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暴君崇祯,重塑大明》 第一章 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是朱由检?! 历史上在煤山歪脖树上吊死的一根绳皇帝? 确定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后,薛无尘无奈的叹了口气。 穿越了,而且穿越成了历史上著名的一根绳皇帝,崇祯。 作为前世明史的研究生,他对这位一根绳皇帝的生平有着极其深刻的了解。 家庭条件那是没得说,但家里的长辈着实有些不靠谱。 高祖嘉靖,二十四年不上朝,痴迷炼丹。 祖父万历,三十年不上朝,超级宅男,在位四十八年从未走出过皇宫一步。 哥哥天启,喜欢当木匠,自然对朝政没什么兴趣,还养出了一个历史著名的权阉魏忠贤。 至于中间的隆庆和泰昌不提也罢,历史上对隆庆的评价是宽厚,用宽厚形容一个皇帝比骂祖宗都难听,而泰昌朱常洛在位时间只有二十九天。 爽日子都让祖上的人过完了,到了崇祯时期的大明完全就是一个烂摊子。 朝纲腐败,党争不断,军力日衰,建奴崛起,皇宫更是被渗透成了筛子。 整个大明都烂透了。 而且崇祯年间正遇小冰河时期天灾不断。 崇祯元年,全陕天赤如血,二年旱,三年旱,四年旱,五年大饥,六年大水,七年秋蝗,八年九月西乡旱,略阳水涝民舍皆没,九年旱蝗,十年秋禾全无,十一年夏飞蝗蔽日,十三年大旱,十四年大旱.... 而且还有世上规模最大的鼠疫,死伤无数。 天灾不断朝堂贪腐引发民变,后世之人谈到崇祯说的最多的便是四字:气数已尽。 祖上欠的债和无尽天灾,最后全落到了崇祯一个人的身上,越努力越幸运在崇祯这不存在。 因为事实是,他的努力加速了大明的灭亡。 在位17年换了50个内阁大学士,换首辅的频率也是高到吓人,最长的任职八年,最短的不足一月。 干掉17名总督,2名兵部尚书,刑部尚书换了17个,不知道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还是其他,17这个数字出现的频率非常高。 后世有人说崇祯最大的错误是杀了袁崇焕,而也有的人说他最大的错误是重用袁崇焕。 但钻研明史的薛无尘却明白,崇祯最大的错误不是杀了被后世称为圆嘟嘟的袁崇焕。 而是杀了魏忠贤。 魏忠贤该杀也该死,但不能那样死,更不能死的那么快。 正是因为阉党被彻底清除,导致东林党再无掣肘迅速做大掌控朝堂,大明也从那一刻开始彻底失控。 天启最受诟病的地方就是养出了魏忠贤,但天启最牛的地方也是养出了魏忠贤。 因为在天启六年之时,东林党被魏忠贤差不多干成了绝户。 如果天启没死,朝堂之上将再无党争,因为魏忠贤的五虎,五彪,十孩儿,四十猴孙五百义孙里的大部,都来自之前的浙党,齐党和楚党。 但天启死了,崇祯上位,阉党被围剿一空只剩东林党一家独大。 天启正值壮年,却因游湖落水染疾不治而亡。 真是应了那句话,朱氏皇族易溶于水。 想到这的薛无尘微微眯眼,堂堂帝王只是掉进水里却治了两年越治越重,最后病死,看来被渗透成筛子的不止皇宫。 那太医院也应该早就烂透了。 天启之死绝非阉党所为,他们本就是因天启而生,所以暗中设计杀天启的人已经不言而喻。 东林党。 他们看出了天启的筹谋,想要活想要铲除魏忠贤为首的阉党,天启必死,随后扶从小接受四书五经教育的崇祯上位。 而这些胆敢暗杀皇帝,又满口道德的文臣最后却全部投降了建奴,导致泱泱中华被蛮夷统治数百年。 太多文化瑰宝被抹除,太多老祖宗留下的好东西被泯灭。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两广填四川,血流成河冤魂蔽日。 江阴八十一日全城殉国拒不剃发易服,无一投降,此战满清战死王爷三人,大将十八。 可歌可泣。 更是满清的闭关锁国,将屠刀和精力全部放在防范汉人维持统治拒绝工业革命,也才有了后来的八国联军和倭寇入侵。 冤魂,遍布中原大地。 这是中华之辱,更是中华之殇。 而最后一个汉王朝大明,更是无数人的意难平。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已经成为崇祯的薛无尘看向夜色里的天穹低声喃喃:还来得及。 真的还来得及,如今是天启七年八月二十四,崇祯登基的第一天,距离历史上崇祯煤山自缢还有17年。 这个时候的建奴皇太极刚刚登基,辽东也还未全部丢失,小冰河时期也才刚刚开始。 鼠疫和大旱还没动摇大明国本,银川驿站那个干快递的也还没反,毛文龙还在皮岛捅皇太极的后门。 更主要的是魏忠贤还没死。 而更更重要的,是那些他熟知猛人们都还在。 孙承宗,孙传庭,卢象昇,洪承畴,曹文诏,曹变蛟,左良玉,周遇吉,祖大寿,满桂.... 明末和其他朝代有着本质的不同,其他朝代到了后期是无人可用,但明末崇祯手里猛人无数。 就连被后世称为川渝暴龙的白杆兵统帅秦良玉,以及戚家军的部分后裔也都还在。 但这些猛人在历史上都被一个一个的生生磨死,无援兵无粮草死状凄惨无比。 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 这句话不对,因为真正的说法是明军不满饷,满饷天可敌。 让他们吃饱穿暖有饷银可拿,他们能把天捅个窟窿出来,但明末能拿到满饷的官军基本没有。 大明不是没钱更不是没粮,但这些钱粮都不在朝廷的手里,更不会落到兵卒的手里。 将视线从夜色中的天穹收回:我即为崇祯,这些遗憾将不会再有,那些让人泣血的意难平也绝不能再有。 只要有足够的钱粮,区区戴甲只有十万的建奴想覆灭大明,屠戮奴役中原想都别想。 银川干快递的那家伙也再没有造反的机会,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要先解决一个人。 想到这里,转头看向历史上崇祯的吊友,贴身伺候的太监王承恩:“大伴,宣魏忠贤来见朕!” 第二章魏忠贤 王承恩闻言大惊,连忙躬身开口。 “陛下,魏忠贤权势太大,非但皇宫里太监尽皆仰其鼻息,更豢养数万净军,若非朝臣联合刘太妃施压命其为先帝守灵,怕是此刻....” 未等王承恩的话说完,崇祯便是挥手将其打断。 “朕自有论断,传其即来见朕。” 崇祯知道王承恩想说什么,也知道他的顾虑是什么。 此刻魏忠贤的势力太大,非但皇宫里遍布他的眼线,就连朝堂之上半数朝臣都是他的义子义孙。 大明权力核心内阁,以首辅黄立极为首的七人皆为阉党,替皇帝披红的司礼监也尽为党羽。 大明的奏章分为题本和奏本,题本是公事,而奏本则是官员私事,比如请假或者皇帝国寿说吉祥话之类的。 奏章先送内阁,内阁商讨后给出处理意见为票拟,随后送司礼监呈圣御笔签批,此为批红。 这是太祖定下的规矩,但经历嘉靖和万历两代‘圣贤’之后,这批红的权力就彻底落到了司礼监之手。 处理国家政事甚至下发圣旨,都可以不经过皇帝直接运作,这也是魏忠贤经常矫诏(假传圣旨)的原因。 因为各个实权机构都是他的人。 所以王承恩担心,魏忠贤会对自家这位被文官力排众议抬上皇位的主子不利。 看着带着担忧之色离去的王承恩,崇祯并没有开口解释什么。 他没有金手指更没有系统,但他知道未来局势的走向,知道谁忠谁奸,更知道所有人不知道的事情。 魏忠贤的恶行罄竹难书,这是史书上明确记载的。 但这所谓的史书是满清篡改过的,而作为前世研究明史之人,他看到过和满清明史里不一样的魏忠贤。 首先,他是绝对忠于天启之人。 而这个人最大的能耐就是,搞钱。 而比搞钱本事更牛逼的,是拉拢人心。 浙党,齐党以及楚党在被东林党压的只剩一口气的时候,他把三党之人全部收拢,转头将东林党干的支离破碎。 而他拉人的手法极为简单粗暴,实在。 不玩虚的,有钱大家一起赚,有事一起上,不看出身更不看党派学识,只要加入阉党那就是自己人。 东林党干不过魏忠贤的原因在于,清高。 入党要求太高且门路太少,要么同乡,同事(同科进士)要么座主(师生关系)必须是知识分子还得是高级知识分子,进士或者翰林。 底子还得干净名声得好,论无耻不如老魏,论人数也不如老魏,不输才怪。 而他更是利用明太祖朱元璋设立地域回避制,即南人赴北为官,北人赴南就任来避免官员贪污受贿的制度,将自己的心腹全部安插进东林党的老家。 辞官就想回家过好日子,做梦呢。 当你的面在你老家捞钱,你敢炸刺咱家就能整一道假圣旨弄死你。 然后把东林党的人要么安排到不毛之地,要么安排到全是刁民的地方。 老实待着就让你当个傀儡官,瞎蹦跶东厂也不是惯孩子的主。 而这魏忠贤更神奇的一点在于,不收农赋而取商税。 他的罪行数都数不清,但很少能找到关于他压榨平民百姓的记载,但对于那些商人下刀又快又狠。 他的贪连蝇头小利都不放过,但在他掌权之时大明九边官军虽然还达不到满饷,但却是天启和崇祯年间最充裕的时间段。 也是明军战斗力最强悍,努尔哈赤和皇太极接连战败的时间段。 而还有一件不为人知之事,便是他组建的那支净军在李自成攻破北京城时全部战死。 且无一背向敌陨者,全部死在冲锋的路上没有一人逃跑。 更很少有人知道的是,这支被人唾弃的净军的精神图腾,是岳飞。 奸诈作恶但心有敬畏,很矛盾,可这就是真实的魏忠贤。 魏忠贤一定是该死的,但崇祯想要破局想要改变大明历史的走向,这个人至关重要。 魏忠贤不能那么快死,最起码在他利用价值被榨干之前不能。 而崇祯之所以有这样的把握,是因为他怀里那份天启留给他的东西。 夜,漆黑如墨。 皇宫之内的灯火通明,像极了大明王朝气数将近时却绝不低头的倔强。 魏忠贤今年59岁,他的全部官职加起来有二百多字,历史上如他这般以残缺之身做到如今地步的,屈指可数。 他的腰很弯,低头碎步快行,这是他这些年一直恪守的本分。 他很强大,无比的强大,但也很惶恐,无比的惶恐,因为他的靠山死了。 他知道,自己也快死了。 新帝绝不会让自己活着,自己是威胁也是新帝收拢人心最好的工具。 但就在他苦思对策之时收到四字:帝召,即往。 短短四字却让魏忠贤大喜过望,随即来到乾清宫寝殿之前躬身而入。 但甫一进门的景象却让他猛然一惊,新帝没有坐在桌案之后更没坐在软榻之上,而是坐在寝殿中央的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奴婢魏忠贤叩见皇爷,皇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魏忠贤连忙跪地行礼以头触地,可他没得到任何回应。 这让他心头一颤,因为这和他所想不同。 在他想来新帝登基当夜召见自己定为拉拢善待,如此自己就能成为新帝的心腹再无后顾之忧。 但从进寝殿开始,一切都和他预想的截然相反。 寝殿空空荡荡仅有新帝一人,且新帝就坐在寝殿中央的椅子上眼神古井无波,对他的叩拜没有任何表示。 不合常理,极度的不合常理。 魏忠贤的心也瞬间提了起来,额头上也是出现了一层细汗。 他猜不透新帝想要干什么,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足足过了十几息的时间,寝殿里依然静悄悄的。 就在这极度压抑的气氛让魏忠贤感觉快要窒息的时候,他的耳边响起新帝淡淡之音。 “他们说你是祸国阉党。” 声音很淡还夹杂一丝沙哑,但在这静悄悄的寝殿里却极为清晰的传进魏忠贤的耳朵。 就在魏忠贤闻言想要抬头之时。 啪。 一声轻响传来,一份朝臣联名弹劾的奏章被丢在魏忠贤面前。 “知道为何你会被强行勒令为先帝守灵?” 不等魏忠贤作答,崇祯的淡淡之音再次响起。 “因为所有人都认为你会对朕不利,但可知为何朕却偏偏单独召见于你?” 音落,崇祯的淡淡之音让魏忠贤猛然抬头。 “因为世间从无阉党,所谓阉党,实为帝党。” “是吾朱氏家奴,也是皇兄留给朕的治国利器!” 第三章启用方正化 淡淡之音宛如惊雷入脑,魏忠贤抬头看向依旧静静坐在那里的新帝。 面无表情,眼神平静声线淡然。 这样的信王让他感觉陌生,但心中却是瞬间大喜,连忙再次以头触地叩拜。 “奴婢魏忠贤叩谢皇爷,奴婢定为皇爷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魏忠贤那被紧紧提起的心也是瞬间放下。 陛下直接将朝臣弹劾的奏章扔给自己代表的是信任,而言从无阉党实为帝党就是不准备追究,也是重用信任自己的信号。 有新帝撑腰,自己就还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 然而就在他那提起的心刚刚放下之时,崇祯的淡淡之音再次响起。 “朕从未走出过京城,也没真正领略过我大明锦绣山河,但却从一本书上知晓我大明的富足和强盛,你可知朕看的那本书为何名?” 魏忠贤闻言刚要作答,却听崇祯的淡淡之音再次传来。 “天水冰山录。” 这淡淡之言让魏忠贤的身躯陡然一颤,冷汗浸湿项背。 因为这天水冰山录,乃是抄家严嵩时记录其家中珍宝撰写的书籍。 严嵩巨贪,也是大明王朝最有名的奸臣之一,在嘉靖年间权势滔天堪比如今的魏忠贤。 其家中珍宝之多能写成一本书,足见其贪了多少。 魏忠贤清楚,新帝在此等时刻提起天水冰山录绝非随口而言,因为他贪的绝不比严嵩少。 然而崇祯仿似并未察觉魏忠贤的异样,语气不变的再次淡淡开口。 “朕不喜四书五经,太刻板也太过无趣,相比四书五经朕更喜些杂记和名人纪事,尤其对西游记最是感兴趣。” “初始朕不懂为何妖精下凡,都要带上主人的法宝,但后来才明白带了主人法宝的妖精都不会死,因为它有靠山。” “靠山够大,就算犯下再大的罪孽也不会死。” 说着抬起一指对着上方指了指:“因为它们的靠山能通天。” 偌大的寝殿内,崇祯有着慵懒的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语气淡然的就像在说着家常。 但跪在那里魏忠贤却已是汗如雨下,新帝没有暴怒没有斥责甚至就连语气都是没有任何变化。 但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如利箭直刺他的心窝。 说的是西游妖精下凡,但实则指的是拜他为主遍布大明的贪官。 而那句它们的靠山能通天更是让魏忠贤心神俱颤,因为朝臣弹劾他的罪名里就有一条,并帝。 并帝,和皇帝比肩,这和谋反无异。 崇祯看了魏忠贤一眼,随后再次开口。 “相比杂记,朕同样也喜名人纪事,就如苏洵对其子的教导便让朕颇为佩服。” “他为长子取名苏轼,轼,为车前横木,看起来无用但无其便车不整。” “又为次子取名苏辙,马行之首,循辙而前,意为处于福祸之间。” “可福亦可祸,就看如何去选。” 魏忠贤现在的心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因为眼前的新帝让他感觉比先帝恐怖无数倍。 魏忠贤是文盲不假,但他完全听懂了新帝话里的意思。 因为这个典故的背后还有后半句,马行顺畅出行非辙之功,车辇翻覆乃辙之罪。 马车畅通无阻和车辙无关,那是驾车之人的功劳,但马车翻了就是车辙的罪过。 车乃大明,驾车者便为帝王,而已位列臣首的他自然就是车辙。 如今大明遍地是有靠山的贪官,这罪过自然不可能是先帝来承担,所以最佳的人选就是他魏忠贤。 而且新帝敢遣散所有人单独召见他,魏忠贤绝不相信新帝没有任何后手。 这一刻的魏忠贤近乎瘫软,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因为新帝已经给了他足够去死的理由。 可就在他颓然抬头想要开口的时候,却见崇祯从袖筒里拿出两个已经冷透了包子。 “你为皇兄守灵定未进食,赏你一个。” 这话一出,魏忠贤顿感心下悲凉,颤巍巍的拿起丢在身前的包子再次叩拜。 “奴婢...谢皇爷!” 在他看来,这是新帝给他的体面,用一个下了毒的包子送自己一程已是天大的恩赐。 但就在他颤巍巍的拿起包子时,却发现新帝居然将另一个送入口中大嚼。 魏忠贤愣了,他是万历年间进宫,经历了三代帝王更在天启身边伺候多年,自认为对圣意早已揣摩透彻。 但在这位新帝面前,他的所谓经验一点作用都没发挥出来。 因为他根本就看不透。 自从进入寝殿开始,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更搞不清楚新帝的心意到底为何。 看了看手中的包子,最后还是送进口中,可刚咬了一口便是瞬间以头触地,浑身颤抖不止。 因为这包子,是猪肉馅。 魏忠贤喜脂粉扑面,白面红唇似厉鬼,所以在民间也有白面阉鬼之称。 白面,朱肉,意同十面埋伏,帝王如砧板鱼肉,乃为腹中之物。 “奴婢万死...” 而就在他的话刚出口之时,便听新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抬起头来。” 魏忠贤依言抬头,却发现之前端坐的皇爷身体前倾,距离自己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紧紧盯着他。 “你确实该死!” “皇兄信你推崇于你,提督东厂秉笔司礼监更把皇宫交给你打理,结果皇兄正值壮年仅仅落水却重病两年不治,朕登基入宫竟不敢用宫中之食,这皇宫已经被渗透成了筛子,如你这等废物朕要你何用?!” “若非皇兄临终留言忠贤可用,朕恨不得现在就剐了你!” 提到天启之死,魏忠贤也是悲从中来,连忙再次以头触地:“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辜负了先帝所托...” 崇祯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魏忠贤,再次坐回椅子上淡淡开口。 “你是该死,但现在还不能死。” “叫方正化到朕身前听用,指望你这个废物朕哪天死于非命都不知道。” 略微思忖了一下再次开口。 “你立刻派人分赴张家口和山西,给朕查清八大晋商私通建奴的证据。” “另外命人去辽东大营,调曹文诏即刻进京面圣!” 第四章命孙承宗进京 人,最怕的就是大喜大悲。 从刚进寝殿的无阉党只有帝党的心情舒畅,到接下来的情势陡降,再到认为新帝给了自己必死的理由。 再到那认为是给自己体面的包子,魏忠贤来之前的盘算早就忘的一干二净。 忘了自己的筹谋,忘了自己手中掌握的权力,更忘了自己和眼前新帝的处境。 所以在听到陛下接连下的三道旨意,魏忠贤惊喜之余连忙点头应是。 下命令代表什么? 代表皇爷不想让自己死,代表皇爷觉得自己还有用。 还有用就不会死。 如果只是敲打一番就打发自己走了,魏忠贤一定认为皇爷只是稳住自己而已。 但交代差事给自己事情就变得完全不同,他将会一心一意辅佐新帝证明自己的价值。 “锦衣卫现在谁在统领?” 听到皇爷发问,魏忠贤连忙开口回道。 “回皇爷,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是田尔耕。” 崇祯闻言眉头微皱:“田尔耕?” “尔耕尔耕,有田你耕,别人种田他吃现成的吗,这种人留在身边天下百姓如何看朕?” “换了,把锦衣卫交给方正化。” 啊? 本就一头大汗的魏忠贤彻底愣了,皇爷,您是认真的吗? 咱大明还没有因名获罪的先例,不然也不会有郑芝龙,邓子龙和毛文龙这样的名字。 因为叫田尔耕就被拿掉锦衣卫指挥使,是不是....可在看到崇祯那淡淡扫视而来的眼神,立马点头应是。 “奴婢遵旨。” 魏忠贤麾下最出名的就是五虎,五彪十大核心人物。 五虎是文臣,兵部尚书崔呈秀,原兵部尚书田吉,工部尚书吴淳夫,太常寺卿倪文焕,副都御史李燮(xie四声)龙。 五彪是武官,左都督兼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许显纯,都督同知崔应元,右都督孙云鹤,锦衣卫佥事杨寰。 如果是刚进寝殿之时,他绝不会轻易答应这样的旨意,但现在,相比新帝的信任一个田尔耕无关紧要。 要怪,只能怪田尔耕他爹取错名字了,你叫田吾耕不就好了。 崇祯满意的点点头,随后指了指自己的双腿,见此的魏忠贤连忙跪在地上快步上前为崇祯捶腿。 这样的举动对文臣来说是耻辱,但对太监来说却是天大的荣耀。 帝王允你近身,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说明对你的信任呢? “这件事必须解决,放任不管就会让言官找到借口不停发难。” 崇祯对着地上朝臣弹劾的奏章指了指,随后对魏忠贤问道。 “如果是皇兄该如何决断?” 魏忠贤闻言连忙低头:“奴婢不敢妄自揣摩圣意。” 崇祯点点头:“那就让人去问问皇兄的意思。” “既然杨涟和左光斗等人谋逆是许显纯审理的,那就让他去吧。” 说完语气依旧平淡的看向魏忠贤:“你觉得呢?” 蛤? 魏忠贤愣愣的看着有些慵懒坐在椅子里的皇爷,随后立马点头。 “皇爷说的是,许显纯最了解情况,他去最合适。” 短短时间之内,五彪已去其二。 虽然许显纯是魏忠贤的绝对心腹,但此刻他心里没有丝毫抵触,反而对皇爷感激万分。 因为五人墓碑记已经开始爆发,虐杀杨涟左光斗等人的真相已经捂不住了。 更因天启六年抓捕周顺昌时,引发苏州数万百姓包围官署围攻锦衣卫。 如果这件事持续发酵,以言官的德行最后都会扯到天启身上,所以推出许显纯是最好的办法,同时也是皇爷在保护自己。 这让魏忠贤更觉皇爷对自己的器重。 “辽东战局如何?” 听闻皇爷发问,魏忠贤连忙开口回道。 “禀皇爷,自宁锦大捷后建奴便是退回老巢,只是偶有散骑游勇劫掠骚扰罢了。” 崇祯点头:“现在辽东领兵者何人?” 魏忠贤躬身:“如今辽东巡抚领兵部侍郎的是高第高大人。” 这话让崇祯的眉头狠狠一皱。 打造了关宁防线的孙承宗步步为营,逐渐收复宁远锦州等地稳固防线。 但却被阉党所不容弹劾辞官归家,随后宁锦大捷后,天启七年七月初一,袁崇焕辞官(兵部侍郎,辽东巡抚) 原因很简单,不公和恼怒,宁锦大捷后,御史李应荐弹劾其不援锦州,还开创了一个新词:暮气。 而更大的原因在于,论功行赏时,头功是魏忠贤,其次为监军太监,再其次也是太监,再再其次是阉党顾秉谦,崔呈秀等等等,还有魏忠贤的重孙四岁,封侯爵。 而拼命的袁崇焕,官升一级,赏银三十两,将军尚且如此兵卒可想而知。 接替袁崇焕的就是高第。 这个高第领军作战就是个白痴,而他到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放弃宁远和锦州退回关内。 拱手将辽东之地全部让给了皇太极,大明覆灭这个该死的东西也是出了一份力的。 “高第之才不在领军,下旨召其回京另有他用。” “拟旨孙承宗任兵部侍郎,命其即刻进京。” 这话让魏忠贤的脸色一变,孙承宗之所以被贬官的原因就在魏忠贤,如果孙承宗回来定会对自己不利。 “皇爷,这孙承宗...乃是出自东林党,若是其掌有辽东军权怕是...” 崇祯闻言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魏忠贤还没死呢。” 这世间能说进人心坎的话从来都不是长篇大论,往往一句话一个动作就够了。 就比如现在的魏忠贤,新帝从见到他的那一刻没说过一句招揽的话,没有一句褒奖更没有任何赏赐。 但仅仅这一句‘魏忠贤还没死呢’却让他心中再无顾虑,因为先帝天启就是这样对他的。 直接,没有任何遮掩做作。 所谓信任倚为心腹无外如是,所以这一刻的魏忠贤再无颓唐,因为新帝用实际行动打消了他所有的顾虑。 他,依然是皇帝最为信任和器重之人。 虽然新帝让他感受到了和先帝的不同,更让他感受到了先帝所没有的恐怖。 但这对他来说不重要,只要让新帝看到自己的价值和能力。 那自己的位置就牢不可破。 他依然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 第五章边角料 崇祯依旧坐在寝殿中央的椅子上。 看着带着兴奋和恭敬之色退下的魏忠贤,他的心里也是微微松了口气。 自己的第一步成功了,收服了魏忠贤自己就不再是光杆司令。 不然在朝堂上是个牌位,回到皇宫无人可用随时都有可能被易溶于水,这样别说拯救大明改变未来走向。 甚至可能会开创穿越者最快嘎掉的纪录。 而想要改变未来走向的第一步,就是清理皇宫将锦衣卫拿到手,如此才能确保自己的安全才能筹谋后面的事。 历史上的崇祯登基后也是选择拉拢魏忠贤,好言相待更是对那些参奏魏忠贤的奏章置之不理,反而将魏忠贤的党羽封赏了个遍。 稳住魏忠贤后联合东林党一举将魏忠贤党羽拔除。 但对于历史上崇祯的做法,他直接否决了。 因为他知道一件事,魏忠贤没有造反之心更没有背叛皇帝的意图,不然他也不会选择相信和投靠崇祯。 历史上的崇祯是一位果决的皇帝,也是一位勤勉的皇帝,但最大的短板就在于他没学过帝王心术。 甚至连一位合格的老师都没有。 铲除阉党被称为加速大明覆灭的原因在于,崇祯痛恨党争却根本不懂什么叫做党争。 他以为铲除阉党就会让朝堂为之一清,所有人都能如口中所言那般励精图治重兴大明。 但实际上,那些人打着铲除阉党的名义相互倾轧往来构陷。 原因很简单,东林党在朝堂被干的近乎绝户在于魏忠贤,但主力是曾经的三党成员以及其他对阉党亲近之人。 如今阉党倒台东林重兴,这个仇自然要报。 所以大批人被打成阉党标签下狱问罪,而那些人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奋起反击。 没人再想着处理政务,精力全部放在害人和防止被害上,你主张的事我就反对无论对错。 你推荐的人我就罗列他的罪状否决,管他是孙承宗还是孙传庭,只要对党争有利的事绝对不会妥协。 你说支援前线我就说劳民伤财国库无银,你说社稷兴亡我就提祖训规制,再从中找到漏洞坑你一把。 这就是明末党争亡国论的由来,也是真正的原因所在。 这一切看似由魏忠贤而起,但实则乃是大明两百多年积攒下来的病症。 而想要解决这个病症,魏忠贤至关重要。 所以他绝不会用历史上崇祯之法安抚魏忠贤,因为那样他根本不能在最短时间内拿掉田尔耕,更不能拿回锦衣卫这个暴力机构。 历史上锦衣卫指挥使的最佳人选是李若琏,但李若琏是在崇祯元年考中的武进士,现在还没官身。 而方正化则被后世称为明末太监里猛人之首,更有说他就是东方不败的原型。 最重要的是,这位猛人乃是绝对的忠贞不二。 用功不如用过,没有拉拢没有褒奖更没有赏赐,从魏忠贤进入寝殿的那一刻起就掉进了他的节奏里。 摸不清就会惶恐,似是而非就会害怕绝望,绝望到了极致就会忘了自己手上的筹码。 所以当他说出那句‘若非皇兄临终留言忠贤可用’朕恨不得现在就剐了你之后,魏忠贤立刻叩头谢恩。 这句话代表他现在不会死,但也代表你最后是否会死要看你能否让朕满意。 正是因为这些铺垫,才能在淡然之间拿掉田尔耕和许显纯,更是将曹文诏从辽东调入京城。 曹文诏,明末猛人录里排名第四。 之所以排名第四不是老曹能力不行,而是排在他前面的人实在强的没边。 因为排名第一的,叫孙承宗。 排名第二的叫孙传庭。 排名第三的叫卢象昇。 就连洪承畴和左良玉在老曹面前都不够看。 老曹究竟有多强用两句话就能概括。 他跟过孙承宗,跟过熊廷弼也跟过袁崇焕,干过努尔哈赤,干翻过皇太极更干倒了阿敏。 牛人他全跟过,建奴的猛人他全干躺过。 后来西北叛乱征讨王嘉印,愣是追着打了两个月直接把王嘉印干崩溃了。 王嘉印不出名,但他手下有两个大名鼎鼎的小兵。 一个叫李自成,一个叫张献忠。 到任月余,五台,盂县,定襄,寿阳贼尽平,但凡跟他打的叛军都撑不过一天,随后太谷,范村,榆社,贼几尽消。 所以当时有句话叫,军中有一曹,西贼闻听心胆摇。 而他留下的战场史书上用四字形容:僵尸蔽野。 典型的管杀不管埋,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 社会我曹哥,人狠话不多。 开战之前他对叛军只有一句话:投降,否则死。 叛军投降后他也只有一句话:投降,就得死。 紫金梁,滚地龙,老回~这些能排得上号的叛军一扫而过,李自成更是被老曹打的裤子都跑丢了。 而就在叛军被他赶到河南境内即将全歼之时,老曹被紧急调往大同抵挡皇太极。 后世看到这些的时候无不感叹,时也命也。 如果曹文诏没有被紧急调走,也就没了后面李自成攻破北京崇祯自缢大明灭亡之事。 而崇祯之所以调曹文诏进京,意指二十六卫。 二十六卫乃是太祖制定的天子亲军,但现在的天子亲军早就脱离了皇帝的掌控。 吃空饷司空见惯,早就没了当初的战斗力。 治顽疾就得下猛药,所以这件事没人比曹文诏更合适。 因为老曹杀心够重,猛的一批。 而掌控二十六卫之后的下一步,就是三大营。 即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也称京营。 只有将这些势力全部掌控在手,他才能快速推进接下来的一系列步骤。 他想过让白杆兵进京,有川渝暴龙秦良玉在侧一切都会被加速。 但这根本不可能。 一为四川距离京城太远,一旦调动根本无法隐藏行踪更会让朝臣知晓自己的目的为何。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知道,明朝的灭亡和另外一件事有关。 奢安之乱。 天启元年,四川永宁宣府司奢崇明及贵州水西宣府司同知安邦彦叛乱。 这场叛乱到崇祯二年才落下帷幕,波及川,黔,云,桂四省死伤百余万。 而紧接着又发生沙普之乱持续了近二十年,到了康熙四年才被平息。 所以秦良玉绝不能动,若非秦良玉出川也不会有后面持续了近二十年的沙普之乱。 若没有西南的动荡,明末的处境也不会那么被动。 想到这崇祯转头对门外的王承恩吩咐道。 “命人去山西代县,命孙传庭进京。” 想到这崇祯微微叹了一口气,因为真正的历史和史书记载的历史是有出入的。 就比如他怀里的这份东西,也比如他接收自朱由检的记忆里的一件事。 史书记载,天启朱由校对这个比他小六岁的弟弟很好,而朱由检也并不知道登基意味着什么,还只是以为哥哥当了大官。 曾天真的问过:哥哥,你这个官我将来能做吗? 而天启也是宠爱的摸了摸弟弟的头:当然能,等过几年就让你来做。 多么兄友弟恭的一面,而且一语成谶。 但事实却是,朱由检就算很傻很天真那也是出自皇室,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登基意味着什么? 天启曾送给朱由检一副手串,手串的木料并不名贵但却是天启亲手打造。 而打造手串的木料,来自天启打造一处微型宫殿所剩木材。 也就是,边角料。 这才是真正的皇家,这才是真正的历史。 看了看依旧戴在手腕上的手串,崇祯微微摇头,随后伸手入怀拿出天启留下的东西。 这是信,但更类似日记。 这份东西在他穿越而来的时候就在他的怀里,而看完了其上的记载后他真心感叹了一句。 朱氏后人,没有白给。 第六章天启的筹谋 传庭死,明亡矣。 这是后世流传最广的一句话。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孙传庭死后两月李自成攻破北京城。 此时的孙传庭因为不满魏忠贤辞官归家,而西南战乱不平后患无穷。 所以崇祯准备让孙传庭去往四川。 有这位大明牛人录排名第二的猛人,再加川渝暴龙秦良玉平西南之乱轻而易举。 明史里提到奢安之乱的并不多,很多人都认为大明灭亡的原因在西北和建奴以及天灾。 但作为前世钻研明史的研究生,他很清楚在即将到来的天灾里,西南受灾的情况要轻微得多,尤其四川受到的影响并不大。 所以保持西南安稳,才是改变大明历史的关键所在。 ... 魏忠贤私宅。 魏良卿眉头紧皱的看向魏忠贤:“叔父,您是说陛下是有意在削减您手中之权?” 魏良卿,魏忠贤侄子,完美的继承了魏家的优秀基因。 目不识丁。 但就是这么个目不识丁的东西,竟然被进封宁国公,天启死之前更是加封太师。 “登基当夜便是将锦衣卫从您手中剥离,更是拿掉田尔耕处死许显纯,难道新帝是打算对您动手了?” 看着满脸担忧的魏良卿,魏忠贤呵呵一笑。 “错了。” 言罢端起茶盏微微喝了一口:“若是皇爷今夜不召见咱家,那才是要动手的先兆,既要动手又何必单独叫咱家前去好生怒斥?” 魏良卿听到这里面现不解:“可陛下为何要将锦衣卫拿去,更将孙承宗那老匹夫召回执掌辽东?” 魏忠贤放下茶盏又是呵呵一笑。 “这才是咱家所说皇爷和先帝不同之处。” 他看向魏良卿:“咱家是何位置?” 魏良卿不解但还是开口:“位列臣首九千岁,大明内相。” 魏忠贤微微点头后看向魏良卿:“位列臣首又为内相,皇爷要如何赏赐与我?” 见魏良卿一脸恍然又是微微一笑。 “先帝给的太多皇爷已是赏无可赏,但皇爷又想用我就只能贬官剥权,待咱家立下功劳又忠心侍主后皇爷自然会再赏回来,如此才能彰显皇恩浩荡啊。” 说着摆了摆宽大的袖袍。 “如今先帝归天,之前被贬之臣定会起复,那些人定会以五人墓碑记攻讦锦衣卫借由弹劾咱家,皇爷在这个时候收回锦衣卫也是在保护咱家啊。” 说完再次看向魏良卿:“可知皇爷为何要给咱家讲西游记的故事,又为何让咱家召孙承宗进京?” 见魏良卿一脸懵懂的样子无奈的摇摇头。 “带着答案问你的人要的不是答案,而是结果。” “从今日开始,你不要再和兵部尚书崔呈秀有任何来往了。” 这两句话魏良卿都没听懂,有些愣愣的看着叔父问道:“为何?” 魏忠贤微微叹了了一声。 “因为一个许显纯不够,更因为皇爷要的不止一个锦衣卫。” 魏良卿听到这里脸色一变:“叔父,如果陛下收揽兵权那我们....” 魏忠贤挥手打断魏良卿的话,眼神死死的盯着魏良卿:“记住,我们的一切都是皇爷给的,莫要忘了臣子本分!” 见魏良卿低头应是脸色也是稍微好看了一些,随即再次开口。 “可知皇爷为何让咱家去查八大晋商?” 说完呵呵一笑,抬眼看向窗外的浓浓夜色。 “区区商贾能做大如斯身后必有靠山,所以皇爷要动的不是那些商贾,而是那些商贾背后的人。” “这是皇爷为自己的立威之举,也是皇爷给咱家的考验,因为无论先帝还是皇爷最不信的就是这些朝臣。” “所以咱家不会死,无论先帝还是皇爷都需要一个魏忠贤。” 魏良卿的心彻底放了下来,他听懂了。 他听懂了叔父的话,接下来新帝会一直打压叔父剥夺叔父手里的权力。 但这些被剥夺的权力,最后还会回到叔父的手里,只要按照新帝的旨意去做,自己的荣华富贵不会有丝毫改变。 而且叔父还有一句话没说但魏良卿却懂,因为司礼监还在叔父的掌控之下。 .... 乾清宫寝殿。 “进来吧。” 随着崇祯的话音落下,一人快步而入双膝跪地。 “臣司礼监掌印王体乾拜见陛下!” 王体乾,魏忠贤核心党羽之一,任仅次于内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正是因为有他在魏忠贤才能掌控朝堂。 看到这个在史书上被骂阉党头目之人,崇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真正的历史和史书上记载的历史果真不同,因为这个人还有一个不被世人所知的身份。 天启心腹。 他不是魏忠贤的人,因为他真正的主子是天启帝朱由校,也是天启留给自己的后手。 而天启留给自己的人是两个,另外一个叫刘若愚,魏忠贤死敌也是那个写出酌中志的家伙。 “禀陛下,奴婢已经查清,先帝落水久治不愈最后归天乃客氏联合东林党所为!” 这话让崇祯的脸色陡然一变。 客氏,名客印月,天启奶娘也是天启最宠信之人。 传说中为人放荡和天启有些不明不白,而天启无后也和此人脱不了干系。 但此人应是绝对忠于天启之人,她的一切都是因天启而来,根本没有理由联合东林党害死天启。 见崇祯面色凛然,王体乾从怀中拿出一物:“因为客氏发现了这个。” 然而就在崇祯打开王体乾递上之物的刹那,脑中仿若惊雷炸响。 随后一句话从心间迸射而出。 朱氏帝王,真的没有白给! 这是类似天启的日记,第一句便是太祖天承,孙不能怠。 没有木匠皇帝,也没有痴迷木工不问政事更没有天启文盲一说。 因为魏忠贤是天启刻意养出来的,为的便是清洗朝堂党派。 他成功了,而且也早就预置好了魏忠贤的死法。 天启从不痴迷奶娘,客氏也是他刻意打造出来的,目的便是借客氏之手清理早就成了筛子的后宫。 同时也早就预置好了客氏的死法。 无后不是他不知道那些龌龊腌臜,而是他自知太早有了子嗣,就会如高祖万历般因立储君引发朝堂动荡。 更因他自知年轻,子嗣不急刻意不理。 他的布局都成功了也到了收尾的阶段,如果顺利收尾大明朝堂将瞬间一清且大明国祚再延百年。 但就在仅差最后一步之时,他死了。 所有筹谋落空,也导致了大明的加速败亡。 第七章 做个暴君又何妨? 都知魏忠贤被称为九千岁,但实则这个说法并不准确。 因为正确的叫法是,九千九百岁爷爷。 而他最夸张的事不是贪赃枉法掌控朝堂,而是修建生祠。 不是一地也不是一人,而是整个大明全部都在修建魏忠贤的生祠。 最具有代表性的是浙江巡抚潘汝桢,他将魏忠贤的生祠建到岳飞庙的旁边,且更高更恢弘。 蓟辽总督阎明泰更是在蓟州,密云,昌平,通州,涿州,河间以及保定等地连建七座。 最离谱的是江西巡抚,直接拆了圣人朱熹的祠堂改建魏忠贤生祠。 更夸张的是,就连凤阳朱家皇族的祖坟边上都有魏忠贤的生祠一座。 这事就连袁崇焕都干过,在宁远给魏忠贤建了一座生祠,还请旨天启赐名懋德祠。 这样的事天启都知道,但他装作不知道甚至暗中推波助澜。 更是在他的默许和引导下,魏忠贤修著了《从信鸿编》,后来改名为三朝要典欲要借此称圣取代孔孟。 三朝要典里的内容就是垃圾,但关键也就在这,因为其中记载了明朝三大案里的梃击,红丸以及移宫三大案。 每一项都涉及皇帝,每一条都直指朝臣东林。 这是魏忠贤被人津津乐道的地方,也是彰显其权势滔天的佐证。 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天启。 皇帝最大的忌讳就是虐杀忠臣良将,但有些人却不得不死,所以他豢养出了魏忠贤这个恶奴。 天启成功的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痴迷木工的皇帝,而魏忠贤很好用,他近乎杀光了天启想杀的人,也干残了东林党更是将其余三党全部收为义子义孙。 但同时他的结局已经被预置好了,那无处不在甚至建到朱氏皇族祖坟的生祠,以及那部三朝要典就是铁证。 想翻都翻不了。 全部的罪孽都被魏忠贤揽在身上,只要杀了魏忠贤天下臣民定会跪地高呼:陛下圣明! 至于客氏也是如此,奉圣夫人是天启给的荣耀,客氏不在连饭都吃不下更是让所有人知道对客氏的信任。 任由她霍乱后宫残杀皇族子嗣,虐杀妃嫔也是天启给她预置好的死法。 杀一个魏忠贤只收割民心是不够的,皇帝不能有污点。 所以客氏就是天启为洗掉身上污点,摆脱木匠皇帝名头的工具。 他的布局成功了,因为他早就预置好了魏忠贤的接班人,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这一点他比崇祯做的好太多。 借魏忠贤能清洗朝堂,借客氏能清理后宫。 他还年轻,到死才二十三岁,皇子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要并不迟。 真的不迟。 而且一旦成功,嘉靖,万历留下的烂摊子将会被全部清空重设,大明国祚再续百年真的不是梦。 天启的心智很强也很恐怖,但他却忽略了一点也导致最后的功亏一篑。 他小瞧了那些道貌岸然文臣的胆量和手段。 那些人居然买通了客氏,所以有了游湖落水久病不治一命呜呼的戏码。 他没来得及收尾,也没机会完成自己布局里的最后一步。 因为他死了。 崇祯合上手里的东西心中感叹。 这才是真正的帝王心术,这才是朱元璋子孙该有的强大。 “魏忠贤可知内情?” 王体乾闻言躬身:“回陛下,魏忠贤并不知情,因为那些人答应客氏事成之后其子可坐魏忠贤之位。” 崇祯微微点头:“看住客氏,不准她和外界有任何往来。” 略微思忖了一下再次开口:“派人去江西奉新秘密寻找一个叫宋应星的举人,找到后秘密带来见朕。” “另外派人去福建长乐寻找一个叫陈振龙的人,若其不在将其子嗣带回。” 王体乾闻言一愣,因为这个两个人的名字他都没听过,更搞不清为何陛下会知道这两个人,更不明白为何要带这二人进京。 但见陛下微微摆手,只得退出寝殿前去安排。 待王体乾离去后,崇祯看着手里的东西微微摇头。 天启,是个狠人。 而且心思和太祖朱元璋如出一辙。 洪武时期的郭桓案,六部侍郎以下的官员全被干掉,总共杀了三万多人,最后就连主审郭桓案的吴庸也被干掉了。 而原因就是觉得官员不行,换一批。 何等霸气。 天启没有太祖的权威和大权在握,但他的玩法却和太祖近乎相同甚至更狠。 用魏忠贤干掉朝堂上所有党派,随后干掉魏忠贤就能把阉党全部覆灭。 是不是阉党不重要,只要他想,那些他想干掉的人就都是阉党。 而且要的不单单是把朝堂官员全部换掉,更能借机把所有党派士绅连根拔除。 就这手段心智是木匠皇帝? 但他要的太多了,多到只要计谋成功就会有无数人头滚落,无数党派家族被顷刻毁灭。 所以他失败了,败在了成功之前的最后一步。 崇祯看着手里的东西再次摇头,因为他知道天启为何会败又败在了哪。 太过痴迷权术,也犯了和朱氏皇帝一样的毛病。 轻视防范武将太甚。 明朝统兵之官大多由文臣担任,又设宦官监军抑制武将,只为怕武将拥兵自重造反。 这就导致明朝武将没事弄本书夹着走,只为显示自己的儒将身份,实际举笔如扛鼎,比拉屎都费劲。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为了显示风度不再练兵也不再身先士卒,有失身份怕人说自己粗俗,战斗力直线下降。 如明代冯梦龙就写过这样一个段子,战场将败突降神兵打垮敌人,武将询神兵姓名。 答,垛神(靶场训练射箭用的垛子) 武将:某何德何能引垛神前来助我? 垛神答:当然有恩,平日吾在靶场你不曾一箭伤我,自然要报恩助你。 虽然是段子,但也足以说明问题的根源所在。 所以没有兵权所有的计谋都是无根浮萍,而想要让军队爆发出应有的战斗力。 钱,是重中之重。 有足够的钱就能持续打造军队研发火器,就能让建奴再无前进一步的可能,就算是磨也能一点点磨死野猪皮。 有了足够的钱就能应对接踵而来的无尽天灾,历史上惨绝人寰的一幕幕也将不会重演。 但大明国库空虚无比,税收政策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所以最快搞钱的方式只有一个。 抄家。 八大晋商,朝臣,士绅,还有....宗室。 想到这崇祯微微眯了眯眼,既如此,那朕做个大明暴君又何妨? 第八章猛人的牛逼之处 第二日,朝堂休沐。 洗漱之后的崇祯见到了穿越而来的第一个猛人。 “臣方正化,参见陛下!” 看着下方跪地行礼的明末太监猛人之首,崇祯的心神也是出现一瞬间的恍惚。 方正化,山东人,司礼监太监武功奇高。 崇祯15年监军保定,大胜而还。 崇祯17年复命出,顿首辞,帝不允。 临行前曾言:奴此行断不能为,不过一死报主恩尔。 城破依旧击杀数十人战死。 战死前敌军喝问尔乃何人,身中数箭手臂被断依旧昂然而立:吾乃帝前总管方正化是也。 同死者司礼监掌印高时明,司礼监秉笔李凤翔,提督诸监局太监褚宪章,张国元,令人泣泪。 顿首辞不是他不想去更不是怕死,而是他知道自己守不住辜负陛下所托。 但当时崇祯手下已无人可用他必须去,而他的结局就如跪别崇祯时所说:城破,战死,以报皇恩。 方正化的形象和魏忠贤截然不同,身材高大魁梧长了一张国字脸。 从这张脸上就能看出,这是一个不苟言笑之人。 明朝末期很神奇,武将里的猛人大部都是文官出身,比如孙传庭,洪承畴以及杨嗣昌等等。 而明朝的宦官,也和满清那些小桌子小凳子小椅子的太监天壤之别。 因为明朝的宦官是能带兵的,比如眼前的方正化也比如打造出勇卫营的曹化淳。 想到这崇祯觉得,该把曹化淳那个老东西从南京叫回来了。 方正化很懵,就连一旁的王承恩也摸不着头脑,因为皇爷直愣愣的盯着方正化面现悲悯。 难道皇爷要杀了方正化? 真不怪王承恩这样想,实在是皇爷现在的样子太...不合常理了些。 足足过了十几息的时间,崇祯才整理好思绪对方正化开口。 “对锦衣卫怎么看?” 而方正化回了他八个字:“酒囊饭袋,一无是处。” 这话让崇祯眉头一挑,心想,你们猛人都是这么说话的吗? 但也就是这一句话,让崇祯明白方正化的行事风格就是这么干练直接。 方正化的回答让王承恩脸色一变,锦衣卫天子亲军更被称为皇帝手中利刃,结果这该死的方正化上来就是一无是处酒囊饭袋,这简直就和诋毁陛下没有任何区别。 可还不等他开口训斥,便听陛下的声音再次传来。 “如果把锦衣卫交给你,打算怎么做?” 方正化跪地抬头,这次他回答了三个字。 “砍一半。” 注意啊,他说的是砍一半而不是留一半,这话让王承恩再次一惊,而崇祯的眉头也是狠狠一挑。 “如何甄别?” 方正化这简单直接的说话风格,也让崇祯来了兴趣。 而这话也让王承恩向后退了一步,同时打消了呵斥方正化的打算。 皇爷问的是如何甄别,意思就是你说砍一半是怎么个砍法,怎么确定谁是忠心的谁又是真正能用的。 而非不能砍。 啥意思? 意思就是不是不能砍,但你要砍到朕的心坎里才行。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因为现在的锦衣卫鱼龙混杂什么垃圾都有,最重要的是吃空饷极为严重。 想从这里面挑出能用的还有战斗力的很难,解决吃空饷的问题更难,因为这会牵扯到很多人的利益。 而就在王承恩退后一步还没站稳的时候,直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因为方正化的砍法实在是...独树一帜。 “若告人冒领饷银者,冒领者所获银两尽归之。” “欲知其人细作奸诈否,易矣,但引众攻其主,观其出工弗效其力也!” 王承恩的嘴都张开了,呆愣愣的看着说完再次低头躬身的方正化。 他的砍法翻译成大白话就是,告诉那些没能力冒领饷银的,只要你举报谁冒领饷银并查实,那你举报之人冒领的银子就都是你的。 想知道谁是忠心的谁是别人安插进来的很简单,查清往锦衣卫里安插人手的都有谁,然后带着人去干他,到时候谁出不出力亦或者是否提前通风报信一探便知。 这话一出口,崇祯的双眼便是陡然一亮。 简单粗暴,但行之有效。 话虽简单,但含金量十足,而且还不伸手跟老板要钱。 分化,拉拢玩的那叫一个明明白白,用内部举报的模式干掉滥竽充数者,再把这些垃圾得到的银子赏赐给真正能干活的。 垃圾被剔除,本就忠心有能力的也感受到了皇恩浩荡。 但这样不能保证剩下的人里没有隐藏够深的,所以他还有下一步。 带着所有人去干那些往锦衣卫里安插人手的东西,得了好处忠心耿耿的一定往死干,而那些隐藏下来的必定出工不出力,更会想办法提前通风报信。 而他等的就是这个。 你看,一套组合拳下来锦衣卫不就干净了嘛。 所以人家说‘易矣’真不是吹牛逼,而事情也就是这么简单。 而且根本不怕那些人事后报复,因为他知道皇帝把锦衣卫交给他,自然就会保他。 看着连跪在那都是腰杆挺的笔直,国字脸上毫无表情的方正化,崇祯心里也是忍不住长叹一声。 我大明人才济济,随便拉出来一个就如此牛逼,却让区区建奴得了天下简直苍天无眼。 而如方正化这样的人大明还有无数个,想到这他对改变大明的历史走向更加充满了信心。 朕,有无数贤能辅佐。 因为接下来孙承宗,孙传庭和宋应星以及陈振龙都将陆续登场,曹文诏也即将进京。 而后续,所有大明牛人都将一个不落的全部归位,所有牛人全部聚集一处的样子简直太美。 美的就连想想都会觉得心潮澎湃。 将思绪收回看向方正化:“就按你所说去办,但你没有太多时间运作。” 方正化闻言再次躬身,这次他回了四个字。 “三日足矣。” 崇祯点头:“你去找一个名叫李若琏的人,他此刻应该就在京城准备明年武举。” 而这次方正化的回答是...一个字没有。 躬身,叩头,转身离去。 没有一字废话,没提任何困难,更没要一两银子。 而看着方正化的背影,崇祯抬手搓了搓下巴。 牛人...就是有逼格。 朕喜欢。 第九章水凉居士的谋划 而也就在方正化进宫面圣之时,一道消息传遍京城。 田尔耕辞去锦衣卫指挥使归乡。 这道消息来的极为突兀,所有都知道田尔耕是九千岁面前的红人。 可在新帝登基第二日,这位九千岁的红人却突然辞官了。 这其中透露出的讯息,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不同寻常。 而有一人在听闻这个消息后仰天长笑,大呼天机已至。 此人是天启归天之前下令起复的官员之一,任詹事,礼部侍郎,钱谦益。 这位钱谦益在历史上可谓大名鼎鼎,有水凉居士之称。 最出名的是就是娶了柳如是,而明灭时他和柳如是相约跳河殉国,当一二三之后柳如是跳了,他却以水太凉改日再跳为由回家了。 后来满清入关,这位水凉居士投降满清,更是在满清用屠刀推行剃发易服时声称头皮痒,而止痒的方法唯有剃发。 后来投降满清日子不太如意,他还玩起了反清复明的那一套,和明末名将李定国还结过盟。 而他,也是东林党如今的首脑人物。 礼部给事中瞿式耜(si四声)见状不解:“钱大人何出此言?” 钱谦益闻言呵呵一笑:“陛下登基未逾日而除阉党之徒,此非足乐耶?” 瞿式耜皱眉:“钱大人的意思是,田尔耕辞官乃陛下之意?” 随后摇头:“不可能,魏阉如日中天朝堂尽握,就算陛下有心铲除阉党也不可能这般快速,依在下来看这必是魏阉的迷惑之举。” 钱谦益闻言微微一笑淡淡摆手:“非也,非也。” 言罢,转头看向瞿式耜:“瞿兄可还记得顾师当年提信之言?” 顾师,便是东林党的创始人顾宪成,但凡东林学院出身都自认是顾宪成的学生。 当年顾宪成被贬官在家,曾给朝堂中的东林党写过这样一封密信。 前半句是:木偶兰溪,四明,婴儿山阴,新建而已。乃在遏娄江之出耳。 这五个词是五个地名,也暗指五人,乃是这五人的出生所在地。 新建指张位,兰溪指赵志皋,四明沈一贯,山阴是朱庚,娄江则是王锡爵。 后半句则是:人亦知福清之得以晏然于其位也,全赖娄江之不果出,密揭传自漕抚也,岂非社稷第一功哉? 所以连起来的意思就是,赵志皋等人就是饭桶不用在意,重要的是王锡爵,绝对不能让王锡爵东山再起,一定要摁死他绝不能让他再度掌权。 而漕抚二字,代表的则是当时东林党的另一核心李三才。 这李三才可是大名鼎鼎,魏忠贤编撰的东林点将录里位列榜首。 而当时顾宪成写这封密信的时候只是一个老百姓,而他口中啥也不是的人全是内阁大臣,其中四位当过首辅。 仅一封信便可见顾宪成之狂傲,也真正对应了东林学院门口的那副门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以一介平民的身份指点朝纲,决定内阁首辅人选,足见东林党所图之大能量之强。 作为东林党的骨干,这封密信瞿式耜自然知晓,而钱谦益微微摆了摆衣袖再次淡淡开口。 “如今内阁皆为阉党,黄立极之流比之张位等人更加不堪,而新帝即位最想做的是什么?” 说着呵呵一笑:“扫除先帝党羽,建立亲信!” 瞿式耜闻言顿时一脸恍然:“钱大人的意思是说,那田尔耕看出了这一步所以提前辞官自保?” “如此说来,那阉党内部已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那我们....” 钱谦益点头:“正是。” “新帝仓促即位,未宿东宫自然没有班底和心腹可用,所以在下才说机会已至。” “只要我等助陛下稳定朝纲铲除阉党,何愁东林不兴?” 瞿式耜闻言大喜:“那明日早朝在下便第一个上书弹劾魏阉以肃国法朝纲...” 可话还没说完便被钱谦益笑着挥手打断:“不可,虽洞悉圣意但不宜在此时,开胃之肴他人亦可。” 说完笑着看向瞿式耜。 “听闻瞿大人和监察御史毛羽健大人颇有交情?” 瞿式耜闻言顿时一脸恍然,随即拱手:“钱大人果然高明。” 钱谦益的官途是不顺畅的,东林如日中天的时候他只是中层人物,等把岁数大的熬走即将成为领袖的时候,狗日的魏忠贤出来了。 而魏忠贤和他所有经历过的政敌都不同,因为那大字不识的狗太监不要脸,下手又黑又不上品。 哪疼打哪,很下作,根本不顾及身份。 正是因为这一点,东林党能用计谋玩死无数朝臣和首辅,但面对魏忠贤的时候却毫无还手之力。 因为那狗日的魏忠贤不是正统出身,玩的全是野路子。 大批东林党被罢官赶回老家,这其中就有钱谦益。 但他们绝不甘心就这样断了仕途,被一个他们根本看不起的太监骑在头上拉屎。 所以在被赶出朝堂的那一刻,他们的反击也正式开始了。 除掉魏忠贤是不够的,因为没了魏忠贤还会有李忠贤王忠贤,所以他们谋划了一个惊天布局。 他们成功了,非但成功的把最大的威胁除掉,更逼着天启在临死前下令起复他们这些东林官员。 原因很简单,若不将他们召回将无人再能压制魏忠贤。 所以他们回来了。 带着满腔怒火和无数后手回来了。 相比天启帝的恐怖心术,崇祯这位从未经历正统帝王教育的皇帝,乃是他们最喜欢的帝王没有之一。 什么都不懂有没当过太子没有任何心腹可用,又想除掉先帝留下得到心腹魏忠贤的皇帝,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最好的礼物。 “大兄,陛下真的会如您所言那般,会对魏阉动手吗?” 说话的叫钱谦贞,钱谦益的从祖弟。 从祖弟的意思就是两人是一个太爷爷的同族兄弟。 钱谦益闻言呵呵一笑,他没有回答钱谦贞,而是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知道驭下和奉圣的区别吗?” “太祖,成祖之法便为驭下,而张叔大之法便为奉圣。” 钱谦贞闻言一惊。 因为张叔大便是张居正,而张居正能权倾朝野的方法便是,用课业和无数琐事切割分散皇帝精力。 让皇帝没有精力关注政事,只能按照自己的意图原地转圈。 而驭下,则是除了太祖和成祖再无帝王能将这两字变为现实。 所以大兄,要做第二个张居正。 第十章自行舟 崇祯坐在御书房里,提笔在纸张写下数个姓名。 排名第一的就是宋应星。 明末的问题很多,多到跟筛子眼似的数都数不完。 但最大的问题只有一个,粮食。 史书记载明末天灾是从崇祯元年开始爆发的,但实际上西北的天灾从天启七年就已经开始了。 尤其西北之苦令人泣血。 一份奏呈给崇祯的奏章流传到了后世,其上这样记载西北的灾情。 盖数年来,臣乡无岁不苦荒,无月不苦兵,无日不苦挽输。 即为年年饥荒,年年打仗,天天赈灾平叛无一日得闲。 庚午旱,辛未旱,壬申大旱,野无青草,十室九空,村无犬吠。 大旱让人口锐减,千里无一丝绿意。 尚敲催征之门,树有啼鹃,尽洒鞭扑之血,黄埃赤地,乡乡几断人烟,白骨青磷,夜夜似闻鬼哭,欲使穷民之不化为盗,不可得也。 意思都苦成这样了,还有官差砸门催缴赋税,拿不出赋税的便被鞭打致死,就连停在树上的乌鸦身上都溅满了人血,可见多么丧心病狂。 放眼看去看不见活人,反倒是白骨的磷火在夜间飘荡。 这些百姓已经没有了活路,再这样下去就是逼着百姓造反。 人相食,草木俱尽,土寇并起,南北俱大荒。 尤其最后一句,更是让人窒息。 死人弃孩,盈河塞路。 想到这里崇祯狠狠地握起双拳,天灾苦矣但人祸更甚天灾。 大明,亏欠西北太多。 而造成这等情况的便是从上到下的贪腐,无处不贪无人不贪逼得百姓不得不反。 而西北,向来都是大明官军的兵源之地。 有明一朝,西北之地参军打仗的人数最多,其次便是辽东。 战死沙场的西北人多到数不清,但也导致西北叛乱极难围剿,因为后期参加叛军的已经不止百姓,而是西北官军。 最能打的反了,你就只能用更能打的去平叛,大明根基也就这样被一点点掏空。 道德经里有这样一句话,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意思是老百姓已经没了活路不怕死了,这个时候还用死来威胁,他将再无任何顾虑,因为什么都没有了也什么都不怕了。 造反是死罪,但不造反死的更快。 官逼民反无外如是,李自成张献忠之流只是其中代表性人物而已。 真正的根源在朝堂,所以想要避免这样的事情肃贪和粮食乃是重中之重。 宋应星,在后世很出名,因为他是大明土豆种植的开创者。 但在眼下的大明,宋应星就是一个毫不起眼没人在意的小人物。 如果土豆被推广开来,哪怕是那即将到来的恐怖天灾大明也能扛得过去,但这并没有出现。 而土豆没有被推广的原因很可笑。 因为大明的税收不收土豆。 大明的税收大部来自土地的税赋,所以上交国库的东西五花八门,有粮食,有棉花有水果也有各种田里产出的东西,后来张居正改变了这一现象,可以用银子抵赋税才好了一些。 但到了天启年间,大明一年的税收只有一千万两出头。 而这并不全是银子,而是收上来的东西按照市价折算而来,就比如洪武年间和永乐年间,就有官员领取的俸禄不是白银而是粮食,布匹,棉花和苹果之类的。 朝廷不收土豆自然就没人去种,而土豆和辣椒都被当成观赏植物种在皇田里看着赏玩。 是的,明末的时候不止有辣椒,还有胡萝卜,花生,向日葵,南瓜,西红柿,就连烟草都已经开始进入大明。 但以上这些东西都没有被大面积推广,全部被当成了观赏植物种着玩的。 不是番夷没说这些东西能吃,而是我泱泱天朝地大物博岂会用尔番邦之食。 傲气,来自大国天朝的傲气。 但也只剩下傲气了。 接下来无尽天灾即将肆虐大明,而想要挺过这等天灾避免惨绝人寰的景象出现。 宋应星,极为重要。 而宋应星更是写下旷世名著《天工开物》,但却满清视为禁书封禁两百多年,后来被本子所得。 太多中华瑰宝被满清所毁,该死的的野猪皮误我华夏数百年。 而在宋应星的名字之下,是陈振龙。 这位也是后世出名,在眼下的大明根本没人知道他。 但这个人的重要性丝毫不亚于宋应星,因为番薯就是陈振龙带入大明并开始种植的。 无论是土豆还是番薯,带入大明后根本不能长的和原生地一样大,一样茂盛。 用后世的话来说,这需要脱毒培育。 事实也正是如此,最开始的土豆和番薯种出来的小如鸽卵,且穷根果无几。 一根秧苗下没几个果子,而且很小很难吃,估计这也是没被推广的原因之一。 而到了天启七年,番薯已经在福建民间开始推广,土豆也完全适应了大明的土壤气候。 只要找到这两个人并大力推广,即将到来的天灾大明扛得住。 而陈振龙之下,是孙元化。 擅长炸药,弹道,玩大炮的,精通物理化学,会葡萄牙语,上过葡萄牙火炮培训班,妥妥的军工专家。 随后是徐光启。 这人也是玩火器的牛人,孙元化的老师,这哥们和孙元化喜欢在实验室里玩数据不同,他喜欢把打造出来的武器用于实践。 火炮与城墙的防御结合,火器与攻城的步骤结合,火器与步兵和骑兵的结合,历史上最早提出步炮协同的开创者。 总而言之一句话。 他玩的,是怎么用火器在战场上杀更多的人,所以这样的科学狂人比领兵之将更可怕。 因为他更疯狂。 而他也和孙元化一样乃博学大才,写出了农政全书对土地种植十分在行,在他所著的农政全书里就有一段是描写土豆的。 土芋,一名土豆一名黄独,蔓生叶如豆,根圆如鸡卵,内白皮黄,亦可蒸食,又煮芋汁可得粉。 也就是说,他连土豆淀粉都搞出来了。 如果给他点时间弄出土豆粉条不是事,而这玩意完全可以当做更易携带的军粮。 可能有人会说这玩意当军粮吃不饱,吃多了会有怎样怎样的副作用。 别闹了,再大的副作用还能比饿死更难受? 徐光启之下,是毕懋康。 他著有《军器图说》一书,明末燧发枪就是他研究出来的。 而崇祯写下的最后一个名字,叫王徵。 他玩出的东西叫自行舟,又叫火船自去。 这是蒸汽机的雏形。 第十一章隐患 王徵,写下《新制诸器图说》,自行舟的发声明者。 法国物理学家丹尼斯巴本的蒸汽机模型与1679年制造,而史料记载王徵的自行舟则是1644年制造成功。 而1644年也正是崇祯十七年,农历三月十九崇祯在煤山自缢。 所以说崇祯是没看到自行舟的,如果自行舟能早出现几年或许结果就会变的不一样。 但也有人说自行舟根本不存在,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王徵。 不管现在王徵是否能造出蒸汽机的雏形,他都会不顾一切的支持他让蒸汽机提前问世。 一旦有了蒸汽机,改变的将不止是大明的未来,而是整个世界的未来。 最早的蒸汽机结构并不复杂,对于这一点前世他看过相关文献。 而大明如今的工业制造能力和后世无法相比,但在此时也是领先全世界的存在。 这一点从大明现有的火器装备上就能得到印证。 大明的火器之强是傲视全球的,明初便有大炮,在隆庆年间便是成批量装配了五雷神机。 枪管有五,长一尺五寸,重五斤,枪口有准星,柄装总照门和铜管可旋转,转瞬间可流星射。 听到五雷神机的介绍你能想到什么? 没错,这就是左轮手枪的雏形。 嘉靖初年,海道副使汪鋐干掉一批葡萄牙船队,缴获一批没见过的船载大炮,研究后命名弗朗机。 之所以叫弗朗机,是因为大明管所有洋人都叫弗朗机人。 原本这玩意不好用,又笨又重不然也不可能被大明轻易干掉。 但大明本就是玩火器的祖宗,所以开始着手改进,而且越改越邪乎越改种类越多。 大弗朗机长两米,有准星,且可左右旋转调整炮口,俩人就能操控。 小弗朗机长九十厘米,炮身铸有钢环能提着走,随时随地都能架炮(简直就是迫击炮和掷弹筒的雏形,北京军事博物馆里还有,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搜一下) 最邪乎的是还有马上弗朗机,骑兵在战马上快速奔驰期间发射的微型火炮。 而大明最强兵种关宁铁骑的制式武器,叫三眼神铳(这东西北京博物馆里也有) 有三根枪管可连发,最神奇的是这玩意三枪打完之后竖起来就是铁榔头。 势大力沉之下,一榔头下去对方连脑袋带头盔一起变形扭曲,非常变态。 不单单陆地军种配有火器,水军更是种类繁多。 水军火器有一种名叫火龙出水,竹筒制成中填火药弹丸,尾有火药引信,射程可达两百步专打敌方舰船,点燃后可在水面滑行。 这就是最初始版的鱼雷。 更有如神火飞鸦,这他妈是火箭炮的雏形,而大小弗朗机的种类更是多达数十种。 以上这些火器并非杜撰,这一点丰臣秀吉就能作证。 当初丰臣秀吉带领大军进攻朝鲜时,李如松就是用这些火器把本子赶到海里喂鱼的。 当时本子最怕的火器有两样,一个是大将军炮。 这是一种重炮,因为过于笨重且经常炸膛大明用的比较少,而李如松在朝鲜用这个轰的本子哭爹喊娘的同时,也开创了以马拉炮的先例。 而另外一种让本子又恨又怕的东西,叫水雷。 大明时期就有水雷。 丰臣秀吉时期日本有贱岳七本枪七名大将,很强很强,强到被李如松干的跟傻逼似的。 其中水军大将岛津毅弘对大明水雷最有发言权,而用水雷覆灭本子的猛人叫邓子龙。 而这其中还出现了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乌龙。 大明以为弗朗机炮是葡萄牙人发明的,但其实这玩意产自濠镜民间出口创汇的产物。 而濠镜,就是今天的澳门。 所以说这所谓的弗朗机是出口转内销了,只可惜大明当时没有工业大摸底,不然指不定还能整出什么其他吓人的玩意来。 而且大明初期就有了地雷,这玩意朱棣就曾亲身体验过它的威力。 当初以清君侧之名南征,被铁铉和平安打的不要不要的,地雷更是让朱棣吃足了苦头。 所以那些说中国人制造火药只知道放鞭炮,而人家外国人却知道建造枪炮之类的千万别怀疑。 能这么说的要么本身就是个文盲,要么就是满清后裔。 因为大明同时期断崖式领先世界的火器文明,就毁在满清之手。 是满清为了统治防止汉人作乱抹除了火器的进展,更将大明火器的制造之法全部毁掉。 意难平,每每想起这些都会让人意难平。 而大明末期火器的制造已经跟不上了,贪腐是一方面,而更重要的一点是天启大爆炸伤了大明火器制造的根基。 那一场大爆炸,死伤两万余人且大部都为火器制造的工匠。 如果没有天启大爆炸,或许战场形式会完全不同。 因为天启的心思在权术布局上,更因为天启没有那么多银子重建和追加投入。 而到了崇祯时期就更不可能恢复产能了。 所以气运一说,也并非空穴来风。 所有的糟心事全部堆积到了崇祯时期集中爆发,天灾民变在加建奴不停扣边大明积重难返,灭亡也在情理之中。 看着自己自己写下的名单,崇祯的双眼也是微微眯起。 这些人全是宝贝,只要让他们动起来大明的军事实力将发展到真正无敌的状态。 但这些人的背后也藏着一份巨大隐患。 信仰。 无论是孙元化还是徐光启亦或者王徵,他们都是天主教徒。 而这些人成为天主教徒全和一个人有关。 利玛窦。 这是一个来自意大利的传教士,万历十年进入大明。 这个人最厉害的在于他十分精通中国文化,熟读四书五经更懂入乡随俗,身穿儒家深衣以西儒自称,通过士大夫交际圈在大明站稳脚跟。 获万历特许居留北京建立南堂传教所,突破传教士不得在京安葬的禁令,成为首个皇帝赐葬的西方传教士。 指导徐光启,李之藻等人建立三柱石信徒体系。 更和徐光启共同翻译首部中文版的《几何原本》,信徒颇众。 后来徐光启官至兵部尚书,推荐意大利传教士龙华民,德国传教士汤若望进宫见到了崇祯。 而汤若望更是在当时担任大明钦天监监正一职,更有传言崇祯也被洗脑成了天主教徒不信玉皇大帝了。 这简直细思极恐。 而集中国上下数千年文化瑰宝于一体的永乐大典,也是这一时期流传海外。 想到这里崇祯放下手中御笔,他知道这等隐患必须除掉。 而他更知道,在如今的开封。 还生活着一支数量庞大的犹太裔族群。 第十二章曹文诏进京 崇祯没有让人按照这份名单去找人,而是把名单折好放进怀里。 他迫不及待的想让这些牛人归位,但现在的时机不对。 他需要时间运作,更要在这些人进京之前把所有的准备工作做完。 就比如,钱。 钱谦益没等来他想要的试探,因为接连三日新帝以先帝大行悲痛为由取消朝会。 而就在第三日晚,崇祯见到了他穿越而来的第二位猛人,而和方正化相比这位是真正的战场猛人。 曹文诏。 他从辽东昼夜不停策马而来,比身在高阳(今保定)的孙承宗距离要远,但如孙承宗的地位进京流程很是繁琐,所以距离更远的曹文诏先到了。 “臣辽东卫游击曹文诏拜见陛下!” 看着一身风尘仆仆跪地施礼的明末猛人,崇祯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是猛然停顿了一下。 曹文诏可谓是明末的李云龙,最难啃的骨头最难打的仗都是曹文诏去的,手下有一千关宁铁骑就敢直冲叛军号称二十万大军的中军大帐,三千人就敢和张献忠主力正面对掏。 而最让崇祯感觉心痛如绞的是,曹文诏自受命以来从未打过富裕仗,朝廷对他的帮助微乎其微。 他完全是被朝堂那些败类文臣拖累坑死的,钱粮兵源一律没有不提还不停上书参奏其尽快剿灭叛军。 最后曹文诏只得带三千人且没有任何援军和粮草的情况下出兵,最后麾下死绝被困挥刀自尽。 而他战死之后洪承畴捶胸痛哭,就连满清乾隆都曾为其追谥。 把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具象化之人就是曹文诏。 如果曹文诏有足够的兵力和粮食饷银,李自成和张献忠早被抽筋剥皮了。 如果曹文诏没死,大明也绝不会败亡的那么快。 从他进入御书房的那一刻起,铁血杀伐之气便是迎面而来,仅仅是跪在那都能感受到那种极致的压迫感。 大明,有愧于曹文诏。 “曹卿平身。” 崇祯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看向王承恩:“大伴,赏茶赐座。” 这话让王承恩一惊,能在御书房赐座的人大多为内阁首辅,但内阁首辅被赐座赏茶的也不多。 而曹文诏只是一个辽东游击将军,这样的恩赐超标了。 可崇祯却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莫说赏茶赐座,若非怕吓到曹文诏他都想起身给老曹躬身行礼。 因为这样的礼曹文诏受得起。 就连曹文诏自己都一脸不可思议,他没想到陛下初登基便召自己进京面圣,更没想到陛下一见面就赏茶赐座如此礼遇。 这位猛人一时间也是有些懵。 待曹文诏坐下后,崇祯先是询问了一下辽东战局。 其实没啥问的,那狗日的高第把大军全部撤回关内,将辽东拱手让给了皇太极。 而边关此刻聚集了十余万大军,更有满桂,祖大寿和赵率教以及何可纲等人领兵,以如今建奴的实力是打不下来的。 就在曹文诏将辽东战局汇报完之后,崇祯再次开口。 “曹卿,建奴野战当真无敌?” 无数大战证明,在和建奴铁骑野战大明无法获胜,凭墙以炮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而坐在锦墩上手握差茶盏的曹文诏只回答了三个字。 “不无敌。” 这三个字若是出自其他人之口,崇祯定会将其和五年平辽的袁崇焕画等号。 但说这话的是曹文诏,猛出天际战绩可查的曹文诏。 “建奴之强在于骑而非力,聚多胜少援至即退,追之力不逮,反中其圈。” 这是曹文诏说的第二句话。 字不多,却把建奴铁骑强大的关键一语道破。 用老曹的话说,建奴铁骑之所以强不是他们多能打,而是速度够快兵法娴熟。 骑兵大军逮着明军小股部队围歼就是屠杀,而明军反应过来派出援军的时候建奴拨马便逃,如果去追,步卒根本追不上只能出动骑兵。 而佯退的建奴早已设下埋伏,将追击的明军骑兵覆灭。 其实辽东战场就是这样被建奴一次又一次击败的,而辽东军的底蕴也是这样被一点点耗光的。 每败一次就会丢失大量辎重马匹以及人口,而从战俘口中就能知道明军配置和明军虚实,掳走的百姓就能为建奴打造更多攻城和行军器械。 建奴的实力也就是这样越打越强,明军的实力越来越弱。 “依曹卿之意,可有破敌之法?” 听闻陛下发问,曹文诏只是略微思忖便是再次开口。 而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一旁的王承恩猛然抬头看向曹文诏。 “奴,人寡地薄,仓廪空匮且不谙农耕,故唯以劫掠为食,攻城需十倍之众,攻方必死伤无数,骑兵难施其用唯以血肉相填,当高筑城垣,待其来攻,以坚壁消磨之,彼众日衰,必渐退避,及退无可退,兵力衰微之时,可一举聚歼。” 老曹依旧腰杆笔直的坐在锦墩上,甚至脸上的神情都没有任何变化,但说出的话却让王承恩突然明白了皇爷叫召其进京的原因。 没有长篇大论,更没有引经据典的依兵法云。 他的办法很简洁,简洁的就如他手中的刀一样锋利。 建奴人口不足不会种地自然没粮,想吃饭就得来抢,想抢就得攻城,想要攻城兵力就得十倍于守军,也就是建奴每次来袭都是倾巢而出,而且攻城倚为最强的骑兵就没用了,就得拿命来填。 明军野战打不过那就不正面对掏,依墙据守等你来打。 所以老曹的中心思想就一个,磨。 一点点的磨死建奴,一点点的耗光建奴的实力,而且哪怕建奴知道明军的意图也不得不来强攻,因为他们没吃的。 等到磨的差不多只剩一口气的时候一战全灭。 完活,收工! 崇祯也是眼内精光爆闪,曹文诏的话简单粗暴但却是玩死建奴最合理的办法。 因为建奴的软肋十分明显,内部没有产出。 虽然辽东在后世被称为中国粮仓,但此时的辽东极为荒凉,而建奴本就不擅农耕更没有足够人手去开荒耕种。 崇祯没有急着开口,是因为曹文诏的话还没有说完。 “彼奴四王轮政,可于皇太极当政之时主力全倾,令其攻城必败,粮秣无收,余王当政允其小胜以获微粮,久则内耗生隙,自乱可期。” 这话一出,就连崇祯的双眼都是为之一缩。 这位曹阎王一身正气浓眉大眼的,但没想到也是玩阴损招数的行家里手。 第十三章留多少? 努尔哈赤建立后金,可能是为了区分和大明的不同不设内阁。 而是弄出了个四王当政。 皇帝是皇太极,但其余三个贝勒代善,阿敏,莽古尔泰三人协同其共理朝政。 按月分值,轮流坐庄。 这是一个巨大隐患,皇帝的权威被极大削弱地位极为尴尬。 而事实证明皇太极绝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存在,他的三个兄弟都被他一个一个的干掉了,也废除了四王轮值的制度。 老曹的意思很简单,比之前的话还简单。 四王当政只干皇太极,因为皇太极是皇帝更是建奴四王里最强的。 他当政的那一个月只要来攻城,明军就把兜里的玩意全掏出来玩命招呼,非但要让他攻城大败还一颗粮食都得不着。 而轮到其他三个废物当政的时候就放水,攻城是不可能让他们成功的,但假装不敌让他们抢点粮食倒是真的。 这事啊,要是只有那么一回两回倒也无所谓。 可要是长年累月下来,皇太极出兵就败啥也抢不着,而另外三头废物每次都有收获。 这说明啥? 说明皇太极不行啊,虽说世上从来没有常胜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但你他妈也不能打一次败一次吧。 再加上那强烈的对比,久而久之皇太极的威信将越来越低,而另外三头废物的威望一定水涨船高。 这地位一高就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再加女贞乃渔猎民族,谁能抢到吃的就推崇谁是骨子里带出来。 所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很难猜吗? 建奴内乱实力大损,对大明的威胁就会直线下降且怕大明进击就会后退。 如此大明就能抽出时间来应对内部危机。 等内部的事收拾完了建奴内斗也差不多了,也就到了最后收割之时了。 看着依旧腰杆笔直面色淡然的曹文诏,崇祯心中微微一叹。 被后世推崇的猛人,果然他妈的没有一个水货。 但崇祯更明白一件事,曹文诏的办法绝对是最合理最有效的,但想要推行却很难。 因为这需要大量的后勤物资供给,因为这个时间线会拉的很长,会耗费大量火炮以及守城器械。 钱。 还是钱,这一刻崇祯觉得自己搞钱的速度要加快了。 “如果朕给你足够钱粮,能否再造一支关宁铁骑?” 这话让曹文诏为之一愣,随后躬身回了两个字。 “不难。” 你听听,猛人的回答的就是这么与众不同。 没说定不负陛下所托更没说需要全力支持之类的废话,而是不难。 崇祯点头:“朕命你进京就是为了重整二十一卫,朕要的不是不是酒囊饭袋而是一支战即能胜的铁军,你可能办到?” 而曹文诏在听闻这话的时候回了三个字。 “留多少?” 这话让崇祯的眉头狠狠一挑,自己让方正化整顿锦衣卫他说砍一半。 如今轮到曹文诏,他问留多少? 所以他确定了一件事,猛人确实就是这么说话的。 天子亲军共有二十六卫,但到了如今除锦衣卫之外还有腾襄四卫是归皇帝直接指挥的,其余二十一卫归兵部辖制。 而二十一卫糜烂不堪,吃空饷司空见惯早已成了世家朝臣子嗣混日子的地方。 想把这样的地方收拾出来比锦衣卫难上无数倍,而老曹一句废话没有眉头都没皱一下就接过来了。 他的问题只有一个,留多少? 明末猛人里论杀伐最利者无出曹文诏之右,就连卢象昇论杀伐也要排在老曹身后。 而曹文诏绝非无脑莽夫,只一句留多少便能知道陛下整顿的决心有多大。 而崇祯的回答让曹文诏明白,陛下这次是动真格的。 “能战者留,贪赃舞弊之徒一律问罪抄家!” 曹文诏明白了。 陛下要的不止清理二十一卫的垃圾,还要借这件事榨干垃圾们的最后价值。 “待明日朝会之时朕会宣布此事,大伴,替曹卿安排住处。” 天子亲军的将领任命是不需要经过内阁的,但崇祯需要一个对朝臣发难的理由。 天灾已至,猛人即将全部归位,现在的他没心情和那些道貌岸然的朝臣浪费太多时间。 若非刚刚穿越手上没有足够筹码,他会做的比太祖更干净利索。 而就在昨日,说三日足矣的方正化只用两天就清理干净了锦衣卫,将他的亲信也全部调往锦衣卫,现在的锦衣卫完全听命于自己。 能这般快速清理干净和他的行事风格有关。 也和自己提前收服魏忠贤拿掉田尔耕,和让魏忠贤舍弃许显纯有关。 就在曹文诏离去不久,王承恩快步走进御书房。 “皇爷料事如神,那陈德润果然再次醉酒强闯坤宁宫,此刻已被锦衣卫拿下等待皇爷发落。” 崇祯闻言面色一冷。 明朝皇宫早就成了筛子,而他穿越而来的第一天就知道一件事,皇宫必须彻底清理干净。 不然自己随时都会步天启后尘,但这需要一个准确切入的时机。 而对于明史极为了解的他,也早就选中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陈德润,后宫总管。 这个陈德润被称为史上最色太监,他之所以能当上后宫总管乃是拜了魏忠贤为主所得。 而这逼竟然胆大包天到想要和懿安皇后对食。 懿安皇后张嫣,就是刚放挺天启的正妻,你就说这逼的胆子有多大。 据说这个陈德润对懿安皇后一见钟情,在天启死后写过情书表白被拒,后买通坤宁宫里的宫女太监想要霸王硬上弓。 若非张嫣拼死抵抗就被他得逞了。 对食这个词书面上的解释就是吃饭,两人对面而坐一起吃饭,但实际上..... 而且明朝的太监并非全阉,到了满清才开始全部割掉,这也是满清的太监一个个浑身骚臭味,连桶水都拎不动的原因所在。 所以陈德润差点得逞的过程....不好描述,因为差点得逞和没有得逞是有本质区别的。 而陈德润强闯坤宁宫的时间被提前了,之所以被提前的原因在于一个人。 王体乾,司礼监掌印太监。 也是天启留给崇祯用来对付魏忠贤的后手,他在上次面见崇祯后就得到了一个命令。 三日后于陈德润饮酒,无尽恭维下令其大醉即可。 “摆驾坤宁宫,让魏忠贤马上滚过来!” 第十四章感觉欠了人 洪武时期有一种官职叫天武将军,但并不是战场将军而是负责早朝,皇帝出行以及宫内轮值宿卫。 