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夫用我换前程,我转身上龙榻》 第一卷 第1章 他是公公,我是儿媳啊 “他是父,我是子啊。” “可他是公公,我是儿媳啊!” 再次看到男人跪在面前痛哭流涕哀求她只冷眼旁观。 前世,丈夫沈决明在她面前泣血哀求,说他义父镇国公看上她,若不将她送去,整个沈家便会迎来塌天大祸。 她与沈决明夫妻三载,当年父亲被污蔑贪墨茶税下了大牢,她身为罪臣之女也要流放,是沈决明求娶她,给了她一个家。 所以前世哪怕如此荒唐,她还是答应了。 那镇国公就是个变态,喜怒无常,稍有不顺心便会随意折磨她。 她被锁在府中暗室日日数着日子,盼着沈决明来救她。 可她被送到镇国公府半月后,他便从吏部郎中晋升为吏部侍郎,随后迎娶长公主为妻。 全然忘却她这个糟糠之妻。 他新婚之夜,长公主特赐毒酒一杯,强行灌入她口中。 死前她才得知事情的真相,当年她父为青州刺史发觉长公主一党贪墨茶税欲将此事上报朝廷。 身为青州司户参军的沈决明为了攀附长公主势力,陷害她父亲为投名状,再拜长公主一党镇国公为父。 如此他才一路升迁至吏部郎中。 上一世饮下那杯毒酒时,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灼痛,五脏六腑被撕裂般的剧痛,至今仍历历在目。 这一世,她京妙仪,绝不要再重蹈覆辙。 她要为自己也为父亲讨回公道。 既然她无法摆脱被送人的命运为何不挑一个能凌驾于镇国公与长公主的男人。 “沈郎,你曾救我于危难之间,我怎能弃你于不顾。”美人落泪,像是带雨的兰花,娇弱而美丽。 她声音哽咽,尾音拖得长长的,裹着浓浓的委屈,像只被抛弃的小兽,“就让妾身陪沈郎过完三日后的生辰再去父亲处可好?” 沈决明浑身一僵,低头看着怀中哭得不能自已的女子,那细碎的呜咽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妙仪是他心心念念多年之人,费尽手段求娶,此生愿与其共白首,心中再无旁人。 可阮氏那小人觊觎他妙仪貌美强行索要,他若不从,这些年蛰伏全都白费。 他好不容易从从七品的小官到如今五品可着浅绯官袍。 他不甘心就此功败垂成。 那竖子答应他了,妙仪只陪他三年,为他生下男丁,便将其送还回府。 到那时他是四品侍郎,不以他的聪慧与谋划或许已是吏部尚书。 那贼子断然不是他的对手,他便能好好保护妙仪。 沈决明伸手搂住她的腰将人带入怀里,指尖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泪珠,“妙仪,你一心为我,我怎能不应允。” 他郑重地握住她的双手,虔诚发誓,“我保证日后绝不负你。” 绝不负她。 笑话,她入镇国公府连一月都没有,便变心再娶,还要毒杀她灭口。 京妙仪掩去眼底的恨意,伏在他怀中,粉嫩指腹摩挲他的领口,轻轻触到脖颈处,引得沈决明一个轻颤,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 “沈郎,一会我想去寺前为你祈福,只愿沈郎风云际会步蟾宫,云海扶摇上玉京。” 沈决明温存消失,只一刹便冷下眸子。 京妙仪,前世的你当真是猪油蒙了心,怎么就没有看穿他的虚情假意。 “沈郎,你若不愿,我便不去,只是刚来神都之时曾去万佛寺求愿,如今沈郎官至五品,妾身尚未还愿。 也不知去见了父亲可还有机会出镇国公府为沈郎还愿。” 沈决明望着一心为他的京妙仪心中的怀疑散去,挑起她的下巴,“妙仪有心,我怎会不愿。” “我让两个侍从跟着保护你。”沈决明沉吟片刻。 京妙仪知道,这既是保护,也是监视。 沈决明的贴身护卫在他耳边耳语几声,他面色一沉,便匆匆离开。 她看着沈决明的背影,冷冷收回眼神。 她不会如同前世那般被蒙蔽,恪守妇道,等待丈夫的相救。 今日是万佛寺佛像塑金身完工之日,定远侯特邀陛下前来万佛寺礼佛。 前世定远侯为将其小女送到陛下身边,在陛下的茶饮里下了药。 当今陛下十岁继位,十六岁亲政之后,先后除掉三位先帝留下的辅政大臣,一死一流放一贬罚。 可见其手段之狠毒行事之果决。 故而在遭算计之后,直接将其女充军妓,定远侯被褫夺爵位流放幽州。 而她今日便要借定远侯的东风为自己博一条生路出来。 她站在庙前对贴身侍女宝珠使了个眼色。 “夫人要为大人祈福,你们二人随我在庙前等候。” 本就盛夏,燥热难受实属正常,直到麟徽帝脖颈处泛红,鬓角渗出汗珠,他才察觉异样。 麟徽帝难受地扯开衣领,露出健硕的胸肌,脖颈处凸起青筋,他难受地将一旁的茶碗摔在地上。 “给朕滚进来。” 伺候在外的李德全公公吓得连忙滚进来,“陛下息怒。” “今日的膳食有问题,给朕查。” 帝王脸上闪着骇人的杀气。 他满脸发烫,浑身燥热,极为难受,他常年药补寻常药物奈何不了他,可如今他依旧难以忍受,将那明黄的龙袍摔在地下。 此人用量是准备药倒一头熊吗? 李公公心疼得眼泪直落,跪下地上哀求,“陛下龙体重要,奴才还是给陛下找位清白女子吧。” 麟徽帝脱了上衣,露出线条流畅的好身材,怒斥,“找什么,自会有人送上门。” “待此事过后朕定会让他们知道何为帝王之怒,伏尸百万。” 李公公赶紧爬起来,往屋外去寻送上门的人。 人呢? 既然敢给陛下下药,不敢出现。 李公公急得直跺脚,直到看到不远处青衣女子立在桥头。 天塌的,这个时候了,还摆什么造型,难不成还指望陛下兽性大发冲出来,光天化日之下野战一场。 他不由分说地快步上前,瞧那女子,乌云鬓发,肤如凝脂,一双潋滟含情的双眸好似蒙上淡淡雾气山峦让人看不透,眉目如画,浑身散发着淡淡的柔光,竟比艳冠后宫的郭贵妃还要美上几分。 怪不得敢给陛下下药,是仗着貌美啊。 他拉着这女子就往屋子走。 “你、是谁,放开我,你再这样我要叫人了?” 还演上了,低声些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你喊,就算是喊破喉咙也没人敢来这。” 李公公说罢将人直接推进去。 京妙仪看着赤裸上半身的男人,瞥见那散落在旁的明黄色衣袍,心下了然。 一双桃花媚眼神情恐慌,楚楚可怜。 “你、你是何人?” 娇而不媚,青衫脱俗,妙人一枚。 麟徽帝对美人尚且满意,怪不得敢孤注一掷下药。 他抬手掐住了她那细软腰肢,触手软,好似摸不到骨头。 “放、放开我……” “唔——唔” 年轻的帝王一把扯开盖在画卷上的薄纱,纤纤玉体,绯红肚兜,更显娇媚,玲珑傲人身姿,勾人心魄。 本就燥热难耐,如此一来理智全都抛诸脑后,毫不客气地将她丢在床榻之上,欺身而来。 帝王本就处于愤怒之中,动作粗暴毫无怜惜可言。 京妙仪身娇体弱哪里受得了帝王的床笫之怒。 整个人像是汹涌大海上的一叶扁舟。 红木的架子床摇曳间,透过青色纱帐传出哀求的嘤咛声。 不知过了多久,年轻的帝王终于餍足起身,望着床榻上面色绯红,眼含泪珠的女人。 他对女色向来淡泊,可今日…… 宽大的手掌忍不住抚摸在女人娇小的脸上,略带粗糙的指腹一点一点地蹂躏着女人娇艳欲滴的唇瓣。 他居然感到食髓知味。 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在他的掌心,竟引得他想要更多。 这女人简直就是天生的尤物。 他的手更不想移开了。 就在他想要继续时,京妙仪抬手一巴掌打开他的手,抬腿猛地将帝王踹下床,抱膝哭泣。 “哭什么!”帝王震怒,原本的情趣瞬间打破。 “这不就是你费心求来的,在这里装什么?” 京妙仪怯怯看他,晶莹泪珠捻不断,整个人犹如被浸过水的桃花,破损而美丽。 “我夫君乃是吏部郎中沈决明,你这贼人强占于我,还要污蔑我不守妇道。 我哪怕是死也要登闻鼓告御状,求天子还我公道。” 麟徽帝眉头紧锁一蹙,朝门外吼道:“狗东西,滚进来。” “陛下。”李公公忙不迭地进来(小祖宗你老又怎么了?) “陛、陛下,你是陛下?”京妙仪柔弱的身子抖得更厉害。 “你个奴才,知道带进来的女人是谁吗?” “陛下,这不就是送上门的女人吗?” “你、你休要胡言,明明是你强拉我进来,还恐吓我,说我就算叫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我。” “李德全!” 李公公吓得连忙跪下,“陛下,奴才见对方演戏,奴才便好心配合。” 麟徽帝冷笑一声,“转身。” 李公公默默转身弯腰,帝王一脚踹过去,“朕倒不知你这奴才还挺爱演,爱演那就给我一直演到太阳落山。” 屋外,“臣女宋明玉特意准备了莲子羹还望陛下欢喜。” 这才是正主。 麟徽帝望着可怜的替身,柔弱身子不住发抖,更显得我见犹怜。 若换作旁地女子错也便错了。 可他怎么会要一个臣妻? 他是雷霆手段,心狠手辣了些,却也没有夺人妻子的癖好。 若真这般首当其冲的就是那群谏议大夫,一个个都是死脑子。 不若……灭口。 可床笫之欢的确欢愉。 果决的帝王第一次在这事上犹豫了。 第一卷 第2章 忍者神龟 “陛下?”屋外的宋明月见无人应声,大着胆子推开门。 推门的一瞬间,京妙仪像只受惊的兔子,害怕地躲进帝王的怀里。 柔软的身躯撞入年轻帝王的心尖,瑟瑟发抖,握住帝王衣袍的手指节泛白,白皙的脸蛋霎时毫无血色,“陛下,救救臣妇。” 麟徽帝望着怀里泪如雨下的女子,玲珑身姿紧贴在他胸前引得人无限遐想。 瞧她那可怜模样,偏偏惹得人生出恶趣味。 他大手抚摸在那轻颤的身躯上,“救你,你拿什么和朕换?” 话落,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京妙仪顶着那哭红的眼眸委屈地望着帝王。 “我……” 麟徽帝虽登基八年,但狠辣果决之下还潜藏着稍许少年的“恶劣”。 “此事对朕而言不过是一桩艳谈,与你……” 她惊颤着身子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勾住帝王的脖颈,附身吻下。 一旁的李德全“嗖”地转过身,恨不得自戳双目,捣聋双耳。 老奴的陛下小祖宗啊,您老这是要干什么啊啊啊啊啊!! 这赵家的皇陵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前有高祖陛下强娶兄长之妻后有太宗陛下强娶高祖才人如今陛下难不成还要抢夺臣妻。 到那时那群读死书的谏议大夫第一个上表谴责陛下。 宋明月看着花鸟屏风后的身影,脸上露出姣好的笑容,整理衣衫,“陛下,臣女……” 她的手撩开面前的帘子,脚尚未踏入屏风后,一盏茶直接朝她掷来。 “混账东西!” 帝王呵斥,如海啸山崩,吓得宋明月连忙跪地求饶不敢抬头,“陛下饶命,臣女无意踏入,陛下饶命啊。” “告诉朕你是谁?”帝王声音轻柔听不出丝毫愤怒。 少女心底的惶恐消散,转而娇媚开口,“臣女是定远侯之女宋明月。” “原来是定远侯的女儿,倒是个活泼的。” “臣女多谢陛下夸赞。” 还夸赞,收来你了。 李德全太了解他这个小陛下的心思,真以为是夸你呢。 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还笑,一会有你哭的时候。 他看着定远侯也是老糊涂了,三代袭爵,这是怕儿子保不住爵位,费尽思心要把女儿送到陛下面前。 算计陛下,是觉得他比前面一死一流放一贬罚的辅政大臣更有功绩,地位更牢? “那便送入朔方军镇,充军妓。” 宋明月身躯一震瘫软在地,“陛下,臣女做错了什么?” 李德全冷着脸,“宋小姐既然不知道,可在去往朔方的路上好好想一想。”他挥手门外的侍卫立刻冲进来将人拖下去。 “陛下,臣女知错、臣女知错……” 门关上,一切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屋里只剩下宋月明掉落的一只绣花鞋。 这就是帝王狠厉。 “陛下,恳求陛下饶了宋小姐。” 京妙仪附身跪在帝王面前,虔诚地磕头。 麟徽帝面带微笑,略带调侃的声音,“还是个菩萨心肠。” 这可不是赞许。 京妙仪已经见识到陛下的喜怒无常,而她这么做也并非怜惜宋家小姐。 “宋小姐她或许也是可怜之人。” “你是想说朕是凶恶之徒。” “臣妇不敢。” 美人俯身跪下,白皙的后背那条完美的脊柱沟壑如一线月牙,莹白透亮,又带着些许粉嫩,诱人心魄。 麟徽帝转动指尖武扳指,眼神在她的身上来回扫视,最后露出一抹令人痴迷的“笑”。 李德全作为御前总管,贴身照料帝王,太清楚这笑意味着什么。 这妇人怕是“在劫难逃”。 作孽啊。 “陛下,定远侯是父,宋小姐是女,她也没得选。” 她似想到自己的命运忍不住抽噎落泪。 这女人是水做的又哭了。 朕还没说重话。 麟徽帝大手挑起她的下巴,冰凉的指腹用力地擦去脸上的泪痕,“哭什么,你暗讽朕,朕还没罚你,你便落泪,难不成还要朕哄着你。” “不、不是的。”京妙仪悲切啼哭一声,“臣妇看着宋小姐便想起自己。 镇国公是沈郎上峰又是沈郎义父,此事……” 她压着哭声推开面前的帝王,“臣妇恳求陛下饶了宋小姐。” 帝王皱眉,这镇国公干什么了,哭得比在朕的身下还要悲切。 “朕喜欢心底良善之人,不如这样,你是要朕替你保守秘密,还是要朕饶恕宋明月,二选一。 你瞧,朕和你一样同为良善之人。” 他是天子,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他的宽恕岂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京妙仪望着决定她生死的男人,脸色白了又白,良久掩去眼底悲凉,“臣妇身为儿媳却要入府伺候公公,迟早是要被世人所耻笑。 若能救无辜女子性命,臣妇也算是积德行善。” 她言罢朝着陛下重重磕头愤然起身,视死如归地朝着柱子撞去。 麟徽帝一震吓地抬手拽住她的手腕将人捞进怀里。 “你倒是个蠢的。”麟徽帝隽美容颜,狭长凤目深深盯着怀里泪流满面之人。 “朕倒是不愿被史书留下个逼死臣妻的暴君名头。” 京妙仪呆呆地看着他,她如小鹿般的眼睛澄澈分明,带着媚态,轻易地勾着人动心。 “?” “沈夫人,陛下的意思是此事绝不会让第三人知晓。” “那……宋小姐。” “你倒是会得寸进尺的。”麟徽帝抬手点着她的脑门。 “陛下此行只是礼佛,何时见过宋小姐。”李德全解释道。 陛下今日如此好说话,想来是心情不错。 这宋小姐是个幸运的主。 “臣妇多谢陛下。”京妙仪抓起地上的外衫,连忙逃出去。 麟徽帝看着落空的手,指尖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兰花香气,忽地觉得放手的太容易了。 “去查查镇国公和沈决明。” “是陛下。” 她出去远远便看到找来的宝珠,“夫人,你……”她指着京妙仪的脖颈。 她拢了拢衣领,从宝珠手里接过帕子擦去手中的汗渍。 当今陛下的脾性谁能摸得准,只盼着今日之事能在陛下心里留个念想。 “快回去吧。莫让沈决明生疑。” 长公主府。 “长公主,长乐郡主来了。” 隔着一道纱帐,长公主从床榻上缓缓坐了起来。 “她不是去了崔府?” “奴婢也不知在崔相府发生何事,但郡主是哭着回来的。” “崔颢,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欺负我的女儿。” 纱帐外的王嬷嬷禁声不敢多言,只见长公主身影一边,锦被又动了动,伸出一只手来。 “长公主无需动怒,崔相是郡主的生父怎会容忍郡主受欺负。” 男人起身为长公主披上外衣,“臣便不打扰长公主与郡主。” 纱帐被掀开,年轻男人起身,一袭白衣,面如冠玉,丰神俊朗,温文尔雅的气息扑面而来。 “沈郎,这么着急回去,是为了见家里的娇妻?” 纱帐被拉开,女人一袭桃粉色的小衣,媚眼如丝地看着跪下她面前的男人。 沈决明往窗外扫了眼,不耐烦的神色一扫而过。 “乡野村妇怎敌过长公主艳冠天下。” 长公主荣郴脸上带着被讨好的笑,“我还以为男人都喜欢年轻的。” 长公主尽管保养得极好但依旧能看得出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她是太宗皇帝第一个女儿,如今已年过四十。 最大的女儿和面前的男人同岁。 “若臣不倾慕长公主又怎会将她送给义父。” “沈郎,本宫就喜欢你的直白。”长公主白皙的玉足挑起他的下巴。 沈决明握紧手心,藏下心中的恨,他可是大乾堂堂正五品官员此刻却如同长公主府里养着的男宠。 “回去吧。” 软榻之上美人侧卧,手里捧着书,屋内熏着淡淡的兰花香。 青丝垂下,落日余晖洒在姣好的面容上,如珍如玉。 沈决明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从后搂住她的腰。 “妙仪。”大手抚摸着她的掌心,感受着她的温度。 这才是他的妻子,是他发誓要好好对待一辈子的人。 若非长公主横插一脚,他又怎么可能会忍着恶心去伺候一个老女人。 他的掌心穿过薄纱抚摸在她没有赘肉的腰间。 妙仪貌美,他怎心甘送予他人。 他打横将人抱起,在送到镇国公府之前,他得让妙仪知道谁才是她的丈夫,谁才能带她感受到非同一般的快乐。 京妙仪抬手推开他,“沈郎你这是去哪了?身上好香。” 沈决明脸色一顿。 前世她明明也曾闻到这香气,为何偏偏就是看不透。 她粉唇冷笑,怪不得日日面色不好,通房之时还需依兰香助兴,原来这是在外面辛苦伺候贵人了。 “沈郎,眼下为何一片乌青,唇色发白?沈郎定是辛苦。” 她对一旁的宝珠招手,“沈郎,这是我特意熬的莲子羹,清热去火。” “妙仪有心了。”他说这饮下那莲子羹。 喝吧,多喝点,你这样的人若是有了子嗣那才是祸害。 “大人,宫里来人了。” * 正厅之外跪了一片。 李德全带着身后宫人站在门中,手里拿着那一卷金贵的圣旨。 “奉大乾天子令,吏部郎中沈决明上述《考察令》一策论甚妙,故擢吏部侍郎,特赐神龟一对。” “臣沈决明谢过陛下。” 李德全瞥了一眼跪在一侧的京妙仪转而看向沈决明,“沈大人入吏部短短三年一路升至吏部侍郎,就连长公主入宫面圣都提起沈大人你,可见大人前途不可限量。 这神龟乃东瀛所赠,名曰忍者神龟,故而陛下一听便将此物赠予沈大人,沈大人可明白陛下其中含义?” 第一卷 第3章 更为盲聋死畜牲 长生殿。 麟徽帝看着一水的上表请安的折子,抄起就摔在地上,“这群闲出屁来的废物,朕寅时起亥时休为的就是批阅这些废话?” 李德全忙不迭地上前去见奏折,只见奏章上赫然批阅着几行大字。 尔除请安外亦别无其他才能,婆婆妈妈,冥顽不灵,尔之屁话,朕亦烦之。 “真当朕每日寻欢作乐,闲得慌?怪不得皇祖父和父皇都是个短命鬼,依朕看就是天天批阅这些废话给累死的。” 李德全慌得擦汗。 老奴的小祖宗陛下啊,您是要随机吓死一个忠仆吗? 陛下执政多年还依旧孩子心性,有什么说什么。 这戍边的大将军,日日上问安的折子,还不是怕陛下您把他忘了。 “陛下息怒,夜已深,不若早早就寝?” 麟徽帝看着回来的李德全眼底闪过狡黠,“他可明白朕的意思?” “沈大人言定不辜负陛下信任,定当为大乾……” “他懂个屁。”麟徽帝笑出声,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他这人还真有意思,白天附小做低对着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镇国公喊爹。为此还要把媳妇送出去。 晚上又要在比他大十几岁的长公主床榻上伺候着。要不说他是个忍者神龟。” 李德全擦了擦额前压根没有的汗,也就陛下是天子敢这么直白嘲讽。 这沈大人此举虽然为士大夫们所不耻,但奈何又用啊。 “她呢?” “?陛下说谁?” 麟徽帝舌尖舔了舔腮侧,对李德全招了招手。 李德全上前,天子伸手让他转过去。 他一脚踹在李德全屁股上,“现在知道朕再问谁了吗?” 李德全揉着屁股,屁颠屁颠地爬起来,他这个小祖宗陛下一会一个心情。 “陛下毕竟帮了沈夫人,想必定然万分感谢陛下。” “感谢朕,怎么没见她入宫谢恩。” 不是,酉时,臣妇入宫面圣谢恩,陛下你瞧瞧这合理吗? 这事要是传出,前朝后宫那都是一场腥风血雨。 那些个冥顽不灵的谏议大夫定然会唾沫横飞。 到时候神都一人一个唾沫星子都能把沈夫人给埋了。 “或许沈夫人想要好好打扮一番再入宫面圣谢恩。” 李德全毕竟在陛下身边侍奉多年,怎么劝解陛下,比底下的士大夫们还清楚。 “如此朕倒要好好等着。” 沈府。 沈决明眸色幽深,将人搂进怀里,冰凉的手掌像条毒蛇攀附在她的后颈,“妙仪,李内侍的话是什么意思?” [沈夫人,身体可好些了,你有一物落在下,陛下特命奴才送来。] [对了,沈大人陛下很是看重内宅安定,沈夫人至纯至真,可莫要辜负。] 京妙仪紧了紧手心里的盒子,她知陛下喜怒无常,可怎么陛下也是天子,君无戏言啊。 明明答应她不会让第三人知晓。 “妙仪,陛下说你落下了东西,是什么?” “妙仪真的是为我还愿,而不是私会情郎。” 沈决明的眼神越发的冰冷,汹涌骇气在眼底疯狂翻滚,她一个内宅妇人,陛下为何会知晓。 妙仪貌美,哪个男人看了会不心动。 他是要将妙仪送给镇国公但他决不允许妙仪主动给他戴绿帽子。 就连陛下也不可。 他作势要伸手将盒子打开。 京妙仪心下一惊不知觉地收手,她离开的匆忙,等回来处理衣物的时候才发现她那穿着的绯色鸳鸯肚兜不见了。 她哪知当今陛下会如此顽劣故意戏耍她,这盒子里的肚兜断然不能让沈决明看到。 否则沈决明断然不会放过她,如今的陛下可不会将她一个嫁作人妇之人放在心上。 她不能就此功败垂成。 京妙仪眼中泪光闪烁,“沈郎,你这是何意? 我去万佛寺还愿是沈郎你应允的。 为了给沈郎还愿,不慎扭伤了脚,恰巧陛下遇见。 陛下知我是沈郎之妻,这才让李内侍扶我去见大夫。 故而李内侍才会问我身体可好些了?” “沈郎如此深问,是何用意?” 美人落泪,宛如风雨袭击散落在地的花。 她嗔怪地伸出拳头砸在沈决明的胸口,“沈郎既然对我有所怀疑,那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以证清白。” 沈决明心慌连忙将她拉回怀中,“是为夫的错,只怪妙仪太过动人,在青州的时候想要娶妙仪之人都快踏破京府的门槛。” 京妙仪眸光落在陛下赏的乌龟,眸色暗下,要不说他是个能忍的。 当年求娶之人众多,就他是面对父亲毒蛇之言还能面不改色笑着奉承。 他可真会忍会装,让父亲都信以为真,死前将她托付给他。 沈决明打横将人抱起,“妙仪,夜已深,就让为夫好好向你赔罪。” “沈郎,妾身今日不舒服,恐怕不能侍奉郎君。”她说着要推开他。 “无妨,为夫就抱着妙仪。” 夜深,京妙仪缓缓睁开双眼,看着睡死过去的沈决明,眼底的恨意毫无掩藏,她悄无声息地从枕下拿出簪子。 沈决明,你罪该万死。 簪子抵在他的脖颈处,在刺入的前一秒,她收手。 不行,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翌日。 京妙仪在梳妆台前看着陛下送来的锦盒。 “夫人,昨日李内侍那意思是不是表明,大人不能将夫人送出去了。”宝珠是她陪嫁丫鬟,昨日之事她自然是知道内情。 “沈决明狼子野心,他怎么可能放弃大好的机会。” 只要陛下没有明说,那他沈决明就可以当做不知道。 如今他还没把她送给镇国公就已经是四品吏部侍郎,把她送出去之后,能得到的更多。 像他那般自私自利,怎么可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那、夫人,该怎么办?要不去求求陛下?”宝珠握紧手心,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陛下,岂是她一个内宅妇人想见到便能见到的。 京妙仪的目光落在那锦盒上,“去将里面的东西销毁干净。” “宝珠,替我查一下岐州长史严大人夫人的行踪。” 岐州长史严卿之曾是父亲的学生,父亲曾夸赞为人聪颖,知世故而不世故。 她一个人想要替父亲翻案,独木难行,必须得找到志同道合的帮手。 书斋。 “夫人这幽明录卖得火热,小店最后一本在那位夫人手上。” 严夫人顺着伙计的手看过去,女子一身月白色兰花云锦衣裙典雅而恬静。 “这位夫人你也喜欢幽明录?” “京妙仪!” 她倒是有些意外,毕竟她生于青州长在青州,随沈决明来神都后,他便有意不让她随意出府门。 严夫人大概是看出她的不解开口解释道,“我夫君是岐州长史严卿之,五年前我与夫君相识还是多亏了令尊。” 她似想到什么,瞬间戛然而止,“对了,京小姐你何时来的神都?” “三年前随夫君而来,我夫君是吏部侍郎沈决明。” 京妙仪主动换了话题,“原来是严师兄的夫人,当年严师兄大婚我落水得了风寒这才未能参与。” 她将手中的书递给严夫人,“君子不夺人所爱,这本书便赠予严夫人。” “妙仪,你也别叫我什么严夫人,我长你几岁,你唤我赵姐姐就行。”严夫人大手拍在她肩膀上。 这力道让她一踉跄,不愧是将门之后。 “赵姐姐好,沈郎担心我便不怎么准我出门,我在神都也没什么朋友。” “神都是不是没怎么逛过,我带你好好逛逛。” 赵葭的父亲是永安王当今陛下的三叔。 借赵姐姐的势她或许能有机会再见陛下。 长生殿。 这是麟徽帝第七次嫌弃茶水温度。 年轻的皇帝坐在龙椅之上,英俊的眉眼中邪气横生,这都什么时辰了,谢恩还要朕来等着她。 麟徽帝皱眉,就在他再一次要抱怨茶水温度太凉时。 李德全实在是受不了,早死晚死都得死,还不如死得干脆点,“陛下,听闻沈夫人此刻与赵葭郡主逛神都。” 麟徽帝对着李德全招了招手,揪住他耳朵,话里带着笑,“朕有问她吗?” “奴才多嘴。”李德全一边说一边打着嘴。 “滚远点。” 麟徽帝黑着脸,好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不来谢恩,跑去和旁人逛神都。 一个小小臣妇,早已为人妇,已是昨日黄花,她比朕还老四岁,朕与她计较岂不显得不尊重老人家。 他想着翻开案桌上的奏折。 抚州刺史:皇上你好吗? 纪州织造司:皇上你好吗? 凉西节度使:皇上你好吗? 麟徽帝脸黑得像墨,拳头越捏越紧,“咔”毛笔被生生捏断。 “都是些什么狗屁废话,朕要是不好,神都的永乐丧钟听不到?” “我看这些人都太闲了,李德全。” “奴才在。”李德全慌忙跪下,小心地擦着手心的汗,这些个大臣算是马屁拍在马屁股上了。 麟徽帝在白纸上赫然写下几行大字,“传朕旨意,命抚州刺史、纪州织造司、凉西节度使三人入神都到齐了一同查看。” “啊?”这三地最近的抚州也要半月来神都。最远的凉西紧赶慢赶也要一月。 “嗯!” 李德全闭嘴,小心翼翼抬眸,白纸上赫然写着——尔等职任是什么?更为盲聋死畜牲。 骂得真脏啊。 奴才的陛下小祖宗啊。 这几位大臣真就是倒了血霉,陛下,你要是想见沈夫人就去见何必在这里嘴硬。 你可是陛下,什么是要您得不到的。 第一卷 第4章 先别哭,等会有你哭的时候 年轻帝王一连两日的暴躁易怒,李德全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沈决明,这就是你上表的奏章,写的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麟徽帝抄起奏章狠狠地砸向沈决明,吓得他这个缩头乌龟不敢抬头。 “给朕滚,滚得远远的。”他说着又抄起一摞奏折砸过去。 “陛下息怒,臣有罪,臣这就滚。”沈决明从前虽说五品官可也没在陛下眼跟前留下过印象。 好不容易被召入宫,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臭骂。 吓得他一身冷汗。 “李内侍,陛下为何如此震怒,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沈决明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塞给李德全。 “李内侍我这新官上任有许多不懂的地方,还请李内侍指点一二。” 李德全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碧绿的翡翠玉珏,一看就价值不菲。 出手够阔绰的。 只不过这他可不好意思收,“沈大人客气了。”他说着塞回去。 毕竟他的陛下小祖宗给沈夫人睡了,这事主要还得怪他。 而且他这小祖宗陛下大概率是还想要再睡一下,这翠绿的玉珏还是适合沈大人本人。 “是沈大人来的不是时候,今日赵葭郡主入宫了。 陛下自小是和郡主一同长大,亲同亲姐弟,这严大人惹怒了郡主,郡主舍不得对严大人发怒,这怒火全撒陛下身上。 奴才听闻沈夫人和郡主是好友,此刻若是让沈夫人进宫哄好郡主让郡主回严府,陛下定然会记得沈大人的好。” 妙仪和赵葭郡主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 三年前入神都他便有意不让妙仪与外界联系,为的就是怕京大人门下学生出幺蛾子,离间他和妙仪的感情。 “沈大人可明白?” 沈决明藏起眼底的困惑,陪笑应着。 他阴沉着脸,快步回到府邸。 他气势汹汹地赶回去,却见美人在为他洗手作羹汤,淡雅素色的兰花苏绣锦袍袖口被挽起,露出那如玉石般美丽的手臂。 “沈郎,你回来了?”美人含笑,她如小猫般的眼睛澄澈分明,眼尾弯弯,带着媚态。 如此美景,他心里的怒火一下子消失殆尽。 七年前,他被派到青州做司户参军,见到妙仪的第一眼就心动。 青州京家虽无人在朝中做重臣可为大乾培养出二十三位宰相,一百二十一位进士。 妥妥的书香世家,只要是青州出去的进士,在朝中问问三分之一人那都或多或少有同窗之谊。 所以他想娶妙仪既是为了自己的仕途也是真心爱慕她。 可京嵇那老东西看不上他,对他多有羞辱。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动了杀心,毕竟说到底她也是妙仪的父亲。 “沈郎,今日是你生辰,我特意准备了你喜欢的,你看看……” 她话还未落下,沈决明从后搂住她的腰,“妙仪,这种事情何须你亲自动手。”他说着将人抱起,放在软榻之上。 他欺身而来,京妙仪指尖轻轻抵在他的胸口,垂下眼眸,眼下方的泪痣透出一丝淡淡的悲伤。 “沈郎不可,家公派人来信,命我戌时就要去镇国公府。” 她说着悲泣不已,肩膀微微抖动,像是被抛弃的小兽,惹人怜爱。 沈决明抱住她的手紧握,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搂住她腰的手缓缓松开。 妙仪是他的妻子不错,身为男人将妻子送出实乃滑天下之大稽。 可想到曾经触不可及的紫袍和金鱼袋,即将唾手可得。 他不可能就此放弃,妙仪是他此生最爱,三年而已,他不在意的。 京妙仪眼里的嘲讽快要藏不住,沈决明卖妻求荣,你这样的人算得上男人吗? “对了,妙仪你何时和赵葭郡主成为好友?” “你是说赵姐姐吗?她是严师兄的妻子,昨日在书斋遇到,相聊甚欢。” 沈决明眼神暗下,语气低沉,“你见到严卿之了。” 京妙仪察觉出他语气里的异样,“那倒没有,严师兄有公务在身。” 沈决明紧握的手心微微松开,“妙仪,我知你对他们有同门情谊在,但别忘了当年岳丈大人被奸人所害。 岳丈昔日学生皆避之不及,你一封又一封的信寄往神都,除了我以外可曾有人来帮岳丈大人。” 沈决明温柔地哄着,不断地重复着他们这些人的凉薄,让她看清世态炎凉。 前世她或许对这些话深信不疑,如今她却不得不怀疑。 “沈郎说的是。”她乖巧温顺满眼都是他,让沈决明深信不疑,京妙仪在神都只有他一个倚仗。 “妙仪,你也知道我才擢升吏部侍郎,身边不缺乏嫉妒我的人。 而赵葭郡主与陛下感情甚好,你不如入宫劝一劝赵葭郡主回府,如此一来陛下也能记着为夫的好。” 沈决明用着最温柔的话做最狠的事,需要她的时候甜言蜜语哄着,可当她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又轻而易举地抛弃。 不过也好,她需要陛下作为她的靠山,入宫也算是给她机会了。 长生殿。 京妙仪是没进过宫却也知道这长生殿是陛下的居所。 她脚下步伐微顿。 “沈夫人,怎么停了?”小安子催促着。 “不是要去见赵葭郡主吗?” 守在殿外的李德全再次听到陛下小祖宗的疯狗式的口吐芬芳,头都要炸了。 但愿沈大人是个聪明的。 要他说陛下既然如此稀罕沈夫人干脆直接将人接到宫里。 毕竟大乾皇帝那个没点癖好,这朝中大臣应该都习惯了,谴责、撞柱、绝食、最后也都回归风平浪静。 到时候陛下玩腻了,给沈大人多些赏赐安抚一下算了。 反正沈大人也打算卖妻求荣的。 与其卖给中间商户不如一步到位卖给陛下。 他实在是被折磨得不行了,如今也算是看开了。 好歹他也是见过大场面的。 他远远地看到沈夫人,连着小跑上前,“沈夫人你可算来了,陛下等着你谢恩。你可知道陛下的意思?” “啊?”京妙仪还是明白是何意便被推了进去。 “什么狗屁奏折也敢送到朕的面前。”被摔的奏折丢在她脚下,她刚要捡起,耳边传来陛下的呵斥。 “水!” 她愣了愣倒了杯水小心翼翼递上前。 “这么烫,是要烫死朕吗?狗奴才。”麟徽帝骂完刚抬头便对上那双惊恐无助的眼眸。 “臣妇有错,还请陛下宽恕。”京妙仪说着便虔诚地跪下。 天子的不爽散去,脸上瞬间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剑眉星目,似狩猎人紧盯着眼前唾手可得的猎物。 “错,你的确有错。” 年轻的帝王瞧着那双透亮的眼眸脑海里满是万佛寺那日在他身下是哭的不成样子的双眸。 “告诉朕,朕送的礼物你可喜欢?” 提到这京妙仪瞬间羞红了脸,紧咬着唇,眼眸里带着破碎的泪珠,身子却跪的笔直。 到和他殿内养的那株兰花一样,经风雨而不折腰骨。 一看就是清流世家养出来重体面死脑筋的高门贵女。 和他那个不懂变通的爹一个样子。 “陛下,君无戏言,你、何须如此戏弄臣妇。” 这话像是她用了全部的风骨,好似说完便要头铁般上吊自戕。 “戏弄?朕好心赏赐,何来戏弄一说?” “我……”京妙仪攥紧手心,“陛下,何故要当众将臣妇的小衣送来。” 麟徽帝看着美人眼眸,那眸中水雾比花房最珍贵的兰花还要清透。 美人落泪时,仿佛一株浸湿的兰花,我见犹怜,他突觉得胸口有几分隐隐异样。 “你、说的是这个?”麟徽帝举起右手,袖子被拉上,露出结实的臂膀,而那臂膀上赫然缠着绯色鸳鸯肚兜。 这不是她的又会是谁的。 “陛、陛下……”京妙仪大概无法想象当今陛下竟会做出如此风流的行为。 麟徽帝对于她的表现很满意,他抬起京妙仪的下颌,指尖薄凉。 “在沈夫人的眼里朕竟是如此的下作?君无戏言,朕既然说了不会让旁人知晓,便不会让人知道。 这么说来沈夫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打开朕送的锦盒,如此藐视皇恩,你说朕应该如何罚你。” 年轻帝王话语带着玩世不恭,可见识到他狠绝手段的京妙仪又怎么会觉得这是玩笑话。 却在这种暧昧的氛围下,那冰凉的指尖居然烫到了她,这份炙热甚至顺着肌肤一路向下,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下意识地战栗,那如狼般的眼眸,她早已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京妙仪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听闻沈决明要将你送给阮熙。” 她紧咬唇瓣,不想回答,却在面对帝王的威压还是点了点头。 “这沈决明倒是个大方的,妻子都能送出去。” 略带粗糙的指腹拂过那泛红的眼尾,“你想去伺候阮熙那武将吗?” “朕说过朕和你一样都是良善之人,你不说朕怎么知道你的想法?” 麟徽帝似笑非笑,让人压根猜不透他这话几分真几分假。 面对喜怒不定的帝王,京妙仪没有直接开口。 对于帝王而言,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都不会珍惜。 而她要的是帝王的心,她要做的是陛下心甘情愿成为她手里的利刃。 她不开口。 帝王也不怒。 只是嘴角的笑,很美却也格外的危险。 “哭过了?” 京妙仪微愣,还是点了点头回应。 帝王没说什么只是摩挲她泛红眼尾的力道更重了些。 “先别哭,等会有你哭的时候。” 第一卷 第5章 朕等着你来求朕 麟徽帝抬手取下那檀木发簪,三千青丝如瀑布般散落,清澈的眼眸盛着淡淡水雾。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如此悲切,沈决明那般蝇营狗苟之辈有何值得喜欢的。 朕,乃大乾之主,享万国来朝,丰神俊朗,雄才盖世,年轻又貌美。 是你这个妇人赚了。 他攥紧拳头,带着少年性心的较量,不容拒绝般吻上了她的双唇,兰香沁人心脾,柔软而又甜腻。 比蜜饯更软更甜。 让人欲罢不能。 女子的唇都这么甜软吗? 麟徽帝有些好奇。 后宫嫔妃众多,但他鲜少入后宫,他不是马厩里的种马去一一配种。 而且身为帝王要以史为鉴,励精图治,时刻将大乾的百姓放在心上。 每天的奏折都批阅不完,压根没有精力去后宫。 一月能有三次那都被那些之乎者也的死书呆子逼的。 故而行房在他眼里那都是不得不的任务,向来是草草了事。 是以他从未吻过她们的唇。 即使这一切都是京妙仪心中算计来的,可她毕竟是高门望族培养多年的世家小姐,骨子里的教养,让她控制不住身子的发颤。 她有辱青州京氏门风,愧对父亲教养。 但她必须这么做,老天爷让她重活一世,就是为了让她能够报仇雪恨。 想到这心便更加坚定。 麟徽帝察觉到她的抖动,薄唇勾起一抹笑,舌尖撩过他的虎牙,带着少年的“顽劣”。 青州京氏,门风严苛,规规矩矩,顽固简直刻进血脉。 “背着夫君偷人,可觉得刺激?” 年轻帝王少年性心,他就爱看这些清流之辈干偷鸡摸狗之事,羞愧难当而又不得不认命听从。 可看到她蹙着黛眉,那双杏眸里涌出泪来,紧咬着唇,一副羞愧而坚韧的模样便瞬间让帝王那一丝的玩弄戛然而止。 “求陛下赐臣妇一死。” 盈盈脉脉,容色娇艳。 “臣妇对不起沈郎,也愧对陛下,有辱青州京氏门风。” 那滴热泪恰到好处地滴落在帝王的虎口处,烫得他心头一紧。 “朕有说过要你死吗?”麟徽帝察觉有些过火,但他是天子,不可能认错。 “陛下,臣妇是吏部侍郎沈决明的结发妻子,万佛寺已铸成大错,臣妇愿以死明志。” 麟徽帝像听了个笑话似的在旁边轻笑,笑得轻蔑,又妖气横生。 “之前求着朕不要告诉任何人,想要好好活着,这才短短两天的时间,一心求死。 京妙仪,怎么现在知廉耻了,还是说你在和朕玩欲擒故纵的套路。” 帝王脾性,喜怒无常。 这沈夫人是在找死啊。 李德全无奈地摇了摇头,敢和陛下玩心眼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得好好找个理由,毕竟沈夫人高高兴兴进宫,然后自戕了。怎么也得找个让沈大人信服的理由。 总不能说陛下想要睡她,然后没睡到恼羞成怒赐死吧。 这可太有损陛下威严。 兰花一般的美人,像是被狂风暴雨袭击,破碎而坚韧,眼中带着倔强的生机。 “陛下,臣妇与沈郎是患难夫妻,情深似海。” “停——”麟徽帝怒了,他不想听她说这些屁话,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说他们是夫妻,朕是奸夫。 朕是来破坏他们夫妻的恶人,她要为深爱的丈夫守贞。 “京妙仪,你想死,想的可真美。”麟徽帝咬牙,“你要做那贞洁烈女,朕偏偏不让。” “朕登基以来,还没诛过九族。”麟徽帝看着她,表情恶劣,“不对,你青州京家簪缨世家,学子众多,那就诛十族。” “……陛下” 京家上百口人的性命,如今被眼前年轻的帝王轻描淡写地捏在手里把玩揉搓,没有半分还手之力。 “给朕瞧瞧,这三年你都学了什么。” 帝王冰冷的手掌抚摸在她的脸颊上,惹得她微微寒颤。 “放松点,不然苦的还是你。” 他是帝王想要的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李德全默默退下去,还得是他的陛下,三言两语就将沈夫人轻松拿下。 那沈夫人果然是遗传了青州京氏的榆木脑袋,她难道不知道得陛下者得天下的道理吗? 陛下是真龙天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岂是一个小小吏部侍郎可以比的。 “陛下——” “郡主,你怎么来了?” “李内侍,陛下在里面吧。” “陛下、不不在。” “开什么玩笑,李内侍你可是陛下的标志物,陛下在哪,你就在哪。” 麟徽帝解开衣带的手一顿,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门被毫不犹豫推开。 “郡主,陛下他……”李德全想拦也拦不住。 赵葭郡主自小跟着永安王习武,他这一把老骨头了,可架不住啊。 “嗯?”赵葭皱着眉,“妙仪,你怎么在这?” 麟徽帝跨步上前拦住赵葭去路,将她的视线挡得死死,“你来这里做什么?” 京妙仪心被吓得乱蹦得厉害,系腰带的手都微微颤抖。 果然做坏事被撞破的时候,人就是最慌乱无比的。 “卿之来接我了,我不生他气了,所以我要回家,来和陛下说一声。”她说着就要上前。 “你离朕远点,朕恐女。”麟徽帝厌烦至极的开口,将她的视线挡死。 他现在处于极度暴躁状态,差点就要吃肉了,眼下被生生打断,就算是神仙也得发飙吧。 “我说陛下十天半个月都不愿意去后宫原来是恐女,那可不行,朝臣都等着后宫嫔妃早日诞下皇嗣。” 赵葭上前一把推开麟徽帝,自顾自地拉起跪地的京妙仪,“妙仪,你怎么会在这?” “赵葭,赶紧给朕滚回你的严府。” 当年孝诚明德皇后薨逝,先帝哀思不已,便将年近七岁的麟徽帝放到永安王府两人一起长大。 比起长公主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麟徽帝更认赵葭郡主这个姐姐。 “月奴,你吼什么,回去就回去。”赵葭对陛下那就是对弟弟,她性子直率单纯。 她说着上前拉着京妙仪的手,“妙仪,天色不早了,宫门要落锁了,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赵葭,朕又说让她走吗?”他上前要动手拦住。 赵葭皱眉,“我说陛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还留臣妇在宫中? 你是要谏议大夫的唾沫星子淹死陛下您还是妙仪?” “朕……” 麟徽帝想拦可瞧见女人背过身去,肩膀一耸一耸。 这是转过去哭上了? 朕还没吃上肉,就哭了。 这是干什么?碰瓷啊。 朕还没说朕要哭了。 罢了,朕和一个妇人计较什么,她不是要为夫君守节吗?朕倒要看看被送到镇国公的时候,她还能笑得出来吗? 李德全看着走远的郡主,悄眯眯地探头查看陛下小祖宗的心情。 貌似好像不是很生气。 也是的,不过是个稍微有些美貌的妇人,陛下坐拥后宫佳丽三千,还比过小小臣妇。 陛下可是励精图治的明君,把心都放在大乾的百姓上了,寅时起,亥时休的解决国家大事。 怎么可能迷恋一个小小妇人。 “赵葭你每次都要坏朕的好事。”麟徽帝本想安抚自己,可越安抚自己越生气。 “要不是朕是个明君,朕早就将你五马分尸了。” 麟徽帝气的一脚踹在桌角上,疼得他叫出声。 “陛下啊~保重龙体,快来人啊,传太医令来。” 李德全眼泪鼻涕一大把,“陛下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赵葭郡主的脾性,可千万不要伤害龙体啊。老奴会担心的~” 麟徽帝白了一眼,一双凤眸狭长而深邃,抬手揪住李德全的耳朵,“哭什么?朕还没死。” 李德全咽了咽口水,老奴的陛下小祖宗啊,谨言慎行。 死啊死的怎么能挂在嘴边。 本来先帝爷就短寿的。 “陛下,你这话老奴惶恐啊。” “别哭了,鼻涕都要掉朕的龙袍上了。”麟徽帝嫌弃地将人推开。 他可是天子,他不高兴,任何人都别想笑着。 他没吃上肉,谁都不准吃上肉。 “色是浮云空一场,贪念娇娥不久长,传朕旨意,百官当为民请命,心思都得放在百姓上。 莫念此,养丹田,人能寡欲寿长年。 朝中百官一律不得占色欲,命御史大夫裴鉴考察百官,若有人抗旨行宫刑以儆效尤。” 李德全吓得一激灵,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什么悖逆人伦的发言啊。 知道的是陛下劝解百官即在其位,谋其事,不知道还以为陛下是要朝堂百官都做那带发修行的和尚。 啊啊啊啊啊—— 老奴的陛下小祖宗啊,您敢说他都不敢让中书省拟旨。 这旨意一下,百官定然是要闹一通。 老奴的陛下小祖宗啊。 他要不还是赶紧把沈夫人给请回来吧。 “还愣着干什么?是要朕踹你屁股?” 李德全欲哭无泪,小心翼翼地试探开口,“那个陛下,这戒欲可有时限?”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你又不行,难不成你还惦记这事?” 李德全脸臊得慌,“陛下,你可莫要和老奴开这样的玩笑。” 麟徽帝大马金刀地坐在龙椅上,这群老顽固日日让朕励精图治,折磨朕。 朕还就是要还回去。 朕发誓,从今天起朕要做个清心寡欲之人,朕不贪欲,底下的人都得给朕戒欲。 京妙仪,别以为有些姿色,朕就会把你发在心上。 朕等着你来求着朕。 朕倒好看看,等你那情深似海的丈夫把你送到镇国公的床上时你后不后悔。 第一卷 第6章 男人的誓言和狗叫没什么区别 “妙仪,你怎会在长生殿的?月奴可是刁难你了?” “陛下?” 赵葭“扑哧”一笑,“没觉得陛下生气的时候像个兔子吗?” “陛下兔年生,刚出生的时候可爱极了,孝诚明德皇后就给陛下取了小字,月奴,兔子宝宝。” 京妙仪笑笑,自从先帝和孝诚明德皇后薨逝后,也就只有赵葭郡主觉得陛下像可爱的兔子,敢叫陛下小字。 “妙仪?”宫门外等候多时的严卿之在看到京妙仪的那一刻先是呆愣后是惊喜。 他跨步上前,伸出的手都激动的微微颤抖。 “严师兄。”京妙仪适时地后退拉开距离。 严卿之尴尬地将手收回。 “夫君。”赵葭出声。 严卿之这才反应过来迎上去,“夫人,为夫知错,日后定然将夫人的话牢记在心,我特意让人准备了芙蓉斋的梨花酥。” 赵葭轻哼一声,算是不生他气了,她知道夫君有话要对妙仪说,先一步上了马车。 “妙仪,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她点头。 “听夫人说妙仪你嫁给吏部侍郎沈决明。” “沈决明此人绝非良人。” 背后嚼人舌根并非为官之人能做的事情。 只是妙仪是恩师唯一的女儿,这沈决明的风评……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恩师唯一的女儿走进火坑。 光影斑驳下那张艳丽的面容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眼神清冷。 她静静地看着严卿之,心里很清楚,严师兄的为人,若非担心她绝非像个长舌妇一般。 可她…… “还请严长史慎言,我与沈郎是患难夫妻,当年父亲被奸人所害,京家族老担心祸及族人,不肯上书,作壁上观。 我前前后后写了二十三封信送往神都。 除了沈郎外无一人愿意帮父亲。” 她的语气格外地激动,却也死死地掐着掌心,不让自己太过于失态。 “我并不怨恨各位师兄,毕竟京家族人都作壁上观,父亲也只是各位的老师而已。 你们也有你们的不得已,当年之事各有各的难处。 但师兄你不能在熟视无睹之后,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谴责旁人。” 京妙仪的眸光落在不远处的马车上,一双杏眸瞬间含泪,月光之下,如珍珠般的眼泪滴落。 “你们自诩清高,看不上沈郎认镇国公为父,认为他是趋炎附势的小人。 但当年茶税事关军需,明明镇国公奉旨前往幽州却突然出现在青州,若非沈郎丢弃读书人的脸面,委曲求全,周旋在其中,我恐怕也早就死了。 哪里还能站在这里听师兄你大义凛然的训斥。” “我……”严卿之张了张嘴,却还是没说出口,看着京妙仪离开的背影。 沈决明一袭月白色的竹纹锦袍立在马车旁,衣袂随风轻扬,腰间系着一镶着金纹缠枝玉珏。 他对着不远处的严卿之微微点头,好似同僚相见互相打招呼。 可严卿之却感受到来者不善。 赵葭探出头撇了一眼沈决明,轻挑眉宇。 身姿修长挺拔,墨发束于玉冠之下,眉如远山,鼻梁挺直,薄唇似樱,端的是丰神俊朗,气度不凡。 “还有点姿色,怪不得被长公主纳入房中。” 赵葭随口一说,严卿之眉宇微蹙,“夫人这话何意?” 赵葭尴尬地笑笑,她家这个书呆子不喜欢她和那些神都高门夫人乱嚼舌根。 “我、我就是随口一说,只是恰巧在长公主府远远瞧见沈大人从长公主闺房出来。” 她可没造谣,亲眼所见,这次不该说她了吧。 严卿之扶额紧闭双眸,脑海里反反复复回荡着妙仪的控诉。 赵葭收起脸上的笑,“夫君当年之事怪不得夫君,事发突然,你远在寒州,公务在身。 待我见到妙仪妹妹,定将当年之事一一告知。” “不必了……”严卿之长叹一声,没什么好解释的,终究是他对不起恩师。 当年他被人陷害,陛下将他外放寒州,等他收到老师消息的时候,太晚了。 “夫君,你也别怪妙仪妹妹情绪如此激动,毕竟无论我们这些人如何看待沈大人。 对于妙仪来说在那时沈大人就是她唯一的依靠。 不得不说沈大人其实将妙仪保护得很好。 你我都知道神都的高门命妇向来是看人下菜碟的。 妙仪虽说是青州京氏,但毕竟是罪臣之女。 她来神都三年,你我这些旧相识的人都不知道。 更别说让其他人嘲讽欺负妙仪了。” “你刚才说什么?”严卿之猛地睁开眼。 “啊?”赵葭一愣,“更别说让其他人欺负妙仪?” “不是这句。”严卿之微眯眼眸,眼神凌厉,“妙仪来神都三年。” “是啊,我和你说过,她还和我说沈大人不太放心让她出府门,还是我带她逛的神都。” 严卿之撩开车帘,眸色凝重地看着前面越来越远的沈府马车。 “妙仪曾说她写了二十三封信寄往神都,但我曾问过留在神都的师兄弟们,他们根本没有收到青州得来的消息。” “而且老师的事情处理得很快,甚至连案件都未曾移交御史台。” “或许妙仪想传递的是沈决明限制她的行动,不让她于外界接触。” “镇国公——” 赵葭看着喃喃自语的丈夫,皱了皱眉,表示听不懂。 在她看来沈决明在对妙仪的事情上还是挺男人的。 罪臣之女旁人避之不及,他说娶就娶。 该有的礼数一样不少。 “我说夫君你会不会想多了,妙仪都说了她和沈大人是患难夫妻,情深义重。 你这样揣测,本来就没缓和的关系又要破裂了。” 他十三岁拜在老师门下,妙仪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性格之人,他很清楚。 刚才她话里明显有话。 当年处理老师案件之人乃是郭相郭镇,朔方节度使,拜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紫金光禄大夫,上柱国齐国公。 三朝元老,有从龙之功,茶税涉及军需。 又逢北狄来犯,得知此事,郭相携先帝御赐宝剑,如陛下亲临,可先斩后奏,上可打昏君下斩佞臣。 等他们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朝中七位宰相,郭相是最有实权之人。 此事已盖棺定论,没有确凿的证据,无人敢触。 妙仪明显提到一人,镇国公阮熙,他襄州人士本籍籍无名,在于北狄作战时屡立战功,擢左卫大将军,镇国公。 他可是新贵的代表人物。 按理来说他应赴幽州抵御北狄为何会来青州。 难道老师之事与镇国公有关。 马车内。 “妙仪。”沈决明在望向京妙仪时脸上的冷戾瞬间收起,眸光愈加温柔,将她搂进怀里。 冰凉的指腹轻轻拂去她眼角的泪珠,“只要妙仪能理解为夫就行,不必同他们多加解释。 当初岳丈大人倾尽所有,为他们铺路,看重他们,他们却在岳丈大人遇到事情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日后不必与他们多说也不必多来往。” 沈决明看着她的眼泪,心就像是被针扎一样,痛得没法呼吸。 妙仪是他此生所爱,怎么能允许她伤心落泪。 “妙仪,你记住了,他们都不可靠,只有我,我是真心爱慕你,可以为你付出一切的人。” “我爱你妙仪,此生宁负天下人,也不会负你。” 男人深情的告白,那双桃花眼浸满了爱意。 若非前世的那一遭,恐怕没有人能抵抗得了他的誓言。 毕竟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族人抛弃她,师兄们漠视她,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唯独他一人站在她身边。 只可惜再动情的誓言也无法掩盖住他的狼子野心,他的薄情寡义。 “妙仪,你爱我吗?” 京妙仪贴近他怀里,环住他的腰,像是无比的需要他。 爱吗?她现在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这都难消她心头之恨。 沈决明搂住她,轻抚后背,二人什么都没说,静静地拥在一起。 听风声,听马踏声,听蝉鸣,好似恩爱夫妻。 车停在沈府门口,沈决明深吸一口气,拉开帘子看到门外听着的马车,脸上的温柔消失殆尽。 他环住京妙仪的手不由地缩紧,该死的阮氏竖子。 武将最高的荣誉就该战死沙场,而不是在这里活着惦记他人妻子。 他不甘心,不甘心。 “嘶~”京妙仪微微蹙眉,“沈郎,你怎么了?” 沈决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了松手,嘴角扯出一抹难堪的笑,他捧着她的脸,望着这张他深爱着的脸。 “妙仪,为夫是爱你的,此生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你明白吗?我对你发过誓此生只会爱你一人,绝无旁人。” 真是令人作呕的誓言啊。 “妙仪,你也是爱我的对吗?你也爱我对吗?”沈决明焦急疯魔的开口,想要逼问她。 京妙仪眼中的厌恶转瞬即逝而是换上深情,一双杏眸含情脉脉,晶莹的泪珠浸湿眼底。 “沈郎~”她的声音不娇不媚,却格外的令人心口颤动。 “我是沈郎的妻子啊。妻子难道会不爱丈夫吗?” 得到满意答复的沈决明松了一口气,紧紧地将人拉进怀里。 “妙仪,让你受委屈了。”沈决明拉开帘子牵着她走下马车。 阮熙的贴身侍卫常青走上前,“沈大人,我家国公爷有请京小姐。” 沈决明眼中一扫而过的阴戾,“妙仪,替我这个不孝子好好照顾父亲大人。” 京妙仪面上尽显悲切。 沈决明,这就是你的誓言? 果然男人的誓言和狗叫没什么区别。 第一卷 第7章 京妙仪你果然不记得我了 “哥,嫂嫂呢?”沈雯看着沈决明身旁空无一人,疑惑地望着兄长,“不是去接嫂嫂了吗?” 沈决明的脸色不太好看,“父亲受伤,身为儿媳前去照料。” 这都快戌时了,虽说镇国公名义上是兄长的父亲,但毕竟是认的,嫂嫂这个时候独自一人去镇国公府是不是有些于理不合。 “不能明日再去吗?”沈雯不解地发问,她出生平民,若非兄长给力,考取功名,恐怕这辈子都没有办法来神都。 所以她对于出生青州京氏的嫂嫂很是喜欢,因为和嫂嫂站在一起的时候,她觉得她自己也是高门贵女了。 沈雯这么一问,沈决明藏在衣袖下的手死死地拽紧,眼中的狠厉丝毫不加隐藏。 见惯兄长温文尔雅的一面,沈雯第一次见到兄长如此可怖,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兄、兄长,是小妹多嘴了。” “儿啊,你可算回来了。”沈李氏看着她那气宇轩昂,风度翩翩,衣冠楚楚,意气风发的儿子脸上的欢喜抵都抵不住。 要不说她李金花命好,生的儿子有大出息,谁能想到她当了一辈子佃农,有朝一日能成为四品大官的母亲。 说不定以后还能获封诰命。 “提那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做什么,一个罪臣之女,在官场不能帮你兄长,内宅之事她还不能帮忙? 身为儿媳就是得侍奉公婆,你哥辛苦一天,难不成让你哥去伺候。” 沈李氏一直看不上京妙仪,觉得她就是个狐媚子,嫁到他们沈家三年,连一个崽都下不来。 还勾的他儿子言听计从,连她这个母亲的话都不听,她还妒性极强,不准他儿子纳妾。 这不是要眼睁睁地看着他沈家断子绝孙。 沈李氏上看看下看看对她这个好大儿满意的不得了。 他儿子长的俊美,又才华横溢,官运亨通,别说青州京氏女,那就是皇亲贵族,她儿子都是配得上。 哼,便宜京妙仪那个女人了。 糟蹋她的宝贝儿子。 “母亲——”沈决明厉声呵斥,冰冷的眼神泛着寒光,“这里是神都,谨言慎行,我告诫过母亲,若是再这般口无遮拦羞辱妙仪,我便命人将你送回老家养老。” “什么,你要为了一个女人送你娘回去!” 独属于沈李氏尖细的嗓音顿时炸了出来。 “好你个不孝子啊,你有媳妇忘了娘,我看你真是被那个狐狸精勾得昏了头了。 我李金花苦了一辈子,本以为儿子是个有本事,谁成想是个白眼狼啊。 老沈啊,你看看你的好儿子啊,早知道会这样,我还不如一头撞死随你去阴曹地府。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嗓音极具有穿透性,震得几片枝头上的叶子落了下来。 沈李氏越说越觉得委屈,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眼泪鼻涕一大把,又是撒泼又是打滚。 她嗓门又大,整个府上的人都能听到。 府里的下人个个都是神都人,哪里见过四品大官的母亲像个市井刁民一样,撒泼打滚,有辱斯文。 一个个都垂下眼眸,生怕一不小心惹上事。 沈雯看着母亲这样子,只觉得脸臊得慌,她来了神都后身边那都是官家小姐做伴。 行事作派那就讲究个规矩教养,何曾这般。 太丢人了,有这样个母亲,若是让外人知晓,她日后可怎么嫁到高门望族里做正头娘子。 沈决明脸阴沉得很快,如夜幕一般漆黑,蛇般阴鸷的眸子死死盯着哭闹的母亲,冷然的气场,压得沈李氏一下子泄了火。 沈李氏再怎么闹可以不敢惹儿子真发火,她可不想被送回老家,在神都,天子脚下,多光荣的事情。 该死的贱女人,果真是狐狸精转世。 哄得她儿子被迷得这么不着调! 连她这个母亲都比下来了。 沈决明额前青筋凸起,一想到阮熙那贼人要对妙仪动手动脚,心里的那团火就无处释放。 他一拳打在树上。 “哎呀我的好儿子啊!”沈李氏瞬间哭丧起来,连忙扑上去抱住宝贝儿子的手,“娘错了,娘再也不乱说了,你这是干什么伤害自己啊。 不知道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吗?” 手上的痛比不得心上的痛,他一挥衣袖转身去了潇湘阁。 沈李氏死死盯着儿子的背影,该死的贱蹄子,居然敢如此霍霍她的宝贝儿子。 不行,她得给儿子找个貌美的妾室,否则这个家还不翻了天了。 那个贱蹄子最好别回来了,一天到晚离间她和她儿子的关系。 沈决明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沈郎,你回来了。] 看着走向他的京妙仪,沈决明眼神瞬间变得温柔,他抬手拥抱却落了空,眼神一下子暗下。 他手里握着她的藕粉色小衣,放在鼻翼下猛地吸了一大口,淡雅的兰花香,独属于妙仪的味道。 想象着她就在他的身边拥抱着她,亲吻着,感受着她那动情的嘤咛声。 两人的呼吸深深浅浅交缠、交织又融合。 那媚眼含着泪,柔软的唇里喊着他的名字,低声地求饶。 看着那雪白的肌肤上留下属于他的痕迹。 [妙仪,再来一次,再来一次,为夫定然轻些。] 妙仪,他的妙仪啊。 