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探花,被疯批皇帝强制爱了》
第1章 蟹壳青
朱秉齐&陈郁真
1.强制爱文。全篇强制。
2.受直男,喜欢女性。
3.皇帝嫉妒扭曲面目全非。毒唯只对真嫂子破防系列。
4.狗血无脑文,请勿细究。
——
景和十年十一月
山雨欲来。
自月前太妃崩逝,关于太妃葬礼礼制朝廷上吵得人仰马翻。
皇帝欲将太妃追封为太后,上十八字美谥,甚至其中还有‘元’‘太’这种往太后心口上扎刀的字眼。太后不甘示弱反击,皇帝强力**。
短短十来日,就有十来位官员或流放或抄家,京中人心惶惶、惧怕不安。
就在这时,一封状告陈国公世子罔顾国法国孝、私纳二房的奏章悄无声息地被呈在御案上。
十一月初八
卯正时分,天边积着一抹鱼肚白,皇城角门十来位身披赤甲的侍卫肃穆守卫。此时角门大开,三三两两着红紫官袍,头戴纱帽的官员鱼贯而入。
安静又肃穆。
翰林院位于皇城最左边,有五座房舍。每座房舍都点好了炭火。此时翰林院已经来了好些人,一些人围着炭炉烤火,说着最近的时兴新闻。时不时努嘴窃笑,或高谈阔论,或俯首叹息。
“陈家的事大家都听说过了吧?他家胆子可是大的很。”
一人窃笑:“咱们院里那位……不就是陈家的二公子……我看他要倒霉了。等圣上知晓,还不知如何发怒。他手上的那些活计重要,正好可以分给我等。”
紧接着大家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陈郁真就是这时到的,他一身半旧不旧青白官服,上面打了层层补丁,身形单薄削瘦,裸露的肌肤白的惊心动魄。
他似有病容,闷声咳嗽两声。但肌骨莹润,神仪明秀,朗目疏眉,说不出来的文质灵秀。
在翰林院一群歪瓜裂枣中,分外突出。
众人一见到他,立马哑**。
陈郁真眼皮抬也没抬,就在大家复杂目光下,笼着袖子坐到自己位置上。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儿,狂什么狂。竟然还有脸来官署,我若是他,早就在家里羞愧**,哪敢出来见人啊!”
有人按捺不住,率先发难。
可四周静悄悄的,那陈郁真从容不迫地翻着书,浓密睫毛停在那,一动也未动。
中年官员等了好一会,见陈郁真还是不搭理他,脸涨得通红,愤愤道:“等圣上圣旨下来,我看你狂什么!”
赵显忍不住了:“是非功过自有圣上评说。陈大人与家中一贯不亲近,他家里做的孽,如何能算到他头上。反倒是陈大人兢兢业业、夜以继日写太妃祭文。写的极好,已经呈上御前,说不定圣上还要夸赞他。”
赵显是陈郁真好友,自然要为好友张目。
翰林院其他人早看这两位勋贵之子不顺眼,立马有人冷笑说:“陈家是一艘破船,赵大人可要小心失足。若是掉进了寒潭,您那位郡主母亲也救不了您啊……”
赵显气的发疯,拎起袖子就要上去干他。另一边也不逞多让,双方蓄势待发,就要打起来。
一声闷咳响在耳畔,嗓音清脆,在嘈杂的环境中异常显眼。
众人呆愣了一下,条件反射朝陈郁真处望去。
陈郁真抬起莹润眼眸来,温声道:“赵大人,我有些渴,能否给我倒杯水来。”
赵显‘哦’了一声,忘记自己要打架了,连忙给好友倒水去。
待赵显走后,陈郁真冷眼扫过众人,嗓音冰凉:
“诸位大人,隔墙有耳啊。”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自前朝成立东厂后,皇帝就掌握了实实在在的耳目。无论是在街坊、官衙,甚至在内室里说些私密话都极不安全,东厂耳目众多,而大明朝刑罚极为严苛。官员们人人畏惧东厂,就连睡觉都不敢说梦话,生怕吐出了什么不能说的。
他们刚刚不止谈论了陈郁真,还说了好些太后圣上之言……
此刻翰林院众人手臂上好像起满了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好似有谁隔着墙壁在窥视他们,或者在房梁上……
他们骇的心头乱颤,可陈郁真没事人似的。
老神在在地修改祭文,字迹笔触丝毫不乱。
众人不敢招惹他,只偷偷在心里骂一句。
日头逐渐升起来,隔窗洋洋洒洒进来一大片的日光,暖融融地照着很舒服。
到了午间,小太监殷勤放饭。
搁笔的搁笔,用饭的用饭,未过多久便吵嚷的不行。
陈郁真一动不动,依旧在修改那篇晦涩难懂的祭文。赵显过来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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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摇着脑袋走了,嘴里还嘟囔着‘什么鬼画符’之言。
他写的忘我,竟不知什么时候人声鼎沸的翰林院忽然安静下来,他面前的书案上投下一道长长身影。
来人露出了半片青黑**袍的一角。
陈郁真一怔,缓缓站了起来。
面前的是皇帝的贴身太监,刘喜。
其不苟言笑,面目威严,看起来来者不善。
翰林院众人悄悄瞥过来,小心从刘公公身上略过去,打量陈郁真。他们互相交换着眼色,表情里全是窃笑和得意洋洋。
刘喜看了他一眼:“陈大人,圣上有请。”
陈郁真眼睫轻颤,闷闷地咳嗽了几声。
“是。”
赵显冲上前来,急忙问道:“不知圣上宣召有何要事?郁真和他兄长关系不好,他兄长犯下的事不能算在他头上……”赵显语气急促,“……求刘公公在圣上面前多多美言。”
刘喜八风不动:
“如何处置,自有圣上定夺,咱家只是个奴才,管不了那么多,也不想管。”他阴柔地笑了笑,一甩拂尘:
“陈大人,走罢。”
赵显还欲上前,陈郁真单薄的身子挡在他面前。
少年侧过身子,温声向他道谢,然后便随着那刘公公离去。
他一步步往前走,好像一叶孤舟飘进了跌宕起伏、汹涌冰冷的海潮之中。
赵显凝望着他,好像在此时觑见了、陈郁真本人绝望凄楚的命运。
-
大明朝建国已一百二十年,现在正是最繁华鼎盛之时。
当今九岁登基,至今践祚十四年。大权在握、雷厉风行。其威名赫赫,今当属康隆祚永之朝,太平无忧之世。皇帝圣明更胜往朝,攻无不胜,战无不克。
穿过长长的宫道,转过一个又一个宫殿。陈郁真便来到了端仪宫。其巍峨壮丽、繁复奢华自不必多说,陈郁真候在殿外没多久,便听从宣召走进去。
殿内香味袅袅,缭绕升起。安静肃穆,寂静的让人心里发慌。
陈郁真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眼眸垂下,手指冰凉,眼睫轻颤。
而在台上,皇帝随意拨弄香灰,意兴阑珊。他漠然地朝下望过来,眼神冰冷,神态幽暗。
端仪殿寂静无声,而刘喜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第2章 姜汁黄
皇帝本是随意一瞥,目光忽然在半空中停滞住。
他略带讶异地挑起眉来,手中动作停了半息。
下方跪着个年轻身影,清清冷冷。整个人像是高山上的一捧雪,极其干净,极其冷艳。身子略有些单薄,但脊背挺直,好似山间松柏。
忽的让皇帝想起一句古文来:“神姿高彻,如瑶林玉树,自是风尘外物。”
“你叫陈郁真是么,陈国公家的二公子?”