后来被改为大汉将军,也是锦衣卫的一部分。 所以锦衣卫对皇帝来说极为重要,掌握锦衣卫就对皇宫有了绝对控制权。 所以也有皇帝内甲之称。 如今的皇宫气氛很不寻常,因为短短三日内锦衣卫大换血,就连大汉将军里都多出不少生面孔,随后联合负责皇宫外围的禁军封禁宫门,任何人不得外出。 就连每日采买的太监都不行,全部待在住宿的地方为先帝祈福。 在崇祯到达慈庆宫之时,等在那里的不止方正化带领的锦衣卫,还有皇后周氏以及另外一位妃嫔已经到了。 后世有这样一句话,大明妃嫔乃帝制后宫颜值的天花板,和满清那些歪瓜裂枣截然不同。 原因在于大明哪怕是选后也不看出身,而是颜值和才学。 史书记载周氏皇后的颜值有这样两句话,颜如玉,不事涂饰,即天生丽质且不喜奢华装扮。 穿越而来崇祯一直在忙着筹划后面的事,还真没见过自己的皇后,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很美,而且气质清冷端庄极为冷艳。 但他的注意力更多放在落后周氏一步的女子身上,此女子没有周氏的冷艳但却要更丰腴一些,脸上还有着明显的婴儿肥。 如今是天启七年崇祯也才十七岁,周氏的年纪也是差不多,而那带有婴儿肥的女子看着还要更小些。 她是袁妃。 拜天启所赐,身为信王之时天启和懿安皇后为朱由检选择王妃,而且一口气选了仨。 一个是皇后周氏,另外两个是田妃和袁妃。 这位袁妃在后世知名度是超过皇后周氏的,为人性情温和最喜欢剪窗花,崇祯后期年节之时的窗花都是出自她手。 崇祯十七年自知大势已去,崇祯下令后宫嫔妃自尽殉国,袁妃也是决定自缢随夫君而去。 但太胖了,刚挂上去白绫断了没死成,随后崇祯一顿乱世狂刀袁妃倒在血泊中。 但这次又没死成,丰腴的身材再次救了她一命,那一顿乱世狂刀只有一刀劈在颈侧,其他全砍在了肩膀上。 后来满清进入京城要封赏重伤未愈的袁妃,被其言辞拒绝,只求为先帝守灵至死。 而和袁妃打理崇祯后事的,正是历史上被污蔑开城门迎满清进城的曹化淳。 那时候曹化淳已经患病归乡好几年了。 所有史料都明确记载袁妃的性情极为温和憨厚,不但皇后周氏喜欢她就连田妃也很喜欢她,而崇祯后期走路很慢也是被明确记载的。 原因是走路太快会露出里面打补丁的旧衣服,而为崇祯打补丁的并不是皇后周氏,而是这位身材丰腴性情憨厚的袁妃。 不争宠不闹事一心一意跟你过苦日子,唯一的爱好就是剪窗花,这样的女子最后被一顿乱世狂刀劈的身受重伤...太不是东西了。 这是崇祯现在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虽然这事不是他干的,但看到袁妃的时候心里还是一阵阵自诽。 “臣妾见过陛下!” 崇祯对着行礼的二人挥挥手:“免礼,皇嫂如何?” 周皇后闻言开口:“受到惊吓,臣妾等安慰了一会情绪平复些了,已经通传了太医。” 崇祯点点头:“随朕前去看望。” 随后看向方正化:“待魏忠贤来了让他立马滚进来!” 言罢和周皇后以及袁妃一起走进寝殿,不知为何,他刻意快走几步不去看袁妃。 实在是这心里头...感觉欠了人不敢正视。 而袁妃则是小嘴微微瘪了瘪,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中喃喃:难道是又吃胖了惹陛下不喜吗? 唉,再也不吃蹄髈,鹿腿和烤全羊了。 但....真的很好吃啊,她今年,只有十六岁。 而在见到懿安皇后的那一刻,崇祯的眉头也是忍不住微微一挑。 这位在后世有着十大艳后之称的皇嫂,果然名不虚传。 颀秀丰整,面如观音,眼似秋波,口若朱樱,鼻如悬胆,皓牙细洁白,这些词汇都是后世用来形容懿安皇后张嫣的。 而崇祯认为,这些词汇并不能完全形容这位皇嫂的美艳。 尤其此刻受到惊吓梨花带雨的模样,更让这份美艳更甚一层。 比自己的皇后漂亮,但没有自己的袁妃丰腴俏皮。 嗳? 崇祯微微皱眉,我怎么想到那去了呢我啊,都这时候了做什么对比啊。 一见崇祯进门,床榻上的张嫣也是要起身行礼却被崇祯挥手阻止。 “皇嫂无需多礼,是朕无能让皇嫂受了惊吓。” 张嫣闻言落泪摇头:“是懿安惊扰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而周皇后和袁妃连忙上前劝慰,三女也是抱成一团哭的那叫一个让人心碎。 而这个时候太医还是没到。 “为何太医还不前来诊治?” 听到崇祯发问,慈庆宫的太监连忙跪地:“回陛下早就去请了,但听闻今夜奉圣夫人突感头痛,轮值太医全部去咸安宫候着了。” 听到这崇祯的眼内闪过一抹冰冷之色,咸安宫乃是客氏居所,位于皇宫西北方向距离乾清宫极近。 而大明后宫设有医官三人,医士三十六人专门服务后宫,按照明律每日轮值最少医官一人,医士十二人随时听命。 而这服务整个后宫的太医,此刻全部在客氏所在的咸安宫候命,哪怕慈庆宫的太监去请都一个没来。 这是客氏太强还是那些该死的太医眼里早已没有皇室? 而崇祯对这些太医没有丝毫的好感,天启正值壮年只是落水被这些垃圾治了两年,越治越重最后挂掉。 看来这些垃圾早就被客氏收买了,敢暗中动手脚害死天启就敢回过头来害死自己。 既如此,这些垃圾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而太医的人选他也早就有了合适的顶替之人,李时珍的后人就居住在湖广蕲州(今湖北蕲春) 这边陈德润刚刚强闯坤宁宫,客氏便是将太医全部叫去,看来这位客氏在皇宫里的眼线还真不少啊。 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就连客氏一起处理了吧。 就在崇祯思量这些之时,魏忠贤到了。 而气喘吁吁的魏忠贤刚刚跪地还未开口,便听崇祯淡淡之音传进耳中。 “魏忠贤,去问问你的义子陈德润,朕的皇后相貌平平不知能否入了他的眼?” 第十五章 这是什么? 轰! 皇帝的话宛若惊雷般在魏忠贤耳中炸响,连忙以头触地。 “奴婢万死....” 来的路上他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陈德润是他安插在皇宫里最好用的棋子。 正是因为有陈德润在,他才能对皇宫内的一切动向了若指掌。 但他没想到这该死的陈德润居然如此大胆,竟对懿安皇后产了想要对食的邪念。 这让魏忠贤大惊失色慌忙进宫请罪。 崇祯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求饶的老太监:“魏忠贤,你做的真好啊,你说朕该怎么赏你?” 魏忠贤惊恐抬头:“皇爷,奴婢该死,但请看在奴婢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了奴婢这一次....” 崇祯慢慢俯身紧紧盯着魏忠贤的双眼缓缓开口。 “你魏厂督子孙繁多个个身怀绝技,今日一个义子就敢强闯慈庆宫欲强辱先帝皇后,明日就有义孙敢提着刀强闯御书房逼朕退位,朕又怎么敢治你魏公公的罪呢?” 魏忠贤瞬间汗流浃背,再次以头触地:“奴婢不敢,奴婢万死....” 说着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摞纸张高举过顶:“禀皇爷,奴婢奉命彻查八大晋商之事疏于管教,这才导致陈德润那个该死的奴婢惊扰了懿安皇后也惹怒皇爷,还请皇爷息怒啊。” 他在进宫之前就已经盘算过无数次,新帝即位根基不稳需要自己辅佐。 而这八大晋商和朝臣勾结的证据他早就有,但他不会一次性全部递上去,这样不能凸显自己的能力和重要性。 慢慢来才能让皇爷越来越依赖自己,所以他笃定皇爷一定不会因为陈德润迁怒自己。 可他刚见到新帝,就被崇祯开口的第一句话给干懵了。 没有暴怒,更没有开口直接问罪。 而是语气平淡的让他去问问陈德润,我的皇后相貌平平,不知你九千岁的义子能否看得上? 这是让他真的去问吗? 不,这是让他选,替自己选一个不杀的他魏忠贤的理由。 随后再提他义子义孙无数,今日敢强辱先帝皇后,那明日你魏忠贤就敢提刀弑帝。 只要皇爷想,今晚就不是陈德润强闯慈庆宫,而是他魏忠贤率领阉党宫变造反。 整个皇宫被戒严,而且锦衣卫又被方正化牢牢掌控。 所以这一刻的魏忠贤没得选,只得把打算挤牙膏的晋商罪证交出去以表忠心,以此证明自己还有存在的价值,给皇爷一个不杀自己的理由。 同时,他第一次觉得义子义孙太多不是一件好事。 挥手让王承恩接过魏忠贤递上来的东西,崇祯心中冷冷一哼。 这条老阉狗心思太多,他答应把锦衣卫交给方正化,但却并没有要杀许显纯的意思。 所以对于这个老阉人光收服并不够,恩威并施让他怕才是正解。 “魏忠贤,你说朕该怎么对待你的义子义孙呢?” 魏忠贤闻言又是一惊,因为皇爷问的不是怎么处置陈德润这个该死的东西,而是他所有的义子义孙。 但在看到皇爷那淡淡扫视而来的眼神,连忙躬身低头。 “但凭皇爷处置!” 崇祯没有去理会跪在地上的魏忠贤,双手背负看着夜色之中的浩大皇宫。 “朕昨夜睡的不好。” “因为这皇宫看似巍峨恢弘,但老鼠臭虫太多让人无法安睡。” 说完看向跪在地上的魏忠贤。 “魏厂公,可有法为朕解忧?” 魏忠贤听到这话身体猛然一哆嗦,随后抬头:“皇爷不得安睡奴婢万死,奴婢这就带人前去捉鼠灭虫....” 崇祯闻言点头:“魏厂公所言极是,方正化,天明之前朕要一个干干净净的皇宫。” 方正化国字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当即躬身:“臣,遵旨!” 这只是几句简单的对话,但代表的却是一场血腥的屠杀。 这是一个很讽刺的事情,但不得不承认没有魏忠贤点头这场屠杀就进行不下去。 至于陈德润,一定会被千刀万剐,哪怕崇祯不下令魏忠贤也会让他不得好死。 “陪朕走走。” 魏忠贤得令立马起身,弓背弯腰小碎步上前虚扶崇祯手臂。 魏忠贤的心里很乱,乱到来之前的筹谋全忘到脑后的地步。 因为他又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而且距离他很近很近。 近到皇爷只要微微点头,他就会被立马处死的地步。 所以他怀疑皇爷根本就不信任自己,而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慢慢剥夺自己手中的权力,最后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但这样的想法在崇祯开口后瞬间烟消云散。 “朕准备让曹文诏整顿二十一卫,不但让二十一卫成为一支铁军,更要把二十一卫的那些垃圾把骗朕的银子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他是武将对京城对官场都不了解,这事还得靠你。” 魏忠贤是懵的,但心头大喜也是真的。 他懂了。 皇爷要杀自己会把这样的安排告诉自己吗? 皇爷是绝对信任自己的,因为现在皇爷身边就自己一个人,连王承恩都被留在了慈庆宫外。 皇爷之所以动怒是因为自己麾下的那些东西太不争气,太过放肆所致。 皇爷如此看重自己,但自己麾下的那些东西非但不能为皇爷分忧,反而弄出了天大的皇家丑闻。 皇爷如何能够不怒? 想到这心头大石落地的魏忠贤小心翼翼的开口:“皇爷,二十一卫里有无数朝臣子嗣亲眷,更有诸位国公家奴外戚,动静怕是不小。” 崇祯淡淡看了一眼身旁的魏忠贤:“你安插进去的人也不少吧?” 魏忠贤讪讪一笑:“老奴曾奉先帝之命暗中监察二十一卫动向...” 崇祯停步,抬手对身前一物指了指:“这是什么?” 魏忠贤一愣:“回皇爷,这是一棵树。” 崇祯摇头:“不,这是朕!” 随后又对树干一指:“这是魏忠贤。” “枝叶之上的虫卵看得清也拿得掉,但那里之虫呢?” 他伸手所指的是树根。 言罢再次看向魏忠贤:“根死了,树干还能活吗?” 魏忠贤再次大惊,随后连忙跪地:“奴婢愚昧,请皇爷吩咐!” 崇祯淡淡瞥了他一眼,随后缓缓开口。 “让李若琏接手五城兵马司吧。” 第十六章来自叶赫那拉的诅咒 五城兵马司,即京城东南西北中五城兵马指挥司。 负责京师巡捕贼盗,梳理街道沟渠以及囚犯火禁等事务。 用后世的话讲,这就是公安局和城管局的结合体,兵马六千人。 归兵部辖制。 这是一个官职不高但极为重要的岗位,京城之外的大军无诏不可入城,皇城禁军又不会轻易被调动,所以五城兵马司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因为五城兵马司能辐射整个京城所有角落。 兵部尚书崔呈秀是阉党五虎之首,五城兵马司替魏忠贤干了太多脏活,若是之前他绝不会轻易把五城兵马司交出去。 但皇爷的话还不够真诚吗? 不,准确的说皇爷给的承诺还不够吗? 朕在,你魏忠贤就是粗大树干承载无数枝叶,所有虫卵枝叶全部仰仗你而存活。 但若朕这个树根被虫蛀空枯死,你这树干也没了存活之道。 朕,坦诚至此乃因你我同为一体。 朕在,你魏忠贤就死不了。 魏忠贤此刻浑身颤抖,因为他在皇爷的身上感受到了先帝的气息。 皇爷待我如斯,奴又岂敢藏私懈怠。 “皇爷放心,奴婢明日便着手安排。” 他不知道谁是李若琏,但皇爷提的人他照办就是。 反正都是自己人。 皇宫里灯火通明夹杂嘶喊哀嚎,但崇祯和魏忠贤却在夜色中惬意踱步。 年轻的帝王丰神俊朗,老太监在一旁躬身服侍的一幕很是宁静平和。 “和朕说说那八大晋商。” 听到陛下发问,魏忠贤心中再次一喜,陛下没看自己递上去的东西而是让自己口述。 这是有本质区别的,因为这代表陛下想要听取自己的建议。 如此恩宠,胜过赏赐无数金银财宝。 “八大晋商和建奴的来往起自李成梁。” 魏忠贤这话一出口,崇祯的眉头也是紧紧皱起。 但凡对明史有一点了解的都知道李成梁有多强,隆庆至万历年间蒙古人被李成梁生生打成了游击队。 蒙古刚出来一个所谓名将,下一刻就会被李成梁当成小兵野怪给刷了,蒙古老巢更是成了李成梁打野刷经济的地方。 用后世游戏里的话说,你的野区我的家,想咋刷就咋刷。 妥妥的正方形打野。 而和他同时期一同镇守辽东的还有一个人,戚继光。 但哪怕强如戚继光,在李成梁面前也显得黯然失色。 因为李成梁的成就实在太过耀眼。 哪怕他致仕归乡也没人能接替得了辽东总兵的位置,无他,辽东军乃是他一手打造且全部都是他的心腹。 到了七十六岁的时候,依然再次起复回到辽东,一直干到八十二岁才去职,但依旧对辽东军务掌有绝对话语权。 当时辽东女贞部落共有三支,建州女贞,海西女贞和东海女贞。 这三支女贞全部归顺大明,其中海西女贞里最强的是叶赫部,因为随那拉河畔定居又叫叶赫那拉部。 而努尔哈赤,就是出自建州女贞。 李成梁对付这些外族的手段极为阴损有效,没事就挑拨这些部落发动战争,谁赢了他过去咣当一锤子灭了。 那时候女贞部落被他玩的惨不忍睹,听到李成梁三个字吓得直尿裤子。 辽东铁骑更是所有外族的噩梦。 但有一次玩砸了,最忠诚于他的建州女贞首领帮他干活的时候被误杀,为了弥补这个错误他给了被误杀之人的儿子三十匹马,和三十份能跟大明交易的敕书。 大明时期的边关互市被严格监控,而敕书就是互市交易的官方凭证,一份敕书可交易一次。 而得到这三十份敕书的,正是努尔哈赤。 有人说李成亮扶持努尔哈赤统一女贞,是因为对老朋友的愧疚。 但对李成梁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把一个女贞蛮夷的命放在心上,他扶持努尔哈赤统一女贞是因为来自朝廷的压力。 他的权势太大了,在辽东的威信太高,所以他需要一个敌人,一个足够强大的敌人做自己的护身符。 有足够强大的敌人他就是安全的,他的重要性就能被凸显。 而努尔哈赤就是他选中之人,也是在李成梁的暗中支持下统一了女贞。 海西女贞最强大的叶赫部头领在被分尸之前,曾发下一个堪称恶毒的诅咒:叶赫部但有一女存于世间,也要毁尔祖业根基。 这句被分尸前的诅咒,最后应在了慈禧的身上。 而后世很少有李成梁的记载也很简单,被满清刻意抹去了。 对于这位让他们老祖宗卑躬屈膝的猛人,自然不会让他有太好的名声。 女贞太弱不足为患,自然就达不到李成梁的目的,所以八大晋商被选中了。 有这些商人存在就能让女贞活下去且慢慢强大,而李成梁也能在这其中获得大量白银来养他庞大的辽东大军。 李成梁是看不起女贞的,努尔哈赤在他看来也是个随时能灭的小废柴。 而事实也真是如此,努尔哈赤在李成梁面前乖的像条狗,万历年间本子入侵朝鲜,努尔哈赤还曾上奏要去朝鲜平叛。 有多乖巧可想而知。 但当时负责朝鲜平叛的是李成梁的儿子李如松,这是一位继承了李成梁统军之能的超级猛人。 但可惜,李成梁就这么一个成才的儿子。 李如松根本看不起努尔哈赤,打个狗日本子还需要你建奴助阵我不要面子的吗? 而努尔哈赤怕的不止李成梁更怕李如松。 李成梁活到八十九岁才去世,而他去世之后几个月努尔哈赤便宣布建立后金称帝,足见他怕到了什么地步。 而李如松在后金建立十八年前战死在蒙古人手里,但很多史料提及李如松战死和努尔哈赤有关。 如果李如松不死,努尔哈赤根本没有称帝的胆量。 而在李成梁死后,他那些不争气的儿子也相继被努尔哈赤一个一个的干掉。 至此,在大明历史上都排名靠前的猛人李成梁一脉,彻底没落。 成也辽东,败也辽东。 而李成梁虽然死了,但他留下的祸患却没有消失反而愈发壮大。 最初作为李成梁谋利和滋养女贞的八大晋商,和后金的贸易往来越发频繁,涉及的种类也越来越多。 “依照奴婢探查来的结果,和山右商贾有所牵扯的朝臣数量极多,且牵扯极广,就连宫廷太医也是牵扯其中。” 魏忠贤说完对崇祯微微躬身。 “皇爷可知为何燕窝和东珠会成为宫廷御用之物?” Ps:本不想注解,但觉得还是写一下比较好,山西在太行山以西,黄河几字形以东,所以山西古称河东,也称山右,古人喜坐北朝南,故为右。 第十七章八大晋商 “原夫中原之士,向以雪耳为贵,燕窝这等蛮夷外舶之物,初不入其口,然太医荐于宫禁,为天子所悦,由是价遂腾涌,实则其真价未及雪耳也。” 魏忠贤这话说完,崇祯的脚步也是猛然停下。 因为这番话透露出来的信息实在太过惊人。 雪耳,就是后世的银耳,在宋朝时就有以银耳入药的惯例。 燕窝则是郑和从南洋带回来的东西,所以叫蛮夷外舶之物。 有明一朝,绝不议和,绝不和亲,绝不纳贡,绝不投降。 大明是高傲的,对蛮夷的东西向来不屑一顾,就如土豆番薯和辣椒这些东西一样根本不看在眼里。 大明富贵人家都会以雪耳熬汤补身,对那燕子吐出来的唾沫看都不看一眼。 而这个惯例被打破了,因为太医把燕窝推荐给了皇帝,一通此物只能天上有的各种珍稀忽悠之后,被宫廷采纳御用。 这等着珍惜之物又名贵如斯,皇帝自然会赏赐给有功之臣,随即也流向民间成为奢侈品。 从一个无人问津,营养价值并不强于银耳的舶来品,到价格高昂被人追捧只需要一个简单的步骤即可。 忽悠皇帝,让他信这个东西真的能大补能延年益寿。 只一个太医的小小计谋,非但让皇帝成了免费的广告代言人,更让经营燕窝生意的商人赚的盆满钵满,还有了皇宫御贡的头衔。 有了这个头衔就能结交更多达官显贵,也就能做更多的事赚更多的钱。 魏忠贤只用一个小小的例子,就为崇祯说明了这些地位卑微商贾的强大。 “太医和科举为官的朝臣一样,都有自己的乡党身后也有商贾的身影,就如太医院每年采买药材的金额便是达到四十万两。” “而那东珠便是产自辽东,进入宫廷后价格飙升且被人追捧的手段,和燕窝相差无几。” “唯一不同的,是由工部举荐由内宫十二监之一的内官监和内宫八局的银作局推荐给宫内贵人的。” “随后被赏赐臣子风靡民间。” 魏忠贤说完微微躬身,因为这提督内宫十二监的就是他自己。 而这话也是在告诉崇祯,商贾买通的不止太医,还有工部和皇宫之内的人。 “另辽东所产貂皮,辽参和海参,以及特有猛禽海东青尽为名贵之物,单以皇宫为例,每年购买海参所需不下十万两。” 后世史料中只记载八大晋商和建奴贸易私通,但基本没有写明交易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如今的建奴很穷,没有粮食不会种地更没有高明的冶炼之术,就连铁锅都要抢的主,你能指望他有多么发明的文明和太多好东西吗? 但现在,魏忠贤给出了答案。 辽东特产。 但这些特产建奴并不能变成银子,更不能变成粮食和急需之物。 但八大晋商能。 他们把这些东西和燕窝一样,变成了人人追捧的奢侈品,从而变成白花花的银子。 而手法也是如出一辙,让皇帝做他们的免费代言人去替他们打广告。 一介商贾,竟然将帝王玩弄于股掌之间,竟能鼓动所有人对这些东西趋之若鹜,能量之大让人心惊。 “这些东西能换得无数银两,但还不够。” 崇祯很清楚,这些东西虽然能让八大晋商赚得无数银子,但并不能让建奴换取太多东西。 运作这一切和最后得利的是八大晋商,建奴得不了太多好处。 “皇爷圣明,一眼便看出了问题所在。” 魏忠贤恭维一声之后再次开口。 “铁矿石和金银原矿。” 这话一出,崇祯顿时明白了建奴为何能一直不停地和八大晋商进行交易。 也明白了无论努尔哈赤还是皇太极,每战必要劫掠大批人口的原因。 “建奴之地矿藏极丰,但建奴不擅冶炼便将这些开采出来的矿石,以极为低廉的价格售卖给山右之人,而山右商贾将这些矿石运回锻造兵刃铁器再售于建奴。” “太祖时期铁矿朝廷专属,但....” 魏忠贤说到这看了崇祯一眼后再次开口:“但在正统年间放松管制官民并营,而这些铁矿也被山右商贾收于囊中。” “官矿开采的矿石需要纳税且严格监管不得打造武器,而从辽东建奴处购买的铁矿石则不在此列。” 崇祯想笑,但他真的笑不出来。 正统年间便是朱明宗朱祁镇在位之时,而这位朱明宗在后世还有个极为响亮的外号。 大明留学生。 这位爷的一生可谓是高光无数,他在位的时候放松铁矿管制也就不奇怪了。 按照魏忠贤所说,用粮食等物从建奴处换来的铁矿石价格极为低廉,甚至比自己开采的还要便宜。 最重要的是不用纳税,更能用这些矿石打造出来的铁器卖给朝廷和民间。 这等于八大晋商两头赚,用粮食物资换来铁矿石打造武器再卖回去,而剩余的则卖给大明境内。 那些被炒成天价的奢侈品,更是成了他们的贿赂官员的敲门砖。 在他们眼里建奴是傻子,是不懂真正价值的蛮夷,但实际上建奴才是真正的操盘手。 用绝对的利益让八大晋商想停都停不下来,不停从八大晋商这里回血积攒实力攻击大明。 这才是真正的以战养战,最后大明覆灭这些目无家国大义的商贾功不可没。 “而奴婢更是查到辽东大战,建奴劫掠的财富珠宝以及字画古董等物全部低价卖给山右商贾。” 这话让崇祯的眼内闪过一抹冰冷至极的杀意。 明亡之前,建奴五次入关皆能掌握绝对情报,轻易避开重兵把守之地直逼京师。 前世的他读到这里一直不明白,八大晋商为什么要这么做。 现在,魏忠贤也给出了答案。 建奴抢掠而来的珠宝字画不能当成粮食,更不能当成武器,但这些对八大晋商来说却是一笔巨富。 而建奴入关后将他们封为八大皇商,还把张家口一半的商铺赏赐给了他们。 真是应了那句话,只要有绝对的利益,他们就敢践踏所有的律法,所有的家国大义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 建奴万历年间建立后金,到崇祯年间真正打进来将近二十多年,也就是说晋商养了他们将近二十多年,才让他们兵强马壮不停回血。 当真,该~死! 就在崇祯胸腔之内燃烧熊熊怒火之际,魏忠贤再次躬身开口。 “禀皇爷,奴婢在调查八大晋商背后之人时,还发现了另外一股势力参与其中。” “曲阜孔家!” 第十八章全是该死的东西 听到曲阜孔家之时,崇祯的眉头狠狠一挑。 这个庞大且受世人推崇的家族,可是有钱得很呢。 享受大明无数特权,而在清军入关之时,衍圣公孔胤植率先上表归顺满清,并接受册封。 名曰务实。 堪称巨富圣裔,在崇祯提出捐银助战之时,人家的玩法是以圣德之义鼓励百姓捐钱捐物为国助力。 自己,一个铜板都不曾拿出。 有着圣裔头衔傍身,他们极受朝臣推崇且和朝臣之间的关系极为亲密。 所以天启易溶于水的答案似乎已经很清晰了。 因为天启早就安排魏忠贤去暗中探查八大晋商,也就是说天启也早就准备对八大晋商动手了,但他却在最后一步功亏一篑。 而这些事历史上的崇祯是不知道的,他根本就没给魏忠贤拿出这些东西的机会。 因为他认为干掉阉党就能让大明拨乱反正,更认为大明的问题全是因阉党而来。 但事实上,东林党暗中掌握的力量更加的惊人,而阉党是唯一能制衡他们的势力。 所以魏忠贤,很重要。 “朝堂之上和八大晋商勾结的是何人?” 魏忠贤闻言躬身:“回皇爷,依照奴婢探查确定和山右商贾来往密切的有吏部侍郎李建泰。” “工部尚书薛凤翔,礼部侍郎钱谦益,南京户部大学士钱龙锡。” 说到这再次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崇祯一眼:“还有京营掌印提督,成国公朱纯臣,以及...国丈周奎。” 听到这些名字,崇祯怒极而笑。 李建泰山西人,崇祯十六年自请督师镇压李自成。 崇祯感动不已,行亲征礼为他送行,但这犊子刚到河北听到清军来了撒腿就跑,跑到保定躲起来名曰退守。 随后崇祯自缢他投降大顺,随后又投降满清。 再然后起兵反清被干掉。 薛凤翔史书上的记载并不多,没有投靠魏忠贤也没有参与东林党的记载,但能在那等环境下不投靠任何人当上工部尚书,这本身就有问题。 而他能当上工部尚书还和一件事有关,天启大爆炸。 王恭厂大爆炸致两万余人伤亡,原工部尚书董可威被炸断双臂免职。 而当时的薛凤翔,正是工部侍郎。 他是最大的受益者。 钱谦益这位水凉居士就不用赘述了,而钱龙锡这个人则是东林党头目之一,崇祯元年后进入内阁。 袁崇焕杀毛文龙他出力甚重。 而朱纯臣,明初朱能的后人,世袭顶级勋贵,和魏国公(徐达后裔),英国公(张辅后裔)并列大明勋贵金字塔顶层。 提督掌印京营军权,名义上比提督京营的英国公地位上还要高。 但这就是这么一个享受大明福荫十余代的世袭勋贵,在李自成打到北京城下时开城门迎闯王投降了。 而且还跪地死谏李自成登基称帝,随后不久被李自成以追赃助饷干掉抄家,家资数百万。 周奎,就是皇后周氏的爹,出身南直隶苏州府的一个略有家财的小商贩。 得益于大明选后不看出身,摇身一变成了崇祯的老丈人。 这位国丈在后世可是大名鼎鼎,极其贪财吝啬又极尽龌龊之能。 崇祯后期穷的非但自己穿着打补丁的内衫,就连后宫的妃嫔们也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为了支援前线崇祯提议大臣捐资助军,而这位国丈爷撒泼打滚一文钱不出,而且义正言辞的告诉崇祯:老臣安得多金? 后来周皇后变卖首饰凑了五千两给他送去让他捐资。 结果这位爷只捐了三百两,后被周皇后怒斥这才不情不愿的又捐了两千七百两。 一文钱没出还净赚了两千两。 而这位周奎在李自成进入北京后,将太子朱慈烺献给李自成邀功以求自保。 但对于这种无耻至极之徒,李自成直接把他劈了,从他家中抄出家财超八十万两。 李自成进北京后一共搜出白银七千万两,其中勋贵内侍占其三,百官占其三,商贾和百姓占其四。 而清军入关后,多尔衮又从北京城里搜出白银近四千万。 这还是李自成搜刮完毕,多尔衮为了名声和统治没有搜刮太狠的结果。 而崇祯在位时近乎求爷爷告奶奶让他们捐资助军,但最多的一次只有八万九千两,其中大头还是宫里妃嫔们捐的。 想到这里,崇祯呵呵一笑:“好啊,我大明果然富庶无边能人辈出。” 随即冰冷锐利的眼神看向魏忠贤:“你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 魏忠贤闻言躬身:“皇爷,奴婢虽是阉人又有诸多毛病,但家国大义奴婢还是知晓的。” 他这话说的斩钉截铁,因为他真是这么做的。 东林党和八大晋商最恨魏忠贤的也正是这一点,这个老太监对文人极为仇视,反而对军人有种变态的崇拜,而对商人更有种变态般的仇恨。 他得势的这些年,大明之内的商贾哭爹喊娘极为凄惨。 可能这和他的出身有关。 见崇祯面色并没有变化,魏忠贤再次上前虚扶手臂随崇祯漫步而行。 “皇爷,先帝之时就已经准备整顿京营,太祖和成祖时期京营有兵二十五万且战力极强,但如今京营在册十五万,但据老奴探查最多不过六万且老弱居多。” “先帝想动但苦于没有合适的人选,而要动京营就必定要和京城勋贵正面冲突,所以先帝也打算在年后动手清肃,但....” 崇祯听到这里微微一叹,天启要的太多了,非但要一举将朝臣全干掉还要把勋贵也一同干掉。 所以想他死的不止朝臣,还有手握重权的京中勋贵。 京营是必须要整顿的,而天启没有合适人选这个问题在他这并不存在。 而他选中之人现在还在陕西管后勤,洪承畴。 同时被他选中掌管京营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周遇吉。 这是两个名副其实的猛人,此刻的周遇吉还只是辽东大营一个小小千总。 这俩人现在并不出名甚至知道的他们的都不多。 但这就是崇祯的底气,因为他知道谁能用也能放心用。 更知道谁是垃圾。 谁必须死! 第十九章曹变蛟的作用 年轻的帝王和老太监,在夜色里漫步闲聊。 这样的一幕在大明皇宫里并不常见,因为从嘉靖开始明朝帝王都有很有个性。 也都有自己酷爱的东西。 嘉靖炼丹,万历造人,天启下车间干木匠活。 所以魏忠贤根本没有如现在这般,陪着天启在皇宫里慢走谈论朝堂大事的经历。 所以他现在很满足,这才是皇爷的心腹。 真正的心腹。 崇祯比任何人都明白一件事,对付魏忠贤这样的老妖怪,单单受以恩惠是不够的。 要让他感受到自己器重的同时,更要让他知道自己拥有随时能杀他的能力。 就比如今晚陈德润之事,只要自己想就能让他这位九千岁无声无息死在皇宫。 而只要他的死讯传出去,东林党那些人就会协助自己疯狂反扑阉党余孽。 甚至,只要自己显露出想要除掉阉党的意思,朝臣们就会瞬间群起而攻。 只有这样才能让魏忠贤真正为自己所用,也才能真正毫无保留的为自己卖命。 因为魏忠贤的所有权力,本就是皇帝给予的。 天启死后魏忠贤的小动作不少,包括秘不发丧,但做这一切的目的只为保命。 因为他不知道新帝的心意,更因为他知道新帝想要立威收揽民心杀自己是最好最简单的办法。 但在这一刻,他的顾虑尽去,也不再有任何小心思。 这就是魏忠贤和东林党最大的不同。 因为他才是真正的保皇派。 “皇爷,先帝没有急着动八大晋商,一是和八大晋商有关的朝臣定会力保,二则是建奴得知消息定会进犯辽东,而一旦建奴进犯言官就会以国战开启内部需稳为由,从中作梗。” 说完微微躬身:“所以这关键还在朝堂。” 这话让崇祯的双眼微微一眯,后世的史学家对大明的灭亡做出过这样的结论。 大明亡,亡于权宦和言官。 权宦就是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而言官这个群体则贯穿了整个明王朝。 太祖朱元璋大兴杀伐,但对言官却是极为宽容。 这就导致这群喷子见谁喷谁,一直喷了二百多年直到大明灭亡。 喷子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群喷子不怕死。 为国为大义直言获罪者可留名千古,这就是这群言官前赴后继不怕死的原动力。 你杀我,我就能被后世称颂,而你杀仗义直言的忠臣就是昏君。 就连太祖和成祖对这些喷子都毫无办法,因为他们也在乎后世对他们的评价。 但这事对如今的崇祯来说毫无压力,相比十七年后国破家亡煤山自缢,后世的评价算个屁。 “魏忠贤,如果朕想让关宁铁骑进驻张家口该如何运作?” 魏忠贤闻言连忙躬身垂首:“一切全凭皇爷做主,奴婢不敢妄议。” 说完小心翼翼的抬头:“但据厂卫探听最近建奴暗中调集兵马,意欲攻打张家口,若是此时关宁铁骑进驻张家口协防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你看,这就是魏忠贤好用的地方。 和那些只知道提出问题,但却解决不了问题的文臣完全不同。 态度足够卑微恭敬,但转头就能为你排忧解难。 大明军队调动的流程极其复杂,皇帝要先和内阁商议,还要说明为何出兵为何调动,调谁打哪,怎么打都要说的一清二楚。 皇帝的PPT内阁同意了,由司礼监审核,同意了盖章交由御马监盖章,随后再携带圣旨和兵符递交兵部。 兵部审核同意了之后盖章,然后递交五军都督府审核盖章。 这些流程走完了才能把命令下发军队,或者由五军都督府的某一位都督带兵作战。 是不是很扯? 但这就是大明军队调动的流程,并非皇帝一句话就能调动大军作战。 而如今内阁七人尽为阉党成员,首辅黄立极更是对魏忠贤唯命是从。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也是魏忠贤心腹,兵部尚书崔呈秀是阉党五虎之首。 御马监就是走过场的,而洪武时期掌天下兵马的五军都督府现在也是个摆设。 所以只要魏忠贤点头,这份调兵的圣旨就能顺利下达。 这就是老魏牛逼的地方,但这也足以说明他是真的没有造反的心思。 晋商在张家口经营了数十年,车马络绎不绝,张家口的守军早就沆瀣一气。 如果突然调兵进驻必然引起警觉,而老魏给出了一个近乎满分的答案。 “命曹变蛟领五千关宁铁骑进驻张家口协防。” 关宁铁骑乃大明末期战力第一的骑兵部队,战力之强就连建奴都要避其锋芒。 人数在一万左右。 之所以曹文诏在明末牛人录里排名在孙传庭之后,原因便在于老曹西北平叛时就带着一千关宁铁骑。 而孙传庭则是就地募兵,但打造出来的秦兵战力丝毫不逊色于曹文诏。 关宁铁骑很重要,但眼下还有一件比关宁铁骑本身更重要的事。 祖大寿。 祖大寿也是明末猛将之一,作战勇猛兵法娴熟。 但他后来投降了满清,是迫于无奈也好还是心灰意冷也罢,他最后还是投降了满清。 连带着关宁铁骑也落入满清之手,还成了满清入关的先锋之一。 祖大寿一共投降了满清两次,第一次是诈降摆了皇太极一道。 但也就在这次诈降的过程中,他杀了绝不同意投降的悍将何可纲。 而祖大寿还有个外甥叫,吴三桂。 孙承宗在组建关宁防线之时提拔了四个人。 袁崇焕,祖大寿,满桂,赵率教。 其中满桂和赵率教死于崇祯二年,皇太极绕道蒙古奇袭喜峰口,赵率教和满桂在遵化战死。 而祖大寿是忠于袁崇焕之人,在崇祯下令捉拿袁崇焕下狱的时候,祖大寿竟然带着辽东军走了。 没有圣旨没有命令,就那样把北京孤城扔下回辽东了。 哪怕圣旨一再下达命其回返守卫依旧不理,最后是崇祯让在监牢里的袁崇焕修书一封这才奉诏。 这之间的原因很多,有兔死狐悲也有朝臣奸佞当道的心灰意冷。 但此刻的崇祯绝不会再让祖大寿执掌辽东大权,更不会让他独掌关宁铁骑。 他没把曹变蛟叫到京城,为的便是把关宁铁骑分流出来进驻张家口。 小曹之猛绝不在其叔父之下,对付八大晋商再合适不过。 当年轻的帝王和老太监脚步停下之时。 已到了咸安宫之外。 今夜,这位奉圣夫人就到此为止吧。 第二十章夷灭三族 “这里你很熟吧?” 这话让魏忠贤一哆嗦,他当然是熟了,而且熟的不能再熟。 他能崛起得到天启信任,客氏功不可没。 正是和客氏结成对食才让他一路开挂成为九千岁。 “奴婢....” 崇祯挥手打断了他那套万死的屁话,随后说出了一句让魏忠贤一愣的话。 “她这些年贪了朕不少钱吧?” 而在言罢之后转头看向魏忠贤:“你也攒了不少吧?” 蛤? 魏忠贤直接愣在那了,皇爷的语气依旧淡然无比,但却让刚刚君臣之间的宁静平和瞬间消散。 可不等他开口,崇祯已是迈步向前:“你留在这,朕去会会这位奉圣夫人。” 一走进咸安宫,崇祯的眉头便是微微一皱。 奢华,这咸安宫的奢华竟然超出了懿安皇后的慈庆宫无数倍。 就连这咸安宫里的太监宫女的装束,都要比皇宫内的其余宫人华贵奢丽。 他的身后跟着十余个锦衣卫的好手,而紧跟在他身后的年轻人,叫李若琏。 没有理会那些跪地叩拜的宫女太监,崇祯大步直奔客氏所居内室,而他也在内室的门口看到了候在那里的太医们。 “随朕进来。” 撂下一句后走进客氏所住之处。 客氏所住的地方是没资格叫做寝宫的,哪怕她再得宠也不能,但这房间之内的奢华程度却早已超出了她的身份,盈纱幔帐,地有软毯,这规格超出了懿安皇后太多。 在听见门外传来叩拜之音时,客氏顿时面色一喜。 她今晚之所以把太医全部叫来听命,就是为了引起崇祯的注意,从而将崇祯引到咸安宫。 虽已四十八岁之龄,但她对自己的容貌极为自信,最主要的是她知道小男人最经受不住什么样的诱惑。 皇后周氏虽美,袁妃和田妃虽年少青春,但太过滞涩,对床笫之事知之甚少。 再加之新帝在信王之时为人木讷,又刚刚娶亲初尝男女之欢,她有绝对的信心能让这位新帝把持不住。 虽然她知道了天启的筹谋,但她更确定天启对自己的身体极为迷恋。 今日,她要让新帝废了魏忠贤,让他儿子侯国兴接替魏忠贤手中的所有权力。 她有这个自信,因为新帝毫无班底又对魏忠贤忌惮不已,再加自己和朝臣们的关系。 她奉圣夫人未必就没有垂帘听政的那一日。 这皇宫里早就遍布她的耳目,只要得到新帝的宠信,到时把自己的孙子变成皇子推上皇位并不难。 真的不难,只要把新帝如天启一样对自己的身体迷恋到不能自拔的地步,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就在崇祯走进房间的那一刻,他的眉头也是微微一挑。 大床,纱帐,一具雪白近乎赤裸的身体侧卧其上。 本就所穿不多又尽为细纱,那不能言说之地隐晦又大胆的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内。 “奴,客印月参见陛下。” 见崇祯走进,客氏掩嘴轻咳两声从床榻起身施礼,这一动那若隐若现就变得更加的明目张胆。 尤其缓缓施礼时那面上的娇羞,和胸口之物更是清晰展现。 不得不说,这客氏虽年纪不小但真的很有料。 就像一个熟透了欲要滴出汁水的水蜜桃,一颦一笑都带着极致的诱惑。 “免礼,听闻夫人头痛可是好些了?” 崇祯坐在椅子上对客氏问道。 而客氏则是风情万种的用兰花指轻触玉楼侧(太阳穴):“先帝大行奴伤痛过度,头也开始疼痛欲裂呢。” 那幽幽叹息和我见犹怜的模样,当真让人怦然心动。 她在宫廷时间太久了,久到她能知道什么样的语气甚至什么样的动作能让男人欲罢不能。 尤其皇族子嗣的教导讲求正派不邪,但正是这种教育也让皇族子嗣对纯粹的原始诱惑没有丝毫抵抗能力。 偷偷的瞄了崇祯一眼后,嘴角出现一丝得逞的笑意。 因为她发现新帝竟然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打量自己房间里的布置和挂在墙上的名贵字画。 用这个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和心动吗? 当时的天启帝也是这般模样呢。 只要自己再稍稍主动些,怕是新帝会不顾一切的扑过来吧。 这些男人都一个样,就算是皇帝也不例外。 然而就在她话音落下,准备再行一步让新帝无法自持的时候猛然一愣。 因为崇祯收回打量房间的视线后,直接转头看向候在一旁的太医们。 “身负皇恩又享厚禄,竟然连个小小头疾都治不好,这等废物留你们何用?” “李若琏,下入诏狱大刑伺候,看看这等废物是怎么混进太医院的。” 太医们当时就愣了,客氏也愣了。 嗳? 你不是应该把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吗? 这白花花的肉体近乎赤裸你不看,跟这些工具人逗什么壳子? 而一旁的李若琏闻言嘴角狠狠一抽。 他现在才明白,为何整个皇宫都在大清扫之际,陛下居然十分客气的询问客氏头疼好些了没有的原因。 更明白了陛下为何进门之前把太医也叫了进来。 这哪是关心客氏脑袋疼不疼,而是给这些该死的太医们准备了一个合理的死法。 皇后受惊连叫数次都不去,全部撅着屁股守在客氏门口诊治,然后人家脑袋还他妈疼的没有丝毫缓解。 不是废物是什么? 太医们闻言瞬间跪地,为首医官连忙开口:“陛下明察,奉圣夫人头疾由来已久,就算不用药数个时辰之后也能自行缓解....” 可这话刚出口便听嘭的一声,一只茶盏重重砸在那为首的医官身上。 “按你之言老毛病就得硬挺,就算没有你们自己也能好是不是?” 崇祯说到这对着愣在一旁的客氏伸手一指。 “奉圣夫人方才明明说是因先帝大行悲痛导致头疾,而你却言这是老毛病,此为欺君罔上罪不可恕。” “李若琏,夷其三族抄其家产,以点窥面,此等胆大包天之徒竟能成为医官,想来这太医院也定然蛇鼠掺杂,全部下入诏狱严加盘问!” 李若琏有些无语的看了一眼那愣在原地的医官。 你说你为什么要长一张嘴呢? 好了,不分辩也就是个无能下入诏狱罢了。 这一张嘴直接欺君灭三族,连带把其他在家搂媳妇的太医也给连累的一个不剩。 但同时李若琏也是明白,陛下今夜来到咸安宫就是奔着这些狗日太医来的。 就算那医官不张嘴,陛下也能用别的办法灭他三族。 连带把其他太医一个不剩的全下了诏狱。 第二十一章一个隐藏起来的人 欺君,意为欺骗和欺辱君上罪无可恕。 但这种事很少有当面发生的,大多是被弹劾行了不轨之事罪同欺君。 但今天,这些太医打破了这个惯例。 皇帝很是和蔼亲切的问客氏,脑袋还疼吗? 客氏娇羞风情万种的回:因悲痛先帝头疼不止,奴家好可怜。 这就是没治好,还疼。 这么多人在这诊治这么久还疼,不是废物是什么? 如果聪明一点的认罪也就是了,偏偏这医官觉得自己很委屈,她那脑袋也不疼啊。 先帝在位的时候她这脑袋就经常疼,一疼先帝就会上前安慰甚至留宿咸安宫。 根本不用吃药,真不是姆们无能啊陛下。 但问题在于,客氏刚刚说是因为思念先帝头疼不止,乃悲伤所致,而你他妈说这是老毛病不吃药都能好。 这说明你们之间一定有个欺君的,而皇帝来就是为了干你们这群庸医,所以你不欺君谁欺君? 再者,老毛病就得自己挺,不吃药就能好更证明了你这庸医之名。 留你何用! 一句话,给自己定了一个全家死绝的罪名。 大明,果然人才济济。 这样的插曲把客氏也干的一愣一愣的,看着被锦衣卫带走的太医们,又看了一眼有些慵懒坐在椅子上喝茶的新帝。 客氏突然发现这位新帝和自己印象里的信王对不上。 很陌生,更让她感到了无边的恐惧。 这和她设想的不一样,在她的设想里新帝应该木讷稚嫩被玩弄于股掌。 此刻应该已经和自己翻云覆雨才对,可现在她才发现,新帝不看自己并非故意做作。 而是对她的身体真的不感兴趣。 “猜猜,那些太医在诏狱大刑下会说出什么?” 这话让客氏的身体猛然一抖,随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崇祯身前。 缓缓放下茶盏,崇祯看向身前的客氏。 “可知朕今夜为何要来这咸安宫?” 说着摇摇头:“朕想看看你这胆大包天联合太医毒杀皇帝的恶奴,到底有何不同之处,但朕很失望。” 客氏惊恐抬头,她看见的是一双古井无波但深邃如大海一般的眼睛。 “你心思恶毒但愚蠢至极,凭你发现不了皇兄的筹划更杀不了皇兄,说,指使你的人是谁?” 崇祯之所以来咸安宫,就是想看看这客氏到底是否如史料记载那般,心思阴毒手段老辣。 但在见到这客氏的第一眼他就确定,这是一个眼界心智都不够的白痴。 她居然想用肉体美色诱惑自己,更想拿这个当筹码把自己变成天启。 凭这样的人斗不过天启,更杀不了天启。 她身后一定有人策划了这一切。 “朕没让锦衣卫把你带走,就是为了给你一个体面,更要顾及皇兄的颜面。” “魏忠贤就在咸安宫外候着,只要朕愿意,他就能顷刻间让你的儿子侯国兴从大明侯爷,变成通敌叛国的阶下囚。” “朕的耐心不多,尤其对你。” 客氏抬头看向有些慵懒坐在那里的崇祯:“你藏的好深。” “就如先帝一样一直在隐藏自己,你们的心思都是一样的歹毒,但你们的歹毒都用在了自己身边的人身上....” 客氏近乎疯狂的嘶喊被刀柄重重砸在嘴上而停下,出手的正是李若琏。 就在嘴唇碎裂血肉狂涌客氏想要惨叫之时,唰的一声冰冷的长刀停在了她的眼前。 这让客氏的惨嚎生生停在喉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在这一刻她才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也才确定这位新帝是真的敢杀了自己,心胆俱颤之下说出了三个字:“哕鸾宫...” 就在这三字出口之时,崇祯眼内闪过一抹杀气,随后起身朝外大步而去。 哕鸾宫,宫城外围的偏远宫苑。 但在这处远离皇宫核心的宫苑里住着一个人,李选侍。 李选侍本身并不出名,但她却是明朝三大案中移宫案的绝对主角。 明朝三大案为梃击案,红丸案和移宫案,这三大案全部和泰昌帝朱常洛有关。 在他当太子的时候,一个神经病拿着一根棍子闯进太子东宫打伤守卫,若不是支援够快朱常洛也会一头包。 这就很扯,一个神经病拿着根棍子就能进入太子宫中行凶,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而红丸案,则是朱常洛一夜驭八女伤了根基,随后有人献上一颗红色药丸最后挺尸。 这个就更扯,但却真实发生了。 移宫案发生在朱常洛死后数日,朱由校和朱由检的生母早亡,而抚养朱由校的就是李选侍,朱由检则是由刘太妃抚养教导。 朱常洛死了朱由校即位,而李选侍意欲挟持朱由校让自己坐上太后的位子垂帘听政。 而年幼的朱由校又很是依赖和惧怕李选侍,曾有当众怒骂朱由校的记载。 当时以杨涟为首的朝臣深知其中祸患,将朱由校从李选侍身边抢走,后逼迫李选侍搬离乾清宫。 天启即位后,大臣上书请奏处置李选侍,而天启顾及亲情只是将她打发到了哕鸾宫了事。 关于这段历史的记载都很模糊,没有提李选侍在皇宫里拥有怎样的力量,更没有李选侍和客氏之间任何交集的记载。 但从现在看来,所有人都小瞧了这个李选侍。 更是忘记了,李选侍当初作为天启养母,和奶娘客氏之间又怎么可能没有交集。 这才是他要亲来咸安宫的原因,也是他要铲除皇宫里的真正威胁。 李选侍在皇宫里的势力比想象的还要可怕。 “不得杖毙,永世浣衣。” 魏忠贤闻言一愣,随即明白这是皇爷给客氏的结局。 在浣衣局洗一辈子脏衣服。 “侯国兴通敌叛国,即刻带领厂卫抄家下狱。” 说完看向魏忠贤:“听闻侯国兴府邸有现银百万,其余家资不下五十万,整理好之后全部充进內帑。” 內帑,就是皇帝的内库,私房钱。 魏忠贤愣了,侯国兴有钱吗? 有。 身为客氏生的猴子他贪的绝对不少,但有现银一百万家资五十万那么多吗? 没有,绝对没有。 但皇爷给出了具体金额没有也得有,不够怎么办? 九千岁来补。 所以魏忠贤现在才明白,为啥皇爷不让自己进咸安宫。 又为啥在来到咸安宫门前时,说客氏一定贪了朕不少银子。 这句话重在一字,朕。 她贪了朕的银子。 随后又转头问他:你也攒了不少吧。 说的是攒而不是贪,所以他来补没毛病。 第二十二章黄道周 看着皇爷的背影,魏忠贤跪地谢恩。 “奴婢谢过皇爷!” 谢恩,因为给客氏定下的罪名是贪墨宫中银钱,而不是其他。 若是以祸乱后宫残杀皇子的罪名,以客氏的为人一定会把他咬出来。 皇爷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保自己啊。 怪不得不让自己进咸安宫,为的是避免客氏当面指正自己。 此刻的老魏就像喝了优乐美,心里暖暖的。 皇爷如此善待自己,再不卖命等啥呢。 皇爷说侯国兴通敌叛国,那他就必须通敌叛国,证据嘛,现造就好了。 几封信而已的事。 至于银子...老魏也是咧咧嘴,皇爷真狠呢。 可就在崇祯刚刚回到乾清宫不久,方正化就回来了。 “禀皇爷,李选侍自缢而亡,哕鸾宫伺候的太监宫女全部服毒自尽,臣去晚了一步,请陛下责罚!” 这个消息让崇祯冷冷一笑:“速度如此之快,看来朕这皇宫当真是没了秘密可言。” 方正化闻言也是面色一变,随即双膝盖跪地:“臣,万死!” 崇祯摆摆手,这事还真怪不到方正化身上。 大明皇宫成了筛子也不是一天的事,而方正化接过锦衣卫也才三天,能做到这般地步已经难能可贵。 “起来吧,和朕说说收获如何?” 方正化闻言起身:“回陛下,宫内共一万六千三百七十九人,其中宫女三千二百一十五人,太监一百六十七人。” 其实很多人都有个误区,以为宫里没鸟的都叫太监。 其实并不是这样,太监是个官名,只不过后世习惯性的把这个群体叫做太监。 一监之首的才能叫太监,太监之下叫少监,少监之下是监丞,之下还有长随奉御等等,而最低等级的叫火者。 就是干各种杂活的那一类,魏忠贤刚进皇宫的时候就是火者。 “臣遍查锦衣卫留档,后各监抓领头三人分开审讯,又寻相互之间有隙者相互倾轧揭发,现查出心有腌臜者九百三十二人,天亮之前定能完成陛下之命。” 猛人牛逼的地方就在于,你不必交代过程,他自己就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就如这方正化,才接手锦衣卫三天对皇宫之内的事并不了解。 但这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事。 翻锦衣卫之前留下的东西不是为了找出奸细,而是看宫中太监谁和谁之间有仇。 然后各监抓仨领头的分开上刑,太监这个群体本就对同类极为仇视,更能把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本事发挥到极致。 逮着一个就能扯出一串,扯出一串就能扯出好多串,串着串着就全串起来了。 但崇祯也是真的感叹着大明皇宫被渗透的真够惨的。 这才过去一个时辰就查出九百多人,这要是整到天亮得查出来多少奸细来? 两千? 还是三千! 本应是最安全的地方,竟然藏着好几千别人安插进来的奸细,也怪不得大明皇宫里什么怪事都有。 “速度要快,而且要深挖,绝不能出现漏网之鱼。” 到了这个时候,崇祯才算真正的松了口气。 看着大步离去的方正化,他也才算真正有了一丝安全感。 如果不把皇宫清理干净,自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步天启后尘,更别提什么重振大明了。 这几天他吃的极为简单,而且王承恩更会在自己用膳之前先试毒。 堂堂皇帝过到这个份上也是到劲了,好在老太监没事,不然连试毒的人都没了。 提笔写下一封密信交给王承恩:“大伴,命人送去给王体乾。” 对于这个天启留给自己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他还有大用。 至于天启留下的另一个人刘若愚,暂时还没到启用他的时候。 如今皇宫里的垃圾被肃清,魏忠贤心里的顾虑也消散了大半和自己一心。 那接下来就是直面大名鼎鼎的东林党了。 无论是整顿二十一卫还是整顿京营,甚至是铲除八大晋商都绕不过朝堂众臣。 但现在他有魏忠贤,王体乾,还有曹文诏和方正化,孙承宗也即将进京。 想来孙传庭也快了,曹化淳那个老东西也会在不久回到身边。 只要到时将京营,二十一卫全部握在手里,也就是他对这些误国文臣发起总攻之时。 相比明末猛将无数,可用的文臣却屈指可数。 想到这他提笔写下三个人名。 黄道周。 史可法。 阎应元。 黄道周,被后世称圣,大明气节在黄老身上被具象化。 崇祯死后南明节节败退且无人敢战,年事已高的黄老自筹资财组军北上抗清。 没有盔甲更没有武器,手中能被称为武器的只有扁担,遂称扁担军。 其妻召集妇女组成夫人军,明知必死亦无惧,在江西婺源遇清军,打了第一仗也是最后一仗,全军覆灭重伤被俘。 夫人军全体殉国。 黄老三月后应天就义,死前留下血书十六字:纲常万古,节义千秋,天地知我,家人无忧。 落款:大明孤臣黄道周。 简短数语,令人胸腔发堵涕泪不止。 史可法,不足万人据守扬州誓死不降,堪称明末抗清最惨烈的战役之一。 面对清军主力两个时辰城防告破,但巷战却打了整整一夜。 清军以先生称之劝降,其以必死之心回之。 城亡即亡,吾意已决,即碎尸万段,自甘之如饴。 史可法战死后,清军屠城十日斩民数十万,从这疯狂的报复便能看出那一战清军的伤亡有多大。 阎应元,这是一个更加悲壮的人物,但他也扛起了明王朝最后的尊严。 提到他,根本不需太多描述,仅仅‘江阴八十一日’这几个字就能让人肃然起敬。 江阴一役,斩满清三王十八将! 拒不剃发易服。 战至最后弹尽粮绝城楼题词: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十万众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 仅仅是想起这些人创造的功绩,崇祯握笔的手便是颤抖不止。 这些人的肩膀扛起了汉人的脊梁,更配被所有汉民称祖。 有这些人在,朕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而朕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这些猛人提前归位。 但在这之前,他要帮这些人扫清所有障碍。 第二十三章吃货 此刻是天启七年八月。 黄道周只有四十二岁,还是翰林院编修兼经筵讲官。 史可法二十五岁,还未入朝为官,崇祯元年才考中进士。 这一年的阎应元只有二十岁,应该还在江阴县衙当小吏,他的官本来就不大,只是江阴小城的典史。 到死也还是典史。 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 想到这再次提笔写下三个人的姓名,眼下除黄道周之外史可法和阎应元无论年纪还是资历都不够。 况且此时的他们也没有后期的那份阅历,一下子提拔上来和揠苗助长无异。 而眼下朝中也有能用之臣。 他第一个写下的名字叫,袁可立。 此时的袁可立辞官归乡并不在朝中,而这位老臣在崇祯六年就去世了。 若非无人可用,他真不想再让袁可立回到朝堂操劳奔波。 第二人,毕自严。 这位大佬可是位理财能手,此刻也辞官归乡。 最后一位,李邦华。 他是唯一还在朝任职之人,此刻的右佥都御史,巡抚天津。 但这三人都有个共同点,和东林党走的很近。 而他们和东林党走的近有老魏一份功劳,同时也对东林党初期的治国理念很是认同。 因为初期形成的东林党和现在的东林党,完全是两回事。 有这些刚正不阿的老臣辅佐,朝堂就能正常运转也能为其他猛人的成长提供极大的帮助。 可刚刚将御笔放下,王承恩回来了。 “陛下,夜深了。” 然后这老太监递上来一本镶金簿册,看到这簿册崇祯眉头一挑,因为这是类似满清翻牌子的流程。 按照规制,簿册前几页都是排名靠前且有寝宫的妃嫔,比如皇后就在第一页,地位低的自然在后且没有专属寝宫的才人之类的。 但崇祯老兄本是信王又仓促登基,他的后宫现在只有仨人。 皇后周氏,田妃和袁妃,倒是省事了。 老太监王承恩只打开了第一页,因为现在的崇祯无后自然去皇后宫中最合规矩。 但让王承恩没想到的是,皇爷最后选的是袁妃的翊坤宫。 皇帝没有子嗣,所以临幸哪位妃嫔这可是大事,所以当崇祯到了翊坤宫的时候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按照惯例,皇爷宠幸哪位妃子是要提前通知的,总得给人家一个洗白白擦香香的时间吧。 但现在的崇祯显然不是守规矩的人,说去翊坤宫抬脚就走。 “臣妾参见陛下。” 声音有些含混不清。 这是崇祯第二次见到袁妃,而当袁妃行礼起身之后,崇祯的嘴角也是微微一抽。 袁妃的嘴角还沾着点心的残渣,自己来之前这个小胖丫应该正在深夜放毒。 崇祯装作没看到在前而行,走到门口的时候感觉自己也有点饿,便回头想问问袁妃还有点心没有。 可这一回头,正好看见跟在自己身后的袁妃小嘴猛嚼。 还吃! 崇祯确定了她行礼时含混不清的原因,自己来的太快她嘴里的点心来不及咽下被含在了嘴里。 袁妃也没想到陛下会突然回头,而自己小嘴猛嚼的样子正好被陛下看到。 完啦,陛下定会因失仪治我的罪了。 妃嫔失仪当为重罪,但崇祯看着眼前这张带着婴儿肥和惧怕的小脸,想到若干年后替崇祯打补丁,最后被一顿乱砍倒在血泊中的袁妃心里狠狠一疼。 伸手将袁妃嘴边的点心渣轻轻擦去,而袁妃则像受惊的小兔子脸瞬间红透了。 “还有吃的吗,朕也饿了。” 啊? 袁妃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就在她缓过神准备差人去准备吃食的时候,崇祯摆摆手。 “不用麻烦了,你这有什么现成的朕随便吃一点就是了。” 袁妃眨眨眼:“哦。” 可随后发生的一幕让崇祯的嘴角接连猛扯。 蹄髈,半个。 鹿腿,一大块。 烤羊排,两大条。 点心,半盘,从点心的颜色来看,袁妃嘴角的残渣就出自这半盘点心。 吃货啊! 怪不得上吊能把白绫干断呢,这都是一口一口亲自吃出来的啊。 “这些都是臣妾自己做的,陛下快尝尝。” 袁妃拿着一根羊排献宝似的双手递了过来,崇祯接过羊排咬了一口不住点头,味道真不错。 “何时有了这等手艺,想吃什么让御膳房送来就是了。” 袁妃闻言有些羞涩的笑了笑。 “臣妾家中世代开办酒楼,所以臣妾就和祖父学了些烹饪之事。” “而臣妾有些吃不惯...” 说到这两只小手搅在一起:“尚仪局的女官说....说帝王妃嫔,天下女子之仪范也,饮食服御皆有节,不得失度...” 懂了。 别的妃嫔是吃两口就饱,她是饱了还能吃两口。 妃嫔用膳每菜轻点几口也就是了,但对大碗干饭的袁妃来说根本吃不饱。 而且皇宫规矩极多,不可能让她放开了干饭。 她有权力让御膳房做了吃的送来,但若是天天加餐尚仪局就会把这事禀报皇后。 皇后一查,得,这大胃王的称号就会传的人尽皆知。 有失节仪。 所以她选择自己动手,只是去御膳房要点原材料而已。 皇帝连皇后在内就仨妃子,要点蹄髈羊腿之类的自然全部送来。 她祖籍,浙江温州府永嘉县。 在嘉靖年间永嘉县鹤盛乡的岭上人家,就以特色烤全羊而闻名。 爱剪窗花,爱干饭爱吃肉,性情憨厚。 这就是真实的袁妃,自己的袁妃。 “好吃,和朕一起。” 而崇祯也是看到了袁妃干饭的效率,一节羊排他还没吃完,蹄髈没了。 随后是羊排没了,鹿肉也没了,就剩下了半盘点心。 估计一起快乐干饭能增进感情,也可能是崇祯笑着和她一起闲聊心里没了压力。 袁妃不停地和崇祯说着自己的家乡,还有小时候的趣事。 但更多的还是提到家乡美食,怎么做更好吃,吃了还想吃。 而崇祯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的问上一句让气氛变得异常的温馨平和。 这一幕,像极了寻常百姓家恩爱异常小夫妻的模样。 可就在崇祯拿起点心咬了一口后微微皱眉:“太硬了。” 而袁妃则是舔了舔嘴角认真的告诉崇祯:“若是陛下觉得硬了,放在嘴里含一会就软啦。” 看着眼前漂亮俏皮的袁妃,崇祯直接扔下手中的点心。 爱妃所言甚是。 就寝吧,朕感觉羊排的后劲上来了! 第二十四章裁撤驿站 少年强则少女扶墙,少女强则少年平躺。 春宵一刻值千金,只恨时间太短暂。 寅时五刻(凌晨四点)崇祯扶着腰起床了,因为今日早朝。 明初洪武及永乐时期基本每日一朝,但嘉靖,万历和天启这爷仨不早朝。 所以到了现在就变成隔日一朝,而今天也是崇祯登基后的第一次早朝。 袁妃想起来帮陛下更衣,但努力了几次之后最后一翻身又睡了。 她太累了。 因为陛下说朕这几日奔走劳累体力不支,你主导吧。 崇祯看了一眼睡的乱七八糟,还发出轻微鼾声的袁妃笑着摇摇头。 这样的真实就让她一直保持下去吧。 大明早朝卯时开始,也就是早上五点,一般到七点结束。 而大臣们更是要在凌晨三点在午门外待漏,宫门打开之后才能依次而入。 所以早朝是个辛苦活,住的远一点的朝臣凌晨一点就得起床赶路。 可想而知洪武时期每日一朝,大臣们是多么的苦不堪言。 今日乃新帝首次朝会,所以地点在皇极殿,而如嘉靖,万历时期皇帝不上朝,朝臣们一般都在两侧配殿,即华盖殿或者建极殿举行。 就在宫门打开之时,走进皇宫的朝臣们突然觉得今日的皇宫和以往有些不同。 仿似安静了许多,而在清晨的微风中也好似有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钱谦益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定后,看了一眼礼部给事中瞿式耜,见瞿式耜微微点头。 钱谦益微微一笑,随即看了一眼站在朝臣最前排的黄立极等人,嘴角出现一丝不屑的笑意。 眼下的内阁大臣在他眼里尽皆酒囊饭袋,而且他也笃定这些依靠魏忠贤之人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新帝想要铲除阉党,就要依靠东林朝臣的力量,所以东林再兴乃为必然。 但他不打算今日就对阉党发难,因为他已经安排好了打头阵试探新帝的人选,也借此试探新帝对阉党的态度。 就在朝臣相互小声嘀咕之时:“皇帝驾到!” 而这一声太监独有的尖利之音让朝堂为之一静,所有朝臣手持笏板躬身,而在新帝一身明黄龙袍在龙椅坐定之时同时跪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祯抬眼望去,下方官员足有上千人之多。 这和太祖朱元璋定下的规矩有关,太祖规定京官及赐予朝服公服者皆可参朝。 而太祖时期参加早朝的官员最多的一次,达到了两千八百一十三人。 平常参朝者也在一千五百人以上,人数太多资格不够的就只能站在皇极殿之外,隔着两站地遥遥的能看皇帝一眼。 至于说的什么那是一句听不到。 距离皇帝最近的身穿绯红官袍,其后为蓝,绿为最后。 文官在左武将在右,以官职大小按位站立,泾渭分明。 “众卿平身。” 崇祯的声音依旧很淡,反正他的话都有太监高声传递,而且不是一人,就连皇极殿之外也有接力高声传递陛下旨意的太监。 “有事起奏!” 这都是流程,但绝不是电视剧里那样有事起奏无事退朝一起喊的。 这就跟写信一样,你不可能把某某亲启和此致敬礼写在一起同理。 最初是由鸿胪寺的官员唱赞引导行礼,而退朝也是由鸿胪寺的官员宣布的。 只不过这项优良传统在万历年间变成了太监的工作。 估计是万历烦死了这繁琐又无趣的唱赞过程,直接给取消了,变成了太监一嗓子之后你们有屁快放。 唱赞光听这名字就能知道内容是啥,三叩九拜嘛,不能干拜所以唱赞就显得很重要。 但想想也是,从妃子香喷喷的被窝起大早爬出来,然后听这些老东西在这千篇一律的唱赞,搁谁都得烦。 就在太监一声高呼过后,一人手持笏板出列。 “臣,监察御史毛羽健有本上奏!” 崇祯知晓这个时代的绝大部分人,也知道他们这些人未来是个什么鬼样子,但他并没见过正在询问王承恩一个个对号呢。 可在听到这自称毛羽健之人出列后,双眼狠狠一眯。 原来是你这狗日的,朕正他妈准备找你呢。 这个毛羽健在后世可谓大名鼎鼎,因为他才是蝴蝶效应的创始人。 正是因为他上奏裁撤驿站,解散驿卒导致银川那个干快递的李自成失业造反。 他上奏裁撤驿站的真正原因,也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一心为公,而是在京城找小老婆被原配逮到一顿暴打。 这是个严重惧内的货又心思贼花,找了个理由让他老婆回老家,而他在老婆刚走就找了个小的哼哼哈嘿不亦乐乎。 但这事却被他老婆知道了,随后利用大明极为健全又足够快速的驿站系统回到京城,直接来了捉奸捉双。 这个狗东西因此恨死了驿站,所以迁怒之下上奏要求裁撤驿站解散驿卒。 大明,真他妈人才济济。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一下李自成的来历。 李自成是后改的,现在的他应该还叫李鸿基,陕西米脂人,家中世代在驿站养马的。 娶了个大手大脚的婆娘倒也勉强度日,但这个人有个毛病,好赌。 如果只是好赌有份工作倒也凑合,但就在他欠下赌债的时候朝廷裁撤驿站的命令到了。 这下那债主急了,你他妈工作没了拿什么还我银子,没钱还就拿你老婆抵债吧。 人有逆鳞,李鸿基一听急了,随后打起来之后失手将债主打死,现在不但工作没了还摊上了人命官司。 所以李鸿基急急忙忙往家赶,准备带着粗手大脚的老婆亡命天涯。 但这人倒霉放屁都砸脚后跟,为了保护自己老婆不受辱他杀了人,可赶到家却发现自己老婆正在和邻居偷腥。 而且玩的不亦乐,各种哼哼哈嘿。 暴怒的李鸿基当即杀了两人,连杀三人心知必死随后落草为寇,最后跟了王嘉胤造反。 而他可能天生绿命,哪怕当了闯王还是被绿了。 有个叫高杰的是他的军师,一来二去的把他当时的老婆邢氏睡了,这个邢氏当时是给李自成管钱的。 李自成有没有说过:杰哥不要啊不得而知。 但这高杰却玩的贼狠,感觉可能奸情败露,他带着邢氏和李自成的钱投奔了洪承畴。 而高杰死于顺治二年正月,被手下所杀。 李自成死于顺治二年五月,死于同一年,被一个农民干死的。 叛主的人最后被属下所杀,农民起义造反的死在农民手里。 这就是命数。 而主导这一切发生的,正是眼前的这个狗日的毛羽健。 第二十五章懵了 崇祯冷冷的看了一眼毛羽健:“允奏。” 而得到允许的毛羽健快步上前:“启禀陛下,纵东事以来,官差络绛,然只占驿递十之一二,十中之八为私人所用,驰驿者已百倍于前,已成国之负担朝廷疖癣,不得不处。” “若裁撤驿站,年可余白银六十八万两,于国于民皆为大利,臣死谏!” 就在毛羽健音落之际,又一人出列:“臣,刑部给事中刘懋附议!” “正值辽东酣战之际,如此大笔银两结余必能振辽东士气,复辽可期。” 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崇祯的嘴角出现一丝冷笑。 这个叫刘懋的东西也是个人才,毛羽健的好友还是亲戚关系。 他出面帮毛羽健站台一为帮忙,二为私利。 他爹原来就在驿站做事,经常被驿站马头训斥心生怨恨,所以他站出来就是为当年他爹报仇的。 看吧,这就是大明朝臣文官,腌臜龌龊却又义正言辞。 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张嘴就是于国于于民。 但更让人无语的是,历史上的崇祯还真就同意了这俩货的请奏,更是把刘懋调任兵部给事中,专门负责裁撤驿站之事。 而这刘懋上任后大刀阔斧一顿劈砍,大明驿站彻底瘫痪对地方的管控也降到最低点。 那个曾经训斥他爹的马头,更是被挑断脚筋哀嚎一日夜后惨死。 “驿站体大,事关国之安危,尔等可知妄言裁撤的后果?” 听到崇祯发问,毛羽健顿时面露不忿斩钉截铁的开口。 “回陛下,臣乃监察御史代圣巡察各地,若有妄言但求万死!” 而刘懋也在此时一脸正气的随即跟道:“臣一心为国,愿与同谪!” 愿与同谪,就是共进退,毛羽健死我也跟着死。 如果只看这俩货现在的表情和口中之言,定会把他们当成一心为国的忠臣,但深知他们什么货色的崇祯心头冷笑。 死谏? 那朕就满足你们。 “崔呈秀,驿站归兵部辖制,毛卿和刘卿死谏之事可是当真?” 崔呈秀,兵部尚书,魏忠贤麾下五虎之首。 听到陛下叫到自己的名字连忙出列:“回陛下,绝无此事!” “驿站承载各地军务,传递公文,接待巡察以及上任官差,转运物资之所,尤其税赋入京之时的转运更是重中之重。” “辽东战事起后,所有援辽物资皆由驿站承载事务陡增,这才不得已加派人手,请陛下明察!” 崔呈秀回答的也是干净利落,这朝堂上下哪个没用过驿站行便利之事? 回乡祭祖,家眷往来哪个又不是在驿站又吃又住又要马车的,谁给过一分钱。 驿卒陡增那也是因为辽东战事的原因,没有足够的人手谁来保障转运物资的安全。 他这话是点给所有人听的,想要用驿站参我,也要看看你们自己的屁股干不干净。 有一个算一个,谁敢说自己没占过驿站的便宜。 崇祯闻言皱眉:“如你所言,驿站事务陡增可有在户部造册?” “为辽东转运大量粮草军械,必定扩修大量库舍有可在工部留档?” 这话一出,包括崔呈秀,以及内阁首辅黄立极的脸色都是一变。 因为陛下精准的找到了崔呈秀话里的漏洞,你说事务繁忙人手陡增,那就必须在户部造册。 这是规矩。 转运事务繁杂就需要修建仓库,这也是要经过工部的。 如果都没有,那就是你兵部私自运作谎报贪腐。 而人群中的钱谦益嘴角出现一丝淡淡笑意,果然所料不错,陛下眼里绝容不下阉党,看似问责崔呈秀实则乃是对阉党动手的前兆。 毛羽健和刘懋眼里也是出现一抹得色,因为陛下明显是偏袒他们的。 “回陛下,事急从权,辽东战事紧急,但臣在扩修之前已在户部工部备案....” 还未等崔呈秀的话说完,毛羽健顿时开口将其打断。 “一派胡言,在下已是连同刑部给事中刘懋大人翻看过户部工部案录,并未有你所说的备案之事!” 而刘懋紧跟其上:“正是如此,朝廷驿站近乎成你崔尚书私产,想来中囊大饱矣。” 崔呈秀心中恼怒不已,他没想到这毛羽健和刘懋居然死咬自己不放。 想到这里再次躬身:“禀陛下,臣当时将此事已禀报内阁,内阁诸位大人能证明臣之清白。” 内阁七人全是阉党成员,而崔呈秀本就是阉党核心之一,所以这是崔呈秀的杀手锏。 内阁的人不会不救他,只要内阁承认此事自己早有禀报,这次的参奏就根本不成立。 毛羽健也知道,但现在已经站了出来且陛下明显偏向自己,此时不开炮更待何时。 噗通一声双膝跪地:“禀陛下,这崔呈秀乃和内阁之人沆瀣一气皆为阉党,腌臜相护不可采信。” “臣请陛下即刻下旨,命人搜查内阁公文,以免奸人作假蒙蔽圣上!” 话音刚落,内阁张瑞图出列:“内阁乃军机重地岂可随意搜查,若是导致军机泄露这罪责谁能承担?” “你口称吾等皆为奸佞,难道这朝堂大臣仅你一人忠心大明?” 而刘懋也在此时双膝跪地。 “陛下,臣奏请即刻下旨搜查内阁,届时孰忠孰奸一探便知!” 这就是明末朝堂。 想办正事是不可能的,吵架,谩骂,相互攻讦才是常态。 搜查内阁这事太大,这和没啥证据就搜查宰相府邸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崔呈秀心里有底,陛下不可能轻易下达这样的命令,有内阁之人给自己兜底这弹劾没有任何杀伤力。 毛羽健和刘懋也有自己的盘算。 能借裁撤驿站干掉崔呈秀更好,不能也无所谓。 而经过今天的死谏,新帝已经记住了自己的名字,再加已经试探出新帝已对阉党不满。 日后飞黄腾达受重用已是板上钉钉。 这是朝堂惯例,相互攻讦得不到答案,最后皮球还会踢到陛下那里。 而陛下能做的,无非就是折中或者押后再议。 这一套他们每个人都很熟,这是从嘉靖开始历经四帝总结出来的为官之道。 而皇帝现在唯一的选择,也是唯一能做的就只是裁撤驿站,对其他事根本有心无力。 但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堂辩即将收尾,皇帝下令裁撤驿站之时。 高坐龙椅的崇祯开口了。 可这一开口毛羽健和刘懋顿时就懵了。 不,是所有人都懵了。 “尔等践诺可也,尔等死,则朕必大张其事,穷究底里,以索真相!” 第二十六章全懵了 这话的意思很简单。 简单到所有人都能听得懂。 毛卿,刘卿,你们不是要死谏吗? 开始吧。 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朕分不清,而且你们只是弹劾拿不出证据搜查内阁不可行。 但朕知道你们是忠心的,所以朕需要一个把事闹大的理由。 你们死了事就大了,这事一大朕就能借机下令搜查内阁。 你们死得其所,当为朕之肱骨。 而你们也能含笑九泉了。 毛羽健和刘懋愣愣的看着坐在龙椅上的年轻帝王,他们心里同时冒出一句同款疑问。 你会当皇帝吗你? 你不是应该夸赞姆们忠君晓大义,然后严厉斥责崔呈秀,有姆们前边打下的基础崔呈秀只得同意裁撤驿站。 这样不但敲打了阉党,还能得到姆们的拥护两全其美,多好。 朝议懂不懂? 就是吵架相互攻讦,没人当真的呀。 你干嘛? 而崔呈秀也懵了,难道是陛下刻意安排毛羽健和刘懋上演死谏的戏码,然后借机搜查内阁治罪自己? 自己根本没有在户部工部备案,更没有向内阁奏请,这要是突然下令搜查这罪名可就坐实了。 而更让他恐惧的是,怕是陛下会借由此事对他们所有人发难了。 拿下一个崔呈秀,就能带出一大串。 钱谦益也懵了。 他嘴角的笑意随着崇祯这句话出口瞬间消失,随即他的脑海里蹦出来三个字。 失算了。 只想到了信王乃接受四书五经的熏陶,却忘了信王从未接受帝王心学教导。 更忘了信王登基前连朝会都没参加过。 这重重举起轻轻放下折中之术他没学过也没听过,这就导致现在居然死脑筋的要较真。 要把这死谏变成真死.... 所有人都懵了,但崇祯却清醒得很,因为这本就是他想要的。 毛羽健和刘懋这两个败类必须死。 他本来就打算今日早朝干崔呈秀一家伙,正准备找机会引导东林党的时候这俩货跳出来了。 这倒是省事了。 死谏是吧,请开始你的表演。 今天你们不死这都不行,你们不死朕怎么拿掉崔呈秀这个废物。 不拿掉这个废物又怎么给孙承宗腾位置? 至于这帮朝臣怎么评价自己,很重要吗。 “两位爱卿,为何还不以死明鉴?” 这句话一出,本就跪地的毛羽健有些语无伦次的开口。 “禀陛下,臣乃监察御史可闻风而奏,死谏一词乃上古圣人所创,虽为死但并非死,而是....” 他说的是真的,尤其在大明死谏一词简直成了言官们的口头禅。 凡事必带死谏,但从未遇到过逮住这两个字不放的人。 可今天他们遇到了。 还不等他的话说完,嘭的一声巨响传来,一只茶盏从龙椅高处砸落。 “也就是言,你言之凿凿的死谏就是说说而已?” “朝堂重地,当面欺君罔上罪该万死!” 言罢转头。 “大汉将军何在?” “将这欺君之徒拿了,抄家灭族以儆效尤!” 懵了,彻底懵了。 提出的问题没解决,却把提出问题的人解决了。 这是继万历之后,第一次有朝臣被皇帝在早朝之上定下欺君之罪抄家灭族。 而这也是第一次皇帝下旨抄家灭族,没有一个朝臣站出来为之求情的。 无他。 这罪名太他妈瓷实了。 你自己站出来要死谏的,然后你们提出的建议人家皇帝还答应了。 不是要搜查内阁吗? 可以啊,你们把死谏最后一步完成了朕就能下令搜查内阁。 人家信你们是忠臣,对你们提出的建议也全部采纳,结果让你真死的时候来了一句只是说说而已,没真想死。 这不是欺君是什么? 而且还是当面欺君,一点余地都没有。 谁敢求情,怎么求情? 就这么一个,没接受过正统帝王心学教导的二愣子认死理的皇帝,求情很有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大汉将军本就是锦衣卫的一部分,况且现在的锦衣卫老大还是方正化这么个猛人。 上去一刀鞘拍在嘴上,让毛羽健和刘懋瞬间闭麦,随后掀起两人官袍下摆往脸上一兜拎着就出去了。 动作干净利落,而且一点噪音都没有。 甚至在崇祯看来,还有一种暴力美学的艺术气息在内。 这才是符合历史记载的锦衣卫,真他娘的带感。 “王承恩,带人去搜查内阁,朕要看看那两个欺君之徒到底是否诬陷朕的兵部尚书。” 而在崇祯开口的这一刻,所有人才瞬间回过神来,原来这场戏才只唱到一半。 还真打算搜查内阁。 到了这个时候崔呈秀再也撑不住,自己根本就没有上奏内阁,与其硬挺着等待搜查结果还不如主动点好。 “禀陛下,臣有罪!” 崇祯闻言淡淡开口:“崔卿何罪之有?” 崔呈秀躬身:“建奴猖獗盗我辽东,臣为兵部尚书却不能为陛下分忧罪该万死。” “但还请陛下念在臣尚有愚勤微功,允臣辞官归乡!” 崔呈秀面色惨白以头触地,足足过了十几息的时间才传来崇祯淡淡之音。 “允了。” “但身为兵部尚书,辽东战败罪责当首,念尔为国操劳便允你车马一辆携亲归乡。” 走可以,把朕的钱留下。 若是懂事少带点盘缠也就算了,若是大箱小箱的还想回去做土财主那就别怪朕翻脸了。 现在这用钱的地方太多全是窟窿,曹文诏的二十一卫等着用钱,京营整顿要用钱。 陕西赈灾也要用钱,再加上孙承宗和孙传庭这两个吞金兽即将进京,这还没算上宋应星陈振龙,以及更为烧钱的孙元化徐光启呢。 大明九边官军全部欠饷,辽东的饷银也是个大窟窿。 就连你干爹老魏,朕都用侯国兴坑他一家伙,你要是不识趣朕不介意让方正化练练抄家的手艺。 “臣,谢主隆恩!” 崔呈秀结束了自己的仕途生涯,他不甘也不想,但他没的选。 如果陛下真的搜查内阁,自己的下场一定比现在更惨。 最主要的是,自从新帝登基后他再没见过魏忠贤,就连和他勾肩搭背的魏良卿也不见了踪影。 这信号已经很明显了,虽然他不知道魏忠贤为何会放弃自己,但主动辞官还能保住一条命。 而就在崔呈秀辞官离去,所有人以为这场朝会即将结束之时。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突然出列。 “臣,王体乾参奏锦衣卫指挥佥事,镇抚司理刑许显纯残害忠良,联合五城兵马司指挥强掳民财,贪赃枉法,请奏陛下严惩此徒还郎朗于世!” 刚刚因为崔呈秀被逼辞官,心情大好的钱谦益又懵了。 什么情况? 阉党参阉党? 而且提五城兵马司干什么? 第二十七章没有也得有啊 王体乾五彪之首,阉党的核心成员更是司礼监掌印太监。 刚刚崔呈秀被弹劾他不出声,如今却突然站出来参奏许显纯。 看着前方出列的王体乾,钱谦益的双眼陡然一亮。 自己所料不差,阉党内部已经开始瓦解了。 前有田尔耕辞官,现有崔呈秀被迫离开朝堂,而这王体乾定然已经看出苗头提前向陛下示好。 如此一来,阉党实力大损,陛下想要重整朝纲扫除阉党就必须倚仗东林。 一个死脑筋又不懂帝王心术的皇帝,远比布局筹谋心思狠辣的皇帝更容易掌控。 所以本打算今日不出手只是观望的钱谦益,在王体乾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准备躬身出列。 