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为何两幅面孔》 1、第 1 章 “真他妈服了,我最近是撞邪了吗怎么事事不顺?” 初夏,正午阳光开始带上灼人的温度,空气又闷又热,站在绿化树下的陈声一手拿着球,一手拼命扇风。好不容易等奶茶打包好,结果拿到手没走几米远,纸袋子破了个洞又把奶茶漏了。陈声挽救不及,足球往地上狠狠一摔,叉着腰开始骂骂咧咧。 足球一路翻滚停到一双靴子前,陈声心里烦躁,语气也不客气:“喂,你,帮我把球拿过来。” 江濯尘眉梢一挑,站在原地没动。 “你聋了吗?”陈声喊了声,沉着脸走过来。 江濯尘好整以暇的看着朝他走来的男生,足球上的鬼气随着男生的靠近一缕缕缠绕上去。“这位兄台,怎的火气这般大?” “文绉绉的真当自己是古人了?”陈声嘀咕了句,低头盯着那颗半藏在江濯尘衣摆下的足球,又加大音量:“不帮忙就走开点。” 想着到底是第一天来到这世界,不方便惹是生非,江濯尘好心提了句:“兄台,最近是否诸事不顺?” 陈声抬脚的动作一顿,狐疑的打量了江濯尘一眼。“老子好得很。” 江濯尘下巴一抬示意不远处的那滩奶茶,“再嘴硬下次洇开的可不一定是一滩水了。” 陈声刹那间汗毛耸立,连吹过的风都带上了一股寒意。他犹豫了会才大声喊道:“那又怎样!谁没倒霉过几天,你少在那危言耸听。” 江濯尘目光顺着陈声由下往上,普通人看不见,此时包裹住陈声的鬼气已经蔓延到心脏。如果再放任对方怀里的足球继续散发鬼气吞噬肉.体,很快对方就要有血光之灾。 江濯尘状似同意的点点头,而后开口:“真的只是倒霉吗?” 一句话好像戳中了陈声痛处,回想这几天不断发生的事情,他愤愤道:“你为什么这么清楚,你搞的鬼?” 江濯尘乖巧的眨眨眼,“我们素不相识,我没必要害你啊。” “那你这么说是有办法解决?” “自然。”江濯尘勾起嘴角,“只是你需把出事之前做了什么一五一十讲清楚,我才能帮你。” “我没做什么啊。”陈声挠挠头,“天天上课,放学回家打游戏,最多前几天回了趟老家上坟。” 这就是关键了。江濯尘继续询问:“怎么上的坟?” “还能怎么上?”陈声双手一摊,“双腿一跪,拿起三炷香磕个头。” 江濯尘皱眉,这确实没有越矩之处,他正要怀疑是不是那地方出了恶鬼,就听见陈声漫不经心的开口。 “不过我没拜,我找了块平地踢球去了。” 嗯? 江濯尘不敢置信,“你说你在坟场踢球?” “对啊,不可以吗?”陈声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我无聊啊,本来就不想回去。” 江濯尘暗叹,如此大不敬还能好好活了这些时日,他那列祖列宗肯定没少出力。他诚恳道:“倘若你在睡觉时被人在耳边打鼓,你有何感觉?” 陈声目露凶相:“老子宰了他。” 说完意识到什么,气焰一下就降低了,他清了清嗓子:“就算是我不对,你总不能说他们变成厉鬼缠上我了吧?” 江濯尘知道这个世界不信鬼神,所以并没有特意解释,只是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跟他对视,平静又从容的视线让陈声后脑勺一凉,无端心悸起来。 他右手不自觉紧握成拳,小臂上的青筋暴起,言语有些磕巴:“那,那怎么办?” “不难,罪魁祸首我可以帮你处理。”江濯尘伸出手指向足球,憋住要搞事的嘴角。“只不过你还需回趟老家虔诚的在每个坟头拜上一拜道个歉。” 其实只要在踢球附近的山头拜拜就好,可谁让对方刚才凶他了呢。 见对方懵懵的不为所动,他好心劝道:“你最好快点,不然过两天没人救得了你了。” “操。”陈声恍若初醒,急忙把足球塞到江濯尘手里,拔腿就跑。“谢了兄弟,以后有机会再报答你。” 江濯尘没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他盯着手里丢失目标后鬼气乱窜的足球,正要捏个诀把它灭了。 “欸那里怎么有个奇奇怪怪的人?” “不奇怪吧,最近一号仓库那边不是有漫展还是服装秀什么活动来着,这几天不都有很多这打扮的人吗。” “是吗?最近忙得都没太注意,我恨上班!” 江濯尘听到有人在议论他,忽而记起此世界全是普通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恐慌,天道要求他尽量不要表现出异于常人之举,于是他侧过身。 而就在此时足球突然爆开,浑浊的鬼气挑衅般在江濯尘面前晃了一圈,随即快速消散。 江濯尘望向远处,直觉天道让他过来此世界必定跟鬼气有关。 “啧。”让他来这里聚魂也不会把世界信息告诉他,还要自个摸索。 他抬头不动声色的观察了四周,发现自己装扮在此世界确实有些惹眼。格格不入的感觉让他有些不自在,所以现在不是探寻缘由之时,他需要先融入这个世界,随后再慢慢了解。 午休时间刚过,赵离从桌子上坐起伸了个懒腰,拖着摇晃的步伐走向玻璃门,刚把营业中的牌子朝外翻开,眼前就多了个古装大帅哥。 “哎唷…”赵离被五步开外的男生帅的肾上腺素激增,呆呆地眨巴两下眼睛才确定对方真的在看她。 她是知道这几天附近有古文化交流会,但是路上偶遇过的所有古装男人都没眼前这个打扮得好看。 身上的面料她一个外行人光看这里三层外三层的搭配就知道不仅贵,还很讲究。 既然是这副打扮,总不能来理发店剃头吧?她揣着小心思开口:“帅哥,是有什么事吗?” 江濯尘原本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剪发,路过此处无意一瞥,发现有家店铺外面写着洗剪吹三字,还形象的配了幅简笔画。料想这里应该是他们专门剪发的场所,于是踏着台阶走了上来。 江濯尘暂时还没法掌握当代人的交流系统,只好指了指墙上的文字,用最简短的语言开口:“我想剪发。” 赵离有些吃惊,真来剪头发啊?她有些迟疑:“这是你自己的头发?” 江濯尘点头,“留长发是喜好,此次出行忽然发觉短发也不错,因此想试试。” 赵离一听说这是人家爱好之后也不纠结了,谁还没点爱好呢。只是她善意的提醒了一句:“看样子你应该留很久了,确定要剪吗?” “对。”江濯尘从小无父无母,体会不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句话的含义,自然对剪发一事没有任何留恋。 赵离那点小心思立刻又动了起来,她把门拉开让江濯尘走了进去,推开其他想要过来围观的店员,工具一下全摆桌上了。剪发时间长的令人发指,好在江濯尘也没催。 “帅哥…帅哥?” 江濯尘听到呼喊睁开眼,从面前的镜子对上身后人的眼睛。“怎么了?” 赵离猝不及防跟他四目相对,嘴巴张了张才接话:“剪好了,看看满不满意?这可是男明星同款狼尾微分碎盖。” 江濯尘这才把眼神放到自己身上,刚刚对方后半句他没听懂,不过这发型他能接受。他点点头,礼貌地提起嘴角。“多谢,怎么结账?” “六十。”赵离大手一挥,“看你长得这么好看的份上偷偷给你打八折,四十八就好。” 什么四十八?是四十八铜钱还是四十八两白银?不能是四十八两黄金吧? 江濯尘把乾坤袋拿出来,伸手拿出了块金子试探性的放在女子前面。“这个可以吗?” 赵离看着手里那块闪着圣光的金元宝。不是,这位帅哥到底哪里人?! 不怪她没见过世面,那块金子粗略得有五十克,折合人民币快三万。给一百块她还能找,给三万她要怎么找? 她哭笑不得的把金子还给江濯尘,“帅哥,你没带现金吗?或者手机有没有钱,电子支付也行。” 江濯尘眉目间恰露一点疑惑,现金和手机是何物? 赵离看对方皱着一张脸,偷偷地打量了一下。看了一圈下来她发现这帅哥衣服应该是没口袋的,那能装东西的就只有手里的一个小袋子。 看着袋子的厚度,大概率是没装手机和什么现金的,也就是说帅哥全部身家就只有这块金子了。 可是不对啊,看对方被养的这么好,随便一套服装看起来都这么贵,没道理全身上下就一块金子啊? 赵离灵光一闪有一个不得了的想法,这该不会是哪个豪门望族的小少爷受不了家里管束偷偷跑出来了吧? 不然怎么看着这么…天真,还咬文嚼字的。多半从小家里管得严什么都不让碰,所以一离家出走也不知道要拿什么,看到新鲜事物也想尝试。 越想越合理,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能弃之不管。 江濯尘看着对面的眼神慢慢疑惑,刚准备想办法应对,没一会对方的眼神就变得不一样了。 大义中带着一丝慈祥,莫名让他有些害怕。 “抱歉,你说的我都没有,这金子不能用吗?” 这可是他们世界普通人拥有的最贵货币了,这里不能流通吗?实在不行珠宝玉石这里收吗,他从山外山搜刮了不少。 赵离清了清嗓子,用自认为柔和一点的嗓音开口:“虽然不礼貌,但是小帅哥我能问个问题吗?” 江濯尘看了她一眼,“请问。” 赵离看着对方安静乖巧的样子,自己连带着眉眼都温柔了下来。“你是不是离家出走了?” 江濯尘准备静观其变,“对的。” 赵离了然一笑,“我也觉得像!听说那些有钱人家,尤其是大家族,管孩子管的特别严,所以受不了逃出来了吧。” 这叫什么,犯困了还有人递枕头。 江濯尘叹口气,学着旁边小男孩的称呼开口:“姐姐你真厉害,这都让你猜中了。” 赵离让这声姐姐叫的心花怒放,巴巴的一股脑往外说:“嗨呀,你也真是的,离家出走也不知道带点钱出来,实在不行把手机拿出来也好啊,紧急时刻还能联系人。” 为了不引起怀疑,江濯尘只好脸上露出一丝为难。“走得匆忙什么都没来得及拿…这金子是不能结账吗?” 赵离摇摇头,笑着说:“不是不能支付,是这玩意太贵了我们没办法找开。一克黄金大概等于六百块呢,你这金元宝起码值三万。剪个四十八的头给三万会不会太多啦。” 原来如此。 江濯尘领悟,颇为不好意思的扣了扣腿上布料。“可是我只有这个。” 赵离安慰着开口:“没关系,这栋楼另一边有卖黄金的店铺,都是可以换钱的。我们把金子拿过去让人换现金给你就好。” “谢谢姐姐。” “哎!就冲你这声,姐姐去给你换。” 江濯尘连忙跟着起身,“我能跟着去看看吗?” 一想到这孩子十几年循规蹈矩没看过外面的世界,赵离就爱心泛滥。“当然可以,你有不明白的都可以问我,我什么都告诉你。” “好。” 赵离趁今天店长不在擅离职守,拿齐东西带江濯尘来到黄金店铺。 江濯尘默默看着对方跟店员沟通,记录下有用的信息。因为江濯尘没有手机接受不了电子支付,店铺需要一点时间调动现金。 赵离接过厚厚一沓钞票,想了想还是开口询问:“我先帮你拿着吧?这么厚一沓现金太惹眼了,你没地方放别到时候被抢了。” 见对方点头,赵离一时百感交集,就这么轻易相信她了?不怕她也是个骗子吗?“你…我能问一下你叫什么吗?我叫赵离,离别的离。” “江濯尘,雨濯春尘之意。”他还记得当初师尊给他取名字时是希望洗去过往十五年尘埃,从此成为天上月,远离俗世却还能保持独一份自由与洒脱。 江濯尘垂眸,被这个名字勾起回忆,不禁陷入愣怔中。 明明这么好的师尊,怎么就被自己害到魂飞魄散了呢…《 》 2、第 2 章 他记得那分明也是一个稀疏平常之日,长留山上一派春和景明,该是接下来一段时日都会停留的好天气。 与师兄们修炼回来之时,他骨头犯懒向师尊讨了几天休息时间。睡得久了嫌无趣,于是挑了一身算命专用墨黑色,拿着把扇子出门。 不过江濯尘这曾经维持生计的本事在这里不太受欢迎,修仙之人唯实力论,所有不如意之事皆因实力不够。别说是胡诌,就算真让他说出点什么别人也顶多当听个乐子。 于是在三年胡编乱造下内门弟子不买账了,江濯尘扇柄一敲手心,慢悠悠朝外门走去。外门弟子众多且流动性大,好多人并不认识他,因此还真让他在后山竹林逮到一个。 他从袋子里拿出两颗打磨好的石子,这是他这次修行回程路上在一个小世界里捡到的。师兄们说这石子名为焰日心,通体黑的发亮,可若是对准烈日可窥见其中圆点有如空中烈日。此石子带有微弱灵气,用于算命再适合不过。 但不知为何在调动体内灵力感知时好像碰到了一层纱布。这纱布如有灵性般在察觉有人发现它后开始动了起来。 江濯尘整个识海被它裹住动弹不得,他想冲破出去,但对抗时从透明的纱布中无意看到纱布之外的景象。 他无法仔细说明到底是何物,白茫茫一片却无法抗拒,仿佛认定了一定是很强大的东西。 江濯尘被吸引着往前走,伸手触摸上纱布。明明灵力不可冲散的物件此时一拉就掉,紧接着他感知到一股浩瀚又沉重的力涌入识海,摧枯拉朽般略过全身。 识海瞬间闪过无数画面,可他却感觉这些画面出现时间太漫长,两相拉扯下他痛苦的叫了声。煎熬没能持续太久,就在信息接收完的那一刻,缥缈的天意直接霸道的冲进识海。 尚且连得道宗师都未必能与之匹敌的力量在江濯尘识海出现的下一瞬,他就直接吐出一口血,身体无力的往前倒去。 外门弟子看到这一幕心都要跳出来了,‘哎’了一声食盒都顾不上,双手紧紧接住已经昏迷的江濯尘。着急的喊了两声,见没反应正准备扶人去医师堂。 他还没来得及把江濯尘手抬起来便发现三步开外草木俱动,一个身影瞬息之间出现在他面前把人揽了过去。 外门弟子一惊,连忙躬身。“见过掌门。” 徐行原本在议事堂议事,忽而感觉江濯尘魂灯大动连忙赶了过来。 他握住江濯尘手臂用灵力探了一圈,继而那张没有一丝多余表情的脸有了波澜,他一手抱着江濯尘一手拎着小弟子回到山外山。 屋内,大师兄沈鹤舟带着除了修行中的其余弟子赶来山外山,着急的顾不上行礼。“小师弟怎么了?” “护住了心脉,暂时无碍。” 徐行把玩着一颗圆石,一脸平静让人察觉不出什么。他看了眼一直缩在角落的外门弟子,弟子只好上前哆嗦着把事情经过再说一遍。 弟子解释完之后,徐行开口:“这焰日心尘儿是从哪得到的?” 沈鹤舟忙不迭答道:“回程路上平潭镇以北忽然开了一个小世界,弟子们就去探了一番。这是小师弟在熔岩江边捡回来的,我们看并无害处就让他随身带着了。师尊,是这焰日心出问题了吗?” 徐行垂眸,“石子本身并无问题。” 师尊还未羽化登仙时曾跟他说过一事,此石原名窥天石。因上千年前屡屡遭心怀不轨之人利用妄想窥天得道终于引来天罚,石子内蓬勃的灵气随同受罚之人一起散的一干二净,此后才再无人起心思。 近些年来也有人发现焰日心恢复了一丝灵气,但实在是太稀少没能引起各仙门注意,不曾想江濯尘借助灵力催动焰日心算命之事恰巧与千年前窥天之法不谋而合。 一丝灵力怎会反噬得如此严重?如果… 仿佛要验证他所想之事一般,下一刻山外山又多了几位客人,望仙谷内几位长老和同门师弟敲响了大门。 沈鹤舟往外看了一眼,“师尊有事可先行离去,小师弟我们几位师兄会照顾好。” 徐行看了看还在昏睡中的江濯尘,随后点头离开。 刚出门他便注意到不同寻常的天色,由焰红色逐渐深至发黑。 “掌门师兄…” 如今仙门弟子年岁小不知此现象为何,但他们不会不知,尤其几位长老还亲身经历过。 当红色被黑色完全侵蚀那一刻,窥天之罚就该来了。 任谁也没想到,仅是一场无聊的消遣活动竟会引来一场浩劫。 … 夜已深,但长留山上方红的令人心慌,哪怕一无所知的众弟子这会也该反应过来出事了,纷纷寻求各仙尊庇护。 这场浩劫不可避免,但所幸还有时间。徐行垂眸坐在床榻旁,轻柔抚平江濯尘昏睡中不安的眉目,而后无奈又带着纵容的点了点他眉心。 “你啊…” 短短两字带出一地缱绻,久久屋内才归于平静。徐行静坐了一会而后离开床榻,周身只剩凌厉。 议事堂内,徐行叫来众弟子吩咐:“接下来这段时间仙门内所有事务暂由几位师叔共同掌管。” 几位弟子因掌门亲传,出事之后多少了解到一点外人所不知之事,因此师尊此话一出,他们纷纷着急的往前走了几步。 沈鹤舟语气带着微微不可置信:“师尊,你莫非想…” 其余弟子也走上前与沈鹤舟并排,“师尊请三思!” 徐行还是一副平静样子,“莫慌,为师不会有事。” 沈鹤舟跟随徐行修行百余年,对自家师尊性格比其他人了解多一些。师尊此人说一不二,从不说宽慰之话也不做表面之事。他说不会有事,多半就不会有事。 哪怕他从师叔那听说这并非普通天雷,而是一场天罚。 徐行看向沈鹤舟,“替我照顾好其余弟子。” 沈鹤舟双指置于胸前,微微低头行了个礼。“谨遵师命。” 徐行交代完看着众弟子关切的眼神脸上难得带上一点宽慰之意,信步踏出房门,如同接下来要面对的也是一如寻常的一件琐事。 长留山上的红晕已经被蚕食到所剩无几,乌云如墨沉沉压下让人透不过气。山上所有人眼睁睁看着目之所及处不再光亮,四周静谧无声仿佛空气都凝滞。 一道雷电霎时劈开序幕,就在他们以为大祸临头之时却发现所有天罚追着一点不起眼的光芒被引离了长留山。 那几日是长留山最煎熬的日子,哪怕早已设下结界,不远处惊心动魄的情况也让人心生畏惧。 每一道天雷落下都带着毁天灭地之势,散发出的光芒尚且都让结界撼动,无人能想象浩劫中心的徐行又是怎样一副模样。 昏睡中的江濯尘脸色煞白,眉头紧锁。明明识海一片混沌,可却无端感觉到一股心慌,整个人叫嚣着要醒来,但却像被禁锢般动弹不得。 忽明忽灭的光亮持续不停,结界都无法隔绝的咆哮声排山倒海而来。每多一刻,江濯尘就窒息多一分,眼泪无意识的顺着眼角流入耳鬓。 “师尊…” 天罚降了整整七天七夜,而江濯尘也昏睡了七天七夜。彼时早已风平浪静,连可怖的黑云也迅速消散开来,如若不去看那荒芜之地,竟也像无事发生。 到第八天天亮之际,江濯尘双眼缓缓睁开。他坐起身依靠在床头,撑了下有些沉重的脑袋,胸闷还没来得及缓解却无故觉得有些不对劲。往常自己出事师尊不是都会守着他吗,现在怎么不见人? 江濯尘掀开被子想下床,他不知自己昏睡太久,因而身体发软没站稳摔了下去。 这动静引起了外门注意,沈鹤舟推开门进来将江濯尘扶起,身后还跟着其余弟子。“怎么样,没摔着吧?怎么醒了也不叫人?” “没事。”江濯尘扶住沈鹤舟,眼里满是询问。“师尊呢?” 话音刚落,江濯尘察觉眼前师兄们的表情都淡了几分,而后涌上一丝勉强,屋子安静的让他恐慌。 他不自觉抓紧扶住自己的手臂,语气都带上了一丝颤抖。 “师兄们为何都不说话?” “我昏迷之后发生何事了?” 沈鹤舟强忍着悲恸,把江濯尘扶回床上坐好才一五一十把这几天所发生之事讲给他听。 沈鹤舟一直以为师尊之前说的无事顶多是承受天罚需要闭关疗伤,因此仙门内所有事务暂由师叔们掌管。没想到天罚一降降七天,等结束时别说他们,连长老和师叔们都感知不到师尊的气息了。 他不信邪,带领众弟子在第一时间赶往荒芜之地。众人在那块一马平川的灰黑色焦土地来回翻了几个时辰,连师尊的衣袂都没见着,整个人仿佛跟着天罚一起消散了。 就像那句无事只是为了安慰他们而已。 原本身体还没好的江濯尘听完眼前发黑,抓着床头木板缓了好半天才找回一丝理智,他张了张嘴,紧接着吐出一口血。 内伤又加急火攻心,江濯尘无力支撑身体又昏了过去。昏睡中也不得好眠,整个人被梦魇困住,连医师堂和师尊留下的仙丹也束手无策。 天罚过后一切如常,谷内长老严禁众弟子议论此事,违者剔除灵根。惩罚过于严重众人不敢不听,这也让望仙谷在最快时间内恢复原样。 山外山庭内的扶桑树愈发枝繁叶茂,吸引过来驻足的飞禽在灵气环绕下愉悦的叫了两嗓子,成功在一个月后把江濯尘吵醒。他眼皮动了动,随后有些无力的抬起。 沈鹤舟进门看见醒来的江濯尘,哪怕只字未说,从那副平静的模样中他感觉到自己这小师弟睡了一觉醒来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他怕江濯尘过于自责想不开,于是任何事一概不提,只和其余师弟一起轮流照顾,偶尔讲些趣事。 江濯尘喝完药,汤匙放回玉碗发出清脆一声响,紧接着他们就听到了一句话。 “师兄,天罚之地在哪里?” … 江濯尘踏上那片废墟,安静地站着。半响缓缓把手伸向虚空,手指动了动,仿佛在感知些什么。最后再也压抑不住,绝望地低下头。 这一个月是他自己困住了自己不愿醒来,他无法劝说自己师尊不在了。 人死魂散,此前一千来个日夜如同镜中花水中月变得不再真实,却又能在触碰熟悉之物时压的人透不过气。 他竟是连师尊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如果泄露天机会怎样?” 他低声开口,仿佛自言自语。 不多时,天边泛起不明显的红晕,看似一圈圈随意的晕染开来,范围却直指江濯尘所在之处!《 》 3、第 3 章 江濯尘抬头扫了眼,嘴角带上一抹讥笑。“你猜,是天雷劈的快,还是我说得快?” 他看了眼不远处因担忧自己而偷偷跟来的几位师兄,“天雷能劈死泄密之人,也能劈死无辜之人吗?” 天上红意到底还是停住,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停滞感,流速被无限放慢又被快速拉扯,这感觉如同当初被天意闯进识海般。 江濯尘一动不动的站在那,盯着虚空中某一点。 “要交易吗?” “用我永世不说出天机这一条件换师尊复活的机会。” 天道沉默良久,缓缓在江濯尘眼前现出一个物件。 此物件名为长命灯,此灯非现世之物,常人不可得,与修仙界的魂灯有些区别。魂灯是查看在世之人命运情况的,而长命灯是用来聚魂复活已故之人的。 所以师尊真的死了。 江濯尘眼眶有些泛红,珍重的把长命灯抱在怀里。 一股清风拂过,带着缥缈之意涌入识海。江濯尘闭目片刻睁开,眼底一片清明,身上决绝凛冽之气时隔一个月终于消散了点。 长命灯消散,天地变回原样。 江濯尘回到山外山后叫住准备离开的几位师兄问道:“其他师兄还在谷内吗?” 这一个来月师尊的离去和小师弟的伤情让各地修行的弟子都赶了回来,大家都没心思顾别的全留在谷内帮忙,因此几位师兄点了点头。 “好,我有事跟你们说。” 因天道约束众多,江濯尘只能含糊的跟众师兄交待自己要去聚魂复活师尊之事。顶着众师兄担忧的目光走向天罚之地,而后风卷流沙,身影消失于天地间。 …… “小江…小江…” 几声呼唤把江濯尘从回忆中拉出来,他慢半拍的回过神。“抱歉,走神了。” “没事。”赵离无所谓的笑笑,夸了句他名字很好听之后正色道:“小江,我很感谢你能信任我。但是以后贵重之物不要让陌生人保管,知道吗?” 江濯尘点点头,尽管他不觉得这点钱财有什么贵重的。 赵离看人答应下来了才恢复笑脸,“好了,有了钱就可以给离家出走的小少爷买点东西了。” “比如?” “比如你需要换身衣服,买个书包装东西,还需要一台手机联系别人,最后你还要找个酒店暂住…哦对,你有身份证吗?” 江濯尘一如既往摆出一副疑惑模样,“身份证是何物?” 赵离心想这少爷家管的也太严了,随后把包包内层拉链拉开拿出了一张长方形的卡片递过去,江濯尘接过看了一会才还回去。 赵离解释道:“这是一个人的身份证明,出门在外时不时会用到的。就比如你要住酒店,没有身份证就不行。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开。” 江濯尘在心里记下又一个知识点,“谢谢。” “不客气。”赵离摆摆手,“走,姐姐带你逛街。” 接下来的时间,江濯尘跟着赵离逛了不少店铺,那人是个性格活泼的,一路上停不下来,一直在给江濯尘介绍。托赵离的福,半天了解不少东西。 买了几套衣服赵离又给他挑了个背包,正好把衣服和现金全塞进去,省的拿这么多袋子。随后拿着自己的身份信息买了手机开了卡,把拨号页面和聊天功能都教给江濯尘。 见人学会了,想了想暂时没有东西需要买的,于是赵离带着他来到商圈外围的一家酒店。主要是怕江濯尘住不惯便宜酒店,又怕现金花完了,折中选了个性价比最高的。 就这也要五百多一晚。 赵离肉疼的按两人商量好的交了一个月房费,看着手里原本厚厚一沓钞票现在所剩无几,苦中作乐道:“没事,七八千省着点用也能撑好久了。” 她把钱还给江濯尘,“好了,要做的事应该做完了,剩下的还有哪里不懂随时找我。” 江濯尘没接,“这些都给你,当做今天姐姐帮我的答谢礼。” 说实话要不是赵离,今天所了解的内容他起码还要多花一段时间,说不定还会引起更多人的怀疑,这对他接下来要做之事是不利的。他很感谢来到这里就遇到好人,因此是真心想回报。 赵离已经不知道被第几次震惊到了,少爷就是少爷,对钱是一点概念都没有,七八千说给就给。 她开玩笑的说了句:“全给我了你接下来怎么吃饭,准备修仙吗?” 他还真是修仙的,只不过还没到辟谷那地步,正常进食还是需要的。他看对方神情似在说笑,于是也放下心来。 他笑着开口,微微扬起的眉梢似是带了一抹骄傲。“我还有,缺钱了会拿金子去换。” 赵离回忆着江濯尘那个小袋子,语气疑惑:“那里面还有?” 自然是有的,那可是乾坤袋。师尊给的还是稀有级,这几年稀罕的天灵地宝全进了他袋子里也没能把它塞满,缺什么都不会缺钱。 不过这必不能说出来就是了。 江濯尘看对方怀疑的样子,从乾坤袋里拿了两块小点的金子出来。“你看。” 赵离见他真不缺钱才放下心来,“就算这样钱我也不能收,你要真想谢我请我吃顿饭怎么样?” 江濯尘毫不犹豫:“可以。” “行,那我们先上去放东西,放完了就去吃饭。” 两人一同上去,赵离又简单的跟江濯尘介绍了里面不同电器的用法。江濯尘听完之后忍不住小小感叹。 这个世界简直太方便了。 东西都收拾好后,想着江濯尘应该是从小锦衣玉食,所以赵离带他去到了一家高级会所。 “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少爷。