皇帝随意走到陈郁真旁边,垂眸扫向他。
“是。”
“慈颜每顾,必问饥寒;夜雨灯昏,犹课诗书。手线衣襦,织就春秋几度;宫槐阶草,铭刻慈训千言。”皇帝悠悠念出这几句话来,语气中含有淡淡的怅惘。
陈郁真耳边熟悉的文字划过,这是他前几日送上去的、写给太后的悼文。
“这次太妃的祭文,你写的不错。”圣上赞叹道。
殿内燃着火龙,点点热气蒸腾,让陈郁真手脚温暖了些。
压在他身上沉重的大山、好似消失了一些。
陈郁真拱手:“不敢当圣上夸赞,臣自当恪尽职守,勉力而为。”
皇帝摆手:“不必自谦。朕在翰林院寻找了许多人,唯有你写的悼文能表达朕的七八哀思。”
“朕幼时在太妃膝下长大,太妃对朕更是思虑周全,谆谆善诱。若没有太妃慈爱关照,朕必定懑愤孤单。”
想到了记忆里那个慈和宽爱的女子,皇帝露出淡淡地怅惘:“太妃去世不过四十七岁,正是孙子孙女承欢膝下的年纪。可惜太妃膝下广王幼年夭折,除了朕以外,并无其他子女惦念。”
陈郁真:“太妃娘娘若是知道皇上如此记挂,必会欣慰不已。”
皇帝难得开了个玩笑:“也是,太妃有朕一子,总比生了七八个混账得好。”
凝滞的气氛缓缓消散,端仪殿的空气好似重新流动起来。陈郁真眉眼弯弯,眸光清浅,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皇帝便在这时踱步走到了紫檀高脚小几旁,他仔细端详着手中那盏冰裂纹茶盏,在陈郁真惊惧的目光中,狠狠往下掷去!
哗啦一声——
碎裂的瓷片飞溅到陈郁真脚边,他睫毛轻颤,立在殿中央。而周围的太监宫女都跪了一地。
皇帝眸光阴鸷,像狼一样盯视他。
殿内寂静无声,陈郁真垂下双眸,飞快跪了下去。
皇帝居高临下,长长身影打下来,将陈郁真完全遮盖住。丝丝冷气蔓延,陈郁真双手伏在冰冷地面上,忍不住又想咳嗽。
一封奏折被扔下来,露出上面的文字。
陈郁真从上方文字划过,他厌倦似地闭上双眼。
皇帝漠然道:“你们陈家好大的胆子。”
他声音平静,但谁都能从这平淡的语调中察觉背后的滔天巨浪:“国丧期间,竟敢私纳二房。你们若是平民百姓便也罢了,可你们陈家三人为官,国公府邸,享纳国粮,仰赖天恩,居然做出如此不忠不义之事。”
皇帝眼眸逼近,笑问:
“——是朕给你们脸了么?”
陈郁真低低咳嗽两声,轻声道:“请圣上容秉。”
他道:“世子是臣长兄,犯下如此大罪,臣无可辩驳。”
他竟然没为他那废物兄长开脱,反而直接替他认了罪名。
陈郁真继续道:“臣本家中庶子,分居别院,与长兄并不亲近。圣上有东厂之‘耳目’,应当知道臣说的是实情。自古以来,只有弟从兄,没有兄听弟的道理。”
陈郁真这一席话鞭辟入里,从容不迫,有股子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潇洒气质,皇帝火气一下子就下了几分。
皇帝嗓音还有些冷,但和之前相比已经下去很多:“是么?”
“是。臣这段时日极少归家,总在翰林院披星戴月、夜以继日写太妃悼文,纸张有半尺厚,此事翰林院众人皆可为证。”
祭文写的如此突出,必定夙兴夜寐。
皇帝见面前少年郎身上官服补丁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身上一概装饰皆无,其裸露出来的内衣皆是细棉布,只比普通百姓好一点,哪算得上什么勋贵子弟。
其长相又极为优越,风姿凛然、若披烟雾、如对朱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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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郁真跪得板直,他话说的极多,便忍不住闷声咳嗽两声。忽然一双有力的手按住他臂膀,稳稳将他扶了起来。
皇帝低头看他,温声道:“是朕错怪你了。”
紧接着便扬声道:“刘喜,送碗甜梨汤来。”
这时,一直隐藏在圆柱后面当壁画的刘喜才出现。不一会儿,他稳稳端着一盘甜梨水过来了。
陈郁真喝了口甜梨汤,嗓中的咳嗽之意少了不少。皇帝坐在圆几旁的方椅上,他和煦了很多,与陈郁真聊了些平常事:“爱卿看着年轻,不知年岁几何?”
陈郁真答:“十九。”
皇帝又问:“是哪年登科?”
“景和七年,探花。”
陈郁真从来不为皇帝未记住自己而感怀悲伤过,毕竟圣上乃至尊之位,人才济济。他一个进士又算什么。
皇帝一算,讶异极了:“你十六岁就登科入仕,称得上是惊才绝艳。朕怎么没听陈国公说过你?”
“许是父亲不喜欢臣罢。”
陈郁真放下甜梨汤,他回答的很平静,完全不是他这个年纪的少年人该有的平静。
皇帝挑眉。
他摩挲着手中碧绿手串,望着面前清冷绝伦的少年,又问了一个很致命的问题:
“你说,朕要怎么处置你父兄?”皇帝笑的意味深长,目光带着探究,“毕竟,他们犯得可是大罪!”
陈郁真抱着甜梨汤,特别乖地喝了一口。他没有看皇帝,目光低垂着,不知道在思量什么。露出来的侧脸肌骨丰盈,看着像个小孩似的。
皇帝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想知道面前这看似清冷,实则乖巧柔软的少年郎能给自己什么答案。是罚三五百两银子,还是斥责两句。
皇帝极有耐心地等着陈郁真的答案,陈郁真思量片刻,答:
“罢官、夺爵、流放。”
“什么?”
眼前的清冷少年忽然化成了一条美丽毒蛇。陈郁真一字一句、毫不犹豫重复道:
“罢官、夺爵、流放。”
皇帝盯着他,眼里异彩连连,满是赞叹。
第3章 荔枝白
“那可是你的嫡出兄长。”皇帝眸光幽深他身子向前探去与陈郁真说得上是推心置腹了“朕欣赏你品行高洁你若是为他们出口求情朕说不得就网开一面。”
陈郁真浓密眼睫飞快扇了一下复停顿下来。他垂着眸十分恭敬:
“触犯国法家规之人必不能忍!”
皇帝抚掌而笑:“好一个‘必不能忍’陈卿大义灭亲令朕难忘。”
皇帝看向面前少年温声道:“你身子不好朕就不久留你了。刘喜带陈卿下去。另外在库房里找几匹绸缎给他带着。”
陈郁真穿的单薄衣衫破旧。
这样清贫的官员在中枢中并不多见
“用这些绸缎裁几身衣裳下次再来端仪殿可不能穿着破烂来了。”皇帝适时开了个玩笑。
陈郁真抿唇笑了一下如微波荡漾很快恢复了清冷自持的架势。
“臣谢主隆恩。”
探花郎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从官道拐弯处消失。皇帝立在隔窗旁幽深目光长久注视着神态却越来越冷甚至有几分暴虐。
“刘喜将那陈家父子给朕押上来!”皇帝眼眸血红掌上青筋爆出。
话说在另一边陈家父子自事情传出去便惴惴不安好似有刀剑悬在头顶随时准备落下。
事情最开始是陈世子在外游荡见一女子长得貌美便花了点银子偷纳成二房。他将二房安置在花枝巷时常流连。很快这位名叫玉如的女子便有了身孕。
陈世子成婚多年膝下犹空这消息让他喜得不能自已看家里那个臭婆娘愈发不顺眼。
他告诉了自己爹陈国公二房有孕的消息。陈国公知道了大吃一惊又惊又喜又惧。毕竟圣上正因太妃祭礼礼制之事大发雷霆以雷霆之势处置了好几户不尊太妃的人家。
抄家的时候满京城都看到了那户人家的惨状。
而他们正是在国孝的档口上偷纳二房、闹出人命。
陈国公战战兢兢可事情都已经做出了儿子是亲儿子孙子是亲孙子他总不能把自己未出世的孙子按回去。便只好小心隐瞒谁知事情还是败露了了出去在京城中有了不小风声。
陈国公只能期盼着同僚高抬贵手不要往上递奏折不要让圣上知晓…
听说和异性朋友讨论本书情节的,很容易发展成恋人哦
…
可陈国公又怎么忘了东厂手眼通天连官员说什么梦话都知晓更何况是如此大事!