他要借此机会参奏魏忠贤,陛下已是露出要铲除阉党的心思,若是能趁此机会将魏忠贤拿下往后无忧矣。 可还未等他出列,那王体乾再次开口。 “朝堂肱骨杨涟,左光斗,魏大中,袁化中,周朝瑞及顾大章等均枉死于此獠构陷之下。” “以苏州府为主的江南之地如今盛传五人墓碑记,皆是纪念称颂死于反抗此獠的大明忠贞义士,不除此獠不足以平民愤,不除此獠不足以镇朝纲律法,此乃臣搜集到此獠的罪证,请陛下定夺!” 有太监接过王体乾呈上来罪证交给王承恩,随后崇祯接过翻看数页后勃然大怒。 “如此奸佞必要抄家灭族!” 将手中证据重重一丢:“上构陷忠良,下压榨百姓,这京城号称天子脚下竟糜烂如此,那五城兵马司乃护卫京中百姓所设,如今却成了欺压百姓的首恶,崔呈秀,你就是这么替朕管理兵部的吗?” “崔呈秀,你给朕滚出来!” 五城兵马司归兵部管辖,所以找崔呈秀没毛病。 但问题在于,崔呈秀刚刚辞官滚蛋了。 王承恩此时小声在崇祯边上提醒:“陛下,崔尚书刚刚辞官离去。” 崇祯闻言冷冷一哼:“崔呈秀辞官,那兵部侍郎给朕滚出来!” 就在话音落下,兵部左侍郎王之臣,右侍郎霍维华连忙出列。 “臣,王之臣(霍维华)参见陛下!” 看着这两个人,崇祯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霍维华是个靠魏忠贤上位的垃圾,王之臣没有投靠魏忠贤也不是东林党人。 为人很踏实,但也就只有踏实是唯一的优点。 这样的人占据兵部侍郎的位置,大明军队的战斗力能好才怪了。 “回答朕,五城兵马司糜烂至此,你二人有否参与其中?” 王之臣闻言跪地:“回陛下,臣主管军务呈报协调粮草,武选职方非臣所涉。” 霍维华紧随其后:“禀陛下,臣所触皆为往来公文,乃为右侍郎位微言轻。” 这话让崇祯眼内闪过一抹冷意。 一个说自己管粮草鞋垫的,一个说自己就是副手只听命于人。 这是把所有罪责全部推到了崔呈秀的身上,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 就在霍维华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王体乾再次开口。 “陛下,若和五城兵马司沆瀣一气定有书信往来,只要派人前去此二人府邸搜查一番便可知晓。” 说完,归列。 他的任务完成了,昨晚他收到陛下书信让他干的就是这个活。 按礼制,司礼监掌印太监是没资格上早朝的,更没资格以臣自称。 但今日乃新帝首次临朝,况且经过泰昌和天启之后,太监参加早朝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那魏忠贤还他妈能主持早朝呢。 这话一出,所有人又是一愣。 还来? 刚刚要搜查内阁,如今又要搜查兵部左右侍郎府邸,这是不合规矩的。 但问题是,这事和许显纯搅合到了一块,那货是纯粹的阉党核心,更是残害杨涟左光斗等人的罪魁祸首,民愤极大。 这个时候出来阻止说不合规矩,说不能随意搜查朝臣府邸,怎么地,是你和五城兵马司联合贪赃还是你和许显纯是一伙的? 再说,那五城兵马司就是魏忠贤手里的一把刀,正是掌控了五城兵马司才让朝臣过的如此凄惨。 如今陛下要动五城兵马司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未等崇祯开口,霍维华叩拜:“禀陛下,臣虽不知五城兵马司和许显纯勾结之事,但身为兵部右侍郎亦有失察之责,恳请陛下允臣辞官归乡!” 霍维华算是看出来了,这官是保不住了。 新帝首次临朝魏厂公竟然不在,而前有崔呈秀现在又到了五城兵马司,陛下就是冲着兵部来的。 他可不是王之臣那等不贪之人,他不怕锦衣卫去他家搜查什么书信,但家里贪来的银子一定会被搜出来的。 与其到时候来个贪赃枉法抄家砍头,不如光棍点直接辞官得了。 更重要的是他看明白了一件事,陛下并没有把事情引到魏厂公身上的意思。 只要魏厂公还在,自己就有再次起复的那一天。 可他这一辞官就把王之臣架在那了,右侍郎都有失察之责那他这左侍郎呢? 那是锦衣卫啊。 没证据都能给你造出证据的锦衣卫,想到这他也躬身开口。 “臣,亦有失察之责,请奏陛下辞官归乡!” 崇祯大手一挥:“允!” 至此,兵部尚书和左右侍郎全部辞官,而兵部有资格上朝的只剩下一个兵科给事中许誉卿。 “太祖设六科给事中便是行监督鞭策之能,你是否也要告诉朕你一概不知?” 这个许誉卿是典型的东林党,而且还是最该死的那一批。 许誉卿连忙出列:“禀陛下,臣知晓一些但...” 他话刚说一半就被崇祯打断了:“知情不报,罪同贼首,拿下!” 没了,有资格能上朝会的兵部一个人都没了。 没人求情也没人敢求情。 尤其那许誉卿,他说不知道就是渎职废物,说知道就是知情不报。 怎么替他求情? 怎么着,替他求情是因为你让他知情不报的吗? 如果是这样,那你他妈才是贼首啊。 “朕前几日翻看兵部奏章时,还曾称赞崔呈秀有孙承宗之能,可没想到他把朕的兵部管成了一个烂摊子。” 说完看向黄立极。 “黄卿,你为内阁首辅,这兵部乃国之重器不可一日无首,可有荐举为兵部尚书之人?” 黄立极闻言出列,心中苦涩。 陛下,您都点题了,臣这没有也得有啊。 第二十八章既然你没有,那朕便举荐一人 “禀陛下,臣举荐前兵部尚书,经略蓟辽的孙承宗担任兵部尚书一职。” 黄立极说完,内阁其余人等均出列表示附议赞同。 能不附议嘛,皇帝都近乎挑明了孙承宗担任兵部尚书,和搜查内阁之间你们选一个。 这还用选吗,或者说有的选吗? 而最兴奋的当属钱谦益等一众东林党,孙承宗本就是东林一员,被迫辞官也是受阉党所害。 如今若是归朝东林的实力瞬间暴涨。 随后大明朝堂,出现了数十年从未出现过政见统一的一幕。 黄立极等人开口,阉党附议。 东林党派随后也纷纷表示附议。 还未进入京城的孙承宗,已经被确定为新任兵部尚书。 接下来便是兵部侍郎,吏部尚书房壮丽出列。 “禀陛下,兵部左侍郎之位臣举荐原辽东巡抚袁崇焕。” 说完抬头。 “此人擅兵懂伐,辽东大捷便可见其领兵之能,若是将其召回辅佐孙承宗,兵部之事大有可为。” 这位房壮丽的为人处理政务的能力都是合格的,属于中立派。 哪怕东林党和魏忠贤斗的最狠的时候依然保持中立。 但他的中立并未贯彻始终,在魏忠贤被铲除后他和宣党以及昆党结盟对抗东林党。 究其原因,还是魏忠贤死后东林党变质不停攻讦朝臣自保的举动。 就在房壮丽音落之时,一人随即出列。 “禀陛下,对房尚书推荐之人臣不敢苟同。” 说话之人乃是内阁成员之一,冯铨。 此人攀附魏忠贤从而得到重用进入内阁,后来投降满清受到多尔衮重用,官拜礼部尚书。 而他被满清所看重,是因为他制定了一套完整统治汉民的手段,包括焚毁书籍和篡改礼制等等。 满清残酷镇压奴驭汉人,他居功至伟。 “袁崇焕虽有统兵之能,但其人自傲无圣,辞官归乡乃为自觉不公所致,此等目无尊上不懂皇恩之徒若轻易起复,定会导致其更加的骄横无礼。” “望陛下三思。” 这话说的没问题,袁崇焕之所以辞官就是因为感觉封赏的少了,所以置气之下辞官走了。 居功自傲是成立的,更因为他觉得朝廷离不开他。 但问题是说这话的人有问题。 若是这话孙承宗说崇祯会很认同,但这话从冯铨嘴里说出来崇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袁崇焕创造了宁锦大捷,可最后却只是赏了三十两银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个冯铨。 他不想让袁崇焕掌兵,因为现在掌控辽东军务的高第是他的亲信好友。 “冯铨,朕若没记错,兵部呈文都是由你票改的,那崔呈秀到底有没有将扩修驿站之事呈奏你最清楚吧?” 嗳? 冯铨闻言顿时一愣,不是,这事不是过去了嘛。 那俩死谏的实现了诺言,崔呈秀为这事已经主动请辞了,而且连带把兵部左右侍郎全部强迫致仕。 现在不是在说兵部新任侍郎吗,怎么又回去了呢? “朕在问你,崔呈秀到底有没有呈奏内阁?” 冯铨顿时后悔了,要是早知道这个愣头青一样的皇帝脑回路这么清奇他绝不站出来。 按照惯例,初临朝的帝王做到这等地步已是大胜,随后要做的是安抚,把拿掉的人换成自己心仪之人才是最重要的。 可这位新帝天上一脚地上一脚,正在这研究新任兵部侍郎人选的时候,竟然又想起来崔呈秀的奏呈了。 “臣...” 他没法回答,说知道皇帝下令搜查找不到问题就大了。 说不知道,兵部的事全是他在处理,这渎职的罪名也绝对小不了。 “臣...不记得了。”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干脆耍赖不记得了。 我不记得了你总不能治我的罪吧,内阁一天那么多事忘个一件两件的也情有可原。 “既然忘了那就去把丢掉的记忆捡回来,这兵部右侍郎就由你来担任!” 崇祯说完冷冷的看了冯铨一眼,想杀一个内阁大臣没那么容易,但也绝不能让他好过了。 有孙承宗那种猛人做他的顶头上司,他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但这还不够,光一个孙承宗还不能让他感受什么叫做真正的地狱,所以崇祯还会给他安排另外一个更猛的顶头上司。 “冯铨担任兵部右侍郎,内阁出现的空缺就由孙承宗顶上吧。” “另翰林院编修黄道周博学知兵,这兵部左侍郎的位子由他担任诸卿以为如何?” 话音一落,钱谦益当即出列:“陛下圣明!” 随后是礼部给事中瞿式耜:“陛下圣明!” 礼部右侍郎温体仁:“陛下圣明!”(明朝的各部侍郎有很多人) 少詹事周延儒:“陛下圣明!” 这些人现在还不出名,但周延儒后来成了首辅,而温体仁更是在崇祯年间做了八年的内阁首辅。 后来朝堂陷无休止的党争,就是这些人所主导的。 至于冯铨从内阁大臣降职成为兵部右侍郎,尽管这很不符合程序但没人提出异议,就连冯铨自己都不敢。 因为你敢提,皇帝就敢让人去搜查内阁。 一旦查出来根本没有崔呈秀的奏呈,冯铨就是欺君之罪,其他内阁的人也跑不了。 就连那辞官滚蛋的崔呈秀都得被拎回来,到时候想让冯铨死的就是皇帝一个了。 而是所有人。 但他的未来也被确定了,必凄惨无比。 上有最恶阉党的孙承宗,侧有刚正不阿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的黄道周,这个冯铨会很惨很惨。 “五城兵马司事关京师安稳,黄卿可有举荐的人选?” 但黄立极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崇祯再次开口。 “既然没有那朕就举荐一人。” “李若琏,你即刻接任五城兵马司指挥,若是再得知五城兵马鱼肉百姓朕亲手砍了你!” 李若琏闻言当即跪地:“臣,遵旨!” 兵部尚书的人选有了,左右侍郎的人选也定了,如今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也有了,黄立极终于松了一口气。 陛下今日首次临朝将兵部大换血,想来这让人煎熬的早朝应该快结束了。 可这个想法刚出现,高坐龙椅的崇祯再次开口。 “兵部事务繁重,二十一卫从今日起不再归兵部辖制,曹文诏领兵科给事中提督二十一卫。” 说完,不待朝臣有任何反应大手一挥。 “散朝!” 留下大眼瞪小眼的文武朝臣,起身走了。 第二十九章扯淡的糟心事 皇帝走了,但留下的朝臣却心思各不相同。 黄立极等人急匆匆离去,从今日早朝来看陛下对他们极为不满。 而兵部也彻底从他们的阵营被剥离。 所以他们现在要赶紧去面见魏厂公,商量未来的对策。 而钱谦益为首的东林党人却心情极为舒畅,因为从陛下今日所行来看对阉党动手乃为必然。 当他们走出皇宫之时,侯国兴通敌叛国被抄家,以及客氏被贬浣衣局的消息也是随即传来。 钱谦益听闻哈哈大笑。 见众人不解随即再次开口:“诸位可知陛下为何不借机发难,真的搜查内阁一举除掉魏阉?” 瞿式耜接口:“陛下初次临朝,若是此时便对魏忠贤发难很有可能惹得狗急跳墙,慢慢将其党羽铲除最为稳妥。” 这话也让其他人纷纷点头。 但钱谦益却缓缓摇头:“非也!” “田尔耕辞官锦衣卫被陛下所掌,逼迫崔呈秀请辞又掌五城兵马司,随即再剥离二十一卫那魏阉可还有狗急跳墙的筹码?” 说着呵呵一笑:“诸公尚忆严嵩之死乎?” 见众人一脸恍然再次开口:“若循朝臣之议而诛,罪责终归于上,陛下此举意在维护先帝颜面啊。” “诸位再想,为何陛下没有处死客氏,又未将其赶出皇宫而是贬至浣衣局?” 瞿式耜此时猛然接口:“这是陛下为那魏阉所备赴死之道!” 众人闻言皆悟。 当初严嵩的权势不弱魏忠贤多少,哪怕最后被下狱严嵩依旧怡然自得。 因为他根本就不怕朝臣给他准备的罪名,那些罪名如果坐实最后都会落在嘉靖身上。 皇帝不能有污点,所以这样的罪名皇帝就会替严嵩驳回。 而最后严嵩被处死,给安的是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至于残害忠良这些一个字没有提及。 如今天启尸骨未寒,若是把魏忠贤的罪名坐实最后坏的是天启的名声。 所以客氏未死只是贬到浣衣局,随时都可以处死魏忠贤。 “诸位,准备迎接机山先生入京吧,陛下绝不会让黄立极担任内阁首辅太久。” 钱龙锡,字稚文,号机山。 此刻在南京任户部侍郎,此人乃东林党此时的主心骨,只要他来到京城进入内阁。 东林必兴。 黄立极等人没见到魏忠贤,因为此刻的魏忠贤正拿着抄家侯国兴的账簿,在崇祯面前邀功。 “皇爷神机妙算,一共从侯国兴府邸抄出现银一百万两,其余家资折算成银子也有五十五万两,此刻已全部交由內帑典收。” 你看,这就是魏忠贤。 崇祯很满意,因为在老魏送来银子之前,他的內帑只有四万八千两银子。 后世野史说天启留了多少多少银子,也有的说嘉靖设了一个密库又有多少多少银子。 如果自己不是崇祯,这事他就真信了。 內帑只有四万多两,大明国库的存银也只有不到三十万两,穷的那叫个一比屌糟。 而且这存银还不是真正存下来的钱,而是给军饷不够,给天启修皇陵也不够,不知道怎么办才留下来的。 “干的不错。” 真的很不错,侯国兴的家产满打满算也就三四十万两,换句话说老魏这次补了最少一百一十万两出来。 近乎拿出了将近一半的家底。 史书记载魏忠贤贪得银两家产数百万,但这是把所有东西加在一块的价值。 包括田产房产店铺之类,现银一百一十万没把他掏空也差不多少了。 “你这把老骨头就别总撅在那了,坐下说话。” 此刻崇祯并没有回到乾清宫,而是在一处凉亭里坐下喝茶。 “奴婢遵旨。” 魏忠贤兴高采烈的半个屁股坐在石凳上,这是皇爷给他的赏赐,也代表皇爷对他这次差事很满意。 “早朝的事听说了?” 魏忠贤先是点头随后惊醒猛然摇头,皇爷昨夜刚刚清理皇宫,你在外抄家却知道早朝上发生的事代表什么? “国以民为本,但却以兵为屏,兵部不能交给崔呈秀。” 魏忠贤欠身:“奴婢明白,奴婢也知道孙承宗才是掌兵的最佳人选。” 说着,这老东西脸上出现了浓浓的委屈之色:“但奴婢就是气不过他。” “当初先帝命其经略蓟辽修筑关宁防线,老奴鼎力支持,边稳则国泰的道理老奴还是懂得的,但老奴命人将大批钱财物资送去前线时,彼以数日前茶沫予吾辈饮之,且白眼上翻,不屑一顾,更令吾辈与杂役同食。” 大白话就是,魏忠贤屁颠屁颠把搞来的银子粮食派人送过去,结果孙承宗把泡了好几天,一点味道都没有的茶叶沫子给这些人端上去了。 别说道谢就是听他们说话的兴趣都没有,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 临了舟车劳顿连口热的都没有不提,还把这些人打发到杂役那堆里去喝粥了。 简单一句话就是,孙承宗都没把他们当人。 此刻的魏忠贤跟个仓鼠一样鼓着腮帮子,歪着脑袋一脸委屈:“老奴就是气他不过!” 崇祯也是有些无语,因为这事孙承宗真能干得出来。 武将本就瞧不起太监,而魏忠贤派过去的太监除了运送物资还有监军的职责。 堂堂孙承宗又怎么会给这些监军太监好脸色? 但事实上,他能那么快修筑关宁防线又整军十余万,真的要感谢魏忠贤。 没有魏忠贤提供的大量银钱物资,关宁防线不可能那么修筑的那么快。 魏忠贤崇拜军人,尤其是如孙承宗那种走路带风的纯粹军人,但奈何孙承宗一点好脸色都不给他。 一个太监最在意的是什么? 面子。 热脸贴了冷屁股,魏厂公也让孙承宗付出了代价。 这种事就很扯,但却真实存在。 “那朕找个机会也给他喝你剩下的茶叶沫子,给你出了这口气。” 听到这话,已经年近六十的魏忠贤喜笑颜开就要跪地谢恩。 崇祯摆摆手:“曹变蛟到哪了?” 魏忠贤闻言躬身:“已经出发,按照时间推算三日后即可到达张家口。” 崇祯闻言微微眯了眯眼。 抄了这八大晋商,眼下所需银子的缺口应该就能补上了。 也该让徐光启和孙元化进京了。 第三十章你明白了吗? “驿站之事你怎么看?” 魏忠贤听到这话后没有马上开口,思忖了一下回了一个字。 “钱。” “循太祖之令,地方正税尽输于上,且无下派之款,地方诸费,多赖自力,驿卒固非官役,此费唯加派于民,其名亦繁矣。” 听到这话崇祯也是微微叹气。 大明最有意思的一点就是,地方政府是没有行政拨款的,所有花销地方政府自己想办法。 你能自己搞到钱就花,搞不到你就自己挺着,这一政令来自太祖朱元璋。 但在这个农业社会为主的王朝,想要搞钱自然只有在百姓身上薅羊毛。 驿站就是典型,存在就要花费大量钱财,变相等于是百姓在养着这庞大臃肿的驿站体系。 而驿站存在的时间太长,有些人世代指望驿站做工存活,就比如李自成。 留着百姓受不了,裁撤驿卒没了活路。 “知道朕为何要杀那毛羽健和刘懋吗?” 说完微微一哼。 “因为一旦裁撤驿站,朕就成了聋子瞎子,来往公文和军情都将会被大大延误。” 伸出一根手指在魏忠贤的心口戳了戳:“到时候叛军打到北京城下你和朕还被蒙在鼓里呢。” “叫毕自言回来吧,朕知道你恼怒于他,但这事总得有人来干。” 魏忠贤的老脸上又出现了浓浓的委屈神色:“那陛下得为老奴做主,让那毕自言给老奴赔罪!” 崇祯闻言皱眉:“毕自言也给你喝茶叶沫子了?” 魏忠贤气鼓鼓的开口。 “老奴自幼家贫未进私塾,遂便向其求学练字,可他只教了老奴四个字。” 说着,拿出一根小银笔在账簿的背面,写下毕自言教给他的四个字。 巜丨。 伄戼。 看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崇祯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真的,这毕自言挺贱的。 巜丨是生僻字,但这俩字的读音为,快滚。 另外那两个字就更恶毒了,伄戼,读音非常类似屌毛。 毕自言是山东淄川人(今淄博),用他那山东口音读伄戼两字和屌毛没有任何区别。 而且他有不少同窗来自广西。 魏忠贤收起小银笔看着崇祯:“老奴归家勤练数日,拿着写好的字给他看,让他评判一下老奴的字能到何种程度时。” “他说简单,想知道自己现在的书法到了何等地步,只需小解于地,伏地照之,其惑可解。” 过分了。 这就过分了,换成大白话就是撒泡尿照照不就知道了。 “老奴深知自己目不识丁,刚学数日就想让人夸赞是烂心之举,随后再次苦练一月又亲自去请其评判。” “他看过之后言,无妨,初习有失,固其常也,书法一道,亦需娴熟与功底,勉之,汝这无用之物!” 这句话前半句是ok的,没事的,你刚刚练习有问题是正常的,只要勤加练习还是有希望的。 但后半句就是纯粹的骂人了,加油吧,你这没用的废物。 毕自言一定是清高的,而且才学更是没的说,只要他想,用文字来骂人魏忠贤根本就听不懂。 所以他就是故意的,故意用类似大白话的方式骂魏忠贤,就是为了让他能听懂。 看着眼前老脸抹的黢白,嘴唇子通红一脸褶子却满脸委屈的魏忠贤,崇祯也是无奈。 怎么都他妈骂你呢。 你就不能从自身找找原因吗? 但他也找到了史书上没有记载能臣被赶回老家的原因,孙承宗和毕自言极为看不起魏忠贤。 而且还摆在了明面上,哪怕魏忠贤表现出了足够交好的诚意也不行。 这一点是值得表扬的,但不提倡。 “那朕就找个机会让锦衣卫打他十棍子。” 这话让魏忠贤再次喜笑颜开,就在他准备跪地谢恩的时候方正化大步而来。 “启禀陛下,查抄咸安宫已经完成,共计搜出白银九万三千两,珍宝字画等物已经盘点完毕,折合白银十三万七千两。” “陈德润家中抄出白银六万九千两,房产三座店铺四间,珍宝字画等物折合白银若干。” 听到这话崇祯微微一哼:“我大明当真富庶无比,一个太监和一个奶娘家中就能抄出将近三十万两。” 这话让魏忠贤又是一哆嗦,无论陈德润还是客氏都和他有着诸多关联。 “陛下,另发现陈德润娶有九名妻妾,宫中和其结为对食的宫女多达三十六人。” 这话让崇祯又是一怒。 老子身为帝王算上皇后才三个妃嫔,这狗日的太监竟然有四十多个姘头。 “锦衣卫所有刑罚全在他身上过一遍,如果刑罚没用完他就死了,朕把你砍了!” 方正化的国字脸也是微微色变:“臣领旨。” 方正化领旨而去,崇祯端起茶盏淡淡之音传进魏忠贤的耳中。 “你娶了几房?” 魏忠贤噗通一声就跪地上了。 “皇爷,老奴颇有几分姿色,那客氏也正是看中了老奴这一点才要和老奴结为对食的,而且老奴乃为残缺之人又一心侍奉皇爷,并没有这方面的心思啊皇爷...” 崇祯并没有理会他的哭嚎,轻轻放下茶盏再次开口。 “传信曹变蛟到了张家口不急于动手,等待朕的命令,另外你去暗中调查一下京营的真实情况,退下吧。” 但就在魏忠贤谢恩要退出凉亭之时,崇祯的淡淡之音再次响起。 “朕身边只有一个魏忠贤是不够的。” 魏忠贤闻言再次躬身:“老奴明白。” .... “你明白吗?” 魏府,魏忠贤对着身前的魏良卿轻声问道。 在见到魏良卿不解的模样后再次开口:“事情总要有人去做,仗总要有人去打,这些都不是一个魏忠贤就能做得了的,所以皇爷需要更多人辅佐。” “人多了心思就多了,所以陛下需要一个让这些人恨,还能在陛下在不想答应他们要求时,替陛下驳回他们请求的人。” 说完指了指自己。 “没人比我更合适,此为制衡。” 魏良卿皱眉:“可是叔父,陛下今日一口气拿下兵部和一个内阁大臣,如此下去怕是叔父....” 魏忠贤闻言呵呵一笑微微摆手。 “愚昧之辈皆言陛下不懂帝王心术,但你仔细想想陛下今日所为可曾发现什么?” 第三十一章他是聪明人,从来都是 魏良卿略一思量后猛然抬头。 “陛下今日动的全是叔父麾下之人,一为掌控兵权二为向朝臣传递要对叔父动手的信号...” 魏忠贤笑着点点头。 “无论先帝还是如今的皇爷,最恨的都不是我们啊。” “真正要动的也不是我们。” 说着抬头看向房门之外的天穹:“就如皇爷所说,从来就没有阉党,所谓阉党无非是帝王刻意打造出来的而已。” 魏良卿:“如此说来陛下一定会对朝臣动手,但想对朝臣动手就一定会先动内阁,一旦朝堂整顿完毕那叔父你也就没有存在....” 魏忠贤收回视线看着魏良卿:“痴儿,你到现在还不懂吗?” “我们是依附皇权而生,那内阁本就是皇爷的内阁。” 说着俯身靠近魏良卿:“知道身为奴婢最大的恩宠是什么吗?” “是皇爷的信任,是皇爷觉得你还有用,我死不重要,但却能让你活下去这才是最重要的,你明白吗?” 伸手拍了拍魏良卿的头:“你在别人眼里是垃圾是该死之人,但在我眼里你却是心头肉。” “其实啊,皇爷已经很仁慈了,杀许显纯贬田尔耕再到崔呈秀和霍维华冯铨,全部都控制在了最小的范围,但这救不了我,可却能在一点点剪除世人口中阉党成员之下,将你一点点摘干净。” “皇爷没说,但我们当奴婢的不能不懂,我一定会死,无论是之前做下的那些事,还是将来朝堂稳固收揽民心我都必须死。” “但你能活着,这就是皇爷给我们的承诺啊。” 魏良卿的脸色一变再变,痴痴的看着叔父涕泪横流。 叔父从来没和他说过这些,而他自己也从未想过这些,叔父如今说出的这些是为他解惑。 更是遗言。 魏忠贤笑着再次拍了拍魏良卿的脑袋:“知道为何陛下没有杀客氏还把她留在宫中吗?” “有人会说那是为了维护先帝颜面,更是为我准备的死法。” “错了,都错了,那是皇爷在借此告诉我,就算死也绝不会是背负大奸大恶之名去死。” “还不懂?” “如果我是背负大奸大恶的罪名去死,你还能活下来吗?” “难道这样的恩宠还不够吗?” 这一刻的魏忠贤不是人人闻之色变的九千岁,而是一个满眼宠溺的长辈。 就如他所说,魏良卿在所有人眼里都是无用垃圾,是该千刀万剐的人间污垢。 但却是他的子侄,他的心头肉。 “世人皆言恩宠,但真正懂得恩宠为何的人并不多。” “去吧,不用刻意读书更不要去做领军之将,就如现今这般过你的日子皇爷就会保你安稳,但要时刻记住自己的一切都是皇爷给的,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忠心皇爷就够了。” 魏良卿还要说什么,魏忠贤却摆摆手阻止了他。 “皇爷给的够多了,记住我的话,我们是依附皇爷存活之人。” 魏良卿走后,魏忠贤伸手摸了摸自己那并不名贵,甚至并不华丽的床榻。 这个床榻很不同,因为这个床榻并不是平整的,而是如拱桥一样中间凸起。 更不同的地方在于,这个床榻是天启亲手为他打造的。 他一辈子习惯了弓腰驼背低头走路,就导致落下了严重的腰疾,天启告诉他,躺在朕为你打造的床榻上,你的腰能挺直些,也能睡得安稳些。 而为了能让他躺在床上腰能挺直,天启还在床尾设置了一个栏杆。 躺上去的时候脚勾住栏杆,就能让腰骨贴平在拱桥状的床板上。 满是褶皱的手掌仿似抚摸至宝般在床榻上抚过。 “能得两位皇爷恩宠视为心腹,老奴这辈子值了啊。” “真的值了。” 他的脸上带着笑意,不凄惨也没有绝望,而是发自心底的欣慰和高兴。 能得两位帝王信任重用还不够吗? 够了。 真的足够了。 ...... “他是聪明人,从来都是。” 御书房里,崇祯放下方正化送上来的密信后淡淡开口。 黄立极那些人没有见到魏忠贤,因为从皇宫离去后魏忠贤直接下令关闭大门不见客。 所以崇祯确定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如果不明白,早朝结束后他就不是在那等着给自己送抄家的账簿。 如果不明白,他就不会从皇宫回去后关闭大门,不见黄立极那些人。 他不见,黄立极那些人就会人心惶惶,为自保就会全力支持皇帝的所有决定。 他闭门不见黄立极,就会让东林党更加的认为阉党末日已到,会更加积极的跳出来。 这就是自己的机会。 有一个不再有小心思忠心耿耿的魏忠贤,再加上司礼监掌印王体乾和听话的内阁。 大明会一步一步的走向正轨,而真正的牛人们也即将在良性的政治生态中一一归位。 尽管他知道现在陕西已经出现灾情,尽管他更知道两年后灾情将彻底爆发,皇太极也会绕道蒙古进逼北京。 可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整顿京营和二十一卫,用最快的速度肃清朝堂。 只有真正掌控京城,才能让政令畅通无阻到达大明的所有角落。 京营和二十一卫原本是大明帝王最坚实的盾牌,可如今却早已失控成了祸患。 只有彻底掌控朝堂,才能让这本应最强战力发挥出真正的作用,也才能开始真正迎接后面接连爆发的天灾。 水利最关重要。 到了崇祯后期西北数年大旱,而南方却接连爆发洪灾。 最让人绝望的是大水过后又变成大旱,如果提前修筑大型水库湖泊,洪涝泄洪蓄水,大旱开闸放水南方之灾便能缓解大半。 西北本就干旱尤其陕北黄土高原,如果在西北兴修水利提前蓄水,虽解决不了整体旱灾带来的冲击。 但能确保地势平坦低洼之地的粮食不至于绝产。 想到这他提笔在纸上写下:陕北之民全部内迁。 大旱之下陕北根本活不了人,而且北边鞑靼时常前来劫掠,既然如此朕就把陕北之民全部内迁。 将那全是黄土一滴水都没有的陕北,当成鞑靼的屠宰场好了。 就在他写下这句话之时,王承恩快步而入。 “禀皇爷,孙承宗孙阁老已到宫门之外!” 第三十二章满门忠烈,孙承宗 崇祯终于等来了孙承宗,也终于见到了这位明末的守护神。 尽管已是六十四岁的年纪,但孙承宗依然腰杆挺直龙行虎步。 “臣,孙承宗拜见陛下!” 崇祯从御案后起身上前扶起老帅的手臂:“阁老无需多礼。” “大伴,赐座奉茶。” 孙承宗对于这位当初的信王并不熟悉,对于这次召自己回京也没多大兴趣。 阉党不除,大明永无宁日,但在这一点上,他对这位即位的信王没有信心。 可在圣旨到达的当天,田尔耕辞官归乡的消息传来。 老帅皱眉,但他并不认为这和新帝有关,即位当天就能拿掉魏忠贤心腹田尔耕,将锦衣卫握在手里这不现实。 除非太祖或成祖在世。 但这也让他感受到了阉党内部出现裂痕,这对他来说是个机会,只要除掉阉党大明的国祚就不会动摇。 他知道这很难,阉党根深蒂固党羽众多,更是占据了朝堂所有重要的位置。 所以他断定,自己回来也一定是再次回到辽东战场,也只能是回到辽东战场。 难道新帝还能在这短短时间之内拿下兵部不成? 可就在他刚刚进入京城,之前的属下便是面带兴奋之色前来。 今日早朝,陛下一举拿下兵部,崔呈秀辞官,左右侍郎随后也是主动请辞,就连兵科给事中也被当场拿下。 而自己成了兵部尚书。 可这兵部尚书只当了一盏茶的时间,内阁大臣冯铨被贬,自己成了内阁大臣领兵部尚书位。 老帅也懵了,这可是新帝首次临朝就搞出这么大动静,这是太祖转世吗? 所以他急急发问陛下临朝之时,魏忠贤何在? 当得知陛下临朝之时魏忠贤正在抄侯国兴的家,老帅当即变了脸色。 身在朝堂这般多年,他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 当即直奔皇宫,这位自己并不熟悉的新帝绝非世人所知那般简单。 崇祯也在看着孙承宗。 这位老帅可谓是明末的定海神针,打造了关宁防线也提拔了真正具有领兵之能的猛将。 但性情太过高傲耿直,前期被魏忠贤打压,后期朝臣蛊惑被崇祯放弃。 崇祯十一年的时候就已经闲赋在家七年之久,清军大举进攻其老家高阳。 孙承宗率全家妇孺老小登城作战,五子,六孙,八侄孙全部战死。 全家四十七口无一存活。 战后有百姓为其收尸发现,孙家幼童手握蝶杆死于城墙之下。 颈为刃所断者半,然口犹啮敌铠下布丝一缕。 蝶杆,就是小朋友用来捕捉蜻蜓蝴蝶网兜的杆子。 那是他的武器,死在了冲锋的路上。 脖子被砍断了一半,但死之前用牙齿撕咬下来敌人盔甲下的一块布条。 能用网兜捕蝴蝶的幼童,能几岁? 总是有人提满门忠烈,但很少有人知道这四个字的份量有多重。 更少有人知,这四个字背后代表的又是什么。 孙家,当之无愧的满门忠烈。 “朕之前召回了曹文诏,命他整顿二十一卫。” 面对孙承宗这样的人,没有必要绕弯子,崇祯直接了当的告诉了孙承宗自己想要做什么。 “光是二十一卫解决不了真正的问题,所以朕也打算重整京营。” 论对大明军队的了解,没人比得过孙承宗。 之前他就是兵部尚书经略蓟辽,所以对京营和二十一卫他知之甚清。 “陛下可知若是此事传出,会造成怎样的朝堂震动?” 孙承宗在看着崇祯,崇祯也在看着孙承宗。 二十一卫之内的势力错综复杂,京营更是涉及诸多国公勋贵,若是动了这两处的后果可想而知。 “朝堂震动那朕就镇压朝堂,勋贵反抗朕就去太庙请罪!” 这话让孙承宗的脸色都是一变,因为这话里的杀气太重了。 镇压朝堂很好理解,去太庙请罪意味着皇帝要屠灭所有勋贵,这不是一个皇帝该说出来的话。 一旦传出去定会被定义为不忠不孝,背信弃义的暴君。 但崇祯就这样说出来了,而且没有丝毫遮掩的说出来了。 “和大明江山及两万万百姓相比,朕的名声不值一提!” 大明人口后世有很多争议,但绝对有两亿人。 孙承宗闻言顿时起身:“臣,孙承宗但凭陛下吩咐!” 有些人是不需要长篇大论的,就比如孙承宗这样的实干派和他在这咬文嚼字,朕信任你啊之类的本身就是一种亵渎。 所以崇祯直接告诉他,朕要杀人,杀很多人,为大明江山为大明子民朕不介意遗臭万年的暴君之名。 所以,不必试探朕的决心。 孙承宗确定了一件事,新帝根本不是世人口中那般木讷,更和先帝不是一类人。 杀伐果决,心有沟壑。 “整顿二十一卫以及京营臣赞同,可整顿朝堂勋贵是否延后更为稳妥?” 崇祯闻言从御案上拿起一份东西交给王承恩。 “大伴,让阁老过目。” 这是魏忠贤搜集的八大晋商和朝臣勾结的证据,以及这些年八大晋商在暗中所做下的全部勾当。 而看到最后的孙承宗脸色已是阴寒无比。 “原本只是以为小贪弄权,如今看来这些东西已是到了出卖国本的地步。” “当杀!” “朕已是命曹变蛟带着五千关宁铁骑进驻张家口,只待京营整顿开始便立刻动手。” 崇祯说完看向孙承宗:“京营之难在于勋贵,勋贵之难在于祖制。” 这句话孙承宗极为认同,京营之所以糜烂至此最大的原因便在于勋贵太多。 这些勋贵最大的倚仗就是祖上的功劳太大,地位太高,而且基本上家家都有太祖赏赐的免死铁券。 朱元璋给的太多,就导致现在想动他们就等于违反祖制。 崇祯说完又拿起一份纸张递给王承恩。 “如今大明已到不破不立之时,外有建奴做大,内有勋贵朝臣作梗,有阁老在朕的把握又大了一分。” 而孙承宗在接过纸张看清其上的内容后,猛然抬头:“陛下,如此是否太险了些?” 崇祯微微点头:“如此时节已没有时间慢慢运作了,兵行险招方得奇效。” “而且还有一人能助一臂之力。” 看着皱眉的孙承宗,崇祯缓缓吐出三字:“魏忠贤。” 第三十三章猛人之首真不是盖的! 听到魏忠贤三个字。 孙承宗彻底明白了,陛下是如何在短时间内做到这一切的。 “阁老,大明很大,所要做的事情也很多,每个人的精力都有限也只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那一部分。” “无淤泥焉有荷花?” 而就在这句话落下之后,孙承宗慌忙起身。 因为陛下竟然在话音落下之后起身对自己行了一礼。 “但朕在此向阁老保证,大明再无权宦党政祸乱朝堂,以重兴大明造反亿万百姓为己任,望阁老鼎力助朕!” 孙承宗连忙回礼:“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陛下的坦诚让孙承宗感受到了尊重,而他也听懂了那句大明很大,每个人精力有限的内涵。 做好自己的分内事,魏忠贤不是你的敌人更不是你耗费精力的地方。 无淤泥焉有荷花,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这是曹文诏给朕的斩建奴之法,阁老看看。” 曹文诏对付建奴玩法之强悍,差点让王承恩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但孙承宗这位猛人之首看完后却是微微摇头,淡淡吐出两字。 “器小。” 这话让崇祯的眉头狠狠一挑,因为历史上也有人说过同样的话。 朱元璋。 他当年刚刚起势占据南京的时候,有两个最强大的敌人,一个是陈友谅一个是张士诚。 而老朱对张士诚的评价,就是器小。 此器非彼器,说的是格局和眼界,这要是换个人说曹文诏器小崇祯会直接送他一个字。 鬼! 给朕鬼,马不停蹄的鬼。 但现在说这话的是孙承宗,就连猛人曹文诏在他面前也得规规矩矩的孙承宗。 “臣在辽东和建奴作战之时,发现建奴之强来自野战,野战之强在于骑兵,而其骑大部来自鞑靼。” “臣一开始并不清楚建奴为何能得到鞑靼战马,但看了这个之后臣瞬间明了。” 他说着抖了抖手里八大晋商勾结建奴的证据:“盐,茶还有铁器。” “鞑靼虽不再茹毛饮血但陋习难改,食肉过多导致梗阻便需要茶叶和药草中和,而我大明又不对鞑靼开放互市,所以想得到这些只能和建奴交易。” 这才是崇祯对八大晋商恨之入骨的地方。 正是他们的不断输血让建奴扛过天灾,而且还有余力去和鞑靼甚至瓦剌交易获取战马。 得到战马配备八大晋商供给的武器进犯大明,而建奴的骑兵一开始数量并不多更没那么强。 但在辽东接连获胜的时候获得辽东草场,更是缴获大明大量马匹和金银物资。 再用这些金银物资和八大晋商换取盐,茶,草药以及瓷器等等和鞑靼交易马匹。 无限循环。 而在和大明交战的过程中,建奴和鞑靼并未发生大规模战争,相互倚为犄角蚕食大明。 “臣对皇太极很了解,以粮食引建奴来攻想法虽好,但这并不够。” “瓦剌势弱西迁,但鞑靼的实力近年增长极快,其和建奴互为犄角对我大明无利。” 说完微微躬身。 “故,臣请绝与建奴一切互市,令其不得粒米,寸物不进。” “复与鞑靼开边贸,使彼于大明得所欲,建奴困极,必攻鞑靼!” 什么是猛人之首? 这就是猛人之首,曹文诏说以粮为诱引建奴来攻,皇太极当政就让他一败再败,其他人当政可予小胜,时间长了建奴内部必乱。 但孙承宗认为不够,远远不够。 内乱加外敌征战才行,不然建奴就过的太舒服了。 你不是从我大明卖国奸商那得到大量物资,然后去和鞑靼又是交易又是结盟的吗? 那我掐死源头,让你得不到一粒米拿不着一片茶,啥也没有你还拿什么交易? 光掐脖子还不够,转头我和鞑靼开放互市进行交易,鞑靼的马匹就是我的,你饿极了唯有强攻大明城墙一途。 可是打不动怎么办,只有去打比大明弱很多又有足够物资的鞑靼。 你再做中间商赚差价,再互为犄角一个给我看看。 但这还不够,因为孙承宗又开口了。 “鞑靼别无途,与我互市,我方物价,物资之丰皆非建奴所比,彼实无选择,纵知是计,亦不得不从。” 意思很简单,鞑靼知道这是离间计也不得不同意,因为大明才是他们所需物资的原产地,就算打价格翻倍也比建奴给他们的低,而且源头就在我手上掐着,要多少有多少价格还便宜。 你说鞑靼干不干? 但这还没完,这位猛人之首再次开口了。 “且鞑靼已足强,其野心必滋长,物资既丰,彼必兴兵伐奴。” 王承恩的嘴已经张到了最大,他一直以为这些带兵打仗的将军元帅都是光明磊落的。 但现在他才明白,这些带兵打仗之人才是最大的老银币。 孙承宗的玩法可不止让建奴内部乱那么简单,建奴没吃的没穿的打大明打不动,就只能去打穷人乍富的鞑靼。 而孙承宗要的可不是鞑靼被动防守那么简单,鞑靼吃胖了胆也跟着肥了。 这人就是这样,吃饱喝足就想干点别的,比如扩大点地盘啥玩意的。 打大明不划算,墙高墙厚的还有炮不好打,再说还要和人家大明做生意呢。 觉得自己强的可怕又不能打大明怎么办? 打建奴呗。 建奴可没有大明那么高的墙,而且穷的都快尿血内部还不稳,不趁这个机会干他一家伙天理不容。 一个憋着抢对方吃的,一个憋着趁对方没吃的时候抢夺地盘。 开战的理由足够了,而且会越打越凶越打规模越大。 至于两方联合对付大明? 根本不存在。 鞑靼要吃有吃要喝有喝的凭啥跟你去打大明? 一旦选择跟你去打大明互市没了,一切又都回到了解放前不说,就算打下来了一要防备大明反攻,二要防范建奴反水。 合伙的买卖是不能做的,而且一顿饱和顿顿饱鞑靼也是分得清的。 所以,交好大明打你不好嘛。 崇祯看着坐在那依旧云淡风轻的孙承宗,心里翻江倒海。 猛人之首果然不是盖的,这他妈都玩起经济战来了。 但同时心里也出现了浓浓的悲哀,如果大明坚挺些,给这些猛人做好足够的后勤保障,给的支持多一些。 区区带甲十万的建奴,又如何能奴役我泱泱华夏数百年。 所以崇祯当即决定,搞钱。 第三十四章平抚各半 曹文诏是将,绝世猛将。 而孙承宗是帅,统筹全局眼界更加宽阔的统帅。 曹文诏打建奴的法子没问题,只要大明朝廷能给力些就能把建奴一点点磨死。 但在孙承宗看来太单调了也不够全面,对付敌人不能指望他自己灭亡。 而是要给敌人设计一个死法,而且还要在弄死敌人之后获得最大的利益。 所以他的玩法是,先灭建奴再灭鞑靼,随后向西追击彻底绝了瓦剌的种。 如此,来自大明北部的威胁才能一举全部抹除。 用他的话说,届时辽东不再是边疆战场,而是大明腹地。 京城也才能真正的安稳无虞。 打仗可以,但要在夷土。 夷土,就是别人国家的土地上。 崇祯在这一刻真正领略了这位猛人之首的霸气之处,语气平淡之间带着无尽的铁血杀伐。 “朕已下旨召毕自严进京,这件事他做最合适。” 孙承宗也是点点头,他很了解毕自严的为人,刚直不阿对大明极为忠诚。 最重要的是,那毕自严是个玩互市坑蛮夷的大坑逼。 蛮夷和他做边贸那简直是一步一坑,坑里还有坑。 毕自严坑完自己打,北边的那些游击队的日子已经可想而知。 孙承宗真正的感受到了新帝的不同,因为无论自己还是毕自严都和魏忠贤不和,但现在自己回来了重掌兵部,毕自严也即将归来重掌边贸。 这说明魏忠贤对朝堂的威胁已经几近于无。 “建奴的威胁尚且在外可从长计议,但西南之乱已迫在眉睫,阁老对这事怎么看?” 崇祯从来到这里的那一刻就知道,大明灭亡的真正原因在内,西南的奢安之乱,西北的兵变和即将到来的天灾才是真正的主要原因。 大明内部不乱,累死建奴也打不进来。 孙承宗打造的防线,直到崇祯自缢大明灭亡建奴也没攻下来。 所以在某些层面,满清应该每年清明给李自成上香烧纸感谢他才对。 没有李自成,建奴别说进北京掌控中原大地,他们连山海关都进不来。 孙承宗闻言微微皱眉,他知道崇祯这话绝非危言耸听。 奢安之乱从天启元年便是开始了,一直打到现在还没结束,而且叛军还有越打实力越强的趋势。 实际上,这场奢安之乱一直打到崇祯十年才结束。 也正是这场奢安之乱,成就了一个被后世极为推崇之人,秦良玉。 “陛下,奢安之乱的主因不在平,而在引。” “西南蛮族众多,罗罗(彝族)混苗(归顺但自制的苗族)仲家(布依族)等等众多种族混杂,而太祖治蛮多为抚,遂设立诸多土司管理各族,虽设立地方府衙但更多只是监察之用。” “然,我中原官吏对诸蛮贱视颇重,且税收种类繁多再加心术不正者蛊惑,这才酿成大患。” 言罢躬身:“臣年轻之时曾游走西南,西南诸族除广西生苗外对朝廷并无排斥逆反,遂臣谏,西南之乱以平叛安抚各半为宜。” 对于这个建议,崇祯极为认可。 西南的少数民族归顺大明之后表现很好,但大明官员连自己朝中武将都看不起,更何况是那些落后的少数民族。 元朝把人分作三等,最高等级的蒙古人恶意杀人只需要赔一头驴。 而西南的汉官玩的更狠,杀你还要给你安一个大大的罪名,想要不被全家下狱就只能拿钱来赎。 那些人连字都不认全,论典律条例更是汉官说什么就是什么。 税赋越来越重,歧视越来越狠还不算,在明中后期西南少数民族开始被强制征军打仗,还有数量庞大的徭役。 当时在明军中有这样一个特殊的兵种,敢勇营。 说的直白一点就是炮灰敢死队,而敢勇营里绝大多数都是由西南蛮族士兵充当的。 而最大的问题还是当地土司,辽东战场让朝廷无暇顾及西南,也让他们看到了摆脱大明当土皇帝的机会。 孙承宗的建议和崇祯不谋而合,大明亏欠百姓的太多,西南少数民族也算其中之一。 平,为剿灭叛乱的罪魁祸首各地土司,这些类似酋长的存在对民众的压迫更甚于汉官。 抚,则是世代遭受欺压的各族百姓。 但让孙承宗没想到的是,陛下选择平叛西南的领军之将是一个他没听过的名字。 孙传庭。 一个顺天府的推官,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基层司法人员。 类似流动法庭副手里的副手的副手,但这个推官还被顶了位置,回到了陕西当流动法庭副手里的副手的副手.... 至于安抚的人选陛下也没提,又聊了一会军务上的事情孙承宗施礼告退。 但孙承宗离去之前提到了一个人。 袁崇焕。 这个人本就是孙承宗提拔起来的,而且也真的在辽东打出了名堂。 但让孙承宗没想到的是,陛下好像对袁崇焕并不是特别感兴趣。 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同意起复,但并没有说担任什么官职。 这让孙承宗有些失望,因为陛下准备将高第从辽东调回,他觉得袁崇焕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陛下已经有了接替高第的人选,满桂。 对于袁崇焕这个人,崇祯是没有什么好感的。 但孙承宗提到了他也就同意了,但想要如历史上那般受到重用是不可能的。 而他也准备见见这个袁崇焕。 就在孙承宗离去不久,崇祯叫来方正化。 “派人去辽东大营,召兵部职方司主事孙元化进京。” “召右佥都御史,郧阳抚治毕懋康,原直隶广平府推官如今在陕西泾阳老家丁忧的王徵进京。” 方正化闻言一愣,不是因为这些人的名字他没听过一愣,而是陛下会知道这些人的名字说明什么? 说明陛下手里还有一支自己不知道的秘密情报机构。 方正化得到命令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躬身开口。 “禀陛下,臣在清理皇宫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一个不一样的人。” 崇祯闻言微微皱眉,他实在想不通什么人能被方正化认为不一样。 “何人?” “禀陛下,此人在御马监供职,名叫高起潜!” 第三十五章明朝第一大忽悠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崇祯真想狠狠拍自己的脑门一下。 怎么把这个该死的东西给忘了。 御马监,内十二监之一,名义是管马的但实际上有参与军务决策的权力。 室中芜秽,竟无下足之地,兵书散落,翻阅者遍布,其内之人状若癫狂,口中念念皆兵法,推演战局不休。 其前一纸,辽东战图绘焉,纤毫毕现。 这是方正化禀报的内容。 意思是搜查到高起潜房间时,屋子里堆满了各种兵书地图,高起潜跟个疯子似的正在推演辽东战局。 并大喊此法必胜也! 疯子一般都是天才,但高起潜不是。 方正化之所以单独把他上奏陛下,就是觉得这个人可能是个人才,说不定真的能有破敌之法。 但提到高起潜这个人,只要稍微了解一点明史的都知道这是个什么货色。 卢象昇就死在这个狗东西手里。 历史上高起潜被崇祯赏识的原因只有一个,知兵。 意思是这个太监很懂兵法更懂战局,所以他被崇祯委以重任监军卢象昇。 巨鹿之战卢象昇发现满清布阵弱点欲要主动出击,但这个高起潜提前把兵力调走,而在卢象昇被包围之时袖手旁观拒不救援,导致卢象昇战死殉国。 看着卢象昇战死而不救,是因为高起潜是和后金议和的坚定支持者。 而卢象昇这等猛人坚持大明绝不议和,绝不和亲,绝不纳贡,绝不投降的铮铮铁骨。 所以绝不议和的卢象昇成了绊脚石。 遍翻史书都找不到高起潜到底是怎么被崇祯信任的,更没有记载崇祯是怎么就认为这个太监知兵的。 现在答案来了。 这逼以癫狂艺术家的形象出现了,就连方正化都认为他不一样单独上奏,足见这个太监的演技绝对影帝级别的。 “他房间里的兵书哪来的?” 陛下的问题让方正化顿时一愣,可还未等他开口陛下的淡淡之音再次传来。 “皇宫之内的兵书尽藏于文渊阁,乃为内阁大学士处理政务之地,他一个太监是怎么进入文渊阁的?” “能进文渊阁拿走兵书,那我大明的军机要务岂不是也全被窥探一空?” 就在方正化脸色为之一变的时候,崇祯再次开口。 “下入诏狱严刑拷打,你若问不来点什么朕亲自去!” 方正化连忙跪地:“臣遵旨!” 看着方正化离去的背影,崇祯的眼睛也是微微眯了眯。 昨夜才开始清理皇宫,今日这高起潜就给朕来了一出行为艺术,这分明是把时间点掌控的极为精妙。 而且精妙到能让方正化亲眼看见他,更精妙到能猜到方正化一定会来禀报的地步。 这高起潜,在皇宫里的能量不小啊。 看来这皇宫里的老鼠臭虫还有漏网之鱼。 若非朕知晓未来走向和每个人的忠奸,说不定也会如历史上的崇祯被他给骗了。 而这个东西的背后,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就在他刚刚怒斥万方正化之后,王承恩送来一封内阁上呈而来的奏章。 翻开一看崇祯当时就笑了。 这是一份请辞的奏章,来自冯铨。 刚刚被贬出内阁降职兵部右侍郎,这位冯大人就把请辞的奏章送上来了。 崇祯直接把折子扔给王承恩:“不允!” 开玩笑,对于这种纯奸的货色,祸祸完大明转头就投了满清,又制定出一整套奴驭汉民的杂碎,崇祯又岂会轻易放过他。 上有尚书孙承宗,旁有左侍郎黄道周,底下还有个兵科给事中曹文诏。 夹在这三个猛人中间,就好比一辆十手奥拓,在高速上被夹在三辆满载的水泥罐车中间一样。 你这个杂碎就在这烧红的烙铁上给朕烤着吧。 什么时候把你的骨髓油都榨干了,什么时候朕再送你全家上路。 当然,抄家是不可能忘的。 重新回到御案前坐下,崇祯开始思索西南叛乱之事。 这事绝不能拖,天启二年叛军围困贵阳两百多日,城中四十余万人几近饿死,最后活下来的仅有二百余。 想要西南安稳,土司制度必须废除,而相应也要制定配套的抚民之策。 种族歧视的观念必须消灭,那是手足同胞,不是阶级敌人。 这很难但也不难,后世五十六个民族都能一家亲呢。 少数民族必须享有汉人同等的权力,但也绝不能优待的太过,用力过猛这事不是没有先例的。 平叛不难,难就难在如何将民众从土司制度下脱离出来,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擅长政治工作的政委。 这事他根本就不指望朝中文臣,这帮逼清高到连魏忠贤的示好都不放在眼里的地步,指望他们去做少数民族的思想工作。 那是想都别想。 他有一个合适的,但却有些模糊的人选。 之所以模糊,是因为他不确定那位牛逼人物的后人是否跟他一样牛逼。 这个人,叫沈惟敬。 知道沈惟敬这个名字的人不多,但要提起他的外号估计所有人都会竖起大拇指。 明朝第一大忽悠。 没错,沈惟敬的外号就是明朝第一大忽悠。 史书在记录这位明朝第一大忽悠的时候,开篇用的是两个字。 貌寝。 用东北话翻译就是,长的贼寄吧磕碜。 用粤语会婉转些,样衰。 这位大忽悠牛逼的地方在于,丰臣秀吉把他奉为座上宾,朝鲜国王李昖把他当成天神下凡。 就连万历都被他忽悠的差点找不着北。 当时丰臣秀吉下令进攻朝鲜,朝鲜这个垃圾几下就被本子干到即将灭国的地步。 当时他只想进大明避难,说过这样一句话,与其死于贼手,吾宁死于父母之国。 对于这句话,后世的棒棒们是绝不会承认的。 当时明朝内部杨应龙叛乱,根本没心思理会两个番夷小国的争斗,但儿子国王即将被灭国又不能不理。 所以只好派李如松带点人就去了。 重点啊,就是带点人,不多,就一点。 根本就没把本子当回事。 但开打之后才发现人不够,杨应龙叛乱事闹的有点大,一时抽不出太多兵力,所以打算议和拖延时间调集人手进入朝鲜。 但谁去议和就成了难题。 有人说当时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随便选了一个就是沈惟敬。 但这话就是扯淡。 沈惟敬只是江浙地区一个商人之子,能被兵部尚书(国防部长,军委副主席)选中,怎么可能是随便选的呢。 而这位明朝第一大忽悠,也在这一刻开始了自己短暂却无比辉煌的一生。 第三十六章历史的转折点 这个沈惟敬连功名都没有,却能被如此高官选中足见其忽悠功力的深厚。 忽悠朝鲜国王李昖是这么说的:首先,吾代圣皇而来,其次,吾用兵如神,不要担心,援兵马上就到,有军七十万。 这一下就让朝鲜国王喜笑颜开,我天朝上爹派七十万大军前来为我撑腰。 这还跑个屁,杀回去,必须杀回去。 而这沈惟敬说完有七十万大军后,还神秘的告诉李昖,我和丰臣秀吉是铁哥们。 放心吧。 然后只身一人去了本子大营,谁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反正当时本子在朝鲜的最高长官小西行长亲自把他送出大营,态度极其恭敬。 随后,忽悠开始了。 他代表大明去了本子,受到丰臣秀吉的热情招待,吃的喝的娘们全上了。 而这哥们来者不拒,敬酒就喝上肉就吃,给娘们就睡。 丰臣秀吉说啥都答应,而最著名的丰臣秀吉梦幻七条就出自这哥们之手。 他去本子不是自己去的,还有大明礼部官员随同,而且做主的也不是他而是随行的官员。 但问题是,礼部官员不懂本子鸟语,而这哥们又一通瞎他妈翻译。 结果就是丰臣秀吉和大明礼部官员皆大欢喜。 提什么要求都答应,甚至连丰臣秀吉要大明公主嫁给自己他都替万历答应了。 但转头就告诉大明礼部官员,他要称臣纳贡。 你看,皆大欢喜之下自然推杯换盏酒席上的气氛那是很好,非常好,相当的好。 就在这皆大欢喜之下,他被丰臣秀吉以最高礼遇送走了,随后在家等着大明公主来了入洞房。 但问题是,这哥们压根就没把这丰臣秀吉提出的梦幻七条上报,大明礼部官员回去见了万历。 倭奴要称臣纳贡。 行吧,万历对本子不感兴趣,纳贡还得回礼,除了赚了个爸爸的名声还得赔不少。 然后朝鲜战场停了,本子等着公主和亲大明等着纳贡,而大军调动的时间也有了,而且极为充裕。 谈判嘛,就得扯皮。 所以这位沈惟敬接连又去了本子好几趟,钱没少收妞没少睡就是不办事。 但这扯皮也不是两国在扯皮,而是他在那瞎他妈跟丰臣秀吉扯皮。 我看你像我大哥,嗯,我也觉得我少个弟弟,干了这杯酒好兄弟一辈子。 而他还传授给了丰臣秀吉一套家传的养生之法,能活好几百岁那种。 但事情总有露馅的那一天,可这位老兄的牛逼之处再一次被体现了出来。 他把负责朝鲜战场本子的最高将领,小西行长给忽悠的帮他一起忽悠。 哪怕丰臣秀吉知道自己被忽悠了依旧没杀他,还是把他送回了大明。 但丰臣秀吉没杀他,回来之后却被万历给咔嚓了。 尼玛欺君之罪没灭你全家就不错了。 而也就在他被咔嚓没多长时间,丰臣秀吉挂了。 据日本和朝鲜史料记载,丰臣秀吉的死,很有可能是被大忽悠献上的延年益寿大补天授丸干死的。 啧啧,听听这名字。 也有的说是因为被忽悠气死的,反正丰臣秀吉的死和他有关。 这个沈惟敬很复杂,你说他是忠心,他连皇帝都敢忽悠,说他奸诈误国,一没割地二未赔款,还停战了给大军挣来调动的时间。 反正褒贬不一。 但此刻的崇祯却知道一件事,这个沈惟敬很懂日本,更知道怎么灭日本。 他在第三次从本子归来之时,给万历献上了一份本子地域全图,这是丰臣秀吉送给他的礼物。 他在献上地图的时候还有一封信。 其时,倭国初定兵阀割据,府库空虚,民心未安且专恃水战,此诚征伐之良机也。 拖延时间,是他在探听虚实也在替大明找出手的机会。 用后世的话说,沈惟敬是干进出口贸易兼走私的,有日本朋友还不少,会日语,懂日本,所以他看出了日本的威胁,也看到了一举灭亡本子的机会。 但可惜,他懂本子却不懂大明。 对骄傲的大明来说,地大物博的天朝地界还管不过来,哪有心思费劲巴拉打下一个海外蛮夷之地? 而且他更不明白那随口答应的梦幻七条里,那句答应大明公主下嫁倭奴对大明来说是多大的耻辱。 所以他献上的地图无人理会,那封信更是连送到万历面前的机会都没有。 历史的转折点,就这么出现了。 其实大忽悠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了,在他看来,干掉丰臣秀吉本子必然陷入大乱乃是覆灭的最佳时机。 很可惜,他创造的这个时机没人当回事。 历史的转折点也就此出现了,如果大明真的采纳了沈惟敬的建议灭了本子。 后世的结果可能完全不同。 这个人没机会入朝为官更没机会见到万历,如果他生在洪武或者永乐年间,很有可能本子在大明时期就是华夏的一个省。 但世界上没有如果。 而崇祯更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沈惟敬的后人虽然一直没有入朝为官,也再没展现出沈惟敬那样大忽悠的本事。 但这个沈家生意却做得很大,在二战本子入侵期间,有个骗了本子亲王全部家当的猛人,就是出自这个沈家。 想到这他当即叫来王承恩:“大伴,让方正化派人去浙江嘉兴平湖找到当初沈惟敬的后人带来见朕。” 继承了大忽悠的基因最好,没有也无所谓,最起码这沈家在经商方面还是能用的。 灭了八大晋商只是开始,想要让大明的商业繁荣起来商人必不可少。 想到这他眯了眯眼。 按照如今的时间段推算,东南沿海的郑芝龙已经成了气候,想要商业繁荣海运必不可少。 那郑家可谓巨富,船队更是多到惊人的地步。 而历史上这位郑芝龙的风评并不好,南明政权之时郑家的权势还要超过魏忠贤。 郑芝龙还有个后世很出名的儿子叫郑森,而隆武帝朱聿键为他改名成功赐朱姓。 这也是郑成功国姓爷的由来。 但郑成功有一半日本血统,因为他是郑芝龙和一个日本女人所生。 在日本长到五岁才被接回大明。 第三十七章水凉居士的筹谋 毛羽健和刘懋被抄家了。 罪名欺君罔上,而他们奏请的裁撤驿站自然没了下文。 钱谦益的心情很不错,陛下初临朝便是一举拿下崔呈秀和内阁大臣冯铨,阉党实力大损。 事情朝着他预期的方向发展,但他总觉得有种不尽兴和不圆满的感觉。 因为在他预想下,是要利用民怨把五人墓碑记的事搞大,最后把火烧到魏忠贤身上。 为此他准备了很久,也奔走了很久,结果很理想,许显纯被凌迟,崔呈秀辞官冯铨被贬兵部右侍郎。 可谓是大获全胜,但陛下的节奏太快出手太快,处死许显纯,逼迫崔呈秀辞官以及贬官冯铨也太快。 快到根本就没有朝堂争辩,没有朝堂争辩他准备的东西就全部没了用处。 而且也快的让事件的影响,就此在许显纯被处死画上句号。 根本就没烧到魏忠贤。 而没烧到魏忠贤的原因在于,他根本就没上早朝。 这种感觉很好但也很不好,达到了预期的目的但不是他主导的。 这让钱谦益总有种意犹未尽之感,同时陛下退朝时,那句让曹文诏提督二十一卫的命令让他有所警觉。 “替我送上请柬,今晚在邀月楼本官要宴请诸位大人。” 官员请客吃饭是有讲究的,师生或好友一两人在家用饭没毛病。 但朝臣相约在家中吃饭那就是密谋,所以但凡官员聚会都选择在酒楼进行。 名曰坦荡。 掌灯时分,钱谦益邀请的客人相继到齐。 礼部给事中瞿式耜,吏部侍郎李建泰,顺天府尹刘宗周,左谕德、少詹事文震孟,户部侍郎刘应遇。 这些都是天启在归天之前下旨起复的东林党官员。 而最后到的两人却是管家打扮,但却没人敢轻视这两个下人。 因为他们一个叫薛福,工部尚书薛凤翔的管家。 另一个叫刘彤,乃是成国公朱纯臣的管家。 在所有人落座后,钱谦益端起酒杯:“在下起复回京后还没来得及和诸位饮酒叙旧,今日陛下早朝大展神威铲除阉党乃我大明之福,来,同举杯为陛下贺,为大明贺!” 众人闻言连忙起身双手举杯,对着皇宫的方向弯腰施礼随后一饮而尽。 众人再次落座,钱谦益笑着开口。 “陛下行事乃有太祖之风,甫一登基便是铲除阉党还朝堂清明,真乃大快人心国之幸事啊。” 话音一转看向众人。 “锦衣卫被陛下重掌乃是必然,五城兵马司也无不妥,但这二十一卫....” 话只说到一半便是停下看向众人,而最先开口的便是礼部给事中瞿式耜。 “二十一卫拱卫京师非同小可,那曹文诏乃军伍莽夫,二十一卫交给他着实不妥。” “而在下听闻这曹文诏非但行事鲁莽无脑,且极其嗜血滥杀,这样的人执掌二十一卫怕是往后大家都没了安生日子。” 一唱一和,成功的把话题拉到二十一卫和曹文诏身上。 “那又如何,这京城里的官员哪个没有在二十一卫里安插亲信?” 接口的是吏部侍郎李建泰。 “那莽夫曹文诏再嗜血滥杀,他还敢将所有人全部杀光吗?” 李建泰说完钱谦益也是哈哈一笑。 “李大人所言极是,一卫有指挥使一人,同知二人,指挥佥事3人,千户五人,百户50人,总旗100人,合计161人, 二十一卫加起来高中低将领三千余人,那曹文诏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这么多人动手。” 顺天府尹刘宗周微微皱眉:“但以陛下今日行事风格来看,命其接掌二十一卫怕是意有所指,不得不防。” 这话一出,户部侍郎刘应遇一声冷笑:“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有户部拨银子他能做什么?” “再者二十一卫虽为天子亲军,但如此滥杀也是违反祖制,就算陛下力保,但他没银子就什么也做不成,届时我等当堂参奏其又寸功未立,诸位以为陛下还会留他?” 这话很毒。 皇帝让你接掌二十一卫必有期许,但忙活一通啥也没做成就会被当成废物放弃。 因为你没银子,而想要银子就要通过我户部。 要么识相乖乖听话,还能给你点方便让你多少做点事情交差。 不识相,那就只能死路一条。 事实上二十一卫不是没有整顿过,但都被这些文官用相同的手法废掉了。 看起来他们联手废掉的是整顿二十一卫的武将,但实际上,他们联手废掉的是圣旨。 李建泰端起酒杯微微一笑:“诸位可还记得三月后是何日子?” 而瞿式耜一愣之后立马开口:“三月后乃是京察之时!” 李建泰又是呵呵一笑。 “就算他曹文诏是陛下钦点之人,但也在这京察的范围之内。” 京察,按大明律法六年一次,对所有官员进行审核。 由吏部牵头联合都察院审核所有在职官员,说你合格就合格,说你有罪就能拿出一大摞证据。 这就是文官。 这就是文官手中所掌握的权力,而这本意为筛查大明官员的京察,也成了官员相互勾结倾轧的手段。 大明灭亡,京察功不可没。 “诸位大人高明,但在下还有一个建议。” “魏阉不除我等便无宁日,所以我替陛下准备了一个必杀魏阉的理由。” “陆万龄。” 这三个字一出,瞿式耜立马脸色一变。 “钱大人说的,可是上疏要求国子监替魏阉修筑生祠,意欲与孔孟同祀的国子监生陆万龄?” 钱谦益点头:“正是。” “许显纯之事未能波及魏阉,但只要把陆万龄抖落出来,就能将阉党拆了朱熹圣人庙建生祠,魏阉生祠建在凤阳皇祖陵旁之事,届时我等联名参奏,魏阉必死!” 刘宗周听到这里微微摇头。 “单单一个陆万龄还不够,若是陛下直接下令将其斩杀我等布局便是付诸东流。” 而一直没说话的成国公管家在此时开口了。 “诸位大人是否忘了毛羽健和刘懋是怎么死的了?” 说完呵呵一笑。 “他们虽因欺君罔上被处死,但实则乃是直言进谏而亡。” “若是国子监的监生出动为其请命不平又待如何?” 户部侍郎刘应遇随即接口:“为平悠悠众口,只得采纳我等之言杀魏阉!” 此话一出,众人再次哈哈大笑。 随即推杯换盏安排具体事宜。 第三十八章改日吧 崇祯问过方正化,锦衣卫最强之时有多强? 而这位不苟言笑国字脸的太监猛人是这样回答的。 永乐年间,一朝臣在床榻之上和小妾行苟且之事。 只半句之功,妾哼三声。 半句之功就是写下半句诗的时间,大概相当于一分钟(估计还不到),从开始到结束小妾只哼哼了三声。 进去一声,出来一声,也就是说中间真正哼的只有一声。 但说完感觉这个例子在陛下面前说起不合适,随后又拿那个官员举了另外一个例子。 事毕,其为妾说一戏语,妾未笑,然匿于柜中锦衣卫笑矣。 那哥们一分钟结束战斗后心情不错,决定给小妾讲个笑话,但讲完小妾没笑,躲在柜子里的锦衣卫笑了。 所以在洪武和永乐年间,吹牛逼是犯法的。 因为你不知道哪句话就被锦衣卫听去了,更不知道身边什么地方藏了锦衣卫。 强到令人发指。 随后崇祯问方正化,锦衣之强能否再现? 方正化回,三月京城,半岁直隶,两载遍大明。 给臣三个月的时间掌控京城,半年时间掌握北直隶所有地界,两年臣让锦衣卫再回洪武盛况。 就这么干脆。 所以崇祯当场大手一挥:毛羽健和刘懋抄家所得尽数归属锦衣卫支配。 而在放下手中锦衣卫送回钱谦益等人聚会的情报,崇祯微微叹了一口气。 猛人不吹牛逼。 从钱谦益家中下人去送请柬,就已经被锦衣卫的人盯上了。 也就是说,晚宴还没开始,参加酒宴的人员名单就已经摆在了崇祯的御案之上。 历史上方正化掌控的是御马监,而掌握锦衣卫的人是李若琏。 但对大明历史极为了解的他知道,李若琏的性情并不适合作为皇帝的白手套。 他之所以被后世推崇是因为绝对的忠诚,但实际上让李若琏来带领干脏活的锦衣卫很勉强。 相对而言更阴沉更狠辣的方正化带领锦衣卫,更合适。 而更正面更能拿得上台面的五城兵马司,更利于李若琏的发展也更符合他的性情。 对于这些绝对忠诚之人,崇祯打心眼里心疼,每每看到他们都有种深深的愧疚。 将手中情报放到一旁,崇祯冷冷一哼。 “朕等的就是你们动,就算你们不动朕也会让你们动起来。” 他和孙承宗说了要改祖制,但改祖制的事情太大,也需要一个绝对合适的切入点。 而国子监,就是他选中的切入点。 “大伴,告诉方正化不用有任何动作更不要阻止,暗中看着就好。” 朱元璋很强,就算把历史上的所有皇帝全部集中在一块,老朱也绝对名列前茅。 但他实在强的过分,不但为后辈子孙当皇帝写了说明书。 就连朝臣官员如何当官他也写了说明书。 设置了完整的官员运转体系,也打造了相对合理的制衡关系。 他的初衷绝对是好的,按照当时的环境来说无论皇帝的说明书还是朝臣的说明书,都是最贴合实际最实用的。 但大明已经过了两百多年,再用当年的方法来治理已经严重落后了。 也正是因为强大的过分,祖制两字已经成了那些勋贵朝臣们的免死金牌。 想要改变大明未来走向,很多陈旧腐朽的政令必须更改和废除。 这样的事情天启没做成,历史上的崇祯不敢也没能力做。 那就由自己来做。 这件事很危险,所以在真正动手之前他会做好所有的铺垫。 “皇爷,夜深了,该就寝了。” 就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狗日的王承恩又捧着翻牌子的典册撅着屁股来了。 潜台词就是,皇爷别忙了,改日吧。 崇祯有点无语,朕在这胸有乾坤正运筹帷幄呢,你给朕整这一出。 还非得一日三餐呢? 不知为何,他又一次略过周皇后,在袁妃的名字上停留了一下后选择了田妃。 不是他不想选袁妃,而是昨晚袁妃的运动量有点大估计现在还没缓过来呢。 王承恩很纳闷为何皇爷连续两晚不选皇后,但既然皇爷选好了人自己去安排就是了。 今晚皇爷比较讲规矩,没有说走就走,这让王承恩也是松了口气。 连忙派人去承乾宫通知贵人准备迎驾。 其实皇帝也可以选择将妃子叫来乾清宫侍寝,但崇祯觉得上班和睡觉都是一个地方实在太过无趣。 历史上的田妃身体不好,在崇祯自缢之前就已经病故了。 但也正是因为先病故,才免得最后上吊的下场。 这是崇祯第一次见到田妃,年纪和自己相仿十六七岁,但田妃和周皇后以及袁妃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从这一点上看,天启替弟弟选媳妇的时候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温婉,知性,这是一个温柔似水又极为善解人意的女子。 而她也是三个妃嫔里唯一出身官员之家的小姐,其父田弘遇是陕西西安府的一个中层官员。 琴棋书画皆通,对音律也极为擅长。 周皇后胜在端庄冷艳,袁妃俏皮可爱,田妃温婉知性,虽然老天爷对崇祯很苛刻,但三个媳妇却是各有千秋。 而到了后期的时候,田妃患病卧床,崇祯忙于朝堂事务导致很少来看她。 想到这,崇祯突然觉得方正化对那些狗日太医的审问太慢了些。 估计田妃的死,也和那些庸医有着直接的关系。 既然现在大家都年轻身体也好,那就睡觉吧。 这夜都深了,不睡觉喝什么茶呀喝茶。 就在床幔放下之后,崇祯的声音若隐若现的传了出来。 “爱妃啊,朕今日奔走劳累有些乏了...你主导吧...” 这人呢,总是说要享受生活,但有的时候就是过不明白。 带皮的瓜子嗑着好吃,但是别人帮你扒好了吃着也很香啊。 你吃瓜子肯定不是为了享受嗑皮的过程吧,重点在感受瓜子的美味。 对不对? .... 感谢嘉靖,万历,隆庆,天启等诸位先皇,隔天一朝今日不必起大早。 崇祯神清气爽起床后,田妃强撑着起床要为陛下更衣。 但崇祯摆摆手,算了,你歇着吧。 你比朕辛苦多了。 吃过早膳之后李若琏来了,他已经接掌了五城兵马司。 “禀陛下,臣接手五城兵马司后,东厂命人送来搜集的罪证,臣已联合锦衣卫和东厂坐实了大部分证据,会同大理寺一同审理。” 说着,拿出一份纸张双手高举。 “但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也在其中。” 听到这话,崇祯有些厌恶的闭上了眼睛。 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叫周奎。 第三十九章仁者见仁吧 在天启为朱由检选中王妃之后,顺带也封赏了周奎为五城兵马司南城副指挥使。 这是个虚职,但这并不耽误周奎这个老东西捞钱。 崇祯知道这位皇后周氏的爹有多贪财,但他没想到这老东西在自己只是信王的时候就开始了。 “贪了多少?” 崇祯没看李若琏递上来的那份东西,他想听这份纸张之外没有记录的内容。 “禀陛下,贪赃的金额一共有四万八千两...” 说到这停顿了一下,而崇祯则是冷声开口:“只管说,朕恕你无罪。” 李若琏微微躬身,随后开口。 “除这四万八千两银子,还有店铺两间,这两间店铺并不在繁华地段,但却因此闹出了人命。” “天启六年,国丈周奎外出闲逛,看上了一处小酒馆便差人上前询问是否出售,那小酒馆乃是一个三十余岁夫妻的祖业,遂拒绝出售。” “但其却并不死心,以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的便利去找那小酒馆的麻烦,但那小酒馆的夫妻宁愿闭门也不愿出售。” “几次三番恼怒之下,其联合顺天府官差及其刑部之人将那酒馆的汉子抓入大牢,罪名是京城一人被杀,怀疑乃是汉子所为。” “各种刑罚轮番上阵,那汉子已是不成人形亦不认罪,最后官差抓起汉子的手掌在供词上强行画押,定于秋后问斩。” 李若琏说到这里偷偷的看了陛下的脸色,随后再次开口。 “但那汉子伤的太重,在画押后第三日死在了大牢之内。” “汉子枉死后,妇人带着两个不足十岁的孩童奔走告状,但刑部不理,大理寺不授,想要当街拦大臣轿辇被护卫驱赶。” “状告无门之下,那妇人竟在酒馆前先杀两孩童,随后自断一腕,参照状纸用断臂在街上写下四字。” “大明当亡!” “随后断颈而死!” 嘎嘣! 崇祯的双拳紧紧握起,他没想到那周奎竟敢做出如此胆大包天之事。 而压倒那妇人的不止周奎这等恶人,还有大明王朝的昏聩无能。 将是何等绝望,才会先杀两个不足十岁的孩子,随后砍断自己的手腕,用断骨在地面写下那血淋淋的四个大字! 而她写下那四个字的时候,最恨的应该不是那些贪官污吏,而是那个高高坐在龙椅上的皇帝。 是这个昏聩腐朽早已烂透了大明王朝。 “证据可曾属实?” 李若琏躬身:“臣亲自查验,全部属实!” 崇祯的眼内闪过一抹冰冷的杀意,本想着看在周皇后的份上稍微惩治一下周奎,毕竟周氏在最后陪着自己一起上吊自尽。 但如今看来,这个周奎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如果让他活着,那一家四口的冤魂永远的不到安息,百姓对大明的归属感也会一点一点的淡化,最后变成滔天恨意。 历史上那席卷整个大明王朝的起义军,怕是心里早就恨透了这个腐朽的王朝。 “将那周奎拿入大狱,和他一起共犯之人全部拿下!” “另外你去告诉魏忠贤,如果他的东厂只能做一个传声筒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把那妇人状告不理的刑部官员,大理寺官员,以及当街拦轿鸣冤不停的朝臣名单交给魏忠贤,他用什么方法朕不管,三日之后朕要看到那些人抄家灭族的证据!” 他本不想在这个时候大开杀戒,但这周奎实在触动了他的逆鳞。 十余年后大明亡国,就是亡在这些垃圾败类的手里。 人心散了,就再也聚不回来了。 李若琏走后,崇祯的脸色阴沉无比,而这也是他这两天一直没有选择去周皇后那里的原因。 他真怕因为周奎,让这位在历史上拥有绝对好口碑的皇后,变成自己不想看到的样子。 他本打算温和一些处理周奎,但现在看来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但愿这位周皇后能够理解自己的难处,也真的如史书上记载的那样识大体吧。 自己现在就像个打补丁的,到处修补这破破烂烂摇摇欲坠的大明。 李若琏刚刚离去,曹文诏来了。 提督二十一卫,兵科给事中的圣旨已经下达,但这位猛人的脸上没有任何升官的欣喜之色。 因为他知道,在圣旨下达的那一刻自己的任务才刚刚开始。 他是来要钱的。 “要多少?” 曹文诏躬身:“二十万两。” 这话让崇祯狠狠挑眉,整顿二十一卫的花销绝不止二十万两。 而自己为这位猛人准备的是四十万两,此刻居然给自己打了个对折。 “够吗?” 曹文诏躬身:“不够。” 说完之后抬头:“所以臣请陛下准奏,查抄二十一卫内部之人的银两归臣支配!” 好家伙。 怪不得这老曹只要二十万两,原来这家伙打的是这个主意,这胃口是真的不小。 二十一卫牵扯无数朝臣,这要是牵扯出来抄一遍最少都能在五十万两上下。 这一算就到了七十万两了,二十一卫按照大明规制应该有十万人。 用七十万两打造出的十万军队,怕是已经足够武装到了牙齿。 但现在的二十一卫糜烂不堪,所以这老曹是打算全部推倒重建呢这是。 这事,崇祯非常乐于见到。 但问题是,现在的他没那么多钱让老曹去造。 加上敲诈老魏和客氏以及陈德润,让他有了将近一百八十万两左右的家当。 听着不少,但他要堵的窟窿也多啊。 九边欠饷,辽东等钱,二十一卫之后还有京营,孙传庭就要来了,秦良玉在西南苦苦支撑难道一点支持不给吗? 且不提孙元化和宋应星,单就孤岛在外的毛文龙自己也得给予绝对的支持才行。 还要加上已经开始了陕西赈灾。 最让人头疼的是,天启还在那躺尸等着下葬呢,那皇陵老他妈贵了。 “不行,最多再给你十万两。” 曹文诏躬身:“那就二十一卫抄家所得的七成。” 崇祯猛然挥手:“不可能,再加五万两,再多一文钱都没有了。” 曹文诏:“那就五成。” “不行!” “那陛下再加五万两!” “滚!” 这场类似菜市场的讨价还价结束了,最终曹文诏得到了四十万两。 在转身告退的那一刻,曹猛人的嘴角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 四十万两,已经超出自己的预期了。 本来以为陛下最多只给二十万两,如今两倍超出美滋滋。 那抄家所得本就是他用来让陛下砍价的。 但他没看到的是,在他身后崇祯的嘴角也出现一丝淡淡的笑意。 到底谁吃亏谁占了便宜。 仁者见仁吧.... 第四十章朕,允你三愿 今日崇祯很忙。 准确的说,只要正常点的皇帝都很忙,至于嘉靖,万历不提也罢。 大明地方官员职位最高的是布政使,巡抚都是由中央指派监督管理地方事务。 到了后期巡抚不管用了,所以又整出了个总督,督师之类的官职,而往往这样的官职要监管数个省份,权力极大。 为了彰显这些特派员的身份和地位,一般都会在朝堂上领一个职位很高的虚衔。 就如李邦华,天津巡抚领都察院右佥都御史 直到站在御书房门外的时候,他都想不通新帝为何要召自己回京。 “臣,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天津李邦华拜见陛下。” 看着这位已经五十三岁的老臣,崇祯微微摆手。 “免礼,赐座。” 他是东林党成员,但这位老臣却是东林党里最正直最忠贞的那一批,就如孙承宗也是东林党却一心为国一样。 认可的是东林党最初的主张,和后期那些专权获利的东林党人完全不同。 崇祯十七年李自成攻破北京,这位忠贞不二的老臣自缢殉国。 拒不投降。 李邦华是绝对能用也绝对有能力的朝臣之一,想要改祖制重新整顿大明朝堂风气,这位老臣有着极大的作用。 李邦华对这位新帝并不了解,天启整日光着膀子下车间酷酷干木匠活,这是典型的年富力强。 有如此年轻的帝王在位,没人会去过多关注一个没啥存在感的信王。 哪怕这位新帝即位,李邦华也不认为他会比天启强多少。 但从接到旨意回返京城的一路上,各种消息传来让这位老臣也是一阵阵惊愕。 心智绝顶,手腕老辣,用近乎完美的方式将阉党的实力大幅削弱,尤其启用孙承宗更让李邦华感叹。 我大明终于出现了一位伟略明君。 而就在他行礼之后,崇祯的淡淡之音让李邦华为之一愣。 “朕听闻李卿有生平三愿?” 李邦华闻言躬身:“回陛下,臣确有三愿,一愿位极人臣,二愿腰缠万贯,三愿青史留名。” 然而就在他话音刚刚落下,崇祯的淡淡之音让李邦华又是猛然一愣。 “那朕现在就圆了你的前两愿。” “崔呈秀兵部尚书领都察院左都御史,如今辞官这都察院左都御史的职位便由你来担任。” “大伴,敕旨,老臣李邦华为国辛劳有功,赏白银一万两。”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但还是在这提一嘴,大明的圣旨大致分三种。 皇帝诏曰,重大政事宣告天下臣民,诏曰就是宣告天下,宣布国家政策。 皇帝制曰:对官员使用,不对臣民百姓下达。 敕曰:加官进爵勉励之用,封官和赏赐时用的。 圣旨的颜色也是根据级别不同而不同,五品以下为白绫材质,五品上有黄蓝褐,墨绿,灰律,轴柄的材质也根据对象官级的不同而不同,很复杂。 另外真正的圣旨想要生效,需要皇帝下诏给内阁和六部,内阁起草六部审核,如果有违背律法和祖训之处,有权驳回圣旨。 没有问题的,圣旨送到司礼监盖章,然后送内阁,内阁通过送都察院,都察院通过送内府盖章,这样圣旨才能发出,也才能产生真正效力。 而省下这些步骤的,只能是中旨,不具备法律效应可抗旨不尊,抗中旨者内阁六部非但会保,还会联合谈奏皇帝,这就是明朝皇帝被朝堂牵绊的最大原因。) 但这一切有了魏忠贤和王体乾,崇祯的圣旨没人敢驳回也无法驳回。 这就是魏忠贤存在的意义。 都察院左都御史正二品,乃是国公之下朝堂最高品级,都察院一把手,掌管监察弹劾百官风纪整顿的事务。 最重要的是,京察是由都察院联合吏部主导的。 一愿,位极人臣名副其实。 腰缠万贯是个形容词,一千铜钱为一贯,腰缠万贯也就是一千万枚铜钱,也就是一万两白银。 (说一下明朝白银的购买力,也顺便能让不清楚这方面的读者对一万两银子有个大致的概念,但这个很复杂,不同时期的物价都有所不同,尤其中后期的波动更大,万历年间一两银能买两石米,一石的重量大约为188到189斤之间,而到了天启七年一石米需要0.8两才能买到,所以一两银子大约能买到230斤左右,按照后世的米价换算,到了天启七年一两银差不多等于600RMB左右。) (这方面的争议最大,原因多到几万字都写不完的地步,就是取个大概,能明白一两银子大致等于多少钱就好了,省得被霸道总裁里那张嘴就几千几百亿搞的认为一万两子没多少) 二愿腰缠万贯,朕赏了你将近六百万RMB,第二愿达成。 李邦华有些懵,他不明白陛下为何开口便问自己生平三愿,而转头便满足了自己的前两个愿望。 “大伴,将这份东西拿给李卿过目。” 而就在李邦华接过王承恩递过来的东西后,脸色顿时一变。 随着翻看脸色也变得愈发铁青。 这份东西,就是八大晋商和朝臣以及勋贵勾结的证据。 “陛下已满足臣之两愿,为大明铲除奸佞清肃朝堂,臣纵死亦是青史留名,三愿皆满臣再无他求。” 说完双膝跪地。 “臣,愿为陛下为大明肝脑涂地,臣,谢陛下隆恩!” 他知道了陛下今日召自己用意为何,更明白了陛下为何会问起他的生平三愿。 都察院左都御史,位极人臣。 赏银一万两已是腰缠万贯。 为大明肃清朝堂奸佞,必然青史留名。 生平三愿,在此刻被全部满足。 同时他更明白了一件事,陛下能把这样东西给自己看,那是出于绝对的信任的仰仗。 这一刻的李邦华和孙承宗一样,都没有再提魏忠贤也再没有去攻讦阉党的心思。 陛下没提魏忠贤,但能轻易任命自己为都察院左都御史,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而且和这份东西里的内容相比,那些人比魏忠贤更该死,对大明的祸患更加的无穷无尽。 李邦华在御书房待了将近半个时辰之久,离去之时这位老臣的脸上带着丝丝的冰冷。 因为离去之前,陛下给了他两个词。 皇陵。 钦天监。 老臣的腰杆挺得很直很直,因为陛下说。 大明的未来和两万万百姓福祉,都在朕和尔等肩膀上扛着。 你们站得直,朕的脊梁就不会弯! 大明的天就塌不下来! 第四十一章但愿你懂 李邦华是老臣,他经历过万历,隆庆以及先帝天启。 所以他明显感觉到了当今陛下的不同。 简单,直接。 每一句都直入主题,而且逻辑极为清晰。 而这种直接,是对他这等一心为国老臣最大的尊重。 陛下不听谄媚之言,更连吹捧的机会都不给你,直接说朕想干什么,需要你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直接到,让李邦华认为自己已经被消磨一空的热血再次上涌。 这些明末的忠臣最想做的是什么? 将大明拉回正轨,他们有这个能力也有这样的决心,但掣肘太多太多。 明朝灭亡这些忠臣自杀殉国,哀大莫过心死无外如是。 但现在,上天垂青有明君降世,李邦华对大明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可就在他离开御书房之后,他发现对面走来一队锦衣卫,手里抬着一条大狗的尸体。 “这条狗啊乃是先帝所养,因其凶猛护主被先帝所喜。” 一旁的王承恩笑呵呵的开口说着。 “它存在的价值就是替主咬人看家,但这畜生却连当今陛下都咬。” 说完转头看向身旁的李邦华。 “李大人,您说这等连主人都咬的狗留之何用啊?” 李邦华闻言转头看向一旁笑呵呵的老太监。 我上早八! 你个没根的东西,你他妈这是拿这条狗来影射本官啊。 你这是在告诉本官,陛下重用于我就是如这条狗一样帮陛下咬人,而若是我分不清好歹连陛下都喷。 结果就和这条被打死的狗是一样的。 这话没毛病,但从你这个没根的东西嘴里说出来就有毛病了。 因为李邦华确定,这事绝不是陛下授意这狗日太监敲打自己的。 而是这没根的东西自作主张的在点化自己。 随即冷冷一哼,伸手对着那条死狗一指。 “这是公狗吧?” 转头看向王承恩:“可知这公狗和母狗的区别为何?” “站而尿之为是公,蹲着撒尿的就是母,之所以蹲着是因为它少了一样东西。” 说完嘴角一咧:“王公公猜那少的东西是什么?” 王承恩脸色顿时极为难看,大袖一甩:“李大人慢走!” 看着怒气冲冲转头离去的王承恩,李邦华的嘴角升起一丝不屑的笑意。 “你以为是好心提点,怕我不知好歹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说完抬步向前而行。 “但你却没想过,陛下为何选择的是我,而且和盘托出没有任何遮掩?” 他抬头看了看天穹的云卷云舒微微一笑。 “陛下晓吾非言类!” 被人理解的感觉让这位老臣的心里充满感激,更充满了干劲。 言官,只会喷人乱咬成不了事更不会做事。 但能做事又肯做事的人成了言官的老大,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也一定会不一样。 就在李邦华登上马车准备离开的时候,英国公张维贤的马车停在了宫门之外。 而李邦华淡淡看了张维贤一眼,随后放下车帘淡淡自语。 “但愿你懂得何为国公。” 大明延续至今,北京城里的国公侯爷多到让人头皮发麻的地步。 朱元璋封赏了很多爵位,也让这些跟着他打天下之人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荣华富贵。 但朱标的死让老朱也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不安,史书曾记载朱元璋将一根长满尖刺的藤条握在掌心,握紧手掌后将藤条从手中缓缓拽出。 藤条上的尖刺没了,但他握住藤条的手心却已是鲜血淋漓。 他张开手掌告诉一旁的朱允炆,咱把刺除干净了,你就能得到一个干干净净的天下。 而他所指的刺,就是那些和他一起打天下又被他厚赏的老兄弟。 所以延续到今天的大明勋贵,大多都是朱棣时期重新封赏的。 而这些剩下的大明勋贵,基本都和京营有关,因为他们的祖上都是武将被封赏国公和侯爵之位的。 这其中,以英国公张维贤和成国公朱纯臣为首。 张维贤没看到李邦华,因为他一直在思索陛下召自己入宫所谓何事。 “国公爷,陛下在御书房等着,奴婢为您带路。” 这话让张维贤微微一愣,他去过东暖阁也去过西暖阁,但唯独没去过御书房。 不是御书房的地位比两处暖阁更高,而是崇祯之前的帝王,都不喜欢待在御书房这个只能坐在椅子上的地方。 坐在椅子上远没有躺在有温暖土炕的暖阁里舒服。 这让张维贤再次摸不准陛下在御书房见自己的用意,可才刚走到一半便见锦衣卫押着几个哭嚎的太监从面前走过。 “何事喧哗至此?” 大白天的押着哭嚎的太监从皇宫之内经过,实在有些不像样子。 一旁的小太监闻言连忙开口。 “回国公爷,这些都是司苑局的火者长随,负责以车运水浇灌菜地之人。” “然其偷安避事,不欲劳作,故不涂漆以防虫啮车身,意谓车损可借此偷闲。” “但他们实在是愚蠢至极,他们的存在本就是因为车的缘故,车没了,他们自然也就没了存在的价值。” 说完躬身朝前一指。 “国公爷快请吧,陛下怕是等急了。” 小太监的话让张维贤的脸色狠狠一变,说的是几个偷懒的小太监,为了不干活故意不给车身涂抹防虫的涂料。 但实则这和自己的处境何等相似? 偷懒的太监以为车散架了他们就能不干活,但车没了他们这些赖车而存的太监也就没必要存在了。 国没了,还有国公吗? 再换句话说,皇帝没了国公还能有吗? 所以这一刻的张维贤额头布满了汗水,同时他也明白了陛下此次叫自己进宫的目的。 表态。 但这个态不好表,也不能轻易表。 可眼前的这一幕真的会是巧合吗? 几个在皇宫种菜的太监被惩处,就算再巧合也不可能刚好在自己眼前路过。 但不表态,陛下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了。 所以这一刻的张维贤真的后悔进宫了,可此刻已身在皇宫之内,就算反悔也来不及了。 来到御书房的门口,张维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迈步而入。 可刚走进御书房,眼前的一幕让张维贤瞬间呆愣当场。 第四十二章何为中立? 没有想象中的刀山火海,更没有横眉冷目的皇帝。 甚至陛下都没坐在御案之后。 在御书房之中摆了一张小饭桌,陛下坐在饭桌边上,见到自己进来很是随意的招招手。 “国公快坐,陪朕一起进午膳。” 而更让张维贤不可思议的是,正从食盒里往小饭桌上端菜的不是宫女,也不是太监。 而是袁妃。 “臣,张维贤拜见陛下,见过袁妃娘娘。” “平身免礼,快坐。” 崇祯很随意,随意到这根本不像御书房,而是普通人家相互串门赶上饭点一起吃点的寻常模样。 袁妃微微点头,随后对崇祯施礼后退出了御书房。 整个御书房里,只剩下崇祯和有些惴惴不安坐在对面的张维贤。 后世野史里说,崇祯登基防魏忠贤从中作梗,张维贤亲自抬轿护驾,这才让崇祯顺利进入皇宫登基成为皇帝。 这是杜撰的。 大明就算再礼崩乐坏,也没到需要国公亲自抬轿的地步。 新皇登基要严格按照礼制进行,但张维贤负责的也的确是护卫的工作。 对于眼前这位英国公后世的评价褒贬不一,因为他保持的态度是中立。 更严格上来说他是忠的,但忠的是大明而非皇帝。 但对于这句话崇贤是不同意的,与其说他是忠于大明不如说他是忠于自己的利益。 这位英国公有多强? 就连魏忠贤最得势的时候都不敢跟他嘚瑟,东林党叫的最欢的时候也不敢弹劾英国公府。 但历史上的崇祯并没有得到他的助力,反倒是他的孙子最后一位英国公张世泽在北京城破后,拒绝投降被乱刀砍死。 而现在的崇祯自然知晓这位英国公保持中立的原因。 有自家利益的考量,更多的是被朱家的人搞怕了。 就在英国公进入御书房之前,他刚刚看了让方正化从皇史宬搬来的书册。 皇史宬,是专门存放皇家隐秘的绝密之地,就连开启皇史宬的大门都需要打开十六道暗锁。 而看了这些记载再结合自己前世的记忆,崇祯的脑海里蹦出了两句话。 一.朱家人有卸磨杀驴的传统。 二.大明帝王没有白给。 最典型的就是太祖朱元璋。 太祖时期的砖头都是实名制的,砖上有烧制工匠的姓名,哪块砖在砌墙的时候碎了或者质量不过关。 直接按名抓人一刀咔嚓。 很多人只知道剥皮实草是老朱创造的,但除了剥皮实草之外还有抽肠,钢刷。 钢刷,就是把开水浇在人身上之后,用铁刷子去刷,浇一次开水刷掉一层血肉,直到最后把人刷的只剩白骨才算结束。 而抽肠,就是字面的意思。 用铁钳将人的大肠生生抽出后,再塞入其口吞下。 此外还有秤杆,用大铁钩将活人吊起风干,阉割、挖膝盖等等数不胜数。 洪武时期四大案,空印案、郭桓案、庄妃案、胡惟庸案杀掉的人不计其数。 尤其空印案其实是老朱自己的错,但还是将朝臣杀的尸横遍野。 原因很简单,他认为这些朝臣是垃圾,想换一批。 就这么简单。 他知道胡惟庸不行,也知道这个人头生反骨,但依旧养着让他慢慢壮大。 原因只有一个,废相! 老朱不喜欢丞相也不希望有丞相存在,所以他选择了胡惟庸。 选择胡惟庸的原因也很简单,白痴。 在他眼里胡惟庸就是个白痴废物,而胡惟庸也看出了老朱的意图,所以他疯狂拉人头,意在法不责众。 这样的手段对付任何一个帝王都是好用的,但在老朱这不存在。 你拉多少我就杀多少。 正是因为养肥了胡惟庸,老朱一举废掉丞相制改为内阁议政。 也正是有了胡惟庸,所以才有了亲军督卫府,也就是锦衣卫的前身。 老朱杀了太多人,就导致洪武时期出现了一个极为有趣但又极为讽刺的一幕。 戴死罪。 某犯人被押上大堂后发现,坐在大堂之上的官老爷和自己一样,也是戴着锁链脚铐。 这些都是被定罪处死扔进大牢里的官员,但在老朱看来拿了朕的俸禄没死就得干活。 在大堂上定了别人的死罪,下堂之后他再被砍头或者是流放。 空印案直接定下主印者杀,副职杖一百充军,其中就有方孝孺他爹方克勤。 啥也没干,然后因为这事掉了脑袋。 胡惟庸的案子都过去好几年了,没被杀留下的人觉得自己安全了,然后老朱又弄出个罪臣录,一个没剩全被干掉。 到了这个时候勋贵基本上团灭了。 而那时不管认字还是不认字的人家里都有一本书,大诰! 这本大郜里详细记载了所有被杀之人的罪行,和被处死的全部细节。 之所以家家都存一本大郜,是因为老朱定下的另一条政令。 家有大诰者罪可刑减,意在用来推广。 而洪武时期还有一个让人忍俊不禁,却真实存在的一幕。 官员上朝离家前都会抱抱老婆亲亲孩子,交代清楚谁欠我多少钱,我在家里某某地藏了多少银子之类的,然后当成最后一天去上朝。 散朝时家人在门口翘首以盼,人活着回来了顿时欢天喜地。 啊,我又多活一天。 这不是杜撰,而是真实存在的。 这官太危险自然有想辞官回家的,但这死的更快。 老朱:奸贪无福小人,故行诽谤,皆言朝廷官难做,诽谤朝廷灭你丫满门没商量。 想跑,给咱死来! 老朱之后就是朱棣,这位从小耳濡目染,手里的屠刀不比老朱弱上半分。 从而也催生出了史上最强倒霉蛋,方孝孺。 他爹方克勤是被老朱干掉的,而他,则是被朱棣干掉的。 这方家父子还真的是忠肝义胆,朱棣取代朱允炆后想收服方孝孺。 但好话说尽迎来的却是这哥们的口水。 朱棣大怒:信否朕诛你九族? 方孝孺不屑一笑:诛我十族又何妨? 朱棣满足了他。 但根本没有十族,九族就已经把姨夫和姑父等所有沾亲带故的全坑死了。 但朱棣做到了,他把方孝孺的同学和朋友变成了第十族全部干掉。 这也有了后世那句经典名言。 交友不交方孝孺! 第四十三章朕该如何处置毛文龙? 而朱棣的事迹并不止于此。 起兵初期一路大胜,因为他碰到的是大明战神李景隆。 但这位李景隆是真白痴还是故意战败,谁也说不好,因为当时的朱允炆登基第一件事就是削藩。 一旦削藩完成,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对仅存的勋贵动手,毕竟这是老朱手把手教到皇位上的皇帝。 这么说是有事实依据的,李景隆放弃德州逃跑给朱棣留下上百万石军粮,从济南逃跑又给朱棣留下十几万兵员铠甲。 如此大败都没死,是因为他太了解朱允炆了。 那是一个极好名声野心够大,但心不够狠的皇帝。 朱棣如战神一样在大军中来回冲杀屁事没有的原因,就在于朱允炆下令不准伤我皇叔。 如果朱棣最后胜了,他李景隆就是功臣。 若是胜的是朱允炆,那他这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勋贵也没有威胁,并不在被清除之列。 事实也正是如此。 朱棣没杀他,并在他开城门迎朱棣进京后得到大量封赏。 但他算错了一件事,最像老朱的不是朱允炆而是朱棣。 永乐二年他就被剥夺爵位软禁在家,最后咋死的没人知道。 而大胜李景隆之后朱棣也陷入接连大败,因为他碰到了一个狠茬子。 铁铉。 这个人让朱棣极为狼狈,若不是朱允炆那道不准伤我皇叔的命令在,朱棣早就没了。 所以在登临大宝之时,他对铁铉的报复也开始了。 割鼻耳煮熟塞入其口,甘否? 铁铉大嚼:忠臣孝子之肉,怎可不甘。 凌迟,杀其子。 黄子澄,齐泰,练子宁,卓敬,陈迪,凌迟,灭三族,妻女没入教坊司为妓。 至于盛庸和平安,投降后全部被迫自尽。 此外,还有两个在大明初期最为出名之人的死,也和朱氏帝王有关。 一个叫刘基,也就是刘伯温,老朱没让他活到寿终正寝。 另一个叫姚广孝,历史上记载他是病死的,死后又被追封诸多头衔。 但这种一人对子一国的妖道,朱棣能让他寿终正寝才怪。 张维贤这一脉是那个时期剩下来的,也是那个时期的亲历者。 所以他们这一脉太知道朱家帝王的狠辣,所以明哲保身最好的办法就是中立。 尤其皇权势弱的时候保持中立,才能保证自身的绝对安全。 张维贤不知道这短短时间内,崇祯想到了这么多过往之事,更不知道眼前的陛下已经知道了英国公府保持中立的原因。 “朕昨日见了孙承宗,向他问起了东江毛文龙之事。” 崇祯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张维贤也连忙陪了一个。 “国公乃大明肱骨又是领军之帅,朕想听听国公的意见。” 崇祯的声音很淡,而且语速也不快。 但也正是这样的说话方式,才更让人无法捉摸到底心思如何。 是喜是怒,亦或者试探还是真的在谈事也根本无法确定。 张维贤略微思忖了一下开口。 “回陛下,东江对辽东战局极为重要,想收回辽东东江必不可少。” 崇祯点点头。 “是啊,毛文龙的东江在就是顶在皇太极胸口的一根钉子,想要无后顾之忧的进犯大明就一定要除掉毛文龙。” 说完看向张维贤。 “国公以为皇太极能否灭掉毛文龙?” 张维贤躬身:“建奴之强在野战,尽管有覆灭东江之心但无可用之船,更没有擅于水战之人。” 崇祯再次点头。 张维贤的话很中肯,若论皇太极最恨的大明将领是谁,毛文龙必定首当其冲。 这个狗东西打仗的方式很贱,极其阴损。 他不正面打,正面也打不过,所以他专门挑皇太极大军出征的时候捅建奴的后门。 你带着大军攻打大明城池,我就带人去抢你老家。 你抢我也抢,你烧我也烧。 抢完烧完我就跑,有本事你来皮岛打我撒。 你来打我撒。 他就欺负建奴没有水军大船,游击战术玩的贼六。 更让皇太极无语暴怒的是,他居然在旅顺登岸开荒种地了。 而且建立了不少据点,你来的人少我就干你,人多我上船就跑。 建奴缺粮,这种好的地自然不会被毁去,可等到丰收的时候毛文龙又来了。 但这粮食他是不要的,而是全部分给沿岸的那些汉民。 人多力量大,一夜之间全部收获完毕,等建奴来了啥也没有了。 给粮又不抢沿岸汉民,敌后游击根据地就有了。 据说这家伙用这招不仅获得汉民的好感,就连不少女真人也给他通风报信。 这也是皇太极总是抓不到他尾巴的原因。 “但朕得到密报,毛文龙有不臣之心。” “谎报兵卒数量,对圣旨阳奉阴违抢劫来往大明船只,拒不听朝廷调遣,国公以为朕该如何处置?” 这话让张维贤脸色顿时一变,他实在有点跟不上陛下的节奏。 前一刻还在说毛文龙的重要性,可下一句便是询问自己该如何处置毛文龙。 让他跟不上节奏的原因就在这。 陛下问的不是毛文龙是否有不臣之心,而是确定了毛文龙有不臣之心该如何处置他。 这一刻的张维贤有如坐针毡之感,因为陛下口中的毛文龙和自己何其相像。 毛文龙在皮岛拥兵自重玩中立,有建奴在他的重要性就没人能够忽略。 自己掌控京营玩中立,有朝臣党争在自己就会变得十分重要。 所以陛下这话问的是毛文龙,但实际上更是在问他。 朕该如何处置你? 毛文龙的作用在牵制,并不能真正的左右战局最终的胜负。 没有毛文龙战场也不会瞬间溃败。 就如他一样,他的重要性也在于牵制,但就算没有他皇帝也不会被瞬间架空,也不能导致皇权只是个摆设。 更何况陛下已经掌握了兵部,而魏忠贤也没有跳出来要反抗的意思。 所以他现在的处境就变得极为尴尬,皇帝不需要你牵制阉党,那你存在就只剩下一个。 牵制皇权。 张维贤躬身抬头:“陛下,臣认为毛文龙没有不臣之心,所行无非自保而已。” 崇祯闻言淡淡哼了一声。 “自保?” “是怕朕杀他?” 说着轻轻揽起衣袖看向张维贤淡淡开口。 “那他更应该明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 “国公,朕说的对吗?” 第四十四章那里,会有一座明堂 崇祯再次端起酒杯,张维贤也连忙躬身一饮而尽。 他确定了,今日陛下就是逼着他表态。 而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太多选择,要么硬扛被陛下当成绊脚石要么放弃中立倒向皇权。 所以他决定以退为进,辞去京营提督的职位,可他还没张嘴崇祯的声音再次响起。 “世人常言心有灵犀不言自通,但朕却不这样认为。” “当年叔高祖朱文正抵挡陈友谅六十万大军,坚守整整八十五日,战后太祖询其想要如何封赏。” “但叔高祖却言太祖功成其自不缺富贵,先赏他人为重,太祖闻言极其欣慰,但却不知那只是叔高祖的以退为进之法。” 这事也是个乐子,朱文正是朱元璋的侄子,能抵挡陈友谅六十万大军坚守八十五天绝对的猛人。 事后老朱问他,侄儿啊,想让咱咋赏你? 朱文正义正言辞,先赏其他人,咱自家人不讲究这个,叔叔你功成名就侄子我自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但哪知这逼只是客气客气,老朱却当真了而且很欣慰,真就没赏。 结果这哥们反了,还想投降张士诚,然后被老朱抓回来要干掉,还是马皇后求情才软禁在了南京一直到死。 张维贤听着陛下的淡淡之音,再看看陛下那面无表情的神色额头已满是豆大的汗珠。 陛下说这话啥意思? 意思就是想以退为进门也没有,朕连辞官的机会都不给你。 朱文正以退为进是为了造反,这个时候他再提辞官那也是为了造反。 所以不光是让你表态,你得拿点真东西出来。 轻飘飘的一句表态朕看不上,也不信你。 拿点投名状出来吧。 没得选了,陛下今日的话一出英国公府再也无法保持中立,不表态就会被陛下当做眼中钉肉中刺,连辞官都不行。 可就在他打算开口表态的时候,却见崇祯对着门口轻轻招手。 “进来吧。” 随后张维贤便是见到魏忠贤躬身弯腰的走进御书房。 “怎么样了?” 魏忠贤闻言躬身开口。 “回皇爷,京营在册兵卒二十万,奴婢奉旨暗查发现如今京营军备废弛,腐败丛生,有战力者不足三万,空饷者达七成之多,余下皆为老幼病残不可称兵。” 这话一出崇祯的脸色顿时一黑。 “提督京营的英国公就在朕身边坐着,你这是在当着朕的面参奏英国公贪赃舞弊吗?” 魏忠贤连忙跪地:“奴婢不敢。” 崇祯淡淡挥手:“滚下去,自领二十棍长长记性,也让你知道时候该说什么话。” “奴婢领旨!” 魏忠贤走了,但张维贤再也坐不住了。 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这是说魏忠贤吗? 不,这是在说他。 为什么在他即将要开口表态的时候召进魏忠贤? 打样。 魏忠贤的态度就是你的榜样,你的模版,这才是朕要的态度。 权倾朝野的魏厂公如此温顺听话,这就是陛下的底气。 一个魏忠贤不敢惹他,但有皇帝撑腰的魏忠贤就会瞬间疯狂撕咬,这条疯狗要是真玩命英国公也扛不住。 “京营糜烂,臣罪该万死!” 英国公从椅子上起身:“臣也曾想整顿京营,但阻力太大且没有足够银两根本无法成事。” “户部拨银二十万,但还未到京营就已所剩无几,想要维持京营所剩不多的战力,唯有虚报人数才能获得些许银两。” “但这虚报的人数所得银两,真正能落到京营兵卒身上的不足一成,而这一成还是臣所得的份子钱。” 崇祯的双眼已是缓缓眯起。 他不想这样对待这位英国公,但想要整顿京营必须有这位英国公站在自己这边。 而想要让他义无反顾的站在自己身边,就要打掉他所有的倚仗。 他更清楚的一点是,英国公是忠于大明的,这一点和成国公朱纯臣截然不同。 按照张维贤的说法,京营每年从朝廷拿走的那批银两,还没出户部就被瓜分一空。 而吃空饷的银子也早就分好了份额,之所以京营还能有三万人具备一定的战斗力。 是这位有心无力也不想做什么的英国公,把自己的那一部分份子钱花在了兵卒的身上。 这当年太祖打造守卫京师的数十万大军,成了这些人取之不竭的聚宝盆。 二十万两换算成后世大约相当于一亿两千万RMB,结果每年花这么多钱根本没形成有效的战斗力。 哪怕京营还剩一半的战斗力,李自成也不可能那么轻易的攻破北京城。 如果北京城没有被攻破,那敲诈崇祯一百万两银子才肯进京勤王,率领关宁铁骑一日只行十五里的吴三桂就不会那么快投降满清。 以吴三桂的狡诈,他一定会在李自成攻城不下实力大损的时候骤然出手。 如果那样大明的结果也会变得不同。 “该当如何?” 听到陛下发问,张维贤咬了咬牙后吐出两字。 “勋贵!” 他也是勋贵,而且是身份地位最尊贵的那一批。 可他还是说出来了。 “京营之所以糜烂至此乃为勋贵特权庇护,按律京营训练归五军都督府,调动协调受兵部辖制,陛下旨意经内阁可调动京营出战。” “但时过境迁,朝堂上利益分割导致没人再去行使监督京营职权,交好京营可得大批银两,朝议之时亦可得勋贵支持,再加祖训护身京营已独立于朝堂天子之外!” “整顿京营,必先动勋贵特权!” 张维贤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废话一句没有直接点出京营的问题所在。 动京营,动的不止勋贵还有朝堂上的大批朝臣,只打掉一个是不够的,因为那涉及到了太多人的利益。 “大明的勋贵,太多了。” 崇祯的话音很淡,可张维贤却知道这句淡淡之音代表的是什么。 从椅子上起身,崇祯走到御书房窗口的位置站定。 抬手对着午门的方向轻轻一指:“朕打算在那里修建一处学堂。” 午门,大明皇宫的正门,除重要节日和特殊情况不会开启。 “就叫明堂,朕会给世泽留一个位置。” 张世泽,张维贤的孙子,今年七岁。 也是历史上最后一位大明英国公,在北京城破时战死殉国。 第四十五章徐霞客 在皇宫正门外修建一处学堂,这不合礼制。 更不合祖制。 但张维贤当即跪地谢恩,因为陛下给了他张家足够的承诺。 知晓张世泽之名,又钦点其第一个入学明堂,这意味着什么英国公比谁都清楚。 而在御书房同样停留半个时辰之久的张维贤,在走出御书房后竟然看见一个人在等他。 魏忠贤。 “奴婢见过国公,前些时日西域进贡一批小玩意,奴婢给国公爷留了一份。” 说着摆摆手,身后的小太监抱着一个花盆走上前来。 “这东西名叫观音刺,西域蛮夷也叫这东西为仙人掌,虽不开花结果,但胜在不用打理也能一直活着。” 呵呵笑了一声后对着仙人掌指了指。 “别看这东西全身都是刺,但其实啊没用,根本就保护不了它,西域那边的骆驼专门以这东西为食,国公爷若是觉得这刺碍眼拔了就是。” 说完伸手摘下一根尖刺:“您看,真的很容易。” 张维贤神色冷峻的看了一眼魏忠贤手里的尖刺。 “这观音刺魏厂公自己留着吧,张某人穿的是盔甲手里握的是刀。” 说完迈步而行,但走出三步后转身。 “常言道人到七十古来稀,魏厂公,你快了。” 说完冷冷一笑转身离去。 他当然听得懂魏忠贤的话外音,别拿京营当护身符,那根本就保护不了你,就像这仙人掌上的刺一样。 看着唬人,其实就是一盘菜。 但他根本不知道陛下对张家的许诺是什么,哪怕自己死了,有陛下在张家就能一直存在。 你个没根的东西也敢跟本国公叫嚣,等朝堂安稳陛下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 跟我比在陛下心里的重要性,你拿什么玩意跟本国公比? 而看着张维贤的背影,魏忠贤也是冷冷一哼。 “咱家死不到你前头。” 魏忠贤嘴角带着一丝不屑,你他妈根本就不知道陛下给咱家的许诺是什么。 只要陛下在,咱家的侄儿后辈就能一直存在。 跟咱家比对皇爷的忠心,你能什么玩意跟咱家比? 张维贤走后,崇祯在挂在御书房里的地图前站了很久,如今大明的疆域图和后世相比小了太多太多。 天子守国门听着霸气,但辽东一丢北京基本上就成了边陲重镇。 他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也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什么。 但如今大明的朝堂千疮百孔,不把朝堂理顺让军队发挥出应有的战力,其他改变民生发展经济的事情只能是一纸空谈。 而且想到即将到来的天灾,他的脸上也是出现了一丝紧迫感。 看来,到了让那些人提前出世的时候了。 随后回到御案之后提笔写下数个人名。 第一个写下的名字叫,徐霞客。 这位堪称大明最牛地理勘探学家,他勘探的内容不仅山川河流,更是涵盖了溶洞、火山、温泉等等,而且他是第一个提出岷江非长江之源头乃自金沙江。 这一定论并不准确,因为他的足迹并没有到达青藏高原,却更正了古代认知里岷江为长江源的错误。 他的徐霞客游记,对后世的地理学研究产生了深远影响。 而这位之所以一辈子没有走到青藏高原,有两个重要的原因。 第一,大明并没有把整个青藏高原归入版图,对青藏的管理浮皮潦草根本就没太当回事。 第二,这位是穷游。 他是一个人自费出游探查,而能让他走的那么远去了那么多地方,大明的驿站系统功不可没。 如今的大明有太多没被开发之地,也有太多矿产没被发现开采,而崇祯更看重的还是水系的开发。 想要让经济流通,水路运输乃是重中之重,按照现在的交通环境,去一趟福建往返最少两月。 去江浙也得一个月出头,就这种运输的效率黄花菜都凉了。 而且江南水患冲垮大堤豆腐渣工程是肯定的,但对水系的不了解也是一大原因所在。 而最让崇祯看中徐霞客的,是即将到来的大旱。 因为在徐霞客游记里,记载着诸多他发现的地下暗河,如果把这些地下暗河利用起来,未来的大旱将会少死很多人。 而提前发现这些地下暗河的走势,也能在大水之时提前防范,不至于决堤造成大灾。 所以他决定成立一个专门勘探地理的衙门,有朝廷的扶持和自己的重视,这位徐霞客的成就一定会比前世高出太多太多。 能去到更多的地方,也不至于最后郁郁而终。 第二个他写下的名字叫,潘悸驯。 这人在万历二十三年就已经去世了,可能提到这个名字知道的人不多。 但他创造的束水冲沙治理黄河淤泥堆积改道之法,在后世都是被人称赞不已。 大明治理河道的能人不少,但能和潘悸驯相提并论的并不多,而且崇祯知道他的后人在治理河道方面那也是得了真传的。 有潘家后人再加徐霞客,未来修筑蓄水库以及治理河道他的把握更大了。 而最后写下的一个人名,则是在后世最让人意难平之人。 如果这个人能早些出现,或者早点被发现,明末那大面积席卷华夏大地的瘟疫就死不了那么多人。 吴有性。 他是第一个推翻瘟疫乃外感六淫之说,创造《达原饮》治疗瘟疫的方剂。 其所著《温疫论》哪怕在后世也是被极为推崇。 可惜,他崇祯十四年才崭露头角,而且得不到朝廷的多少助力。 如果提前让此人出世给予大力支持,那席卷整个明末的瘟疫就不会造成那么多人枉死。 甚至在温疫出现之前就能开始防治。 明末的百姓实在太惨了。 而写下这三个人名后,犹豫再三还是没有下笔。 因为他想写的这个人是号称大明第一骂神,欧阳一敬的后人。 能被称为大明第一骂神,就能知道这位欧阳一敬骂人的功力有多强。 之所以骂功强悍战斗力爆表,只要说出他的祖籍就能知道为什么了。 湖北人。 脾气暴躁张嘴就骂,但又骂的极有调理分毫不差。 这位老爷子是嘉靖年间的御史,隆庆三年就去世了,他的后人有没有这份功力实在不好说。 就在他思考这些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而王承恩在此时走进御书房:“启禀皇爷,皇后差人请您前去坤宁宫用膳。” 第四十六章你能吗? 而就在崇祯闻言将御笔放下之后,王承恩小心翼翼的再次开口。 “李若琏已经将国丈爷下入大狱,而国丈府上的下人也在午后前来为皇后娘娘送来信件。” 崇祯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眼角,随后起身。 “移驾坤宁宫。” 该来的还是要来,好在皇后并没有得到消息后急匆匆而来求情,这让崇祯的脸色好看了些。 陛下连续两日临幸后宫,但却都没来坤宁宫这不是秘密。 所以在崇祯走进坤宁宫的时候,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太监宫女纷纷跪地迎驾。 陛下前来,对他们这些伺候的下人也是与有荣焉。 “臣妾参见陛下。” 崇祯上前搀起行礼的周氏:“皇后不必多礼。” “朕也饿了,先用膳吧。” 皇后周氏的气质还是那般清冷,脸上也看不出因为其父下狱的愤恨之色。 这让崇祯暗自点头。 果然如史书般记载是个识大体的皇后。 在崇祯坐下后,周皇后提起酒壶为他倒酒。 “按理说后宫不得干政,但陛下初次临朝便大展神威拿下奸佞,使得朝堂为之一清百姓拍手称快,臣妾也为陛下高兴呢。” 说着在对面坐下端起酒杯。 “起初臣妾还担心陛下威望不足,如今看来是臣妾多虑了,臣妾敬陛下一杯。” 崇祯闻言也是举杯,看着眼前清冷美艳的周皇后他也是颇为感慨。 能有如此识大体又端庄贤惠的皇后,自己也能省心不少。 然而就在酒杯到了唇边的那一刻,崇祯的动作猛然停下。 因为周皇后在举起酒杯后悠悠开口。 “但陛下仅拿下臣妾父亲还不足以让朝堂震动百官臣服,所以臣妾请奏陛下废了臣妾这个皇后。” “将臣妾和父亲一起打入大狱,如此陛下的威望必将如日中天,令天下人跪地高呼圣明!” 崇祯的视线如利箭般射向对面的皇后周氏,而周氏却提袖掩杯一饮而尽。 随后迎着崇祯利箭般的视线再次开口。 “请陛下允奏!” 她是故意的。 她是故意没有在得知周奎被下狱后前来哭闹,也是故意在这个时候请自己前来用膳。 而真正的目的是,逼宫! 废后,立太子乃是一国大事,说成朝野震动也不为过。 尤其新帝刚刚登基便是废后,这足以毁了一个皇帝的名声。 她就是利用这件事来胁迫崇祯,将她那罪该万死的爹从大牢里放出来,接着当他那花天酒地的国丈爷。 崇祯深吸一口气,将酒杯放回桌面:“你觉得周奎被冤枉了?” “还是你觉得朕已经无能到,需要去用他的命来立威的地步?” 周皇后的脸色依旧冷淡:“臣妾不敢。” 崇祯笑了。 她不是不敢,而是不屑。 看来史书的记载并没有错,当初天启为朱由检选王妃的时候张嫣是不同意选周氏的。 王妃性冷而傲,信王讷于言,恐他日王妃不能尽心侍王。 这句话便是出自张嫣之口,意思就是恐怕这冷艳高傲的王妃会瞧不起信王朱由检。 这些记载本以为是野史杂谈,但眼前的这一幕让崇祯明白。 这是他妈真的。 这位周氏是真的没把自己的丈夫放在眼里,哪怕当了皇帝也是一样。 那毫不示弱的眼神,还有那眼神中的不屑和无惧,都将这一点彻底坐实。 “可知你父犯了何罪?” 崇祯压制着心头的怒火,他希望周氏能明白周奎的罪孽有多大。 而周氏闻言淡淡开口:“臣妾敢问陛下,论罪孽深重谁又能比得过魏忠贤?” “圣人言孰能无过,既然魏忠贤所犯罪孽陛下都可不予追究,为何非要将我父下狱问罪....” 嘭的一声,崇祯重重拍在桌子上猛然起身。 “就因为那周奎,连和魏忠贤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这个回答,你可满意?” 他今晚来,本意是想和周氏把其中利害说清楚的,但现在看来。 根本没这个必要。 刚刚回京的孙承宗没提魏忠贤,李邦华也没提,就连英国公张维贤同样没提。 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知道魏忠贤能为崇祯做什么,更知道现在魏忠贤的价值。 这么简单的道理,这位执掌后宫的周氏却不懂。 非但不懂,还问出了魏忠贤那等奸宦你都能留着,为何我父你就不能容忍的问题。 这已经不是女儿关心父亲的安危,而是不分是非愚蠢至极。 周氏有些发愣,她没想到皇帝的回答会如此犀利,如此的不留情分。 甚至丝毫不顾及自己的颜面。 这要是传出去,自己将如何确立在后宫之中的威信。 可就在她想再次开口的时候,崇祯慢慢俯身距离她的脸不足一尺的距离停下。 “如果你能如那妇人一样,自断一腕以断骨在地上写下血字,朕可以考虑不杀周奎。” 言罢,双眼紧紧的盯着周氏一字一顿的问道。 “你~能~吗?” 看着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再也保持不住那份清冷高傲的周氏。 崇祯有些厌恶的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身,但走到门口的时候再次转头看向周氏。 “其实在朕眼里,所有人都该给那妇人一家偿命,包括朕在内。” “你就在这坤宁宫待着吧,如果你真想,朕可以满足你的要求!” 音落。 再无任何停留大步离去。 他很失望,因为周氏还是变成了他最不想看到的样子。 如果只是担忧父亲安危求情,他也不会把话说得这么重。 但就在自己问可知周奎所犯何罪之时,周氏居然轻描淡写反问,周奎之罪和魏忠贤相比微不足道。 好一个微不足道。 丈夫被构陷枉死大狱,祖业房产即将被抢夺而去,走投无路先杀两子再断一腕。 以断骨在地上写下大明当亡,这样的事情居然是微不足道! 没人想过那妇人会是何等绝望,更没人想过断骨在地上写字的时候,她疼吗? 杀自己两个孩子的时候,她的心已经死了吧。 没人提,甚至若不是自己得知,这件事早已经被人忘的干干净净了。 享受荣华富贵的时候,讲求尊卑有别。 家国破碎外敌入侵的时候,又在那大喊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这就是大明这些不愁吃穿地位尊贵之人的无耻,也是他们对待大明子民的手段。 如果那妇人的两个孩子没死,将来也必定会被扣上家国大义的帽子登上战场,最后死在战场。 用自己的命去保护那些根本没把他们当人,身份尊贵大人物的荣华富贵。 抬头看向天穹的残月,崇祯喃喃自语。 “相比你们,我们都该死!” 第四十七章真的不难 崇祯直接回了乾清宫,随后接连发出数道密旨。 原本他想再等等,等时机足够成熟手中的筹码足够多的时候再开始发难。 但今夜周氏的举动让他明白,不能再等了。 大明等不起,大明百姓更加的等不起。 此刻的大明已经从根上开始腐烂,想要重新焕发生机只能快刀斩乱麻。 将所有腐烂的地方全部剜掉,会疼会满身伤口,但必须去做。 英国公府。 “父亲,您真的确定要按照陛下的旨意行事了吗?” “但那样会得罪很多人,更会成为京中勋贵的死敌。” 张维贤的长子张之极忧心忡忡的问道。 张维贤看了一眼张之极,随后微微摇头。 “你认为陛下召为父前去,只为京营?” 而张维贤下一句话,惊的张之际瞬间从椅子上起身。 “陛下要的,是推翻祖制!” 说完对着张之极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不会再有勋贵了,因为陛下不允许再有依附皇权而生,却变成皇权掣肘国家蛀虫的勋贵存在。” “你一定在想陛下才刚刚登基,为何会有这样的底气?” 张维贤说着微微叹了一口气。 “在今日进宫之前,为父也曾有这样的疑惑,但我们都忽略了一件事。” “孙承宗。” 张维贤说到这再次微微摇头。 “一个刚刚上任的兵部尚书不能给陛下这样的底气,但所有人都忘了,孙承宗在辽东大营的威望!” 张之极再次一惊:“父亲,您是说陛下有可能从辽东调军镇压京营?!” 张维贤闻言看向张之极:“如果京营拒不听调,如果我今日不能让陛下满意,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京营就在京城之外,你觉得以如今京营的战力能挡得住辽东铁骑的冲锋吗?” “可知那魏忠贤为何要送给为父一盆仙人掌?” 看着有些不明所以的儿子,张维贤长叹一声。 “因为京城之内非但有锦衣卫,五城兵马司,还有那狗太监的东厂走狗以及那人数在两万以上的净军啊。” “城外京营被辽东军所灭,京城之内陛下掌控的力量已经足够了。” 说完看向自己的儿子。 “而且那曹文诏已经进驻了二十一卫,这下你明白陛下的底气在哪了吗?” 张之极的眼内已是充满无尽的恐惧:“陛下这是...陛下这是要...” 张维贤点点头又摇摇头。 “陛下确实动了杀心,但却并非你所想那般不计后果的杀伐,不然也不会召为父前去,更不会告诉为父,要在午门之外建立明堂。” 张之极听到这话方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最后看向张维贤:“那父亲我们....” 张维贤闻言面色郑重的看向张之极。 “陛下有句话说的没错,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们没得选也没必要去选。” “因为陛下看出了我们的顾虑,也给了张家足够的承诺,既如此,张家便紧紧的站在陛下一边就是。” “你即刻出城前往京营做好准备,若有不轨者马上出手镇压!” ... 今晚京城之内的灯火亮到很晚,都为明日的早朝蓄力准备着。 孙承宗在不停的书写着什么,李邦华在灯下不停的翻看各种典籍例律。 新任兵部左侍郎黄道周,也在书房之内闭目思索。 方正化的指挥署衙之内不停的接收着情报,魏忠贤也在听着东厂之人的汇报。 李若琏的五城兵马司不停巡察京城的每个角落,重点关注东城的五道营胡同,以及西城的煤渣胡同(明朝用的就是胡同。而胡同一词也不是来自满语,而是来自蒙语,明朝被沿用)。 对很多人来说,这都是一个不眠之夜。 也是惊涛骇浪之前的平静。 钱谦益的书房之内,钱谦贞将茶盏放在书桌上。 “大兄为何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钱谦益端起茶盏,对着桌上的信件轻轻一指。 钱谦贞看去,发现这是大兄那晚宴请之人送来的信件,也是当即一喜。 “国子监等一并事务全部安排妥当,只待明日朝堂发难,必能铲除阉党,大兄等人也定被陛下重用!” 他是兴奋的,原本的东林党已经掌控大半朝堂,但却被魏忠贤干的差点成了绝户。 若非大兄等人瞒天过海,导致先帝大行前不得不下令起复东林之人制衡魏忠贤,怕是现在自己正跟随大兄在老家种田呢。 但钱谦益闻言却微微摇头。 “官场如战场,官场晋升更如过独木桥,太多人想往上爬但通往最高处的路却只有一条,何解?” 说完放下茶盏呵呵一笑。 “人众而独木仅一,若使诸竞者灭,则唯吾独前矣。” 这话让钱谦贞顿时大惊。 人太多但往上爬的路只有一条怎么办? 让他们都死绝就好了。 看着吃惊的钱谦贞,钱谦益再次呵呵一笑。 “官场无友,唯利而已,利同者为友,然利同者亦为敌,故彼可为敌亦可为友,视其所能致之利耳。” “利益相同便可携手而为,但利益相同也会成为最终的对手。” 说完看向钱谦贞。 “陛下刚刚登基最想的是巩固自己的权威,虽有铲除阉党之心,但绝不希望是被臣子胁迫妥协之下做出的决定。” “有阉党在,陛下会忍下这口气借力除掉阉党,但若阉党不在了,陛下一定会找机会除掉当初胁迫自己之人。” “你说,届时什么人最合适?” 说完哈哈一笑。 “布局即毕,明日之事付与他人即可,我等静观其戏耳。” 内阁首辅只有一个,内阁大学士也不过数人。 想爬到最高处就要有足够多的垫脚石,想安稳通过独木桥到达彼岸,就需要除掉所有的竞争对手。 他钱谦益纵横朝堂如此多年,早就已经看透了这个世道,更看懂了人心。 朋友? 盟友? 都不过是自己的踏脚石而已,这些人能因为利益和自己走到一起,也能因为利益和自己瞬间反目。 这些人不可信,但却可以利用。 只要自己站的够高拥有的够多,身边就永远都不缺朋友更不缺盟友。 转头看了看窗外黑沉沉的夜空,低声喃喃自语。 “这大明啊早就不是当初的大明了,想在如今的大明成为一人之下并不难。” 他笑了笑。 “真的不难。” 第四十八章第二个了 天启七年八月二十九,今日早朝。 按照时间推算,阳历已是十月上旬,北京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 树叶开始出现枯黄,随风而落化作尘土。 随着一声钟响,午门两侧的掖门被宫人打开,朝臣开始鱼贯而入前往皇极殿。 今日的氛围明显不同,以黄立极为首的内阁成员脸带颓唐不安,上次早朝陛下已透露出明显不满,而且他们一直没能见到魏忠贤。 而最大的不同,则是今日早朝的阵容发生了变化。 内阁大臣,兵部侍郎孙承宗,兵部左侍郎黄道周,以及昨日圣旨下达接任都察院左都御史的李邦华。 这三位大佬对阉党恨之入骨,所以东林党人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尤其和钱谦益密谋之人,更是相视一笑胜券在握。 这阵容想输都不行。 因为只要自己等人把事情搞大,孙承宗、李邦华以及黄道周没有不支持的理由。 三位大佬再加自己等人一拥而上,这次早朝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但让他们眉头微皱的是,魏忠贤今日也来到了早朝之上。 而在魏忠贤阴恻恻一笑之下,吏部侍郎李建泰感觉自己的腿都是一软。 人的名树的影,老魏的狠辣早就让他们留下了浓重的心理阴影。 但被一个笑容吓了一大跳之后,李建泰顿时怒不可遏。 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到时候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让你他妈再吓唬我。 就在太监一声尖利的通报之下,众朝臣双膝跪地恭迎圣驾。 崇祯在龙椅上坐下轻轻摆手:“众卿免礼平身。” 看着下方的孙承宗,李邦华以及被后世称圣的黄道周,崇祯表示真养眼。 而再看了一眼其他人瞬间失去了兴趣,一群垃圾。 黄道周今年才四十二岁,但这位黄圣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官,更像个一辈子耕地的老农。 很瘦,那官服比他整个人大了一圈,但这位老先生干瘦黝黑的脸上咬肌很明显。 明显到任谁看上一眼都能知道,这绝对是一位狠人。 在他身后站着的是被贬为兵部右侍郎的冯铨,虽然黄道周才上任一天,但这冯铨看向黄道周的眼神里充满了幽怨。 事实上,这位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能成为兵部左侍郎的老先生,在接到圣旨那一刻就去了兵部。 然后将冯铨从家里薅出来,再然后问了一堆冯铨答不上来的问题。 汝白食否? 你他妈一问三不知,吃白饭的呀! 别跟我讲你还没上任亦或者没在兵部任过职,你在内阁就是负责处理兵部事务的,现在啥啥都不懂。 与犬二馒,犹胜汝所为。 就是给狗俩馒头也他妈比你这废物强,既然你啥也不懂,那正好,跟我一起去搞懂那些你不懂的东西。 然后带着冯铨腿儿着走到掌灯才算结束,据说最后冯铨都拉了胯啦。 这事送到御书房的时候,崇祯也是一阵忍俊不禁。 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大明牛人录记载的牛人就是与众不同,如果历史上的崇祯也能让这些牛人提前归位。 大明亡不了! 就在一声有事起奏之后,礼部给事中瞿式耜第一个出列。 “禀陛下,臣礼部给事中瞿式耜有本上奏。” “允!” 得到允许之后,瞿式耜快步上前躬身。 “禀陛下,国子监的监生陆万龄上疏,要给东厂提督魏忠贤在国子监修筑生祠,并求魏忠贤为圣与孔孟同祀!” 给事中只是从七品的官职,但权力却大的吓人。 老朱把御史台改成都察院监督六部,又设六科给事中监督都察院,可闻风而奏乃是大明言官的主力。 有权巡视六部政务进展的权力,若发现政务停滞可当堂参奏,但到了现在所谓六科给事中就是搅屎棍。 瞿式耜说完抬头:“陛下,孔孟为圣乃先贤所定受世人敬仰,若是推举一太监为圣更与孔孟同祀,必被天下人所耻笑,陛下之名也定会因此遗臭万年,臣恳请陛下惩处此獠!” 他很敢搂,张嘴就是你不处理就是昏君,必将遗臭万年。 而且他开了个好头,事情的切入点也极为精准,对于这种事皇帝不可能不处理更不可能装作听不见。 钱谦益的嘴角出现了一丝笑意。 按照计划,只要瞿式耜开了头,其他人就会一拥而上,从陆万龄扯到魏忠贤身上。 从而把砸朱熹祠堂修建魏忠贤生祠,以及在凤阳皇祖陵边上修建生祠的事一并扯出。 事情到了这一步陛下已经被架起来了,而国子监为毛羽健和刘懋聚集鸣不平的事也会传进朝堂。 到时候陛下就只能按照自己预置的方向去走,想到这他嘴角的笑意再浓一分。 因为他今日为皇帝准备的好戏可不止这一场,就在昨日,他已经给自己的好友钦天监的监正叶震春去信一封。 如今先帝还未下葬,陵寝更是还未修建完毕,这样做便是直指礼部尚书孟绍虞这个亲近阉党之人。 借机干掉孟绍虞,自己就能借此上位成为礼部尚书,距离最终目标又近了一步。 他有这个自信,因为瞿式耜站出来的那一刻,陛下就已经没了别的选择,只能将这件事无限放大。 而在他设计下,瞿式耜开完头之后顺天府尹刘宗周就该出场了,而他弹奏的则是魏忠贤在京城之内贪腐之事,随后是户部侍郎刘应遇扯出生祠之事,最后由吏部侍郎李建泰盖棺定论请处魏忠贤。 自己等人随后附议。 布局已经开始就再也停不下了,而且他相信这个世界上根本没人能破了自己这堪称完美的布局。 然而就在瞿式耜话音落下,刘宗周将要出列,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之时崇祯开口了。 “取名万龄,当真好胆!” “他这是要当万岁啊,朕还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包天之人。” “来人,将这明显要造反之徒给朕砍了,夷其三族!” 啊? 瞿式耜懵了,还未出列的刘宗周懵了,就连设定好后续陆续出场的刘应遇和李建泰也懵了。 就连钱谦益也是呆愣当场。 不是,嗳?这才刚开头啊,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你这张嘴就砍,姆们后边的设定怎么整啊? 但谁敢反对? 谁让他爹给取了这么一个操蛋的名字,万龄,可不就是万岁嘛。 你这是把造反做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了这是啊。 魏忠贤的嘴角也是狠狠一扯,这是第二个了。 第一个因名字获罪的,叫田尔耕。 然而就在众人愣在那里之时,崇祯的淡淡之音再次响起。 “国子监祭酒吴宗达何在?” “如此把造反都写进名字里的人都能被你招进国子监,定为同党无疑。” “下入诏狱严刑拷打,朕要看看这国子监里还有多少反贼!” 第四十九章没规律的回旋镖 懵,全懵 。 尤其吴宗达,自己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是那狗日瞿式耜参奏的陆万龄。 而参奏陆万龄,是因为他要给魏忠贤在国子监修建生祠和孔孟并肩。 跟我根本就没关系,结果自己成了意图造反的同党! 他想喊冤,但维持朝堂秩序的大汉将军一刀鞘拍在嘴上,掀起官袍下摆往脸上一兜直接拎出去了。 瞿式耜还在那撅着,神色懵逼的悄悄回身看了一眼钱谦益。 开头很不错,但后面的剧情根本没推进不说,还搭进去一个国子监祭酒。 但很遗憾他没得到钱大人的指示,因为钱谦益自己现在也有点反应不过来。 因名获罪夷灭三族有问题吗? 有。 而且问题大大的有,大明王朝从洪武时期就开始广开言路,更从来没有因为名字的问题被灭族的先例。 但你能为那狗日的陆万龄求情吗? 不能。 他是阉党不提,为了这么个东西得罪陛下不值得也先不提,这狗日的的确叫陆万龄啊。 能称万岁的只有皇帝也只能是皇帝,就这一点你怎么帮他开脱。 连这种事都敢求情开脱,你是同党啊? 而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个,而是那个被一刀鞘干闭麦的吴宗达。 他被定性为造反同党下入诏狱严刑拷打,那诏狱是什么地方。 那是锦衣卫的大狱,也就是说那吴宗达说谁是同党谁就是同党。 不是也可以是。 而更让钱谦益头皮发炸的还不止如此,这刚开头就被陛下一棍子放倒一个,后面的事情无法推进更烧不到魏忠贤身上也就算了。 但早朝没达到想要的效果,外面那些不知道消息正在聚集的国子监的监生就成了待宰羔羊。 你没听陛下最后一句说的是啥吗? 朕要看看,这国子监里到底还有多少反贼! 如果朝堂上的事成了,国子监的监生聚集鸣不平就是合情合理。 但现在朝堂被陛下一棍子全干懵了,把国子监祭酒都干成了反贼,那些在这个时候聚集闹事的是国子监生是什么? 钱谦益想到这有些惊恐的看向坐在龙椅上的皇帝。 这应该是巧合吧? 如果不是巧合,那今日的一切就都是陛下主导设下的一个局。 一个用来杀人,杀很多人的大局! 那就太可怕了。 崇祯看着下方朝臣的反应,心里冷冷一哼。 这些垃圾没有一个谈论政事民生的,更没有一个是真正关心大明急需解决的难题。 整日想的都是如何攻讦陷害对手从中获利,有这样的朝臣大明想不亡都难。 喜欢害人是吧,朕今天就让你们害个够。 国子监是大明最高学府,是培养大明后备官员的地方。 但这个地方早就烂透了,培养出来的东西更皆为奸诈无能之辈。 大明的秀才有多大的特权? 见县官不跪,可直呼县令为老父母而非大人。 打官司不受刑罚,就算证据确凿亦可减免或者无罪释放。 免除徭役,名下拥有一定数量免赋的土地,甚至还有地方府衙的补贴。 而秀才更被视为士绅阶层的基础阶级,和百姓有着明显的地位区分。 穿衣有特权,在地方宗族和乡里具有极高的话语权。 更是在这个消息闭塞的年代里掌控舆论走向。 诡寄田产一词,被大明后期的秀才玩到了新高度。 有人名下挂有十几户甚至几十户农民的土地,用来免除赋税,而这些秀才本身就和县衙官吏沆瀣一气。 本来是写假文书挂名其下免赋,待秋收百姓按照比例孝敬秀才钱粮。 结果秀才拿着这假文书联合县衙之人,将土地强行收归己有。 有文书,有手印还有县衙之人的帮衬,这官司没有输的可能。 大明的土地兼并农民起义,这些秀才也是出了一份力的。 如果说有的人是占着茅坑不拉屎,那这国子监祭酒吴宗达就是占着茅坑只拉屎。 他是典型的两面派墙头草,阉党东林党他都不得罪,而且无论哪一方面占了上风他都能混的下去。 这么个毫无文人风骨的东西担任国子监祭酒,教出来的学生什么德行可想而知。 大明糜烂至此,想要回到正轨就得下猛药。 “瞿式耜,你身为礼部给事中,国子监出了如此明目张胆意图不轨之人,你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崇祯说完眼神冰冷的盯着撅在那里的瞿式耜。 “国子监乃国之根本又受你礼部辖制,竟然糜烂如斯却毫不知情,你这礼部给事中是真的很称职啊!” “朕该怎么赏你?” 瞿式耜抬头:“臣...” 他该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 本来是想用国子监干魏忠贤的,这所有的套路和步骤全都推演的天衣无缝。 但唯独没算到陛下直接砍了陆万龄,更把这个陆万龄定性为明目张胆造反之徒。 非但用一个微不足道的陆万龄干掉吴宗达,现在又把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他回头,想得到钱大人的指示。 结果发现钱大人竟然眼观鼻,鼻观心站在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臣,有罪。” 这一刻他只能扛下所有,然后再求日后筹谋。 “臣请辞归乡。” 以退为进吧,先把眼前难关渡过再说。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之时,崇祯再次开口,而且语气之内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 “百姓犯错就要打要罚,你们犯了大错就想一走了之,我大明这官也太好当了。” “来人,将这瞿式耜拿入大狱,交由都察院主理。” 瞿式耜义正言辞出列弹劾,最后把自己弹劾的丢官进了大狱。 这事情的反转让整个朝堂的氛围都变得极为压抑。 因为...事情的进展它就不正常。 不解决问题,而是把提出的问题的人解决了,而且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毛羽健和刘懋死谏裁撤驿站,结果驿站的事还在那放着,他俩被咔嚓抄家。 现在又来了一个瞿式耜。 所以这一刻朝臣们都希望别再有不开眼的站出来了,瞿式耜弹劾陆万龄把吴宗达害死了。 按照陛下这指东打西无法捉摸的脑回路,谁也说不准这回旋镖会扎到谁身上。 主要是没规律啊。 但这世界上总有不开眼的。 就在瞿式耜被带出去之后,钦天监监正叶震春出列了。 钱谦益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你瞎呀,我这疯狂暗中打手势你看不见呢。 这个时候还敢站出来,你他妈.... 第五十章 你是说,你能通灵? “启禀陛下,臣,钦天监监正叶震春有本上奏。” 崇祯一听这个狗日的名字顿时牙根紧咬。 钦天监乃是观天象预警的部门,这个有玄学在内但更多的还是经验。 从古至今,华夏大地遭受的天灾不计其数,而但凡天灾出现之前都有先兆。 这些先兆被整合成册再结合观星象等天文知识,就能做到提前预判大灾出现的时间和地点,更能提前应对。 但历史上崇祯即位之后,这所谓的钦天监根本没给出任何预警的提示。 这么说也不对,在天灾出现之后他们出来了。 又是星象又是天象的一大堆,最后总结,陛下之举惹怒天意遂降大灾。 想缓解灾情也很简单,你下罪己诏吧。 到时候臣拿着您的罪己诏祈求上天宽恕,所以这罪己诏您一定要写的真诚,要把所有的罪孽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而历史上,崇祯一共下过六次罪己诏。 “允奏!” 叶震春闻言快步上前:“启禀陛下,先帝归天然地宫进度不足半余,臣昨夜于睡梦中见先帝怒极而来,喝问为何陵寝进度如此之慢,臣惶恐不能作答。” “然在临朝之前,臣又见历代皇祖联袂而至,面带怒意质问臣,帝归天而陵不就,神魂不安如何护佑大明国祚!” 说完抬头:“臣,恳请陛下即刻下令加快陵寝修筑进度,令先帝入土佑我大明!” 这话说的慷慨激昂有理有据,而修建皇陵本就和钦天监有直接的关系。 寻常百姓尚且入土为安,更何况是一代帝王。 这话让钱谦益的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这件事关系到太多人太多事,就算陛下的脑回路再清奇应该也找不到把柄了。 然而,他这口气才吐出一半,叶震春再次开口。 “臣夜观星象十余日,得出陕西之地必有旱情致田无产民无食,此乃天怒之象。” “礼者,国之本也,监察礼仪之臣乃国之重器,今值天怒之时,若轻黜此等重臣,必致天怒愈烈,臣叩请陛下收回成命!” 这话让钱谦益的眼睛陡然一亮,他没想到这叶震春居然如此能干,心智如此之强。 瞿式耜被下狱自己就少了左膀右臂,但他又不能也不敢去求情。 如今叶震春把陕西旱灾的事情捅了出来,并言此时废黜礼科给事中乃不祥之事。 围魏救赵,十分高明。 天象之事没人敢轻易懈怠,就连陛下也不能,所以他笃定陛下一定不会再揪着瞿式耜不放。 只要陛下松口自己便会出面,如此瞿式耜便能官复原职。 但就在心中打定念头之际,高坐龙椅之上的崇祯开口了。 “你是说陕西大旱乃瞿式耜所致?” 嗳? 不是,我说的是这个时候不能废黜瞿式耜啊,怎么就成了陕西旱灾是因瞿式耜而起了呢? 是您这耳朵该看太医了,还是站在您身边的太监瞎他妈翻译啊。 “如此奸佞竟导致我陕西大灾民不聊生,传令锦衣卫,抄其家产夷其三族,以慰藉我枉死之民!” 钱谦益眼里的亮光瞬间熄灭,叶震春也是张着大嘴看向高坐龙椅上的皇帝。 不是..你这..我...是我说的不够清楚吗? 要不我再说一遍。 而其他朝臣也是在此时闭嘴低头,心中暗骂傻逼,你不出来犯贱瞿式耜只是罢官交由都察院。 现在好了,直接给干成抄家灭族了。 你满意了吗? 你这狗日的到底是救人还是害人呢你。 “你是说,你能和先帝以及皇族列祖列宗沟通?” 这话让叶震春又是一愣,随即躬身:“回陛下,臣乃钦天监监正,自然可领取皇祖旨意!” 崇祯嘴角微微一勾,朕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工部尚书,既然先帝以及列祖已是愤怒责问,为何皇陵修建的速度如此缓慢?” 工部尚书薛凤翔依令出列。 “回陛下,非是工部怠慢导致先帝陵寝进度缓慢,实在是工部难为无米之炊。” “户部银两迟迟不能到位,臣纵然焦急万分也是无能为力。” 崇祯闻言皱眉。 “户部尚书,为何修建陵寝之银不能迟迟交付?” 户部尚书郭允厚也是连忙出列。 “回陛下,非是户部不肯拨银延迟工期,实在是户部拿不出银两。” “户部库银全部相加不足三十万两,就算将簿册上余粮财物变卖亦只有二十万两,且九边欠饷已久,辽东大营已是四月未曾发放饷银,宁夏卫更是已有二十六月未曾发饷,其余边镇亦是大体如此。” 郭允厚的脸上满是无奈:“而据工部和钦天监上报,修建先帝陵寝总额需二百万两白银。” 说完跪地:“臣无能,请陛下降罪,这笔银子臣实在拿不出!” 听到这话崇祯也顿时无语。 二百万两银子相当于一亿两千万RMB,而且后世占比极大的开支是人工费用和购买地皮。 但给皇帝修陵寝大多都是徭役,人工费用的占比很小。 基本没有人工费用又不用花钱买地,还要花到一亿两千万两,这得多大的工程啊。 现在大明穷成这样,还要花二百万两银子去修一座面子工程,实在是本末倒置。 而他口中的宁夏卫,此时正由两位历史上的猛人镇守。 虎大威,猛如虎。 这郭允厚是忠心大明的,但自从他上任开始大明的财政就已经捉襟见肘入不敷出。 “我堂堂大明天朝,为何户部只有不足三十万两,难道是老鼠太多把朕的银子全盗走了不成?” 郭允厚抬头:“陛下,朝廷税赋逐年减少,哪怕臣已加征两轮赋税也是于事无补,辽东战场耗费巨大,西南叛乱江南水患,臣...” 他所说的就是大明的现状。 辽东近乎拖垮了本就到处是窟窿的大明财政,再加西南叛乱,山西和江南是八大晋商和士绅的大本营,土地兼并官商勾结根本收不上来多少税赋。 所谓的加征赋税最后也全都落在西北,湖广以及河南等地百姓的头上。 钱谦益终于把那憋在喉咙里半口气吐出来了,陛下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户部和赋税的身上。 看来是不会再找叶震春的麻烦了。 可这口气刚刚吐出来,皇帝接下来的话差点让他原地晕倒。 “户部无银国家又逢多事之秋,叶震春,你去把朕的难处禀告先帝,劝慰列祖息怒。” “给朕一年时间,朕定会修建一处让先帝满意,让列祖宽慰的皇祖陵寝!” 第五十一章狠人黄道周 回旋镖来了。 但这次没有扎在别人身上,而是扎在了叶震春自己脑门上。 你不是说自己能跟先帝沟通,能得列祖旨意吗? 那你去吧,把大明现在的困境和先帝说清楚,再让列祖消消气,给朕一年时间。 一年之后朕就一定筹集到足够的银子,把皇陵修的漂漂亮亮所有人都满意的地步。 话音刚落,郭允厚猛然抬头,随后口中大呼。 “陛下圣明,臣附议!” 啥意思? 这皇陵的事是眼下最棘手的问题,先帝归天没有陵寝这是大明之耻。 但要这个脸又拿不出钱,这事最后只会出现一个结局。 他这个户部尚书被干掉当替罪羊,然后皇帝下令再次加税去修建庞大的皇陵。 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但现在解决的办法有了,先帝圣明列祖仁厚,知晓大明如今困境定然会体谅其中难处,应允延期一年再行扩建。 这是基调。 基调定下了就得有人去禀奏先帝和列祖,而这个人选也有了。 钦天监监正叶震春,他能通灵啊。 这不是跟他商量,而是奉旨而行。 不去也得去。 已经定下了先帝圣明列祖仁厚的基调,你要是说先帝不同意列祖不允那就是你办事不力。 说不能和先帝沟通那你就是欺君罔上。 所以叶震春能做的就只有装腔作势,将这事向先帝和列祖请奏,然后禀报OK了,先帝和列祖果然圣明仁厚,同意延期一年再行扩建。 你看,自己这个户部尚书不用当替罪羊了,而且也不用再向已经苦不堪言的百姓加征赋税。 有一年的时间缓冲,事情也就好办多了。 想通了这一点的郭允厚自然第一个站出来,大呼陛下圣明臣附议。 而第二个表示赞同的就是工部尚书薛凤翔,随后就是户部工部一大堆官员纷纷表示附议。 反正和这事有关的朝臣全部表示同意,有叶震春扛着他们乐于把自己摘出去。 叶震春愣在那半天才缓过神来,最后只得躬身:“臣,遵旨!” 他本意是按照钱谦益的法子,利用这件事去干吏部尚书孟绍虞。 结果孟绍虞没干成,害死了瞿式耜又把自己搭进去了。 草草安葬先帝延期一年扩建皇陵这件几乎不可能的事,居然让自己给办成了。 但叶震春一点都开心不起来,甚至想哭。 这么不合礼法的事情,最后的骂名肯定要由他来担。 而且他感觉自己被卖了,因为最后就连钱谦益都跑出来表示赞同。 然而就在所有人觉得这件事结束了的时候,兵部侍郎黄道周出列。 “陛下,叶监正确定陕西大旱民不聊生,为何此事并未通报朝堂?” “如果大旱为真,那陕西巡抚乔应甲掩而不奏罪则当诛,若未有灾情便是钦天监监正欺君罔上!” 从黄道周开口的那一刻,所有朝臣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本以为事情完结了,但这黄道周却找到了叶震春话里的漏洞。 陕西灾情还没禀报陛下呢,你说有灾且极其确定。 那这是你欺君罔上顺口胡诌,还是乔应甲掩而不奏呢? 叶震春闻言当即开口:“禀奏陛下,臣所言千真万确,且在观天象之后臣曾亲去广宁门查探,发现已有陕西前来的难民,被顺天府尹衙差以没有路引为由阻拦在外。” 这话一出,顺天府尹刘宗周顿时咬牙切齿。 你麻痹....你个狗日的坑我! “刘宗周,叶震春所言为真?” 刘宗周闻言连忙出列:“回禀陛下,顺天府有对出入城门之人造名起册的协管之责,也确实拦下一批无路引亦无户帖之人...” 可他的刚说一半就被崇祯不耐烦地打断了。 “朕问你,可知有陕西难民已到京城之外?” 刘宗周:“臣...” 没法回答,知道是渎职,不知道也是渎职。 “臣,有罪!” 崇祯大手一挥:“拿了,如此酒囊饭袋执掌顺天府尹之位,我大明是没有贤能了吗。” 回旋镖,穿过叶震春的脑门干进了刘宗周的胸膛。 而这次甩镖的,是黄道周。 “黄立极,你身为内阁首辅统领内阁,乔应甲是否上奏陕西旱灾之事?” 黄立极本来在看戏呢,明显今日早朝陛下是冲着东林党去的,可这转头回旋镖飞到自己脑袋上了。 “回陛下,八月初四乔应甲曾上书奏报,陕西出现大旱田亩绝产请求赈灾。” “然此时正值...” 他没说完,但崇祯明白他什么意思。 天启八月二十二挂的,八月初四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最关心的是谁即位当皇帝和自己未来官运。 对于旱情这件事根本没人理会。 然而这话刚落,黄道周再次开口。 “敢问黄首辅,陕西请求赈灾的奏章有几奏?” 黄立极闻言:“仅一奏。” 听到黄立极的回答,黄道周双手高举笏板。 “陛下,从西安到京城需向北经咸阳、泾阳、三原进铜川,再渡黄河入山西经太原、大同向东过张家口,全程至少两千八百里。” 没人明白黄道周这话什么意思,若论地理在场之人也全都知晓要途径何地。 可黄道周下一句开口的时候,所有人才明白这个干巴瘦的老头要说的到底是什么。 “以灾民脚程想走完近三千里路最少三月,无人愿离故土,若离,必是生路断绝矣,所以灾情绝非近期出现。” 故土难离,活不下去了才会想着逃荒,从出现灾荒到选择逃荒这个时间绝对不短,再加逃难到京城所需最少三月,那陕西的旱情怕是在年初就已经开始了。 但陕西巡抚的奏章八月初四才到。 什么叫狠人? 这就是狠人! 你上不上奏章请不请奏赈灾的我不管,我甚至都不愿和你们掰扯这个。 一个地理小科普,直接定死了陕西巡抚乔应甲有灾不报的罪名。 年初即有灾情为何不报? 灾民都跑到京城来了自知瞒不住了,所以象征性的上奏一封就想蒙混过关? 灾民都逃荒到了京城,这么大的灾情你只上书一奏。 以为那一奏能变成你的挡箭牌是啵? 不。 那在老夫看来是你掩而不奏的铁证。 必死的那种。 第五十二章杀疯了 狠人要么不开炮,开炮就往死里整。 “陛下,太祖成立内阁便是为陛下分忧所设,八月初先帝欠安陛下尚未临朝,但有内阁朝政便可正常运转。” “然时已近月,若非钦天监监正提及恐早抛诸脑后,赈灾乃国本大事,如此玩忽职守,陛下不诛,何以清朝堂,陛下不诛,何以督百官!” 你看,人家脸上的咬肌为何那般明显? 狠人的标志啊。 先定乔应甲必死之罪,随后炮口对准内阁。 又他妈大学士又他妈统领六部的,先帝身体不好无法处理朝政新帝尚未登基,你们就不干活了? 那请求赈灾的奏章都放到内阁快一个月了,要不是今天叶震春抖机灵把这事捅出来,估计你们都他妈忘了吧。 地位比别人高,俸禄拿的比别人多然后尸位素餐不干活。 杀掉吧。 不杀平不了民愤,不杀其他朝臣就不会怕就会接着糊弄了事。 而且证据确凿。 你看,你不是自己都说了八月初四就接到奏章了嘛。 在这一刻,所有朝臣全部看向这个干巴瘦,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被陛下晋升为兵部左侍郎的黄道周。 上早朝第一天,直接干死一个陕西巡抚还不够,这是要把内阁首辅黄立极干掉的节奏啊。 黄立极当时就急了:“陛下,臣接到奏章便一直筹备赈灾事宜,并非坐视不理啊陛下!” 黄道周闻言接口:“首辅大人用时近一月制定的赈灾之法,定然天衣无缝,可否当着陛下的面让下官学习一二?” 你说你一直在筹备,那拿出来吧。 “臣...臣一直在斟酌,还未全部完成,请陛下恕罪!” 崇祯有些厌恶的看了黄立极一眼。 “黄卿办事沉稳但赈灾刻不容缓,此事便交给其他人处理,皇陵一事出不得任何差错,黄卿便去为朕督造皇陵吧。” 这话一出,所有人心中顿时一声卧槽。 这黄道周真的干掉了内阁首辅! 名义是督造皇陵,实际上就是被拿掉了内阁首辅的头名,离开权力核心就再也回不来。 而且没法反驳,反驳就是渎职,去督造皇陵还能保条命。 黄立极连忙看了一眼魏忠贤,但却发现魏厂公好像站在那睡着了。 万念俱灰之下只得跪地:“臣,遵旨!” 这是第二次早朝,但现在这早朝让所有朝臣都感觉极其的难熬。 总感觉头顶上有一把看不见的刀,随时都会落在自己脖子上。 就在他们觉得这次早朝应该差不多了的时候,那位干巴瘦的老头子又开口了。 是的,黄道周又说话了。 而且所有人都能从他脸上看到一丝可惜,但这丝可惜绝不是因为黄立极被贬官。 而是没杀掉,所以才可惜。 他妈的,这个老东西杀心这么强的吗? “陛下,乔应甲掩而不报造导致大灾扩散罪该万死!” 所有人心里微微一松,还好,还好是冲着乔应甲去的。 可才松到一半,这干巴瘦的老头子又张嘴了。 “如此心性绝非良臣,但臣却发现乔应甲六年一次的京察甲等,三年一次的外察甲等,一年一次的通考甲等,吏部更是对其作为褒奖有加。” “而臣更发现,为其连著甲等又通嘉之人,皆为吏部侍郎李建泰,而臣更发现李建泰和乔应甲皆出自山西,私交甚笃!” 嗳? 不是,我没说话啊,我都没出列一直在这猫着呢,怎么把我拎出来了? 李建泰顿时傻了。 本来今天早朝是他们的猎杀时刻,但刚开头就被崇祯一棒子打了回去。 随后瞿式耜,刘宗周被相继拉出去干掉,他已经决定好夹紧尾巴绝不出声。 我要是出一声,我老婆就跟管家好给我戴绿帽子。 可这誓言刚发完,回旋镖到他脑门上了。 “陛下,臣冤枉....” 可他的话刚出口便被崇祯打断:“你冤枉?” “视灾情而不见,难民都到了朕的京城之外才敷衍上奏,这就是你连续给出甲等的好官吗?” “来人,将这李建泰给朕拿了下狱。” “传旨锦衣卫,捉拿乔应甲进京受审,朕要看看你们这群贪官污吏的底气到底从何而来!” 合理吗? 不合理,仅凭黄道周口中的这些并不能成为直接证据。 但在这个时候谁敢站出来? 前面的例子还不够吗,而且难民都到京城了,那乔应甲必死无疑。 朝堂里没有秘密,乔应甲怎么当上陕西巡抚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为李建泰求情? 那回旋镖一定会精准的干在你脑门上。 钱谦益有些愣愣的看着黄道周,他为什么要把炮口对准姆们。 你不是应该跟姆们一伙的吗? 他的心在滴血,虽然黄立极被干掉,但自己这一方的损失太大了。 但让他重重松了一口气的是,黄道周回归队列了。 看来这位已经收起了自己的炮口,不打算在对人开炮了。 更让他想不通的是,站在前排的孙承宗以及李邦华一直没开口,仿佛对这一切的变化根本没看到一样。 崇祯对黄道周的战斗力很满意,猛人就是猛人,如果不是自己提前让人给他送去书信。 估计这位老爷子今天一定会杀疯了,而且崇祯也算看出来了,这位老爷子的杀心比自己还重。 你没看那一脸不尽兴的样子吗? 再看向那些如惊弓之鸟的大批朝臣,崇祯真想如太祖一样大手一挥。 拉出去全砍了,这帮废物不行就换一批。 但现在的大明不是洪武时期的大明,自己现在手中的实力也远远不如当年的太祖。 心中微微冷哼,你们以为快要结束了? 但其实,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轻咳一声之后,王承恩对着李邦华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很明显。 别他妈装睡了,到你了。 开喷吧。 李邦华很看不上王承恩,在他眼里王承恩比魏忠贤还他妈膈应人呢。 白了王承恩一眼,李邦华出列。 “启禀陛下,臣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华有本上奏。” 这一出太惊人了,朝臣没想到李邦华会突然开口。 而李邦华开口之后更是让他们大吃一惊。 “臣经察确认,成国公朱纯臣贪赃舞弊弄权京营,导致京营战力全无,更放任下人横行京师无恶不作。” “臣请奏陛下,削其爵位革职查办!” 求一波五星好评,免费的礼物帮忙点一点,拜谢了。 从今天开始每天三章,每天早上六点更新 第五十三章我就是人证 朱纯臣闻言猛然睁眼。 今日早朝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皇帝一连干掉那么多人看似无迹可寻。 但实际上仔细观察便能发现,这其中都是一环套一环的。 上一次早朝干掉的是阉党势力,这一次则是对东林党开刀下手。 看似天上一脚地上一脚,但这位新帝却极为精通平衡之术。 两方势力相继被打压驱赶,皇权就会在这等情形下慢慢壮大,而更让朱纯臣感到这位小皇帝可怕的是。 魏忠贤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无论是启用孙承宗还是重用李邦华,如果没有魏忠贤的支持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 所以他怀疑,这位小皇帝暗中和魏忠贤达成了协议。 这让他感觉到了小皇帝的不同之处,但心里也对这位小皇帝充满了不屑。 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以为这样就能掌控朝堂重掌大权? 这世道远没有你看到的那么简单,也不是除掉几个小人物就能让自己成为一代明君的。 所以在瞿式耜被干掉之后,他就已经开始闭目养神。 无趣。 这样幼稚的把戏在他看来很无趣。 小伎俩能除掉一些小人物,但等真正要动核心利益的时候,这位小皇帝就会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无力。 多么的可笑。 相比天启,如今的傀儡更符合所有人的利益。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李邦华这个老东西居然突然出面参奏自己,这让朱纯臣的眼中闪过一抹阴冷。 一步踏出微微躬身。 “李邦华,你可知诬陷国公是何罪名?” 朱纯臣怡然不惧的看向李邦华,他根本就不怕这所谓的弹劾。 准确的说,他为什么要怕? 他是大明勋贵之首,执掌京营更和朝中无数大臣交好,自己更和所有京中勋贵的利益紧紧捆绑在一起。 自己掌印提督京营,英国公提督京营,其他国公侯爵尽皆和自己利益同体,想动自己就要面对所有勋贵的群起而攻。 他从来不担心魏忠贤,因为魏忠贤很清楚有勋贵团体在,他就不是一家独大就有人帮他分担仇恨,就可以利用勋贵的牵制明哲保身。 而且自己这些年和魏忠贤之间的利益往来多不胜数。 东林党能够在天启归天之前被起复,也是自己联合所有勋贵上书谏言所致。 所以想要动自己,得罪的不止所有勋贵,而是整个朝堂所有朝臣。 一个区区李邦华想要弹奏自己,当真可笑至极。 而且,成国公府还有两面免死铁券,想要动自己除非太祖,成祖重生。 眼前的这位小皇帝,不行。 “你言本国公贪赃舞弊弄权京营,可有证据?” “又言本国公导致京营战力全无有何凭证?” 说完重重一哼。 “若无证据便言削我爵位革职查办,按大明律,你李邦华死有余辜!” 言罢嘴角带笑的对着崇祯微微拱手躬身。 “我成国公府屹立至今乃皇恩浩荡,更因用汗马功劳和无数族人性命换来的这份荣耀,臣不敢邀先祖之功,但也请陛下为臣做主!” 他很嚣张,因为他有足够的底气。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定国公徐允祯当即出列:“吾等世代效忠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还望陛下治罪奸妄小人还吾等清白。” 保定侯梁世勋也是出列:“求陛下惩处奸妄,莫要中了奸妄小人的离间之计啊。” 辅国侯朱国弼:“求陛下惩处奸妄,莫要使忠臣肱骨寒了心,更不要寒了为大明血战将士拳拳报国之心!” 随后更多勋贵站出来,说的是求,但话里的威胁之意已经足够明显。 我们是勋贵之后,更是大明开朝立国的功臣之后。 有我们在就是榜样,所有为大明拼杀的兵卒就能看到希望,立下战功就能福荫后人。 