正对面尝香阁听说是本地最有名气的私人菜馆,好吃但贵。右手马路对面是餐饮一条街,便宜但不一定好吃。” 江濯尘不缺钱,想也没想的往前走,来到异世界的第一顿肯定要吃点好的。 他等赵离跟上来后放慢了速度落后半步,这是他来到这里后的一个习惯,便于观察他人一举一动。 私人菜馆确实比其他餐馆不一样,想要安静吃饭的包厢都得提前预约,不然有空房都只能坐大堂。大堂也满人,好在有钱人确实没那么多,好歹也等到了空位。 那是一个正对旋转楼梯的位置,随便一抬眼都能看到楼上来来往往的贵客。江濯尘实在不想看简体字,对着色彩鲜艳的图片选了几个看起来不错的,然后就等赵离安排。 他把手放下,等菜的间隙喝着茶水四处打量。原本目光只是跟着一位男子的动作去到了二楼,却在交互间看到了一张不能再熟悉的脸。 手中的水杯掉落,江濯尘下一秒就冲上了二楼。 没有预约的客人擅自走到二楼引起了不小的动静,又在这客人抓住了本店投资人的手后达到顶峰。 江濯尘看着这张日思夜想的脸,无端生出两分委屈。 “师尊。” 徐行今天按照工作行程和几位合作伙伴应酬,顺便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季度合作。 他作为尝香阁投资人之一,自然有专门的通道抵达二楼,所以江濯尘一开始没能发现他。 但是他的专用包间需要经过旋转楼梯,本来他就跟合作伙伴谈着事情没注意,猝不及防被人拉住,随之而来的嘈杂声让他没听清对方喊了句什么,不过能看出对方很激动。 合作伙伴和店员上前把两人分开,江濯尘被其中一位合作伙伴推了一下,随后身体有灼烧之感。 他惊讶的抬起头,却发觉此人印堂发黑身上鬼气浑厚,预示着接下来不久会大祸临头。 徐行眉心微皱,他不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对方。 经理急忙上前道歉:“抱歉徐总,这小孩一下子就冲上来了我们没来得及反应,很抱歉打扰你们几位工作了。” “嗯。” 江濯尘挣扎了一下,焦急地盯着徐行。看徐行没有任何反应的样子,他半敛眼睑,嘴角忍不住压出了点向下的弧度。 “你不认得我了吗?师…徐行。” 听到自己名字被一个陌生人完全叫对,徐行不但没有任何熟悉感,反倒对眼前人怀疑了起来。自从他接手家里业务之后,想要巴结他讨好他的人不知用了多少手段,尤其没少在他性向上花功夫。 毕竟有个暗线还能吹枕边风的,不比其他手段要好得多? 所以对着这个半道闯出来的陌生男孩,无论行为还是那张脸确实都能引起他的注意,只不过也仅此而已。 这两年集团在他手里风生水起,话语权更重之后,徐行还以为应该没人敢挑战他底线了。 他表情淡了点:“不认识。” 刚侧身准备要走,看到对面轻微的挣扎脚步一顿。“我不管你是怎么认识我的,别让我看见你第二次,否则我会让保镖把你扔出去。” 一句话让江濯尘愣在原地。明明是一样的脸,姓名都是一样的,为什么说不认得他? 忽而想起识海里还有一盏长命灯,连忙上前查看。只见灯内焰火还是小到几不可察,并没有在此男人身上发生别的反应。 江濯尘失望,原来真的认错了吗? 赵离千辛万苦才从工作人员的包围中赶过来,她拉住江濯尘着急的看了一眼。 “怎么样,没事吧?” 江濯尘摇摇头,随即看向徐行低声开口:“抱歉,打扰了。” 徐行余光扫了一眼那张满是失落的脸,不知为什么心脏突然紧了一下,一股陌生的感觉猝不及防冲击大脑,勾得他目光忍不住多停留了几秒。 商场上的生意人哪个不是看眼色下菜的,合作伙伴还能矜持的曲意逢迎几句,剩下的工作人员可就有些为难了。 这徐总刚才放狠话要把人扔出去,这会这眼神又是什么意思,那他是赶人还是不赶啊? 好在也没能让他纠结太久,赵离怕他在这里待下去会不舒服拉着人离开了。“怎么了,突然冲上去。” 江濯尘的脸上还残留失落,“认错人了。” “这样…”赵离安慰他,“没事,我们换家店吃也行。” 最终他们也没能去正经餐厅,来到餐饮一条街后,因为时间已经有点晚了夜市都开了起来,江濯尘瞧着稀罕,赵离也就陪他吃了一条街。 郁闷的心情消散一点,江濯尘拿起那杯叫做珍珠奶茶的冰饮,其实刚过来那会看见不少路人都有就想尝尝了。 “好喝,很甜。” 赵离看着江濯尘一路上好奇和兴奋的目光,对这位脑补中的少爷更加怜爱。瞧瞧,垃圾食品都没吃过,真可怜。 “喜欢就行。” 来到酒店门口,赵离操心的多叮嘱了几句:“我一般都在那个理发店上班,路还记得吧?离这里很近,有事没事都欢迎过来找我。” “好。”江濯尘挥手与赵离告别。 等人消失在尽头,江濯尘脚步一转准备回房,目光落在了不远处吵闹的地方。他有印象,那里是酒店店员说过的停车场,此时聚集了不少人。 不过吸引他目光的是那股他无法忽视的浓厚鬼气。正巧遇上,江濯尘便直接上前混在人流中。 那位下午跟在徐行身边的商人此刻如同变了一副嘴脸,整个人暴怒无比,正在责怪工作人员为什么把自己的车子刮花了。 旁边的经理点头哈腰的赔了半天不是,最后这位工作人员还是被开除了。商人大手一挥让他们都滚,黑着脸把车开走了。 江濯尘盯着飞速消失的一点,几个手指动了动,算出了刚才他趁人不注意放在车上的符纸的方位。 等到符纸不再移动之后,江濯尘趁着夜色中天,路人鲜少之时赶到了符纸定位的地方。 江濯尘看着前面三层高的大建筑,推测应该是商人的家。里面灯光寥寥,他便很快锁定了商人的房间。 等到整栋房子都黑暗下来,江濯尘动用灵力扰乱了附近的监控,来到商人房门口。房门贴了不少符纸,看来这人也知道自己身上有点问题。 哪怕房门贴了符纸,从缝隙中透露出来的不祥之兆也让江濯尘眉头紧皱,他能感觉出来,里面一定有东西。《 》 4、第 4 章 江濯尘按下门把,趴在床上的女鬼就跟他来了个面对面。 卧榻之上的男人无知无觉的睡着,整个人被黑雾层层裹住。女鬼整个头悬挂在男人额头上方,没有眼白的眼睛在听到动静之后调转方向直直盯着江濯尘,四肢如同爬行动物般缓慢往前试探。 江濯尘警惕的看着女鬼的一举一动,在对方压下身子那一刻快速的向侧面躲开。女鬼见突袭不成也不再伪装,站起来露出真面目。 “嗬!” 女鬼双手置于胸前,修长的指甲在月光下闪着不祥的光亮。 江濯尘在对方冲过来那一刻用灵力化剑劈开黑雾刺向女鬼,奈何附近灵力过于稀薄只挡了一瞬。他往后退了几步从口袋里拿出镇压符扔向女鬼。 “你不该存留于世。” “为什么还没死!”女鬼被烫的接连往后退,脸上的愤怒化为实质,双手一抬,鬼气迅速凝聚。 江濯尘皱眉思索女鬼这句话的意思边向侧后方躲去,来到了男人床边。没想到女鬼看见男人更加恶化,每次下手都带着让人灰飞烟灭的力量。 这间房已经变成了女鬼的老巢,在鬼气的加持下力量大增。江濯尘原本就因为灵气不够实力大打折扣,这会更不好跟人硬碰硬。 他拿出符纸画了个灵阵困住女鬼,而后把追踪符烧成灰洒在男人身上。既然暂时无法一举消灭,那他得找个其他法子。这男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使得女鬼无法直接索命,如此也方便他有时间找解决之法。 这鬼气太重,一旦女鬼失去理智不能被超度将会祸害世间,因此不得不除。 眼看女鬼黑瞳就要变成红瞳,江濯尘为避免进一步激化她,在追踪符撒完之后离开了这栋房子。 循着来路回到酒店之后,江濯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调息,他把丹药当成糖嚼,撑着脑袋默默思索,看来解决完此事还得找个灵气充足的地方修炼才行。 他从识海中把长命灯拿出来置于眼前,对比原世界直接熄灭的状态,这盏灯在来到这里之后自动呈现微微燃起的状态。 而若是用灵力催动来寻找魂魄,此灯便会一整个发亮,明晃晃的告诉他四面八方都有,简直无从寻起。 但至少天道没骗他,师尊确实在这个世界。他盯着长命灯出了会神,最后还是沉默着收了回去。 隔天,江濯尘掐指算出定位,学着寻常人打出租车来到一栋写字楼。在被电梯前的门禁闸机拦下之后,只好在一楼的咖啡厅选了个隐蔽的角落坐下,随时观察男人的动向。 一直等到饭点,江濯尘手里那杯又苦又焦的咖啡被搅得毫无食欲,终于看到那个男人走了出来。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好看,身后跟着的人战战兢兢,一言不发。 男人身边的人不少,江濯尘只得先按兵不动。那杯咖啡他嫌弃的推远,原打算先找个地方解决午饭,没想到身旁坐了两个女人边点单边抱怨。 “李总最近怎么回事啊,那脸色一天比一天可怕。” “对啊,我每天上班都背后发凉,生怕被骂的狗血淋头。” “不是说李总最近家里出了不少事吗,估计是因为这吧。” “老婆死了,儿子失踪吗?” “嘘!!你不要命啦,快别说了。” 见两人好像知道点什么,江濯尘笑着脸走上前去。“姐姐,你们好。” 正在休息的两个女人见到一个小帅哥过来搭讪心情都好了点。 短发女人停下手里搅动的勺子,面向他开口:“怎么了,小帅哥。” 江濯尘状似犹豫了一会才缓慢开口:“刚刚你们是在讨论那位黑衣服,脸有些方的男人吗?” 长发女人点头,“对啊,你认识吗?” “对的。”江濯尘表情有些难过,“我是李叔叔侄子,本约定好过来借住几天,没想到一直联系不上人,请问他出什么事了吗?” 短发女人看江濯尘说的真诚,没感觉出什么问题,于是思虑再三还是把人拉过来。 “既然你是他亲戚,我跟你说两句吧。李总他最近家里出大事了,几个月前儿子失踪老婆跟着疯了。孩子到现在还没找着,听说前一阵子他老婆最后承受不住自杀了。” “哎哟,可怜见的,这段时间公司又忙,估计把你忘了吧。” 还有个儿子啊… “那你们见过他老婆孩子吗?” 两个女人摇摇头,“我们哪有资格见他家人。” 江濯尘跟两个女人道谢后离开,跟着定位再次来到了尝香阁。他在门口苦恼的揉了揉额头,这二楼他上不去啊。而且昨天他才在这闹了一顿,难免里面的工作人员还记得他。 这怎么创造个合适的场所这么难。 江濯尘往周围四处看了看,随后锁定一处地点走过去。 李辉公司这几天和徐行的合作快到期了,他没看出来对方是否有意愿继续合作,因此忙的脚不沾地,点头哈腰的陪着笑。 今天中午好不容易能把人约出来,原意是想试探一下口风,没想到这老狐狸愣是不显山不漏水。偏偏他比不过人家,再爆的脾气也只能忍着。 午饭过后见对方司机还没来,劝了两句让对方上自己的车送他回公司。正感觉今天徐行有点好说话,说不定能一举拿下之际,出地下车库后就差点出了车祸。 李辉方向盘差点都要捏碎了,那个死道士怎么回事?不是说换了符纸这段时间能保他平安吗?这他妈都要出车祸了还平安! 连忙跟后座的人道歉,得到对方示意后才下车。 一下车就黑着一张脸,对于江濯尘这张有些眼熟的脸还回忆了一下在哪里见过,而后又觉得浪费时间,怕车里人听到就压着声音发飙。 “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江濯尘一心放在眼前的男人身上,没留意到车子里面还坐着个人。“李先生,我有事找你。” 李辉一顿,“你认识我?” 江濯尘摇摇头,“我不认识你,但是我想跟你说几句话。想必你自己也感觉出来了,你最近会有血光之灾。” 李辉瞳孔一缩,想到了前几日那个道士如出一辙的话术。他心跳急剧上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要没事就赶紧滚。” 江濯尘对他这语气感到不舒服,眉心轻蹙。“我是在帮你。你印堂黑气比昨天更加浓厚了,面相我没猜错的话已经有些改变了吧?如果还不制止,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你。” 看江濯尘说的一脸认真,李辉心底有些捉摸不定,但两相对比之下那个道士一看就比这屁大点孩子要靠谱,所以李辉不耐烦地挥手赶人。 “哪里来的骗子,赶紧走。” 江濯尘见他不配合,要是换以前早就直接动手了,可这里人生地不熟,他不好干一些有可能给自己惹麻烦的举动。 他想着如果这人还不信,就把自己算出来的东西全跟他说,起码先把人唬住了。嘴巴才微张,余光就瞥见车门被拉开,里面出来个人。 江濯尘看见这张脸下意识就想走上前,往前两步才想起来眼前人说过的话,于是脚步快速后退,恰巧退到了李辉身后一步。 这画面落在徐行眼里就像是在寻求保护一样,他心里无由来的生出一股不爽。昨天不是还急着找他,见没成功就这么急不可耐的向别人投怀送抱了? 徐行脸上不显,轻轻关上车门。“看你们聊了这么久,怎么,二位认识?” 李辉立刻摇头,“不认识,就随便问几句他有没有撞到。” 江濯尘也没想到能在这遇到徐行,他怕此人说到做到真让人把他扔出去,只好中断这次行动。“我平时在附近活动,不是故意过来的,打扰了。” 临走之前特意看了李辉一眼,希望他好好想想。如果有需要他也说了,自己在这附近活动。 只不过这一眼,落在不同视角,含义就不一样了。 徐行被这旁若无人的眼神刺的心头火气,意味不明的笑了声。“看来李总最近过得挺滋润。” 李辉一下子冷汗都出来了,瞬间记起刚走那男孩在哪里见过。他慌忙的摆摆手,“不是,徐总也知道我家里情况,欸…我哪有这心情。” 徐行没回答,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坐回车后座。 李辉松了口气,手颤抖的擦了下虚汗又尽职尽责的担起司机责任。 等晚上回到家后,李辉一脸阴沉的扯开领带扔在沙发上,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按了几下进入拨号页面,在第三次自动挂断之后终于爆发。 他一甩手把手机狠狠扔在沙发上,小声地咒骂了几句,随后叫来管家。 “去,你去给我把那个道士找来。” 管家毕恭毕敬,“是,老爷。” 李辉看了一圈自己这个房子,明明跟以前没有什么不同,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回来都能感觉到一股凉意。 不同于冷气扑面而来,反倒是有种冷到骨子里的感觉。每次他都忍不住回头看一看,在确认身后空无一物时又觉得自己太多心。 于是在不停地反复质疑中,自己那间贴了不少符纸的房间反倒成了他认为的最安全的地方。 他马不停蹄的走回自己房间,关上门看到床边一张张符纸,心脏奇迹般安定了下来。 还算是有点作用。李辉决定再见到那个道士的时候可以给个好脸色。 把自己摔上床,李辉一撇眼似乎看到房顶有个黑色的旋涡,等他正眼仔细看过去时又什么都没有了。他翻了个身喃喃道:“最近确实有点累了…” 等他呼吸渐渐稳定之后,房顶黑气凝成漩涡缓慢下压,漩涡中心伸出了一只枯手。《 》 5、第 5 章 那只枯手对准李辉的脖子,靠近的同时指节弯曲,最后带着强烈的鬼气迅速向下! 在咫尺之间,李辉的身影泛起了金光把枯手和鬼气悉数阻挡。那只手被金光撕散又聚拢,痛苦的微微发抖却不甘的往下压。 “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不死!” 两相对峙许久,分开的手指才愤恨的捏成拳转移目的地。它来到男人脸前,对着印堂灌入鬼气。等印堂颜色更深了一点,枯手慢慢收回,连带着房顶的漩涡一起消失。 江濯尘看着烛台上一直飘向西南方的青烟又浓厚了些,想着不能再坐以待毙。他来到商场楼顶,正对面就是李辉所在的办公楼。在对方身影出现时右手快速的施了个法点在符纸上,等到符纸燃尽,一股寻常人无法感知的气息冲进李辉身体后,他才转身离开。 既然等不到机会,那他就自己主动制造机会。 李辉刚进到办公室椅子还没坐热就收到了秘书递上来的文件,看清是徐氏终止合作的通知后两眼一黑。这个季度利润已经下滑了五个点,如果连这棵大树都失去了,他辛辛苦苦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公司往后只会更艰难。 他赶忙收拾自己准备去徐氏问个清楚,路过玻璃窗的时候从反光的玻璃面看了一眼自己,心里陡然想起昨天那个陌生男孩说的话。 他的面相确实是变了。 以前明明天庭饱满,鼻尖圆润,一整个成功人士的面容。他还以为是自己最近太忙熬垮了身体,但一想到最近发生的事又觉得并没有这么简单。 来到徐氏意料之外吃了个闭门羹,李辉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他前脚回到家没看到想见的人正准备发作一通,后脚管家就带着道士回来了。 李辉压着怒气质问:“你不是说换种符就能改变我现在的处境吗,为什么我反而越来越不顺了?” 那死气沉沉的印堂让道士后脊发凉,遇到李辉那会这人确实面露凶相,但还能救治。 于是道士想着这人钱多,解决之法跟挤牙膏似的问一点给一点,没想到赚了一笔之后再次看到此人已经死气缠身,他这本事根本救不了。 支支吾吾撒了个谎,解决的办法实质上只是个延迟死期的法子,赚完最后一笔他就立马卷包袱走人。结果他都走出去老远,还是被揪了回来。 道士‘咳’了声让自己镇定下来,“李先生,我告诉过你此为逆阵之法,大凶之后必逢大吉。现在你所经历的所有事情都是在消耗自身的凶气,我刚看了一眼你的面相,很快就会苦尽甘来。” 李辉想了想这道士之前的确这么说过,前半段让他稍微安心了一点,但是提到面相,这道士的说法跟那个男生说的不一样。 “我现在面相如何?” …… 看李辉半信不信的样子,道士开始胡诌:“你原本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天生的富贵命。现在如此只不过是因为在消耗凶气,一旦凶气消耗完就会恢复原样,不用担心。” 一听到天生的富贵命,李辉摇摆不定的心又止住了。他双眼闪着光,“对…我就是天生的富贵命,谁也不可能挡了我的财运!” 说完又望向道士,“你有没有什么法子加快消耗这凶气?” 道士心想他还真没法子,他现在只想有多远走多远,这死气万一传染了他也得完蛋。 看道士犹犹豫豫的样子,李辉加大筹码。“你开个价。” 最后道士一闭眼又拿了几种符纸出来,他身上能挡灾的全都给过李辉了,这会给出去的只是寻常人家保平安的平安符。 “既然你要加快速度,那么从今天开始净水早晚喝一次。可能会让你的身体感到不适,不过那是在加大净化力度,所以你要忍忍。” 等到出了别墅,道士也不管钱不钱的一溜烟就跑不见了。 李辉把这些平安符放进自己常穿的西装外套里,想到今天的净水要喝两遍脚步一转就去了地下室。 自从他老婆去世,加上日日操劳身体消耗过度,李辉害怕自己撑不住因而让人找了这道士。道士不仅一眼看出了他的毛病,还让他喝净水来采补身体,没想到还真有点用。 在李辉离开之后,昏暗的环境一闪而过金光,所有的平安符都被烧了个遍,只剩毫无作用的一张鬼画符。 隔天,李辉来到车库准备开车去公司上班。刚坐进驾驶座一抬头发现车窗黑蒙蒙一片,还以为是在车库落灰了。他抬起手擦了擦,指缝摇摆间有什么一闪而过,于是他挪开手。 一双跟黑暗融为一体的瞳孔倏地出现在他眼前。 “啊!”李辉被吓得惊叫出声,后背紧紧贴着靠椅。 随后一只枯手狠狠拍上玻璃窗,那双黑瞳上下动了动,仿佛要挤进来跟李辉面对面。 李辉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拿出符纸按在车窗上,不料窗外的东西完全不怕,敲击力度更大。 “你怎么还不死!” “该死…!”趁鬼还没缠上他之前,李辉握紧方向盘冲出车库。 室外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强烈的阳光应该能消散一切阴暗的东西才对。可是李辉的车窗前依旧黑蒙蒙,一双眼睛一只手还在不停的动作。 他看不清路况一路横冲直撞,车窗终于不堪重负裂开一条缝,李辉坐不住了。惊吓过度的他慌忙打死方向盘把车撞向路边花坛,在听到周围嘈杂声后才爬着下车。 “有鬼…有鬼!” “鬼在拍我窗!” 此起彼伏的辱骂声并没有给李辉带来安全感,因为此刻车窗上那双瞳孔还在盯着他。他连连往后退,手指着自己的车子。 “有鬼啊!” 路人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中年男人,被追尾和被迫堵车的司机一起骂了起来。 “你是不是有病啊,哪里有鬼?” “装癫就想不负责任了吗,我已经报警了!” “哪个精神病院又把病人放出来了?能不能看好点啊!” …… 李辉在人群中捂住头,那双瞳孔就算现在闭上眼也能清楚地出现在他脑海里。 “你怎么还不死…” 耳边泛起带着凉意的声音,李辉大声叫了出来,爬起来就要逃跑,被其他受害的司机堵住了。 他使劲扒开拉着他的几个人,崩溃的神色在看到不远处眼熟的人后开始转变。 江濯尘拿着杯奶茶站在绿化树下,看见李辉朝他大喊大叫才慢慢走过去。为了避免被挠伤,离了对方三米远。 “李先生,你找我?” “救我,快救我!”应该是求生让人力量爆发,李辉带着挡住他的人硬生生往前走了几步。 江濯尘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对方差不多报废的车子。“你出了何事?” 李辉怒吼:“有鬼!有鬼你也看不见吗!” 江濯尘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你先冷静,并没有鬼。” 李辉看江濯尘不信,觉得慌不择路找一个黄毛小子的自己真是被吓傻了。他回头,正要指着车窗让江濯尘好好看看,结果车子上面空无一物。 他愣在原地,“怎么可能…我明明刚才还看见的…” 而后反应过来,面露惊喜。“是你对不对?鬼是不是怕你!大师,大师求你救救我!” 眼前人态度转变如此之快,江濯尘在心里直乐,随即低头用奶茶挡住表情。 他把一个小吊牌递给李辉,“这两天你先拿着此物,等事情解决之后再来如意理发店找我。” 见江濯尘要走,李辉握紧手里的吊牌。“大师,我没事要处理,我现在跟你走!” 江濯尘停下脚步,略带无奈的看了眼李辉周围不少凶神恶煞的面孔。这不像没事要处理的样子。 现下已经过了江濯尘主动大发善心的时候了,要怪就怪李辉没把握好。 “你最好不要带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来找我,不然我就不管你了。” 李辉一听停下还要往外走的脚步,犹豫片刻只能答应。 等离人群远了点,江濯尘眯了眯眼,不再掩盖笑容。他晃了晃奶茶,忍不住小声喃喃。 “早知道那女鬼这么耐不住,我就不浪费灵符了…” 原本他只想让李辉的符纸全部失效,慌不择路的来找他,没想到有鬼会提前动手。那灵符可是要灵气的,在他没能得到补充前用一点少一点,可心疼了。 抱怨完又记起刚刚撞见的那一幕,那女鬼泰然自若的趴在车窗上只显露一双眼睛和一只手,对周围事物全然不惧。 这个世界的怨鬼已经能光天化日行走了吗?阳气尚且不能克鬼,会不会处理起来更加棘手? 他在思考事情,也没注意附近。带着点得意的嘴角还没来得及放下,找路的时候就看到了马路对面停了一辆车子。 车窗放了下来,里面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就这么安静的盯着他不知多长时间。 那位置虽然远,但也能把刚刚李辉闹事的过程看得一清二楚,自然也能看到江濯尘转身过后的神色。 糟糕,大意了。 江濯尘喝了口奶茶,趁此调整表情。只是回去要经过马路对面,因此江濯尘还是走上前去。 “徐先生,又见面了。”《 》 6、第 6 章 徐行坐在车子后座一言不发,只留个侧脸。江濯尘等了会没察觉出对方想要沟通的意愿,还以为自己会错意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那我先走…”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徐行还是没看他。“上车。” “啊?”江濯尘不解,不是讨厌他?他都做好过来被骂一顿的准备了,上车做什么,带他去另一个地方挨骂吗? 没等到对方动作,徐行把头转过来,嘴角不明显的勾了勾。“还是你更喜欢上李辉的车?” 江濯尘作为一个刚穿过来的古代人,实在没能理解这句话的内在含义,他只是看到那张跟师尊长得一样的脸露出了一点不高兴。 师尊在他面前大多数时间都是一副纵容的样子,只有偶尔闹得凶了才会露出点无奈,他从来没在这张脸上看到过生气和不开心。哦对,这会还多了点不耐烦。 江濯尘回过神来,连忙走到另一侧上车,有些拘谨的紧挨着车门。说起来,这两次见面都并非有意为之,应该是不能被扔出去的吧?他偷偷瞥了眼徐行,而后又心虚的捧起奶茶喝了一口。 好累,想师尊了。 司机带着两人来到了尝香阁的贵宾通道,江濯尘被这沉默的氛围压抑了一路,此刻正感不适,好在进入包厢之后心情放松下来。 徐行的包厢是传统中式风,客厅外就是曲水流觞,枝繁叶茂。跟他在山外山的屋子有几分相似。他记得自己屋子西方就是一个小庭院,为了欣赏景色,那边的窗户常年不关。 “如果房檐上也有个晴天娃娃就好了。” “你说什么?” 江濯尘回过身,对着询问他的徐行摇摇头。