听到刘公公宣召
“公公。”陈国公笑的殷勤悄悄从底下递了个沉甸甸的荷包过去“不知圣上找我父子二人过去……有何要事。”
刘喜轻蔑地从那荷包上瞥过去也不接话、径直往前走徒留那手掌孤零零地支在那。
陈国公咬牙跟上去心中又多了层不安。
待到了端仪殿行礼请安不必多说。
陈国公、陈尧战战兢兢皇帝却好似不知道事情一般温言让他们坐下询问过继之事。
“太妃薨逝已然月余朕看到空空荡荡的宫殿心中还未能习惯。总是忆起当年母后在时承欢膝下、彩衣娱亲的场景。如今想来珍贵万分可惜彼时朕并不珍惜。”
说到太妃时陈国公呼吸稍微提上些去又看皇帝神色如常没有发怒的意思便又放心了些。不知不觉额头上早已布满了汗。
皇帝继续道:“太妃年轻时曾诞育过一子可惜早早夭亡。先帝在时便给了个广王的爵位。算来如果兄长还活着现在已经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
“陈国公你曾在礼部任职熟读我大明律可知若是朕给太妃膝下广王过继子女可否。”
陈国公惊恐地抬起脸来皇帝正含笑望着他。
“老臣……老臣……”陈国公咬牙道:“此过继断不可行!”
“……哦?”皇帝抛着手串玩笑意渐渐转冷。
陈国公道:“如今皇室人口凋零唯丰王膝下有一子。可丰王是圣上您的同胞兄弟更是太后爱子。若是把丰王儿子过继给广王太后怕是要……”
陈国公战战兢兢冷汗洇满后背深冬天气他热的舌尖发干。阴鸷目光扫过他陈国公更是坐立不安。
“陈尧你也是如此认为得么?”
陈尧低下头讷讷不敢言。
皇帝面目冷峻讥笑地看着他们。
“把这两个夯货给朕逐出去!”
皇帝猝然暴怒陈国公、陈尧茫茫然站起来被宫人们推搡。皇帝立在当地面目冰冷阴鸷。
陈尧被赶出去时往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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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你可以去书友们那里给他们剧透了,他们一定会“羡慕嫉妒恨”的
内瞥了最后一眼,恰好与皇帝带着杀意的目光对上。
他当即手脚发软,差点跪在地上。
等出了端仪殿,陈国公、陈尧喘息不已,那股子战栗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陈尧抱怨:“爹你顺着圣上的话说就完了,圣上想过继就过继呗。何苦掺和他们天家的事,还连累我被赶出来。”
陈国公瞪他一眼:“你知道你刚刚怎么不说?而且若不是你干下蠢事,我会这么担心受怕?况且那丰王是太后的心肝,你把他儿子过继出去,就是得罪狠了太后!太后拿圣上没办法,还治不了你我?”
“好吧,好吧。”陈尧嘟囔着,小声道:“那圣上还不知道我犯的事?”
陈国公沉吟:“许是不知道吧。”圣上一开始对他们的态度堪称‘和颜悦色’。可想到最后圣上暴怒,他二人被驱逐出去,又有些惊疑不定。
等下值回到家,陈国公听说今日陈郁真竟也被叫到御前,那股子不安涌上来,慌忙令陈郁真到正堂去。
大管家来福堵在角门上,傍晚风极大,陈郁真衣裳单薄,他脸上泛着病态苍白。
“二公子,国公爷叫您去正堂一趟。”见面前少年恍若未闻,继续往前走。来福管家又笑眯眯加上了一句,“白姨娘也在。您若是不去,姨娘……怕是要难过了。”
陈郁真脚步立马停下。
他冷冷看了他一眼。来福挺着肚子,自得地笑。
“二公子,请——”
正房陈郁真不常去,他跟在来福后面,垂下双眸。
等转进正厅,就见国公爷、国公夫人坐在最上面的黄花梨透雕鸾纹玫瑰椅上,神色肃然。
而世子、世子夫人孙氏、二房玉如坐在下手圆椅上。玉如抱着空荡荡的肚子,神色戚惶。陈三妹把玩着自己指甲,颇有几分百无聊赖,而世子盯着地板花纹,神色傲慢,竟然看都没看陈郁真一眼。
白姨娘站在一旁,关心地望着他。
陈郁真神色平静,堪称漠然。
在这小小一间正堂内,所有人都有座位。唯有他和姨娘,是站着的。
第4章 虾子红
当初国公夫人嫁过来后,便和国公爷感情极好,但好事多磨,久久未曾怀孕。
老夫人为子嗣计,找了秀才家的女儿聘做良妾。可刚聘过来,国公夫人就怀孕了。白姨娘貌美,国公爷就顺理成章地住到她院子去。国公夫人因此恨毒了白姨娘,给她的吃穿嚼用都是最差的。
国公爷自认对不住夫人,便也当看不见。
等白姨娘生下陈郁真,小小的人儿虽体弱多病,但长相风流、惊才绝艳,十六岁就中了探花,是这京城第一等的人物。而世子与他相比长相明显差了很多,自小就不上进,认不得几个字,如今不过是个不入流的荫官而已。与翰林院的清贵如何相比?
因此他们母子更成了夫人世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陈郁真手指慢慢攥紧,又慢慢松开。他立在堂下,平和地接受众人的审阅。
“你都二十岁的人了,进来不知道给你父亲母亲问安?陈国公怒斥。
“孩子还小。陈夫人假模假样阻拦,“二公子,今日圣上宣召,你们都讲了什么?你年纪小,不通世事,要一字一句讲来,让你父亲好好给你说道说道。
陈郁真沉默。
“爹,我看你是白担心了,咱们家人缘好的很,怎么会有人上书参奏。陈尧翘着二郎腿,神态扬着。
“你这逆子!我这还不是为我们家操心。
陈夫人忙着打断父子二人的争吵。这样一看,他们才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陈郁真和白姨娘就是他们和谐感情上抹不去的污点。
待话题转过来,所有人又都逼视陈郁真。逼着让他说出,今日和皇帝的所有对话。
何曾无礼,何曾得意。
陈郁真靠近门厅,冷冽的风丝丝缕缕透过隔窗刮过来,他本就白皙的面孔更加苍白,闷声咳嗽,单薄的身体快被这薄凉东风压垮。
白姨娘担忧地望着他,又向国公爷抛去求救的目光。
可惜,国公爷自然是看不到的。
唯一的暖炉搁置在陈家三小姐脚边,她自幼畏寒,国公夫人怜惜她,让她走到哪儿都有热乎东西靠着。
“郁真,快说。
“说啊,你这孩子,父亲母亲怎么会害你。
“这事关家族大事,若是你惹怒了圣上,你担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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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说!”
陈郁真漠然立在堂下。无数**袭来他自岿然不动。他就像一叶扁舟坦然无畏地行在滔天巨浪下!
白姨娘跪下
“白姨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国公夫人温柔道“不过是问两句话问完就放他回去了是他自己在这犟着不然早回去了。”
陈国公不去看跪在地上的白姨娘皱眉望向陈郁真。
“你说不说不说就去祖宗牌位前跪着。”
“真是反了天了不过一翰林院庶吉士竟然张狂起来了。”
陈郁真猝然抬起清亮眉眼来倒把陈国公吓一大跳。他仰了下“怎么我说的不对?”
陈郁真冷笑:“‘张狂’的评语还是您自己受着吧。儿子谨慎惯了不敢受此评语。”
陈国公张嘴就要骂可那一贯谨言少语的次子竟然上前一步疾言厉色起来!
“老爷擅自打听圣上事**宫中内帷这不是张狂是什么?!在家中私设公堂我不说便要逼我说京城中有哪户人家做爹做娘做到这模样?”
陈老爷骇极呆坐在扶手椅上。只见那陈郁真面色冰冷一字一顿道:
“况大哥国孝家孝下私纳二房做下如此丑陋之事还指望着别人给你遮掩?太妃薨逝未过二月祖母去世未满一年!大哥夜夜做新郎时不知是否记得祖母对你的谆谆细语?记得圣上的杀伐决断?记得刘家全家斩首时流的鲜红血液?”
“张狂?什么是张狂?”
“大哥这样拉着一大家子人作死的才是张狂!”
全场寂静无语堂内久久回荡少年清冽怒急嗓音。
众人呆愣当场一句也无法反驳只能徒劳注视堂间那少年郎。
陈郁真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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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白姨娘拉起来踢开门就要走——
“拦住他!”陈夫人猝然站起来她声音急促尖锐。
少年立在门前身影单薄修长。他一只手已经拉到了门帘上裸露出来的那只手白到透明甚至泛着冷。
闻言少年侧过头眼睫轻缓地瞥过来眼皮轻抬露出一个略有些挑衅的笑容薄唇轻启。
“你若是想让圣上知道你儿子做的丑事。”
听说和异性朋友讨论本书情节的,很容易发展成恋人哦
“就尽管拦。”
眼睁睁地看着那陈郁真离去,陈夫人气的面目扭曲,胸口不断起伏。忽然她猛拍在桌面上:
“放肆!”
