还没有决出胜负。 蒋欣怡也有些慌了,偏头看了温念念一眼。 她不紧不慢地放下了粉笔,表情如常,丝毫没有任何紧张或者兴奋的情绪,就好像平时做练习题一样轻松。 接下来,主持人宣布两人进入争分夺秒的抢战缓解,也就是说,接下来的题目,要开始计算时间了,谁的时间花得少,答案正确,那么谁就获胜。 而抢战环节的第一道题,便把在座的绝大多数同学都难住了。 这道题的难度,远远超过了前三道题: f (x)定义在实数集上,且对于一切实数 x 满足等式(2+x) = (2-x)和「(7+x) =「(7-x),设 x=0 是「(x) =0 的一个根,记 f (x) =0 在区间【-1000,100 】中的根个数为N,求N的最小值。 不少同学摸出草稿纸开始自行演算,可是算了半晌,最终放弃。 太难了吧。 蒋欣怡拾起粉笔,开始在黑板上啪啪啪地写着演算步骤,豆大的汗珠顺着脸庞落下来。 做题的间隙,她看了温念念一眼,温念念还在看题,并没有开始演算。 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种难度的题目,对于高一年级的学生来说,怕连题目都看不懂呢。 然而就在蒋欣怡满心以为温念念要弃赛的时候,温念念忽然拿起笔,直接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个数字:N的最小值等于401。 没有任何演算步骤,她直接在黑板上,写出了最终答案! 全场安静了十秒钟,彻底沸腾。 就连前排评委席的老师反复对照了手里题库的答案,确定温念念写出的401就是正确答案。 目瞪口呆。 蒋欣怡听到主持人宣布胜利的人就是温念念的时候,手里的粉笔都断了。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身边的女孩,以及黑板上那个孤零零的Nmin=401,难以置信。 温念念怎么可能不演算就就直接写出答案? 这绝对不可能! 蒋欣怡感觉到自己的智商受到侮辱,她也算是老师眼中的优等生了,可是连她都没能做出来的题目,温念念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而且还是通过心算就 “她肯定知道答案!”蒋欣怡胀红了脸,对评委尖声说:“不公平,她连步骤都写不出来!她肯定提前知道了答案!” 评委也有些为难,漏题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可是温念念确实只通过心算就做出了这道题,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温念念看着蒋欣怡失控的模样,翻了个白眼,转身拿起粉笔,不经思索,啪啪啪在黑板上写下了一连串的演算步骤,最终推导出了Nmin=401的答案。 她将粉笔头掷入盒中,漫不经心道:“现在心服口服了?”《 》 60-70 ☆、61(一更) 蒋欣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台的,在所有人灼灼目光之下, 她简直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输给高一的简直太丢脸了。 别说蒋欣怡, 高三年级好些人都傻了, 不敢相信蒋欣怡居然会输,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要知道, 蒋欣怡可是他们年级的女神啊,不仅擅长唱歌跳舞,人长得漂亮,成绩也是常年保持年级前十。 这样的水平, 怎么会被高一的小屁孩给打败了! 整个高三年级处于一种懵逼状态。 因为温念念pk胜出,这一次,该轮到高一年级选择对手pk了。 江屿缓缓站起身来。 他甫一上台, 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全校没有人不知道天才江屿的鼎鼎大名,哪怕是高三年级的同学, 对他都不敢小觑。 这个从小到大获奖无数、几乎被全年级每个班的老师都挂在口头上至少讲过一次的天之骄子, 他就是老师和家长心目中优等生的代表,规范得如同教科书一般典型。 江屿一站上去,全场的目光,都落到了高三年级的马泉身上。 所有人都猜测,江屿肯定会选择最厉害的那一个来挑战, 这才对得起他天才少年的名声。 毫无疑问,他肯定会选高三年级的同学,而高三的阵营里,就数马泉成绩最好, 也是公认的聪明。 江屿肯定会选他。 马泉自己也觉得江屿必选他无疑,理理衣领都准备要站起来了,却没想到,江屿目光压根就没往高三这边落,他指了指高二年级前排的观众席,平淡地说道:“我选他。” 所有人的眼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落到了温栾的身上。 他竟然选了高二年级的温栾! 马泉甚至都已经站起身了,这会儿又只能尴尬地坐下来,脸色很不好看。 他选温栾都不选他,明显,不是看不上他,是压根就没看他,根本不知道有他这号人物。 这让马泉的自尊心备受挫折。 被选中的温栾杵着拐杖,一步一步,缓慢地走上舞台。 温念念知道江屿何其骄傲,他挑选对手,一定是挑全场最强的那一个。 而在他眼中,最强并不在所学知识最全面的高三年级,而是温栾。 温栾也很愉快地接受了他的挑战,站在了台上。 温念念无意间侧头,看到丁宁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台上那个杵拐杖的少年身上。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校服,校服衣领敞开着,露出了修长的脖颈,聚光灯搭在他身上,照得他的皮肤似在发光一般。 因为要借助拐杖的支撑,他的身高比江屿要稍矮半寸,但气质丝毫不输于他,莫名给人一种很稳的感觉。 丁宁死死望着他,眼神里透出某种强烈翻涌的情绪。 温念念正要开口询问,季驰忽然道:“哎,你说他俩,谁会赢啊?” “这还真说不准。” 两个人都是同样优秀,若不是因为温栾自小腿疾,他的光芒,可丝毫不会输给江屿按 “我押温栾吧。”温念念解释道:“如果在水平差不多的前提下,好歹温栾是高二年级呢。” “那我就押江屿。”季驰说:“好歹是咱们组长,支持一下好吧。” 温念念鄙夷地说:“那温栾还是我哥呢,我得支持自家人好吧。” “丁宁,你觉得谁会赢。”季驰问丁宁。 丁宁一开始没有听到他说话,他唤了她好几声,她才愣愣地回过神来:“怎么?” “问你选谁,台上那两个。” “我选” 丁宁蓦地脸红了。 季驰无语:“你脸红什么啊,又不是让你选男朋友,是让你选谁会赢。” “哦” 丁宁转过头,再度望向台上那个杵拐杖却依旧英俊得让人感叹的少年。 见她好像又傻掉了,季驰终于不问她了,以前怎么也没发现,这小丫头见了帅哥就灵魂出窍的吗。 说话间,江屿和温栾已经开始比赛了。 前面的好几道题,两个人都是不假思索同时落笔,分分钟便写出了答案,甚至连草稿都没有打,好像这样的难度,根本难不倒他们俩。 前三道题,没能在这两人中分出胜负来。 于是比赛进入到抢战环节,这一次,不仅要拼正确率,还要拼速度了。 观战的同学们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台上焦灼对战的两个人。 第一道题,是一道物理题,题目一列出来,同学们便感觉到了这道题的级别—— 如图所示,食盐(NC1) 的晶体是由钠离子(图的白色圆点表示)和离子(图中的黑色圆点表示)组成的,离子键两两垂直且键长相等已知食盐的摩尔质量为 58.5 X10kg/mol,密度为2.210kg/m,阿伏加德罗常数为6.0102mol,求食盐晶体中两个距离最近的钠离子中心之间的距离。 展现在投影屏幕上的例图,是一个类似于正方体的几何图形,只不过里面的每个角都有黑色和白色的点状物,看得人晕头转向。 台下好些拿着笔要跟着一起做题的学生们都有些懵逼,这道题虽然没有超纲,他们认得里面的每一个字和概念,可是组合在一起,偏偏就陌生了,很难看得懂。 江屿和温栾读到这道题,都同时思索了几分钟,江屿率先落笔,在黑板上画图演算了起来。 很快,温栾也开始进行演算。 两个人的思路一前一后,相差无几。 同学们也都纷纷放下了笔,开始思索这两个人的演算成果。 评委席的老师们纷纷点头,脸上浮现了欣慰和欣赏的神情,这表明,他们两个的思路都是正确的。 虽然江屿率先动笔,但是温栾后来居上,在黑板上写下了最终答案:3.97乘10的负十次方m。 最后的那一个m,两个人又是同时落笔。 这下子,连主持人都看呆了,更遑论目瞪口呆的同学们。 这俩人的比赛如此焦灼,连抢战环节都没能决出胜负,这也太太牛逼了吧。 无可奈何,又进入到了下一题的测试中,这道题的难度,又成倍数增加了。 台下的同学们跟看天书似的,呆呆地望着投影屏幕上他们几乎是完全看不懂的题目,时不时又愣愣地望望台上的两个人。 两人的神情非常认真,一边思考,一边在黑板空余的地方进行着各自的推演和算式。 就连马泉,看到题目都有些触目惊心。 他扪心自问,是做不出来这道题的。 这一次,就跟说好了似的,两个人又是同时落笔! 全场哗然。 数理竞赛办了这么届,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发生啊。 紧接着又出了两道题,毫无意外,不多一秒,也不少一秒,同时做完。 全场静了下来,看着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场景。 只有温念念清楚,他们两个的思维被调到了同一频道。 这个频道,绝对可以称之为是天才的高光时刻,他们是同一种人,真正的精英。 这是任何普通人靠努力绝对不可能达到的高度,他们是被人类命运所选中的少数人,是真正的天选之子。 就连温念念都有些羡慕。 因为她自己知道,另一个时空的她能够考上哈佛,除了智商在线以外,其实百分之九十靠的都是自己的勤奋。 天才和天才的对决,恐怕今天很难分出伯仲来了。 评委老师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再让他们这样比下去,今天的题库都要被用尽了吧。 评委们商量了一阵之后,将决议告知了主持人,支持人走到礼台正中,用清亮的嗓音说:“我宣布,这一次江屿和温栾的对决,双胜,两人同时晋级。” 此言一出,底下同学们纷纷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的确,王者对决,无论是淘汰谁,都好像有些可惜。 然而掌声都还没有落下,温栾却说道:“我退出。” 主持人乃至底下观众,都用一种诧异的目光看向温栾,不明其意。 温栾扔掉了粉笔,平淡地解释道:“即便平手,但胜负已分,是我输了。” “哪里输了,明明都是一起做完题目的。” “对啊,评委都说打平了呢。” 高二年级的同学们为温栾的退出惋惜不已,而温栾却一言不发,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缓慢走下了礼台,来到舞台高光照不到的阴影处。 主持人尴尬地救场道:“既然温栾同学主动退出比赛,那么我宣布,这次比赛,江屿同学胜出。” 大礼堂里,掌声再度哗啦啦地响起来。 江屿望着温栾离开的背影,眉头锁了起来,丝毫没有任何胜利的快感。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退出。 温念念鬼使神差地又望了丁宁一眼,这一望,她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丁宁面无表情地淌着眼泪,凝视着温栾一瘸一拐离开的背影,黑漆漆地眼底,蓄满了隐忍而压抑的悲伤。 ☆、62(一更) 因为温栾的认输, 这场精彩绝伦的pk才总算告一段落。 季驰不解地问道:“他为什么说自己输了啊。” 温念念回头,看着温栾离开的背影,解释道:“他很要强, 双冠军什么的, 他宁可不要而且, 我猜可能因为是高二的缘故吧,跟高一的打成平局, 这本身就算是一种能力的势弱吧。” 说到底,也是自尊心过强的缘故。 “原来如此啊。”季驰挠挠后脑勺:“搞不懂你们天才脑子里在想什么。” 江屿坐回到了位置上,季驰讪讪地打量了他好几眼, 他轻飘飘地睨向他:“看什么。” 季驰小心翼翼地问:“看你有没有不高兴。” 江屿反问:“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就” 季驰拧着眉头, 说道:“那个温栾,不是宁可认输也不要双赢么,我以为你和他一样” 江屿左右折了折脖颈, 发出咔咔的脆响, 他云淡风轻地说:“一次小竞赛而已, 打平就是打平了,有什么好不服气的。” 他说出这话, 连温念念都忍不住偏头望了他一眼。 他额前几缕发丝软软地耷着,脸颊还因为刚刚的激烈竞赛而微微泛红,眼神却平静而淡泊。 她在那一瞬间懂得了江屿。 是啊, 一时的胜利不值得任何骄傲,同样, 一时的失败,也全然不需要放在心上。 这个世界很大, 有能力的人,太多了。 世界之外, 还有无尽的宇宙,有无穷无尽的吞噬黑洞,有好多好多人类不知道的事情呢。 那一刻,温念念在他的眼睛里,仿佛看到了浩渺无垠的星空海洋。 季驰忽然对温念念道:“哦,对了,你输了。” “输什么?”温念念不解。 “你不是押温栾赢吗嗷!” 温念念一脚踩季驰脚背上,他惨叫了一声,止住了喉咙里的话。 江屿眼中的平淡渐渐收敛了,转头望向温念念:“你觉得我会输?” 他尾音上扬,眼角挑起一丝戾气,与刚刚那位淡漠的翩翩君子判若两人。 温念念被他凌厉的眼神一扫,哆哆嗦嗦还想要解释:“那什么,不是啦” “为什么你觉得我不如他?” “我我没有” “嗯?” 季驰的脚背被温念念反复碾踩,脸上呲牙咧嘴的表情很精彩。 “他是我哥,我当然我们是一家人” 温念念这个借口说得自己都很心虚,但好歹江屿算是接受了,说道:“下不为例。” “下不为什么例啊!”温念念费解。 “无论任何时候,我都要你,站在我这边。” “凭什么。” 温念念嘴角咧了咧:“你这要求有点不讲理哦。” 江屿十分理直气壮地说:“每天的早餐好像你都接受了,我会默认你站在我这边。” “呃~” 温念念没想到江屿会有这么耍无赖的时候,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他无话可说。 还有,买一送一的顺水人情,谁不会做啊! 就在两人斗嘴之际,主持人宣布,因为上一轮江屿胜出的缘故,接下来这一局面,由高一的同学选择pk对象。 高一阵营现在就剩丁宁了。 当主持人念到她名字的时候,走到门边的温栾,蓦然停住了脚步。 今日万里晴好,礼堂外,阳光温煦,微风暖软。 他右脚迈入阳光中,却再也无法挪动一步,但是 更加没有勇气回头。 这个名字,在他平静的心湖激起层层波澜。 是那个女孩吗 他不敢确定,甚至不敢回头。 丁宁已经徐徐走上了礼台,规规矩矩地站到主持人身边,乖巧得像个小学生一样,低调不张扬。 温念念不住地替她比手势,给她加油,让她不要害怕。 丁宁点点头,目光多了些许坚定。 门口的那个人,好像没有离开,而是回过身站在了门边的阴影处,望着她。 因为头顶射灯过强的缘故,丁宁实在看不清楚,但是能够感觉到他灼灼的视线。 每当他望向她的时候,她总是要脸红心跳的,小时候如此,现在依旧 毕竟,他是她偷偷爱慕了好久好久的天才哥哥啊。 主持人对丁宁说:“你接下来可以挑选你的对手了,在座所有参赛的同学,都可以选。” 丁宁望望台下的同学,高一阵营只剩下她一人了,高二阵营还有几个,都不认识,高三阵营的人数最多,以马泉为首那帮人,咬牙切齿地望着她,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丁宁不知道该选谁,所以小声对主持人说了几句话。 主持人开口道:“丁宁同学问,谁想跟她pk,主动举手吧。” 此言一出,全场参赛选手百分之八十都举手了。 丁宁傻了。 季驰东张西望地四下打量,不满地说道:“怎么都捡软柿子捏啊,以为我们丁小妹好欺负是吧!” 诚然,的确如此。 前几场比赛,选手们被温念念和江屿的来势汹汹给镇住了,生怕自己第一轮就给淘汰了,不敢再选强势的对手。 丁宁上台,看上去柔柔弱弱,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样子,看着就是一脸的淘汰相,连对手都不敢选。 因此,他们纷纷主动表示,要跟丁宁对决pk。 就在这时,马泉主动走上了台,说道:“我跟你打。” 高一高二阵营立刻发出阵阵嘘声。 “怎么,高三A班的学习委员,跟高一的女生对决,你好意思么。” “之前不是信誓旦旦说要找最强的pk吗。” “打脸来得太快了吧。” 马泉刚刚被江屿和温栾的神仙打架给唬住了,只想赶紧找个弱鸡解决掉,进入下一轮决赛。 这个小女孩看上去柔柔弱弱、不是很有自信的样子,看上去就跟刚刚的季驰一样,打败她,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是看他们高一的太嚣张了。”马泉解释道:“杀杀他们的威风。” 高二的同学还在起哄:“嘁,别找这么烂的借口好吧,有本事,找个本年级的同学pk啊,欺负高一女生算怎么回事。” 马泉大大咧咧站在台上,一副“我就欺负她了怎么样”的恬不知耻的表情。 只有高一的同学,这会儿冷静了下来,脸上浮现出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丁宁不似江屿这般出名,也没有温念念那么要强,平日里很是低调,所以知道她的人不多,只有同班同学和年级前列的几个同学才知道,她绝对属于静水流深的那一类天赋型选手。 主持人维持住现场的秩序,说道:“好了,既然选出了对手,那么开始比赛吧。” 第一道题目出现在了投影屏幕上,丁宁认真仔细地读题之后,转身捡起粉笔,开始在黑板上认认真真地演算起来。 马泉看她这副认真的模样,嘴角露出一丝轻慢的冷笑:“既然都说我欺负你,那就让你一分钟啊。” 台下又开始哄闹了起来—— “行啊马泉,挺有绅士风度嘛。” “可别翻车了。” 丁宁回头望了他一眼,大方地接受了他的谦让,礼貌地说:“谢谢。” 马泉更是信心十足,一分钟之后,才慢慢地挽起自己的衣袖,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步骤。 第一道题都不会太难,不过丁宁还是认认真真地把详细的公式步骤都写了上去,方便让基础不是那么好的同学也能看懂。 而马泉则轻飘飘地随手写了几个公式,便把正确答案推导了出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写完了正确答案,马泉扫了扫丁宁写了半黑板的步骤,眼底浮现轻蔑之色。 写这么多解题步骤,一看就是那种基础不是很好的勤奋型学生。 主持人宣布,两个人都做对了第一道题,丁宁情不自禁地抬起头,又望了望站在阴影处的少年。 他还在看她的比赛,还没有走。 为什么还留下来,明明刚刚一条腿都迈出去了。 是留下来看她的吗? 丁宁心里有点乱,心跳加速,脸颊蓦然间红了。 当然,她这红扑扑的脸蛋,被马泉理所当然地认为是紧张。 遇上自己这样强劲的对手,她应该紧张。 第二道题,难度增加了许多,不过丁宁并不着急,一步一步稳打稳扎地写出了答案。 马泉没有了之前的从容,不过这些题自然也难不倒他,否则他也不可能考入高三的年级前十了。 第三道题,两人同样都写出了正确答案。 但是显而易见,这会儿从马泉的神情来看,他已经开始很不淡定了。 本来以为分分钟便可以解决掉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高一女生,却没想到,她虽然看着柔弱,写字速度也很慢,却跟年糕似的,死死地黏着他,丝毫不给他任何胜出的机会。 两个人都已经比到了抢战赛,这是马泉完全没有预料的 台下窃窃私语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似乎都对丁宁能坚持到抢战赛,感到有些吃惊。 抢战赛的第一道题,是一道物理题,电子在电场中从静止开始加速,使其质量增加 0.4%,已知电子的静止质量为 9.110负31次方kg,试求(1) 加速电压;(2) 加速后的电子运动速率。 显然,这道题难度不大,但是需要大量并且精确的计算,马泉再也不像刚刚那样从容地写字了,一读完题,他便立刻抓起粉笔在黑板上演算起来。 因为他用力的笔触,全场都能听到粉笔接触黑板的啪啪声。 丁宁也开始计算,不过她并不像马泉那样慌张,从容镇定地写下一串串算式。 直到现在,丁宁的优势才真正地突显了出来。 或许她没有江屿那样举一反三的聪明,也没有温念念的系统整合思路,但是,在复杂的计算方面,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丁宁飞速运转的大脑! 她分分钟便精确地完成了所有的演算步骤。 当她将第二个小问的正确答案写下来的时候,马泉第一个小问的算式都没算出来。 主持人诧异地看着丁宁,摇着头,不可置信,她算得也太快了吧!简直就跟随身携带了计算器似的。 “答、答案是正确的,丁宁同学胜出。” 主持人说完这句话,全场静谧了十秒。 丁宁急促地呼吸着,回头,第一眼便望向了门边的那个少年模模糊糊的影子。 仿佛是在说,你看啊,我也很优秀 无数个日夜里脑子里飞速流过一串串复杂的算式,都是为了努力追逐你的步伐。 啪、啪、啪 掌声从温念念手里率先发出来,紧接着就跟爆破了似的,全场掌声如雷! 温栾也想鼓掌,可是他的手扶着拐杖。 直到掌声渐落,他才缓缓转身,离开了礼堂,背影逆着光,消失在了冬日温煦的暖阳中。 马泉脸上已经淌满了汗水,在整个礼堂如雷的掌声中,他还在拼命地计算,可是越算越乱,好不容易写出了答案,却是计算错误的答案。 主持人都在催促:“马泉同学,胜负已经分出来了。” 马泉不甘心地放下了粉笔,脸色阴冷得可怕。 这是他人生遭的第一次重大的滑铁卢。 如果输给江屿,他还能觉得与有荣焉心服口服,可是输给这个高一的小姑娘实在太丢脸了。 他冷着脸走下礼台,整个人都不好了。 经过温念念身边,又被补了一刀:“这道题你输给丁宁,不算冤。毕竟,全高一年级都知道,那丫头就是一台行走的计算器。” ☆、63(一更) 两两pk赛结束, 剩下的学生已经寥寥无几,全场共有十人进入最后总决赛。 高一年级简直是高光时刻,总共四人参赛, 三人全进, 而且胜得漂亮极了, 可以说是横扫全年级,网罗了前三强。 高一年级主任本来没想过来凑热闹, 在微信群里看到老师们讨论,说这次竞赛居然有三个高一年级的同学进了总决赛,赶忙放下手上的工作, 急匆匆跑到礼堂来观战。 数理竞赛已经多少届没高一年级的事儿了, 今年居然这么争气。 王晓峰老师骄傲极了,早在初中部,就有不少老师提出, 你的数理兴趣小组根本没有办下去的必要, 选什么天才, 绝大多数同学都是普通人,我们的工作是要教好这些同学, 别整天搞事情,丢了自己的本分。 王老师力排众议,坚持要把几个优秀的苗子挑出来独立培养, 不仅仅是为了锻炼他们的思维,更重要的是能让他们交到朋友。 就像丁宁这些孩子, 性格内向至极,放在普通班级里, 没人会愿意和这样的怪咖交往。 但是天才和天才之间,是会有心灵感应的他们之间肯定会摩擦出不一样的火花。 成长的路上, 谁都需要朋友。 江屿在三进二的决赛中,以一道相对论的物理题淘汰掉了丁宁。 丁宁计算方面很强势,不过总归来说,她的基础还是处于高一阶段,哪怕短暂的预习了半个月,七七八八地掌握了公式,但要做到将这些公式融会贯通地运用到解题过程中,还是略显艰难。 丁宁心服口服地输给了江屿,回到位置上,等待最后也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江屿和温念念两个人的强强对决。 不仅是同学们期待,就连王晓峰老师都一直很想知道,他最引以为傲的两位同学,究竟孰强孰弱。 这一场比赛打得相当精彩,不出五分钟,便过掉了前三道题,进入抢战赛。 同学们似乎也预感到会是一场神仙打架的强者之战,纷纷摸出了手机录视频。 进入抢战赛,两个人的速度更是快得惊人,同学们还在艰难读题和画图的时候,两人便已经在黑板上哗拉拉地写步骤了。 和江屿打,温念念自然不会像对待蒋欣怡那样随意,只用心算便写出正确答案。 她认认真真地将所需要的步骤一一写出来。 这是她对于对手的尊重。 却没想到,抢战题的第一道题,江屿迟迟没落笔,拎着粉笔,站在黑板前,偏头望她,嘴角似乎还勾了一抹淡笑,左脸颊酒窝加深。 温念念一边写步骤,一边偏头和他对视。 他眼底闪着自信的光芒,似乎已经胸有成竹了。 靠! 她好意与他缓缓来,这家伙居然这么刚,直接上心算吗! 温念念不慌不忙,停下笔,望着他,似乎用眼神在说:“你小子别找死。” 江屿抬起手,开始在黑板上写答案。 温念念立刻中断了步骤的书写,也开始写答案,毫无疑问,两个人同时落笔,同时收笔。 全场寂静。 靠!!! 不到两分钟时间,两个人就把这道题做出来了! 江屿直接用心算,温念念写了一半算式,见他开始写答案,也赶紧写答案,这特么写算式只是为了让观众看懂吗! 和江屿pk争总冠军还能这么淡定?这是什么神仙选手啊! 评委老师们眼神变得有些意味深长,甚至有一位评委老师已经放下了笔,摸出手机开始录视频。 今天这场比赛,绝对称得上是历届数理竞赛中,最经典、也是最优质的一场了。 江屿又笑了,笑得春风和煦。 他过去几分钟笑的次数,加起来比这一生都多。 和她打比赛,这么开心的吗。 看着江屿贱兮兮的笑容,温念念真想分分钟搞死他。 下一题,难度成倍数增加,这一次,江屿也没有把握用心算便算出正确答案来,他开始落笔,认真地计算。 不急不缓,从容淡定,也不怕温念念直接用心算超越他。 此时的江屿,全身心都投入到了题目的演算中,沉浸式做题,绝对不会在意任何外界因素。 他唯一的目标,就是把这道题解出来,而不是拼速度分出胜负。 温念念也不是神仙,这道题的难度超越了心算的程度,她也开始落笔演算。 不能用太高端的公式解法,否则会被看出怪异,只能用高中生能看懂的思路来解,需费一番周折。 如此一来,第二道题、第三道题两个人都是同一时间写出了答案。 看两个人时不时心有灵犀地对视,也不像是在竞争总冠军,倒像是完全沉浸在了过程中,享受解题带来的乐趣。 比赛进入到白热化的状态中,同学们也越来越紧张,心脏砰砰直跳,简直比看球赛还紧张刺激。 教研室准备的题库都快见底了,两个人还迟迟没有决出胜负来。 最后,在评委老师的授意之下,主持人战战兢兢地对正在写题的两个人说:“评委老师问你们介意双双冠军么?” 温念念写出答案来,粉笔一扔,说道:“不介意。” 她没那么强的好胜心,只要奖金别对半分就行了。 她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全场忽然安静,因为江屿手里的粉笔才在黑板上写下答案迟了几秒钟。 胜负已分?! 温念念赢了! 一时间,全场沸腾,整个礼堂的屋顶都快被同学们掀翻了。 主持人总算松了一口气,愉悦地宣布:“这一届数理知识竞赛的冠军,是温念念同学。” 温念念接过了评委老师上台颁发的证书,他们中有高年级德高望重的数学系老师,也有附近高校物理系的研究生,纷纷过来和温念念握手,向她表示道贺。 没想到,一场高中生的数理竞赛,竟然也会有这么精彩的表现。 温念念偏头望了望江屿。 少年退到了一旁,从始至终,表情淡泊从容,将全部的聚焦点都推到了温念念身上。 温念念只和他对视了一眼,便看清了这家伙眼中闪动的意味。 绝对是放水了! 靠!她堂堂一博士生,居然要高中生放水,实在是有点丢人。 为什么不早点放他的水啊! 温念念懊悔至极。 不过幸好,还有高额的奖金,能够稍稍安抚她受伤的小心灵。 …… 两个人决赛的视频,被好事的同学放到了网上,居然引发了不少关注—— “为什么老子连题目都看不懂的题,这两位可以看一眼就写答案?” “看完全程,怀疑人生ing。” “作为大三数学狗,表示这是真正的高端局。” “这他妈什么神仙打架!现在高中生都这么牛逼了吗。” “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小哥哥和小姐姐逆天的颜值?” “楼上你不是一个人。” “同看不懂题目,但是看懂了两位的神仙脸。” “两位学霸能摩擦出爱的火花吗?” “这对CP我站定了。” …… 居然还有人站CP来了,温念念关掉评论区,抬头,心惊动魄地望了江屿一眼。 他坐在窗边,正埋头做练习册,背挺得直直的,坐姿端正。 他身上这件浅米色的高领毛衣在阳光下,显出纯白的色泽。 他和闻宴不同,闻宴的衣服总是偏深色,显得干练利落。 而江屿则喜欢穿浅色系的衣服,春夏天纵是一阵白衬衣,甚至还有一件略粉的宽松卫衣。 浅色系,偏谦和一些,和他的气质很搭,温润如玉。 微风轻轻撩动着他额前几缕软发,轻扫鼻翼,他伸手挠挠,然后抬起头,黑漆漆的视线,无意识地便望向她。 两个人视线撞了个正着,温念念赶紧用手里的书遮住脸,假装看书。 江屿漫不经心地喃道:“书拿反了。” 温念念目光收回,果然看到了书上倒立的数字,狡辩道:“我倒背如流,关你何事。” 他翻了一页纸,笔尖沙沙地继续演算,淡淡道:“倒背如流,虽然我语文不好,但这个成语应该不能这么用。” “我就爱这么用,不服气,来打我呀。” 温念念胡搅蛮缠起来,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江屿忽然顿住笔,几秒之后,果然起身走到了温念念的座位边,坐下来。 温念念立刻站来身,防备地往后退:“喂,你真要动手啊” 话音未落,江屿忽然逮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回来,按在身边的位置上,身形倾斜,将自己的脸庞递到她面前。 看着那张完美无瑕的盛世美颜不断凑近,温念念呼吸都快停滞了 “你你你你干什么?” 倏尔,他那性感锋薄的唇缓缓张开,说道:“喜欢看我,这次给你看清楚。” ☆、64(二更) 温念念离开教室, 来到走廊边,操场上有不少学生在锻炼。 凉凉的风撩动着发丝,她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 居然让一个小孩撩得心旌荡漾 躁动的青春期啊。 这时候, 季驰从教室里冒出头来, 对温念念说道:“王老师叫我看到你跟你说一声, 办公室走一波。” “哦。” 温念念慢吞吞地朝着办公室走去。 一般而言,学生被叫办公室肯定没好事, 不过老王不一样,温念念对他没有对其他老师的畏惧之感。 老王从初中部就带他们,平时跟他们也是打成一片, 与其说是老师, 不如说可以称之为是“师傅”,是有入门之情的亲切长辈。 温念念来到办公室,礼貌地敲敲门:“王老师, 您叫我啊。” 王晓峰见到温念念, 冲她招了招手:“是这样的, 我的一位老朋友啊,现在在延津大学当数学系的教授, 看了你和江屿数理竞赛的视频,对你们很感兴趣,托我问问你们, 暑期有没有意愿去延津大学举办的集训营玩玩。” 温念念当然知道延津大学,国内鼎鼎有名的一所专注于理工科的名牌高校, 直接隶属于中科院,像物理数学这样的专业在全国高校中排名都是数一数二的。 而延津大学的集训营, 在所有热爱理科的高中生心目中,也是鼎鼎大名如雷贯耳。 这个集训营会在暑期招揽全国乃至全世界各地的天才高中生, 齐聚一堂,通过类似于魔鬼集训的活动,选拔优秀人才。 据说全国各地每年网络报名参赛的高中生近万人,而层层选拔考核之后,真正进入集训的人数,不足百人,可以说是万里挑一了。 得到集训邀请函还仅仅只是开始而已,这场集训据说每天都有淘汰赛,真正能够坚持到最后的人数,不足十人。 留下来的同学会得到结业证书,凭着这张结业证书,国内的所有高校自主招生几考乎可以说是任性挑选。 莫说国内高校,即便是想要申请牛津哈佛这些国际名校,这张结业证书,也绝对是极有分量的荣誉证书。 如果能有机会参加这个夏令营,那肯定极好的啊。 温念念惊喜地看向老王:“王老师,您还有这资源呢!” 老王轻哼一声:“怎么,看不起你高中老师啊。” “不、不是,我是说,能直接进集训营,简直像在做梦一样!” “直接进?你怕是真的在做梦吧。” 老王立刻一盆冷水朝温念念泼过来:“即便有我这位老友的邀请,游戏规则还是要遵守的,自己去网络报名,然后现场考试,通过了就能去了。” 温念念:…… 所以还是要自己报名,请问这份邀请有任何实质性意义吗! 老王见温念念露出这副表情,拉长了调子说道:“对于你和江屿来说,他们的考题,不是信手拈来,轻而易举的事情么,我那位老友也是相信你们,肯定能通过考试,才让我转达他对你们的欢迎。” 温念念嘻嘻一笑:“话是这么说,不过如果能直接拿到通行证,好像更有排面一些。” 老王卷起手里的试卷,敲了敲她的脑袋:“我这位老友是延津大学数学系的院长兼博导,能亲自打电话过来邀请你,已经很有给面子了,你就一小破中学生,要什么排面。” “别看不起中学生好不好。” 就在温念念转身走出了办公室大门的时候,忽然听到老王语重心长地说:“你想要一切,闪耀的未来,遥远的星辰,浩瀚的宇宙,你都会拥有。” 温念念回头,看到老王眼里闪动的光芒,那一刻,她差点以为他是个语文老师。 …… 温念念登录老王给她的网址,戳进天才集训营的报名通道,要求详细填写个人资料和联系方式,同时在右下角有一个不起眼的附件下载的程序。 温念念随手下载,发现这是一套word文档的试卷。 这是去年现场考试的一套例题卷。 试卷是常规的选择、填空和应用题,综合了数理化生的多门学科,主要还是以数学和物理为主。 想来,这应该就是天才集训营初选试题了。 温念念通看了一遍试题,发现难度比她过去做过的任何数理竞赛的题目难度都要高。 但要说是天才选拔,倒也不至于,至少,学习冒尖的同学,仔细思考,应该也是可以做出部分题目的。 温念念顺手将例题卷发到了兴趣小组的微信群里,并且把今天老王谈话的精神向诸位组员传达了一下。 温念念:“这个天才集训营,有兴趣吗大家?” 季驰:“有有心而无力。” 温念念:“别放弃嘛,试试看。” 季驰:“叹气,@丁宁,你去吗?” 丁宁:“需要报名费吗?” 季驰:“哎哟,想去尽管去,哥资助你!将来你要是得了诺贝尔奖什么的,别忘了哥。” 丁宁:“【微笑】。” 温念念:“@季驰,你打一手好算盘啊,这么早就开始投资了,不愧是季氏集团未来继承人。” 季驰:“我投资小丁同学的大脑,绝对稳赚不赔。” 温念念本来以为江屿肯定又是很无所谓参不参加的态度,却没想到,这次江屿竟然主动戳她:“@温念念,报名网站发我。” 温念念诧异地问:“你要参加吗?” 江屿:“嗯。” 这么肯定地要去做一件事,对于温念念所认识的江屿来说,还是第一次。 “为什么想参加啊?”她好奇地问。 江屿:“不告诉你。” 还跟她卖关子了。 温念念顺手将报名网址发到了群里,反正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既然伙伴们都要报名,真进了训练营也有个伴。 后来不知道哪里有消息传出来,说王老师的兴趣小组成员,都能保送进延津大学的天才集训营。 这下子,同学们可真坐不住了,纷纷都找到了王晓峰老师,申请想要加入他带的兴趣小组。 开玩笑啊,要是能从天才集训营里脱颖而出,全国名校任选,这么大的诱惑,谁不心动? 老王一开始不明其意,见这么多同学都对数理感兴趣,自然高兴。 不过兴趣组也不是没有门槛,小组一开始的定位就是寻找在数理方面有天赋的学生。 所以他给他们出了一道颇有难度的数学题目,能做出来,兴趣小组的大门随时对你敞开。 然而,这道题目把绝大部分同学都被挡在了门外。 马泉也听周围同学说起这小道消息,说老王和延津大学的数学系院长是同窗关系,交情很好,因此兴趣小组都能顺利进入天才集训营。 眼瞅着马上延津大学的自主招生考就要开始了,如果他能通过兴趣小组加入天才集训营,以他的实力,是绝对有信心留到最后,顺利拿到了结业证书 当天下午,马泉果断找到了王老师,提出想要加入他的兴趣组。 毫无例外,王老师将那道奥数题给他,告诉他做出来之后,就可以加入。 这道题,马泉早在别的同学那里看到过了,他花了一整个晚上去计算,都没能解出正确答案。 听说年级上是有人解出答案了,好像是温栾,但是他和温栾又不熟,不可能直接去请教他吧。 王老师将写着考题的纸张递给他,见他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你想说什么?” “王老师,一定要做出这道题才能加入兴趣组吗?” “是啊。” “那个我是真的特别喜欢您,真心想加入您的小组,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这道题我确实” 不会做。 王晓峰颇有些为难地说:“不是通不通融的问题,这样做对其他的同学不公平啊。” 马泉还想说什么,这时候,温念念和季驰俩人走进办公室,问老王等会儿研讨会要不要参加。 “等我一下,马上就来。” 马泉和他们对视一眼,有些尴尬。 温念念也是个搞事情的刺儿头,带着机会就要奚落他两句,笑吟吟问道:“呀,马学长,您在这里做什么呀。” 她视线下移,看到了马泉手里的考题,故作惊讶地捂了捂嘴:“马学长,你想要加入我们的兴趣组吗?” 马泉脸色难看,没有回答。 这会儿,又有几个同学走进来,给王老师递交奥数题,看见马泉,低声窃窃私语。 马泉低着头,觉得丢脸极了,死死攥着试题纸准备离开,恰是这时候,望见了季驰。 季驰正专注地听老王讲解一道做错的数学题,是很简单的集合题,他眉头紧锁,全神贯注地倾听着。 马泉眼底划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神色,他扬起嗓子,直接对王晓峰老师说道:“王老师,您说不公平,我倒想问问你,你给我们出这么难的题目作为兴趣组的门槛,但是你组里的成员,够不够资格还另说呢。” 王老师和季驰同时抬起头望向他,没料到他会突然发难。 这话里的刀锋,直接刺向了季驰。 整个兴趣组,也就只有季驰能力最弱,想要做出这道题,恐怕分外艰难。 周围几个申请入组的同学听到马泉这番话,目光也不约而同地飘向了季驰。 同学们也跟着开口道:“我觉得有道理啊。” “给我们出这么难的题目,明显就是区别对待嘛。” 甚至有人直接把矛头对准了季驰:“是啊,江屿和温念念同学就不说了吧,季驰他凭什么能加入兴趣组啊。” “让他留在兴趣组划水,却不让我们加入,这就是王老师您口中的公平吗。” 办公室忽然变得热闹了起来,童鞋们议论纷纷。 季驰脸红了,他看过老王出的奥数题,不会做是肯定的,同学们说的好像也并不是完全没道理。 难不成,今天他就要被赶出兴趣组了吗。 季驰求助般望了温念念一眼,温念念睨了马泉一眼,开口道:“当初,王老师成立兴趣组,一开始根本没有人加入,所有老师同学都不看好,只有季驰,第一个主动提出加入王老师的小组,哦,现在看着小组有项目基金了,你们都想加入,没名额进不来,就想着把别人踢出去,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同学们闻言,也都讪讪地偃旗息鼓。 但是马泉还不甘心:“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既然学校如此重视兴趣组,拨了项目基金,那就应该有个明确的规章制度,有资格的进来,没资格的退出,天经地义。” 老王眯着眼睛,任由他们争论了半晌,直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凝注在了他的身上。 他这才气定神闲地说:“既然如此,季驰,那就和他们比一场吧,如果他们能胜过你,我让他们加入。” 此言一出,办公室里的同学们沸腾了。 想要胜过季驰,简直是轻而易举,动动手指头的事情啊。 ☆、65(一更) “既然如此, 季驰,那就和他们比一场吧,如果他们能胜过你, 我让他们加入。” 老王说完这句话, 季驰眉头立刻锁了起来, 哭唧唧地望向温念念,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不是给他们机会吊打他吗。 温念念甩给他一个“谁让你出去乱造谣”的白眼, 现在反噬了吧。 季驰委屈极了,他哪里造谣了,只跟别人说温念念收到延津大学天才集训营的邀请, 又没说铁定就进了。 是这些同学们自己误解了嘛。 温念念看着老王脸上自信的神色, 也有些拿不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难不成,真要把季驰赶出兴趣组吗。 老王继续说:“时间就定在下周日晚上, 正规考试, 我来出题。当然, 你们放心,题目不会像这道奥数题这样难, 都是书上的基础,只要你们考得比季驰好,都可以加入兴趣组。” “没问题王老师。” “肯定能行!” “一定来!” “到时候你可别反悔啊!” 同学们满口答应了下来。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 马泉回头看了季驰一眼,冲他比了个颇为嚣张的倒竖拇指手势。 季驰怂得一批, 只能假装没看见。 温念念猜不透老王的心思,想要开口询问, 老王拍了拍她和季驰的肩膀,笑吟吟地说:“周日晚上, 只有几天时间了,你还不快去帮他好好补习一下?” 温念念见老王是来真的,知道季驰这一波是在劫难逃了。 当天晚上,温念念、江屿和丁宁三个人来到季驰家里,开始对他进行魔鬼式补习。 季驰家正如他自己所说,真的是土豪之家,一栋超级豪华的庄园型别墅,坐落在寸土寸金的公园绿地区,闹中取静,山水清幽。 无论是柜子上还是墙角边,摆设的所有的物件看上去好像都是年代久远而价值不菲。 温念念听季驰说,父亲喜欢研究古董,她进屋之后真的就是踮着脚走路,生怕碰着磕着什么,弄坏了真是把她卖了都赔不起啊。 季家父母对温念念他们的到来相当热情。 年级三位巨佬亲自登门给自家儿子补习功课,这能不欢迎吗。 温念念负责给季驰深入浅出地讲解书上的定理公式;江屿负责给他讲解进阶考题,如何活学活用去解答更复杂的问题;丁宁则教他计算方法,怎么样更加省时省力。 季驰很有危机感,如果这次不能考好,多半就要被踢出兴趣组了,所以他也是全神贯注地学习,用心去理解他们所说的每一个字。 补习的时候,老季总趴在门边偷听,时不时地点头,笑声对夫人说:“听起来有货啊。” 季夫人一边削水果摆盘,一边嫌弃地说:“你能听懂吗?” “就是因为听不懂,才觉得厉害啊。” …… 终于,周日晚上的考试如约而至。 这一次参考的人数大大超乎了老王的预料,竟然有一百多名同学过来考试。 老王复印的试卷份数不够,只能临时让温念念跑腿去给他重新复印。 那些想要加入兴趣组,又没有做出那道奥数题的同学们听说只要考过季驰,就能加入小组,他们纷纷过来参加考试,热情高涨。 季驰坐在教室里,因为紧张,手都有些颤抖。 看看那些来挑战他的同学陆陆续续进入教室。今天,是他的专场啊。 温念念他们站在教室外的窗边,给他比手势,加油打气。 甚至连江屿都过来了,疏懒地斜靠在窗台边,淡淡地望着他。 毕竟,这几天大家夙兴夜寐地帮他补习,几乎是使尽了浑身解数,自然也是要过来验收成果的。 很快,试卷发下来。 季驰快速地扫了一遍题目,惊讶地发现,题目居然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难。 至少,比之于江屿给他挨个掰开揉碎了讲解的难题来说,这些题目思路要简单很多。 不过,也不能大意。 季驰拿起笔,开始在本草稿本上进行演算。 