想动我们,就会让那些人看到你朱家帝王的凉薄,就算用命换来尊贵也会被轻易剥去,谁还会给你卖命? 看着下方出列站成一排的大明勋贵,崇祯的眼底闪过一抹阴冷。 朱纯臣,第十二代成国公,享受了大明无尽尊荣富贵,在李自成攻破北京城时打开了齐化门,跪地投降并献上劝进表求李自成登基为帝,随后被李自成干掉。 定国公徐允祯,徐达的后人,李自成攻破北京城时他打开了德胜门迎接闯王,跪地称臣。 而徐达的后人分两支,另一支魏国公留在南京,弘光元年其孙徐文爵接任随后投降满清。 徐达之后在明末,早就丢光了其祖之能和其祖风骨。 保定侯在万历十一年被夺取爵位,随后隆庆恢复了其爵位,但哪怕如此也并没有让其感恩戴德,李自成攻破北京后最先投降的就是他。 辅国侯朱国弼是朱亮祖的后裔,在李自成攻破北京时他是仅次于保定侯跪地投降之人。 在这些人之后那些相继站出来的东西,无不是享受大明荣耀富贵的同时盗掘大明底蕴根基。 而在北京城破之时更是无一例外的选择跪地投降,另拜他主。 这些在大明地位最高,优待最多的人对大明没有一丝一毫的忠诚可言。 看着这些义正言辞满脸无惧的勋贵,崇祯隐在龙袍之内的双拳紧紧握起。 今日朕不担要剥了你们的爵位,更要杀你们个血流成河。 而到现在为止,除了英国公张维贤和称病未来早朝的宁国公魏良卿之外,所有的勋贵全站出来了。 集体要求惩处李邦华竟敢污蔑他们的奸妄小人。 李邦华看了一眼定国公徐允祯:“在下弹劾的是成国公贪赃舞弊弄权京营,何时提到你定国公了?” 这话让徐允祯一愣,是啊,李邦华确实没提到自己。 李邦华说完抖了抖衣袖:“不过也无妨,反正在下今日要弹劾的本就是你们所有人,既然主动跳出来了那就一并弹劾便是。” 随后又看向朱纯臣:“成国公醉心酒色可能导致耳目不聪,在下在出列之时便已向陛下言明经查确认四字。” 朱纯臣冷笑:“既已确认,那就拿出证据来吧。” 李邦华淡淡看了看他一眼,随后将怀中证据拿出,对崇祯躬身施礼:“陛下,臣除这些证据之外有人证。” 这话一出,朱纯臣等人眼内满是嘲讽。 人证? 这个世道敢出面指正自己等人的根本不存在,如果拿出证据他还会有所顾忌。 但若论人证... 然而就在朱纯臣满是嘲讽之时脸色陡然一变。 “禀陛下,臣便为人证!” 说话之人,正是一直未曾开口的英国公张维贤。 第五十四章刚好刚好刚刚好 随着张维贤的突然出声,整个朝堂也是瞬间一静。 朱纯臣愣愣的看着出列的张维贤,眼中的嘲讽变成了极度的不可思议。 他根本就不怕李邦华所谓的人证,但除非这个人证是张维贤。 和他一样掌管京营,和他一样同为勋贵之首的张维贤。 “禀陛下,臣可证明朱纯臣等人贪赃舞弊弄权京营的全部罪行,这是臣准备的证据,请陛下过目。”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没理由,根本没理由。 英国公没理由联合李邦华治罪成国公,除非....想到这钱谦益猛然朝高坐龙椅之上的崇祯看去。 除非这一切,都是陛下主导的。 而张维贤虽被称为人证,但人家把证据早就准备好了,而且相当扎实相当详细。 详细到每一笔银子每一个决定都详细记录在案。 崇祯接过证据翻看片刻之后猛然砸向下方的朱纯臣。 “你枉为人子,给朕跪下!” 这是朝臣第一次见到陛下如此动怒,更在那怒气之中感受到了近乎化作实质的杀气。 “享受大明尊荣世代荣华,你却把朕的京营搞成如此模样,朕岂能容你。” “来人,将朱纯臣给朕拿了,朕要砍了他的脑袋!” 朱纯臣大惊失色,京营什么德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而且由张维贤递上的证据根本就不用怀疑真实性。 然而就在此时,张维贤再次开口。 “陛下息怒,成国公虽犯下大错但其乃大明勋贵,更有免死铁券,如此轻易斩杀大明国公于礼不合,于法不合!” 这话让所有人一愣,这怎么刚下完刀又伸手拉了一把,这什么玩法? 而朱纯臣也是瞬间回神:“臣,还请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他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有免死铁券自己就死不了。 而且自己有两块免死铁券。 在低头行礼的那一刻,他的眼底也是闪过一抹冰冷杀机。 这位小皇帝不能留。 看来要再次暗中联系那些人,再换一个听话甘做傀儡的皇帝了。 随即抬头看了一眼暴怒之后,只得强忍再次坐回龙椅的崇祯,其余勋贵眼底再次升起一丝嘲讽。 暴怒又如何,让张维贤出面又如何? 想动勋贵是没那么容易的,既然今日撕破脸那日后你这龙椅休想坐的安稳。 “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就在此时,针落可闻的朝堂之上响起一道朗朗之音。 “臣,五城兵马司指挥李若琏,弹劾成国公仗势欺人,强抢京中百姓房产店铺害人性命。” “天启元年,成国公醉酒观戏,看上其中戏班一女子强行玷污,随后女子不堪其辱跳井轻生,然成国公恼怒之下竟以戏班乃敌国奸细密探京营为由,将其全部驱赶至京营之外射杀。” “天启二年,成国公京中纵马将一四岁幼童踩踏至死,幼童娘亲哭喊之际辱骂其两声,被马鞭生生抽打至死。” “天启二年,一老卒之子京营参军名额被顶替,遂至京营之外询问,夜深倚门而宿,被成国公朱纯臣下令提前打开京营大门,老卒被巨门挤压成一堆碎肉...” 李若琏一连说了一刻钟时间,但却只说到了天启四年,而崇祯的脸色早已阴沉无比。 挥手打断李若琏:“尔所言可有确凿证据?” 朱纯臣此刻的脸色也是难看无比,刚刚躲过李邦华的弹劾这又冒出个李若琏。 而且其诉说的每件事都是自己亲手做过的,然而就在他为此心急如焚之时,李若琏躬身开口。 “启禀陛下,臣无确凿证据。” 这话一出,朱纯臣瞬间大喜。 吓本国公一跳,原来你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本国公就绝不会认罪,而且还能反手参奏你一个诬陷的罪名。 其他朝臣的脸色也是极其古怪,尤其钱谦益。 他本以为这一环接一环的布局之下,陛下是一定会拿掉成国公的,在李若琏出面的那一刻他几乎已经笃定了这种判断。 可转头李若琏来了句没有确凿证据,这...这就乌龙了。 所以他觉得,陛下还是没有和所有勋贵直面冲突的决心,看来今日的用意只在敲打。 可就在这种想法刚刚出现,朱纯臣也准备出手反击的时候,一道尖细之音在朝堂之上响起。 “启禀陛下,这确凿的证据奴婢这里有。” 魏忠贤! 这个一直闭目养神,就连黄立极被从首辅位置拉下去都没睁眼的老太监,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而钱谦益也瞬间明白了,哪有什么乌龙,哪有什么不敢直面只为敲打。 让李若琏拿出证据就会出现扯皮的情况,因为五城兵马司干的不是这个活,拿出的证据可信度不高。 但魏忠贤是谁? 东厂提督,东厂拿出来的证据谁敢反驳怎么反驳? 可信度够高了又没人反驳,那这就是铁证。 不是李若琏拿不出证据,而是证据由东厂拿出来更有效率更有效果...而已。 “禀陛下,李指挥所言之事东厂皆有记载且一直在追查落实,刚好昨日将所有证据全部集齐,又刚好成国公的管家昨晚醉酒闹事被东厂所见,遂请回东厂醒酒之时其刚好良心发现,将这些年成国公的恶行全部招认,请陛下定夺。” 这话一出,所有人心里同时大喊...去你妈的刚好吧。 哪来的那么多刚好,刚好朱纯臣的罪行被你们撞见记下来,又刚好就在昨日把证据落实。 又他妈刚好昨晚成国公的管家醉酒被你们撞见,还他妈刚好良心发现指认朱纯臣。 你倒是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但这份集齐刚好的证据却扎实的让人没话说。 人证,物证俱全,就连李若琏没提到的事,成国公府上的管家都给补上了。 朱纯臣面色惨白的看向魏忠贤,你踏马拿了我那么多银子竟然害我? 我死了你有什么好处,成为第一个被皇帝猜忌的人吗? 崇祯接过魏忠贤呈上来的证据再次暴怒,狠狠砸向朱纯臣。 “拉下去,把这罪大恶极的东西给朕砍了!” 然而... 张维贤再次出列:“陛下,成国公乃朝堂肱骨,况且成国公府有免死铁券护身,如此轻易斩杀礼法,律法皆不合。” 钱谦益此刻张大了嘴巴,他终于明白张维贤为啥先给一刀又拉一把的玩法是啥了。 你不是有两面免死铁券吗? 那就一个一个的给你打掉。 没了免死铁券的朱纯臣就是被拔光了刺的刺猬。 杀起来很难吗? 第五十五章刀柄 朱纯臣傻了。 他最大的倚仗就是有两面免死铁券,这就相当于自己有三条命。 他一直认为这免死铁券自己用不到,但现实却是,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两面免死铁券就被他用完了。 也就在他用了第二面免死铁券之后,原本暴怒的崇祯又坐回了龙椅之上。 不得不承认免死铁券是真好使啊,你看,原本额头青筋暴起的陛下如今哪还有怒极之色? 朝堂之上的所有人此刻全部看向英国公张维贤。 看似弹劾的是李邦华和李若琏,甚至最后还站出来一个魏忠贤,但其实真正操刀的是这位一向低调的英国公。 哪怕有魏忠贤也无法轻易让朱纯臣认罪,但张维贤为证人就让这一切再无反转的余地。 勋贵以朱纯臣为首,但至少一半勋贵也是以张维贤马首是瞻。 都不是傻子。 英国公本就提督京营,如今却站出来自证京营有问题,那就说明英国公一定有自保的本钱。 如果朱纯臣否认,那至少一半勋贵会站到张维贤这一边也选择当证人。 那所以朱纯臣直接选择了使用第一面免死铁券。 但第二面半价的优惠马上就来了,所以他不得不在张维贤“好心”的提示下把第二面也用了。 朱纯臣的脸色无比的难看,被一举打掉最大倚仗,让他彻底明白这个小皇帝的心思。 同时心里也暗暗发誓,下朝之后立刻就会着手准备干掉这个已经失控的小皇帝。 这次的早朝应该结束了,因为皇帝的收获已经足够了。 经此一事,京营必定会被重新整顿,勋贵们的特权也会被狠狠的限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但这个结果所有人也都能够接受。 虽然成国公的两面免死铁券全被打掉,但也把影响限制在了最小的范围之内,没有波及到更多人。 然而这个想法刚出,一直闭口不言的内阁大臣,兵部尚书孙承宗迈步出列。 “陛下,太祖令公侯府中不得超过军卒百人充当护卫,设百夫长一人,护卫同时皆需操练耕田,不得世袭,当任公侯薨毙当值护卫需回归军中辖制,由朝廷另派百人进驻公侯府邸行护卫之责。” “此举一为公侯名声着想,二为防护卫之人倚仗公侯之名为非作歹,但据臣所知,成国公府上的护卫统领已超三代未曾更换,且府中护卫数量已逾千人。” “进驻公侯府的护卫不得在军中任职,但成国公府的护卫统领却为京营参将,其护卫之中更有多人担任京营游击将军,备兵坐营官,坐司官以及千总等职位,就连把守国公府大门之人亦为京营把总之职。” 孙承宗开口之后,本就寂静的朝堂更静了。 他的语速并不快音量也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宛如利箭般射向朱纯臣。 朱元璋不信任何人,所以就连国公府的护卫都是朝廷派去的。 一百人,一个百夫长,这一届国公死了这一百人回归军队序列,再由朝廷派一百人过去。 为的是什么? 连一丁点造反的机会都不给你,说是随便选了一百人,但这一百人很有可能都是锦衣卫,这也是洪武时期朝臣一点秘密都没有的原因所在。 但朱纯臣的府邸里的护卫统领,三代未换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那已经成了他的家奴,不再归朝廷管辖不再效忠皇帝的家奴。 命令不得超百人,结果成国公府邸这样的家奴已经达到了千人以上。 说小了叫违反祖制,说大了就是抗旨不遵。 更严令禁止这些担任护卫之人,不得在军中任职,但朱纯臣的这些家奴近乎霸占了京营所有官职。 参将为正三品武官,由他的家奴统领担任。 游击将军从四品武将,他的家奴里担任游击将军的有六人之多,要知道曹文诏被召回京城之前,也只是个游击将军而已。 备兵坐营官,正五品,负责京营一卫兵卒的训练事宜,坐司官从五品,千总正六品。 而朱纯臣家看大门的,都是京营里的把总,相当于百夫长。 猛将周遇吉斩敌无数更参加了宁锦大捷,如今也才是个千总。 如此便能看出,京营被朱纯臣祸害成什么样子了。 孙承宗什么人? 明末猛人之首,他一直未曾开口现在突然站出来,肯定不是为了说这些在场基本人人皆知的事情。 果然,言罢话音骤然一转。 “臣在辽东战场见过成国公府的护卫统领。” “且为建奴座上宾!” 猛人是没有废话的,前面铺垫一下不是给你面子,而是让你死的更瓷实些。 前面铺垫的那些不能用来治罪,因为朱纯臣已经用两面免死铁券把那些罪行抵消了。 所以真正致命的是最后两句。 我在辽东见过朱纯臣三代未换的护卫统领,而且还在建奴大帐接受宴请。 两国交战你的护卫统领跑到敌对势力的大营里喝酒,这是叛国! 他们全家三代都是你的家奴,而你更是把他塞进京营成为参将,你的心腹成了建奴座上宾,那你定和建奴私通无疑。 他叫孙承宗,他的话就是证据。 不信? 你派个人去辽东大营问问吧,看看有没有人说这是孙承宗在扯犊子,无中生有诬陷成国公? 然而就在这话落下之时,朱纯臣突然看向高坐龙椅面无表情的崇祯。 他明白了。 今日小皇帝的目的就是自己,他根本就没打算让自己离开皇极殿。 李邦华,李若琏,魏忠贤,甚至张维贤都是假象,他真正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手段是孙承宗。 这位一手建立关宁防线,在辽东大营威望无人能及的孙承宗。 “来人,将朱纯臣软禁在成国公府,其府邸之内所有人全部下入诏狱,即刻捉拿其护卫统领交由锦衣卫和东厂联合审问。” 朱纯臣目眦欲裂,一旦府内之人全部下入诏狱,自己的软禁将瞬间变成抄家灭族。 没人能扛得住诏狱刑罚的折磨,更何况皇帝还让更阴损更可怕的东厂也参与其中。 “朱由检..你设计坑杀开国功臣之后,必定众叛亲离死无全尸....” 让他闭嘴的不是刀鞘,而是刀柄。 第五十六章袁可立入阁 今日的早朝时间并不长,从开始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时辰。 但所有朝臣却感觉过去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从一开始站出来的瞿式耜,再到刘宗周,叶震春,黄立极到现在被拉出去的朱纯臣。 每个人都感受到了无尽的恐惧。 来自皇帝的狠辣,更来自皇帝手中筹码的雄厚。 左都御史李邦华,内阁大臣兵部尚书孙承宗,兵部侍郎黄道周,英国公张维贤,东厂提督魏忠贤,五城兵马司指挥李若琏。 还要再加上掌控锦衣卫的方正化。 不知不觉间,新帝手中的筹码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地步。 正是这些人一起联手,才让身为勋贵之首的朱纯臣成为半步死人。 未当庭宣布剥夺爵位抄家灭族,但谁都知道他的结局已经被注定了。 “你们当如何?” 针落可闻的皇极殿之内,崇祯的淡淡之音响起。 他问的,是那些跟随朱纯臣一同站出来逼宫的京中勋贵。 定国公徐允祯早已面无人色,想求助张维贤却发现英国公根本不看他。 随即跪倒:“臣家中有先祖传下来的免死铁券一面...” 崇祯一挥手:“王承恩,收回免死铁券。” “免去定国公所有职务,居家思过,无诏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他有免死铁券能逃过一劫,只是软禁在家不得出门,但其他勋贵可没有这等保命的东西。 李邦华参的可是他们所有人,证据是英国公递上去的一个也跑不了。 想到这里保定侯心下一狠,横竖是个死,死前也得拉个垫背的。 伸手对着英国公一指。 “京营之过他张维贤也是罪责难逃。” 随后再一指魏忠贤。 “其子侄魏良卿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可话还未说完,魏忠贤立马跪地:“奴婢管教不严,请陛下治罪。” 崇祯淡淡看了魏忠贤一眼:“传旨,削夺魏良卿及其子所有爵位,贬为钦天监五官灵台郎,收回御赐田产罚俸一年。” 魏忠贤屁股撅的老高:“奴婢谢主隆恩。” 起身之后看了一眼呆愣当场的保定侯,瞅啥呀,爵位咱家不要了。 钦天监五官灵台郎是个没出息的闲差,但也是个养老的好去处啊。 咱家丢的是爵位,你他妈丢的可是命啊。 而张维贤也是在此时躬身出列:“京营糜烂臣难辞其咎,请陛下责罚。” 崇祯微微点头。 “京营糜烂至此英国公张维贤罪责难免,传旨,英国袭爵位不再世袭,暂领京营以观后效。” 傻了。 不止保定侯傻了,所有参加早朝的臣子都傻了。 尤其没资格进入皇极殿,只能在殿外站立的低等官员,只能从传音太监口中得知殿内事宜的低等官员傻的更彻底。 魏良卿的宁国公爵位被剥夺,英国公的爵位不再世袭,成国公被软禁府邸。 这一下,大明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国公了。 “其他人等全部下入刑部大牢,都察院主领,刑部尚书苏貌相,大理寺丞陈思育协助,锦衣卫和东厂协同旁审。” “朕要看看,这大明勋贵们到底糜烂到了何等地步!” 团灭。 今日,天启七年八月二十九,新帝崇祯登基第二次临朝。 大明京中勋贵,团灭。 但这样的结果没人敢提出质疑,更不敢出言求情。 朱纯臣叛国通敌的罪名已经不可反转,这些以他马首是瞻的勋贵谁也不敢保证他们没有参与其中。 这个时候站出来以违反祖训礼法不合瞎逼逼,是你太飘还是觉得皇帝手里没有刀了。 京营被整顿已势不可挡。 同时这些人被下狱等待审查,有英国公充当证人再加东厂、锦衣卫以及本就是弹劾他们主力的李邦华主导。 这些人的罪名将会被一一坐实,而事情的可怕远不止于此。 别忘了之前被以造反罪名拿下的吴宗达,还有即将被捉拿下狱的成国公府护卫统领。 他们招认谁是同党,那谁就必死无疑。 这才是最可怕的。 “内阁事关国体不可一日无首辅,既然黄立极代朕督造皇陵,孙承宗,你便暂领内阁首辅之职。” 孙承宗闻言躬身:“臣,领旨。” “内阁事务繁忙,如今空缺一人,众卿可有推荐的人选?” 如今大明内阁的配置是七人,而且想成为内阁大臣要先成为翰林大学士或者中极殿大学士,亦或者谨身殿、文化殿、武英殿、文渊阁、东阁大学士等等名头。 反正很复杂。 但其实没卵用,就是一个资历问题。 冯铨被挤出内阁位置由孙承宗顶替,如今黄立极去督造皇陵了,这内阁的位置又空出了一人。 其实按照崇祯心中所想,直接把黄道周这位狠人塞进内阁当次辅算了。 但这位老爷子昨天才上任兵部左侍郎,今天就进入内阁太快了。 快到哪怕自己都不好意思张口的地步。 李邦华出列:“禀陛下,臣请奏起复老臣袁可立。” 他没说让袁可立重新进入内阁,而是请奏起复,因为现在的袁可立正在老家生闷气呢。 气的不是别人,正是魏忠贤那个老东西。 孙承宗也是开口:“袁可立三朝元老,曾任监察御史,登莱巡抚,负责辽东沿海防务更任南京户部尚书,若有此等老臣进入内阁定能事半功倍,为陛下分忧。” 张维贤:“臣,附议。” 魏忠贤轻咳一声吼,内阁大臣李国普、施凤来、张瑞图、丁绍轼、顾禀谦相继出声。 “臣,附议。” 内阁,都察院左都御史,提督京营的英国公张维贤全部举荐袁可立,这事已经轮不到其他朝臣发表意见的地步了。 “传旨,召老臣袁可立即刻进京入内阁理政。” 至此,内阁大换血,孙承宗成为首辅,袁可立即将入阁。 “礼科给事中监察礼仪不可空缺,工部主事陆澄源接任礼科给事中一职。” “顺天府尹关乎京城安稳,朕提议刑部右侍郎乔运升兼领顺天府尹,众卿可有异议?” 历史上的陆澄源不管你是谁,只要不干人事他就喷,管你魏忠贤还是东林党,绝对的一心为国。 乔允升亲近东林党,但他和孙承宗以及李邦华一样都是一心为国的那一类。 陛下已经有了接替瞿式耜和刘宗周的人选,谁还敢有异议? 就算有你也得憋着,因为孙承宗等几位大佬已经表示陛下圣明了。 朝臣们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次的早朝终于要结束了。 可就在此时,一道让朝臣脸色骤然一变的消息传进皇极殿。 国子监大批监生在宫门前静坐,为刘懋和毛羽健鸣不平。 第五十七章允冒 “禀陛下,那些监生说了不惧刀兵绝不撤离,若是陛下不为毛羽健和刘懋两人平反,他们就撞死在宫门前为正义献身。” 钱谦益感觉自己想死。 崇祯闻言一声冷哼。 “前有把不臣写进名字里的陆万龄,后有沆瀣一气的国子监祭酒吴宗达,现在又有以死要挟,为欺君罔上之徒平反的国子监生。” “我大明的国子监还真是人才济济。” 言罢从龙椅上起身。 “众卿,随朕一起去往宫门,领略一下我大明文人是何风骨!” 崇祯说完大步走下御阶,朝着宫门方向而去。 孙承宗、李邦华、张维贤三人相视一眼,随后迈步紧跟。 而魏忠贤则是嘴角出现一丝淡淡笑意,口中轻声呢喃。 “这才是皇爷今日真正的目的啊。” 说到这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因为无论孙承宗还是李邦华亦或者张维贤都不知道国子监的事。 但皇爷却在之前就告诉自己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皇爷最信任最看重的还是自己啊。 尤其孙承宗入京离开御书房后,皇爷那句‘大明很大,需要很多人,也需要各种不同的人’已经由王承恩传给了魏忠贤。 谁是不同的人? 当然是自己啊,这是皇爷在敲打孙承宗别找自己麻烦。 这更是皇爷为自己撑腰出气最好的证明,老魏很满足,真的很满足。 有皇爷如此信任撑腰,就算死了又何妨呢? 相比皇爷给的恩宠,一个黄立极一个宁国公的爵位又算得了什么呢? 钦天监五官灵台郎不是什么好官,但皇爷也借此把魏良卿真正的摘离了这诡谲多变的朝堂。 这份情,他魏忠贤懂。 再者,这大明已经注定不会再有国公勋贵,而且自己也间接干掉了张维贤英国公的世袭资格。 想想都都他妈觉得过瘾。 他突然觉得跟在如今皇爷身边做事,可比原来要爽太多了。 这些勋贵之前一个个的拿着架子跟自己装奔儿,现在全是他妈等着掉脑袋的货。 陛下为啥让东厂参与其中? 就是要让那些狗东西死的嘎巴溜溜脆,因为咱老魏干这个最拿手,更因为皇爷要的不止他们的命,还有他们的家产。 瞧不起五官灵台郎? 现在那是你们高攀不起的存在,哈哈.... 他没去宫门,因为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给那些勋贵安一个抄家灭族的罪名。 皇爷在走下龙椅来到他身边的时候,很客气的轻声说了一个字。 “滚。” 滚哪去? 自然是滚去干该干的事啊,再者,就自己这一身屎跑到宫门之外,那些监生肯定要拿自己做文章。 坏了皇爷的大事不说,更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你看。 什么叫恩宠? 这就是。 能得宠至此,值了啊。 真的值了。 宫门之外,上百国子监的监生正襟危坐,身后还拉起了横幅。 直言无罪,忠臣万古。 而且经他们这一闹,宫门之前聚集了大批京城之内的百姓看热闹。 那是皇宫正门,就连门前广场一带都不准闲杂人等靠近,如今却坐了上百拥有特权的人。 然而就在他们议论纷纷之际,紧闭的午门突然大开,先是大批锦衣卫快速而出在他们之前组成人墙。 随后便是皇宫禁军兵甲出列再成一道人墙,最后是大汉将军接手午门之外的防务。 而就在大汉将军站定之际,一身明黄龙袍年轻俊朗的帝王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之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连同那些静坐的国子监生,在这一刻全部跪地高呼。 每个人的心里都是震撼的,因为没人能够想到陛下会突然出现在午门之外。 就连那些静坐的国子监生也没想到,这和他们预置的剧本截然不同。 “何事聚集在宫门之外?” 王承恩上前对那些静坐的国子监生喝问。 其中带头之人闻言左手在前右手在后交叉低头开口。 “回陛下,吾等皆为国子监生,熟读四书五经及国法明律,更受圣人心学教导忠国爱君。” “不为小己为君谏言更是吾等终身所愿,然朝臣毛羽健,刘懋谏言取缔国之累赘驿站乃利国利民之举,却遭夷族抄家之祸。” 说完抬头。 “陛下此举非明君所行,长此以往无人再敢直言进谏,陛下身侧尽皆谄媚之臣,为大明江山社稷也为陛下万古留名,吾等学生冒死恳请陛下为二人平反!” 有理有据,铿锵有力。 这都是提前排练过的,先说自己等人的身份和接受的教育,就是告诉崇祯我们都是人才。 随后说你杀了毛羽健和刘懋就会让我等人才心寒,敢于说真话被你杀了,我们这些人才心寒将来也就不会再辅佐于你。 到时候你身边没有忠臣更没人才,剩下的全是说你爱听之言的奸臣。 届时大明必亡,你也会成为史书上遗臭万年的昏庸暴君。 说话之人一脸的兴奋,因为他发现魏忠贤不在,按照大人们之前的安排想必已经在朝堂之上发难了。 如今的魏忠贤怕是已经被拿下,再者如今所有朝臣皆在,身后又有大批百姓围观。 自己这话皇帝不接也得接,只要接了那自己就能由此开始对魏忠贤开炮,平反毛羽健刘懋拿下魏忠贤轻而易举。 他眼内闪过一抹极端的兴奋之意,因为崇祯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果然迈步走到他面前。 可就在开口的那一刻,他瞬间愣在原地。 “允冒!” 没这个词,翻遍大明史书也找不到这个词! 我说姆们今天来是冒死为毛羽健和刘懋平反,你不问姆们为啥要平反直接来了一个允冒。 这是允许姆们冒还是允许姆们死呢? 这话怎么接? 这要怎么继续? 就在他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王承恩一步上前对着他冷冷开口。 “陛下已下达旨意还不开口,是要抗旨不遵吗?” 这句话一出事情被定性了。 你不冒就是抗旨不遵,冒出来的东西达不到冒死的级别就是欺君罔上。 你选一个吧。 第五十八章那朕今天就改了祖制! 在宫门打开的那一刻,传声太监已经就位了。 非但在朝臣以及广场之上有,更是大批人拿着板凳站在了围观百姓的人群中。 所以崇祯的那两个字,允冒,被清晰的传到了所有百姓的耳朵里。 这两个字一出,所有百姓的神色也是极为精彩。 因为没这么唠嗑的。 好比街坊饮酒,一人说不喝了,另一人却非给倒满,说不喝之人无奈的来了一句,这要是喝了我就得死在这。 这是一句笑谈没人会当真,但如果那个倒酒的那个闻言脸色一整,既然你说了,那你今天就必须死在这。 而陛下的那两个字和这个比方一模一样。 人家说冒死,结果你来了一句允冒。 哪有这么唠嗑的呀。 而王承恩那话一出把猜测彻底坐实,冒也得死不冒也得死。 百姓们对这位新帝有些失望,甚至是绝望。 不听忠臣言只喜奸臣谄媚的皇帝,是让人看不到希望的。 那人闻言脸色顿时惨白,连忙向崇祯身后看去。 结果根本没看到给他剧本,让他当男主的大人们。 一个都没看着,更别提得到指示了。 情急之下连忙再次开口。 “陛下,直言进谏乃太祖所创,正因广开言路才让我大明长盛不衰千秋万世,若陛下用此等之法便定出言之人生死,那我大明国祚必将动摇社稷不稳!” 崇祯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等传声太监把这人的话全部传完之后才冷冷开口。 “依你所言,直言进谏就要带上死谏或冒死之词,以此来证明尔等忠君爱国的决心,和你们熟读史书的文采对吗?” “所谓死谏,冒死就是糊弄朕糊弄天下之人的手段对吗?” 说着,声音陡然提高对着远处围观的百姓用力一指。 “如果他们告诉朕,愿为大明战死疆场马革裹尸,朕是不是也要认为他们只是说说而已?” “他们没读过四书五经,有的连自己的名字都认不全,但他们却真正做到了什么叫忠君爱国,什么叫为大明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言罢,对着辽东的方向再次一指。 “去战场上看看,那些残缺不全的尸体,那些随意埋在路边的枯骨都是他们的儿子,她们的丈夫,他们的父亲!” 崇祯的胸膛快速起伏着,可能刚才太过激动导致声音都出现了一丝沙哑。 “他们到死都没见过朕一面,到死朕还欠着他们的军饷没给,甚至战死之前还空着肚子。” “是他们用血渲染了大明万里江山,是他们用白骨铸就起了大明不灭国祚,而不是你口中广开言路的言官!”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整个宫门之前寂静无比。 尤其站在崇祯身后的孙承宗,李邦华,张维贤,李若琏,方正化等人心神俱颤。 他们在这位年轻的帝王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悲怆。 更在这简短的话语中,看到了无数战死的大明兵卒凄惨的模样。 随后,这番话被离得最近的传声太监快速记录,又快速的开始传唱,而围观的百姓们在听到陛下之言的瞬间,同时跪地口中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音浪,比之前大了数倍不止,天穹之上没有一丝云朵,仿似被这冲天而起的音浪生生撕碎。 他们明白了陛下为何会说出允冒二字。 更明白了陛下为何会如此的不近人情。 是啊,就如陛下所言,那些战死在边关连尸首都无法归乡的兵卒,是他们的儿子,她们的丈夫,他们的父亲。 他们,没读过四书五经。 他们,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他们,没说过冒死更没说过死谏,但却用实际行动诠释了这两个词的真正含义。 此刻的百姓们心中充满了愤怒,你们死谏,冒死就是说说而已,为了展现自己的风骨自己的文采,却把我们亲人用血肉筑起的大明长城剽窃成了你们的功劳。 大明疆土是打出来的,是我们这些人打出来的,是我们用血和命将敌人抵挡在外,是我们不顾生死保卫着大明江山。 凭什么我们参军以死效忠国家就必须言出必践,而你们所谓的死谏冒死就只是说说而已。 就因为你们读过四书五经吗? 百姓们这一刻身体在剧烈颤抖,但这次不是因为惧怕。 而是激动,来自被理解的激动。 来自被陛下尊重的激动,原来陛下,知我等穷苦之人一心为国的热忱和不灭的热血。 陛下,没有忘了我们! 人群里已经出现压抑的啜泣之音,辽东征战多年,京城之中参军者战死辽东的不计其数。 “毛羽健和刘懋上奏裁撤驿站,美名其曰驿站臃肿劳民伤财,但他们根本就没想过数十万世代依靠驿站存活之人,在驿站裁撤之后以何为生?” “为官者不能为民造福,更不把民放在心上,张口就砸了几十万人的饭碗,如此用屁股都能想明白的事,他们居然言之凿凿在早朝之上欲要死谏!” 崇祯说到这大袖一挥。 “君无戏言,人以诚信立本,大明律法里的欺君之罪不能只为平民百姓而设,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既要死谏朕就满足了他们。” 言罢对着跪在那里的国子监生一指。 “如此欺君罔上又不顾朕之子民存亡之辈,竟被尔等当做榜样,看来大明给你等优待特权太多,多到已经把你们养成了一群无用蠢猪。” “来人,将这等有眼无珠的废物给朕砍了,再派人去国子监搜查,看看这等浪费钱粮的废物蛀虫到底还有多少?” 这话一出,礼部尚书孟绍虞连忙出列。 “陛下,万万不可啊陛下!” 国子监归礼部辖制,如今陛下要对国子监大开杀戒,他想不出面都不行了。 因为真的任由陛下这样大开杀戒,很有可能最后会杀到自己头上。 “陛下,国子监大部皆为贡生,按照大明律,不得对秀才之上的学子动用刑罚。” 礼部左侍郎也在此时出面:“是啊陛下,按照明律,需通过学子户籍当地儒学提举司免去功名后,才可动刑问罪。” 户部侍郎刘应遇:“陛下,国子监生又称天子门生,皆为大明未来治政之才,而大明有举子三十万,若是此事传出去怕是会寒了天下学子拳拳报国之心呢。” 礼部右侍郎钱谦益也在同时出声。 “陛下,国子监生乃大明未来栋梁,若要强行处置怕是...怕是违反了祖制!” 看着这些出面之人,崇祯微微揽了揽衣袖淡淡开口。 “既如此....” “那朕今天就改了祖制!” 第五十九章大明永不增赋 这话一出,所有朝臣皆是面色大变。 “他们有六项特权,处处高平民百姓一等,而一个秀才需要至少十个百姓供养,但所学所行及所言却无一人心系天下黎民。” “张口祖制闭口圣贤,但这大明天下却是他们眼中身份卑贱的百姓替朕,替朱氏皇族生生扛起来的!” 崇祯对着那些跪在地上的国子监生冷冷一哼。 “太祖给予尔等特权,意在尔等替大明造福百姓振兴朝纲,但尔等今日模样早已辜负太祖期许,更没了读书人应有的模样,如此还保留尔等特权实乃对太祖大不敬!” “来人,统统拿入诏狱,王承恩,即刻拟旨废除考有功名者所有特权。” “方正化,即刻派出锦衣卫巡视全国,但有发现闹事,散布谣言蛊惑民心者当场斩杀无需奏报!” 随即转头。 “传令神宫监,即刻准备香烛祭祀之物,朕今日便去向太祖请罪!” 崇祯心里冷笑,三十万考有功名的秀才真的好庞大啊,个个都口口声声为国肝脑涂地死而后已,若要如此说来。 这三十万有功名之人在大明灭亡后,都应该集体殉国吧。 但事实上,这些酸儒投降的比谁都快,而流传后世诋毁大明以及朱氏帝王的,这些垃圾乃是其中主力。 到了现在,所有人都明白事情已不可逆。 尤其钱谦益,他本来的想法是用国子监的人闹事,最后干掉魏忠贤。 结果现在,左膀右臂全没了,就连读书人的特权也没了。 他后悔了,但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就在所有人以为陛下的话已经说完之际,却见崇祯竟然迈步前行。 越过大汉将军,也越过皇宫禁军组成的第二道人墙,距离百姓只有不到一丈的距离方才停下。 百姓们惊恐不已,但更多的是激动。 没有过,从来没有过皇帝距离他们如此之近,近的崇祯都能看到他们脸上的皱纹,还有他们衣服上的补丁。 而就在崇祯站定的那一刻,所有人同时惊恐的睁大了双眼。 崇祯,竟然抚平衣袖对着那些惊恐跪地的百姓,深深的鞠躬行礼。 “朕,大明第十六代帝王朱由检,代朱氏列祖列宗谢天下之民肩撑大明山河,以血肉白骨铸大明长城之恩,今,朕在此立誓,愿与天下黎庶共复大明之盛!” 做作吗? 或许吧,但这礼大明百姓受得起! 大明王朝愧对天下黎民百姓太多太多,也太久太久。 而惊恐之后,以李邦华、张维贤、孙承宗等人为首的朝臣也是快步上前。 随后,大明百姓见到了从未出现过的一幕。 大明帝王,率领所有朝臣对着身份卑微的黎民百姓鞠躬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本就跪地的百姓再一次发出震天般的怒吼,但这一次的怒吼叩拜之中,夹杂着再也压抑不住的啜泣之音。 陛下携百官为寻常百姓鞠躬行礼,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但这一幕,就真实的发生在了他们的眼前。 “太祖爱民如子轻徭薄赋,朕为太祖后裔自当继承太祖遗风,拟旨,自今日起,大明永不增赋,陕西有灾免除赋税三年,无诏不得起征徭役,违令者夷灭三族!” 音落,崇祯转身大步走回宫门,朝臣亦是同时跟上。 然而就在崇祯转身的刹那,他的身后再次响起震天般的音浪。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起风了。 十月的北京城本就一片萧条,但不知为何,这一片萧条之下竟有着一丝丝暖意。 让人觉得不再寒冷,心里也升起了一丝对未来的希望。 崇祯知道废除有功名者的特权后遗症有多大,得罪的不止三十万秀才,要知道朝堂之上的朝臣大部分都是从秀才一步步走上来的。 这会引发极大的反弹,其中最大的弊端就在民心。 读书人掌控天下舆论,一个读书人能轻易煽动数百乃至更多无知百姓。 这也是知道他今日目的之人最为担心的一点。 但对此,崇祯却根本不这样认为。 论对民心的掌控,没人比得过九五之尊高坐龙椅的帝王。 废除特权会引起极大的反弹,但在永不增赋的政令之下,这种反弹丝毫动摇不了天下民心。 就如他所说,一国根基在于最底层的普通百姓,而不是那些享受特权的垃圾们。 尤其废除特权的理由在于,这些享受特权的废物心中无民。 无民,自然不会再被百姓所推崇,而永不增赋的好处却是真实存在的。 他说的是永不增赋,而不是赋税,赋,乃农业税,这是他为日后埋下的伏笔。 而所有人都忘了一点,所谓特权也是皇帝给的。 但这只是笼络已经有分崩离析民心的第一步,接下来就是整顿科举,让真正有才学出身贫苦之人看到上升的渠道。 所谓的王朝腐朽,从来都是自上而下的。 朝臣们没有走,因为陛下没让他们走,因为陛下要去向太祖请罪自然要有观众。 太庙,紧邻皇宫正南,宫内有门相连。 神宫监慌了手脚,但凡祭祀太庙都是提前很久便开始准备,如今日这般突然要祭祀太庙从未出现过。 崇祯当先而行,神色凝重的一步步走进供奉大明皇室祖先灵位之地。 但就在崇祯上香叩拜之后,口中之言让所有朝臣同时嘴角剧烈抽动。 “列祖在上,不孝裔孙今日当行有违祖制之断,另祈列宗预作筹谋,此后此类断措或将常有,便不逐一禀闻矣。” 他们顿时明白了,这哪是来向太祖请罪的。 这是通过向太祖上香来警告所有朝臣的,你听啊,陛下的话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嘛。 今日当行有违祖制之断,这话很好理解,毕竟废除学子特权的圣旨已经下达了。 但后面那两句就不对味了。 另祈列宗预作筹谋,就是你们做好准备吧。 此后此类断措或将常有,意思就是以后这样的事还有很多,你们很忙我也很忙,就不再前来一一告知了。 说起再拜随后起身,眼神冰冷的看向礼部尚书孟绍虞。 “国子监糜烂至此,你这个礼部尚书功不可没。” “你说,朕该如何赏你!” 第六十章给钱谦益的豪华套餐 从皇极殿到宫门,又从宫门到如今的太庙。 从瞿式耜到黄立极,从黄立极到朱纯臣,再从朱纯臣到国子监生,这一次的早朝发生了太多变故。 也拿下了太多人。 孟绍虞靠着巴结魏忠贤坐上了礼部尚书的位置,如果可以,他绝不会放弃奋斗了进一辈子得到的官位。 但现在,他知道自己只剩下了两个选择。 一.死扛,最后被陛下摘了脑袋。 二.学习崔呈秀,主动辞官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国子监生的事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个被打上造反名头压入诏狱的吴宗达。 陛下想杀自己,只要歪歪嘴让吴宗达咬自己一口就行了。 甚至能把自己变成吴宗达和陆万龄身后的指使者,所以真正的选择只剩下了一个。 “臣,孟绍虞有罪,请陛下允许臣辞官归家再学孔孟,以便洗心革面再为大明效忠。” 崇祯淡淡一哼:“允了。” 随后眼神扫向礼部左侍郎,而这位礼部左侍郎在孟绍虞开口的那一刻也已经没得选了。 “臣,身为礼部左侍郎亦有不察之罪,愿请辞归乡。” 崇祯淡淡挥手:“允。” 而此刻的钱谦益面色死灰,自己虽然才刚刚起复接任礼部右侍郎,但国子监的事就是自己挑起来的。 如今瞿式耜,刘宗周,李建泰以及上百国子监生被下狱,很有可能会将自己供出来。 一想到刚刚起复,胸中抱负还未施展就要再次丢了官职,钱谦益突然觉得上天对自己着实不公。 但就在他以为皇帝下一个就会指向的时候,却发现陛下转身对着皇祖牌位再次跪下。 “既为请罪,那尔等就陪朕在这跪上一个时辰吧,当着太祖和列宗的面细数一下这些年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早朝散了,但却变成了在太庙长跪。 钱谦益闻言心中陡然狂喜,陛下只是淡淡看了自己一眼并没有追究的意思。 而如今礼部尚书及礼部左侍郎之位全部空缺,那自己的机会就来了。 崇祯心中冷哼,他当然看到了这位水凉居士,更知道这位头皮痒是个什么货色。 若论奸诈,这位水太凉比冯铨这个人渣更该死,更可恨。 所以他没去动钱谦益,不是不想动也不是不能动,而是一刀砍了实在太便宜这个贱货了。 他给冯铨配备了孙承宗,黄道周以及曹文诏这样的豪华套餐,自然不能厚此薄彼。 他会为钱谦益准备一套更豪华的配置,让这位水太凉在更猛的烙铁上度过他悲惨的下半生。 还想他妈迎娶秦淮八绝之一的柳如是,想屁吃吧你。 礼科给事中已经有了陆澄源这个,逮谁喷谁的猛人,而礼部尚书他选中的是袁可立,这位老爷子更是一位眼里不揉沙子的主。 想必钱谦益一定会很喜欢的。 而礼部左侍郎的人选他一开始准备给卢象昇,但卢象昇的天雄军还未成立,还是留下大名府更训练军队更好一些。 所以礼部左侍郎,他选择了杨嗣昌。 四正六隅,十面张网对付李自成和张献忠的计策,就是出自杨嗣昌之手。 在大明设立十大战区,反贼去了谁的战区谁主力剿灭,其余九大战区负责配合作战。 这个战法很符合当时明朝的现状,后来曹文诏战死,洪承畴、左良玉等人也实在是没办法跟着叛军追击,所以选择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到自己的辖区抢杀也就当做看不见了。 如果明朝当时的财政状况允许,杨嗣昌之法早就把李自成和张献忠打进了十八层地狱。 但朝廷没钱,想要有钱就得加征赋税,把本就勉强糊口的百姓彻底推向了反贼一边。 所以也有了那句流传后世的顺口溜,开门硬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杨嗣昌是个军事天才也是绝对忠于大明的,但他没赶上好时候。 他主张和皇太极议和,腾出手来全力对付国内的叛乱。 杨嗣昌是有绝对战略眼光的,因为他看出来只要大明内部安稳,凭建奴的实力想征服大明是没可能的。 这一点他是对的,但却遭到了卢象昇的坚决反对。 大明,绝不议和,绝不和亲,绝不割地,绝不投降。 所以有说高起潜暗中调走大军,在卢象昇被围困时袖手旁观便是出自他的授意。 这是很有可能的,但作为后世人很难分辨杨嗣昌和卢象昇到底谁是谁非。 情绪上一定更倾向于卢象昇,因为更霸气更热血。 但从整体局面去看,杨嗣昌的做法更符合实际。 先稳外敌清扫内患,内部安稳再谋建奴,但可惜,此时的大明已经没有时间了。 卢象昇战死间接导致左良玉开始出现摇摆,正是他刻意放走张献忠导致洛阳被攻陷。 杨嗣昌紧急回援在路上病死,而他在带军前往四川围剿之前就已经病入膏肓了。 单从一件事去看左良玉实非忠良,但纵观当时的大明左良玉的做法也情有可原。 在外征战干倒张献忠无数次,结果北京朝堂里的言官玩命参奏左良玉,据说罪名多到三尺尽平的地步。 三尺桌案堆的都放不下,放走张献忠,朝廷就得继续让他带军追击。 如果张献忠死了,他很有可能会被召回京城下狱问罪。 这就是当时的大明,人人自危糜烂不堪。 用卢象昇干钱谦益有些浪费,而且老卢最牛的地方在战场,所以杨嗣昌这个堪比黄道周的家伙更合适。 想想吧,上有袁可立,边有杨嗣昌,下有陆澄源,这个水太凉未来的日子将会比冯铨更加的悲惨。 有的人让他活着才是最残酷的惩罚,一刀砍了不解气更不过瘾。 而且按照时间推算,如今的柳如是也才九岁多一点,和历史上的抗清名将李定国的年纪相仿。 所以这事不急,但钱谦益这个老东西是想都别想一亲芳泽了。 今天的早朝格外的长,而且所有大臣皆在太庙跪地忏悔也导致京中出现了权力真空。 而就在早朝开始的那一刻,曹文诏也走进了二十一卫的军中大营。 第六十一章老曹的手段 金吾前卫、金吾后卫。 羽林左卫、羽林右卫、府军卫、府军左卫、府军右卫、府军前卫、府军后卫。 虎贲左卫、旗手卫、金吾右卫、羽林前卫、燕山左卫、燕山右卫、燕山前卫。 腾骧左卫、腾骧右卫、武骧左卫、武骧右卫、武功中卫、武功左卫、武功右卫、永清左卫、永清右卫 。 再加锦衣卫被合称二十六卫,天子亲军。 每一卫职责不同驻地也不同。 比如金吾卫负责皇城巡逻警戒,需要分散在皇城各城门、街巷布防。 旗手卫掌管皇帝仪仗、旗鼓,需靠近皇宫仪仗库驻扎。 腾骧、武骧卫负责宫廷马匹管理,要紧邻御马监(养马地)。 但这所谓的天子亲军二十六卫除锦衣卫之外,全烂透了,吃空饷阳奉阴违早就没了应有拱卫皇城的作用。 天启即位后下令将二十一卫合并成立亲军大营,更是将旗手卫变成了皇陵卫,和应天的孝陵卫一样去守皇陵。 这事的阻力并不大,因为一没彻查空饷二没削减二十一卫的军饷。 但目的不言而喻,将垃圾集中到一块收拾起来更简单。 可惜,天启并没有来得及去做这件事。 曹文诏从辽东而来,身边只带了十个人。 当曹文诏带着十个人走进二十一卫的时候,整个大营居然还处在睡梦之中。 别说巡逻兵卒,就连把守大门之人也是倚着门框睡得正香。 “如此涣散,怎配称军?” 音落,曹文诏一鞭子让大门口的兵卒清醒了:“吾乃提督二十一卫曹文诏,速去通知二十一卫指挥使到中军大帐。” 而就在曹文诏身后,还有十辆装满银箱的马车。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曹文诏才在中军大帐里见到姗姗来迟的二十一卫指挥使。 淡淡扫了这群人一眼,曹文诏端坐大帐中间缓缓开口。 “陛下给了我四十万两银子。” 原本兴致缺缺,甚至准备给曹文诏一个下马威的二十一卫指挥使顿时双眼一亮。 四十万两,那可是一笔巨富。 “在来之前我一直在想这批银子要该怎么用?” 曹文诏说着抬眼扫视了一圈大帐中的所有一眼:“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既然大家都是领军之将那就手底下见真章,谁最强谁就拿的最多。” 开场白很简单,非但没有任何客套之举更是将所有人引到了同一频道上。 我有钱又初来乍到,得罪不起你们也不想得罪,所以这钱大家分了吧。 人太多,均分每个人都拿不到多少,那就干一架吧,胜的拿钱输的闭嘴。 就这么简单,简单到让这些原本利益一体之人也是瞬间觉得很他妈的有道理。 “怎么个比法?” 其中一人率先开口问道,曹文诏这个人他们不喜欢,但说话的方式和‘懂事’的程度让他们很喜欢。 开口就送钱,而且摆明了不想和他们为敌,这样的人提督二十一卫很不错。 “难不成要我们拳脚相向拼出个谁胜谁负?” 曹文诏摆摆手。 “诸位皆为领军之将,如泼皮厮打有辱颜面不合身份。” “既为领军之将,那便以排兵布阵相互攻杀比拼战法,既能展示诸位之能...” 说着,抬手对天上指了指:“又能皆大欢喜。”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双眼再次一亮。 同时真心觉得这个叫曹文诏的家伙很上道,很会办事。 这钱是皇帝给的,到时候必然要追查钱都花到什么地方。 相互演武攻杀胜者得银,这样非但能分了银子又能堵上皇帝的嘴。 钱花在了您麾下战力最强的军队之上,很合理。 真的皆大欢喜。 “有银四十万,我留十万用以购买军服修缮训练器具,余三十万十人胜出所得,头名得银八万两,次名得银六万两,第三名得银五万两,第四至第十名各得银一万五千两,十名之后者无银可得,诸位可有异议?” 这话让在场之人的呼吸顿时变得粗重,眼内更是有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之色。 人家要来的钱留十万两很合理,而且是用来购买军服就能在陛下追查时蒙混过关。 在场有二十一人,三十万两平分每人得银一万五千两都不到。 但如今胜出的十人平分,第一名得银八万两白银,换算成后世的货币接近四千八百万。 谁能不动心? 谁又会愿意去平分? “好,既如此,那就让本指挥使就领教一下诸位的手段了。” 自古财帛动人心,百八十两的不值得撕破脸,甚至还能相互联合做做样子最后大家分了。 但那是八万两,什么他妈兄弟情义能值八万两? 最差的第十名都有一万五千两,十名之后一文钱没有这就会出现激烈的内部竞争。 名次荣辱对他们来说早就无所谓了,但和真金白银挂钩这就很有所谓了。 “共有二十一卫,但皇陵卫没有参加争夺的资格,所以其他二十卫相互抽签决定第一轮的对手。” 这话一出,皇陵卫的指挥使当时就不干了:“凭什么将我皇陵卫排除在外?” 如果是去打仗他是绝对不会站出来问凭什么的,但现在是争银子的时候,将他排除在外顿时大怒。 以前是兄弟,现在的兄弟都是抢银子的对手,都不用曹文诏开口。 其他人便是一拥而上将皇陵卫排除在外,而曹文诏则是对着孝陵卫指挥使淡淡一指。 “你也可以选我做对手,加上我一共只有十一个人,你赢了,给你一万两。” “但要等到其他人分出胜负之后,你也可以选择偷袭。” 这话顿时让皇陵卫指挥使大喜,自己一卫打十一个人那就是捡钱。 随后当即表示同意,一万两虽然少了点但胜在容易啊。 明朝的奇葩事真不少,就比如二十一卫里有个皇陵卫取代了神宫监负责守卫皇陵,再比如二十一卫的驻地。 二十一卫各有驻地,但在万历年间修建了二十一卫大营,二十一卫的指挥使大多数时间都在大营当值。 而那所谓的驻地,也早就是个样子货了,真正有点战斗力的也全部集中在二十一卫大营里。 就在曹文诏登上二十一卫大营瞭望塔之时,二十卫击鼓鸣号。 征伐开始了。 而那皇陵卫的指挥使真的藏起来了,他是真的准备偷袭。 曹文诏坐在瞭望塔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下方已经混战成一团,而且越打越真,越打越出真火的二十卫兵卒微微冷哼。 “无一可用,尽为废物。” 他这话说的是兵,但说的更是将。 那所谓的二十卫指挥使在他看来,连在辽东当个什长的资格都没有。 就这群废物,给他五百关宁铁骑一个时辰就能全部杀光。 连当俘虏的机会都不会给。 本来都以为是比试走个过场,但见血之后就变成了真刀真枪。 尤其是发现对方居然派人暗中摸过来,打算行‘斩首’之事后,这场比试彻底变了味道。 伤兵,尸体出现了,而且越来越多。 而就在这场由比斗开始半个时辰,且已经彻底全部混战在一起之后,曹文诏对着身后淡淡摆手。 “二十一卫叛乱欲要冲击京城,调请净军平叛吧。” 而就在他这命令下达之后,轰的一声震响让所有正在为银子拼杀之人一愣。 随后便见炮弹如雨点般落在无数正在拼斗的兵卒之间。 而这个时候他们连忙朝瞭望塔上看去,却早已不见了曹文诏的身影。 顿时明白中了曹文诏的诡计,但晚了。 二十卫早已搅在了一起,兵卒如此密集之下全成了活靶子。 第六十二章无垢 哀嚎。 二十一卫大营里顿时响起无尽的哀嚎。 而这些反应过来的二十一卫指挥使发现,隐藏在暗处向他们开炮的。 是魏忠贤打造的净军,清一色没鸟的货色。 “冲,冲出去...” 如今所有人都搅在一块,唯一的办法就是快速离开火炮的攻击范围,然后速去通知背后的大人们就还有机会。 曹文诏以银子设下计谋让他们相互攻伐,随后隐藏在暗处的净军开炮射杀,这件事一定和皇帝有关。 只要二十一卫离开火炮的射击范围重新聚集,只要得知消息的大人们前来,就没人敢杀他们。 甚至还能组织冲锋反杀。 这个想法没错,但他们面对的是曹文诏,而他们所谓的大人们此刻正在太庙跪着忏悔呢。 就在最先逃离火炮范围之人心中一松,只要逃出二十一卫大门口一切都能翻盘的时候。 轰! 又是一声让他们肝胆俱裂的火炮声响传来。 这里,也提前被安置了火炮,封锁了他们唯一逃跑的路线。 第一轮炮火,将搅在一块的二十一卫兵卒轰杀将近两成,而二十卫指挥使大吼快逃的混乱踩踏,导致的减员竟然超过了火炮的轰击。 冲到大门口又有火炮袭来,这一次只炸死两个跑的最快的指挥使和几十个兵卒。 但回身再逃产生的踩踏,竟然高达上千人。 只能朝着二十一卫大营内部跑,可就在他们刚刚跑进二十一卫大营之时,房顶、暗处陡然出现大片箭雨如黑云压顶般落下。 弩箭,弓箭射杀对人的心理摧残更甚火炮。 铁箭穿透肉体发出的嘭嘭声响,以及铁箭贯入地面尾羽剧烈震颤发出的嗡嗡之音。 仿若来自地狱阎王的怒吼。 隐藏在房顶及暗处放箭之人也是来自净军,他们老早就藏身在二十一卫大营之外。 在那些蠢货集合人马准备争夺银子的时候,他们轻易就进入了这近乎无人把守的大营之内。 跑,无头苍蝇的跑。 但无论朝那个方向逃跑都会面对早就藏身在那里的净军。 踩踏死掉的人甚至已经超过被炮击、弓弩射杀的总人数。 而剩下还在拼命逃窜之人,手里的武器早就扔了。 曹文诏看着那些扔了武器,要么拿起铁锅顶在头上疯狂逃窜,要么双手抱头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的二十卫兵卒,眼神之中充满了厌恶。 太烂了。 从根上就烂透了,无论是领军的二十卫指挥使还是麾下兵卒,都烂的没眼看。 指望这些东西去打仗,怕是还没见到建奴就会一哄而散。 可想而知,若是把这些垃圾当做侧翼去战场征伐,他们能做在还没开战之前就把你卖了。 他之前问陛下留多少? 是因为他觉得二十一卫就算再烂,也应该还能有点能用的废物。 但在看到这些垃圾的那一刻他决定,一个不留。 他是曹文诏,纯粹的战场武将,干倒过近乎所有建奴名将的曹文诏。 这样的兵带出去,他老曹丢不起这个人。 炮声轰隆,喊杀震天,其中还有阵阵哭嚎之音。 这些声音听在皇陵卫指挥使的耳中时,他得意的嘿嘿一笑。 打吧,使劲打吧。 到时候你们得了八万两银子得了头名,但实力也定然大损。 到时候老子就是二十一卫里最强的,你们吃进去的银子都得给老子吐出来。 让你们再他妈叫我是个看坟的,整死你们这群丫的。 想到这回头,对着那些他下令趴在深沟里的手下:“都趴好了不准露头,等到外面声音停了立马跟老子冲出去。” 他的嘴角出现一抹不屑的笑意。 偷袭曹文诏? 就十一个人老子有必要去偷袭? 老子要的是那装满银箱的十辆马车,等你们打的破破烂烂战力全无,谁还能阻挡得了老子的筹谋? 这就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才是他妈真正的兵法。 想到这他感觉上天对自己太不公平了。 自己如此擅长兵法之人,竟然只是镇守皇陵的孝陵卫指挥使。 真是苍天无眼。 无眼。 他趴的心安理得,任你外面炮声隆隆喊杀哀嚎我自岿然不动,耐得住寂寞的才能夺得最后的胜利。 半个时辰之后,炮声停了,喊杀声也停了。 “禀将军,二十一卫叛乱已被镇压,大部伏诛,剩余四千人跪地投降!” 曹文诏闻言微微点头,随后大手一挥:“叛乱罪无可恕,全部斩杀。” 这也是曹文诏的一大特色,不留战俘。 在他看来军人只能战死,跪地投降的连活下去的资格都没有。 净军,原本的意思是倒恭桶等级最低的太监。 大明后期有一大特色,就是活不下去的都想进宫讨个活路。 但进宫比后世考公务员还难,所以大批自己割掉烦恼根却进不了皇宫之人,只能游荡在京城之中等死。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老祖宗九千岁出面了。 将这些没了烦恼根又没有活路之人整合在了一起,组建了一支数量在两万五千人左右的净军。 也有人戏称无垢军。 这是一支没有番号没有正规建制的特殊兵种,原本对于这群没鸟之人组成的军队曹文诏根本看不上。 但今日,这支无垢军展现出了自己强大的战斗力。 没鸟,但炮打的极准。 这和九千岁整日带着他们训练打炮有着直接关系,而且曹文诏明显的发现。 这支无垢军的眼中,有着一般军队没有的凶狠。 一个个冷冰冰的,像极了只会喘气的杀人机器。 他的命令刚刚下达,跪地投降的四千人便被这些冷冰冰的无垢军砍掉了脑袋。 血,迸射在他们脸上的时候,眼中竟然闪过一抹极度的性兴奋。 曹文诏摇头,变态。 这是一群心理极度扭曲极度嗜血,又足够变态的东西。 声音停了,皇陵卫的指挥使顿时兴奋起身。 “兄弟们,发财的时候到了,跟我冲啊。” 随着他这一声大喊,趴在深沟里对外界情形还不知情的孝陵卫,爆发出了从未有过的速度疾冲而来。 而就在他们身影出现的那一刻,曹文诏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 “皇陵卫叛乱,灭杀!” 轰! 没鸟但打的极准的炮口,对准了兴奋无比疾冲而来的皇陵卫。 第六十三章暴君! 叛乱,十恶之首,抄家灭族是唯一的结果。 所以不需要口供,不需要画押,更不需要活口。 孝陵卫的统领在死的那一刻都没搞明白,不是抢银子嘛。 我怎么因叛乱而死了? 城外的炮声传进了太庙,但陛下不动谁也不敢动。 炮声也传进了京营,而当效忠朱纯臣的将领派人进京城被阻拦之后,便觉大事不好,遂要带人前往二十一卫查看。 但张之极带着人堵在了京营的大门口。 “京营无令不可出营,你们是想造反吗?” 领头之人面色冷冷的前出:“小公爷最好让开,如今京师城门关闭我等见不到国公爷,二十一卫大营又传来阵阵炮声,若敌人来攻贻误战机,这个罪责小公爷担待不起吧?” 张之极闻言唰的一声抽出腰间佩剑。 “让你等离开京营,这个罪责才是我担待不起的。” 他昨夜便已是来到京营筹备,等的就是这一刻。 继二十一卫之后,京营爆发大战。 但有心算无心,这场所谓大战也是呈现一边倒的屠杀景象。 城外的隆隆炮声,让京城之内的百姓也是人心惶惶。 难道是建奴已经打到北京城外了? 但这一刻的京城却和以往截然不同,大批百姓纷纷上街,不是逃跑也不是疯抢粮食。 而是请战。 建奴打来了,就打到了城下,他们要自愿参军保卫京师。 保护理解他们,尊重他们,一直将他们付出记在心里的陛下。 就在刚刚,陛下率领全部朝臣武将对着他们鞠躬行礼。 谢他们用肩膀用血肉筑起了大明坚不可摧的长城。 人心是热的,永远都是。 尤其陛下那句愿天下黎庶与朕重兴大明之盛,更是点燃了他们本就存在骨子里的热血无畏。 大明人不怕死,从来都不怕。 只怕心寒。 只怕自己的死和付出没人记得,只怕哪怕死了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但如今不同了。 陛下弯腰行礼,他们的脊梁却从未如今日这般挺得这么直,他们的肩膀挑起的不再是扁担水桶。 是陛下的期望,是大明的未来。 是汉人的无畏和永不可亵渎的尊严! 大明的人是骄傲的,从来都是,正因为来自骨子里的骄傲,才会有扬州持续一夜的巷战至死不降,也才会有江阴八十一日的拒不剃发易服,守大明三百里江山。 随着时间的发酵,陛下带领权臣向百姓鞠躬行礼,陛下谢大明所有百姓肩撑山河血肉筑城之言,传遍了整个京城所有人的耳中。 大街上挤满了人,却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青壮们自觉排成长龙聚集在兵部之外,每个人的神色中都带着决绝和无畏。 耄耋老者握紧了拐杖,妇人手中提起了菜刀,就连幼童们也紧握着街边捡起的石块。 他们的视线看向城外,因为那里有敌人。 他的身后是皇宫,那里,有他们不惜一切都要保护的陛下。 大明京城,从未有过的安静,但也从未有过的肃杀。 然而就在巳时过半(十一点左右)之时,封闭的城门陡然打开。 一快马从城外疾驰而来口中大喊。 “二十一卫,京营叛乱已被镇压,贼首全部伏诛,叛军被全部处死,让开,让开.....” 街道上挤满了百姓,但在大喝出口之际,原本没有一丝声音的京城之内陡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自觉的让出一条道路让快骑驰往皇宫。 如果是平时,二十一卫以及京营叛乱必将引发大乱,但如今京城的百姓听到这个消息有的只有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同时口中大骂,该死的东西竟然敢背叛陛下,杀得好! 如果不是已经被全部镇压,老子恨不得冲出城外将这群杂碎全部给剁了。 人群开始散了。 因为今日的早朝终于结束了,太庙之内跪地忏悔的朝臣也终于走出了皇宫。 但京城之内的景象,以及接连传来的消息让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无尽恐惧。 他们以为,今日陛下早朝就已经足够让他们震撼,却没想到陛下竟借助今日早朝一举覆灭京营和二十一卫。 这是大事,天大的事。 但现在京营和二十一卫已经没了,而且叛乱的罪名已经被坐实。 他们能说什么。 或者说,他们敢说什么? 尤其钱谦益,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比。 前几日他还说,二十一卫里近乎所有朝臣都安插了人,所有军中官职加起来有三千多人。 莫说三千尽皆身有官职之人,就是三千百姓也不是说杀就能杀的。 所以这事在他看来无解,就算陛下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也不可能更没办法一举杀掉三千多军中身有官职之人。 但现在,陛下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所有人。 朕,能! 而且朕要杀的不止二十一卫的人,还连带把京营的人也杀个七七八八。 非但杀他们本身,朕还能给他们定一个叛乱的罪名。 夷族抄家! 所以死的不止二十一卫和京营的兵卒,他们身后的家族势力,朝中大臣一个也跑不了。 钱谦益想到这里突然一个趔趄,自己曾说这大明能做到真正驭下的只有太祖和成祖。 因为只有太祖和成祖拥有足够的能力和底气,敢真正的对朝臣大开杀戒。 但转头,陛下就用京营和二十一卫让他明白。 这样的底气,朕也有。 单单一个二十一卫就有大小军官三千多人,那他们的家人和身后之人加起来要有多少? 三万? 还是五万? 或许还会更多,因为陛下给他们的罪名,是谋反! 暴君! 真正的暴君! 钱谦益如行尸走肉般上了马车,他不敢再接着想下去了。 而他脑海里,陛下那近乎慵懒般坐在龙椅上的模样,语气淡然说话的样子都是假象! 那不懂帝王心术不明白朝堂争议的表现更是假象。 他,骗了我们所有人! 他用一个冗长的早朝打掉了朱纯臣为首的勋贵,又利用自己的布局废除了有功名之人的特权。 更是利用这一点将民心凝聚,当众宣布大明永不增赋这等在朝堂上根本通不过的政令。 而打掉勋贵废除学子特权也是假象。 因为他真正要的,是借今日早朝一举灭掉京营、二十一卫。 从而利用此事将朝堂之上的朝臣杀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钱谦益怕了。 拥有如此心智又手段足够狠辣的皇帝,真的太可怕了! 第六十四章院试之后所有人 黄昏时分。 京城之内连续贴出十余道告榜。 以成国公为首的京中勋贵操弄京营意图谋反,剥夺爵位抄家夷三族! 二十一卫叛乱,被新任二十一卫提督曹文诏带兵镇压全部伏诛,其家人及背后指使者抄家夷三族。 国子监生违背祖训再丢文人风骨,忠奸不辨已成吸食民脂民膏之蛀虫,剥夺一切特权,取消地方府衙补助,与民等同。 国子监祭酒吴宗达亦为谋反首恶,抄家夷三族,锦衣卫、东厂及礼部即刻进驻国子监彻查,清扫国之蛀虫还天下学子朗朗公平于世。 .... 大明的告榜从未如此密集过,就连洪武时期都没有这种情况出现。 非但何人何罪被抄家灭族,甚至谁接替了新的职位都被详细告知。 与其说这是告榜,不如说是将朝堂大事全部告知百姓的杂志报纸。 被信任,被尊重的感觉再次滋生在所有百姓心间。 因为陛下不止这么说,也是真这样做的,所以这一刻京城里的百姓甚至期盼着建奴打到京城之下。 他们期望用实际行动去回馈陛下的这份信任和尊重。 而在城门关闭之前,京城里今日发生之事开始向整个大明辐射。 用不了多久,告榜上的内容和今日所发生之事就会传遍整个大明。 所有底层劳苦之人都会知道,在陛下眼里,他们是多么的重要。 如此告榜这是不合规矩的,但这个时候谁敢站出来反驳直言死谏? 你死谏,皇帝就会满足你。 而锦衣卫,东厂,刑部,大理寺,礼部,吏部,五城兵马司全动起来了。 刑部大理寺拿人,锦衣卫东厂抄家,五城兵马司监督抄家的进程,随后将装满无数马车的金银财报运进皇宫内帑。 按大明律,抄家所得不入国库而进内帑。 所有人都知道会有很多很多人被砍掉脑袋,新帝登基不足一月便兴如此杀伐会被视为不祥。 但现在的京城百姓却拍手叫好,每被抄灭一家便会先吐口水大骂奸佞蛀虫,随后爆发出阵阵欢呼。 仿佛这不是让人恐怖的大兴杀伐,而是一场盛大的节日狂欢。 论掌控民心,没人比得过高坐龙椅的九五至尊。 “陛下真要兴如此大伐?” 御书房之内,黄道周躬身对着崇祯问道。 “若按照如此大伐,京城官员必去半数,而波及向外的官员数量甚至还要超过京城,朝政何置乎?” 黄道周也是心惊不已,他也被陛下的手段给震惊到了。 但若按照这等杀法朝堂上没人干活了,朝政不能正常运转必将让大明陷入停滞。 这个时候没人敢来说这个,但他敢。 因为他,叫黄道周。 一个明知必死还能组建扁担军和满清干上一场的黄道周。 “朝臣蛀虫就如身上癣疖,挖掉会疼会元气大伤,但不挖掉就会毒入骨髓最终丧命。” 崇祯的声音还是很淡,这已经成了他的标配。 “哪怕只留一处,也会导致前功尽弃,黄卿,你可明朕之决心?” 黄道周闻言思忖片刻也是点头。 “陛下所言甚是,是臣思虑不周。” 他自然明白崇祯这话的意思,也明白大明想要政令通畅朝堂高效运转,就必须把只拉屎不干活的垃圾全部剔除。 “但官员何补?” 这也是实际问题,杀人是痛快但也真的没人干活了。 崇祯闻言看向黄道周:“朕打算提前开启科举。” 这话让黄道周一惊,大明科举先院试、乡试,次年会试,会试当年举行殿试,殿试多在三月也叫春闱。 天启七年刚好是乡试年,按照惯例会试在明年初举行,明年三月举行会试,随后是殿试选出状元,榜眼、探花前三甲。 如今是天启七年八月,按照惯例殿试会在崇祯元年开始。 “按照时间推算,会试的时间应在四月之后,如今提前四月时间上实在太过仓促...” 可不等黄道周说完,崇祯便是开口将其打断。 “不,朕说的提前不是会试提前,朕也不打算要这所谓的会试,传令所有通过院试之人即刻进京,朕亲自监考。” 黄道周闻言大惊。 大明科举大体分三级,第一级为院试,属于州县级统考,这一阶段的人被称为童生。 院试成绩分六等,第一等的才能称为秀才,可见县官不跪可临堂不受刑,享受诸多优待。 通过了院试之后是乡试,省一级的统考,三年一次通常在八月举行,考过便为举人。 在大明,举人是可以直接为官的,但要待缺。 哪里缺人了又刚好有领导想起你来了,就可以直接走马上任了。 乡试第一名的叫解元,也是连中三元里的第一元。 乡试通过就可以进京参加会试。 通过会试便为贡生,贡生第一名叫会元,也是连中三元里的第二元。 通过会试的人就已经成功的从千军万马中突围,随后参加由皇帝主持的殿试,共分三甲。 一甲头名为状元,也就是连中三元里的最后一元。 二甲赐进士,三甲赐同进士身。 但凡参加殿试能入三甲者,都会被赐官身开启从政之路,有关系的会留在京城重要部门,亦或者去往地方的富庶之地。 没关系的自然就像海瑞那样,在穷苦的地方一蹲就是几十年的很常见。 这就是大明延续两百多年的科举制度,也正是黄道周吃惊的地方。 越过省一级的乡试,所有通过院试之人全部进京统考,这非但不符合规矩,人数也将会极其的庞大。 然而不等他开口,崇祯的淡淡之音传进了他的耳中。 “太祖、成祖之时,赴京应会试者尽着布衣,风尘仆仆负巨笈而行,然至今时,赴京者或乘马坐辇,衣饰华丽左右仆从相随。” 说完看向黄道周。 “黄卿,如此改变是因我大明民间已富庶无比了吗?” 黄道周闻言当即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时至今日,真正大明贫苦百姓家的读书人已经连进京参加会试的资格都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全是官宦、富商之后。 “朕准备拨银五十万两,用作进京赶考学子的往返盘缠,以及进京之后的吃喝住宿。” 黄道周闻言当即跪倒。 “臣,黄道周代天下读书人谢陛下隆恩!” 第六十五章你代朕去东江 没有车马,走路从福建到北京要两三个月,广东和广西没有钱坐船的,时间要更久。 大明的科举制度很完善,甚至防作弊的手段也堪称历史之最。 但到了明朝晚期,这等堪称历史之最的科举制度也早就漏洞百出。 成了贪官污吏们伸手捞钱的最佳渠道。 院试还算公平,所有读书人都能参加,而且官员舞弊将有才学之人刻意打压顶替的事比较少。 这不是因为底层官员多么清廉爱国,而是他们作为最底层的官员缺的就是门路,缺的是替他们说话的人。 万一自己所辖之地出了一个中榜之人,那这就是善缘。 而更重要的一点在于,这也是底层官员的功绩。 同为县令,你所辖之地每隔三年就能出数个秀才甚至举人,而另外的县连续数年连个秀才都没有。 这样的县令非但没有被提拔的可能,甚至官位都可能保不住。 但到了乡试情况急转直下,因为到了省一级拼的就不再是真才实学,而是家世背景。 冒名顶替都是小事,而是那些没钱没背景的秀才名额被公然买卖。 就算你有骨气不同意卖掉自己会试的名额也没用,你连去京城的机会都没有。 一是去往京城需要大量盘缠,二则是地痞官差会设置无数障碍。 莫名其妙被打断腿亦或者被山贼劫杀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底层被垄断,上层也被垄断,最后所谓的科举就成了矬子里拔大个。 在一群垃圾里,挑出一些不算太垃圾的东西入朝为官,亦或者进入国子监成为天子门生。 老朱打下的坚实基础,就是被这样一点一点掏空的。 黄道周没想到陛下居然有如此魄力。 而他现在更明白了陛下,为何在宫门之外下令锦衣卫巡视全国的真正目的。 防止特权被撤销有人煽动民变只是顺带而为,真正的目的是看住那些地方官员从中作梗。 更是在暗中为那些即将进京的学子保障路途之上的安全。 到了现在,这位黄老头才真正明白,陛下怕是在今日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所有后续之法。 作为一心为国,一心想恢复大明盛况的黄道周,此刻心情激荡无比。 陛下勤勉且心怀天下又有着足够的手段心智,他又如何能够不兴奋异常。 大明,有救了。 “黄卿,朕打算让你去东江一趟。” 黄道周闻言又是一愣,他以为陛下和自己说这些,是准备让自己来筹备主持这次被提前的科举。 但没想到居然要让自己去见毛文龙。 “陛下,毛文龙为平辽总兵官,挂征虏前将军印又被赐尚方宝剑,负责辽东沿海节制东江,怕是这封赏....” 黄道周很清楚,现在的毛文龙几乎脱离朝堂之外,想要让他不生出别的心思只有封赏。 但就如他所言,前面的皇帝给毛文龙的封赏太多了,天启封毛文龙左都督,平辽伯还有尚方宝剑便宜行事等等特权。 如今再赏,怕是只有封赏侯爵这等勋贵了。 但今日整个京城勋贵又被一锅端,这个时候封赏侯爵还不如不封。 崇祯摆手:“谁说朕要封赏他了,之所以让你去就是去治他的罪。” “替朕问问他毛文龙,他眼里还有没有大明朝廷,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黄道周闻言当即躬身:“臣,明日便准备出发东江。” 崇祯点头:“他毛文龙拒不奉诏实在该死,但他麾下之人乃我大明子民,朕会让人准备粮食五千石,白银十万两随你一同前去犒军。” 说着从御案之后走出,来到御书房的窗边站定。 “朕决定在午门之外修建一处学堂,暂定名为明堂,眼下找不到合适的夫子,便由孙承宗,袁可立,李邦华、英国公张维贤暂代夫子之职,朕有空也会去走走。” 说完转头看向黄道周。 “朕在明堂为毛文龙的两个儿子留了名额,另外,调其麾下猛将孔有德进京听候调遣。” 天启七年,毛文龙的大儿子毛承禄十六岁,小儿子毛承斗六岁。 黄道周本身就不是一个喜欢废话的人,领旨后便是离开了御书房。 看着黄道周的背影,崇祯微微的叹了口气。 之所以让黄道周去往东江,是因为他知道毛文龙绝没有造反的心思。 如果他真想造反,袁崇焕根本不可能只凭借一道圣旨,就在东江大本营杀了毛文龙。 有人说毛文龙左右摇摆想要投降建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因为皇太极最恨毛文龙,毛文龙也知道就算自己投降皇太极也会找机会弄死自己。 毛文龙是个骄傲的家伙,也是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不然他不会拒不奉诏,更不会孤身留在东江不停捅皇太极后门。 这样的人,是值得尊重的。 而对他最好的尊重,就是派一个同样值得尊重的人代表自己前去。 因为黄道周可是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人,更因为黄道周是个真正的实干派。 想让孤悬海外的毛文龙看到希望,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是让他看到朝中有实干之人,有和他一样不惧生死只为家国之辈。 没有人比黄道周更合适。 至于让他两个儿子进京,只要毛文龙不傻,单从那夫子的人选上就能看出门道。 而调孔有德进京,则是崇祯知道这个败类绝不能留在毛文龙身边。 这个狗东西在毛文龙死后,撺掇毛承禄造反,而也正是这个狗东西祸祸大明不成,带着孙元化所有火器图纸投降建奴。 从而导致建奴拥有了大量火器和火炮。 满清入关之后他被封为桂王,和李定国对掏连战连败,最后气的淋了火油自焚。 但崇祯知道,这他妈都是满清为了面子篡改的历史。 就这样的货他哪来的勇气自焚? 实际上是他被李定国抓住砍去双臂点了天灯,所以对于这种垃圾,崇祯绝不会让他留在东江毛文龙身边的。 除了他之外,还有耿仲明,尚可喜这两个同样该死的东西。 等局势稳定之后,朕会让他们一个个提前下地狱。 第六十六章斩立决 当夜,一道圣旨从皇宫之内传出。 午门之外修建明堂,孙承宗、李邦华,张维贤、袁可立、曹文诏、以及内阁大臣、六部尚书、及数十位朝臣十八岁以下的子嗣,全部入明堂就学。 工部得到圣旨,当夜便开始依高大宫墙开始修建明堂。 这个明堂的规模不大,甚至按照陛下的旨意都可以称为简陋。 但,这所谓的简陋就在皇宫正门之侧,再加夫子皆为朝堂重臣,任谁都知道这明堂的含金量。 尤其那句,陛下偶尔也会前往,让明堂的重要性达到了顶峰。 大臣们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脑海中顿时蹦出三个字。 质子堂。 这所谓的明堂就是质子堂,所有朝堂重臣的子嗣全部集中在此处,又在宫门之侧。 是生是死全凭陛下一个念头。 而且这所谓明堂并无女子不得入学的限制,也就是说,只要被点名的朝臣,家里子嗣在十八岁以下无论男女皆要入学。 但孙承宗,李邦华、张维贤等人得知消息后,均是起身对着皇宫的方向深深一礼。 站的角度不同,看事情的深度也不同。 最兴奋的当属魏忠贤,因为他的孙子四岁的魏麒麟也在其中。 当即对着皇宫的方向以头触地:“老奴魏忠贤,谢皇爷隆恩!” 建立明堂并非临时起意,而是崇祯早就计划好的。 而且进入明堂的人,也远不止现在被点名的这些,甚至大部分人的子嗣在崇祯看来是没资格进入明堂的。 秦良玉、左良玉、周遇吉、满桂、虎大威、猛如虎,卢象昇、孙传庭、何可纲、赵率教、曹文诏、曹变蛟....这些猛人史料只记载了他们简单的生平和战死的时间线,却很少甚至没有提及他们的后人。 那他们后人都去哪了? 都死了。 包括孙承宗的所有直系后人,全部战死在了冲锋的路上。 而且这些猛人的子嗣,全部是先他们一步战死在了沙场之上。 他们死的时候一定是悲壮惨烈的,但也死的无声无息,无声无息到根本没人记得的地步。 所有人都可以忘,但崇祯不能。 非但不能忘,还要让他们活下去。 看着日益兴盛的大明,一直活下去,娶妻生子,寿终正寝。 这才是建立明堂的真正用意,不是全家死绝的才配叫英雄。 他们本身就是英雄。 夜色已深,但御书房里的灯还亮着。 方正化和李若琏联袂而来。 “启禀陛下,自圣旨下达至今,已捉拿和二十一卫叛乱相关的朝臣三百六十六人,相关人员共捉拿两万三千二百七十一人,国子监德行有缺涉及二十一卫之人三百七十六人。” “和勋贵以及京营有关共捉拿下狱七千九百三十三人,另带出和京营以及二十一相关的商贾七十三人,被连同入狱者有一千七百四十六人。” “审问后,人数可能还会增加,最迟十日臣必将呈奏准确数字。” 王承恩听到这个数字瞬间面色惨白,三万多人,这一下要有三万多颗人头落地。 而且这还只是初步的人数,最后被牵连出来的人数恐怕也不会低于一万人。 如此算来,要被砍掉脑袋的人数足足达到了恐怖的四万多人。 这样的事,自太祖之后再没发生了,就连成祖在位的时候都没有过的事。 崇祯听完这些数字面无表情的开口:“斩立决!” 声音很淡,但却让此刻御书房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淡淡三个字,代表的是要杀掉四万多人,加上今日京营和二十一卫被镇压之人。 