屋外门敲响。 “大人。”屋外护卫的声音打断了沈决明的情欲。“长公主府的莲花姑娘来了。” 沈决明眼底掠过阴鸷,抬脚踹开雕花门。 朱侒低头不敢多言。 沈决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那口气,修长的指尖微微发颤,脸上的神情恢复平静,“去长公主府。” 他堂堂四品官,却沦落至此,供人消遣的男宠。 镇国公府。 再次站在这,京妙仪好似前世像一场预知的梦。 她入镇国公府不出半月便被长公主的人毒杀。 兜兜转转她还是来了这。 可今生与前世已然不同,她不是那个被困在沈府而一无所知的京妙仪。 门被推开,一群侍奉奴婢手握着烛台先走进,屋内的烛火被点亮。 沉重的脚步声,哒——哒——哒 她抬眸望去。 斑驳的烛火里,一道黑色身影由远及近,黑色玄衣外衫上金色丝线绣着猛虎,红色内衬随着男人的步伐展露。 手臂上金线绣制的护腕上猛虎上带着血迹。 男人剑眉斜飞入鬓,目若寒星锐利如鹰,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带着几分外族异域之色,周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杀伐之气。 阮熙,字明威,襄州人氏,父亲是寇,母亲是北狄舞女。 如此卑贱血脉,原是入不了朝堂为官,但他自己争气,参了军,多次在与北狄的战场上立下奇功。 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亲政后需要自己人,阮熙既不是士族出生,又不是官员门客。 他自然而然是陛下首选之人。 天时地利人和,他这个左卫大将军,镇国公可谓是风光无两。 也不怪沈决明为了前程丢弃脸面也要拜他为父。 “儿媳见过父亲。”京妙仪沉沉开口。 “儿媳”男人冷哼一声,带着嘲讽,“青州京氏不是自诩清流世家,如今也这般如那些趋炎附势之人巴结我这个卑贱出生之人。” “夫君既拜镇国公为父,妙仪自当恪守礼法。” 她不卑不亢,纤细的腰肢挺得笔直,脸上的神情淡漠,孤傲的像朵不为风雨折腰的兰花。 像极了当年那个自命清高的,眼高于顶的青州京妙仪。 男人微眯的双眸里掺着火,带血的手毫不费力地将那纤细的脖颈狠狠掐住,咬牙切齿,“好一个青州京妙仪,还是一如既往的看不起人。 你出生青州京氏又如何,如今还不是一个罪臣之女,被送到我这个卑贱之人的手里把玩。” 青州京氏、河西崔氏、临江岳氏、朝阳郭氏、扶华杜氏,再加上岐州李氏和王氏 共称大乾七望。 这些便是士族之最,高门望族。 阮熙凶恶的眼神泛着血丝,掐住京妙仪的手青筋凸起,他将她压在身下,轻易地撕碎她身上的外衫,露出雪白的肩头。 “京妙仪,你可曾有想过有一天被我骑在身下,向我求饶。” 男人嘶吼着,看着她那张白皙的脸蛋逐渐因为窒息而变得红紫。 他只觉得无比的爽快,要知道当年他就是凭借着这些恨才从战场的死人堆里一次又一次的爬出来。 京妙仪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她毫不犹豫拔出头上的金钗狠狠地刺入男人的手臂。 刺痛让对方不得不松开。 京妙仪慌乱地爬起,连连后退,眼神警惕地看着他。 阮熙,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是个疯子。 “镇国公,你是公公我是儿媳,你这样做有悖人伦。” “此事若传入陛下耳朵里,镇国公就不怕被御史台弹劾。” “算个屁的公公儿媳。”阮熙甩了甩流血的手,冷冷地看着她,“京妙仪,当初若不是我着急前往幽州,你觉得沈决明那个小子能娶了你?” “你说你父亲要是知道当年他如此鄙夷的人,能如此玩弄他的宝贝女儿,他是不是也得被气活从棺材里爬出来。” 京妙仪皱眉,“国公爷,你、到底在说什么?” 阮熙扶额大笑,阴鸷的眼神透过指缝死死地看着他的玩物。 “京妙仪你果然不记得我了。”他笑得狂妄,“六年前,青州长乐巷,那个给你摘花的小乞丐啊。” “哦,让我想想高傲的京大小姐,你都说了些什么?” 第一卷 第8章 你不是菩萨吗? 每月初八按照京家惯例,城门口施粥救济穷苦。 那日桃花灼灼,落了满身,她一身白色蜀锦外衬,淡蓝色丝线绣着栩栩如生的朵朵兰花。 莲花珍珠外披挂在她肩头,内里是素色淡雅的蓝色内衬。 骄阳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的身上好似平添一份柔光,风恰到好处地吹开她帷帽上的薄纱,露出那张被女娲亲吻过的脸庞。 他原本躺在树上,阖眼听着清风吹动湖面的声响,感受着独属于四月的韵味。 可不知为何他睁开了眼。 “菩萨。” 只一眼,这天地的所有色彩仿佛都落在她一人的身上。 彼时的他不过是一个偷鸡摸狗不学无术的乞丐,而她是高门望族的千金小姐。 可那又如何,他的心跳得太快,快到他觉得若他不做点什么就会死。 他攥着一枝开得最盛的桃花,匪里匪气地走到她的面前,却在对上她视线的那一刻红了脸。 他七岁就出来混江湖,何曾红过脸,慌了神,但那时的他却巍巍颤颤地将手中的花递上前,声音细弱蚊虫,“京姑娘……送你。” 她漫不经心地接过那枝桃花,看也未看,随手丢在地上。 “……你一个小小乞丐也配。” 阮熙清楚地记得她的语气轻慢得像在拂去衣上的尘埃。 她转身离去,那双绣着兰花的绣鞋踩在那花上,轻轻一碾,碾的花瓣零落。 他被无数人羞辱过,可他压根不在意,乞丐又如何,高门望族又如何,只要他活的潇洒就行。 可那一刻,他觉得无比的耻辱,脸红一阵白一阵,握着空拳的手在身侧抖了抖。 阮熙第一次迫切地想要改变他形象,所以他杀了人,抢了对方的身份和钱财。 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可他却亲眼看到她扶起摔倒在地的乞丐,给他们施针看诊。 为他们书写家书,准备过冬的衣物,让人帮忙给他们安排活计。 她的脸上自始至终都带着笑,没有丝毫的鄙夷和厌恶。 她是青州城里人人称赞的女菩萨。 她平等地关爱着每一个人,却唯独厌恶他。 那一刻阮熙知道,无论他是乞丐还是富商亦或者是读书人。 她都不会对他展露一个笑容。 凭什么? 阮熙难以压制住内心的恨,所以在离开青州前,他用了最残忍的方式,一片一片割下那些人的肉。 让他们在绝望中感受死亡的到来。 不是他阮熙要杀他们,是他们口中的菩萨害了他们。 他怀着难以磨灭的恨,参了军,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 而如今他是正三品左卫大将军,获封爵位,而她却是一个罪臣之女。 “京妙仪,你还以为你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京家小姐。” 阮熙冷笑一声,微微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撩起京妙仪耳畔的一缕发丝,缠绕在指尖把玩着。 阴鸷的眼眸里泛着寒光,他缓缓凑近,如蛰伏的猛兽靠近猎物。 又是这样,这样冰冷的眼神。 他猛地掐住她的下巴,恶狠狠地开口,“笑,给我笑。” 京妙仪刺痛地皱眉。 疯子,神经病—— 当年他做乞丐的时候就是个恶霸,做尽恶事,又像个变态一样偷窥。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当年他就是恶人,如今他身居高位,更是有恃无恐的迫害忠臣。 “笑啊,我让你笑,你听不懂人话吗?” “你不是菩萨吗?”阮熙内心的恨让他大声嘶吼出来,红着的眼,带着灼灼恨意,“你的慈悲呢?你不是要帮助那些人实现愿望吗?” “我也是你的信徒啊,你怎么不来渡我。” “你对着旁人就能笑,对着我就笑不出来!” 他越吼越大声,越吼越无力,黑暗里,微弱的烛火将他内心的疯狂点亮。 青筋凸起的手死死地掐住京妙仪那纤弱的脖颈。 他看着她那无力的挣扎,看着她逐渐涨红的脸,看着她落泪,看着她在他身下无能为力。 那个高高在上瞧不起他的菩萨终于落在他的手中。 他毫不掩饰内心的狂喜,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京妙仪伸手一点一点扒开掐住她脖颈的手指,朝着他的虎口狠狠地咬下去。 阮熙刺痛的皱眉想要抽回手,可她却丝毫没有松口的想法。 “松开——” 阮熙伸手要扒开她的牙。 直到咬下他一块肉,她才满意地松开嘴,带着血的口水吐在地上。 “疯子!”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清。 和他这样不守规矩礼教的武将,说的再多也不过是浪费口舌。 阮熙看着血肉模糊的手,眼神里的疯狂在烛火照耀下烧的更旺,舌尖舔在流血的伤口上。 那如狼般的眼神却牢牢盯在京妙仪的身上。 “能逼着菩萨爆脏口,我可真是荣幸之至。” 他薄唇勾着一抹冷笑。 三更天的过堂风,让人忍不住打战,她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簪子。 前世的阮熙就是个嗜血的疯子,他最喜欢的就是用各种方式来折磨她。 用鞭子抽在她的身上,咬着她的耳朵,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叫着菩萨。 前世她还不明白,为何他要叫她菩萨,如今她全都明白了。 他就是当年日日偷窥她的变态,连杀十八人的杀人犯。 他居然改头换面参了军,成了陛下眼跟前的人。 这世道,忠臣被害,佞臣却活得有滋有味。 他上前,京妙仪握着簪子刺过去,却被他轻易地拽住,猛地将人拉进他的怀里。 “唔——” 京妙仪挣扎着,想要将身上的人推开,可他的吻太过强势和霸道。 这是屈辱。 她咬牙狠狠都咬住他的舌头,逼着他松开她。 阮熙将口中的血水吞下,犀利的眸色盯着她,那青白色的衣衫由于挣扎而滑落,露出半截凝脂般的玉臂。 如瀑青丝间,一点朱砂痣缀在锁骨,让代表圣洁无暇的菩萨多了一份媚骨。 他的气息灼如岩浆,冷漠的眼里带着疯狂的占有欲。 “夜、还很长。” “阮熙,你最好别过来。”她双手握着带血的金簪对着他,不让他靠近。 “菩萨,你杀过人吗?你知道插在哪才能一击毙命,不留后患吗?” 在阮熙的眼里,她的所作所为格外的可笑。 门外常青语气带着几分急迫,“国公爷,宫里来人了。” 阮熙皱眉,他望着她,薄唇微启,“菩萨”他冷笑一声,“你最好不要动别的心思,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 正厅之外,杨内侍捧着圣旨,身后跟着金吾卫站两排。 “杨内侍陛下此召是何用意?” 问他,他去问谁去。 干爹将陛下旨意通传给他的时候,他都怀疑他是不是没睡醒。 咱们的陛下的心思谁敢揣测,本来陛下就不爱去后宫这下倒好了,大乾文武百官和他这个净了身的太监也没什么区别了。 有、也不能用了。 “武帝开疆拓土,功高三皇五帝,泽被后世,陛下愿承先祖意志,无愧百姓,又岂能被古冢狐所惑。 陛下身体力行,尔等身为陛下臣子岂有不从?” 阮熙哑声。 如此荒唐古怪的圣旨,当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另外陛下召国公爷入宫。我也不多叨扰,我这还赶着去下一家传达陛下旨意。” 常青从口袋里拿出一袋银子塞进杨内侍手里,将人恭敬地送走。 “国公爷,陛下这么晚找您入宫,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阮熙皱眉,他们这个小皇帝的心思没人琢磨的透。 他回眸看了一眼,沉声,“让人盯紧了菩萨。” “是。” 阮熙赶到长生殿的时,李德全正举着铜镜。 年轻的帝王玩世不恭地看着镜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自己。 “李德全,你说朕于城北徐公谁美?” “自然是陛下你最美,遥想当年,孝诚明德皇后便是神都第一美人。陛下美貌无人能及。” 麟徽帝挑眉,他对着李德全招手,揪住他耳朵,笑盈盈开口,“朕既然是最美的,为何百姓传言城北徐公最美。 好你个狗奴才居然敢糊弄朕。” “陛下,奴才哪敢,定然是神都百姓见不到陛下,这才让徐公抢了陛下的风头。” “是吗?”麟徽帝将目光落在站在一侧的阮熙身上,“明威,你说呢?” 阮熙凝眸,陛下大半夜叫他来就是为了这个? 他不信。 却也不敢马虎。 “李内侍所言极是。” “算你这狗奴才走运。”麟徽帝甩开手,靠在龙椅上,“明威,你说朕和你谁美?” “自然是陛下。” “怎么你也要学他这个狗奴才糊弄朕。” “微臣惶恐。”阮熙摸不准陛下的心思,连忙跪下。 “不过是玩笑话,明威你这是做什么,李德全还不快给大将军赐座。” “谢陛下。” 麟徽帝笑嘻嘻的,全然一副少年性心。 “明威你说,你和朕同时看上一副仕女图,你说你和朕是同好还是敌人啊。” 阮熙身子还没坐稳险些摔倒在地,匆匆跪下,“微臣惶恐啊。” “明威你这是做什么,朕不过同你开些玩笑,这么无趣,日后是讨不到女儿家的欢心。” 阮熙紧了紧手心,他们这个陛下,他说玩笑是玩笑,可你若真把玩笑当玩笑,那你可就真成了玩笑。 “臣食君之禄,当为君分忧。臣无娶妻纳妾之心,只愿为大乾奉献一生。” 什么狗屁话,你确实不想娶妻,你是想抢旁人的妻子。 真下贱。 唉,不对,朕刚刚是不是骂了朕自己。 麟徽帝无语。 “不知陛下深夜宣臣入宫,所为何事?”阮熙恭敬地开口。 第一卷 第9章 这是大乾天子能干出来的事? “明威,手受伤了?”麟徽帝的目光落在他手掌上的伤口。 “小伤,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 京家古板还真是流淌在血脉里的。 看着文弱,下嘴够狠的,如此看来朕的魅力还是挺大的,要不这牙印要是落在他的身上。 那京家的族谱可以当废柴烧了取暖。 阮熙垂着头,恭敬地跪在原地,他隐约觉得不安。 “朕倒是听闻阮大将军身受重伤,儿媳还要亲自照料。 这么晚了还留沈夫人在镇国公府?” 阮熙心头一紧,这事陛下是如何知晓,难道是沈决明那小子阳奉阴违,居然敢将此事告到陛下跟前。 他微眯眼眸,垂在衣袖旁的手紧握。 真以为做了长公主的男宠,他就不能动他了。 一个跳梁小丑罢了。 麟徽帝唇角微勾,眸中闪过一丝玩味,“大将军是粗人,沈家夫人却是个守规矩的。 这风言风语的,大将军难不成要多一个艳谈?” “是臣的义子担心微臣,微臣考虑欠妥。” “微臣这就告诉沈大人不必如此费心。”他眼底的荫翳一扫而过,恭敬地回答。 不必,那不就玩不成了? 多没意思。 她不是夫妻情深,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吗? 朕不做恶人,有人能做。 麟徽帝懒懒招手:“过来。” 阮熙此刻有些拿不住陛下的心思,额前不由地渗出细汗,伴君如伴虎。 他可从未有过一刻小瞧咱们这个年轻的帝王。 他往前蹭了两步,却又不敢靠得太近。 “怎么?”麟徽帝挑眉,“怕朕?”他轻笑一声,语气温和的诡异,“明威,你可是朕最信任的人。” 信任,这词他可不敢苟同。 阮熙慌忙跪下,“微臣能得陛下信任是微臣的荣幸。” 麟徽帝觉得没劲极了,朕英明神武,体恤下属,关爱黎民百姓,怎么开个玩笑这些人都玩不起。 他朝镇国公走去,淡淡开口,“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先帝求娶朕的母后时,曾于百官前言,圣请鉴悉,每垂赏叹,遂以元氏赐朕,事同政君,可立皇后。” 帝王关切地拍了拍阮熙的肩膀,迎着对方那不解的神情,背手大摇大摆地朝着内室走去。 “朕这几日耳边常常传来女子的哭声,吵得朕睡不着,大将军你杀伐气息重,你就跪在殿外守着朕安睡。” 李德全心一惊,他天天跟在陛下身边,怎么没听到女子哭泣的声音,难道说陛下病了。 老天爷啊,奴才的陛下小祖宗,你怎么病了,奴才都未曾发觉,奴才该死啊。 李德全屁颠屁颠地跟上前,泪眼婆娑地看着陛下。 麟徽帝美滋滋地脱了鞋要上床就寝,一转眼就看到李德全那“死”样子。 他抓起靴子直直地朝他丢过去,“你个狗奴才,哭什么?朕还没死,死了有你哭的时候。” “陛下,福寿安康,定然千年万岁。”他跪下地上,三步并作两步,爬到麟徽帝脚边。 “是奴才的疏忽,陛下病了,奴才都没发觉。” 麟徽帝看着袜子上粘着鼻涕,他“啧”了一声,一脚踹过去,麻溜地脱下袜子丢他脸上。 “别给朕整这死出。”麟徽帝大马金刀地坐在床榻上,“你出去,提点提点外面跪着的。” “朕说话太委婉,外面那大老粗,朕怕他脑子反应不过来,压根不明白朕的意思。” 李德全:“……” 奴才的母语是无语。 奴才的陛下小祖宗,你这是何苦,一个小小妇人而已,想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随便找个理由,一纸和离,将人收进宫。 先帝爷也不是没有找过二嫁女的。 何必搞得这么弯弯绕绕。 要是嫌弃沈大人碍眼,秘密处死算了,反正卖妻求荣,也不是个好东西。 “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在心底蛐蛐朕。” “奴才哪敢?” “滚蛋,你这狗奴才你拉什么屎,朕都一清二楚。” 李德全:“……” 他要不要为此感到荣幸之至。 “奴才这就去。”避免挨板子,李德全麻溜地跑出去。 阮熙阴沉着脸,跪在门外,他入伍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受到如此屈辱。 沈决明,看来是他太给他脸了。 他凝眸看着天上那轮下弦月,沈决明你……觉得你还能活到下个满月? 脚步声传来,他收起脸上的狠厉恢复如常。 “大将军委屈了。” “李内侍。”阮熙话语里带着恭敬,李德全他可是陛下最信赖的内侍,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谁见了他不得客客气气。 “大将军也莫要怪陛下,这也是为将军好。 毕竟名不正,则言不顺。”李德全抿抿唇,又补充一句,“大将军,这夫妻有过得下去的,也有过不下去的。 总不能惦记别人家的媳妇是不?” “啊!” 迎着阮熙那诧异的目光,李德全对他点了点头,没错,大将军,就是你想的这样,就是让你破坏人家夫妻。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赶紧的雷霆手段,拿到和离书,恢复沈夫人自由自身。 你身为陛下的臣子,自当是要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你今个做了恶人,来日陛下定然记得你的好。 阮熙看着李德全那热切到有点诡异的眼神,不由地往后缩了缩。 陛下,让他强抢他人之妻? 这是大乾天子能干出来的事? 李德全那叫一个着急啊,这大将军再没读过书,他这几句话还听不明白? 我嘞个天,和文官说话,怕对方想太多,和武将说话怕对方不想。 他这已经是大白话了,总不能直说吧,那多有损陛下威严。 “咳……”李德全压声,“大将军,陛下的意思你明白吗?陛下偏心,也不能太猖狂。” 阮熙嘴角抽了抽,他们这个陛下还……还真是与众不同哈。 不过既然得了陛下首肯,那他便没有任何顾忌了。 翌日。 李德全从殿内走了出来,看着跪得笔直的镇国公,心底是有些佩服的,可不是谁都能跪一夜还如此板正。 也难怪陛下会在一群新贵中挑上他。 “大将军为陛下殚精竭虑,陛下免了大将军今日早朝。” 李德全是个会做事的,让一旁的小太监将早就准备好的药递上去,“陛下怜惜大将军,早早让奴才去太医署拿了上好的活血化瘀的药。” 阮熙咬牙忍着膝盖上的剧痛恭敬开口,“微臣多谢陛下。” “大将军小心。”李德全亲自上前扶起镇国公,“大将军,陛下虽命御史大夫裴大人监管此事。 但您也知道这裴大人是个文官,有些风月场所,他脸皮子薄,总有些疏漏。 陛下对此事很是看中,所以这事大将军你还得多上心。” 阮熙:“……” 到底是谁惹了他们这个天子不高兴了,如此离谱的召令,还找了两个三品官去严防死守。 阮熙被太监扶着走出宫门,常青快步上前扶着,“国公爷,是出什么事了?” “她呢?” 常青:“京小姐,她要出去,我们的人不准,便绝食抗议。” “绝食。”阮熙瞥了一眼窗外,露出可怕的冷笑。 “沈决明人在哪?” 常青低声道:“沈大人从长公主府出去后回了趟沈府,便匆匆赶去上朝。” “呵。”他眼神阴鸷,拳头微微捏紧,“他倒是快活。” “去沈府找他拿回一样东西。”阮熙声音冷得吓人。 他一夜未眠,膝盖钻心刺骨地痛,沈决明,你的骨头最好够硬。 他阖眼,脑海里反反复复是那张如菩萨般圣洁的脸庞,青州城,四月的风带着花香。 她站在河畔,风轻轻吹起帷帽上的薄纱,露出那圣洁悲悯众人的眼神。 菩萨清冷神圣不可侵犯。 他的手忍不住摩挲着右手上她留下的齿印。 指腹深深嵌入。 昨夜的菩萨在他怀里,妩媚动人,那双优清泉般的清澈眼眸仿佛能勾人心神。 锁骨上那颗红痣。 果真是天生会勾引人。 菩萨,你高高在上,施舍众人,却不肯渡他。 没关系,如今你只能对着我一人。 伤口上渗出的鲜血滴落在马车上,常青眸色动了动。 “我让你修的那座菩萨庙如何?” “国公爷放心,年末定然能修建好。” “记住了,一切都要最好的,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不急一时。” “是,国公爷。” 阮熙睁眼,厌厌地收回眸子,“派金吾卫简衣出行,守住神都各大坊的风月场所,一旦有朝中官员出入立刻禀报。” “是。” 镇国公府。 京妙仪推门,屋外站着两个身强体壮的婆子,“京小姐,还请你莫要为难我们这些做下人的。” 她不可能像上一世一样,被囚禁在镇国公府。 但愿严师兄能听出她的言外之意。 阮熙再怎么跋扈目中无人,也不敢将此事闹到明面上。 “我要见我的丫鬟宝珠。” 她从进镇国公府便被迫和宝珠分开,她要先确认宝珠的安全。 “京小姐,没有国公爷的命令,我等不敢擅自做主。” “还请京小姐先用膳。” 京妙仪攥紧帕子,压在心底的怒火呵斥道,“别叫我京小姐,我早已嫁作人妇,镇国公府的丫鬟婆子难道看不到我梳着妇人发髻。” “好大的脾气。” 阮熙阴沉着眸子走进来,斑驳的光点落在那冷冽的脸上,让人压根感觉不到光的暖意。 只有森森寒气。 他坐在餐桌前,语调里听不出喜乐,“谁给她梳的发髻,不懂规矩,拖出去砍了双手。” “国公爷饶命,饶命啊。”小丫鬟跪在地上重重地磕在地上。 “京小姐救救我,救救我。” 第一卷 第10章 我要的是休书可不是和离书 丫鬟死死地拽着京妙仪的裙角,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京小姐救救我,救救我。” 粗壮的婆子上前直接将人拽开,动作干净利落,一看便是有些功夫在身上。 京妙仪上去推开那婆子,将丫鬟护在身下,“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男人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自顾自地拿起筷子,“吃饭。” 身后的婆子在接到指示退了出去。 “多谢京小姐,多谢国公爷。”丫鬟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着,她麻溜地离开。 霎时间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二人。 “我要回去。” “吃饭。” “我说放我回去。”京妙仪抬手将桌上的菜全部拂到地上。 “噼里啪啦”碗筷摔碎的声音,让屋子的氛围陷入诡异。 男人薄唇紧抿,嘴角微微下撇,原本冷峻的面容此刻充满阴杀气息。 下一秒 骨节分明的手掐住她的脖颈,将人压在桌上。 “回去,你能回哪去?” “放、放开。” 疯子,他就是个疯子。 京妙仪疯狂地捶打着身前的人,那双清冷的眸子因为窒息感而染上红色。 平添几分破碎感。 哪怕沦落至此,她那双眼睛里从未有过片刻的求饶。 他想要看到菩萨跌落凡尘,要看她苦苦哀求。 他被刺激,手中的力道加重。 京妙仪被掐的意识开始模糊,她抬手,手腕却轻而易举地被箍住,举过头顶压下,强迫着十指交叉。 美人如玉易碎,既然她不屑他的爱,那她便承受他的恨。 拇指暧昧地摩挲她滑腻手腕,感受着脉搏陡然加快—— 他要菩萨为他而乱了心神。 她果然适合白色,一层层地掀开代表纯洁的衣衫,露出玲珑傲人的身姿。 当圣洁退下,留给他的是浑然天成的媚态。 每个午夜梦回之时,他的脑海里都会浮现,初见的那个春日。 她接受他的花,接受信徒的爱慕,一点一点脱去衣裳。 那双清冷寡欲的眼眸在望向他是深情款款。 阮熙低笑,贴近白润耳垂,就是这个香气和他梦里的一模一样,令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 “无、耻” 下一秒他俯身吻上去,感受着身下人的挣扎和抗拒。 京妙仪娇躯一颤,腰肢如水蛇般扭动,试图挣脱禁锢。 奈何男人的手如铁钳般,柔软细腰微微颤抖着。 “国公爷。”门外常青突然打断。 男人瞬间皱眉,注意力被分散的那一刻,京妙仪抓住机会,猛地将人推开。 “啪——” 清脆的巴掌声,屋子一下陷入诡异的氛围。 他舌尖抵了抵被打的一侧,阴恻恻的冷笑。 “国公爷,沈决明来了。” 京妙仪神色微变,胡乱地将外衫穿上,想要冲出去开门。 “想走?”男人宽大的手掌勾住她纤细的腰,不顾她的挣扎将人抗在肩上,走到屏风后。 “你不是要回去吗?我先请你看场好戏。”她不由分说地将她按在椅子上,抽出腰间的红色腰带将人捆在椅子上。 “放开,你这个疯子,你到底要干什么。”她挣扎着想要起来,椅子被挪动的声音发出刺耳的抓地声。 “安静点。”男人拿出帕子将她的嘴堵上,指尖轻轻抵在唇边,“我记得你那个丫鬟陪了你很长时间。” 威胁她。 京妙仪安静下来,眼前这个人就是个心狠手辣的疯子,杀人如麻。 她若不乖乖听话,他是真的会杀了宝珠。 “这才乖。”男人对于她的听话很满意,粗糙的指腹轻轻揉捏着她的耳垂。 阮熙走出屏风,坐在太师椅上,“让他进来。” 沈决明一袭天青色锦袍裹着挺拔身躯,玉带扣着劲瘦腰身。 身姿挺拔,脊背坚挺,带着读书人的儒雅。 阮熙的手死死捏住太师椅,这么多年过去,她还真是一如既往喜欢这样儒雅的读书人。 可惜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如愿。 “儿子见过父亲。”沈决明恭敬地开口,面对着比他不过大四岁的男人叫爹。 他压根没觉得羞耻,坦坦荡荡,读书人的傲气,他压根就没有。 阮熙对于这种卖身求荣,卖妻求荣的男人压根就看不上。 他冷笑一声。 “父亲,这是怎么了?”沈决明看着散落一地的碎片,带着儿子般的关切开口。 “养了一只不听话的猫而已。”阮熙悠悠开口。 哪只猫敢如此嚣张,来时他就听说宝珠被扣押,妙仪在闹绝食,想要回去。 想到这他心里的恨在燃烧。 “知道我找你干什么吗?” 沈决明眼底的阴翳一扫而过,“儿子不知?” “休书。” 沈决明脸色瞬间一变,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父亲,你这是做什么?” “我说的够直白,休书。”他抬了抬眼皮,“我是公公,她是儿媳,名不正言不顺。” 沈决明指尖微微发颤,怒火一瞬间烧到了眉心。 得寸进尺,竖子,小人,无耻之徒。 他已经退让,他还要做什么。 “不愿意?”阮熙轻飘飘的开口,“沈决明我能让你穿上那绯色官袍,也能让你脱下。” 沈决明阴沉着脸,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不甘心,妙仪是他的妻子,凭什么—— 他要杀了他。 他口中大声痛斥天理人伦皆无,拔了剑就要冲过来杀了镇国公。 “沈决明!” 阮熙有些不耐烦。 回过神来的沈决明深深咽下这口恶气,脸上的表情瞬间恢复正常。 “父亲所言极是,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我即为孝子,自当孝顺父亲为先。 你我父子之情断然不能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破坏。 父亲想要休书,儿子这就来写。” 瞧瞧这态度,果真是他的好儿子。 阮熙忍不住笑出声,他的眸色朝着屏风里看去。 他太想看看京妙仪那张脸了,一定精彩万分。 这就是她喜欢的读书人。 没脸没皮,尚且不如他一个粗人。 沈决明的字雄浑壮美,气势磅礴,以篆书的圆厚笔意书写楷书,中锋运笔,线条饱满有力,如“折钗股”般韧劲十足。 他的字可比他本人有骨气的多。 阮熙没怎么读过书却也能看得出他的字好。 沈决明恭敬地将信递上去,上面写着。 盖闻夫妇之缘,恩深义重,谈论共被之因,结誓幽远,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迁本道,愿娘子相离后…… 阮熙冷笑一声,将信纸揉烂,他的手掌按在沈决明的肩膀上,阴恻恻开口,“沈决明你在这里和我玩心眼。” 他手中的力道加重,逼着沈决明膝盖弯曲,“咚”的一声重重地跪在那碎瓷上。 青色衣衫瞬间染上腥红。 沈决明眉头紧蹙,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气,“父亲,儿子绝对不敢。” “你就算敢又如何?”阮熙手掌拍在他的脸上,跳梁小丑罢了。 “听清楚,我要的是休书,你这情意绵绵,难不成还要留情。” 握刀的手死死掐住沈决明的脖颈。 正四品官员又如何,他想杀便杀。 “父、父亲,儿子绝没有这个想法。”沈决明双眼充斥血丝,因为窒息而颤抖。 阮熙将人丢出去,厌恶地擦了擦手,“写吧。” 沈决明踉跄地爬起来,白净的衣衫上沾满了汤水和饭菜。 若换作旁人恐怕早就拼死反抗。 可他脸上没有丝毫的愤怒,全然都是恭敬。 这份忍耐绝非常人所有。 沈决明将写好的休书递上前。 阮熙不在意这休书写的如何,他为的只是羞辱。 他接过休书转而走到屏风后,讪讪一笑,“一日夫妻百日恩,怎么也得见上一面。” 他说着推开屏风。 沈决明看到京妙仪的那一刻脸色陡然一变,他慌不迭的站起身,人踉跄着,险些摔倒在地。 “妙……” 阮熙冷眸扫去,沈决明瞬间哑声。 “咔” 握着的毛笔断裂。 “京小姐。” 那双杏眸含泪,望向他的那一刻,晶莹泪珠滑落,紧咬唇瓣,含情脉脉的眼神里充斥着悲切。 沈决明慌了神,他开始害怕,他想要告诉妙仪,这不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阮熙看着悲切的京妙仪,一瞬间那股玩弄感消失荡然无存。 就这么喜欢他,一个烂人。 阮熙只觉得有股怒火在胸腔里熊熊燃烧,剑眉紧蹙,眼神如同一把锐利的寒刀。 “滚——” 他上前拽开她嘴里的手帕,抬手掐住她的下巴,“京妙仪,你是不是贱,就这样的人,你还喜欢他,还为他落泪。 眼下你不过是个弃妇,沈家容不下你,京家你更回不去。” 喜欢。 京妙仪垂下的眼眸里闪过嘲讽,若不是为了给父亲翻案,她早就杀了他。 何至于和这样的人虚与委蛇。 不过她还得感谢阮熙,他若不这般嚣张,她又如何能够离间二人关系。 像沈决明这样隐忍的人才是最需要提防得,毕竟他要是动手,定然是一击毙命。 狗咬狗,自相残杀。 她很乐意看到。 “国公爷。”常青低声打断,“赵葭郡主来了。” “她来做什么?”阮熙吼道。 常青顿了顿,“赵葭郡主是来接京小姐入宫。” 阮熙脸一瞬间阴沉下,转而看向京妙仪,“是你。” 他就说沈决明那个软蛋怎么可能放弃大好的前程。 他冷冷一笑,“你觉得天子会为你做主?” “京妙仪,想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毕竟你的那个小丫鬟还要在镇国公府等你。” 第一卷 第11章 朕只允许朕做三个时辰的昏君 “妙仪……”赵葭眼神上下扫视,见她身上没有伤,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镇国公,家大业大,还缺照顾的婆子?” 夫君下了早朝就命她去邀妙仪,结果去了沈府一打听,人居然不在。 这个镇国公得了几分陛下的信任尾巴都翘上天了。 这种丢人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赵葭非得收回昨日说的话,沈决明这个狗东西真不是人。 “本郡主特意找了陛下赐镇国公十位美娇娘,如此一来应该更不缺人照顾。” 这种事情顾忌妙仪的颜面她没明说,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若是再不知好歹。 可就别怪她不留情面。 赵葭扶着京妙仪上了马车。 “妙仪,我这就带你进宫面圣,你放心有我在他镇国公绝不敢嚣张。” 京妙仪微微红着眼眸,转而扑进赵葭的怀里,肩膀抽噎着,“赵姐姐,谢谢。” “妙仪,没事的,夫君视你为亲妹妹,那我便是你的亲嫂嫂。 日后你遇到事情,就来找我,我定然会为你主持公道。” 赵葭心性单纯,为人仗义,见妙仪哭的如此伤心,眼里心里那叫一个心疼。 当初夫君说的时候,她都没有上心,原来那时候妙仪就在向她求救。 都怪她什么都没听出来。 风微微吹开马车的帘子,京妙仪不动声色地抬手,带着属于她兰花香的帕子落了出去。 随风落在男人的脸上,熟悉的味道,尚未离开的沈决明揭开帕子,看着绣帕上的沈郎二字。 他的眼一下子就红了。 这是妙仪的。 她现在一定很痛苦,觉得是他背叛了他,她在镇国公府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该死的阮氏竖子,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那根断裂的毛笔死死地捏在掌心,眼神冷冽,此刻的他没有半分儒雅。 妙仪,不是我负你,是阮氏太过嚣张,他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保全他们二人。 他发誓迟早有一天定然会把阮氏竖子踩在脚下。 如此羞辱他,让他成为天下人的笑柄,让他和爱人离别。 这些一切的一切他都不会善罢甘休。 他忽地咳出血沫,踉跄地跪倒在地。 “大人……” 京妙仪不动声色地看着吐血的沈决明,收回眼神。 沈决明这才只是开始,你所渴望的一切,我都会全部拿回来。 你欠我父亲的,要你拿命偿还。 长生殿。 “什么叫做不让我进去?”赵葭双手叉腰瞪得李德全心里直发毛,赵葭郡主简直就是个魔丸。 这个眼神他太熟悉了,从小到大赵葭郡主带着陛下上树掏蛋,下河摸鱼。 最要命的是那年带着陛下去把全宫里的太监“宝贝”全都偷了。 然后全都打乱重组,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他的宝贝是不是他的宝贝。 李德全真真是害怕见到赵葭郡主。 “陛下说了,严大人那是一刻都离不开郡主你,若是晚些回去了,严大人会担心的。” “李内侍,你告诉我回去这么早,我俩干什么!” “那自然可以干夫妻之间的事情。” “夫妻之间的事情,衣服一脱,盖着被子纯聊天是吗?”赵葭声音一震,殿外梁上的灰都要落下。 不提这茬她全都要忘了的。 李德全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他这个死嘴,忍不住抽上几巴掌。 说什么不好说这个。 “我倒是要问问咱们这英明神武的陛下,他是恐女,不近女色,怎么文武百官都要和他一样做个和尚不成。” 眼看着赵葭郡主就要冲进去。 这李德全心一狠。 奴才的陛下小祖宗,奴才尽忠了。 “郡主,看严大人。”李德全声东击西撑着赵葭郡主走神,连忙让两个身强力壮的金吾卫压着赵葭郡主赶紧出宫。 “好你个月奴,你给我等着——” 李德全连忙掏出菩萨吊坠,口里振振有词,“菩萨在上,保佑奴才狗命。” 京妙仪进去的时候,天子正坐龙椅上批阅奏章,神情严肃,眉宇里带着帝王的威压。 “青州京妙仪见过陛下。”她要跪下时,龙椅上的人抬了抬手,“研墨。” 她微微一愣,不解地开始研墨。 天子正襟危坐,案头堆叠成山的奏折上朱砂未干。 奏章上每个批语都不是敷衍了事,带着帝王的深思熟虑。 这样的帝王和昨日下如此荒唐儿戏诏书的人会是同一个。 想来也的确十分割裂,让人猜不透。 批阅了两摞奏折有些疲累,麟徽帝闭上眼睛静谧。 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她手指,吓得她想要收回,却被紧紧拽住动弹不得。 他指尖的武扳指摩擦着她的掌心,让她不由地想起万佛寺。 天子曾顽劣地用这个扳指割开她的肚兜带子。 武扳指不似文扳指光滑圆润,每一次的游走触摸都惹得人忍不住轻颤。 她闭上眼,侧过头。 “陛下……” 麟徽帝置若罔闻,身为一个励精图治,要再创万国来朝盛景的有志天子,太累了。 每天面对数不清的国家大事也就算了,还要处理那些蠢蛋,实在是太耗心神。 身为天子那就是天下人的苦力。 既然如此,他讨要点赏赐不为过吧。 朕只允许朕做三个时辰的昏君。 他睁眼,突然将她拉入怀里,指尖划过敏感的耳垂,她吓得想要起身。 “陛下……” 帝王禁锢着让她动弹不得。 京妙仪能感觉到帝王乱了的呼吸,那棱角分明的脸庞带着兴奋,眼神里是势在必得的冲动。 她故意在他怀中轻轻挣扎:“陛下,这样于礼不合......” “京妙仪,你承了朕的恩宠,便是朕的人。”麟徽帝低笑一声,指尖揉捏着她的耳垂。 惹得她身子微微轻颤,一双杏眸瞬间染上红晕,微微带着泪珠。 “陛下,我,万佛寺只是意外,我是……” 武扳指硌得生疼。 “你、沈爱卿的一纸休书,你已经不再是沈家人。 对于外人而言,你不过是沈家的下堂妇。” 帝王毫不掩饰地戳破她的难堪。 她微微垂下眼眸,那双充满生机的眼眸忽地死寂。 好似被抽走了灵魂。 就这么喜欢沈决明,一个如此上不了台面的人。 站在她面前的可是大乾的天子,万人敬仰,想要爬他龙榻的人数不胜数。 朕居然比不过卖妻求荣的小人? “京妙仪,你好大的胆子。”麟徽帝动怒。 “陛下,我……” “朕在这,你居然敢想他人。” “陛下何故如此。”她望着他,杏眸含泪,好似在哭诉,她什么也没做,不过是想着自己的前夫。 好好好。 “京妙仪,你还真是……”他都有些被气笑了,“朕今日偏偏要让你知道,在朕面前想着别的男人是什么下场。” “妾没有想别人。”她看着麟徽帝,眼里透出一股执拗劲儿来,“而且妾如今只是京家人,想谁都是合乎情理的。” “你……”麟徽帝觉得眼前娇弱得像朵花的人,说起话来和她那个老顽固爹一样能气死个人。 “没想任何人,朕呢?” 京妙仪抿着唇,眼眶湿润,就算被抱在他怀里,她身子都僵硬得像块石头不肯屈服。 “妾身只是和陛下有过情缘,如今就算是和离,妾身和陛下也没有任何关系,妾身就算想也只会想……” “啊——”帝王一咋呼,直接打断她后面的话。 朕头疼、心疼、耳朵疼,朕不想听、不想听。 朕是帝王,富有四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想要就必须得到。 朕今日偏偏要做那暴君,强人所难。 帝王不由分说将她抱起转身走进内室,将她丢在床榻上。 “陛下,您这样、妾、妾害怕?”京妙仪的肩膀微微耸动,脑袋低垂,几缕发丝散落在侧脸。 世家女子那伪装之下的得体端庄悄然被娇媚所取代。 她紧咬着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角挂着的泪珠,仿佛随时都会滚落下来,让帝王那原本还决绝的心瞬间软了下来。 唉,他果然是黎民百姓的好皇帝,大乾不可多得的明君。 父皇啊,你何至于把朕教得如此优秀,朕要是有父皇你一半的不要脸,早就得手了。 他还是太有道德感了。 他俯身吻掉那即将落掉的泪,将人抱进怀里,感受着那柔软身子的微微颤抖,鼻尖拂过淡淡的兰花香。 “京妙仪,你喜欢兰花?” 帝王将脑袋搭在她的脖颈处,连续多日的处理急报,他脑袋炸疼。 兰花? 京妙仪眸色暗了暗,“嗯,从前在青州,潇湘园内都是沈郎为我寻来的白玉香兰。” 她脱口而出,瞬间感受到环住她腰身的手力道再加重。 麟徽帝被气笑了,他舔了舔腮侧,心里那股无名之火此刻又烧起来。 “京妙仪,你开口还真是能气死人。” “妾、没有。”她垂下眸子,指尖揉捏着。 好像受了委屈的小狗。 朕都没委屈,她还委屈上了。 朕怕她因为觉得对不起沈决明而销香玉陨、让人拿了她的和离书。 她说她害怕,朕就生生忍了下来。 天底下哪有帝王做成他这个样子,哪有被宠幸的女子做成她这样的。 就这她还难过。 若换作旁人估计做梦都要笑出声了。 这女人简直不要太贪心了。 可她本就是恪守礼法的弱女子,先是阴差阳错被送上朕的龙榻,又被丈夫送给义父镇国公,接着又被丈夫休了。 这一连串的打击,她可不就是感到不安。 罢了,罢了,谁让他是爱护黎明百姓的君王,她也是朕的子民。 “朕知道了。” “嗯?”京妙仪显然有些跟不上帝王的脑回路。 第一卷 第12章 一定是在演戏 麟徽帝抬手敲了敲她脑袋,“日后你便留在长生殿。” “陛下……”京妙仪慌忙起身跪下,“妾想要回青州。” 麟徽帝眼神暗下,帝王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一只手足以将她的一对细腕拽住。 “陛下”她害怕地想要后退,却被轻易地勾上前。 樱桃般的红唇饱满又莹润,麟徽帝的眸光不自主落在此处。 她这张嘴明明长得如此好看,却偏偏不会说话。 帝王狭长凤眸幽光闪烁,看着美人慌乱却又执拗的脸,薄唇勾起危险弧度,低沉又磁性问:“朕宠幸的女人,只有两种下场,要么入宫要么横死。” “你选吧,京妙仪。” 帝王身上的沉香压着她喘不动气,看着逼近的吻。 “陛下……不要……”京妙仪偏头躲开帝王的吻,却将雪白脖颈暴露无疑。 “为何?”帝王低笑,将头埋在她的脖颈,灼热的呼吸烫得她身体微微轻颤。 “京家规矩,不嫁商贾,不为妾。” 麟徽帝凤眼微眯,起身将人抱坐在他怀里,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在他怀里的人,没有半分曲媚惑主的姿态,她如天青色的汝窑瓷瓶一般,空灵澄澈,温润如玉。 哪怕是含着泪的都哭得比旁人更端庄持重。 明明这样高门贵女最是无趣。 可偏偏那张纯净脸下有着勾人心魄的身子。 不可否认,他这个帝王动了贪念。 他不喜欢麻烦事。 毕竟他才封了她丈夫为吏部侍郎,又逼着人家休妻,又抢人妻子。 说出去实在是不太好听。 可她总是来他跟前凑,猫抓似的心痒。 他可是帝王,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豪取强夺的,又并非一个英明神武,受百姓敬仰的帝王能干出来的事情。 京妙仪能清楚地看到帝王眼里的犹豫,毕竟小酌怡情,贪杯伤身。 她还不至于让陛下色令智昏。 如此,她就更不可能让帝王轻易得手,否则她和后宫那些等着被翻牌子的嫔妃没什么区别。 而她需要帝王的特别。 来为她所做的一切保驾护航。 她微微挣扎着想要离开,帝王却搂着她的腰不动。 凝着眸望着她。 “你们青州京氏就是麻烦。”年轻的帝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皇后这些年并无过错,朕没理由废她。” “既如此,朕便做主将你逐出京氏,朕赐你国姓。” 朕简直就是一个天才,强者从不抱怨环境。 一举两得。 荒唐,简直太荒谬了。 这是一个帝王能说出来的话,男人,净给人一些没有用的东西。 他倒是想得可真美,欲望得到了满足,又没有任何损失。 她还要感恩戴德。 天子亲政后果决冷血的除掉了三位辅政大臣,他的心怎么可能是热的。 帝王还真是天底下最会算计的。 京妙仪挣脱出去帝王的怀抱,毅然决然地跪下他面前,她的腰挺得笔直,眼神决绝,“陛下,妾如菟丝无依无靠半生,如今唯一的念想便是家。 陛下如今连妾唯一的念想都要剥夺,那妾活在这个世上的便是行尸走肉。 求陛下怜悯妾,可怜妾,但陛下若执意如此,妾只求一死。” “不……”麟徽帝蹭得站起身,双手叉腰,“朕、怎么你了。” “京妙仪,你别给朕得寸进尺。”麟徽帝懵了,“你说的京家规矩不为妾,皇后并无过错,你要朕废了她。 你有没有想过王家第一个饶不了你。 朕这是为你好。” 为她好,如今的她最厌恶的就是这句话。 当年太宗能力排众议立高祖才人为后。如今陛下想要废后重立,有何不可。 不过是不愿意罢了。 她京妙仪要的也从来都不是皇后的名头,她自始至终不过是想要利用帝王手里的权利罢了。 “妾从未想过入宫,更未想过成为中宫皇后。 妾想要的只有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 如今沈郎舍弃妾,妾在神都无立身之处,镇国公对妾虎视眈眈,妾如今只想回到青州。” “你说你从未想过入宫,你不想成为朕的皇后!” 麟徽帝炸锅了,安静的大殿内聆听着天子的破防。 “京妙仪——” 麟徽帝冷睨她。 装,一定是在演戏,故意装作不在乎的样子。 他可是大乾建国以来最年轻有为的帝王,完美地继承了母后的容颜,貌比潘安,英俊潇洒,面如冠玉的。 这天底下哪个女人会不幻想被朕宠幸。 她在这里和旁人唱反调,一定是想要故意引起朕的兴趣。 朕是如此肤浅的人吗? 京妙仪你玩过了头。 可却见她蹙着眉宇,杏眼里涌出泪来,紧咬着唇,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朕没有骂你,你哭什么? 罢了罢了,他身为明察秋毫的皇帝理应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但铁血也有柔情,朕总不能做无情的帝王。 “朕不过是提议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朕是暴君,欺压百姓。” 美人的眼泪就是利器。 当然身为正义的陛下,法不外乎情,朕可没中美人计。 不过谁让她遇上了一个心软的天子。 “长乐坊有处宅子,原是你京家的。” 京妙仪抬眸对上帝王那妥协的目光,“京妙仪,受了朕宠幸的女人永远都不可能离开这。 你既然不想入宫,那便留在那。青州,你想都不要想。” 做帝王做到他这般的,也算是头一个。 果然朕还是太善良了。 京妙仪眼圈红红的,话还未说,泪便先涌入,手紧紧握着帕子,“陛下,妾有位自幼陪伴在身侧的婢女留在镇国公府。 妾如今已不是沈家人,再去镇国公府不合规矩,还请陛下派人让妾的婢女离开镇国公府。” 她这话没毛病。 但朕就是听着不爽。 他抬手挑起她的下巴,“京妙仪,朕才发现你这个女人真是得寸进尺。” “陛下、妾、妾不敢。” “不敢,朕看你才是大胆妄为。” 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朕,朕不要面子的吗? 拒绝朕,还要在朕这里讨到好。 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等等…… 朕怀疑朕被做局了。 这个女人在骗朕。 “京妙仪,朕觉得朕亏大了,你都不愿入宫,朕为何要帮你?朕帮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蜀锦为料,那身月白色素雅的衣裙上绣着白玉香兰,斑驳的光影落在她的脸上微微带着光亮。 长而卷的睫羽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她虔诚地看着他,那双眼透亮像是冬日的雪花,纯净没有一丝污染。 她取下脖颈的玉牌,双手合十,“陛下龙章凤姿,夙兴夜寐为大乾百姓谋福祉,是黎明百姓心中不可多得的帝王。 陛下所做的一切,功在当下,利在千秋。 妾身无长物,惟愿陛下福寿安康,妾愿日日在菩萨面前祈求菩萨保佑陛下万寿无疆,大乾千秋万载享太平。” 娇弱的声音此刻却无比的坚定。 世上好听的话,他听得太多了。 可偏偏听到她这番话的时候,心却漏了一拍。 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京妙仪,你还真是会勾人,怪不惹得朕的臣子之间大大出手。 帝王伸手,京妙仪微微一愣,但缓缓把小手放在帝王手里,手和手接触的刹那,二人都心口轻颤一下。 她想了想还是要抽回手,却被帝王握紧,他好像舍不得松开了,将白嫩小手撸了半圈,滑到纤细手腕将人拉起来。 “菩萨不及朕。” 那双凤眸盯着她,看着她,拇指暧昧地摩挲她滑腻手腕,感受着脉搏加快。 “菩萨帮不了你,朕可以。” “回去吧。” “妾,谢陛下圣恩。” 李德全看着离开的京妙仪,惊得瞪大双眼,陛下就、就这么放京小姐离开了? 不对,不对,非常不对劲。 陛下费了多大心思,让人恢复自由之身。 这就放走了? 果然男人得到了,就索然无味了。 可怜的京小姐,这下子可算是什么都得不到了。 宫门外。 “妙仪,陛下都说什么了?可有为你主持公道。” “赵姐姐在外面等久了,我们先回去吧。” “回去也好,咱们马车上说。” “什么!”赵葭蹭得站起身,头一下子磕在马车顶,疼得她眼毛泪珠。 “赵姐姐,小心些。”京妙仪连忙扶着她坐下。 “太过分了,怪不得陛下不肯让我进去,原来是怕我大闹他的长生殿。 他这帝王还能不能一瓢水端平了。 他镇国公是劳苦功高了,可哪有如何,就算是天子他也得守大乾的律法。” “给你套房子,打发你,就想要你闭嘴,这天底下的好事还都让他占尽了。” 这赵葭越说越生气,恨不得现在就要冲回去,狠狠地在大殿上臭骂陛下一顿。 京妙仪连忙拉着她,“赵姐姐,无妨的,此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这话……没错,但就是不爽。 赵葭一路上都气鼓鼓的到了地方,看着房子就来气,“陛下,是穷疯了吗?就拿这破烂打发你。” 房子充公后公廨一直卖不出去,谁敢触怒陛下买贪官的私宅啊。 屋子便一直颓废着,许久不住人到处都带着阴冷气息。 院子里的草长得都比人高。 京妙仪看着破败不堪的屋子,眼神微微暗下。 这套房子是父亲为她准备的,当年父亲怕她远嫁神都,在崔家受了委屈,没有去处。 特意买下这套房子,让她在神都不至于没有去处。 可父亲不曾想过崔京两家悔婚,而这套房子也成了父亲贪污的铁证之一。 第一卷 第13章 菩萨,菩萨为何不曾正眼看我 京妙仪千哄万哄,总算是把赵葭哄好,“赵姐姐这太乱了,等我收拾好这里,便邀你和师兄一同来我这。” 赵葭看着收拾得差不多的房子,拽住她的手,“妙仪,你别害怕,这有我,我从府邸调来了几个会武的给你看门。 镇国公要是再敢来找你麻烦,我定让他有来无回。” “另外……妙仪妹妹你莫要伤感,沈决明他就不是个好东西,简直气死我了,他还敢休妻,应该你休夫才对。” 京妙仪笑出声,“赵姐姐,你就放心吧,我父亲虽然不在了,可青州京家还是百年望族。” 赵葭一步三回头,心里那叫一个担心,这神都最不缺的就是八卦消息。 妙仪这般文弱的女子,一个人如何扛得住流言蜚语。 “小姐。”宝珠从马车上下来,着急地扑进京妙仪的怀里,“小姐,你没事吧。” 小丫头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上一次这样还是父亲被判斩立决,她要将她送走,这小丫头说什么也不要。 “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镇国公府的人没有为难你吧。” 宝珠抽噎着,“没有。”她回头看了一眼送她回来的人,小心翼翼地开口,“小姐,他们是谁的人?” 反正肯定不是沈家人,沈决明就是个负心汉,用小姐换取地位后又休了小姐。 这是要让小姐在神都高门贵女中抬不起头来。 实在是太恶心,太恶毒了。 京妙仪朝着门外的人微微鞠躬,那是北衙禁军,陛下的亲军。 正所谓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 怎么也得有让陛下睹物思人的东西。 她将脖子上贴身佩戴的菩萨玉牌取下,“宝珠,替我交给对方,就说青州京氏谢过陛下,惟愿陛下身体康健,得偿所愿。” 宝珠微微一愣,陛下派来的人。她说镇国公府怎么愿意放人。 果然小姐选择是对的。 连妻子都护不住的男人算什么男人。 “宝珠另外替我写信给青州的祖父,就说妙仪知错。” 当年她记恨族老轻易地抛弃父亲,一怒之下便和京家断了来往。 如今她要为父亲讨回公道,需要京家的力量。 月上树梢,她这才堪堪放下手中的画笔,“宝珠,盖起来吧。” 宝珠手里握着青色布料,望着眼前屏风,男子一身红衣锦袍,上金丝绣着青州南山,泗水河。 男子披发未竖冠,发下编着长生辫。 玄色大氅将正红压下,鲜活之中更添威严。 男子五官并未画上,可就算如此,也能感觉到画中男子容颜不凡,气宇轩昂。 “小姐……”宝珠担忧开口,要知道女子闺阁岂能挂着男子画像,是要被骂不懂礼教,粗俗且不守妇道之人。 “盖上吧。” 京妙仪对她微微点头,天子想要的,底下人千方百计寻到最好的献上。 唾手可得东西,再珍贵,也不会上心。 她手里的这根风筝线,放陛下飞得远,又逃不出。 她也很期待陛下看到这屏风。 今夜的风很凉爽,她只简单地披了件藕粉色褙子看着略带冷清的院子。 当年母亲生她的时候难产,父亲在外听着母亲痛苦的声音,大丈夫顶天立地却哭得不成样子。 至那以后,不管旁人如何劝说,父亲就是不让母亲再生。 母亲病逝后,父亲一个人将她拉扯大,父亲的院子一眼就能看尽,可她的院子就连摆在院子里的石头都是泗水石。 一个个风雅又奇丽。 今日在看到院子里的泗水石,她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这间房的装扮是父亲怀着对女儿未来美好生活的期盼。 只可惜,父亲做了一辈子的忠臣,守了一辈子的名声,到头来却在史书里落下一个贪官的名头。 若她不为父亲证明,待日后百年,后世只会传唱父亲是大贪官。 京妙仪望着天上的那轮圆月,眼中微微湿润,“宝珠,我想喝冷酒了。” “小姐,又喝冷酒?这么晚了。” “我高兴。” “高兴?”宝珠不解。 京妙仪笑着敲了敲她的“兔耳朵”发髻,“不高兴吗?父亲为我准备的屋子,我今日终于住上了。” “嗯,是该高兴。” 今夜她高兴多贪了几杯,人歪在院子的贵妃椅上。 手中青色汝窑的酒盏跌落在地。 宝珠醉醺醺地倒在一旁,嘴里还在吧唧,梦里都还在想好吃的。 黑色的靴子上带着几分尚未干涸的血渍,男人黑色玄袍,如豺狼虎豹的凶恶眼神,反刃擦刀。 月光之下,刀刃寒光乍现。 他如恶鬼般死死锁定眼前的女人。 美人醉卧,藕粉色的褙子滑落肩头,露出那月白色兰花小衣。 如瀑青丝间,一点朱砂痣缀在锁骨,圣洁而妖冶。 暗香浮动,似有若无的兰花香里掺杂着浓烈的酒香。 她大抵是睡得不太舒服,翻了身,抬起胳膊。 露出白皙纤弱的腰身。 最要命的是那腰身上系着的红绳,魅惑勾人。 “菩萨……”男人低声喃喃。 男人温热的指腹刚要触碰她的脸颊,却发现手中还残留着审理犯人留下的血迹。 血怎么能碰菩萨。 他跪在她的面前,虔诚地看着她,“菩萨啊,菩萨,你为何不曾正眼看看我。” “是我不够虔诚,还是我罪恶滔天。” 醉了的人睡得不舒服,翻身眼看着就要掉落在地。 男人快速将人抱紧怀里。 温香软玉,京妙仪脸颊带着醉酒的红润,温顺地朝着他怀里钻。 阮熙的身子僵硬得像是被冻住。 她每靠近一下,心就跳得更快。 这一刻,他感觉他若不做些什么就要死了。 他抱着人踹开房门,侧身擦过屋内的屏风,腰间的佩刀勾掉屏风上盖着的布。 醉了的人,嘴里喃喃自语,“沈、沈郎……” 阮熙眸中柔情瞬间凝固,“……..” 京妙仪,沈决明那般卖妻求荣的人,你心里还惦记着他。 他有什么好,卑劣不堪,又毫无担当,连男人的尊严他都不要。 理智断裂。 宽大的手抚摸在她的脖颈上,死死地掐住她纤弱的脖颈。 他要杀了她。 杀了她,这样菩萨便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阮熙的眼里是疯狂与妒忌。 百无一用是书生。 京妙仪你看人的眼光一向差。 这世上读书人多为薄情人。 他越想越愤怒,手中的力道不由地加重。 “国公爷。”常青突然闯入开口打断。 “我们的人在万红院抓到了太府卿的儿子。” 阮熙收手,起身,“将人看住了。” 他转身正看见屏风上的画,眼神越发的冰冷。 这是睹物思人? 京妙仪,我说过你这辈子都不会如愿的。 锐利的刀锋一刀划开屏风。 原本熟醉的人,此刻却睁开双眸,坐起身,眸色冷淡地看着被划烂的屏风。 她料定镇国公一定会来。 他怎么可能甘心到手的鸭子飞了。 现如今的她势卑微弱,对上权利傍身的长公主无异于以卵击石。 所以她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不论是高高在上的君王还是长公主身边的同党。 只要能让长公主付出应有的报应,她甘愿曲以委逸,包括献上她自己。 晨间,万籁俱寂,东方的地平线泛起了一丝亮光,长生殿内李德全小心侍奉着陛下穿衣。 赤黄龙袍,玉腰带,束发立冠,一双凤眸凌厉自带威严。 修长的指尖盘弄着带着体温的菩萨玉牌。 “陛下,该上朝了。”李德全小声提醒。 麟徽帝抬手松开,玉牌掉在他的眼前,望着玉牌上的菩萨,他脑海里浮现出。 美人双手合十,正脸垂眸,眼含泪珠,嘴里低声道。 她要日日向菩萨祈祷保佑陛下。 他薄唇似笑,看着铜镜,威严庄重,气宇轩昂,朕就说没有人能逃脱得了朕的魅力。 朕非要冷落她几日,让她也知道抓心挠肝的滋味。 宣政殿。 辉煌华丽的殿堂内乌压压地站着一群文武百官,放眼望去,一个个面色严肃。 金砖铺就的云梯之上,是大乾天子。 男子身姿慵懒,稍微散漫掀起眼皮睨向他们时,让底下的官员们都拿不准主意。 无言却雄厚的气势压得一些年轻的臣子喘不过气。 终于,高台上的帝王觉得没意思的劲,挥手是以退朝。 “陛下臣有本启奏。”身穿紫袍的男人出列跪在地上。 “准。”帝王幽幽开口。 “老臣逆子大逆不道,是为老臣之过,老臣是文宣二十三年的进士,任校书郎,后入太府寺,贞徽三年,臣任命太府卿,臣为官多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臣如今已年过五十,就这么一个逆子,还请陛下看在老臣劳苦一辈子的份上,饶过逆子。” “太府卿这是打算以功挟恩?”户部侍郎叶侍郎冷冷开口。 “陛下老臣不敢啊。” “不敢,太府寺你儿子好大的胆子公然抗旨,陛下是顾念你的情谊,这才只是赐了宫刑,留他一命。” “陛下,老臣就这么一个儿子,逆子尚未留有子嗣啊,还请陛下开恩。” 太府卿也不顾得太多,直接在宣政殿唱哭。 这太府卿的儿子多年前害得叶侍郎的嫡子跛了脚,不能入仕。 而这么多年太府卿的儿子一路高升。 如今他好不容易逮住机会,怎么可能放过。 帝王饶有趣味地看着底下的官员吵得不可开交。 他今个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听到喜鹊在叫,他就说今个的早朝怎么会无聊。 “陛下,逆子虽然不够稳重,对陛下旨意无有不从,叶侍郎如此污蔑,老臣怀疑他是故意陷害老臣的儿子,他定然还记恨着当年的事情。” “奶奶的,放你娘的狗屁。” 第一卷 第14章 孩子不是你儿子的,但媳妇是你儿子的 “你儿子算什么东西,红药一个被商人玩烂的艺伎,还当个宝贝,冒着抗旨的风险去宠爱,简直是丢尽了你宋家祖宗十八代的脸面。 