每一道题,好像都有似曾相识的影子,不仅仅是江屿和温念念帮他补习时提到的概念,还有包括过去每一次兴趣组讨论的那些复杂难题,虽然绝大多数时候都不太听得懂,但是也有用心去听。 那里面的复杂思路,用到这些简单的题目上,似乎很轻松就能够解答出来。 季驰好像被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似的,深呼吸,稳住心绪,埋头开始计算这些题目。 每一道题他都能做出来,不难,真的不难! 温念念看着季驰这副认真的模样,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季驰这家伙,每次做题都是看起来好像很认真的模样,其实压根就一头雾水,啥也不懂。 这次,不知道会不会不一样啊。 老王走到温念念身边,透过教室玻璃,远远地望着季驰,脸上浮现一丝欣慰之色。 “看着不错嘛。” 温念念叹了声,摇头说:“行走江湖全靠自信,每次考试,我都以为他要考一百,结果每次都在及格边缘低空飞过。” 老王笑着说:“总要期待奇迹嘛,量变是会产生质变的。” 温念念对季驰已经不抱期望了,唯一的小目标,就是指望着他能及格就好,别输太惨。 两个小时之后,考试结束,同学们顶着一张红扑扑的脸蛋走出教室,相互对答案,纷纷抱怨,题目看似简单,实际上陷阱太多。 季驰似乎很平静,走出来之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站在阳台上看着夜幕星空,放空大脑。 温念念好奇地问:“怎么样啊?” 季驰回头,冲她贱兮兮地一笑:“妥。” 温念念撇撇嘴:“每次考试你都这样说,结果呢” “这次不一样,我一定不能被淘汰!” 江屿漫不经心说:“放平心态,不管考多少,老王都不会把你踢出去的。” “真的吗?”季驰不信:“可是他话都说出去了啊。” “他的原话是:如果你们能考过季驰,就可以加入兴趣组,但是并没有说,如果季驰考不过你们,就要退出兴趣组。”江屿平静地解释:“可以安心。” 季驰愣了愣,仔细一回想,还真是啊!老王可没有说会让他退出的话啊。 他捂着胸口,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你你怎么不早说啊!我这几天紧张得连觉都睡不好呢!” 江屿嘴角扬了扬,说道:“适当的压力,对考试临场发挥,有帮助。” 老王连夜批改了试卷,第二天刚走到办公室,一大帮同学们已经簇拥在办公室门口,等他公布答案了。 “你们也太积极了吧。”老王用钥匙打开了办公室门,无奈地笑道:“试卷呢,我已经批改出来了,大家普遍考得不错” 同学们听到这话,都松了一口气,纷纷跟着老王进了办公室。 老王挨个给大家分发了试卷。 季驰抱着楼梯口的栏杆,坚决不肯上去,温念念死命攥着他的衣领,气喘吁吁地说:“早晚都要接受末日审判,早看晚看,不是一样吗!” 季驰死死抱着栏杆不松手:“我等他们走了,我再进去,现在进去太丢脸了!” “你昨天的自信哪儿去了?” “睡了一觉,清醒了!我就是一废物,烂泥扶不上墙,朽木不可雕也,你放过我吧!” “呸!” 最终,季驰还是拗不过温念念,被她给拽到了办公室门口。 办公室里,老王正拿着名册挨个念成绩—— “张成益,73分。” “王韬,61分。” “李卓雅,88分。” “马泉:93分。” 听到马泉的93分,周围同学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这可是目前为止的最高分了。 马泉脸上也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这次分数,80分以上的有10多个,90分冒头的只有5个,普遍分数还是很高了,不过80分以下的同学也毫不担心,不管自己考得再差,还能差过垫底的季驰吗? 季驰就像接受末日审判似的,紧张地揣着手,额头上都有冷汗流下来。 终于,老王念完了所有同学的分数,最后才缓缓念道—— “季驰” 所有同学都抬起头来,望向了老王。 老王嘴角露出一个并不简单的微笑,朗声念道:季驰,90分。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都懵了。 季驰他居然考了90分!这怎么可能! 如此以来,岂不是绝大部分同学,都被淘汰了吗! 季驰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90分啊! 他过去150的总分都从来没考过90分呢!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念念高兴得都要跳起来了,用力捶了捶季驰的肩膀:“我靠,牛逼啊!” 季驰不可置信地问:“不是老王你确定是我的分数吗,没念错吗?” 他一紧张,连老王都叫出来了,连忙改口,补了句:“王、王老师” 王老师直接从一堆试卷的底层抽出了季驰的试卷,递给他:“你自己看吧,要是有不服的同学,也可以看看他的试卷。” 马泉很不服气地走过来,一把抢过了他的试卷,仔细地浏览 他不敢相信,季驰那样的废物,怎么可能只比他低3分,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然而,季驰的试卷明明白白地摆在他面前—— 上面的每一道题,都有非常缜密的公式推演,不可能是靠着抄袭或者别的方式做出来。 这是他靠自己考出来的高分。 马泉松了卷子,脸上写满了“怀疑人生”四个字。 ☆、66(二更) 季驰考了90分, 把百分之八十的同学都淘汰,只剩下了包括马泉在内的六位同学。 老王自然遵守约定,让这六位同学留在了兴趣组。 组里每周两次的研讨会, 也变得热闹了起来, 原本空荡荡的长桌两排, 现在都坐满了人。 然而他们坚持了不到半个月时间,便有一大半的同学主动向老王提出了退组的申请。 本来他们以为, 加入兴趣组就有机会能够进入延津大学的天才集训营,可是后来发现,这根本就是谣传! 再则, 这个兴趣组每周两次的讨论会, 会上温念念和江屿他们相互探讨的难题,他们压根就不会做。 何止是不会做,哪怕最后江屿在黑板上讲解解题步骤和思路, 他们也根本就听不懂。 而研讨会也不仅仅是开会讨论, 还会布置的作业, 这些具有相当难度的作业,这对于他们来说, 又成了课业之外的负担。 更恼火的是,研讨会要求每位同学都要起来发言,对于题目的解法提出自己的意见, 他们压根没有思路,站起来也只能呆愣着, 太难了。 很多同学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主动退出了小组。 马泉也跟他们一起去向王老师请辞。 他加入小组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能够被引荐进入天才集训营, 可是到最后才发现,连温念念和江屿, 都要自己提交申请报名考试,他便死了这份心。 和同学们一起去办公室跟王老师提出退组申请的时候,他心里还颇多怨气,觉得兴趣组耽误了他不少高三的复习时间。 王老师知道他们一个个现在都满心埋怨,也不生气,悠哉悠哉地喝了一口茶,笑眯眯地说:“之前你们质问我,为什么季驰成绩那么差,也可以留在兴趣组。现在你到我们组里呆了半个月,自己找到答案了吗?” 马泉微微一愣,没想到王老师会旧事重提。 的确,这段时间,他参加了兴趣组的研讨活动,每次季驰都是第一个来到教室,打开灯,收拾桌椅,然后把题表打印分发到每个同学的桌上,黑板也擦得干干净净 这些事,几天或者几周还好,常年累月,真不一定能坚持。 除此之外,研讨会上讨论的那些艰深的数理题,很多同学都看不懂,听讲解也是云里雾里,有的同学直接趴在桌上打瞌睡了。 但是季驰没有,他认认真真地听江屿或者温念念讲题,哪怕听不懂,也有很努力地去理解。 课后布置的那些作业题目,绝大多数同学也都是交空白卷,季驰却仔仔细细把每一道题都做了,哪怕演算的结果都是错误的,但至少他会去思考。 回想起这些事,马泉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心头升起一丝羞愧。 周围几个同学更是面露愧色。 却又听老王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相信你们,都是喜欢数理的孩子,不然也不会想要进入我们兴趣组,不过做学问、求真知的道路啊,本来就是很苦的,真正能够坚持下来,肯定是有收获。你们看,这次考试,季驰不就有自己的收获了吗。” 同学们眼中迷茫的神色似乎驱散了不少:“王老师,我们懂了。” 王老师欣慰地点了点头,又望了马泉一眼,说道:“延津大学的天才集训营,每个人都可以报名参选,前提是通过他们的网络初审,不管是温念念还是江屿,都要走流程。我只是普通的高中老师,可没那么大的权力,随便推荐同学进去。” 马泉抿抿嘴,羞愧地说:“王老师,我我不参加了,我不是天才。” 通过这短暂的半个月的接触,他在季驰身上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 他真的不是天才。 只有像江屿和丁宁那样的,才算是真正的天才。 他和季驰一样,都是普通人,而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啊。 即便如此,只要勤勉努力,普通人也可以创造奇迹,何必要去绞尽脑汁费尽心力做那些自己根本做不到的事。 …… 那天下午放学后,温念念和季驰去学校后街买芋泥**奶茶,丁宁留在研讨教室攻克一道艰深复杂的数学题。 温念念给她发短信,问要不要给她带奶茶。 丁宁还没来来得及回信,走廊里响起了轻缓的脚步声,教室门被推开的刹那,她抬起头,逆着夕阳的光,看到那个杵着拐杖的清隽少年,站在门边。 他的眼睛狭长而漆黑,如墨一般,睫毛细密,在阳光下似闪着光。 丁宁的心跳猛地一突,呼吸也窒了一下。 王老师带着温栾走进研讨室,见只有丁宁一个人,诧异地问:“其他人呢?不是让他们自习吗?” “唔他们” 丁宁不太擅长说谎,努力给同伴打掩护,脸都红了:“他们肚子饿了,就去卖奶茶。” 老王似乎早就看白了温念念和季驰这俩饿死鬼,知道他俩肯定又跑出去买零食吃了。 “江屿呢,不会也跟他们去买奶茶了?” “呃,那个他没有。” 老王点点头:“我就说,江屿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丁宁继续道:“江屿去给温念念买炸土豆了。” 老王气得半死,回头,不太好意思地对温栾说:“我们这个组,可能没你想的那么自觉,连江屿都被带得堕落了,你现在要退出,还来得及。” 温栾没什么表情,摇了摇头。 “行吧。” 老王对丁宁说:“这是高二年级的温栾同学,算是你们的学长了,他也是所有报名的同学里面,唯一做出那道奥数题的同学,从今天起,就正式加入我们的大家庭了。” 丁宁惊讶地看着温栾,愣了愣,然后双手放胸前,啪啪啪,轻轻鼓起掌来。 空荡荡的掌声回响在教室里,气氛一度陷入尴尬。 老王轻咳一声,摆摆手,说道:“那什么,温栾的腿不太方便,以后你们要相互照应,知道吗。” 丁宁连连点头,然后起身给温栾提了凳子,让座。 老王又说:“今天我们要讨论的题目在黑板上,你先看看,晚些时候,等所有人都到齐了,再讨论。” “嗯。” “告诉他们,不准在教室里吃零食!” “嗯。” 交代完所有的事情,老王便离开了研讨教室。 温栾扶着座椅把手,缓慢而艰难地坐在了丁宁身边的椅子上,然后将拐杖靠放在了桌边触手可及的位置。 气氛,再度陷入难掩的尴尬中,仿佛每一秒时间的流逝,都被无限地延伸,拉长。 丁宁低着头,脸红透了,鼻尖仿佛都快要滴出血来。 都这么多年了,他应该已经不认得她了,她心里这样想着。毕竟,像他那样的男孩子,很多事情,应该早已经遗忘。 当年,在实验小学,温栾这个名字,几乎可以和所有所有美好的事物挂钩,优秀得仿佛全身都在发光,是全校女孩子心目中最最崇拜的小男神。 而那时候的她,也是众多崇拜仰望她的平凡女孩之一。 后来在全国小学生奥数比赛的活动中,丁宁和他是整个实验小学脱颖而出参加全国赛的孩子。 他们两个一起坐飞机去北京参加总决赛,就认识了。 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但丁宁现在唯一还记得,总决赛那段时间,自己真的好努力呀! 努力追上他的步伐,努力陪他闯进全国十强,一路披荆斩棘,帮他扫清总冠军之路上的全部障碍。 虽然最终,她还是止步于全国十二强,但是温栾却拿到了总冠军的奖杯。 她远远地看着他,在聚光灯前,小男神的眼神坚定,黑漆漆的眼睛里,仿佛盛着银河星辰。 相处的时间很短,但那时候的心情却很长。 小孩子的喜欢,真的好单纯,她喜欢温栾,仅仅只是因为他优秀,仅仅只是因为学校里所有的小女生都喜欢他。 他们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呢。 哦不,说过的,在飞机上,温栾问过她:“为什么你不讲话?” 丁宁没有回答他,她不敢开口,这也是后来他销声匿迹的漫长时光里,她最最后悔的一件事。 因为参加比赛的契机,认识了。 那个年龄的孩子,很容易因为优秀而闪闪发光,更容易因为与众不同,而遭受排挤。 丁宁因为交流障碍的缘故,从不和周围同学交往,没有朋友,也成为了被欺负的对象。 后来有一次,她被坏女孩抢走了包里的水果硬糖,一个人蹲在厕所外面的墙根边抹眼泪。 隐约感觉到有人走到身边,她哭哭啼啼地把自己的荷包翻出来,表示已经空空如也了,什么都没有了。 那个人温柔地把她的荷包揣回去,然后摸出几个大白兔奶糖,放进她的荷包里面。 丁宁诧异地抬头,看到她的小男神紧抿着嘴,皮肤宛如初春的雪一般纯白,眸子却很黑,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小男神把奶糖揣进她兜里,又给她理了理凌乱的羊角辫儿。 “要勇敢。” 他说完这句话,拍拍她的头,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坏女生哭哭啼啼地来到丁宁课桌边,给她道歉,并把水果硬糖尽数奉还,说以后再也不敢了,请求她的原谅。 丁宁不知道这件事和小男神有没有关系,但那个时候,她真的有感觉到被人保护着是什么滋味。 那段时间,是丁宁少有的能铭记一生的美好时光,那三个字,也被她记了好多好多年。 后来,小男神六年级的时候,忽然退学了,没有人知道原因,老师对此讳莫如深,有同学说他出国念书了,也有人说他因病退学 总之,自那以后无比漫长的时光里,丁宁再也没有见过他。 喜欢和崇拜的心情,伴随着那个人渐渐模糊的影子,被埋在心里最深最深的土壤里。 直到前几天那场数理知识竞答赛,她再度见到他 彼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杵着拐杖,一瘸一拐,缓慢地进入她的眼帘。 他高了,也瘦了,眼底的光仿佛也消失了。 后来温念念无数次问及丁宁,那天你为什么哭啊。 为什么哭,因为他眼里的星星,再也找不到了啊! …… “你为什么不说话。” 就在丁宁回想之际,温栾忽然开口,一如多年前那个好奇盯着她看的小男神,在飞机上问她的话。 这一次,丁宁嘴角微抿,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小声对他说:“你好啊,我叫丁宁。” 他缓缓道:“你没有变。” 他竟还记得她。 丁宁的心莫名酸涩,你没有变的潜台词是我变了很多。 她目光下移,落到了他的坐腿上,假肢若不细看,看不出来,但是僵硬的坐姿却很明显。 “走的时候很匆忙,没有道别。” 他醇厚的调子宛如大提琴的琴声:“不是不把你当朋友,怕你误会,耿耿于怀很多年,我走以后有人欺负你吗。” 丁宁拼命摇头,没有了,没有人欺负她,她真都有变得很勇敢。 她努力让心里的酸涩不要涌到眼睛里。 现在哭出来,就太丢人了。 “没有就好,不过现在我这样也保护不了你了。” 温栾说完那句话,拾起笔,开始演算黑板上的那道题目。 很快,一颗大白兔奶糖,被慢慢地推到他手边。 看到奶糖,他诧异地抬起头。 丁宁嘴角浅浅地扬了扬,左脸颊旋出一颗酒窝—— 以前你保护我,现在 换我保护你吧。 ☆、67(双更合一) 温念念揣着热乎乎的奶茶, 跟季驰打打闹闹上了楼,江屿像这俩大孩子的家长似的,走在后面, 手里拎着一盒热腾腾的炸土豆。 研讨室里, 几人见到温栾, 都有些吃惊。 丁宁连忙起身解释道:“王老师说他做出了那道题,正式加入我们小组。” 以温栾的智商, 能做出那道题也很正常。 温念念高兴极了,拍着温栾的肩膀,对众人说道:“来来, 正式介绍一下, 这是我家堂哥,温栾,以后大家多多照顾啊。” 季驰立刻跳起来, 坐到他身边的桌上, 揽着他的肩膀, 很自来熟地说:“没问题啊!温念念的兄长,那就是我们的大哥。” 温栾微微侧了侧身, 本来想说,他不是谁的兄长更不是谁的大哥,只是众人这般热情, 他这话梗在喉间也没好意思说出口。 因为新成员的加入,季驰很兴奋, 拉着温栾叨叨,把兴趣组日常活动都说了一遍。 “我们组虽然日常讨论是挺枯燥的, 但是结束之后我们会去聚餐啊,我和温念念同学最大的目标, 就是把后街所有美食店,都扫荡一遍,哈哈哈,以后一起啊。” 温栾看了眼温念念手里的奶茶和零食袋,沉着脸说:“我不会和你们一起吃那些” “没关系!”季驰一巴掌重重拍在温栾的肩膀上:“你看那位仁兄,一开始他也说不吃不吃,现在不是吃得挺香的吗。” 温栾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向了江屿,那个正在一边做题,一边专注吃土豆的少年。 他容颜姣好,气质清贵,油炸土豆都能让他吃出高级法餐料理的味道。 江屿注意到温栾在看他,抬起头,牙签穿土豆的手势也顿了顿,问道:“吃吗?” 温栾: 这到底是个什么小组! 温念念瞅着温栾这脸色,知道他就是别扭,毕竟,曾经那样骄傲的少年,忽然沦落到这般窘迫的境地,偏又是在情绪最激烈的青春期,谁都受不了。 不过她相信,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讨论的过程中,温念念和江屿分别列举出了自己的解法,丁宁小声地指出了算法方面更简便的思维,最终得出对于这道题的最优解。 季驰则疯狂做笔记。 全程,温栾一言未发,冷眼旁观。 温念念见温栾一直没说话,问道:“哥,这道题,你有什么看法吗?” 温栾懒懒地说:“没有。” 季驰见状,放下了手里的笔记本,提醒道:“温栾学长,我们兴趣组的规矩是,讨论会的时候,每个人都要发表意见,不能划水哦。” 就连季驰,都要讲讲自己的思路,哪怕观点是错误的都可以。 温栾冷漠而生硬地说:“我没有看法。” “呃。” 季驰尴尬地笑了笑,不过规矩就是规矩,之前加入的几位同学,就是因为么每次研讨会都说不出来话,主动退出的。 研讨会的意义就在于每个人都要加入讨论,头脑风暴,有时候就能碰撞出思维的火花。 “那什么,随便讲两句嘛。”季驰还是不肯放弃:“什么都行,一起讨论讨论。” “我说了。”温栾脸上浮现一丝不耐的神情,冷声道:“没有看法。” 江屿手上转动的笔忽然顿住,他表情冷了冷,说道:“既然来了,就要守规矩,不然,就请离开。” 温栾冷冷地望向江屿,江屿毫不畏惧地抬起头,与他对视。 两个人眼神的对峙中,空气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季驰连忙缓和气氛道:“温栾学长今天第一天来,不知道我们的规则,不怪他,下次请他准备准备。” “是啊,反正今天我们也讨论出结果了,等下次讨论,让哥准备准备,再发言嘛。”温念念连忙岔开话题,说道:“对了对了,延津大学的天才集训营的报名截至是下周哦,还没有提交申请表的抓紧时间哦。” 季驰笑呵呵地说:“我已经提交啦。” 温念念好奇地问:“你也参加了?” “怎么我就不能参加了。”季驰抗议:“看不起我啊。” “哈哈哈,没有。” “你明明就有。” 两个人一阵插科打诨,不动声色地将刚刚不愉快的话题翻了页。 江屿看着温栾,也感觉到这左腿有疾的学长,真是个刺儿头。 温念念又转头望向温栾:“哥,天才集训营你参加吗,我们组都会去哦。” 温栾目光下移,没有回答她的话。 温念念看到他的拐杖,大概也明白了他的想法,不再问下去。 像他那样,去哪里都不方便。 季驰傻乎乎地说:“温栾学长,你也报名参加吧,以你的脑子,那些题目肯定完全不在话下!我们小组都报名了,到时候也可以照顾你嘛!” 温栾脸色越发难看,桌下,丁宁使劲儿拉季驰,让他别说了。 “照顾我?”温栾忽然开口,冷声道:“你这样的有什么资格照顾我?” 此言一出,季驰蓦然闭嘴了,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有些泄气。 是啊,以他的水平,能不能通过初赛都难说,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啪”的一声,江屿手上的笔被猛地按在了桌面,把身旁的温念念吓了一跳。 他望着温栾,冷冷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加入我的小组,但是这里不是任由你发泄的地方,把你的脾气收起来,否则,我会赶你走。” 温念念望着江屿,他英俊的脸庞微微有些泛红,眼神却很冷,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 看得出来,是真的忍无可忍,生气了。 他要不发脾气,温念念都快忘了,江屿才是这个兴趣组的组长,他是在维护他的组员,也是他的朋友。 温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加入这个组,以为会有不一样,现在看来,似乎没什么不一样。 这个世界,凭什么对你不一样。 残疾人,走在路上都会让人多看几眼,你还指望他们能把你当成正常人吗。 “打扰了。” 温栾拿起拐杖,起身离开,出门的时候正好撞上了老王。 “哎哎,温栾同学,你怎么走了?” 温栾没有回答,径直离开。 老王走进研讨教室,也注意到了教室里僵硬的气氛,好奇地问:“你们欺负他了?” 季驰连忙解释道:“温栾同学不愿意参加讨论,不过也不是这个原因,就是温念念问他要不要参加集训营,我就说可以照顾他,结果就” 他嘟囔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挺莫名其妙的啊,我们什么都没做。” 是啊,这样一个从小生活在父母关爱之下傻白甜大少爷,是很难理解温栾心里的矛盾。 老王叹了声,说道:“因为身体的原因,温栾同学是心思比较敏感,大家要多多理解,多多包容嘛,我们小组不仅是兴趣小组,更是一个有爱的大家庭啊,不要对新进来的同学有排斥心理嘛。” 江屿忽然开口道:“是他自己的问题,如果出口伤人是他的习惯,我们组至少我个人,容不下他。” 温念念一方面觉得有些难受,另一方面,江屿这般护短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啊。 他真的很看重他的伙伴们。 王老师有些为难,虽然他是小组的指导老师,但是小组日常活动的组织,都是靠同学们自觉参与,如果温栾不肯遵守规则参加讨论,作为组长,江屿有权力将他除名。 “那如果实在合不来的话,就算了吧。”王老师颇为惋惜地说:“温栾同学他情况比较特殊,也许不太适合我们小组。” “我从来没觉得他特殊,既然进来了,就和普通同学一样,都要守规矩。”江屿说:“如果他觉得自己情况特殊,我应该给他更多特权,那是不可能的。” “你想错了,他不是这样的!” 说这话的人是长桌尽头一直闷不吭声的丁宁。 温念念和季驰同时朝她投来诧异的目光。 只见她缓缓站起身,手撑在桌上,对江屿重复道:“他不是你说的那样。” 江屿平静地说:“至少我看到的,就是这样。” “你、你不了解他。” “我不需要,也没兴趣了解。” 江屿收拾好了桌上的草稿纸和复习资料,装进书包准备离开。 丁宁拦住了他的路:“那么,我可不可以恳请你,了解一下。” 季驰和温念念嘴巴都张成了O字形,从来人畜无害的丁宁同学,竟然会反驳江屿,态度还这么刚。 她情绪很激动,身体微微地颤抖着,一字一顿地说:“他他比任何人都更希望被当成普通人对待,请你不要仅凭表面印象,就随便定义一个人。” 丁宁说这句话的眼神,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 眼瞅着这场外部矛盾就要升级为组员之间的内部矛盾了,季驰连忙出言缓解道:“江屿应该不是那个意思啦。” “我就是这个意思。” 江屿很坚决地说:“我没有时间和耐心去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或许我有误会,但我没有偏见。刚刚他的表现的确充满挑衅,这是我的认知,我不会为这个认知道歉,因为该道歉的人,是他。” 温念念知道,江屿这一番话,合情合理。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内心自成一套冷静的体系,很少有感情用事的时候。 丁宁认真听完他的话,然后回击道:“这个世界的运转或许可以用物理或者数学公式来解释,但是人与人的相处,本来就不可以用绝对的数值来衡量,如果温念念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你也这样毫不犹豫把她赶走吗?” 她提到温念念,江屿蓦然失语了。 扪心自问,做不到。 如果是她的话,江屿做不到这不能冷酷无情。 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是需要体谅和理解的,朋友不就是这样来的吗。 温念念扶了扶额,觉得有点小尴尬,干嘛忽然cue她啊,cue季驰不行吗。 不过,江屿似乎的确动容了。 良久,他说道:“温栾必须向季驰道歉。” 季驰连连摆手:“不用道歉,都是小事” 江屿一道凌厉的眼风扫过去,他立刻识相地闭嘴了。 …… 傍晚,温栾缓慢地走在教学楼至校门间的林荫路旁。 身边的操场,有男孩们打球的吆喝声,也有女孩们呐喊加油的声音。 夕阳的照耀下,一道道灵活跳动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正如许多小男孩一样,篮球曾是他最热爱的运动项目,现在,他几乎没有勇气朝着操场多望一眼, 人总是会逃避那些用尽力气都得不到的东西吧。 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就在这时,一颗篮球飞过来,稳稳命中了温栾的肩膀。 温栾重心不稳,往后趔趄了几步,跌倒在地。 拐杖也脱手而出,掉在了身侧。 不远处的篮球场上,有男孩们嬉笑的声音传来—— “哎呀不好意思,篮球没长眼睛。” “这不是温栾嘛。” “砸到这位残疾兄的概率,可比投篮命中率小得多啊,赵叠峰,你手气不错哦。” 赵叠峰就站在这帮男生中间,穿着一件黑色的运动衫,身材高挑又健壮,正抬着下颌,挑衅地看着温栾。 他是温栾班上的同学,平时挺活泼跳脱,在班上男生堆里一呼百应,是他们的头头。 所有人见了他都要称一声峰哥,偏偏温栾,对他视而不见,冷眉冷眼。 青春期的男孩,一个眼神过不去就容易打起来。 赵叠峰看不惯温栾平时这副装腔作势的姿态,狂什么狂,再狂不还是个残废吗;成绩再好,不还是个残废吗。 甚至他心仪已久的班花许诗婷,都好像在暗恋温栾。 一个残废,凭什么。 赵叠峰挑衅地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温栾,宛如在看一条扭曲的蠕虫。 他的狼狈,让他的自尊心得到了满足。 周围有女生窃窃私语,说赵叠峰欺负温栾,有点过分。 赵叠峰笑着说:“谁说老子欺负他了,这球可没长眼睛,老子有什么办法。” 当然,谁都知道这是赵叠峰的借口。 他看不惯温栾,全班都知道。 “喂,你快起来吧,不然别人都说老子欺负你呢!” 赵叠峰垂眸睨着地上的温栾,用球鞋尖碰了碰他的拐杖:“要不要老子扶你起来啊。” 温栾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太阳穴暴起了青筋,喉咙里喃出一个低沉的音节—— “滚。” “哟,你跟谁乱吠呢。”赵叠峰蹲下身,拍了拍温栾的脸。 对于男生来说,拍脸的动作简直比打耳光而让人感觉屈辱,因为这是一种绝对体力优势的碾压。 只有毫无还手之力的人,才会任由别人拍自己的脸。 温栾狠狠瞪着眼,眼神宛如刀子一般。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不大不小“赀帧币簧响,随即,瘪瘪的篮球被扔到了赵叠峰的脚边。 赵叠峰惊愕抬头,只见一个穿白校服的女孩,站在他们不远处,看起来似乎柔柔弱弱的样子,但 那只削铅笔的小刀被她紧紧攥在手上,刀口的方向,正对赵叠峰。 她死死咬着下唇,唇肉都被咬得发白了,黑漆漆的杏眼透着一股子恨意。 赵叠峰不记得自己哪里得罪这小丫头了,问道:“喂,你干嘛弄坏我的球!” “这球没长眼睛。”丁宁用沙哑的声音说:“我的刀子,也没长眼睛。” 她拿刀相向的姿势,颇为渗人,赵叠峰看着都有些脊背发凉,说道:“你老子从来不跟女生计较。” 说完这话,他捡起自己被划破的篮球,讪讪地离开了。 周围男生也跟着一哄而散。 丁宁赶紧小跑过来,想要扶起温栾,温栾却用力推开了她的手,想要靠自己的力量爬起来。 他的手在草丛里胡乱地摸索,丁宁赶紧将落在花圃里的拐杖捡起来,递给了他。 他右脚单膝半跪在地,艰难地支撑着半边身子蹲起来。 丁宁想要去扶他,他却压着嗓子,沉沉地说了一句:“不要过来。” 她顿住脚步。 温栾咬着牙,紧握着身畔的苗圃栏杆,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将自己残损的身体支撑着,站了起来。 他必须靠自己站起来,没有人能帮他。 现在没有,以后更加不会有。 拐杖的铝管链接套似乎被磕掉了,他坐在花圃台上,手胡乱地在杂草中翻找了半晌,都没有找到。 忽然,似发泄一般,他用力地将拐杖掷了出去。 过去有风光,现在便有多狼狈。 可是都这么多年了,他还没有习惯啊。 也许永远都不会习惯,像他这样的人,到底为什么而活着 丁宁赶紧跑过去捡起拐杖,放在他身边,然后和他保持着距离坐在冷冰冰的花台边。 直到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也退去了,夜幕笼罩大地。 “疼吗?”丁宁起身问。 温栾终于平静下来,冷漠地回答:“早就不疼了。” 说完,他捡起手边残破的拐杖,一瘸一拐地离开。 丁宁将手揣进包里,摸到了两颗大白兔奶糖。 她心里难受极了。 这时,温栾顿住脚步,以一种极其压抑的调子,说道:“但那个时候,是真的疼啊!” 丁宁抬头,暮色与夜色交错的沉昏中,他的背影有些模糊了。 她跳下花台,小跑着过去,将包里半化掉的大白兔奶糖踹进他的校服衣兜里。 “不管多疼,你一定要勇敢。” 正如很多年前,他对着狼狈的她说出的这三个字。 但后面还有一句未说出口的话——因为,我一定会陪你。 …… 兴趣组的第二次研讨会,所有人包括温念念,都以为温栾不会再来了。 却没想到,会议开始的前三分钟,教室门被推开。 杵着拐杖的少年,缓慢地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卫衣配黑长裤,头发似乎也剪短了一些,看上去精神了许多。 他走进来,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空气凝固了几秒钟。 温栾走到季驰身边,忽然顿住了脚步,手伸进书包里翻找了一会儿,将一本自己整理的笔记资料,递到了他面前。 季驰:嘛? 温栾本来以为他能懂这里面道歉的意思,没想到季驰一脸傻逼模样,就跟他的怎么学都提不上去的成绩一样,还傻了吧唧追着他问:“温栾学长,你笔记掉了。” 温栾很不自然地解释了一句:“那天,不该那样说你。” 众人心领神会,哦,这是道歉了。 不仅是口头道歉,还赔了礼。 季驰也是反应了半晌,才明白过来,这本笔记资料是温栾给他的礼物。 他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如获至宝。 温栾不再理会他,缓慢地走到研讨室最后排的位置,坐了下来。 在场所有人,包括坐在一边旁听的王晓峰老师,同时都望向了江屿。 江屿和温栾对视了几秒钟,两个人眼神的交锋间,似有火花。 大家伙儿莫名都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不同寻常。 倏尔,江屿那清清淡淡的眼神,从温栾身上抽回来,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宣布开始今天的探讨会。 温念念立刻举手,第一个起来发言。 丁宁接续了她的发言,将题目的解法更进一步深化,季驰一如既往地不会做,努力做笔记,记录每一个人的发言。 大家心照不宣,都不再提之前发生的不愉快。 最后,江屿望向温栾,说道:“你有什么看法?” 加入了小组,就必须发言,谁都不会有例外。更不会因为他的特殊,便打破规则。 一开始,丁宁和温念念还捏了一把汗,生怕温栾再度拒绝。 江屿可不是好说话的人,如果温栾再度拒绝,他肯定会直接把他赶走的。 好在,这一次,温栾站了起来,缓慢地走到黑板前,写下了自己的解法。 一手漂亮的小楷字,字如其人,规范中透着些许张狂。 他推翻了前面的所有探讨,直接给出了本题的最优解。 丁宁看着站在黑板前的少年,嘴角浅浅地勾了起来。 时光改变了很多东西,但他一如既往的优秀。 温栾放下粉笔,温栾重新回到位置前,坐下来。 温念念回头冲他笑了笑,用嘴型比了一个字:“酷。” 的确很酷,而且一来,就直接给了所有人一个不容小觑的“下马威”。 江屿那漆黑的眼神里,依旧没什么情绪,不过在温栾落座之后,他才朗声说道:“欢迎新组员。” 江屿牵头,大家伙儿立刻开始鼓掌,啪啪啪虽然人少,但掌声热烈,温念念一双小手使劲儿拍着,高兴极了。 连王老师也忍不住鼓掌,眼角盈了笑意。 温栾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受到这般热烈的欢迎,是在什么时候了。 很久了吧。 ☆、68(一更) 六月底, 延津大学数理天才集训营的初试准考证寄来了。 延津市位于南城的东南方向, 沿海地区经济最发达的城市,也是一座环境优美的花园旅游城。 季驰的土豪父亲得知他要和小伙伴们去邻市参加比赛, 还提出要用私人飞机送他们过去。 这一提议被季驰严厉地回绝了。 高铁也就两个小时的时间,他爸开车送他们去郊区机场的时间加上候机的时间, 差不多他们都已经到达目的地了吧。 而且最重要的是,私人飞机什么的他是去参加考试的, 能正常就正常一点吧! 一下火车, 蓝蓝的天空, 还有扑面而来的咸咸的海风味, 舒服极了。 延津市的确是很适合居住的花园城市, 出了高铁站, 不远处还能看到绵长的海岸线,连城市的阳光都变得明媚了许多。 季驰撒了欢儿地就想往沙滩跑,结果被王晓峰老师一把给拎了回来, 带他们先去酒店登记住宿。 初赛考试时间安排很紧,就在下午, 所以王老师叮嘱他们一定要午休。 不过都是十六七岁的大孩子,来到陌生的地方,又是这么漂亮的沿海地区, 酒店窗边就能望见湛蓝的大海,谁还真能规规矩矩地在酒店午休啊。 他们订的是一套lof公寓套间,中午,温念念偷摸敲响了季驰的房门, 小声说:“季兄,海边走一波。” 季驰瞥了瞥楼下的沙发上打瞌睡的老王,手放在嘴边嘘声说:“等我换条裤子。” 几分钟后,季驰换上了一条清清爽爽的西瓜花短裤配人字拖,跟温念念两个人蹑手蹑脚地下了楼。 没想到刚下楼,便撞上了门神江屿,他穿这一身白衬衣,坐在自助吧台前,手里调羹搅动着杯子里余香袅袅的咖啡。 阳光照耀着波光粼粼的大海,落地窗纱帘被微风翻动,在他白皙的脸上投下水天光影。 衬衣敞开到第二颗你扣,修长的天鹅颈,通透白皙,宛如造物主最完美的作品。 温念念不住地给江屿比手势,示意他们要出去玩,千万不要吵醒沙发上打瞌睡的老王。 江屿抿了一口咖啡,从容说道:“下午要考试,不要乱跑,走丢了没人找你们。” “不会走丢啦。”温念念和季驰已经走到门边,换上了拖鞋。 江屿端着咖啡杯,走到门边,平静说:“最好不要出去,一切以考试为重,王老师要是知道了” 然而他话音未落,温念念忽然攥住了他的袖口:“那你跟我们一起啊。” “我不” 江屿正要拒绝,还没开口直接被温念念给拉出了门。 “走啦走啦,年纪轻轻的,干嘛像个老头似的,还睡午觉,有劲没劲!” 季驰乐呵呵地接过了他手里的咖啡杯,放在柜台上,然后轻手轻脚关上了门。 中午的日头很烈,不过海风清凉,倒也不嫌热,反而通体凉爽。 江屿被这俩小孩一路拉扯到了沙滩边。 沙滩被晒得暖暖的,沙质很细很滑,脚踩上去舒服极了。 温念念和季驰两个人直接脱了鞋,在浅滩处上疯跑。 江屿独自坐在树荫下,手里还拿着一本数学题册,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水天相接的湛蓝海面泛着宛如金色鱼鳞般的光点,他的视线,情不自禁地被岸边的女孩的身影牵引着。 她穿着一条秀气的花裙子,裙摆已经湿润了,显出更深一层的色泽。 头发被海风吹得散乱,露出光洁饱满的额际,那双漂亮的杏眸也阳光的照射下,越发透亮。 江屿放下了题册,视线随她的身影而移动着。 她指着满脸是泥沙的季驰哈哈大笑,半点淑女气质都没有 然而偏偏像是有磁石吸引力一般,紧紧扣住了他的视线。 从来波澜不惊的心湖,也因为她的笑容,泛起一层不平静的涟漪。 很快,王老师的电话call了进来,江屿深吸一口气,接起了电话—— “王老师。” “人呢!让你看着的人呢!”王老师的大嗓门老远都能听见。 江屿不由得将听筒拿远了些:“在海边。” “江屿,你怎么回事!我让你看着他们,没让你跟他们一起去玩!这日头这么毒,万一中暑了,下午还怎么考试!我告诉你们,不要小看这次集训营,很有可能,你们未来就会因此而改变!知道吗!” 王老师似乎真的很着急:“我一直以为你有自制力,没想到你” “王老师,抱歉,我这就带他们直接去考点,让他们冷静冷静。” 王老师的调子忽然沉了沉,说道:“江屿,在德新高中你们是佼佼者,但一山还有一山高,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不要掉以轻心,更不要一叶障目。” “我知道了,王老师。” 温念念远远地见他挂掉了电话,脸色凝重了起来,她拉住还打算追着浪花瞎跑的季驰的后衣领,说道:“走了,回去了。” 季驰还没玩尽兴呢,嘟嘟哝哝地穿好了拖鞋,满脚都是泥沙,跟着温念念踏上阶梯,来到他们的“监护人”江屿身边。 “王老师骂你了吗?”温念念忐忑地问。 江屿起身,收拾了他们三人的书包,说道:“没有。” “真没有?” “让我们早些去考场准备,放平心态,不用太紧张。” 温念念怀疑后面的话是江屿瞎说的,老王超级关心他们这次能不能进集训营,怎么可能轻描淡写说让放平心态。 毕竟,兴趣组是老王一手组建,是他的心血。 现在兴趣组要和其他名校最优秀的学生竞争那少之又少的名额,同时,他也跟他那位老友保证过,他们兴趣组,至少能进三个。 所以,他比谁都在意这次考试。 “你肯定让老王骂了。”温念念低声说。 “没有,他舍不得骂我。” 季驰笑道:“嚯嚯嚯,太自恋了。” 江屿也清浅地笑了笑。 承受压力,这本就是他最擅长的事。 滨海路边,几人上了出租车,直奔延津大学的附中考点而去。 延津附中修缮得相当气派,校门是学校的门脸,修得更是气势壮阔,堪比许多百年建校的大学校门。 走进校门,入眼便是一排高耸的香樟树,两边有恢宏的欧式建筑群,这些都是延津附中的教学楼。 跟延津附中一比,德新高中就显得小家子气了许多。 毕竟,如果德新高中在全国能排上名号,那么延津附中绝对是全国第一的名流高校。 此时是下午一点半,学校香樟树荫下已经聚集了不少的考生和家长,焦急地等待着考试开始。 有的考生有力还拿着平时的练习卷,认认真真地复习着;也有考生紧张地不住往厕所跑;还有考生在和其他考生高谈阔论地开着玩笑,显得很自信也很轻松。 温念念挤进了人头攒动的公告栏,看到他们的考场情况。 她和季驰在一个考场,江屿和他们隔得比较远,在另一边的教学楼。 考场随机分布,最后的总成绩也是按照排名依次往下,这么多的学生,最后只能入围五十人参加集训。 温念念记了大家伙儿的考场号,退出人群,一回头便看了丁宁和温栾,以及脸色阴沉的老王。 “完了完了完了。” 温念念和季驰俩人来不及多说什么,拔腿开溜。 老王追上来,斥责道:“你俩别跑,中午干嘛去了,我说话你俩当耳旁风是吧!” 江屿挡在他前面,说道:“王老师,您去教室休息室等吧,外面太热了。” “我还没找你小子算账呢,别以为你是组长你就能带着他们胡闹” 温念念拉着季驰,一口气跑到了第三教学楼下,回头望了望,老王没有追上来。 俩人松了一口气。 关键时候,江屿那小子,果然还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易天鹏,真是你小子啊!”季驰好像是看到熟人了,很是惊喜,热情地走上去打招呼:“咱们好久没见了吧!” 温念念顺着他目光所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一个穿延津附中校服的男生,正在和另一个男生讲话。 他个子高瘦,戴着眼睛,看上去就是一派精英范儿。 易天鹏看到季驰,似乎也有些诧异,盯着他望了许久,才认出他来:“季驰?” “是啊!自从你转学以后,咱们都四五年没见了吧!” 易天鹏身边同样穿延津附中校服的男生,打量了季驰的花短裤一眼,脚上似乎还沾了海边的泥沙,他问道:“天鹏,你朋友啊?” 易天鹏表情有些不自然,回答道:“呃,同学,小学认识,很久没联系了。” “我就说”那男生笑了笑,剩下的话没说出口:“那我就先去考室了,呆会儿早点交卷,一起回寝室收拾集训的行李。” “嗯。”易天鹏应了声。 温念念从这两个男生的眼神和言辞间,感觉的到他们的自信满满。 同时,也带着名校的优越感吧。 待那个男生离开之后,易天鹏才转身望向季驰,问道:“你现在在哪个学校?” 季驰颇为自豪地说:“德新高中啊。” 易天鹏嘴角扬了扬,问道:“你爸帮你拨了建校费?” “没有,我自己考进去的。”季驰也不介意他的话,笑了笑:“全靠朋友们帮我补习,没他们,我肯定考不上,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最好的朋友温念念,她成绩” 季驰话没说完,易天鹏便打断了他:“看来你朋友真的对你帮助很大嘛,给你这样的勇气,过来参加延津的考试。” “那可不” 季驰正要开口,温念念拉了他一把,让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易天鹏调子里明明白白的轻蔑和嘲讽,这傻大个没听出来,她可听出来了。 “我先去考场了。”易天鹏笑着对季驰说:“对了,考完回南城的火车票不太好买,最好提前订。” “嗯!谢谢提醒,我已经订好了。” 温念念终于听不下去了,拽着季驰离开,皱眉说道:“你这什么朋友啊,每句话都带嘲讽技能。” 季驰摆摆手:“不是,我们俩小学就认识,他家里条件不太好,以前经常饱一顿饿一顿的,看着特可怜,所以我每天请他吃饭,我俩关系特好,开玩笑没问题的。” “不见得吧。”