“你找我有事?” 见对方规矩坐好,一双眼睛乖巧的望向他。徐行手指顿了顿,随后若无其事的给他倒了杯茶。 江濯尘面上不显,但其实他不喜欢喝茶,再怎么醇香浓厚也抵不过那返上来的苦涩味。 徐行没回答江濯尘的问题,接过对方的菜单递给服务员。关门的‘咔哒’声传来,室内又变回寂静。 这人是不是不喜欢说话? 江濯尘思考间随手把茶杯拿了起来,茶水卡在嗓子眼才反应过来,只好撇撇嘴喝了下去。 放下水杯,江濯尘也不乐意跟徐行干瞪眼,见对方有事在忙就起了身走到客厅外看风景。反正真有事肯定会开口,不说话那他就自己玩自己的。 一池子五颜六色的观赏鱼被养的白白胖胖,江濯尘站在竹荫底下探头看着,眼里带有两分兴趣。 能吃吗?这么肥肯定很好吃。 一直到菜品上完,徐行把电脑合上坐回餐桌前,江濯尘才回来。 难不成请他吃饭来了? 江濯尘夹了一筷子,忽然理解为什么这家店生意这么好了。卖相好,又好吃,跟前两天吃的比起来简直是盛宴。 “你跟他认识?” “谁?”江濯尘夹菜的手一顿,疑惑的看向对面。 “李辉。” 江濯尘摇摇头,是自己做的太明显引人怀疑了吗?“不认识,就是找他有点事。” 徐行发现面前的红烧豆腐被对方夹了好几块,于是下意识的调转方向吃其他的菜。在听到回答后筷子都没停,没让人看出来什么。 “不认识找他能有什么事?” 江濯尘犹豫了一会,“暂时不能告诉你。” 收回的筷子在碗面上发出清脆一声响,江濯尘感觉对面人心情好像又变得有些不好。 “只能找他?” 江濯尘想了想,李辉这情况是一定要解决的,那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只能找他。于是他点点头。 过了一会看着对面还没打算动筷的人,江濯尘试探着问道:“不吃了吗?这里的菜很好吃。” 说完才想起来人家应该常来这吃,好不好吃的都习惯了才对。他摸了摸鼻子,低声道:“好吧,那我吃。” 徐行望向埋头吃饭的江濯尘,明明他对他的第一印象是来历不明的卧底,却在对方轻而易举改变目标的时候无端感到烦闷。 尤其是对别人还死缠烂打。徐行这二十六年来第一次怀疑自己还不如一个四五十岁的鳏夫有魅力。 “你找我真的没事吗?” 徐行敛起思绪‘嗯’了声,后知后觉有些后悔,这顿饭请的都让他有些匪夷所思。 就为了问一句对方是不是认识李辉。 见对方点头,江濯尘也不深究。“没事的话那我先走了。” 徐行拿上西装外套起身,“我送你回去。” 江濯尘拒绝道:“不用了,我住的酒店就在附近,要去的地方也在附近。” 徐行脚步一顿,“住酒店?” “啊…”江濯尘想起来自己说辞,“离家出走了。” 徐行听完荒谬中又感到一丝合理,十几岁确实是叛逆的年纪。难得的放缓语气:“那也不能乱跑。” “没乱跑。附近有家如意理发店,你要是有事可以去那里找我。” 徐行目送对方跟他挥手离开,低头看了眼手表的时间一抬头人又走回来了。 对方摸了摸后脑勺,“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我名字是不是…我叫江濯尘。” 对方的动作如同一缕清风绕着圈缩紧了徐行的心脏,令他手指不自觉动了动。那双略微上挑的杏仁眼一瞬不瞬的看向他,纯粹的仿佛要把人吸进去。 “嗯。” … 江濯尘来到理发店,这两天因为赵离的原因大家很快就熟悉他了,也愿意给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提供休息的地方。 他拿出手机打开影视软件看起了电视剧。主要是从电视剧里真的能快速学习到这个世界的所有知识,所以一有空他都会看两眼。 下午时间过半,手机也没电了。他刚给手机充上电,李辉就火急火燎的推开了门。 他大喜过望,急忙走上前。“大师,我已经解决完所有事情了。” 江濯尘叹口气,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他。这个世界好像不太信这些,一口一个大师反倒让他不自在。 既然要解决问题,那必然是不能在人多眼杂的地方进行的,况且江濯尘还要了解一些事情,于是两人来到了李辉的别墅。 李辉坐在沙发上,因为恐惧还不停地擦着汗。他忍了忍,到底还是忍不住双手捂脸。 “我儿子半年前失踪了,找了整整五个月也没有任何消息。我太太因为这件事发了疯一个月前自杀了。从那以后我就一直怪事不断,大师一见到我就能准确的说出我的近况,肯定是算出来了吧。” “以前找了一个道士给我出了不少方法,但是最近已经越来越不管用了。我实在没办法了啊…你能不能救救我!” “你家人的照片有吗,我想看看。” “这个,”李辉双手交握,神色有些不自然。“我全部都扔了。” 江濯尘往后靠在沙发椅背上,上下扫了他一眼。老婆刚死,儿子还没消息就这么着急的把照片全扔了,说没鬼都没人信。 “李先生,你要是这么不配合我也没办法帮你。” “不是的!”李辉连忙摆摆手,“那阵子儿子失踪,我怕我太太看见这些照片会伤心所以全处理了。没想到不久前她走了,我怕自己看到会难过就全扔了。” 江濯尘看着他身后,平静的开口:“那你给我形容一下她的样貌。” 李辉状似认真的想了会,才缓缓道:“她是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很瘦,留着到肩膀的长发,鼻子有点塌,嘴唇很薄…” 说着说着,李辉跟往常一样觉得自己后背发凉,他惴惴的转过头。这一眼就把他吓得跳了起来。 “鬼啊!” 江濯尘眼疾手快的把人打晕扔到身后,看着前面无头鬼渐渐显露原型。按照描述,确实是李辉那刚死的老婆。 对方还算平静,江濯尘便问道:“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还没死…” 江濯尘叹口气,女鬼被侵蚀理智,看来想从她身上入手还是很难。在没弄清事件缘由之前,江濯尘想了想还是挡在李辉身前。 女鬼瞳孔晃了晃,下一秒平静无波的表情开始崩溃。 “死!” 李辉拿着吊牌暂时不会被女鬼伤害,江濯尘牵制着她远离客厅。符纸摆出一个阵困住女鬼,江濯尘退后一步又补上两张。 他需要把鬼困得久一点,方便他去李辉房间查看是否有线索。 二楼的主卧室早已被鬼气渗透,人在里面待的越久就越容易出事,贴满符纸都没用。 如李辉所说里面关于女鬼和他孩子一丝一毫的线索都没有,感应到下面阵法的松动,江濯尘算了算差不多该离开了。 他路过茶几,嗅觉在空气中灵敏的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目光转了一圈停留在上面的瓷碗上。 这大小和形状应该是用来吃饭的才对,怎么会出现在房间?江濯尘低头闻了闻,而后皱眉。 这碗有血腥味。《 》 7、第 7 章 江濯尘迅速跑到一楼,女鬼封印刚解开,回头仇视着他,喉咙里不时传出嗬嗬声。 他抽出符纸,女鬼双手用力到连长指甲都在轻微颤抖,与他对峙片刻,无声的在原地消失。 江濯尘把李辉拖到沙发上,拍了他两巴掌。“醒醒,醒醒。” 李辉骤然睁眼,大喘着气东张西望。“大师你看见了吗?!有鬼!有鬼!” “我看见不是什么稀奇事。”江濯尘语气稀松平常,“但你可知道你能看见代表什么?” 李辉惶然:“什么?” 江濯尘把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李辉立马就瘫了,他抖着手握住江濯尘,声泪俱下。“大师,大师!求求你救救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江濯尘生怕他鼻涕眼泪都蹭到自己身上,嫌弃的往外偏了偏头。“你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说。” “刚刚那女鬼你可认识?” “不,不认识。”李辉眸底闪过一丝慌乱,像是急于证实自己般接着开口:“她连头都没有,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我帮你看了,”江濯尘回他,“跟你描述的长相一致。” “哦…”李辉梗着脖子,干巴巴的回道。 “不用我说你应该也懂为什么你夫人没投胎变成怨鬼的原因吧?”江濯尘询问道:“还不打算跟我说实情吗?” 李辉声音都虚了点,“可能是儿子下落不明我老婆死不瞑目吧。” 江濯尘乘胜追击:“你老婆死了你为什么需要在房间里贴满符纸?你在怕谁?还有为什么房间的碗里会有血?” “我看不见啊大师,我哪知道是我老婆,那撞鬼了肯定要找道士驱邪吧。”李辉搓搓手,“驱邪房间里放碗狗血不正常吗?” 江濯尘与他对视,对方紧抿着唇,因为后槽牙用力而绷着张脸。他往后靠在沙发背上,换了个问题:“你儿子失踪前后有什么异常?” “没有…有,有,我想起来了。我那阵忙,没空管他,恰巧那时可能是学习问题我扣了他零花钱,闹脾气离家出走了吧,后来就再也没回来了。”李辉说得情真意切还捂住了脸。“早知道我就随他去了。” “大师,大师你要信我啊!”江濯尘的沉默不语让李辉慌了神,他跪在地上抓紧江濯尘手臂。“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求你救救我。” “没说不救你。”江濯尘把手抽出来,“那女鬼为了对抗法阵消耗了不少力气,这两天应该是不会出来了,等她现身再说。” 李辉茫然,“那,那我怎么办?” “你?”江濯尘不急不缓,“反正你这两天死不了。” 他站起来转身准备离开,李辉一着急直接拉住了他裤子不让他走。“不,大师,你不能走!你说个数,我肯定都给你。” “说个屁!”江濯尘拉住裤头回头骂他,“放开!你这人什么毛病,不是说了死不了。” 要不是不能对凡人用灵力,江濯尘高低给这人两脚长长记性。 “一百万,不,五百万!还是你想要房子?只要能帮我解决了,我都给你,大师你不能走啊大师。” 谁稀罕这里的房子,还没山外山一个池子大。江濯尘被烦得无奈,只得开口:“你这两天别回那间房睡。” “可…”李辉有些迟疑。 “可什么可。”江濯尘趁他愣神抽出腿,往后退了几步。“你那符纸当真有用你还会见鬼?” “是是。”李辉激动的拍了拍沙发,“谢谢大师指点。” “把吊牌先还回来,我给你把消耗的法术补上。” 一听能保护自己,李辉想也没想的把吊牌双手奉上。江濯尘仗着对方看不懂,光明正大在上面画了个傀儡眼再还回去。 “记得戴在脖子上别摘下来。” 李辉一秒不停的戴上,“谢谢大师!” 好不容易摆脱李辉,江濯尘回酒店洗了个澡,然后躺床上监视对方的一举一动。 窗外月亮从昏黄的暖光褪成清冷的银白色,江濯尘在床上躺得昏昏欲睡。本以为对方今天不会有所动作了,他刚要闭上眼,李辉就开了房门,手里还拿着个似曾相识的碗。 江濯尘皱眉坐起来,透过傀儡眼盯着前方。可李辉拿着碗下到一楼之后停下了脚步,在原地站了许久又原路返回。 “嗯?”江濯尘失望的把自己摔回床铺。 李辉一介凡人必不会知晓他做的手脚,那走着走着又停下的动作分明是在迟疑。难道是因为有了自己给的附身符,所以就放心的什么都不干了? 江濯尘叹气,那不然先让女鬼再吓一吓他自己再过去? 隔天,江濯尘来到了如意理发店,这会里面的员工忙得脚不沾地也没空招呼他。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视线漫无目的的跟着人影移动。 好像显得他有点无所事事,待久了都感觉不好意思。忽而半垂的眼帘一睁,他想到个打发时间的方法。 他也可以开店啊,开个道观重拾老本行多好。 他想找人问问这里开店的法子,刚站起来李辉就慌慌张张的推开了门。 “大师,大师救命啊!” 江濯尘揉了揉额角,这两天这句话他都要听吐了,他把李辉带到休息室关上门。“出了什么事?” “我昨晚听了你的话去别的房间睡,结果今天一早竟然在原来的卧室醒过来。”李辉双目赤红,几近崩溃。“你说是不是那女鬼要索命了?!” “那是你老婆。”江濯尘提醒道,“你要真没对不住她,又怎会怕她找你索命?” “那是鬼啊!”李辉大喊,“鬼怎么会有理智,还不是见人就杀。大师,你快去灭了她吧!” “我能灭不早就灭了。”他修为又不够,灵力也不足,哪来的本事把鬼揪出来。“她现在除了吓唬你没别的办法,别担心,你再等等。” 李辉从包里掏出一张支票递过去,江濯尘接过晃了晃,有点眼熟。 “这什么?个十百千万…” “这是支票。”李辉讨好的笑笑,“里面有三百万。” 江濯尘挑眉,“给我钱做什么?不是都说帮你了。” “我是想大师这几天都陪着我。”李辉艰难的吞了口口水,生怕江濯尘不答应似的又开口:“如果觉得钱少了可以再商量。” “哦,谢谢。”江濯尘拖长拍子,毫不客气的把支票收下。刚还在为开店的事苦恼,这就有人上赶着过来帮他了。 “想我保护你是吧?”在李辉忙不迭的点头后,江濯尘顺势开口:“行啊,最近离家出走没地方住,你帮我在附近开个道观我就帮你。” 李辉狂喜,“好好,没问题,给我三天时间。” “成交。” 自认得到保护的李辉脸上笑容都藏不住,他把江濯尘带到自己的公司,让对方在办公室内休息。 江濯尘一路上迎着杂七杂八的目光进到办公室,对方就跟个半路被钱砸中的乡巴佬一样,从天花板的水晶吊灯到墙柜上不知名的收藏品,无一不显示出这里的奢侈辉煌。 他嫌弃的撇撇嘴,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靠着靠背眺望远方,耳朵里是李辉说个不停的交流声。 正当他昏昏欲睡时,李辉走了过来,附近还有几个外人在场,他客客气气的开口:“小江啊,我得出去一趟。” 江濯尘起身跟在他后面往外走,也不管对方要去哪,毕竟这工作上的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从一家公司来到另一家更大的公司,李辉原以为今天还会被闭门不见,没想到前台打电话询问了句,徐行竟然愿意让他上去了。 李辉脑子一热就往前走,走了两步脚下顿住,面露犹豫。 他上去谈合作按理说不应该带着江濯尘的,万一一个不小心惹那位不快了他怕被轰出去,可江濯尘不在身边他又坐立不安。 权衡片刻,李辉把江濯尘带到大厅内的休息区让他坐下,低声道:“大师,你在这等等我。” 江濯尘要是知道对方在钱和命中选了钱,他才不会在这破地方等一下午。电梯门开了又关,大批人朝门外走去,等人流变少,室外的光线也变得昏暗。 他在肚子即将要抗议时毫不留恋的离开,天大的事也要等他吃饱再说。 李辉在休息室等了差不多一小时才等到徐行,几人转到会议室谈了一下午,虽然对方还是沉默,至少没有彻底拒绝。 他恭恭敬敬跟徐行打了个招呼,匆忙转身离去,果不其然楼下早已不见江濯尘身影。 他想给对方打个电话,手机拿出来才记起没对方手机号,无奈之下只好站在大门口,祈祷江濯尘还记得回来。 徐行的车子从地下车库驶出,余光瞥到李辉还没走,他调转方向盘停到大门口,按下车窗。 李辉赶忙迎过去,“徐总,是还有什么事吗?” “团队的人都走光了李总还站在我司门口,”徐行问到:“难道不是你还有什么事?” “不是。”李辉摆手,含糊道:“是在等人。” 徐行没兴趣知道别人的私事,他懒懒应了声,刚把车窗收起,后视镜里就看到一个人朝这里走来,车旁的李辉立马露出笑容。 “我好看啊见了我就笑。”江濯尘莫名其妙,“好了没,好了就赶紧走。” 他以为前面这辆车是来接李辉的,也没细看。一拉车门半个屁股坐进去,头一抬就跟后视镜里的徐行视线撞上,霎时间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 于是他怒瞪李辉。 李辉欲哭无泪,这两头都不是他能得罪的人啊。 最后还是徐行开了口:“他在等你?” “是,他找我有事。”江濯尘一点一点往外挪,“不打扰了,再见。” 他把后车门关上,朝李辉催促道:“赶紧走。” 李辉好声好气:“过来是张副经理开车,我忘问他拿钥匙了,可能还要等会。” “你这记性也能当老板?我等了你这么久你还要我等?”江濯尘不可置信,立马转身就走。“晚上我再过去,你自己回去吧。” 徐行侧过脸,路过他的江濯尘忽的嘴巴一瘪。怎么就不是师尊呢,他讨厌这个地方。 “要去哪?” 江濯尘站定,“去他家。” 徐行转头,心里刚升起的不舒服在对上江濯尘皱巴巴的模样后被抹平。“大晚上去他家?” “对啊。”江濯尘破罐子破摔,“去抓鬼你信吗?” 徐行没说信不信,“上来吧,我送你们过去。” “这怎么能行…”李辉赶忙推拒,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了,话还没说完接收到徐行的目光后猛地咬住舌头。“我,我来开。” 江濯尘正要绕到副驾驶位上,下车来到他身旁的徐行把后车门拉开,下巴一抬。 江濯尘脚步顿住,身子一侧坐了进去,而徐行则绕到另一边开门坐到他旁边。 李辉在前面大气不敢喘的开着车,一旁的人撑着头望向窗外,徐行半阖眼帘,把心底的疑虑压下去。 车在路上平稳行驶,突然前车窗黑了下来,徐行还以为进了隧道,直到他看见李辉的手大幅度抖了一下,喉咙要叫不叫的发出嗬嗬声。《 》 8、第 8 章 江濯尘跨到副驾驶,把对方已然离开方向盘的手按回去。“害怕就低头,我还不想这么早死。” 车上两个普通人,江濯尘没法光明正大用灵力,他掏出一张符纸贴在玻璃上,那团黑雾就跟被烫到一样瞬间空出一块,接着慢慢消失。 李辉抖着腿在红灯前踩下刹车,喉咙上下翻滚说不出话,脸色都白了一圈。 他对上后排审视的眼神,不敢把自己最近的情况说出来,只好打马虎眼。“不好意思徐总,您也知道最近我家里事多,刚好小江能帮上我,我就请他留下来了。” 徐行问道:“刚刚那是什么?” 江濯尘一惊,不是说这世界都是普通人吗?除非妖魔鬼怪愿意,没人能主动看得见他们。那徐行跟李辉又没关系,他怎么能看见异物? 他试探问道:“有什么吗?” “没什么刚刚是车里停电了?” 江濯尘没能理解油车停电的冷笑话,他只觉得对方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有点风雨欲来的征兆。 于是他把不久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说了啊,我是来驱鬼的,这下你总该信了吧。” 徐行轻微靠在椅背上,表情放松了点。比起这两人不明不白的出入都在一起,由利益绑定的关系才更加纯粹。 车子开进别墅区,停到门口后李辉下车来到徐行那边。“徐总要进来坐坐吗?” 原本只是客套两句,他一点邀请徐行的愿望都没有,而在他的预想之内对方也并不会答应。 可是对方下车了。李辉整个人都木了,在前头机械行走,只祈祷家里今天别有怪事发生。 但天不遂人愿,别墅大门刚打开,一阵鬼气呼啸而来,李辉直接被冲晕倒在地。 江濯尘往身后退去,移动间踩到了另一个人的脚,他这才发现徐行竟好端端站着。“你为什么没晕?” 徐行更一头雾水,“我怎么知道。” 江濯尘甩出两张火符,周围的鬼气烧光之后外围更多的黑气涌来。他给符纸注入灵力,趁徐行没注意迅速甩出。 噗呲两声,随后是物体落地的声音。他凝神听声上前,摆动的手臂碰到身边人,他一下子就被拉住了。 江濯尘转身,发现徐行脸色非常不好,那张侧脸在黑暗中让他恍惚一滞,他紧紧扶住徐行,急切出声:“你怎么样?” 抓出空档的女鬼朝江濯尘袭去,急剧的空气流动让江濯尘回过神来,他用灵力设下屏障挡住女鬼一击,将徐行带出别墅。 到达安全之地后江濯尘把徐行放下,还以为对方是受到过多的鬼气冲击从而导致身体不适。他拿出丹药塞进徐行嘴里,在对方好转时那颗莫名提起来的心也安定下来。 徐行体内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渐渐平息,他睁开眼,耳边立刻传来声音。 “你怎么样?” “没事。”徐行揉了揉眉心,刚刚那一瞬的感觉过于奇怪,像是要被吸引着走进去,心跳声震得他完全没心思顾及四周。 “你以后还是离这些远点吧。”江濯尘开口,“人鬼殊途,会被侵蚀的。” “嗯。”徐行一脸疲惫。 “还能开车吗?”江濯尘问道:“不然叫人送你回去?” “嗯。” 等人过来把徐行送回家,江濯尘回到酒店才想起来李辉还躺在地上。 他惭愧了一秒,想着女鬼也受伤了一时半会不能把李辉怎么样,又心安理得的躺床上去了。 比起李辉的人身问题,江濯尘更在意的是徐行。为什么这个人能看见鬼,还不怎么受鬼气影响? 枕着这两个问题入睡,隔天出门又被李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抓住。 “大师,我今天又在卧室醒来了!我问了管家,管家说不是他把我带进去的,那肯定是那女鬼搞得!” 江濯尘深深叹口气,这人是如何做到前一天被吓晕今天就精神饱满来鬼嚎的? “你要实在害怕,不如就暂时换个地方住?” “换个地方住?” “对,女鬼在你卧室筑巢了,那里现在相当于她家,她想怎样就怎样。”江濯尘解释道,“你要真受不了就搬家,等解决了再回去。” “好!”李辉立马拿出电话吩咐,“我现在就叫人搬。” 打发走李辉,江濯尘来到徐行居住的地方,没想到被安保拦住了。 他郁闷的往回走,怎么动不动就要提前联系对方才能通行,这世界的权贵这么多?因着那张过于相像的脸,他总想问问对方身体情况如何了。 由于昨晚的事徐行难得起晚了点,此时半垂的眉眼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厌厌的,单手握住方向盘缓慢从车库驶出。 这个别墅区不靠近中心地段,一般人出行都是开车,很少能见到有人在路上走。因此车子一开到大路上徐行就注意到了前面的身影,并且越来越眼熟。 他在江濯尘身边停下,那人由疑惑变惊喜,俯身扒住他的车窗。 “你在啊。” 雀跃的调子被风吹到徐行耳边,经过胸腔成了平息乏倦的一股暖流,嘴角也被对方传染上一点可有可无的弧度。 他嗯了声。 * 汤匙在瓷碗内搅拌不时发出声响,糖水的甜腻气味萦绕在两人周围,江濯尘心满意足的喝了口才想起来正事。 “你还好吗?” 徐行回复道:“没事。” “昨晚一开始你并没有受影响,”江濯尘不放心,“后来是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徐行如实回答,“突然就难受起来。” 江濯尘还想再问,放置在李辉身上的傀儡眼传来画面,这人一步三回头偷偷摸摸的去了地下室。 房间里像是见不得人般没开灯,他只能通过模糊的轮廓判定里面有个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李辉让人把对方包起来抬出去,门开的刹那一股强烈的鬼气冲了进去,前方两人被撞飞到墙上,一口血吐出后晕厥,被包裹住的人则被鬼气轻轻放落在地。 李辉被吓坐到地上,蹬着腿往后退,抬手把脖子上的吊牌取下来大喊让女鬼走开。 江濯尘倏地站起身,百忙之中往后厨方向望去,心里默默惋惜了一秒还没上来的小蛋糕。 “没事就好,我得先走了。” 刚还坐得好好的下一秒就要走,徐行大概猜到是为什么。“李辉出事了?” “嗯。”虽然李辉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人,但多少也是一条人命,他不能坐视不管,再说了他的道观还没验收呢。“再不去我怕过会就要给他收尸了。” “我送你。” 两人急匆匆往李辉家里赶,越靠近天色越暗。江濯尘脸色发沉,不对劲,他分明将那女鬼打伤了,对方怎么还有这么强的术法? 他抓住徐行手臂,想让对方在此停车不要过去。可刚转过头,他便发现徐行脸色发白,顾不上太多,他用灵力控制车子停下,把人胳膊搭在肩上半搂着下车。 “你可有事?” 这鬼气铺天盖地,徐行一介凡人顶不住很正常。 但徐行并不是因鬼气难受,而是跟昨晚一样,心脏急剧跳动,下意识就想往里走去。靠着所剩不多的理智,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鬼气锁定目标如同狂风一样向两人袭来,江濯尘无法,拉着徐行后退避开,不知不觉就到了李辉别墅附近。 两人刚躲过一波鬼气侵袭,别墅附近的鬼气察觉到有人闯来,攻势更猛。 江濯尘手里剩的符纸抗不过这次攻击,而徐行毫无反手之力,危急间正当他准备转身护住徐行时,那迎面的鬼气竟瞬间削弱。 他来不及多想,甩出符纸烧出一条道。这情况不可能把徐行单独丢下,他只能护着人快速往里走去找李辉。 奇怪的是等他和徐行来到地下室,明显伤更重的是女鬼,李辉除了被吓得屁滚尿流什么事都没有。 为什么?她昨晚的伤又不致命,他给李辉的吊牌也没攻击能力,仅凭放出大量鬼气就让她重伤了? 虽有一堆问题,但好歹以他半桶水的修为不用太担心打不过了。 女鬼捂着心口,面目狰狞。“我就算灰飞烟灭也要拉着你陪葬!” 李辉声嘶力竭:“不要,不要过来!大师救命啊!” 女鬼回过头,暗红的双眼变成猩红。“为什么?为什么要阻止我!他这种人就该不得好死!” 江濯尘无奈,“你都祸害人界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那都是因为他!”