一贯高傲的陈尧低下了头。陈家三小姐道:“既然无戏可看了,那女儿便走了。”说罢,径直离开。
二房玉如抱着肚子,发现国公夫人狠厉的目光停驻在自己身上时,不禁瑟瑟发抖。
“自小产后也过了一旬,你身子养好了吧。”国公夫人柔声道。
“还……还没好。”
“女子这时最是体弱,不能总是静着。如今家中艰难,你身边几个仆妇便都散了,你多做些女红针织之类,也好养好身子。”
“……是。”
国公爷不耐烦听这女人间的官司,揉了揉眉便让各自散去。
白姨娘白日亲眼见儿子遭受如此逼迫,等晚间的时候怎么也睡不着。
陈郁真候在她身旁,轻柔给她掖好被角。
“好孩子,委屈你了。”
白姨娘握着他冰凉手,眼中晶莹闪烁。
陈郁真笑道:“姨娘。”
他说:“能投生成姨娘孩儿,郁真怎么会委屈。”
夜幕垂下,豆大灯光闪烁,明明灭灭,照亮了这片小天地。
那个身穿半旧不旧皮袄的少年郎蹲在榻边,目光缱绻悠长,像是一只刚睁开眼睛的幼鸟,对温暖眷恋不已。
他躲在白姨娘怀里。向来无惧无畏、冷心冷面的陈郁真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第5章 竹根青
夜色昏凉
陈郁真不觉沉沉睡去。
他纤长浓密睫毛垂下在白玉面颊落下一道浅浅虚影。正随着主人的呼吸而轻轻晃动。
白日的陈郁真面目肃然精明强干。而漆黑深夜里的陈郁真罕见露出一丝疲惫。
白姨娘轻拂过他冰凉的侧脸长长叹了一口气。
贴身丫鬟琥珀纳罕道:“往日见二公子向来都是清清冷冷、精神抖擞眼睛里都含着杀气。哪曾见过他这么疲惫的时候。”
白姨娘失笑。
“郁真要强纵使他不说我也知道他心里憋着一股劲想要带我离开陈家。”
烛火葳蕤陈郁真眉眼都朦胧起来。白姨娘望着儿子俊秀的面孔不禁叹息:
“可离开陈家何其之难。”
“陈国公府树大根深姻亲故旧盘根错节。郁真只是翰林院庶吉士蝼蚁如何能和大象相抗衡。况自三年前我身子就愈发不好了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数着指头过日子。”
“我真怕等我死后郁真茕茕孑立独行与人世间。若是再和他父兄反目郁真可就……”白姨娘隐没了接下来的话语。
她连忙擦掉眼角泪水肃正脸色:“不提了。琥珀你去外面把吉祥叫过来。让他小心些将二公子扶到榻上去。夜已经深了郁真今夜在我这屋睡吧。”
琥珀轻轻哎了声去廊庑下叫过来正打盹的吉祥。两人小心翼翼将陈郁真挪动到床榻上蹑手蹑脚生怕将其吵醒。见陈郁真呼吸平稳这才放下心来。
此时外面梆子已敲过三声。白姨娘索性就散了众人
黑暗环境下熟睡的陈郁真缓缓睁开眼眸他盯着空中上下浮动的浮尘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陈郁真终于睡去。他睡得昏沉等再醒来时就是小厮吉祥急急推醒他的那一幕。
“公子您终于醒了!宫里天使来到要宣旨呢!老爷让您赶忙过去。”
陈郁真睁大眼睛猝然从榻上坐起。
偌大的国公府被天使来访砸得晕头转向像是油锅里泡了一瓢冷水四处炸裂奔逃。未到卯时便来宣旨陈府众人心中都有了猜测。
顺天堂正间已经挤满了人国公爷、国公夫人、陈尧、孙氏、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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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陈三小姐皆已来到。个个慌乱不堪人心浮动。
国公爷失魂落魄脚步虚浮。宦海沉浮多年他已经有了预感只是不敢相信。此刻他挤出笑意来招呼刘喜刘公公。可刘喜面目威严对他颇为冷淡。刘喜徒弟年纪小却知道此家人行径避着人悄悄翻了个白眼。
陈郁真是最晚到的。若按照往常陈尧必定对他冷嘲热讽一番陈国公必定会对他狠狠斥责。可此时陈家自知大难临头竟没人搭理他。
搞得本已精神抖擞、准备战斗的陈郁真有些郁闷冰着脸站在一旁。
刘喜见人已来齐便道:“肃静。”
众人齐齐跪下陈府众人面色苍白惶恐不安。
刘喜从锦盒中拿出金黄圣旨肃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陈国公世子陈尧罔顾国孝太妃薨逝未及两月辄敢私纳二房
竟然是褫夺爵位!
他们陈家传了一百年的爵位啊!
陈老爷崩溃嚎哭痛苦不已:“逆子你这个逆子!”说着便要打陈尧。
陈尧茫然四望怔怔跪在当地。他怎么都不会认为自己有错的那么错的就是勾引他的那个**!
玉如瑟缩着悄悄缩小了自己的身形。
孙氏心中也恨但她不敢打骂丈夫只得默默垂泪。
陈三小姐哭道:“我还没嫁出去呢就让我丢那么大一个人。这以后谁还看得上我!”
陈夫人抱着女儿心里既可怜女儿又可怜失去爵位的儿子难过极了。可当她眼角瞥过在一旁百无聊赖、没事人一般的陈郁真心中更是怒极愈发嫉恨了。
等打过五十杖原本活蹦乱跳的陈尧已然进气少、出气多了。陈夫人着急忙慌的去请大夫、请医延药自然顾不得陈郁真。
众人本以为打过便完了便要散去。可谁知刘喜缓声漫笑从锦盒中另拿出一份圣旨。
陈老爷惴惴不安就连陈郁真也肃然了。
等刘喜念完圣旨众人却都放松心神。陈国公眼神复杂原来这是一份嘉奖圣旨。
因陈郁真文笔深厚祭文写的朴实感人。圣上极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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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嘉奖一番,赐银千两,赐香囊一对。
陈郁真神色平静地接了圣旨。
躲在一边的玉如,看到一旁宛若死狗、面色灰败的陈尧时面露嫌弃,再看到一旁清贵矜持、玉貌清丽的少年郎,眼睛不禁亮了亮。
陈夫人盯着她冷笑。
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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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夺爵这样的大事。清晨宫中天使刚进陈家的门,等半个时辰后,整个中枢就都知道陈家因未守国孝被圣上下旨夺爵了。
晨光熹微。
当陈郁真踩着点到翰林院点卯时,一向与他不对付的翰林院众人却对他抱着同情视线。
还有有几位老大人默默地拍他肩,表示对他认可。唯有赵显悄悄对他眨了眨眼睛,小声恭喜他。
陈郁真抿唇一笑。
等再看过去,又是一位清清冷冷探花郎了。
等这日下值,陈郁真难得心情很好,他嘴唇微微弯着,虽身形病弱,却自有一股风流之态。
小厮吉祥悄悄过来,小声道:“二公子,那鸨母已经打发出京城了。走时千恩万谢,发誓一定不会把是您引诱大公子偷纳二房的事说出去。”
“哦,还有那上书**的官员,他也不知道是您放出消息的。”
陈郁真睨他一眼,嗓音清淡:“在外面少说这些。”
吉祥嘿嘿一笑,挠挠头:“奴才觉得您太厉害了,料事如神。只是奴才还有一事不解,若是您未与大公子他们分割开,圣上连您一起罚怎么办?”