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儿子早就一头撞死。” “胡言乱语,我看你就是故意栽赃。” “栽赃,你个老不死的东西,我可是要告你诽谤。” “是你,就是你,你早就怀恨在心。” 两个人剑拔弩张,朝堂上两拨人劝着架,有什么恩什么怨的也别在朝堂上“出口成章”啊。 可也不知道谁先动了手。 这下子算是将锅给炸了。 这叶侍郎年轻上去就是一拳,别看太府卿年纪大,可他也不容小觑,拿着手里的朝笏劈头盖脸地打过去。 朝堂之上别提有多热闹。 麟徽帝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这时候他恨不得来盘瓜子。 这大乾建国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朝臣在大殿之上大打出手。 有意思,有意思。 “各位大人,别打了,别打了。”李德全心里头那叫一个着急,一旁的史官早就拿出纸笔开始记着了。 他转头看着陛下还在笑,一副看戏的模样。 内心崩溃啊。 老奴的陛下小祖宗,你这时怎么还笑得出来啊。 这史官的笔向来狠厉,这要是流传后世,是会被耻笑的啊。 “陛下,这、再这样下去,要出人命啊。”李德全小声提醒,眼神还时不时地对着一旁记录的史官瞅了瞅。 “陛下,史官还在呢。” “这多有意思,让史官记,记住了让他们一个字都别给朕改。” 不—— 李德全在内心嘶吼着,奴才的陛下小祖宗啊。 大殿之上乱糟糟的,血迹斑斑。大臣们都歇斯底里,眼看就要控制不住了。 原本告了假的郭相匆匆赶来了。 “陛下,老臣来迟了。” 郭相一句话,朝中打得不可开交的几人瞬间都停了手。 “你们——”郭相看着一群打得鼻青脸肿的朝廷命官,气得挥袖,他跨步上前,恭敬行礼,“陛下,这群人太放肆了,让陛下你受了惊。” 郭相三朝元老,位高权重,朝中谁人见了敢不卖他一个面子,有时候,他的话比陛下更令朝臣信服。 麟徽帝脸上带着笑,看着鼻青脸肿的太府寺和头上流血的叶侍郎,鼓起掌来,“不愧是朕的臣子,能文能武,你瞧瞧你们底下这群武将,一个个空有蛮力。 朕平日里让你们多读书,一个个都推三阻四的。 等那日这些个文官顶了你们的位置,朕倒要看看你们还笑不笑得出来。” “微臣谨遵陛下旨意。”阮熙先开口了,身后一众武将连忙跟着。 郭相眉头微蹙,却也不多说。 “陛下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情,臣子固然有错,但究其根本是陛下那道圣旨。 依老臣之愚见,此旨意有违天理啊。” 麟徽帝嘴角的笑收敛起,眸色淡淡地扫过,“郭相,既然知道是愚见还开口?” 他们这个年轻的帝王笑的时候让人惶恐不安,不笑的时候更令人胆战心惊。 朝堂良久的静谧,谁也不敢先开口。 “哈哈哈哈哈哈哈”麟徽帝突然笑出声,“岳丈大人,朕不过是开个玩笑。 岳丈大人所言极是,朕这圣旨的确有些欠妥。 但朕的这道旨由门下省拟定旨昭告天下了,又岂能当做玩笑。” 那双狭长的凤眸里带着帝王的威压。 “崔相。”麟徽帝忽地点了一人。 “臣在。” 来人紫袍加身,眉目修长疏朗,如远山覆雪,薄唇紧抿,手持朝笏,身姿如松柏笔直,年少老沉,通身凛然正气,与清贵气度足以令周遭权贵黯然失色。 有道是无崔不乾。 河西崔氏,七望之首,可向上追溯几百年,大乾开国律法便是由崔家先上撰写。 而他崔颢也是崔氏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人,年纪轻轻便是刑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 “崔相,你这人最懂大乾律法,你说说看朕该如何?” 崔颢抬眸看向高坐龙椅的天子,行礼恭敬道,“按照我大乾律法,抗旨不遵,判处绞刑。” 太府卿瞬间急了,“郭相。”他又朝着陛下看去,“陛下啊。” “崔相,法不外乎人情,宋爱卿就这么一个儿子。” “谢陛下。” “那就宫刑。” 太府卿瞬间正愣在原地,“陛……” 郭相一个人眼神过去,太府卿闭上嘴,他是保不住儿子了。 “宋爱卿,朕不是无情之人,儿子虽然受了宫刑但你还有媳妇。 朕三日后便让门下省拟制撤销此召令。” 荒唐啊。 叶侍郎笑出声,“陛下圣明,你还有儿媳啊。 虽说孩子不是你儿子的,但儿媳是你儿子的。” 公然戴绿帽子,这是何等的羞辱啊。 太府卿攥紧手。 郭相眉宇紧蹙,“陛下此言恐有不妥。” 不妥? 儿媳又不是没有生育能力了。 麟徽帝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郭相,朕若不法外开恩,崔相那是要判绞刑。 宋爱卿心痛,朕感同身受,不过郭相说的也有道理。 叶爱卿,口无遮拦的,没听到郭相得训诫,这样,朕听说你家大孙子出生三个月,那就依照郭相之言,让你家孙子入宋爱卿门,做他的孙子。” 叶侍郎当头一棒,连忙上前,“陛下,陛下微臣错了。” 天子金口玉言,那跟你玩玩闹闹,他起身,“朕累了,退朝。” 宫门外。 郭相之子郭威皱着眉,“父亲,这陛下此举也太荒唐了。” “荒唐?”郭镇冷哼一声,用朝笏拍去衣衫上的灰。“咱们这个小陛下,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啊,是嫌我们这些老人碍事了。” 郭威不解。 “陛下对父亲甚是信任,就连我女儿郭贵妃在后宫那也是独宠一份,王皇后见面也不敢拿乔。 这自古只有皇后的父亲才能被陛下称为岳丈。今日陛下可是称呼父亲你为岳丈。” 郭相看着儿子那洋洋自得模样,抄起朝笏猛敲他脑袋。 “你个蠢出生天的东西。” “我问你陛下为何下此诏书?” “如此荒唐诏书陛下用了两位三品官员,御史大夫裴鉴是士族出生,镇国公阮熙是朝中新贵。 陛下这么做是让底下的人拿不住说出。” “我就问你,这太府卿日后记恨谁?这叶侍郎又记恨谁?” “太府卿定然记恨叶侍郎,但肯定最记恨抓着他儿子的镇国公,还会记恨要判他儿子绞刑的崔相。” 郭威皱着眉,“这叶侍郎记恨太府卿自不必多说,他或许还会记恨……” “是你爹我。”郭相怒斥这个儿子蠢货,“咱们这个天子是个不粘锅的,这事从他手上溜了一圈,最后全砸在你我身上。 这太府卿是你父亲我的门生,是士族一党,这叶侍郎是长公主一党,是新贵。 原本两位私下不合也就算了,陛下这是把此事挑到明面上。 陛下他稳坐高台,就是要看我们士族和新贵争得你死我活。 咱们这个天子他不信我们士族,他要把权利都收回来。” 万红院 “奴,多谢大人救命之恩,红药无以为报,愿来世结草衔环。”红药跪下不曾抬头,死死地捏住手中的契书。 她终于可以好好活着,堂堂正正地活着。 她以为她这辈子会死在太府卿之子的手中,没有想到上苍怜爱她。 对面一身黑色锦鲤袍,腰后背着一把短刀,黑巾覆面,只露出一双充满杀意的威严眸子。 低沉的嗓音道,“记住了你是大乾的子民,来世结草衔环要报答也是报答大乾。” “奴,明白。” 那人见对方走远,这才缓缓走到屏风后,“陛下此事交给臣办即可您何须出宫。” 卫不言自幼便是太子伴读,受命保卫天子安全。 是北衙禁军之首,左神武大将军,近身守卫陛下。 麟徽帝无趣地站起身,拍了拍卫不言的肩膀,“朕今日算不算做了一件好事?” “陛下所做之事,功在当下,利在千秋。” “若不是陛下体恤百姓疾苦,一个小小艺伎哪里会得善终。” 好话谁不爱听,可偏偏他觉得这话没有当日京妙仪说的好听。 你说说看,这是为什么。 陛下的指腹摩挲着菩萨玉牌。 “朕既然做了好事,菩萨是不是得庇佑朕?” “自然,陛下是天子,是真龙,这菩萨自然要庇佑陛下。” “那她怕是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还以为真是她日日祈祷的作用。” “唉~”麟徽帝对着铜镜望去,“朕还是太完美了,朕就说了,菩萨不及朕。 她求菩萨不如求朕?” 卫不言:“……” 陛下这是梦到那说到那吗? 麟徽帝转身,皱眉,“你什么表情?是不是在内心蛐蛐朕?” “微臣不敢啊。” 麟徽帝拿起一颗枣丢他脑门上,“谅你个榆木脑袋也不敢。 你回去告诉李德全,朕今夜不回宫,让长生殿的人都把嘴巴给朕闭紧了。” “陛下不可,微臣的职责就是保卫陛下安全,陛下你这是要去哪?” 麟徽帝嘴角勾起似笑非笑,双臂环抱,拿起果盘里的金桔,在这紫色衣袍上擦了擦,“朕要去偷情,你跟着朕,像什么样子? 知不知道这种事情要掩人耳目,要低调,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卫不言:“……” 他下巴都被惊得合不拢了? 陛下刚刚说什么? 偷……什么? 偷情? 这……这是在干什么啊!!!! 他的陛下啊啊啊啊。 第一卷 第15章 好热闹 “小姐,昨夜究竟是谁来这了?他该不会要出门到处造谣小姐吧。 小姐咱们要不别画了。”宝珠她是真的害怕,这流言蜚语杀死的人还少吗? 她嘴上说着,还是又点了一盏灯,怕灯火太暗,伤了小姐的眼睛。 京妙仪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微微发酸的肩膀。 “许是什么野猫,赵姐姐的护卫不是送来了吗?放心吧,不会出事的。” 宝珠不解,她实在是有些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要画这屏风。 这男人究竟是谁? 肯定不是沈决明,难道说这是陛下? 宝珠惊得捂住下巴,这可不行,虽说这是小姐闺阁内室,但保不齐哪天有人闯了进来。 她还是去库房找一块布,好好地缝个罩子,千万不能随便掉下。 “宝珠,夜深了,你去休息吧。 对了,你明日去严府送信,就说我邀她们夫妇三日后一同来我小宅院暖房。” “嗯,小姐,你也早些休息。”宝珠出了门,刚把洗脸水泼在草丛里。 就看到一人跳墙钻了进来,“来……人” 宝珠还没喊出声就被一掌击中后脖颈,昏倒在地。 麟徽帝默默给卫不言一个满意的眼神。 “要说偷翻墙,还是你有经验。朕这一身正义之光,还是太难藏住了。” 卫不言:“……” 陛下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信。 “京妙仪。” 突如其来的声音在她身后传来吓得她手一滑,一旁的茶盏被打碎,她人被凳子绊倒,正面直直地朝着地上的碎片砸去。 就在她吓得紧闭双眸时腰间却多了一道力将她猛地拉回一个有力的胸膛。 熟悉的沉香。 熟悉的声音。 “你说你该如何谢朕?” 天子? 他居然出宫了? 京妙仪故作慌乱地连忙挣脱开,“妾,不知陛下您来,未曾远迎,还望陛下谢罪。” 帝王狭长凤眸幽光闪烁,带着几分顽劣,“怎么你这是希望整个长乐坊知道朕来了你这? 还是说你后悔了?后悔拒绝朕的提议,你若是想要入宫,皇后朕给不了你,但看在你青州京氏的份上,你的位分自然不会低,朕可以让你做妃。 你喜欢什么封号?你青州京氏书香世家,最擅诗文,重礼教,擅教学,不如你自己选一个?” “陛下。”京妙仪连忙开口打断天子的自言自语,“妾从未想过入宫,而且亥时陛下理应在长生殿不该出宫。 更不该在妾这?陛下此举不合礼教。” 啊…… 没意思。 软绵酥骨的声音就该说些让人开心的话,可偏偏说这些让人烦躁的。 白瞎了老天爷赏她的美貌。 真不愧是京家人,唠叨起来各领风骚啊。 “京妙仪,朕就是规矩。”少年帝王带着傲气,他抬手将人拉入怀里,柔软的腰肢,淡淡的兰花香气。 和他梦里的一模一样。 朕还真是上了头了,若换作旁人敢这么对朕,朕早就打入冷宫了。 那还会如此费心地跑出宫,做这个偷花贼。 “陛下。”京妙仪故意挣扎着,一双杏眸瞬间含泪,“别这样陛下。” “陛下是明君,此举若是让旁人知晓,会坏了陛下的名声,妾不希望陛下名声有毁。” 麟徽帝掐住她的下巴,逼着她直直地看着他。 望着美人惊慌又媚态横生的脸,他笑得危险,“你倒是菩萨心肠,这个时候还想着朕。 古语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一个自由之身,又有何不可?” “妾、不愿。”她挣扎着从他的怀里逃了出来,一个不小心撞到身后的屏风踉跄着。 不愿? 麟徽帝瞬间皱起眉,怎么他身为大乾的帝王难不成还比不上沈决明那个家伙! 帝王有史以来陷入了巨大的自我怀疑里。 她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宁愿喜欢一个卖妻求荣的浑蛋玩意,也不喜欢一个英明神武,丰神俊朗的好皇帝? 她是瞎了还是聋了? 还是说就因为要守京家那什么破规矩? 不为妾。 朕的贵妾是妾吗? 再说了这二嫁女入宫便是妃,历史上她头一个。 再说了她若是生下皇嗣,朕也不是不可以考虑立她的儿子为太子。 这天底下难道还有比这更尊贵的吗? 帝王抬眸在看到她身后屏风上的画,“让开。” 京妙仪故作慌乱不肯让开,“陛、陛下。” “朕说让开。” 她紧抿唇瓣,像是视死如归一般让开了。 屏风之上,丹青妙笔,尽管男子未有五官却依旧让人叹为观止。 画中之人每一根发丝都是那般精细,就连衣衫上的布料质感能画出,更别说衣衫上那复杂的山水花纹。 让人一眼看去压根不像是画上的,而是绣上去的。 “你的手笔。” 她良久点了点头。 “你的丹青之术果真厉害,这怕是师承你父亲吧。” 京妙仪微微一愣,她有些诧异,父亲并未在神都所属的岐州境内做过官,陛下是怎么知道父亲的画? “朕幼时在父皇的书房看到过你父亲的画。” 京妙仪抿抿唇。 “画上之人为何不画五官?你画的是谁?”天子有些吃味,“莫不成是你那该死的前夫?” “不、不是”京妙仪连忙解释,但又是想到什么,连忙闭上嘴。 麟徽帝眼眸微转,俯身上前,贴近白润的耳垂,“告诉朕你画的是谁?” 京妙仪耳朵瞬间泛起红润,她想要逃走,腰身却被禁锢。 “陛、陛下,没有谁。” “京妙仪你好大的胆子敢欺君,你京家不是最守规矩吗?一个未嫁女子的闺房出现陌生男人的画像。 你若不给朕一个合理的理由,朕可以判你一个不守妇道的罪过。” 京妙仪被吓得小脸一白,眼眶瞬间含泪,那脆弱惹人怜爱又羞愧坚毅的眼神。 瞬间让天子慌了神,他连忙起身,“朕、朕这个玩笑不好笑吗?哈哈哈。” “朕还是少了点幽默感的。” 京妙仪望着他,晶莹的泪珠掉落。 麟徽帝下意识地伸手接住那滴泪。 京妙仪微微一愣,眼中闪过诧异,就连装哭的情绪都戛然而止。 她红彤彤像小兔子的眼睛,望着帝王那宽大手心里的泪。 她不解。 别说他不解了,就连麟徽帝他本人也不解。 他轻咳两声,将手收回背在身后,紧紧握住,那滴泪灼烧得他手心微微发烫。 “你、那个,既然画的不是沈决明,该不会是画的朕吧。” 京妙仪收回神,对于帝王的问答,她难得没有回复,保持沉默。 她要让帝王感受到她的爱慕,在满足他的虚荣后,又转身离开。 要让帝王处于得到又得不到。 患得患失里。 麟徽帝看着良久沉默的京妙仪,微微挑眉,“朕该不会说准了吧。” 京妙仪慌忙摆了摆手,“不、不是的,是,是沈郎,就是沈郎。” “你撒谎。” 帝王明显得到了取悦,他上前,步步逼近,吓得她连连后退,人被迫抵在屏风上。 “看着朕的眼睛,好好回答,记住了,欺君之罪,是要祸连九族。” 京妙仪紧抿唇瓣,脸上带着害怕,像是犹豫着。 “是、是……” 帝王死死地盯着她,他就是想要知道这画上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忽地门外传来脚步声。 京妙仪心口一震。 “陛、陛下来人了,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陛下你的存在。” 她丝毫不给麟徽帝任何说话的机会,拉着人就往里屋去,可偌大的里屋哪里有藏人的地方。 她看了一眼床底那倒是能藏人,但。 不行。 她转身拉开一旁的衣柜不由分说地将人塞了进去。 “陛下你受委屈了。但是陛下私自离宫出现在妾这,若是让谏议大夫知晓定然会对陛下口诛笔伐。 史官也会如实记载,这对陛下而言是污点。” 她说完也不给帝王任何说话的机会,“啪”地将衣柜关上。 衣柜里。 麟徽帝沉着眸子,这是个什么玩意情况? 他还真成偷人贼了? 京妙仪心慌乱如麻,她没有料到帝王会来,更没有料到今夜除了帝王还有人会擅闯。 这看门的护卫都是些吃干饭的吗? 京妙仪心悬着,她怕玩世不恭的帝王压根不会配合她。 眼下爆出她和帝王有染,最容易的解决办法那就是除掉她维护帝王名声。 她看了一眼屏风慌乱盖上。 在门被打开的瞬间,京妙仪这才装作睡眼朦胧的模样。 “是,宝珠吗?” “妙仪。” 沈决明? 他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哄着长公主居然能来她这? “沈、沈郎。” 沈决明拉着她的手,眼神里满是柔情,“妙仪,我知道这些天你受委屈了。 是为夫不好,是为夫没有能力保护好你。 为夫想说的是,那天的一切都不是我的本意。 都是阮熙那个狗贼,是他逼的我,你知道的如果我不答应的话,他一定会伤害你的。 你能理解为夫吗?妙仪不要怨恨我好吗?” 沈决明激动地拉住她的手。 京妙仪一个头两个大。 “我、沈郎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你本意。 只是眼下太晚了,你我之间毕竟已经和离,若是让旁人知晓,我、恐怕也只有一死了之了。” “不、不会的。”沈决明紧紧将人抱进怀里。 衣柜里的麟徽帝冷笑出声,沈决明这么晚了,居然敢擅闯女子闺阁,还真是不要脸。 京妙仪害怕刺激到衣柜里的帝王压根不敢动。 “沈郎,我的意思是你……” 她话还没说完屋外又传来脚步声。 京妙仪一瞬间想要骂脏话了。 一个两个来这当是来赶集的吗? “沈郎来人了。” 沈决明一愣连忙要打开衣柜,吓得京妙仪连忙追上前,对着他摆手。 “床下,床下。” 第一卷 第16章 连吃带拿,不好吧 京妙仪刚将人踹进床底门便被推开,她深吸一口气,慌乱都将枕头下的匕首藏在袖子里。 男人脚步停在屏风前,腰刀拔出,挑起盖在上面的布巾。 眼眸里燃起一股怒意,刀落在屏风前一秒。 “镇国公,若是喜欢这屏风,我可以送你,不必三更半夜闯入。” 京妙仪再不开口,今日又是白画。 她这个人不喜欢做反复做徒劳无功的事。 阮熙冷笑一声,刀撩开内外隔间的纱帘,她内里一件浅绿色的小衫,外面是淡淡的桃花粉外纱,头上的发髻散开,三千青丝垂落在腰间。 他忽地想起昨夜,喝醉的人儿毫无防备地落在他的怀里。 淡淡的兰花香好似还残留在他的手边。 “京妙仪,这么晚不睡,这是料定我会来。” 她看着要闯入的人,掏出匕首对准他,她现在的屋子里可藏着两颗雷。 稍有不慎就会爆掉。 京妙仪现在严重怀疑是这三个人商量好的,故意来整她的。 阮熙看着她那拙劣的握刀手势,饶有趣味地收刀双臂环抱,半倚靠在柱子旁。 “我若是能被你手里这把小刀伤了,战场上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京妙仪,我说过你这辈子我都不会让你得偿所愿。” 她眼下不能和他过度纠缠,这沈决明是个能忍的,但陛下可不是。 她深吸一口气,将刀抵在自己脖颈处,“我一个弱女子自然没有办法伤得了你,但我的生死我能决定。” 阮熙眼眸微动,眉宇紧蹙,身子站直,眼神闪过狠厉,“京妙仪,你就这么想死。” “我就算想活,镇国公你也不肯给我一条活路。” “你逼着沈郎休了我,又三番五次地擅闯我的房间,若是因为我在青州时曾对你出言不逊,你报复我,如今我这般你也该满意了。” 她慢慢挪到窗户旁,窗户就是人工小湖,父亲特意让人挖的,就是为了按泗水石好看,让她想青州的时候能看看。 “不够!” 阮熙那股被压制多年的怒火蹭地一下子窜出,“京妙仪,你现在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你的报应。 你想死,没那么容易,这才只是刚开始。”他脚步踏上前。 在静谧的空间里每一步都显得那么的危险和恐怖。 她心悬着一根弦。 “镇国公,我如今就算是罪臣之女,但我毕竟是京家人,你若再敢靠前一步,京家人就算远在青州也会上神都告御状。” “你觉得我会怕!” 京妙仪握住刀的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也许是内心紧张也许是害怕,她身子撞在窗角,手肘将紧闭的窗户撞开,在寂静的黑夜里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她身子踉跄着手中的刀直直地朝着脖颈刺去。 阮熙神色一惊,比脑子更快的是他的身体,比刀落在她脖颈更快的是他掌心滴落的血。 白皙透亮的脸颊上那抹腥红格外的明显。 圣洁的菩萨上落下卑贱之人的血。 阮熙无法容忍,那双如豺狼猎豹的眼神里带着疯狂,他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刀,“谁让你玷污了不该玷污的东西。” 他厉声呵斥,抬手掐住京妙仪的脖颈,“谁准你这么做的!” 疯子! 京妙仪暗骂一声,一脚踩在他脚上,利用向后的惯性猛地躲开,一脚踹在他腰上。 “咚”的一声巨响。 人落入屋后的湖中。 京妙仪来不及多想,慌忙将窗户关上,用刀卡住窗子,不让人再从窗户进来。 “沈郎。”京妙仪不敢耽误,从床底将人拉出来,“沈郎,你听我说现在赶紧离开这里,若是让镇国公知道你在这,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京妙仪说着眼泪便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任谁看了都会心疼。 “妙仪你受委屈了。”沈决明他捧起京妙仪的脸,代表亏欠的吻落在她额前。 还未等京妙仪虚情假意,他便逃的谁都快。 刻在他骨子里的薄情,自私自利,完美的体现。 他从未想过被她踹下湖的镇国公是否会爬起来找她的麻烦。 他就没有想过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她会面对什么。 京妙仪站在原地良久,静默充斥着整件屋子,压抑而诡异。 “哭了?伤心难过了?” 麟徽帝可算是看了一场大戏,他就说早上枝头的喜鹊叫的格外响亮,怎么可能只有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他抬手拍了拍身上褶皱的衣衫,大马金刀地坐在床榻上,饶有趣味地看着美人。 “京妙仪,朕还真是有点搞不明白你了。 这沈决明究竟好在哪一点让你这般动心?” 麟徽帝见过蠢人,没见过这么蠢的。 他对她还真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京妙仪眼神呆滞,那颗藏在眼底的泪从脸上滑落,与那滴血相互交融。 好似崩溃之下无法言说的剧痛,那是一滴血泪。 “陛下,你……镇国公他……”京妙仪慌忙上前。 “京妙仪,你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敢把朕塞进衣柜里的人。” 帝王面上带着笑,可任谁也不会觉得帝王是在和你谈笑。 她慌忙跪下,“陛下,妾有错还请陛下责罚,但镇国公不会轻易放过妾的。 还请陛下委屈一下。” 麟徽帝挑眉招了招手。 京妙仪微微一愣,还是上前。 “朕是天子,要避也是他避朕的锋芒。”帝王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天子不笑的时候你尚且一些活路,可天子若是笑了,留给你的只有说遗言的机会。 京妙仪抿唇,帝王的心思永远不要妄想去揣测。 他伸手。 京妙仪犹豫着还是伸出手,在搭在帝王手心时,她被拽起,稳稳地落在他的怀里。 天子将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京妙仪,你刚刚是故意将朕的左卫大将军骗过去的对吧。” “陛……”她还未开口解释,帝王指尖轻轻抵在她的唇边。 “在朕面前像个软弱的菟丝子,但若真动起手来,心比谁都狠。” 京妙仪僵在原地,天子十六岁亲政,手段狠辣,想要骗过天子,无异于以卵击石。 麟徽帝感受到她紧绷的身躯,脸上依旧带着笑,他顽劣般咬住她的耳垂。 哑笑道,“京妙仪,朕身边王皇后端庄持重,郭贵妃跋扈娇蛮,淑妃温柔,宁嫔娇俏。 后宫佳丽三千,各个都爱和朕耍心眼。 所以朕最讨厌去后宫,但朕却愿意看你耍心眼,你知道为什么吗?” “妾,不过浮萍,身不由己,却自始至终不曾欺瞒陛下。” 她慌乱跪下,肩膀微微抖动,抽噎的哭腔,娇弱的身躯,单薄而没有厚度,仿佛轻易就能被人碾死。 “三年前,父亲被郭相斩立决,我身为罪臣之女原是要流放,是沈郎不顾他的仕途执意娶了我。 对于妾来说,无论沈郎对妾做了什么,妾这辈子都会感激沈郎。 父亲教诲为人正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 “妾,身为女子,清白名声若保不住,不但祸及自己也会连累家族尚未婚配的姐妹。 所以镇国公今夜若真行不轨,妾只能一死保全。 妾不是有意要伤害左卫大将军,妾当时实在是太害怕。” 她的泪如雨滴,哭得不能自已,脊背却坚挺着,好似最后的体面。 “朕,不过说笑罢了。” 麟徽帝抬手将人抱紧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脊。 瘦弱的身躯像是一阵风都能刮跑,这雪白纤细的脖颈,还没有他手掌大。 弱小、无助。 帝王轻叹一声,罢了,她若不聪明些,怕是早就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京妙仪微微垂下的眼眸闪过几分冷意。 陛下,你让一个骗子承认自己是骗子,无异于让一个间谍承认自己是间谍。 “你京家族人都不在神都?” 京妙仪微微点头,“伯父原本在神都为官,任鸿胪寺少卿一职,后因父亲一事牵连,便被郭相外放绩溪为县丞。” 从四品沦落为九品小官。 京家骨子里带着傲气,他这岳丈大人还真是比他会做事。 “朕困了。”麟徽帝忽地开口。 “?” 京妙仪尚未明白整个人被带过来,滚在床榻里。 “陛、陛下……” “朕困了,朕明日还要早起,你这样闹,是想要朕明日推迟早朝?” 京妙仪抿唇,不敢再动。 翌日,天光微微亮,习惯早起的帝王睁开眼,垂眸看着毛茸茸的脑袋钻入他的怀里,粉嫩的唇瓣,像是在勾引着人。 淡淡的兰花香夹杂着他身上的沉香,就像父皇身上永远都残留着母后的味道一样。 他好像有点理解父皇为何要顶着朝堂文武百官的压力也要将母后从皇陵里接出来。 帝王第一次起床没有人服侍穿衣,他难得换位思考,考虑到她昨夜受到惊吓并未将人吵醒。 他出去的时候。 卫不言在门外候着。 “陛下该回宫了。” 帝王对他笑了笑,朝他招了招手。 卫不言:心慌。 下一秒被屁股上结实挨一脚。 “昨就眼睁睁看着朕被人塞进衣柜里?” 卫不言小声叨叨,“不是陛下你想体验一下采花贼什么感受。 再说了若不是微臣给陛下善后,镇国公怎么可能会这么简单离开,陛下还能采到花吗?” 麟徽帝笑笑,抬手揪住他耳朵,“怎么朕还要谢谢你。” “去,把屋里那座屏风搬到朕的长生殿。” “啊?” 陛下你连吃带拿的不好吧。 麟徽帝看着树上的喜鹊,挑眉,“又有好事了?” 第一卷 第17章 京崔不分家 长生殿。 麟徽帝光着脚,踩在大乾两都三十四省的偌大疆域地图上。 三千青丝未曾束发为冠而是垂落,散开的一小缕头发被编成长生辫用朱砂浸泡后的红绳拴着。 墨色为尊,金色为威。 天子的宽袖被护腕缠住,玄色腰带玉扣。陛下精瘦的腰身一览无余。 大乾的天子向来是马上皇帝,骑射武艺比起朝中武将那都不遑多让。 陛下手上的弓为十石,一般的将领都未必拉得动。 李德全看着如此英武的陛下,心里满是自豪和兴奋。 老奴的陛下小祖宗就是光彩夺目,这世间无论男女老少都得臣服在陛下的身下。 “崔相求见。” 天子拉弓,簌簌的弓弦拉满的声音。 脚步穿过屏风时利刃出鞘,擦着崔颢的官帽而过。 官帽掉落在地。 崔颢那张脸上依旧宠辱不惊,带着读书人的傲骨。 哪怕刽子手的刀架在他脖子上,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臣崔颢扣问皇上圣躬安。” 没意思。 麟徽帝将弓丢给李德全,这弓砸下来,李德全这把老骨头差点散架了。 一旁的宫女连忙上前将帕子递上前。 麟徽帝将帕子随意地丢在盘子上,大马金刀地坐在塌上。 “朕、安。” 李德全连忙将准备好的茶递上前,蹲在地上要给陛下穿鞋。 麟徽帝皱眉,一脚给人踹开。 “崔相今日来见朕所谓何事?” 崔颢看着给光脚毫无约束的陛下,微微皱眉,却并未出口训诫。 “回陛下,今日有人叩响了万黔县的登闻鼓,杜县令召人问询,来人是和安县万红院的艺伎红药,她要状告太府卿之子草菅人命。 此事牵扯两县,又事关太府卿故而移交给岐州府。 岐州长史调查后发现太府卿之子欺男霸女,酷爱折磨艺伎。 致使数名女子身亡,而万红院却不闻不问,其背后之人亦是朝廷命官,鸿驴寺卿徐涛。” “按照大乾律法,犯人太府卿之子宋玉该判斩首。 鸿胪寺卿徐涛判流放十年。 此案件移交刑部,刑部复审无异。” 天子挑眉对于此判罚并无异议,“崔爱卿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来找朕吧。” “臣想说……” “老臣郭镇扣问皇上圣躬安。” 天子眼睛亮了,站起身,“岳丈大人,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赐座。” 李德全亲自动手给郭相搬了把椅子。 “谢陛下。” 麟徽帝笑笑随意坐下。 “老臣厚着脸皮来是为太府卿求情。” 麟徽帝浑不在意地拿起一旁的金桔用衣袍随意地擦了擦塞进嘴里,“岳丈大人,好说好说。” 崔颢皱眉,旁的事不在他职责范围之内,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刑狱一事,是他崔颢职责所在,岂容他人染指。 “陛下,不可,大乾律法,天子与庶民同罪,岂因对方是朝廷命官而有所宽恕。 法不能因人而异,此举无异于在毁了大乾的律法,这是要寒了老百姓的心,到那时谁还会信服大乾的律法。 法之公平是大乾立国的根本意志啊,陛下。” 郭相皱眉,不悦开口,“崔家对律法一事相当精通,术业有专攻,老臣我对律法虽不如崔相你精通,但崔相这话可有些危言耸听。 老臣和崔相这生在太平年代的世家子弟不同,臣这辈子都在大乾边疆上厮杀。 臣这身上一共二十七个刀疤,每一个疤都是臣的荣誉。 法无外乎人情。这太府卿为陛下殚精竭虑,贞徽二年,淮西天灾人祸不断,国库空虚,太府卿他为官多年两袖清风,生生是凑出三百两白银。 后贞徽四年,东西两市商人闹事,他小儿子就在现场,活活被打死了。 陛下,太府卿这辈子为大乾奉献一生,可末了不得善终,伤了臣子的心。 这宋玉被陛下判了宫刑,如今若是再判斩首。 这可是要要了太府卿的命。” 麟徽帝紧锁眉头像是在深思,“郭相所言极是,但崔相所说也并不无道理。 那便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改流十年。郭相意味如何?” “陛下英明。” 麟徽帝薄唇勾着淡淡笑,“哦对了,这鸿胪寺卿的位置空了出来,郭相和崔相可有推荐的人选?” 崔颢凝眸不语,陛下此举太过于抬举郭相,也太过于儿戏。 “臣、”郭相正欲开口。 “对了,朕近日收到一份礼,两位爱卿不妨随朕一起看看?” 麟徽帝也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让下面的人将屏风搬了上来。 “爱卿觉得屏风上的画如何?” “此人丹青妙笔,不可多得的圣手,只可惜此画尚未完成。” 麟徽帝将目光落在崔颢的身上,眸色微微挑动,“崔相觉得呢?” 崔颢面色凝重,此画行云转折之处,都极具个人特色。 这是朏朏的画。 她的画为何会出现在陛下的宫里。 “崔相可知这是谁画的?” 崔颢不能说,他如今摸不准陛下此举究竟是为何。 “此画……微臣不知。” “崔相你这就有些故意了。 有道是京崔不分家,怎么没看出这是京家人的手笔。” “郭相有句话说得不太对,这画其实是完成了,这画是京家京瑄的小女儿所画,她并未见过朕,自然不知朕的长相。 也倒是难为他们还有心惦记朕。命人将画像送来。” 陛下在撒谎。 崔颢心知肚明却并不拆穿。 郭相眼中神色微微一闪,“原来是京家的画,也难怪。” “唉,这京瑄朕有些印象,他怎么做了一个九品县丞。 朕记得他以前好像是……” “鸿胪寺少卿。” 麟徽帝会心一笑,拿起金桔丢向崔颢,“还是崔相记忆力好。 要不说京崔不分家。” 麟徽帝起身生了个懒腰,“既然这京瑄从前是鸿胪寺少卿,如今让他做鸿胪寺卿,应该没什么问题。” “陛下。”郭相出声。 可对上陛下那副慵懒随意的模样,他却没说出口,“陛下英明。” 他摆了摆手,“朕还年轻,还需要岳丈大人对提点。 若是没事,便都退下。” 长生殿外。 “崔相年纪轻轻便深得陛下信任。崔相不是士族一党吗?” 崔颢皱眉,“臣是陛下的臣子,若非说有党派那也只会是陛下的臣党。” 他一挥衣袖快步上了马车。 “爹,陛下怎么说?” 郭相眼神狠厉,“咱们这个陛下做事情向来是不吃亏。 陛下是料定我无法放弃太府卿,陛下这是早早就想好了鸿胪寺卿的位置给谁。 拉着崔颢这小儿给我演这出戏。” “啊?” “去,给我查,到底是谁在陛下的耳根边上提到京家。” “爹,你这话什么意思?鸿胪寺卿的位置给了京家。” 这…… 京家在朝中嫌少为重臣,但朝中三分之一的人那都是京家一手培养出来的。 坊间传闻就算是个脑子缺根弦的傻子去了京家的书斋日后也是能考个秀才的。 京家在朝中软势力不容小觑。 父亲当年废了多大的力气才将京家的势力赶出朝堂,压得他们翻不了身。 这京家都退出朝廷漩涡中心三年,在这个时候冒出来。 难道说…… “陛下这是何意?” 郭相那狭长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双手转动着扳指,“陛下这是看不惯咱们郭家了。” “你写封信给你女儿,让她在后宫里别太过于嚣张了。 让她努力早日为陛下生下皇嗣。” 玉兰居。 “赵姐姐,严师兄。”京妙仪快步上前邀着他们上前。 “妙仪,还得是你,我记得几天前这还凋零一片,如今生机盎然。 我还说要把这几块石头拖走,碍事。 没想到放到湖中竟如此的好看。” “这是泗水石,从前恩师府邸便有。”严卿之幽幽开口,眼神里带着几分怀念。 “今日多带二人还望没有唐突。” 京妙仪朝后看去,来人银蓝文武袍,手里拎着两壶酒,身侧站着杏色衣裙的女子,望向京妙仪的眼里含着泪。 “林师兄,文欣姐姐。”京妙仪一愣。 文欣踌躇着,在看到京妙仪伸手后,也不顾的规矩,快步上前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妙仪,你来神都来,为何不告诉我。” 京妙仪暗了暗眸子,“我毕竟是罪臣之女,冒然往来会影响林师兄的仕途。” “你们二位别哭哭啼啼的,今个是个好日子,我早就听卿之说妙仪的手艺好了。 今个我非得好好尝一尝。” 月挂树梢,屋里赵葭醉卧在床榻,文欣在一旁照顾。 京妙仪握着酒杯站在院子里,“今日是父亲忌日,为人子女却不能祭拜父亲。” 林笙深吸一口气,“是学生无用,三年过去,硬是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拿不到。” 京妙仪摇了摇头,“是父亲连累了各位师兄。” 父亲一生五位关门弟子,本该仕途顺遂,如今却被父亲所牵连,唯有严师兄和林师兄尚且留在岐州境内。 “妙仪,不,是学生无能。”林笙言语激动,“此事定然与郭相逃不掉。 他费尽心思将各位师兄弟外放,就是为了给他郭家子弟门客站稳脚步。 这家伙老奸巨猾,能让我们知道的,对他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 如今陛下对他更是信赖有加,若非一击毙命,绝不可硬来。” 林笙这是在劝告他自己也是劝告妙仪。 “父亲……”京妙仪将手中的酒洒落在地,“不止郭家还有长公主的手笔。 而真正动手的是沈决明。” “妙仪。”严卿之有些担心开口。 “与杀父仇人同床共枕三年,说来也是可笑。” “严师兄,我有一事想要求你帮忙。” 第一卷 第18章 陛下你听臣妾心慌慌的 “妙仪,你确定?”林笙不由的担心,这神都的人一向拜高踩低,风光时是门可罗雀,谁来都是你朋友。 可被贬谪之后,一个个恨不得踩在你身上去讨好上面的人。 这些冷嘲热讽,那些拿命厮杀的武将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师妹如此文弱的女子。 恩师就这么一个女儿,他不希望她出事。 “总该要让神都里的牛鬼蛇神知道京家人回来了。” “一直藏在暗处,又如何能真正替父亲洗刷冤屈。” “好。” “大师兄。”林笙没想到严师兄居然应下了。 “或许天子没有我们想象那般看中郭家。” “师兄这是何意?” “鸿胪寺卿犯事,陛下提拔了绩溪县县丞京瑄。 不日便要归神都,任鸿胪寺卿。” 京妙仪微微蹙眉,她忽地想起陛下昨夜问她的话。 陛下不是一时兴起。 她隐约对这个看似玩世不恭好说话的陛下心生畏惧。 “陛下,怎么会在这时候想起京家人。”林笙握紧手,要知道当年郭相所做的一切,陛下可一个不字都未曾说过。 全权交由郭相处理。 他和大师兄算是下场比较好的,周师弟原是仕途最光明的十三便考中进士,连中三元,入翰林院。 不出五年必定官拜丞相,这大乾最年轻的丞相名号也落不到崔颢的身上。 周师弟却被郭相一党流放至苦寒之地为朝廷挖人参。 严卿之摇头。 “大师兄你这个消息是否准确?谁告诉你的。” “是”严卿之原本要脱口,在看到京妙仪时,他犹豫了。 毕竟当年京崔两家的事情闹得实在是有些难堪。 “是我家夫人进宫时无意听见。” “虽不知究竟是谁向陛下提起京家人,但可以肯定陛下已经不满朝中如此格局。 陛下此举是要再引一人进来,将如今看似风平浪静的朝堂,搅得天翻地覆。 毋庸置疑京家绝对是个合适的人选。 如今要看京大人他是否还有这个心气。” “卿之,喝啊,你们干什么呢?要跑是不是?”赵葭蹭得从床榻上坐起,摇摇晃晃地跑出来。 文欣在后面都跟不上,生怕她摔一跤。 “你们三干啥呢?逃酒是不是?”她望了望天上的圆月,“这个月亮这么圆,又到十五了。 我给你们说个好笑的,今个咱们的陛下可要遭老罪了。 谁让他居然不判那狗东西死罪改判……” “唔唔——”严卿之吓得一把捂住他家夫人的嘴,这世上敢这么说天子的,他们家夫人也算是头一个了。 “你捂我嘴干什么。”赵葭一脚踹过去,双手叉腰,“我这是为你抱不平,你知不知道岐州府的百姓怎么说你的。 说你官官相护啊。他倒好把他家那位老丈人哄开心了,让你背这锅。” 赵葭越说越生气,她本来今个是要进宫的。 郭镇一个兵部尚书,他手还伸到刑部去了,这崔颢也是的。 郭镇是丞相,他不是啊。 奈何她夫君是个好欺负的,拉着她不让她进宫。 严卿之尴尬地连忙哄着,“夫人,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 他单手将人抱起,对着他们无奈摇了摇头。 京妙仪忍不住笑出声,大师兄是个谨慎的性子,赵葭郡主是个直肠子,这两人还真是互补。 “时候不早了,文欣姐姐也喝了不少,林师兄你也带文欣姐姐回去吧。” 文欣有些舍不得地握住她的手,“妙仪,日后若是不开心了,一定要记得找我。” “知道了。” 长生殿。 “陛下,时候不早了。” 烛光摇曳,帝王端坐于龙椅之上,脊背笔直,眉宇微蹙,严肃而沉稳,与白日那洒脱随性俨然不同。 李德全看着都心疼。 “娘娘,陛下说了谁都不见。”小安子对上郭贵妃那叫一个害怕啊。 “陛下不见得是闲杂人等,本宫是闲杂人等吗?” 郭贵妃纤纤玉手抚摸着鬓边碎发,高耸夸张的发髻上插着一朵娇嫩的牡丹花。 紫色抹胸衣裙上是繁复绚丽的牡丹花,衬得贵妃绝色容颜更加艳丽。 三宫六院满宫嫔妃不及郭贵妃一人貌美。 她身上这股傲气来自于自身的貌美,背后的家族当然更来自于陛下的宠爱。 小安子自然不敢拦着贵妃当然他也不敢放贵妃进去。 谁不知道陛下最讨厌他在批阅奏章的时候有人来打扰。 “娘娘,奴才就是个小小奴才啊。”小安子是和稀饭的。 他嘴上说着不知道怎么办,还不是悄摸摸地让开了位置。 这贵妃娘娘自己闯进去的,和他可没有什么关系。 “陛下~”郭贵妃怒瞪他一眼,扭着水蛇腰,快步走了进去。 “娘娘,不可啊。”小安子装个样子在后面追。 李德全看着被放进来的郭贵妃暗暗地瞪了一眼底下的人。 “陛下~你都好些天没有来看希儿了。”郭贵妃说着毫无畏惧去地走上前,将陛下手中的笔拿掉。 直直地坐进陛下的怀里,抬手勾着他脖颈,“陛下~” 麟徽帝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对着底下人挥手。 李德全刚出去,抬手揪住小安子的耳朵,“谁让你把人放进来的。” “李内侍饶命啊,奴才哪里能拦得住贵妃娘娘。 再说了陛下最宠贵妃娘娘了,定然不会责怪贵妃。” “牙尖嘴利的。”李德全抬手敲着他脑袋。 “陛下,你是不是烦臣妾了?”郭贵妃娇哼一声。 “贵妃何出此言。”麟徽帝倚靠在龙椅上,双手搭在两旁。 不贴近也不远离。 “就是的,陛下一连数日都不曾看过臣妾。”郭贵妃媚眼如丝,声音酥麻婉转。 她的手勾着陛下的衣领,整个人贴上前,今日她特意穿的抹胸的衣裙就是为了展现她傲人的身姿。 陛下是男人,只要是男人就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冲人的香粉味,帝王本就烦躁的心更不悦了。 “贵妃还真是个香娃娃。” 郭贵妃一笑,“陛下喜欢臣妾新研制的香吗?这可是取自春天的桃花、夏天的荷花、秋天的白芙蓉、冬日的绿梅、再用来年的雨水时的雨水精心调制。” “爱妃这香还真是费时又费力。” “只要陛下欢心,臣妾费些时间不算什么的。” 麟徽帝那双凤眸里似笑非笑,让人看着毛骨悚然。 只可惜郭贵妃没有看懂他眼里的笑。 “陛下,你说这些奏章和臣妾比起来谁重要。” 郭贵妃依旧撒着娇。 “贵妃觉得呢?朕不审批这些奏章,岂不是要让底下的臣子笑话?” “陛下休要哄骗臣妾。”郭贵妃说着坐在桌子上,拿起一旁的奏章在手里把玩。 “陛下有七个丞相,他们那些人是吃干饭的?” 郭贵妃傲气地将奏章丢在地上,“陛下,这些个死物,哪有臣妾重要。” 她说着雪白的脚勾着陛下的腰带。 麟徽帝依旧不怒,反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人胡闹。 “陛下~” 麟徽帝微微发凉的手掌抓住她的脚,猛地将人拉过来,耳语道,“贵妃,捡起来。” “陛下~”郭贵妃还撒着娇。 “捡起来。” 此刻的郭贵妃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对上陛下那双狭长的凤眸,脸上的娇蛮瞬间荡然无存。 她慌忙站起身,连忙上前去把摔落一地的奏章捡起来。 “陛、陛下,臣妾错了。” 她额角渗出细汗,眼神飘忽,连声音都比刚才虚了三分。 麟徽帝站起身,笑出声,“贵妃,朕不过是给你开个玩笑?不好笑吗?让贵妃你如此害怕,是朕的过错。” 他说着温柔地牵起贵妃的手。 好像刚才恶魔低语的人不是他一样。 郭贵妃咽了咽口水,对上帝王那深情的眼神,她又觉得她行了。 “陛下,那今夜你去臣妾宫里吗?”她眼神里带着期盼的眼神,好似被抛弃的人儿。 麟徽帝挑眉,也不是谁哭起来都那么的令人心动。 他松开手,“贵妃,今夜十五,按照规矩朕要留宿皇后宫中。” 郭贵妃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她握紧手心,她今个就是故意要抢了皇后的恩宠。 陛下嫌少来后宫,来了便是到她的宫里,她怎么可能给皇后一丝一毫的机会。 “陛下~” 她泪眼汪汪的,“陛下难道不思念臣妾,陛下你听听,臣妾的心好慌啊。臣妾真的太想陛下了。” “你想朕?”麟徽帝挂着淡淡的笑,“那朕陪贵妃玩个游戏如何?” “陛下你说。” 麟徽帝笑着解开腰带,上前温柔地遮盖住贵妃的眼眸。 “贵妃,你若是能抓住朕,朕今日就陪你。” “真的吗,陛下?” “君无戏言。” 麟徽帝脸上的笑戛然而止,他最讨厌枕边之人和他耍心眼。 朕和她们睡觉一只眼都得睁着。 他可不想自讨苦吃。 “陛下,陛下,你在哪?臣妾来了。” “好好找贵妃。” 他说完便满不在乎地走出殿,瞅见一旁打瞌睡的小安子,上去就是一脚。 “谁!” 小安子看到陛下来,吓得来忙跪下。 “陛、陛下。” “没用的东西,你惹来的你解决。”麟徽帝揪住他耳朵,冷不丁地威胁道,“好好陪朕的贵妃玩,若是让她不开心,朕砍了你的脑袋。” “啊?”小安子浑身直冒冷汗。 还没等他想明白,一脚被踹进去。 “陛下,陛下你在哪?让臣妾好找啊。” 小安子吓得就差没跪下了。 老天爷啊,你老要杀就杀,给个痛快,别虐杀奴才啊。 第一卷 第19章 要有新人入宫 太极宫。 “娘娘,这郭贵妃实在是太过分了。”鸣翠气愤极了,手里的剪刀咔咔对着花盆里的花库库就是剪。 “鸣翠,本宫的花。” 鸣翠剪刀一丢,“娘娘,皇上本来就嫌少来后宫,每次来这郭贵妃谁的胡都要劫。 平日就算了,今天十五,她都闹到陛下的长生殿去了。 奴婢实在是气不过,这郭贵妃实在是太嚣张跋扈了。” 王皇后只轻笑两声,“鸣翠,陛下要宠爱谁是陛下的事,只要这后宫女人能让陛下高兴,是谁都不重要。” 鸣翠实在是不明白自家娘娘为何总是不争不抢,“娘娘,再这样下去郭贵妃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王皇后拆下珠钗,敲了敲她的脑袋,“你呀,迟早会坏在这张嘴上。” “奴才是为娘娘打抱不平,娘娘是正宫皇后,郭贵妃她向来就不敬娘娘,必须要告诉陛下,让陛下好好治一治她。” “治谁?” 帝王突然出现打得众人措手不及,已经准备休息的皇后,钗裙和衣衫都脱了。 陛下这时候来,她的这身实在是太没规矩了。 她慌忙接过婢女的外衫,行礼,“陛下,妾身不知陛下今夜会来,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是朕打搅了。”帝王伸手。 皇后将手搭上,“是妾身治下不严,底下人胡乱说话。” 麟徽帝没挑明也知道说的是谁。 “陛下,批阅奏章累了吧,妾身让章太医配了缓解疲劳的方子,让底下的人做了个香囊。” 皇后将香囊递上前。 麟徽帝看着手中的香囊笑出声,“皇后,你还真是实诚,若换作旁人定然说是亲手绣给朕的。” “妾身不敢欺瞒。” 麟徽帝看着面色依旧如常的皇后,挑了挑眉,说实在的他还真有些没看懂他这个皇后。 当初父皇在世时下了一道旨,封王相之女为太子妃。 那时他对于这个未来的妻子其实还是有些好奇的。 他倒是想要和她推心置腹,但显然对方没这个心思。 贤良淑德,后宫里出了名的好人,不争不抢。 替他管理后宫,除了不太热情到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不过朕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 “青州府送来了几坛珍惜的韶华白玉莲、金翠牡丹莲。 朕记得往年的赏花宴都由郭贵妃操办,今年皇后可不能躲闲。” 王皇后起身,“陛下训诫,妾身知晓,定然不会辜负陛下的期待。” “朕记得你幼时在青州京家的书斋读过书,对京家人应该很熟悉。 这京瑄大人不日便要上任。” 京家。 王皇后明白陛下今日为何特意提起让她操办赏花宴的事宜。 “京大人刚回神都,其家眷对神都定然不熟悉,妾身自然会照顾好京大人的家眷。” “如此甚好,京家在神都人少,朕听赵葭郡主说吏部侍郎沈大人的妻子也是京氏人,不妨一同邀请。 自家姐妹,有个伴。” “妾身明白。” “如此朕便不打扰皇后休息。” “皇后记住了你是大乾的皇后,若有人再敢以下犯上,你该雷霆手段镇压,今日朕便教教你该如何行事。” “传朕旨意,郭贵妃以下犯上,罚俸一年,禁足兴庆宫三个月,抄写女则女戒一百遍,以儆效尤。” 看着陛下离去的背影,王皇后端着的身子可算是能松快松快。 比起皇后的自在,身后的贴身丫鬟鸣翠都快哭了,“娘娘,你为何不把握这个机会把皇上留下。 明明皇上对娘娘也是有情的。” 王皇后摇了摇头,抬手点着鸣翠的脑袋,“你呀皇帝不急太监急。” “咱们的这个陛下,不是对我有情,是对……” “娘娘,陛下抛下郭贵妃来找娘娘,又为娘娘出头,罚了郭贵妃,这还不能说明对娘娘有情。” 王皇后笑旁人看不透,可她太清楚她这个夫君了。 哪里是替她出头,不过是借她的手来训诫郭贵妃。 陛下在这件事中片叶不沾身。 “听闻京瑄大人的小女儿给陛下送了一屏风。” “是啊,要不然陛下哪里还记得京大人。” “宫里恐怕不久要迎来新人了。” 王皇后看的通透,当初先帝爷的一道圣旨,她母亲在屋里快要哭瞎眼了。 母亲不想让她入皇室,皇家哪都不好。 母亲想让父亲去求情,这事怎能可能? 她只能安慰着母亲,嫁到东宫没什么不好的。 可惜还没等到她及笄,先帝就驾崩了,她早早就入了宫。 她很早就料到陛下身边不会只有她一个人,所以她不强求,尽到分内之事即可。 “娘娘,你这话什么意思?陛下是想要让京大人的女儿入宫?” “陛下的心思,我等不要随意揣测。” * “房夫人,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你赵郡主的席面,我怎能可能不来,不过往日你都是蹴鞠啊,马球的,今个品茶会,倒是不符合你的性格。” “你这话说的,我还不能文雅了。”赵葭打趣道。 “哟,这漂亮妹妹是哪家的,可曾婚配?”房夫人一眼就看中赵葭身边的女人。 嫩绿色抹胸衣裙上是绣着朵朵紫薇花,不落俗套,鹅黄色的外衫罩上。 人仿佛一瞬间都亮起来。 发髻上没有华丽的钗簪,而是簪着玉篦,两侧是金丝缠着的花钿。 正因为简单更大程度地将她那张巴掌大的脸凸现得格外美丽。 赵葭笑出声,知道对方老毛病犯了,“这是我妹妹,青州京妙仪。 至于婚配……” “参见长公主。” 众人顺着视线看过去,迎面走来的女人一身明黄团云纹衣袍,发髻上带着十二步摇,雍容华贵,强大的气场压得在场所有人都不敢大喘气。 这是先帝的第一个女儿,陛下的长姐,她的第一任夫君是原阳节度使,宣平侯,丈夫死后,她推举丈夫副手任原阳节度使。 算是掌握住一方军队。 第二任丈夫是当朝最年轻的丞相崔颢,虽和离,但也让她成功站稳朝堂。 如今朝堂党派一方为郭党,一派为长公主。 再次见到杀人凶手,京妙仪的身子忍不住地发抖。 那毒酒入喉的蚀骨钻心之痛让她脸上生出冷汗。 她强压着内心翻涌的杀意。 藏在衣袖下的手紧握。 “妙仪,你没事吧?”赵葭看着脸色极为难看的京妙仪不由得担心。 她摇了摇头。 不过是见到杀人凶手,太过于激动罢了。 她们的话显然引起了长公主的注意。 “赵葭郡主,你身旁这位我瞧着眼熟,是青州京家人吧。” 长公主看似无意的一句话,让全场的视线都落在京妙仪的身上。 青州京家人,三年没出现在神都了。 “长公主没想到你还有闲情雅致来我这席面。”赵葭不喜长公主,先帝在时她就不喜欢。 此人阴险,睚眦必报,心胸狭隘。 当年先帝不过是夸了荣兴公主一句,她便心生不满,暗地里将人推下湖。 大冬日的荣兴公主在湖里挣扎了一刻钟,她就站在原地看着亲妹妹挣扎着。 最后在看到荣兴公主不行了,再做个好人跳下去将人救起来。 荣兴公主本是公主里最聪颖漂亮的,却因为这一次落水高烧不退,生生烧成个傻子。 而长公主却成了英雄,被先帝夸赞。 当时她小才三四岁,被吓得高烧不退,险些也成了傻子。 “这是怪我平日太忙了?”长公主像是听不懂,“日后的常聚。” “这位原是青州刺史京嵇大人的独女京妙仪吧。 长得和你的父亲还真是像。 我和你父亲还算是旧相识,只可惜你父亲太贪心了,居然敢染指茶税。 真是令人心痛,不过看到你安然无恙,本宫这心里也好受许多。” “什么!”人群里有一个人炸开了锅,“罪臣之女也敢来这,赵郡主,你这席面怎么什么人都邀请。” “不止呢。” “她还是吏部侍郎沈大人的下堂妻。当年沈大人不顾自身前途也要求娶她,给她某了一条活路,如今却逼着沈大人这般风光霁月的人休妻。 我看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她父亲是个贪官,她还能是什么好人。”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都开始议论纷纷。 “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听说镇国公受了伤,原本身为义子的沈大人要亲自照顾。 结果沈夫人非要亲自去,是要借机爬镇国公的床。 她也不看看她是个什么货色,镇国公哪里看得上她。 绑了人让沈大人亲自将人拎回去。 这么丢人的事情,沈大人就算心太软也不可能容忍,这才痛下狠心,写了休书。” “不知廉耻的女人,也敢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 “是啊,简直丢尽了青州京家的脸面。” “你……”赵葭握着拳头就要上去干。 京妙仪对她摇了摇头,她既然敢来参加,就一定料到会有这个局面。 “渴了吗?”京妙仪语气淡淡,让宝珠端了茶递上前。 青衣女子一愣,“你、干什么?” “我不过是见你话说的太多,怕你渴了。”京妙仪扫了一眼,“你是?” “这是太学博士孙大人的女儿。”赵葭冷冷开口。 “是太学博士的女儿,到是我孤陋寡闻了原来太学博士能对朝廷百官的家事如此了解,好像亲临现场一般。 孙大人有着本事,陛下哪里还需要御史大夫监察百官。” “你……胡说八道什么,这、坊间就是这么传的。” “哦,原来是道听途说,孙大人负责教授太学生,不知是否也是这教育学生。” 第一卷 第20章 仇人再见面 “孙颖,按照大乾律法随意污蔑她人,是要仗二十。” 人群里一个黄衣少女走出来,冷着眸子,板着脸,丝毫没有少女的娇俏,若不是衣衫鲜活,真就该怀疑对方是宫里严厉的教习女官。 崔鄢,崔太师的最小的孙女,聪颖,漂亮,为人老沉,说话做事,和她兄长崔相一样严谨,守礼到有些死板。 不过她本人更严重,不仅严以律己,也严于律他。 嘴不饶人,神都没几个贵女敢和她往来。 “你别胡说,我没有。” “没有,那便是孙大人私下里利用官职特权调查百官。” “我……”孙颖害怕地朝着长公主看过去,她,她不过是想要讨好长公主,而且这个京妙仪不过是罪臣之女,她崔鄢居然不帮长公主,帮她说话。 “长、长公主,我,” 长公主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京小姐还真是牙尖嘴利,刚来神都,便这般步步紧逼? 这孙小姐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 “青州京家人是出了名的心胸宽广,想必应该是不会介意,小孩子之间不懂事吧。” “小孩子,她今年十七,想当年长公主在这个年纪已经生下玉溪郡主了。” 长公主眉头紧锁,对于如此不给她面子的崔鄢,她暗自咬了咬齿贝。 “崔鄢,长公主可是你嫂嫂,你不是最守规矩吗?你的规矩呢?还有这有你什么事情。 你如此袒护罪臣之女,莫不是当年贪污茶税一事,你崔家也有参与。” 有长公主护着孙颖瞬间大着胆子,“也是这大乾有个俗语,又崔必有京,我看当年之事……” “孙小姐谨言慎行,当年我父亲被指贪墨茶税,判斩首,按照大乾律法,地方官员犯重大案件,理应押送至神都,由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法司会审。最后交由陛下定夺。 防止出现错判、冤案。 可我父尚未有申冤的机会便被判斩立决。 这其中缘由,我这个亲生女儿都不知,没想到孙小姐知道的如此清楚。 不如这样孙小姐随我一同敲登闻鼓,面见圣上。 也好让我京家人明白,到底是我父罪该万死,还是有人蓄意报复。 我父亲虽不在了,可我祖父任是太傅。 你说京家和崔家连手,你若无证据,便是诽谤当朝命官。” 京妙仪不急不躁,一字一句,条理清晰,逻辑缜密。 吓得孙颖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崔鄢冷不丁地开口,“按照我大乾律法,诬陷当朝命官,是要杖八十,徒三年。” 崔鄢的话就像是恶魔的低语,本来就被京妙仪气场吓到,如今再听到这话,她心虚地想要逃,结果不知道谁伸脚拌了她一下。 直接摔了狗啃泥。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直处于看戏状态的赵葭郡主可算是轮到她发挥了,“快,你们几个还做什么,将孙小姐扶起来,送回孙家,让孙大人好好教育,毕竟祸从口出。” 京妙仪感受到长公主投来的杀意,她的目光并不闪躲,正面迎上去。 从她打算复仇的那一日起,她就没有打算畏手畏脚。 以身入局,胜天半子。 只有让他们看到京家人出现,他们定然会再次出手。 雁过留痕,风过留声。 她就不信,这群人不会露出狐狸尾巴。 长公主冷笑一声,忽地抬高音量,“前些日子长乐从崔府哭着回来,不知道是不是长乐又调皮了,崔老可要费心教育长乐。” 她故意加上重音,“毕竟这长乐是崔相和本宫唯一的女儿。” 她试图在京妙仪的脸上看到伤心,难过或者一丝的不甘。 然而至始至终京妙仪的脸上都是平静的。 好像这崔颢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崔鄢公事公办的开口,“这长乐郡主既然姓了崔,我崔家自然用心教育,定不会养成嚣张跋扈,不通情理的性子。” 她对着长公主和赵郡主拱了拱身,“我性子直,说话直白,本就不适应这样的场所,那我这便先告辞了。” 接二连三的被怼,长公主自然不爽,这崔鄢她如今动不得,京妙仪这个孤女,她还杀不得了。 京妙仪这张脸还真是和她妈一样令人作呕。 当初就不该饶她一命,反倒是给她机会在她面前嗡嗡叫。 “本公主府尚且有事,便不打扰你们年轻人聚会。” * “我要见陛下。”郭贵妃不相信这是陛下的旨意,一定是皇后那个贱女人,她故意挑拨她和皇上的感情。 郭贵妃冲到长生殿想要进去。 这一次小安子可不敢再耍聪明,那次要不是李内侍来得及时,郭贵妃差点没掐死他。 “娘娘,陛下眼下在忙,而且娘娘现在应该在兴庆宫禁足。” “啪——”带着护甲的手狠狠扇在小安子的脸上,那白净的小脸上瞬间带着血痕。 “你个腌臜玩意也敢拦本宫。” “娘娘,不可。”小安子顾不得脸上的伤快步上前拦住去路,“娘娘,你现在不能进去。” 郭贵妃冷着脸,上去一脚将人踹开,直接要冲进去。 李德全从殿内走出来,眼神扫到脸上的血迹,上去拽着小安子的耳朵,“你个蠢蛋玩意,陛下要你上茶,你在这做什么?看看这一脸的血,怎么当差,还不快滚回去,好好洗把脸。” 他说完这话脸上换上笑,“郭贵妃,陛下正在和大臣商量军政要务。 再者娘娘现在在受罚期间,你知道的陛下的性子。” 尚服局司衣捧着新做好的衣服走上前对着郭贵妃行礼后,李德全让人进去。 不是说在商量军政要务吗? 陛下就是不想见她,郭贵妃气得握紧拳头。 一旁的宫女小声劝解,“娘娘,皇上最疼你了,等过几天陛下气消了,娘娘再哄一哄。” “本宫刚刚看到司衣司的人给陛下送衣服,那衣服不像是寻常陛下的常服。” “奴才有个同乡在司衣司,听说是即将上任的鸿胪寺卿的小女儿为陛下画的一副屏风上的衣服。 