温念念是半点没看出关系好,恰恰相反,易天鹏对季驰,绝对带了敌意,而且是积怨已久的那种。 不过,马上就要考试了,她不再纠结这个事,盯着季驰把该看的公式和例题再记一遍。 ☆、69(二更) 这场考试的试题类型很常规, 选择、填空、应用题。 不过所涉及的学科就很广泛了,以数学物理为主, 同时也间杂了生物地理方面的一些题目, 甚至还出现了历史题和百科常识题。 显然, 这场考试不仅仅考察同学们的逻辑思维能力, 也会考察他们的知识面。 数理题难不倒温念念, 不过这次要考满分,也有些悬,毕竟部分百科常识的选择题, 她确实不知道,是蒙的。 幸好这些题目所占分值比重不大。 两个小时之后,考试结束。 温念念提前交了卷,在走廊边等着季驰, 季驰红着一张脸走出来,显然刚刚也经过了一番精力高度集中的思维苦战。 “怎么样啊?” “能做的我都做了。”季驰很没自信地叹息了一声:“剩下的, 听天由命吧。” 温念念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说什么。 主办方考虑到考生都是来自全国各地,为了方便他们能够在第二天赶回去, 因此组织老师们连夜改卷。 第二天早上就会出全部成绩。 …… 晚上, 小伙伴们兴致勃勃地去了延津市最大的沿海夜市城,一路走一路吃。 江屿抱着手臂跟在他们后面, 路过沿街贩卖贝壳工艺品的地摊,视线被一串手链吸引了。 手链由许多贝壳碎片点缀着,在夜灯的照耀下, 流光溢彩。 江屿抬起头,望见阑珊灯火中的温念念。 背后暖红的灯光映得她脸蛋白里透红,看起来分外可爱,那双漆黑剔透的眼眸,宛若琉璃似的,精神奕奕。 “帅哥,这手链卖的特别好,就剩最后一串了。”卖饰品的小姐姐一个劲儿地推销自己的产品:“买回去送女朋友,肯定喜欢。” 江屿正要说只是朋友,不过转念似乎没必要解释这么多。 他买下了这串手链,揣进了包里。 …… 季驰走到温念念身边,凑近了她,很八卦地说道:“我看到江屿买了一串贝壳手链哦。” 温念念漫不经心说:“那又怎样。” “你说他买那玩意儿做什么?” “好看呗。” “可那个明显女孩子戴的啊。” 温念念转头望了眼季驰:“季兄有何高见?” 季驰下意识地用手扶眼镜,故作高深的模样,不过扶了个空,因为他戴了隐形眼镜。 “咳,你跟他平时走得最近,没发现情况啊?” “没有啊,他那个人,什么话都埋在心里,不说随便跟人讲的。” “这倒是啊。” “不过,一定要是送人么,就不允许人家内心小公主么。” “你要说别人,我信,江屿嘛” 季驰哆一下:“他心里可能住了一条鳄鱼。” “鳄鱼?” “没有感情的冷血生物。” 温念念笑了笑,这个比喻,倒是相当很形象。 晚上,三个人一起往家走,季驰走在最前面,拿着手机各种摆拍照相。 温念念目光下移,看到江屿单手揣包,细瘦的腕上,戴了一条白贝壳项链。 不是吧,真戴上了啊。 他可从来不戴任何配饰,手腕一贯干净,连表都不戴。 任何装饰于他而言,都是多余的。 江屿见她注意到了那串手链,故意在她面前扬了扬手:“看什么。” “你戴这个”温念念指了指他的手链,找了一个恰当的形容词:“挺活泼啊。” “好看吗?” “好看啊!好看得不得了。” 温念念一顿彩虹屁狂吹:“恰如其分的装点,简约又不失精致,配上你的个人气质,相得益彰。” 话音未落,江屿忽然捉住了她的手,将贝壳手链退下来,直接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这么喜欢,送你了。” 温念念懵了。 江屿加快了步伐,轻松地走在滨海路旁的绿植花园小径上。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要占你便宜” 温念念想要解释,江屿没回头,潇洒地扬了扬手,示意她闭嘴。 * 丁宁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温栾坐在落地窗边的吧台边,手里拎着一支笔,桌上摆着几张凌乱的草稿纸。 他似在做题,不过视线却放空了,望着满城的璀璨灯火,发呆。 丁宁拿了一本厚厚的英语单词本,走到他身边的位置,坐下来,开始记单词。 温栾的视线慢慢移了过去。 她穿着一件素净的淡青色连衣裙,细瘦的胳膊撑在桌边,英语书拿在脸前。 圆嘟嘟的耳朵,此刻染上一层绯红色,红润的唇喃喃地默念着单词字母,神情颇认真。 几分钟后,温栾开口问道:“怎么没跟他们出去?” 丁宁扬了扬手里的英语书,理由是早就想好的了—— “期末英语没考及格,下学期要补考。” 德新高中的期末考试采用大学的补考制,不及格的学生,寒暑假之后,开学必须补考,并且补考的难度远远高于期末考,如果再不及格,就会被退学。 所以,期末一旦有考试科目不及格的假期就别想愉快了,不管是找补习班也好,自己学习也罢,总之,一定要把这门科目给复习好了,否则就会面临退学的危机。 丁宁属于典型的偏科型学生,理科每门分数高得吓人,但文科一路红灯,尤其是英语成绩,烂得掉渣了。 温栾接过了她的英语单词本,随便抽问了几个长单词,丁宁茫然地眨眨眼睛。 不记得。 或许老天爷真的不可能给人既开门又开窗,面面俱到。 她有了聪明灵活的头脑,让她在计算方面有惊人的天赋,却收走了她在背诵方面的记忆力。 她背东西真的好难好难,前一天记住的,第二天纵总是要忘个一干二净。 温栾放下了英语本,淡淡道:“看来你的记忆力,真的很糟糕。” 丁宁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即便选择了理科,但高考也会考语文英语,她总归是逃不过的。 “可以尝试着把概念的东西,都具化成想象。” 丁宁摇摇头,不明白他的意思。 温栾解释道:“你可以回想一下,脑海里记得最久、最深刻的人或事,是什么,思考为什么会记得,然后再用这种方法,去记住别的知识概念。” 丁宁闭上眼睛,想了想。 “有结果了吗?” 丁宁点点头:“是一个人。” “能想起来,为什么会一直记得那个人?” 丁宁拿起手边在草稿纸,缓慢地写了两个字:“崇拜。” 温栾看着她的答案,微微蹙了眉,好像这个方法对她来说,不太适用啊。 “为什么会崇拜?”温栾继续刨根究底。 “因为他强。” 丁宁慢慢且细声回答:“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追赶他的脚步,现在,也是。” 温栾看着她黑漆漆的眼睛,写满了认真与坚定。 他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你说的那个人他” 丁宁直言说道:“是你。” * 第二天早上,在延津附中操场前的超大LED显示屏上,滚动播放着进入了集训营同学的名单。 今年进入集训的人数,比去年增加了二十人。 温念念数着显示屏上滚动的密密麻麻的名字,因为担心同名同姓闹混淆,所以显示栏里额外加上了学校名。 而名单里出现最多的学校,便是延津附中,入围了十人。 而第二名就是德新高中,入围四人,温念念、江屿、丁宁和温栾。 没有任何悬念,四人全部晋级,除了季驰。 季驰耸耸肩,表示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开玩笑啊,全国的佼佼者都齐聚一堂了,他怎么可能从这些人里面脱颖而出,虽然最近他的成绩有大幅提升,但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还是掂得清楚的。 “我车票都订好了,下午就和王老师一起回南城。” 就在这时,江屿忽然道:“等一下。” 季驰回头,只见他目不转睛地望着LED屏幕,喃喃道:“这上面滚动的名单只有五十人。” “哪又怎么样?” “入围了七十人,应该还有二十人没有显示。” 温念念看着LED屏幕上滚动显示的密密麻麻的名字,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只有50人,你挨着数了啊?” 江屿用一种另类的眼神看着她,自信地说:“不用数,我知道。” 不管他用什么方法搞清楚这种滚动播放的名单具体人数,绝对都是非人类大脑才能做到的事情。 果不其然,很快,操场正中间的高台上,副校长秦教授拿着话筒开始讲话了—— “各位同学,各位家长,欢迎你们前来参加延津大学举办的数理天才集训营,首先恭喜进入集训营的同学。” “今年我们有扩招,额外增加二十个名额。不知道同学们发现没有,我们LED名单显示栏里,却只有五十位同学。” 此言一出,同学们全都抬起头,开始一一数着滚动屏幕里的名字。 “的确只有五十人。” “怎么回事啊!” “还有二十人呢?” “同学们稍安勿躁,听我解释一下。” 秦教授压了压手,继续说道:“今年赛制有所改变,过去咱们集训营以单人淘汰赛为主,今年,我们增加了团队训练。因此,我们招收的同学成分也有所改变。” “现在出现在屏幕上的名字,自然是排名最靠前的五十位同学。但是剩下的二十位同学,我会在现场落榜的同学们中,随即挑选出二十位同学,进入集训营。” 全场同学都兴奋了,一时间,讨论纷纷。 已经进营的同学开始抱怨—— “搞什么啊!不是说最牛逼的才能进吗!这又算什么!” “是啊,这对我们不公平吧。” “我们参加这个集训营,就是为了认识更多厉害的人,现在无差别进营,算什么啊。” 当然,落榜的同学们也很兴奋—— “啊啊啊机会来了!” “抽我抽我抽我!” “在场这么多人,机会渺茫啊。” 温念念有些明白主办方的意图了,强强pk没什么了不起,他们想要把最聪明的同学选出来,和普通同学混在一起进行团队赛,说不定能迸发出不一样的火花。 台上,秦教授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同学们,过去我们的集训比赛,每一位同学都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单科总能取得高分。但最终考核结果却显示,这些佼佼者一旦进入团队协作,各方面劣势便显现出来了。” “天才和精英可以创造奇迹,但我们的历史却是一个又一个普通人齐心协力书写的。” 他醇厚的嗓音颇有穿透力—— “我希望,我们集训营最后选拔出来的是全中国最优秀的天才与精英,但同时,我更希望他是一位有决策、有魄力的领导者。” ☆、70(一更) 对于集训营今年规则的改变, 同学们有抱怨的,也有欢欣的, 但是不管他们怎么想, 都不会改变领导们的决策。 这些规则必然经由老师们开会商议过多次, 确定了有实践的可能性, 才会真正地落实下来。 接下来, 真正紧张的时刻到来了。 LED显示屏上开始像抽奖一般,随机地显示落榜同学的名字,最后经由台上的秦校长叫停, 选出二十个幸运儿。 每选出一位同学,周围都会爆发出一阵不小的骚动。 毕竟,这就像彩票中奖一样,令人意外又惊喜。 而且这样的运气, 带来的很有可能就是一份光明的通途未来。 每个同学都兴奋地盯着屏幕—— “周琳。” “武骁杰。” “林萍。” …… 温念念眼看着那二十个名额,一个一个被用掉, 搓着手, 不免有些紧张。 季驰倒显得很淡定,悠哉悠哉地说道:“不会有我的, 刮刮乐从来没有中过奖, 我这辈子都是抽奖绝缘体了。” 温念念踮起脚,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笑着说:“这个立fg立得还不错。” 她话还没说完,最后一个入围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季驰。” 温念念重重地摁了摁他的肩膀:“我去, 真有你啊!!” 季驰呆呆地看着屏幕上自己的名字,都快不认识这两个字了。 “真、真进了?” 果然,当你苦苦哀求的时候,幸运永远不会降临,但是当你云淡风轻不在乎的时候,“哐”的一声,大奖从天而降,正好砸在你的脑袋上。 不远处,易天鹏回头望了季驰一眼,眸子里带了些许蔑视。 季驰还不断冲他挥手,示意让他看屏幕,他也进了,以后集训营可以一起玩了。 易天鹏冷冷对他笑了一下。 身边,延津附中的同学问易天鹏:“你认识那个人?” 易天鹏挪开目光:“不熟,小学认识的,一个富二代。” “我就说” 同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天鹏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认识那些落榜的朋友。” 易天鹏也敷衍地笑了:“是啊,他一直缠着我,狗皮膏药似的,以为老子跟他关系多好呢。” 季驰从易天鹏毫不掩饰的眼神里,似乎也读到了一些嫌弃的意味:“他好像真的不太想和我当朋友了啊。” 温念念一脸冷漠:“老弟你可算看出来了。” 秦校长继续说:“让我们恭喜最后一位同学,现在,我们集训营的其七十同学,正式诞生。” 啪啪啪,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 “今天下午就会有大巴车接你们去集训营,进行为期一个月的集训和比赛,在这期间,随时都有被淘汰的可能,所以请同学们不要掉以轻心。” 中午,大家回去各自收拾了行李。 对于一组四人全都进了集训营,最后连季驰都蹭了一波欧气入营,老王高兴极了。 这次集训营的重要程度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如果真的能坚持到最后,拿下集训营的结业证书,未来的通途大道可就近在眼前了。 最重要的是,结业证书的颁发没有名额限制,能靠自己的本事突破重重难关留下来,都可以拿到证书。 在集训过程中,一切都有可能发生所以,他对小组的每一个人,都怀抱期待。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优秀而独特的孩子。 下午,老王亲自送他们来到了延津附中的停车场。 停车场路边已经等候了不少参加集训的同学,他们三五成群站在一起,也有各自带队的老师,絮絮叨叨地叮嘱他们入营之后的注意事项。 沉着镇定,勤奋刻苦这些鼓励的话老王就不说了,即便说了,这些家伙们也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 “我只有一句话,请你们时刻记住,永远,不要以天才自居。” 温念念看着老王严肃的表情,莫名感觉这句话很高大上,很有哲理。 季驰傻乎乎地问了句:“为什么?” 老王继续说道:“因为这个世界上,天才有很多,作为天才的你们,并不特别” 温念念总觉得,老王下面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但是等了半晌,老王都没再开口了。 或许,后面的话,他要留给他们自己去体悟吧。 集训营地定在了延津大学分校区进行,恰好这时候暑假,学生们都回去了,宿舍也可以腾出来给集训生们使用。 延津大学的分校区正好位于海岸山角之下,登高可望海,景色怡人,风光秀美,清幽的环境丝毫堪比4A级自然景区。 同学们这一路的兴致都很高涨,有说有笑,就好似去郊游一般,甚至后排有几个女生,都开始唱起歌来。 一个小时之后,几辆大巴车停在了延津大学的校门口,同学们依次下车,三五成群站在一起,伸长了好奇的脖子,望着他们。 有一位约莫二十多岁的男老师,早早地站在路口迎接他们。 “大家好,来来来,看过来,这里这里!” 男老师戴上了小蜜蜂扩音器,站在高处,挥手吸引同学们的注意——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这次集训的辅导员,我叫陆衡,你们可以叫我陆老师。” 有胆子大的女生,笑着对陆衡说道:“陆老师,你好帅啊。” “老师您是教授吗。” 陆衡的嘴角也扬了扬,丝毫没有老师的架子,说道:“我是延津大学的辅导员,也是你们的研究生学长,这段时间,就由我来安排你们的起居生活。” 还是高中生的同学们,崇拜地看着陆衡—— “老师您是学什么专业的呀。” “我学教育心理学。” “心理老师,好厉害的样子。” 陆衡连连摆手,说道:“你们的未来可比我厉害得多啊。” 毕竟,他面前的这一批学生,可是千挑万选,选出来的佼佼者。 易天鹏几人抱着手臂站在最后排,对一帮犯花痴的女孩直翻白眼。 不过一研究生,有什么厉害的,他们将来可都是要考博士、博士后的。 陆衡举着小旗子,带领大家沿着郁郁葱葱的梧桐大道,走进学校的主要生活区,一路向他们介绍校园风景和建筑。 图书馆、食堂、宿舍区、还有后山花园 同学们想到自己这一个月就要在大学校园里度过,非常兴奋。 高中生最向往的事就是上大学,现在他们有机会能提前过一把上大学的瘾,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啊。 “暑假期间,图书馆照常开放,等会儿到寝室之后,你们每个人都会有一张校园一卡通,凭借一卡通,就可以去图书馆借阅书籍了。” 温念念听到这话,眼睛立刻亮了。 要知道,延津大学的图书馆拥有全国最丰富的资源库,她可以在里面查到很多很多作为高中生接触不到的国内外文献资料,就为这个,她也必须在这里呆满一个月啊! “对了,在回宿舍之前呢,我先要给你们分组。”陆衡说道:“想必你们来之前就已经听说了,这次我们的集训,一改过去的风格,不再是单纯的个人赛,是要分小组进行团队竞赛。所以选好队友,对接下来的比赛,至关重要哦。” 同学们立刻抓住了陆衡口中的关键词:选好队友。 “陆老师,我们可以自己选队友吗?” “当然。”陆衡点头:“你们自行选择队友,每个周末可以有重新分组的机会。当然,这个由你们小队内部自行商议,老师是不会管的。能坚持到最后不被淘汰的小组,就可以拿到我们集训营的结业证书了。” 同学们低声议论,关系好的同学立刻便开始组织团队。 这次集训,给了同学们很多自主发挥的空间。 看来不仅仅是要选拔天赋型选手,更重要的是,要考验同学们的综合素质,譬如说领导才能、团结协作等等。 温念念他们几人自然是在同一组,而周围有落单的同学本来也想要加入他们,但是看到他们队里有个腿脚不便的温栾又犹豫了。 毕竟,这次集训的内容还不清楚,团队里有个杵拐杖的同学,谁知道会不会影响分数呢。 易天鹏也和几个附中的同学们组成了团队,有几个落单的同学想要加入他们的团队,遭到了易天鹏的直言拒绝。 他们的团队的座右铭都取好了——成功从来不靠运气。 说白了,就是拒绝后面那20个靠运气随机进入的普通同学加入自己的团队。 陆衡站在边上,抱着手臂看同学们自行分组,一言不发。 温念念观察着他,他应该也是在观察这些同学们的表现。 毕竟,只有在他们日常最不经意的言语和动作中,才能看清楚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她不知道考核标准到底是什么,但是让陆衡这样一个心理专业的研究生来管理他们这帮小屁孩,肯定不是没有原因。 总之,凡事力求最好,问心无愧便是。《 》 70-80 ☆、71(二更) 半个小时之后, 同学们自行分组也有了很明显的结果。 延津附中进来的几个同学组成了小组,组内成员都是本校优等生。 而其他小组的分配中,只有极少部分小组有加入普通生, 绝大多数情况是—— 普通生和普通生组成小组, 优等生和优等生组成小组。 所以普通小组有不少同学, 都用羡慕的目光望着季驰。 这次集训采用淘汰赛制,首先淘汰的肯定就是他们这20位普通生了。 季驰的组里都是优等生大佬们, 明显是要带他飞的节奏啊。也不知道他走了什么好运,这次肯定能坚持到最后。 季驰觉得,也不全都是运气好吧, 主要还是他一开始有眼光, 给温念念大佬当了腿部挂件。 现在的分组结果是陆衡早有预料的。毕竟,谁都有趋利避害的心理。 优等生小组那边士气高涨,信心满满, 而普通生阵营这边, 则是士气低落。 “现在的分组局面, 并不能决定后面比赛的结果。” 陆衡安慰他们道:“并不是全优的小组就一定是最好的,这个你们很快就会知道。” 正说着话, 陆衡带着他们来到了操场上。 操场上搭了几个红色的棚伞,有学校后勤部的工作人员正来回忙碌着,帮同学们分配生活用品, 有盆子、床上三件套以及被芯套装,还有牙具脸帕等等。 同学们依次排着队, 领到了自己的用品。 不过每个人手上的东西压根拿不过来,只能零散地放置在地上。 等所有同学领完了物品, 陆衡老师指了指操场尽头的两栋学生公寓,对他们说:“左边是女生公寓, 右边是男生公寓,现在你们可以把自己的物品和你们的行李,一起提到公寓里。” 同学们极目望去,公寓楼看着小小的两栋,距离操场都还有好远一段距离。 这时,有个胖胖的男同学举手问道:“陆老师,有没有接驳车帮我们拉行李啊。” “是啊是啊,床单被套和脸盆我两只手都拿不过来,更别说我们还有自己的行李了!” “如果要来回折返,也太费功夫了,老师,强烈申请接驳车!” 陆衡面带微笑,说道:“没有接驳车,这是你们自己的用品,必须你们自己把它们提到公寓里。另外,你们只有一次机会,不能先拿一部分物品,回头再拿另一部分。” 此言一出,同学们立刻叽叽喳喳议论了起来:“啊,怎么这样。” “这这算什么?” “是考核开始了吗?” 陆衡点头道:“没错,考核已经开始了。” 同学们咕哝道:“可这也太违背常理了吧,明知道我们不可能把这么多东西,一次性地全部带走。” 陆衡继续说道:“你们可以有所取舍,总之,你们舍弃的物品,这一个月就不能使用啦。” “啊,怎么这样啊!” “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我们是来考试的,不是来体验艰苦生活的啊!” 陆衡说道:“生活不就是有所取舍吗,等你们出身社会就知道,这个社会,哪能事事都如你们所愿,往往得到一些,就回失去一些。” 他这样说,同学们也都纷纷停止了抱怨。 看来,这次集训营的考核,他们想得还是太简单了一些,本以为每天就是考试、考试再考试。 考试他们是不怕的,毕竟从小考到大,可是没想到还没落脚呢,就遇到这么稀奇古怪的生活考题。 同学们丧气地打开行李箱,对自己接下来一个月所必须要使用的物品,进行取舍。 不少同学的父母在他们箱子里装了零食小饼干、换洗衣服等等物品,塞得满满当当,这会儿也被他们一一取出来,换上了日常必须使用的牙膏牙刷洗脸帕等物品。 温念念看着他们选了这个,放弃那个都是一脸不舍的模样。 他们过去的生活中,无论需要什么父母都会想办法满足,可以说是衣食无忧。 因此,他们非常不习惯取舍。 陆衡看了看手表,说道:“有时间限制,最后赶到公寓楼下的同学,小组将会集体淘汰哦。” 此言一出,同学们立刻慌了。 “什么,淘汰!” “啊啊啊,这算什么啊!” “我们连公寓大门都还没进去呢!” “还是团队淘汰,我的妈呀!” 陆衡微笑着说:“没错,我们这次集训是团队赛,一个人的发挥,很有可能影响一群人。” 然而,更严苛的条件还在后面呢,只听他又徐徐说道:“中途可不能有任何物品掉在地上,如果有掉落东西,则需要返回操场起始点,重新开始。” 直到现在,同学们才真正反应过来。 这的确是一次考核,真正的考核! 很快,易天鹏那组就穿来了骂声:“你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你想拖累我们整个小组吗!” “不是,我我想我应该拿得过去。” “又是被子又是行李箱又是脸盆,不掉才怪呢!” 易天鹏很不客气地斥责组内成员:“早知道就不让你加入我们组了。” 那个男孩在他的责骂下,终于选择放弃床上四件套和被褥。 因为他从家里带来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有戴森的吹风机,两双AJ鞋和一双耐克鞋这些都价格不菲,一样都不能舍弃。 同学们在短时间内进行了各自的取舍,朝着公寓楼进发。 有的同学脖子上挂着几双鞋,左手拉着行李箱,右手提着被褥,头上还顶了盆,结果还没走一半,盆就掉了下来,按照规则,他只能重新提着东西,返回起点。 有了前车之鉴,还在操场的同学立刻减少了自己身上的物件,避免到时候重新返回“新手村”,前功尽弃。 易天鹏出发的时候,特意朝季驰他们小组投来一瞥。 见他们组里还有个杵拐杖的同学,他嘴角轻蔑地抿了起来。 这个杵拐杖的他印象很深刻,初赛考试就坐在他前排,做题速度那叫一个快啊,半个小时不到,就做完了试卷第一面,翻页开始做第二面。 易天鹏原本以为,他是在刷刷乱写,没把他放在心上,却没想到公布名单,他竟然也在入选学生当中 这让他心头不得不升起一丝威胁的意味。 却没想到,开局第一次淘汰赛,这个残废就要离开了。 啧,真是可惜啊。 看他这样子,也拿不了任何东西吧。 易天鹏提着自己轻便的物品,轻轻松松地朝着公寓楼走去。 …… 温念念并没有立刻打开自己的行李箱,看看有什么东西是用不着的,她只是盯着陆衡老师,揣摩他颇有深意的眼神。 季驰见温念念发呆,推了推她的肩膀,说道:“你还在发什么愣啊,还不快选,周围人都走了大半了,再这样咱们组可要落后了啊。” 温念念摆摆手,示意他别吵。 她继续思索着—— 每一次考核,都一定会有环节设计的内在意义,只要找到这个内核,就能够寻找到最优解。 每次兴趣小组讨论复杂艰深的数理题,除了季驰以外,他们都做出答案,根本不需要讨论。 讨论的意义就在于——寻找最优解。 对,舍弃和抉择,只是这次考核的答案,但不是最优解,那么最优解应该是什么呢 温念念看着满地弃置的物品,有零食、有脸盆、还有床褥子 她又望向了江屿,江屿似乎也眉头紧锁,思索着什么。 舍弃和抉择只是其中之一的答案,分析考核规则,找出漏洞,才是找到最优解的途径。 两个人对视一眼,忽然,他们彼此眼前一亮,灵光在他们的脑海中乍现! 合理分配! 没错,这次集训采用团队竞赛,团队的优势是什么,就是分工协作,合理分配啊! 一个人,又拿行李又拿盆、还要拿被褥,除非三头六臂,否则不可能拿得了这么多东西。 可是他们有团队啊,合理将这些物品分配到团队中的没一个人身上,分工协作,就有不舍弃任何物品而做到完胜的可能! 温念念立刻把组员们叫了过来,把自己脑中的想法对他们说了一遍—— “江屿,床单被褥共四套,你一个人提,能做到吗?” 江屿望了望床单,为了方便他们提拿,没一套上面都系了带子,一只手提两套,且夏天的被褥都比较轻薄,完全没问题。 他点了点头 “季驰,我们四个人的行李箱就交给你了。” 季驰也点头同意,行李箱有轮子,他推着四个人的箱子去公寓,也不是难事。 “丁宁,我们拿盆子和洗漱用具。” 丁宁也连连点头,每个人分配了两个盆,重合起来一个人就能把它们全部带走。 温念念和丁宁两人拿盆,这样一来,置于顶端盆里就有足够的空间,可以装下四人的牙刷口杯和牙膏等杂七杂八的生活小物件。 温念念这样一分配,他们小组几乎没有舍弃任何一件物品,全都拿上了。 而她并没有忘记一直默不作声看他们分配物品的温栾。 她走过去,将自己和丁宁的书包递给了温栾:“哥,我和丁宁的包,你帮我们背,行吗?” 温栾点点头。 他虽然杵拐杖很不方便,但是背书包是没问题的,也不会妨碍走路。 一行人出发了。 路上,季驰问温念念:“你们书包里的东西又不多,自己完全搞得定,干嘛给温栾来背啊!” 温念念解释说:“我们是一个团队。” 季驰说:“对啊,正因如此,我们才要相互扶持嘛!” “不,不是相互帮助。” 温念念看了他一眼,沉声说道:“团队协作的意义不是相互扶持,而是人尽其用。” 从温念念的眼神里,季驰恍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之前他对温栾说,可以帮助他,那时候温栾冲他发了脾气。 其实还是在不经意间,把他当成了需要被特殊对待的弱者。 这是温栾骄傲的自尊心受不了的。 温念念说得对,他们是一个团队,团队的存在不是给任何人以援助,而是人尽其用。 ☆、72(一更) 温念念他们出发的时间比绝大部分的同学都要晚, 却在很短的时间里,赶超了其他负重前行的同学。 有更多同学中途掉了东西,只能回到起点, 放弃一部分物品之后重新出发。 后面有几个没走的团队, 也开始效法温念念的方法, 合理分配每个人的物品。 易天鹏贫穷出身,最是能够吃苦耐劳, 因此,他丢掉了被褥等物品,只拿了必须要用到的牙膏牙刷等东西, 第一个抵达公寓楼下。 还挺沾沾自喜。 可是当他看到温念念拎着几个盆, 轻轻松松到达终点,他有些傻了。 季驰将四个行李箱绑在一起,全程拉着过来, 也没费什么劲, 甚至还腾出一只手帮江屿分担了一套被褥。 居居然还能这样? 他连忙对身边的陆衡老师说:“陆老师, 他们这是犯规吧!” 陆老师看着温念念他们抵达终点,眼底透出了惊喜的光芒, 没想到居然真的有学生脑子转过了弯,想到了合理分工的方法。 难得的是他们团队里还有一个腿脚不方便的同学。 非常优秀啊! “陆老师!他们这是犯规吧!” 陆衡回头看了身边的易天鹏一眼,见他统共没拿几件物品, 问道:“你的队友呢?” “他们还没过来。” “你褥子都没拿,这一个月睡硬板床?” 易天鹏说:“我不怕睡硬板床!” “喝, 挺能吃苦的啊。” 易天鹏见陆衡绝口不提温念念他们,立刻把话题掰回来:“老师!他们犯规了!” 陆衡见这他胜负欲这么强烈, 索性说道:“他们没有犯规。” “可是您明明说,每个人拿自己的物品, 他们他们根本就没有” 陆衡摆摆手,止住了他的话:“我是说过,每个人拿自己的物品,但是我并没有说,不可以帮别人拿啊。本来这就是团队赛,团队成员相互协作,是我们赛制的宗旨嘛。” 易天鹏微微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了。 这这都什么破考核,根本体现不出他们这些天才优等生的优势。 陆衡看着易天鹏不甘心的表情,似乎读懂了他心里的想法,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吧,后面可少不了对你们的试卷考核,你喜欢做题,到时候就做个痛快!” 易天鹏听闻陆衡这样说,表情才稍稍舒缓一些。 他要在真正的试卷考核上,淘汰掉这些耍小聪明的家伙。 等到所有同学都气喘吁吁地抵达了宿舍公寓楼下,陆衡才开口说道:“同学们,你们圆满完成了本次集训的开局任务,你们自己选择带过来的物品,就是你们接下来一个月学习生活中要使用的物品了。” 同学们羡慕的目光同时瞥向了温念念小组。 只有他们这一队所携带的用品是最完整的,而且用时也最少 他们平时参加各种复杂的数学竞赛,排列组合这么简单的办法,为什么他们就是想不到啊! 虽然这次搬行李,名义上是对他们的取舍心进行考核,但实际上也蕴含了数理哲学。 可他们平时只会考试做题,纸上谈兵,根本不会把学过的知识运动到实践生活中来。 陆衡见同学们露出深思迷惘的表情,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他看向了温念念,觉得这一组的几个同学们,还真是很不简单啊。 “同学们,你们来到集训营,虽然不会全部留下来,中途要走掉绝大部分人,但是我希望你们来一次就要有收获。” 同学们那一张张迷茫的小脸,呆呆地望着陆衡,此刻,不会再把他当成是年轻英俊的研究生了,而是真正把他当成了颇有威严的老师—— “同时,我也希望你们改变想想法,现在都2020年了,我们的教育,绝对不会再单纯以成绩的好坏来定义每一位同学,希望你们,也不要仅仅只用卷面分数,来定义自己的价值!” 啪啪啪啪,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来到集训营,他们学到的人生第一课,就这么深刻,一时间,感触良多。 而掌声之后,陆衡脸色转向严肃:“不过,规则就是规则,最后一个赶到的张洲同学,很遗憾你和你的团队,没有通过本次考核,需要离开了。” 张洲的团队几位同学,垂头丧气地提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出来,由老师们带着朝学校大门口走去。 原本闹哄哄的人群,霎时间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不再说话,以注目礼目送那几位同学离开。 本来一开始,他们还抱有侥幸心理,不相信真的会因为脚速落后于人而被淘汰,这理由也太荒谬了吧。 天才集训营培养理科方面的天才学生,又不是选拔运动员。 直到张洲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校门边,同学们才真正意识到这次集训的残酷竞争。 张洲他们组的成员,可都是前五十人里面的佼佼者啊,第一轮淘汰,居然先把这么优秀的小组给淘汰了啊! 看来,小组中全是优等生,也不一定就可以安全地留到最后啊。 张洲成绩那么好,却因为体能不行,结果连累队员们一起惨遭淘汰。 这也太残酷了吧。 陆衡眼角微微挑了起来,趁热打铁地说:“接下来,你们有一次机会,可以重新调整小组成员。” 此言一出,同学们立刻议论开了。 不少小组对内部进行了重新分配,易天鹏他们也换了成员,把一些缺少决断性的、唯唯诺诺的、还有身体不太好的优等生同学给推了出去,吸收了几个看着人高马大的普通生同学进来。 很多优等生小组也都进行了同样的置换。 如此一来,整个团队从一开始的以成绩为核心的分组,现在变成了以体能为核心。 优等生组加入了普通生,普通生组里面,也加入了一些被踢出组的优等生。 陆衡很满意这样的变化,毕竟,只有两方成员中和,才能达到这次集训的最佳效果。 温念念他们组也有了变化,新加入了一名同学,是一位看着偏瘦弱的优等生,是被其他小组给赶出去的。 他战战兢兢地提出,能否想要加入温念念的团队。 “我我叫周子寒,能加入你们的团队吗,我成绩很好,就是体育不太行。” 温念念求助一般望望江屿,江屿耸肩,说道:“你当队长,自己决定。” “我什么时候当队长啦!” 温念念看了看自己的伙伴们,他们满眼期待地望着她。 怎么还真让她当队长了? 就因为刚刚她提出了江屿准备说而没有说的办法吗。 不过,现在倒不是商量谁当队长的时机,她必须马上做出决定,要不要周子寒加入他们的队伍。 “我们小组既然来参加比赛,就是准备了一定要留到最后,我们四个之间有默契度,如果加入新的同学,不知道能不能更好地配合。” 周子寒一听温念念这样说,多半是没戏了,正准备要离开。 “不过”温念念话锋一转:“虽然比赛很重要,但是能交到新朋友也是很开心的事情啊。” 她看看江屿,又望望季驰和丁宁,甚至还有温栾 这些成长过程中,很少或者几乎没有朋友的所谓“怪咖”。 也正是因为兴趣小组,他们才能走到一起,才能认识。 如果一切只为了比赛,那他们和易天鹏有什么区别。 她回头征求伙伴们的意见,而他们都用目光表示同意。 周子寒如闻大赦,连忙点头:“谢谢你们!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江屿忽然问道:“你有什么优势或者特长吗?” “优势”周子寒想了想,说道:“我成绩好,能考高分,这个行吗?” 江屿无奈地看着他,在场所有人,至少进来的前五十人中,哪一个不是各自学校的优等生,哪一个不会考高分。 这一点原本应该是他们每一个人的优势,然而现在大家聚在一起,反而成了最最普遍的特征,不具有任何竞争优势。 直到现在,温念念才真正懂得老王的话,这个世界上,天才有很多,你们并不特别啊。 只有真正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才是特别那一个。 “除了这个,我好像没有特别擅长的事了,从小到大父母只对我的学习严格要求,我没有学过别的什么特长。”周子寒脸颊微微发烫:“对、对不起啊。” 温念念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在场的绝大部分人,不都是这样么。 这时候,旁边一组优等生团队经过温念念身旁,轻蔑地说:“他刚刚的考核跑了个倒数第二,你们还真敢要啊。” 说这话的人正是易天鹏,周子寒之前正是他们组的队员。 刚刚周子寒和张洲一前一后抵达重点,给易天鹏惊出了一身冷汗,差点就因为这家伙给连累了。 所以既然有重新分组的机会,他忙不迭地就把周子寒给踢了出去。 “这家伙除了成绩好,什么用都没有,你们啊,就等着被他坑吧!”易天鹏嘴角挂着嘲讽的微笑:“被淘汰了可别哭啊。” 温念念反问了一句:“一个小时之前,对于在场的绝大部分人而言,成绩好就是最值得骄傲的事情,怎么才经历一次考核,就让你们把自己最骄傲的事情弃如敝履了?内心这么不坚定,如果再多考几次,你们是不是就要怀疑人生了啊。” 温念念这一发问,反倒把易天鹏给问懵了,踟蹰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陆衡听见了他们的争执内容,望向温念念,嘴角挂着高深莫测的微笑。 这小姑娘,不随波逐流,内心坚定,理智在线,对事物保持自己独特而清晰的看法。 很不简单啊! ☆、73(二更) 同学们提着行李去了, 去了各自的宿舍,安顿下来。 丁宁和温念念分在了同一间宿舍。 宿舍是经典的大学四人间,暑假之前是延津大学的学生住着, 暑期临时清空了给集训生住宿。 女生宿舍贴着温馨的墙纸, 上床下桌, 床上还有帘幕。 温念念的桌上摆着一张小卡片,应该就是原本住这间宿舍的学姐留下的, 用秀气的字体写着留言—— “妹妹们,你们好呀,欢迎你们来到延津大学参加集训, 学姐们在此预祝咱们宿舍的妹妹们都能留到最后。抽屉里有姐姐们给你们准备的小零食, 晚上肚子饿了可以充充饥,书架上的书你们也可以随便看哦,不过, 姐姐们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希望你们能珍惜宿舍的用品哦, 么么哒!” 温念念放下小卡片,心里觉得很温暖。 然而她刚刚放下这枚爱心形的便笺纸, 便听到对床的室友女生大喊道:“哇!看我发现了什么!” 温念念转头望过去,只见她打开衣柜抽屉,从里面找出了吹风机和沐浴露、洗发水, 还有瓶瓶罐罐的一些护肤用品。 那个女生宛如发现新大陆一样,眼睛都亮了:“真是缺什么来什么啊!运气也太好了吧!” 温念念记得, 这女生名叫邓梓萱,刚刚她一进门, 就对大家伙儿抱怨第一场的考核,害她丢掉了洗发水和一些七零八碎的物品。 邓梓萱从学姐的抽屉里发现了这些物品, 惊喜得无以复加,赶紧去翻丁宁桌的抽屉,看看还有什么可以使用的物品,一起找出来。 她们这一个月的生活,可都有着落了。 丁宁连忙阻止了她,摇头说:“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又不是重要物品,不就是一些洗发水沐浴露吗。” 温念念立刻将桌上的便笺纸递给她:“学姐们说给我们准备了零食,送给我们的东西,我们可以拿。但是这些是她们的私人物品,没有经过别人的允许,不能动。” 邓梓萱不以为意,把刚刚翻出来的爽肤水试抹在自己的手背上,说道:“这有什么,大不了走的时候留点钱嘛,算是跟她们买的。” “但是她们并没有同意把这些东西卖给你。”温念念坚持道:“既然这些东西放在柜子里,就说明她们不愿意分享,你再拿,就是偷。” 邓梓萱不耐烦地接过温念念手中的纸条,看了眼,扔在了边上:“她们不是挺好说话的吗,哎呀,用一点没关系啦。再说,柜子又没上锁,真不想让人用,直接上锁不就完了吗。”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温念念简直无语了:“所以,因为她们态度好,你就可以随便使用别人的东西?” “也不白用啊,我说了我会给钱嘛!”邓梓萱显得有些不耐烦了:“我又不用你的,你充什么英雄啊,管好自己吧!” 她丢下这句话,便拿着刚翻出来的进口洗发水,转身去了洗手间。 这是温念念生平第一次被人气得说不出来话,站起身走到洗手间门口,兜了一圈又气冲冲地走了回来。 “她什么人啊!” 丁宁也是第一次见温念念急眼,过去她都是很从容的,看来这次是真的秀才遇上兵了。 她拉了拉温念念的手,让她冷静一下。 温念念深呼吸,的确是需要冷静,她又不能把邓梓萱从洗手间拽出来,也不能时时刻刻监视她不要用别人的东西。 好烦! 丁宁温柔地拍了拍温念念脑袋:“别气啦别气啦。” 温念念抱了抱丁宁,接触过像邓梓萱这样油腻的的女孩之后,才会知道丁宁这样的女孩有多温柔。 这件事,温念念搞不定,只能求助江屿。 黄昏时分,江屿和季驰走出男生公寓大门,准备出去觅食。 江屿刚洗过澡,换上了干净清爽舒适的七分裤和衬衫,衬衫是浅淡的绿色,比青草的颜色更浅。 他很喜欢穿浅色系的衣服,当然,他也很适合这样的颜色,就像冬日的阳光,也像夏天的风轻轻柔柔,浅浅淡淡。 见到温念念的时候,他原本平静无澜的眸子里,忽然多出几分波折,不过很快地被他掩了过去。 季驰冲她扬了扬手:“来找我们吃饭吗?” 温念念叹了声:“吃不下。” 江屿很敏锐地注意到了她情绪的低落,问道:“怎么了?” 温念念把刚刚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明明知道那样做是不对的,可她却也无力去改变什么,因为那是邓梓萱的个人行为,任何人都没有资格用自己的道德立场去judge别人的人品。 “即便指出来,她也不会改正,我总不能把她揍一顿吧。”温念念沮丧地捂了捂脸,说:“好难啊。” 季驰了解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之后,也跟之前的温念念一样义愤填膺:“这也太low了吧,这明明就是偷窃啊,下次她再这样做,你就报告老师!” 温念念不是没想过报告老师,只是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往大了说,这就是偷窃,你要指控一个人偷窃,指控她的人品偏差,就必须拿出证据,否则就是污蔑。 可是取证很困难。 邓梓萱用了学姐的物品,她总不能揪着她去验指纹吧,那还要不要比赛了。 如果真的报告老师了,邓梓萱肯定会矢口否认,届时即便有人证,也终究不够说服力。 而且,绝对不能因为这个事情耽误集训,他们是团队赛,牵一发而动全身。 “人际交往,真的好难啊!”操场边,温念念双手撑着单杠,对着夕阳大喊了一声:“我太难了!” 不管是另一个时空的她,还是现在的她,都很不擅长与人打交道。 对于人际交往方面,季驰挠挠头,也是一头雾水,他的人缘更差,常年都是被挤兑孤立的对象。 “这个世界,真的好复杂呀。” 季驰也连声赞同:“是啊是啊,好想回到单纯的小时候。” “小时候不是单纯,就是傻而已。” 不过即便是长大以后,自以为掌握了物质运行规律的她,对一些事情,同样还是无能为力。 一直没说话的江屿,忽然反问道:“这个世界由物质构成,只要是物质,都要遵循一定的规律,用数理逻辑去解决,难道不是你最擅长的事?” 温念念茫然地望着他,皱眉说:“人和人的交往,也能用数理逻辑去解决吗?” 江屿双手一撑,坐上了单杠台。 夕阳笼罩着他无敌英俊的脸庞,他嘴角淡淡一扬:“得不到最终解的错误验证,费尽心机想着如何改变不能改变的结果,不如直接舍弃。” * 第二天清晨,同学们聚集在教室里,兴奋地等待着他们在集训营的开营第一讲。 经过一夜的休整,同学们的精神都已经达到了最佳状态,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上课了。 陆衡走进了教室,对同学们说道:“早上好啊。” 同学们齐声大喊:“老师早上好。” “哟,很有精气神嘛。”陆衡笑了笑:“不过,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要先听哪个。” 同学们齐刷刷地说:“好消息!” “呃。” 