女鬼愤恨的指着墙角的李辉,“你这么义不容辞的帮他你怎么不问问他做了什么事!” “问了,他不说我有什么办法。” “不说还是不敢说?”女鬼七窍流血朝李辉走去,逼得人缩了又缩,直至走到被布包裹住的人旁边。 她浑身颤抖,嘴巴张大,喉咙深处的呜咽如濒死的悲鸣。“你敢把布掀开吗?” 见李辉无动于衷,着魔似的拼命摇着头,女鬼伸手一挥,白布被鬼气掀飞。 近距离肉眼可见,江濯尘愣怔到说不出话,他手指不自觉攀上被他抓住的徐行的手臂。 那是一个人。 一个支离破碎生死不明又跟李辉长得七八分像的人。《 》 9、第 9 章 男生静静的躺在地上,除了一张脸,没有一点完整的皮肤。那深浅不一的伤痕像是被人活生生一片片割下来的,说凌迟都不为过。 胸口处的刀伤几乎要把人捅穿,从凌乱翻飞的血肉中不难看出这伤口被人反复刺开过。 江濯尘表情难以言喻,“你还喝人心头血?” “不,不关我的事!”李辉崩溃,“是那个道士,那个道士骗我。他说我儿子的心头血是净水,配上他身上的精肉能很快治好我的身体,修复我的气运。我一时鬼迷心窍才,才…” “才什么?!”女鬼一挥手把他狠狠掼到墙上,“他是你唯一的亲儿子啊!你也舍得这么对他,我竟然找了这么久才发现...你还是人吗?” 女鬼跪坐在儿子跟前,温柔抚摸过他的眉眼,泣不成声。 她要怎么形容当初自己推开地下室的门见到的那幅景象,她的宝贝儿子体无完肤的被绑在床上,鲜血流了一地。 她紧紧握住门把手,瞬间就觉得自己疯了,被搅碎的五脏六腑就如同那一刀刀割下来的血肉,灭顶的痛感让她跌坐在地,顺着血河爬到她儿子面前。 偏偏男人不知悔改,发现恶事被揭穿竟毫不犹豫从背后给了她一刀,让她在儿子床边死不瞑目。 见江濯尘沉默,李辉跪着往前爬,完全看不出那心狠手辣的模样。 “大师,你快救我,她可是鬼啊,她怎么还能留在人间,你快灭了她。” 女鬼袖子一甩挡住他的去路,李辉又嚎着往后退。 “大师,大师你不是收了我的钱吗,你快消灭她啊!你的道观,你不是想要道观吗,明天就能好了。别让她杀我,我带你去!” “之前是看你做事不端讹你的,”江濯尘站在原地没动,“你别往心里去。” “不!”李辉不信,“你可是道士,见死不救会下地狱的。” “很吵。”徐行喃喃。没进来还好,跟着江濯尘进来后那股吸引力更大了,心脏跳得他透不过气,好不容易适应了点,哭喊声又吵得他头疼。 江濯尘现在不敢随便动用灵力,只好拿出一颗凝神聚气的丹药喂徐行吃下。 女鬼步步逼近李辉,江濯尘把驱鬼符塞进徐行口袋,凑过去悄声道:“我等会估计顾不了你,你还能走吗,自己先出去躲一躲。” 徐行放开他,“没事,不用管我。” 徐行一转身,江濯尘直接用灵力挑开女鬼手腕。女鬼怒极,长指甲调转方向,每一招都下了死手。 不过女鬼身负重伤,江濯尘对付起来不算吃力,他矮身躲开对方攻击,趁此拎着李辉逃出别墅。 徐行还在不远处走着,这次没有在他身边,江濯尘反而更清楚的发现鬼气竟然在徐行身边空出一片,试探着不敢上前。 所以前不久在门口时鬼气突然变弱也是因为徐行? 江濯尘快步跟上去,鬼气却横亘在两人中间,女鬼的身影下一瞬朝着徐行奔去。 “既然你非要拦我,那就都去死!” 江濯尘扔开半死不活的李辉,但被鬼气阻挡还是慢了一步。 他看到徐行回过头,因克制而冷下来的神态再次与他思念的人重合。 “躲开!” 女鬼的利爪在咫尺之间,忽而她面露痛苦,半步也前进不得。 她利爪插进自己心口释放更多鬼气,直到身体半透明,嘴里是不知道跟谁的较劲。 “就凭一片破碎片也想阻我。” 泛滥的鬼气向外肆虐,江濯尘忽而从这里察觉到了一丝浅淡的师尊神魂气息,他心神大动,闪现到徐行身边直直对上女鬼。 是这里! “师尊!” 这一声把两道视线都吸引了过来。徐行轻微侧头,慢半拍的消化着此时的情况。 反倒是女鬼气弱的哼笑了声,“我说你怎么三番五次与我作对,原来是为了我体内那残魂。” 江濯尘拉着徐行退到李辉那边,以符为阵给他俩设了个结界屏蔽掉外面事物。 他躲开女鬼的偷袭,急切道:“把师尊神魂还我!” 女鬼直面上他,“除非我死。” 他面色一凛,恼意上头,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他断不可能让神魂在他眼前消失。 “你现在打不过我。” “除非我死。”女鬼丝毫不惧,越过江濯尘把目标放在结界上。 江濯尘捏了个聚灵阵吸收天地灵力,随即剑元合一贯穿女鬼,把她牢牢钉在地上。 天地间鬼气逐渐消散,身影湮灭的最后一刻女鬼还在望向结界,那张开的嘴却无法再说半个字。 江濯尘抿唇生出半分心软,随后在那缕淡蓝色的神魂飘过来时红了眼眶。 残魂绕着他的手指转了几圈,如同安慰一般。 “师尊,我好想你啊。”他手指轻轻扫过没有实体的残魂,“你可要快些回来找我。” 说完,那缕残魂飘进长命灯里,而灯里的火光终于亮了一分。他抽抽鼻子,解开结界。 徐行在某一刻忽然就不再感到不适,身体顷刻间恢复原样。他睁开眼,入目便是江濯尘还没平复心情的可怜模样。 “怎么了?”他压下对江濯尘异于常人的疑虑,柔声问道。 还没等江濯尘回答,脱离生命危险的李辉激动地痛哭流涕。 “大师,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谢谢大师,谢谢大师!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不仅是道观,你不是还要落脚的地方吗,我马上让人给你安排!” “不是为你。”江濯尘低声道。 师尊教过修仙之人要除魔卫道,捍卫世间安宁,六界内唯人界不可被外力左右。既是恶鬼,为达目的不惜危害人间,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哪怕眼前这人罪大恶极。 江濯尘残留的委屈在见到李辉后气得想给他一脚,他对徐行开口:“能报官吗?赶紧把他抓了。” 徐行表情缓和下来,提起嘴角配合他:“能。” “不,不能报警,让人知道了我就彻底完了!”李辉垂死挣扎,“徐总,大师,求求你们了,别报警。” 江濯尘带着气上前抬手把他劈晕,“交给你了。我进去看看那人还有没有救。” 别墅内,江濯尘伸出两指探男生鼻息,在漫长的等待中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吐息之后,江濯尘松了口气。 他倒出两颗珍稀的疗伤丹药用灵力渡到男生体内,短时间灵力消耗过度导致脸色有些发白,好在男生总算救了回来。 他迈着疲惫的步伐慢慢走出别墅门口,余光瞥到徐行还在。他一顿,维持着原来的速度上前。“你不用回去休息吗?” 徐行回道:“我没事了。” “好,那剩下的事就拜托你了,多谢。” 江濯尘思绪纷乱。徐行这人身上的谜点太多,情况危急他来不及观察仔细,但毋庸置疑的是怨鬼靠近他时变弱了,轻易伤不到他。 为什么? 如果说他并非常人,又为何没有法力自保? “等等。”徐行叫住他。 “怎么了?” 徐行心情有点微妙,他无疑是对江濯尘抱有怀疑的。 可自对方出现之后,自己不对劲的地方实在过多。无论是对他的态度还是别的什么,他自问忽略不掉对方难过时总会滋生的异样情绪。 比如此刻,江濯尘不作停留的在他身边路过,脑子就比理智快上一步。等他反应过来,对方早已转过身乖巧的等着他的回答。 于是他顺从内心,“你没地方住?” 江濯尘歪了歪头。 一个小时后,江濯尘坐在徐行家里客厅,脸上茫然。在徐行帮他倒水间隙往四周看了圈。昨天他把徐行送回来时并没有进门,也就不了解对方家里长什么样。 等徐行在他跟前放下一杯水,他抿了口,对他的行为捉摸不定。“你找我还有事?” 徐行坐到旁边的沙发,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经过一路被他平定下来。“想请你帮我驱驱邪顺便看个风水。” “驱邪?”江濯尘不解。 “嗯。”徐行语气坦然,“最近睡不太好,总感觉被什么东西缠上了。既然你帮了李辉,不妨也帮帮我?” 江濯尘不疑有他:“好。” “不急。”见江濯尘提起精神,徐行打断他。“你先休息几天,等身体恢复了也不迟。” 江濯尘今天灵力消耗过度,确实有点累,加上使用了聚灵阵,附近灵力愈加稀薄也没办法打坐疗养,怕是要休养好几天。 “邪气入侵可大可小,你没问题吗?” 安静片刻,徐行缓缓开口:“那你先在这住下来,我有事方便找你。” “住下来?”这提议江濯尘倒是出乎意料,他正愁以后没机会接近徐行,探查他身上的反常是怎么一回事。“不会打扰到你吧?” 虽是疑问句,但徐行听出了一丝迫不及待的意味,他眉目舒展开来。“不会,你安心住下就好。” “谢谢。”江濯尘一口气把水喝完站起来,“有事随便叫我。我先去睡一觉。” 别墅每日都有人来打扫,客房干净到随时都能入住,因此在江濯尘说完自己犯困,徐行便把他带上二楼。 江濯尘往后一倒陷进柔软的被褥里,满足的长叹一声,翻身抱住被子。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酒店的房间总有一股味道,虽然也舒服,可比不上这里一躺下就能闻到令人身心舒畅的清香。《 》 10、第 10 章 深夜的雨裹着潮湿的气息打在窗户上,带着气温一起下降。 江濯尘睡了一觉出门,徐行已经不在家了,也不知那人何时走的。 他来到餐厅,餐盘里除了豆浆包子之类的中式早点,还额外多摆了份小蛋糕。 江濯尘眨眨眼,默默把早餐吃完,期间想到那无疾而终的道观就一阵心疼。 这世界鬼气浓厚,且师尊神魂又出现在怨鬼身上,他必定是要跟鬼打交道的,自己找起来费事,开个道观等人上门多好。 不能坐享其成,江濯尘思考了会,还是拿出手机。他十五岁才被师尊捡回去,读书识字不过三年,繁体字都认不全,别说现代的简体字了。发不了短信,他便一个电话打给徐行。 听到里面的机械女生的自动回复,江濯尘挂掉电话。他本想跟徐行说一声自己出门忙去了,既然对方不接,他也不管了。 可他来这里没多久,就算要开道观都不了解要怎么才能开,兜兜转转还是来到了最熟悉的市中心。 赵离等人知道后很热情的跟他讲了不少注意事项,虽然钱可能是一大问题,但也愿意替他留意一下。 江濯尘正打算点头答应,兜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拿出来发现来电显示是徐行。他接通电话,众人便自觉离开不再打扰。 徐行:“刚刚开会手机静音了,找我有事?” “没。”江濯尘来到沙发上坐下,“跟你说一声我出来了。” 一般来说单纯的合住关系并不需要跟另一方报备行程,但徐行没说出来,随口问道:“出去做什么?” 江濯尘没多想,直直回答:“李辉被抓,那他给我的店也没了,我得自己开一个。” 徐行想起来昨天李辉说的话,“道观?” “啊对。” 对面没立刻回他,而是在跟谁低声交谈些什么,江濯尘耐心等了会才听到回话声。 “我下午带你去。” 江濯尘纳闷:“去哪里?” 徐行解释:“他给你那家店现在在我这,下午带你过去。” “在你那?”江濯尘更不能理解了,“为什么在你那?” “过给我了。” 徐行没明说,他其实从昨晚开始就没休息。李辉于他而言无足轻重,但送上门的利益不要白不要,他肯定要赶在李辉蹲局子前把该拿的拿走。 江濯尘搞不懂这些企业的运行规则,问也问不明白,索性哦了一声就不问了。 他欲言又止,对方也没挂电话,便把心里疑惑问出来:“你是不是没睡好,还是又有东西缠上你了?” 不然怎么他刚接通电话就感觉对方声音比平时要更轻更低沉? “还好。” 这次嗓音高昂了点。江濯尘不放心:“需要过去给你看一下吗?” “不用。”徐行拒绝,“我休息会就行。” “哦好,那你睡吧。” 江濯尘挂了电话,横竖也没什么大事了,他识海一动,长命灯现形。他扬起嘴角快步走到休息室,双手捧着长命灯盘腿坐床上。 在白炽灯强烈的光线下,灯里那淡蓝的火焰若有似无,江濯尘凑近了点,把手伸进去。 那火焰没有温度,烫不到皮肤,他摸着摸着情绪低落下来。他还要找多久才能把师尊找回来? 徐行来到如意理发店时江濯尘在休息室睡着了,他推开门,被动静吵醒的江濯尘迷茫的坐起身揉揉眼眶。 “你忙完了?” “嗯。”徐行站在他面前,那半垂的脑袋顶着一头刚睡醒蓬松的头发,让他莫名觉得触感一定很柔软。 “那走吧。”江濯尘双脚一蹬踩到鞋上站起来,下一刻满血复活。 意料之外的是李辉给江濯尘准备的道观很近,往前走到商业步行街,在某个十字路口末尾。 青灰色的混凝土墙在暮色中更加庄重,檐角悬挂的铜铃随风轻响。案前红烛香炉黄符木剑一应俱全,很符合传统印象。可细看屋内摆放着崭新的冰箱沙发,墙上还挂着电子屏循环播放收费项目,连收钱的功德箱都变成了二维码。 非常割裂。没想到老祖宗留下的传统都要适应新时代发展。 不过江濯尘很满意,他转了一圈回到徐行跟前。“我以后就在这干活了。” 他总得有个经济来源,不然这钱源源不断花不完,多惹人注意。 “我都还没自己赚过钱。”以前坑蒙拐骗的不算。 “是吗?”徐行拿出手机扫描二维码,“那我当你第一个顾客。” “好!” 江濯尘眸光闪了闪,扒住他的小臂凑过去看他人生中的第一桶金。徐行眉毛一挑,他立马摆出一脸‘你怎么这么慢’的表情。 徐行也没顾忌,当着他的面输入密码。只是最后一个数字按完,加载中的圆圈转了转,忽然跳出一句话—— 收款方未实名,无法完成交易。 江濯尘戳了戳屏幕,“这是什么意思?” 徐行任由他划拉着,“你没绑身份证?” “哦…”江濯尘指腹无意识按了下徐行手腕内侧,喉间含糊应了声。“我没身份证。” 徐行垂眸,对方那细密的睫毛频繁上下交合,也不抬头看他,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现在连半路扔到荒野寺庙的小和尚都有身份证了,这繁华的大都市里竟然还有个黑户。 “没有还是丢了?” “那你当我丢了吧。”江濯尘忽而抬眸,“你在这是不是很厉害?” 就李辉那谄媚样,他很难不怀疑徐行是个什么有权有势的大官。 “想我帮你办个身份证?” 江濯尘点点头。 徐行又问:“你自己不能办?” 江濯尘低头摸摸鼻子,徐行面上不显,把他表情尽收眼底。 “行,我帮你办。” “先生大义。”江濯尘双手抱拳,随后笑嘻嘻的拱拱他。“待会请你吃饭。” 不过这顿晚饭还是徐行买单,他憋着笑把金子放回江濯尘手心,让他没事盘着玩。 就这样过了几天,估计是徐行忘了,江濯尘没再听对方提起帮他驱邪避鬼之事。他无从得知,只好私底下看了一眼这栋别墅的风水。 此处藏风聚气,活树环绕,大门朝向吉位,分明是旺人的格局。 他没有头绪,又担忧此件事了徐行不让他继续住了,对方身上的疑点还没解开,他不大乐意走。故而徐行不说,他也闭紧嘴巴。 这天江濯尘来到道观,单手撑头坐在太师椅上,另一只手拿着毛笔转圈。他想的美,事实是开张这几天店里除了徐行没进过一个人,都在外面探头探脑,最多拍张照就走了。 他脖子一伸咬着吸管把奶茶喝光,杯子被吸得嘬嘬响。下一秒大门的光线被挡住,江濯尘还没来得及抬头,激动地说话声就传了过来。 “兄弟,原来你在这啊!” 什么兄弟? 这会江濯尘看清了眼前人,是他来这里第一天遇到的那位男生,这会身边还多带了个人。 陈声双手撑在桌案边,嘴角咧到耳后根。 “总算找到你了。还记得我吗,我是陈声,前阵子在坟场踢足球那个。” 这是什么出类拔萃的介绍词?这种事很值得炫耀吗? “是你啊。”江濯尘拖长调子,“这么活蹦乱跳真为你高兴。” “谢谢,多亏了你,你真神啊。”陈声乐呵呵的摸着后脑勺,随即左顾右盼。“怎么这么冷清,兄弟,你不会做生意啊。” “感谢就不必了,举手之劳。”江濯尘笔尖在纸上画出一道痕,“冷就冷吧,佛.度有缘人。” “那还是要谢的。兄弟,我给你带了单大生意。”陈声虽不认同他的生意理念,但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指了指身边的男生,“这是我好兄弟吴铎,他家出了怪事。” 吴铎初听陈声讲起他的完整经历时他是不太信的,一个跟他们差不多年纪的人能有什么本事? 可对方最近发生的事他多多少少也有亲眼见过,又不得不信,思虑过后便抱着一试的态度跟过来看看。 “嗨。” 这委托不就上门了吗! 江濯尘端正坐姿,“你且说来我听听。” 吴铎的奶奶前段时间摔了一跤重病躺在医院,医生说没几天可活了,让他们家着手后事。没想到奶奶突然好了起来,行动跟个年轻人一样,还执意要搬回老家住。 他一家换了好多家医院都查不出什么,都觉得奶奶沾上了什么东西,无奈之下想请人过来驱鬼。 这事给陈声知道后,他右手握拳一敲。巧了这不是,前几天刚好遇到个厉害的道士,把他毛病都治好了。 他拍拍胸脯让吴铎放心,自己带着他来这附近守株待兔,没想到真找到了。 江濯尘摸摸下巴,他正好趁此机会试探一下是碰巧还是徐行真的能让鬼变弱。“你老家在哪?” “不远,就在隔壁市。”吴铎估算了一下,“大概四五个小时车程。” “行,但我收费很贵的。” 吴铎颇为骄傲的仰起头,“钱不是问题,我家不缺钱。” 既然不缺钱,江濯尘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那你给我个地址,我这两天过去。” 陈声喜上眉梢,“这怎么能让你自己过去,他家可以派车过来接我们。” 江濯尘悠悠道:“放心,我当然不是自己一个人。” 挥挥手送别两人,他这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看了眼时间慢吞吞的收拾东西。 回到别墅后,江濯尘还在想要怎么才能让徐行跟他一起去,想到大半夜对方才回来。 徐行上到二楼面露诧异,“这么晚还不睡?” 江濯尘打了个呵欠,“你今天回来好晚。” 徐行上前将对方左摇右晃的身体扶正,柔声道:“事情没忙完,所以晚了点,你在等我?” “嗯。”江濯尘睡眼惺忪,乍一看还以为师尊在他前面,便抱住蹭了蹭。蹭着蹭着清醒过来,自以为不露痕迹的松开。 徐行低头,对方在他怀里毫无防备的撒娇又僵住的样子过于明显,他忍着笑没揭穿。 江濯尘喉咙上下滚动,快速岔开话题。“生意上的事?” “嗯。”徐行应了声,“明天要出差,你这几天自己一个人要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 11、第 11 章 江濯尘一顿,那他岂不是不能拉着对方出去了? 察觉到江濯尘的沉默,徐行手指动了动,继而搭在他后脖颈上,尽量不让对方反感的轻轻揉了揉。 “怎么了?” 江濯尘四处乱瞥,低声道:“没,我明天也要出门。” “要去哪里?”徐行问。 “隔壁市。”江濯尘回道,“有个熟人找我,让我去帮他朋友看看。 江濯尘把地址说出来,徐行指腹略过发梢,放下心来。 “挺巧,我明天也去那边出差。” 江濯尘倏地抬头,眸底印着顶上吊灯的光亮。“真的?那明天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徐行自然是同意。 不过城市是同一座城市,但两人最终的目的地不一样。 江濯尘站在豪华的酒店大堂,在冷气的包围中视线在左前方餐厅里环绕一圈,最后落在手里字条的某某县某某村上。他果断选择跟徐行住在一起,安心奔着小蛋糕去了。 徐行见他喜欢,带着人去总统套房放下行李后,一起去餐厅吃了个饭,而后让服务员打包了两个小蛋糕提上来。 他把蛋糕放到两人面前的茶几上,“时间不早了,你过去那边也做不了什么,明天再去?” 江濯尘记起两小时前吴铎给他发过来的视频,里面的奶奶一时半会不像有事的样子,他也就不着急。“行啊,那你呢?” “我等会要出去一趟。” 江濯尘目光落到蛋糕上,“那你是不是没时间吃了?” “嗯,你吃。”徐行也不点破,“别浪费。” 江濯尘腰板挺直了点,迫不及待朝徐行挥挥手。“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第二天,徐行一早出门视察工作了,江濯尘一觉醒来没赶上见面,担心对方在忙会打扰,也就没跟他说,自己独自一人去了吴铎老家。 吴铎和陈声早已在大门口等候,一人一边热情的搭着江濯尘往里走去。 江濯尘让他们带路,新建老家别墅选址背靠大山稳定聚气,临近水源还聚财,是个风水宝地。巡视一圈后,江濯尘进到别墅。 “来坐。”吴铎请他上座,“有看出什么吗?” “你这的风水没问题。”江濯尘答道,“你奶奶在哪?” 吴铎站起来,“你等会啊,我请她老人家出来。” 吴铎走后,陈声贴过去跟江濯尘说悄悄话。“奶奶最近变得神神叨叨的,你可要小心点。” “她一把老骨头有什么好害怕的。”江濯尘不以为意。 老人不明所以的被吴铎搀扶着出来,她衣着宽松,整个人精神良好眼神清明。 老人来到大厅,猝不及防见到江濯尘后表情冷淡下来。她质问吴铎:“他是谁,你怎么带个陌生人回来?” “奶奶,这是我新交的朋友。”吴铎跟老人介绍。 江濯尘面色从容,徐徐开口:“奶奶好,听吴铎说这里景色特别好,我过来欣赏欣赏。” “哪里的景色不能看。”老人沉下语气,“你不会图我们家小铎有钱,故意接近他的吧。” 吴铎连忙张嘴想要解释,江濯尘却快他一步。“你又知道我比你们家穷?明明第一次见,奶奶好像不喜欢我?为什么?” “你这人一看就心术不正,喜欢搞歪门邪道的。”老人张口就来,“快走,别带坏这俩孩子。” “我不走。”江濯尘说完直接坐回座位,双手摊在两个扶手上。“又不是你请我来的。” 老人被气得气血翻滚,抬起拐杖打过去。“你看看,这么不尊老爱幼,又没礼貌,你竟然交了个这样的朋友?我真替你丢人,还不快把他赶出去。” “哇哦。”江濯尘往后避开,火上浇油道:“听闻您前段时间摔了一跤身子不好,没想到恢复得挺快,都跑上了。” 老人推搡着过来扶她的吴铎和陈声,抖着拐杖指向江濯尘。“快走,我不想看见你!” 吴铎头疼,他让陈声陪着江濯尘,自己把奶奶扶回房间。 江濯尘和陈声大喇喇的坐在门口,陈声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厉害啊江哥,”陈声佩服,“我都没见过奶奶如此健步如飞的时候。” 江濯尘心安理得收下夸赞,“你去气一气她说不定也能跳起来打你。” “哈哈哈哈。”笑完陈声才捂住嘴,“对不起对不起,太不尊重长辈了。” 江濯尘瞥了他一眼,没接话。 吴铎安抚好老人走过去叹了口气,“抱歉,奶奶她以前没这么激动。” 江濯尘无所谓,他一见到老人就明白了。 “不是你奶奶的原因。她这么着急赶我走是因为怕我…”他斟酌着开口:“应该是她身上的小鬼怕我。” “什么小鬼?” “她身上有鬼?!” 听到两人异口同声说话,江濯尘继续开口:“是啊,她肩头站了个鬼婴,最近行为如此反常就是它搞的鬼。” “这么可怕。”陈声来回摸着手臂泛起的鸡皮疙瘩。 “哪能说附身就附身。”江濯尘乐,“因为阳寿将尽,摔得这一跤正好让它有机可乘钻到老人身体里。” 吴铎愁着张脸,“那怎么办?” 前几天连着下雨,导致现在就算出太阳也不算很热,尤其他仨坐在风口,自然风一吹,惬意得都要躺下。 江濯尘脸被发丝弄得有点痒,他抬手捋了捋头发,不急不缓的问道:“你家有没有被抛弃的婴儿?” “这我不太清楚。”吴铎沉思,“我们家从小跟着我爸出去发展了,不常回来,我只能知道我这一支没有抛弃过婴儿,其他人的不了解。” “那你去问问你爸或者其他人,旁系有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发生什么事?” 江濯尘话音刚落,一道粗犷的男声传了过来,众人往声音源头望去,发现是吴铎他爸从车库出来了。 吴铎上前小声跟他爸解释了一番,换来吴成军不赞成的一眼,就算要找也是他去找,叫来个毛头小孩算怎么回事? 他定睛望去,刚要叫对方赶紧回去,看清江濯尘面容后顿住了。 这人他在李辉身边见过。他有两次去李辉公司谈生意都能注意到这个小孩,李辉对他上心得很。 虽然李辉没明说,但谁都清楚他那几个月异常不顺,忽然红光满面,指定跟这小孩脱不了干系。而现在,他儿子也跟被洗脑一样让他相信一次,内心多少有点动摇。 他犹豫了会,想着反正也不吃亏,那就相信一次,不行的话大不了就换个人。 “行,弃婴的事我帮你查,尽快给你答复。” “谢谢爸!”吴铎眉开眼笑。 送走吴成军后,吴铎和陈声齐刷刷的盯着他,仿佛在问还有什么事要做? 也是一点不怕死。 江濯尘起身往后退了点正对别墅,这老家风水好分明对邪祟之物不利,他想不通为什么鬼婴要回到这里,在弄清真相之前,江濯尘决定对附近环境进行排查。 “你们家祖坟在哪里?” 吴铎干脆利落站起来拍拍裤子,“我带你去。” 祖坟在别墅后面的其中一座山里,不算近,但是车子不好开,只能走路过去。 半小时后,江濯尘站在吴铎祖坟前,眉心轻蹙。这祖坟阴气太重,厚到几乎要看不见山包,且附近绿植茂盛。 吴铎挠挠头,“我听我爸说这两年祖坟这里的杂草一直长得很快,可能是在山里的原因,加上雨水充足所以长得快?” 江濯尘反问:“你们家祖坟是这两年才雨水充足?” 见对方意识到了,他接着往下说:“是鬼婴做的。祖坟生长的杂草大部分是茅草和灰藜草,这两种草阴气重,会禅食这块风水宝地给你们带来的气运,让你们家染上霉运。” 江濯尘拔了颗草递过去,“这段时间需要一直给祖坟除草。” “好。”