陛下让司衣司的人将这衣服赶制出来。” “青州京家,当年被赶出神都,如今还敢回来。 本宫才不会给她这个机会,想要勾搭陛下,也要看看她有没有命。” 李德全进去,宫女正在给麟徽帝换衣服,红衣锦袍,上面繁复的花纹,司衣司的一百二十位女官连夜赶制出来。 不得不说京小姐的选衣服的眼光可比选男人的眼光好得不止一星半点。 这件衣服衬得陛下威严而夺目,让人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朕,好看吗?”麟徽帝挑眉对一旁宫女招手示意他们下去。 “陛下自然好看,奴才一下子都没缓过神,还以为看到神仙了。” “呵呵。”麟徽帝一脚踹过去,坐在龙椅上看着屏风上的画,“李德全,朕问的是衣服,没问人。” “奴才愚笨。”李德全讨巧地走上前,“陛下,奴才看着画尚未画完,要不找画师补全。” 天子脑海里浮现出京妙仪那张泛红的眼眸,娇弱无辜。 好像她还没在朕的面前笑过。 朕长得有这么吓人吗? 麟徽帝陷入自我怀疑,他拿起一旁的铜镜反复仔细看着。 嗯,非常完美。 “李德全,你说朕长得很吓人吗?” 李德全心一紧,眼珠子都快掉了,“陛下,您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陛下,英明神武,绝世容颜,从前那苏传国的女王还对陛下你一见钟情,想要入宫为妃呢。” “那你说她为何见朕总是泪眼汪汪。” 李德全:“……” 老奴的陛下小祖宗,您要不要瞧瞧您干的什么事。 是个人都该被吓哭了吧。 原本人家夫妻俩好好过日的,结果陛下你非搅得两个人和离。 平常人家也就算了,那可是最讲究礼教规矩的青州京家。 她没选择自缢都算是里面坚强的。 还笑,怎么笑得出来。 “李德全,你要再敢在内心蛐蛐朕,朕赐你板子信不信。”麟徽帝揪着他耳朵拎起来。 “陛下,老奴哪敢?” “我是你主子,你是我的狗,你这条狗在哪刨坑埋骨头朕一清二楚。” 麟徽帝站起身,双手叉腰,“去将人请进宫,朕倒要看看她会不会笑。” 再次来到长生殿。 京妙仪比起之前更难以平静,她走得很慢,脑海里不断地思考该如何面对帝王才不会引起陛下的怀疑。 麟徽帝看着慢慢跟在小安子身后的京妙仪,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像是布上阴云,不开心。 来见朕,不开心。 陛下瞬间怒了,不是她有什么不高兴的。 朕对她不好吗?她说她一个人在神都孤苦无依的,朕把她伯父一家调回来。 这后宫哪个人还能享此殊荣。 走的这么慢,是在磨蹭吗? 很好,朕今日非要好好教训她。 进殿前,李德全在她耳边轻声,“京姑娘,多笑笑,陛下喜欢笑的。” “啊?”京妙仪还没明白怎么事,就被推了进去。 天子一身红色锦袍,腰间金镶玉带,未束发而是编发,那三千青丝上一抹红绳绑着的长生辫如此的显眼。 除了玄色大氅以外,和她画上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当初她画着屏风不过是故意刺激帝王,让他心里时刻挂念着。 可她没有想过陛下竟然会让人将衣服赶制出来。 她站在原地有一瞬间的恍惚。 “京妙仪。” 直到陛下出声,她才反应过来,连忙行礼,“妾叩问陛下圣躬安。” 麟徽帝对于她“痴迷”眼神很满意。 他上前主动牵起京妙仪的手,小小的,软软的,凉凉的。 嗯,还是她身上的兰花香好闻。 惩罚? 眼下的麟徽帝哪里还想得起来。 第一卷 第21章 兰花图 京妙仪就这么感受着麟徽帝时轻时重的手劲,对着自己的手又是揉又是搓的。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帝王,直到帝王捏住她的脸,像是把玩着什么稀罕物一样。 她从未被这样对待过,不由得红了脸。 “陛下……” “你若是要说些朕不爱听的话,那就把嘴闭上。” 看着京妙仪羞得直低头,如玉般肌肤吹弹可破,三千青丝如丝绸,无时无刻蛊惑着帝王的心。 说不清是什么使然,麟徽帝瞬间松了手,只觉得浑身不自在,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如此的乱。 他负手而立,上下打量眼前的人,一袭素雅羊白衣裙,没有复杂繁复的花纹,梳着简单的朝天髻,玉篦簪于前。 明明就是这么普通,为何朕会觉得难忘。 没人告诉他,这是什么。 “陛下?”京妙仪看着微微发愣的天子,试探性地开口。 回过神的天子,双手抵在她的脸颊上,向上提,强行挤出个微笑,“就这么不想见到朕?” 京妙仪歪着头,她实在是有些跟不上帝王的脑回路。 帝王瞧着她那呆萌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勾起笑,“朕就是不喜欢看到你这么僵硬端着。” “你每次见到朕不是皱眉搭眼就是泪如雨下。 怎么朕是长的吓人,还是看起来太晦气。” “陛下。”京妙仪下意识地伸手捂住陛下的嘴,等她反应过来手却被紧紧抓住。 “看来朕这是说对了。京妙仪你好大的胆子。” 陛下厉声呵斥。 吓得眼前的人身子微微一颤,“陛下,一语成谶啊,是妾一时忘了规矩。” 帝王顽劣的笑,他就喜欢和她这样闹着玩。 有意思。 怪不得这世上会有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的说法。 “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为什么见朕的时候不笑?” “朕命令你现在就笑。” 天子带着几分孩子气的话。 可把京妙仪难住了,她不爱笑,再说了,见陛下有什么好笑的吗? 若是可以,她希望自己还是青州那个无忧无虑,父亲掌中明珠的京妙仪。 “陛下,妾笑不出来。” 帝王怒了,他大马金刀地坐在龙椅上,那双凤眸里充满了危险的气息,君王的威慑,让人几乎喘不动气。 “京妙仪,你还真和你爹一样,不会说好听的话。 就连哄骗朕都不愿意花心思。 很好,朕就喜欢你这宁折不弯的性子,你若是像他们那样卑躬屈膝,曲意谄媚,朕还真就没了兴趣。 你对朕笑不出来,看来是要对着沈决明才笑得出来。” 天子的脾气阴晴不定,京妙仪还真是拿不准。 她只得开口解释,“妾笑不出来,是不爱笑,无关人。” 她这话倒是成功取悦帝王,他起身走到她面前,“沈决明也让你笑不出来?” 她微微点头。 天子叉腰,冷哼一声,“还真是没用的废物。” “京妙仪。”天子忽地突然俯下身,望向她的视线不再是高高在上。 近在咫尺的距离,能清楚地感受到帝王的呼吸。 “京妙仪,朕是来让你开心的。” 耳边荡起天子郑重的声音。 不等京妙仪反应,麟徽帝伸手揽住面前之人,将人一把抱起,堂而皇之地将她放在案桌上。 堆叠在案桌上的奏章散落一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一个、两个、三个砸落在地。 京妙仪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她混沌的大脑一片浆糊。 喷洒在耳畔的温热呼吸,呼出热浪,吸入微凉,刺激得京妙仪身子止不住轻颤。 她慌乱地推搡着天子的动作。 “陛、陛下。” 天子看出她的混沌、抓起她的小手,吻在唇边,“京妙仪,这天底下向来都是旁人伺候朕,你是头一个让朕伺候的人。” “朕找人打听了你的喜好,你擅丹青,三年前来神都后,嫌少出府,最爱的是种花和绘画。” “既然你这么喜欢绘画,不如替朕将屏风上男人的五官画上。” 京妙仪面红耳赤,白皙的脖颈染上红晕,一举一动仿佛都在勾引着帝王的心。 淡定。 朕是明君,朕的脑子不要一天到晚都是这些情欲之事。 艹。 帝王第一次破口大骂自己个。 他忍不住。 麟徽帝转身一手抵在柱子上一手叉腰,暗自深呼吸,放空一下大脑。 朕是明君,朕是明君。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陛下?”京妙仪大着胆子上前拍了拍帝王的肩膀。 麟徽帝突然转身吓得她脚下一滑,下意识地伸手抓住麟徽帝得腰带。 “咚——” 京妙仪揉了揉脑袋,睁眼看着压在她身下的帝王,吓得连忙起身。 “陛下,妾,有罪。” 帝王脑袋磕得他晕乎乎的,不过天子单手撑地,凤眸里带着几分风流。 “京妙仪,朕后悔了。” “?” 麟徽帝看着京妙仪那双小兔子般水润的眼眸,抬手扯下她发髻上的玉篦。 三千青丝散落在腰间。 温婉美丽,纯洁而魅惑。 她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到底有多撩人。 沈决明这个狗东西,拥有这么个宝贝还不知道珍惜。 “朕,不要你在屏风上作画,朕要你在朕的身上作画。” 京妙仪震惊地瞪大双眸,不可置信地看着帝王,“陛、陛下,你可是伤到脑袋了。 让妾给你把脉。”她说着就要握住帝王的手。 麟徽帝也不恼,抬手点着她额前,“京妙仪你这话朕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在说朕脑子有病。” 京妙仪一愣,下意识地捂住嘴巴,摇头。 帝王看着她的犯傻,笑出声,“京妙仪,给朕宽衣。” 帝王坐起身,狭长的凤眸微眯,双手撑地,眼神看向她的时候极具攻击力。 自然界的法则,猎物者的瞳孔是横着的,因为需要更广阔的视角,来观察四周。 而狩猎者的瞳孔是竖着的,因为这样可以更快速地锁定狩猎目标。 而人类是圆瞳孔,兼具了竖横瞳孔的优势。 所以被人盯上的,想逃也逃不掉。 天子挑眉,示意她动手。 京妙仪伸出手,微微轻颤,她的心还没从帝王荒唐的要求里缓过神。 帝王轻笑一声,“怎么你没替沈决明解过腰带?” “没。”她以为她语气正常。 可偏生此刻的京妙仪眼尾泛红,那双杏眸真诚里带着几分“可爱”。 含水盈雾,轻咬红唇,声线压得很低,像是害怕同帝王开口。 “也对,毕竟京小姐你生得好看。 朕都要亲自服侍你,更何况是他个狗东西。” 帝王说着宽大的手握住她的小手带着她一层一层地剥开帝王的衣衫。 直到露出帝王精壮的身材,胸前的肌肉线条凌厉而完美,双臂肌肉和拉弓射箭的武将没什么区别。 肩宽背阔,劲瘦的腰腹却绷得紧紧的,没一丝赘肉。 不可否认,他的身体是完美的画纸。 青州多文人骚客,名垂千古的画师更是多得数不胜数。 青州画师最高技巧不是在纸上作画,而是在美人的背脊上。 因为体温的原因,颜料很难干,稍有不慎便会晕染开。 再加上人不像死物不会动。 能在美人身上作画的那都是丹青妙笔的大画家。 她酷爱丹青之法,只是家风严谨,怎可在人的身体上作画。 她的眼神里不由地带上几分兴奋。 帝王饶有兴趣地看着如菩萨般清新脱俗的人眼里露出世俗的愿望。 “陛下想画什么?” 帝王抬手勾起她的一缕青丝,淡淡的兰花沁人心脾。 “兰花图。” 蓝色的墨沾在毛笔上,微凉的墨落在他的腰腹处。 柔软的狼毫轻轻从腰腹不断向上延展。 美人沉迷在画作中,忽远忽近地靠近,像是羽毛一样抓心挠肝。 呼吸乱了。 腹部微微轻颤。 “别动。”美人的手按住他的腹部。 此刻的京妙仪似乎忘记了眼前的人是帝王。 她的声音像是夜莺,勾着人心魂都跟着她的画笔游走。 帝王引以自傲的清心寡欲在这一刻崩溃,他一把抓住她的手。 笔上的墨滴落在白净的腹部上。 “陛下,画乱了。” “乱了,就日后再画。” 性感慵懒又颓靡的声线在她耳边响起。 天子的吻不知何时落到了唇边。 京妙仪去推他。 “陛下,不可。” 可惜这一次年轻气盛的帝王腹下一团灼热燃烧的烈火让他如何去听。 尚未干透的画墨将京妙仪那纯洁如雪的衣衫染上一片狼藉。 帝王腹部那尚未完成的画,一点一点地印刻在京妙仪的衣裙上。 整整一夜,长生殿的灯火亮了一整夜,期间点蜡的宫女都红了脸。 天边破晓,帝王依旧不知餍足地望着怀里的人。 麟徽帝喉结滚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朕要她! 明明整整一夜,此刻他却还是想将她狠狠拥有。 纱帐内温度渐升,武扳指抚过纤细的腰。 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 “京妙仪。”帝王的指尖描绘着她的眉宇,“朕知道你醒了。” 京妙仪眼尾泛红,羞愧难当的眼神,她不敢看君王。 “你可有小字?” 她怯生生地看着帝王,“朏朏。” “朏朏,朕后悔了,朕要将你纳入宫。” “不可以,陛下。”京妙仪泫然低泣,心却在冷静地盘算。 帝王对她不过是一时宠爱的猫啊狗啊。 一旦有更艳丽的人入宫哪里还会记得她。 她没有精力放在和宫内嫔妃相互争夺帝王宠爱。 这也不是她的性子。 只有帝王得不到才会日日记挂在心。 她才能依靠帝王手里的权利,对付长公主。 第一卷 第22章 你倒是菩萨心肠 帝王深吸一口气,坐起身,双臂环抱,盯着身侧的美人。 京妙仪下意识地扯了扯身边的锦被,只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眸,带着氤氲的水雾,亮亮的。 像一个试探着探出脑袋的狸猫。 帝王挑眉,那点一而再再而三拒绝的不悦消失殆尽。 他说为什么皇后见狸奴比见朕还欢喜,如今他算是明白了。 “京妙仪,你京家到底还有哪些规矩,你一并和朕说,这皇家都没你京家规矩多。” 京妙仪瞳孔微缩,抿了抿唇,打量陛下这句话是喜是怒,“陛下,礼法如经纬,规矩似准绳;守之则安泰,违之则祸生。 规矩礼法是约束自身言行,锁住欲望以免被其所操纵。” 得。 又不可爱了。 跟个老头子似的。 他抬手敲着她脑袋。 守在屋外的李德全大着胆子,喊到,“陛下,该准备上早朝了。” 麟徽帝无奈叹气,果然他命中注定是要做一个英明神武的君主。 宫女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走了进来,停在京妙仪的面前。 为了避免皇嗣生母出生地位卑贱,被宠幸的女子若是不够格,那便被赐绝嗣汤。 京妙仪倒也不在意,伸手刚要去接。 “谁准备的?” 宫女应声道,“是李内侍。” 帝王挑眉,嘴角勾着笑,“让狗东西滚进来。” 李德全麻溜地走进来,只见陛下从后环抱住京妙仪,手里端着碗绝嗣汤,轻轻吹着气。 老奴的皇帝陛下,还真是贴心,果然男人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会自动变得情商高,开始会疼人了。 要知道从前郭贵妃再怎么得宠,那也是郭贵妃来伺候陛下的。 麟徽帝端起碗作势就要一饮而尽。 “陛、陛下,不可啊。”李德全瞬间吓得亚麻呆住,连忙跪着上前,“陛下,这药是给京小姐准备的,陛下万不能喝,有害身体健康。” 麟徽帝那双好看的眸子带着微笑,盯着李德全,他咽了咽口水,垂在两侧的双手微微冒着冷汗。 这笑—— “既然知道有害身体健康,你还让人准备。”帝王说这话的时候依旧面带笑容。 偏偏就是这样才令人毛骨悚然。 李德全只能硬着头皮,“陛下,奴才这也是没办法,按照祖制规矩来的。 京小姐毕竟是不是宫妃。再者京小姐若是未婚先孕,有损京小姐的名声。” 李德全这人脑子灵活,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心里头门清。 “陛下,李内侍一心为陛下着想。”京妙仪适时地开口,她伸手接过陛下手中的药。 麟徽帝却握住她的手,将脑袋搭在她肩膀,“朕若是连你都护不住,更别说护住大乾的黎民百姓。” 他扫了一眼,将药递给李德全,“朕看你一天到晚心思活络,你喝了,正好洗洗脑子。” “啊?”李内侍露出痛苦面具,这是给女人配的的药,本来他就雄风不在,这喝了他该不会越发的娘吧。 “嗯?”帝王挑眉发话。 李内侍深吸一口气,罢了,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这是陛下赏给他的。 京妙仪上前先一步抢过李德全手里的药一饮而尽。 “妾多谢陛下爱怜。”她知道帝王会不开心,可她就是故意的。 虚有其表的情话她听的太多了。 陛下若不拿出实质性的东西,她不会给陛下任何希冀。 麟徽帝微微愣住,这后宫哪个女人不是拼了命地想要怀上龙嗣一步登天。 可这个女人,朕给她,她反而不要。 好啊,京妙仪可真有你的。 “京小姐如此守规矩,李德全还不给人送回去,她一个下堂妇能在朕的长生殿待着。 若是走漏风声,是要文武百官如何训斥朕。” 天子将手中握着把玩的菩萨玉牌,直直丢在冰鉴里。 “这司宝司是做什么的,什么垃圾玩意也敢送到朕的身边。” 帝王五指合拢,只听到清脆的碎裂声,陛下常带的那枚武扳指生生被捏断。 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慌忙跪下。 “陛下息怒。” 麟徽帝看着恭敬跪在他身侧的女人,丝毫没有任何悔意。 心里那团火蹭地一下子翻上来。 好,好,好。 麟徽帝一挥衣袖快步离开。 这跪下地上的李德全吓得连忙擦汗,“奴才谢过京小姐解围,但是京小姐,你还是哄一哄陛下。 你要知道这天底下没人能揣测帝王的心思,如今陛下喜欢京小姐,京小姐理应抓住这个机会。入宫站稳脚跟啊。” 李德全说完连忙去追陛下。 他往日不会说这么多,但这京小姐是个菩萨心肠,还能为他们这些个奴才说话。 他怎么也得提醒京小姐几句。 陛下不喜,不过是以为得到一个听话的宠物,结果发现宠物不仅不听话还会抓人。 哄陛下,天底下哄陛下的人多的是,不缺她一个人。 京妙仪敛下眼眸,起身整理衣衫。 小安子拎着人出去,心里头忍不住打量着京小姐。 敢这么呛陛下还完好无损的离开,这可是第一人。 京小姐这是持美逞凶? 京妙仪扫到对方脸上那道血痕,微微皱眉,末了还是从袖子拿出一瓶药。 “安公公,这药对伤口好。”她指了指他脸上的伤口。 小安子微微愣在原地。 六月的风带着些许燥热,可此刻却让人心旷神怡,光影透过树梢的缝隙如满天星般洒落在京妙仪的身上。 她一袭孔雀蓝的长裙,外面披着象牙白云纹团秀褙子。 此刻好似带着几分神圣。 菩萨。 小安子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个词。 直到京妙仪走远,他都没反应过来。还是长生殿一等侍奉宫女,秋蝉上前拍他的脑袋,他才反应过来。 “看呆了?” 小安子连忙低下头,“秋婵姐姐真爱说笑。这京小姐真是好人。” “她当然是好人,可惜好人命运多舛。” 小安子来了兴致,“秋蝉姐姐知道京小姐。” “嗯,在青州人人都赞颂她是活菩萨。” 玉兰居。 京妙仪看着紧闭的大门微微皱眉,她隐约感到一丝不安。 按理来说宝珠一定会在门口等她的。 她拔出发髻上的金簪,小心翼翼地推开院门。 “呜呜——” 宝珠被绑在柱子上,嘴里被塞满了布条,眼神里带着恐惧。 “宝珠。” 京妙仪快步上前一把扯掉她嘴里的布条。 “小姐,小心——” 京妙仪刚要动身,耳边传来阴鸷的声音,“京妙仪。” 她猛地转过身,将金钗插过去,却轻而易举地被夺走。 阮熙冷着眸子,嘴角噙着笑,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镇国公,你疯了。”京妙仪强装镇定。 “错了,是你该谢我。” “你个疯子。”她转身要为宝珠解开绳子。 阮熙却将她压在身下,“我是疯子?菩萨,你这句话可就伤了我。” 京妙仪抬手用尽全部的力气将人推开,想要爬起来,可她还未起身。 那蚀骨的寒意穿入她的脚踝,强劲有力的手臂拽住她的脚,将她一路朝着后院拖去。 “你放开我,阮熙,你个疯子。” 京妙仪的挣扎在他眼里无异于小猫挠痒。 阮熙眼神里带着嗜血的兴奋,他极度地享受着菩萨在她面前无能为力。 那双靴子上斑驳的血迹,腰间佩刀上的刀穗随着他的动作而摆动着,好似死亡的进行曲。 阮熙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疯起来没有道理可言。 京妙仪用力地踹着,也无法逃离,此刻的每一步落在她里,如同前世落在她身上的每一鞭。 她忍不住的颤抖,骨子里的战栗让她拼尽全力地踹开他的手。 她想爬起来,爬回去,那双白净的小手上满是血污和污泥。 下一秒她腰间便多了一份力,她还未反应过来猛地被丢出去,重重地砸在石板上,腰腹传来的剧痛,让她渗出冷汗。 她艰难的爬起来,却发现她蓝色的衣裙沾满着鲜血。 这、这不是她的血。 她猛地转身。 “啊——” 她尖叫出声,慌忙地后退。 人、死人。好多人。 要、要报官。 她抬眸正对上阮熙戏谑的眼神。 “是你。”她慌乱地拉开彼此的距离,“你、疯了,天子脚下,你胆敢随意杀人。 他们到底是谁?” 阮熙蹲在她的面前,歪着头看着那惨白的脸蛋,笑得诡异,“菩萨啊,你问我他们是谁?我怎么知道。 你该谢谢我啊,若不是我来得及时,你这玉兰居一个活口不留。” 京妙仪倒吸一口凉气,她背靠在柱子旁,眼神死死地盯着他。 “不信?”阮熙扶额故作哭泣,“菩萨啊菩萨,你怎么就认为这世上就我一个恶人。” 他松开手,望向她的那双眸子落下一滴晶莹的“鳄鱼”眼泪。 “常青,将人带上来。” 常青冷着面压着一人上前,他一脚踹在对方膝盖上,让他跪在京妙仪面前。 阮熙从后搂住京妙仪的腰,逼着她看着面前的人。 “说,谁派你来的。” 对方浑身是血,肿着的双眸艰难地睁开,喘息好似出气多进气少,对方的下巴被卸了。 “瞧我这脑子。”阮熙挑眉让常青把下巴接上。 “你若再敢自杀,我就把你的头颅割下来放在城门口,你猜有人会给你收尸吗?” 对方瞳孔颤抖,有气无力地开口,“是,是长公主。” 京妙仪身子微微一颤,她怎么忘了,对于她这样的小喽喽,长公主何必花费心思,前世一杯毒酒,今生还如此隆重地找了杀手。 阮熙含住京妙仪白润的耳垂,笑着开口,“想杀人吗?” 他从袖口拿出匕首,塞进她的手中。 “动手吧,菩萨。” 第一卷 第23章 泗水之誓 杀人。 京妙仪握住匕首的手在颤抖。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有杀过人。 她不会杀人。 她甩开匕首,“你个疯子,我不会杀人,绝不会。”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 阮熙却禁锢着她动弹不得,他将脑袋压在她的脖颈上,如岩浆般的炙热呼洒在她的脖颈,嗅着她身上那淡淡的兰花香。 和他那满身血污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他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 阮熙猛地睁开眼,将匕首强硬地塞进她的手里,“是我的错,我怎么忘了,菩萨的这双手只救过人,从未杀过人。” 如同鬼魅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那就让我教教菩萨怎么杀人。” 他拽着她的手。 “噗呲——” 利刃穿透皮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温热的鲜血喷洒在她的面上。 京妙仪静静地看着对方倒在她的面前,看着眼前的人轻微的颤抖,到最后静静地躺在那。 喷溅在她脸上的鲜血顺着脸颊滴落在她的掌心。 她——杀人了。 满手的鲜血,她听不到任何声音,如行尸走肉般瘫坐在地。 眼神呆滞毫无光彩。 她想要将手上的血擦干净,可是越擦越脏。 阮熙那如蛇蝎般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菩萨,手沾鲜血的滋味如何? 是不是很兴奋,很刺激,杀人可比救人有意思多了是不是?” 阮熙望着满身是血的京妙仪,眼神越发的痴迷。 菩萨终于和他是一个世界的人。 京妙仪沉默着,摇摇晃晃站起身,眼神空洞,好似丢了魂一样。 她推开门,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她垂下眼眸,终于支撑不住昏倒在地。 “小姐——”利用掉落的金簪割断绳子的宝珠冲进来就看到自己小姐昏倒在地。 宝珠扑上前,将京妙仪紧紧地抱进怀里,看着浑身是血的小姐,眼泪一下子没忍住。 阮熙愣在原地,快步上前,他伸手。 宝珠如同炸了毛的猫对着他就龇牙,“滚开,你就是个疯子,我告诉你,若是小姐有任何闪失,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阮熙冷着脸,上去一掌击在她的后脖颈上。 重生后的恨和忧思夹杂着心思重繁导致整日难眠。 如今再加上今日杀人的冲击颠覆了她两世为人的准则。 这种心思多、忧虑如洪水排山倒海般倾泻而下,凶猛暴力地碾过京妙仪的心。 最终压着她喘不动气,支撑不住病倒了。 连续高烧三四日也不见退烧,整宿整宿地说着梦话。 几乎全城有名的大夫都别阮熙绑了过来。 若她好不了,这些人和她一同陪葬。 宝珠眼睛都快哭瞎了,拿着帕子反复擦拭着她身子。 刀架颈侧都临危不乱的男人此刻眼底带着慌乱,是他太过火了。 京妙仪高烧了几日,他便有几日未睡,就连早朝都请辞了。 他眼下乌青,神色恹恹,下巴处冒出短小的胡茬,衣服都皱巴巴的。 高烧中的人,沙哑的嗓音喊着。 “父亲、哥哥” 阮熙手撑着脑袋,昏迷中的她整夜整夜地叫着父亲和哥哥。 他疲态地抬眸扫了一眼跪在一旁的宝珠,“你家小姐口中的哥哥是谁?” 据他所知京妙仪是京嵇的独女哪里来的哥哥。 宝珠那想要刀人的眼神根本藏不住,这个人就是疯子,变态,杀人狂魔,可眼下小姐还在昏迷中,她不能乱来。 “堂兄。” “叫什么?” 宝珠看着阮熙那架势,紧了紧衣袖下的手。 “远方堂兄。” “远房堂兄。”阮熙冷笑一声,他现在没心情和宝珠耍心机,“你觉得她会在昏迷中还叫他吗? 你当我是傻子,不要以为你是你家小姐的贴身丫鬟我就不会杀了你。” 他一个眼神,常青的刀已经架在宝珠的脖颈处。 这个架势。 宝珠脑子飞快地运转,“那是因为,四年前小姐远行的时候在船上遇到劫匪,小姐被迫跳船,是这位远方堂兄救的。 但不幸的是远方堂兄中箭,不治身亡。小姐心存愧疚,这才会一直念着。” 阮熙阴鸷的眸子盯着宝珠。 末了,挥手示意她将帕子递上前。 崔府。 静谧的院子里,月光照在花房里那娇贵的鹅黄色花骨朵上。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摸在花朵之上,白色绸缎广袖衣衫上是简单的水墨刺绣点缀。 白衣公卿,温润如玉。 男子未曾束发,而是辫发,三千墨色发丝上那么红色发绳格外的明显。 青州男子未及冠时会辫长生辫,祈求平安喜乐。 及冠后在外束发为冠,可在自己内院时,常常重新梳着长生辫。 “兄长,刑部案件处理完了。” 崔颢“嗯”了一声,拿起水壶给娇嫩的花浇水。 “我前段时间在严府见到妙仪姐了。” 男人指尖微颤,浇水的动作一顿,他看向崔鄢,犹豫着张口。 “你若是要问我她好不好,我不会回答。”崔鄢一语中的,“她如今与沈大人和离,你去见她,并无不妥。 按照大乾律法,凡和离的夫妻,双方有权另娶,另嫁。 但按照青州不成文的规矩,一般和离一年以上的夫妻再娶再嫁,方才不落人话柄。” 崔鄢看着那盆精贵的玉瑾兰,转而开口,“这玉瑾兰畏寒怕热,若是离开四季如春的地方,会陷入类似“冬眠”,只长叶子,不开花。 兄长,这花在青州遍地都是,开得艳丽,可它在神都,我告诉你,它会死。” 崔颢神色暗下,他沉默地走出花房,在书房的暗格里,一个圆头娃娃的面具。 他仔细地抚摸着。 说不尽的情愫,藏在眼底深处。 [今日我就以这泗水为誓,崔颢一生只会娶京妙仪为妻,爱她、护她,若违此誓,十世轮回,九世悲苦,第十世三魂七魄,永坠阎罗。 生生世世受灵魂灼烧之痛,永生永世不得与爱人相见。] [朏朏,你我今日定亲日后便不可再叫我哥哥。] 皇宫。 长生殿提前迎来了独属于它的寒冬。 小安子奉茶出来,人都在太阳底下站好久还觉得冷。 “李内侍,这陛下是怎么了?太吓人了。这大夏天的,我都要得风寒了,连着好几日都吃也睡不好的。” 别说这些个小太监受不了了,就连他也快不行了。 这京小姐也是个轴人一个,那天他都说得那么明白了,也不知道给陛下服个软。 “水——” 帝王怒吼一声。 李德全连忙进去,这还没跨进门,一叠奏章攻击过来。 底下的几个大臣,愣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你们一个二个,是当朕眼瞎还是耳聋,还是你们眼瞎耳聋了。 真当朕在宫里就不知道你们这肚子都贪了多少银子。” “微臣惶恐啊。” “惶恐你个鬼。”麟徽帝气得拿起奏章对着他们三一人一个当头一棒。“黄河泛滥成灾,朕让户部拨款,是让你们赈灾,赈灾,赈灾的。” 麟徽帝气得一个人三棒子。 “微臣的确将赈灾款用于黄河两岸百姓。但奈何……” “奈何什么,你想说的是地方官员中饱私囊了。”麟徽帝差点没笑死,他上去对着各位大臣屁股上一人踹一脚。 “你们一个个连底下的人都管不住,朕要你们干什么吃的。 缺得银子,都踏马的从你们嘴里抠出来。” 这群狗东西,气的麟徽帝直接破口大骂,硬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李德全上前将茶递上去。 麟徽帝刚喝一口,疼得他叫出声,他将茶水吐回去,清澈的茶里瞬间带着血。 “陛下、陛下,你这是怎么了?快来人去把章太医请过来,陛下流血了。” 李德全那叫一个着急心疼啊。 “叫叫叫什么。”麟徽帝上去就是一拳敲他脑袋上,“朕是被这群浑蛋玩意给气上火了。” 底下这群臣子一个个低着头压根不敢抬起来。 齐齐高喊,“臣有罪。” “滚滚滚,黄河水患一日不解,你们脑袋一日都别想在脖子上带得安稳。” 章太医被匆匆带过来,开了去火的药,还没来得及收拾东西。 赵葭火急火燎冲了进来,“陛下,臣妇是来借章太医的。” 她说着上去就要拽着章太医走。 