陆衡轻咳了一声,说道:“那我还是先说坏消息吧,嗯,坏消息就是,今天上午,我们又会迎来新一轮的淘汰赛。” 此言一出,教室里同学们高昂的兴致顷刻间烟消云散,一片丧气:“又要考核啊。” 陆衡说道:“你们不是最喜欢考核的吗?” 同学们嘟囔着说:“喜欢考试,但是不喜欢淘汰。” “是啊老师,昨天我们才来这里,就已经淘汰了四名同学,才过一晚上,就又要让同学走吗。” “这也太没人情味了吧。” 陆衡回答道:“你们的集训时间是一个月,参加集训的是70名同学,而按照往年的情况,最终能留下来的十个都不到,你们觉得时间还很充裕吗?” 他说出这话,同学们纷纷沉默了。 他们渐渐意识到这场集训的残酷。 “不要这么丧嘛。”陆衡安慰他们:“开心一点。准备迎接挑战啊。” 同学们精神恹恹的,这会儿很难再打起精神来。 陆衡笑了笑,说道:“先别丧,我的好消息还没说呢。” 只要一想到,今天上午就会有人淘汰,而且很有可能轮到自己,再好的消息对于同学们来说,都不再算好消息了。 “好消息就是等会儿的考核,不是每个同学都参与,以团队为单位,每个组选出一位同学来参赛即可。” 此言一出,绝大部分同学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哎呀,老师你早说嘛。” “就是啊,害我这么紧张。” 陆衡继续讲考核规则:“每个组,自行商议,推举一位同学出来,小组两两PK,输掉的同学会被淘汰,而胜出的同学,今天晚上的晚饭可以得到一张自助餐厅券。” 同学们立刻兴奋了起来:“据说食堂二楼的自助餐厅超好吃的!” “太好了!” 立刻有同学问道:“陆老师,那输掉的同学,会影响团队吗?” “团队除了损失一名队员之外,不会有任何影响。” 同学们面面相觑,看着团队里的成员,怎么选,成了问题。 陆衡望着他们,嘴角含着并不简单的微笑。 这次,考验的是他们的勇气。 “既然是随机选,那我们就抓阄吧。” “抓什么阄,你没听说吗,输了就会被淘汰,我建议,选我们组里的最强的那一个,赢了还能有自助餐券呢!” 易天鹏睨了自家队员一眼,自家队员也全都看着他。 毕竟,他们组里最强的就是易天鹏了。 良久,易天鹏咳嗽了一声,义正言辞地说:“既然个人淘汰,对团队没有任何影响,我建议选咱们组初赛分数最低的那一个。” “这个” “这叫弃车保将,毕竟后面还有那么多场考核呢!” 组员们一听,似乎有道理,于是把组里实力稍稍弱的同学推了出去。 而其他很多小组,也都采取了这样的战略,选了实力最弱的那一个,跟别的组进行菜鸡互啄。 输就输了,本来菜鸡就该最先被淘汰。 而那些被选出来的同学,苦着一张脸,丧气地站成一排。 温念念组里最菜的是季驰,他看着其他组里被推出来的那几个普通生,犹犹豫豫地说:“那要不就我来” 话音未落,温念念却忽然站起了身,同时按住了季驰的肩膀,让他坐下。 “这次我来。” 季驰诧异地看着她:“你确定?” “嗯。” 温念念抬头,她的正前方,被迫选出来应战的正是邓梓萱。 ☆、74(一更) 暂时安全的同学们纷纷离开了教室, 把教室空出来给这些不幸中招的同学们当考场。 留下来十八位同学,两两PK,不算全场最低分, 只算自己和对手的分数, 低者淘汰。 因此, 挑选对手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规则以抽签挑选队友,抓到纸上有数字的同学, 可以从抓到空白签的同学中挑选自己的队友。 全靠运气。 很多抓到数字签的普通生,自然也都挑选了同等级的普通生作为对手,而那些被强队剔出来送死的优等生, 碍于面子, 很多都不好意思挑选实力偏弱普通生。 毕竟,以强敌弱,赢了也不光彩。 所以在选队友的时候, 大家也都默认了, 优等生对优等生, 普通生对普通生,这样才公平。 陆衡对于他们的选择没有多加干涉, 拿着原木色的密封试题袋,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挑选对手。 温念念清楚,在这些看起来很无厘头的比赛规则背后, 其实,他们的一举一动, 每一个细节,甚至心里的每一个想法, 都被心理学的研究生陆衡老师记录了下来。 他们在不知不觉中,被一套分数体系评估着。 温念念才懒得去管这套评估的标准究竟是什么, 既来之则安之,她也不是能够被轻易淘汰的主儿。 她伸手去箱子里抓了一张纸团,纸团上面写的是数字,这意味着她可以挑选对手。 她望了望对面拿着空白纸团的邓梓萱,毫不犹豫选择了她。 这个选择让周围同学很是不解,邓梓萱属于后二十名普通生,也是被团队给踢出去的“弃子”一枚。 所有人都以为,主动请缨出战的优等生温念念,应该会选择同等级别的对手进行PK。 却没想到,她居然会选邓梓萱。 难不成,是害怕被淘汰,所以选择保守战术? 那些挑选了同级别对手的优等生,忽然也有些后悔了。 看看人家,要什么面子啊,被淘汰难不成就有面子了? 认个怂,选择普通生pk,这不就是一道送分题吗,干嘛要强强pk,自相残杀啊。 邓梓萱也从温念念不善的眼神中,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咕哝着说:“都是室友,不能给个面子么,干嘛要选我,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周围那几个选了优等生对决的同学,也赶紧劝温念念道:“是啊,选个实力相当的来比赛吧,不然很不公平啊。” “你赢了她,也没什么光彩的啊。” 温念念当然知道周围这些家伙的想法,自己碍于面子选了强劲的对手,又没信心能赢,因此心有不甘。 温念念才懒得搭理他们,耸耸肩,轻松地说:“不,我就想选她。” 邓梓萱知道温念念成绩不错,但她也不想这么早就走了,嘟哝地说:“不就是跟你吵了两句嘴吗,你就故意选我,这分明就是在报复!” 周围同学一听有瓜,立刻竖起了耳朵,议论纷纷。 温念念毫不掩饰、坦坦荡荡地说:“没错,我就是在报复,你要是不服气,就把我淘汰掉。如果你没有这个本事,那就别开口要公平。” 因为公平,从来不属于弱者。 邓梓萱被她这一席话,怼得哑口无言,碍于面子,放了两句狠话。 每位同学都领到了考卷,开始沉下心来答题。 不过二十分钟,温念念便提前交了考卷,走出教室。 她是第一个交卷的同学,陆衡拿到试卷以后,大致浏览了一遍,眼神渐渐变了。 再朝温念念望去,女孩的背影以经消失在了走廊窗畔。 不远处的树荫底下,季驰蹲着,丁宁站在温栾的身边,江屿懒懒散散地倚在树干边,正在看着书。 树荫结着不知名的花络,白色的小花一串串地垂下来,掩住了他的脸。 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听到季驰说温念念出来了,他视线从书上抽离,望向她,长睫毛黑而浓密,眸子在阳光下显得剔透而清澈。 “这么快就出来了。”季驰迎上去,关切地问:“考得怎么样啊。” “今天晚上,等着吃自助餐吧。” 她说这话,季驰就松了一口气:“我必须得叫你一声女王大人了!为了给我们领自助餐券,在淘汰的边缘浴血奋战!” “也不只是这一个原因啦。” 温念念偏头望了望江屿,他没说什么,不过也不需要说什么了。 她终于明白了江屿话里的意思—— 这个世界并不复杂,之所以你觉得它复杂,只是因为你弱。 如果足够强,这个世界就会像数理规律一样清晰而透明,你掌握了它,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 现场考完,同学们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在教室里紧张地等待着分数。 因为只有不到二十位同学,所以分数很快便出来了。 陆衡拿着名单,深吸一口气,说道:“同学们,又到了比较难熬的时刻,我要公布胜出和淘汰的同学的名字了。” 同学们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陆衡。 教室外面的走廊上也站满了同学,透过窗户朝内观望,焦灼不已。 “虽然很残酷,但比赛就是如此,今后你们步入社会,还会遇到更加残酷的竞争,相比之下,其实这根本不算什么,千锤百炼才能锻造成钢嘛。” “老师,你就别灌鸡汤了,快点处决吧!”已经有同学不耐烦地催促了。 “好,第一组:刘川、郝平,郝平胜。” 教室外一小撮人啪啪地开始鼓掌,想来应该是同队。 “第二组,张蔷、齐云杰,张蔷胜。” …… 陆衡一连念了五组,有人欢喜便有人愁。 但是当他念到第六组的时候,他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惊异之色。 “第六组,李沐莎和孙睿,李沐莎胜。” “啊啊啊!”教室外几个女生兴奋地叫了起来:“天呐,莎莎居然赢了!她居然把延津附中的优等生给淘汰了!” 从众人惊愕的反应中,温念念也能猜到,李沐莎应该跟季驰一样,属于后进那20名普通生。 孙睿是易天鹏他们延津附中小团体里面的一员,只不过应该是实力较弱的一位,被易天鹏他们当成废棋扔出来参赛的。 孙睿不想被淘汰,因此他选了实力较弱的普通生,而且还是数理偏弱的女生。 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输了?! 同学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看来,延津附中也不怎么样嘛。” “连我们普通中学都不如。” “至少我们不会被普通生给淘汰掉啊。” 易天鹏他们几个面子上很是过不去。 孙睿被淘汰,虽然在陆衡的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孙睿的履历资料有班主任写过的评语:心理素质不行,临场发挥总是失误。 刚刚从进考场开始,孙睿便紧张,中途去了厕所好几次。 心理素质这般薄弱,哪怕平时成绩再好,都无济于事。 陆衡摇了摇头,将他的名字从名单上划掉了。 温念念看见坐在她身旁的孙睿,好像在用手抹眼泪,哭哭啼啼很不甘心。 虽然很可惜,但走得也不冤枉。 而今开营没两天,来了这么多场莫名其妙的考核,已经昭示了集训营的选拔标准——绝对不仅仅只是以智商和成绩论。 他们要选拔的是真正各方面素质过硬的选手。 陆衡继续往下念,因为有了孙睿和李沐莎的例子,同学们也开始期待,后面还有没有普通生打败优等生的奇迹发生。 当他念到温念念和邓梓萱这一组的时候,同学们屏息凝神,紧张地看着陆衡的嘴。 要是爆出今天的第二大冷门,那可就有意思了。 陆衡似乎猜到了同学们的心理,他嘴角微微一扬,故意在宣布胜出选手的时候,顿了一下。 “第九组,胜出的选手是” 陆衡正要念出温念念的名字,邓梓萱忽然开口打断了他:“退出就是了,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不玩了呢!” 说完她愤愤地转身离开,边走边委屈巴巴地抱怨:“仗着自己聪明,欺负弱小算什么本事,要真有本事,就把那些比你厉害的人pk掉啊。” 就在这时,后门边的江屿,忽然伸手挡住了邓梓萱的去路:“把话说清楚。” “我还不够惨吗?你还想让我说什么!” “仗着自己聪明,欺负弱小。”江屿重复了这句话,说道:“她聪明,没毛病,你要觉得自己弱,这也没问题,但是……” 他用眼神指了指温念念:“她没有欺负你,合理规则之下的公平竞争,都不叫欺负。因为她赢得光明正大,坦荡磊落。” 最后八个字,字字铿锵。 一瞬间,教室内外,炸了锅。 虽然知道江屿和温念念平日里关系好,但是江屿这番举动也太护着些了吧! …… ☆、75(二更) 邓梓萱说不过江屿, 红着脸望向陆衡:“老师,我真的不知道你组织这样的比赛有什么意义!” 陆衡挑了挑眉,没想到学生们之间的恩怨, 他倒是平白躺枪了。 “您让我们组成团队, 想培养我们团结协作的精神。可是恕我直言, 在真正的竞争面前,根本没有任何团结可言, 有的只是自私而已。” 她不满地望了眼把她推出来的团队,愤声说:“你们这些所谓的优等生,害怕自己被淘汰, 就把我们这些弱者推出来挡枪, 好让自己安然无恙,真的太卑鄙了。” 她团队的队长也是一个女生,她抱着手臂, 冷冷地看着邓梓萱:“你弱你还有理了吗, 你弱合该全世界就让着你, 竞赛本来就是残酷的,弱者先被淘汰, 强者留到最后,谁敢说一句不应该吗。” 陆衡摆了摆手,维持秩序:“行了, 别吵了。” 他望了眼愤愤又委屈的邓梓萱,又环顾了一圈周围的同学, 他们的脸上有迷茫、有遗憾,也有不甘。 陆衡朗声问道:“你们从全国各地来到延津大学, 参加我们的集训营,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留到最后, 拿到结业证书啊!” 他又问:“为什么想要拿到结业证书。” “这还用问么,结业证书就等于是世界名校通行证啊!” 拿到结业证书,不仅高考有加分,以后申请国外的学校,也是很有力的加分项目。 陆衡点点头,继续道:“人生如果有捷径,谁不想走?你们觉得来集训营搞这一个月,就可以避开高考备战的艰辛,就能提前拿到未来的通行证?怀着这种的想法的同学,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同学们一言不发,睁着大眼睛茫然地看着陆衡。 陆衡摇了摇头,说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后面的竞争也会越来越激烈,如果现在这点考验都受不了的话,只能说明,你们没有资格,拿到这张通行证。” 邓梓萱羞红了脸,站在教室后排,无地自容。 靠运气进入了集训营,本来以为凭借好运,加入强队团体,说不定能混水摸鱼走到最后。 陆衡的一番话,破灭了她的小心思。 “这个社会、这个国家,真正需要的栋梁之才,绝对不仅仅只是成绩优秀、脑子聪明的人。”陆衡越说,情绪越激动:“也不是那些耍小聪明取胜的人,更不是在危难之际把别人推出去、自己乐享安稳的人。” 易天鹏和伙伴们面面相觑,撇了撇嘴。 “千锻成铁,百炼成钢。有才学、有担当、有魄力很重要,同时,也要有一颗勇敢而善良的心。” 同学们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连日来的这么多考核的用意所在,他们每一个人,都在不知不觉中,被评估着、被考量着 原本以为只要在比赛中、在考试中拿到最高分就足够安全了,但是今天陆衡这一番话,让他们意识到这次集训,远远没这么简单啊。 …… 集训营的日子就在这种每天都有的考核中慢慢过去,一个月过半的时候,几乎也淘汰了大半的人。 越到后面,竞争也越来越严酷了,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考核,层出不穷。 中国的学生是最有韧性的,他们就像橡皮泥一样,很习惯地被捏成各种各样的形状,来适应瞬息万变的环境。 在集训营里,每天不仅有繁重的课业要求,更有严酷的体能测试,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竞争太残酷了,每天都有人被淘汰,他们的精神压力太大了。 越到后期,很多心理素质薄弱的同学都坚持不下去了,主动提出了要退赛。 真的太难了,每天他们的神经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崩溃。 正如陆衡所说的,千锻成铁,百炼成钢,想要拿到名校的通行证,哪会这么简单啊。 * 集训过半,同学们的神经每天都紧绷着,再这样下去,一准儿崩坏。 终于,领导大发善心,给了同学们安排了一天郊游,让陆衡带着他们去沙滩边玩。 海天相接,沙鸥翱翔,海风徐徐地吹着,洁白的沙子细如粉尘,脚踩上去,舒服极了。 即便是这样的环境下,同学们依旧不敢放松警惕,以陆衡老师的尿性,他们生怕呆会儿他宣布这次野炊又是一次考核,把剩下这为数不多的选手们再淘汰掉一波。 毕竟,过去绝大部分的考核,都是发生在他们完全放松的情况下。 极度饥饿的时候就不说了,甚至有几次他们在深夜熟睡之后,被广播给惊醒,迷迷糊糊地爬到教室考试 简直变态到了极致。 陆衡也挺不好意思,挠挠头,再三保证,这不是考核,今天大家可以完全放松,不要那么紧张。 温念念和季驰选定了海滩边一处绿茵下,铺上了花格毯。 不远处,江屿脱了鞋,慢悠悠地走在金色的沙滩边。 阳光下,他的皮肤白如初雪,身边的女孩子跟他一比,都差了几个维度。 很难得能见到江屿穿短裤,而且短裤上还印着可爱小西瓜的花纹,可爱极了。 他随意地走在沙滩边,时不时低头捡贝壳,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吸引着周围女孩们的注意力。 美而不自知,这便是江屿的迷人之处。 温念念摸出手机,打开照相功能,将摄像头对准了沙滩边那位漂亮的少年。 他似心有所感,抬起头,望向温念念。 咔嚓一声,照片定格,江屿正拎着自己的拖鞋,抬头迷茫地望向镜头,模样蠢呆了。 温念念看着照片,低头咯咯地笑了起来:“我去,他也太蠢了!” 季驰也把脑袋凑过来,望了望照片:“是有点傻,但颜值完全没耽误。” 温念念感叹道:“是啊,拥有这样的美颜,还要才华干什么啊。” “如果有可能,我两个都要。” “做梦吧你。”她一把拍开了季驰的脑袋。 说话间,江屿拎着拖鞋走了回来,温念念以为他要逼迫她删照片,连忙将手机藏回书包里。 不过江屿并没有提这个,而是问道:“怎么只有你们,丁宁没来?” 温念念笑着反问:“怎么丁宁没来你很在意?” 季驰望着温念念,愣愣地说:“怎么听你这话好像很在意他在不在意丁宁没来?” 温念念:…… 她瞪了季驰一眼,季驰嘴角露出一抹坏笑。 江屿顿了顿,解释道:“我随口问问,不在意的。” 温念念:…… 所以忽然解释又是干嘛啊! “丁宁说她身体不舒服就不来了。”季驰说道:“不过自从温栾学长加入我们组以后,丁宁好像经常身体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一看见温栾学长,身体就自动不舒服了。” 温念念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季驰的肩膀:“这句话,是你生平说过最有逻辑的一句话。” 季驰皱眉:“我怎么感觉你在损我呢。” 江屿难得地笑了:“她就是” * 图书馆,温栾将几本厚厚的资料书从自助借书机上取了下来,因为杵着拐杖不方便,几本书洒落在地。 他放下拐杖,正要弯腰去捡,这时,女孩走过来,蹲下身替他捡起了地上散落的书籍。 温栾抬头,望见了丁宁白皙的脸蛋。 耳边的发丝挡住了她小半张脸,她蓄着乖巧的齐刘海,她捡起书,抬头望了他一眼,琉璃似的眸子,水润清澈。 她似乎并没有把书还给他的意思,微笑着说:“一起走吧。” 温栾没有同意,但是也没有拒绝。 两个人走出图书馆,丁宁指着图书馆外广场上的一间咖啡厅,问道:“我们去那里看书,好吗?” 说完她也没等温栾回答,自顾自地朝咖啡店走去,温栾脚步顿了几秒,也跟了上去。 温栾很不喜欢和人一起走,其原因就在于他走得很慢,别人走一段路,便需要停下来,等他。 他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 但是和丁宁走在一起,似乎没有这种状况。 不管是走路还是做别的事,丁宁的动作总是慢慢的,和他的节奏倒是相当合拍。 莫名的,温栾心里的防备松懈了许多。 因为是放暑假的缘故,咖啡厅没什么学生,环境格外清幽雅静,适合看书学习。 丁宁走进去,选了靠窗边光线比较好的位置坐下来,回头以对温栾说:“这边用学生卡可以点白开水哦,很优惠,五块钱一杯,就可以坐一下午啦。” 超划算。 温栾似乎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点了一杯四十五的茉莉绿茶,服务生又转向丁宁:“同学,你要喝什么。” 丁宁的手指到第一行的白开水,还没说话,温栾忽然道:“她跟我一样。” “不是,我” 茶类太贵了吧! 然而不等她反应,温栾继续又说道:“顺便,再给她一份双球冰淇淋。” “好的,请稍等。” 丁宁连连摆手:“不用,我不要这个” 温栾已经摸出手机扫码支付了,看他这样子,如果要还他,应该也不会收。 服务生离开以后,丁宁小声说:“是我要来的,你请客,感觉有点占便宜的意思。” 温栾翻开一本厚厚的资料书,随口道:“你的脑子,用来想这些无聊的事情,是一种浪费。” 丁宁揪着衣袖,不知道他这句话算不算赞美。 她也翻开了英文书,开始记单词。 温栾扫了扫她的单词本,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记不住的词汇和短句。 看起来英文似乎很糟糕。 注意到他在看她,丁宁不好意思地说:“开学要补考,我太偏科了。” 温栾漫不经心地说:“偏科没什么不好,全面平庸才是灾难。” “但是,开学通过不了补考,会被开除啊。” “放心,就算你英语考零分,学校也绝不会开除你。” 毕竟,她的理科尤其是演算方面的天赋,无人能及。 丁宁发现,温栾这人其实骨子里挺叛逆。 “你不和他们一起去沙滩玩吗?” “不去。”温栾翻了一页纸,说道:“不方便。” “如果你想去看看的话,我可以带你” “不用。”温栾果断拒绝。 丁宁也不在多说什么了。 倒是温栾,忽然又问她道:“你怎么也在学校,不跟他们去玩。” 丁宁翻着书页,漫不经心地说:“我想陪你啊。” 最后两个字,她几乎是用轻不可闻的气息声说出来的。 温栾握笔的手蓦然一紧。 ☆、76(一更) 温栾抬头, 瞥了她一眼。 丁宁脸色如常,但呼吸有些急促,小心思一目了然。 温栾沉默了几分钟, 气氛尴尬得快要凝固了。 丁宁紧紧攥着笔, 指骨发白。 这时, 服务生将双球冰欺凌递到了丁宁手边,冰欺凌是巧克力味和香草味, 上面撒着奥利奥的碎屑,看着就香甜诱人。 服务生离开以后,温栾喝了一口茶, 似乎在平复心绪。 “陪我, 做什么。” “不知道,任何事。” 丁宁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想说的话, 都说了:“我不想看你总是一个人” 温栾敛着眸子, 斜入窗梢的阳光在他睫毛上投下一片剪影。 “任何事。” 他平静地重复着她的话, 最后笑了笑,挑眼望向女孩:“所以是喜欢我啊?” 骤然被戳穿的心事, 那些紧紧捂在心底的秘密,被他说开以后,似乎也变得没有那么的隐秘而神圣。 丁宁轻轻点头, 耳根子都烧红了:“我可以喜欢你吗?” 温栾将冰淇淋碗推到她面前:“再不吃,就要化了。” 丁宁拾起小勺子, 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甜腻和冰凉在舌尖一起融化。 “冷静一下吧, 你的脸都快烧起来了。” 丁宁抬头看了看他,他脸色依旧如常, 并没有任何变化。 心里的火苗渐渐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酸涩。 原来,拒绝的话都可以不用说出口,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啊。 那种把真心小心翼翼地捧出来,却不被珍惜的感觉 丁宁拿着冰欺凌的勺子,小口小口机械地吃着,已经品尝不出任何味道了。 “对、对不起,不该说这样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这就走”她说完,胡乱地收拾好课本,站起身便要离开。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温栾忽然拉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他的手很烫很烫,因为常年杵拐杖的缘故,虎口处有硬茧子。 丁宁顿住脚,诧异地低头看他,他眉心高挺,眸子下敛着,看不清表情。 “谢谢你,喜欢这样的我” 这句话,他说得极其用力,嗓音略微有些干哑。 但也只能谢谢了 丁宁头重脚轻地走出咖啡店,扑面而来的热浪反而让她的脑子稍稍清醒了一些。 好冲动,因为是夏天的缘故吗。 本来深埋在心底的秘密,被夏天的风就这样轻飘飘地吹到了他的耳边。 啊啊啊。 她崩溃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被拒绝是肯定的啊,不说还能就这样默默地守护在他身边,说了之后 啊啊啊啊啊! 咖啡店里,温栾透过落地窗,看着女孩站在树下一个劲儿用脚跟刮树皮发泄,满脸懊恼的模样。 他忍俊不禁,嘴角情不自禁地扬了扬。 不能接受是真的,一直牵挂着也是真的。 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胸口,努力平复着心脏的躁动。 即便那里已经如一滩死水般沉寂,但在这个年龄面对这些事,没有悸动是不可能的。 那也是他一直挂念的人啊。 …… 温念念在海边踩沙石的时候,跟季驰追着打闹,不小心崴了脚。 季驰走回来,用脚尖去戳戳她崴到的脚背,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让你追我,自作自受了吧。” “疼不疼啊。” “疼就对了,记着啊,别跟个假小子似的,你可是女孩子。” 温念念狠狠瞪了他一眼:“走开!” 季驰拎着裤脚蹲下来,笑嘻嘻地说:“叫声哥,背你回去。” “做梦!” “嘴硬是吧,那今天晚上就留你在这里喂鲨鱼了。” 温念念抓起手边的一把细沙,扔向他。 季驰猝不及防,吃了满嘴沙子,指着温念念:“就你这样的以后能嫁出去才怪了!” “不劳季兄操心了!” 江屿拖着懒懒散散的步子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睨了她一眼:“能走路?” 温念念可怜兮兮地摇了摇头,张开双臂:“疼死了,要男神抱抱才能起来。” 江屿蹲下身,就着她的手,将她稳稳地背了起来。 “哎???” 温念念只是开玩笑的啊,以为他会一把拍开她的手,说一句你怎么不上天。 趴在江屿坚实硬朗的背上,温念念莫名感觉,真的快要上天了。 他衣领处有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透过薄薄的T恤,能感受到他皮肤烫烫的温度。 江屿的手托着她,动作很稳也很温柔,丝毫没有不适的感觉。 温念念回头望望季驰。 季驰也是一脸的目瞪口呆,反应了半晌,赶紧追上来:“没想到咱们组长还挺有爱心的哈,但是这家伙压根没崴脚,装的!组长你别被她给骗了!” 江屿依旧没有放下温念念,背着她沿着沙滩海岸线,慢慢地走着。 “江屿,你听见我说了嘛,她占你便宜呢!你看看她脚,好端端的,半点问题都没有!” 江屿别过头,用嘴型对他喃了一个拼音——“gun” 季驰愣了愣,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连声说:“哎呀我去,打扰了打扰了,小的这就消失!” 说完他果然连连后退,差点让路边的礁石给绊着:“你俩慢慢聊,有什么事招呼一声,小的就在岸边恭候。” 季驰很快便跑得没影了。 温念念看着江屿近在咫尺的侧脸,夕阳照着海面泛起金色的波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好温柔的样子。 温念念忽然有些害羞,不好意思地说:“谢谢啊,季驰太讨厌了。” “脚,疼吗?” 江屿问,温柔得简直不像话。 温念念本来就是耍赖皮装崴脚,不过这会儿,她忽然不太想从江屿的背上下来,于是说道:“疼,是有一点,但也没有那么疼就你背着就不疼。” 江屿嘴角弯了弯:“还有选择性?” “是啊,我一直都有的选,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 温念念双手环着他修长的脖颈:,颇为感叹地说:“那你呢,江屿,你有选择吗?” 江屿抬起头,目光放空,望向远处的椰林和高耸的地标酒店—— “以前以为自己没的选,脚下的路都已经被安排好了,只要稳稳地走下去就好” 温念念点点头。 他的人生一直很稳定,不会有任何改变。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不是没的选,是我根本就不想选。” 夕阳下,少年光着脚踩着白色的细沙,话似乎也变得格外多了。 “因为不知道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所以懒得选,路就在那里,只要走下去就好了。” “那你现在” “现在,有想要选择的事情,有想要选择的人,所以未来,好像也变得有点值得期待了。” “这很好啊,明确自己想要什么,然后努力去” 温念念忽然语滞 人。 没错她没有听错,江屿说的是有想要选择人! 她睁大了眼睛,傻了。 两个人沉默无声地走了一段路,江屿忽然道:“你心跳加速了。” 温念念坚定否认:“没有!” “我能感觉到,跟打鼓似的。” “没有,你出现幻觉了。” “温念念,你是不是对号入座了?”江屿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你以为我说的是” 温念念开始挣扎,想从他身上跳下来:“我对什么入座,我又不想上天” “别动了,在动我把你扔海里了。” “你敢!” 江屿果然朝着大海走去,双手一松,温念念整个身子开始往下掉,她赶紧勾住了江屿的脖子,跟树袋熊似的:“啊啊啊,不要!” 他轻笑了一下,重新接住她,走回到岸边将她放了下来:“现在脚有选择地好了?” 温念念摆脱江屿之后,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转过身就要跑掉:“我发现,你这家伙坏起来,比季驰还讨厌啊!” 江屿看着女孩的倩影,嘴角不自觉地扬了几分。 有想要的未来,一切似乎都有了期盼。 …… 集训时间过半,延津大学的秦校长亲自来到学校看望了这些孩子,并且发表了一番讲话。 不过二十人的教室,显得稀稀拉拉。 秦校长的目光一一扫过这一张张的小脸—— “你们经历了这半个月的残酷挑战,留到现在,说明你们都是非常优秀的孩子。” “你们中,或许有人智商特别高,或许有人体能特别发达,或许你们加入了非常不错的团队,有很棒的队长这些因素,都让你们在之前的竞争中免遭淘汰。” “但接下来的考验,会更加严酷。接下来这不到十天的时间里,我们会进行证书抢占赛,顾名思义,你们心心念念想要拿到的结业证书,会在这些比赛中,一一发放,需要你们去争、去抢。” 此言一出,底下同学都沸腾了,原本以为,只要不被淘汰,就可以顺利通过集训,拿到证书,却没想到,最后还是要靠自己去争抢。 最后,秦校长微笑着说道:“接下来,祝大家好运了。” 同学们脸上却笼上了一层阴云。 他们知道,靠好运想要顺利拿到通行证,应该是不可能了 谁都别想混水摸鱼、蒙混过关啊。 * 散会之后,季驰走出教室,一直没怎么搭理过他的易天鹏,很难得地主动叫住了他。 “你不觉得,校长今天的讲话意有所指吗?” 季驰没听出什么深意,笑着说:“接下来比赛更加严苛,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会全力以赴的。” 易天鹏见季驰傻兮兮什么都不懂,索性戳破道:“秦校长是觉得,我们中还是有人在混水摸鱼啊,你品品他的话,什么叫‘或许你们加入了非常不错的团队,有很棒的队长这些因素,都让你们在之前的竞争中免遭淘汰’,这很明显,是说有人靠着团队才混到了现在嘛。” 季驰明白了易天鹏的意思,一时间语滞了。 他是浑水摸鱼的那一个吗? 方才的雄心壮志一扫而空,季驰感觉脸颊有些发烫。 的确,好多比他厉害的同学都淘汰了,现在还剩不到二十人,每一个都比他更有资格留下来。 “有些人是依靠团队力量留到现在。” 身后,一道清朗的女声响了起来:“但有些人呢,是靠出卖团队留到现在,比起来,谁更应该汗颜?” 季驰转身,看到温念念走了过来。 易天鹏脸色骤变:“你说谁出卖团队!” 温念念从容一笑:“我说谁,心里清楚,不需要挑明了吧。” ☆、77(二更) 易天鹏的附中组, 一开始是集训营里人数最多的小组,可是到现在,只剩下了不到四个人。 有的人是被推出去挡刀淘汰, 有的人是被易天鹏给赶出小组, 还有的人是因为失望和担心被出卖, 主动退了组 总之,原本最被看好的一组, 现在摇摇欲坠、风雨飘摇了 第一场集训结业证书的争夺赛,在延津大学的野外综合素质拓展营进行。 陆衡站在营地前方,宣布了比赛的规则。 “跨越障碍的闯关赛, 考验你们的体力, 耐力和勇气每一道关卡前,都会配有一道非常复杂的难题,只有做对了题目才能够继续闯关。” 同学中有人举手问道:“陆老师, 这次会有淘汰吗。” “当然有, 最后走出营地的三名同学, 将会被淘汰。” 同学们的心都跟着提了提,一次性淘汰三名同学, 太残酷了些吧。 又有同学问道:“老师,这次是团队竞赛,还是个人赛啊?” 陆衡还没有回答, 身边有同学便说道:“你没听说吗,这是结业证书争夺赛, 肯定是个人赛啦,结业证书只能颁给个人, 不可能颁给团队的。” “是吗,陆老师。” 陆衡嘴角扬了扬, 意味深长地笑着:“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啊?”同学们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这一次,团队赛还是个人赛,由你们自己选择。” 此言一出,底下议论开来:“怎么这还可以自己选啊?” “那要怎么选啊?” “不懂。” 陆衡继续说道:“你们可以选择个人闯关,靠自己的实力取得结业证书,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团队竞赛,毕竟,这场比赛会有三个淘汰名额。” 温念念看明白了这场比赛的用意,针对的是组里较为优秀的同学,看他们究竟是选择保住团体成员,还是取得个人荣誉。 而这两种选择,都各有优劣。 但生活就是会逼人做出一个又一个的选择,不同的选择会导向不同的结果,这也就是她之前研究的平行空间理论的推论设想。 曾经她以为这只是推论,但是现在,她确定,这就是发生在她身上明明白白的现实。 她的时空发生了错乱,导致她来到了另一个平行空间,在这个空间里,她重新经历了一遍完全不同的人生。 就在温念念沉思之际,同学们依次进入营地。 绝大部分较有自信的同学,都选择了个人赛,其中也包括易天鹏。 他毫不犹豫便甩掉了团队里其他的几位队员,独自解题闯关。 毕竟,这可是结业证书通行证的抢占赛啊。 组成团队是为了能够在比赛中待得更久一些,但是说白了,面对利益,每个人都是自私的。 队友也有可能在下一秒变成对手。 温念念的小组就很尴尬了,营地很大,里面有高架独木桥、攀爬网绳、甚至还有一个大型的人造湖泊 而这些关卡,对于普通同学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腿脚不便的温栾而言,几乎是不可逾越的障碍。 进营地之前,温念念找到陆衡,向他说明了温栾的情况:“这场比赛,我哥可能没办法参加了,能不能考虑保留他的名额或者给他别的方式考核?” 陆衡看了温栾一眼,少年杵着拐杖,平静地站在营地门口。 这样的活动,的确不太适合他。 “不行。” 陆衡却拒绝了温念念的请求:“规则就是规则,不能改变。” 季驰走上前来,说道:“可是规则是人定的啊。”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公平永远凌驾于人情之上。” 陆衡说道:“你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优势和劣势,温念念聪明,江屿灵活且顾全大局,丁宁心细,季驰你很会活跃团队气氛。” 几人面面相觑,不明白陆衡说这话的意思。 “过去的比赛中,温栾同学凭借自己的聪明头脑,给团队争取了不少积分,你们大家享受了他的头脑优势。但在这场比赛中,他的劣势突显了出来,你们却希望我能为他的劣势而改变规则,这恐怕对其他同学不公平。” 温念念听懂了陆衡的意思,每一场看似不可理喻的奇怪考核,其实对于不同的学生,都有不同程度的优势和劣势,有针对智力的、也有针对体能的、甚至还有针对个人素质和品德的考核不一而足。 这场营地赛,对于温栾很不友好,但并不能因此就为他个人而改变规则,这对其他同学不公平。 温念念心里感慨着,陆衡不愧是学心理的,分分钟就把他们给回绝得哑口无言、心服口服。 温栾平静地说:“我可以退出。” “不行!” 温念念和季驰同时说出这两个字。 季驰皱着眉头说:“都已经坚持到现在了,此刻退出,真的太可惜了。” 而且陆衡说得对,过去的日常考核中,温栾每次都是拿满分,给团队争取了不少积分。 现在遇到不太适合的项目,便要让他退出 温念念实在做不到,她必须得想办法,带着温栾一起通过这场考核。 江屿看了看时间,说道:“时间紧迫,我建议先进营地,不然咱们组真的要选三人出来淘汰掉了。” 温念念回头望了温栾一眼:“哥,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先进去看看再说。” 温栾虽然已生退意,但他也是有决断的男人,知道如果再扭捏一会儿,整个团队可能都会因为他而面临淘汰的命运。 因此他点点头,杵着拐杖率先进入了营地。 营地很大,几乎占据了延津大学整个后山的半片山林,平时用于新入学的大学生军训以及国防生的训练场地。 考虑到安全问题,障碍物设置也比较常规,没有特别危险的项目。 伙伴们果断行动,分工协作,温念念和丁宁两人负责解题,而季驰和江屿两个人轮流背着温栾,跨越独木桥、攀爬网等障碍物。 团队协作,的确比个人闯关要轻松很多,营地里这些关卡障碍物不是问题,但是每一道关卡前考核题目,难度极高。 不少独自应战的同学,就卡在这些难题上,举步维艰。 即便是一贯以天才自居的易天鹏,都被卡在一道题目上,难以前进。 但是这些题目对于兴趣组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他们日常的研讨会上,会针对难题展开讨论,每个人都要发表看法,从而总结最优解。 协作解题是他们最擅长的事情。 易天鹏好不容易解完了最后一关的题目,回头,看到温念念他们组居然也赶了上来。 他将自己的正确答案撕下来,揣在了题包里,径直朝着终点跑去。 温念念和丁宁两个人则围着桌子,开始解答刚刚难住了易天鹏的那道题目。 而身后,江屿背着温栾攀过了一道障碍矮墙,季驰着帮他提着拐杖,累得面红耳赤,气喘吁吁。 易天鹏眼角浮现一丝冷笑,远远地冲他们倒竖拇指,颇为挑衅。 不管他们解题再快,但是带着个拖油瓶,怎么可能赢得了他! 看来,他要成为整个集训营里,第一个拿下结业证书的人了。 是金子就永远不会蒙尘,哪怕他出身家世比不上季驰,但是只要凭借自己的努力和天赋,他也能把这些人踩在脚下。 易天鹏跑到营地尽头,忽然傻眼了。 营地尽头,并没有想象的终点线,而是一片碧波湛蓝的湖面。 湖边,整齐地排着好几条长舟,舟上放着救生衣。 陆衡老师远远地站在湖对岸,冲他招手。 很明显,还有最后一道关卡,必须将小船划到湖对岸,才算真正赢得比赛。 易天鹏没有耽搁,赶紧跑到停在排头的第一艘小船边,穿好了救生衣,跳到了船上。 小船有点像端午龙舟,很长一条,每排一个座位,一条船五个座位,正好可以容纳一个小组的成员。 上船之后,易天鹏便犯难了。 这种长舟小船,必须要多人合力才能划走,他一个人坐在孤零零的小船上,左边划一下,右边划一下,结果长舟在原地打转,划了一刻钟都还没出码头,反倒把他自己给累得气喘吁吁。 眼看着温念念的小组也来到了湖边,易天鹏更加着急了,拼命挥舞着船桨,绝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然而像是故意跟他作对似的,越是着急便越划不走,他费了老半天的劲儿,结果船却只出了码头几米。 江屿扶着温栾先行上船,然后又拉着温念念,丁宁和周子寒依次上了船。 船一共只有五个位置,前面坐满以后,还剩下了一个位置,留江屿和季驰两个人,面面相觑。 温念念也发现了不对劲,连忙说道:“有没有更大一点的船啊。” “没有了。”江屿举目眺望:“所有的船,规格都是一样的。”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一组六个人,必须要舍弃掉一个人,才能够顺利地靠岸。 “你先上船。”江屿对季驰说:“我另想办法。” “开什么玩笑啊。”季驰退后一步:“该上船的人,是你才对吧!” “我一个人也能过去。”江屿平静地说:“你先上船,别耽误时间了。” 季驰连连摇头:“你看看易天鹏,一个人根本划不走这船好吧!” 江屿冷声道:“你俩要是再废话,我们组今天就集体淘汰。” 季驰望向温念念:“你是我们组的组长,你来决定,谁上船。” 江屿那清清淡淡的目光,也扫向了温念念。 温念念:…… ☆、78(一更) 此刻的温念念, 终于明白了校领导在集训营开营的时候说过的话—— “我们集训营最后选□□的是全中国最优秀的天才与精英,但同时,我更希望他是一位有决策、有魄力的领导者” 现在, 温念念就要以所谓“领导者”的身份, 做出一个决断来。 不远处, 已经有其他同学纷纷朝着湖边跑来,时间紧迫, 势不待人。 可是怎么选啊,一个是江屿,一个是季驰。 都是她最好的朋友。 啊啊啊, 根本没有可比性啊。 “念哥, 你带我走到现在已经很满足啦。”季驰很轻松地说:“但是江屿如果输在这里,太可惜了。” “你要是再不闭嘴,老子踢你下湖。”江屿冷声威胁。 季驰连忙后退两步。 温念念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十秒之后, 终于沉声道:“江屿, 上船。” 她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判断和决定,她选择江屿, 舍弃季驰。 江屿回头看了看逐渐赶上来的同学们,终于还是没有犹豫,跨上了小舟的最后一个位置。 几个人拿起船桨, 根据江屿的口令,有规则地滑动着湖水, 分分钟便将小舟驶了过去。 易天鹏的小舟还在原地打转,寸步难移。 季驰蹲在岸边, 捡起一根稻草放在嘴边,笑眯眯地看着易天鹏:“嘿, 你之前问我,依靠团队力量才留到现在,我觉得,还真是。” 易天鹏恶狠狠地回头瞪了他一眼。 季驰自顾自地说:“如果不是因为有这么好的团队,有这么多优秀的队友,我可能早就已经被淘汰了吧。” “他们现在,还不是把你给抛弃了。”易天鹏冷声说:“你的好组长,选了比你能干的人。优胜劣汰,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弱者本就应该被淘汰” “是啊,我是应该被淘汰,不过有你做伴,也很ok啊。” 易天鹏真的快要被气死了,他万万没想到,坚持到现在,居然会在这么个小湖沟里翻了船。 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 他望向季驰,忽然说道:“喂,要不要上船,咱们两个,一起划到对岸去。” 季驰挑挑眉,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至少,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管用。 不过,他拎了拎裤腿,往湖畔草地上一坐,笑眯眯地说:“我干嘛要跟你合作,给我的伙伴送竞争对手吗?” “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易天鹏被他气得不行了:“队友再重要,能有自己的前途重要吗!