陈郁真无所谓道:
“只要能搞垮陈家,玉石俱焚,我也愿意。”
十一月十五,正是太妃七七。
是日天气晴朗,日光挥洒在太极殿的正堂上。
灵堂设置帐帷、铭旌,白幡上书写“慧中慈和永康德贤希贵太妃”,十数位太监宫女着缟素在堂前哭灵。
皇帝一身冰蓝色暗花袍衫,腰间配一条白绫。端的是身姿英武、仪表堂皇。此刻他面目俊美而冷肃,望着面前棺木,神情冰冷而麻木。
在他面前,一火盆热烈燃烧,内侍小心将陈郁真反复修改的那篇《永平祭文》捧过来。
皇帝接过来,白纸黑字,短短几百字,悲切怀念。他望着这片薄薄的纸张,面露怅惘。
许久,他终于下定决心,将纸文扔进了火盆中。
不过一刹那,那一片纸页化为飞烟。
十一月十六,两仪殿召内阁中极殿大学士、建极殿大学士、文华殿大学士等六位朝廷官员廷议。其中,吏部侍郎上票请上拟定擢升人员。
皇帝翻开票子,上面写了五六个名字,都是近期表现优异的官员。
男人随意看了一眼,只说了一句话:
“加上陈郁真。”
第6章 柠檬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擢升名额出来,被念到的几人皆喜气洋洋,互相道喜。他们都擢升了一等到三等不等。
而陈郁真从翰林院庶吉士成了正七品翰林院编修,掌起草文书和处理**,作为皇帝身边的文学侍从官。
陈郁真从善如流道喜。少年郎融入地极好。
眼前忽然出来个太监,陈郁真定睛一看,眼角眉梢自然而然翘起:“刘公公。”
刘喜面带笑容,若是陈老爷看到,准得惊掉下巴。
“恭喜探花郎。”刘喜十分和气,他上前一步,挤了挤眼睛:“探花郎可知,您这一出升官却还有个典故。”
“哦?”
“吏部侍郎大人问及该擢升官员姓名,又递上条子,说是本次吏部划出来的人选,皇上便拿过来看了……大人可知,当日那条子上并没有您的姓名?”
陈郁真猝然抬起眼来,面前苍老太监忽而一笑:
“是圣上特意说,在上面再加上你的名字。”
陈郁真怔然。刘喜拍了拍他肩膀,道:“圣上对你关心爱护,将你与陈家那群人分开,你也要尽职尽责、好好效力才是。”
-
陈郁真被升为翰林院编修,翰林院一连好几天酸气冲天。赵显一开始还阴阳怪气几句,等到了后面就喜滋滋说什么‘吃面不用放醋了’云云。
等翰林院好不容易平静了几天,猝然一枚巨石投入湖面,整个朝廷被皇帝忽然的旨意炸个底朝天!
圣上要将丰王膝下唯一的儿子**凭过继给广王!
那可是老太后的心肝宝贝啊,竟然要被过继成太妃孙子!
皇帝圣旨一下,老太后就差点哭死过去。连续求见皇帝多次,皇帝皆视而不见。太后气急,殿内传出来不少责骂皇帝之言。
众臣见了,未免心有戚戚焉。
明明是天家母子,怎么感情如此淡薄。
圣旨下后当天,新上任的小广王殿下就被送到了宫中。可怜他才不过六七岁,骤然离开熟悉王府,住到陌生皇宫,连亲祖母都不能见。
皇帝对他感情十分复杂,也并不见他。
于是小广王自入宫后一个亲人都未见过。
甫一住到昭庆宫,便小声哭了起来。身边服侍的嬷嬷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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哄也不管用。等熬到漆黑深夜,才疲惫至极睡了过去。
小广王是被丰王夫妇娇宠长大的,聪明伶俐也十分跋扈,短短十来日就赶走了五六位给他上课的师傅。
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身份尊贵,后面还有老太后护着,全权照管此事的刘喜完全不知道能拿他怎么办。刘喜咬牙,决定先拖着,若过几日还不行的话就告知给皇帝。
天边的事自然和陈郁真不相关,自升为编修,他就在两仪殿开始自己的起草文书生涯。一日重复着一日。
可这日,两仪殿忽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位穿戴尊贵的小男孩在宫人们的簇拥下进来,他肤色白皙,眼睛大而黑,看着很机灵。
胸膛骄傲挺着,但眼眶红红的,不知道是不是哭过。
陈郁真行礼:“圣上不在两仪殿,您先等一会吧。”说罢,又令身侧太监去寻刘喜。
一听皇帝不在,小广王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果然是个小孩。
陈郁真失笑,端了盘果子给小广王,温声问:“吃么?”
小广王却极为敏感的抬头,眼眸中闪过类似‘厌烦’‘恼怒’的情绪。
陈郁真手中瓷盘顿时被人扫落在地,精致小巧的糕点散落各地。
“我不需要你套近乎!”童声尖锐,简直要刺穿耳膜。
陈郁真霎时冷下脸来,他没说什么,转身就走。
探花郎秀美清冷的脸带着煞气,冷冰冰的。小广王被他吓的**几步,瞪大眼睛,没想到他真的要走。
可明明……那些凑近乎的人怎么甩都甩不脱的啊!
嬷嬷凑在耳边,小声道:“殿下,这人不是安排给您的师傅,是两仪殿值守官员!”
您认错了人啊!
陈郁真抱着纸笔,肃着脸走。忽然一个小小身影抱着他腿,讨好得对他露出个笑脸:“我错了……大人。”
小广王十分能屈能伸:“我以为你是被安排给我的师傅……求求你别告诉我皇伯父。”
小广王的大伯,就是皇帝。
骂走师父,可以说小广王和皇帝在赌气。可骂走不相关官员,就是小广王嚣张跋扈、刚愎自用。小广王颇有几分正义在,他自觉对不起陈郁真,愧疚极了。
但小广王着实看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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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陈郁真。陈郁真一个小小七品官员,没本事在皇帝面前说他亲侄子的不是。他有些不喜眼前小孩,只想躲得远远的。
陈郁真俯视他:“请殿下松开。”
语气冰冷的吓人。
小广王眼眶一下子红了,许多天积攒的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被过继、人生地不熟、被忽略、不适应……对成年人都难以接受的事情挤压在一个六七岁男孩身上。
他哭的哽咽:“我错了,你别走。”
小孩抱着陈郁真的衣袍,泪水疯狂涌出,他一遍又一遍说你别走,又说我错了。
“我错了,别这样对我。”不知是对陈郁真说还是对别人说。
说到后面,他早已哭到哽咽,上气不接下气。忽然,他感受到面前蹲下来一个身影,他虚虚张开眼睛,泪水模糊他的双眼,只见那位很好看、很冷淡的年轻人蹲下来,用袖口轻柔地擦过他的眼泪。
他擦得极仔细、极认真,也……极温柔。
小广王张大眼睛。
面前年轻官员好似很无奈,他又带着几分尴尬:
“别哭了。”
小广王愣愣点头。
陈郁真却轻声道:“你要先记住,来到了皇宫,你就不能哭。”
小广王瞪大眼睛。
陈郁真继续道:“这宫里每个人都有千百副面孔,每个人就算是装也要装的笑脸盈盈。你是王爷,上面却还有太后、圣上。你哭了,岂不是说这些长辈们对你不好,照顾不周?”
小广王已然呆住了,他连忙想反驳。
陈郁真:“太后娘娘待您如珠似宝,圣上对您也是格外慎重。殿下年纪虽小,但也想必知道,他们二人是格外珍重您的。”
殿外
身穿金黄五龙团纹大袖袍、早早就到的皇帝立在殿门前,身形高大,龙行虎步,雍容闲适,一语不发。
周围人更是敛声静气。周遭落针可闻。早在先前殿内话语就一字不差的传出,周围人都能脑补到那探花郎说话时的郑重语气,以及对方那秾艳清丽面孔。
此刻他们眼观鼻鼻观心,一点声响都不敢发出。
而立在最前的皇帝眼眸幽暗,不断摩挲手中翠绿扳指,不知在思量什么。
刘喜觑皇帝反应,看他神色如常,这才悄悄吐出一口气来。
第7章 杏子红
小广王聪明伶俐他很快就明白了陈郁真话语中的潜藏意思。
小孩子眨巴着湿润眼眸毛茸茸的脑袋往陈郁真掌心蹭像一只极乖巧可人的猫咪。陈郁真垂下双眸施舍似的揉他头。
就在这时猩红毡帘被人从外打开陈郁真往外望去只见皇帝被人簇拥着走进来他背着手幽暗眸光扫过殿内众人恰好望过来。
四目相对瞬间皇帝揶揄一笑。显然他全都听见了。
陈郁真呆滞一瞬。
清冷谪仙顿时成了呆头鹅皇帝幽深目光从那暗自置气的探花郎身上移开对着小广王道:“怎么和个哈巴狗儿一样非得躲在别人怀里撒娇。”皇帝招手“过来让皇伯父看看。”
到底是亲伯父。小广王忽的不惧怕了。
他脸色羞红磨磨蹭蹭从陈郁真怀里出来
“哦?”