吴铎认真记下,“我回去就跟我爸说。” 江濯尘建议道:“你要没事干也可以现在和陈声一起拔。” 陈声一愣,“你不要我们了?” “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搞得他跟个负心汉一样,两张可怜巴巴的脸让他怪不好意思的。“后面你们跟着也没用,还不如自己找点事干。” 江濯尘转身离开,光是祖坟的这点问题还不够严重,他需要观察这整块地方的布局。 可这世界不能光明正大的飞,他就只好在正对着祖坟和老家的地方选了棵树爬上去。 徐行临近中午加快速度结束行程,回去想带江濯尘吃午饭,可回到酒店没见到人,电话也打不通。他大概知道江濯尘去了哪里,但失联的感觉不太好。 徐行面沉如水,派人去查了一遍,拿到地址后开车过去。 吴成军还在门口谈着电话,面前突然出现两辆车,等看到徐行下车,他急忙跟电话那头说了句‘下次聊’,随即迎了上去。 “徐总您怎么来这了?” 原来还是个熟人委托。徐行点头算作招呼,问道:“江濯尘是不是在你这?” 吴成军连连说是,小心翼翼开口:“徐总是过来找那小孩的?” 徐行嗯了声,“他现在在哪?” 吴成军老实回答:“刚我儿子跟我说他们去后山祖坟那了。” “还没回来?” “对,说那孩子自己走了,他们在原地等他再一起回来吃饭。” 徐行气笑了,这都几点了还没回来吃饭,什么鬼怪要他这么耗费心力? 他头往旁边一偏吩咐道:“去后山找人。”《 》 12、第 12 章 别墅后面是连起来的好几座山,山上常年氤氲着雾气,被滋润的植被肆意生长。要不是有人带路,这地方确实不好找人。 顺着吴铎指的方向,徐行再往里走。附近都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唯独没有那个他熟悉的声影。 正当他准备加派人手,眼前就掉下几片落叶,他下意识抬头,在一片绿中隐约看到了一团东西。 面前这棵树高达二三十米,要没有这叶子,他还不一定会抬头看。结果这一看,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这团东西维持了一会随即动了动,露出个脑袋,徐行被这人不知死活的行为气黑了脸。 而顶上的江濯尘探查无果正要下树,很明显也发现了底下的人。他一边下一边朝徐行喊道:“你怎么来了?” “你活腻了是吗?”见江濯尘手脚不停还要往下爬,本就不算粗壮的树枝被他扒得急剧抖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他出声制止:“在那站着别动,我让人去拿救生气垫。” 江濯尘不在意的摆摆手,上树摸河这在他以前都是家常便饭。“这点小事,我三分钟内就能下来。” 徐行胆战心惊的盯着他一点点下来,脚下步子不自觉迈到树下等着。 江濯尘老老实实的一脚踩着一根树枝,要不是周围有人,他跳两下就能落地了,哪用这么长时间。 下到还剩三四米的枝干时,他瞥见徐行担心的眉眼,往下的脚在对方不解的表情中转到树干上,整个人坐了上去。 他抱着树,憋不住上扬的嘴角,连眼尾都染上点小精光,调子悠悠拖长。“好累啊徐行,你要不要接住我?” 徐行胸腔一股无名火,“你敢跳下来?!” 在徐行的威胁中,江濯尘直接松手。他也说不清,但直觉底下的人肯定会接住他。 徐行一个箭步上前,在江濯尘落地前一秒把他拥入怀。江濯尘嘿嘿笑,在他怀里探出个头。 徐行捏着他的小臂,阴着脸检查了一圈确认没受伤后才放开他。“爬这么高的树你还知道累吗。” “放心啦,摔不着我。”江濯尘贴过去,对着对方不悦的面容露出个大大的笑脸,逼得徐行无奈的叹口气,想发火也发不出来。“你怎么过来了?” “回去吃饭没见你就来了。”徐行语气平缓下来,“为什么爬这么高?” “我要看看这里的布局。” “看出来什么了?” “没有。”江濯尘嘴巴一瘪,浪费他力气,根本不够高。 他踩着徐行的脚印往回走,无所事事的对着人后背,忽然灵光一闪。他上前跟徐行并排,试探着问:“你有没有办法让我快速查看这里的地形?” 正所谓靠自己不如靠他人,自己不行,他找个行的帮忙不就好了? “我可以帮你叫个直升机过来。”徐行接着补充:“不过要等明天。” “没问题。”反正也不算急。 两人回到别墅,吴成军老早就备好了一桌菜等他们回来。 吃完饭后,吴成军和徐行在一旁聊生意上的事,并且因为徐行认识江濯尘,知道瞒不住便简单的跟徐行说了下自己的遭遇。 徐行话不多,时不时应两声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那尾调随着风吹到江濯尘耳边,他了然,对方差不多谈完了。 撑着脑袋等徐行走到他面前,他眼帘一抬,率先说道:“我不回去。” 徐行果不其然并不赞同,“直升机还没到,你留在这做什么?” 江濯尘一指里间紧闭的房门,“自然是要观察观察那位老人家。你还有事吗?” 他还记得要弄清鬼的术法是不是真的会因为徐行而变弱。 “怎么了?” “我害怕啊,没事不如留下来陪陪我?” 江濯尘这句话说得又轻又软,配合那一瞬不瞬的炽热目光,哪怕是鬼话都让徐行有些招架不住。 这人撒娇跟撒泼一样得心应手,如同做了无数次一般。 徐行一时没接上话,江濯尘还以为对方不太愿意,他撑着脑袋的手拿下来叠在身前的另一只手上,移开目光。 “你要是忙就回去吧,不用惦记我吃没吃饭就跑过来一趟,多浪费时间。” 徐行头疼,这性子也不知道是谁惯的。“今天没什么事了,可以留在这。” “哦。”江濯尘压着嗓子应了个声,脸色却愉悦起来。 徐行看在眼里,也不知为什么,江濯尘这孩子气的模样竟让他内心也安定下来。 夜晚,不同于城市的灯红酒绿,乡下的农村一到天黑就会格外安静,只留门前路灯下孜孜不倦挥着翅膀的飞虫。 在这种氛围下,江濯尘轻手轻脚的敲响了徐行的门,在对方开门时笑脸盈盈。 “走啊,我们去探险。” “你不是很能耐吗?”徐行逗他,“怎么不自己去?” 闻言江濯尘皱着一张脸,苦巴巴说道:“白日里不是跟你说过了,我害怕。那老太太对我可凶了,万一我打不过怎么办?” 徐行不信。 江濯尘直勾勾的望向他,声音压低:“那你去不去?” … 最终,徐行被江濯尘拉着走。 两人来到老人房前,江濯尘抬手敲了敲,没反应。又敲了敲,还是没反应。 行。 “你在这等我,我去找个人。” 吴铎在房间里跟陈声玩游戏正玩得上头,门就被敲响,并且来人估计没什么耐心,越敲越快,跟催命一样。 吴铎不满的啧了声,刚开门就被一个人影拉了出去,莫名其妙站到他奶奶门前。 “江哥,你要干什么?”他反应过来,瞬间激动。“你要过来驱鬼了吗?我帮你啊。” 没有对奶奶生命安全的忧虑,全是对灵异事件的兴奋,很不孝了。 “跟你奶奶聊聊天,让她开门放我们进去。” “包在我身上。”吴铎拍拍胸脯。 吴铎抬手敲门,凑过去喊:“奶奶,奶奶您睡了吗?” 众人屏息,好一会才听到里面有声音。吴铎再接再厉:“奶奶,是我啊,您能开开门吗?” 这次等的时间更久,好在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老人打开门,半边身子露出来,里面光线暗淡。“这么晚了还不睡?” 吴铎收到指示一手按住门框挤了进去,房门大开,江濯尘趁此拉着徐行也堂而皇之的走进屋内。 老人一言不发的盯着江濯尘,吴铎赶紧挡到两人中间,乐呵呵的跟他奶奶讲有的没的。 江濯尘没有半点不自在,视线在房间里逡巡,留意到床边昏暗的油灯下有还在针织的小孩衣服。他刚想走过去,老人立刻变了脸色。 “这么晚了过来有事吗,没事就不要打扰一个老婆子睡觉了。” 江濯尘停下脚步,语气稀松平常。“没听说您家里最近添新丁啊,怎么想要做衣服了,奶奶?” “人老了闲不住。”老人生硬的回道,“反正做完了总有一天能穿。”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给你孙子做一件,这个不用等。”江濯尘脸上挂着笑,“还是说您做了什么亏心事,现在在弥补?” “没有!没有!”老人勃然大怒,紧紧抓住吴铎的手。“不是让你别跟他来往吗,你怎么还没赶他走。” 吴铎被老人抓的疼,想抽手抽不出来,暗暗吃惊他奶奶力气居然这么大。 江濯尘从中劈开,一手拉过吴铎,另一只手甩出张符纸把老人肩头的鬼婴打现了形。 吴铎刚准备倒吸一口冷气就被江濯尘往门口方向用力一推,“快走。” 油灯里的烛光开始摇曳,本就不亮的房间愈发昏暗。老人双眼空洞失去意识,肩上的鬼婴磨着牙般发出挠人的咯吱声。 徐行倒是不怕,只不过以防江濯尘忘了他还是礼貌性问了一嘴:“我需要走吗?” 江濯尘头也没回的立刻接上:“不要,你得留下来给我壮胆啊。” “好。”徐行后退一步给他俩留出空间。 鬼气迅速在别墅里蔓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唯独这狭小的房内还能模糊视物。 鬼婴控制住老人,拿起织毛衣的钢针朝江濯尘刺去。 江濯尘侧身躲过,火符贴上钢针,迅速燃起的火线烫得钢针掉落。 鬼婴发出尖叫,刺耳的声音让江濯尘皱起了眉。抓住这一瞬的停顿,钢针再次朝江濯尘心口刺去! 情急之下江濯尘捏住符纸的手放出灵力,转瞬之间光芒熄灭,拍出去的灵符在一人一鬼中间爆开。 再一次拉住钢针把老人甩出去之后,江濯尘注意到鬼婴会有意不接近徐行。 他眸光一闪,把鬼婴往徐行身边引。 徐行一个退步躲过踉跄而来的老人,挑眉望向江濯尘。 “嘿嘿,忘了你在那边了。” 老人连忙退后几步,看也不看徐行再次朝江濯尘袭去。 江濯尘又一掌拍了过去,徐行退到江濯尘身边,面容平静。 “玩够了没?” 老人身形不稳直直往前栽去,鬼婴叫了一声,操纵着身体一翻,往旁边倒去。 掀起的衣摆飞舞,两人神色一凝,对视一眼,确认了彼此都没看错。 老人的肚子异常光滑,跟年轻人一样。 他一个愣神被鬼婴反扑过来,徐行把江濯尘拉到身后,上前抓住鬼婴一扔,鬼婴被压制得嗷嗷叫。 “你干嘛!” 江濯尘着急的从后面出来,抓住徐行那只手,见手心被鬼气缠绕,心里一丝内疚涌上来。 火符把附近的鬼气烧出一个圈,江濯尘拉着徐行出去,立马调头把门关上。 鬼婴在里面愤怒的拍门,拍了一阵,响声才跟着鬼气一同平息下来。 四周恢复光亮,两人转身,迎面对上四只眼睛,眼睛主人此刻正蹲在墙角。 吴铎忍不住赞叹:“大师,果然是大师。太厉害了。” 陈声肩膀怼了吴铎一下,满脸骄傲。“这下你信我了吧。” 江濯尘额角抽抽,“不是让你回去吗,你怎么还带人来了?” 陈声朗声道:“我俩都没见过。阿铎跑回来跟我说,我就过来了。” “赶紧回去。”江濯尘挥挥拳头,“今天的事敢泄露一点出去别怪我不客气。” 两人比了个闭嘴拉链的动作,哒哒哒的跑回去了。 江濯尘抿嘴,垂头拉过徐行那只手。“走吧,我回去帮你治疗。”《 》 13、第 13 章 暖黄的灯光从头顶直射下来,在静谧的房间中显得格外亮堂。 两人坐在房间中央,光线将江濯尘的轮廓削得锋利而单薄,发丝边缘泛起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边,颤动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密波澜。 徐行就这样安静地抬手,让对方小心捧着再细细治疗。很奇怪,明明两只手只简单的自然相握,徐行却发现缠在他手上的鬼气慢慢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暖流涌遍四肢。 为什么? 自从遇到江濯尘之后一切都变得不合常理起来,他坚信的唯物主义世界不仅真的有妖魔鬼怪,而且还突然出现了个异于常人的人。 他不可能仅仅只是个道士,徐行暗自思衬。就凭此刻常理无法解释的举动,以及刚才打架时变魔术一般的蓝色光芒。 江濯尘没注意徐行的沉默,他心思全在那只手上。“让你过来壮胆谁让你动手了,什么都不懂就敢上手抓,我看你才是活腻了。” 虽然真证实了徐行自身带有压制恶鬼的能力,但这不代表一个手无寸铁之人随便就能触碰,万一遇到强悍的邪物不就自寻死路? “那不然怎么办?”沉闷的语气过于明显,徐行心软下来,带着笑意逗他。“打架还开小差,我不上手等着它糊你一脸?” 江濯尘一秒破功,又欲盖弥彰的憋住嘴角。“我才没有开小差。以后别随便碰这些东西了,我来对付就好。” 江濯尘没讲出来的是,徐行这张脸总让他误认是师尊。所以就会有种错觉,他也是长本事了,都能站在师尊身前保护他了。 徐行还以为江濯尘忍俊不禁的脸色是因为他的那句话缓和下来了,便开口:“好,就你来。” “好了。”江濯尘放开他,“很晚了快休息吧,有事就过来叫我。” “嗯。” 江濯尘反手关上门,朝自己房间走去。 隔天,早饭吃完没多久,直升机的轰鸣声逐渐从远方传来,卷沙起尘的停在别墅顶楼。 江濯尘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这在天空飞行的工具,兴奋地围着转了一圈才踏上去。 适应了那阵刺耳的声响后,江濯尘趴在窗户边,指挥着驾驶员按他的路线前进。 底下是一览无余的自然景色,入目高耸的座座山峰,林间小溪蜿蜒,穿过村庄向远处流去。 直升机绕到山背面又转回来,江濯尘这才发现这几座山有点不一样。他让直升机升高,视野更开阔后他了然。 其中两座山向两侧倾斜,中间形成的尖角正对吴铎老家,像是一把利器要破开其中。 江濯尘猛然想到鬼婴和老人光滑的肚皮。 原本因为祖坟的庇护,挡住了这大凶之势,可鬼婴破坏了祖坟的风水,利用转化的鬼气让自己实力大增,破开了祖坟的庇护。 两山之中的尖角煞溢出的鬼气蔓延,等鬼气被鬼婴炼化完,鬼婴便能破肚而出。而它灵智未开,定会为祸一方。 了解清楚之后,江濯尘回到别墅,想趁着白天鬼婴虚弱把老人转移。 他站在客厅,对面是两束殷切的视线。陈声开口:“江哥,你有何吩咐?” “是有点事。”江濯尘示意某扇紧闭的房门,“这别墅不能住了,你俩想想办法给她换个地方。” 吴铎把她奶奶叫出来后,借着想回家的理由劝说老人跟他回家。 原本还好好的老人听到要离开后顿时怒气氤氲,甩开吴铎的手。 她拿起扫把,对着三人就是一顿乱挥。“我不走,谁都别想赶我走!” “奶奶,乡下生活多不方便啊。”吴铎被逼着向后退,“我们不能留您一个人,还是跟我们回去吧。” “不回!” 老人挥扫把的力度加大,不管不顾就往前拍,衣摆随动作翻飞。江濯尘一抬眼,发觉老人的肚子似乎变大了。 毕竟老人现在还处于活着的状态,三人也不敢真的伤她,江濯尘绕到后方想趁老人不注意掏出定身符给她贴上。 体内的鬼婴察觉到危险,操控着老人将扫把抡了一圈把吴铎拍到江濯尘面前,自己迅速退回房间把门封住。 江濯尘眉心微蹙,这鬼婴白天也能用术法了? “现在怎么办?”吴铎胆大的上前拧了拧门把手,“门打不开了。” 江濯尘也有些愁,他就算能把这炸了,可这样村子这么多人不都知道了?如若引起恐慌,他要如何解释? 罢了,横竖还有时间,他等吴成军回来看看能不能用点温和的方法把鬼婴制服了。 “你爹办事真慢。”江濯尘不满,“他是怎么当成的大老板?” 吴铎哽住,相当无辜的眨了眨眼。 而后他打爆了他爸的电话,催得吴成军隔天一大早就开车回来。 “这么急啊。”吴成军坐在沙发上喘口气。 这一家子人知道亲人撞邪后一个兴奋地跟在他身后,一个还能顾得上生意,最后竟是他一个外人干着急。 江濯尘往后一瘫,指了指自己。“没办法,你看我这样像是道行高深的老道士吗?鸡毛蒜皮之事我还能帮帮你,万一那东西得道了,你就等着我卷钱跑路吧。” “别别。”吴成军抹掉额头的汗,“我找人问完了本家所有的直系旁系,并没有哪家提过有不慎死亡的婴孩。这会不会是弄错了?” “都怨气化成鬼了,宁可杀错也不放过,又怎会搞错对象。”江濯尘瞥了他一眼,“既然活人找不到,那死的有没有?” “死的?”吴成军愣怔,随后开口:“有一件,不是家里人,但也跟我妈有点关系。” “说来听听。” “我爸生前有个谈婚论嫁的初恋,孩子都有了,后来为了前途娶了我妈。我妈知道这件事后怕那女人用孩子要挟瓜分家产便设计害她流产,听说那女人没了孩子后整日疯疯癫癫,没多久就死了。” 既如此那就简单多了,胎死腹中的鬼婴感受到生母的怨恨,吞噬母体化成鬼婴想为生母复仇。 这点倒是可加以利用。 江濯尘问了一嘴:“有照片吗?” “有。” 吴成军让吴铎去杂物间拿来了一箱遗物,上面积满灰尘。 这是他爸去世后他整理完偷偷藏起来的,生怕他妈发现这么多年了他爸竟然还藏着初恋的东西。 江濯尘从钱包里拿出那张初恋的照片,将剩下的物品还回去。 事情问得差不多了,吴成军起身整理衣服。“那没事的话我先去忙了?” 江濯尘欲言又止,还是在吴成军走后抬手捅了下吴铎。“你们祖孙三辈真有血缘关系?” “啊…有的。”吴铎挠挠头,反应过来江濯尘在好奇什么。 “大概算不上太亲。我爸是家里面最有出息的一个嘛,所以奶奶总会让他帮衬一下其他兄弟姐妹,他这么多年应该也是怨的。尤其是这次生病其他人不出钱不出力,就把奶奶扔给我爸照顾,奶奶还嫌不满意。” 至于他就更简单了。他爸离家时间早,他出生就是在外面,一年也就过年能见奶奶一次。如果刚好新年闹脾气了,那就好几年都见不到了。就算有血缘关系,也没有太多感情。 原来如此,江濯尘了然。 “江哥,接下来要做什么?”吴铎又恢复成满怀期待的模样。 “做不了什么。” 白天阳气重,那鬼婴就没有在白天出来过。不过房门关了一天,现下也不知里面情况如何。 未免夜长梦多,江濯尘不打算等了,今晚就做个了结。 为了不再畏手畏脚,他把陈声和吴铎扫地出门,让他们先去外面将就一天。 只是没料到,徐行在傍晚时过来了。 “忙完了?” “嗯,结束了。” 徐行没说的是因为放心不下对方,他硬生生把工作安排在前几天完成,一忙完就赶了过来。 徐行来到江濯尘面前,那瞪大的双眼睫毛扑闪,让他手有点痒。“怎么就你一个?” “来的真巧。”江濯尘强颜欢笑,“你也喜欢抓鬼?” 听完徐行就懂了,只不过这么几次下来他又不是傻子,自然察觉到自己特别之处。“我应该不会拖累你。” “确实。”江濯尘附和,“说不定到时候还要你救我。” “不是说要保护我?”徐行弯了弯嘴角,“那我尽量。” “保护还是要保护的。”江濯尘如是说。可徐行这天生驱邪圣体,如有必要也不是不能用来挡挡。 等到夜晚,穿堂风带着一股不祥的寒气扑面而来。 江濯尘不放心徐行一个人,但他又有事不得不做。思虑再三,最后破罐子破摔。 “你先闭上眼。” 看到徐行欲张的嘴,他打断道:“别问,快闭眼。” 徐行听话的闭上眼,江濯尘转身向前两步,用灵力在别墅外面架起结界,隔绝外界视线。做完后才拉了拉徐行,示意对方可以了。 徐行识趣的没再问,陪江濯尘走到老人房前。 江濯尘一道灵符炸开房门,沉沉的鬼气呼啸而出,露出里面景象。这次不用感觉,宽松衣物也没用,肚皮大到衣服也遮挡不了,鬼婴快要出来了。 老人已经被完全控制,浑身鬼气缭绕,嘴里还发出婴儿般的笑声。 江濯尘让徐行离他远点,随即朝老人袭去。他是必不能让鬼婴顺利从肚子中生出的,因此每一招都直冲要害逼鬼婴现身。 他狠鬼婴更狠,察觉到江濯尘不敢伤害老人身体,它的招数越发毒辣。 再这样下去灵力都要耗光了,江濯尘躲过一击,落到徐行附近。 漫天的鬼气随鬼婴心意重重包裹两人,老人勾着手,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 “还好吗?”黑暗中徐行关心的嗓音响起。 “不好,我累了。” “……” 江濯尘退到徐行身边,再次出声:“我累了。” “那你想我怎么做?”徐行诚恳问到。 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鬼婴未曾降生于世,对人间一切皆无牵挂,但有一样却是它最熟悉的。 那就是它的母体。 江濯尘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抱着不试白不试的态度抬手在徐行背后打了个响指。 对面的老人倏地停了下来。《 》 14、第 14 章 针落可闻的寂静中,老人手脚慢慢开始舞动,喉间的呜咽莫名让人感到委屈。 下一刻,她抬脚一轻一重的向徐行走去。 徐行立感不妙,不可置信的猜想让他忍得手背都泛起了青筋。“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生死关头的旖旎一秒被打破,江濯尘毫不愧疚的离他两丈远。“幻术而已,你还是你。” 徐行气结,“你把我变成什么了?” 江濯尘一指,“它妈。” 徐行后退一步,老人就前进一步,表情也开始难过,似是不解为什么妈妈不要它了。 它不会说话,只能发出几个急促的音节吸引注意。 “别退了。”江濯尘憋着笑双手合十,低声求助:“来都来了,你把鬼婴哄出来呗?” 举起来的两只手挡住口鼻,只留荡漾的眸光与徐行对视。 徐行移开视线,极其生硬的朝老人伸出一只手,这已经是他预想中最大的极限了。 可鬼婴依旧稳稳当当在老人体内,那副年迈的容貌配合婴儿的动作,画面让人极度不适。 身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戳了戳他,嘀咕道:“说说话,笑一笑,这么僵硬人家感受不到你的母爱。” 徐行深深呼出口气,“过来,到妈妈这来。” “噗。” 江濯尘捂住嘴,迎面对上徐行转过来的脑袋。脸色平静,但每一根眉毛都透露出秋后算账的意图。 挠人的哭声从断断续续变成连绵不断,在徐行不带感情的勾手中,鬼婴小手搭在老人肩头,缓缓露出个头。 “啊,啊。” 江濯尘示意徐行悄声往后退,拉开与老人的距离。鬼婴急切的伸直手,大半个身子显现出来。 徐行不得已又叫了几声。 鬼婴离体那一瞬,江濯尘顾不得其它,灵力化阵把鬼婴压倒在地。 遭受欺骗的鬼婴在阵中挣扎打滚,凄厉哀嚎。流动的鬼气聚集,旋转出一个可怖的黑洞,就连别墅结界外都暗沉一片。 江濯尘把徐行推开,自己往另一个方向跑。那鬼气如罡风般横冲直撞,所过之处都被吞噬,另一半则黑压压的挂在鬼婴头顶。 担心鬼婴趁此挣脱,江濯尘从二楼一跃而下,跳到徐行身边,掏出火符注入灵力。 “我来引开这些东西,你找机会烧了它。” 话音未落,两人脚下涌出黑气,头顶也刹那间被笼罩,不给任何喘息的朝中间侵蚀! 还未成型的结界被打破,江濯尘瞳孔一震,死马当活马医的贴紧徐行。 刚还来势汹汹要把二人搅碎的鬼气在即将触碰到徐行那一刻被一股阻力挡住,随即大面积消散。 江濯尘来不及感慨,配合着把成功突破的余下鬼气灭掉,从撕出的一条裂缝中穿梭,单膝跪地把阵法点燃。 鬼婴的身体在离火中被炼化,释放的鬼气也随之在空中停止不动。 二人情绪复杂的对视一眼,江濯尘偏头,感应到外面的鬼气变弱了,他以为是鬼婴消失了鬼气会慢慢退散。 他拍拍手,嘴还没张开便注意到徐行发白的脸色,江濯尘连忙跑过去扶住他。 “伤到了?” 徐行捂住心口,一股熟悉的感觉袭来。眼前的景象比方才还要黑,急剧跳动的心脏仿佛要给他指引一样,在他习惯了一点后下意识往两山中间的尖角煞望去。 江濯尘抓住他手腕探遍全身,并没有发现怪异之处,他顿时着急。“怎么了,你还好吗?” 江濯尘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里有什么?” “不知道。”徐行说不出来,只觉得那边莫名吸引他。 鬼气还未完全消散,江濯尘怕他沾上什么东西,于是他带着徐行往那边走去。 等到了目的地,江濯尘明显发觉有东西在压制着这厚重鬼气。他顿感古怪,而且徐行脸色更不好了。 “我先带你回去,这里我来查看就好。” “不用管我。”徐行揉了揉额角,“这几次下来我差不多都适应了。” 这几次? 下一刻江濯尘想起来,这种情况徐行前不久不也出现过吗?这人也是好端端的突然难受起来。 “什么症状?” “心跳加速。”徐行吐出口气,“还有对某个地方强烈的吸引力。” “两次有什么共同点吗?” “大概都有鬼?”要不然徐行也想不通为什么不对劲。 所以这症状还是出在鬼身上? 他找了个地方安置好徐行,只身前去把鬼气全都清理掉。清理完那一刻,他忽而感应到师尊魂魄的气息。 江濯尘心神大震,急忙拿出长命灯牵魂。 一缕魂魄从两山之中慢悠悠的飘过来,在江濯尘手心停留片刻,进到灯里与另一片融合。 掌心似有余温,这意外之喜让江濯尘内心雀跃。他捧着灯凑近,伸手擦擦灯壁,注视着那亮了点的火焰。 脱离了焰心的滋养,魂魄在内壁里与江濯尘的目光平行,左右轻微晃了晃。 江濯尘扬起笑容,半响才依依不舍的把长命灯收起来。 情绪平复下来后,江濯尘终于有心思想别的事情。 师尊的魂魄很大可能跟这世界的怨鬼有关联,那从鬼身上搜寻魂魄是最有效的方法。 望向远方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背影,脑海中自动跳出对方说过的话,江濯尘脚步一顿。 心跳加速,莫名会被吸引。到底是某个地方吸引他,还是其实吸引他的另有其物? 分明两次都指向了师尊的魂魄。 徐行能感应到师尊的魂魄。这个结论让他脚步不自觉加快,想要跑到对方面前。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收集师尊残魂又会更快一步,这是一件好事。 