你不怕被淘汰吗!” 季驰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悠闲地在湖边吹着风。 虽然他真的很不想被淘汰,毕竟坚持到现在了,谁愿意前功尽弃啊! 但是比起这个,他的小组里,每一个人都比他更有资格留下来。他们不计较他在团队里拖后腿,现在,就应该是他回报的时候了。 易天鹏继续给季驰洗脑:“你看看,就连那个瘸子,他都能留下来,他现在坐的位置,本来应该是属于你的位置。” “喂,易天鹏,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季驰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小时候我们明明是最好的朋友,从什么时候开始,你讨厌我了?” 易天鹏咬了咬下唇,心底盘踞的那条嫉妒的毒蛇,又开始吐着幸子。 是的,他讨厌他。 这么笨的家伙,兜里好像总有用不完的零花钱,可以大方地请饭都吃不饱的自己,吃好多好吃的。 而不管他再怎么勤奋努力,可能将来都只能给季驰这样的傻白甜大少爷打工了吧。 这就是阶级鸿沟啊,是他永远无法跨越的门槛。 出身的自卑,让易天鹏总是想要打压季驰,让他在自己面前自惭形秽,从而产生某种扭曲的快感。 易天鹏不再理会岸边的季驰,开始努力划船,朝终点驶去。 温念念的小组,是第一个抵达对岸的小组。 陆衡对于最终是团队抵达这个结果,并不惊讶。因为这个项目考核的最后一环划船的设置,是需要团队配合才能完成的,也是给那些单人作战的同学们一点小教训。 团队成员,不是说你需要的时候,就在哪里为你提供帮助,而你不需要的时候,就一脚踹开。 无论在任何时候,既然组成了团队,那就必须守望相助,相互扶持走到最后。 但是陆衡没有想到的是,温念念他们组居然能够取得胜利。 毕竟,他们组里,还有一个残疾的同学啊,除非他们能够在答题环节争取到优势时间,来弥补他们在穿越障碍的时候损失掉的时间。 他知道,每一关卡的题目难度都是5星级的,而且越到最后,难度越是升级。需要多么聪明的大脑,才能完成这样艰巨的任务。 “恭喜你们,圆满完成任务,不过结业证书只有一个,所以需要你们推选出一个人,获得这份荣誉。” 陆衡知道,不管多么团结的小组,在这一环节都会发生分歧,这是人的本性。 毕竟,大家团结协作圆满完成了任务,每个人都付出了辛苦和汗水,可是最终的奖励,却只能给到一个人。 谁心里都会意难平吧。 毕竟,人都是自私的。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温念念压根没听进他的话,把温栾送上岸之后,她重新回到船上,说道:“我得回去接季驰,你们谁跟我一起。” 江屿第二个毫不犹豫地上了船:“一起吧。” “嗯。” 这时,丁宁也跟着上了船:“多个人多份力量,我跟你们一起,速度快一些。” 周子寒见状,也连忙上了船:“我也去!” 陆衡都傻眼了:“等等,你们结业证书不要啦?喂” 然而大家好像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争分夺秒地朝着对岸滑去,只留下了腿脚不便的温栾,背靠着一颗梧桐树,坐了下来,将拐杖放在了身边。 “这就剩你一个人了,结业证书,你要不要啊” 温栾的视线轻飘飘地扫了眼证书,没有伸手去接。 陆衡忽然感觉有点受挫,明明是大家都争着抢着要的结业证书,在这几个孩子眼中,好像并不被当一回事。 “你们这就有点过分了。” 已经有不少同学划着船朝对岸驶去,温念念他们组溯流而回,颇为瞩目。 季驰本来都已经放弃了,没想到队友们居然又划着船回来了,这让他感觉受宠若惊的同时,眼睛也微微有些发酸。 “你们怎么又回来了啊。” 江屿站起身,将他拉上了船:“你队长说,不抛弃不放弃,就算是个弱鸡,进了我们队必须一条路走到底,没有中途放弃的说法。” 温念念笑着说:“我可没说后面那句话。” 季驰内心波澜起伏,眼泪汪汪:“啊啊啊,你们对我太好了,我无以为报,只能回去之后,让我爸给你们家公司追加投资。” 江屿回头问温念念:“能不能现在把他踹下船?” “我同意。” …… 易天鹏挣扎着、划着他的船好不容易来到湖中央,没想到温念念他们居然又折返回来,重新把季驰给捎上,并且很快地超越了他。 “嘿,老弟,加油啊!”季驰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冲易天鹏喊道:“我队友们来接我啦,我就先走一步啦。” 易天鹏紧紧咬着牙,心态终于崩了,将手里的船桨狠狠地扔进湖里。 这破比赛,他还不玩了! …… 很快,温念念重新上岸,这一次,全员齐备。 陆衡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们,每一次考核、每一次比赛,学生们的行为和反应,其实早就在他们主办团队的计算之中。 但这是开营以来第一次,学生们的行为远远超乎了他的预料。 温念念他们宁可舍弃这第一张通行证,也要队友们不被淘汰,而且居然真的就让他们做到了! 明明温栾和季驰这两人都是必然淘汰的局面,居然在温念念的组织下,峰回路转,全员通过。 这太不可思议了。 而一度胜算极大的易天鹏,却在这次比赛中,马失前蹄,围困湖中央。 学校的工作人员乘船过去,将他带了回来。 很显然,他被淘汰了。 被他抛弃的同伴们冷漠地看着他,眼底多多少少都带了些轻蔑和快意。 如果不是他坚持要一个人,和同伴们一起哪怕速度慢一些,但好歹大家可以齐心协力划船渡过湖面,不至于落得淘汰的下场。 而与易天鹏一起被淘汰的另外两名同学,也都是同样的原因,单人划船寸步难行,之前单人行动省下来的时间,全耽误在了船上。 而淘汰掉的这三人,还是集训营了积分最高的三个人。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 所以这个集训营为什么变态,就在于那些明明稳操胜券的家伙,很可能就在下一关,莫名其妙就出局了。 不到最后,谁都无法预料结局。 而同学们最关心的事,还是这第一张结业证书花落谁家。 按照比赛的规则,这张证书本应该属于温栾。 毕竟,他是第一个到达终点的同学。 但情况好像真的有点特殊,陆衡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局面。 “温栾同学,这张证书你到底要不要。” 温栾撑着拐杖,缓缓站起身,还没来得及回答,温念念忽然道:“要当然要!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不要啊!” 说完也不能温栾反应,她将证书接了过来,直接拍她兄长的胸脯上,压低声音说:“别拒绝,就当是给我们团队拿的,辛苦不能白费。” 温栾眼底浮着光,看着那张证书,似乎有话想说。 但良久之后,他还是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收下了那张证书。 ☆、79(二更) 同学们刚刚进行了一场严酷的测试抢占赛。黄昏时分, 一个个筋疲力竭地来到食堂门口。 温念念也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感觉可以吃下一头牛。 食堂里,暖黄的灯光透出来, 阿姨们已经在窗口边各就各位, 准备给同学们打饭了。 热乎乎的饭菜香味飘出来, 同学们情不自禁加快了步伐,恨不能朝着食堂飞扑过去。 然而凑近之后, 才发现,虽然饭菜早已经准备好,打饭窗口却并没有打开。 隔着被热乎蒸气熏得雾蒙蒙的窗玻璃, 里面有蒜苔肉丝、宫保鸡丁、红烧肉、还有黑椒牛腩 有细心的同学发现, 食堂的桌上,每个位置都放着一份考卷和一支笔。 这些日子以来的各种变态考核,已经让他们摸清了集训营的套路。 多半, 考试又来了。 “靠, 又来。” “好歹让我们把饭吃了啊。” “特意选在食堂考, 要不要这么残忍。” 陆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手里拿着一根香蕉, 边吃便说道:“这场考试,是为了考验你们在严酷环境下能不能集中注意力,来吧, 开始做题吧,做完试卷就可以吃饭了。” “又会有淘汰吗?”同学问道。 陆衡挑起眼角, 又从文件夹里取出了一张结业证书,甩给大家一个你们看着办的表情。 同学们看到那张证书, 眼睛都亮了—— “又是证书抢占赛!” “啊啊啊啊,太刺激了吧!” “证书颁发这么频繁的吗!” 陆衡笑着说:“你们掰着指头数数, 还有几天我们就结束集训了,剩下的这几天,你们可能会经历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地狱模式。” 同学们既沮丧又兴奋,坐到桌边开始做题。 考虑都同学们的体力因素,题量不大,但是难度绝对超过五颗星。 而更变态的是,那些提前做完题、交了卷的同学,打来了香喷喷的饭菜,就坐在他们身边,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那些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同学,抓耳挠腮地做题,闻到饭菜香味,他们简直要疯了。 温念念也是早早交卷的同学其中之一,不过好歹她还有点良心,和江屿两人端着餐盘,坐到了角落里,不要影响那些还在做题的同学。 很快,同组周子寒也交了卷,端着餐盘坐到了他们身边,这倒是让温念念挺惊讶的 周子寒做题的速度,居然比丁宁和温栾都更快。 周子寒是被易天鹏他们组赶出来的优等生,基础很好,成绩也不错,只不过因为从小多病,身体一直不好。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易天鹏他们组在第一次分组的时候,就把他淘汰了出去。 他加入了温念念的小组,这段时间的体能测试也一直是倒数几名的成绩,好几次都在危险淘汰的边缘徘徊。 温念念低声问他:“都做完了吗?” 周子寒一边吃饭,一边点头:“做完了,不难。” “厉害啊。” 温念念倒是小看他了。 晚上,陆衡宣布分数的时候,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这次考试第一名,居然是周子寒。 就连温念念和江屿,都因为实在太饿了,有计算的地方出现了差错。 偏偏周子寒居然得了满分。 陆衡满意地看了周子寒一眼,眼底有赞许之意。 易天鹏组里剩下的几个同学,傻眼了。 没想到周子寒居然也有拿第一名的时候,他身体状态不好,经常生病,跟个女孩似的。 成绩虽然不错,但是在他们附中小组里,也不够看的 没想到第二张证书,居然是属于他的。 走出教室的时候,季驰跑过去一把揽住了周子寒的肩膀,笑着说:“行啊你,居然分数超过江屿,那小子从出生到现在,还没人考赢过他吧!” 周子寒不好意思地笑笑:“运气好而已。” “不过,你不饿啊!我当时都饿得脑袋都晕了,看题目的时候,眼睛都是花的。” 周子寒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可能是因为从小身体不好,经常带病考试,久而久之就习惯了,所以任何极端环境我都可以集中注意力,中考的时候,我考试都还吊着水呢。” 他脸颊微微有些泛红:“结果还是考上了延津附中,而且还是第三名的成绩进校。” 季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温念念心里想着,这应该就是这场考核的用意吧,陆衡想让他们知道,并不是每一场考试,高分选手都有优势,任何不确定因素,都会影响考试的分数。 同时,也不要轻视任何一个人,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谁会在下一次考试,超过你。 就连江屿,在极度饥饿的环境下都被影响了专注度,温念念更是为了早点去吃饭瞎几把写答案。 偏偏周子寒,完全没有被影响,甚至超常发挥。 果然,正如老王所说的,这个世界上,天才真的很多,你并不特别,只有当你真正做自己的那一刻,才是最特别的。周末的休息日,是同学们难得的休息时光。 江屿季驰和温念念约好了,早早地便去图书馆复习功课。 最后还剩下不到一周的时间,温念念的目标是让全队都能在比赛中顺利拿到结业证书。 这个目标可不轻松。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是炼狱,大家必须早早做好心理准备,一刻都不能放松。 温栾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将那张结业证书放在了江屿的书桌上,然后背起书包,杵着拐杖离开了宿舍楼。 宿舍楼到校门口有一段梧桐道,风刮过,梧桐落叶纷纷而下,覆盖了整条街。 温栾回头望了望来时路,有些萧索。 可他身边已经有了伙伴,不再是孤伶伶的一个人了。 那场营地穿越的比赛中,江屿和季驰轮番背着他,跨越障碍。 那些所谓的丛林障碍,对于正常人来说并不难,但是对于温栾而言,却难如登天。 他走在平地上都必须慎之又慎,更何况是这些 老天已经将他最重要的东西带走了,剩下的,只不过是让他不至于马上结束生命的无用物。 他连自己的生活都照顾不好。 季驰曾经鼓动他来参加集训,说会照顾他,那时候,可怜的自尊心作祟,他还为这句话生气了。 现在想想,整个过程中,其实他们都在照顾他。 从下车分配行李的考核开始,他的队友们,每时每刻都在帮助他。 他希望别人把他当成正常人,但是该死的他本来就不是正常人。 温栾迈着步子,缓慢地走到了校门口,回头望了一眼学校大门。 过去所有的荣耀,都应该翻篇了,他必须接受现在的自己,连普通人都不如。 “就这么走了吗。” 身后,传来女孩细微的嗓音。 温栾回头,看到丁宁站在校门口,穿着一条亚麻款的长裙子,微风一吹,裙摆飘动。 温栾语气平淡地开着玩笑:“你要是不想念书了,适合去干007。” 不管他在哪里,她都能找到。 丁宁走到他面前,视线移向侧边,撇撇嘴。 “不好笑。” “我的笑话,一直不好笑。” “为什么要走?” 他平静地说:“已经拿到证书,还有留下来的必要吗。” “你根本就没有带那张证书吧。” 丁宁一眼就看穿了温栾的心思,他是那么骄傲的少年,怎么可能接受那张躺赢的证书。 温栾知道瞒不过她,也没想辩驳什么,边走边说道:“留下来,只会添麻烦罢了。” 上次在营地里的事情,他不想再有第二次,那种被江屿和季驰轮流背着看着他的队友们汗流浃背,可他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 温栾低头,发现女孩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袖:“为什么要加入兴趣组,为什么要来这个集训营,不就是因为还不甘心,还想要试试吗。” “过去的温栾,从不认输,哪怕是在奥数竞赛上错失全国冠军,但那个时候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在我眼底就是最最厉害的人,谁都比不上。” 温栾嘴角浅浅地扬了扬:“你崇拜的那个男孩,不是我了。” “你知道唯一的差别是什么吗。”丁宁垂眸看了看他的左腿:“一条腿吗,才不是!你和他唯一的不同,就是你失去了勇气。” 勇气。 这两个字狠狠地刺痛了温栾的心。 是啊,过去的他,哪怕在竞赛上拿不到第一名,可是他从不气馁,因为他深深相信并且确定,自己就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那时候的风光与自信,已经在这几年的蹉跎中,消磨殆尽了。 “温栾,能留下来吗,大家都很需要你。” 丁宁攥着他的袖子,几乎是以一种恳求的语调。 再努力试一试,不要放弃。 “需要我?” 温栾嘲讽笑了笑:“谁会需要我吗,江屿,我妹妹他们闭着眼睛都能过关。” 说完,他迈着步子离开了,拐杖杵着地面,发出砰砰的声音,似乎在回答他刚刚的话—— 你是累赘,没人需要你。 “如果我说我需要你,你愿意留下来吗?” 一阵风呼啸而过,大片梧桐树叶哗哗落下。 丁宁望着少年的背影,呼吸急促,大声喊道:“我需要你。” 你是我一直追逐的光、想要站在你身边而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 什么天才啊,那无数个漫长的夜里反复进行思维的训练,一遍又一遍演算最艰深复杂的算式 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能够再见到你的时候,有资格与你并肩作战。 ……. ☆、80(双更合一) 晚上的集训大会, 季驰看到温栾,连忙用手肘戳戳江屿,用气息说:“他没走。” 江屿看到温栾的时候, 也微微有些诧异, 问他道:“结业证书, 你还要不要?” 温栾回头望了他一眼,淡淡道:“怎么不要。” 季驰拍拍温栾的肩膀, 说道:“江屿说你肯定会走,而且会把结业证书留下,我说怎么可能, 如果不要证书就走了, 那不是白来了吗,你们这些天才,最讨厌浪费做无用功了不是吗。” 温栾耸耸肩, 没有回答, 江屿看着他, 他的神情似乎轻松了很多,没有前几天那么较真了。 最后一次集训大会, 剩下的同学已经不多了,十来个,稀稀疏疏地坐在教室里。 陆衡走上讲台, 看了他们一眼,沉声说道:“我手里现在还剩下三张结业证书, 最后不过六七天的时间里,能不能拿到它们, 凭你们自己的本事,总而言之, 大家全力以赴吧。” 最后的几次考核,因为学生认输减少,因此考核方式也不再那么的花里胡哨,就是非常正经八百的考试,江屿先声夺人,拿到了第三张结业证书。 后来的团队赛,在温栾和温念念一起将丁宁给推了上去。 眼看着结业证书越来越少,竞争也越发激烈。 最后一张证书陆衡一直压着,直到整个集训营快要到期了,都没能发出去。 而事实上,到集训的最后一天,整个营地剩下来的没几个人了。 所有人都在说,温念念这个队长当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活了。 她的队友一个个都拿到了证书,就连季驰,都在她的帮助下争取到了最后一张证书。 对于温念念而言,证书什么的,其实她挺无所谓。 因为以她现在的水平,这一纸证书还无法决定她的未来,她可以去任何想去的院校。 身边的伙伴们都能拿到未来前途的通行证,对于她而言是莫大的鼓励。 集训营最终落下帷幕,虽然没能拿到集训结业证书,不过在离开的延津大学的当天下午,温念念被陆衡给叫到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她见到了快一个多月没见的老王,高兴极了,跑过去抱了他一下。 “王老师,我真是太太太太想你了!” 有了这次集训营的残酷对比,她才知道王老师平时对他们有多么“慈爱”啊。 “哎哟疯丫头,你严肃点,过来我带你见见徐老师。” 温念念这才发现,办公室里还有一位年龄较长的老者。 老者坐在茶几旁的红木沙发上,手里杵着一根老拐杖,鬓角略有微霜,穿着一件非常宽松的马褂风格的衫子,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念念,这就是之前邀请你参赛的徐老师,延津大学数理系的老教授兼院长,也是我的师兄。” “教授就教授,偏要加一个‘老’字你什么意思。” “岁数到这儿了你还不服气是吧。” “你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再带几届学生就该退休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拌起嘴来了,看起来关系很好。温念念和陆衡面面相觑对视一眼,插不上话。 毕竟,在徐教授和王老师面前,就连陆衡都只能算是学生辈。 “今年我们的结业证书都发下去了?”徐教授忽然开口问陆衡。 陆衡连连说道:“是,几份结业证书,分别给了温栾、江屿、丁宁、周子寒和季驰这五位同学。” 一开始倒没注意,这会儿把同学们的名字念出来,陆衡才恍然发现,几份证书居然都给了德新高中的同学。 老王咂摸着嘴,质疑道:“这是怎么给的啊,丁宁江屿就算了,季驰这是怎么回事?” 温念念使劲儿给老王挤眼色,哪有上赶着过来拆自家学生台的啊。 陆衡看了看温念念,说道:“因为是团队赛,团队内部之间相互谦让的话,其实可操作的空间还是很大,譬如第一份证书给到温栾同学,其实就” 话音未落,徐教授摆摆手,说道:“给了就给了罢,我相信他们是遇到了一位好队长。” 说这话的时候,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温念念一眼。 被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盯着,温念念感觉莫名有些心虚。 “温念念同学,将来想考哪所大学,有想法吗?” 温念念毫不犹豫地说:“哈佛大学。” 陆衡推了推她的肩膀,半点没有了老师的样子,笑着说:“哟,小丫头片子,野心不小啊,还想考哈佛。” 温念念嘻嘻一笑:“这算什么野心。” 不过就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罢了。 徐教授听到温念念说想要报考哈佛大学,于是对陆衡说:“给她开一张结业证书吧。” “哈?”温念念有些愣,望向陆衡,陆衡似乎也没反应过来:“徐老师,真的吗?” “她拿到值得这张证书。” …… 温念念跟老王从办公室里出来,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问道:“王老师,这个徐教授他今天过来,难道就只是为了给我发一张证书么?” 王老师摇摇头,颇为惋惜地说:“你都还不知道,我这位师兄多欣赏你啊!本来这次过来呢,是想跟你套套近乎,让你高考报考延津大学物理系,当他的门生,结果没想到你这丫头心气高啊,一开口就是哈佛大学,直接把人家的话给堵回去了。” 温念念:…… 她看着手里的这张证书,很有些尴尬:“那这个多不好意思啊。” 老王揽着她的肩膀走出了延津大学的校门,江屿季驰他们在大巴车边等候多时了。 “没缘分呢,也不能强求嘛。再说这个世界天才那么多,缺你一个,没什么。” “嘁。” 温念念对这句话并不服气,不过恍然想起集训开营之前,王老师好像也说过这句话:“这个世界上天才那么多,你并不特别” “是啦,做自己才是最特别的。” “这句话的意思呢,就是说永远不要放弃努力。” 那个时候,温念念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直到后来发生那么多事,她才深深感觉,老王才是她这场天才梦中,真正清醒的那个人。 * 集训营回来之后,一切都相当顺利,顺利得就好像一场梦。 高三那年,温念念考了托福,并且取得高分,以相当有优秀的履历被哈佛大学录取。 季驰和丁宁他们,全都报考了延津大学的自主招生考试,集训的结业证书让他们轻松地通过了考试。 甚至包括江屿。 温念念以为他会选择出国,毕竟,以他的水平,完全可以和她一起考上哈佛大学,留学深造。 但是江屿并没有选择出国,理由很简单:不能适应,也吃不习惯。 这个回答,很江屿。 为什么报延津大学而不是清华北大,原因也很简单,在那里住过一个月,环境很好,也找得到去食堂和图书馆的路。 他不喜欢变化,稳定得就像数学中的常量,不管这个世界怎么变,但江屿不会变。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还是孩子的他们,也无力去改变任何人的选择,只能祝福。 闻宴在高二那年签约了影视公司,有一整年的时间不见人影,再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成了大名鼎鼎的PD男团成员之一,这个男团当时红透了娱乐圈半边天。 当初那个被赶出家门、无人问津的叛逆少年,在这个全民手机不离身的网络时代,成了街边买个冰淇淋都可以上热搜的流量之王。 过去那些人多么讨厌他、多么惧怕他,现在就有多么疯狂地喜欢他。 拿到了哈佛大学的offer之后,温念念和江屿之间那些的暗流涌动、那些已经在唇齿间酝酿着却始终未曾说出口的话,似乎便按下了暂停键。 也许是中止键,谁知道呢。 少年时代懵懵懂懂的喜欢,与未来前路上的荆棘坎坷相比,实在不堪一提。 深埋于心,或许更加馥郁留香。 至少,不会面对离别时候的肝肠寸断。 老王和兴趣组成员们送温念念上飞机,丁宁泣不成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季驰也抹了眼泪:“念哥你走了,没人给我抱大腿了。” 温念念笑着说:“考上了延津大学这么牛逼的学校,你还需要抱谁的大腿啊。” 就连温栾都过来,单手用力抱了抱她,让她在国外好好照顾自己。 过安检的时候,温念念几次回头,却始终没有看到那个少年的身影。 他没有来送她。 或许是因为,前一天两个人就一道数学问题吵了一架吧。 反正就感觉那几天,江屿哪哪儿都不对劲,满身都是刺,逮着机会儿跟她吵了一架,扬言绝交,所以 她上飞机的时候,他也没有来送她。 江屿的确没有出现,那天上午,他独自一人去登山了。 黄昏时分,他迎着冉冉落下的夕阳,站在了南山山顶,俯瞰渺小如同田亩般的城市。 古诗里都有说:“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信可乐也。” 可是他真的没有办法让自己释怀,心疼得灵魂都快要出窍了。 下山的路上,一直在后悔,后悔和她吵架、后悔没有去送她、后悔迟迟没有说出口的那句话 然而他刚下山,手机接收信号的那一刻,群里的消息炸了。 #TD3343次航班失踪#的新闻上了热搜。 一瞬间,他的灵魂被抽空了。 那几天,全国人民都挂在嘴边的话题,就是那架驶往美利坚的航班,在太平洋上空离奇失踪的消息。 温念念登机之后七个小时,飞机遭遇强气流,一开始是颠簸,到后面竟然开始旋转,如果不是系着安全带,可能她整个人都要被颠飞了。 再后来,窗外原本湛蓝晴好的天空,变得漆黑无比,伸手不见五指。 颠簸也停了下来,从一种极端的震动,变成了另一种极端的平静,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感观,甚至连时间和空间都彻底消失了。 就好像来到了宇宙的尽头,时间的黑洞。 黑洞吞噬了一切,包括她的意识。 …… 当她在一次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周围环境嘈杂,好像有人在背书——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远处的背景音里,似又有人在背诵英语、还有人在聊天,谈论着未来和想要报考的学校、是否需要提前联系导师。 意识蓦然间回收,有人在推她:“醒醒,别睡啦!再睡,一下午就过去了,晚上不是还要去给学院的古诗词大赛加油吗,下午要抓紧时间复习啦!” 温念念终于睁开了沉甸甸的眼皮,抬起头,迷迷糊糊地望向周围。 周围堆满了宛如小山一般高的备考复习资料,乍眼一看还以为重回高三不见天日的教室里。 然而,不一样。 首先,这不是教室,而是宽敞明亮的图书馆自习室,周围的同学也不再是高三那些苦哈哈的豆芽菜,他们的年龄绝对要偏大很多,穿衣打扮也显得更加成熟。 这里是大学的自修室。 而她手边,正好放着一本新东方的考研英语绿皮本。 温念念迷茫无解的眼神,让身边的好友虞小钰有些摸不着头脑,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不烫啊,怎么回事,看书看傻了么。” 温念念放下她的手,怔怔地问:“这里是那里?” 虞小钰回答:“这里是啊延津师院啊,你怎么回事啊。” “延津师师院?” “对啊。” “那延津大学” “延津大,我们隔壁的学校嘛,人家可是正宗的985,而且还是科学院直属院校,跟清北齐名的你就别想了,好好备战本校研究生。” 温念念忽然有种热血上头的感觉,怔怔地问虞小钰:“那我们学校是211吧。” “211?你真是在做白日梦啊,前年我们学校刚升了二本,已经不错啦。” 温念念:…… 所以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她明明已经踏上去哈佛的飞机了,怎么一转眼醒过来,她在一所刚刚升了二本的学校备战考研,而且还是考本校研究生? 虞小钰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痛心疾首说:“看来真是压力太大了,你还是去外面透透气吧,别太紧张了。” 温念念走出自修室,自修室位于图书馆一楼,外面是一大片方形四合的青草地,不少学生站在草地上拿着书一顿狂背,背英语的、背政治的、还有背专业课的 学习气氛甚至比高三的时候,更加高涨。 毕竟,高三只有高考一条路,没的选。而考研的路,却是他们自己选的。 自己选的路,跪着都要走下去。 微凉的风吹在热乎乎的脸蛋上,温念念的脑子终于清醒了几分。 回顾自己一路走来,她还是那个傻乎乎的废柴大小姐温念念,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 脑子不够聪明,但幸亏高二时候文理分班,她选择了自己擅长的文科班,远离理科,成绩终于提了上去。 高考发挥正常,报考志愿的时候,稳妥起见,选择了延津师范学院。 兴趣组、数理竞赛,集训营她就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开挂天才梦,梦醒了,铁一般的现实摆在面前。 她还是那个她,数学渣得没眼看,只能选择了文科,学习了文学专业。 可是那个梦太真实了。 以至于温念念已经把自己代入了梦境中的自己,根本无法接受现在如此平庸的自己。 开什么玩笑,她都已经拿到哈佛的offer了,现在却在这么个刚刚升上二本的学校里,学她毫无兴趣的文科类专业。 温念念都要傻掉了。 对了,她的朋友们呢,季驰、丁宁、温栾,还有江屿。 温念念暂时想不起来了,她脑中一时间被塞进了太多太多信息,还没有彻底将它们消化,也无法区分究竟哪些是真实的。 现在只有两种答案,第一种,过去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她还是原主废柴温念念。 第二种,就是因为飞机失事,她重新跌入到某种时光缝隙或者平行宇宙中,来到了原主温念念的大学时期。 过去一切努力,归零。 可是真的能归零吗? 一整个下午,温念念脑子都是放空的状态,虞小钰趴在如山高的复习资料前,温习功课,时不时偏头望望温念念。 “怎么回事啊你,平时不是最努力的吗,怎么一下子,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很努力吗?” “是啊!” 虞小钰连连点头:“每天早上不到六点就起床了,拉着我们来图书馆占位置,中午午休也知在图书馆睡,晚上十点回去,英语政治专业课,什么时间复习什么课程,都有安排。” 前排另一个短发的女生回过头来,扶着眼睛,望望温念念:“隔壁学校前段时间有一个,备战考研压力太大,抑郁了,我看你很有她的趋势。” 温念念:…… 细枝末节的回忆,慢慢地爬进了她的脑海中。 原主温念念,因为脑子不够聪明,高中大学那股子勤奋刻苦的劲儿,是这个高智商的温念念未曾体会过的。 可是话说回来,她的智商真的高吗,还是说真的是复习得神经过敏,只是做了一个关于天才的白日梦而已? 智商够不够,其实也很好测试,做题不就行了? 温念念连忙低头翻找那堆备战复习资料,虞小钰连忙问道:“你找什么啊,别翻了,要找什么跟我说,我帮你找。” “数学,物理书也行,最好是练习题册,高中大学都可以” 前排的研友周萌萌摇头道:“完了完了,这丫头真傻了。” 虞小钰这皱眉头说:“不是,咱们都几百年没学过数学了,我上哪儿去给你找数学书啊!” 温念念恍然想起来,对哦,她学的是文科。 虞小钰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五点四十了,她放下书,拉着温念念走出了研修室—— “先别犯傻了,今天晚上有古诗词大赛,咱们先抓紧时间去吃饭,晚上给咱学院加油。” “和谁打啊?” “延津大学文学院。” 周萌萌问虞小钰:“能赢吗?” “不知道,胜率不大吧,毕竟是跟延津大学的人比啊,听说派出的还是他们文学院最牛逼系草男神,挺出名的,以前代表延津大学跟外国的孔子学院pk过古诗词,海报在隔壁学校的的校门口挂了好多天,我看今晚咱学院会被吊打。” 谁谁啊?”温念念摸不着头脑,她印象中,除了江屿以外,还没配得上称一声男神。 虞小钰回忆道:“好像叫季驰来着。” 温念念刚买了一杯椰子汁,闻言,一口椰汁喷了出来—— “谁???”《 》 80-90 ☆、81(一更) 温念念本来没有心情跟虞小钰她们去看什么古诗词大赛, 可是季驰这个名字忽然出现,让她心里生出莫大的疑虑。 季驰真的考上延津大学了吗,以他自己原本的成绩, 想要考上这种数一数二的名校, 应该是半点希望都没有。 按照梦里的走向, 他是拿到了集训营的结业证书之后,才通过了延津大学的自主招生考试。 可是如果没有温念念, 他怎么拿到结业证书? 温念念心里疑窦丛生,她必须要找季驰弄清楚。 古诗词大赛在学校的礼堂举行,来了不少看比赛同学, 将礼堂座位挤得满满当当。 虞小钰早已经让本学校组织比赛的同学帮忙在前排占了座, 拉着温念念挤进了人满为患礼堂里。 “让让,麻烦让让啊。” 艰难地沿着过道挤进前排坐下来,虞小钰长舒一口气, 说道:“幸好来得早, 再磨蹭一会儿, 恐怕连礼堂都进不来吧!” 温念念不解地问:“怎么这么多人啊?” “因为今天是我们学校的主场啊,大家都是过来给咱们学院加油的。” 虞小钰指了礼堂左边的几排座位, 那边坐了约莫三十多名同学—— “那边是延津大学你看他们的神情,是不是有点欠揍。” 延津大学的同学,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某种不易察觉的高贵感, 仿佛是出宫体察下情的王子公主一般,淡淡的 的确很欠揍。 有优越感很正常, 毕竟,延津大学和延津师院虽然相隔不过一条马路, 但是两个学校的录取分数起码差了两百到三百分,不可同日而语。 温念念目光扫过来, 在人群一眼锁定了季驰。 差点没认出来! 这家伙长高了不少,穿着人模狗样的西装,过去因为家里养的好,脸上还有些婴儿肥,但是现在脸庞轮廓锋利了许多,白白净净,出奇意料地英俊! 虽然外貌改变了不少,但是眼神却没有变化,待人接物还是非常谦虚,脸上常挂着微笑。 这就是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吧。 温念念看到季驰,简直太亲切了,她的记忆里,昨天季驰还拉着她的手,在机场十里长亭送别她,哭得像个八百斤的狗子。 那个总是跟在她身后抱大腿的傻白甜富二代少爷,一瞬间都已经这么大了! 温念念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朝着延津大学的方阵营走去,虞小钰一晃眼没拉住她,急切地喊道:“哎,你去哪儿啊!” 温念念走到季驰身边,想要开口跟他打声招呼,但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久不见吗?万一他不认得自己怎么办。 重新自我介绍一遍?说希望交个朋友? 好像也有点怪怪的。 温念念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跟季驰这家伙说话,都变得如此谨慎小心。 季驰和他身边的同学,显然都注意到了温念念,不解地望向她。 温念念想了半晌,问出一句傻乎乎的:“你认识我吗?” 季驰看看她,又看看身边的同学们,指着自己问;“你在说我吗?” “嗯。” 季驰盯着她打量了半晌,终于说道:“好像不太认识。” 周围有女生起哄地笑道:“哎哟,主席,人家女孩是在跟你搭讪啦。” “是啊是啊,你别把天聊死了啊。” 温念念恍然想起来,季驰现在是延津大学的学生会主席,听说还挺受欢迎的。 这家伙果然没有变,喜欢参与各种学生活动。 季驰听到周围女生这样说,挠挠后脑勺,挺不好意思地又望了眼温念念:“那个你是要加微信吗。” 温念念虽然有点无语,很想解释清楚,她真的不是看上了他来故意搭讪的。 但是既然季驰都开口了,那就加吧,加了之后再套套话,把这个世界的情况弄清楚。 温念念摸出手机,季驰扫了她的二维码,添加好友。 “哎?”他发出一声疑问:“我是不是之前加过你啊。” 温念念不解地说:“是吗?” 季驰将手机递到她面前,果不其然,手机屏幕显示,他和温念念本就是好友关系,不需要重新添加。 “我加过你吗?”季驰犯难了:“我什么时候加过你啊!” 温念念更是摸不着头脑,如果按照这一世原主的行动轨迹,她和季驰的命运根本没有交集啊,怎么可能是微信好友呢。 这时候,边上有女生催促:“主席,比赛快开始了,咱们得去后台准备。” 季驰点点头,起身和参赛选手们一起朝后台走去,边走边回头望温念念:“回头联系啊!” 温念念还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他呢,比如“你是怎么考上延津大学的”、“怎么学文科了”、还有“江屿在哪里” 她怔怔地走回自己的位置上,虞小钰连忙拉她坐下来,低声说道:“你刚刚是在干嘛啊?” 温年年平静地解释:“看到个熟人,过去打招呼。” “得了吧!咱们认识三年了,你怎么可能认识季驰!要认识他,你怎么不早说啊。” “他很出名吗?” “当然出名了,他学识渊博、出口成章,是对面学校鼎鼎有名的大才子啊!” 温念念一脸诧异:“真的假的” “你这都不知道,还说认识他?” 温念念认识的季驰,还是那个考试总在及格线边缘徘徊的丑小鸭季驰,没想到现在的他,都已经蜕变成白天鹅了? “你可别再这样了,要搭讪,也别选这么多人的时候啊,私底下要微信就行了。当中被拒绝,太丢脸了。” “他不会拒绝我。” “你这么有自信?” “嗯。” 当了这么多年腿部挂件,温念念有这个自信,季驰是不可能拒绝她的。 虞小钰拉着温念念往后看:“喏,乔嘉佳她们,刚刚就一直在说你,可难听了!” “说什么啊?” “说你考不上隔壁学校的研究生,就琢磨找隔壁学校的男朋友。” 温念念回头望了望,果不其然,后排有两个女生也在拿余光瞥她,满脸不屑。 “她们俩已经保研了,本校的,整天眼睛长头顶上,看不起我们这些奋战考研的,甭搭理她们。” 温念念当然也懒得搭理她们,回过头看比赛,就在这时,后台有个男生急匆匆跑过来,对同学的说道:“江湖救急,之前报名参赛的周旭和秦欢两人临时有事,没法上台了,本学院的同学,来两个代替他们上场!” 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人主动响应。 开玩笑啊,这些参赛选手为了准备古诗词大赛,每天都拿着诗词选狂背,肚子里都装了货才敢上场,他们压根没准备过,怎么上? 肯定出洋相。 “许平,你这会儿叫人顶替,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虞小钰拍着胸脯说:“太吓人了吧。” “那怎么办啊,总不能临时取消比赛吧。”许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要不就只能认输了。” “还没打,认什么输。”温念念漫不经心地说:“你随便点两个人上台,都比认输好。” “也只能这样了。” 许平目光扫向本学院的同学们,最后目光落定在乔嘉佳身上:“嘉佳,你来吧,你成绩好,应该没问题。” 乔嘉佳懒洋洋地站起身,在全学院同学们的目光下,骄傲地走向了后台。 许平目光一溜扫下来,最后落到了温念念和虞小钰身上:“你们两个一直在备战考研,基础知识肯定扎实,要不” 虞小钰立刻把温念念推出来:“这个我室友擅长啊!她古代文学史倒背如流,肯定没问题!” “行,温念念,你跟我来吧。” 温念念: * 后台,温念念听到身边有选手窃窃私语:“周旭和秦欢肯定是知道这场输定了,怕丢脸,故意不来的。” “早知道我也遛了,现在溜还来得及吗?” 温念念看他们士气低落,说了句:“还没比呢,怎么就知道输定了。” 身边一个队友说道:“这还有什么悬念吗,人家可是985,咱们能跟他们比?” “985又怎么样,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哇,温念念你这么有信心?” 温念念面无表情说:“嗯,我对你们有信心,加油。” 众人:…… 乔嘉佳呵呵一笑,嘲讽地说:“谁不知道温大小姐死记硬背的功夫一流,据说花了一年功夫古代文学史的教材背了一遍,以为这样就能考上研究生了,真是笑话。” 温念念挑了挑眉。 我这么牛逼吗? 比赛开始,两个学校的同学们列成两方阵营,站在了舞台前,每个阵营六人,多轮比赛,记分制,最后分高者胜。 第一轮比赛,由双方相互出题、答题,答对计分。 延津大学是客场,理应率先出题,季驰作为代表,第一个站起来,抑扬顿挫朗声问道:“杜甫《望岳》中,‘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典故出自?” “出自《孟子》。” 许平按铃道:“既然说到杜甫,那我的问题是:牡甫《登高》中,‘风急天高猿啸衰,渚清沙白鸟飞回’的典故出自哪里,请对方学友回答。” 季驰毫不犹豫道:“郦道元,《水经注》。” 现场掌声哗哗地响了起来。 温念念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看到季驰小可爱这般意气风发的时刻。 厉害啊! 开场只是热身题,双方都各自拿到十分,接下来,季驰出题道—— “‘朱弦已为佳人绝,青眼聊因美酒横。’的上一句是什么?” 乔嘉佳嘴角微微一扬,按铃起身道:“昨天刚刚背过了黄庭坚的《登快阁》,上一句应该是:落木千山天远大,澄江一道月分明;那么我请问对方学友,唐诗中有“孤篇横绝”之誉的杰作是?” 季驰立刻接道:“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 …… 温念念跟听天书似的,听着两边你一言我一语地怼了半个小时,痛快极了。 后面的环节,是抢答题,身后的投影屏幕上写出问题,两方谁先按铃谁回答。 这一环节,延津大学的优势就出来了,季驰那家伙脑子里就跟装了唐诗宋词作品选似的,一看到题目,便迅速按下铃,毫不犹豫地回答了问题。 从来没见他做数学题的时候,有这么迅捷的反应力啊! 眼看着两方比分越拉越远,在场的同学们也都有些泄气。 队长许平摇摇头,甚至都想认输了。 被按在地上摩擦的感觉,真是不好受啊。 就在这时,乔嘉佳回头望了第二排替补的温念念一眼,嘴角不善地扬了扬。 “温念念,要不,下一轮你来试试呗?” ☆、82(二更) “温念念, 要不,下一轮你来试试呗?” 乔嘉佳望向温念念,笑眯眯地说:“毕竟是背了整本教材的人呢。” 温念念很看不惯乔嘉佳这副故意找茬的强腔调, 这特么要是干理数题, 她就直接撸起袖子上了。 但古诗词玩意儿她是真的不擅长。 只能硬着头皮站在了答题位。 