同样含笑但冰冷的语调小广王暗自瞥了那不好惹的年轻人一眼慢吞吞道:“侄儿不该胡乱欺负人还骂跑了几位师傅。”小广王眼睛一转叽里咕噜着又开始告状了。
皇帝挑眉听着。
刚刚陈郁真摸着小广王的头小孩很享受的样子。皇帝见侄儿能言善辩、伶俐可爱手掌不禁按到探花郎同样碰过得地方。
小广王一呆大叫起来。
刘喜见皇帝关注那边悄悄地叫陈郁真出来。
皇帝目光瞥过悄悄退出殿外的探花郎依然风姿俊逸、但显然落荒而逃的身影笑意又深了几分。
刘喜望着面前袖手而立的探花郎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殿内温度有些热出来被冷风一吹就凉下来了。陈郁真还未有当着人说话被抓包的经历难免有些窘然。
他这副毫不知情的模样落在刘喜眼里更是感慨万千。
刘喜道:“陈大人您这运气真是极好。”
“……是么?”
刘喜见天色尚早他又挺喜欢面前这位年轻人便耐心和他说了首尾。
“当今太后二子一女。圣上是长子一出生就被交给刚丧子的太妃抚养在太妃那没几年又被立为太子独宫居住。”
“而太后膝下次
你身边有不少朋友还没看到本章呢,快去给他们剧透吧
子丰王爷、长公主一直在太后眼前心边长大。太后对丰王爷很是喜爱,连带着对丰王下唯一子嗣,也就是现在的小广王爷如珠似宝地疼着。
刘喜叹道:“咱家自二十岁就跟在圣上身边,看他从一个咿呀学语的小皇子长成现在的铁血帝王……圣上虽不多说,但心里还是渴望亲情的。
“小广王是圣上的亲侄子,却被圣上亲手过继给广王。他又不过六七岁……圣上对他感情复杂难言。想接近,又畏惧。想松开手,又舍不得。
“陈大人,你适才说的那番话可谓是恰如其分,既解了小广王的心结,又解了圣上的心结。最恰当的是,你说时并不知道圣上在旁边听着。这种肺腑之言,听着才格外入心啊!
刘喜不禁略带嫉妒的看他一眼,话语带着酸气:
“……怎么咱家没有这种好运气。
陈郁真对这种‘好运气’敬之不敏。他拢了拢袖子,往在外面被冻得通红的手指哈了口气。
刘喜看他这副平静地样子,略微牙酸。
-
夕阳夕下
陈郁真踏着昏黄夜色出了两仪殿门,两旁宫道羊角灯早已添了烛火,为朦胧傍晚增添了一丝烛火。
下了值的赵显跳脱极了,老远地就守在夹道旁,对陈郁真猛挥手臂。
陈郁真遥遥便看见他了,脚步快了几分。
等两人会合,赵显开始咕叽,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要翻出来讲半天,陈郁真若是不说话,他还不乐意,凑到陈郁真脸上逼着让他说。
“小陈大人!
身后忽然有童声传过来。
陈郁真转过身去,才发现一个小小身影极快的飞奔过来,眼睛亮晶晶的,脸颊飞红。他后面远远坠着一大串宫女太监,个个累的眼冒金星,上气不接下气。
小广王到陈郁真面前就停下了,他期期艾艾,不敢看陈郁真。
赵显探出头来,嬉笑:“哎呦,这是谁,咱们瑞哥啊!
小广王瞪了他一眼,转而对陈郁真做乖巧可爱状:“白日是我唐突了小陈大人你,皇伯父已经说过我了,还让我向来大人赔罪。
陈郁真却道:“你不是已经告罪了么。
小广王小声道:“不够呀。
他从怀里珍惜万分地捧出一个匣子,递给了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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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真。
“这是我奶娘做的白玉糕,很好吃的。她不让我多吃,我只私藏了这一块,都送给你。”
陈郁真打开,果见里面有一块精致可口的点心。
陈郁真见小孩十分期待地望着自己,略想了想,便在他头上揉了揉。
小广王眼睛都兴奋地眯起来了。
可未过多久,那一长串的宫女太监们喘着粗气蜂拥而至,小广王笑嘻嘻地又跑远了。
赵显笑骂:“小兔崽子。”
陈郁真收好匣子:“这话你有本事当着太后说。”
赵显翻了个白眼:“他爹是王爷,我娘是郡主。我疯了说出去。不过在你面前说说而已嘿嘿。”
陈郁真自然不理会他这种疯话,等出了宫门,陈郁真却发现姨娘身侧丫鬟琥珀不知为何来到了这里,与吉祥一样急切地朝里张望。
陈郁真顿时冷下脸来:“发生了何事?”
琥珀慌忙道:“二公子!大公子久不见好,夫人便请了道人做法。可那道人却说,这府内有人和大公子相冲,必要除了才行。”
“道人查验了所有下人,我们姨娘也被请过去。本以为去了就该回来了。谁知那道人仔细问姨娘,又是问属相,又是问年岁。最后竟说我们姨娘克大公子!夫人听了,极为难。道人给出破解之法,说隔着千步就不妨碍。夫人听了,要把姨娘挪到那极远的下人房去呢!这如何使得!”
先不说鬼神之事是否虚妄,就说他们都知晓陈夫人恨毒了白姨娘,谁知这是不是她使出来的诡计!
且说府中,白姨娘被强按在杌子上,气的垂泪。陈夫人端坐在紫檀露花圆椅上,手里捧着香茗,面带笑意。
管家来福指挥着奴仆们来来**,没一会,白姨娘屋里就空了大半。只是下人们忙乱,白姨娘惯用的瓷盘茶盏碎了老些。
就在这乱成一团中,一个小子匆匆进来,走到一管事旁,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管事勃然变色。
小子走到管家来福身边,同样说了一句话,来福脸色也登时变化。小子便再说给正满面含笑的陈夫人。
陈夫人忽然站了起来,面目冰冷,直直望向院门。
一传二,二传四,四传八!顷刻之间,嘈杂喧哗的小院寂静无声,众人皆屏声敛气,静静望向院门口来人。
第247章 玄黄色
“白鱼哥!”
王五姑娘崩溃不已地看着他姑娘黝黑的脸上尽是泪珠涕泗横流。
“哥你回来了啊。”
一个憔悴的声音从拥挤的夹缝中出现小庄呆呆地蹲坐在屋子最边缘。他头发脏污面上都是灰眼睛挂着厚重的黑眼圈不知道有多久睡觉。
众人皆屏息静气陈郁真望着眼前的场景心渐渐地沉了下去。
“饺子呢?”他听见自己问。
小庄父亲也就是当地里正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勾住陈郁真的肩膀将他按到另一边的空椅子上勉强笑道:“小白哥这半月是出去了?小庄找了你几次都寻不见人。”
有妇人好奇地探过头插嘴:“小白哥干嘛去了?是恢复记忆了探亲去了?”
陈郁真只定定地盯着里正问他:“到底发生何事了?”
强劲的冬风卷起厚重的雪沫子往窗棂上拍阴风怒嚎屋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王五姑娘呆坐着闻言一行清泪落在地面。
“饺子……饺子被县令夫人带走了……”
“什么意思?”
里正瞥了一眼他身边教书的那位老先生勉强压抑住愤怒道:
“饺子生于景和十四年十月初五阴时阴刻。咱们乡下一直有种说法这样的孩子天生就有沟通阴阳、汇聚阳气的能力……而恰好县令夫人
“所以呢?”陈郁真忽然有个可怕的猜想。
老先生嗫喏嘴唇:“黄夫人起了心思前几日来家里看了饺子。饺子活泼伶俐黄夫人很喜欢。事后……县令大人出面让小庄他们把孩子交给县令以后就由县令一家抚养。”
“……收为养女?”
“……不是养女是、是”老先生犹豫了半天恨恨道:“他们是想让饺子和那个夭折的幼子结为夫妻!”