听到脚步声的徐行转过身,静静地等待着江濯尘过来。 深夜无云的空中月亮轮廓格外清晰,银白的月光落到徐行身上,乍一看竟与师尊重合,那超凡脱俗的仙风道骨天地间他只在师尊身上感受到。 同名同姓连样貌的都相同,还能感应到师尊魂魄,他很难不往某个猜测上面想。 可长命灯对他没反应。 天道至宝是不会出错的,那就只能证明一切都是巧合而已。不过起码有一点,连恶鬼都退避三舍,徐行并非普通人这是可以肯定的了。 有这么个比长命灯还好使的‘宝物’,他必须要好好利用。 徐行身体的异样已经消失了,他伸手拂过江濯尘还留有愉悦的眼角。“怎么了,这么开心?” 痒意让江濯尘眨了眨眼,“你没事了?” “嗯。” 果然,魂魄找到后他就没事了。 江濯尘问他:“能帮我找个人吗?” 目光皎皎,神情坚定。徐行别开眼,说不上来的不舒服。“什么人?” “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师尊非现代之人,说了徐行也不清楚。他只能言辞恳切,希望对方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能帮帮他。 徐行神色平淡下来,偏偏对方又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为什么要我帮你找?” 江濯尘说道:“你带我来这的,你能感应到他魂魄。” 徐行了然,原来那莫名其妙的心悸是他人魂魄引起的。这么一说,徐行更不是滋味了。 “你到底是谁?” 就算是道士也只会胡言乱语几句随便撒点符纸,他不信这世上有人真的会法术。 江濯尘没立即开口,他低头权衡,犹豫道:“说出来怕你不信。” 见了那么多诡异场面的徐行涌出一股预感,“你先说。” 江濯尘把自己的身份以及过来这世界的目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为了证明所言非虚他这次直接握住徐行的手,淡蓝的灵力在两人相握的手中缠绕,像极了前几天江濯尘帮他治疗那时。 他放开手,补充了句:“帮我保密。” 徐行默不作声,江濯尘眼拙,判断不出对方的心思,只好一头雾水的跟在后面走。 隔天,吴成军带着俩孩子赶过来,在屋内见到了有气出没气进的老人。 江濯尘一摊手,“她本来就大寿将近,这我也没办法。要有什么想说的,趁现在赶紧说说。” “行,行。”吴成军指腹在手背上搓着,开口应道。 陈声脖子扭了两下,挠挠头。“江哥,我跟你一起出去。” 虽然多少有点不好受,但陈声也不是吴家人,留在这也不方便。 轻手轻脚关上门,陈声像条尾巴一样跟在江濯尘后面,把人晃得烦了,转身打量了他一眼。 “你是个什么毛病?” 陈声腆着脸用肩膀拱他,“厉害啊江哥,你们门派还收人吗?” 道士驱鬼他还只在电视上看过,亲身经历完燃得他满腔热血,这么牛逼哄哄的招数他也想学来唬人。 “封窝了。”江濯尘坐沙发上翘着个腿,“消了你这个念头吧。” 陈声真情实感的遗憾出声,随后又手脚勤快的给人倒了杯水。“那江哥,你能不能教我两招?” “不能。”江濯尘果断拒绝,他都半吊子功夫,教了不就露馅了?“师门独传,概不对外倾授。” “不是我说,你是不怕被鬼抓去吃了吗?这东西不是离得越远越好?” 因为之前发生在他身上的都算小打小闹,身边还有个大师保护,陈声对这事没概念。听到江濯尘的反问,他才记起有这么回事。 “还行吧?”陈声闭眼吹,“这不有你在吗。” 江濯尘挑了挑眉,“我收费很贵的。” “谈钱多伤感情。”陈声提议:“为了庆祝江哥顺利驱鬼,我跟阿铎带你去玩啊。” “有空再说。” 徐行的车子停到大门口,江濯尘拍拍裤子朝外走去,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 15、第 15 章 解决完这次的问题后,江濯尘变得缠人。 清早,江濯尘打着呵欠下楼,趁阿姨把早餐做好前进了厨房。 他头十五年东一口西一口吃着百家饭,后三年被锦衣玉食的供着,厨房进都没进过,更别提要在这做饭了。 他跟在阿姨后面捡了个摆盘的活,用来假装是自己做的。 徐行下楼就看见江濯尘坐在餐桌前两手撑着下巴,对视时扬起个灿烂的笑脸。 一大早的心情随着这笑容变好,他走近,对方便站起来等他,帮他拉开了旁边的座椅。 “早啊。” 徐行坐下喝了口豆浆,“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江濯尘把早餐端过来给他,腰板挺直了点,目光炯炯。“有发现什么不同吗?” 徐行望向这一桌与平日里别无二致的早餐,这问题就跟换了个口红色号问直男朋友我今天有什么不同一样无理取闹。 他在对方炽热的视线里拿起一片吐司咬了口,连味道都跟以前没差别。他只好问:“哪里不同?” 江濯尘也没被打击到,他一指桌上这几个盘子:“都是我摆的,好看吗?” …… 徐行失笑,“好看,所以你一大早起来就为了摆个盘?” “那我也做不出来好吃的。”江濯尘谦虚,“只好在别的方面施展一下。” “怎么想着做这些?”徐行问。 江濯尘直白道:“想让你帮忙肯定要先让你开心对不对?” 毕竟长命灯那破玩意一用来感应师尊魂魄就四面八方全亮起来,一点用都没有,他还不如抱紧徐行大腿。 徐行手上动作一顿,嘴边的笑意都淡了点。他对自己能感应到那所谓的魂魄并没有多开心,相反还有些烦躁。 他不想跟江濯尘那个很重要的人有任何关系,更何况现在为了那人还来讨好他。 “不靠我你不也能找到?” “会很浪费时间。”江濯尘回答,“太久了,都不知道要找到何时。” 江濯尘嘴巴轻轻抿住,眉毛耷拉下来。 每次这幅示弱模样都会让徐行心软,他故意不去看,缓慢地吃着早餐。“我很忙。你不是没什么事,多出去走走,说不定就找到了。” “话不能这么说…”江濯尘声音低了点。 这无异于要把整个世界鬼气除完的举动,别说他本身实力不允许,连带在身上的宝物也是不够的。 “那你想想要怎么说。”徐行吃完站起身,抬脚往外走。“我先去公司了。” 江濯尘面上失落,随后拉开椅子跑到徐行身边。“我能去你公司参观参观吗?” 徐行瞥了他一眼,没说话,默认了对方的请求。 跟着来到徐行公司后,江濯尘发觉这人的办公室就正常多了。干净整洁,但布置又不失大气和格调,高层窗外的一望无际让人倍感放松。 可江濯尘的心思不在这上,他不是真的过来参观人家公司的,而徐行却如他所说真的很忙。 江濯尘坐在一边,办公室的门时不时被推开,来人一个个正经严肃的汇报一堆他听不懂的东西,一聊就是半小时起。 他只能见缝插针给徐行端茶倒水,惹得对方频频投来意味不明的视线,偶尔脚步还没停就被推开门的其他人撞见,面上又是一阵惊悚。 徐行指腹碾过文件页脚,在一片面面相觑的不知所措中,拿起资料带着下属去会议室开会。 江濯尘倒退回沙发上,坐下喝了口还没来得及递出去的水,带了点力把它放到茶几上。 他重振旗鼓,提议先回去做饭,给徐行露一手厨艺,被拒绝后气鼓鼓的回到别墅,再见人又换了副嘴脸。 就这么僵持了几天,徐行晚上回家进到书房时终于忍不住了。 他站在门前,在江濯尘洗完澡出来,见到他朝他走来后,淡声问道:“你进我书房了?” 江濯尘点点头,“今天家政阿姨过来,我就帮着打扫了一下。” “那家政有没有跟你说过书房不能进。” 声音低沉平稳,却像深海里涌动的寒流。江濯尘瞬间察觉到四周的低气压蔓延。 徐行生气了。 没人跟他说过书房不能进。他在山外山那会,别说进师尊书房了,他要不开心睡那里都行,自然不知道书房对一般人而言是什么地位。 “我没有动你的东西。” “不是这个问题。”徐行沉声道:“我想就算你那个时代,书房应该也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进的。哪些地方能去哪些不能,这你还是了解的吧?” 江濯尘拿着毛巾的手紧了紧,眼里映照的灯光忽而似加了层纱般暗淡下来,连睫毛交错的频率都变得缓慢。 “下不为例。”徐行说完这句话转身把门关上,快的江濯尘都没反应过来。 徐行蹙眉,一股烦闷从心底涌出。 他并非是对江濯尘真的生气,只是别有所图的行为过于不加掩饰,因此那明亮的笑脸也越来越刺眼。 什么叫家政过来帮忙打扫了一下,家政隔三差五过来以前怎么不帮? 他揉了揉额角,到底说不出重话,只好把门关上物理隔绝心软的因素。 江濯尘气呼呼的把毛巾扔床上。没办法,徐行那张脸时常就让他混淆,刚才就跟被师尊骂了一顿一样,哪怕告诉自己这是两个人也多少有点委屈。 才不一样,师尊才不会凶他。 还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当初是他要过来这住的吗?就是嫌他烦了找个借口凶他而已。 他把长命灯抱在怀里收紧,盯着窗外消气。不帮就不帮,就当修炼了。 第二天,江濯尘不再提前去到餐厅坐着。他一觉睡到自然醒,吃完早餐就直奔道观。 虽然这里被他冷落了几天,但托陈声和吴铎的福,道观天天有人守着,隔三四个店铺江濯尘就注意到大门前陈声手舞足蹈的样子了。 对方不知从哪搞来了个喇叭,和吴铎轮流喊着。 “快来瞧一瞧看一看,本道观承接各种驱邪避鬼算命风水委托,效果肉眼可见,包您满意,后顾无忧。不要再犹豫,欢迎进店咨询。” 江濯尘快步上前一手一个揽住他们脖子,二话不说把人带进店里。 “哎哎,江哥,你怎么来了?”陈声放下喇叭,向他邀功。“怎么样,我这方法好吧?” 江濯尘嗤他:“那你们喊了几天我怎么没见有人找我?” “那是他们没见识过。”外面天热,吴铎进道观后擦了把汗,站在风口下。“不知道你的厉害。” 江濯尘懒得听他们吹,过河拆桥准备赶人。“不麻烦你们了,快回去吧。” “不麻烦。”吴铎赖着不走,“放暑假了,我们闲得很。” 陈声蹲在桌案前跟江濯尘平视,两只眼睛闪着光。“江哥,你再给我们演示一下怎么捉鬼的行吗?” 江濯尘单手撑着下巴,指尖在桌面点了点,轻轻勾起嘴角。“好啊。” 随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两张符贴在陈声和吴铎额间,手心朝上,手指一勾,两人身体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嗯?”陈声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江濯尘指尖朝下转一圈,对面两人就跟着一起转。 “诶诶,江哥,有话好好说,我头晕。”吴铎嚎叫。 把两人分别甩到一边后,江濯尘两指并拢,陈声和吴铎被逼着往中间走。眼见着就要撞上了,江濯尘在两人胆战心惊的叫声中手指向下弯,两人又倏地蹲了下去。 “嗷!” 这几天的郁闷一扫而空,江濯尘笑出声。“演示完了。” 陈声赶紧把符纸撕了下来,“江哥,你不厚道。” “送你们了,看谁不爽你就给他贴一张。”江濯尘说完咂咂嘴补充道:“当然要有本事贴鬼身上也行,逃跑能多点时间。” 吴铎腰板都挺直了,“还有这好事?!” 陈声立马来了精神,把符纸牢牢抱在怀里。“谢谢江哥!” 两人被一张符纸哄得找不着北,更加卖力的在门外扯着嗓子吆喝。 喊了一阵,陈声把喇叭递给吴铎,自己拧开瓶水大口喝着。仰头时余光瞥见不远处一个男人愁眉不展,嘴里念叨着什么。 那人走了几步,抬头看到道观的牌匾后站定,神色犹豫。 陈声在男人慢吞吞经过时一个箭步冲过去把人拦住,笑得热情。“这位哥,有兴趣了解一下我们道观吗?算命风水驱邪避鬼样样精通,绝对包你满意。” “对啊。”吴铎也跟了上来,“价格好商量,一次解决包你无后顾之忧。” 本来就意志不坚定的男人在两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中半推半就的就被拉了进去。 “江哥,来生意了!” 江濯尘抬眸望去,还真被他们拉进来个男人。 这道观没有装灯管,白日里全靠外边的阳光照进来,因此观内比其他地方暗了不少。 许承一时没留意,进来才发现这观主如此年轻,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不靠谱的气息。 他为什么就走进来了,真被鬼迷心窍了? 陈声劝说:“我们江哥只是外表年轻,实际上经验丰富,那些老道士都比不上。有什么困难尽管说,他保证帮你解决。” 江濯尘纠正他:“我没说过这种话。” 站在旁边的吴铎杵了他一下,压着嗓子:“别说话。” 陈声让许承坐到椅子上,“来,你说。” 许承手里拿着一次性水杯捏了好一会,无奈的叹口气,缓缓说道:“是有点怪异的问题。最近这几天一到晚上我家就被黑雾环绕,依稀还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大家都认不出是谁。也有找过道士做法,但都没用。” 黑雾应该是鬼气,江濯尘心想。但他不确定,便提议道:“我等会可以跟你回去看看。” 许承欲言又止,最后点点头。“好,麻烦了。” 陈声和吴铎兴奋的跟他们挥手再见。 江濯尘坐在许承的车里被对方带着回家,在一个路口等红绿灯时,他看到了栋熟悉的建筑物。 安静半响,还是在路过时让许承停下来等他一会,自己开门朝徐行公司走去。 他原本只是想过来跟对方说一声今晚不回去了,可是被前台拦住了。 “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 前台扬起歉意又礼貌的微笑,“抱歉,如果需要见徐总,您得提前预约才行。” 虽然这个男生她在徐总身边见过,但徐总并没有让人跟她打过招呼,那她只能公事公办。 江濯尘只是以防万一怕徐行晚上回去见不到他会奇怪,所以才想过来说一声。不过对方正在气头上,说不定不见面会更好。 他点点头表示理解,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 16、第 16 章 偌大的办公室内脚步声不时响起,来往匆匆分明与前几天别无二致,甚至跟以前也并无不同,可今天徐行却总分神。 窗外刺眼的阳光逐渐被驯服,带上夕阳独有的温和。 徐行看了眼时间,给最后一份文件签上字,少有的准点下班离开。 他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回到家,一步步踏上二楼,四周静谧到仿佛空气都慢了半拍。 翻遍了二楼没找到人,徐行双唇抿起,拿出手机给对方拨了通电话。在听到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后,心跳都沉了几分,转而拨通另一个电话派人去查。 室外最后一点余晖散尽,徐行站在落地窗前等到夜幕降临。接到下属的消息,得知对方去了郊区之后连夜赶过去找人。 许承家的那片小区像上世纪遗留下来的产物,一大片园子里前面是餐饮规划区,再往后才是居住楼。 凹字形的设计结构跟筒子楼差不多,连墙面都不是瓷砖堆砌而成,但也比筒子楼亮敞得多。 江濯尘住在其中一间房子里,前几个小时来到这听许承说这栋楼都是他家的时候,他还震惊了一下,随后心安理得的挑了间干净整洁的房子暂时住了进去。 房门被敲响时他还在想是不是许承有事要跟他说,因此打开门见到徐行那张不悦的脸后没能反应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找人查了。”徐行站在客厅中央,屋内家具简陋,连床都是百八十年前那种普通的木板单人床,他更生气了。 “为什么关机?家里睡得不舒服了跑来这种地方?” 江濯尘气还没消完,被这么质问一通更不开心了,他往后一坐把床板压得重重一声响,偏头哼了声。“你家又不是我家,谁要回那破地方。” 徐行气得吐息都重了,“那你想去哪,一直待在这?” “对,不在你那去哪里都好。”江濯尘呛他。他在看到对方出现那一刻隐蔽升起的希冀烟消云散,此刻的愤怒含着委屈在眼角荡漾开来。 他不理解,这人不是生他气了,那自己离开不是更好,为什么反而更生气了?还千里迢迢专门跑来凶他。 “你走,我不烦你你也别烦我。别墅里的东西反正都是你买的,要嫌碍眼你就让人丢了。” 那一抹不明显的红意被泡了灯光的水痕放大,绵绵密密的包裹住徐行的心脏,破开的泡泡一下一下捶打着心尖肉,泛滥的心疼让徐行理智回笼。 他叹了口气,伸出的手被对方躲开,他强硬了点掰回来,替他擦了擦眼角。“怎么哭了?” 江濯尘抬眼瞪他,“你才哭了。” “抱歉,不是故意要凶你。”徐行语调放软,“我是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缓和下来的语气让江濯尘鼻子一酸,他用力推开那只手。“用得着你担心我。” 徐行被推开了也没有半分不耐,俯下身跟他对视。“都住我家了,我还不能担心你?” 这句话说得过于自然,以至于江濯尘没反应过来有什么问题。他望进对方那深沉平静的双眼,一瞬间感觉小情绪都被稳稳托住。 他喃喃道:“不是我要住的。” “嗯,”徐行仍是温柔的注视着他,“是我让你住的。” 晚风通过大开的窗户肆无忌惮的吹进来,江濯尘如同受到惊吓般眨了眨眼。他不自在的垂下头,伸手把徐行推到旁边。 心里的气已经消失,但还没那么快能放下,于是徐行坐到他旁边后,他微不可察的挪了挪屁股,引来了对方轻轻一声笑。 江濯尘立刻变凶:“你笑什么笑!” 上扬的弧度还停留在嘴边,对方这炸毛的样子让徐行心情变好。“嗯,不笑。那你能回答我问题了吗?” 江濯尘一怔,撇撇嘴。“手机没电了,刚好这的房东说最近好像闹鬼了,我就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手机关机了不能留张字条说一声?” “我有去找你。”江濯尘控诉,“前台说没预约不给进我才走了。” 那又别扭又委屈的调子迂回婉转,徐行哑然失笑。“怪我,是我的问题。” “都是你的问题。”江濯尘颇为认同的点点头,“知道就好。” 气氛缓和下来,徐行看着江濯尘倚在床杆上发呆,问他:“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我就是过来探一下情况,还不知道是不是真闹鬼。”江濯尘解释,随后对徐行开口:“明天不是还要工作,你要不先回去?” “什么事需要大晚上处理?”外面夜色已深,徐行蹙眉。 “不也就只有在大晚上才闹鬼吗?”江濯尘拖着拍子,心态放松。 白天没发现什么不同,于是他等到了晚上,没成想等到徐行来了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他见徐行巍然不动,面上疑惑。“不回去吗?” “不回。”徐行往房间四周看了一圈,仗着自己能抵抗鬼怪的体质丝毫不在怕。“我也来见识见识怎么闹鬼的。” 凌晨两点,江濯尘坐在沙发上打瞌睡,徐行刚把被子拿出来要盖到他身上,头顶就传来了怪异的声响,像是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笃笃声。 江濯尘抓住徐行的手腕,眼睛悄无声息睁开。他跟徐行对视一眼,带着人迅速跑到楼上,用房东给的万能房卡开了房门。 门一开,厚重的鬼气早有准备似的袭来。江濯尘一时不察,本想挡在徐行前面,没想到被徐行反应更迅速的拉到怀里挡住。 “你不要命了?!” 江濯尘拉着徐行退出来,生怕鬼气里混着点什么别的东西,连忙从乾坤袋里拿出丹药塞进徐行嘴里。 “万一下次过来的是鬼呢?闭着眼就往前冲,想我带你投胎是吧?” 指腹按在唇肉上的温热触感还未消散,徐行舌尖顶着那丹药从上颚滑过,浑然不在意,反倒因为对方下意识的着急而心生愉悦。 “好,那你保护我。” 这幅不知悔改的模样江濯尘都要气笑了,一点不信他的鬼话。 他把徐行拉到身后,朝房内望去。 黑雾飘荡的房间里,一个女鬼坐在窗台,她在看到来人不是自己想要的人时一脸失望,刚准备把头转回去,又意味不明的瞥了眼徐行。 “还以为是我想等的人来了。” 江濯尘谨慎的站在门边,“你在等谁?” 女鬼靠在窗沿,表情厌厌。“赶紧离开这,别耽误我时间。” 江濯尘暗自吃惊,这怨鬼竟然还知道冤有头债有主,不伤无辜?他稍微放下心,往里探了点脑袋。“你不说,万一我能找到呢?” “呵。”女鬼不以为意,“不需要。” “别啊。”江濯尘抬脚往前走,没两步就被徐行拉了回来。他偏过头,对上徐行紧皱的双眉。 他反手拉着徐行一起往前,“姐姐,你一个…鬼要找到什么时候,人多力量大啊。” 女鬼似是提起一丝兴味,对这人胆大包天的行为感到好奇。她在对方离她两米时忽然亮起利爪,刮过来的鬼气如同一把利刃逼得江濯尘左躲右闪往后退。 江濯尘掌心朝外紧急叫停,“好好说话,别动手。” “我和你们没什么好聊的。”女鬼把踩在窗台的脚放下,稍稍一蹬就身姿轻盈的朝两人飘来。 女鬼绕了两圈,每次飘到徐行面前都停顿了一下,似是打量又似在嗅气息。 徐行从进门那一瞥起就发觉了,他身上有什么值得女鬼注意的? 身旁的江濯尘抬手拱拱他,捂着嘴巴用气音跟他咬耳朵。“她是不是喜欢你,不然你色诱一下?” 徐行直接抬手敲了他一下,头疼道:“胡说什么。” 女鬼慢慢往后退到房间中央,“不管你们要做什么,不要妨碍我。” 话音刚落,女鬼的身形消失在原地。 江濯尘叹了口气,聊了半天一点有用的也没问出来。 现下这情景女鬼肯定也不会再出来了,江濯尘清空这里的鬼气,拉着徐行离去。 回到房里,江濯尘给徐行又检查了一遍,确保女鬼多看的那几眼不是因为徐行活不长后,他才放下心来。 然后两人又面临着一个迫切的问题,这里只有一张单人床,而唯一的沙发还没他们身高的一半长。 江濯尘跟徐行面面相觑,皱起整张脸。“都让你回去睡了,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徐行一抬下巴,极其自然的开口:“将就一晚。” “床这么窄。”江濯尘不可置信,都抬手比划了下。“能睡得下?” 徐行被他的动作逗笑,“不试试怎么知道。” 说完他坐下,询问道:“你睡哪边?” 江濯尘无法,甩开拖鞋爬进床内侧,用行动证明自己选哪边。开玩笑,他可不要睡着睡着翻到地上去。 “我就说很挤。” 两人平躺着肩并肩刚好的宽度,动一动身子都要漏到外面。江濯尘侧过身想把徐行推开一点,被对方闭着眼揽在怀里。他一顿,迷茫的停下动作。 徐行轻柔地拍了拍他后背,深夜带来的疲乏让声音都低沉似水,在江濯尘耳边荡开。 “乖点。” 江濯尘半边耳朵发麻,心脏像落了片羽毛,痒痒的,让他很想在人怀里扑腾几下。 他不自觉咬住下嘴唇,低头蹭了蹭对方脖子,在拥抱散发的暖意中沉沉睡去。 感受到脖颈处冗长平缓的吐息,徐行轻拍他后背的动作渐渐停下。他垂眸,盯着那侧颜许久。 这分明是他有意识以来第一次与人同床,却有股仿佛就该如此的熟悉感,一如他见不得这人难过一样。 眸底的墨色晕开,他就着这姿势把人拉近了点。《 》 17、第 17 章 隔天,江濯尘一睡醒猝不及防对上那张无限贴近的脸,在那股愣怔的错觉过后心脏一下跳到嗓子眼。他瞬间坐直,莫名的热意在脸上烧开,泄愤似的把被子盖到徐行头顶。 他差点都要抱上去了。 环在他腰腹上的手臂动了下,徐行拉下被子缓缓睁开眼,被窗外的阳光刺得又闭上。 “醒了?” 江濯尘曲起两只脚,用前脚掌推他。“都几点了,赶紧回去工作。” 环住江濯尘的手准确无误的抓住一只作乱的脚,徐行坐起身面向他,自然而然的开口:“今天周末,不用上班。” “什么周末...”江濯尘脑子混乱,他怎么记得昨天周四来着? 徐行避而不答,伸手在他脸上点了点。“脸怎么红了?” 江濯尘眨巴眨巴眼睛,不自在的侧身绕过他,把脚解放出来后双腿一蹬跳下床。“热。你要不想起就接着睡,我要下去了。” 话音刚落,身影就毫不拖泥带水的走向门口。 徐行倚着床杆,无声地看着对方离开,笑容轻轻扬起。 江濯尘找到许承,考虑到女鬼有威胁性还是接了委托。“确实有个很年轻的女鬼,不过她暂时对你们不感兴趣,先不用太担心。” 许承的心脏被前半句话调到头顶,听到后半句又落下来一点,终归是不安心。“那怎么办?” 徐行拿着助理刚买的餐点进来,把豆浆递给江濯尘填填肚子。“那间房有女人住过吗?” “几乎没有。”许承不太确定,毕竟房子这么多,他也记不住每一任住户。 徐行询问:“能把这间房的历任租户表拿给我们看一眼吗?” 见许承答应,江濯尘赶紧补充一句:“有照片最好。” 许承回来后,两人的早午餐也解决完了。 他把记录表递过去,边回忆边开口:“只有一个女生,不过是在七八年前住过。我们没有特殊情况不会留照片,但看身份证年龄过了这么久容貌应该对不上了。” 江濯尘遗憾,不过厉害的鬼能改变容貌,所以江濯尘还是决定先把这个女人找出来看看是不是同一个人。 他拿着许承留给他的地址踏出大门口,徐行跟在他两步远,问他:“你要怎么查?” “晚上御剑去。”对上对方一言难尽的神色后,江濯尘琢磨着改口:“呃,那坐这里的直升机?可我怎么感觉它好像不太快。” 电视上不都说一小时能飞好几百里地吗? “那是飞机。”徐行无奈,制止他惊人的举动。“不用这么麻烦,我帮你解决。” 江濯尘面露喜色,走过去拍拍他。“还是你靠谱。” 