下一道题:“情不知所起, 一往而深”的下一句是什么? 温念念脑子里忽然出现一句话,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答案, 但是直觉告诉她,这就是 然而就在她要按下抢答铃的时候,季驰已经先她一步, 按下了铃铛。 “生者可以死, 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出自于汤显祖的《牡丹亭》。” 台下响起了啪啪啪的鼓掌声。 身后, 乔嘉佳很小声地说了句:“送人头呗。” 温念念压根没心思搭理她, 她抬头望了望季驰, 季驰也正看着她,眼睛里闪动着光芒。 什么时候开始, 季驰居然也能吊打碾压她了。 不管是梦里的世界还是平行世界,都还挺不可思议。 很快,黑板上又出现了下一道题:元曲四大家是哪四位? “啪”的一身, 在题目都还没显示完整的时候,温念念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 按下了抢答铃。 按铃的时候她没来得及思考,此刻看着投影屏幕, 开始在脑中搜刮信息。 身后,队长许平有些着急地说:“温念念, 如果按了铃却回答不出来,我们会被倒扣20分!你想好了再按!” 温念念嘴角扬了扬,脑中已经有了答案:“关汉卿、白朴、马致远、郑光祖并称元曲四大家,以关汉卿为首,成就最高。” 主持人:“答对了,延津师院加十分。” 乔嘉佳翻了个白眼,低声说:“这题这么简单,我也会啊。” 下一道题:“李清照的词集名为《漱玉词》,词集名“漱玉”出自于?” 季驰的手刚摸到了按钮,温念念已经按下了抢答铃。 她微笑着,朗声道:“出自于晋朝陆机的招隐诗,此诗描写招隐之山林,有‘结风伫兰林,回芳薄秀木。山溜何泠泠,飞泉漱鸣玉’的名句。” 同学愣了几秒,发现这位看上去安安静静的女孩,似乎并不简单啊。 周围有稀稀落落的掌声响了起来。 季驰抬头看着温念念,她眼底闪动着自信的光芒,好亲切、好熟悉啊,可总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季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么? 温念念完全不知道季驰脑子里漫天飞舞的桃花,她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投影屏幕上。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下一题:建安七子指的是? 啪,温念念快速按下抢答铃:“建安七子,孔融,陈琳,王案,徐干,阮r,应场,刘桢。” 答题速度越来越快,下一题的题目都还没有出现,温念念便已经按下了抢答铃,按完之后,题目才缓缓出现在屏幕上: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下一句是? 太简单了,温念念微笑着,从容作答:“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 不过几道题的功夫,温念念组的比分已经赶上了季驰组,并且看她这样子,大有反超的架势啊! 身后,乔嘉佳脸色有点难看了,是她把温念念推出来“出风头”,没想到这个平时只会死记硬背的家伙,居然真能记住这么多内容。 温念念更加不明白,为什么脑子里装了这么多知识,她过去明明没有接触过这些文科内容啊。 不,不对。 应该要感谢原主温念念过去几年的勤奋努力,这些知识都是装进了脑子里的想法,只是她不怎么会灵活运用,知识理论较为零散,所以平时不管是考试还是实际应用,都显得比较笨拙。 而现在的温念念,脑子里就像有个图书馆一样,她把这些知识点分门别类地整理好,需要的时候便拿出来用。 就跟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接下来又是对对联的题目,这可不再仅仅考验背功了。 上联给出来:香樟万株可集呈瑞之凤。 爱好对联的同学们,纷纷摸出手机搜索,不过网上并没有这道题的正解,甚至连题目都搜不出来。 可见,这是大赛主办方独立出的题目。 季驰想了想,率先给出了答案:“下联可对:老干独枝不言桃李下蹊。” 评委席的老教授们,品味着这句诗,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勉勉强强还算工整,关键是能在这么段时间里对出来,相当优秀了。 乔嘉佳嘲讽地望了温念念一眼,心说只会死记硬背,这会儿就没辙了吧。 温念念皱眉思索了片刻,忽然说道:“明湖一片堪藏行雨之龙。” 此言一出,教授们脸色立刻变了。 明湖正是学校图书馆前的小湖的名字,温念念巧妙地将地名带进去了,呈瑞之凤对行雨之龙,工整严密,无可指摘! 许平看着温念念,连连点头。 牛逼啊,不仅对联整饬,还当了一波舔狗,舔得在座教授心花怒放,简直了! 毫无疑问,这一题,温念念完胜。 下一道对联题,难度又上了几个平台—— 上联:立言垂询以启诽发愤为方。 季驰那边的同学们紧紧皱起了眉头,艰难地思索着 温念念嘴角一扬,按下了抢答按钮,朗声答道:“著书立说唯继往开来是务!” 这下联,简直对到老师们心坎里去了。 几个教授齐齐起身鼓掌,带动得观众席好些个同学们也激动不已,甚至都来不及品位下联,跟着一起鼓掌。 这位同学,也太有才华了吧! 季驰看着温念念,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本来以为这场比赛是稳赢的,没想到延津师院居然还藏着这么厉害的一号人物! 他倒是小看他们了! 转眼间,压轴题终于来了:“《红楼梦》第 33 回写到宝玉挨打,请回答王夫人的反应。” 这道题出来,同学们都有些懵逼,这特么谁记得住啊。 题目刁钻自然有刁钻的好处,作为压轴题,这道题总分是65分,如果季驰他们能拿到这道题的分数,绝对逆风翻盘,完胜温念念。 季驰回头,望向身后的一个女生:“你不是喜欢读《红楼梦》么,这道题,能解不?” 那女生看着题目,紧紧皱着眉头:“我能记一个大概,但是具体” 就在这时,抢答铃蓦然响了起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向温念念。 她再度按下了铃铛。 难不成,她会做这道题吗! 队长许平急切地对温念念道:“你你想好啊,如果做不出来这道题又按了铃,咱们可是会丢掉65分啊!” 乔嘉佳嘲讽地说:“她想出风头,让她出呗。” 温念念回头看了乔嘉佳一眼:“如果你有想法,我也不介意把这道题让给你。” 队长许平也连忙道:“是啊嘉佳,你之前不是写了一篇关于《红楼梦》的小论文发表在学校杂志上吗,要不你来试试这道题。” 乔嘉佳脸色变了变,讪讪地说:“又、又不是我按的铃。” 很显然,她不会做这道题。 温念念说道:“既然不会,那就别瞎逼逼,吵。” “你!” 她回过头,懒得再搭理她了。 主持人望向温念念:“请延津师院的同学回答这道题。” 温念念清了清嗓子,朗声道:“王夫人立刻抱住宝玉,哭诉道:老爷虽然应当管教儿子,也要看夫妻分上。我如今已将五十岁的人,只有这个孽障,必定苦苦的勒死他,快拿绳子来先勒死我,再勒死他。我们娘儿们不敢含怨,到底在阴司里得个依靠。”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做出了王夫人的哭腔状,绘声绘色,表现力十足,立刻引爆在在座同学们激烈的掌声。 “我靠!她是什么神仙选手!” “这都记得!牛逼啊!” “我查到了,这就是原话!她居然能背《红楼梦》,我真的服了!” 乔嘉佳难以置信地看着温念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可不仅仅是背古文史课本这么简单了,难道她连作品选都可以通背? 在场评委席的教授们,也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温念念,本来这道题就是最后出出来杀杀这些学生们的锐气,让他们明白,学海无涯,他们距离满腹诗书的程度,还差得远呢。 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能做对,而且是一字不落! 这这是什么宝藏学生啊! 所有人都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着温念念。 这种目光,温念念太熟悉了。 这就是她过去无数次惊艳的表现而被人行使的注目礼的场景。 但这一次,她是沾了原主温念念的光, 她可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因为原主夙兴夜寐的勤奋和努力,而有闪闪发光的时刻。 不可思议。 难道她真的掉进了另一个平行空间里,来到了原主的大学时期? 有太多太多的疑问萦绕在心头,而这些问题的答案,应该要落到她的朋友们身上。 因为,只有他们才能证明她真正存在过。 过去那些并肩奋斗的青春时光,对于她而言是绝对不能忘记的宝贵回忆,可是,伙伴们真的都还记得吗? 温念念抬头望向季驰。 季驰也看着他,眼底闪动着熠熠的光芒,莫名的眼角微微有些红了。 身边有女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主席,就算咱们打输了,也没必要哭吧。虽然,输给延津师院真的有点丢脸。哎你别哭了行不行。” 季驰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感觉好像丢掉了特别珍贵的东西。 “不是,不是为这个” “那是为什么?” 在周围同学一片欢呼声中,季驰再度望向温念念。 温念念已经转过身去,和朋友们开始庆祝胜利了。 “可能这就是心动的感觉。” 季驰擦了把眼泪,摸着胸口,瞎几把说道。 ☆、83(一更) 古诗词大赛, 温念念一鸣惊人,原本在学院里毫无存在感的小透明,一下子火了起来, 就连院长都知道学院里有这样一位宝藏同学, 居然可以通背整个中国古代文学史。 连乔嘉佳都被保研了, 为什么基础如此扎实的温念念没有保送本校研究生。 好几个领导过问了辅导员这件事。 辅导员查询了当时保送研究生的申请资料,温念念的成绩并不差, 跟乔嘉佳其实不相上下,但是是她很少参加学校的活动,素质拓展分比不过热衷社团活动的乔嘉佳 因此, 当时学院综合考量两位同学, 决定保送乔嘉佳同学。 不过现在想来,温念念还是很庆幸,幸好她没有保送本校研究生。 这学校最近两年才申请到硕士点, 不管是学术研究还是教学水平, 都非常一般, 如果她要考研,是绝对不会填报本校的。 周末, 温念念离开学校,去学校外面的一家旧书店淘书。 听虞小钰说,别小看这家旧书店, 里面藏着不少“宝藏”,他们用很低的价格, 从隔壁学校不少优等生哪里买来了旧书和旧笔记,分门别类地放在架子上出售。 很多想要考延津大学研究生的外校同学, 都会去这家书店淘书淘笔记,甚至有时候运气好, 还能淘到知名教授的课堂讲义等等。 书店名字取得相当文艺,名叫“时光”,书店分为新书区和旧书区,架子上多是售卖大学各科的专业书籍,很少售卖市面上流行的畅销书。 所以不少学生甚至老师,没事儿都会来逛逛这家书店。 作为一名标准文科生,虞小钰一头扎进了现代文学区,而温念念按照一楼大厅的图书分区指示标牌,上了二楼,来到了高等数学的图书区。 周围书架很高,顶层的书需要搭小梯才能拿到,斜入天窗的一缕阳光,有淡淡的尘埃在光晕中起舞翩飞。 高耸的红木书架、陈旧的书页味道,处处都给人一种古老而庄严的的感觉。 来到这里,温念念才感觉热血澎湃起来了。 这里才是她熟悉的世界,擅长的世界、热爱的世界 温念念翻开一本高数书,随手找到一页,拿出笔和草稿纸开始演算。 她读了几遍题目,笔触落在草稿纸上,杵了一个黑点很快,拿笔的手开始颤抖了起来。 很难、很难把它做出来。 过去那些烂熟于心的公式定理,此刻就像从她脑子里抽空了似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温念念绝望地放下书。 现在她脑子里装满了唐诗宋词,可是过去她所熟悉的、那些日日相伴的数学定理,却通通离她远去了。 温念念抱着高数书,蹲在地上,感觉像个被抛弃了的小孩子,找不到家了。 她的眼睛微微有些发酸,伸手擦掉了眼角的泪水,重新翻开了书,开始认认真真地学习。 这些教辅书的题库前,一般都会有用于解题的公式定理,也有很详细的讲解。 温念念花了两个小时,认认真真地开始学习基础原理。 她都不记得已经多少年,没有这般努力地去学习基础知识了。这些过去烂熟于心、随时可以调出来使用的基本法,现在变得陌生又熟悉。 她重新把这些基础定理认认真真地学习了一遍,然后再代入定理来做题,就容易很多了。 花了二十分钟做完了一道高数题目,温念念翻了翻答案,知道自己做的是正确的,总算一颗心放了下来。 至少她的学习能力还没有消失,对数学的敏感度也没有消失,只是生疏了而已。 如果一个纯文科生,翻开这样的高数书,是不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现学现做的。 所以,这真的不仅仅是一场梦。 温念念擦干净了眼角的泪痕,决定一切从头开始,只要她的学习能力还在,她有信心,能考上延津大学理工科的研究生。 她站起身,在周围书架边流连着,精挑细选,选了好几本数理的教辅资料和笔记资料。 有基础性教辅、也有进阶性的题库 总之,多看多练,她肯定还能找回感觉。 有本书放在高层的书架上,温念念左右找了找,没看到小梯子。她踮起脚,用指尖去够那本书。 还差一点点,马上就要拿到了 就在她指尖碰到那本书的书壳的时候,书忽然被人抽了出来。 温念念回头,礼貌地说:“不好意思,这本书是我先看到的” 然而话音未落,她迎上了那双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浅褐色眸子。 在往下,是高挺的鼻梁和微微抿起的薄唇,尖下巴,下颌的棱角分明,脉络分明的脖颈往下,是浅色的淡青衬衣,颈间一颗浅色的痣,性感极了。 上飞机的时候,温念念想过,如果再见到他,第一句话会说什么。 好久不见? 你过得还好吗? 亦或者是我真的很想你,江屿 在她的时间线中,她不过也就和他分别了一周而已。 一周,他已经从那个高高瘦瘦的高中生,变成了挺拔而英俊的成年男人。 江屿翻了翻这本书,决定要买下它,转身走开。 温念念连忙拉住他的袖子:“同学,哎,等等,这是我先看到的!” 江屿这才抬起眸子,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被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望一眼,温念念背后冒起一阵鸡皮疙瘩。 所以为什么说长得帅的人眼睛里有星星,何止有星星啊,简直有毒好吧! 她心想,季驰都不记得她了,江屿肯定也不记得,索性也不要脸了,伸手就从他手里夺书。 江屿蓦然扬起手,没给她够到,眼角微微挑了挑,说道:“想抢?” “不是,这书本来就是我先看见的!” “那它为什么在我手上?” “还不是你” 温念念抬头望他一眼,这家伙的个子是又往上蹿了几厘米吧。 她太了解江屿的性子了,这家伙吃软不吃硬,要是硬抢的话,指不定他没那么想要都不会让给她了。 “同学,这本书能不能让给我啊。” 她双手合十,诚意满满地向他请求:“拜托拜托,我真的需要这本书。” 江屿眉心微微挑了挑,说道:“温念念,你又在搞什么鬼?” “诶???” 温念念惊住了:“你知道我是谁?” 江屿翻了个无敌好看的白眼,伸手盖住她脑袋顶,使劲儿摇了摇:“你又在跟我装什么蒜。” “不是你怎么认识我,我们以前” 她话音未落,想起来了,江家和温家是世交啊,江屿当然认得她。 只不过他们两个的关系,肯定没有几个星期以前那样亲密要好。 既然认识,那就好说了。 温念念索性抱住他的胳膊肘,踮起脚要夺他手里的书:“君子不夺人所爱,这书,我先看到的!” “我数到三,你再不松开”江屿平静地威胁道:“信不信我让你原地来个后空翻。” 温念念连忙松手,连带着往后退了退,防备地看着他。 原地后空翻什么鬼? 他伸手理了理被她弄乱的衣领和发型。 任何时候,江屿都要保持绝对的干净和整洁。 温念念无奈撇撇嘴,知道耍赖皮没用了,她和江屿的关系还真没那么好。 “算了,我不要了。” 大不了网上再买一本。 温念念说完,转身便朝着文学区走去。 江屿看着她的背影,摸到自己的胸口,心脏砰砰砰,已经超速八十码字了。 他怎么会对着温念念,心脏狂跳啊! 江屿低头看着手里这本书,书名叫《隐藏的现实》,是一本讲述平行宇宙空间理论的科普书。 不知道为什么,江屿莫名感觉眼眶有些热。 后悔、懊恼、锥心刺骨这些无名的情绪全部堆积在他的心口,难受极了。 靠,不就是一本书吗! 几分钟后,在收银台前,《隐藏的现实》这本书被扔进了温念念的购书篮中。 她诧异回过,看到了江屿那张英俊的面庞。 “拿去。”他别开了眼,带了几分不爽。 “你不要了?” “嗯。” “那谢谢江屿哥了。” 她绽开的笑颜,清透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角也挂起一颗可爱的酒窝。 江屿的心脏再度加速狂跳。 温念念结账买书,江屿直接把他的购书卡递了过去,帮她刷卡买了书。 “消费两百三十五,您卡里还有余额两千四百五十六。”营业员将卡片还给江屿,同时把书装进书袋里递给温念念:“欢迎下次光临。” 温念念不解地看着江屿,诚心诚意地问道:“我跟你很熟吗?” “不熟。” 江屿明显感觉自己今天可能吃错药了。 书店门口,一个瘦瘦的长腿女生等着江屿:“师兄,徐老师说今天晚上请我们吃饭,说说保研和选导师的事情。” “嗯。” 江屿恢复了他平日里招牌的淡漠表情,和长腿女生一起朝着延津大学北门走去。 “哦,对了。”江屿回头望了温念念一眼:“那本书,看完了记得还我。” 温念念撇撇嘴,难怪这么好心还给她买书,原来只是借她呀。 长腿女孩也顺着江屿的目光,望向了温念念。 刚刚她在门边看到江屿帮这个女生刷卡买了书,心里还隐隐有些不舒服,作为师妹的她都从来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不过,她的视线落在了温念念手里的书袋,书袋上印着“延津师范学院”几个字。 女孩眼神里透出了明显的轻蔑。 ☆、84(二更) 回去的路上, 虞小钰全程都在磕江屿的颜—— “天呐,刚刚那个哥哥,也太帅了吧!!!” “我认识你这么久, 都不知道你手里有这么好的资源啊, 之前让你介绍帅哥, 你还说没有!” “他还给你买书,对你太好了吧!” 温念念无奈地说道:“我跟他只是家里认识, 真的不太熟啊。” “那就是青梅竹马咯!” “呃” 如果按照原主温念念的人生轨迹来说的话,她和江屿是真的不熟,虽然认识, 但关系一直淡淡的。 只有在另一个时空里, 他们之间才有坚固的友谊 即便是今天见到江屿,温念念还是觉得亲切,丝毫没有陌生和疏离感。 可能是因为, 那些相伴成长的岁月, 每一分每一秒, 都在刻骨铭心吧。 …… 夕阳余晖笼罩的露天篮球场,江屿穿着白色的运动衫, 正在疯狂地带球上篮。 篮板下坐着的季驰,生怕他一个暴扣,直接把篮筐都给扣下来。 “诶?今天怎么回事, 好久没见你打球这么拼了。” 江屿再度扣上篮板,落下来, 脸颊绯红,呼吸不平—— “遇到一个妹妹, 然后” 然后一直在想她。 “不是吧!”季驰坐直了身子,兴奋地问道:“江大少爷, 终于要fa情、呸,终于要动情了?!” 这些年学校里多少女生喜欢他啊,也没见他对谁有过什么想法,坐怀不乱就跟电视里那些厂里厂气的都督似的。 “是谁啊?” 江屿跟季驰是高中一路过来的朋友,因此也没有瞒他,说道:“一个小妹妹” 以前也不是没见过面,但是她好像没什么存在感,江屿也一直没注意到她。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见,忽然就 季驰双手撑着地面,望着夕阳无限感慨:“真的是春天快到了吗,我最近也喜欢上一个女孩,她太有才华了,简直就是我心目中的女神” 江屿回头望了望他:“谁啊。” “隔壁师院的,上周我们古诗词大赛,她拿了冠军啊,我还加了她微信,叫温念念,啊,我一定要追到她。” “啪”的一声,一颗篮球直接砸季驰胳膊上,季驰吃疼,抱着胳膊退后几步,大喊道:“干什么啊你!” 江屿看着他,冷声威胁:“你敢。” * 自修室里,当虞小钰和周萌萌两位研友得知了温念念不打算考本校研究生,转而奋战隔壁学校研究生的时候,她们目瞪口呆,觉得她莫不是疯了吧。 可是当她们进一步得知,温念念不仅要考隔壁学校研究生,还要考隔壁学校的数理系研究生,她们简直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这绝对是疯了! 温念念在两位研友惊异的目光之下,非常淡定地将原本桌上的古文史和外文史收回桌下,然后将厚重几本书数理教辅书摆上来。 她们已经开始在猜想,温念念是不是被换了芯。 过去那个一沾理科就头疼的女孩,居然要开始学自学高等数学? 就在这时,有个女孩兴奋地走进自修室,对温念念低声说:“门外,隔壁学校很帅很帅的那个那个大才子,找你啊!” 温念念好奇地回过头,看到季驰站在落地窗外的草坪上,冲温念念挥挥手,手里还捧着一束小雏菊。 不是吧! 她走出自修室,不少女生朝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甚至就连二楼的自修室的都有女生探出头来,看着这俩人。 隔壁学校来的又高又帅有才华、看穿衣打扮就知道还特有钱的男神捧着花来找温念念,能不引起轰动吗。 温念念对季驰太太太了解了,一看他那羞涩地不断抿嘴、想笑又要矜持的小表情,就知道他葫芦里装了什么药。 “温念念同学,那个” 他话都还没说出口,温念念及时止住:“告白什么的就免了吧,咱俩没火花,不过我倒是有正事要跟你说,找个安静的地方吧,我知道附近有家烤猪蹄特别好吃,一起吗?” 季驰: 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烧烤店外面摆放着几张露天的小木桌,两个人岔着脚坐在木桌边,手里戴着透明的一次性手套,满嘴油腻地啃着猪蹄。 季驰告白被拒绝的感伤都还没来得及消化,就被这家店的烤猪蹄给征服了。 “好吃吧。” “真的好好吃。” 他品味着舌尖的入口即化的糯香感,完全没有考虑到今天自己穿衬衣西裤的正装形象。 本来都想好了如果告白成功,就带温念念去全城最贵的西餐厅来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 没想到画风差异如此巨大。 季驰满嘴蘸着油腻和葱花,抬头问温念念:“咱们真的是第一次吃饭吗?” 温念念扔到一块猪骨头,舔了舔嘴唇,说道:“这要看你怎么理解了,在另一个平行空间里,我们是情比金坚的饭友,在这个时空里,你不认识我。但两个时空好像相互有影响,因此,你会有这样的质疑。” “哈?” 作为一个正宗的文科生,季驰一脸懵逼地看着温念念:“你在讲故事吗?” 温念念摇摇头,用平静的调子问他:“是不是觉得我很熟悉?” “是啊。” “是不是觉得崇拜我到五体投地?” “是啊!” “是不是觉得快爱上我了?” “是咳咳” 矜持。 温念念抓起另一块糯香猪蹄,解释道:“因为在另一个时空里,你季驰说好了要当我的腿部挂件,让我带你超神带你飞。” 而事实上,她也做到了。 季驰被温念念唬得一愣一愣的,有几分相信,又有几分怀疑:“你真的没编故事吗?” 温念念耸耸肩:“有些事情,我自己都不能确定,所以还要问你,你到底是怎么考上延津大学的?” 提到这个事情,季驰的表情变得有些高深莫测:“这个嘛” “快说啊,是靠你自己考上的吗。” 季驰连忙道:“当然是我自己考上的,只不过嘛那年数学和理综的选择题,不知道为什么,特别难。” “特别难?” 季驰点点头,不好意思地说:“所以选择题,我全蒙的。” “然后,全对了?” “是啊!” 季驰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不可思议:“就连我朋友江屿,以前我们学校的no.1,他都没我这样的好运气。” 温念念:…… 不对,这样的好运发生的概率太小太小了,事出诡异必有妖。 温念念现在已经开始怀疑,真的有平行空间存在,而两个空间的磁场在相互影响着。 所以另一个世界的季驰在她的帮助下,顺利考上了延津大学,这一个世界的季驰,也因为被影响,莫名其妙地也考出了高分。 不仅如此,上一个世界对她自己也有影响,譬如她对于数理渐渐复苏的敏锐思维。一个纯文科生,要自己学习高等数学,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那个梦,真的不仅仅是一个梦,很有可能就是真是发生过 念及至此,温念念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 她最害怕的莫过于所有的努力,到头来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管是哪一个世界,只要她经历的一切真真实实地存在着,那就不算白费。 “所以作为一个垂死挣扎的理科生,你到底是怎么混成了延津大学文学系的大才子?”温念念好奇地问。 说到这个话题,季驰脸上终于浮现了骄傲的神情,又点了一份油炸土豆,块开了:“一开始吧,我瞎几把选了数学系,不过进学校的第一年,我的专业课就全挂红灯了,系主任给我两个选择,要么我就退学重考,要么就转专业。” “所以,你就转了文科?” “幸好转了文科,才发现自己还有学文学天赋呢,如果硬在数学系死磕,多半现在已经被勒令退学了吧。” 季驰无奈地摆摆手:“那玩意儿,真学不懂。” 温念念又问道:“丁宁和温栾呢,他们还好吗?” “你你也认识他们?” “废话,温栾还是我堂兄呢,快跟我讲讲他们的事。” 季驰继续讲述道:“他们俩都在我们学校,丁宁学医,温栾学了计算机。” “那他们在一起了吗” 至此,季驰才终于相信,温念念是真的知道他们很多事。 “高中那会儿,丁宁的意思就很明显了吗,喜欢他喜欢得要死,温栾那人吧,狗得很,一直没松口,可能还是有点自卑吧。后来因为川西那边医院和我们学校有合作关系,丁宁他们这些大三的医学生被派过去实习,温栾跟我们打球的时候,都不忘时时刻刻刷着川西那边的新闻消息” 季驰摊手:“只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温念念托着腮帮子,听着季驰缓缓讲述着他们的高中往事。 那些青春时光,虽然没有她的参与,但好像总和她脱不了关系。 …… 得知了温念念想要考延津大学的研究生,季驰很热心地将自己的图书卡借给了她。如果有需要,就可以用这张卡进入延津大学的图书馆,查阅资料。 温念念拿到卡的第二天清晨,便迫不及待去了隔壁的延津大学的图书馆。 对于延津大学的校园布局,她早已熟门熟路。毕竟她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一个月,食堂、教学楼、宿舍区、图书馆在哪里,她都一清二楚。 这也越发让温念念笃定,过去发生的一切,都真实地存在过。 温念念拿着季驰的图书卡走进图书馆,在刷卡的时候却遇到了障碍,刷卡机上显示“拒绝进入”的标识。 守在门边的阿姨懒洋洋地说道:“同学,你的卡片消磁了,过来登记一下才能进入。” 温念念有点无语,季驰那个坑货拿一张消磁的卡片给她,是闹哪样。 电脑前,阿姨问道:“同学,你是哪个学院,叫什么名字?” 温念念望望身后等待的同学们,小声说道:“阿姨您好,我不是本校学生,这是我朋友的卡片。” “不是本校学生不能进图书馆。”阿姨满脸严肃地打量她一眼,见她年龄还很小,又问道:“是隔壁学校的吧?” “嗯。” “非本校学生不能进图书馆,这是规定。” 身边的同学们听到阿姨的话,纷纷朝温念念投来各异的目光。 两个学校虽然一街之隔,但是水平却相去甚远,没有歧视是不可能的。 他们小声议论了起来—— “她干嘛来咱们学校图书馆啊。” “咱们图书馆资源更丰富咯,对了,他们学校有图书馆吗。” 接下来就是一阵刺耳的笑闹声。 温念念是在哈佛念到博士段位的人,什么风浪没见过,对这样的歧视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礼貌地对阿姨道了声抱歉,转身便要走。 恰是这时候,她的衣领被人给拎住了,一股力量直接将她拉过来,提到了刷卡机前面。 “滴”的一声,门开了。 江屿笑着对身边的阿姨说:“孙老师,这丫头过来陪我复习,能放她进去吗。” 方才还扑克牌严肃脸的孙老师,一看到江屿,脸上堆满了笑意,连声道:“哎哟,是江屿同学的女朋友啊,怎么不早说呢,可以进可以进。” “不是我” 温念念还没来得及辩解,江屿宛如提小鸡仔一般,将她拎进了图书馆。 留下一众吃瓜群众,傻眼了。 ☆、85(一更) 图书馆三楼靠窗的桌椅边, 温念念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参考书,目光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对面的男人身上瞟。 清晨朦胧的阳光之中,他靠坐在椅子上, 背后是大片郁郁葱葱的梧桐叶。 他的衬衣扣子解开了两颗, 露出了脉络分明的天鹅颈, 修长的手指翻动着书页,光晕之下, 他身上每一寸白皙的肌肤都仿佛在发光。 这样一个宛如神造的英俊少年坐在身边,真的很难把持得住啊。 温念念一开始看几页书,偷瞥他一眼, 后来见他毫无察觉, 索性大大方方地盯着他看。 比起高中的时候,他的颜值真的飙升了好几个档位,目光更加坚定, 眉宇之间也多了几分成熟与稳重。 江屿的手伸过来, 轻轻叩了叩她的书本, 淡淡道:“你是来看书,不是看我。” 被抓包的温念念老脸一红, 视线立刻挪到了书页上。 “听季驰说,你想考我们学校研究生,还跨考?” 温念念点头:“对啊。” “很有勇气。” “这算什么。” 她还没说她曾经两次收到哈佛的offer呢。 江屿缓缓道:“季驰跟我说了一些很莫名其妙的话, 关于平行空间什么的。” 温念念心头蓦地一紧。 对于季驰,她可以无所顾忌地随意言谈, 他信不信都随意,没什么好在意的。 但是对于面前这个少年, 她做不到,因为心里有那么一丁点不同寻常的在乎。 她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信吗?” “不信。”江屿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不信这些事。” 温念念一颗心落了下去, 心里隐隐有些失望。 想想也是,他可是江屿啊,那个规范严谨得如同教科书一般的男人,怎么可能去相信这些没有根据的事情。 温念念摸出保温杯,喝了一口水,说道:“不信算咯。” “不过” 江屿视线缓缓抬了起来,望向她:“这些年,过得的确有些空。” 温念念手里的笔微微一顿,不解地问:“空?” “只是一种直觉。”江屿抚上自己的胸口,喃喃道:“好像缺了什么,很奇怪。” 不悲伤、不难过,只是觉得空荡荡,好像一脚踏空,跌落云端。 那句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第一次,温念念在江屿那坚定的瞳眸里,看到迷茫的神色。 她忍住内心翻涌的情绪,望向他手里的经济学备考资料,随口岔开话题:“我以为你会学数理呢。” 江屿微微有些惊讶。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喜欢数学。就算是大学选专业的时候,沈瑶女士一锤定音,帮他选了经管类的专业,他也没有说多说一个字。 应该学经管类,有这方面的知识,将来能够更好地接手公司。 那些数理知识,对于他未来漫长的人生路,对于他现在已经开始着手管理的企业,似乎没什么用。 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他在一次服从了父母的意志,也服从了理智。 后来季驰转专业,学了更适合他的文学,开始逆风翻盘。 他见过他代表学院参加辩论赛、诗词大赛以及各种竞赛,也见过他每天早上不到六点就起床狂背古诗、更见过他深夜里还呆在图书馆电脑前,写着各种投稿文章 每每看见,江屿都会觉得意难平。 你有真正热爱的事情吗。梦里总有个声音在质问他:如果有的话,为什么要妥协? “为什么不学理工啊。”温念念好奇地望着他,就像梦里那个声音一样:“这么喜欢的不学下去多可惜啊。” 她永远不能忘记和江屿的那场数理竞赛总决赛,那种强者对决的酣畅淋漓,就像洗了个痛快的热水澡。 或许这辈子都不会遇到这样的对手了吧。 多可惜啊。 江屿很难再集中注意力,去看手边的经济学书籍,这个女孩灼灼的目光,把他的心都搞乱了。 “还有两个月就研考报名了,我要报你们学校的数理系,徐教授的门下。” 就当是弥补上一个世界的遗憾吧,上一个世界徐教授曾经向她发出过邀请,现在她也要向江屿发出邀请:“你要和我一起吗?” “一起什么” “考研啊。”她期待地望着江屿:“跟我一起。” 江屿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少年的热血冲上头顶,他真的好想说好,我跟你一起。 “已经考过雅思了。”江屿淡淡道:“哈佛大学,金融硕士,offer应该这几天就到了。” “噢” 这不是她的母校吗!实名羡慕啊靠!为什么同人不同命!为什么他能上哈佛,老子只能考隔壁! 去他喵的! 温念念眼中的失望之色,江屿尽收眼底,嗓子有些干痒:“离出国,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他将自己的校园卡递给温念念:“你可以用我的卡来图书馆借阅,我陪你复习。” 温念念接过他的校园卡,正要道谢,看到他脸颊红扑扑的,莫名觉得有几分可爱,伸手摸了摸他的耳垂。 江屿像是触电似的,全身僵硬、呆若木鸡看着她。 “你还是那么喜欢红耳朵啊。” “你把手拿开!” 江屿急红了眼,脸颊火烧火燎,整个人就跟烧开了的水壶似的。 温念念拿开了手,把玩着江屿的校园卡,卡正面有他的照片,一般这种校园卡证件照,会把人拉宽变形,颜值比普通照片都下跌好几个档位。 但江屿的卡照还是非常上相,唇红齿白,发型还是高中时的小寸头,内双单眼皮,眼睛不算特别大,但是特别有神采。 江屿见温念念拿着他的照片一直看,有些不太好意思,伸手夺走了校园卡。 “怎么送出去了,还有要回来的道理。”温念念握住他的手腕,重新抢回卡片。 小丫头掌心肉凉嗒嗒的,握着他的手腕,一阵阵电流直往他脊梁骨上窜。 江屿不知道自己今天下午是怎么回事,骨子里有一股原始的冲动,就想要和她多亲近。 “看书。” 他将厚厚的高数书推到她面前:“你一点基础都没有,想考延津大学,还想考徐院长的研究生,概率基本上无限趋近于零。” 温念念也知道,她现在储备的知识全是文科知识,数理概念已经陌生化了,只能靠接下来的一段备考时间,重新捡回曾经那些烂熟于心的概念公式。 只要捡回来了,她相信凭自己的头脑,肯定能考上。 两个人不再瞎聊,都专注地开始复习功课,时不时的温念念会请教江屿一些题目,江屿会用最完善的步骤和最容易理解的思维,耐心地给她讲解。 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温念念确实有天赋,平常的文科生听这些知识,不跟听天数一样么,偏温念念,一点即通,甚至很多时候都不需要他继续往下讲,自己琢磨着就明白了。 她真的很聪明。 江屿感觉肾上腺素都快飙进脑子里了。 心、心动。 * 那段时间,温念念只要一有空就会来延津大学的图书馆,这里的线上资源库非常丰富,她能够查到好多本校查不到的文献。 那天下午,许婉婷和室友们从图书馆下来,抬头便望见了自习桌专注看书的女孩。 她一眼便认出,这是那日在书店门口和江屿说话的女孩。 女孩T恤搭休闲牛仔,随意地扎了个马尾,几缕不规则的刘海垂下来,她认真地看着书,时不时动笔演算,漂亮的眼睫眨动着,五官越看越有味道,是非常耐看型的女孩。 许婉婷心里隐隐有些不适,走到她面前,主动打招呼道:“嗨。” 温念念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并不认识。 “你好,有事吗?” “我们见过的,上次在时光书店外面。” “呃。”温念念还是一脸茫然,道:“我经常去时光书店,不知道你说哪一次啊?” 许婉婷心里更加不舒服了,难道她就长了一张路人脸吗! 她索性自我介绍道:“我叫许婉婷,经管院的,江屿的师妹。” “哦”提到江屿,温念念才有些印象了,上次在书店和江屿偶遇,他身边好像的确是有同伴。 “你有事吗?” “没事,看到你了,过来打个招呼,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不是,我隔壁师院的。” 许婉婷见她自报家门,却毫无愧色,嘴角轻蔑地扬了扬:“江屿学长马上就要去哈佛了,这事你知道吧。” “知道啊。” 提起这个事儿,温念念就是一口老血,心肌梗塞。 如果不是那场莫名其妙的空难,她现在已经在哈佛的图书馆上自习了吧,现在江屿要过去了,她却只能在这里温习着最初等的高数概念。 欲哭无泪。 许婉婷继续说:“我也报考了雅思,明年会努力考过去,跟学长念同一所大学。” “呃,加油。” 温念念其实想说,哈佛的offer也不是批量发放,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考进去。 但是人家小姑娘有这个决心和志气,她也不能打击人家。 许婉婷见温念念没什么反应,心下越发不悦,干脆把话挑明了说:“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们的未来,不是你这样的人能企及的。” 温念念手中演算的笔,忽然顿住了。 明白了,这小丫头可不仅仅是单纯来寒暄的。 温念念摘下学习专用的方框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她:“我这样的人,不能企及的未来,是什么样的未来啊。” 许婉婷宛如骄傲的小孔雀一般,说道:“我就把话说明白了吧,就算你能拿到卡进我们的图书馆,但你跟我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配不上他。” 这就是非常赤落落的名校碾压了。 既然许婉婷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温念念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主儿,放下书,说道:“小妹妹,虽然我成绩差,学校差,但不好意思,我和他之间没有鸿沟。” “你什么意思。” 温念念将江屿的校园一卡通正面翻过来,递到许婉婷面前:“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江屿的未婚妻,我们两家的婚约从幼儿园开始,他没跟你提过吗。” 许婉婷听到这话,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江屿怎么可能跟她提这些事,他们之间的交流,从来都仅限于课题组的公事和学业方面。 她对江屿本人,其实是一无所知的。 许婉婷又看到温念念拿的是江屿的校园卡,脸色更是铁青。 江屿是什么样的人,君子之交淡如水,从不与任何人半分亲近,怎么可能把随身的校园卡轻易给别人! 温念念看着许婉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莫名想笑。 本来就是瞎扯淡的话,编出来气气这个小丫头,没想到她居然真直肠上脑,信了 ☆、86(二更) 对于温念念要跨考隔壁学校数理系这件事, 全学院都感到不可思议。 文转理的跨考,一定程度而言,就等于是自杀行为, 她是复习压力太大, 疯了吗! 辅导员以及系里的领导不止一次找温念念谈话, 希望能够改变她的这异想天开的决定。 但温念念的态度非常坚决,铁了心一定要转系。老师们都很无奈, 但也没有办法,既然她要头铁撞南墙,那就让她去撞吧, 撞个头破血流, 就知道错了。 那段时间,温念念时常出入延津大学的图书馆,没日没夜地复习备考。 自从她的人生轨迹发生偏转之后, 从来没有这般努力地学习过。 初高中的时候, 以为凭借自己过去的积累, 可以轻轻松松地完成学业。 没想到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过去开开心心偷的懒, 都是今天要痛哭流涕熬的夜。 虽然辛苦,但总算是有成绩的,当江屿检查她的练习册的时候, 发现竟然整章全对,他的眼神慢慢变了味儿。 她在数理方面, 居然真的有天赋。 绕是他,在没有任何基础的前提下, 复习一门数理学科达到能够考研的程度,估计都够呛。 没想到她居然真的行。 小丫头还在咬着笔头, 仔细分析着某个公式的详细解,皱起眉头认真思考的模样,有点可爱。 有天赋又勤奋的人,是可以创造奇迹的。 温念念抬头,见江屿那双深挚的眸子正盯着她看。 温念念学着江屿过去说她的调子,用笔头敲敲他的手背,一本正经说:“看书,还是看我?” 江屿嘴角淡淡扬了扬:“听说,你是我的未婚妻?” “噗” 温念念差一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特么谁说的嘴巴这么大!!! “你从哪儿听来的。”她心虚地别开目光,不敢看他的眼睛。 江屿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道:“有没有这回事?” “没有!”温念念一口咬定:“谁乱造谣的呀,太无良了吧!” 嗯,造谣! 打死不承认就对了。 江屿也只是笑,没说什么。 当天晚上,季驰给温念念发微信消息—— 季驰:“听说你想嫁给江屿【心碎】。” 温念念:“你们都是听谁说的啊!造谣火葬场好不好!” 季驰发来一段视频,正是温念念怒怼许婉婷的画面。视频里,某人言之凿凿,大声地说:“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江屿的未婚妻,我们两家的婚约从幼儿园开始” 温念念撤回了上一条火葬场的消息。 她立刻关掉了手机,根本没有勇气去看那段视频的内容,太羞耻了! 季驰:“这段视频火遍了各大社团群、学生会群以及班级群、代取快递群” 温念念:“请问你们学校最高的教学楼,有多高?” 季驰:“想跳吗,临近期末复习周,不少人都想跳,您得先排个号。【嘿嘿】” 温念念: 季驰又继续说道:“从来没听说江屿有什么未婚妻,大家都说,是你喜欢江屿,暗恋成痴了胡编乱造,还拿着视频去问江屿来着,你猜江屿怎么说?” 温念念:“她想当我的未婚妻,她怎么不上天?” “不” 季驰发来一个“并不简单”的表情:“不管谁去问,江屿就五个字:有婚约,她是。” 温念念傻了。 季驰:“傻了吧,你不知道,我们学院女生都疯了!江屿单身了多少年啊,什么女生都看不入眼了,别人都在传我跟他搞基了,当然,搞基他肯定也看不上我总而言之,这家伙眼高于顶,不是什么人都能入眼的!” 别说她们,温念念自己都懵逼了。 