这话说完屋里个个陷入了沉默。
若是能和县令大人家结亲在座之人都只会欢喜地不得了欢呼自己家祖坟冒青烟。
可对方儿子都**难不成让自己的闺女守活寡啊。何况孩子还那么小谁家的父母能受得了把孩子交给别人抚养。
小庄和王五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爱之如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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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郁真却有些恍惚他明明站在这里却恍然间想起多年前的一幕。
那是一个大雨天疾风骤雨他的生父陈国公气势汹汹赶过来逼他同意妹妹和尚书之子的阴婚。
阴婚多么可怕又恶毒的两个字。
陈郁真怔然地望向自己的手掌他竟然发现自己的手指在细微的颤抖强烈的愤怒在心底勃发让他恨不得冲过去将那些肮脏之人的脸皮撕扯干净。
“他们怎么知道饺子的生辰八字。”
陈郁真这时候的嗓音竟然还很沉静。
老先生像是被扼住了喉咙面上的血色消失的干干净净陈郁真眼眸瞥过去老先生仓皇地躲避。
“……是是我嘴不严。在讲堂上和学生们提了一嘴。没想到那学生立马和他当县令的远房亲戚说了。”
小庄蹭一下站起来他猛地冲过去朝老先生大声怒骂周围人见状赶紧拦住他。
“为什么为什么!”小庄什么都顾不得了杯子茶盏之类的都被他狠狠丢过去!
“是我家让你能在村里教书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家的?!”
“小庄!”里正喝道。
“爹!”小庄抬起通红的眼睛他如此情状谁都不忍心苛责他。
“饺子是我的女儿。我和王五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到这么大他黄成平想把我的女儿抢走让她嫁给一个**那不能够!”
“好好好小庄你先冷静一下你先坐下。”
老先生身影佝偻
“小庄是我对不住你。等后日不等明日我就立马去我那个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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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如果学生家进不去我就去县令家无论如何我都把饺子给你带回来。”
小庄斜眼冷笑:“话别说太满你能进得了县令的门么?”
自饺子被强行带走后小庄和王五夫妻曾结伴去过县令家三次头一次还能进得了门等他们委婉表露出想要带孩子离开高攀不上县令家的意愿时就被端茶送客了。
后面再也没能进去过。
老先生满脸通红只说:“我一定会努力的。就算拼了我这张老脸也在所不惜。”
晚上的谈话持续了很久
恭喜你可以去书友们那里给他们剧透了,他们一定会“羡慕嫉妒恨”的
后来陈郁真才明白,原来这些街坊邻居都是里正叫过来的。
里正不愿与县令家正面交恶,所以叫大家过来劝小庄王五夫妻,想让他们放弃这个孩子。
可王五小庄无论如何都不松口,里正只好由着他们。
反正……一个村民,又如何和一个有着官衔,掌握一县之地的大老爷斗呢。
陈郁真是屋里最后一个走的。
小庄和王五呆呆的蜷缩在一边,在失去观众的时候,他们表面的凶恶褪去,只剩下刻骨的悲伤和恐惧。
小庄抬起头看他,他是个圆脸,尽管膝下已经有了孩子,但看着还很稚嫩,还是初见少年郎的样子。
那时候的小庄无忧无虑,那时候的王五整日嘿嘿傻笑,他们想过他们日后还有这么挣扎痛苦的时候么。
“哥。我好害怕。”小庄喃喃道。
“但我知道我们不能退缩,一旦我们退缩,饺子这一生就真的完了,我们和她的缘分,此生也就尽了。”
陈郁真弯下腰看着他。
他说:“不要怕,哥哥在这里。”
陈郁真低着头,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垂着,小庄看着他,恍惚间以为看到了悲天悯人、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第248章 晨雾白
翌日,天一亮,陈郁真就到小庄家等候。
今日小庄家的客人少了许多,大多是亲近的亲戚和玩伴。大家都默默地坐着,耐心等着老先生那边的消息。
——按照昨日商议的,今日老先生和里正将再度前往县令家游说。老先生是几十年前的童生,里正有小小的职衔,这已经是他们这边能拿出来的最大砝码。
若是这两位联袂而去都进入去县令家的大门,那……饺子基本也回不来了。
小庄烦躁地坐在一旁,时不时踮脚往外看。
王五在默默收拾孩子的小衣裳。饺子的衣裳不多,大多都是从哥哥姐姐那儿拾来的。她的玩具也不多,但每一件都十分珍惜。
王五拿起一个拨浪鼓。鼓声轻轻,携着小木珠的绳子轻轻摇摆。
王五呆呆地看着,泣不成声。
“不要收拾了。”
陈郁真将拨浪鼓拿走,放到那堆衣服上。
背后传来声音,王五忽的问:“白鱼哥,你说爹他们能将饺子带来么?”
陈郁真攥紧拳头,他给了一个最真实的回答:“不知道。”
童生亦或是秀才,在普通人眼里,或许身负光环,但在能在吏部挂上号的县令面前,简直是不值一提。
此行所依靠的,唯有那黄县令的良心而已。
陈郁真伸出手,他看向自己的手掌。
这双手,曾经执过翰林院的笔。是属于堂堂探花郎,是矜贵无双的京官陈郁真的。
但现在,这双手属于普普通通、不识字、靠种地为生的一个百姓白鱼。
哪怕是现在的他站在县令面前,他都没有丝毫的信心。
一届布衣,如何和上官争斗。
或者说,如果陈郁真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百姓,他如何能对抗当地长官。
用过晌午的饭,时间忽而变得漫长。小庄躲在了屋子最边缘的位置,背对着窗户。而王五开始做针线,手指上被戳出来一个又一个血洞。
村里的人停止了窃窃私语,一致的闭嘴不言。
陈郁真把玩着姨娘预备送给饺子的礼物,他乌黑的眸子低垂,外面天光倾泻,将浓密的睫毛映成一团扇子。整个人像一个秀丽的剪影。
“来了来了!”
村里
人惊喜地翘首探看,陈郁真眼神也跟着望过去。
“……怎么只有他们两个,饺子呢?”
里正和老先生面色灰败的走过来,他们知道有人隔着窗户看他们,但他们甚至都不敢抬头对上他们的目光。
说话的人后知后觉脸色苍白下去,小庄明亮的眼睛一寸寸黯淡,蜷缩成一团。
失败了。
最大的筹码,也失败了。
两人掀帘而入,众人都望向他们。他们讷讷道:“县令知道我们去了,很开心,特意放开公务见我们。本来相谈甚欢,但我们一提饺子的事,县令就勃然大怒,直说我们是瞧不起他们家。让人把我们赶出来了。”
“……”王五痛苦地闭上眼睛。
小庄喃喃道:“果然如此么。”
“不止。”老先生真是无地自容了,“黄县令还说,以后,他不想看见我们。县令门房都被吩咐了,说只要碰见我们家的人上门,就把我们赶出去。”
“小庄。”里正犹豫了一瞬,还是道:“这孩子和我们家没有缘分。你和王五还年轻,你们还有别的孩子。”
“爹。”王五嗬嗬的笑,她好似从地狱里归来的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里正语重心长道:“咱们家小门小户,如何能与县令家相碰。他们非要要走饺子,想来也会好好对待她的。你们就当没这个孩子吧。若是非要抢,只怕……咱们家会家破人亡。”
“我们不是已经家破人亡了么?”小庄冷不丁地说,他自下而上地仰视里正,漆黑的瞳孔映着幢幢鬼火,眼白白的骇人。
小庄冷冷地看着里正,看着这一群劝他放弃的亲戚们,冷笑道:“爹,饺子是你的孙女,可你除了饺子外,还有五个孙女。我和王**一样,我们膝下只有一个孩子。永永远远,只有这一个孩子。”
里正嗫喏着嘴唇,欲言又止。
小庄道:“爹,找寻饺子这件事,你以后不用管了。万一我和王五出了什么事,那也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县令也找不到你们头上。天渐渐凉了,外面的雪也结冰了,爹,叔伯婶子们,你们都回去吧。”
“小庄,爹并非是贪生怕死,而是——”
“出去!”小庄指着门外,冷冷道。
里正眼瞳震颤,他呆呆地看着小庄,自己这个已经成了婚有了女儿的儿子。过
了许久,他才轻声说:“就像你说的,我还有五个孙女。”
里正抬起头,“儿啊,爹还有五个孙女要保全呐。”
说吧,里正慢慢地走了出去。
小庄眼睛通红,死死地看着他。没一会儿,屋里的人走了大半。原本有些拥挤的屋子立马空荡荡起来,小庄转过身,看向那个挺拔的年轻人。
“哥,你不走吗?”