两人在屋子里休息了一会,徐行便收到了他要找的消息,那一张张图片不需要放大都能认出不是同一个人。 江濯尘撑着桌子凑过去,没两秒又退回来。 既然跟租客没关系,两人只好重新找到房东。 许承开口:“还需要什么可以直说,我都配合你们。” 江濯尘问:“你家有没有那种大合照,或者分开的也行,人最好齐一点。” “我去找找。” 应该是怕两人等得太久,许承很快就回来了,他递过一张照片。“只能找到我家的。” 那是一张大全家福,祖孙四代都在里面,林林总总三十来号人。 以第一排中间的太奶奶为中心向外辐射,越往后越年轻,有个别手上还抱着孩子。 虽然表情不同,可细看之下能发现这些人眉眼都长得很相似。 江濯尘与徐行对视一眼,互相都从对方眼里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这跟昨晚的那个女鬼同样长得很像。 江濯尘忽而想到什么,他正眼看向许承。他应该是这里最小的重孙一辈了,基因固然变淡了许多,但认真观察的话多少还是能找到相似之处。 江濯尘心生怀疑,“你家这几辈的人都在里面了?有没有不在或者已故的直系女亲戚,姐妹姑姑之类的?” 许承否定:“没有。因为这张全家福很大,我还问过我爸妈。他们当时说的是这是在太奶奶重病痊愈之后拍的,怕以后没机会了。我记得很清楚。” 虽这么说江濯尘也没有消除疑虑,“闹鬼之前有发生任何奇怪之事?” “没有任何异常。”许承指了指照片最中间的老人,“硬要说的话就是家里的太奶奶五天前去世了。” “前几天?”江濯尘有些吃惊。照片里许承还没人大腿高,这个太奶奶估计都有八九十岁了,活到现在当真是长寿。“是寿终正寝?” “对。”许承自顾自的往下说:“刚开始出事的时候以为是太奶奶鬼魂还未安息,请人做了法,没想到一点用都没有。后来才记起太奶奶是寿终正寝,生命最后几年一家人也尽职尽责照顾,不应该闹鬼才对。” 所以他觉得请过来的道士不靠谱,他正毫无头绪的到处乱逛,然后就被两个男生拉进店里,这才想着死马当活马医。 江濯尘拿着水杯喝水思考,一旁安安静静的徐行开口问道:“能不能讲讲你太奶奶的事?” 许承摇头,“太奶奶这人连爷爷姑婆和叔公们都不了解,爷爷说过太奶奶几乎没提过自己的过去,所以我们这些小辈也不清楚。” 江濯尘只好断了问话这条路,“那你这有跟你太奶奶相关的东西吗?” “有,我带你们去。” 许承带着他们走出家门,朝走廊拐角的储物间走去。他推开门,里面由于清理较少,空气猛然流动带起一片粉尘,许承用手扇了扇。 “这原本是我太奶奶的婆家,她家里人都去世后这里荒废了。后来我太爷爷一家家道中落,他们就把东西都卖光了带着积蓄搬到了这里。因为彻底打扫过一遍,所以以前的东西都不在了。太奶奶自己带过来的东西也不多,整理出来的都在这里了。” 江濯尘见灰尘没太多了抬脚走进去,“好,我们自己来就行。” 许承应了声后离开,两人便开始四处翻找。 如许承所说,房间里存的东西果然很少。都是老人常穿的几套衣物,以及常用的一些物品,没什么有用的线索。但从仅有的东西可以看出老人确实被照顾的很好。 两人翻了个底朝天,在确认这些东西都没用后,江濯尘累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徐行蹲下来看他,“活了这么久不可能一点东西都没留下,这里没有就去别处。” “嗯。”江濯尘抹了把脸,叹气道:“我就是有点累。” “那要不休息会?” “不用,我去洗洗脸。” 徐行站在洗手间外,正对面就是洗手台。 江濯尘弓着身子往脸上胡乱泼了几下,随即甩了甩走到徐行身边。 “走吧。” 脸上的水珠从两鬓顺着下颌线滴到锁骨,缓慢地沿着轨道隐入更深的内里。 徐行忽然感觉整个下午没喝过一口水的喉咙有点干,他移开眼。 江濯尘不解,怎么也没个反应,他晃了晃徐行手臂。“怎么了,你也要洗把脸?” “不用。”徐行这才开口,神情没有一丝变化。“我们走吧。” 两人来到老人生前的房间,这里早就被许承一家清空了,除了基本的几样家具,再不见其它。 两人搜索起来更加简单,没一会就停下了动作。 江濯尘坐在地上手肘撑着大腿,“见鬼了,一点线索都没有。” 这随地乱坐的习惯不太好,徐行拉来一张小凳子给他。 江濯尘正要变换位置,起身时不经意的抬头一瞟,窗外对面闹鬼的那间房正好也在视野里。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女鬼昨晚坐在窗台往外看的情景。 “你说我们要不要去那间房看两眼?” 徐行也认出来了,“可以。” 两人来到女鬼出现的房间,化不开的鬼气团团将两人包围,一阵强风吹过。 江濯尘偏过头抬手挡住,四周望不见人影。他试图说理:“姐,我们就过来找点东西,很快就走。” 虚空中传来声响,“没有东西,赶紧走。” “那不行啊。”江濯尘诚恳道:“我一天时间都搭上了,不找完这里今晚会睡不着的。” 仗着徐行在场,女鬼又没有攻击倾向,江濯尘不怕死的往里走。 鬼气陡然在他们脚下变浓。 “你有本事把它们清理光了再说。” 女鬼的法力比前两个都要深厚,这次的鬼气被炼化到极致,指哪打哪。暂时伤不到徐行,宁愿鬼气消散也要让另一部分攻击江濯尘。 江濯尘退开,掏出灵符点火炸光周围一片鬼气,但很快又被填补。 “怎么有鬼耍赖。” 说完他直接画了个结界把这间房圈起来,隔绝外界填补的可能。“有点手段都用在我身上,等会遇到仇人打不过了怎么办?” 空气中的鬼气仍肆意乱窜,不过到底没继续增加了。 江濯尘抓住机会抬手施法,把屋内的鬼气净化掉才撤开结界。 他先是谨慎地观察了四周,没听见女鬼再有什么动静之后把心放下,走到徐行前边。 “你小心点,遇到什么要及时叫我。” 徐行弯了弯嘴角,“我觉得你更需要担心自己。” 江濯尘不满,他是半吊子修为浅,可在这世界分明就是仙师好不好,谁能有他厉害? “这里东西多,你那么厉害你多搜搜。” 江濯尘把其它空间留给徐行,自己朝床边走去。《 》 18、第 18 章 鬼气散去之后,这间房子也露出原样。 空气中的灰尘沉重又厚密,裹挟着泛黄陈旧的木制家具散发的霉味,甚至连脚步声都比别处空旷,给人一种这里已经很多年没住人的感觉。 木板床连床垫都没有,一目了然根本不用搜。江濯尘走过去转了圈,随后移开床位。他探头,发现里侧靠墙的床板布满了抓挠痕迹。 江濯尘内心生疑,他低头想要更仔细观察时,却注意到梳妆柜的底部有一块地方更加暗沉一点。 “看到什么了?”徐行问。 江濯尘就着这姿势开口:“你挪一下旁边那个梳妆柜。” 徐行依言将它挪出来,江濯尘走过去蹲下,半个身子探进去。 他抬手摸了摸,确认有块东西后两指一捏,因为塞得太紧没能一下拔动,把抽屉的木板往上顶了顶才拿出来。 那是一块暗红色的半圆物体,江濯尘前后翻转又对准窗外,发现这物品还能透光。 徐行站在江濯尘旁边,见他把东西往上抬了点,余晖下这颜色让他莫名觉得眼熟。他抓住江濯尘的手腕,在对方迷茫的神色中俯身闻了闻,随后用力一擦,物品上的颜色就变淡了。 他盯着手指上被抹下来的一点红痕,“这是凝固的血渍。应该很久了,上面的铁锈味都完全散光了。” 江濯尘用力擦了擦,果然这物品上面的颜色能被抹掉。 忽然房间一暗,蛰伏的鬼气卷土重来将两人淹没。江濯尘站起来,移到徐行身边。 女鬼在空中现形,她的面容扭曲,半张的嘴巴微微抽搐,整个人异常愠怒,像是在拼命忍受什么,死死的盯着那物品。 “是不是说过让你不要多管闲事?玉佩还我。” 原来这是玉佩啊,江濯尘了然。 他用两指夹住玉佩卷回手心,没打算还回去。“看到它你很生气?为什么?” 女鬼的瞳孔逐渐泛红,周身鬼气急躁的飘动。“为什么?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 “万一我能帮你呢?”江濯尘开口。 “帮我?”女鬼轻声吐出两个字,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言论一般。“帮别人除掉我?人鬼殊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这你真误会了。”女鬼的实力还没漏出来,打不打得过还另说,他还没上赶着送死。“我只是接了个委托。” 必要时才会动手。 女鬼朝他伸出手,“不需要。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哪怕灰飞烟灭。” 见女鬼这么倔强,江濯尘把玉佩收起来。“受人所托,除非你不再作乱,不然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 “我做乱?”女鬼不屑的笑了声,“好啊,那你查,我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音刚落女鬼的身影就袭了过来,江濯尘往后退,嘴里惊呼出声:“诶诶,不是让我查,这是做什么?” “东西还我,不要让我再说一遍。” “这可不行,这是重要线索。”江濯尘往前面丢了几张爆破符,趁一瞬的阻拦拉着徐行头也不回的往外跑。 等彻底甩开女鬼后,江濯尘来到洗手台把玉佩冲洗干净。他摸着突起的地方,定睛一看是个‘安’字。 在他们那里,玉佩上刻字往往都代表着一个人的名字,因此他疑惑:“这是她的名字?” 徐行开口:“拿去问问房东,说不定他家里有人名字带了安字。” “嗯。” 两人拿着玉佩敲响了许承大门,来人开门迎了他们进去。 许承问:“是有什么新线索吗?” 江濯尘直白开口:“你们这大家族里有名字带安的女性吗?” “据我所知,没有。” 江濯尘把玉佩拿出来,递到一半就对上他那吃惊的目光。“看来你认得这玉佩。” 许承接过,“这不是我太奶奶的玉佩…不,不是。” 看到那个安字后许承否认,这玉佩他在太奶奶身上见过一块一样的。 “因为太奶奶一直随身携带我见过几次,上面是个欢字,我记得太奶奶叫刘合欢。” 所以这个跟他太奶奶很像却又不一样的玉佩许承也一头雾水。 江濯尘听完皱眉,“我并没有在遗物中看见有玉佩。” 许承挠挠头,“我收拾的时候也没有找到,可能是不见了。” 一直带着寸步不离的玉佩,人去世后就突然找不到了? 之前江濯尘没把太奶奶联系到这场闹鬼中,现在却感觉不少事情跟她有关。 “有没有你太奶奶年轻时候的照片?” 许承面带歉意,“没有。” “那你们这一家子跟太奶奶长得像不像?”江濯尘追问。 好在这次有了答案。 “像的。”许承回答:“小时候总是能听到老人们说爷爷姑婆他们长得很像太奶奶。而小辈的你也看过照片了,多多少少都有遗传。” 江濯尘心里了然。一样的玉佩,相似的容貌,而闹鬼又是在太奶奶过世没几天,所以这女鬼肯定跟太奶奶有推脱不了的关系。 两人跟许承告别,整场对话听完,徐行大概也清楚闹鬼的原因跟谁有关,见江濯尘还在捋,便安静地等他下一步动作。 夜晚,江濯尘本打算去那间房找女鬼,可忽然窗框猛烈抖动,江濯尘转头,感应到远方的鬼气大面积包围过来。 天地间骤然色变,暗沉沉的一片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显然接下来不会有好事发生。 “上楼。” 他跟徐行说完,扭头发现这人脸色不对。他心重重一跳,倏地有种预感。“你,怎么了?” 徐行吐出口气,“老样子。” 江濯尘眸光一亮,是那堆逼过来的鬼气当中隐藏了师尊的魂魄气息?他有些等不及,“你还好吗,要不然先在这休息一会?外面我一个人也应付得来。” 徐行看他这模样在心里冷笑一声,感情这几天白陪着他了,对他的不适这么喜闻乐见,同时不免心生燥意。 “我一个人待一会。” “好。” 干脆利落的一个音说完,江濯尘快速跑到楼上把门踹开。 女鬼站在窗边,整张脸变得更加死白,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块一般,散发的寒气让人不寒而栗,而她的手却在轻微颤抖。 这么大幅度的消耗自身灵力无异于透支生命,她竟然宁愿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也要用鬼气把仇人赶出来。 见状,江濯尘大喊:“你要找刚去世的那个老人对不对?” 女鬼停顿一瞬,“是又如何?我说过不需要任何人帮忙。” “为什么找她?”江濯尘问:“寿终正寝之人不是死后就能立刻前往地府投胎,你把人家魂魄困住了?” “寿终正寝。”女鬼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下一瞬怒火更甚。“好一个寿终正寝!我等了这么多年,她以为能逃得掉?!” 这么咬牙切齿听着像是要把那鬼魂打到灰飞烟灭渣都不剩。 “或许你能不能先冷静一下?”江濯尘试着商量。 女鬼一字一句:“别妨碍我!” 现下她双眼通红,已毫无理智可言。江濯尘有些头疼,这不像是能让他问话的样子。 “不想死就赶紧走!” 那红瞳血色蔓延,江濯尘立刻无辜的举起双手,退到女鬼看不到的地方,师尊魂魄之事也只好暂时搁置。 怕聚集起来的鬼气让附近的人陷入危险,江濯尘没有走远,回到徐行身边观察女鬼的动静。 女鬼箴口不言,其他人又不了解。他现在除了身份,两死鬼之间的恩怨都没捋通,不敢轻举妄动帮哪边。 如果能找到太奶奶的鬼魂把事情了解清楚,那现在袖手旁观不失为最好的选择。 而这边的徐行不知是习惯了还是好了,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他忽如其来的愧疚心让他迈着小碎步走过去,“好点了吗?” 那张讨巧的脸闯进徐行视线,他往后躲开点对方就凑上来,偏头也跟着偏头,一低头又蹲下来从下往上直勾勾的看他。徐行被他闹得没脾气,烦人得很。 “嗯。”那股感应的力度逐渐变小而后趋于稳定,对徐行来说并无大碍。 他屈指敲了下对方额头,江濯尘立刻蹲正了发出一声痛呼,并用眼神谴责他。 “你那边如何了?” “不如何。”江濯尘抿嘴,脑袋无精打采的垂下来。“凶死了,不能靠近也不乐意说话,我只能先回来了。” “哦?”徐行问:“那你怎么没打一架?” “打什么架天天打架。”这么大面积打起来,女鬼是没有后顾之忧了,江濯尘还得操心这一片的无辜百姓,他有这么大本事吗? “鲁莽。” 徐行颇为认同的憋着笑点点头,没说江濯尘刚刚一股脑冲上去那会用鲁莽形容都含蓄了。 江濯尘站到窗边时刻盯着外面鬼气的变化,确保出现对人有危险的情况能第一时间阻止,顺便看看女鬼要做什么。 鬼气聚集到最浓厚时,空气流动的速度都变得缓慢。万籁俱静,四周任何生物都被困在梦魇之中。 江濯尘眉头紧蹙,再这么下去那两鬼没动手,他就得跳出来了。 忽而鬼气开始躁动,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涌向一处。果然没多久,在滔天鬼气的包围中,太奶奶的鬼魂被逼了出来。 前面的老人比全家福里的模样还要苍老太多了,年轻时的容貌更无迹可寻。 江濯尘还以为女鬼会出来叙叙旧,没想到女鬼瞬间重伤老人鬼魂! 老人已经奄奄一息瘫倒在地,可楼上的女鬼仍一句话不说,双手举起准备下一次袭击。 她是奔着索命去的。《 》 19、第 19 章 徐行好不容易才平稳下来的心跳再次飙升,江濯尘扶住他的手臂,面露诧异。 不是已经消失了吗,为什么突然又出现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江濯尘顺着徐行的视线往外望去,紧接着眸光一晃。难道是这老人?师尊的魂魄在她身上? 那很大事不妙了。 为了不让师尊魂魄随着太奶奶的鬼魂一起被女鬼打得烟消云散,江濯尘用灵力帮她挡住一击。一蓝一黑的灵力猛烈碰撞,相互冲击又消融,留下一阵劲风向四周散去。 “你待在这不要动。”他匆匆忙跟徐行叮嘱,说完下一瞬便破窗而出。 女鬼从江濯尘阻拦起就愤怒到不可言喻,她抬手用力一挥,一人一鬼刹那间被鬼气包围,旋转的力度似要将人搅碎。 躺在地上的老人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江濯尘周身被一道力强势逼近,他在灵符上画了几笔,随即一掌拍出去。面前霎时金光乍现,正在逐步化解女鬼的袭击。 江濯尘把老人扶起来,老人把手轻轻搭在他手腕上,气若游丝:“快走吧,太危险了。” 江濯尘抽空回她:“我会把你救出去的。” 那若有似无的叹息被涌动的鬼气淹没,江濯尘无暇顾及,他现出佩剑,调动身上大部分灵力使出万剑诀,剑锋直指女鬼! 空中的鬼气被卷走部分,江濯尘感应到虚弱的那一侧,劈开条路把老人带走。 等来到江濯尘觉得女鬼找不到的距离后,他把老人放下,从乾坤袋里拿出药瓶给自己倒了两颗十全大补丸,边嚼边苦恼。 老人闭眼半躺着,缓了好一会才慢慢吸进口气,她疲惫的睁开眼,见江濯尘在一旁无所事事的拔草,眉眼弯了点。 “谢谢。” “醒了?”江濯尘转过身,“你还好吧?” “暂时死不了。”老人语调轻而缓,询问道:“你找我有事吧?” “有…”江濯尘挠挠头。不仅有,还挺多。 “你问,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可能是救过她一命的关系,老人对江濯尘扬起一个脱力的笑容,脸上的褶皱越发深刻。但或许是活得久了,骨子里自带平和的气息,反而使得她整个人更加慈祥。 跟半死不活的老人对比起来,江濯尘的笑容更真心实意点,他问:“你觉得你体内有什么东西吗,比如一缕魂魄之类的。” “哦…”老人明白,“我确实能感受到体内的他人魂魄,你是为了它才救我的对吧?” “差不多吧。”江濯尘含蓄的开口。 “想要就拿去吧。”老人听懂他的言下之意,“本来也活够了,你不用有顾虑,有什么要做的就做。” 见江濯尘迟疑还反过来安慰他,“我这一条命本来就是你救回来的,不用愧疚。” 虽说六界互不干扰,但人总喜欢多管闲事。比如现在,对方可能无辜的情况下,他倒是也能简单粗暴的杀鬼取魂,但良心还在,多少还是会过意不去。 他沉思片刻,问道:“你和那女鬼是什么关系?” 皎皎的月光落在老人眼里成了沉甸甸的霜,那些压在心头的往事随着无声的喘息渐次浮出,不声不响的压弯了老人的脊骨。 她干涩的嘴角微微翕动,带着哀伤的语气娓娓道来。“她是我的双胞胎妹妹。” 江濯尘心里的答案被证实,他没出声打扰。老人接着往下说,神色缅怀又难过。 “我生前原本和妹妹的感情非常好,可后来我偷偷交了个男朋友还跟人家出了国,留妹妹一个人在家受苦,所以出国回来后她跟我生了嫌隙。我一直尽力在补偿她,没想到她竟然看上了我丈夫,结婚前一天打晕了我替我上了婚车,想逼我去嫁给父亲替她挑的混混。” “没想到我命大,丈夫也认出了妹妹不是我,把她送了回来把我接了回去。那地痞觉得妹妹不想嫁给他非常生气,于是娶了她回去后天天虐待她,逼着她生孩子。我回去看过她几次,也替她向父亲求过情接她回来。可她不领情,越来越认为是我的错,是我当初抛弃她,又再次让她当众被送回家丢光脸面,让那地痞一直虐待她。她越来越恨我,最后死不瞑目。” “除了出国那一次,我自认为没哪里对不起她,可哪曾想她竟死了也不肯放过我。罢了…只要能消气就随她吧。” 江濯尘听完,看对方言之凿凿情深意切不似作假,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老人家,你是不是也有一块玉佩,那玉佩哪去了?” 鬼魂沉默一瞬,似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把玉佩拿了出来。“这东西跟了我百来年,早就成我一部分了,自然就舍不得留下。” 江濯尘有一瞬的不解,投胎之时所有物品皆带不走,留下有什么用?黄泉路上再多看两眼? 他不说话,老人便握住他的手,劝解道:“老婆子活了这么久,生前儿孙满堂,享尽人间极乐,已经别无所求了。如果能帮助你,也算我为子孙最后积点德。” 江濯尘回过神来,他摇摇头。“这并非你的错,生前既能寿终正寝合该好好投胎享福报才对。” 说到这,老人笑笑。“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投胎吗?” “不是你妹妹用术法将你困住了?” “不是。”老人否认,长叹一声。“因为我要走的时候有一抹神魂闯进了我身体里,鬼差识别出他人气息不给我过鬼门关,所以我才只能在这逗留。不要有心理负担,尽管把它取出来就好。” 经过前两次驱鬼,江濯尘发现他师尊魂魄都在鬼出没之地,且还有一定的压制效力。 他信以为真,但毕竟强行取魂会对鬼有极大的伤害,他做不到。这鬼界鬼魂用不了修仙界的丹药,他也没办法帮老人疗伤。 “你等一下。” 江濯尘原地打坐入定,进入识海之内。 他拿下长命灯,开口问道:“有没有温和一点的取魂之法?” 长命灯没有任何回应,他气得晃了两下,不小心把师尊那两缕魂魄晃了出来。 江濯尘急忙停手,“对不住师尊,你还好吗?” 魂魄在灯内转了一圈。 江濯尘一脸喜色,“师尊,你能听得懂?” 结果魂魄只是转了一圈,面对江濯尘的回答再没反应。 果然,他能指望两缕残魂有什么意识。 他戳了戳灯壁,自言自语:“莫非我真要杀鬼取魂?” 他撇嘴,不死心的继续戳。指甲盖擦过灯盖时,那盖子轻易地被推落。还没等江濯尘疑惑,灯焰的烟雾溢出了点,缓缓停留到江濯尘身前。 江濯尘一伸手,烟雾就停留到手心。他把长命灯提到眼前,“可以用它?” 等了会江濯尘选择放弃,不说就不说,反正真卡住了还不一样会给提示。 江濯尘盘腿坐下,将手中的烟雾炼化,然后送进老人体内。 他眼里余留淡淡的清明,解释道:“你身体太弱,我只能慢慢把魂魄牵引出来,明日午夜便可安全取出,到时候我带老人家去投胎。” 老人点点头,“真是太感谢了。” 江濯尘退后一步,老人的身影随即慢慢消失在空气中。 另一边,徐行倚靠在床上,心口的躁动被反复提起又放下,他有点累。 室外的鬼气四处摧残肆虐,而这间房里灯光灿灿一片明亮,就如同约好般默契的绕过他这里。外面的打斗声逐渐变小,没一会他的心跳就平复下来,他闭目养神等着江濯尘。 远处天际线露出一抹白,那萦绕的鬼气被雾气取代,与从前宁静祥和的景象别无二致。 江濯尘推开门,发现徐行闭着眼还以为对方没睡醒,他轻手轻脚的关上门,一道嗓音从背后传来。 “没事吧?” “没事。”江濯尘条件反射接上,转过身面对他。“你不难受了吧?” “嗯。”徐行应了声,“怎么去了这么久?” 江濯尘打了个呵欠走到床边坐下,把前不久了解到的事情跟徐行讲了下,对方静静听着,偶尔从喉间闷出个音算作回应。 他不着边际的乱想,入门有教过如何识别魂魄的气息,但神魂四分五裂的情况下那点气息实在是微弱,不是他一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小菜鸡能随便捕捉得到的。 虽然还没弄懂徐行为什么能感应,如何感应,可这人他一定得好好抱紧大腿。 徐行察觉到江濯尘的走神,问他:“困了?” 江濯尘挠挠头,随后不自觉打了个呵欠。“有点。” 徐行想起这两天对方为了调查闹鬼之事熬了两个大夜,几乎没睡几小时。他拍了拍床内侧,“困了就睡,其余的睡醒再说。” 窗外的鱼肚白越来越明显,很快就要天光大亮。江濯尘一怔,点着头爬进去,机械行的盖好被子合上眼。 “晚安,明天见。” 这困迷糊的发言让徐行露出点笑意,他侧身跟着躺了进去。 这一觉睡过了中午,徐行不知去了哪里。他懒散的翻了个身趴在床上,肚子饿到差不多要抗议了也没见动弹。 他从袋子里拿出玉佩举到半空中,始终对女鬼看见玉佩发怒的事耿耿于怀。 明明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身份玉佩,怎么跟见着仇人一样,恨不得把它碾成粉? 不行,他要去问个清楚。《 》 20、第 20 章 江濯尘双腿一蹬,沿着走廊拐到楼上。 坐北朝南的居住楼每间房门正好均匀地铺满阳光,连跃动的尘埃都如出一辙,把闹鬼的那间房都衬得不起眼。 可当他一踏进那间屋子,空气迅速变成一团黑雾朝他冲来,江濯尘嘴都没来得及张开就得忙着躲避袭击。 刚躲开两团鬼气,迎面对上了女鬼怒不可遏的表情。他接下一掌,急忙开口:“你先听我说。” 女鬼无视他的说话声,只一味地攻击他。 江濯尘昨天才用了大半灵力,面对女鬼不留余地的力道显然招架不住。“你不要我帮你,那你也给我个不要插手的理由吧?” 昨天女鬼为了报仇已经牵连无辜了,他就算不为师尊魂魄,也是要去救人的。 “坏了我的好事,”女鬼手背青筋突起,声音已经没有了刚见面那般清甜悠然。“你还敢来!” 江濯尘无奈,他还以为对方是能讲道理那一挂的,没想到只是还不着急。但凡耐心跟他说两句,说不定局面还不会变成这样。 他退到门边,一墙之隔的走廊忽而响起跑步声,他立刻想伸手压住门把,但没来得及。 在门被推开之后,江濯尘布起结界,被震碎后踉跄了几步被身后的徐行扶住,而他身边的许承惊得呆愣在原地。 江濯尘抬眼,只来得及瞥见女鬼一闪而过的无措,随即整间房恢复原状。 许承吞了口口水,“那,那是什么?” 徐行轻声问道:“有没有受伤?” “没事。”