本来就还没消火的麟徽帝看到赵葭郡主火更大了。 “不准,没看到朕病了?怎么你家那位不行了?” 麟徽帝现在非常厌恶看到一对的东西,原本书房有一对汝窑瓷,陛下生生把两个花瓶放在“天涯海角”。 “陛下那些人惹了你,你没事别朝我发火。 我是真要去救人,章太医十万火急,再不去救人。 妙仪就要香消玉殒了。” “什么!” 陛下惊得站起身,厉声道,“你说谁?” “京妙仪,青州京妙仪,我好妹妹。”赵葭显然是没有察觉陛下神情的异样。 “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赵葭刚要脱口而出,好在脑海里想到出门前夫君对她的叮嘱。 毕竟他们是从镇国公府强硬地将人带走,这种事情越是人少知道对妙仪越好。 再说了,若是真让陛下知道了,说不定这浑蛋直接下一道圣旨赐婚。 那妙仪可真是下了地狱。 谁不知道他们这个当今天子,最爱的就是乱点鸳鸯谱。 赵葭也不会回答他,拉着章太医就是一路狂奔,留下满脸懵逼的天子。 “郡主,你慢点,慢点,臣老了。” “章太医,人命关天,你快走两步。”赵葭是真急啊,这都烧了三四天,温度生生降不下来。 她都怕妙仪和荣兴公主一个下场。 第一卷 第24章 就是我安排的人 李德全看着天子已经围绕着那两个相隔天涯海角的汝瓷花瓶转了第七圈了。 老奴的陛下小祖宗,您不晕,他都要晕了。 京妙仪病了?为什么会病了?明明那日出宫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是因为朕? 还是因为她对沈决明太过于愧疚,压的她喘不动气? 不对,不对,朕难道还比不上沈决明那个狗东西? 再说了他们已经和离了,和离书府衙的官印都盖上了。 还是朕下令直接盖章不走流程的。 她和沈决明都没有关系了,生病肯定不是因为他。 “李德全。” “哎,奴才在。”李德全连忙小跑上前。 “朕凶吗?” 李德全连忙摇头,“陛下是真龙天子,自带威严。” “呵呵。”麟徽帝拎着他耳朵,“你要是再这样糊弄朕,你信不信朕把你耳朵割下来,让御膳房的人给你做凉拌猪耳吃?” “陛下,老奴怎敢啊。”李德全讨巧地看着陛下,“陛下,是天子,就算和颜悦色,这底下的人自然也会恭恭敬敬的,不敢有一丝的马虎。” 麟徽帝皱眉,双手抱胸,“果然还是因为朕。” “?”李德全歪着脑袋,陛下这思维跳跃得也太快了些吧。 “朕要出宫。” “啊?”李德全连忙跪下,拦住陛下的去路,“陛下,不可,万万不可。 老奴知道你是担心京小姐,但如今京小姐在严府,陛下你去了,该如何解释呢? 这青州京家最是讲究规矩礼数的,万一,老奴说是万一,这是要是被有心人利用,那京小姐可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麟徽帝冷着脸,盯着满是肺腑之言的李德全。 李德全吓得浑身直冒冷汗,他也不敢挪开一步。 陛下还年轻,这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有意思的,自然容易上心,所以身为近侍,他脑子的时刻在线。 “呵”麟徽帝冷笑一声,蹲下身抬手拍着他肩膀,“谁告诉你,朕要去看京妙仪。” 李德全见陛下总算是冷静下来了,连忙掌嘴,“陛下,老奴多嘴,老奴多嘴。” “行了,朕看你也舍得下重手。”麟徽帝烦躁地坐在龙椅上。 卫不言走进来的时候,还是第一次看到陛下没有在批阅奏章,而是在纸上画王八。 他困惑地扫了一眼李德全。 李德全一顿手舞足蹈,卫不言表示,什么鬼画符。 他上前,低声在陛下身边耳语。 麟徽帝握着笔的手一顿,“你说长公主?” 卫不言点头。 “因为沈决明?” 卫不言面色一沉,“陛下,你忘了当年崔京两家的婚约。” 麟徽帝脸色一沉,眸色暗下,“长乐郡主都三岁了,朕的长姐还没释怀?” 卫不言不语,别说三岁了,就算是长公主薨逝了也怕是释怀不了。 谁不知道大乾的长公主心胸比芝麻还要小。 麟徽帝对着卫不言低语两声。 长公主府。 打扫丫头刚把水泼在花圃里,下一秒土里渗出血水。 洒扫丫头揉了揉眼睛,下一秒,“啊——” 尖锐的嗓音在整个长公主府上空回荡。 “你个死丫头,叫什么叫。” 洒扫丫头瘫坐在地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上下牙齿撞击着说不清话,“嬷嬷,死人,好多死——” 小丫头话还没说完,倒头就“睡”。 饶是见多识广的嬷嬷看到满花圃的尸块,也忍不住吐了出来。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躺在贵妃椅上的长公主一身娇艳红色的纱裙披在肩上。 修长的双腿上,一双白净的手力道适中地按压着。 随着长公主一声娇媚的轻哼。 守在纱帘外的婢女脸微微泛红,这种声音,这几日长公主的内阁常常传出来。 沈大人自从和离之后,来得更加频繁,似乎长公主也更加兴奋。 让他们守在外面的这些人都弄得面红耳赤。 “不好了,长公主。”常嬷嬷慌里慌张地冲进来,连门槛都没注意,直接滚了进来,将外面的帘子一把扯下。 室内一片好春光,吓得在场众人连忙跪下闭上眼。 沈决明从长公主的身上爬起,温润的脸上带着怒意,但他还是先替长公主整理衣衫。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好事被破坏,长公主心里头还憋着一股火气。 “回,回长公主的话,院子里,院子里发现尸体,不尸块。” 长公主蹭得站起身,“你说什么?” 长公主穿上鞋子,一脚踹开面前碍事的纱帘,朝着后院走去。 尚未靠近便闻到浓郁的血腥味。 长公主看着带刀的金吾卫和府衙的人出现在这里,眉头皱的更紧。 “谁报的官。” 为首之人一身深绯色官袍,对着长公主行礼,“臣大理寺少卿拜见长公主。” 另外一人走上前,“刑部侍郎拜见长公主。” “金吾卫中郎将拜见长公主。” 长公主冷笑一声,“本宫倒不知今个本宫府邸如此热闹。 按照规矩此事应该交由和安县审查,若和安县无法审查再移交岐州府。 倒是惊动了刑部,大理寺,金吾卫。” 长公主一眼就看到那白布之下那头颅,瞬间明白,这是她派去刺杀京妙仪的人。 京妙仪那个贱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公然和她叫板。 她倒是小巧了这个贱人,居然惊动了大理寺、刑部和金吾卫。 崔颢,你还真是对她念念不忘啊。 如此算计本宫,还真是让你费心啊。 “长公主,臣等是奉陛下旨意。” “陛下下令,长公主府出现多具尸首,陛下担忧长公主安危,命刑部、大理寺联合审查,金吾卫配合,十日内抓住凶手。” 长公主微眯起眼眸,冷着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崔颢居然把这件事情捅给陛下。 笑话,以为这样就能震慑本宫,崔颢你越是要护着她,本宫越是要她生不如死。 “陛下好意,本宫心领。” 长公主挥袖转身。 沈决明扫过那断肢上的伤口,眼中神色流转,转身跟上长公主的步伐。 沈决明还未踏进屋内便听到噼里啪啦的瓷器的破碎声音。 他眼底闪过不耐烦,不过一瞬,“长公主不必如此动怒。是陛下关心长公主。” 他说着乖顺地拿出帕子细心地替长公主擦拭着手心。 长公主望着跪在她身旁的清风朗月的男人,嘴角噙着难以捉摸的笑,“沈郎” 男人身形微微一动。 “知道那些尸体是谁的人吗?” 沈决明抬眸对上她视线,心里隐约有个想法冒出。 “就是你想的那样。”长公主的护甲挑起男人的下巴,“这是本宫安排刺杀京妙仪的人。” 沈决明神色一顿。 “沈郎,不会怪本宫吧。” 妙仪,她受伤了吗?不行,他必须得回去。 “沈郎,这是担心她吗?放心,她命大,没死成。” 长公主的手不动声色地掐住他的脖颈,眼神越发的冰冷。 沈决明冷笑一声,“被我休了的下堂妇,我为何要担心她? 臣的心里只有长公主。” 沈决明柔情似水的看着她,他单手一把将长公主抱进怀里,朝着内室走去。 长公主双手勾着沈决明的脖颈,指尖揉捏着他的耳垂,炙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脖颈,“沈郎,你既然如此地爱本宫,那就替本宫杀了她。 你知道的,本宫心眼很小的,她活着,让本宫如何相信沈郎你心里只有我一人。” 她说着抬手。 常嬷嬷从怀里拿出一瓶药,递到沈决明的手里。 “这药无色无味,服下立刻暴毙而亡。”长公主挑眉。 她将脑袋压在他肩膀上,如同恶魔般低语,“沈郎,不知道本宫的报复心很强吗? 她若不死,那死的人可就是你了。” * “章太医,我妹妹如何?” 章太医被赵葭郡主抓着胳膊使劲摇,他昨天夜里吃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严卿之一脸尴尬地将自己夫人抓回来,“章太医,我师妹眼下情况如何?” 逃过赵葭郡主魔爪的章太医深深叹了一口气。 “不是,章太医你叹什么气,你可是太医署最厉害的太医。” 俗话说得好不怕生病就怕大夫叹气。 章太医这把身子骨可禁不起赵葭郡主折腾,慌着开口,“京小姐年纪轻轻心思如此沉重,忧思太多,不好好休息,再加上受了惊吓,这才导致一直高烧不退。 此前不少大夫给京小姐用了药,若再用药,恐伤到根本。 眼下京小姐之所以高烧不退,是陷入梦魇里,不如让京小姐亲近之人来安抚她。 臣听这京小姐口中一直喊着父亲和兄长,不如让这两位来安抚京小姐。” “不是章太医你开什么玩笑,妙仪的父亲早就不在了,我……”赵葭郡主还没说完,身后的严卿之立马捂住她嘴。 “华儿,快送章太医回宫。” “啊——”严卿之疼得松开手,“我说夫人你咬我做什么。” “你让章太医走,妙仪怎么办?他开什么玩笑,我难不成还去挖京大人的坟。 还有妙仪是独女哪里来的兄长。” 严卿之扫了一眼下人,众人连忙退下。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夫人知道泗水之誓吗?” 赵葭郡主眼睛蹭地一下子亮起来,“我……该不会是崔……” 严卿之连忙捂住她嘴巴。 “真的?” 严卿之点头。 他十三岁拜在师门,这些事他最是清楚。 “我……”赵葭郡主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咬着指甲。 “人命关天,管他呢?你和他是同僚,你就把他约上府。” “他不会来的。” “不会来,就绑过来,当年之事,本就是他背信弃诺。” 第一卷 第25章 京家难道都是软脚蟹 严卿之看着刑部停尸房里一具具白布掩盖下的尸体,微微愣住。 这么多具尸首,他岐州府怎么没有收到消息。 崔相一袭紫袍,双手背于身后,仵作正在报告。 他上前,“崔相,这是?” 崔颢挥手,“严长史你来刑部所为何事?” 严卿之抿唇犹豫再三,“不知崔相可否有时间去严府一聚。” 崔颢皱眉,不解发问,“严长史有话要说?刑部来了大案,陛下下令十天找出真凶,公务在身,恐不能前往。” 严卿之就知道崔颢这人不会同意的,自从四年前他与长公主成婚后,从不与朝中官员有来往。 崔颢这人每天两点一线,刑部,崔府,崔府,刑部。 入朝为官后,他少了在青州的洒脱更多的是沉稳。 这点严卿之不得不钦佩。 崔颢看出严卿之话里有话,挥手让人都退下去。 “如此,严长史说吧。” 严卿之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第一次说这么没有规矩礼教的话。 他张了张嘴,硬是没勇气说出口。 “若严长史没有想好,可先回去,我这段时间应该一直待在刑部。” 崔颢说话做事公事公办,丝毫不讲情义,可谓是大乾最铁面无情的判官。 “妙仪高烧不退,她嘴里就喊两个人,一个父亲,一个哥哥。” 严卿之为了小师妹算是把这张脸都丢出去了。 崔颢握笔的手一顿,眼中异样的神情一扫而过,语气平淡,或者可以用淡漠来形容,“严长史,谨言慎行,我与京小姐虽是旧友,但也是孤男寡女,你这话若是旁人听去,有损京小姐名誉。 今日这话我就当没听过,今日刑部公务繁忙,孟瑾就不远送。” 这逐客令都下了。 严卿之若再找不痛快,那便是丢了小师妹的脸。 他脸被气得红一阵白一阵,两手气的微微颤抖,到底是压住内心的怒气,“崔相,还真是克己复礼。” 他一挥衣袖转身离开。 他今个就不该来自讨没趣。 当年他崔家无情无义,攀附权贵,旁人称赞他是严于律己,为民请命的青天大老爷。 可实际上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崔颢深吸一口气,他紧绷的身体忽地瘫坐在椅子上。 他阖眼。 脑海里回荡着泗水河畔他的誓言。 刑部侍郎进来的时候,见大人紧闭双眸,正准备转身时。 “可有线索了?” “回大人的话,目前暂无线索,但可以断定此人身手不错,善用刀,出手果断,皆一刀毙命,死后分尸。 属下猜测此举有泄愤和警示的意味在。” 崔颢站起身,“切口如此整齐,凶器定不是普通的刀,按照这个线索给我查。” 严府。 赵葭看着丈夫身后空空如也,她气的抄起她的银枪,就要上去。 “不肯来是不是。看老娘我挑了他。” 严卿之吓得连忙抽了夫人手里这杆亮银枪,毕竟他家夫人真干的出来这些事。 “夫人息怒,此事本就是强求,一旦闹大对师妹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赵葭也是急糊涂了,手里的枪丢过去,严卿之人一整个踉跄,勉强稳住。 “他们崔家还真是铁面无私啊。”赵葭阴阳怪气地说着。 “真不行,我去请个巫医给妙仪喊喊。” 赵葭是个行动派,她说干就干。 严卿之怕夫人被骗,忙不迭地跟在后面。 是夜。 大抵是上苍垂怜,一直高烧不退的京妙仪总算是醒了。 “小姐,你可算醒了,你差点吓死我了。”宝珠一边哭一边将熬好的药递上前。 京妙仪轻咳两声伸手想要摸摸她脑袋安抚,抬手望着掌心多出来的鹅黄色花瓣,思绪飘远。 “妙仪,你可算醒了。”赵葭一个猛扑过去,压的京妙仪差点没当场魂飞魄散。 “赵、赵姐姐,你松开些,我快呼吸不了了。” 赵葭尴尬松了松手,“激动了,激动了。” “我就说跳大神有用,你非说我封建迷信。”赵葭对着严卿之就是一阵吐槽。 严卿之:…… 这下还真让她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唉,宝珠你怎么没关窗户?这夜里寒,你家小姐病才见好。” “窗户我记得我明明关了?怎么会开了?” 京妙仪垂下眸子,看着手里的花瓣,握紧手心。 有人来过了。 贞徽八年,七月初。 京妙仪的身体总算是康复了,这些天她都被赵姐姐快养胖一圈了。 “妙仪,我严府屋子多,你就别回玉兰居了,不安全。”赵葭郡主着实有些担心,虽然她一再警告镇国公,但奈何对方是个没脸没皮,不懂礼教的莽夫。 他是真干的出来不要脸的事。 “赵姐姐放心吧,我能照顾好我自己的,再者该来的总会来,躲是躲不掉的。 我收到消息,伯父今日到神都,我与伯父有好些年没有见过。” 赵葭心里头担心,她想着还是多安排些人在玉兰居守着,虽然永安府里没几个人是镇国公的对手,但可以从人数上占个优势。 “既如此,我这也不强留你,你家人团聚,是该好好见上一面。” 京宅,祠堂里,上完香。 出来的时候,天边一片橙黄。 “当年我离开这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黄昏。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倒是变得更苍老,神都却依旧没有变。”京瑄轻叹一声。 少时的心气,如今都成了弯的脊背。 “我回了趟青州去见了你祖父也见了你父亲。” 京妙仪暗下神,“为人子女不孝,不能前去祭拜。” 父亲为官多年,最后连碑都不能立,祖坟更不能进。 她压着心中的怒火,指尖深深嵌入掌心。 “伯父似乎比预期的要回来晚些,是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吗?” “四姐姐,我们回来的路上遭遇埋伏,好在有好心人相救。”来人一身桃花粉的衣衫,梳着单螺髻,大抵是年纪还小,话里话外还带着孩子气。 “我看这是有人故意要害我们京家。” “妙音!”京瑄呵斥。 “父亲,我本就没说错,当年就是有人害死二叔又陷害父亲你,被贬谪到绩溪县。” 小丫头年纪小天不怕地不怕的。 京瑄看着头都大了,他这个女儿…… “五妹妹这话本就没错,伯父,当年有人故意要害我们京家,这些年过去,伯父如今好不容易重返神都,难道还要畏首畏尾吗?” 京瑄脸上凝重,他的背早就不直了。 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他年轻时也曾同如今的进士这般狂妄,意气风发。 可如今。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朏朏,伯父知你心中不忿,但为今京家只求力保。 你祖父也是让我带句话给你,当今的天子自幼聪颖,政治敏锐,精通武艺,行事放荡不羁。 做事情毫无章法,天子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父亲!”京妙音气得吼出声,“父亲和祖父这是怕了吗?我堂堂青州京家的骨头就这么软。 让人随意践踏?别说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话。 父亲你见过这熊瞎子偷吃蜂蜜,就吃一口的? 京家一退再退,旁人只会笑话我京家都是软脚蟹。” “狂悖!”京瑄一巴掌抽在京妙音的脸上,打完他才反应过来,扇巴掌的手在微微颤抖。 “你懂什么?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口无遮拦,我就把你送回青州老家。” “给我回祠堂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起来。” 京妙仪上前想要劝阻。 京瑄却开口,“妙仪,这世间哪有人活着一生都不受委屈的。 放下吧,我想你父亲不会怨你的。” 京妙仪定定地看着大伯父那佝偻的腰,四十的年岁头发已经花白一片。 这三年,在绩溪磨平了伯父所有的棱角,当年的伯父何等的意气风发。 京妙仪不怪伯父,她相信伯父迟早有一天会想明白的。 她转身,望向青州的方向。 父亲,您放心,不论有多困难,妙仪都不会放弃的。 长公主既然如此迫不及待的对她下手,那她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下棋讲究有来有往。 长公主,就看看到底谁先死。 玉兰居。 她推开门,看着站在屋内沈决明,眼底闪过片刻的迟疑。 他这个时候还有胆子来这? “妙仪。”沈决明快步上前,“你去哪了?让我好生担心。” 他抬手想要去握她的手。 京妙仪却不动声色的退开。 沈决明神色瞬间暗下,“妙仪,这是何意?难道说妙仪已经相思另许了?” 京妙仪眼眶瞬间一红,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浸满泪珠。 她委屈地咬紧唇瓣一句话都不说,冲进屋子,趴在桌上哭起来。 沈决明眼底的狠厉瞬间消失,连忙上前,将人搂进怀里,“妙仪,是为夫错了,是为夫口无遮拦。” 京妙仪用胳膊将人推开,带着浓浓哭腔开口,“沈郎,你既然如此怀疑我,又何必来这?你我反正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是为夫的错,都是为夫的错。”他说这将人搂得更紧。 “为夫听说妙仪你病了,在严府,为夫不敢来看你,知道你回玉兰居了。 便匆匆赶来,却不见你回来,自然担心。” 他说着到了一杯茶,“别哭了,你这样为夫会心疼的。” 京妙仪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她看着他递上前的茶水,她端起。 妙仪,你不要怪为夫,不是为夫要杀你,是长公主那个老女人,她心眼比针眼还小,她要杀你。 为夫若不杀你,死的便是为夫。 为夫若是此刻死了,又如何给你报仇。 第一卷 第26章 挑拨离间 京妙仪看穿他眼底的虚伪,从端起这碗茶时她就已经察觉到这茶中下毒了。 她师从神医华元化,医毒不分家,这毒她上辈子尝过,穿肠烂肚,叫人生不如死,她想想她撑了多久。 一刻钟有吗? 她不记得了,只觉得身体五脏六腑都在渗血,她的嘴里喊不出一个字。 沈决明,你还真是迫不及待啊,你想杀我?给自己铺路,她又怎么可能会让他如愿。 她脸上的神情不变,将手中的茶放下,“沈郎。” 她略带哭腔地开口,“有人要杀我。” 沈决明神色微顿,黑黝黝的眼珠在眼眶里转动,他身上这件典雅的衣袍都无法掩饰他的小人气息。 “谁,妙仪,你说谁要杀你,你告诉为夫,为夫定然为你讨个公道。” 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大义凛然地开口。 眼神真挚语气急迫,好似真的要为她做主。 “是、是长公主。”京妙仪猛地甩开她的手,掩面哭泣,“沈郎你可是有事瞒着我?” 她那漂亮的双眸眼尾泛红,染上一层薄雾水晶。 她肩膀一耸一耸,哭得不能自已。 沈决明看着心都要碎了,他只觉得的自己为何如此的无能,连自己的妻子都保不住。 他上前想要将京妙仪搂进怀里,却被她轻易躲开。 “沈郎,你我患难夫妻,当年全天下的人都抛弃了我,只有沈郎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了我。 故而妙仪心中一直感激,可沈郎若你心中另有他人,我绝不会有所阻拦,定当自请离开。 沈郎你既然已经是长公主的入幕之宾,为何不肯于我说实话。 我断然不是那撒泼打滚之人啊。” 京妙仪哭得悲切,就好似天大的委屈,她柔软得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小兽。 任谁看了都会心疼。 更何况这是他沈决明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沈决明跪在她的面前,双手环住她的腰,哭得悲切,“妙仪,不是这的样,是她,是长公主这个不要脸的老女人,她看上我,若我不从,她就会派人杀你。 妙仪你知道的,我丢弃读书人的骨气,做个烂人,怎么样都可以,但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害死。 我不得不成为她的入幕之宾,每一次碰她,我只有把她想象成你才能继续的下去。 我每次都觉得无比恶心,还要虚与委蛇。 妙仪你知道的我出生微寒,祖上一辈子都是佃农,当年若不是夫子觉得我是个可造之材,也不会让我读书,我也不会有机会走到今天。 我不甘心,可也无能为力。我斗不过长公主,像她那样的人,想要杀死谁都易如反掌。 我为了你的安全,我不得不这么做。 妙仪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吗?”他死死地抓住京妙仪的手,眼含热泪,“妙仪,你不要怪我,你知道的我是爱你的。 你的族人害怕祸临其身,抛弃你,你的师兄们,为了自己的前途,对你的求助无动于衷。 就连有过婚约青梅竹马的崔相也另寻高枝,不要你。 只有我,从始至终只有我是全心全意地爱着你。 妙仪你知道的,为了你我可以付出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瞧瞧,这哪里是读书的材料,明显那就是南曲班子的头牌啊,说得比唱得好听。 演的那叫一个入木三分。 说得连自己都信了吧。 沈决明,你还真是个人才。 京妙仪端起那碗茶,“沈郎,你为何不同我早日说出你的苦楚。” 她一手扶起沈决明一手将茶递上前,“沈郎,喝茶。” 她将茶塞进他手里,深情款款地看着他,从袖子里拿出手帕作势要关心地为他擦眼泪。 沈决明看着手里的这碗毒药,他压根还没反应过来,这药怎么就到他手里来了。 他潜藏在眼底深处的阴狠翻涌而出,京妙仪她是察觉到这是毒茶?故意在这里和他装模作样。 “沈郎,你怎么了?怎么不喝茶?这可是你最喜欢的云顶红茶,我虽离开沈府,却一直在玉兰居里准备着沈郎你喜欢的茶。” 沈决明看着眼神澄澈满脸爱意的京妙仪摇了摇头,不可能。 三年前,他可是费尽心思斩断京妙仪身边所有人来往就是为了让她变成一个只乖乖听他话的人。 在她的世界里只有我沈决明,她怎么可能会背叛他,她简直爱惨了他沈决明。 “不是,我不渴。”沈决明推脱着。 京妙仪不动声色地将一颗药丸丢进茶杯中。 “沈郎不渴,那便不喝。”她说着转身要将茶杯放下。 可就在沈决明要松一口气的时候。 京妙仪故意将茶杯打碎。 茶碗掉落在地毯上,瞬间发出腐蚀的声音,“滋滋滋”声。 犹如阎王爷来敲门。 京妙仪震惊地站起身,压根不给沈决明说话的机会,手帕捂住嘴,一脸不可置信,“沈郎,你要杀我?” “不、不是。” 沈决明人都麻了,不是说好了无色无味,这个老女人她是在故意陷害他。 “我不知道。” 京妙仪那张美丽的小脸瞬间惨白,瘫软在地,“沈郎,你一定不会害我的对不对。” 沈决明连忙跪在地上,竖起手指,“我沈决明对天发誓这毒药绝对不是我的,若我撒谎就叫我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他话还没说完,京妙仪吓得连忙用帕子捂住他的嘴,“沈郎,不要,我信你。” 沈决明心虚地将人搂紧怀里。 京妙仪掩下眸底冷笑,抽噎着开口,将他推开,“一定是长公主。 之前长公主派人来刺杀我,只是恰巧我入宫为五妹妹的画完作,这才躲过。 但这些刺客却遇上来找我的镇国公,这些刺客都被镇国公杀了。 但是也不知是谁和镇国公有仇,将尸首全部丢到长公主的府邸。 此事皇帝知道震怒,一定要找到凶手。 长公主这是要保住镇国公,她一定是知道沈郎今日要来看我。 故意要毒杀我,陷害沈郎。 这样到时候就算刑部与大理寺的人查出凶手是镇国公。 长公主也可以说是,沈郎因为记恨镇国公惦记沈郎的妻子,沈郎蓄意报复。 见报复不成,便杀了我想要同我一起畏罪自杀。 说不定沈郎前脚离开回去,后脚就被长公主的人杀了。” 京妙仪说得有鼻子有眼睛,说到杀字的时候,还像个娇弱的小白兔忍不住身子发抖。 她握住沈决明的手,“沈郎,你一定要小心。镇国公她是公主的人。 他又得陛下信任。说句沈郎不爱听的话,若镇国公和沈郎一起出事,长公主会保护谁?” 沈决明眉心狠狠一跳,垂下脑袋,敛下所有表情,衣袖下的手因为太过于愤怒而忍不住颤抖。 好一个过河拆桥的荣郴长公主,你把老子当球耍,老子为你要杀了自己的爱妻。 真以为老子是谁都能踹一脚的球。 “嘶~疼。”京妙仪微微叫出声。 让沈决明回过神,他连忙松开手,“妙仪,你说的话我记住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他说着站起身。 荣郴你要老子给你的狗腿子阮熙当垫背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既然陛下下令让刑部大理寺和金吾卫在十天之内找到凶手。 身为朝廷命官,他怎么能无动于衷。 老子非要扒下你一层皮不可。 京妙仪冷漠着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看着被他摸过的地方只觉得无比恶心。 “宝珠,替我烧一壶水,我要沐浴。” “好,小姐。” 屋内,热气掩盖住大部分的视线,京妙仪一身白色薄纱里衣。 宝珠从后轻轻替她脱下,露出那雪白如玉般美丽的背脊。 宝珠看着小姐那完美无缺的身姿,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谁说只有男人爱美人,女人也爱美人。 小姐,若不是内敛低调,定然是那名动天下的绝世美人。 她记得有句诗怎么说来着。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宝珠悄悄退了出去。 京妙仪阖眼,展开掌心,鹅黄色的花瓣,是家乡的花。 玉瑾兰,在神都开不了花,也活不了。 这是在警告她吗? 忽地感受到一股热浪,她睁眼,对上那双如蛇蝎般阴寒的眼眸,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握紧掌心。 想起身,又吓得连忙捂住胸口,白净的脸蛋因为水汽而平添娇红。 她的锁骨随呼吸起伏,像朵将开未开的莲。 “镇、镇国公、你不知廉耻。” 阮熙轻笑一声,并不为所动,“菩萨,礼教是约束读书人的?我不过是个兵痞。” 宽大的掌心勾住她的脖颈,他的手很大,轻易地覆盖住她的脖子。 将人毫不费力地捞上前。 “别动。” 他低声警告。 阮熙将头贴在她额前,“嗯、退烧了。” 京妙仪微微一愣,抬手推开他,向后退去,拉开两人的距离。 “转过去。” 阮熙瞧着京妙仪那羞愤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双手环臂,挑眉,一步也不退,眼神在她的身上扫视。 “真漂亮。” “龌蹉!”京妙仪眼尾因为愤怒而平添红晕,“转过去。” “菩萨,你这是在命令我?” 阮熙笑得有些张狂,“菩萨,你还真是狂悖。” 他上前一步,“你知不知道,你是沈决明送给我的。 你就是我阮熙的人,我就算是要上你,你也毫无招架之力。” 阮熙就是个兵痞,读的书还没个童子多,他哪里讲究那些弯弯绕绕。 京妙仪娇弱的身子发颤,“你、无耻、无赖。” “滚开。”她朝着屋外就要喊,“宝” 阮熙不怒反笑,侧身,那柄寒刀在烛火下微微发出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