陈郁真上前一步,灿烈天光照到他冷淡漂亮的脸上:“我不走。”
小庄咬着牙,半响道:“哥,你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但此事太过危险,谁也不知道那县令逼急了会做出来什么事情,你……你还是走吧。”
陈郁真摇头。
“你忘记了么,我昨日还和你说,什么事都有哥哥在。”
小庄眼里涌出泪,先是一滴一滴,继而是嚎啕大哭:“哥!”
既然决定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小庄、王五陈郁真三人即刻收拾了包袱,小庄从盒子中收拾了一物,想着可能会用到,索性便带走了。
三人从家中牵了驴车。所谓的驴车,也不过是前面一头驴,后面一个带着轮子的大木板。
陈郁真和王五坐在后面,由小庄驾车。
从村里到县城有二十里地,驴车要走两个时辰。他们未时三刻走的,等到县城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
三人便决定等第二日再去。
“哥,你在做什么?”临睡前,小庄看陈郁真拿出来纸和笔。
陈郁真笑笑:“写一封信。”
“……你会写字?”
陈郁真沉默一瞬:“只会一点。”
墨锭轻轻地滑动,漆黑的墨汁涌出来。陈郁真抬起毛笔蘸取墨汁,自嘲道:“太久没写了,手生了。”
没一会儿,一封信便写好了,小庄凑上去看,发现不过是两行。他不识字,不知道写的是什么,但……他竟然觉得这幅字比那死童生写的还好。
陈郁真盯着这封信,轻声道:“希望用不到你。”
了许久,他才轻声说:“就像你说的,我还有五个孙女。”
里正抬起头,“儿啊,爹还有五个孙女要保全呐。”
说吧,里正慢慢地走了出去。
小庄眼睛通红,死死地看着他。没一会儿,屋里的人走了大半。原本有些拥挤的屋子立马空荡荡起来,小庄转过身,看向那个挺拔的年轻人。
“哥,你不走吗?”
陈郁真上前一步,灿烈天光照到他冷淡漂亮的脸上:“我不走。”
小庄咬着牙,半响道:“哥,你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但此事太过危险,谁也不知道那县令逼急了会做出来什么事情,你……你还是走吧。”
陈郁真摇头。
“你忘记了么,我昨日还和你说,什么事都有哥哥在。”
小庄眼里涌出泪,先是一滴一滴,继而是嚎啕大哭:“哥!”
既然决定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小庄、王五陈郁真三人即刻收拾了包袱,小庄从盒子中收拾了一物,想着可能会用到,索性便带走了。
三人从家中牵了驴车。所谓的驴车,也不过是前面一头驴,后面一个带着轮子的大木板。
陈郁真和王五坐在后面,由小庄驾车。
从村里到县城有二十里地,驴车要走两个时辰。他们未时三刻走的,等到县城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
三人便决定等第二日再去。
“哥,你在做什么?”临睡前,小庄看陈郁真拿出来纸和笔。
陈郁真笑笑:“写一封信。”
“……你会写字?”
陈郁真沉默一瞬:“只会一点。”
墨锭轻轻地滑动,漆黑的墨汁涌出来。陈郁真抬起毛笔蘸取墨汁,自嘲道:“太久没写了,手生了。”
没一会儿,一封信便写好了,小庄凑上去看,发现不过是两行。他不识字,不知道写的是什么,但……他竟然觉得这幅字比那死童生写的还好。
陈郁真盯着这封信,轻声道:“希望用不到你。”
了许久,他才轻声说:“就像你说的,我还有五个孙女。”
里正抬起头,“儿啊,爹还有五个孙女要保全呐。”
说吧,里正慢慢地走了出去。
小庄眼睛通红,死死地看着他。没一会儿,屋里的人走了大半。原本有些拥挤的屋子立马空荡荡起来,小庄转过身,看向那个挺拔的年轻人。
“哥,你不走吗?”
陈郁真上前一步,灿烈天光照到他冷淡漂亮的脸上:“我不走。”
小庄咬着牙,半响道:“哥,你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但此事太过危险,谁也不知道那县令逼急了会做出来什么事情,你……你还是走吧。”
陈郁真摇头。
“你忘记了么,我昨日还和你说,什么事都有哥哥在。”
小庄眼里涌出泪,先是一滴一滴,继而是嚎啕大哭:“哥!”
既然决定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小庄、王五陈郁真三人即刻收拾了包袱,小庄从盒子中收拾了一物,想着可能会用到,索性便带走了。
三人从家中牵了驴车。所谓的驴车,也不过是前面一头驴,后面一个带着轮子的大木板。
陈郁真和王五坐在后面,由小庄驾车。
从村里到县城有二十里地,驴车要走两个时辰。他们未时三刻走的,等到县城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
三人便决定等第二日再去。
“哥,你在做什么?”临睡前,小庄看陈郁真拿出来纸和笔。
陈郁真笑笑:“写一封信。”
“……你会写字?”
陈郁真沉默一瞬:“只会一点。”
墨锭轻轻地滑动,漆黑的墨汁涌出来。陈郁真抬起毛笔蘸取墨汁,自嘲道:“太久没写了,手生了。”
没一会儿,一封信便写好了,小庄凑上去看,发现不过是两行。他不识字,不知道写的是什么,但……他竟然觉得这幅字比那死童生写的还好。
陈郁真盯着这封信,轻声道:“希望用不到你。”
了许久,他才轻声说:“就像你说的,我还有五个孙女。”
里正抬起头,“儿啊,爹还有五个孙女要保全呐。”
说吧,里正慢慢地走了出去。
小庄眼睛通红,死死地看着他。没一会儿,屋里的人走了大半。原本有些拥挤的屋子立马空荡荡起来,小庄转过身,看向那个挺拔的年轻人。
“哥,你不走吗?”
陈郁真上前一步,灿烈天光照到他冷淡漂亮的脸上:“我不走。”
小庄咬着牙,半响道:“哥,你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但此事太过危险,谁也不知道那县令逼急了会做出来什么事情,你……你还是走吧。”
陈郁真摇头。
“你忘记了么,我昨日还和你说,什么事都有哥哥在。”
小庄眼里涌出泪,先是一滴一滴,继而是嚎啕大哭:“哥!”
既然决定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小庄、王五陈郁真三人即刻收拾了包袱,小庄从盒子中收拾了一物,想着可能会用到,索性便带走了。
三人从家中牵了驴车。所谓的驴车,也不过是前面一头驴,后面一个带着轮子的大木板。
陈郁真和王五坐在后面,由小庄驾车。
从村里到县城有二十里地,驴车要走两个时辰。他们未时三刻走的,等到县城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
三人便决定等第二日再去。
“哥,你在做什么?”临睡前,小庄看陈郁真拿出来纸和笔。
陈郁真笑笑:“写一封信。”
“……你会写字?”
陈郁真沉默一瞬:“只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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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会儿,一封信便写好了,小庄凑上去看,发现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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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郁真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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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庄眼里涌出泪,先是一滴一滴,继而是嚎啕大哭:“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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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庄、王五陈郁真三人即刻收拾了包袱,小庄从盒子中收拾了一物,想着可能会用到,索性便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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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郁真和王五坐在后面,由小庄驾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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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在做什么?”临睡前,小庄看陈郁真拿出来纸和笔。
陈郁真笑笑:“写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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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郁真和王五坐在后面,由小庄驾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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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庄眼里涌出泪,先是一滴一滴,继而是嚎啕大哭:“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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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庄、王五陈郁真三人即刻收拾了包袱,小庄从盒子中收拾了一物,想着可能会用到,索性便带走了。
三人从家中牵了驴车。所谓的驴车,也不过是前面一头驴,后面一个带着轮子的大木板。
陈郁真和王五坐在后面,由小庄驾车。
从村里到县城有二十里地,驴车要走两个时辰。他们未时三刻走的,等到县城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
三人便决定等第二日再去。
“哥,你在做什么?”临睡前,小庄看陈郁真拿出来纸和笔。
陈郁真笑笑:“写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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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郁真沉默一瞬:“只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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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会儿,一封信便写好了,小庄凑上去看,发现不过是两行。他不识字,不知道写的是什么,但……他竟然觉得这幅字比那死童生写的还好。
陈郁真盯着这封信,轻声道:“希望用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