江濯尘回过头,接着又偏头面对许承,打趣道:“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陪着你们睡觉的东西。” 许承声线颤抖:“还真有鬼啊。” “才知道啊。”江濯尘乐了,“当然,你要害怕就当自己看错了。” “这应该有点难。” 许承这辈子活得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对世上有鬼这事本就不太相信,找道士不过就是给自己求个心理安慰。 这一下假的成真的,属实有点接受无能,不过这也让他对江濯尘的本事深信不疑。 “那你自己想想方法。”消除记忆的法术太高级,江濯尘还没来得及学。说完他问徐行:“你们怎么在一起?” “去问问临睡前你说的事。”徐行回他。 江濯尘这才记起有事要找许承,于是他们三个就近来到楼下江濯尘暂住的房子。他给了对方充分的接受时间,打算先听徐行了解到的。 “他说不清楚自己的太奶奶有双胞胎妹妹。”徐行开口。 许承只知道很小的时候回太爷爷家,太爷爷家里关了个疯女人,没人跟他说这女人是谁。他有一次胆大推开门想去看看,被女人疯鬼似的状态吓得连忙跑走了。除此之外就没再知道太爷爷家还有什么人了。 所以这个疯女人跟昨晚太奶奶说的事情对得上。 江濯尘接着询问:“那有其他人跟你讲过那女人的事情吗?” “奶奶有跟我说过一点,”许承思索这,调子放慢下来。“说是这女人想跟偷偷认识的男人私奔出国,后来被人家抛弃了又被家里发现,为了惩罚她才把她关起来的,估计是不愿相信被男友抛弃所以疯掉了。我就只知道这么多了。” 嗯?这不是太奶奶生前的经历吗? “那你爷爷奶奶还在吗?” 许承干巴巴回道:“不在了。” 这种每次有点线索又断开的无力感让江濯尘一口气提不上来,“行吧,我知道了。” 他让许承先回去,自己坐在窗台边,手里摩挲着那半块玉佩。 徐行走到他旁边,“别急,慢慢来。” 到了晚上,江濯尘又感觉到了那股鬼气,比昨天还要更凶更猛。他站在院子中央,抬头对上女鬼发红的双眼。明明能力这么强,为什么不直接出来抓人而是要用鬼气把对方逼出来? 徐行站在他旁边,鬼气便自动远离他们向四处散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江濯尘想要上去制止女鬼。可哪怕做了心理准备,推开门仍被鬼气冲了出去,跟来想给他一击的女鬼被拦在门内,嘶吼声尖锐又绝望。 “是不是你把她藏起来了!” “我只是送她去投胎而已。”江濯尘疑惑越来越深,这是被困住了? 女鬼听完满脸的怨怼,“投胎?就她也配!果然你这种碍事的人我就不应该留下来!” “配不配阎王说了算,”江濯尘开口,“你无权决定别人的生死轮回。” “那我呢!她就可以决定我的生死了?!凭什么生前享受着我的人生,死后还可以投胎?凭什么!我等了这么多年,就算灰飞烟灭我也一定要拉着她垫背!” 江濯尘一顿,“什么意思?你才是刘合欢?” 听到这个名字女鬼恍惚一瞬,血泪从眼里落下。“我明明叫刘合欢,我不叫刘合安!那不是我的玉佩,那不是我…我是刘合欢啊!” 空气中的鬼气都趋于凝固,江濯尘抿唇,神色复杂。“那你为什么变成了刘合安?” 刘合欢歇斯底里,“因为我心软!因为我看着她一脸天真的问我要去哪里,我就说了。谁能想到对着朝夕相处十几年的亲姐姐她也能毫不犹豫的动手!” 那时的她睁开眼就浑身冰冷,不敢置信的看着手里已经被调换的玉佩,她妹妹顶着她的身份和她男友出国。而她却要在家忍受父母知道真相后一顿又一顿的毒打。 可能是看在她还年轻,伤养好了就马不停蹄的找人想把她高嫁找座靠山。于是找了两年,找到了。可就在这时,刘合安回来了,因为本性暴露被男友抛弃了。 刘合安不敢回家,又被醉鬼玷污了清白。在知道她要嫁给有钱人后心里扭曲,竟然设计那个醉鬼结婚前一天晚上找到并强.奸了她,第二天自己又一次冒充她嫁给了有钱人。而她被醉鬼找上门,被父母打了一顿,又发现怀了孩子。父母觉得她彻底没有利用价值了,便搞起了借配给别人生孩子的生意。 她就这样被关在这间屋子里生了一个又一个,离开的最远距离只到那梳妆柜,恨得床板都抓碎了,鲜血淌了一地。没想到最后刘合安生不出孩子,又从她这里把她为深爱自己的男人生下的孩子抱走了,害她含恨而死。 “就算碎尸万段也难解我心头恨!”刘合欢指甲变长,整个人显得更加阴森可怖。“而你竟然还敢放走她,你也该死,我要你们全都去死!” “息怒,息怒啊。”江濯尘疯狂逃窜。他忽而想起早上为什么刘合欢见到房东会有那样的表情,原来这里的人都是她的后代。 他一边防御,一边往窗外望去,可浓厚的鬼气层层覆盖看不到什么。他跟刘合欢开口:“再过不久师尊的魂魄就要离体归来,她很快要被鬼差带走,我需要阻止她。” 这话无异于是在火上浇油。 “你帮她把那魂魄取出来了?!” “抱歉,”江濯尘惭愧一笑,“一时轻信他人。” 刘合欢放下利爪,冷哼:“那一缕魂魄是为了压制厉鬼的,你以为为什么她看着这么可怜,因为灵力被禁锢了她只能装,就为了骗你这种蠢货。等到魂魄离体你还觉得自己是她的对手?” “那不如我们合作?”江濯尘举起双手表示诚意,“不会这时候还要拒绝我吧?” 刘合欢无数次想把江濯尘撕碎,怒气一轮又一轮的在胸腔爆炸。大抵是情绪起伏过度,这会奇迹般的冷静下来。 “我出不去。”她哑声道:“生前身份被盗,死后又被人以血咒封印在此处。想要我帮你收拾她,那就拿到我的玉佩助我破开封印再说。” 江濯尘眸光一亮,“你出不去,但你的鬼气能帮我。” 于是江濯尘引长命灯气焰炼化追踪符,点燃的符烟混入鬼气,迅速向四周散开。 他感受着追踪符的方位,心念一动,来到几百米外的一条餐饮街上。 夜色已深,所有店铺都已关门,只留几盏暗淡的路灯。 脚步声在空荡的街区格外明显,江濯尘一步一步缓慢的踏过主街,朝某条偏僻的角落走去。 半空中一股风卷起落叶,自行转了几圈逐渐露出个模糊的身影。 刘合安现出原形,还是一副慈眉善目笑呵呵的模样。“小伙子,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江濯尘笑眯眯,“昨日看到太奶奶的玉佩,觉得此物雕刻的甚是好看,想借来再多欣赏两眼,不知太奶奶愿不愿意?” 刘合安神色未变,“那玉佩早已跟我这老婆子融为一体,可舍不得给别人。” “那太遗憾了。” 江濯尘原本就是随口问一嘴,得到这个回答也不意外,他看了眼天色,随即攻了上去。 时间不多了。 刘合欢浑浊的瞳孔微微收缩,在江濯尘的气息彻底笼罩过来前猛地矮身,用尽全力撞向旁边那间小卖铺半掩的木门。 哐当一声,年久失修的木门被她撞开,鬼影迅速消散,只扬起一片灰尘木屑。 “啧。”江濯尘轻哼,脚步不停。 他站在店铺门口,并未贸然闯入幽暗的店堂,而是抬臂虚按,盘旋在他身后的鬼气暴涨,无声地,滚滚地涌向店门和窗口的缝隙。 店里传来刘合欢压抑的痛哼和剧烈的咳嗽。那些鬼气如同无数条冰冷的触手,在堆满杂物的空间里灵活穿梭。它们无视障碍,紧紧缠上缩在柜台角落的刘合安手脚,阴寒之气直刺骨髓。 江濯尘听到动静之后踏进店门,还没来到柜台就听到砰的一声,他赶紧侧过躲避,下一刻屋子恢复原样,刘合欢逃了。 他走出小卖部,在街上判断刘合安的藏匿之处。 寂静昏暗的街道上,江濯尘所到之处鬼气攻城略地,互相交错又互不干扰,井然有序的搜刮着每一个角落。 这副堕魔景象让望仙谷的长老们看到,非要打断他的腿不可。 不多久,刘合欢被鬼气五花大绑的扔了出来,那张苍老的脸因为疼痛变得扭曲,眼里的不甘和怨恨参半。 她终于露出真面目,浑身散发出一股疯狂的执拗。“我才是刘合欢!我当了一辈子的刘合欢,我怎么不是她?!”《 》 21、第 21 章 “我管你是不是她。”江濯尘嫌弃的撇下嘴角,“但你骗我就是你的不对了。” “那是我的玉佩,你不能带走…”刘合安挣扎着,左手死死攥紧胸口衣襟下方。“那明明是我的东西!” 江濯尘刚还在为玉佩藏哪了头疼,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话你等会跟你姐姐说。”跟他说没用,他又断不了家务事。 “不,我不见她!”老人愤恨,“活了一辈子死后还要纠缠我,她怎么没被鬼差打入十八层地狱!” 江濯尘一言难尽,这种歪门邪道的疯子是不是思考方式都特别独特? 他两指勾了勾,冰冷刺骨的鬼气瞬间灼伤了刘合欢的手背皮肤,剧痛让她本能一缩,鬼气趁虚而入猛地发力一扯。 玉佩稳稳落入江濯尘掌心,温润的玉质在朦胧的光线下微微闪烁,他的指腹在那玉佩光滑的表面上摩挲了一下。 果然有帮手就是不一样,江濯尘老神在在。 与此同时,子时过半,取魂时辰已到。 师尊的魂魄被长命灯引了出来,魂魄落入灯里那一刻,失去禁锢的刘合安直接凶相毕露。由她体内散发的鬼气直接吞噬刘合欢的鬼气,顷刻间伸手不见五指。 “拿命来!” 江濯尘哪见过这阵仗,连和魂魄叙旧的时间都没有,整个人抖了抖。 现在不是他救师尊而是师尊要救他了,他修炼就炼了三年,他能学明白什么玩意儿? 江濯尘连忙拿出师尊给他的救命道具不要钱似的往外撒,一路逃回了住处,扑进了下来接应他的徐行怀里。 “快走!” 趁着鬼气被压制减弱,他用灵力把玉佩扔进三楼窗口。 一声非人的,饱含着百年怨毒与解脱的尖啸猛地撕裂了沉寂。那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底,震得房屋都在簌簌发抖。 一道惨白的身影如利箭般挟裹着刺骨的阴风与翻涌的黑气,猛地从破烂的木格窗框的缺口处射了出来! 那模糊的影子逐渐凝聚成形,刘合欢长发在阴风中狂乱飞舞,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空洞,燃烧着极致怨怒的眼眸,死死锁定在鬼气缠绕的刘合安身上。她的指甲又长又黑,周身萦绕着实质般的黑色怨气。 刘合安佝偻的腰背挺直,步子已如常人。肺腔剧烈起伏还没平息,抬眼便看到了要把她碎尸万段的阴森面容。 刘合安喉咙里发出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低吼,“我能杀你一次,也能再杀你千万次!” “我不会再放过你。”刘合欢不大的声音清晰传出,夹杂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会一点一点把你撕碎,让你体会我生前的痛苦。” 她衣袖翻飞,五指张开,漆黑的指甲带着撕裂空气的锐鸣,狠狠抓向老人的面门和心口! 一股彻骨的寒意几乎擦着刘合安的脖颈掠过,她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狠色,利爪化刀朝身边的刘合欢劈去! 两鬼打得难舍难分,江濯尘拉着徐行远离前庭,躲到旁边的公园里。 双方的鬼气互相吞噬,直冲天际,泼墨一般迅速向四周弥漫。年老失修的路灯被鬼气包裹,只留一片黑暗。 江濯尘阻隔开敌我不分的黑雾,忽而他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紧接着大面积覆盖住鬼气。 意识到这是迷魂阵,江濯尘掏出两颗金丹分给徐行一颗,刚咽下便注意到一个人影在面前现身。 刘合欢身体几乎退至透明状态,连嗓音都带有几分疲惫。“你帮我把体内的魂魄也取走吧。” 江濯尘大吃一惊,没想到刘合欢身上也有师尊的魂魄。他下意识看向徐行,眼里的疑惑被刘合欢捕捉到。 “你师尊的魂魄原本就是在恶鬼体内与对方分庭抗礼,只有当恶鬼变弱时才会有多的灵气泄出,你身边人才能感觉到。” 江濯尘眼里闪出精光,刚刚他就想问了。“你还知道什么?” 为什么她会知道这是师尊魂魄,为什么她也知道徐行能感应? 刘合欢摇摇头,“现在时间不够了,马上把你师尊魂魄取出来,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 江濯尘迟疑:“可是强行取出来会伤到你,说不定对付完那鬼你也活不长了。” “撑一两个小时的能力还是有的。” 江濯尘见她心意已决,只好拿出长命灯截一缕气焰破开刘合欢心口。 刹那间摇摇欲坠的身体让江濯尘于心不忍,他咬咬牙,引残魂离灯强行将第四缕魂魄取了出来。 鬼气立马暴涨,刘合欢挥散迷魂阵,临走前回过头:“如果解决完了还有时间,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江濯尘扒住栏杆抻长脖子喊道:“姐,你这架拉远点打,这里会伤及无辜的。” 刘合欢没回他,不过周围的鬼气变得越来越稀薄了。 徐行淡声:“你倒是和谁都熟。” 焦灼的状态一下转变为看热闹,江濯尘无知无觉的拉长调子:“我在这也没认识几个人。”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算着差不多时间了,江濯尘起身。 “你在这待着,我去打探打探情况,不用等我。” 哪是打探情况,分明是迫不及待去追问有关他师尊魂魄的信息。 徐行倚在杆上,状似无意的询问道:“我不能去?” “不是不能。”江濯尘解释道,“她们应该在山里,我一个人还能快点,带着你的话我怕赶不上了。” 远处爆发的鬼气已经小到他几乎察觉不到,说明时间不多了。 见他这么诚恳,徐行不再多言。 夜空最后那抹暗红血月彻底隐没在厚重又饱含腥气的湿云之后,山脉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沉默而压抑。 山顶的小半个山坡被硬生生削去推平,裸露出的山体是新鲜深褐色的泥土和岩石断茬,江濯尘小心翼翼的靠近。 刘合欢坐在断落的一根树干上,身体呈现出一种令人心头发冷的透明。不再是惨白的实体,更像由浑浊的水汽和微弱的寒光强行凝聚而成的人形轮廓。 女鬼偏头,双眼只剩一片无尽疲惫的茫然黑色。“抱歉,突然就没力气了。” 江濯尘摇头坐到她旁边:“那你现在还想说话吗?” “我想想啊。”女鬼声音有些轻,“你有什么想问的?” 江濯尘一骨碌全说出来:“为什么徐行能够感知到我师尊的魂魄?他们是什么关系?还有你知道哪里还能找到我师尊的魂魄吗?” “你身边那位我没看错的话就是个空壳。”刘合欢唯一的愿望已经完成,此时无牵无挂一身轻松,开玩笑道:“或许你在寻找的魂魄就是属于他的呢?” 江濯尘瞬间坐直,想到什么后又垮下来。“可是长命灯没有反应。” “长命灯只能感应魂魄,那空空如也的躯壳当然没反应。” “真的吗?”江濯尘重燃希望。 刘合欢没忍住笑出声,视线又移到远方的星空之上。“我随便说的,你别太高兴。毕竟你不属于这个世界吧,我可不了解你们那地方的运行法则。至于还有哪个地方有你师尊的魂魄…” 她那灰败透明的身体边缘不断有丝丝缕缕,极其细微的黑色烟气在无声地飘散分解。 到底对方也帮了她一点点忙,不忍心看他反复在希望和失望中徘徊,趁着所剩无几的时间,在消散的雾气中对上对方洗耳恭听的期待神情,刘合欢忽而笑了。 “你去方临镇找找吧,虽说在人间徘徊了这么多年,但了解的就这么多了。” 江濯尘抬头盯着湮灭在空中的白雾,耳边只剩下一句: “希望你也得偿所愿。” 被掩盖的月色重新露出,亮黄的月光无差别洒落大地,连风卷尘埃的速度都变得温柔。 回到小区后江濯尘心情复杂,虽然是刘合欢的猜测,还让他不要当真,但江濯尘就是不可抑制的开始多想。 他噔噔噔的跑回屋里,打开门是徐行立体又冷淡的侧脸。他有些惊讶对方的不睡觉,围着他左右晃悠,越凑越近。 徐行险险避开了点,“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江濯尘含糊开口:“你记不记得以前的事情?” 徐行问:“从什么时候开始?” “能记住的最早的时候。” “应该是四五岁。” “再往前呢?”江濯尘不死心。 徐行笑,“也没几个人记得刚出生那会的事情吧?” 江濯尘抿嘴不说话,摸着徐行手臂再次感应长命灯,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真的是空壳,还是本来就不是一个人?那为什么他就能感应师尊魂魄呢? 江濯尘垂下眼帘,一闪而过的失望被徐行捕捉到。他敛住笑容,心头涌过一丝烦躁,直觉对方肯定又想从他身上得到某些关于他师尊的东西。 这种无时无刻被人比较,自己还是不被在意的那一方的感觉真是让人戾气顿生。 “有事要说?” 江濯尘摇摇头,“事情都解决了,那姐姐最后说了句祝我得偿所愿。” 徐行想到这人一直要找什么师尊魂魄,内心的不舒服加剧,他脸色暗下来。 不过江濯尘沉浸在自己难受的情绪中,没察觉对方顷刻转变的异样。《 》 22、第 22 章 隔天,江濯尘告别许承,把事情原委跟对方说了遍,在对方大起大落的态度中坦然收了钱,随后走向在车里等候的徐行。 他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跟许承挥了挥手,旁边的徐行一言不发的发车离开。 封闭的车内冷气划过皮肤引起一阵寒颤,江濯尘把愉快的表情收起默默坐在位置上,微微垂着头用余光偷瞄徐行的脸色。 昨天没时间注意,今天他发现徐行怪怪的。虽然平时话也不多,但现在格外惜字如金,感觉像是不太开心,好像还是因为自己。 这个结论让江濯尘顿感无辜,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把人惹不开心了。 他努力缩小存在感,慢吞吞的跟在徐行身后回到别墅。指甲挠了挠手心,悄悄探头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徐行回道,“既然你不用我帮忙了,我就先去工作了。” 一听就是生气了。 江濯尘在客厅沙发上坐下,侧头目送徐行离开,深深地叹口气。 这男人怎么如此阴晴不定。 算了,还是哄哄吧。 主要还得靠徐行去找剩下的魂魄,且女鬼似是而非的话语始终在江濯尘心底挥之不去,让他暂时还没办法丢下对方不管。 可他哄人的技术非常生疏,头十五年听了半耳朵村头瞎子算命师的油嘴滑舌是为了填饱肚子,被师尊捡回去也因为年龄问题,所有人都让着他,这会要他哄别人真的很难。 抓耳挠腮一下午,他决定去找人帮忙。 如意理发店的门久违的被江濯尘推开,赵离抬头,惊喜的露出一笑。 “怎么过来了?” 江濯尘双手撑在柜台上,笑脸盈盈。“姐,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你。” 赵离递过去一杯水给他,“你说,我看看能不能帮到你。” “就是吧,”江濯尘苦恼,“你会哄人吗?把别人惹生气了要怎么哄好?” “哦~”赵离一副‘我懂了’的表情,八卦的眨眨眼。“交到小女朋友了?” 徐行不笑的时候总是冷峻的,一个眼神都能掉冰渣子。江濯尘干笑,这要有人敢在徐行面前这么说,他不得把对方头拧下来。 “不是。”江濯尘含糊道,“但也差不多吧。” 他的本意是徐行难哄程度跟小女朋友不相上下,但显然赵离理解错了。 她心照不宣的用力点点头,随后开口:“这个我太会了,我教你。” “谢谢姐,等会请你吃饭!” “客气。” 他美滋滋的在外面吃饱喝足,跟理发店众人分别之后走到路口等出租车。 忽而脸上笑容停滞,他想到之前都是徐行带他回去的,他自己没有别墅的地址。 江濯尘在原地站了五分钟,最后皱着张脸苦兮兮的拿出手机给徐行打电话。托他平均三天充一次电的福,这手机电量已经降到个位数,马上又要进入长眠。 通话很快被接通,但对面一个字没说,气氛一时安静到让人心慌。 “徐行?” 对方平淡的声音传来:“有事?” 江濯尘低头踢着花坛边掉落的石子,“我回不去了。” 沉闷沮丧的调子穿过耳膜,徐行的第一反应是对方此刻就像被人欺负的小狗,浑身湿漉漉可怜的朝你呜呜叫。他有一瞬的心软,随即想到他说话的内容,又不痛快起来。 什么叫做回不去了?离开后还良心发现的给他打电话说一声?他只身站在偌大的客厅,连暖光的灯光都变得刺眼。正要出口嘲讽两句,对方的下一句话紧接着响起。 “我不认识回你家的路。” 这下不仅是被欺负的小狗了,还是一条迷了路的小狗。 徐行哽着一口气,也不知是气谁。他捏了捏鼻梁,“等着,我去接你。” 他来到如意理发店前面的路口时,对方正蹲在花坛边百无聊赖的拔着草。 行人不时路过,那背影丝毫不受影响,一拱一拱的跟杂草对着干,连徐行走到他身后都没察觉。 江濯尘手里攥住一团猛地用力,杂草被连根拔起的同时他随着力道一同往后摔。就在他想摔了也没关系反正也不痛时,后背猝不及防被一条腿顶住。 他一愣,双手撑地,抬头往上看去。 徐行低头,眼底是令人捉摸不透的暗色,仍旧是一副淡淡的模样。 江濯尘手指不自觉用了点力按住地面,心房无端淌过一丝酸意,他低声道:“你来啦。” 那委屈的调子像针一样扎在徐行心头,他几乎是本能的伸出手搭在对方颈侧,温热的指腹轻柔按着。心脏像被无形的抽了一下,随之漫开的不是锐痛,而是一种闷重的,绵长的酸胀。 他感到喉咙发紧,原本呼之欲出的话语忘了个干净。唇齿微启,最终溢出的是一声自己都未预料到的,极度轻柔的叹息。 “嗯,来了。”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像是怕惊扰到什么,每一个字都裹上了一层棉絮般的柔软和暖意。 江濯尘对上徐行专注而沉静的目光,里面映着的全是他的影子。用力按压地面的手指倏地一松,指尖不知所措的蜷起,留下几道浅浅的,带着泥土印的凹痕。 他似是被徐行的眼神烫到,垂下眼帘躲避,爬起来拍了拍裤子,磕巴道:“来、来了就回去吧。” 他此刻全然忘了对方是生气的状态,非但没有哄人的自觉,反而说完抬脚就马不停蹄的往车里坐。 直至回到别墅,他转身面向落后他几步的男人,对方又是一副难以揣测的神情。 他刚刚看错了? “你明天要上班吗?”江濯尘壮着胆子问。 “嗯。” “那你后天要上班吗?” “嗯。” 非常干脆利落的两声短音,吓得江濯尘紧紧闭上嘴巴。 徐行瞥了眼,没开口。他烦躁的心情早在接到江濯尘那会就没了,此时不过是唾弃自己情绪太过跟着对方走,故意冷着脸装模作样罢了。 “那你早点睡,我回房了。”江濯尘憋了半天,还是结束了话题。 他也没等对方回复,说完立刻转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回房间。 揣着郁闷的心情睡到天亮,江濯尘还是按赵离所说来到了游乐园。他去窗口买了两张票,坐到路边的椅子上思考要如何把票给出去。 一条马路对面就是欢声笑语的热闹场合,一列过山车贴着围墙飞速而过,尖叫和欢呼声在耳边炸开。他的目光随过山车来到最高处,焦点就被摩天轮抢了去。这有什么好玩的,慢悠悠的转个圈就下来了,还没有眼前轨道飞驰的过山车来得刺激。 江濯尘思绪逐渐跑偏,眼见太阳都移到头顶正上方了,他也没思考出结果来,反倒因为室外热烘烘的气温受不了的挥手扇风。 忽然颈后一冰,江濯尘被冻得跳起来。他不满的嘶了声,正要看看是谁这么胆大包天。 咫尺的奶茶让他一愣,随后活生生的徐行就出现在他视野里,江濯尘茫然的站在原地。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徐行故技重施把奶茶贴到江濯尘脸侧,过大的温差让对方回过神来,接着把奶茶塞进他手里,头稍稍往后一偏。“别误会,过来视察,碰巧看你一个人在这就过来了。” “哦。”江濯尘接过奶茶,探头朝徐行身后望过去,确实有几个穿着正装的人走开。“是过来工作啊,那你忙吧。” 徐行气笑了,这是个什么品种的木头,硬度跟钢铁有得一拼。 两人无言的站了一会,江濯尘疑惑抬头,眼底是明晃晃的‘你怎么还不走’。 徐行无声地叹口气,视线滑过对方手里被攥紧的两张门票,明知故问:“那是什么?” 江濯尘摊开给他看,“这是游乐园的门票,我刚刚买了。” 两个半小时前的刚刚。徐行一瞥,“怎么买了两张?” “想跟你一起来的。”江濯尘把门票塞到他手里,插上吸管喝了口奶茶。“有人说美好的地方可以让人放松心情,所以我想带你来逛逛。” 赵离跟他说,最好再装装害怕黏住人不放手,这样对方更容易心软了。 江濯尘补充道:“我都没来过这地方呢。” 直白的话语将徐行心口的起伏熨平,“想和我来为什么不跟我说?” “你要上班。”江濯尘开口,“工作的时候手机会静音,我也找不到你。” “没有。” “嗯?” “那是少数特殊情况,”徐行开口。低沉的嗓音带上不易察觉的慢速,显得说出的话格外真实。“工作的时候一般不静音,有事可以找我。” “哦…” 江濯尘更加不懂了,怎么有人说话内容听着像不生气了,但脸上的表情看着又还没消气,如此心口不一是怎么做到的? “那我现在找你,你有空吗?” 覆在奶茶杯面的雾气凝结成水珠沿着小臂滑落,有些痒。江濯尘没空管,一脸诚恳的等着答案。 徐行视线钉在那颗水珠上,双眼微不可察的暗了一瞬。“你想我有空?” “想的。”江濯尘认真的点点头,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想,“惹别人生气了要哄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