总人数恐怕已经直逼十万之数! 这一刻,王承恩看着灯光下皇爷俊朗年轻的侧脸,心中顿时升起彻骨的冰寒。 一口气杀掉如此多人,就连太祖都不曾做到过。 要知道此时早已不是洪武时期的大明,而陛下登基还不足一月。 王承恩不敢再想,甚至都不敢再看陛下的脸庞一眼。 “禀陛下,如今查抄的府宅不过一成,想要全部查抄完毕恐需一月之久。” 李若琏说完抬头。 “但仅查抄成国公一府,便得现银九十四万七千两,宅院十六座,店铺一百四十三间,分布京城周边上等良田一万三千顷,黄金六千两,字画珍宝折算白银概合四十八万两,另有粮仓十三座处。” 明时一顷不是后世的一公顷,一顷为100亩,一万三千顷大约等于一百三十多万亩。 崇祯怒极而笑,大明皇帝在北京周边有五处皇庄,全部土地加起来不足一万顷。 朱纯臣一个成国公竟然有土地一万三千顷,整个北直隶的土地加起来也才十几万不足二十万顷。 朱纯臣竟然占了将近一成,而他的现银加上田产房契折合白银超过了两百万两。 这是何等的巨富? 而这还只是一个成国公府,若是所有勋贵和朝臣以及商贾全抄一遍,这个数字将达到千万两以上。 大明,真的富庶无比。 大明,到底都养了一群什么样的东西。 “加快速度,不得漏掉任何一人。” 而在两人将要离去之时,崇祯再次开口:“无论牵扯到任何人一律拿入大狱!” 狠吗? 和十七年后国破家亡,被逼自缢殉国相比一点都不狠。 那些人在国破之后转身再投新主,随后被李自成多尔衮杀了个人头滚滚。 其府宅内藏匿的大批金银,也成了覆灭大明的军费。 这些蛀虫垃圾必须死! 他们不死,最后死的就是自己。 这是一个根本不用思考的选择题,而且崇祯觉得还不够,远远不够。 整个大明该死之人绝不止这么一点,他会把这些垃圾一个一个的全翻出来送他们下地狱。 如今朝堂一空勋贵尽灭,他才算彻底的掌控了整个京城,手里也有了大笔钱财能让他去做更多的事。 辽东军兵卒一月俸禄只有一两半,哪怕关宁铁骑月俸也只有一两八钱。 换算成后世每个月一千出点头,就这最后拿到手的也只有一成甚至根本拿不到。 一成什么概念,就是天天脑袋别在裤腰上到月底只有一百块钱。 而虎大威所在的宁夏卫,兵卒月俸只有八钱。 换算成后世只有四百八十块。 而喜峰口的兵卒月俸连四钱都不到,相当于镇守边关每个月只有二百块钱。 皇太极从喜峰口入关根本就没碰到像样的抵抗。 这能怪大明兵卒吗? 这样的国家、这样的皇帝你会命去保吗? 第六十七章孙传庭 朝堂接连休沐,整个京城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就连凛冽的寒风都吹不散那浓郁到了极致的血腥味。 从天启八月二十九,一直杀到天启七年九月十四,那浓郁到了极点的血腥味才开始出现逸散的迹象。 而神奇的是,京城里的百姓并没有因为杀这么多人而出现惶恐。 反而提前穿上新衣,在大街上游走笑谈。 这一幕在整个历史上都是罕见的,原因也很简单。 这些人是反贼,是蛀虫是大明的罪人,而陛下每杀一批都会发出告榜,详细列举这些人的罪行以及拥有的家财田产。 西方人是大家都一样叫公平,而在华夏,是我和别人不一样才叫公平。 罪孽不能让所有人产生共鸣,但那些人家里的大把田产和巨量白银能。 这也是华夏人的一大特点,凭啥你那么有钱? 一定是贪来的,死的好,死的太晚了。 陛下就应该早点把你们全家都给砍了,随后京城里的米价和布匹的价格开始出现回落。 这一下百姓们更开心了。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 这回知道以前为啥物价那么贵了吧,全是这些垃圾们暗中搞鬼。 死的好,陛下杀的好。 还是那句话,论对民心的掌控,没人比得上九五之尊的帝王。 而大明永不增赋,愿天下黎庶与朕重振大明之盛之言也开始在大明之内发酵。 地位卑微的明朝百姓,从那一刻开始腰杆不知不觉的挺直了。 走路都抬着头。 陛下说了,是我们用肩膀和血肉扛起了大明,陛下记得我们更感谢了我们。 我们才是大名的肱骨和中流砥柱! 陛下说的。 袁可立早已心灰意冷,他对大明很失望对大明的帝王更失望。 帝王不上朝不理朝政,魏忠贤专权跋扈胡作非为。 这样的王朝不值得他去辅佐,所以他宁愿做一个田舍翁了此残生。 陛下召他回京的圣旨到了,但他根本没有理会的打算。 我就抗旨不遵了,让那狗太监派人来杀我吧。 哪怕启用孙承宗、李邦华这些人也不能让老爷子回心转意。 可当告榜的内容和陛下为百姓鞠躬行礼之事传来之后,老爷子的心脏猛然翻动。 随后更多那日细节传来,再紧接着勋贵被尽灭,秀才特权被废除,京营以及二十一卫叛乱被镇压,老爷子再也坐不住了。 “进京..进京..现在就走...” ..... 御书房之内坐着一个人,一个相貌堂堂身带儒雅之人。 他,叫孙传庭。 此刻的他有些局促,但更多的还是不解。 不明白为何陛下知晓自己,更不明白为何一进御书房陛下便盯着自己看。 此刻已经看了十几息之久,而且还没有开口的意思。 崇祯看着眼前的孙传庭,心里那叫一个翻江倒海。 孙传庭今年才三十四岁,正是精力最旺盛巅峰之时。 他被称为明末定海神针,在某些层面的重要性甚至超过了孙承宗。 传庭死,明亡矣。 而这个被后世如此称颂之人,竟然是文官出身,更被后世称为儒将。 这个人到底有多强已经不用赘述了,论统军不在孙承宗之下,论勇猛还要胜过曹文诏半头。 就地募兵,战力能和拥有一千关宁铁骑的曹文诏持平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初代闯王高迎祥就是被他一举击溃,活捉送进北京被处死,这才有了闯王二代李自成。 但孙传庭的死和曹文诏一样让人痛心,更让人心头不甘。 明末后期,崇祯的朝廷除了拖后腿之外已经给不了任何帮助了,只给他下了一道命令。 括民财以充军资。 意思就是你抢陕西的老百姓吧,抢多少你就吃多少吧。 我没办法了。 而当时的陕西已经苦不堪言,但哪怕到了那个时候还是有陕西百姓心向朝廷不肯造反的。 可这一道括民财的命令,也彻底的将那些还在苦苦坚持的百姓推到了对立面,从而加入了叛军行列。 老天爷对陕西真的很苛刻,春夏播种之时大旱无雨,偏偏到了凛冬将至之时天降冰雨。 陕西巨富无比的秦王,拒绝因断粮战败的孙传庭进城,遂无奈只能退入郏县。 战兵冬雨中抢食未成熟极为涩口的生柿子,导致出现大面积非战减员。 而此时朝廷接连催促其主动出击剿灭叛军,无奈之下孙传庭最后在潼关战死。 孙传庭战死,西安城破,富甲天下的秦王将家财尽数献上求活。 数月后,北京城破。 崇祯自缢。 这是典型被猪队友坑死的绝世猛人,试想,如果孙传庭和曹文诏没死而是退守南明。 历史的结局绝对是不一样的。 “朕观你脚色乃文物双修,为何最后选了文职?” 脚色,类似后世的个人履历。 听到陛下发问,孙传庭连忙躬身。 “回陛下,家父曰,行文与祖有荣,武则被人所轻。” 崇祯心中叹气,都是重文轻武惹的祸。 “那你自己可想从军?” 孙传庭:“回陛下,臣自幼向往军营。”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事,孙传庭历史上被启用之前根本没领过兵更没打过仗。 甚至都没有他熟读兵法的记载,所以非要给个答案。 只能是天赋。 而拥有这种天赋的还有另外一个文官,卢象昇。 这俩人跟曹文诏那种军营打滚出来的不同,是玩笔头子的。 但打出来的战绩,就连老曹都不得不佩服。 崇祯没说话,而是拿起一份纸张让王承恩递给孙传庭。 孙传庭不解,但接过之后双眼顿时一亮。 因为这是崇祯让人将曹文诏,和孙承宗对付建奴的法子整理的文字。 属于最高机密的一种,就连李邦华和张维贤都没看过。 但很明显,孙传庭有这个资格。 而这时崇祯也发现了孙传庭的不同,他看得很是认真仔细甚至还在推敲。 而更让崇祯感兴趣的是,面对这份由老曹和孙承宗制定的作战方案。 他居然微微摇了摇头。 足足过了一刻钟之后方才放下纸张:“敢问陛下,这份对敌之策乃是出自何人之手?” 崇祯伸手对着一旁的王承恩指了指,而孙传庭闻言先是对王承恩微微拱手。 随后对崇祯说了三个字。 “瞎指挥!” pS:感谢寄了没?大佬打赏的秀儿。 感谢谭健顺大佬打赏的寄刀片,这是这本书收到的两个最大额打赏,同样也感谢其他打赏为爱发电的大佬,尤其是连续给三个为爱发电的大佬,十分感谢。 每一个为爱发电作者只能收到一毛钱,但每多一个为爱发电都是写作的动力。 每一条五星好评都会仔细看好几遍,然后美滋滋开始码字,至于差评……我看不见! 第六十八章和史书上不一样的孙传庭 瞎指挥。 这三个字一出,崇祯顿时来了兴趣。 要知道这份作战方案乃是孙承宗和曹文诏联手所作。 老曹的玩法是磨,用粮食逼着皇太极来攻城,更是利用四王同政之法,让皇太极当政来攻时玩命招呼。 让其大败颗粒无收,随后在其他三王当政的时候允其小胜。 以此来奠定建奴内部纷争的开始。 而孙承宗在这个基础上,先是断绝建奴一切物资来源,转而和鞑靼进行互市贸易。 建奴没吃的没物资打大明又打不动,只能去打更弱且有大量物资的鞑靼。 而吃饱了胆子也跟着肥了的鞑靼,也会在建奴最虚弱的时候去主动攻击。 这就会越打越穷,越打越弱。 而腾出手来的大明,也会在这个时候暴起发难。 一举干掉建奴、鞑靼,就连西迁的瓦剌也一并全部干掉。 这个计划崇祯都是拍案叫绝,因为每一个战略的制定都是最合理,也是后世认为最好应对建奴之法。 但这样包含了经济战在内的应敌之法,孙传庭只给了三字评语。 瞎指挥。 王承恩的脸色极为古怪,因为无论曹文诏还是孙承宗,在说对付建奴法子的时候他都在场。 曹文诏的法子让他一个趔趄,孙承宗的法子更让他张大了嘴。 而这个名不见经传,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被皇爷叫到御书房的小子,竟然说瞎指挥? 真是无知者无畏。 你觉得自己很有礼貌是吗? 还他妈先问是谁制定的,当皇爷说是咱家制定的还拱了拱手表达一下歉意。 随后说出瞎指挥三个字。 这要是皇爷直接告诉你,这是出自内阁首辅兼兵部尚书,以及提督二十一卫的曹文诏联手所定,恐怕你又会是另外一番嘴脸吧。 这一刻,王承恩已经把孙传庭当成了一个,想用语不惊人死不休来博取皇爷注意力的投机之徒。 一个地方小吏,能懂个屁的兵法。 “为何说是瞎指挥?” 听到陛下发问,孙传庭略微思忖了一下方才开口。 而这一开口直接顶了王承恩一个大跟头。 “以粮诱之使其攻,不可行,费力甚,且变数亦多。” “可擒其妃,或发其茔,尽去其衣立于城头,亦或出其棺悬于城楼,其怒,不得不攻且必攻之又攻!” 看着依旧一身儒雅坐在锦墩上的孙传庭,莫说王承恩,就是崇祯都是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用孙传庭的话说,以粮食引诱皇太极来打时间太长太费劲,万一皇太极找到了别的粮食来源就不会上钩。 我们守墙不出,也变相给了皇太极处理内部麻烦的时间。 这太便宜他了。 所以想让他来攻很简单,把他妃子抓来扒光放在城头上,再把建奴祖坟挖了,把棺材板和没烂透的骨头渣子往城墙上那么一挂。 他不想打也得打,而且一次打不下来就会接着打。 不为别的,如果不打他的威信就没了,祖坟棺材板抢不回去他这个皇帝也就不用坐了。 内部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看着眼前浓眉大眼一身儒雅之气的孙传庭,崇祯终于明白为啥老曹都没干掉的高迎祥,最后被孙传庭干成全军覆没的原因了。 而且还是被活捉的。 “建奴非孱弱之辈,其妃其祖陵必然防守紧密,如何捉其妃发其茔?” 听到陛下发问,孙传庭微微躬身后再次开口。 “建奴者,乃卑贱夷类也,值大明遭变方得窃国以立,然国祚初肇底蕴匮乏,遂以佛为尊。” “臣闻听建奴皇妃每值朔望,必出城入寺礼拜,且左右扈从寡少,以示心诚。” 这话让崇祯也是微微点头,建奴信奉萨满,但在沈阳建国之后便开始推崇佛教。 而皇太极的妃子为了建奴祈福,也或者是为了向皇太极显示自己的贤惠,初一十五都会出城去寺庙祭拜,且不带多少人。 这话还算正常,但下一句出口之后王承恩差点直接梗死当场。 “棺椁如一,朽骨无别,发冢即可,不必携归!” 意思就是棺材板子长的都一样,人烂了剩下的骨头渣子谁也分辨是谁的,所以不用费那个劲真把棺材板和骨头渣子扛回来。 只要把坟掘了把骨头渣子扬了就行,到时候随便找个破棺材板子往那一挂完活。 你看,是不是很简单。 崇祯心里也是卧了大槽,这他妈还是史书上记载的儒将孙传庭吗? 怪不得他直接否定了老曹以粮食引诱的计策,就他这玩法,皇太极会疯了似的玩命攻城。 老婆让人扒光立在城墙被围观,这脸算是丢尽了。 祖坟让人刨了,棺材板子都被人挂在城墙上了,这要是不打回去这皇帝的位置他是坐不稳了。 这就会如孙传庭所言,他不打也得打,打不下来也得接着打。 “和鞑靼开互市如何?” 这一招是孙承宗制定的阳谋,鞑靼就算明知是计也不得不按照大明的玩法去走。 所以这一刻的崇祯很好奇,孙传庭的战略眼光究竟有没有达到孙承宗的高度。 因为孙承宗制定的战法,是一举图谋大明北部所有敌人的。 就连王承恩也是紧紧盯着孙传庭,他也想知道这个开口就顶自己一跟头的家伙,还能说出点什么来。 他不相信孙传庭能想出比这个更好的办法来,因为制定这个战法的可是孙承宗啊。 然而就在孙传庭微微思忖开口之后,直接顶了王承恩一个大马趴。 “鞑靼性鄙,使其图建奴,善策也。” 意思是鞑靼很贱,让他们去打建奴是个好主意。 “然其驽钝,灭之不若养之,昔太祖收蒙古遗裔,存之利甚博,豢养既久,其效忠中原则笃。” 鞑靼和瓦剌很蠢,杀了不如留着有用,当年太祖不就收服了很多蒙古后裔嘛,那些人对中原极为忠心,让他们去打蒙古人的时候比咱汉人还猛。 “其贵尝享中土富贵,故开互市,并令鞑靼、瓦剌贵胄入京师为质,充互市之使,久养则自为吾人矣。” 鞑靼和瓦剌的贵族都是元朝余孽,都极为向往中原富庶繁华,开互市的时候让他们派贵族前来京师,充当互市使者。 养着养着,他就不想回去了。 养着养着,就都被同化了。 养着养着,鞑靼、瓦剌就成了咱大明的少数民族之一。 崇祯看着说完依旧儒雅坐在那里的孙传庭,脑海里当即蹦出两字。 我凑! 第六十九章杀官 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没有,孙传庭再次躬身开口。 “慕中夏者欲留,欲留者必效,陛下告之,灭建奴可封王,赐地入大明,其民共享利权,其锐远胜馀而争地者。” 馀,就是吃饱的意思。 所以听到这句话之后,王承恩索性把眼睛闭上了。 他知道陛下为何召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的原因了,同时更确定了一件事。 这个叫孙传庭的东西,比孙承宗还要阴损无数倍。 听听他这句话就知道了。 鞑靼、瓦剌的贵族想留下想加入大明,就会拼命展示自己存在的价值,而贵族从来都是平民的风向标。 贵族向往大明,其麾下平民也想。 所以这个时候只要陛下告诉他们,你们联手灭了建奴,就把你们现在占据的地盘赏赐给你们,并封你们为王。 你们的子嗣可在大明求学更可在大明为官,就连你们的百姓也都为大明子民,享受和大明子民同等的权力和待遇。 想留在原地也行,想南迁进入大明腹地定居也行,只要你学习够好足够效忠大明,通过科举入朝为官也不是问题。 这个不是臆想更不是胡诌,因为这样的事早就有人做过,而且做的极其成功。 而那个人,叫朱元璋。 朵颜三卫干元朝的时候其凶残程度远胜汉军。 哪怕到了现在,朵颜三卫因为蒙古林丹汗而脱离大明,但投降后金和效忠林丹汗的只有一小部分。 其余分裂成无数小部落,在大明、林丹汗以及后金之间摇摆不定。 而孙传庭的最后一句话,才是真正的盖棺定论。 其锐远胜馀而争地者。 这句话的意思翻译成大白话就是,与其喂饱了鞑靼让他觉得自己行了去打建奴,不如以允其加入大明的立功之举。 吃饱没事去打人,和急着立功证明自己价值完全是两个概念。 “事若成,可得类朵颜者众,徙内,化俗,收械,授文,则无反复。” 孙传庭说完低首不言,但崇祯的眼内却是精光爆闪。 明末牛人录排名第二的家伙果然名不虚传。 尤其这最后一句,只要布局成功,林丹汗和后金的威胁急剧下降,摇摆不定的朵颜三卫后裔就会再次归顺。 而届时归顺大明的就不止一个朵颜三卫,而是数不清的朵颜三卫。 这些人都会变成大明征讨建奴的先锋军,建奴被灭便开始封赏允其入境。 用酒杯取代他们手里的弯刀马弓,用绫罗绸缎换掉他们的一身铁甲,教授他们礼仪文化,慢慢消弭他们只知道喊打喊杀的一脑袋肌肉。 再想摇摆不定脱离大明,他们估计连上马都费劲了。 元朝是怎么覆灭的? 就是入主中原后太过贪图享乐,战斗力到了后期垃圾到没眼看的地步。 所以孙传庭说的是打建奴,实际上是连带把收拾鞑靼和瓦剌的玩法也说了一遍。 而且相比老曹的磨杀,孙承宗的挑拨阳谋更加的实用也更加的...阴损。 没错,就是阴损。 而且按照他的说法,来大明充当互市使者的鞑靼和瓦剌贵族,年老的不要。 老而不死是为贼,太滑头。 只要年轻的,没见过世面的,家里老登嘎巴就能回去接任的那一类。 把这一类养成自己人,对大明向往无比,你说这鞑靼和瓦剌的未来会如何发展? 杀人有很多种方法,如曹文诏的手起刀落。 如孙承宗的大开大合直指核心。 但孙传庭的杀人法听起来最温和,但却是直接掘了人家的祖坟。 他杀的不是人,而是一个民族的根。 在无形之中断你根基毁你文化底蕴,将你彻彻底底的变成自己人,甚至到最后连自己的祖宗是谁都不知道的地步。 这就是孙传庭,真实的孙传庭。 如今是天启七年,孙传庭就已经在心中推演过灭建奴以及鞑靼和瓦剌的战法经过。 但历史上的遗憾却是,他根本就没有去到的辽东的机会,一直在处理内部叛乱直至最后战死潼关。 如果大明内部的叛乱没有那么严重,如果大明末年没有经历那么多天灾,如果孙传庭不是死于平叛而是去到辽东和曹文诏汇合。 建奴莫说奴役中原数百年,怕是这个民族的根都被这两个猛人给拔了。 崇祯此刻已经确定了一件事,孙传庭的军事才能绝不止领军之将。 而是绝对的统军之帅。 排名第二的猛人,果然没让他失望。 “西南叛乱如何看?” 孙传庭依旧坐在那微微思忖了一下,给了崇祯两字回复。 “杀官!” 这两个字让崇祯的眉头狠狠一挑,因为这两个字和自己对付西南之法不谋而合。 随即微微点头,示意孙传庭继续说下去。 “西南之乱罪在土司欲要脱离朝廷掌控,实则乃为汉官一直以来的压榨导致民反。” “遂臣以为,平西南必除土司,无土司鼓噪,民失其首乱可渐平。” “然此治标耳,欲使西南民复归朝廷,需泄其心中积愤,愤泄,则不叛,其愤之源,在虐民之官!” 崇祯很满意,真的很满意。 孙传庭的话才是真正的直指根源所在。 西南少数民族叛乱看似是被土司裹挟,但真正的原因还是无数年来遭受汉官的欺压鄙视。 想要让他们重新归顺,杀土司是一定的,但最重要的就是泄了他们心中那口恶气。 积压了数代乃至十数代人心里的那口恶气。 只要这口恶气泄了,造反叛乱的劲头也就跟着泄了,华夏之民自古就有故土难离之说,而最爱做的事就是种地。 谁不让我种地,我就把谁种地里。 没什么大道至简,因为事情本身就是这么简单。 而想要泄了他们心头这口恶气,让他们知道朝廷没有怪罪他们,也知道他们遭受的苦难为他们撑腰出气的最好办法。 就是杀官! 当众杀掉那些欺压他们,鄙视他们,也导致西南大乱的无能官员,非但能泄了这口恶气,也能让他们重归朝廷治下。 打仗平叛的同时还懂如何聚拢民心。 这他妈的就是明末排名第二的猛人,孙传庭! 第七十章爽文一样的榆林 “西南之乱更甚建奴,朕打算让你前去协助秦老夫人平叛。” 眼下的西南奢安之乱对大明未来的影响,真的还要在建奴之上。 想要西南安稳,也避免奢安之乱之后再次出现的沙普之乱,所以西南必须要用最快速度解决全部隐患。 这是他穿越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定下的基调。 如今的建奴对大明的威胁并不致命,真正致命的是内乱和仿似永不停歇的天灾。 到了此刻,孙传庭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闻言起身:“臣遵旨。” “不知陛下给臣多少兵马?” 孙传庭是兴奋的,一个从小向往军营之人却只是个文官小吏,突然被陛下召见还能独领一军前往西南平叛。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但陛下开口之后孙传庭瞬间一愣。 “无一兵一卒,但可以给你二十万两白银自行招募。” 崇祯时期有几支强到离谱的军队,第一的为关宁铁骑,第二的就是孙传庭的秦军,第三的则是卢象昇的天雄军。 再往后还有洪承畴的洪兵,以及曹化淳用腾骧四卫改造而来的勇卫营。 而秦兵,本就是孙传庭自己招募的,而能让孙传庭享誉后世有他自身的强大,但更应该感谢一个地方。 榆林。 陕西榆林这个地方很神奇,神奇到看这个地方的历史就像看爽文。 而且是爽的不要不要的那种。 榆林是明朝九边之一,直面蒙古骑兵的地界。 榆林人是把上马杀敌下马种地玩到了极致,民风彪悍到了没边的地步。 收成不太好,家里孩子没嚼裹怎么办? 十几个榆林汉子就敢出关干蒙古正规军一家伙,明朝的军功是以敌人的头颅计算的。 所以你经常能看到,榆林汉子腰上绑一圈人头,咧着大嘴一身是血回家的场景。 正因为这样,榆林的小崽子根本不怕死人,甚至有榆林孩童以头骨为玩具的记载。 历史上这些人就参加过平叛奢安之乱,而到了崇祯后期这里的底子已经被掏空了。 但哪怕青壮近乎死绝,尽是老幼妇孺守城,依旧顶了李自成大军整整十三天。 城破巷战极为惨烈,史书上对这场惨烈到极致的巷战只有四字记载。 死伤相当! 死一个榆林人,就一定会干死一个李自成的正规军。 这还是被掏空青壮之下的榆林,足可见这个地方的人究竟有多彪悍。 而历史上孙传庭领命之后,大部兵源都是从榆林招募,其他还有少量延安和绥德人加入,这两个地方的民风也是极为彪悍的。 据说当初孙传庭到榆林募兵之时根本没多少银子,只是吼了一嗓子。 带卵的跟我走! 就这么一嗓子,榆林带卵的就真的跟他走了,随后秦兵之名被记录史书流传后世。 可惜,这些彪悍又热血的汉子们,最后一个一个的全部凄惨而死。 每每想到这里,崇祯都一直认为大明亏欠陕西,尤其亏欠榆林。 后世有学者这样说过,如果大明物资充沛风调雨顺,根本不用养那么多辽东军,只要把榆林卫调过去就能让建奴寸步难进。 如果再调集点广西狼兵和给发了鞋的川军过来,十年内就能让建奴灭族。 这个说法虽然有点夸张,但足见那个时候大明能打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广西和湖南一带的狼兵如果能吃饱,出川作战如果有鞋穿的川军再加榆林卫组成的军队,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朕给你的二十万两白银,你可以自行定夺如何使用,大明之内你也可自行募兵。” 崇祯说完又加了一句:“不得强招,更不得克扣兵卒银两,那是他们用命换来的钱!” 孙传庭闻言跪地:“臣向陛下保证,绝不强征,更不会克扣兵卒一枚铜钱。” 说完抬头:“臣有一募兵之所,还望陛下应允。” 见崇祯点头后,孙传庭开口:“陕西榆林卫!” 果然。 崇祯暗道一声果然,孙传庭果然还是选择了榆林,看来他也早就知道榆林人的彪悍。 如今有自己执掌大明,历史上的遗憾和榆林人最后悲惨的结局一定不会再次发生。 那就让这位真正的猛人,带着他的秦兵一起改写大明的历史吧。 “允!” 孙传庭再次谢恩,随后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陛下派遣哪位公公监军?” 这是大明惯例,每一个领军之将的身边都会跟着一个皇帝派来的太监指手画脚。 就连制定的战法都要监军太监点头才能推行。 崇祯闻言佯怒:“区区平叛西南这等小事,你也要朕派个人去教你吗?” “没有监军,滚出去!” 孙传庭被骂了,但他的心情却是兴奋的,无比的兴奋。 而看着退出御书房的孙传庭,崇祯心中也是重重一叹。 历史上的崇祯派遣监军是不信,但给他们这些为大明付出一切之人派个太监监军。 是最大的亵渎! 这些人的忠心不用怀疑,这些人的能力更不用怀疑。 派个监军过去只会碍手碍脚,影响猛人们发挥真正的实力。 孙传庭的官职是平西南前锋将军,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领兵部右侍郎。 这个官职很大,大到就连孙承宗都有些咂舌的地步。 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是虚职,但这个虚职却是正二品,领兵部右侍郎也是虚职,但却代表着孙传庭正式进入大明军队大佬的行列。 一个名不经传的文官小吏,一跃成为如此军中重臣,一时间让所有人为之侧目。 但在崇祯眼里,孙传庭当得起这样的重任。 随后召集孙承宗,户部尚书郭允厚以及左都御史李邦华、英国公张维贤的人进入御书房。 “九边欠饷已久,大明不能让戍边的将士寒了心,朕今日召你等前来就是商议发放军饷之事。” 有钱了,自然要先让大明战兵吃饱有钱拿。 如今李若琏和方正化正在紧锣密鼓的抄家盘点,内帑从未有过的充盈。 而崇祯也想看看,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到底是个何等模样。 pS:感谢欧欧黄大佬打赏的爆更撒花,大佬威武。 感谢谭健顺大佬打赏的啵啵奶茶,也感谢其他大佬打赏的为爱发电,谢谢。 第七十一章 军饷翻倍 崇祯这话一出,御书房之内的几人同时开口。 “陛下圣明!” 他们都知道大明边军有多苦,但苦于大明朝廷拿不出银子,现在陛下率先提出要给边军发放饷银。 他们自然心里欢喜不已,尤其孙承宗更是知道辽东军有多苦。 “所需银两户部联合兵部核算,将具体数字上呈内阁,朕今日召你们来说的不是这个。” 这话让几人顿时一愣,随后便听崇祯再次开口。 “都言我大明兵卒乃是没了活路才去参军,而有的参军只为带走自己的一张嘴,让家人能依靠军饷活下去。” 说着摇头。 “这不对!” 现在御书房里的全是朝堂真正大佬,但他们也听不懂陛下到底要说什么。 “军人,乃真正一国之本,军强则国强,军弱则国灭。” 崇祯说完看向几位大佬再次开口。 “所以军人才应该享受真正的特权,参军之人的父母才最应该成为被大明敬重之人!” “前线儿子丈夫流血,绝不能让其家人再流泪。” 言罢,挥手命王承恩将御案之上的纸张拿给诸位大佬传阅。 孙承宗第一个看过纸张上的内容后,顿时起身对崇祯郑重施礼。 “臣,代大明一百七十万兵卒,叩谢陛下隆恩!” 随后便是李邦华等人也是相继跪倒,老臣们是激动的。 因为陛下这份纸张里的内容若是昭告天下,那大明军人的地位将瞬间提升无数个档次。 兵也,贱类。 好人家是没人当兵的,但凡当兵都是活不起更读不起书的人。 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这个观念已经近乎固化。 但陛下却将前些时日剥夺秀才特权的大部,全部给了参军之人。 甚至某些条款还要超过秀才的特权。 尤其战死之人的亲人家眷获得的优待,伤残老卒退出军伍之后的安置都被一一罗列。 而更让他们没想到也是最为的吃惊的,是陛下一口气将大明兵卒的月俸翻了一倍。 月俸翻倍,家人耕田免赋,经商前三年免税,三年后税收五成这些还好。 而最后那一长串斩立决更让孙承宗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战死军人之后,可免一切例钱入官堂就学,但有欺压战死军人孤儿寡母者,斩立决! 但有冒名顶替战死军人之后功名者,斩立决! 但有辱战死英魂者,斩立决! 但有战死之人父母妻儿田亩被强占者,斩立决! 但有战死之人至亲流落街头者,当地县衙主官斩立决! 但有.... 在场之人都明白,只要这份圣旨一旦颁布,军人的地位以及军人家眷的地位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们值得。” 这是崇祯对在场之人淡淡之音,但也是他心里的真心话。 这些特权和待遇,那些战死之人完全有资格去享受。 这个世界是畸形的,地位最卑微之人在用命去填这个国家的窟窿。 而那些地位足够高的人,非但对这些用命保卫国家之人没有丝毫尊重,享受着无数特权的同时反而心生厌恶不屑同行。 这一点,必须扭转! 军人的地位和待遇,必须提升到应有的水平。 他要让整个大明都知道,参军是光荣的,是值得尊重和敬仰的。 不是他妈的什么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 他现在做不到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更做不到贫下中农再教育,但这种军人地位低下的观念必须改变。 好说好商量不行那就杀! 让滴血的长刀建立军人不可被动摇的地位。 当然,大明现在有军队一百七十万,这里边的老鼠屎也一定不少。 但基调定下才能一点点的肃清垃圾,对于这一点他有着绝对的自信。 因为他有太多强悍到没边的猛人可以启用。 军饷翻倍,也才每月三两银子,折合后世每月一千八百块钱。 如果不是现在自己要补的窟窿够多,他都想翻把军饷月俸翻上三倍。 “朕听闻军饷出了户部就先少一半,刚出京城再少一半,而最后到兵卒手里的饷银只剩一成。” “郭尚书,不知是否朕听到的都是假消息?” 郭允厚闻言立马开口:“陛下,臣有话说。” “户部拨银从太仓库而出,但出了太仓库主导权便已不在户部手上,按照明律,户部有监管银子用途和发放落实之权,但接手之人却对户部不屑一顾。” “而若是户部不识相,各地运来京城的赋税便入不了太粮仓,被堵在京城之外无法寸进,而各地运来赋税时令之物繁多,若是时间耽搁久了不能入库便会腐坏。” 这事崇祯知道。 事实也真如郭允厚所说,若是户部要监督这银子的去向,那京城之外来的赋税就进不了城。 而大明赋税的特点是银子少,地里的特产居多,粮食、苹果、棉花乱七八糟的都有。 放外面时间久了就会发霉腐烂,一旦腐烂户部就会被追责问罪。 所以为了能让城外的东西运进来,户部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如此荒谬之事,为何不上报?” 郭允厚苦着脸:“陛下,臣...臣禀报上奏了不知多少次...” 他是禀报上奏了,但天启干木匠活呢,内阁全部魏忠贤的人,想联络兵部强行镇压,那兵部尚书还是魏忠贤的走狗崔呈秀。 你说他能禀报给谁? “你是说,东厂在这其中上下其手,非但贪了边军饷银,更是胁迫你户部就范?” 嗳? 不是,陛下您怎么哽下子跳到东厂去了呢,臣说的是勋贵和那些朝堂被您干掉的贪官啊。 这一次京营叛乱把我户部官员干掉将近一半,臣.... 他明白了,陛下要听的不是什么贪腐细节,更不是他户部在这其中受到的委屈。 而是让他来弹劾东厂,陛下要清理东厂了。 “是,臣郭允厚弹劾东厂上下其手,非但贪了边军饷银,更是伙同朝臣威胁户部官员,臣请奏陛下彻查东厂!” 崇祯闻言脸上闪过一抹怒气:“传旨方正化彻查东厂败类,另命魏忠贤负责押运饷银前往边关。” “若是再有人敢贪墨边军饷银,朕夷其三族!” 第七十二章白水叛乱 东厂是必须要动的,但不是全动。 这个不在朝堂典册之上的暴力机构,崇祯还有着大用。 但其中的垃圾必须剔除,而这份垃圾名单对崇祯来说并不难。 因为这份名单来自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 同时,这也是给在场大佬们的一个交代。 一直动朝臣动勋贵却不动魏忠贤的东厂,这会出问题的。 其他人离开了御书房,但孙承宗留了下来。 “陛下让魏忠贤前去边关,不止发放军饷那般简单吧?” 听到孙承宗发问,崇祯也是微微点头。 “军中腌臜不少,哪怕是辽东大营也一样,还有人比魏忠贤更合适吗?” 孙承宗闻言也是无奈点头。 军中的龌龊他比任何人都知之甚清,而且裙带关系极其严重。 哪怕是他执掌辽东大营的时候,想动一个人都是无比的艰难。 无他,太多人站出来为之求情。 但魏忠贤就不一样了,恶名在外又身居高位,而且干的就是这样的脏活。 想要剔除军中败类,非魏忠贤莫属。 不说其他,自己动那些人很有可能造成前线哗变,但魏忠贤的东厂对那些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门清得很。 而且玩的极脏,你家人爹娘都在我手里,你哗变一个给我看看? 好,你够狠可以不顾亲人爹娘,那你手下的那些人呢? 他们也能如你一样把爹娘亲人全扔了不管? 这就是魏忠贤的作用,单论威慑力而言,整个大明都没人能和他相提并论。 而一边清除垃圾又一边满额发钱,恩威并施玩的明明白白。 尤其魏忠贤将陛下提升军人地位的圣旨带到边关,那场面已经想都不用想了。 而孙承宗更确定了一点,陛下在给魏忠贤赎命的机会。 无论是逼着郭允厚弹劾东厂,还是让魏忠贤去边关清理垃圾,亦或者让他负责查抄侯国兴府邸都是如此。 魏忠贤也一定能看得出来,所以这军饷他一文钱都不会动。 但陛下也是用这种方法在告诉他们,别再盯着魏忠贤不放。 他不是你们的敌人,你们的精力要放在正确的方向上。 举一反三,从表象看本质也是为官之道的重要组成部分。 很明显,今日来到御书房里的几个人全都懂这个道理。 所以没人提魏忠贤,连让魏忠贤押运军饷之事都没人出声反对。 甚至孙承宗怀疑,这本就是陛下借这件事向他们传递的一种信号。 做你们该做的事,做朕想让你们去做的事。 不该你们做的,不该你们去思考去做决断的事,连提都不要提。 如今的内阁一定会重组,而自成祖之后大明的内阁就成了皇帝最大的掣肘。 什么都管,纳个妃子,修个宫殿,甚至骑个马言行举止都会被内阁时时关注紧盯不放。 所以,陛下今日释放的信号还不够明显吗? “二十一卫全被曹文诏那个狗日的杀光了,如今的二十一卫一个人都没有了,朕给了他四十万两银子,结果整个二十一卫就剩下十一个人。” 听到陛下口中之言,孙承宗也是摇头苦笑。 自己的这位陛下还真是与众不同,心智手段他已经领教过了,但此刻说话的样子实在不像个皇帝。 可也从侧面说明,陛下对自己的信任和毫无保留。 而那曹文诏处理二十一卫的法子,就连孙承宗都是吓了一跳。 这姓曹的小子下手太黑了,二十一卫里虽然垃圾不少但也不是没有能用之人。 他倒是省事,全干掉整个换一批。 没听陛下在那骂人嘛,给了四十万两银子就剩下十一个人,这平均算下来每个人将近四万两,就是盔甲全用黄金打造都够了。 “这是曹文诏给朕递上来的折子,阁老您先看看。” 崇祯也有些无语,他是让曹文诏玩的狠点,但老曹玩的也太他妈狠了。 幸亏这狗日的只从辽东带了十个人过来,如果他身边带的是一千关宁铁骑,估计他能带着人去把京营也给团灭喽。 “他是想从各地军卫所抽调选人重组二十一卫?” 孙承宗看完折子之后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这姓曹的小子胃口实在太大了。 按照他这个意思,是要把整个大明所有卫所的精英全部抽调进二十一卫。 这样的军队是足够强悍,但其他地方还他妈过不过了。 而且把主意都打到广西和川军身上去了,他倒是他妈的识货,怪不得陛下直接爆了粗口呢。 “川军和广西狼兵不能给他,朕准备建立一支狼兵军团,和由川军以及少数夷族组成的西南军团,大明的敌人并不止北疆,南疆的敌人也不少。” 崇祯的话让孙承宗认同点头,广西之外的交趾(越南)在成祖年间被纳入大明版图,然在宣德年后反叛摆脱大明控制。 此外还有缅国(缅甸)暹罗(泰国)真腊(柬埔寨)南掌(老挝)满剌加(马来和新加坡)爪哇(印尼)锡兰山(斯里兰卡)这些都曾是大明藩属国。 称臣纳贡以天朝称呼大明(看看咱们的历史吧,说的全是咱们被欺负的凄惨经历,这些国家甘愿以子国自称,难道真的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甘愿称臣纳贡的吗,一定是先干趴下了才学会怎么当天朝儿子的,从这也能看出当初的大明有多么强大)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大明对这些藩属国渐渐失去掌控,而西方的势力也开始向这里渗透。 所以孙承宗明白,陛下那句大明的敌人不止北疆建奴,还有来自南方以及海外的威胁。 而单独留下自己,就是为了让自己开始筹备广西狼兵军团,和西南军团的事情。 “阁老,朕已经接到东厂和锦衣卫的奏报,陕西的灾情远比想象的还要严重,所以朕决定二十一卫全部从陕西招募,其他卫所暂且不动。” 孙承宗听到这里脸色陡然一变:“陛下,您是担心陕西民变?” 崇祯将一份密奏递给孙承宗:“白水县已经出现了民变,贼首王二杀了县令屠了县衙,率领数百人破了官仓自立为王了。” 王二,是历史上陕西民变的第一人,以墨涂面聚兵数百。 而孙承宗听到这里突然明白了。 “陛下,陕西民风彪悍又为大明兵源之地,所以您的意思是,填补京营的兵卒也从陕西招募?” 二十一卫满员十万,京营满员十五万。 如此算来就要在陕西募兵二十五万,这还没算上孙传庭要在陕西募兵的数量。 全部加起来二十多万最强青壮被调离陕西,再加陛下推行提升军人地位以及饷银翻倍。 陕西叛乱的本钱,已经被陛下给抽空了。 第七十三章屠宰场 “陕西太苦,自大明立国以来陕西百姓从军者远胜其他地域。” 崇祯说完摇头。 “但陕西却没有得到应有的体面。” “大明,亏欠了陕西。” 孙承宗点点头,随后有些皱眉的看向崇祯。 “陛下,陕西虽苦,但向来对朝廷忠诚不二,若是如此大规模从陕西募兵,那陕西的农耕政令怕是无法顺利推行啊。” 孙承宗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大明时期的陕西地域辽阔,甘肃、宁夏以及青海一部分地域都归陕西管辖。 万历末年统计的人口在一千二百万。 相比管辖的区域,一千二百万人口并不算多,而且遭遇大灾若是大面积抽调青壮,灾后重建以及田亩都将不可避免的出现荒废。 但崇祯闻言却坚定的摇摇头。 现在的孙承宗根本不知道陕西未来的天灾会持续多久,更不知道现在只是一个王二的叛乱,在未来会演变成多大的规模。 更不知道无尽的天灾,和无能的朝廷以及贪官污吏,将没了活路的陕西百姓生生全部逼成了反贼。 所以无论是防范未然还是赈灾的角度,从陕西募兵都是必须要做的事。 “陕西自古少雨,而一旦出现干旱就有可能一连数年无雨绝收。” 崇祯说着从御案之后起身,来到御书房挂在墙上的地图前站定。 伸手对着一个方向一指。 “这,太苦。” 孙承宗连忙去看,发现陛下所指的方位乃是自古以干旱闻名的陕北。 “朕听闻,陕北之民以地窖藏雨水而食,一生只洗三次澡,生下来一次,成亲当晚一次,死的时候一次。” “而迎娶新娘的彩礼,竟然只是一窖雨水,终日黄土弥漫苦不堪言。” 这话不是崇祯杜撰的,也不是他从前世记忆里翻找出来的,而是真实记录在大明地理志的内容。 “朕打算让陕北之民全部内迁!” 这话让孙承宗为之一惊:“陛下,太祖时期也曾动过这个念头,但前去宣旨时数万陕北之民跪地祈求,故土难离啊,最后太祖只好作罢。” “此时再提内迁,估计情形不会有太大变化。” 崇祯没有去接孙承宗的话,伸手在陕北更北鞑靼和瓦剌所在的方位又是一指。 “如果想要和他们开互市,最好的位置在哪?” 不等孙承宗开口崇祯再次问道:“如果想打掉他们之中不听话的,心里有不该有念头的在哪动手最合适?” 孙承宗听到这里双眼陡然一亮。 鞑靼和瓦剌扣边不止,但他们根本没有和大明叫板的能力,最大的倚仗就是战略纵深足够大。 骚扰抢一波就跑,荒漠之中很难找到他们的主力,更找不到他们那跟露营似的王庭所在地。 明军来剿收起帐篷就跑,随便找个有水源的地方帐篷一搭就是王庭国都,明军撤了他们再回来。 “陛下,您是想把陕北当做战场,引诱其主力深入一举而灭?” 崇祯微微点头,随后把孙传庭的玩法说了一遍。 孙承宗听完也是一愣,心道怪不得这家伙能被陛下召见委以重任,原来心思这般阴损。 “按照孙传庭的办法,鞑靼和瓦剌被驯养城汉民乃是必然,但这有个前提。” “那就是打掉这其中实力最强,对大明充满敌意的东西,而陕北就是朕为他们准备的屠宰场。” 说完转身坐回御案之后。 “方才阁老说故土难离,但朕今日翻看义志发现,自正统年间到现在,陕北之民战死的比例为大明之最。” 这话让孙承宗的心里也是狠狠一疼,最苦之地战死疆场的人却最多,这说明什么? 而且按照大明现有例律,陕北战死之人的抚恤银是没有的。 抚恤银被当成了赋税给抵用了。 说国家危难他们放下锄头就来,战死疆场尸骨无存却一分钱都拿不到。 崇祯也是喉咙发堵,他让王承恩带着数十个太监去翻找陕北的奏章,但哪怕翻到数十年之前,也没找到一道诉苦的折子。 也就是说陕北人从来就没埋怨过,或者说,从来就没有人站出来为陕北凄苦百姓说一句公道话。 没有。 一个都没有。 “阁老,若是陕西大旱连年,陕北可还能活人?” “朕准备下旨,召陕北全部之民内迁平叛,护卫京城!” 孙承宗知道,陛下这是骗! 用圣旨将陕北之民骗出故土难离之地,骗他们内迁,骗他们去平叛,更骗他们去护卫京城。 但这次的骗,却带着让人心绪激荡的感动。 就如陛下所言,陕西自古少雨,一旦大旱就很有可能出现连年旱灾。 陕西内部尚且如此,更何况本就没有水源的陕北之地。 而那些陕北之民能为故土难离数万人跪地抗旨,但若是为国平叛护卫京城。 他们一定会来! 平叛不能让他们抛弃世代居住的祖地,更放不下那埋葬着祖辈遗骸的祖坟。 但若说护卫京城保卫陛下,他们一定会来! 孙承宗猛然抖动官袍双膝跪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祯摇头:“阁老快起,他们是朕的子民,是一心为大明付出不求回报的子民,如果朕都不为他们着想,如果朕都忘了他们,那这世间还有谁还会记得他们。” 这话不是苛责,孙承宗刚刚执掌内阁,而之前他的精力全部被牵扯在了辽东。 至于朝堂其他垃圾们,只会相互攻讦为己谋利,哪里还有心思为百姓谋福。 “陕西叛乱已起,且乔应甲拖延太久灾情严重,这赈灾已是刻不容缓,陛下,是否已经有了合适的赈灾人选?” 孙承宗明白,自上次朝会之时陕西灾情救已经被捅出来了,但陛下没有即刻下旨赈灾必有所谋。 今日提及陕北内迁,想来陛下已有赈灾之策。 “阁老可有推举之人?” 孙承宗略微思忖:“袁可立即将进京,其为人刚直当为最佳人选。” 崇祯闻言没有立马答复,而是对着孙承宗淡淡开口。 “阁老认为,陕西之祸只在天灾?” “人祸不除只赈天灾于事无补。” 说着眼神一凝。 “命孙传庭,曹文诏,张维贤即刻启程陕西募兵,袁可立领钦差大臣赐尚方宝剑,直隶孙传庭曹文诏及京营所部,凡有奸佞欺压贪腐之辈可先斩后奏!” 孙承宗闻言顿时明了。 陛下,要对皇族宗室开刀了! 第七十四章动手! 从陕西巡抚乔应甲那么大的灾情都敢瞒而不报,就能知晓陕西的官场糜烂到了何等地步。 而且陕西还有一个存在时间最长,也被称为富甲天下的秦王! 洪武三年便被封为秦王,到现在已经存在了二百多年。 那是真正的庞大然大物。 所以孙承宗明白,陛下所说人祸不除只赈天灾于事无补意指何处。 哪怕是袁可立去赈灾也只能解一时之急,根源不除陕西的局面不会改变。 所以他现在也才明白,陛下让孙传庭和曹文诏去陕西募兵的另一层含义。 镇压! 孙传庭他不熟,但从孙传庭对付建奴之法到陛下如此看重,这个人的能力绝不在曹文诏之下。 再加之两人皆是携带大批银两,又有陛下提升军人地位的圣旨前去。 募兵的过程非但会无比顺利,更能起到安抚民心的作用。 这样的作用在某种层面上,甚至还会超过袁可立的施粮赈灾。 因为陛下先有免除陕西三年赋税的旨意,随后在军人月俸翻倍的情况下陕西募兵二十多万,这就会让陕西百姓知道陛下一直在想着他们,念着他们。 那不仅仅是募兵二十多万那般简单,那代表的是陕西将出现上百万地位改变的军人家属。 拥有特权,被朝廷保护被陛下看在眼里的坚定保皇派。 而陕西在役的军人总数达到了四十万,这些人和他们的家人都将成为真正的受益者。 拥有这样特权和被朝廷保护之人,谁也拉不走,谁也策反不了。 基本盘出现了。 而握有尚方宝剑,眼里不揉沙子的袁可立统领这两人,杀的不止造反的王二,所有陕西贪官皆在此列。 先斩后奏四字,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如此大力整顿之下,陕西民心将坚不可摧,民变的可能性已基本归零。 但这需要钱,需要很多钱。 孙承宗点点头,随后对崇祯问道。 “陛下,应该已经到时候了。” 崇祯闻言淡淡一哼。 “命大同总兵渠家帧,宣府总兵董继舒率军向张家口方向前压,配合曹变蛟剿灭盘踞在张家口的八大晋商!” “张家口总兵侯世禄就地斩杀,命曹变蛟事成之后率军进入山西,锦衣卫和东厂之人早已搜集了足够的证据,朕要把这通敌卖国的八大晋商抄家灭族!” 说完看向孙承宗:“黑云龙现在何处?” 孙承宗躬身:“黑云龙被朱纯臣等人陷害,如今只是张家口的一名把总。” 崇祯:“命黑云龙接替侯世禄为张家口总兵,告诉他,要钱给钱要粮给粮,但要是他练不出一支能打的军队,朕砍了他的脑袋!” “传令辽东,让赵率教亲自领兵镇守喜峰口、龙井关、大安口三处防务,兵卒扩至一万,军饷优先发放,火炮箭矢等优先供给!” “告诉赵率教,若是被皇太极钻了空子,从他镇守之地入了关,朕亲手剐了他!” 历史上崇祯二年,皇太极打不下关宁防线绕道蒙古,就是从大安口和龙井关进入关内的。 而大安口、龙井关以及喜峰口同属蓟镇长城东段,相隔不过几十里而且关隘都不大。 正因易守难攻,所以袁崇焕没当回事这才酿成大祸。 如果早有防备,皇太极根本就打不来。 而且那几处连袁崇焕都忘到脑后的地方,皇太极是怎么知道的?非但知道防守松懈,更知道把守那里的兵卒没有武器物资,甚至连死战的决心都没有。 八大晋商! 是他们通风报信,将防守最薄弱的地方告诉了皇太极。 而崇祯更认为,那些八大晋商为了让皇太极顺利入关,甚至暗中收买了镇守这几处的明军将领。 所以他要除掉的不止八大晋商,还有被八大晋商腐蚀掉的所有垃圾。 其实一开始崇祯曾想过利用喜峰口埋伏皇太极,在这个地方让建奴伤筋动骨。 但仔细看过地理后发现,这三处关隘很难形成大规模的战场。 而且自老曹进京说了磨杀建奴之法后,崇祯也因此改变了主意。 只要内部理顺了,有一万种办法能灭了区区建奴。 “毕自严要进京了。” 如崇祯这等突然大转弯的说话方式,其他人可能跟不上节奏,但这并不包括孙承宗。 毕自严是玩理财的小能手,最适合的位置就是统领户部。 但现在的户部尚书是郭允厚。 “陕西官场整顿又逢赈灾,况且陕北之民亦要内迁事务繁多,又关系到对鞑靼用兵,遂臣认为需要一个经验老道之臣主持陕西政务。” “臣,举荐户部尚书郭允厚前往陕西坐镇整改!” 和猛人说话就是省劲,尤其还是身为内阁首辅的猛人之首就更省劲。 “嗯,这事阁老要费心了。” 费心,就是需要他去说服郭允厚,毕竟从户部尚书到陕西巡抚,这其中还是有一定落差的。 孙承宗躬身:“臣遵旨!” ... 曹文诏敲了敲桌面,有些遗憾的微微叹了口气。 因为自己的请奏被陛下驳回了,更因为他想进宫当面请奏,却被告知陛下没空见他。 一旁的属下开口:“将军,是不是杀的太狠惹得陛下动怒了,毕竟...毕竟这二十一卫被咱杀的一个都没剩...” 曹文诏闻言挑了挑眉:“那些垃圾留下何用?” 说完摸了摸颌下短须:“不同意抽调天下卫所精兵倒是正常,毕竟那是我刻意拿来让陛下砍价用的,狼兵不同意也情有可原,毕竟远在广西,川军不给也算了,毕竟西南正在叛乱。” “可为何那两万多净军陛下也不同意?” 这就是崇祯爆粗口的真正原因,也是孙承宗觉得曹文诏胃口太大的真正所在。 这狗日的非但提出前面那些要求,更要求崇祯把魏忠贤打造出来的两万多净军,整编进他的二十一卫。 美其名曰战力勉强能看,将就着也能用。 但用屁股想都能知道,能被他曹文诏看上的人,战力又怎么可能如说的那般马马虎虎。 如果真的马马虎虎,又怎么可能那般快速简单的灭了二十一卫。 “既然不给,那就先去陕西。” “可不能让那个劳什子孙传庭抢了先!” 第七十五章大忽悠的后人 袁可立这个老头根本就没进京城。 半路接到圣旨之后,直接就奔了陕西,在路上开始调运粮食等所有赈灾物资。 就连崇祯派去保护他的人,都是在三天后才追上老爷子马车的。 曹文诏以为自己速度够快,但出发之后才得知。 孙传庭先他一步已经赶往陕西了,这让老曹脸色顿时一黑。 他感觉自己遇到对手了。 募兵是个很繁琐的事,不但要兵部派人一同前往,还要有五军都督府的公文,更要和当地官员沟通协调。 但这两个人都是握着圣旨和大笔银钱的,所以直接把兵部的官员拉上马,也不管那从没骑过马的文官是死是活。 如果不是没有兵部的人跟随不合礼法,他们早就自己日夜兼程的去了。 而一同去往陕西的还有英国公张维贤,因为京营还是在他的统领之下,募兵当然要亲自前往。 但这之中出了一个变数,一个叫周遇吉的辽东把总被征调进京,成为张维贤的副手之一。 而这次去陕西募兵还有一个变数,孙传庭。 京营和二十一卫要在陕西募兵二十五万,但孙传庭要募兵多少崇祯没说,孙承宗也没提。 但给了二十万两银子,所以这一次要在陕西募兵的总人数远不止二十五万,最后在陕西成军帮助袁可立的也不止二十五万。 因为孙传庭在募兵之后也要听从袁可立的命令。 一个从未指挥过大军的老头,一下子拥有了调动几十万大军的权力,心里到底是何种感受没人知道。 所以当孙承宗找到郭允厚的时候,这位一直苦着脸的户部尚书当即笑容满面的答应。 我去,我去陕西,明日就出发。 而当孙承宗还想再劝慰几句时,郭允厚笑着对孙承宗躬身一礼。 大人这是在救我啊。 按照陛下设想,广西狼兵军团,四川、贵州、云南的西南军团,再加现在整顿的京营,二十一卫,以及那孙传庭的军队,这加起来的盔甲武器以及军服粮食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每一样都得经过户部,每个人都得朝我要钱要物资。 抄家所得巨量银两是让人眼馋,但都进了内帑,太仓还是空空荡荡只有不到三十万两银子。 我去陕西,陕西我去,这烂摊子就交给毕自严吧。 走的时候还神秘兮兮的告诉孙承宗,陛下虽然处死毛羽健和刘懋,但驿站的事也绝对不会放任不理。 祝老毕好运,老兄弟我现在就准备去往陕西,有空来陕西找我喝酒哦。 看着一把年纪,居然背着手跟幼童一样晃着肩膀,一身飘轻离去的郭允厚,孙承宗突然觉得。 这不会是陛下设计好的吧? 抄家得来的大批银两全部进入内帑,一文钱都不给户部,然后又大刀阔斧的设立那么多军队。 为的就是让这位一心为国的老臣知难而退? 想到这也是微微摇头,其实这对郭允厚来说未尝就不是一件好事。 一心为国不假,但以其能力眼界想要跟上陛下的节奏很难,与其最后被勒令致仕。 还不如去往一地发挥自身的才能。 .... “知道怎么做吗?” 御花园之内,崇祯坐在凉亭里对一旁的魏忠贤问道。 “奴婢愚钝,请皇爷示下。” 崇祯有些无语的看着撅在那的魏忠贤:“一把老骨头,能不能不要总是撅在那。” 说完对着一旁的太监挥了挥手。 “给他个软垫,既然不肯坐在朕的对面,那你就坐在地上吧。” 魏忠贤的腰很弯,弯到哪怕不懂医理之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的脊椎有很大的问题。 魏忠贤老脸笑的跟菊花似的,心满意足的坐在了崇祯的脚边。 “朕把军人的地位提升了上来,但军中的风气也要对得起朕的看重,你此次去发放军饷一除贪腐,二灭腌臜。” “把祖大寿给朕带回来。” 祖大寿这个人很能打,但这个人也很难控制。 所以把这个人留在辽东很危险,与其说他崇拜袁崇焕,不如说他把自己当成了第二个袁崇焕。 而祖大寿在辽东的威望很高,他的兄弟子嗣都在辽东军中任职,更因为他有个让崇祯一直惦记着的外甥。 吴三桂。 魏忠贤闻言微微躬身:“老奴还望陛下解惑,是全须全尾儿的带回来,还是....” 老魏一口明朝正宗北京话,和后世被满清所影响的北京话有着一定的不同。 但这全须全尾儿里的尾儿的发音,和报菜名里蒸鹿尾儿是一样的。 所以老魏问的是把一个囫囵个儿的祖大寿带回来,还是把他的脑袋带回来。 这就是魏忠贤和其他朝臣的不同,他不会问为啥这个人要死,更不会说这个人不能死,而是问怎么死。 只要陛下要杀的人,他有无数种办法让那个人死。 哪怕现在皇爷要杀的是孙承宗也是一样。 杀祖大寿在孙承宗看来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但在魏忠贤这里没有任何难度。 “朕让他回京另有他用。” 说着将一块枣泥糕扔给魏忠贤:“人一日三餐,吃饱了就算有再多山珍海味也吃不下,吃不下的也只能是看看。” 魏忠贤接过枣泥糕微微一愣,随后连忙起身跪倒:“奴婢谢皇爷隆恩!” 他懂! 皇爷给的是一块糕点,但也是在告诉他,钱多了也就剩下个看看了。 花不到的钱再多也没用,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所以他明白皇爷为何要让他去押运饷银,又为何在动身之前清理了东厂之内的垃圾。 因为这次的钱,谁也不能动。 天气已经越来越凉了,而崇祯处理政务的地方也从御书房换成了东暖阁。 崇祯以为自己最先见到的应该是毕自严,但没想到毕自严没到,反而是另外两个人先到了。 一个是他从辽东大营抽调到京营的周遇吉。 这是早就计划好的,和周遇吉一起进入京营的还有洪承畴。 此刻还在陕西当文官秘书的参政之职。 洪承畴最后投降了满清,但那其中有着太多的波折和变数,这个人的能力还是值得肯定的,但崇祯也不会再给他独领一军的机会。 而另外一个和周遇吉一起进入京城的人,让崇祯都是狠狠挑了挑眉。 沈星。 明朝第一大忽悠沈惟敬的后人。 第七十六章周遇吉 这明朝第一大忽悠世代在江浙之地,崇祯实在没想到这大忽悠的后人来的这么快。 但他让王承恩第一个带进东暖阁的,是周遇吉。 明末猛人无数,更是创造了无数可歌可泣的忠贞事迹。 而周遇吉,则是让人最是意难平的。 他没有孙承宗那么高的起点,更没创造出袁崇焕那样的宁锦大捷,但他的存在就如大明的国运。 在无尽痛苦中挣扎到了最后一刻。 周遇吉,锦州卫生人,军户出身一步一步打打出来的悍将之名。 崇祯十七年镇守宁武关,五千守军干掉李自成六万人,如果不是大同周边全部投降,李自成都准备退回陕西了。 如果李自成退回陕西,也就没了之后北京城破崇祯自缢的事了。 那一战打的有多惨烈没有详细记载,史书上描述那一战也只有寥寥数语。 其妻刘氏在宁武关时率仆婢守城抵挡李自成,弹尽粮绝后自焚殉国,刘氏子女全部战死,无一人投降。 周遇吉重伤被俘,吊在旗杆上乱箭射死,随后被李自成下令肢解! 而周遇吉在历史上曾给崇祯上过一封奏疏。 精简下来的意思就一句话,极限十换一。 奴虽强,然人寡,臣请立死士,己陨十人则毙一奴,我邦地广人众,徐徐磨之,必令奴灭。 这是个绝对的狠人,但最后死的凄惨无比。 李自成败的太狠,把他吊在旗杆上乱箭射死都不解恨,下令把他的尸体剁成了肉泥。 他的妻子更是刚烈无比,率妇孺登城杀敌,最后城破自焚而死。 死前对着京城的方向跪倒磕头谢罪,因为她没能帮助丈夫守住陛下的最后一道屏障。 今年的周遇吉三十七岁,子女不止一人,但史书上却对他的子女一个字都未曾提及。 仿佛就像从来不存在一样,同样让人意难平。 所以当看见很是魁梧,外表彪悍粗犷的周遇吉走进东暖阁的那一刻,崇祯握着御笔手都是狠狠一抖。 “臣,周遇吉拜见陛下!” 周遇吉很忐忑,这是他第一次进京,更是第一次面见陛下。 所以在来之前,他的婆娘刘氏给他连夜缝了一件里衣,就是盔甲里面穿的内衣。 因为这家伙从小在军营打滚很不讲卫生,里衣的领子总是黑乎乎的,如此脏衣乃是对陛下的大不敬。 然而让周遇吉没想到的是,陛下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开膳! 周遇吉最爱的就是大口吃肉。 史书上说这和他出身辽东有关,但崇祯知道,根本就不是这样。 他爱吃肉,是因为他根本就没吃过几次肉。 辽东山林里的野兽不少,但一个军户人家猎来的东西根本舍不得吃,要拿去卖了换盐,换布,换生活所需的其他物件。 他没吃过几次肉,因为他是家中长子。 哪怕后来立下军功得了些赏赐,也大部给了战死部下的家人,剩下的还要喂养家中妻儿。 他有两个孩子,大儿子周壮今年十八岁,已在辽东参军。 小女儿今年五岁,叫丫丫。 这是崇祯让魏忠贤的东厂搜集来的资料,也算是弥补了史书上未曾记载他子嗣的遗憾。 而更让周遇吉感到困惑的是,陛下命其进京,还特意提到需携妻儿同至。 “妻儿何在?” 周遇吉闻言连忙躬身:“回陛下,妻儿此刻正在宫门外候着,臣乃第一次进京...不知...所以...” 他第一次来京城,兜里没几个银子,又忐忑不知陛下让他携妻儿同至到底什么意思。 所以一刻都不敢耽搁,进了京城到兵部点卯礼部交了官牒,随后直奔皇宫而来。 “王承恩,命人将其妻儿带进东暖阁。” 周遇吉惊了,就连王承恩也惊了。 周遇吉本身就是个千总的低级军官,他的妻子孩子更只是个平民。 此刻陛下却要让她们进入东暖阁,这是以前根本没发生过的。 但陛下的语气极为坚决,王承恩不敢耽搁,赶紧派人去宫门之外引刘氏和一儿一女进宫。 “朕准备让你接掌京城三大营之一的五军营。” 京营有三大营,五军营步兵主战部队,辅以少量骑兵。 三千营是纯粹的骑兵部队,最初乃是由蒙古降兵组成所向披靡。 最后则是神机营,也是在历史上最被人熟知的火器部队。 周遇吉之能带领五军营最合适,洪承畴最适合的就是以骑兵为主的三千营。 而神机营,崇祯准备留给孙元化去改造,打造城一支纯正的火炮部队。 “臣向来在辽东前线,对京营实在...不太了解...” 看着开口的周遇吉,崇祯淡淡笑着反问。 “你以为朕费这么大功夫重整的京营,就是为了看的?” 周遇吉不愿意进入京营,是因为他想留在前线,并不想留在这人情世故复杂到他一辈子都整不明白的京城。 所以当崇祯淡淡之音出口之后,周遇吉当即大喜:“臣,周遇吉遵旨!” 他是纯粹的军人,纯粹的只想待在前线。 “吃完这顿饭,你便赶往陕西和英国公汇合,五军营是你在统领,招什么人,怎么招你有绝对的自主权。” “但,无规矩不成方圆,朕不想听到你目中无人的消息传进朕的耳朵。” 周遇吉当即再次行礼。 “陛下放心,臣凡事都会向英国公禀报,绝不逾越。” 崇祯满意的点点头,他会让这些猛人一个个归位,也会让他们全力发挥出自己的才能。 但也绝不能让他们养成骄横无礼毛病,更不想架空英国公。 正说着,刘氏带着一子一女神色忐忑的走进了东暖阁。 而看到这个历史上刚烈忠贞的妇人,崇祯心中重重叹息。 很清苦。 她应该是打扮过的,身上的衣衫并不破旧,但怎么看都像是她出嫁时缝制的新衣。 存放的时间太长,导致衣衫已经明显褪色。 尤其那双牵着儿女的手,更是粗糙的布满了老茧。 明明三十几岁的年纪,但看起来却比实际年龄要大十岁不止。 “民妇周刘氏听旨,赐三品诰命夫人,领皇庄管事,替朕打理京城之外皇庄一切事宜,周壮,周丫丫入明堂就学,不得延误!” 第七十七章汗脚 明末可歌可泣的猛人很多,然明末的女子在忠贞二字上亦是不遑多让。 如眼前的刘氏。 白杆兵统帅,有川渝暴龙之称的秦良玉。 孙承宗的妻子,狠人黄道周的的夫人,皇宫中的侍女费宫人,北京城破假意顺从,趁其醉酒刺杀李自成麾下大将随后自刎。 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很多,所以崇祯很早就在想一件事。 这些人,绝不能再如历史上那般凄惨死去。 所以他成立了明堂,将这些人的子女全部收归其中,让他们的名字出现在史书上,也要让他们亲眼看到用性命守护的大明是什么样的。 更要把这些历史上刚烈忠贞的女子,一个一个的让她们走到人前,让她们享受到该有的尊荣。 第一个,便是刘氏。 宋应星和陈振龙就快进京了,而打理上万顷皇庄的事他没有再交给御马监,而是给到了刘氏。 是尊荣,更是信任。 因为这上万顷皇庄,是他为宋应星以及陈振龙预留的试验田,和种子培育田。 这突如其来的圣旨让周遇吉不知所措,刘氏更是呆愣当场。 而恰在此时,为这一家子准备的肉食大餐也开始端进了东暖阁。 “好香呀。” 蚊子一样的声音,来自五岁的周丫丫。 这让周遇吉夫妇连忙给小丫头使眼色,让她千万不要多嘴更不要失礼。 崇祯笑了笑,对着摆在暖炕上的饭桌拍了拍。 “朕听闻你们辽东都喜欢在炕上用饭,所以今日朕也体验一下这炕桌吃饭到底如何。” “你叫丫丫?” “坐到朕身边来。” “周壮,你坐在另一侧。” 说完对着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周遇吉一家微微摇头。 “你们战场杀敌都不怕,陪朕吃顿饭怕什么?” “非要朕下旨才肯就坐吗?”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刘氏,一把拉住闻言就要上炕的周遇吉。 “你汗脚,坐炕边吧,拜熏着陛下...” 周壮闻言也是挠头:“那啥..我跟我爹一样...也汗脚..我要不在门槛上吃得了...” 崇祯忍俊不禁的同时,心里再次重重一叹。 凭你们家为大明所做的一切,莫说汗脚上炕吃饭,就是朕给你们磕一个都受得起! 当即大手一挥:“那就穿鞋上炕,吃饭!” 说完率先拿起一根肉骨头大啃,可能是火炕让他们家人感觉亲切,也可能是陛下的态度让他们心里少了忐忑。 也是开始拿起肉骨头大嚼。 而就在崇祯将一块骨头放在饭桌上时,五岁的丫丫立马把骨头捡起来放进周遇吉的碗里。 “我爹最爱吃没有肉的骨头,他说这样的骨头嚼碎最香了!” 崇祯笑着擦了擦小丫头的油乎乎的嘴角,微微摇摇头。 这世上啊,从来都不缺孩子爱吃的东西,自己一口不动还要说自己不爱吃的爹。 父爱如山,但这份爱太过吝啬表达,往往都要到很多年之后才能明白过来。 而当明白过来之后,他连让你回报的机会都不给。 子欲孝而亲不在。 而崇祯也才明白为何刘氏一把拉住周遇吉,不让他脱鞋上炕的原因。 老周哪怕穿着靴子盘腿坐在炕边,那阵阵酸臭也是直冲崇祯脑门。 所以他当即确定,老周的脚能杀人! 但这就是真正的周遇吉,史书上不曾记载,活生生坐在自己身边大口啃着肉骨头傻笑的周遇吉。 “京营底子比二十一卫要强得多,库房里的盔甲军服数量充足,朕又为你们京营拨银三十万两,但记住,这每一文钱都要花在兵卒身上。” “你的五军营,就在西安府附近募兵。” 待刘氏带着孩子离去之后,崇祯面色郑重的对周遇吉吩咐道。 “募兵的同时,替朕仔细的关注秦王的一举一动!” 周遇吉躬身:“陛下放心,臣明白!” ... 待周遇吉大步离去之后,崇祯的双眼也是微微眯起。 大明起于朱元璋,也兴盛于朱元璋。 但也正因为朱元璋,导致明末宗室成了大明最大的吸血虫,也成了最沉重的负担。 老朱杀了太多人,但对朱氏后人却好的没话说。 他封赏了很多藩王,而且每个藩王的日子都过的极其滋润。 但这份滋润却慢慢掏空了大明,甚至成为大明覆灭的另一大推手。 明朝宗室仕宦永绝,农商莫通,这是朱棣定下的规矩,就是养闲人养废物的意思。 在他看来泱泱大明还养不起些许废物? 事实上还真养不起。 到天启年间已然尾大不掉亲王30个,郡王224个,宗室人数超过了二十余万。 亲王年俸一万石,郡王两千,最差的奉国中尉两百,全部都是国家财政支出。 亲王就封还要赏赐大量土地,万历赏给福王两万顷土地。 景王,潞王,桂王,惠王,瑞王都在三万顷以上,明朝共有67位亲王人均万顷,还不算兼并的土地以及挂名的土地,最少百万顷以上土地无税赋,不入国库。 而且明朝宗室的制度更是奇葩,只要生下来一个就有分封就有朝廷的俸禄。 一个亲王能生出七八个郡王,一个郡王能生十来个镇国将军,一个镇国将军豢养百人,一个亲王府就拥有上万人的私军。 啥也不用干就有大把钱财无数良田,只要生了孩子就有分封有朝廷给钱,所以明朝的宗室可谓枝繁叶茂。 而这就导致本就税收连年递减的大明朝廷,根本无力承担宗室的巨额开支。 成为了真正的吸血虫,大明的累赘。 而更有意思的是,如此庞大的宗室人口,在明末叛乱之时没有一个站出来反抗。 哪怕李自成和张献忠下令捕杀朱氏宗亲,也同样没有敢于站出来反抗的。 反而是跪地投降,主动献上家产的多不胜数。 这其中,就以盘踞陕西两百多年,号称大明封藩时间最长,富甲天下的秦王为最。 秦王,太祖分封第一王,存在两百五十多年,府墙两道,外墙以夯土铸浇,称之萧墙,内墙青砖铸就,有屋九百间,大小城楼五十座,最多时有十五位郡王。 他拒绝向孙传庭供应一粒粮食,也在孙传庭断粮战败之后拒绝孙传庭进入西安修整。 孙传庭大败,崇祯紧急调遣5000川军保西安,但来的太急没有棉衣又遇寒潮(小冰河时期)。 穿的都是夏装,西安城内官员跪求秦王捐助棉衣。 秦王言:彼辈坐拥资财足购冬衣,然中饱私囊,反欲以此讹诈于我,此计断不可行! 川军啊,从来都是爱国不怕死的,而且真的穷,穿着夏装草鞋长途奔袭来保西安。 结果到了不用打就得冻死,所以恼怒之下的川军打开了西安城门。 迎李自成进了西安,活捉了富甲天下的秦王! 第七十八章沈星 李自成打开秦王府库之后,史书上留下八字记载。 财宝盈积,贯朽粟陈。 钱多到胡乱堆积的地步,而粮食更是多到发霉腐烂都没人理会的境地。 都烂在仓库里也不愿给孙传庭哪怕一粒粮食。 财宝多到连装箱码放都做不到的地步,也不愿意给千里奔袭保卫西安的川军一件棉衣。 无数财宝粮食归了李自成,秦王被李自成封了权将军,山海关战役后被李自成酒后杀了泄愤。 这就是大明的亲王,被大明养了两百多年的秦王。 而明末如秦王这样的皇室王爷不止一个。 河南旱灾,易子而食。 有野史说福王只捐了一张椅子,这是是假的,因为只捐一张椅子的是楚王。 之所以说是假的不是为了给他洗白,因为福王这逼还不如楚王,他只捐了一张白纸,名曰功德榜。 战死之人可记录在纸上,他会拿着这张纸去禀报圣上为其请功。 洛阳城破,李自成抄福王府抄出白银300万两,20万石军粮。而体重300斤的福王,被农民军与梅花鹿同煮。 被称为福禄宴。 喝其血,食其肉,寝其皮,足见河南百姓恨这头猪一样的福王到了何等地步。 楚王,张献忠大兵压境时,湖广地方官员跪求其捐资助饷,楚王朱华奎指着洪武朝赏赐的裹金交椅:此可佐金,他无有。 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只捐一张椅子的故事原本。 城破:尽取宫中金银各百万,辇载数百车不尽,张献忠笑曰:有如此赀财而不设守,朱胡子真庸儿,随后把楚王扔进长江,再把城内宗室全部赶到江边令其投水。 蜀王,封藩到成都的蜀王世代开采金银矿,所以他是真正的家里有矿。 而且整整十四代,有多少钱可想而知。 叛军已到城下,蜀地官员跪求其出资助军,结果这逼把官员领到一处空房子之外。 指着一处破烂空房子告诉当地官员,家里人太多早就吃光用光,此有宅院一座拿去变卖充当军饷吧。 等到张献忠即将破城的时候才知道怕想拿钱,但能打的早死了,剩下的心中气不过打开城门,蜀王原本能跑却舍不得家中财物,城破后带着爱妃许氏投井。 但事实却是被蜀地早已暴怒的百姓扔进去的。 孔贞一这样描述:蜀昔有沃野之说,然惟成都府属,自灌抵彭十一州县开堰灌田故名焉,近为王府有者什七,军屯什二,民间仅什一而已。 田产子女尽入公室,民怨已极,其中之民,有田者什一,为人佃者什九,但税赋却只能在这十分之一的土地来出 加派之征,势非得已,近来有司复敲骨吸髓以实其櫜。 四川的钱基本都被蜀王贪光了,土地近乎全被王府所占,所有百姓只占其中一成。 但四川的赋税,却只从这一成土地里出,可想而知四川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 但哪怕就这样,川人依旧穿着草鞋,有的甚至都没鞋和张献忠死磕。 但随着奢安之乱、沙普之乱、秦良玉的白杆兵被耗光,出川的军队被坑死战死,到了最后的川人再也扛不住了。 西南,就此成了张献忠的大本营。 十四代蜀王积累的无数钱财粮食,都成了张献忠的囊中之物。 大明朝廷,一文钱一粒粮食都没得到。 如果这些亲王能慷慨解囊,哪怕天灾不断大明也能扛得住。 有后世学者分析,这些亲王不拿钱拿粮是为自保,拿了钱粮死的更快。 这是扯淡。 那些亲王个个巨富不是秘密,不是他装穷就能让所有人相信的。 他们不拿钱不拿粮,为的也根本不是什么自保。 而是要取而代之。 他们巴不得崇祯顶不住,巴不得天下再乱些,巴不得朝纲再败坏些才好。 如此才能有机会让他们这些仕宦永绝,农商莫通的亲王有坐上大位的机会。 有钱有粮有私军,他们的底气足得很。 而纵观整个大明历史不难发现一点,大明的亲王出生就含着金钥匙,但也从出生的那一刻就被剥夺了继承大位的资格。 唯一能打破这个天生壁垒的,只有朝纲崩坏皇帝极其子嗣死绝。 就如南明弘光皇帝朱由崧。 这位是被农民军做成福禄宴福王的儿子,也是福王二代,他爹被煮了他侥幸跑了,而且跑到南京成了皇帝。 他爹没干成的事他干成了,但这货比他爹老福王还要恶一百倍。 宫殿大门两侧的柱联:万事不如杯在手,百年几见月当头。 最喜欢的就是喝酒,酒后召集妃嫔大被同眠。 南明已经那个鬼样子了,他居然连续选秀骄奢淫逸。 称帝后,更有醉酒公然淫死两幼女的记载。 哪怕清军逼近,还下令逼着百姓为他抓蛤蟆制作春药,遂也被后世称为蛤蟆天子。 而至于那为了勤王,无诏令私自带军前往京城的朱聿键,到底是不是为了勤王谁也说不准。 崇祯九年,建奴入关围攻北京,朱聿键作为唐王之后私自带着军队就去了。 然后崇祯大怒,将其打入大牢蹲了好些年才出来。 后世对这位朱聿键还是颇有追捧的,因为他称帝隆武之后还是表现出了一定的明君之相。 但反过来想,这哥们要是没点本事心思,又怎么可能得到郑芝龙的支持登基称帝。 当时有资格登上皇位的可不止他一个,而且还是在凤阳蹲了那么多年大狱的情况下。 所以在制定夷灭京城勋贵之时,崇祯就已经动了铲除这些亲王的心思。 这些吸血虫所掌握的财富甚至能和八大晋商比肩。 而抄了八大晋商和这些蛀虫,再加李若琏正在盘点抄家的大批朝臣,自己手中就能聚集起一笔惊天巨富。 有了这些钱,自己就能大刀阔斧的对大明进行彻底的改革。 应对接下来的天灾也有了足够的底气。 想到这崇祯叹了口气,他要对付的不止建奴,西南之乱,来自西方的威胁和接踵而来的天灾,还有朝中大臣以及皇室宗亲。 怪不得历史上的皇帝都自称寡人,这是一个人和所有人的战斗。 想想因为周奎和自己闹翻的皇后周氏,崇祯无奈的摇了摇头。 老婆都和自己不是一条心,这皇帝当的真心累。 随后转头看向一旁的王承恩。 “召沈星觐见!” 第七十九章妖孽 沈惟敬是个奇葩,一通忽悠把自己忽悠死了之后,沈家在大明就再没展露过头角。 没参加过科举,也没人入朝为官。 反而专心在江浙经营家中生意,直到明朝灭亡满清入关也是如此。 沈星之所以来这么快,是因为他本就带着商队朝京城赶路。 “为何此时带领商队前来京城?” 这是崇祯见到沈星时,开口问的第一句话。 这个沈星三十来岁,相貌堂堂,比他那貌寝的老祖宗沈惟敬要帅气多了。 闻言低首:“回陛下,草民为科举而来。” 这是沈星对崇祯的回答。 “科举在明年三月,就算行商也最早二月进京,如今才九月十七,这般早到必会亏本无疑,你们沈家就是这么做生意的?” 沈星闻言依旧低首。 “陛下圣明,草民如此早前来京城,是认为陛下很可能会提前开始科举,且进京学子的规模定会超出以往,这对草民来说是个机会。” 这话方一出口,崇祯的眉头狠狠一皱。 提前开始科举选才,他只和黄道周说过,前几日也才把这个消息告知孙承宗。 但这个沈星在自己派人去寻他的时候,他已经从江浙带着商队出发了。 也就是说,这个消息哪怕是黄道周提前透露给他时间也对不上。 那原因只有一个,他提前预判了自己的预判。 “说说你为何会如此认为?” 沈星微微躬身. “陛下初临朝便诛毛羽健,盖以驿站为要也,然纵观大明,驿站之效已名不副实,草民反覆思之,驿站之大用,莫过于运人。” “再观陛下初视朝,即罢兵部尚书,此见陛下对朝臣未惬也,然纵观大明官制,去一崔呈秀,复有崔呈秀继之,故草民以为,此非陛下之意也。” “而欲整朝纲,必引新血,上策莫若早开科。” 崇祯死死的盯着跪在东暖阁的沈星,心里已是翻江倒海。 这个狗东西只是个商贾,而且还是一个远在江浙的商贾,却能从流传出去的蛛丝马迹推测出了自己的真正意图。 他嘴上说是瞎猜的,但他那已经早就出发的商队说明,他很笃定自己的判断。 这是个妖孽啊。 “若猜之不中该当如何?” 崇祯这话问的是,如果你猜错了岂不是赔了。 而沈星的回答却让崇祯的双眼再次狠狠一缩。 “猜对则厚利,错亦无妨,虽微亏,然可窥上意,测朝局,此于日后营生,指引明矣。” “不亏。” 他真是被沈星的话给惊到了,因为他已经学到了后世经商的精髓。 跟随政策。 所有后世在风口飞起来的猪,无不是国家政策的受益者。 按照这沈星的说法,猜对了大赚一笔,猜错了也无所谓,这样就能知道皇帝的心思为何,更能通过对皇帝心思的揣摩去衡量朝堂的安稳。 再简单点说,皇帝要是大开杀戒全部换一批,他有换一批的玩法。 如果皇帝没有这样的心思这样的魄力,他就会去交好那些地位稳固的朝臣。 看似一次经商的得失,实则是在对未来的推断和投资,所以怎么算都是不亏的。 有这样心思的人很可怕,因为他太聪明了。 “所以你推断,朕会派人去找你?” 沈星摇头:“回陛下,这一点草民没想到,到现在也还没想明白。” 崇祯再次淡淡开口. “那你猜猜朕为何派人找你?” 沈星:“草民不敢猜。” 崇祯闻言微微摆了摆衣袖:“不猜就是抗旨不遵,朕灭你满门!” 沈星闻言咧嘴,脑海里快速思索着。 他是真的没想到陛下会派人去找他,而他在得知消息后他认为最大的可能是和自己的先祖有关。 毕竟那是忽悠了万历爷的猛人。 崇祯一直在静静的看着沈星,从这家伙推断出科举会提前就能确定,这狗日的有其先祖之风。 这样的人是天生当政委的材料,能说会说,而且足够聪明。 这要是拉到西南去和少数民族的同胞们谈谈心,拉拉家常,那效果比孙传庭直接平推过去还要好。 如果他真能猜出自己召他前来的用意,崇祯不介意让明朝第一大忽悠的后人入朝为官。 这样的人用好了,甚至比关宁铁骑的杀伤力还要恐怖。 但就在沈星开口的那一刻,崇祯真想拿起桌上的砚台砸他脑袋上。 “佛之所以能在明存,且荣,乃为蛊惑人心的能力太强,诱以虚诞之词,惑以蒙昧之言,惧以阿鼻之苦,欣以兜率之乐。” “对君曰,民当忍顺,对下曰,众生平等,不患寡而患不均才为乱由,同则善,均最得众。” “吾饥,汝亦饥,便可无羡,无妒,亦无恨,且有三生三世之说,今生苦,皆由前世富而恶,今修善,来世可安。” 他这套棉袄棉裤变成大白话就是,佛教对皇帝言,我的思想是让百姓忍耐顺从,只要你支持我,我就能让你的子民全部变成顺民。 转头和底层民众说众生平等,民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家都一样就心理平衡了。 平均主义是最受追捧的,我饿不怕,你也饿就行,不羡慕不嫉妒不恨,然后还有三生三世,今生受苦乃前世富贵作恶所致,今生好好修善下辈子就能好了,典型的精神解脱法。 想要下辈子荣华富贵,这辈子就别做坏事,别触犯律法,如果做了恶非但下辈子要受苦受难,就算死了还有什么阿鼻地狱之类的。 所以想要向善想要下辈子过的好,就要做个顺民。 听皇帝的,听律法的,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让你去死你就去,虽然这辈子受了苦难,但下辈子都能给你找补回来。 乃为皇权统治天下的一大法宝,也是佛能一直长盛不衰的原因所在。 沈星是跪在那里低着头的,他看不见崇祯的脸色越来越黑,随即再次开口。 “遂欲要除佛,草民以为应当以其之道还施彼....” 当的一声脆响,沈星被崇祯一个茶杯盖子砸到脑袋上强行闭麦。 看着捂着脑袋愣在当场的沈星,崇祯也是一脑门子黑线。 本来以为他能猜到西南上去,结果这狗东西给自己来了一个灭佛之法。 这要不是自己一杯盖砸过去,这狗日的说不定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出来。 “拉出去打十棍,打完接着猜。” 你猜不出来,朕就打到你能猜出来为止! 第八十章 拉胯了 沈星没想到,王承恩也没想到。 但陛下已经下令了,这十棍子是肯定要打的。 但当差之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要懂揣摩圣意,如果陛下说的是拉下去打十棍子。 那这十棍子一定是结结实实的打,不会掺杂丝毫的水分。 但陛下说的是打完再拉回来,就说明这个人还有用,意思意思也就是了。 十棍结束,沈星被再次拉回东暖阁。 “禀陛下,朝廷对乌思藏(西藏)以及朵甘(青海)的掌控力不足的原因,草民认为这和荒凉人烟稀少有关,但也和宗教有关。” “乌思藏,朵甘都司无益,当制教派,教派一,首权重,扶小兴新,令相竞,旧者自衰。” 好家伙,十棍子打完,这个狗东西把心思动到西藏和青海去了。 用他的话说,朝廷只建立都司是没用的,无法让两地归顺不说,掌控力近乎于无。 想要解决这点也不难,那里不听朝廷的原因就是只有一个教派,而且这一个教派存在的时间太长,教派的高层地位太高所致。 只要往那两个地方夹带私货就行,把无数大大小小的教派全整进去,然后暗中扶持。 那存在时间最久的教派的缺点也是存在的太久,地位太高,对底层百姓压迫太狠。 只要整进去的无数教派以这一点运作,再有朝廷撑腰,让那地位太高的教派不敢报复信奉新教派的民众。 时间久了,那地位最高的教派就会被孤立,到最后那里就变成了大杂烩相互攻击成了一盘散沙。 到时候再文治武功的,把中原礼仪搬过去开民智,完活。 你不得不承认,这狗东西的话是正确的,而且也是现在这个时间线里最符合实际,也是投入最少的办法。 “移汉民,以汉制夷以汉养夷,时久必能...” 他说的很有道理,但崇祯还是一挥手。 “拉下去打十棍,打完接着猜!” 沈星感觉自己想死,就算再意思意思,连续二十棍下来他也拉了胯啦。 再次被带回东暖阁之后,崇祯看了狼狈不堪的沈星一眼,随后微微点头。 连续猜错两次被打棍子,这狗东西的那点傲气应该已经被打掉了。 没错,崇祯就是故意的。 沈星很聪明,但聪明人都有一个共通点。 自傲。 他知道自己很聪明,也知道自己的话对陛下来说很震撼,但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所以沈星猜测,只要自己说出对科举的提前预判,定然会受到陛下重用。 但他遇到的不是历史上的崇祯,更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皇帝。 连续两次猜错挨了两顿棍子,沈星的傲气真的没了,而且也不敢再胡乱开口。 他是真的把不准这位陛下的脉,更不知道这位陛下到底要听什么,或者说让自己猜的是什么。 他不敢再抖机灵了,因为他真的不确定陛下再次开口的时候,是再打自己十棍子还是直接砍了自己的脑袋。 崇祯坐在东暖阁的土炕上低头看着奏折,沈星跪在地上苦着脸不停思索。 啪! 崇祯将一份看完的奏折放在一旁,发出的淡淡轻响让沈星猛然一哆嗦,随后连忙开口。 “建奴恃战养强,宜整商贾绝其资,其人寡,三部有隙,利诱可作内应,不求财,但求其女,绝其嗣,不战自灭!” 这话让崇祯的手都是狠狠一抖,他眯着眼看向低着头跪在那的沈星,心里直接飙出一句经典名言。 尼玛个币啊! 这逼先是灭佛,再是对西藏出手,现在又拐到建奴上来了。 而且他的馊主意可比老曹,孙承宗、孙传庭的方法阴损多了。 先整顿内部商贾,让建奴得不到任何物资补充,然后暗中拉拢海西女贞或者东海女贞里对建奴不满之人,和他们做交易。 但这交易不为钱财,只要建奴女子。 用他的话说,建奴虽强但人口少,想要人口多就得靠女人生孩子。 咱们慢慢的通过交易,暗中把建奴适合生育的女子不用太多,只要整来三成,他们就得和抢去的汉族女子通婚,建奴的种族血脉就乱了。 而且女人成了稀缺资源内部就得干,就得抢,抢就得乱就得死人。 然后把那些怀孕的女子再整过来,生出来的孩子从小接受汉人教育那就是真正的汉人。 而这么一整,建奴的人口就会越来越少,老龄化就会越来越严重。 但最后根本都不用去打,自己就绝根个蛋的了。 至于怎么交易怎么把女子整过来也很简单,参考八大晋商和建奴的交易就行了。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宝贝啊,崇祯确定了,这个狗日的沈星绝对是个宝贝。 所以这样的宝贝当然要....拉出去再打十棍子。 沈星彻底拉胯了,三十棍子了,他想哭,但却哭不出来。 因为又是十棍子之后,他又被拉回到了东暖阁之内。 他不敢再张嘴了,怎么猜都不对,而且他把所有大明现在要解决的事全都过了一遍,可却绝望的发现。 自己猜不到陛下到底要听什么。 心里最后一点傲气和小心思彻底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惶恐和无助。 他只是一个小商人,如果一上来就能被陛下赏识必然平步青云。 但现在非但没能让陛下感觉惊艳,自己更是连陛下想听什么都猜不出来。 他觉得自己出不去皇宫了。 看着彻底蔫吧下去的沈星,崇祯终于满意的点点头,伸手拿起一份奏章丢到沈星身前。 这样的人有用,但必须要打掉他的身上的臭毛病,一旦让他觉得自己能揣摩圣意,这样的人也将会变得极难控制。 因为他太聪明了。 沈星连忙前爬几步,低头向那摔在地上已经打开的奏折看去。 而当看见上面的内容后,沈星感觉自己真的想死了。 西南。 原来陛下想听的是西南,他不是没想到过也不是不知道西南叛乱之事。 而是作为典型的大明人,他潜意识里认为夷族叛乱处置的办法只有一个。 杀光。 不单是他,是整个大明的人都这么想。 沈星可怜巴巴的抬头看向崇祯,要知道陛下想听的是西南。 他也不可能会被连干三十棍子。 因为摆平西南夷族叛乱在他看来,真不难。 不,是很容易。 第八十一章伴君如伴虎 “陛下是想让草民去往西南平叛?” 沈星猜到了,挨了三十棍子之后他猜到了陛下派人找自己的用意。 “你能平了西南叛乱?” 听到崇祯发问,沈星连忙躬身开口。 “禀陛下,西南之乱看似复杂,其实很简单,只要....” 他是兴奋的,而心里那份被打掉的自傲和自信也再次开始回归,然而就在他话只说到一半的之时,崇祯带着冰冷语气之言将他的话打断。 “西南大军征战数年都不能将叛乱平息,你张嘴便言平叛易如反掌。” “是朕的大军太过无能,还是那西南叛乱本就是你指使的?!” 这冰冷的,带着毫不掩饰杀气之言让沈星顿时懵了。 那刚刚回归的自傲和自信....没了。 这回他真哭了,因为陛下这话他没法接,更没法回答。 他感觉自己要死了,更感觉在陛下面前自己就像是个透明人,所谓的心智一点发挥的余地都没有。 “那就让朕听听你是如何易如反掌的,如果信口雌黄,朕灭你满门!” 沈星真想大呼冤枉,我没说过易如反掌啊,这易如反掌是从您口中说出来的啊陛下。 但陛下已经开口定性了,若自己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亦或者说出来的办法让陛下不满意。 自己老祖沈惟敬没把全家人坑死的事,算是让自己给办到了。 想到这思忖了一下缓缓开口。 “西南之乱,看似汉官轻夷,土司谋叛,实乃一字,钱。” “西南民叛,因无食无钱,欲回民心,莫若兴民生。” “千言不如一食,草民以为,西南平叛当先灭土司,继以商入,诸族异心,盖因习俗岁时不同,欲其归顺,当同习俗。” “若同俗必推汉节,宜多输物资,节时贱售或易物,其族节,则减供贵售。” “设学堂,建贸市,渐归教化,得温饱不可为逆。” 这一次沈星明显吸取了教训,说的话也多了,而且说的很详细。 生怕一个字没说到,就真的被陛下灭了沈家满门。 而崇祯听完这狗日的话,心里也是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果然不愧明朝第一大忽悠的后代。 千言不如一食,就是说好话说了一箩筐也不如给个馒头来的实际。 西南百姓叛变是土司蛊惑,是汉官造孽,但更主要的原因还是饿的。 没吃的,又被欺负的没了活路自然就要反。 而更主要的原因还是这些少数民族和汉族之间,有明显的割裂感。 就比如过年是汉人最大的节日,但少数民族却有自己过年的日子,而且时间上差了很多。 也自然就谈不上太大的归属感。 想要解决这种归属感也不难,就像他说的那样。 你们不是不过姆们汉人的年节吗,不是对姆们汉人的年节无感吗? 那么好,在汉人年节的时候我运去无数货物,涵盖过日子的所有种类。 而且在这一天,这些货物全部低价出售且同意和你们以物换物,价格低,你们换到的东西也多。 所以,你们高兴不? 但先别高兴,在你们自己所谓年节的时候,所有物资全部停止供应,市面上的物资少还贵,而且连以物换物都给你取消喽。 汉人有二十四节气歌,也就是说平均一个月最少能整出两个节日来。 赶上正月,三月,五月,八月,九月,十月,十二月都有重要节日,而且还有初一十五之说。 你们一年有几个节日? 中国人过节最典型的特点是什么? 热闹,杀猪宰羊购买东西做好吃的,全家人一起大喝一顿。 无论什么民族,也无论什么节日都一样的流程。 物品充足价格便宜,自己猎来的野物采来的山珍都能在这一天换来大量东西,你说这个热闹他们参不参加? 参加了,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认可了这个节日。 认可就会记住,因为记住才能在这一天去换东西,久而久之会变成什么模样已经不用多言。 而这只是其中好处的一种。 有好日子过,有便宜东西买有饭吃,谁还会跟着土司造反去打仗? 吃饱了,日子安稳了就会让孩子去上学堂,因为只有上了学堂才能当官。 不上学堂的也会去参军,因为现在军人的俸禄翻了一倍,而且参军之人的亲眷还拥有着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特权。 只要一地一族开始实施,就会如星火燎原在所有种族之间快速推进。 沈星的眼睛眨呀眨,他的话说完了,但心里的忐忑却愈发严重了。 因为陛下听完之后依旧面无表情,就连眼神都一直在看着手中的奏章。 好像对他的话并没有什么兴趣一样。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陛下依旧在翻看批阅手里的奏章。 沈星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看来自己的平叛之法又一次没有惊艳到陛下。 完了,这回是要真的抄家灭族了。 直到一刻钟之后,东暖阁里的气氛已经压抑到让沈星呼吸都困难的时候。 崇祯放下手里的奏章看向沈星淡淡开口。 “物资何来?” “如此大批量贱价出售,亏空谁来承担,而且西南之民一旦习惯了这等物价,后面再涨回来岂不是人心又乱?” 崇祯的声音很淡,但听在沈星耳中却宛如天籁。 “回陛下,草民可组建江南商队前往,虽然看似亏本售卖,但西南山珍无数,且在江浙京师等地极受追捧,而一旦建立长久贸易,江南商人就会在西南开设酒楼客栈,粮店布行等等商铺,赔不了..赔不了..” 因为他发现说到最后,陛下的眉头居然微微皱起,所以后面怎么赚钱的话被他硬生生吞回去了。 “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以物资换取百姓信任,再把换来的西南山珍售卖到京师江南等富庶之地。” “随后再建立商号,垄断西南的所有商业行当,到时候你们坐地起价盘剥百姓也就水到渠成了是吧?” 一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但沈星却不敢去擦。 他是真的怕了眼前这位陛下,而他也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陛下居然直接略过安抚西南百姓的成效,直指他们这些商人的利益核心。 “朕可允你等建立商号,但要取重税,用来修建学堂、医馆、修路、架桥。” 崇祯说完对着沈星抬手一指。 “但,绝不允许尔等开设妓院赌场和人口牙市!” 第八十二章不像长寿的人 礼部员外郎,西南巡按御史。 这是沈星从东暖阁出来之后得到的官衔。 可能礼部员外郎不能让人有太大的触动,但换成后世的说法,这个官相当于外交部副司长。 虽然沈星的这个礼部员外郎只是个虚职,但能从一介商贾转头就成了这等高官,实在是让沈星喜出望外。 而巡按御史只有七品,但却相当于后世巡查组的组长。 微服私访探查民情,可直接向皇帝奏报。 同时还给他派了十个锦衣卫的好手同行,明日便要去往西南开始他的表演。 演出成功升官发财,表演失败抄家灭族。 沈星得偿所愿,但如今的心情和没进宫之前却是截然相反的。 整个人变得厚重了许多。 但这是他自己的说法,真正的改变是他没能让陛下感到惊艳,更是被陛下极为犀利的言辞思维吓的丢掉了所有的小心思。 太可怕了,一点都忽悠不了,而且随时都准备干掉他。 走出皇宫,直奔一处酒楼而去。 他在进皇宫之前在这里包了一个上好的包间,而且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请到了一位朝堂高官。 礼部右侍郎,钱谦益。 做生意就要和官员接触,只有和官员接触才能得到第一手朝堂资讯。 但此刻沈星的思维已经发生了改变,因为他见到了陛下。 更因为他被陛下安排去西南干大事,他找到了比赚钱更刺激更有意义的事。 因为陛下还和他谈到了日本。 “哎呀,钱大人,实在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沈星一进门便是率先拱手致歉,但钱谦益却没有回礼的意思,冷冷的看了沈星一眼。 “沈掌柜当真好大的派头,竟然让本官在此等候了半个时辰之久。” 若不是看这个沈星很会来事又有点本事,他根本就不会来。 但屈尊而来,竟然被这个地位卑微的商贾晾在这半个时辰,钱大人真的怒了。 但让他眉头一皱的是,沈星虽然拱手施礼,但脸上却没有丝毫惶恐之意。 反而大大咧咧的在他对面坐下:“那待会在下自罚三杯,为钱大人赔罪如何?” 说完对着外面喊了一嗓子:“上酒菜。” 这让钱谦益的眉头再次一皱,自己坐在主位,这上菜之前定要询问自己才是,如沈星这般作为乃是极为失礼的。 身为极会钻营的商人,这样失礼的事情他不可能不清楚。 然而在酒菜被端上来那一刻,钱谦益的脸色彻底阴冷了下来。 这所谓的酒菜,只有三菜一汤,且清汤寡水的没有一个肉菜。 “沈掌柜,这是何意?” 钱谦益真的怒了,指着桌上的三菜一汤语气阴寒的对着沈星问道。 沈星耸了耸肩。 “最近京城的天开始冷了,寒风凛冽,鸟儿都瑟瑟发抖身体僵硬无法飞行。” 说完看向钱谦益:“我想这鸟儿大抵是和我一样,翅膀硬了。” 你问我何意,那我就给你答案。 不知道这答案你是否满意? 钱谦益怒极而笑。 “你是觉得如今朝堂诡谲,所以不再把我钱某人放在眼里了?” “但只要钱某愿意,你那运来京城的货物就别想出售一丝一毫。” 沈星闻言叹了口气。 “江南最近一直阴雨连绵,晾着的衣服滴答滴答一直不干,我想大抵是和我一样,不想干了。” 钱谦益嘭的一声拍案而起。 “沈星,若没有钱某给朝中好友去信照拂与你,你沈家的生意休想做到京城来,我不管你又攀上了什么高枝,但和钱某作对的后果你要考虑清楚!” 沈星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青菜大嚼。 “清楚清楚,无非就是经商不赚钱白忙活呗。” 钱谦益阴冷无比的看了沈星一眼,转身甩袖而去。 对于这位之前自己一直巴结,暗中送了不少银两的钱谦益他现在真的不在乎了。 用做生意赚不到钱来威胁自己? 你算老几,老子可是刚刚被陛下敲诈过的人,那句要取重税修建西南基础民生,就注定了江南商人不会在西南赚到钱。 可赚不到钱这事自己还得办,因为不办就得抄家灭族。 你一个礼部右侍郎在这充什么大个萝卜啊? 老子还是礼部员外郎呢,虽然比你小一级,但老子还有个巡按御史的头衔呢。 而最主要的是,沈星觉得这个钱谦益怎么看都不像个长寿的人。 无他。 他刚刚从东暖阁出来,以陛下的心智手段,如钱谦益这种货是绝对不可能寿终正寝的。 所以和这种注定要嘎巴的人,还是趁早翻脸的好,省得到时候崩自己一身血。 而更重要的是,他好像明白陛下为何要给自己一个礼部员外郎的头衔了。 你看,立功了就得升官。 礼部员外郎再进一步,那不就是礼部右侍郎嘛。 虽然他不太确定,但他总觉得陛下好像就是故意这么安排的。 如果崇祯知道他这么想,一定会让人再给他十棍子。 太贱了,猜的那么准。 .... 自上次早朝之后,京城一直处于动荡之中,而陛下也宣布休沐早朝,政务直接和内阁对接进行处理。 而大批官员的空缺,也让没死的人心中惶惶不安,也更加的卖力的开始干活。 大明朝堂的效率,直逼洪武和永乐年间。 因为他们谁也不敢确定,现在这位皇爷是否会效仿太祖和成祖真的来个一锅端。 别再提什么不敢之类的。 之前还说人家不敢动二十一卫呢,结果非但二十一卫被杀了个精光,京营也只剩大猫小猫两三只,就连京中朝臣都一举干掉三百多个。 到了如今天启七年九月二十三,被杀掉的人已经逼近五万之数。 对于这样的皇帝,他们是真的怕了。 ... 朝堂上如此大的动作,新帝登基后的种种举动是瞒不了人的。 百姓为之欢呼雀跃,忠臣为之振奋的同时,那些心术不正之人的心里也出现了一丝不安。 张家口,九边重镇之一,宣府之下重要的军事要塞,按照明朝惯例宣府总兵可统领张家口一切事务。 而镇守张家口的武将只能是守备将军(正五品)。 但朝中有人好办事,侯兴禄取代黑云龙之后,居然也混上了总兵的名头。 更是脱离了宣府的直接管辖。 此刻的他暴怒无比。 因为那个叫曹变蛟的东西实在是给脸不要脸。 第八十三章不满 曹变蛟,后世更喜欢叫他小曹。 因为大曹是他叔父曹文诏。 大曹猛,小曹也是猛的一批,这可是差一点就干掉了皇太极的猛人。 时也命也,小曹死的也是极为凄惨的。 天启七年,曹变蛟十九岁。 这也正是侯兴禄恼怒的地方,原本突然传来消息说建奴要偷袭张家口,随后调来曹变蛟和五千关宁铁骑协防。 这个消息让侯兴禄大吃一惊。 他早已和八大晋商利益捆绑,粮食武器等物资运往建奴皆是由张家口运出去的。 而从建奴运回来的东西,也是经由张家口分流转运进入大明。 所以建奴没理由前来偷袭张家口,而那前来协防的又是建奴都极为惧怕的关宁铁骑。 难道是朝廷发现什么了? 但和八大晋商紧急磋商之后得出结论,朝中尽为得了八大晋商好处之人。 那些人早就被银子喂饱了,莫说弹劾他们,就是稍有风吹草动都会立马送来消息。 这也让侯兴禄安了心,而同时他得到了另一个命令。 除掉曹变蛟,和他带领而来的五千关宁铁骑。 八大晋商已经和建奴商议妥当,只要侯兴禄能把曹变蛟骗出关隘,埋伏在外的建奴就会瞬间暴起。 而侯兴禄此时关闭大门断绝曹变蛟后路,这支对建奴威胁极大的关宁铁骑就会被生生磨死。 而且建奴已经开出了价码。 五千关宁铁骑,价值五十万两白银。 每骑价值百两。 曹变蛟的人头,一万两。 这就是明末,有为国死战不退的真英雄,也有为私利通敌卖国的无耻小人。 而更让人咬牙切齿的是,这种无耻小人全部身居高位。 从曹变蛟到达张家口的那一刻,侯兴禄便是极为客气的前去攀谈。 他真的很客气,因为那颗年轻的脑袋价值一万两。 而这等愣头青的年纪,也是最好忽悠的。 只要告诉他建奴来袭,急于立功的愣头青就会催马而出斩敌头颅。 可让侯兴禄恼火的也就在这。 本以为这个愣头青很好忽悠,可哪知这个愣头青居然是块木头。 你让他上座,他说不累。 你给他上茶,他说不渴。 你准备酒菜,他说不饿。 你给他女人,他说太丑。 麻痹的,那直接给你银子得了。 可这傻子看了一眼一箱子白银摇摇头,没兜。 辽东管口袋叫兜,没兜,就是没地方装这些银子,所以不要。 大曹、小曹的祖籍在山西,有史料说曹变蛟崇祯十三年才去的辽东,其实这是不对的。 此时的曹变蛟已经辽东军营打滚好几年了,后来被调回山西平叛,最后又回到了辽东。 而从历史上来看,小曹最适合的地方就是辽东。 侯兴禄确定了,这就是个傻子,哪他妈有给你一箱子白银,你因为没兜装不下而拒绝的。 现银装不下,给你银票总中了吧? 中! 这回他接了,而侯兴禄也才明白这个愣头青不是真傻,而是胃口足够大。 一箱银子也叫一鞘,一鞘一千两。 所以不是这愣头青没兜,而是他嫌少,所以不要。 而让侯兴禄暴怒的点也在这,他给了曹变蛟五千两银票,一张一千两正好五张。 曹变蛟把自己的兜撑开,五张银票放进去空荡荡的,所以小曹很是认真的看着侯兴禄说了两个字。 不满。 而侯兴禄也是真正见识到了曹变蛟的兜有多大。 这么说吧,这狗日的近乎缝了个麻袋在盔甲里头,莫说五张银票,就是把一箱银子都倒进去估计也装不满。 不满,说的是兜没装满,也说的是你拿这么点钱打发我,我很不满。 看着这个像愣头青,但奸诈贪婪到比自己都狠的东西,侯兴禄一咬牙一跺脚。 把自己存下来的十几万两银票,全倒进曹变蛟的兜里了。 要不是为了骗你出去送死,老子哪有心思陪你在这玩过家家。 拿去你也没命花,等你死了,这些银票还会回来的。 交易的内容,就是建奴来袭,曹变蛟带着关宁铁骑出关迎战,随后佯装败退将建奴引到城下。 侯兴禄开炮杀敌。 但真正的目的,是把曹变蛟骗出去死个精光,然后他就能和八大晋商联合分了这五十万两白银。 曹变蛟的人头一万两,由侯兴禄独得。 曹变蛟拍了拍自己的兜,满意的点头。 那行,我去巡防,建奴来了你叫我就是了。 一切按计划进行,很圆满,大家都很满意。 然而就在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侯兴禄派人火急火燎的去找满哪转悠的曹变蛟。 建奴来袭,快快出城应敌。 机不可失啊。 曹变蛟闻言也是快速来到城关之上,而在看了一眼远处不停调动的建奴大军后。 曹变蛟说了一句让侯兴禄差点梗死当场的话。 打不过。 打不过还出去干什么,打不过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出去。 他也打不进来不是吗? 侯兴禄大怒:你是军人,怎可未战言败? 曹变蛟:你也是军人,要不你去? 反正你只要把人吸引过来就行,打炮这活我也会。 侯兴禄更怒:你拿了我的钱! 曹变蛟:我又没说不打,只是今天机会不好而已。 再等等。 这一等,就等了半个月。 今天打不过,明天机会不好,后天又是天气不行云云。 为了配合,关外的建奴骑兵撤了一拨又一拨,最后只留千余骑在张家口之外。 侯兴禄:这回你该去了吧,就一千来人还打不过你找块豆腐装死算球。 曹变蛟看着关外良久摇摇头:有埋伏。 有埋伏当然不能打了,明知有埋伏还去打那不是傻逼嘛。 侯兴禄真的怒了:你畏战不前,哪有埋伏? 曹变蛟:放心,明日必动手。 他给了承诺,明天一定会动手的。 他是曹变蛟,说了明日动手就一定明日动手。 因为就在今早,东厂之人已经送来陛下密旨,所以动手是一定的,但不是对关外埋伏的建奴动手。 如果不是崇祯下令他不得动手等待时机,曹变蛟早就没了和侯兴禄玩逗傻子的游戏了。 大帐之内的烛火噼啪作响。 曹变蛟大马金刀的坐在大帐主位,右侧是东厂及锦衣卫派来的人。 左侧,是一个身材极为魁梧面色冷峻的男人。 他,叫黑云龙! 第八十四章底气 曹变蛟很帅。 但却是那种痞帅痞帅的。 而这一点好像也是曹家的特点,因为曹文诏就被人称为雅痞。 又雅又痞,什么形象什么行事风格已经可想而知。 雅,是曹家人没有纯粹军伍出身之人的那种粗糙,卖相极好。 痞,说的是大小曹两人的行事风格。 无论是老曹制定的干建奴之法,还是一举将二十一绝了种都把痞玩到了极致。 身为老曹一手带出来的小曹,行事风格和他叔父如出一辙。 猛,但绝非无脑莽夫。 “等了这么久,明日动手只杀些卖国败类实在不划算。” 曹变蛟说完看向黑云龙和东厂之人。 “侯兴禄这个蠢货太急了,急的根本不用去猜就能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既然建奴为了配合他们只留下千余骑,那份礼咱们就收下吧。” 这话让东厂、锦衣卫和黑云龙也是摇头一笑。 八大晋商和建奴定下的计谋十分狠毒,用里应外合之法坑杀曹变蛟的五千关宁铁骑。 只要灭了曹变蛟率领的这五千关宁铁骑,大明就基本没了和建奴野战的资本,更能上报曹变蛟自大不听调遣导致大军覆灭。 借机发难还能一举将曹文诏置于死地。 大小曹被抹杀,关宁防线尚在但威力也是急剧下降。 “东厂诸位暗中看住侯兴禄,黑云龙将军,你在我率军出关之后掌控关隘大门,锦衣卫诸位好手迅速接管炮营,待我击溃那建奴千余骑之后,立马开炮封锁建奴伏兵的来路!” .... 总兵府。 侯兴禄有些担忧的看着眼前的八大晋商代表人物。 “诸位,京城已是传来消息,以成国公为首的勋贵被陛下一举灭杀,就连京营和二十一卫也全部名存实亡,京中朝臣更是被牵连三百多人,如此时节该当如何?” 侯兴禄很清楚的知道他们的后盾,就是京中勋贵和朝中大臣,只要有这些人在,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传进他们的耳朵。 也更不会有人在朝堂之上参奏他们的举动。 但现在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侯兴禄真的有些怕了。 盘踞在张家口主导和建奴交易的共有八人。 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遂也被称为八大晋商。 也是山西八大巨富家族的代表人物。 范永斗闻言放下茶盏呵呵一笑。 “侯总兵,这大明官员不下两万四千六百余人,单单京师就有不下两千人,这还不算外驻和南京在职的人数。” “区区三百多人被杀又有何可怕?” 王登库闻言也是接口:“便是此理,京中勋贵被灭那也只是京中勋贵,这大明的勋贵可不止京中那些,而真正有权势的也不全都住在京城。” 这话让其余之人同时呵呵一笑。 梁嘉宾对着皱眉的侯兴禄微微拱手。 “洪武年间有年同批发榜派官三百六十四人,一年后杀六人,太祖大悦,言我大明清廉之官遍地有之,然三月后,戴死罪,徒流罪查办者三百五十八人,一个没少全部被查办,侯总兵可知为何?” 这件事也是洪武年间的奇葩事,科举派官三百六十四人,一年后杀了六个贪的,老朱很欣慰,看看吧,我大明还是有清官的。 结果三个月后啪啪打脸,剩下的三百五十八个被全部查处,一个没剩。 “究其原因这人为官也好经商也罢,都为活着。” 梁嘉宾说完呵呵一笑。 “太祖杀官为拒贪腐,当今陛下杀官废勋贵为的是建立权威,但杀了就得有人顶上去,顶上去的也是人,也得活着。” “活着,就得需要银子。” “废除一批勋贵就要再立一批勋贵,谁当勋贵是陛下说了算,但勋贵要办什么事却是我们说了算,因为勋贵也需要银子。” 黄云发看着有些吃惊的侯兴禄抖了抖衣袖。 “侯总兵放心便是,少了那三百多朝中之臣,我们还能再买通三百个,没了勋贵,那我们就用银子敲开内阁大臣的家门。” “各个地方官员也早就是我们的人,这科举选出来的官也是替我们说话的,莫说陛下只杀三百官员牵连数万,就算他屠尽天下所有官员,再选出来的依旧还是我们的人。” 他说完看向侯兴禄。 “有官替我们说话,那这大明的律法就是我们的免死金牌。” “想推翻我们,那就要先推翻大明的律法,不然就是和整个天下的官员,和整个天下的黎民百姓为敌,就算是皇帝也做不到!” 这话说的极为霸气,但也极为的大逆不道。 但事实也确实如此,所有官员都替他们说好话,造福百姓之类云云。 大批百姓依靠他们的生意过活,自然也要为他们说话。 就算不为他们做事的,想要买到米面布匹盐铁这些也得仰其鼻息,惹得他们不高兴了直接涨价或者停售。 告官不理,欲哭无门。 这就是底气,用钱买通了大明底层和顶层所有官员得来的底气。 他们不信皇帝敢动他们,更不信皇帝有胆量和所有官员和百姓为敌。 除非这个皇帝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思,除非这个皇帝根本不在乎史书上对自己的评价。 否则根本不敢也没能力对他们动手。 而在他们看来,没有这样的皇帝敢将整个国家推倒重建。 “明日坑杀曹变蛟,我等会去信金国皇帝让其进军辽东,而也会借机除掉曹文诏,将我们的人推上去提督二十一卫。” “京营覆灭也未尝不是个好消息,只要稍加运作就能把京营的大权也握在手里。” 翟堂说完看了一眼在座之人后再次开口。 “高第即将离开辽东,而我也早就派人去了广西藤县。” 侯兴禄闻言一惊:“袁崇焕的老家!” 翟堂哈哈一笑:“侯总兵一语中的。” “孙承宗重入内阁成为首辅,其必定会启用袁崇焕执掌辽东。” 一直没说话的王大宇放下茶盏微微点头。 “袁崇焕此人极为自傲,就连提拔他的孙承宗都不被他看在眼里。” 说完嘴角出现一丝淡淡笑意。 “但此人,乃是第二个李成梁的最佳人选。” “只要将其纳入囊中,这辽东,这大明的财富已是尽在我等掌握!” 言罢,屋内传出所有人畅快至极的大笑。 以商贾之身,将天下人玩弄于股掌,没有比这个更让人感觉心怀舒畅的。 第八十五章我不擅长 八大晋商根本就不怕。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要没有证据谁也动不了他们。 就如他们所言,只要大明存在,这大明的律法就是他们最大的倚仗和免死金牌。 但他们却忽略了一件事,来张家口的不是刑部不是大理寺也不是东厂,而是曹变蛟。 刑部大理寺杀人需要证据,东厂杀人需要名单。 而军队杀人,只需要一道命令。 而他们更不知道的一件事,那就是现在的皇帝真的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思,更不在乎什么史书上的评价。 为了十七年后自己不上吊,他可以把任何人都挂在歪脖树上。 翌日天明。 侯兴禄早早便是起床,因为今天是曹变蛟要主动出击的日子。 看着曹变蛟带着五千关宁铁骑轰隆隆奔出关隘大门的模样,侯兴禄的嘴角出现一丝阴冷的笑意。 这些人在他眼里不是同胞,更不是并肩作战的兄弟。 而是银子,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银子。 建奴在张家口之外埋伏了一万骑,但为了迷惑曹变蛟大部队在三十里后隐匿身形,只有千余骑作为诱饵在关外游荡。 只要曹变蛟出关,侯兴禄就会关闭大门,以骑兵的速度三十里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 前有大军埋伏,后有城门关闭退无可退,这五千关宁铁骑必死无疑。 为了让曹变蛟追击,那千余骑先是选择正面硬扛,一个照面间便是留下上百具尸体随后拨马便逃。 而看着下令追击的曹变蛟,建奴的骑兵统领眼中闪过一抹不屑。 怕的就是你不追,只要你追就会给侯兴禄关闭大门的机会,只要你追就能让你有来无回。 侯兴禄也是哈哈大笑,随即下令。 “闭门!” 没有悬念了。 曹变蛟这五千人必死无疑,到最后都会变成白花花的银子装进自己的口袋。 而且他已经让八大晋商给建奴传去消息,自己要亲手剁下曹变蛟的头颅。 以解被曹变蛟戏耍之仇! 耳听大门传来轰隆声响,侯兴禄更加的兴奋了,一切都已成定局。 就算神仙来了也改变不了结果。 然而... 就在关隘大门的绞盘拉动之时,嘣的一声弓弦震响,一道铁箭直接贯穿侯拉动绞盘兵卒的脖颈,将其钉死在了原地。 黑云龙手持大弓连发数箭,将拉动绞盘的兵卒全部射杀:“夺门!” 黑云龙被陷害贬官,但跟随他的人依旧不在少数。 得令后抽出长刀杀向大门处的兵卒。 如此变故让侯兴禄大惊,然而还未等他下令阻杀黑云龙之时,城墙之上陡然传来一阵骚乱。 东厂和锦衣卫出手了,斩杀了看守城墙大炮的兵卒,随后调转炮口,在侯兴禄惊恐的眼神之下对着曹变蛟追击的建奴骑兵前路开炮。 为让曹变蛟看得足够清楚,建奴这千余骑距离关墙很近。 为了让曹变蛟尝到甜头追击,他们跑的不快,时不时的还会留下几具尸体。 而此刻也正值刚刚调转马头佯装败退之时,城墙上的大炮响了。 轰轰炮弹炸响泥土纷飞,最前方的建奴马匹瞬间惊了,前蹄猛然立起将骑兵甩在地上,而此时后面的建奴骑兵也到了。 骑兵,最大的优势便是速度。 而骑兵最大的缺点也是最怕的,就是前方倒马自相冲撞。 哪怕明知前方因炮弹炸响马匹惊了也停不下来,只能眼睁睁的撞上去。 顿时一阵人仰马翻,哀嚎遍野。 而更可怕的,是前方惊了的马匹甩下骑兵朝后冲击躲避炮弹。 本就不远,站在城墙之上的侯兴禄能清晰的听见骨头断裂的咔嚓声响。 太快了。 这千余骑建奴骑兵败的太快了,而曹变蛟的关宁铁骑瞬间向两侧调转马头。 随后端起手中三连发的三眼神铳开始快速收割。 骑兵,在这一刻成了固定靶。 五千把三眼神铳,每个三眼神铳都能连续发射三颗弹丸,将近一万五千颗弹丸射向一千来个固定靶,需要很长时间吗? 变故来的太快,快到隐藏在三十里后的建奴大军得知消息的时候。 曹变蛟已经割下一千余颗头颅和剩余没死的马匹,已经优哉游哉的回到了关内。 而那打开的关门,也在此刻再次关闭。 太快了,从曹变蛟出关到炮响再到割下头颅回到关内,只用了仅仅不到两刻钟。 三十分钟的时间不到,这场在曹变蛟看来只能算搂草打兔子的所谓战争,结束了。 而也就在关隘大门被黑云龙关闭的时候,震天般的马蹄声响起。 建奴的伏兵来了,但迎接他们的不是退无可退的关宁铁骑,而是一千多个没了脑袋的建奴骑兵尸体....和城墙上的炮弹。 因为城墙开炮,那一千多建奴骑兵的前路被断自相踩踏,也因为城墙上的炮弹,让这支建奴骑兵心知事已不可为。 草草收了那一千多没脑袋的尸体,随后拨马而退。 但建奴退了,张家口之内的屠杀也开始了。 侯兴禄到了现在才明白,原来曹变蛟早就识破了自己的计谋,更是利用自己的计谋坑杀了一千多建奴骑兵。 更是利用这一点,让建奴知道事不可为从而退兵。 如果建奴不退兵而是选择此刻攻城,加上自己麾下的反抗,这张家口仅凭曹变蛟的五千关宁铁骑守不住。 但现在,建奴退了,关外再无威胁。 而关内之人面对关宁铁骑的屠杀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噗的一声闷响,侯兴禄的头颅冲天而起。 黑云龙抖了抖手里的长刀:“通敌卖国者,斩!” 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八大晋商之一的翟堂刚刚起床,正在侍女的伺候下准备洗漱之时。 嘭的一声巨响,大门被从外面暴力撞开。 一身盔甲的曹变蛟提着滴血长刀大步而进。 “你叫翟堂?” 音落,长刀划出一道冰冷弯月,翟堂的头颅滚落,鲜血从被斩断的脖颈喷涌而出。 唰,长刀指向被押来如同死狗一般的黄云发。 “知道陛下为何会让东厂也来张家口吗?” “因为抄家搬银子的事,我不擅长!” 一个时辰之后,张家口该死之人全灭! 而曹变蛟则是带着五千关宁铁骑,直奔山西境内而去。 抄家搬银子的事他不擅长,但杀人的事他最擅长。 第八十六章魏小贤 八大晋商在张家口的代表人物死了四个。 曹变蛟劈了两个,另有两个想趁乱逃向关外被黑云龙射杀。 剩下的四个被问到了同样的问题。 “知道陛下为何会让东厂来张家口吗?” 但问这个问题的人不是曹变蛟,而是东厂的一个掌刑千户。 他有个很特殊的名字,魏小贤。 单从这个名字就能看出他和魏忠贤之间的关系,义孙。 他不是太监,东厂里的大多数也都不是太监,很多人都是从锦衣卫调派而来,魏小贤原来就曾在锦衣卫供职。 “皇帝不敢杀我们!” 八大晋商之一的田生兰轻蔑的看着魏小贤。 “一旦此事传出去定然天下震荡,朝堂官员齐齐出列,百姓民意动摇他这皇位坐不稳...” 魏小贤的身手很好,但他的武器却极为特殊,特殊到放眼整个天下也独一份的地步。 那是一对弯月形状的小刀,刀尖极为锋利细小,这东西很难被当成武器,因为它本身也不是武器。 而是一种刑具。 就在田生兰话说到一半的时候,魏小贤如鬼魅般来到他面前,左手捏住他的喉咙,右手的尖利小刀从嘴角而入随后猛然一挑。 田生兰左侧脸颊被生生豁开,从裂开的伤口能清晰看见后槽牙而且直达耳根。 吧嗒! 一物从田生兰的口中掉落地面,那是一截被割下来的舌头。 “不会说话要舌头也没用了。” 随后尖利的小刀越过田生兰,指向一旁的王大宇。 “你来。” 昨夜,他们八人还在指点江山,将天下人玩弄于股掌,更是嘲笑就算帝王也不敢动他们。 只要大明存在,这大明的律法就是他们的免死金牌。 但今日,他们发现自己错了。 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皇权到底代表着什么,更是明白了东厂为何人人色变的原因。 他们在大明享受特权的时间太长了。 长到所有高官都是他们的自己人,长到可以轻易玩弄皇权引导舆论的地步。 这就让他们觉得这个世间已经没有能威胁到他们的人,甚至觉得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敢对他们下手。 就连皇帝都不敢。 但眼前仅仅一个魏小贤,就让他们感受到了无比恐惧。 田生兰发出的哀嚎已经不似人类能发出的声音,而王大宇此刻更是吓得连站立都做不到了。 唰! 手中小刀一动,王大宇左掌的手指被瞬间切断,看着自己只剩一个光秃秃的手掌,王大宇口中也是发出凄厉的惨嚎。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口中的凄厉惨嚎猛然停下。 因为那割掉田生兰舌头的尖利小刀,距离他眼球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下。 “回答我的问题。” 看着眼前笑的极为灿烂却和鬼差没有区别的魏小贤,王大宇疯狂摇头。 而就在他摇头的刹那,魏小贤手里的弯月小刀猛然一旋。 王大宇整个下巴上的皮肉连同下嘴唇掉落在地,很完整。 佛曰皮囊,但这皮囊在完整的时候还有美丑之分。 但当这所谓的皮囊被生生摘去一部分之后,比能想象到的厉鬼还是让人惊骇恐惧一万倍。 就连自己看了都会吓的肝胆俱裂。 “到你了。” 这回魏小贤尖刀指向的是范永斗,也就是那个说是人就得活着,活着就需要银子,皇帝杀了三百官员我就用银子再买三百官的那个家伙。 但此刻的他再无之前的运筹帷幄,再也说不出就算皇帝又如何的霸气之言。 魏小贤的可怕,还有田生兰、王大宇那比鬼吼还要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嚎,让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千户爷爷...千户爷爷饶命..我说..我知道我知道...” “陛下让东厂的爷爷来张家口为的非是灭了我等..而是要查抄我等家产..小人愿献上全部家产..小人也知道其他七家的密库修在何处...” 可就在他话还没说完之时,一道寒芒飘落,他的右耳被齐刷刷切下。 “尔等通敌卖国,抄家乃是按照大明例律所行,陛下九五之尊又岂会贪图尔等区区家产?” 说着用小刀在范永斗的鼻子和双眼之间来回游走。 “陛下曾言论抄家我东厂无人能比,你是在教本千户做事?” 范永斗捂着鲜血狂涌的耳朵疯狂摇头:“小人不敢...小人不敢..整个天下都是陛下的,又岂会贪图我等区区钱财...” 魏小贤微微摇头。 “看来你给不了本千户想要的答案,那就只能...” 这话让范永斗脸色顿时惨白无比,给不了答案的结局已经有了,王大宇和田生兰就是最好的例子。 想到这连忙再次开口:“小人检举揭发工部尚书薛凤翔...刑部尚书苏茂相,户部侍郎刘应遇,工部侍郎.....” 这一大串人名一出,魏小贤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你检举之人皆为朝堂大员,可有确凿证据?” 范永斗再次拼命点头。 “有,小人将和其往来书信全部收起,以及他们为小人所办之事和孝敬的银子数量写成账册,并且在京城设立茶馆酒楼专门为其运送金银回其祖籍,就连在京城以及江南置办的田产房产也是小人安排人操办的...” 还是那个问题? 东厂的人为什么要来张家口? 范永斗答对了一办,因为皇帝要抄他们的家,灭他们的族。 这事已成定局,眼前这四个败类也没有留着的必要。 但崇祯要的不止一个八大晋商,也不止八大晋商的全部家产财富,还要借机把朝堂里的垃圾再清理一遍。 首当其冲的,就是工部尚书薛凤翔。 之前两次朝会,兵部大换血,吏部侍郎李建泰被处死,户部尚书郭允厚去了陕西,礼部尚书孟绍虞和左侍郎被迫辞官。 整个朝堂六部除了刑部和工部没动之外,其他四部已经被一连清理了两遍。 哪怕京营和二十一卫的事牵连无数朝臣,但工部和刑部却没有被波及丝毫。 不动,不是崇祯没办法动,更不是他有什么顾忌。 而是他觉得,工部和刑部已经烂透了。 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 所以,全部杀掉换一批! 第八十七章宗人营 当张家口的消息送进东暖阁的时候。 崇祯的手掌在桌上重重一拍:“好!” 小曹让他很满意,也证明这家伙真的如史书记载那般孔武过人,心思细腻。 而这个叫魏小贤的家伙,也同样让他很满意。 世人只知东厂全是该死的的货,全是欠砍的脑袋,魏忠贤更是罪大恶极死不足惜。 但却没人想过东厂为何会存在? 为何会有那么多明朝皇帝,都喜欢用东厂这个让人闻之色变臭名昭著的地方。 因为好用。 因为朝堂上解决不了的事,东厂能为你办的明明白白。 “叫方正化按照名单拿人,告诉他,朕要的不是点到即止,朝堂是否有人可用也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 “朕要的是一个不落,全部伏法!” 此刻的崇祯面色冰冷眼内杀机盎然,现在已是天气七年九月底,马上就要到了崇祯元年。 而从崇祯元年开始,席卷大明的天灾便会络绎不绝的接踵而至。 他没时间也没精力再和这些垃圾朝臣不停拉扯。 除掉该死的,留下能用的,就能让大明政令通畅,他也能真正放开手脚去应对天灾。 如今对八大晋商的抄家灭族已经开始,有了之前抄家勋贵和三百多朝臣打下的底子,他手上的钱已经足够支撑未来的规划。 但大明的窟窿太多,需要用钱的地方更多。 所以他不止要抄了八大晋商,更要把京城里的朝臣,在地方上作威作福的官员全部抄一遍。 这些钱被聚集在一块,以大明国力挺过这无尽天灾并不难。 然而就在他旨意下达之后,孙承宗来到了东暖阁。 “禀陛下,袁可立已经到了陕西,这是他送来的折子。” 崇祯打开折子后,脸色瞬间变得阴寒无比。 大旱自春耕开始,以白水县为中心,周边澄城,蒲城,同州,耀州,同官等三十余县同日受灾,灾民逾八十万。 然地方富商勾结县衙官吏,匿而不报,闭仓不赈,反竭力向百姓征敛赋税。 朝廷已明令禁止灾期粮价腾涌,然陕西自灾始,粮价已至五两一石。 秦王宗室首倡涨价,复阴结地方官府,假赈灾之名,将仓廪、官仓之粮散赈,然仅散万份,却称十万之多。 又遣阴属巧立名目领赈,真正灾民手中之粮寥寥无几。 据臣推算,自灾始至今,陕西官仓之粮七成已入秦王私库。 臣察陕西衙役待民如猪狗,非笞即骂,毫无恻隐。 且彼辈皆沾民血,强占民田,此等恶徒断不可留。 臣拟于赈灾之时,将此辈当众尽诛,然臣察此辈嚣张,皆与秦王有连,伏请陛下圣裁。 最后一句,陕西人祸更甚天灾! 崇祯重重的将奏章摔在桌案之上,为什么乔应甲身为陕西巡抚掩而不奏? 钱! 如此大旱对他来说不是责任,而是发大财的绝佳机会。 陕西人不喜吃米,多以麦为食。 一石面的价钱是没有一石米贵的,而陕西居然在大旱发生之后,一石麦的价钱居然达到了恐怖的五两白银。 那是麦子而不是面。 三千块钱只能买到不足二百斤的麦子,这样的价钱就是后世现代也消费不起,更何况是贫困无比的陕西百姓。 但不买就得饿死,最后只能倾家荡产去买那么一丁点麦回来,可这么点东西顶不了几天。 房子土地都卖了,剩下的要么卖儿卖女,要么逃荒离开祖地。 朝廷明令禁止灾情年间粮食涨价,但这所谓的政令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屁。 大明设粮仓五类:预备仓,水次仓,社仓,济农仓和王府仓。 预备仓是各省首府建立,水次仓运河两岸此为战备仓,社仓和济农仓每县皆有。 王府仓就是亲王的粮仓,年景好时这是亲王私产,年景不好时朝廷可直接征用赈灾。 这是老朱定下的规矩,但到了现在早就没人当回事了。 袁可立奏折里写的极为清楚。 陕西官吏之所以敢把百姓当猪狗非打即骂,更是胆大包天的疯狂涨价压榨百姓皆和秦王有关。 陕西百姓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但这秦王府却赚的盆满钵满。 伙同地方县衙假意开仓赈灾,说是发了十万份赈灾粮,实则只发了一万份左右。 就这还要派下人伪装灾民,像往回运粮一样的领取赈灾粮。 去掉他们下人领走的粮食,真正到百姓手里的估计连五千份都不到。 而这个计量单位也有着大大的猫腻,不是升也不是斗,而是份。 一份具体多少没人知道。 按照袁可立推断,陕西官仓里的粮食,被秦王府用这种方式盗走了至少七成。 路边白骨累累,秦王府的粮食堆积如山。 “这就是我大明亲王,被朝廷和百姓供养了两百余年的大明亲王!” 崇祯的手指一下一下的重重戳在那份奏折上,双目圆睁的看着孙承宗怒吼。 “阁老,你总劝朕对待宗室要三思而后行,你现在告诉朕,朕要如何三思如何后行?” 崇祯说着将另一份奏折扔给孙承宗。 “这是户部呈上来欠宗室的账册,一年之银足够陕西百姓一年之用!” 又拿起一本折子扔过去:“这是锦衣卫传回来陕西的民间境况,十室九空,无一家没有被饿死之人。” 说到这眼神死死的盯着孙承宗。 “每个人听到易子而食都是大吃一惊,但世人知道的只是这四个字,会大吃一惊的都是没亲眼见过的。” “这里,锦衣卫详细记录了陕西百姓易子而食的全过程,阁老,我大明的百姓已经饿的开始吃人了啊阁老!” 说着从土炕上猛然起身,连鞋都没穿来到窗前对着外面用力一指。 “朕若再三思,朕的陕西就成了人间地狱,朕的陕西子民就全都会为了活着反叛大明!” “朕若再三思而行,这大明国祚已经不存在了,朕这个皇帝也会成为百姓最想杀死食肉之人!” 一脚踹开想要为他穿上靴子的王承恩。 “朕意已决,这大明不能再有藩王,更不能有藩王做大吞食百姓血肉之事出现。” 言罢转头看向孙承宗。 “朕要再立一军,就名宗人营,由皇室宗亲组成,调魏忠贤净军编入宗人营,成军后不必演训,直接调往辽东前线!” 第八十八章调动 孙承宗一直在提醒自己,陛下是难得的明君,更是有着太祖之风的难得明君。 这样的明君是大明之福,所以绝不能背负暴君之名。 在他进京之后,崇祯就曾隐晦的和他提过宗室之患。 但孙承宗坚决不同意,太祖溺爱宗室人人皆知,就连强如成祖都没动过废除宗室藩王的心思。 而如果当今陛下这样做了,一定会被人诟病,甚至会被后世批判为昏庸暴虐之君。 所以他不同意,更是劝谏崇祯三思而行。 但此刻,那秦王所做之事和盗掘大明国祚根基无异,甚至其害比公然造反还要恶劣无数倍。 看着暴怒且坚定的陛下,孙承宗深深吸了一口气当即跪倒。 “臣,领旨!” 以前还能再拖,但眼下的宗室已经到了不得不处理的地步,而同时他也松了一口气。 陛下不是一口气全部杀掉,而是组建宗人营,将宗室之后全部拉到战场。 战死,既能解了陛下之难又能让宗室之名不会太过难堪。 立了战功活下来的,那就是屎里淘金说明还有能用的。 给陛下,给皇室宗族也长了脸。 “如果动了秦王,其他地域的藩王定会人人自危,若是为自保而联合作乱...” 大明的藩王可不止秦王一个,但秦王又是整个大明藩王的风向标。 一旦动了秦王,或者让他们察觉到了崇祯的心思,很有可能会联合叛乱。 崇祯闻言冷冷一哼。 “那就让叶震春去问问太祖,他老人家是不是想念这些后辈子孙了。” 这话让孙承宗的嘴角猛然一扯。 叶震春,就是那个说自己能通灵的钦天监监正。 前两天刚刚兴奋无比的前来奏报,说太祖和诸位列宗知晓大明如今困境,应允可让天启先行下葬,陵寝一年之后再行扩建。 你不是能通灵吗? 那就由你来告诉所有人,太祖和列宗想念他们的后辈子孙了,需要他们的后辈子孙全部前来京城祭祖。 来,就别走了。 不来,那就是抗旨不遵,而且抗的还是太祖的旨意。 说是假的,那就是不信太祖和列宗天上有灵护佑大明,就是目无祖宗蔑视列祖列宗。 这是要灭族的。 “调宁夏卫千总虎大威进入河南,统领河南卫,宣武卫,彰德卫一切军务。” 孙承宗知道虎大威,但他没想到陛下也知道虎大威。 “调祖大寿入湖广提督,原湖广提督马炯进京任兵部右侍郎,调萧云举入湖广任荆州镇总兵,调黄得功任湖广郧襄镇总兵,调左良玉任湖广长沙镇总兵。” “调何可纲为山西总兵,调祖宽为江西总兵。” “调猛如虎为陕西总兵。” “龙在田升任广西总兵。” 这一连串的任命让孙承宗都是张大了嘴巴。 这其中尤其一人最让孙承宗惊讶不已,萧云举。 这个人出自广西壮族,宣化人(南宁)一直担任广西副总兵,陛下前面才说要组建广西狼兵军团,可转头就把萧云举调进湖广任荆州总兵。 龙在田,彝族人,祖籍云南,但一直在广西军中任职,如今只是个中层将领,却直接被陛下升任广西总兵。 黄得功任湖广郧襄镇总兵,左良玉任湖广长沙镇总兵,何可纲为山西总兵,祖宽为江西总兵,这些人现在全部在辽东任职。 尤其祖大寿,更是袁崇焕辞官后辽东军权的实际掌控者,如此调令一出,辽东从上到下基本被掏空了。 “陛下这...若是如此,那辽东能战之将就只剩下满桂、赵率教等人了,若是建奴趁此时机大举进攻...” 在王承恩的一再坚持下,崇祯终于穿上了靴子,一边穿靴子一边对孙承宗摆摆手。 “攘外先安内,对如今的大明来说内部的危机远胜外部,有关宁防线在建奴打不进来,况且我辽东大营能打之人也远不止这些。” “就朕所知,单以守城防御而言,尤世威、朱梅、黄龙、左辅等人亦是不可多得的良将。” “而想要一举覆灭建奴的威胁,如今尚言之过早,待内部安稳再屠建奴之时,朕允你携大明所有能征之将倾巢而出。” 崇祯没说谎,他提到的那几个人虽然名气不如历史上熟知的猛人那般出名。 但个个都是能打,会打的。 朱梅,辽东锦州卫人,擅筑城布防,尤精火器战术。 崇祯元年修建大凌河城,更是首创棱堡式防御体系。 袁崇焕最出名的就是宁锦大捷,而且这一战间接干死了努尔哈赤。 一炮掀翻黄龙帐建奴退兵,据说这一炮没直接炸死努尔哈赤,但也让其身受重伤。 而一炮掀翻黄龙帐重伤努尔哈赤的,就是朱梅。 左辅,宁锦大捷之时是他出城列阵抵挡后金主力,正是因为他拖住了后金主力,袁崇焕才能有时间调集明军主力打破后金。 尤世威,这个人的功绩都不用提,只要提到他的祖籍就够了。 榆林人。 几人里黄龙的名气最小,但毛文龙死后就是他接掌的皮岛,治军极其严格战斗力极强。 这些人孙承宗并不熟,因为天启五年开始他就已经赋闲在家,宁锦大捷的战役老帅并没有参与。 虽然不熟,但这些人皆是有战绩可查,只不过宁锦大捷的功劳全被老魏那些人瓜分了,就连袁崇焕只得到三十两银子。 其他人的封赏可想而知,没封赏自然没啥知名度。 “阁老,自古王朝更迭,纵观历史不难发现,但凡被推翻的王朝皆因内部大乱才被外部所灭,盛唐初期天下无敌,但国祚却毁在了一个屡考不中的黄巢身上。” 说完转头看向孙承宗。 “我大明是否也有如黄巢之人?” “若盛唐内部不乱,赵氏又岂有建立大宋的可能?” 崇祯说完视线看向陕西,心中重重一叹。 还真他妈有啊。 那狗日的李自成就是大明的黄巢,只不过一个出身商贾屡考不中,一个干快递被砸了饭碗而已。 大明之患就在内部,内部捋不顺哪怕现在就咔嚓了李自成,还会冒出了王自成周自成。 就如他所说,先把猛人全拉出来整顿内部。 等内部整顺了整好了,狗日建奴要面对的将是所有猛人倾巢而出的灭族之战。 所有猛人齐聚,就连他自己想想都怕。 第八十九章站不直 对于孙承宗这样一心为国的老帅,崇祯给予了绝对的尊重。 而这些事也都要由孙承宗去推动。 所以见到孙承宗躬身领旨,崇祯也是微微的松了口气。 不是孙承宗眼界不够更不是能力不够,而是老帅没有如自己知道未来走向的外挂。 就如现在,他想把卢象昇提拔上来让他即刻组建天雄军,但却不知道如何向老帅开口。 总不能说我是后世来的,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吧。 所以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现在老帅被自己说服同意废除宗室,更是同意自己对整个大明的军事调动。 这已经足够说明孙承宗对他的支持了。 待孙承宗走后,崇祯拿起那份曹文诏,孙承宗,孙传庭三人干建奴之法的作战方案,极为期待的摸了摸下巴。 前面的三人都给了自己极大的惊喜,他是真期待老卢看到这份东西之后,会冒出点什么让自己惊艳的东西来呢? 老曹的玩法让王承恩一个趔趄,随后孙承宗摇头说器小,在这基础之上全面完善了一遍。 结果孙传庭看完来了一句瞎指挥,而他的玩法更是直接顶了王承恩一个跟头。 所以他是真期待啊,期待这位被后世称为卢阎王的卢象昇,能不能开口就干王承恩一个脑梗死。 想到这崇祯猛然摇摇头。 嗳? 我这是肿么了,肿么对这位忠心耿耿的吊友这么冷漠呢。 看来得找个时间和这位吊友聊聊了,这提拔重用了那么多人,也该让王承恩的历史地位提升一些了。 嗯,那就把发掘卢象昇的功劳给他吧,到时候朕顺水推舟想来老帅也能接受的容易些。 不然这自己老是提拔一些名不见经传之人,怎么看都有架空老帅的意味在内。 这不好。 随即把视线投向地图陕西的方位,眼神也是渐渐冷了下去。 陕西百姓太苦,但陕西该死的人也实在够多。 袁可立,但愿你能明白朕派你去陕西,又把数十万大军调动的权力给你的用意。 ... 陕西榆林。 这地方的人有一个特点,站不直。 但这种站不直和后世东北人的站不直还不一样,是抱着肩膀歪着屁股眼带不屑的看着你。 除了站不直之外还有一个特点,衣着。 到了大明后期关于衣着的禁令已经相当于无,只要你有钱,除了龙袍之外穿什么都行。 而榆林人的衣着很有特点,不是衣服本身有什么不同,而是穿法上的不同。 露心坎子。 这四个字要分开理解,最直观的就是猪八戒的穿衣方式,对襟的衣服从来不抿上,而是垂直向下露出护心毛,腰间再系一条布带。 上衣刚好能盖住半个屁股,下身则是一条宽大的粗布裤子。 就和后世黄毛光膀子穿牛仔坎肩基本一致,因为榆林人的上衣也没袖子。 所以露心坎子,就是露着胸口肚皮,上衣跟坎肩一样,抱着肩膀歪着屁股带着不屑和挑衅看着孙传庭。 这就是榆林人最真实的模样。 能打,很能打,就连小比崽子都能拿头骨当玩具的榆林人真的很能打。 但想让他们服,想让他们跟你走。 先干倒姆们再说。 如果是绣花枕头样子货,别说跟你走,先抢你丫的一遍再说。 “陛下给了我二十万两银子。” 孙传庭坐在马上对着身后马车上的银箱子一指。 “能接我一拳不倒的赏银十两,接不下的跟我去平叛,但也给银十两。” 说完对着人群又是一指。 “但这银子不是给你们的,而是给你们爹娘妻儿的,打仗会死人,怕死的别出来,带卵的出来跟我比划。” 这番话属实不像来募兵的,跟在孙传庭身边,都快被颠散架子的兵部官员不住摇头。 你这么整不可能募来兵,你得先宣读圣旨,然后再说给多少钱,再然后把陛下提升军人地位的圣旨拿出来。 如此这般才能... 可让他呆愣当场的是,孙传庭话音刚落便有露心坎子站出来了。 “连你一拳都接不下,老子不要钱也跟你走!” “但你要是被老子一拳放倒了,你这银子都归姆们!” 回答露心坎子的是孙传庭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来!” 随后在兵部随同官员目瞪口呆之下,孙传庭一连干趴十余个露心坎子。 这些被干倒的都是刺头,但这些刺头也都是最强的。 而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兵部随同官员感觉自己这些年算是白干了。 露心坎子们被干趴下,非但没有恼羞成怒的一拥而上,反而当先大喊愿赌服输,我跟你走。 随着这十几个最强的家伙表态,自愿参军报名的人多的和难民抢粮一样。 而更让他觉得很扯的是,三天后整个榆林报名参军的人达到了一万八千人,这个时候孙传庭才让人宣读陛下提升军人地位的旨意。 他不懂,在他看来这个流程反了,应该先宣读旨意给足好处再募兵才对。 可孙传庭并没有这样做,更是在报名当天就把银子发下去了。 这不合规矩,谁也不知道是否有人报的是假名字,又是否会拿了银子就跑不去参军。 而更不合规矩的是,孙传庭的银子并不是直接发给那些报名之人,领取银子的是妇人和孩童。 这一幕在大明从来没有发生过,报名参军之人被拉出城外演训,城里的小屁孩抱上自己爹的名字捧着十两银子回家了。 莫说仔细甄别,就是连盘问的过程都给省了。 但神奇的地方就在这,没有一个人是冒名造假领银子的。 三天,募兵一万八千人这近乎开创了大明募兵的记录,他不懂。 不懂孙传庭,更不懂榆林。 “尊重!” 对他说出这两个字的是一个年轻人,还未中进士,只是个举人被破例安排进户部做准观政进士的实习生。 “孙将军之法看似粗糙本末倒置,实则是对榆林人最大的尊重,言打仗会死,此为真诚,再言接我一拳不倒者跟我走,意为将军会身先士卒,最后言银子不给你们而是爹娘妻儿,便意指就算战死爹娘妻儿也有朝廷照料。” 他说完看向兵部官员。 “对榆林人来说银子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哪怕此次募兵来的只有你我二人,依旧会有大批人自愿从军,重在平叛二字。” “他们,才是真正值得尊重的人,他们才将忠君爱国做到了极致,而孙将军最后才宣读陛下旨意,对榆林人来说才是最大的尊重。” 这个说话之人这次就是来凑数的。 因为他还没进朝廷为官,留在京城也是为明年的科举而提前准备。 却莫名其妙的被允许以举人之身,进入户部观政。 他,叫史可法! 第九十章犁一遍 曹文诏也进入了陕西。 但他的募兵之法和孙传庭截然不同,一路进入陕西,便开始宣读陛下对军人地位提升的旨意。 皇帝为百姓弯腰施礼,感谢百姓肩扛大明,以血肉筑大明长城,陕西三年免除赋税的消息已经到了陕西。 随着曹文诏一路行进一路宣读提升军人地位的旨意,让陕西如沸油般的民心开始回归理性。 如此大灾之年,军饷翻倍,军人亲眷地位的提升让陕西人看到了希望。 所以陕西出现了一个让人侧目的现象。 大批灾民不去逃荒也不去京城了,反而跟着曹文诏走。 因为老曹只宣读旨意描绘未来,却根本不停下登记造册。 他是这样说的。 军伍,国之利器兴刀兵杀伐,你等想参军便要如军人般行走列阵,如军人般严格律己。 只要能保持队形,一路跟随我到西安府之外者,一律纳册成军。 还没报名,拉练就已经开始了。 能跟上,且不东倒西歪不偷盗强抢者,你就是我的兵,银子未来全都有。 至于为什么要去西安府外,他没解释也没人知道原因。 猛人自有猛人之法。 就连崇祯都没干涉更没交代他们该怎么募兵,但很显然,两位猛人都有自己的办法优中选优。 周遇吉赶上了英国公张维贤,他们从另外一个方向赶往西安府,一路上也是开始宣读旨意开始募兵。 但周遇吉的玩法和曹文诏、孙传庭又是不同。 他专往军户之地跑,尤其对猎户最感兴趣,一路走一路招募人手。 他进陕西最晚,但却是第一个带着人马向西安府进发的。 .... 袁可立从进入陕西开始,脸色就一直铁青无比。 他见到了史书上记载一个王朝即将崩溃的前兆。 哀鸿遍野,难民如行尸走肉在陕西大地缓慢前行。 这些人都是家里没了回路出来逃难的,但他们根本不知道要去哪,才能让自己有条活路。 渭南城。 袁可立坐在县衙的大堂上,简单的喝了一碗稀饭之后,便开始翻看锦衣卫搜集而来的整个陕西的情报。 老仆袁荣端来茶盏。 “老爷,您一路疾行再这等挑灯夜理怕是身子骨撑不住啊,还是休息一夜明日再处理吧。” 今年的袁可立已经六十五岁了,老仆袁荣也六十有二,说实话,袁荣宁愿老爷在祖地做个田舍翁,也不愿老爷再入朝堂为官。 老爷的性子太过刚烈,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体早已大不如前,他真怕这样操劳下去老爷会有撑不住的那一天。 袁可立接过茶盏喝了一口,随后有些疲惫的看向袁荣。 “可知陛下为何选我做钦差,更把那还未成军的数十万大军的指挥权给我?” 说完伸手在锦衣卫呈上来的奏报上指了指。 “陕西烂了,烂透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陕西糜烂至此也绝非一日之功,所以现在的陕西随时都会反。” 袁荣也是叹了口气:“是啊,那白水县已经反了,据说连县衙都给烧了。” 袁可立摇头:“错了,陕西若反绝非一个白水,而是全境啊。” 看着闻言脸色顿时一变的袁荣,袁可立再次开口。 “而且陕西一旦反叛,就会波及甘肃宁夏,随后便是山西、河南以及湖广,最后危及京城。” “是否觉得老夫在危言耸听?” 袁可立说着拿起一份密奏递给袁荣,而袁荣在看到密奏之上的内容后脸色瞬间惨白。 “怎么敢...这些官员怎么敢的...他们为了侵吞赈灾粮竟然敢公然杀死大批百姓,竟还敢用这些百姓的头颅向朝廷邀功..说成是剿灭的反贼...” 袁荣已经语无伦次,因为陕西官员的这种恶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他想不通为何世间会有如此心思歹毒之人。 但让他意外的是,老爷居然没有怒发冲冠拍案而起。 “你以为这些消息陛下不知道吗?” “如果没有陛下授意,这些锦衣卫的密奏会出现在我的面前吗?” 袁可立摇头。 “陛下知道,甚至比我知道的更多,陛下知道陕西烂成了什么样子,更知道现在的陕西就是个火药桶,随时都会爆发且席卷整个大明。” “所以陛下才会让二十一卫、京营以及新组建的孙传庭全部在陕西募兵。” 看着袁荣欲言又止的模样,袁可立点点头。 “没错,陛下就是要釜底抽薪,将陕西青壮全部调离陕西,更用提升军人地位和军饷翻倍等举措,将最能打最危险的那批人变成手中的武器。” “这些人将成为受益者,自然不会参与反叛,更会为维护自身的利益成为陛下最坚定的支持者,所有站在陛下对立面的都将成为他们的仇人。” 袁可立说到这里笑了。 “原本老夫还想和陛下亲自交谈一番,但现在不用了,我大明时隔如此多年终于再次迎来明君,老夫就算累死又能如何?” 说完再次看向袁荣:“现在你知道陛下为何让我来陕西了吗?” 未等袁荣回答,老爷子口中蹦出三字。 “犁一遍。” 而袁荣此刻也明白了。 犁一遍,不是把陕西犁一遍,而是把陕西当成样板把整个大明犁一遍。 为什么会把曹文诏、周遇吉、孙传庭全部交由他去指挥? 因为陕西的兵卒最了解陕西,更因为陕西的兵卒会坚定执行陛下的旨意。 杀! 将整个陕西全部推倒重新建立,变成它该有的样子。 这种规模的杀,刑部办不到,大理寺更办不到,唯有军队,坚定不移的军队才能办到,只有陕西本地兵卒执行这种规模的杀伐,才不会引起民心的反弹。 而这种规模的杀,是没有幸免者的,新的受益者要想把利益延续下去,已经存在的既得利益者就要被全部杀掉。 官员、士绅、商人、大儒、甚至包括富甲天下的大明第一王。 因为他们全部都是现在的既得利益者,陕西百姓的敌人。 不杀光,不杀绝,就没有推倒重新建立的可能。 袁可立起身整理衣袍,随后对着京城的方向跪地叩拜。 “臣,袁可立接旨!” 他知道了陛下让他来陕西的真正目的。 而这位一心为国眼中不揉沙子的老臣,也接下了这份注定不会被写成文字的圣旨。 第九十一章机会,他给了 袁可立在渭南一连待了七日。 这七日里,他没找渭南的官员了解灾情,甚至都没有走出渭南县衙。 而七日之后,孙传庭带领一万八千榆林军率先赶到。 一路搜刮县衙武器以及卫所装备,此刻的一万八千秦兵没有制式盔甲,有的只是包在头上的红布。 虽然只有一块红布,但这支刚刚成立被命名秦兵的军队没有人敢轻视哪怕一下。 因为这一万八千人,来自榆林。 “无需留在我身边听令,即刻带人按照路线行进开始赈灾。” 袁可立给了孙传庭一张纸,纸上画的是他精心制定的行进路线。 他说的是赈灾,但却一粒粮食一两银子都没给孙传庭。 而孙传庭接过纸张后起身抱拳:“末将得令!” 不给粮食不给银子怎么赈灾? 借! 袁可立为孙传庭准备了一大堆以他名义写下的欠条,而这些欠条全是给陕西各地富商官员准备的。 国难当头,尔等必要尽输家财为国效命。 尽输家财者,灾后可至京城向本阁领取本钱利息,推脱不借者视为通敌卖国。 打欠条的是袁可立,去借钱借粮的是全副武装的军队。 借,以后连本带利还给你。 不借,当场以通敌叛国论处。 这不合礼法,但此刻的陕西已经没有了礼法,处在随时都会爆发的边缘。 随后同样的命令送到了周遇吉的手里,而曹文诏接到的命令却截然相反。 接到命令的那一刻,曹文诏开始登记造册,而周遇吉也开始加快募兵的速度。 京营,此次要募兵二十万,所以他和英国公张维贤兵分两路朝西安推进。 朝廷的赈灾粮陆续运抵,崇祯此次派遣了一万名禁军亲自押送,而这一万人到了陕西后也将听命于袁可立。 就在朝廷赈灾粮到达渭南城外之时,突然出现暴动。 聚集在城外的灾民冲击施粥之地,非但将施粥的米粮抢光,更是导致十数人死伤。 这其中就有渭南县数个富商家的公子,以及县令的妻弟。 他们不愿来更不愿面对那些穷棒子,但钦差大臣,内阁成员领礼部尚书的袁可立就在渭南,这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表现机会。 这事引得袁可立大怒亲自赶到城外,将抢粮之人全部抓住,装进木笼暴晒至死。 这一举动让所有灾民为之震撼恐惧,而官员和富商们则是喜出望外。 因为这一下,这些灾民就再也不敢闹事了,开始乖乖的排着长队等着领粥。 最重要的是袁大人的态度,这是对他们的认可也是为他们出气。 然而就在第二天,袁可立召集周边十余县的官员和富商,一起来到朱熹圣人庙之前上香。 “圣人在上,今袁可立携十数县商贾及官吏,共对天盟誓,必捐全部家财,以佐大明度此难关,伏惟圣人庇佑我等为大明倾尽全力者之后裔,平安富贵,平步青云,若有违此誓,家破人亡永世不得翻身。” 说完起身看向身后众人。 “诸位,立誓吧。” 到了这一刻,他们才明白这袁可立玩的是什么套路。 在圣人面前对天发誓,我会捐出全部家财一分不留用来赈灾,如果我这么做了,圣人会保佑我的后人平安富贵平步青云。 如果不这么做或者藏了私,那就家破人亡永世不得翻身。 这太狠了。 在圣人庙前对天发誓,谁敢说一套做一套? 如果真应验了咋办? 尤其神仙这玩意好的不灵坏的灵,所以这誓不能发,因为没有会为什么狗屁国难把自己的家产全部捐出去的傻蛋。 “袁阁老,小人家中资财甚微,但值此大灾之际,在下愿捐银十五两,麦五十石。” 一人开口之后,其他人也是紧随而上。 “小人家中贫寒,愿捐白银十五两,粮食二十石。” “下官不敢自称海瑞,但家中确实已无米下锅,愿变卖房产捐资赈灾...” 袁可立看着眼前数百个争先喊穷的富商官员,眼内闪过一抹浓浓的厌恶和冰冷的杀气。 就是这些人掏空了陕西,就是这些人将陕西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那易子而食锅中的烂肉,那路边荒草里随处可见的白骨,那吃了观音土哀嚎至死比鬼都要吓人的尸体,那些被逼无奈造反的百姓,都和这些人有关。 他们每个人家中的财产都带着血腥味,他们那故作儒雅的外表之下,藏着的是邪恶又无耻的灵魂。 这些人,该死! 袁可立抬步向前,在一名官员身前站定。 “你说自己不敢自称海瑞?” 那名官员闻言施礼开口:“回阁老,下官生平最敬海瑞大人,也以海瑞大人标榜自己,一定要为官清廉造福一方。” 他说的斩钉截铁,若不是那凸起的大肚腩和领口露出的丝绸里衣,兴许袁可立就真的信了。 “好!” 袁可立大喝一声好,随后伸手在那官员的肩膀上拍了拍。 “我大明就需要你这样的清廉之官,就需要你这样能干事有担当之官,本阁定要想陛下奏报嘉奖于你!” 这话一出,那挺着大肚腩的官员当即兴奋的再次施礼。 “下官谢阁老提携之恩,定不辜负阁老期许再接再厉!” 而其余之人则是在此刻懊恼不已,那说话的胖子什么德行有多贪他们一清二楚。 可这胖子却抢先在袁阁老面前效忠表态,竟得袁可立看中要向陛下奏请嘉奖,早知道他们就会先一步开口了。 然而就在那胖子脸上兴奋之意刚刚升起时,袁可立再次开口。 “但老夫向来喜欢言之有物,既然要向陛下奏请嘉奖你,自然要有真凭实据。” “锦衣卫,即刻前往他所在县衙家中探查清点,若当真如他所说清廉如斯,欲要变卖家产才能拿出银两赈灾,发六百里加急递奏陛下为其请赏!” 袁可立说完转身就走,看都没看那呆愣当场的胖子。 更没看其余那些面色同时一变的其他人。 机会,他给了。 但这些东西却放弃了这次唯一活命的机会。 而今日之举,也是给孙传庭、曹文诏、周遇吉等人打下的样板。 老臣动了杀心。 但他要把这大兴杀伐之名替陛下扛在自己身上! 第九十二章六百里加急 他在渭南县衙待了七天。 锦衣卫的密奏也一直持续了七天,而袁可立也在陕西的地图上勾画了七天。 一个普通人的交际圈子在三到五个村子之间,一个县令的交际圈子在周边十余个县之间。 一个知府的交际圈子在两到三个州之间,一省布政使和巡抚的交际圈子能直达内阁。 这就是他为陕西官场的划分。 以渭南为例,在陕西这等上下皆贪沆瀣一气的格局之下,一个县令想要贪得大量钱财还想坐稳位置,就必须要和周边县令打好关系结成同盟。 一个县令是公关不下一个知府的,一个县令送去的财物也不能让知府心动。 但十余个县令一起前往并拿出的财物,就能瞬间把知府变成他们的自己人。 而这位自己人有了足够多县令的支持和孝敬的财物,就能打通布政使和巡抚的门路,成功的为自己找到靠山。 如此一来,各地的县令也有了靠山,知府和自己等人一心,上有布政使和巡抚撑腰,谁能动得了他们? 而且演变到最后,整个陕西的官员全部都穿了一条裤子,官官相护毫无漏洞。 就算事闹大了,随便扔出去一个县令或者一个知府也就此不了了之。 基本盘还在,他们的利益就谁也动不了。 这就是陕西的官场,也是陕西被祸害成如此模样的原因。 抓一个知府没用,那陕西巡抚乔应甲已经被锦衣卫押送去了京城,但他的口供也只能是几个知府。 庞大,且真正掌握陕西权力的,是那些被称作七品芝麻官的县令。 只要这些数量庞大的县令在,陕西官场的基本盘就在。 所以有的时候老虎和苍蝇是反过来的,苍蝇足够多且足够团结是能反过来绑架老虎的。 袁可立用七天时间理清这些关节,随后在陕西地图上画了上百个圆圈。 每个圆圈里都包含数个,甚至十数个县。 这些圈不是用来赈灾的,而是用来一个一个清理掉其中垃圾的。 赈灾,刻不容缓! 但这灾怎么赈? 蛀虫垃圾不除掉,朝廷就算运来再多的粮食也解决不了真正的问题。 就算是天天施粥也还会有人饿死,就算是有再多锦衣卫暗中监察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杀人,尤其杀官是要有方法的,更需要一个精确的切入点。 锦衣卫奉命进入了自称要做当代海瑞胖子的家,仅小妾就有七房,仅七房小妾房间里的金银首饰,就价值一万八千两之多。 一刀砍死一个嚣张跋扈惯了,竟然想要抓花锦衣卫脸的小妾,其余妾室和那所谓的正妻当时便吓的全招了。 县衙后院假山之下的密库,启出白银十一万九千两,黄金一千四百两,县城之内的店铺二十七间,宅院九座,田产九百三十八顷。 而更让袁可立脸色阴沉的是,这个胖子竟然还有四座粮仓,里面堆积的粮食,连朝廷官仓的封条都未取下。 这只是一个小小县令的家产,竟然巨富到了如此地步。 要知道这可是大灾之后,遍地枯骨哀嚎的陕西! 袁可立当即下令开仓赈灾,将十余县的童生秀才全部召集而来,当场开考何为灾赏去处散粮则例。 随后选出真正有才学且出身一般的学子三十七人。 “本阁不求插筷不倒,但审户,标识,排序,散粥,城内百姓发放粥票这些尔等务必要严格执行。” 说完眼神犀利的看着这从上千人中选出的三十七人。 “陛下剥夺了尔等特权,但此刻对尔等来说乃是天大的机遇。” “本阁会为尔等每人配两名禁军相随,若是被本阁知晓尔等有了不该有的心思,莫怪本阁不留情面!” 事情总需要有人去做,陕西的官已经烂透了,那就只能先就地取材把眼下的灾荒稳住再说。 一个胖子县令解决不了整个陕西的问题,但一个落在锦衣卫手里的胖子却能咬出一大串人。 随后相同的一幕再次上演。 县衙从县令至下全部处死,抄家开仓赈灾,而每个县里的童生和秀才也都经历着提前的科考题目。 赈灾。 袁可立的办法就是一个圈一个圈,几个县几个县的朝前推进。 清理一个圈就会杀掉一大批人,而且是当着排队等待领粥难民的面,将县衙从上到下所有人杀的一个不剩。 施粥能安抚民心,但远没有杀掉所有贪官和欺压百姓的衙役,来的更直接更有效。 不再有灾民暴动,也不再有灾民冲击城门欲要进城,躁动不安的情绪被用这样的方法慢慢抚平。 每个粥棚之外都井然有序的排队领粥,因为他们知道哪怕排在最后一个也能领到吃的。 而最大的变化,是这些灾民之中已经有人主动提出要参军。 袁可立很累,但他不敢停下。 在黄昏时分来到一处粥棚巡视的时候,他发觉自己的袖子被人突然扯动。 低头去看,发现扯动他衣袖的是一个五六岁脏兮兮的小女骇,手里捧着一个颜色发黑的木碗。 “爷爷没吃,给爷爷吃。” 袁可立深深的吸了口气,鼻头顿时一酸。 他拼命奔波,但也只能让这些灾民一日只有两顿稀饭。 而这个小女孩木碗里还有大半碗,是给他的。 因为小女孩发现这个几乎每天都来,令人给她们准备吃的老爷爷没有领到稀饭。 人心,是热的。 从来都是。 袁可立有些艰难的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 “爷爷吃过了,晚上睡觉冷不冷?” 小女好依旧捧着手里的木碗,随后瘪嘴点头:“冷,没有被子也没有房子,娘已经病的喝不下粥了。” 袁可立擦掉小女孩脸上的泥污:“相信爷爷,会有房子和被子的,你娘的病也一定会好起来的。” 如今已经到了天启七年十一月,陕西的天气越来越冷了。 粥棚再多也无法让灾民回到原籍,所以速度一定要加快了。 他需要更多的粮食,更多的人手和更多的物资。 说完起身回到县衙之内,执笔蘸墨。 “将这封密奏六百里加急送给陛下!” 第九十三章污蔑 崇祯接到密奏之后,休沐许久的朝会再次开启。 但已经远远没有他初临朝时的盛况,临朝的官员近乎减少了一半之多。 “袁可立从陕西传来奏报,陕西灾情远比已知的更严重,而隆冬将至,灾民只靠在粥棚附近搭建的草棚难以过冬。” 崇祯说完扫视了所有朝臣一眼再次开口。 “遂袁可立要求朝廷拨银一百万两,从全国调集购买粮食棉衣盐布匹等赈灾物资,诸卿是何看法?” 这话一出,朝堂为之一静。 户部尚书郭允厚去了陕西,工部尚书薛凤翔、刑部尚书苏茂相连同工部和刑部近乎所有人全被拿下。 领礼部尚书的袁可立在陕西,这朝堂只剩下两位尚书,准确的说六部实际只剩下了四部。 这赈灾的银子要由户部来出,运送物资这活归工部管辖。 所以这话没人接,也没人敢接。 “孙阁老,你来说说。” 孙承宗闻言出列:“回陛下,袁可立绝非无的放矢之人,既然他奏请便说明陕西灾情刻不容缓,臣以为可允奏。” 说完微微抬头。 “但户部尚书一职如今空缺,而太仓之内的官银只有不足三十万两,遂臣认为,是否可从内帑出银先行垫付。” 内帑现在多有钱人人皆知,那李若琏到现在还在盘点抄家呢。 每天都有十余车财物被送进皇宫内帑。 但如今的时节,这话也就孙承宗敢说让皇帝从私房钱里拿出一部分赈灾。 “臣附议。” 李邦华也是出声表示同意。 而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已经明确表现出爱财如命的陛下居然同意了。 同意从内帑拿出一百万两白银,从全国调集物资赈灾陕西。 这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看到了其中巨大的商机。 一百万两是拨给袁可立的,而按照袁可立所说现在的陕西什么都缺。 只要立马将粮食和其他物资运进陕西,必可大赚一笔。 而且如此大规模调运,粮食等物的价格必然上涨,这钱赚的干干净净谁也说不出话来。 这次的早朝很简短,确定为陕西拨银一百万两之后,又简单的商议了一下从全国调运物资的事陛下就走了。 这又让所有人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今天的早朝上空没有回旋镖,所有人都是安全的。 崇祯急着退朝,一是袁可立给自己的那份奏报。 看到那份奏报的时候崇祯就确定,这位老臣懂了自己的意思,而且已经真正的进入了状态。 同时,他也有些震惊这位老臣的狠辣。 因为袁可立要的,可不止是把陕西全部杀一遍那么简单。 另外一点让他急着退朝的,是因为毕自严已经在东暖阁候着了。 而孙元化、王徵、毕懋康这几个宝贝也进入了京城。 这几位火器狂人到了,那在自己的支持下大明的火器注定会突飞猛进。 而王体乾也前来禀报,宋应星和陈振龙也将于数日后到达京城。 科技猛人们相继到来,崇祯的心里极为振奋和期待。 而想要持续不断的让大明良性发展,就需要大量且可持续的钱财供应。 所以这个毕自严,在崇祯的计划里就显得极为的重要。 .... 陕西的灾情得到了缓解,而和施粥相比,那对贪官手起刀落毫不留情的场景更让陕西百姓真正的看到了希望。 募兵的消息已经传遍陕西,袁阁老对贪腐的整治和赈灾的步骤也在稳步推进。 但让陕西百姓非常不解的是,那杀了县令公然造反的白水王二,好像被袁阁老忘记了一样。 没人提及,更没有丝毫要去剿灭王二的消息传来。 而更诡异的是,据说那王二已经纠集了上万反贼抢了七八处粮仓,甚至还抢了朝廷运往陕西的赈灾粮队,盘踞在山林之内有着持续做大的趋势。 