她摸到了手边的小镜子,对着自己的脸蛋看了看,镜子里的女孩,唇红肤白,一双杏眼水盈盈的,的确比高中的时候,看上去有味道许多,身材也不再是之前的小猴子身材,变得凹凸有致了。 等等,她干嘛要关注这个! 温念念放下小镜子,趴在自习室堆积如山的复习资料里,全身软软的没力气,无心看书。 就在这时,隔壁桌的虞小钰忽然从床上惊起,拿着手机一顿疯叫,把温念念吓了一跳。 “你干嘛!” “我男神!男神要来咱们学校外面的体育馆开演唱会!啊啊啊啊!” 不只是她,自修室里不少刷微博的女生们,也都兴奋了起来:“我抢到票了!” “开心啊!” “什么时候!” “下个月中旬!” 虞小钰挺直腰板,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头一顿狂戳,进入抢票模式。 温念念漫不经心地问前排周萌萌:“她男神谁啊?” “闻宴,顶流男神了。”周萌萌摇头感叹:“我就不明白了,这年头,流量靠脸走天下,有什么好崇拜的,让你们这么兴奋。” 然而她话音未落,温念念已经夺过了虞小钰的手机,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上那张海报图片。 图片里,闻宴穿着一件敞开的时尚黑衬,衬衣扣子全部解开,露出结实的胸肌,因为色调的缘故,显出肌肤是性感的麦色,腹部的人鱼线若隐若现。 下颌微微挑起,桃花眼微眯,还是那般张扬不羁的表情。 温念念惊呆了。 真的是他! 闻宴! 温念念全部的记忆,还停留在当初闻宴喝多了跟她告别,说要去参加练习生的训练,说成名之后再回来找她。 没想到这一转眼,他居然真的就成名了! 真是白驹过隙,转眼间,物是人非啊。 周萌萌看着温念念居然也加入了周围这些脑残女友粉的抢票行列,摇着头,感叹这个看脸的时代。 虞小钰为男神辩解道:“我们家宴宴才不是那种什么都不会只靠脸的流量呢,他出道的时候,就是所有练习生里最认真也是优秀的一个,唱跳演都能拿下来,而且是念过传媒大学的正规科班生,不管是基本功还是偶像感,他都有!” 温念念也跟磕了药似的,一个劲儿点头—— “是是是!” “没错没错没错。” “男神就是牛逼。” “男神就是棒棒棒!” 周萌萌诧异地看着温念念:“怎么回事啊,以前也不见你追星啊。” 温念念当然不追星,但是闻宴过去可是她的好朋友,现在这么受欢迎,她也与有荣焉,必须吹爆他啊! 温念念和虞小钰俩人盯着手机疯狂抢票,只可惜,抢票渠道一开通就崩溃了,她们都没抢到票。 “这是闻宴的首场演唱会,本来原定计划是台北小巨蛋,不知道为什么,闻宴坚持一定要在咱们学校外面的体育馆开第一场,体育馆本来就很小,所以票量不多,看样子,只能去现场买黄牛了。” 虞小钰叹了一口气,很无奈:“可能价格会翻几倍吧。” “翻倍也要去看啊!”温念念兴奋地说:“他的第一场演唱会,我必须到场支持啊!” “说的对!”虞小钰也来了劲儿,一把握住了温念念的手:“我们必须支持他!从今天开始,我去食堂只喝免费泡饭了!攒钱买票!” “一起!” 周萌萌看着面前这俩智障,摇了摇头,追星女孩的世界,她真的不懂。 学院里几乎三分之二的女孩都是闻宴的女友粉,他的全国巡演第一站就在大学城,周围几个学校的女生们都疯了。 那两天她们时时刻刻蹲守网络,等着放票,各大群也是互通消息,只要有加票渠道开通,分分钟就被抢了个一干二净。 抢不到票不要紧,只要有黄牛在,没有进不去的演出馆。 临近演唱会,又有消息传来,这次管控严格,无论是现场黄牛还是网络上的黄牛,发的票都是假票,根本进不了演出馆,让大家除了官方渠道以外,不要去任何非法渠道买票,否则后果自负。 看来真的是一票难求了。 便是这个时候,有消息说,乔嘉佳手里边好像有几张张票,分给了她的几个好闺蜜。 那几个好闺蜜在班群里得瑟极了,疯狂晒她们的演出票,眼红别人。 闺蜜1:“是因为嘉佳家里有关系啦,具体什么关系,不方便透露嘻嘻。” 乔嘉佳:“低调【害羞】。” 闺蜜2:“跟嘉佳当朋友真的太棒棒啦!【飞吻】” 闺蜜3:“嘉佳真的太厉害了,演出后我们还能拿到闻宴的亲笔签名呢!” 其他同学:“弱弱地问一句,嘉佳手上还有多的票吗,高价买也行啊。” 乔嘉佳:“我不是黄牛,不卖票,哥哥肯定也不希望我们倒卖他的票,我手里还剩最后两张,不过肯定都是留给我最好最好的朋友们。” 其他同学:“现在跟你当好朋友,还来得及吗【暴风哭泣】。” 乔嘉佳:“【害羞】” 其他同学:“嘉佳你还能拿到签名,难不成,你认识闻宴???” 乔嘉佳:“这个嘛【嘻嘻】你们不要出去讲哦,是我姐姐,她是闻宴的私人助理之一哦。” “哇!你姐姐居然是哥哥的助理,天哪,那你岂不是想要多少签名都有啊!” 闺蜜1:“签名算什么呀,只要嘉佳想,合影都不成问题哦。” 同学们:“实名羡慕了!” “狂蹭蹭蹭!” 没两天,乔嘉佳认识闻宴的事情,在全学院都传开了,大家都很羡慕乔嘉佳,又想拿到她手里的两张票,因此也对她恭维有加。 这大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自习室里,虞小钰怒摔手机,愤愤不平地说:“不就是通过内部关系搞到几张票吗,说得跟她真认识闻宴似的,气死啦!” 温念念一边做题,一边漫不经心说:“酸什么,你室友我也认识闻宴啊。” 虞小钰:“那你能给我搞到票吗?” 温念念眨眨眼睛,摇头。 闻宴去当练习生之后,手机号码换了好几个,全封闭式训练,几年时间,几乎可以说是音讯全无。 后来出道当了大明星,更加不可能联系到他。 “我认识他,可能他已经不认识我了吧。” 虞小钰撇撇嘴:“照你这个说法,那我还认识他呢!” 温念念无奈耸肩:“到时候,咱们就在场外听听声儿吧。” 虞小钰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无比痛苦,凑近她低声道:“你说我要不要为了男神,出卖尊严,去跪舔乔嘉佳一波?” 温念念拍拍她的肩膀,沉痛地说:“那你好好舔,争取把她手里两张票都舔过来。” 虞小钰:……………… ☆、87(一更) 温念念本来是开玩笑的话, 没想到追星女孩虞小钰为了亲眼见爱豆一面,居然真的去跪舔乔嘉佳了。 帮乔嘉佳的闺蜜团跑腿买奶茶,每天早上六点起床跑到图书馆给她们占位置, 取外卖取快递, 有尊严没尊严的事儿都做了。 乔嘉佳看起来, 好像丝毫没有要把那张票卖给她的意思。 求人办事就是低三下四,虞小钰已经打定了主意, 既然做都做了,就必须加坚持,金诚所至金石为开, 她一定要拿到闻宴的演出首场票。 晚上温念念和季驰约了饭, 把这件事也跟他说了。 “闻宴不是咱同学吗。”季驰说:“给他打个电话,问问还有没有票,小事一桩啊。” 温念念:“你有他的电话吗?” 季驰摇摇头。 温念念:“那还不是白瞎, 现在人家是大明星了, 过去一个学校的同学多了去, 他哪能都记得。” 再说,这个世界的闻宴, 跟这个世界的温念念,可没有上个世界的交情 季驰吃着芝士土豆泥,忽然猛地一拍桌板:“我想起来了, 你未婚夫家里不是专门做明星艺人的生意吗,听说他妈还挺厉害的, 手下不少娱乐公司,你请江屿帮帮忙, 指不定能给你搞到票。” 温念念双手捂住耳朵:“啊啊啊,别提这三个字!” 自从发生上一次的冒充未婚妻事情败露以后, 温念念看着江屿都绕道躲着走了。 太羞耻了。 没脸见。 “真的,我说真的。”季驰煞有介事地说:“上次我想去北京听张学友的演唱会,买不到票,还是江屿给我弄的票呢,那种咖位的天王巨星他都能搞到手,新出道的流量艺人,小case啦!” 季驰这样说,温念念倒是真的心动,也不是为了自己,主要是虞小钰为了这件事,都快疯魔了,天天给乔嘉佳鞍前马后跑腿做事情,连研考复习都耽搁了下来。 “不行,还是不行” 她现在路上见到江屿都恨不得刨个坑把自己埋了,再求他办事情,没这个脸。 距离演唱会不过一周的事件,那天晚上,虞小钰气疯了跑回寝室,说要拿把刀和乔嘉佳同归于尽。 温念念连忙拉住她:“怎么她当着全校同学的面赏你大耳刮子了?” 虞小钰坐下来,喝了口水,气呼呼地说:“乔嘉佳玩我呢!我听她室友偷偷说,她早就把剩下那两张票送给学生会的学姐,换了一张本年度的优秀社员的奖状。她还骗我说要留给我,让我帮她做了那么多事情,啊啊啊啊!” “真是有点过分哈。”温念念望向周萌萌,周萌萌耸耸肩:“现在流的眼泪,都是追星女孩当初脑子里进的水。” 虞小钰简直气得肺都要炸了:“我要和她决斗!我要和她同归于尽!啊啊啊!贱人!” 温念念和周萌萌一个堵门一个封窗,生怕虞小钰一气之下做出什么事来。 当天晚上,温念念终于拨通了江屿的电话。 几秒之后,江屿接听了。 “嗯?” “你好。” “肯联系我了?” “呃。”温念念听他那边很安静,于是也压低声音问道:“你在图书馆吗?” 江屿:“不是,在公司开会。” 温念念想起来,他绝大部分时间,其实在公司里实习。 是啊,于她而言不过几个月,可是对于她的小伙伴们来说,好几年的光阴一晃而逝,转眼都长大了。 “你开会啊,那我不打扰你了!” 温念念说完就要挂电话,江屿立刻道:“不用,没事,你说。” 语气似乎有些急促,他拉了拉领带,缓了缓调子:“你说吧,我已经出来了。” 温念念郑重地说:“我要向你道歉,之前不该图一时之快,呃说出那些话,损害你的名誉,让谣言在学校里到处传播,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澄清的” 虽然这个事吧,如果没有江屿的回应,顶多就是她的一场笑话,闹不开,但是江屿居然破天荒地回应了,才让事情愈演愈烈,越闹越大。 无论如何,现在她有求于人,该道的歉,还是要道 “不用澄清。”江屿说:“你想当我的未婚妻这件事情,我并不觉得有损害什么名誉。” 温念念扶了扶额,有种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感觉。 她说这事儿的时候,也没想当他的未婚妻啊。 但是江屿这句话,却很够男人,也够意思。 “还有事吗?”他问。 “那个就是听说你们家是开娱乐公司的哦。” 电话那端,女孩战战兢兢地试探着:“那应该能见到蛮多明星吧。” 江屿一身西装革履,站在落地窗边,看着楼下练习室里不少熟面孔的男星,嘴角扬了扬:“想要谁的签名?” “不是签名,就过几天有顶流来大学城开演唱会,一票难求,我室友为了他的门票,已经快养出心魔了。” 她看了眼盘腿坐在床上默念心经求神问仙的虞小钰,无奈叹了声:“真的快堕入魔道了。” 江屿笑了笑,说道:“名字给我。” “闻宴。” 听到这个名字,江屿莫名皱了皱眉,心头升起一阵反感。 确定是不认识这个人,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很不舒服。 当天晚上,江屿特意抽空回了一趟学校,把票给他,让他转交给温念念。 宿舍楼下,温念念拿到票的时候,都惊呆了。 首排加座席,十张,连坐!!! 连季驰都忍不住感叹:“这他妈还真是牛逼格拉斯!本来已经没有票了,生生让主办方在前面加了十张坐席!什么通天的手段啊卧槽!偶像剧也不敢这么演啊!” 温念念也有些不可置信:“这票能进场吗?” 不敢相信啊! “江屿给你的票,不能进场?说他把场子包下来我都信。” 温念念接过了票,又问道:“干嘛让你来送,打个电话过去,我亲自去你们学校拿啊。” 季驰挠挠后脑勺:“呃,他说你都好几周没见他了,忽然见面,有点害羞。” 温念念:…… 他害什么羞啊,不好意思的人是她好吧。 “再说了,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公司实习,没回过学校,今天回来也只是为了给未婚妻送票,太感动了吧。” “这三个字!你再提!!” 温念念一记旋风腿,季驰拔腿开溜,对她说道:“票给我也留一张啊,我去围观围观咱们的明星校友。” 宿舍里,温念念将这十张连坐票递到了虞小钰的手边,说道:“能入场了,你可别修仙了。” 虞小钰看到票的反应,跟温念念一样,茫然问道:“这票,看着怪吓人的,能进场么?” “放心,能进去。” 虞小钰上官网查了验证码,这十张票真的能入场。 “啊啊啊啊!念念,简直是个宝藏室友!”她抱着温念念一顿狂亲,整个人满血复活了。 温念念擦擦口水,无奈地说:“十张票,别都嚯嚯完了,给我朋友留一张。” “没问题,完全没问题!” 当天下午,虞小钰就拿着这几张票在班群里耀武扬威地神气去了,虽然温念念让她别那么张扬,但是她被乔嘉佳耍了这么长时间,都快成班上的笑柄了,哪能忍得住。 虞小钰:“演唱会连坐票,首席,还有同学想要么,先到先得。” 陈悦:“啊啊啊啊,举手举手,不管真的假的,算我一个!” 万凌:“我也举手,帮我留一张!谢谢小钰,爱你么么哒。” 张嫣然:“能也给我一张吗!!!” 虞小钰:“@陈悦@万凌@张嫣然,一会儿来我寝室拿哦,还剩四张哦。” 同学们都兴奋了,手快有手慢无,纷纷@虞小钰,秒秒钟便分掉了余下的四张票,兴高彩料欢天喜地在群里发红包,感谢虞小钰,热闹极了。 乔嘉佳冷不丁地来了句:“你们是想看演唱会想疯了吗,这么明显的假票都看不出来。【黑人问号】” 乔嘉佳的闺蜜团也接连出动:“@虞小钰,娱乐同学们,有意思么?” 虞小钰也懒得跟她们争辩,直接祭出了官网上的验证消息,十张票都是真票。 同学们看到,截图里连座次信息都标注了,这可做不得假。 乔嘉佳的闺蜜们却说:“说不定是p的呢,大家别被她骗了,上次她为了拿票,苦苦求了我们嘉佳好几天,嘉佳都没给她,这会儿她哪来的票啊?” “这事儿肯定有猫腻。” “说不定是想骗同学们的钱,可别上当了啊。” 虞小钰倒也不急,说道:票呢,我确实没那么大的本事拿到,都是念念给的,至于真的假的,你们爱信就信,不信我给别人,到时候去了就知道了啊。” 陈悦张嫣然几个女生连连道:“信啊,念念的人品咱们绝对信得过,她从不说空话。” “就是,不像某些人,拿到几张看台票,得瑟得跟孔雀似的在群里炫耀,不知道还以为她真认识闻宴呢。” “她要真的认识闻宴?闻宴能给她这么靠后的看台票么?” “哈哈哈哈,说的也是。” “不管真的假的,冲念念这一波人品,某些人这辈子都赶不上了。” 自习室里,乔嘉佳气得跳脚,愤愤地回头望了温念念一眼。 温念念埋头做数学题,压根没理会群里的“勾心斗角,刀光剑影”。 倒是虞小钰,冲乔嘉佳挑下颌,扬眉吐气。 乔嘉佳很不客气地用嘴型冲她说了句:“到时候,我看你们怎么进去!” “那您就瞧好了吧!” ☆、88(二更) 演唱会开始前夕, 温念念又收到了一张前排票,快递小哥直接送到了寝室楼下,给她打电话让她来取。 温念念凌乱了, 之前一票难求, 网上都抢疯了, 现在怎么清仓大甩卖吗。 她甚至想当个黄牛发家致富了。 …… 体育馆位于大学城的中心位置,以此为辐射有六所大学, 演唱会开始前两个小时,就有不少同学等候在了体育馆门口。 周围也应运而生有很多卖贴纸和荧光棒的小商贩。 作为狂热女友粉的虞小钰,蹲在小摊前, 各种捣饬应援周边, 头上戴了绿色的荧光发卡,脸上还要贴他名字的贴纸。 闻宴两个字,用哥特字母的风格印出来, 黑色字体, 下方缀了一颗红色的小桃心, 还挺可爱。 温念念帮虞小钰左边脸颊沾了水,贴好了贴纸。 “你也来一枚啊。”虞小钰捡起一枚递给温念念。 “不用了吧。” “来来来, 贴一枚,看演唱会就得有看演唱会的样子嘛。”虞小钰已经自顾自地拆了塑料包装袋,背面沾湿水, 强行给温念念脸上贴了一张。 温念念有些无奈,作为一名理工科博士生, 她本来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做出这种追星女孩的狂热行为。 不过,正如虞小钰所说, 看演唱会就要有看演唱会的样子,她在脸上也贴了纸, 头上戴了小发卡,手上拿着荧光棒,和万凌张嫣然她们一起排队进了体育馆。 乔嘉佳和她的闺蜜们就排在温念念身后,等着要看她出丑。 那种显而易见的假票,也想混进体育馆,当工作人员都是没有智商的吗。 她的闺蜜向身边几个女孩科普道:“嘉佳的姐姐说了,票量严格控制,根本没可能临时加票,而且还是最前排,绝对是假票。” “那她们还敢来啊,想浑水摸鱼么。” “想见爱豆想疯了呗,之前那个虞小钰为了一张票,差点跟嘉佳跪下叫爸爸了呢。” 女孩们爆笑的声音传了过来,温念念回头看了她一眼。 乔嘉佳冲她抬了抬下颌,一脸挑衅。 因为重重安检的缘故,广场上排起了长队,入场遥遥无期。 难怪要提前两个小时入场呢,这安检排队都要两个小时吧。 温念念百无聊赖,摸出手机准备玩一轮数独游戏,这时候,有穿制服的工作人员走到她们身边:“请问是温念念同学吗。” 温念念摘下耳机:“呃,我是。” “您是小江总的朋友,不用排队,走贵宾通道,您跟我来吧。” 温念念愣了愣,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他说的小江总,是江屿 厉害啊。 她望望自己身边的朋友们:“连坐票可以一起吗?” “当然,您和您的朋友,都不需要排队,请跟我来。” 虞小钰开心极了,跟温念念一起,在一众粉丝艳羡的目光下,由贵宾通道进入了体育馆。 “她们怎么不用排队就进去了?”乔嘉佳身边的女孩不解地问道:“不是假票吗?” “该不会浑水摸鱼被发现了吧。” “肯定是!要把她们赶走了!” 乔嘉佳咬着牙,不甘心地瞪着温念念。 虽然嘴硬,但是她们心知肚明,那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对温念念礼貌恭敬的态度,不可能是要把她们赶走的意思。 …… 偌大的体育馆陆陆续续坐了人,温念念和女孩们走到运动场前段,果不其然,前排真的加了座次,和后排的位置非常明显地隔开了,距离舞台非常近。 季驰早早地过来,坐在了排头的第一个位置,穿着嘻哈风格的卫衣,头上还夹了闪闪的夹子,又萌又骚。 看到温念念,他不住地冲她挥手:“这边!” “你来的挺早啊。”温念念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 虞小钰好奇地问道:“大才子同学,你也能走贵宾通道么?” “对呀,直接刷脸。”季驰摸出手机,翻出了一张江屿同学严肃正经的证件大头照,笑着说:“祭出小江总的照片,哪哪儿都畅通无阻。” 温念念:…… 江屿要是知道你这样去嚯嚯他的盛世美颜,指不定把你吊起来当沙包练。 * 因为考虑到附近都是大学,学生们晚上要门禁,因此主办方特意将演唱会时间提前了两个小时。 晚上六点,演唱会正式开始。 整个体育馆座无虚席,伴随着开场乐的节奏响起,她们躁动地叫喊着闻宴的名字,挥舞着闪烁的绿色荧光棒,整个体育馆变成了一片绿色的海洋。 “闻宴!” “闻宴!” “闻宴!” 整齐的呐喊声响彻了整个体育馆。 温念念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万人齐声呼喊的局面,置身其中实在是太震撼了。 伴随着粉丝们的呼喊,舞台下方的方块柱开始升降,闻宴站在其中一块方块上,缓缓入场。 “来了!” “哥哥我爱你!!” “啊啊啊啊啊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哥哥,哥哥长得比海报里还帅啊!” 闻宴穿着一件不规则的宽松卫衣,轻松登场,来了一段hiphop风格的劲歌热舞。 温念念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望着台上那个肆意洒脱的少年。 他的模样没有太大的改变,依旧英俊。 鼻梁和眉宇在阴影妆和舞台灯光之下,显得越发立体,皮肤也是自然肤色,没有太多涂脂抹粉。 闻宴的帅,并不帅在五官上,而是帅在他那如刀锋般凌厉的眼神,蕴含着令人畏惧的力量。 喜欢他的人,太多太多了,可是真正敢靠近他,跟他说话的人,少之又少。 这样的男孩,天生适合做偶像。 …… 他的舞蹈相当用力,就像当初他干架的拳头一样,每一寸肌肉都蕴含着力量。 开场的热舞,将整个体育馆的气氛推向**。 虞小钰以一种破音式的尖叫声,表达对闻宴的狂热喜欢。 温念念用手捂着耳朵,一个劲儿地推她,让她小声点,明天铁定嗓子哑。 虞小钰不为所动,还抓起了温念念的手,让她和她们一起挥舞荧光棒。 闻宴走到了前台,目光和温念念撞了好几次。 两个人眼神的交流,温念念好像能感觉到,他们之间似乎不陌生。 季驰凑近温念念,问道:“这个明星小哥哥,总感觉在见过啊,好熟悉啊。” 温念念准备说,何止见过啊,当年贱兮兮的你还给他当过小弟啊。 恍然又想到,这是另一个空间发生的事了。 两个空间果然在相互影响着,照理说这个空间的季驰,没有她的牵线,是不可能认识闻宴的。 “他是我们的校友啊。” “所以啊,过去我肯定在学校见过他!我这人没别的,就是记忆力好,这位小哥哥爆炸帅啊,说不定我还和他聊过天呢!” “你这都能攀扯。” 季驰超级兴奋,奈何没有人分享,只能摸出手机,给江屿拨通了视频—— “hello!hello!我们在第一排啊!视野超好!超清楚!这位校友明星也超级帅的!” 江屿穿着规整的白衬衣,西装搭在身后椅子上,坐在财务办公室里看报表,周围环境很静,季驰这一通视频电话拨进来,整个办公室都听见了。 周围的女员工都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向江屿,没想到这位冷冷清清的小江总,还有这么热闹活泼的朋友啊。 江屿淡定地摸出耳机线,戴上耳塞,说道:“知道了。” “你看,位置超近,一伸手就能摸到他似的。” 江屿嫌弃地说:“记住你的直男属性。” 没事别瞎摸。 季驰嘴巴都笑得咧开了,开了后置摄像头,对着舞台拍摄给江屿看:“这大明星爆炸帅啊!我还第一次看到颜值上能给你有一拼的家伙,屿哥,我觉得你也有当明星的潜质哎!” 他,当明星? 估计得把父母气吐血吧。 江屿看着报表,眸子浅浅淡淡地睨了闻宴一眼。 台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怎么看都有点令人不爽。 他又问:“你一个人?” 季驰当然不可能一个人,他立刻把拍摄镜头转向了身边的温念念—— “来,给咱们的大金主说两句。” 画面里,女孩茫然地转过头,乌黑的眼眸被荧光映得亮晶晶的,好可爱的样子。 “干嘛拍我。”她问。 “不是我要拍你,是有人想看你。” “你在跟江屿视频啊。” “对呀。” 温念念冲江屿挥了挥手里的荧光棒,眼角勾起弯弯的月牙—— “hello!晚上好呀!” 看着屏幕里言笑晏晏的女孩,江屿下意识地用手捂了捂心脏。 触电的感觉。 “演出好看吗?”他问她。 “还可以啦。”温念念接过季驰的手机,和江屿聊了起来:“谢谢你的票哦,我的朋友们都很开心。” “不用。” “你在干什么呀?” 江屿拿起手机,拍了拍整洁的办公室:“在加班。” “哇,霸道总裁江同学。” 他嘴角扬了扬,注意到身边有下属员工在看他,他立刻收敛了笑意。 “要挂了,你慢慢看,以后” 以后想看谁的演唱会,都可以跟他说。 这话江屿憋了半天都没说出口,感觉有点难为情。 “以后什么?” “没什么。” 以后再说吧。 江屿忽然看到她脸蛋上沾的贴纸,微微蹙眉:“你左脸颊上的” “哦,这个,是应援贴纸啊。”温念念摸了摸脸颊,用虞小钰的话来说:“看演唱会就要有看演唱会的样子啦。” 江屿看到那个名字,心里不舒服的感觉越发强烈。 “撕掉它。” “啊?” “撕掉。” 他脸色不太好看,调子也严肃了起来—— “我不想看到这个名字,出现在你的脸上。” ☆、89(一更) “啪”, 温念念挂掉了电话。 江同学还真当自己是霸道总裁,莫名其妙。 接下来,闻宴唱了一首调子舒缓的情歌, 名叫《念念不忘》。 这首歌的旋律一响起来, 后排不少观众沸腾地尖叫了起来, 很显然,她们特别喜欢这首歌。 这是一首很甜蜜的小情歌, 讲述一个少年对女孩酸酸涩涩的暗恋历程,也是闻宴出道以来,人气值最高的一首歌。 温念念听着这首歌, 心里莫名也很触动。恍惚间, 过去的很多回忆蜂拥而出 那些曾经一起玩玩闹闹的青葱时光,那个嘴角总是咧着坏笑的男孩,一直陪在那个笨拙的女孩身边, 陪她做题看书、骑车带她兜风、在她无数次失落的时候, 为她拭去眼角的泪花 这些属于原主温念念的回忆。 高考那年, 他临走之时,曾信誓旦旦对她说, 让她等他成名,会为她开一场演唱会。 彼时的誓言犹在耳畔,温念念抬起头, 闻宴坚定的目光一直凝视着她。 她恍然间明白了,他做到了, 这是一场送给她的演唱会。 这些被遗忘的记忆,全部涌现。 这些记忆中, 没有江屿、没有季驰、没有丁宁有的只是那个笨拙的女孩冷冷清清的青春。 她一无所有,只有闻宴。 那个时候她也觉得, 有了闻宴,就真的好像有了全世界,所以在闻宴离开的那天下午,她哭了好久好久,那样的痛彻心扉,即便现在回想起来 温念念泪流满面。 大家似乎都已经注意到,在唱歌的过程中,闻宴的目光,好像一直凝注在一个女生身上。 甚至不少后排的观众,都站起身往前探头观望,想看看闻宴目光所及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幸而,闻宴及时抽离了目光。 而温念念,沉浸在原主情绪中,难以自拔。 这一场演唱会,一直开到了晚上十点。 同学们有秩序地离开了体育馆,虞小钰全程都很兴奋,回去的路上狂发朋友圈,将闻宴唱的每一首歌的片段都分享出来。 真是太开心了。 温念念一言未发,心里堵得难受。 她仿佛是分裂出了两个人格,一个聪明的自己,一个笨拙的自己,可是他们的情绪却是共通的 好难过。 晚上回到宿舍,温念念洗漱之后,站在阳台上吹冷风,开始回忆过去她在哈佛大学所研究的量子力学和多宇宙平行空间的设想。 其实关于平行宇宙,都还处于最基础的阶段,许多科学家曾经提出过设想,但是没有任何科学依据能够证实它们真的存在。 即便存在,也不应该出现相互影响干扰的事实。 可是她的经历,却清清楚楚地证实了,平行宇宙确实存在,并且其中有两个世界,似乎发生了重合。 她通过时空裂缝,进入了另一个空间的温念念的人生,并且妄图改变它。 可是,那些曾经被原主所深爱过的人,该怎么办呢? 她又能不能回去呢? 身后,虞小钰还在叽叽喳喳地给没去看演出的周萌萌讲着演唱会的事情,旁边寝室也传来女孩们阵阵欢笑声。 凉凉的风吹拂着她的脸颊,天空随意地散步着几颗星子。 就在温念念正要转身回寝室的时候,忽然看到宿舍楼前的树荫底下,少年戴着鸭舌帽,靠在摩托车边,扬头,对她微笑。 一如多年前他经常望着她微笑的样子。 温念念的心猛地一突。 少年不住地冲她挥手,让她下楼。 温念念回宿舍拿了一件外套,匆匆走下了宿舍楼,拉着闻宴朝树荫深处走去。 “你怎么来了啊,要是让别人看见,或者被狗仔拍到,肯定有麻烦。” 一开口,便是非常熟稔的腔调,甚至没有任何客套和寒暄,不像是很久没有见面的朋友。 对于温念念而言,闻宴其实也才刚刚离开不久。 闻宴从身后,抱住了她。 温念念身子僵了僵,身后的少年怀抱那般用力,隔着单薄的衣衫,能感觉到他身体滚烫的温度。 “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闻宴一脸说了三个“好想你”,每一个字,都是那样深挚。 “你呢,有没有想我?” 温念念的脑子已经成浆糊了,好多好多记忆的碎片涌入,那些点点滴滴的过去,都昭示着他们不同于普通朋友间的亲密关系。 “我也想你。” 温念念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仿佛是灵魂出窍,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了。 她说的是原主的心意。 说完这句话的温念念,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状态 她的情绪,怎么会被另一种情绪所占领 难道原主一直都在她的身体里么? 然而就在这时,温念念抬起头,看到了不远处树荫底下的江屿。 他隐于阴影中,眸光深邃,面若沉铁。 两人对视几秒之后,他转身离开。 温念念猛地清醒过来,挣开了闻宴,想要追上江屿。 闻宴立刻拉住了她的手,问道:“怎么了?” “不、不知道。”温念念整个人都凌乱了:“我不是你想的那个人” 她望向江屿,少年萧索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你在说什么啊?” 温念念情绪有些不稳,望着他,努力解释:“我不是你的女朋友,我是另一个人,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我我前几个月才来这里” 闻宴望着她,笑着问:“你就是那个考上哈佛的天才?” “什么?!”温念念目瞪口呆:“你怎么” 闻宴微微颔首,嘴角上扬:“过去你不是总说自己常常做梦么,梦见考上了哈佛大学,梦见自己过着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从刚刚和你对视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是她,眼神不一样,一切都不一样了。” 温念念没想到,闻宴竟然可以仅仅只通过一个眼神,就相信了那些很多人可能终其一生都不会相信的事。 闻宴似乎看出了温念念的心思,说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可预测之事,曾经有医生预言过,我过不了二十岁,就会丧失理智,但我今年二十一了。” “的确有过精神恍惚的时候,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他继承了我爸的公司,朝九晚五,规行矩步,活成了我曾经最害怕的模样。” 温念念仔细地听着他的话,难以置信却又很好理解。 “每每如此,我都会庆幸我现在每一个选择,都是自己的选择。”闻宴耸耸肩:“努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爱值得深爱的人”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爱的人。” “不不不。”温念念退后了两步:“你这样说就太没原则了。” 她是她,原主是原主,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闻宴很轻松地笑着:“怎么,你又喜欢上别人了?” 温念念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冷清的身影,她又喜欢上别人了? 不,不是她又温念念能确信,她一直喜欢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闻宴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她赶紧躲开:“对不起,我会把她找回来的,找回来,还给你!” 说完她便转身,匆匆往寝室跑。 身后,闻宴喊了声:“全国演唱会,今天只是第一场,以后我不能常来了。” 温念念顿住脚,心头升起强烈的赶上,那是属于原主的不舍:“那你要注意休息哦,别太辛苦了。” 闻宴侧过头,半边侧脸埋藏在路灯的阴影中:“我只是在她孤独和无助的时候能陪着她,却从没想过能陪到最后,所以,不必勉强,做你想做的事,爱你真正爱的人。” 温念念眼睛有些湿润,对着他的背影扬了扬手。 …… 暑假之前,学校征集考研志愿,温念念在办公室填报学校的时候,在填报延津大学的数理系和文学系上纠结了好久好久。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随意改变原主的人生轨迹和选择。 拍完照,走出摄影室,天空湛蓝澄澈。温念念走进阳光里,手落在眼前,挡了挡太阳光线。 老天总是出其不意地跟她开玩笑。 要怎么样让原来的温念念回来,她又该怎样离开? 闻宴不能联系,因为那不是她的男孩。 江屿也没了联系,像是遭遇背叛,铁了心要跟她断交了。 人生路,好难走啊。 暑假,温念念回到了南城。 全家人聚在一起吃家宴,开宴之前,温念念在酒店外的走廊边,意外地看到了温栾。 温栾穿着一件正式的白衬衣,站在廊台边,望着一株君子兰发呆。 他没有杵拐杖也没有坐轮椅,身影显得高挑挺拔了许多。 温念念连忙喊了声:“哥!” 温栾回头,看到家里的小堂妹屁颠儿屁颠儿地跑了过去,围着他左三圈右三圈地打量着。 有些诧异,这个过去从来不敢和他讲话、甚至都不敢靠近他的小堂妹,居然会这样自来熟。 可是,心里却又升起一种感觉,似乎理应如此。 “你的腿好了吗!”温念念甚至要伸手去摸他的左腿:“完全好了?” 温栾敏捷地往后退了一步,被这丫头摸了大腿可还得了? “假肢。”他解释道:“是可以自由行动的机械义肢,学校实验室做出来的最新的实验款。” 不知道为什么,温栾见到这小丫头觉得很亲切,忍不住就多说了几句,他平时的话没那么多。 “计算机芯片控制,程序是我写的,如果能大范围投入生产使用,可以解决很多残障人士的问题” 他看到温念念眼睛莫名红了,于是不再说下去。 “真好。”温念念吸吸气,特别真诚地说:“你能重新站起来,我很开心。” 温栾心里感觉很温暖,但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和这个小妹妹,其实是不熟悉的,但是为什么今天见面,却像久违未见的亲人,很暖心。 “你备考情况怎么样?” 温栾知道温念念一直在准备考研,这个并不聪明的小妹妹,一直都在很努力很努力地学习。 “我试着做了做历届的真题,正常发挥,应该没问题吧。” “你是跨考,专业课初试分数,必须要拿到优势才能在复试的时候脱颖而出。” “你知道我要跨考?”温念念不记得她跟温栾说过啊。 温栾嘴角扬了扬,说道:“全家人现在都知道你要考延津大学,不过,他们都不看好。” 温念念猜到多半是母亲无意中提起过,在家族里便传开了,毕竟这种大家族,最不缺的就是长舌的妇人。 “他们啊,肯定说我考不上咯,毕竟我脑子这么笨。” “今天之前,我也不看好。”温栾如实回答:“文转理,还是如此大跨度的学科跳跃,无疑以卵击石。” 温念念笑着说:“怎么今天之后,你就改变想法了吗。” 温栾望向温念念:“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总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呀?” “这个世界上,没有你解不出来的数学题。” “哇,你这句话,也太鼓励了吧!” “不是在鼓励你。”他是真的相信 “那就借你吉言了!” 温念念又问道:“丁宁什么时候回来?” 温栾没想到温念念还知道丁宁的事,可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到惊讶,好像她理应知道一般。 “下个月吧。” “那很快了。” 所有的小伙伴都到齐了,只差丁宁,她真是迫不及待想要再见到丁宁,看看她这些年来的变化啊。 母亲站在包厅门边,远远地跟她挥手,让她过去,温念念也不多寒暄,说道:“我先去找我妈了。” “嗯。” 她走了两步,似又想起来什么,忽然回头对他说道:“哥,不要再错过了。” 能与挚爱之人携手一生的美好相比,那些偏见和难堪,又算得了什么啊。 温栾微微一愣,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晚宴的过程中,温栾并没有留席。 人长大之后,少年的叛逆期少了些,和家里人的关系也不再那么冷冰冰,但这种宴会,他还是不愿参加。 他的父亲也不拦他,孩子小时候就管不了,长大就更加管不了了。 宴会上,温念念也了解了家里的成员的情况。 早些年一直颇得家里人喜欢的聪明堂姐温兰,在高中时期忽然变得叛逆,成绩一落千丈,高考发挥也很糟糕,家里花钱让她在国外念了野鸡大学,混了几年,混到了一个不怎么过硬的文凭。 这件事让伯母脸面尽失,很长一段时间,在亲戚面前都抬不起头。 去年温兰毕业,没能力自己找工作,因此进了家族公司上班。 幸而通过家族的关系,找个了体体面面的男朋友,是鹤峰地产的少爷,据说是能干又体贴,结婚不到半年,温兰肚子里也怀了宝宝,这才让伯母脸上稍稍好看一些。 伯母是特别喜欢吹嘘和炫耀的性子,过去有机会要炫,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炫。 温兰不争气,让她沉寂了好些年,现在重新有了炫耀的资本,吃饭过程中,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女人啊,最重要还是回归家庭,什么成绩啊,事业啊,都要靠边站。” “我们家女婿就很好啦,外面事业一把抓,回到家还会做家务活。” “我们家温兰啊,这辈子可享福咯。”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子女都长大的缘故,现在家里长辈们相互攀比的事情,也不再是单一的考试分数了,家里有女孩子就比老公,儿子就比比事业,比比薪水。 温念念可以理解,为什么温栾堂哥每每吃饭的时候都会开溜。 真的很没意思。 “对了,念念考研准备得怎么样了啊?”伯母的话锋,忽然转向了温念念。 温念念看着她笑里藏针的眼神,知道肯定没安好心。 ☆、90(二更) 伯母笑着问:“对了, 念念考研准备得怎么样了啊?” 温念念埋头吃饭,随口应付了一声:“还行,应该没问题。” 伯母才不相信她“没问题”呢, 延津大学是那么好考的?家里最聪明的温栾读的就是那所大学, 大学上了三年, 据说最新的研究成果,把他的腿都治好了 那样的学校, 是温念念这种笨蛋能考上的? “念念,你的压力不要太大了,自己本校努把力, 兴许能考上, 你看看,给自己定这么高的目标,这不是出现幻觉了?” 伯母一说这话, 叶辛懿就不乐意了:“脑子笨没关系, 只要努努力啊, 也能考上本科大学,就怕自己不想学, 脑子再聪明也没用啊,还不是连正规大学都没得上。” 她意有所指,虽然没明说, 但家里人都能听得出来,她说的是温兰。 伯母脸色有些难看, 不过家族聚会,都是开玩笑的腔调, 也不好较真。 伯母嘲讽道:“上个水平一般的大学,能有什么用啊, 到头来,还不是进咱们家里的公司。” “反正都是正经文凭,进了公司也能发挥她自己的本事。” “正经文凭”四个字,又刺了伯母的心,她岔了话题,又问道:“念念上大学都三年了,还没谈男朋友啊吧。” 温念念还没开口,叶辛懿板着脸道:“她以学业为重,三年都在准备研考,没有心思谈恋爱。” “女孩子,青春就这么几年,耽搁了就耽搁了,你还要考研究生,考完下来,算算多少岁了。” “也不大,二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正应该为学业事业拼搏,早早结婚有什么好处。” “你怎么能在小辈面前说这样的话呢!”伯母急了:“女孩子再能干,最后还不是要回归家庭,我不要求我们温兰有什么大出息,能顺顺利利把孩子生下来,顾好小家,一辈子甜蜜幸福,就是她的本事了。” 叶辛懿冷笑:“人各有志,我们对念念的要求,没这么低。” 温念念感觉着今天她妈妈是战斗力全开啊,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她了,直接硬和伯母杠。 伯母气得花容失色,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了:“你们温念念又有什么大本事,学校连211都不是,考延津大学,她那脑子,考得上吗她!” “闭嘴!” 说这话的人,是年逾八旬的老太太,虽然年龄大了,但她的声音依旧洪亮如钟。 “还没考就说考不上,难不成,你家的考不上,就不让别人考了?” 老太太一开口,伯母便怂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老太太似乎不依不饶了:“想在亲戚面前争口气,就把子公司的业绩提上去,别成天问总公司要钱,生孩子谁都会,这算什么本事也值得你隔三差五拿出来炫耀。” 此言一出,伯母脸上彻底挂不住,羞得通红。 周围的姑嫂妯娌们,脸上总算露出了解气的神情,纷纷出言道—— “是啊,念念有心考试,不管能不能上,当长辈的都该鼓励不是。” “年轻人,就该把心思放在事业上。” “考上研究生之后,平台和人际关系又不同了,那里还愁找不到男朋友吗?” 伯母气得一口饭都吃不下,如坐针毡。 温念念的正对面,昔日伶牙俐齿的堂姐温兰,如今早已经锋芒尽收,微胖发福的脸蛋也失去了过往的意气风发。 面对这些亲戚们的龃龉,她面上神情略微呆滞,全然不在乎了。 温念念望着她空洞洞的眼神,也猜测其实她的婚姻生活,或许没有伯母说的那样幸福。 生活啊,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每一步都是自己的选择,一念之间,无数个平行世界便这样形成了。 真正能坚守内心最初选择的人,太少了。 闻宴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季驰似乎也找到了喜欢并且擅长的领域,丁宁和温栾的结果也是有希望的。 温念念唯一感觉遗憾的或许只有江屿吧。 …… 这次聚会,叶辛懿虽然嘴上说不在乎温念念谈不谈恋爱,但是作为母亲,哪能真的不在乎啊。 暑期,温念念在德新高中当实习老师,同时复习功课,准备年底的研考。 可惜学校没有给实习老师提供住宿,她是真不想回家了,一回家,叶辛懿就给她念叨,某某世伯家里的公子海归回来,学历高、家世好,各方面条件都不错,认识认识? 温念念真的被她给念叨烦了。 “妈,我这才二十一岁,求你了,能不能别这么着急!” “妈又不是一定让你现在结婚,二十一岁多好的年龄啊,怎么能不谈恋爱呢,多可惜啊耽误青春!” “求你了,让我专心备考行不行。” “学习要重视,但生活不仅仅只有学习啊,我还不知道你么,整个大学都在搞学习,等你考上了研究生,指不定更忙呢!哪有心思恋爱啊,你说说,妈妈能不着急吗!” 温念念捂着耳朵,真的快炸裂了。 “妈,真的,我求求你了,让我安静安静。” “妈真的不是要你马上结婚,你至少恋爱得谈啊,这么好的年纪,妈都替你可惜啊!” 温念念终于受不了叶辛懿跟个百灵鸟似的整天在她耳边咂咂咂,终于同意,跟她最最中意的一位海归公子见一面,但是约好,聊得来聊不来,就这一个了,整个暑假,叶辛懿不准再提谈恋爱的事儿。 叶辛懿心里一颗石头总算落下了,欢欢喜喜地跟对方母亲约了见面的时间,又去给温念念订购了一套很显气质的连衣裙。 虽然只是为了敷衍母亲,但是出于对对方的尊重,温念念还是换上了那套浅粉色的连衣裙,化了淡妆。 约定见面的地点在一间高级的法餐厅,坐落于高楼最顶层,落地窗外能看到一整个城市的夜景。 地点也是叶辛懿这个当妈的千挑万选,希望女儿的约会能有一个浪漫的气氛。 出于礼貌,温念念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五分钟到达,没想到对方却来迟了,迟到了二十分钟。 “对不起,我来晚了。”一位穿着西服衬衣的男人坐到了温念念的正对面:“刚刚在开一个会议,耽搁了时间。” 这是常有的事情,温念念也没有过多在意,微笑着说:“没关系。” 对方自我介绍道:“我叫陆孺轩,今年二十三岁。” “你好,我叫温念念。” 温念念打量着陆孺轩,他长相中等,不算很帅,但也不丑,属于丢在人群中一眼找不到,但也不会被辣到的那种。 微胖型的身材,白衬衣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胀鼓鼓的。 其实一开始看到照片,温念念就有些排斥,她不喜欢男生身上有太多肥肉,觉得那是不自律的表现。 本来男生的雄性激素就是超级减肥增肌的利器,只要日常稍稍健身,就可以保持很好的身材。 但是叶辛懿说,这个男生个子高,身上有肉不难看,反而显得挺拔壮实。 温念念可不觉得这是挺拔。 江屿也高,身上肌肉量充实,穿上衬衣之后,那种极其克制的健壮,丝毫不觉得鲁莽。 见过西装衬衣的江屿之后,温念念再也看不上任何男人穿西装了。 差之远矣。 不过,拿面前的陆孺轩和江屿对比,好像也不太好,说不定人家心里也正用她和自己的女神比较呢。 温念念不知道他对自己的外貌打几分,不过应该是满意的,温念念心里有数,自己的模样,不管放眼学校还是任何地方,都绝对是九十分往上走。 吃饭的过程中,陆孺轩开始和温念念聊天,相互了解。 “你知道,我在英国留过学,对于另一半的要求,不需要她一定会操持家务,这些家里的佣人就能做,我希望能找到懂我、理解我思想,有自己的爱好和审美趣味的soulmate,携手共度一生。” 温念念礼貌地微笑:“我理解。” 不过他的话术,一直是我我我,希望对方能迎合自己,这让温念念心里稍微有些不舒服。 也可能是她想太多了。 “我也希望能找一个有共同语言的男孩子交往。” 陆孺轩又继续说道:“共同语言,相信我们是有的,听说你是文科生,文学专业?” “嗯。” “你的学校虽然”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样说不妥,重新说道:“看到你是文学专业,我很感兴趣,觉得文科生应该比较有思想见识,不像理科生那样思维僵化死板。因此过来和你见一面,聊聊看,我平时工作也很忙,空闲的时间不多,所以我希望我们的聊天有质量些。” 温念念就算是笨蛋,也能听出他话语里充斥的优越感。 言下之意,我忙得很,抽时间跟你见面,你要感到庆幸。虽然你学校不怎么样,但是看在你是学文学的,有一点思想,才来跟你见面的,顺带还踩了一脚理科生。 温念念脸上的笑意全收,正要不失风度地回踩一波,恰是这时候,电梯门缓缓打开,一身西装革履的江屿忽然走了进来,身边还有两位同样穿西装的男人。 “江先生,您好,您订的vip座位一直为您保留着,请跟我来。” 服务生带着江屿朝温念念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温念念傻了,连忙用手挡住了脸。 自从演唱会那日楼下撞见她和闻宴之后,江屿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 温念念几次想要主动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暑假之后,因为不常见面,这事就耽搁了下来。 现在这种场合见面,未免也太尴尬了吧!《 》 【全文完结】 ☆、91(一更) 江屿和身边几个男人径直去了最大的包厅, 温念念用手挡着脸,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他看见。 包厅就在温念念这一桌的正对面,几个男人围圆桌落座, 江屿年纪最轻, 却坐上位, 门没有关,隐隐约约能看见他的侧影。 温念念真感觉如坐针毡。 “你知道他是谁吗?”陆孺轩用眼神点了点对面的包间, 问温念念。 温念念低头吃东西,随口喃了声:“哦,你知道他?” “江屿啊, 江氏集团的少公子, 马上就要正式接管公司了,听说很有些手腕,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见面。” 温念念继续吃饭, 陆孺轩见她没有兴趣继续这个话题, 猜测她多半对商业方面没什么兴趣。 不过这样也好, 女孩子家,本来就不应该太热衷于家族事业, 学些风花雪月的文学艺术,装点装点,就已经很不错了。 陆孺轩换了一个话题, 说道:“我在国外念的是英国文学,所以我想, 我和温小姐应该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温念念似乎已经无心和他聊天了,漫不经心道:“哦。” “我很喜欢莎士比亚, 尤其读到他的作品《哈姆雷特》,真的很有共鸣, 有时候,我感觉自己和哈姆雷特王子有点像,忧郁又延宕温小姐,你对哈姆雷特的延宕行为有什么看法吗。” 温念念:“没有看法。” 如此无聊的聚餐,即便她知道,也不想和他再讨论下去了。 陆孺轩又继续问:“看来温小姐对外国文学并不是很了解,温小姐,你喜欢读张爱玲吗。” 温念念:“不喜欢,没读过。” 她已经破罐破摔,不想回答他的任何问题,只想快点吃完饭离开。 陆孺轩自顾自地说:“张爱玲写了很多女性,写她们对于婚姻的焦虑,其实过了这么多年,在现代社会都是有意义的,我要找的妻子,绝对不能仅仅依附于男性生活,我希望她有自己的思想和情趣,最好有一定文学修养,因为我身边的朋友,也都是品味比较高的” 温念念起身拿了包,对陆孺轩说道:“陆先生,我衷心希望您能找到您的soulmate,不过恐怕我们志趣并不是特别合得来,我马上会转理工科专业,也就是您嘴里说的死板的理科生,着实配不上您的高雅情趣。” 连敬语都出来了,可见温念念的确生气了。 话已至此,陆孺轩也明白自己得罪这小丫头了,他本人是很有优越感的,首先他的家世就不错,至少比温家要好那么一个档位。 女孩子可以高嫁,但绝不能低嫁,因此叶辛懿挑选的都是比自己家庭更好一些的男孩。 再加上他高学历的背景,来见温念念,铁定是信心十足,觉得这女孩应该捧着他、迎合着他。 却没想到,温念念一番话如此不给情面。 陆孺轩的自尊心受不了,冷着脸说道:“温小姐,恕我直言,以你的学历条件,是很难攀到高处的叶子。我这人不以学历定人品,觉得只要能聊得来,即便条件差些也是不在乎的,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言下之意,凭你这样的学历条件,那些世家公子是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我有兴趣过来和你聊聊,你还不感恩戴德,还敢主动拒绝我。 温念念还没说话,一直在门边听了许久的江屿,却忽然走了过来,将温念念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冷眼望向陆孺轩—— “你对我的未婚妻有何指教?” 温念念和陆孺轩同时望向江屿,同样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陆孺轩自然认得身边这位江公子是何许人也,他竟然说温念念是他的未婚妻,这 不是对他刚刚那番话最直接的打脸吗。 温念念也不知道江屿到底在做什么,不住地用手肘戳他,江屿全然不理会,摸出一张卡,对身边的服务生说:“这桌饭菜我买单。” 说完这句话,他拉着温念念径直进了包厅,留下一脸懵逼的陆孺轩,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包厅里还坐着其他几位西装革履的商务男士,江屿拉着温念念在自己身边落座,然后又点了几样她喜欢吃的菜品,继续和周围的男士们谈话。 这些男人都是久经沙场,颇有眼力劲,自然也都没有多问,和江屿洽谈下一步的合约企划。 温念念本来刚刚就吃了一肚子气,没太饿,所以拿着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碗,看江屿谈生意。 江屿是很有手腕和魄力的男人,谈生意的时候,从容练达,很难想象他还仅仅只是一个没有毕业的大四学生。 和过去在学校里青涩的模样,真是判若两人。 温念念出神地看着他,他一边谈话,一边时不时地给温念念夹上一块子菜,示意让她吃东西。 周围的男人们脸上也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自然看明白了两个人的关系,合同没用多长时间便签了下来,然后纷纷向江屿告辞。 最后,包厅只剩下了江屿和温念念两个人。 江屿终于拿起了筷子,开始品尝满桌几乎就没怎么动过的精致菜品。 温念念莫名心虚,连忙将松茸鹅肝盘递到他手边。 江屿也没客气,用筷子缀了黑松茸,递到嘴边尝了尝,又拾起一片鹅肝。 从始至终没跟她说一句话。 温念念感觉,穿上商务西装之后的江屿,整个人气质都不同于以往了,很难再把他当成是同学对待。 温念念终于弱弱地开口,打破僵局:“你误会了。” 他继续吃饭,平静地问:“哪件事。” 闻宴的事,还是刚刚的事? 温念念小心翼翼地说:“你那么聪明,当然看得出来,刚刚的事,我也是很无奈的啊。” “那晚你抱了那个人,也是无奈?” “那不是我!”温念念连声解释:“真的,是另外一个温念念,她和闻宴以前是男女朋友,但我不是!” 江屿终于抬起头,眸光复杂地看着她,似乎在判断她的话。 “你信我吧,我对闻宴,真的只有同学的情谊,没有别的了。”她诚挚的目光,烫平了江屿心头的褶皱。 “不管是哪一个你,我都不允许。”他对温念念说:“过去就算了,以后,不可以见面,否则我封杀他一百年。” 温念念:“……” 想起了闻宴说的那句,不管是哪个你,他都喜欢。 所以你们男人,真的是只看皮囊身子这么没原则的吗! 她埋头吃东西,江屿很不客气地用筷子另一端戳了戳她的脑袋:“你复习得很好了?还出来相亲。” 温念念身子连忙后仰,还是被他戳到了脑门,皱眉说:“是我妈啦,一直在家里叨叨,说什么不谈恋爱浪费青春,一定要我跟这个什么陆公子见一面。” 江屿问道:“这是伯母介绍的?” 温念念:“对呀。” 江屿:“伯母眼光堪忧。” 温念念:…… 两人误会解除,冰释前嫌,非常轻松地吃了一顿饭,江屿送温念念步行回家。 江屿一直心不在焉,温念念看出了他欲言又止的情绪,故意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呀。” 转眼间,已经到了她的家门口。 气氛似乎还没有酝酿好,江屿伸手拍了拍她的脑门顶,说道:“下次讲。” “嘁,每次都下次。” 上个世界,他那句没说出口的话,直到她离开,都一直没有说出口。 叶辛懿在窗边看着,刚刚陆孺轩的母亲打电话过来,语气非常糟糕,将她数落一顿,说既然有男朋友,打量着戏弄她是吧。 叶辛懿还挺纳闷,以为这是温念念故意找托词拒绝陆孺轩,准备等温念念回来好好教训教训她。 却没想到送她回来的人竟是江屿。 而且看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关系很不错。 叶辛懿心里的一颗石头,重重落了地。 温念念回到家,本来以为母亲会把自己给臭骂一顿,却没想到母亲一脸和善,拿出了刚刚烘焙好的小蛋糕,又问她为什么没让江屿进屋。 “他马上要回公司处理合约的事情。”温念念伸手去拿小蛋糕,被叶辛懿拍了拍手:“脏死了,快去洗干净。” 温念念嘻嘻一笑,去洗手间冲了手,回来之后,拿起香喷喷的小蛋糕塞进嘴里。 叶辛懿八卦地问道:“不是去见陆孺轩吗,怎么和江屿一起回来了?” 温念念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讲述了一遍,不过详略得当,省去了江屿说的那句话。 “咱们家,跟江家自然是比不了的,但关系一直都还不错,沈瑶的为人我也很了解,会是很好的婆婆,嗯,这事儿妥。” 温念念惊得手里的小蛋糕都掉了:“妈,你在说什么!” “你和江屿,门当户对,又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我早怎么没想到呢!”她笑着说:“其实,不是没想过,早些时候我总觉着江屿那么优秀的孩子,怎么可能看上我们家的女儿。” 温念念:…… 亲妈。 那段时间,叶辛懿果然不再催温念念找男朋友谈恋爱了,温念念总算松了一口气。 * 八月中旬的某天夜里,川西坝山地区发生了一场6.9级的地震,第二天早上,温念念躺在被窝里,刷微博的时候看到了这件事。 她隐约想起来,丁宁之前主动请愿去川西地区的乡镇医院实习。 当她看到微博的图片上,坝山地区房屋倒塌、道路损毁的惨状,全身一个激灵,连忙坐起身给温栾打电话。 电话占线了很久,温念念重复拨通了第四遍,温栾总算接听了。 “丁宁,她具体在哪里实习?” 电话那端,他的嗓音沙哑,听起来似乎一夜未眠:“就在坝山地区,那边通讯中断,我无法联系到她。” 温念念全身的血液都凉了下来,一整个上午,她都蹲在床上刷地震实况的报道。 因为地震发生在夜里,山区地带建筑也相当老化,房屋有塌陷情况,因此伤亡惨重。 周围地区的救援物资和人员迅速抵达坝山地区,抗震救灾,只是因为地震伴随泥石流的情况发生,山路遭到损毁,所以救灾物资很难及时抵达灾区。 季驰给温念念打了电话,说季氏集团会派遣直升飞机前往灾区,投送抗震物资,因为丁宁情况不明,温栾也曾拜托过他,到时候会跟着直升飞机一起过去,机上还有位置,他猜测温念念肯定也放心不下。 温念念当然不会放心堂兄温栾就这样去了灾区,别说他的腿只是装了假肢,即便是正常人,在这个余震伴随泥石流频发的时期,也绝对不适合前往灾区。 可是同样她也知道,温栾一定会去。 无可阻挡。 温念念毅然选择跟温栾一起上了飞机,无论如何,她都得看着他。 停机坪边见了面,季驰将两个救灾工作人员的牌子给了温念念和温栾,一再叮嘱:“到了那边,听从公司人员安排,千万不要乱跑。” 温念念点了点头,小声问:“没告诉江屿吧。” “没有,他要是知道了,咱们都别想过去了。” 温念念放下心来,望向温栾。 这几日兴许他就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黑眼圈很深,脸颊也明显瘦了一圈,整个人精神状态相当糟糕。 温念念走过去,用力握了握温栾的手:“她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温栾抿了抿干燥起壳的唇,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屏幕。 从前天早上开始,他每十分钟就会给她发一条信息,到现在,几百条短信,可是她一条都没有回过 那种无力的绝望,胜过曾经无数次站不起来的痛苦总和。 什么尊严,什么体面和失去她的痛苦比起来,又算什么啊。 ☆、92(二更) 下了飞机之后, 他们直奔丁宁所在的县医院,此刻县医院都已经忙翻了,没有人看到丁宁, 每一位医护人员都行色匆匆, 白大褂上沾着血迹。 “丁宁呢?” “请问您知道丁宁在哪里吗?” “有人见过她吗?” …… 素来淡定的温栾, 此时方寸大乱,在医院寻找着, 每一个病房都找遍了,没有看到那个女孩的身影。 医护人员手里的事情忙不过来,根本顾不了其他人, 好在一位刚刚从外面进来的护士对他们说:“你们去坝村看看, 那边灾情最严重,昨天晚上派遣过去的医护人员,现在还没有回来。” 温念念搀扶着温栾, 立刻跟随一辆运送物资的救援车辆前往了坝村。 村头有一个紧急搭建起来的简易救护点, 温念念正要准备走过去, 却发现身边的温栾不动了。 他的视线紧紧扣住了担架边的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 丁宁穿着一件洁白的大褂,上面沾染了殷红的血迹, 口罩挂在耳朵上,来不及戴好,鬓间几缕碎发也被汗水润湿了。 她正在给一位患者的腿部包扎伤口, 似心有所感,她抬起头, 望向了正前方的温栾。 少年站在阳光下,和她遥遥地对视着 阳光很刺眼, 她努力睁大了眼睛,就好像在做梦一般。 梦里, 她时常能见那个心心念念的男孩子。 丁宁转过头,继续给患者包扎伤口。眼角绯红,眼泪渗在眼眶里迟迟没有落下来。 连日来的奔忙,她甚至都没有发现,自己是那么想他。 温栾走到她身边,艰难地蹲下身,柔声询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忙?” 丁宁抑制着喉咙里的酸涩感:“纱布递给我。” 温栾听话地将纱布递给她。 半个小时后,温栾辅助丁宁,给身边的伤患包扎好了伤口。 两个人坐在村头的那颗老槐树下,丁宁有些责备地问他:“你本来就不方便,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救灾。” “救什么灾啊你这样……” “顺便看看你。” 丁宁愣了愣:“哦……” 温栾用力地将她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不再克制了,他甚至恨不得将柔弱的她摁进自己的身体里。 “很害怕,比失去左腿的那一次,更害怕” “怕什么啊。” “怕再也看不到你。” 丁宁闭上眼睛,用力抱住了少年的身体,第一次拥抱,却早已在脑海中描摹了千百次。 真的…喜欢了他好久啊。 远处,看着紧紧拥抱的两个人,季驰也感动得眼泪汪汪的,不住地用袖子擦眼泪。 温念念蹲在田埂边,手里拎着一根青草茎,看着他们,心里感慨颇多。 她研究平行世界的理论,很清楚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两个人都能走到一起的概率,太小太小了。 所谓蝴蝶效应,一个不经意的选择,甚至是一念之差,都有可能影响未来的走向 他们最终能够走到一起,真的太好了。 * 那几天,他们一直留在灾区,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通讯信号刚刚修好,温念念便打电话回去跟家人报了平安,叶辛懿叮嘱她不要在灾区多呆了,赶快回家。 温念念说这两天就要回来了。 挂掉电话之后,温念犹豫片刻,然后给江屿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端,江屿虽然极力压抑着,但从他调子里也能听出来一些控制不住的怒意:“什么时候回来。” “就这两天了。” “好,我等着。” 温念念听着江屿这话,竟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她有点犯怂了,感觉回去以后可能会被某人秋后算账。 江屿是吃软不吃硬的家伙,温念念打量着…该卖惨的时候,就得卖惨。 “江屿,我这几天真的好累。”她把调子放软了些:“在这里的医院,每天都能看到生离死别的场景发生,感触良多,人生真的很短暂,江屿,我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江屿:…… 第一次听温念念说这样的话,心头升起酥酥麻麻的感觉。 温念念察觉到电话那端男人的呼吸加重了,她嘴角弯了弯,认真地说:“江屿,我有点想你哦。” 会议室里,所有人看着江屿那张原本清淡苍白的脸,一瞬间变得通红。 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良久,他背过身去,站在落地窗前,轻轻地喃了声:“我也是,而且不止一点” 每天每夜,每分每秒。 温念念捂着胸腔,小心脏开始狂跳了起来,满是粉红泡泡的幸福感铺天盖地将她包裹着 “江屿,那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讲啊?” 那句一直没有说出口的话。 江屿环顾着整个会议厅,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舔舔下唇,说道:“等你回来,我讲给你听。” 温念念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起身准备走出医院,这时,手机里又收到来自闻宴的电话—— “回来提前一天跟我说,我来机场接你。” 温念念低声说:“不用了。” 闻宴:“有人来接你吗。” 温念念:“对不起” 闻宴:“干嘛道歉。” 温念念:“我不是你的女朋友,或许以前是,但现在的我,不是。” 闻宴沉默了很久很久,问道:“你,还会回来吗?” 温念念的指尖颤了颤。 这句话,是他在问原主温念念。 还会回来吗,也许下一秒,也许一辈子。 闻宴苦笑了一下:“既然不回来了,有句话,我想告诉你。” 他顿了顿,说道:“当一个牛逼的天才,考上哈佛,这是你从小到大的梦想。可你不知道,你也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 温念念感觉脑子一阵刺痛恍惚,险些站不稳。 深呼吸,背靠着墙支撑住身体。 她知道,原主温念念的情绪在干扰她。 那是她的人生,那是她深爱的男孩。 温念念紧紧攥着手机,明显感觉到她的情绪越来越强烈,而这股情绪,即将吞噬她的心灵和意识。 那是她喜欢的男孩,陪她走了那么远,那么久…… 这个世界上天才那么多,你们并不特别。老王那句话真正的答案是:“只有在所爱之人的眼中,你才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温念念已经预感意识在渐渐剥离,她用力抓起手机,想要给江屿打电话,可是电话拨通之后的刹那间,这个世界天旋地转再然后,她的意识便淡去了。 江屿的手机里忽然跳出来一条短信,来自温念念—— “等我。” 他当然会等他,当她回来,告诉她那句没有说出口的话。 从办公室出来之后,江屿一个人在落地窗边站了许久许久,然后从办公桌上的一沓文件里取出了那张来自哈佛的offer,径直上楼,来到了沈瑶的办公室。 沈瑶刚刚和股东开完视频通话会议,看到江屿进来,她一边整理电脑上的数据报表,一边问道:“怎么了,这个时间过来。” “哈佛我就不去了。” 此言一出,沈瑶手上的动作停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 江屿当着她的面,将那份offer嘶成了两半:“对不起,妈妈。” “砰”的一声响,沈瑶拍案而起,怒斥道:“你疯了吗!” 江屿看着她,浅咖色的眸子泛着沉沉的光:“妈妈,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吗。” 他问出这句话,把沈瑶女士问懵了。 从来让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喜欢什么,她居然真的回答不上来。 喜欢学习?喜欢做题?还是喜欢考高分? 不,这些不是他真正喜欢的,只是她希望他这样去做的。 从小到大,别人家的孩子总有叛逆闹情绪的时候,可是江屿没有。 因为她从小的严苛约束,这孩子甚至都没有自己真正想要去做的事情,哪怕是围棋钢琴柔道这些兴趣,都是她给他报了班,希望他去学习的 江屿也从没有让她失望过,只要做了,就一定会做到最好。 哪怕是高考选填专业,都是沈瑶帮他填报的,她按照自己的心意打造他,将他塑造成了一个完美的继承人的模样。 可是他真正喜欢的事、发自内心想去做的事沈瑶一无所知。 江屿望着沈瑶,平和地笑了笑:“我不去哈佛了,妈妈,九月份我会填报今年的研考,跨专业,考应用物理。” 沈瑶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妥协道:“就就算是这样,就算是要改专业,去哈佛也可以” 江屿摇了摇头:“有个人,我想和她在一起。” …… 那段时间,江屿给温念念打过几次电话,不过她都没有接到。 后来江屿联系到季驰,季驰说话吞吞吐吐,支支吾吾,说一切等回来再说。 他们的回程坐的是普通的航班,从成都双流机场出发,两个小时之后,在南城机场落地。 江屿穿上了规整的西装,手里拿着一束黄色的小雏菊,早早地等候在了机场的候机厅。 航班落地的提示广播响起来,江屿下意识地整理了衣领,有点紧张。 很快,便看到了季驰和温栾他们几人熟悉的身影,而在他们身后,女孩拉着行李走出来。 字母图案的白色T,身下是一条深色系的高腰短裤,头顶扎着马尾辫,很青春。 江屿脸上挂起浅淡的笑意,对她挥了挥手。 温念念望了他一眼,对他点点头。 在她错开他的那一瞬间,江屿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女孩加快步伐,宛如倦鸟投林一般,扑入了远处另一个男孩的怀中。 戴着墨镜和鸭舌帽的闻宴,稳稳接住了她,抱起她在空中兜了一圈,嘴角挂着张扬恣肆的笑容:“老子想死你了。” 季驰走到全身冰凉的江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沙哑的嗓音说:“忽然就变了一个人,不过应该也没有变,这就是本来的她。” 江屿的手攥紧了拳头,合拢,又松开,太阳穴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摸出手机,翻开了她发给他的最后那条短信,他的手还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温念念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等我。” ☆、完结篇 温念念再一次清醒过来, 耳边响起了清晰的掌声。 她的博士论文答辩全票通过,答辩席位上那些白发苍苍的老教授们,低声讨论着, 纷纷点头, 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温念念环顾四周, 惊诧地发现,这里竟然是哈佛大学! 看台席位上坐着的是她在哈佛的同窗好友们, 有量子实验室的怪咖李维杰,也有她最好的闺蜜乔安。 她竟然重新回到了第一个世界! 温念念脑子晕晕乎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拿到博士学位, 怎么样和答辩主席以及导师完成合影, 整个人全程都是处于懵逼的状态。 直到温念念走完流程,坐回到观众席位,这才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回顾自己宛若梦境般的奇妙经历。 她仿佛是在梦境中, 经历了另一个平行空间的温念念的青春时光, 从初中到高中、从大学到研究生 可是她却并没有带着原主的身体,走向所谓的人生巅峰, 带她考上哈佛,成为令人羡慕的天才。 原主终究还是选择了陪在她身边的男孩,选择了平凡的一生。 她将原主的人生, 还给了她 可是她的朋友们呢,季驰、丁宁、温栾还有江屿。 眼角有冰冰凉凉的眼泪滑落, 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台上, 和她一起研究平行宇宙的李维杰继续向答辩主席们阐述着—— “平行宇宙的概念,来自于量子力学, 早在在20世纪50年代,就有物理学家在观察量子的时候,发现每次观察的量子状态都不相同因此,这些科学家们推测宇宙是由多个类似的宇宙组成” 他的嗓音渐渐远去,变成了背景音,戴着黑框眼睛的乔安担忧地看了看身边的温念念:“win,你没事吧。” Winola是温念念的英文名,乔安日常直接叫她win,因为她太优秀了,不管是测试还是竞赛,她总是winner,后来win这个称呼,在学校便流传开来。 “毕业了太高兴吗,你都激动得流眼泪了。” 温念念伸手擦掉了脸庞流淌的泪痕,微笑着对她说:“是啊,我好高兴。” “真是羡慕你啊,毕业之后就能去NASA工作。” “NASA?” “对啊。” 温念念恍然想起来,还没答辩的时候,她便已经收到了来自NASA的offer,希望她能过去就职,她的专业和研究方向,NASA方面很感兴趣。 “我应该会回国吧。”乔安耸耸肩,说道:“毕竟,我爸妈都希望我回去,我也好想见他们啊。” “机票买了吗?”温念念问。 “没呢。” “一起买吧,我也要回国了。” 乔安诧异地望着温念念:“什么!什么什么什么情况,你不是一直想去NASA的吗,怎么会忽然想要回国?” 温念念望着屏幕上平行宇宙四个大字,眸光坚定,说道:“我也有想见的人。” * 毕业的全部事宜办理妥帖之后,温念念和乔安乘坐早班飞机转香港回了国内。 二十多个小时的行程,乔安在飞机上睡得跟猪一样,温念念却一直没有睡着。 心里很忐忑。 在她原本的世界中,她和过去那些伙伴们是没有交集的,他们的生命中根本不存在温念念。 她的青春时光,就像白开水一样单调,自小优秀,平地无波澜,大学、研究生、博士因为聪明的头脑,一切都是那般顺遂。 也许本就是毫无交集的世界,她只要过好自己的人生就好了。 究竟还在执着什么。 温念念无意识地捂了捂胸口,可能还是会觉得意难平吧。 那句没有说出口的话,那个没有等到她的少年…… 香港国际机场转机等候期间,她的闺蜜微信群已经闹开了,问她什么时候落机,在酒吧给她准备了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不醉不归。 温念念看着群里那几个老朋友们插科打诨开玩笑,嘴角扬了扬。 在这个世界,她也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在乎的人。 南柯一梦,现在梦醒了。 温念念恍然抬头,忽然看到不远处的登机口,一个穿着黑色高定西服的男人立在门边,拎着商务行李箱,准备候机。 他身形修长,背影挺拔,侧脸轮廓英俊,气质成熟,不再是过去那个翩翩如风的邻家少年。 很多东西都改变了,可唯独没有改变的是他那一如既往的寡淡眼神。 江屿! 是他! 温念念赶紧起身朝着他走去,奈何转机厅和候机厅隔着透明的玻璃落地窗,温念念找不到入口可以过去。 江屿已经检票了,提着商务行李箱进入了登机口。 “江屿!”温念念挥手大喊了起来。 “嘿!江屿!” 他应该没有听到,身影消失在了登机舱转角处 温念念喘息着,失魂落魄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 乔安将温念念拉回座位上,从来没见她这般失态的模样,很惊讶:“你怎么了?看到熟人了吗?” 温念念怔怔点头。 是,看到熟人了。 是熟人,也应该是陌生人。 江屿走进登机口的时候,莫名地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周助理问他:“江总,您看什么?” 江屿清远的眉峰微蹙:“有人在叫我。” “我没有听到有人叫您啊。” 江屿伸手捂了捂胸口,莫名的刺痛还没有平复,他最后望了登机口一眼,心里涌起一些许多的情绪。 …… 温念念摸出手机,搜索“江屿”这个名字。 跳出来的全部信息简直像是镶了金边儿,明晃晃优秀得简直闪瞎人眼,21岁延津大学毕业,修经管专业,考上研究生,硕博连读,研究应用物理,发表了三位数的核心期刊论文,简直让温念念觉得自己是念了个假的哈佛。 同时,他也辅修绘画,曾拜国际油画大师赫里斯顿门下,作品曾经多次拿到国际奖项。 现在他是江氏集团说一不二的董事长,同时也是延津大学的客座教授。 温念念并不感觉到意外,因为无论有她还是没有她的参与,江屿的人生,都是一如既往的优秀。 乔安将脑袋探过来,看到了照片上那个英俊的男人,问道:“你盯着他看了好久了,他是谁啊?” “他是”温念念顿了顿,说道:“一个我曾经很喜欢的男孩。” “男孩??”乔安不解地说:“看着不像男孩啊!” 照片里的江屿,西装革履,沉稳淡泊,眸子里早已经没有了昔日少年时的青涩。 温念念锁上了手机屏幕,轻声说:“他是我的男孩。” 永远都是。 * 温念念回国之后没多久,便参加了堂兄温栾的婚礼。 婚礼上,母亲感叹地说,眼看着面前这孩子,年少成名、遭遇坎坷、重新振作就像凤凰涅磐、浴火重生一般,继承温氏集团的所有产业,成为了集团里的一把手,现在又迎娶娇妻,成就良缘,一切都是那样完美。 温念念看着草坪花台上那一对幸福的新人,不觉有些眼热。 母亲在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温栾过去的经历,她都知道,不仅知道,在另一个时空里,她亲眼见证了他们的青春。 她目睹了丁宁是如何用瘦弱的身躯挡在他的面前,替他挡下一整个世界的风霜、也看见过这个倔强而自尊的少年,如何在她的扶持下,一步一步站起来。 尽管现在的他们,并不认识她,但是温念念并不遗憾。 这份最珍贵的记忆,会成为她一生的美好。 …… 她刚回国,邮箱里就堆满了各个高校以及研究机构发来的邀请函,希望她能过来就职。 温念念挑选一遍之后,给延津大学回了信,表示愿意来他们的物理系任教。 面试很成功,温念念过去也在国际舞台上发表过演讲和报告,不会怯场,给大学生讲课更是手到擒来,很轻松。 第一堂试讲课,她对宇宙空间和量子理论深入浅出的讲解,便赢得了满堂彩。 下课后,温念念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踱步穿行在延津大学校园的梧桐街边,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回闪。 学生宿舍、食堂、图书馆、还有那残酷却有趣的集训营 一切都是那样鲜活,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操场边,温念念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男人,手里拿着几本书,匆匆穿过马路。 “是王老师!” 温念念惊喜地追了上去:“王老师!” 王晓峰老师戴着老花眼镜,鬓间已经花白了,身上也多了几分儒雅气质。 王老师扶了扶眼镜,看着温念念,有些迟疑:“请问你是?” 温念念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毕竟,他们的相识只是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 “我是您的学生啊。”温念念反应很快,说道:“我是您过去的学生。” 王老师脸上绽出笑容:“虽然不记得是哪一届的,但是看着是有些眼熟啊,长得就是一脸伶俐劲儿,肯定是我的学生!” 这么多年过去了,王老师的腔调还是没有改变,温念念听着觉得亲切极了。 王老师问她:“你是在这里上学啊?” “没有啦,我是来就职的,物理系,教基础物理。” “哎哟,不错不错,都为人师了。”王老师满眼欣慰。 “王老师,您是来延津大学教书了吗?” “我还教高中的小崽子们。” 王晓峰老师扬了扬手里的邀请函:“今天是过来参加一个学生的画展,说了不想来的,老头儿我一辈子跟数学打交道,哪里懂欣赏这些个玩意儿啊。” 温念念看到邀请函上黑金的字体熨这两个字:江屿。 她的心跳蓦然一滞。 “王老师,他也是我的同学,您要是不想去看画展,能把这张邀请函给我” 温念念话音未落,老王已经把邀请函扔她手里了:“完全没问题,到时候我就说,你代我去了,哈哈哈,没毛病!” “好嘞!” “走啦,下次见面再好好聊!” 说完,他便跟个老顽童似的,扬扬手,离开了。 温念念按照邀请函上的地址,找到了延津大学的美术展厅。 此刻正值晌午,展厅人不多,温念念走进去,看着那一幅幅江屿的油画作。 高中的时候,江屿很喜欢在她的草稿纸上画一些卡通的小猫小狗,形状生动活泼,不过也看不出什么绘画天分,顶多就是瞎画着玩。 现在他的水平,和当初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这些油画作有风景、也有静物,色彩相当浓烈艳丽,和他清清冷冷的气质截然不同。 温念念很想买下一副作为收藏,不过展厅经理人告诉她,这些画作绝大多数都已经被人定了。 “江教授的画相当卖座。” 听到经理人叫他江教授,温念念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称呼,倒是很陌生。 过去,有人叫他江同学、小江总、江总没想到,现在有多了教授这一重身份。 温念念是真的没想到,他的硕士专业会忤逆母亲沈瑶的意愿,放弃经管,而选择自己喜欢的物理。 “有还没卖出去的画吗?”温念念问他。 经理人盯着温念念看了许久,踟蹰着说:“有,但是嗯,你跟我来吧。” 温念念见他欲言又止,表情怪异,心下也很好奇,于是跟着他来到最里面的一个展厅。 展厅外有标明画作系列的标牌,上面写的是—— “时光”。 温念念看着这几个字,心忽然像是被一阵风吹了起来。 在“时光”的展厅中,经理人向她介绍道:“这里面的画作,是江教授为数不多的素描人物画像。” 温念念看见第一幅画的时候,眼泪便已经充盈了眼眶。 那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拿着红豆吐司,旁若无人地见过他身边时候的画面。 画中的女孩穿着蓝白校服,嚼着吐司,腮帮子鼓了起来,一脸不屑,好像恨不得踹他几脚似的 后面挂着的几幅画,有他们在兴趣组开会的场景—— 季驰和温念念争夺芝士土豆,丁宁在一旁乖乖喝奶茶,江屿则转着笔,悠哉悠哉地看着他们。 也有集训营里负重爬山时的场景—— 温念念和丁宁一马当先跑在前面,季驰紧随其后,江屿则背着温栾,咬着牙往上攀登。 甚至还有第二个世界里,延津大学图书馆中,温念念埋头努力复习功课的画面。 这一帧帧的生动画面,都被他付诸笔端,跃然于纸上。 展厅外,温念念蹲在梧桐道旁,让身体蜷缩起来,平复内心的震惊。 经理人的话还回响在耳畔—— “这些画,是江教授过去许多年画的,他说这是他梦里的世界。” “很多评论家看到他的这些作品,都把它们看作是青春漫画,给予了很低的评价。毕竟,比起他的其他画作,这些画的确没有特别深刻的内涵。” 但是江教授自己说过,这是他曾经渴望却没有过的青葱时光和他深爱的女孩。” “他相信,这些回忆,在某一个时空,都曾经发生过。” “他也爱过她,一直都爱着。” …… 江屿全都记得,两个世界所发生的事,都以梦境的形式进入了江屿的记忆里,他把它们全部画了出来。 全都记得 温念念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不想哭,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正如过去季驰说过的那样,不管这个世界如何变化,江屿永远不会改变。 两次穿越,物是人非,但唯一不会改变的 就是江屿喜欢你的这件事。 温念念茫然地走在马路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天空也下起了雨。 温念念来到一家便利店的屋檐下躲避。 盛夏时节的雨,让周围的街道都笼上一层白蒙蒙的雾气。 一个穿浅色衬衫的男人撑着黑色雨伞,经过了便利店门口。 他撑伞的身影清隽而挺拔,腿长又直,清冷的雨中,他的皮肤白出了透明感。 所有的一切都在不经意间发生,像电视剧里的巧后,又像是生活的常态。 他停下脚步,摸出了烟盒。 烟盒里所剩无几,于是抬头便有一家便利店,而便利店的屋檐下,站着一个女孩子,身形单薄,衣衫微湿,怔怔地望着他。 江屿放下了手中的烟盒,垂下眸子,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良久,他再度抬起头,漆黑的眸子望向她,像朋友一般寒暄,问她—— “你没带伞吗?” 温念念看着他那熟悉的英俊脸庞,轻轻“昂”了一声。 他迈腿走到她面前,不急不缓,站定了,说道:“一起吗?” “好啊。” 她走进了江屿的伞中,和他一起走进了雨幕里。 雨中的街道湿湿漉漉,周遭的一切遥远得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周围人的声音都成了背景音。 雨水顺着伞檐滴滴答答地滑落。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问。 “上个月。” “你多少岁了?” “27,你呢。” “跟你一样。” 一问一答中,两个人俨然已经突破了陌生人的隔膜,开始向彼此靠拢。 “有男朋友吗?”江屿问她,气息有些不稳。 温念念摇摇头:“没有啊。” “那我能牵你的手吗。” 一阵微风吹过,温念念嘴角有抑制不住的笑意溢出—— “嗯,可以。” 话音未落,江屿低头咬住了她的唇。 ☆、小番外 温念念曾无数次回想那天的情景。 两个世界的冒险, 仿佛都是为了那一天的相遇,或者说重逢。 江屿在大雨中亲吻了她。 生涩而稚嫩,紧紧闭着眼睛, 直到雨中的水雾漫上他的睫毛。 后来, 江屿紧紧攥着她的手, 一刻也不曾松开,害怕一松开, 这场梦又醒了。 “我可以,再亲亲你吗?”他垂眸问她。 温念念脸颊挂着微微的潮红,点点头。 江屿伸手抬起她的下颌, 再度含住了她的唇, 这一次,比伞外的大雨更加迅猛。 温念念耳畔哗哗的雨落声都已经听不见了。 他像是要吃了她似的。 “那句没有说出口的话,在梦里, 悔恨了两个世界。”他热忱地吻着她。 “你想说什么?” “就想说这个。”江屿更加用力:“能不能亲亲你, 高中就想, 大学也想,想了好几年, 梦里想梦外,更想。” 温念念:“……” 她以为……会是别的,更浪漫的话。 * 对于江屿忽然有女朋友这件事, 周围的朋友还没有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两个月后, 他便向温念念求了婚,更是跌破了众人的眼镜。 江屿哎 那个规行矩步宛若教科书一般的男人, 闪恋就算了,他真的不是闪婚的类型。 对于别人来说, 或许很难接受,但是对于温念念来说,他们经历了两个世界、两段时空的相处,在彼此的成长中一点点建立起的信任感,足以支撑他们携手走完今后漫长的人生旅途。 恋爱之后的江屿,真的是个黏人精。 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给她发短信汇报情况—— “宝贝我开会了。” “宝贝我到家了,什么时候回来啊。” “宝贝我在逛超市,需要给你带姨妈巾吗。” 高冷什么的,完全不存在! 有时候,温念念上完课,会去江屿的公司等他一起回家。 他和客户办公室开会,温念念站在落地玻璃窗边,望了望他。 江屿坐在长桌尽头的椅子上,慵懒地靠着椅子,漂亮的眸子盯着手里的文件。 曾经少年早已经长成了英俊有成熟的男人,西装剪裁得体,领带工整,贵气清冷。 他望见温念念之后,立刻叫停了会议,然后风一般跑过来,在她荷兜里塞了什么东西,重新又回了办公室。 温念念低头,看到兜里揣着几颗巧克力糖,哑然失笑。 那家伙少年的时候装成熟,一本正经的样子,长大以后,反而变得幼稚了。 …… 婚后,每天江屿会比温念念更早一些回家,像条大狗子一样,听到她从电梯出来的脚步声,会起身等在门边。 她拿出钥匙打开房门,进屋,迎接她的便是一个超大的大熊抱。 以前温念念会觉得江屿这人似乎没什么温度,可是现在,她发现江屿这样的男人,陷入恋爱之后,真的会变得又狼又狗。 温念念和他一起滚进松软的沙发里,捧着他那张英俊的脸,捏了又捏。 江屿索性枕着她的膝盖,躺了下来,平和地闭上了眼睛。 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以前,会害怕睁开眼睛,因为一睁开眼睛,很可能你就不见了,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你。” 温念念望向窗外,雨滴顺着窗檐宛如蚯蚓一般爬下来,有微风透过飘窗漫入屋内,带着湿湿凉凉的味道。 一切都恰到好处。 温念念这一生都致力于研究宇宙,那一刻,看着他漆黑而深情的眸子,那是她离宇宙最近的一次。 不管哪一个时空,穿越多少次,不管这个世界如何变化,枕在她膝盖上的男孩,永远不会变。 江屿会永远陪在她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