孙传庭、曹文诏,周遇吉三路行进,每过一处县城便会上演拿着欠条去借粮借钱的戏码。 痛快借了还好说,不借的就会强行带到圣人庙外发誓捐出全部家财。 发誓捐款皆大欢喜,若是不发誓也不捐款,那也不知道之前在哪猫着的锦衣卫露头了。 手上拿着一大堆罪证,在大军的友情赞助下开始抄家定罪。 而孙传庭也发现了那个叫史可法的年轻人,因为这个年轻人虽然只是个秀才,但对政务却是极为精通很有手腕。 经他手选出来的秀才童生负责赈灾事宜井井有条,而且在袁可立的基础上再做改进。 从灾民之中找出原来的里长族老之类的,甚至把灾民里的青壮挑选出来组成维护治安的队伍。 不但灾民的秩序被彻底恢复,还能节省下大批人手,而且他还在赈灾的同时为灾民录黄册(户口)将灾民按原籍分批集中在一起修建房屋。 而到了后期,甚至不用锦衣卫,他就能通过自己的办法将那些官员的罪证彻底坐实。 这样的人有大才,所以孙传庭将史可法的名字举荐给了袁可立。 随后陕西推进被分成了三个梯队。 三路大军在前,那些官员富商已经得知了消息,所以在面对曹文诏、孙传庭、周遇吉借钱借粮的时候很痛快。 借了钱粮大军带走一小部分,剩下的由史可法带着灾民组成的治安军接手开仓赈灾。 赈灾的同时,联合锦衣卫把这些当地的富商官员证明坐实扔进大狱。 情形稳定之后,袁可立接手,当众将握着一堆欠条的官员富商全部斩杀。 谓之赈灾,也是镇灾! 人头滚滚血流成河,而且整个陕西已经被全部调动而起,那些得到消息想跑路的富商官员能躲得过三路大军,也躲得过史可法,但躲不过参军之人的亲眷以及得了好处的灾民。 一个都跑不掉,一个也漏不掉。 甚至有一个县令逃进了山林,最后被陕西百姓抓回来送到袁可立面前的是半个人。 被锄头木棒打的只剩下一截肚子和脑袋的半个人。 而就在陕西被一步一步推进,逐步稳定下来的时候,从大明其他地域运来的粮食物资也进入了陕西地界。 在一处荒凉的山林之内,反贼王二怒声大骂。 “是哪个不要脸的污蔑老子,说老子有上万人又抢粮仓又抢运粮队伍的?” “老子手下就他妈的三百多人,且没吃没穿被困在这山林之内,怎么去抢?” “拿什么去抢?” 第九十四章想都别想 王二一开始很爽,杀了狗县令烧了县衙。 带着三百多人抢了一处粮仓躲进了山林里,按照他的猜想,只要自己自立为王就会有大批人投奔前来。 人多了就接着抢县衙,抢富商,有钱有粮就会有更多的人投奔,到时候整个陕西就都成了自己的地盘。 他王二未尝就不能成为他娘的劳什子真命天子。 可他刚刚占山为王,皇帝减免陕西三年赋税,无诏不得开徭役的圣旨到了。 这一下让很多快要活不下去的人打消了造反的心思。 但在王二看来这圣旨就是扯淡,这陕西的百姓早就没田了,莫说减免三年,就是减免三十年也啥用没有。 该饿死的还是得饿死。 然而就在他准备下山再干一票,顺便拉点人回来的时候,皇帝提升军人地位军饷翻倍的旨意也到了。 而且还准备在陕西募兵二十余万。 和之前那减免三年赋税的假把式相比,这道圣旨的含金量就太足太足了。 但王二相信这只是皇帝的缓兵之计,因为皇帝根本就拿不出这么多钱,就算能拿出也改变不了陕西的现状。 可就在他刚刚下山就被一伙人打回来了。 这伙人数量不多,基本和他手下的人数持平,也就三百多人。 一身百姓的装扮脑袋上包着红色的头巾。 人数虽然相当但战斗力却相差太多,一个照面自己等人就被干翻了。 但这些人也很奇怪,并不下死手,只是把他们再赶回这荒凉的深山老林里。 只要不出去,那些人就不动手。 这伙人奉谁命令来的不知道,但听口音像是榆林和陕北那边的。 王二很郁闷,打不过出不去,出不去就抢不到粮也拉不到人,这存粮眼瞅着就快见底了,再出不去很有可能饿死在这。 他试过拉拢那些人,比如许诺个二当家什么的,但结果就是被干倒又扔回来。 “湿你北,把厄一贼,老子非弄死你个瓜怂不可!” 陕西话骂人很有韵味,但此刻的王二心里只有悲愤,他不明白为啥皇帝的圣旨总比自己的行动早到一步。 又为啥这之前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陕西,竟能让皇帝如此在意。 这到底四为撒腻么,他搞不懂。 所以也不知道他这话骂的是崇祯,还是外面像看犯人一样连续把他们干倒的那些人。 那些从各地赶往陕西的商人,看到了陕西的变化。 虽然灾后的样子依旧萧条,虽然路边的白骨隔一段时间便能看到,虽然大多数的村庄依旧没有人烟。 但逃荒的迹象近乎绝迹,盗抢之事也很少发生。 灾民全部集中在一个个县城附近的营地里,每日等着领取食物,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大灾之前的井然有序。 这让他们悬着的心也是放了下来。 商队最怕的就是灾民冲击抢劫,怕的就是一大群如蝗虫一样的灾民蜂拥而至。 杀光一批还有一批悍不畏死,那样他们的行商成本将直线上升。 但此刻进入陕西的商队只是少数。 毕竟陕西境内的情况谁也不了解,更摸不准袁可立到底是个啥态度。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一路非但顺利无比,路上竟然每隔几十里就有兵卒维持秩。 而到蓝田之时,他们见到了袁可立。 此时这里距离西安府已经只剩一百里的路程。 袁可立让人详细检查了他们运来的粮食物资,将其中一成不符合要求的退回,其余全部现银结清。 并告诉他们,只要你们运来的东西没有掺假作弊,运来多少本阁要多少,而且全部现银结算。 陛下给了他一百万两银子,这个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陕西。 所以当车队到达之时,陕西百姓沿路发出震天般的欢呼。 欢呼陛下给了他们一百万两,欢呼袁阁老不允许任何一人贪墨了陛下给他们的救命钱。 更欢呼自己的全家老小不用饿死,也不用再去逃荒了。 百姓在欢呼,运来物资的商人也在欢呼,而身在西安城里的秦王也是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皇帝将京城里的勋贵团灭,这个消息早就传进了西安。 而袁可立对待陕西的官员零容忍,所过之地官员富商尽灭,这样的杀伐也让秦王面色陡变。 他怕皇帝这是冲着自己来的,按照这种杀法迟早要杀到自己的头上。 然而当袁可立请求朝廷拨款一百万两,而皇帝也允奏之后秦王放心了。 如果是冲着自己来的,就不会拨银百万,如果是冲着自己来的,袁可立就不会那么顺利的以现银结算。 更重要的是,就在前日他收到了陛下的书信。 不是圣旨,而是家书。 信里陛下提及朝廷的难处,希望秦王府能慷慨解囊,帮助朝廷解决此次的陕西灾荒。 如今的秦王叫朱存机,四十余岁,其相貌的最大特点便是鹰钩鼻。 为人阴沉。 朱元璋很能干,能干到连为分封的藩王后代子孙取名的辈分用字都想好的地步。 秦王一脉,他赐了二十个字。 尚志公诚秉,惟怀敬谊存,辅嗣资廉直,匡时永信敦。 到了现在这一代秦王,刚好用到第十字。 “王兄,这小皇帝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刚刚登基没多久就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竟然还敢去太庙请罪废除举人读书人特权,更是把成国公为首的那些勋贵全都杀了。” 朱存机的弟弟朱存极皱眉开口。 “如今闹到了陕西,乔应甲以及布政使被押往京城,袁可立来了陕西不先到王府拜会,竟开始大兴杀伐,这....” 这位朱存极历史上崇祯二年接任秦王爵位,拒绝孙传庭进城修整,和拒绝给支援西安川军棉衣的也正是他。 朱存机闻言微微一哼。 “县官上任尚且讲求新官三把火,他如此动作无非是想要个明君的头衔罢了,朱纯臣虽位极人臣,但住在京城本身就是最大的弊端,而且那京营被他弄的破败不堪,他也早就没了护身符。” “但这里是西安不是京城,我秦王一脉经营陕西两百多年不是他想动就能动的。” 朱存极闻言点头。 “但他这封信怎么回?” 朱存机不屑冷笑:“既然他以家书的名义写来信件,那就以家书的方式回给他。” “告诉他,念他初登基处境欠良,那今年秦王府的俸禄就先欠着吧。” “至于秦王府的银子,他是想都别想!” 第九十五章受秦王指使 朱存极在离去之前又问。 “可他对陕西如此大兴杀伐,对我秦王府的权威名声极为不利,那些官员纷纷写来求救信件,希望王府能出面阻止袁可立。” 朱存机微微摆手。 “不把样子做足了,他这明君的帽子又如何戴得稳?” “那些垃圾他想杀就让他杀好了,只要秦王府在,他派谁来最后都会变成我王府的奴才。” 朱存极微微皱眉。 “王兄,若是任由袁可立再这么杀下去,很有可能会波及到王府,那些官员都和王府有所来往,万一....” 不等他的话说完,朱存机不屑冷笑。 “他敢吗?” 他说的是袁可立,但更是袁可立身后的崇祯。 他敢杀如被困在笼子里鸟儿般的朱纯臣,但他敢杀在陕西经营了两百多年的天下第一王吗? 要知道这大明天下的王可不止秦王一家。 他有胆量动被太祖钦封,又遍布大明各地的所有藩王吗? 藩王,可不是朱纯臣那等手里没什么筹码的样子货。 ... 没人去动秦王,就连那些大批被杀的官员供出秦王府,也被袁可立挥手压下。 就连出自秦王宗室里的小人物,也不在清算之列。 所以秦王一脉的所有人都确定了一件事。 皇帝不敢动秦王府,袁可立更不敢。 天启七年十一月中旬,陕西的天气骤然变冷。 但和这寒冷的天气相比,那些将物资粮食运往陕西的商人心里却是一片火热。 因为袁可立给钱太痛快了。 非但不要任何好处,更严令禁止沿途任何敢阻拦商队之人,但有发现一律军法从事。 灾民不劫道,官军不克扣,官员不收银子,利润更是其他地方的两三倍甚至还要更高。 尤其御寒之物的利润更是高到离谱。 所以进入陕西的商队络绎不绝,将物资粮食送到了陕西的所有角落。 商人的能量是极其庞大的。 就算袁可立想要把这些急需的粮食物资,用最快速度送到陕西所有地区都是做不到的。 但这些商人做到了。 “老爷,据史可法统计,如今陕西按照每人每天半斤口粮计算,每日要消耗掉粮食四万石。” “而从十月中旬到十一月中旬,运进陕西的粮食已经达到七十万石,如果再压缩一下足够陕西百姓两月之用。” “其中御寒棉衣和棉花布匹等物,也足够陕西四成百姓换装,但按照现在结算的物价,一百万两怕是不足以支撑到明年开春,而这七十万石粮食里,有近一半的银子还没有结清。” 袁荣的脸上也满是疲惫之色,钱不够用了。 陛下给的一百万两银子已经就快要见底了。 袁可立闻言起身来到地图之前,之前被他画下的上百个圈如今已只剩下不足三十个。 “差不多了。” 说完转头看向一旁的禁军统领。 “传令下去,开始吧。” 没人知道他说的开始是什么意思,但就在这道命令下达的第二天,进入陕西心思火热的商队遭遇了山匪打劫。 这些山匪动作极快且有马匹,杀人的动作极为犀利,抢劫货物的动作更是干练到让人侧目。 大批商队被打劫,货物粮食被一扫而空。 而最可恨的是,这些山匪非但打劫运送粮食货物进入陕西的商队,更是连带着银子出陕西的商人也抢。 抢完东西再抢钱,大批商人忙活一通之后发现全白玩了。 据说下手强抢的,正是快要被人遗忘了的反贼王二。 据说,据说是这样的。 因为都这么说。 当消息传到袁可立那里的时候,这位阁老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剿灭匪徒护卫商路。 同时为了安抚大批商贾,这位阁老大人将所有货物的价钱上涨两成,随后又是六百里加急奏报皇帝。 再拨一百万两白银赈灾。 而皇帝也是再次开启早朝,一通拉扯推诿之后,在孙承宗李邦华,还有新任户部尚书毕自严的‘死谏’之下。 脸色异常难看的再次同意拨银百万入陕西赈灾。 风险太大的买卖没人做,除非利润高到无法拒绝的地步。 为了商队的安全,袁可立建议商队雇佣护卫,但他提出了一个要求。 陕西大灾,且陕西之民骁勇善战,你等就地雇佣陕西之民费用不高,还能为陕西之民提供一份生计。 此举,更胜七级浮屠。 这话是有道理的,陕西人能打这是公认的,而且经历大灾陕西百姓自然会全力护卫商队的安全。 最主要的还是价钱够便宜。 果然,低价雇佣而来的陕西护卫战斗力真不是盖的。 这些人可都是史可法亲手挑选出来的,第一次遇到山匪的时候直接将山匪赶进了深山里。 据说,若非王二跑得快差点将其活捉。 局面一片大好,各种物资粮食成倍数的进入了陕西,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王二接连大败之后,竟纠集数万人冲击商队,陕西的护卫奋不顾身的前去迎敌。 但岂料那王二阴险狡诈,故意败退把护卫们引走了,而且越走越远,任凭商贾如何呼喊也喊不回来的地步。 调虎离山之后,大批山匪现身,将没了护卫的商队抢的一毛不剩,巨量的粮食物资尽落贼手。 而这些山匪又打了个回马枪,将那带着银子还未离开陕西境内的商贾又抢了一遍。 据说,这次被抢走的粮食总数达到了九十万石之多,棉衣布匹盐等其他物资不计其数。 一处山坳之内,山匪头子看了一眼身后如小山般的粮食物资微微一叹。 伸手去下头上面罩,竟是孙传庭。 “袁阁老,真乃大明真肱骨也!” 说完,下马对着蓝田的方向深深一礼。 而得知这个消息的王二再次破口大骂:“湿你北,厄在这都快饿死咧,咋个去抢嘛,有人冒充厄腻,四冒充滴捏!” 而这样的巨变让袁可立再次勃然大怒,下令孙传庭、曹文诏、周遇吉即刻剿灭匪患,彻查山匪为何能如此精准知晓商队路线。 又为何能在抢到如此巨量的物资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原因。 三日之后,一道让人目瞪口呆的消息传来。 王二之所以能做大如斯且来去如风。 乃受秦王指使! 第九十六章集天下之刃平陕 在初到陕西之时,内阁首辅孙承宗给袁可立去了一封信。 何以赈灾? 孙承宗不是朝堂小白,他的眼界和经历也不是一般朝臣所能相比的。 赈灾听着容易,但实际做起来难如登天。 历史上能把赈灾玩明白没几个,而且最后所谓赈灾成功,也无非是把能扛住的救了下来,扛不住的饿死了事。 饿死了,灾民也就不存在了,自然赈灾成功。 满清和珅的赈灾之法就足够说明一切,他只救能救之人,不能救的连糠都不给。 所以也有了后世那句著名言论,灾民,还是人吗? 赈灾第一难便是贪,大灾之年的贪腐更甚平常。 因为大灾面前的国法律例已经失效,平常死一个人是天大的事,但在大灾之年人命是最不值钱的。 米中掺沙,米粮换成麸糠,一石米里有七成都是泥土。 或者把米倒进稀泥之中搅拌,随后用这种裹满泥土的米去煮粥赈灾。 美名曰此为甄别法,能食者才为难民,不食乃鱼目混珠之徒。 更有人不在米上动手脚,而是在一锅稀饭里加入巨量粗盐,那粥咸的根本无法下咽。 吃不下,自然就省了粮。 也有把一日两顿稀饭改成一顿,且一大锅稀饭里,米粒少的都能数过来的地步。 中华历史数千年,朝代更迭大灾无数,贪官在灾年的贪赃手法多到一本书都写不完的地步。 单就孙承宗,就见识过不下百种贪赃之法,而袁可立到了陕西之后,各种层出不穷的贪赃手法也是一一见识了个遍。 他就曾在初到陕西之时,来到一粥棚之前,见那煮粥大锅热气蒸腾飘散米香,这让他微微点头。 可拿起长柄木勺捞向锅底,竟发现这所谓的大锅里三分之二都是清洗干净的细沙石块。 贪官们早就技术更新了。 掺杂泥土,锅内粥水漆黑一眼就能看穿。 所以改做用洗干净的细沙石子放在锅底,其上放些米粮煮出的粥水米香四溢,粥水颜色极其好看。 灾民领粥的时候,半勺米汤陪两勺冷水,一粒米都没有。 他更见过有的粥棚秩序极好,排队之人井然有序等待领粥。 但却发现这些人虽面带泥污,但眼神清澈两腮红润,尤其那破烂衣袍下的靴子,竟然比自己脚上的还要干净还要新。 大怒之下才发现,这些人都是城内富商以及官员家的下人,冒充灾民在此领粥。 而真正的灾民,被衙役赶到数十里之外的山坳看守,不允许他们走动更不允许被袁可立看到。 这些事情若是一个一个变成细节写出来,每一个都是让人咬碎后槽牙丧尽天良之事。 识破一个杀一个,也一定是暴爽的情节。 但问题是,他是袁可立,是皇帝派来整顿整个陕西的钦差大臣,是皇帝允许调动数十万大军的钦差大臣。 若真如方才所说那样,走一处识破一处,识破一处杀掉一批贪官,等他走遍整个陕西之后,整个陕西怕是早就饿殍遍野,灾民变反贼了。 所以当看到孙承宗来的这封信之后,袁可立在椅子上整整坐了一夜。 随后提笔回信孙承宗。 欲救灾弥变,当行非常之法,聚天下之粮活陕,集天下之刃平陕。 老臣的话很简洁,但这简洁之内却蕴含着滔天血浪。 一点一点去赈灾,就算跑断腿都是没用的。 看着爽但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反而会被他人所利用,成为贪官谋利的工具。 你有政策他有对策,就算运来再多的粮食要来再多的钱,放粮施粥的事总得有人去做。 到那时就不是贪官们自己在贪,而是用袁可立、用朝廷、用皇帝的名义去贪。 耗费无数银钱精力,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是越救越灾,甚至加速陕西的民变进程。 所以这位老臣给孙传庭、曹文诏、周遇吉的命令是。 加速成军,扮匪劫杀,困住王二,粮资留陕,银归京城。 他知道,大明商贾的身后都有朝臣撑腰。 只要陛下答应拨银百万入陕,再下令调集全国粮食物资进入陕西,那些有朝臣撑腰的商人就会第一个得到消息。 也会在第一时间运送物资粮食进入陕西试探。 所以他杀官安民,沿途设卡,现银结算,为这些商人打造一个最佳的经商环境。 但他知道这不够,远远不够。 陕西百姓所需之物不够,对那些商人的诱惑更不够。 所以他又向陛下要了一百万两,把所有物资的价钱全部上涨两成。 同时命令史可法打造护卫队,更要求那些商人把运来的物资粮食,运送到覆盖整个陕西的所有指定地点。 银子足够,利润够高,而且如此也能让庞大的商队分成无数个小型队伍,分散到了整个陕西。 分散开来的好处,就是更多陕西百姓组成的护卫队有了赚钱的渠道。 分散,就能让商队规模变小,不是这样更好抢,而是抢完方便运走。 分散,就能让商队不能再统一调度,路线不同路程不同就会让商队往返不能同行。 不能同行就要加派车马进入陕西。 而来来往往的车队太多,就会造成时间差。 孙传庭等人就会更加的好下手,而那沿途设卡也不止是为了保护商路安全,还有记录之能。 记录谁去哪,有粮有物资多少,更为记录谁结清银钱何时离开陕西,从哪条路离开。 而孙传庭等人,就会按照导航精准命中,哪怕将麾下军队分成数十队也乱不了,更贪不了。 因为袁阁老的这份记录不止是他们打劫的导航,还是本账册。 你抢了谁,抢了多少我这都有明细。 所以抢多少就给我原封不动的送回京城,少了一两银子,都能精准的找出是谁贪的。 那史可法打造挑选出来的护卫队,就是方向坐标,哪怕商队临时更改路线或路上耽误了时间,也能精准的把消息送出去。 而孙传庭之所以下马,对袁可立所在方位躬身施礼,称其为大明真肱骨的原因在于。 这位老臣要的,不止是那些商人运进来的所有粮食物资和注定带不走的银子。 还要让他们赔了粮食的同时,再亏上一大笔银子。 雇佣陕西灾民做护卫不给钱的吗? 赈灾赈灾,光给粮食百姓怎么恢复生产,没点银子怎么行? 光靠朝廷接济怎么够? 国库空虚无比,但从进入陕西的商队规模就能看出。 大明,富庶的很呢。 而做这一切只是铺垫,因为这位老臣真正的目的。 是秦王。 第九十七章秦王 文臣杀人,远胜武将。 袁可立在给崇祯的密奏里,结尾有这样一句话. 秦王当除,罪,臣任之,陛下允,即可。 意思是陕西想要真正改变,秦王这个大明身上的巨大独瘤必须除掉。 但这样的名声不能落在陛下身上,老臣来担。 陛下默认就好。 所以当商队被洗劫,赈灾陕西的物资粮食被贼人所掳皆为秦王指使的消息传开后。 整个陕西瞬间炸锅。 那是陛下给他们的救命钱,整整两百万两啊。 非但给钱,更是派出袁阁老这等铁面无私一心为民的钦差大臣,还在陕西募兵数十万,军饷翻倍军人亲眷地位提升。 还免了陕西三年赋税,无诏不得开徭役的命令。 陛下如此心系陕西,只为陕西百姓能活下去,能好好的活下去。 但陛下这等苦心,那被陕西供养两百余年的秦王非但不叩谢皇恩,竟然背地里豢养王二这等反贼,抢了陛下给他们的救命钱粮。 怪不得那王二敢杀官造反,怪不得那王二区区一介草民竟能聚兵数万之众。 更怪不得那王二来无影去无踪,原来这一切都是秦王所指使的。 封藩之地经营两百多年的秦王,在百姓心里的威严更甚帝王。 帝王远在京城,但秦王就在身边,且百姓深知秦王的实力有多么的强大。 可现在。 这份来自心里的畏惧被愤怒所取代,被滔天杀意所取代。 因为他们有了靠山,有了真正为他们着想的靠山。 陛下! 陛下忧吾等死活,为吾等活路大开库门连下旨意,为的就是给吾等一条活路。 但现在,秦王竟然抢走了陛下给我们的活路。 他这非但是断吾等活路,更是要造反! 没人再畏惧秦王,因为他是敌人,断他们活路的敌人。 没人再向秦王靠拢,因为他是欲要造反的反贼,是陛下的敌人。 而就在民心躁动,一致对向秦王之时,又是一道消息传来。 秦王,有私军六万。 陕西境内九处卫所效忠秦王。 按明制,一处卫所满员5600人,九处卫所便是接近六万人,加上秦王私军便是十二万人。 造反的罪名,彻底坐实。 “阁老,镇守西安的左卫,右卫,前卫、后卫等四卫之中均有人表示愿意投诚,其余分散在陕西效忠秦王的五卫之中,也有人愿意为朝廷效力。” 说话的是张维贤,他虽为此次入陕募兵京营提督,但一切事务都交给了周遇吉。 今日才赶到蓝田和袁可立汇合。 袁可立闻言看向张维贤。 “二十一卫被曹文诏杀了个干净,可知为何陛下连责备之言也无?” 说完摇头:“有些人不能留,有些事必须做,杀不干净,前面的功夫就全白费了,杀不干净,陕西百姓心里的伤口就永远不会愈合。” “我们的事做完了,这杀人的事,就交给他们吧。” 他们是谁? 是孙传庭、是曹文诏、是周遇吉,但更是那些被募集起来的陕西兵卒。 以陕西人灭杀奴役了他们十代人的秦王府,这种大仇得报的成就感是无法替代的。 张维贤点头。 他在这一刻,才算真正明白陛下要在陕西募兵的真正用意。 平一地,安民心,心向朝廷,没有比这个更直接更有效的办法。 ... 秦王府。 朱存机猛然摔碎手中最爱的西施壶,脸色难看无比。 西施壶,是一种能被单掌握在手中的紫砂壶,壶身形似女乳,壶盖有一凸起。 握壶之时手指摩擦壶盖凸起,又名西施,所以这种壶干什么的不用赘述。 秦王享尽人间富贵,单这把最爱的西施壶就能卖到一万两白银。 他不信皇帝敢动他,只要秦王府出面就能挑动整个陕西的民意。 那时皇帝面临的不止所有陕西官员,还有他秦王府和所有陕西百姓。 但他最大的倚仗和两百多年的经营,竟然被袁可立在顷刻间废掉。 用一个区区王二抢劫赈灾商队,竟然让所有陕西百姓站到了秦王府的对立面。 更是给自己安了一个造反的罪名。 造反,那是无论是何出身都要被抄家灭族的大罪。 秦王阴鸷的眼神之内闪过一抹杀意,他没想到袁可立这个老东西如此阴损。 本以为进入陕西不提剿灭王二,乃是因为赈灾腾不出空来,况且那王二也没有做大的可能。 可现在他才明白。 这袁可立怕是从进入陕西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好了用这个王二对付自己的计策。 之前的一切都是假象,都是用来麻痹自己的。 “王兄,现在该当如何?” 朱存极从外面匆忙而来:“袁可立已经挑动民意,而且也下令大军向西安靠拢,在那些大军之后还有数不清的百姓跟随而来,最迟明日就会将西安包围,王兄,快拿个对策啊。” 朱存极一直不明白,那个叫曹文诏的募兵就尼玛的募兵,为何要带着无数逃荒的百姓往西安跑。 现在有答案了,这是要用人把西安生生困死啊这是。 朱存机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既然朱由检想把本王变成反贼,那本王就顺水推舟反给他看!” 言罢看向朱存极。 “给福王、楚王、唐王以及四川的蜀王去信,若他们响应揭竿,朱由检北有建奴西南叛乱之际未尝大事不可期,若是他们犹豫不决,那等本王覆灭他们一个跑不了!” “同时给八大晋商去信,让他们联络建奴兴兵攻打辽东,再联络朝中大臣许以重利,若本王登基皆为从龙之功。” 说完转头阴鸷的眼神看向京城的方向。 “朱由检,你作茧自缚京城防卫空虚,只要本王在陕西拖住袁可立,其他藩王就可直逼京城。” “而那时你在陕西组建的大军,就将成为本王的囊中之物,届时带军出陕入京,本王便可君临天下!” 但也就在秦王筹谋之际。 锦衣卫快步走进袁可立所在书房。 “禀阁老,西安城内有数十快马潜出,看向方是去往河南以及湖广方向,是否射杀拦截?” 袁可立闻言连头都没抬:“不必理会,告知大军尽快破城,另外叫郭允厚大人前来,本阁要和他商议陕西重建之事。” 袁可立不用想都知道秦王派人送信的内容是什么。 但陛下调虎大威进河南,又把祖大寿调去湖广和一系列的将领调动为的是什么? 因为陛下要的,可不止一个秦王啊。 第九十八章天克 明朝陕西有八府九十五县,外加两个直隶州。 但这九十五县里,西安府便领三十一县。 这是一种极不合理的行政结构,权力的集中也让整个陕西的财富向西安府严重倾斜。 灵州和兴安州便是直隶州,但这两个直隶州并非朝廷直隶,而是陕西承宣布政使司直隶。 灵州在陕西的西北(今宁夏)防御蒙古的军事要地。 兴安州则在陕西的西南,地处秦巴山脉又守汉江航道,连接陕西、四川和湖广的交通要道。 而这地方又多山地流民,匪患丛生,水匪和山匪多到本地人都分不清的地步。 今天出现在四川,明天又流窜进了湖广,后天可能又跑进了陕西。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穷,因为陕西、湖广和四川都有存在无数年的大明亲王府,势力庞大贪婪无比。 生性老实的就待在原地被不停压榨,不甘于如此穷苦的要么去了灵州参军打蒙古。 要么去了兴安州落草为寇。 但无论哪一种,都和这些大明亲王的压榨有着直接的关系。 秦王下令关闭西安城门,同时调集兵卒登上城墙防范袁可立攻城。 这样的架势任谁都明白,这位天下第一王反了。 西安城里的秦王府庞大奢华的就像皇宫,而西安城内的贫富差距也和整个陕西相对应。 和秦王府搭边都富足无比,但和秦王府无关的都是被世代压榨穷苦之人。 秦王有些后悔。 后悔自己反应过来的太迟了,如果早些识破袁可立的手段,他绝不会让皇帝的旨意在西安城内散播。 更不会让那朱由检带领所有朝臣,为百姓鞠躬施礼的事迹传进西安城。 尤其那句是大明百姓用肩膀扛起大明江山,是百姓用血肉白骨筑起大明长城,让他感受到了西安城百姓神态的变化。 所以他下令,将所有和秦王府无关的城内青壮关押进城内军营,城内百姓没有命令不得上街。 这个命令是睿智的,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否被锦衣卫或者东厂策反。 更不知会否在激战正酣的时候突然作乱。 西安城内一个躺在草堆里的乞丐见到这一幕突然笑了。 他来自锦衣卫。 袁可立没进西安之前,大批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就已经进入了西安府。 他们得到的命令只有一个,潜伏。 潜伏的同时将陛下的旨意,还有整个陕西赈灾的情况向百姓传播。 这个并不难。 尤其一开始的时候,朱存机并没有察觉异样,更没有下令切断和外界一切信息来源。 他们明显感觉到了西安城里百姓的变化,但这并不能消弭百姓对秦王府的惧怕。 而且人都有一个共通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外界闹的在凶,他们在城内虽然也很苦但还能活下去。 在出发之前,指挥使方正化大人就告诉他们,只要秦王察觉异样一定会关闭西安城大门。 也一定会把城内青壮看管起来,那个时候你们的机会就到了。 人人心头都有一笔账。 秦王造反,一旦他们登上城墙就会被当成反贼,朝廷大军破城他们就会被当做反贼杀掉。 不上城墙就会被秦王下令杀掉。 无论怎么选都是死,但这些被提前安插进来的人会给他们第三种选择。 帮助朝廷剿灭秦王,你们就是功臣。 若是表现的好被允许参军,那你们家的身份地位可就不一样了。 看着之前的秀才啥特权了没? 到时候你们家就会和秀才家一样了。 人就怕没选择,没选择就会一条道走到黑。 就如历史上陕西百姓选择反叛跟随李自成一样。 但人,也最怕有选择。 一旦有了选择,哪怕同样都是理论上的东西,也会毫不犹豫选择结局最好的那个。 是人就有优越感之分,将军命令兵卒搬运炮弹和箭矢上城墙布防,兵卒就命令比他们身份更低的百姓去搬运物资。 没人会去认真检查从仓库里搬出来的箭矢,更不会在意,堆放到城墙上成捆的箭矢为何会箭头朝墙堆放。 也就不会有人去检查,那箭头朝墙堆放的箭矢,到底有没有安装箭头。 因为他们的注意力全在城外,那不停集结来回奔走的数十万大军。 这三支大军全部驻扎在了一个方向,不停调动不停变换队形一副好像随时都要攻城的模样。 曹文诏看着高大的西安城墙有些无奈。 他从进入陕西就开始拉练,随后优中选优将十万人召集到了麾下。 陛下派人将武器甲胄运进了陕西,但成军时间太短战斗力可想而知,此刻能闻鼓列阵已是极限。 在这一点上,孙传庭做的最好。 他的兵最少,加上后期自己赶上来不要钱也要加入的陕北人,一共也才两万人。 但这两万人却在短时间内形成了战斗力,远胜老曹的十万大军。 周遇吉的玩法和两位大佬不同,他专找军户和猎户。 军户步卒,猎户弓兵。 他带的人也最多,但也还不到二十万之数。 因为他来之前崇祯就告诉过他,你部兵卒半数要从西安府附近募集。 曹文诏无奈不是麾下兵卒战斗力不够,在他看来,打下一个西安府自己的十万人就够了。 那秦王整出的动静倒不小,武器精良粮草充足,又有西安城墙为倚仗。 但在他看来都是样子货,秦王的私军打过仗吗? 见过什么是真正的战场吗? 他拉出来的这十万人只是缺少操练的时间,但论战斗力绝不是秦王这些样子货能相提并论的。 他无奈的是另一件事。 陛下给了他四十万两,但只给了孙传庭和周遇吉各二十万两。 钱,是人家的一倍。 这要是真打起来战斗力超不出人家的一倍,自己回去要怎么向陛下解释? 尤其那个叫孙传庭的家伙,老曹从看到这家伙的第一眼就有种天敌的感觉。 他感觉这个叫孙传庭的东西...好像天克自己。 周遇吉他认识,在辽东的时候就知道这家伙是个猛将。 所以他感觉这家伙...好像他妈也克自己。 想到这老曹对着身后挥了挥手。 “架投石车,昼夜不停,把十万大军拉出来的屎都给我扔到城墙上去!” 第九十九章攻城 这招很恶心人。 但也真的...很恶心人。 投石车早已不是大明军队的主流,而到了明朝末期的时候,投石车的制造工艺和种类多的都数不清。 各种投石车的尺寸都有,各种形状和用途的投石车也全都有。 比如抛屎用的投石车,是用一种树的叶子编成一个包裹将粪便灌入其内。 而这种树叶有一个特点,很脆弱。 吧唧一个包裹扔上城墙,就会瞬间摔得四分五裂,里面的东西能崩出两三丈远。 而正常人一天能拉多少屎不好统计,但这些刚刚扮做劫匪抢了大量粮食,之前又饿的够呛的陕西兵。 量一定很大。 十万人....一天造出来的粪便全扔上城头,那场面美的不敢想象。 孙传庭听到曹文诏的法子摇摇头,太恶心人了。 随后下令,把路边没烂透没人收殓的尸体都给我扔上去。 周遇吉听到两位大佬的玩法后抽了抽鼻子,随后下令。 挑人头大的石头,用最密集的方式给我扔上去。 扔屎,城头上的人就得躲。 这玩意太恶心但没啥杀伤力,但那烂了一半的死尸就不一样了。 虽然现在已经到了十一月最冷的时候,但那死尸扔上来摔稀碎不提,这玩意是会引发瘟疫的。 所以顶着漫天恶臭的粪便,秦王私军也得出来把那烂了一半又摔成稀碎的死尸扔下去。 可这刚冒头,周遇吉的下令抛的石头到了。 顿时一片哀嚎死伤数百人。 哥仨没有商量过更没坐在一起推演过战法,但没有通过气的配合却堪称天衣无缝。 “试探。” 袁可立和张维贤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同时开口说出了试探二字。 “他们在用这种方法试探秦王,但更是在彼此试探。” 张维贤说完无奈的笑着摇头。 “曹文诏的法子看似不上品很是下作,但若孙传庭没看出他的用意,也没跟着下令抛死尸上墙,那和曹文诏相比就落了下风。” “孙传庭看出了曹文诏的用意所以跟上了,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周遇吉竟然也能在这么短时间里反应过来。” 说完看向袁可立。 “阁老,陛下选出的这三个人当真了得。” 说完微微一叹:“看来我是真的老了啊,如果换做我是孙传庭,很有可能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会被狠狠的比下去。” 袁可立闻言也是微微笑着点头。 “江山代有人才出,陛下慧眼识珠乃大明之福,英国公也不必妄自菲薄,陛下让你继续统领京营,又让世泽进入明堂的用意,难道国公还不懂吗?” 张维贤也是笑着点头。 “自然懂得,不然我也不会指证那朱纯臣,更不会在来到陕西之后就在阁老这讨嫌喝茶,无所事事。” 袁可立哈哈大笑。 “我们都老了,辅佐不了陛下几年了,而陛下年富力强身边的人自然也要换上一批的。” 指了指桌上的公文:“我们要做的,就是把眼下的事做好。” 随后又指了指西安城的方向。 “这仗怎么打就由着他们去吧,因为评判他们领军之能的不是我们,而是陛下啊。” 这一刻,两位朝中老臣也是朝中重臣心里很是放松。 因为他们有一个值得效忠的陛下,也因为这大明的未来,必定是充满生机和希望的。 曹文诏确定了一件事,周遇吉和孙传庭这俩逼心智不弱于自己,就连对战场的判断和用兵的策略也是不弱于自己。 看来真的是遇到对手了。 这让老曹很兴奋,比干建奴的时候还要兴奋。 这俩人是对手,陛下为自己找来的对手,但同时也是最值得信任的手足同袍。 在战场上有这样两个不弱自己之人在侧,遇到什么样的敌人和困境都不用担心身后。 屎要天天拉,有的时候一天拉两泡也属正常,所以这屎真的昼夜不停地扔了三天三夜。 因为会拉屎的不止曹文诏的十万人,周遇吉和孙传庭的兵也会拉屎,更会往城墙上扔屎。 开炮了! 秦王再也压制不住怒火,下令对抛屎的垃圾开炮。 炸死这帮不要脸的。 三天三夜不间断,那城墙上有的地方屎都没过脚面了。 大明的城防炮最多能打一里半,而袁崇焕在辽东用的是葡萄牙人的炮,射程最远能打到五里之外,但超过一千米就没什么准星了。 秦王的城防炮是最老的一批,射程只有一里半,一轮发射之后重新装填需要一刻钟。 而且炮并不多,这是因为秦王从来没想过有人会攻打西安城,更认为自己动起来的那天战场应该在京城,而不是西安。 投石车工艺的发达,非但让体积重量变小,更增加了绝对的灵活性。 底下装有轮子,用的时候挖俩坑把轮子推到坑里固定,反正抛的是屎也没啥后坐力。 看见人家要开炮,把轮子从坑里拉出来就跑,只要能跑出一里半的距离也就安全了。 实在来不及,把投石车往那一扔转头就跑,然后在城头上的人忍着恶臭装填弹药的时候。 再优哉游哉的回来抛屎,感觉你快要开炮了我再跑。 就算把投石车炸坏了再造就是,反正这玩意想造一个很简单,弹药随时随地都能生产。 每个人都是一条独立的生产线。 而让秦王更怒的是,他的大炮准星太差了,轰轰的连炸三天居然只炸坏了不到百架小型投石车。 至于人那是一个没炸死,倒是有几个自己摔倒受伤的。 尤其是在大炮装填弹药的期间,那些垃圾竟然还跑来扔屎是秦王最不能容忍的。 都崩他嘴里了,当场斩杀管炮的副将才勉强让心里舒服了一点。 这种仗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就算把城墙上全都用屎塞满也杀不了人。 更破不了城。 尤其西安这种大城之内堆满了粮食,城内水井无数围城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曹文诏每天都坐在营帐之内,手里拿着兵书看得津津有味。 孙传庭则坐在营帐之外,手中执笔不知道在书写什么。 而周遇吉则在队列之中指正兵卒的错误。 直到城墙炮击了三日之后,曹文诏放下手中兵书看向城墙的方向。 淡淡说出四字:“差不多了。” 而几乎也在同时,周遇吉和孙传庭也说出了近乎相同的话语。 “炮击三日,城内炮弹应该已经消耗一空。” “今晚子时,全军攻城!” 第一百章枝繁叶茂 曹文诏就算走进御书房面对崇祯,也依旧保持惜字如金的好习惯。 这是性格使然。 所以他这种性格的人做出的每个动作,都是有绝对目的性的。 扔屎,为激怒秦王更为消耗秦王的炮弹。 他们三个到现在为止也没坐在一块聊过天,最多也就是见面的时候点头示意。 但三个人却有着同样的心思。 攻破西安,生擒秦王自己就够了。 锦衣卫很忙,因为这三个陛下选中来陕西的将领风格截然不同,但也有着惊人一致的地方。 情报,极为的重视情报且反复确认。 混进西安的锦衣卫和东厂的人,要同时伺候三位风格不同的军方新贵。 曹文诏要的是箭矢无头。 他算准了秦王的私军一定会让百姓去搬运箭矢,而他给锦衣卫和东厂的命令,是暗中策反城中青壮把去掉箭头的箭矢搬上城墙。 西安城有一条很宽的护城河,想要通过护城河接近城门只有通过护城桥。 但陕西大旱,导致护城河的源头龙首渠和通济渠水量急剧减少,护城河的水位也是退到了最低值。 尤其城门附近的护城河底还被铺了石砖,水位只超过膝盖多一点,那护城桥完全成了摆设。 孙传庭要的是门,但不是城门。 而是被称为水门的暗渠,这种暗渠是城内为了排雨水修建的狭小水道。 大军想要借由这种暗渠进入是不可能的,但这三天三夜扔屎的过程里,已经有近三百人通过锦衣卫的帮助下,借由暗渠进入了西安城内。 此刻已经混到了城墙之上。 周遇吉要的也是门,但却是真正的城门。 仨人的打法各不相同,但却全部选择在今晚子时破城。 锦衣卫和东厂非但要伺候三位军中新贵,还要把所有的细节记录在案送回京城。 因为这是陛下亲自交代下来的。 ... 电视剧或者武侠小说里经常提到一个词,飞鸽传书。 数千里之外飞鸽传递消息一日夜即到,但真实的情况是这玩意只能用作短距离传送信件,而且还得冒着鸽子跑了,被人诱杀或者被猛禽捕杀的风险。 所以五十里已是极限,还要确保目的地是鸽子从小长大的地方。 在入夜之时,距离西安城外四十里处的山林里,一只信鸽扑腾而起向着西安的飞向飞去。 然而就在放飞信鸽之人松了一口气,刚要转身的时候,一道弩箭陡然穿透他的小腿。 还未等他发出惨嚎,隐藏在暗处之人现身一刀鞘拍在嘴上,扯着头发拖进了树林深处。 半个时辰之后,一道消息送进袁可立的书房。 秦王派去给其他藩王送信的人回来了,并且带回了其他藩王的回信。 响应揭竿,即刻起兵。 袁可立听完消息后转头看向英国公张维贤。 “陛下是对的。” “巨贪之下必有所谋,成祖定下宗室农商莫通仕宦永绝,为的便是让宗室安稳的享受大明荣华,做个闲散王爷就好。” “但这八个字却早就变了味道,大面积圈禁吞并土地,暗中培植商行敛财,农商莫通已破,豢养私军操纵地方府衙,把手伸进朝堂培植心腹,这仕宦永绝也早就没了原本的意义。” “如今秦王一封信件便能揭竿响应,看来这些宗室亲王暗中早就达成了协议,也早就有了不臣的心思。” 张维贤也是微微点头。 “原本我还以为是陛下故意逼迫秦王造反,如今看来,这些宗室已经到了不得不除的地步,陛下之法,只不过让他们的步骤提前了而已。” 说完放下茶盏从椅子上起身。 “看来本国公得出面走上一遭了,这斩杀亲王的名头就让我来担吧。” 。。。 秦王府。 接过飞鸽腿上绑着的信件,秦王大呼一声:“好!” “只要其他藩王起兵竖旗,本王就能把他朱由检这个黄口小儿,从皇位上拉下来。” “本王到时会灭了建奴平了西南,更会亲自告诉太祖和成祖他们错了,这天下交给我才是最正确的。” “本王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言罢转头:“来人,叫西苑前来侍寝!” 秦王府西苑不是一个人住,也不是固定由谁来住。 而是六个年龄不超过双十的少女共同居住,过了二十就再也没有居住在西苑的资格。 会由其他年轻貌美的女子顶替住进西苑。 秦王的心情很好,所以他准备为秦王一脉的枝繁叶茂加把劲。 城外大军围城,更有无数眼神泛红的陕西百姓恶狠狠的盯着。 但秦王府之内依旧歌舞升平,酒肉往来不断。 打不进来。 没人相信城外的那群土鳖能打进西安城,有大军守城、有吃不完的粮食有其他藩王响应。 这西安城固若金汤。 子时。 漆黑夜色突然被炮火撕裂,轰的一声轰击在了西安的城墙之上。 曹文诏的进攻开始了。 随着突然开炮,躲在恶臭粪便之后的守军也是连忙应敌。 可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不再是三支大军混合列阵,只剩下了曹文诏一支大军。 “调整炮口轰杀敌人后军!” “盾兵前顶,弓兵准备射杀!” “快去禀告王爷,敌人变阵将从不同方向攻城,赶快调集人马守城!” 城头上的将领反应很快,而且在看到自己这一方只剩下曹文诏之后,立刻想到了敌人会从不同方向攻城。 但晚了。 “禀将军,炮弹已经用完,城内兵仗衙的司头说小妾临盆,炮弹要延后数日才能补齐...” 然而掌管火炮的副将话还没说完,另一头有人惊慌失措的大喊。 “将军...箭矢无头..箭矢无头...” 没有箭头的箭,就是一根比筷子粗点的细竹棍,而铁制箭杆西安城并不具备。 不是朝廷禁止不敢打造,而是西安城兵仗衙的司头把打造铁杆箭的钱贪了,换成了竹杆箭。 从一开始的三路大军围攻一处城门,秦王便下令把火炮全部集中此处。 其他方向的城门根本没有火炮,就算有炮也没用。 “敌人攻城了!” 然而就在曹文诏开始下令攻城的时候,另一处城门之外也是突然传来炮响。 但这炮轰击的不是城头,而是城门。 那是周遇吉进攻的方向。 第一百零一章知进退 大炮平射,在明朝不算技术活。 但这么干的人不多,因为明朝炮弹的杀伤力太弱覆盖的面积太少。 平射能造成的杀伤很有限。 但周遇吉要轰杀的本来就不是人,而是城门,被锦衣卫和东厂渗透下近乎虚掩的城门。 几门大炮呼啸而至,那本就虚掩的大门轰然大开。 随后那些大批聚集在城墙下的秦王私军,在火把的照射下看到了黑漆漆的,对准了他们的炮口。 轰! 炙热的炮弹精准的落在了人群之中,残肢断臂混杂着无数哀嚎响彻这处城门之内。 曹文诏选择的是攻城,在敌人大炮成为废铁只能发射竹棍的方式下用云梯攻城。 而周遇吉则是用大炮开门,然后用大炮清理掉堵在门洞和城墙之下的敌人开路。 然而就在曹文诏和周遇吉动手的时候,另一处城门的上方站满了守城的秦王军队。 可就在他们全神贯注之时,下方的城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随后炮声响起,城墙之上的守军根本反应不过来,而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孙传庭的秦兵已经抢夺了城墙。 “留两千人守在城门之外,但有想从城内外逃者一律射杀,其他人登墙,居高临下射杀前来支援的叛军!” 孙传庭的玩法更简单。 不攻也不冲杀,城墙被夺城内的叛军一定会前来支援。 他要做的,就是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射杀城内前来支援的秦王军。 城门不关,城门之外留下两千人守在那,有想从城门逃出西安的一律射杀。 他留的是活口,但这所谓的活口里遍布杀机。 这是一场没法打的仗。 曹文诏攻打的方向,炮没了用处箭矢无头,而曹文诏下令开炮轰击城头。 这城头没法守,连延缓曹文诏大军登城步伐都做不到,不到半个时辰城门失陷。 而那依旧在大喝反击的守将,被曹文诏一箭射穿喉咙。 “进!” “面前之敌尽屠!” 他的军令永远都是这么简洁,大军面前一个活着的敌人都不能有。 周遇吉的速度比曹文诏更快,大炮开路一刻钟就让守军四散奔逃拿下城门。 “降者缴兵,不得巷战!” 他的军令和曹文诏有着绝对的不同,不打巷战更不恋战。 投降跪地者缴了兵器先行看管,因为他的目的是秦王府里的那头秦王。 “将军,其他两个方向快速靠近秦王府,我们是不是也向秦王府推进,若是去的晚了这捉拿秦王的首功可就...” 孙传庭看着身边被他提拔的副将微微一笑。 “错了。” 这话让那副将一愣,随后伸手在副将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这不是秦王的西安城,是大明是陛下的西安城,陛下要的是一个没有秦王的西安,而不是破败不堪的西安。” 看着依旧有些懵懂的副将,孙传庭再次一笑。 伸手朝西安城内的方向指了指。 “这,不是我们的战场,因为我们的战场在西南。” “有些功劳是一定要拿的,但有些功劳不能抢。” “陛下已经给了我们建功立业的地方,但其他两位将军没有,所以这是曹将军和周将军建功之所,我们只是顺手而为。” 随后在副将的肩膀上再次一拍。 “知道为何一个区区秦王需要三路大军同至吗?” “因为这是陛下给我们出的考题,关乎未来能否被重用,也关乎在陛下心里份量的考题。” 他伸手拉住一个兵卒,帮那家伙把带歪的头盔正了正随后再次看向自己的副将。 “斩杀秦王展现带兵之能会让陛下满意,但知进退,明大局也会让陛下满意啊。” “就守在这处理残敌,秦王府就交给其他两位将军吧。” 考题的答案永远不止一个。 陛下会喜欢一个能打会打的领军之将,但绝不会喜欢一个不知进退,只想争功不顾交恶同僚的领军之将。 他是孙传庭,这个道理自然懂。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但心里对陛下的感激却是早已深深种下。 相比曹文诏和周遇吉,自己的资历太浅且没有任何人脉可言。 此次攻打西安是陛下为让他展露头角,更为他能和曹文诏和周遇吉结下善缘。 也为日后在战场上相互照拂打下坚实的根基。 这就和文官同年科举便为同学之谊相同。 所以他明白,陛下要的不是一群能打会打但各自为战只为私利的将领。 而是能打会打,还能一起共进退一起打的大明将军。 看着夜色里的西安城,孙传庭微微舒了一口气。 因为他相信,曹文诏和周遇吉应该也能看出陛下的用意。 秦王府的人都知道王爷有个习惯。 在召集西苑侍寝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曾经有人坏了规矩被王爷下令扔进了护城河里淹死。 所以在曹文诏开炮的那一刻,守将便派人去往秦王府禀告,敌人将会三处城门同时进攻。 但这十万火急的军情却被王府长史拦下了。 按明律,王府管家需由朝廷指派为长史,相当于王府的大管家。 其实老朱设立的制度还是很合理的。 勋贵国公府里的护卫由锦衣卫担任,藩王的管家由朝廷指派,就连王府粮仓在灾年也会由朝廷接管。 但再合理的制度也逃不过时间的腐化。 这本应该是朝廷指派前来履行王府管家,又行监督之责的长史早就变了味道。 在这位长史眼里,天大地大王爷最大。 想要荣华富贵就要伺候好王爷,绝不能在王爷召集西苑侍寝的时候去扫王爷的兴。 而且他也不认为城外的虾兵蟹将能打进来,所谓的军情紧急。无非是这些丘八为了在王爷面前展现自己的价值。 故意把情况说的严重些罢了。 打炮? 这几天城头天天打炮,王爷在府里也是炮火连天。 城外打炮又打不进来,绝不能耽误王爷打炮。 所以他只是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随手就把那从城门禀报军情的兵卒打发了。 随后心思火热的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把那细腰肥臀的丫鬟拉上了床。 咱也打炮好不好? 所以当秦王从床榻上醒来的时候,曹文诏和周遇吉的大军已经攻破了王府的大门。 第一百零二章洪承畴 秦王不可相信这是真的,固若金汤的西安城居然短短时间内就被攻破了。 但一剑斩杀那坏了他大事的长史之后,颓然无比的扔下了手中长剑。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张维贤。 英国公张维贤缓缓走进秦王府,随后在他身前站定。 “何必呢?” 他问。 没有开口便是反贼朱存机你可知罪,更没有端着架子来上一句将反贼朱存机拿下。 而是眼带悲怆的问出了三个字,何必呢? 有吃有穿不缺钱又不用去打仗也不用服徭役,何必要那么贪呢? 有朝廷保护有朝廷供养,为何还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呢? 张维贤摇头。 “来之前我一直想不通,但看到这秦王府和你之后我明白了。” “吃的太饱了。” 是啊,陕西百姓能吃饱就是最大的梦想,一家人不饿死就是苍天有眼心满意足。 秦王什么都有享尽人间富贵,为什么不知足呢? 因为他,吃的太饱也吃的太好了。 一个不能创造任何价值的吸血蚂蟥吃的太饱,它就会生出别的心思。 “朱由检敢杀我?!” 秦王冷冷一笑。 “吾乃天下第一王,是太祖钦封存世两百余年的秦王,就算他破了我的西安城也最多将我软禁在京城之中,但莫要忘了,这天下可不止一个秦王。” “他敢镇压于我,就给了其他藩王竖旗的口实,届时以清君侧之名攻进京城他必死无疑。” 说完一抖衣袍大袖。 “回去告诉朱由检,将大军退出陕西让本王继续留在西安城,本王可为他斡旋劝说其他藩王退回封地。” 张维贤皱眉看着眼前的秦王,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浓浓的厌恶,养这样一个亲王都不如养一头猪。 良久之后方才摇头开口。 “你当真是吃的太饱,饱到本应从屁股拉出去的东西全积攒在了脑子里。” “你就没想过,为何你的西安城仅仅一个时辰便被攻破?” “你就没想过,陛下敢对你动手会没想到其他藩王?” 张维贤说到这朝前迈出一步。 “你就没想过,为何派来陕西的是袁可立,而不是李邦华或者孙承宗吗?” 张维贤每开口问一句,秦王的脸色便是苍白一分。 “陛下从未提过凤阳,那是因为陛下从未想过要把你们关进凤阳宗室监牢,是因为陛下就没打算让你们活着。” “来的是袁可立,没进京城没见陛下的袁可立,所以你也进不了京城。” 再次迈出一步后,张维贤在秦王身前站定。 眼神紧紧盯着面色惨白开始颤抖的秦王。 “陛下要处死的是你们,而不是一个你,现在你还觉得自己很重要吗?” “现在,你还说得出让陛下退军,让你继续留在西安做你天下第一王的话来吗?” 他伸手接过一把长刀在手,眼神依旧紧紧的盯着秦王。 “现在,你还觉得自己很重要吗?” 音落,秦王的右臂应声而断。 张维贤猛然一抖长刀上的血迹,随后指向哀嚎不止秦王的咽喉。 “你,必死!” “但绝不是死在秦王府,更不是死在京城,而是在无数陕西百姓面前被公然处斩!” “你!” “连见陛下的资格都没有!” 张维贤真想将这猪油蒙心的秦王千刀万剐,但就如他所说,秦王绝不能轻易的死掉。 要让他当着所有被他这一脉欺压两百多年,哀嚎遍野的陕西百姓面前被公然处死。 藩王叛乱,需昭告天下,更需警醒世人! 西安城的战斗结束了,在王府大门被攻破的那一刻所有叛军就已经相继跪地投降。 但杀戮,却才刚刚开始。 这些人哪怕跪地投降也要被处死,因为他们都是秦王心腹,都是秦王作恶的爪牙。 只杀一个秦王不能解陕西百姓心头之恨,只杀一个秦王更做不到斩草除根。 宗人营是由宗室组成,但这并不包含秦王的直系血脉,更不包含他的心腹在内。 曹文诏和周遇吉都没进秦王府,因为他们知道英国公此刻前来不是为了抢功。 而是替他们挡刀,平叛是功劳但斩杀亲王不是,哪怕是公然造反的亲王也不是那么好杀的。 这和大明的祖训有关。 朱文正反叛朱元璋没杀他只是软禁至死,最后还封了朱文正的儿子为桂王。 所以英国公出面,就是怕将来有朝一日这样的事情再次出现,把这个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隐患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万一宗人营里冒出一个能打的,最后又被封王了呢? 此刻的曹文诏退到了城门处,大军维持西安城一侧的秩序。 孙传庭压根就没走下城墙,反正这一面的城墙没被扔屎,下令秦兵维持自己的这一侧的秩序,防范有人作乱。 接过副将从街边酒楼里‘偷’来的酒,看着东方升起的鱼肚白悠哉的喝着。 偷,是因为那酒楼里根本就没有人,就算想给钱也不知道给谁。 而周遇吉的身前站了一个人。 三十余岁身高中等,但气质极为沉稳还带有丝丝儒雅。 他是陕西参政,洪承畴。 除自己之外,陛下选中的第二个京营主将。 西安城之所以这么快被攻破,是三大猛人联合出击的结果,但西安城内的锦衣卫和东厂能如此顺利成事。 则是和眼前的洪承畴有关。 陛下通过锦衣卫提前给洪承畴去信,至于具体内容是什么周遇吉不得而知。 但很明显,这个人完美的完成了陛下让他做的事情。 “周遇吉。” 周遇吉抱拳,而洪承畴也是抱拳回礼。 “洪承畴。”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但未来两个人的命运注定是要捆绑在一起的。 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彼此的脾气却让两人都是心生好感。 够直接,没那么多客套话。 随后便是开始商量在西安府募兵之事,这一点由洪承畴主导,因为他对西安府最熟悉。 三大猛人攻破西安后全部远离王府维持秩序,因为现在的秦王府将由锦衣卫和东厂接手。 缉拿秦王府上的人,追查和秦王府亲密之徒,搜查所有借助秦王府势力迫害西安百姓的富商官员。 而最重要的,则是抄家秦王府! 第一百零三章龟怂不懂礼貌腻 陕西下雪了。 但所有陕西人的心里却是火热的。 投降的秦王私军被全部斩首,数万颗人头将西安城外的地面变成刺眼的猩红。 其他效忠秦王府的五处卫所被剿灭,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全部击杀。 秦王府直系血脉以及家奴家眷,全部处死。 而秦王本人,也被押至城墙之上当着无数陕西百姓的面被吊死。 且尸首不得摘下更不得入土。 就挂在西安城头最高的地方,任谁一抬头都能看到的地方,直到他的尸骨烂没了为止。 而更让陕西百姓沸腾的是,袁阁老贴出告示,在彻查丈量秦王田产之后,将会把土地以贷银的方式发售给所有百姓。 贷银,百姓可先不付银得到土地、种子、农具,以五年为限还清向朝廷借贷购买土地的银子,无息钱。 陛下宣布陕西免除赋税三年,不用缴税又能提前拿到土地这让陕西百姓纷纷跪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同时整个陕西也在丈量被处死官员和富商的田亩,清查之后,也会将这些土地以同样的方式卖给当地百姓。 同时进行黄册录名,取消粥棚以按户放粮的方式命百姓归乡。 有了吃的百姓就能回到自己的村子,那里有房子远胜粥棚附近搭建的棚子,御寒的棉衣等物也开始按序发放。 陕西,开始回归平静,百姓的心里也开始有了盼头。 而经过秦王造反之事,陕北之民在接到迁移的圣旨后,仅用三天时间便搬离祖地,去到了陛下让他们“镇守”的地方。 这是一群可爱更可敬的人,给再多银子他们也不会离开祖地。 但陛下让他们镇守防乱,没有二话的就来了。 随后孙传庭接到圣旨,即刻启程前往西南协助秦良玉平叛。 曹文诏的二十一卫即刻去往河南,洪承畴领兵十万入湖广,周遇吉率十万军回京营待命。 而从宁夏赶来的猛如虎,则是接替陕西总兵之位辅助陕西巡抚郭允厚治理陕西民生。 同时崇祯下令,诏狱之内的太医除少数人之外全部戴罪进入陕西,在朝廷组建的医堂为陕西百姓诊治。 和这道命令一起下达的,还有陕西境内父母双亡且十岁以下孩童,全部进入京城的养济院。 由朝廷供养。 陕西百姓真的感觉天都变的更蓝了,自陛下得知陕西受灾以来圣旨是一道接一道,钱粮物资不计其数。 而此次在陕西募兵的数字达到了恐怖的三十八万之多。 京营二十万,二十一卫十万,孙传庭两万,虎大威接掌陕西总兵之后再次募兵六万填补被杀掉的空缺。 非但免了三年赋税,更是让陕西多出三十八万户享用特权的军人之家。 三十八万户对应的则是上百万甚至两百万人口,陕西,再也乱不起来了。 而在整个陕西都是欢天喜地的时候,已经饿的脑袋都抬不起来的王二,看见了那把他们困在山林里,脑袋上包着红布的‘凶嘚儿’。 “厄要奏咧,气西南平叛气腻,听舍装备武器撒滴陛下都给准备耗咧,还给了些撒叫辣椒的重资,舍四要在喜南种哈,舍四必茱萸还要辣还要香腻。” 他是来告别的,因为他们的秦兵要去西南平叛了,临走之前和王二好好告个别。 “奏子前还给三天时间和家人道别,厄寻思着三天时间回家太赶嘞,就不回气咧,反正家里银子也有咧粮食也有咧,还四跟你道个别吧。” 一通叨叨之后,这个来自榆林的家伙把王二的脑袋抬起来,很是认真的问王二。 “你个龟怂资道厄为撒要和你道别腻么?” “因为看着你们这帮龟怂,大人搡了厄每人二两银子腻,按照将军的说法四人要讲礼貌腻,所以厄个来要跟你舍一声谢谢么。” 说完,很是粗暴的把王二本就抬不起来的脑袋扔回去。 “就四个这,路上慢点奏腻。” 说完抽出长刀,很是贴心的又问了一句。 “你个龟怂还有撒话要舍腻么?” 王二艰难的转头,恶狠狠的看着眼前碎嘴狗日的。 “湿你北...你们都四冒充地..冒充厄滴...”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碎嘴子的刀已经落下了。 “龟怂不懂礼貌腻,让你舍就舍,厄连家都莫时间回腻,哪有时间给你送遗言腻么。”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碎嘴子就是客气一下,因为他们的将军本就是儒将孙传庭。 将军说要懂礼貌,所以他在杀人之前也就礼貌了一把。 谁知道这狗日王二连客气话都听不出来,居然当真了。 老子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哪有时间给你送那狗日的遗言。 再说了,让你多活这么多天才干掉你,是你应该先和我说声谢谢才对。 以点盖面,孙传庭的秦兵啥德行已经有了概念。 就在西安城破三日之后,洛阳福王,南阳唐王,成都蜀王,湖广楚王等势力最强的藩王同时宣布起兵清君侧。 而他们口中的小人正是内阁首辅,兵部尚书孙承宗。 而就在这四个藩王在起兵之时,山西的晋王、开封的周王、兖州的鲁王、兰州的肃王、大同的代王、宁夏的庆王、武冈的岷王、平凉的韩王、潞州的沈王、汉中的瑞王、衡州的桂王、卫辉的潞王以及天启七年刚刚就藩荆州的惠王,同时接到崇祯的圣旨。 即刻带领家眷入京祭拜先祖,不得有违。 和这道圣旨已一同下达的,还有秦王造反的消息。 意思很明显了,藩王造反你等要么进京被软禁,要么和秦王等人一样竖旗造反。 机会朕给你们了,至于如何选择就看你们自己了。 而这道圣旨发出的时间远早于秦王造反,也就是说,在秦王还没明确造反之前这道圣旨就已经发出了。 虎大威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陛下所得知,更不知道为何会让自己,接掌河南这个之前没有总兵的地方。 而下令让他从宁夏带着五千边军之外,还令其妻儿进京入明堂就学。 有心腹劝说虎大威,将军,此乃质子之法还望三思啊。 虎大威闻言哈哈一笑:“愚蠢。” “尔等看到的是质子,但陛下却是用此举告诉我等,有陛下护佑我等妻儿无人敢辱!” 而就在他刚到河南十余日,河南的藩王便是竖旗了。 这让虎大威再次哈哈大笑:“你看,陛下就连功劳都为我准备好了。” 虎大威不出名,最起码福王、唐王和周王就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 但一开打,他们就记住了这叫虎大威的东西。 而那些接到圣旨犹豫不决的藩王里,晋王是第一个决定带着老小进京的。 不是他最有觉悟看懂了局势。 而是一个叫曹变蛟的家伙进了山西。 第一百零四章去叫门 曹变蛟在张家口的动作太快,快到连消息都传不出来的地步。 崇祯下令宣府和大同的兵卒向张家口靠拢,东厂和锦衣卫也封锁绞杀欲要向外传递消息的探子。 哪怕张家口的八大晋商全灭,哪怕工部尚书薛凤翔和刑部尚书苏茂相被拿下,消息也被严格控制根本没有传扬出去。 方正化曾说三月京城,半岁直隶,三载大明全境尽入锦衣卫监控之中。 他做到了第一个承诺,苏茂相的刑部和薛凤翔的工部近乎全灭,消息却根本没有传出京城。 曹变蛟带领的是五千关宁铁骑,张家口事了直奔山西。 他得到的命令是在锦衣卫和东厂的协助下,一举覆灭八大晋商老巢。 但这家伙刚进山西,晋王便是挺着个大肚子把他叫过去一通装奔儿加拉拢。 简而言之就是,你做做样子回去交差,你曹家本就出自山西,有本王照拂你曹家必将飞黄腾达,就算和变成第九大晋商也无不可。 曹变蛟听完摘下自己的头盔弹了一下,随后又扣在脑袋上看向晋王。 “王爷和八大晋商来往密切?” 晋王闻言伸手抚须得意一笑:“尽伏本王脚边乎。” 意思是何止密切,他们见我就像狗一样的跪在脚边一切听本王号令。 他是吹牛逼的。 晋王虽贵为亲王,但在山西这地界他在八大晋商面前也得吸着肚子走路。 他以为皇帝让曹变蛟带兵进山西为的是震慑,估计接下来就要换掉山西巡抚下令募捐了。 谁当山西巡抚不重要,谁来了最后都得成为八大晋商的走狗。 但这却让晋王看到了机会。 只要能把出身山西的曹变蛟收归麾下,那自己的势力就能渗透进了军队之中,拿下曹变蛟也就等于拿下曹文诏。 那时不动声色间,自己手中的筹码将超过所有藩王,更能一点点的吞噬八大晋商。 届时自己手中的实力足以问鼎大位。 他确定,曹变蛟一定会接下自己的橄榄枝,因为曹家就在山西,自己也真的能让曹家变成巨富之家。 而更让晋王觉得自己是真命天子的原因在于,山西不止出了曹家叔侄,还出了一个被皇帝突然重用的孙传庭。 你瞅瞅你瞅瞅,这曹家叔侄再加孙传庭自己的实力强到就连都怕的地步。 在他看来,收服孙传庭也很简单。 本王能让曹家成为山西巨富,也能让你孙家成为山西巨富。 没有人能抵挡得了这样的诱惑,没有人。 “哦,这样啊。” 曹变蛟说完呵呵一笑:“八大晋商通敌卖国在张家口被全灭,我今次入山西就是灭其根基诛其全族。” “本来还在想怎么挖出他们的幕后指使者,没想到王爷帮了我的大忙,既然王爷承认就是他们主子,那就好好聊聊吧。” 晋王傻了。 嗳? 本王是在和你说笑,可不敢当真,你若身负圣旨那便快去忙吧,可不敢耽误了陛下的大事。 曹变蛟摇头。 我从不说笑,而且王爷一言九鼎也不是妄言之人。 说完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是您自己跟我走,还是我来帮您跟我走? 曹变蛟拔刀的速度比曹文诏还要快,变脸的速度也要超过老曹。 晋王本想装一把,结果遇到了这么个开不得玩笑的人。 他耍赖说病了,曹变蛟说那您就先养着,我过几天再来。 而就在晋王装病的这几天里,山西血流成河人头滚滚,曹变蛟只管杀人,罪名由东厂的番子去后补。 杀到第五天的时候晋王的病好了,连忙下令家眷收拾细软启程进京。 无他。 那曹变蛟已经把晋王府里的人杀掉一半了,他的病再不好就真的要杀到他头上了。 感谢陛下,陛下万岁啊。 要不是陛下之前下达圣旨让他入京,他就连走出山西的机会都没有。 同时他也明白了为何进入山西的是曹变蛟。 因为曹变蛟本就是山西人,他了解山西更在山西境内有着偌大的名头。 八大晋商的势力极为庞大,更何况这还是八大晋商的老巢之地。 如果是外来将领杀人,杀不了这么干净也得不到当地百姓的支持。 山西,陕西在同一时间开始了极为残酷的清理。 死掉的人没有明确统计,但仅山西一地清理八大晋商砍下的人头不下三万五千颗。 这还是崇祯严厉告诫东厂监督曹变蛟的结果,如果由着曹变蛟的性子去运作。 这个数字很有可能会翻上数倍之多。 论造反竖旗,洛阳的福王最是积极也最是感觉身心舒畅。 因为原本坐上皇位的应该是他。 老爹万历最喜欢的是自己,但最后拉扯了十几年之后在大臣的反对下传给了短命鬼朱常洛,自己只得就藩洛阳成了福王。 一旦就藩,农商莫通仕宦永绝,彻底和大位无缘。 咽不下这口气的他一直在积攒实力,如今时机成熟当即起兵前往京城清君侧。 他兴奋啊,等了这么多年的机会终于来了。 朱常洛那个短命鬼又生了一个短命的朱由校,如今看起来这朱由检也不是个长寿的样。 竟然覆灭京营和二十一卫后全派进了陕西,导致京城防守空虚。 如今在陕西临时招募的大军被秦王拖住,只要自己攻破京城这大位就依旧是他朱常洵的。 看着手里薛凤翔和苏茂相给他写来的信件,福王坐在宽大豪华的轿子里,看着自己的大军仰天长笑。 什么叫天命所归? 京城防守空虚,薛凤翔和苏茂相等人已经答应届时打开城门迎自己进城。 只要进了京城,那大位便是唾手可得。 此时距离他的所谓大军走出洛阳还不足百里,十日后将和唐王、楚王的大军汇合。 最后和蜀王的大军在京城之下会师,他会让这些藩王去打头阵消耗他们的兵力。 而到最后....他会坐收渔翁之利。 然而就在他刚仰起胖的都没了脖子的脑袋哈哈两声,便是陡然停下。 他的大军在他眼皮子底下被冲的七零八落,跑的跑投降的投降。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虎大威。 但也是最后一次。 这位被崇祯钦点的猛人一刀剁了肥猪一样的福王,随后长刀对旁边跪地的人一指。 “现在返回洛阳叫开城门,本将留尔等一命!” 第一百零五章没道义! 虎大威得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命令。 必杀朱由崧。 这道命令来自陛下的手谕,其的语气极为果决,仿佛在陛下眼里福王的儿子朱由崧,比这个公然造反的福王更可恨。 这个狗日的朱由崧并没有跟他爹一起,而是留在洛阳守着大本营。 洛阳的城头之上,一道巨大的华盖撑起,华盖之下设有躺椅和桌案,桌案上放置着香茗果盘以及十余道糕点。 朱由崧舒爽无比的躺在躺椅上,享受着跪地少女以唇瓣喂来的水果糕点。 “世子,前方大军遣人回来禀报,说新任河南总兵虎大威跪地归顺王爷,王爷甚慰,欲要从库中领取兵器盔甲赏赐与他,使其成为前锋军....” 边上人的刚说到一半,便是看到朱由崧阴鸷的眼神看来连忙改口。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禀太子殿下...” 这一句太子殿下让朱由崧舒爽大笑,那张胖脸上带着无尽的睥睨。 “嗯,父皇刚刚出征便得猛将投靠,此乃大吉之兆。” 他爹刚离开洛阳不足百里,他就以父皇相称,在他看来这天下已经是他父子囊中之物。 “朱由检当真愚蠢至极,本欲调集虎大威来制衡我父王,却不曾想那虎大威竟然在父王刚刚出征就前来投靠哈哈哈...” 说完淡淡摆手。 “此等昏庸无能之辈坐上皇位,真乃我朱氏之耻。” “既然父王要赏赐与他,那便打开城门,另外再去银库领一万两银子一并赏赐下去。” 他很大方,因为他是福王的儿子更是大明的太子未来的皇帝。 钱对他来说是最不重要的。 因为他从来不为钱发愁,更不知饥饿是何滋味,从他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坐拥金山银山。 他每天要做的事就是山珍海味美酒佳肴,身边从不缺女人,只要他看上的女人就一定能压在身下。 管那是百姓女儿还是他人妻子,也不管那女儿爹娘如何跪地祈求,更不论那被强抢了妻子的男人,是如何的死状凄惨。 他是福王世子,想让谁死谁就得死。 伸手在伺候的侍女胸口揪了一把,他转头一脸淫邪的看向身边的小厮。 “听闻那懿安皇后张嫣乃绝美人儿?” 那小厮闻言躬身:“待太子入主京城,都是太子殿下的!” 朱由崧哈哈大笑,胖手一挥:“赏!” 他选择躺在城头上,是因为这样畅想未来更有高瞻远瞩的意味。 城门开了,而且是洞开。 洛阳城外没有威胁,唯一要防备的虎大威已经投诚归顺,作为未来的天子朱由崧要展示自己的气度。 但城门开了,就再也关不上了。 虎大威从没打过这样的仗,更从来没遇到过如此愚蠢的敌人。 洛阳城破,朱由崧被吊死在城头之上。 随后,南阳城破。 唐王朱硕熿极其子嗣被斩,唯其孙朱聿键被押送进了京城。 这位朱聿键,就是历史上南明的隆武帝,也是那个无诏私自带军所谓进京勤王,被崇祯扔到凤阳关押七年的家伙。 祖大寿被从辽东调进了湖广,提督湖广军务。 湖广很大也足够富庶,而湖广人的民风也是极为彪悍的。 同时陛下为他组建了堪称豪华的阵容,萧云举、黄得功、左良玉。 这几个人随便拎出来一个,在后世那都是响当当的存在。 如今一起被崇祯扔进湖广,那历史上只捐一张椅子的楚王下场可想而知。 而且玩的比河南要利索得多,前脚楚王刚带军出了老巢不足五十里,后军负责运送辎重的部队还没完全走出武昌府的时候。 黄得功就把武昌府给占了。 这就很欺负人了。 等我走远点城门关上你强攻下来我也没话说,但我这运送辎重的还没走完大门正开着的时候,你突然窜出来打进去又关了城门。 你没道义! 武昌被黄得功占了就等于退路没了,楚王当即决定,不管,他抢我武昌我就去抢他的京城。 以武昌换京城值了。 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因为随后他碰到了左良玉。 左良玉这个人身上是有污点的,尤其在后世对他的评价大多都很负面。 但有一点不得不承认,他很能打。 而且很会打。 楚王拉开架势要和左良玉正面而战,但左良玉虚晃一枪转头就跑。 随后绕了个弯把楚王的辎重给抢了。 楚王大怒,尔等鼠辈也。 前行,粮食物资不够沿途补充。 就是抢,抢湖广当地的老百姓。 他的计谋是正确的,一连四个县城下来大军的物资粮食补齐了。 可接下来他遇到了广西狼兵出身,刚在辽东大胜努尔哈赤的萧云举。 这个萧云举的玩法和左良玉那是一模不一样。 左良玉是假装败退绕到身后抢粮抢辎重,而萧云举是边打边抢。 那场面很滑稽。 把楚王的大军分割城无数段,将其战兵和守护辎重的兵卒生生分开。 然后当着你的面,把你的粮食装车运走。 粮食抢完了,他也撤军走人。 不带走一片云彩。 楚王悲愤莫名,当真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尔等鼠辈,随后下令大军急需前行,继续沿途补充粮草向京城推进。 可再次将粮草补充完毕之后,他碰到了一个不认识也不应该碰到的人。 洪承畴。 从陕西带领十万大军进入湖广的洪承畴,这次的遭遇清晰的说明了一件事。 崇祯钦点的每个领军之将都有自己的风格,而且这仗都打出花来了。 潜伏阻击,小胜撤退,让楚王以为他只有三五千人,遂下令追击。 然后真正的伏击出现了,逼着楚王逃往萧云举所在的方向。 随后萧云举又来了一次边打边抢,逼着楚王逃往其他方向。 没了粮食辎重就得接着抢,可这刚抢完楚王又碰到了一个不该碰到的人。 黄得功,占了武昌府的黄得功。 随后再逃再抢,抢完遇到了早就等在那里的左良玉。 愚蠢悲愤的楚王居然被同样的战法骗了第二次,被抢完之后再次改换方向去抢沿途的湖广百姓。 如果楚王能静下来看看自己的行军路线,他会惊讶的发现。 他,带着自己的所谓大军近乎绕着湖广跑了一圈。 也抢了一圈。 第一百零六章湖广巡抚 一路抢然后被抢,最后楚王发现自己现在的位置。 竟然距离武昌府不到一百里。 随后他在这碰到了那个他只是听说过很能打的人,祖大寿。 祖大寿这个人在历史上的风评是两极分化的,他投降了建奴,但在战场上他也真的让建奴吃了无数次大亏。 崇祯十五年弹尽粮绝,最终投降满清到顺治十三年去世。 这是一个有着极大争议的人物,他没有孙承宗、黄道周以及周遇吉那样的铁血决绝。 但死在他手里的建奴兵卒,在明末将领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尤其袁崇焕的遭遇,让他有了一种兔死狐悲之感,对明朝感到绝望。 湖广和辽东不同。 在辽东他有着绝对的权威,麾下将领和兵卒更是对他绝对的信服。 但到了湖广就等于一切重新开始,就连他麾下最能打最值得信任的祖宽,都被调往江西担任总兵一职。 后世知道的祖宽的不多,可能唯一听到这个名字的途径还是和张献忠有关。 都知道张献忠被左良玉打的最惨,但实际上张献忠最怕的除了左良玉之外还有个祖宽。 左良玉是战法阴损外加战力超群,可左右互射,左右手都能拉开铁胎大弓箭法超神。 但祖宽的打法则是大开大合。 大开大合到你连跑的机会都没有的地步,直接逼你决战,不死不休的那种。 所以此刻跟在祖大寿身边的只有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也是他的外甥。 吴三桂。 “舅父,为何陛下要下达如此旨意,明明可以一战将楚王灭杀干净,为何要让他在湖广肆虐驱而不杀?” 此刻的吴三桂脸上还带着一丝稚嫩,而他最崇拜的人就是自己的舅舅祖大寿。 骑在马上的祖大寿闻言抖了抖缰绳,随后转头看向自己的外甥。 “辽东激战死了多少人?” 吴三桂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开口:“数不胜数。” 祖大寿点头:“无数人战死且死状凄惨,非但兵卒战死无数,百姓死伤数量更是要多上数倍之多。” 吴三桂不懂舅父为何要说这些,更不明白这些和眼下的楚王又有什么关系,可就在这时祖大寿再问。 “辽东凄惨如斯,但你进入湖广后可曾见到有为辽东悲痛之人?” 吴三国摇头:“甚少。” 祖大寿微微吸了一口气后摇摇头。 “无有悲痛者乃为家中未有人在辽东战死,而悲痛者,则是家中确有人死于辽东。” “所以这家国大义忧国忧民之说,在百姓之中并不存在,没有经历就没有切肤之痛,但经历了,就能同仇敌忾。” 说完对被困在远处的楚王一指。 “藩王作乱对百姓来说也是如此,没有感受到藩王叛乱带来的伤害就不会咬牙切齿,更不会对这叛乱恨之入骨。” “甚至有些人在叛乱被平息后,还会为楚王鸣不平。” 说完再次看向吴三桂:“为何?” “因为他们不是受害者,因为他们体会不到藩王叛乱带来的危机,更因为他们曾经或许都是藩王存在的受益者。” “现在,你明白陛下为何要下达如此旨意了吗?” 吴三桂闻言大吃一惊,随后面色了然。 “楚王一脉在湖广经营无数年月,权威犹甚,很多人都已习惯了仰楚王而活,如果让楚王轻易离开湖广,甚至一战便将楚王覆灭,没有深受楚王之害的百姓就不会有叛乱被平的喜悦,更不会对陛下感恩戴德。” “但让其在湖广一路强抢,就会让百姓成为受害者,就会让百姓知道疼,知道疼那便有了同仇敌忾,而最后将其覆灭非但平息叛乱更收拢了民心。” 吴三桂说完看向祖大寿。 “舅父,陛下的心智和手段....” 吴三桂的话知道一半便被祖大寿打断:“你只说对了一半。” “因为陛下要的不止覆灭楚王,还有这湖广所有的官员。” 看着双眼猛然睁大的吴三桂,祖大寿也是微微叹了口气。 “一个楚王覆灭不能真正改变湖广的本质,但想一次将所有官员换掉也是难如登天,所以陛下在给楚王定下造反罪名的同时,也为湖广的官员定好了死法。” “响应依附楚王者抄家灭族,楚王沿途强抢逃跑亦或开城跪地不反抗者,罪同谋反。” “袁可立在陕西,已经把这件不可能的事完成了,现在轮到了湖广。” 吴三桂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嘴唇开启数次:“舅父,那我们...” 祖大寿再次挥手打断他的话。 “有如此心智的陛下乃大明之福,也是我等之福,莫要揣测圣意更不能有其他心思,无论在辽东还是在湖广,坚定执行陛下旨意绝不会有错。” 说着望向远方再次叹了一口气。 “就是不知道陛下会派何人接任湖广巡抚,更不知道这位新任湖广巡抚是否好相处啊。” 他很明白,自己被调离辽东就是陛下觉得他权势太重,隐隐有一家独大的趋势。 所以他来到了湖广,又把黄得功、萧云举、左良玉也派进湖广分割他的军权。 而以陛下的手段来看,新任的湖广巡抚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因为这个人要用来制衡的是所有湖广武将。 但祖大寿实在想不到会是何人前来接任。 而就在他和吴三桂交谈之时,一道圣旨到达陕西。 命史可法为湖广巡抚,即刻赴任不必进京。 看到这份圣旨的时候,袁可立指着史可法的背影对张维贤笑道。 “此人,他日必进内阁。” 英国公笑着摇头:“这还不是阁老一而再再而三向陛下举荐的结果,不然以他只是个举人的身份,又如何能一飞冲天成为湖广巡抚?” 袁可立闻言呵呵一笑:“国公真的以为他是老夫选中带来陕西的?” 英国公闻言一惊:“难道是陛下早就选中此人....” 袁可立点点头:“将一举人直接提拔至湖广巡抚太过惊世骇俗,但经过陕西历练再由内阁大臣联合英国公联合举荐,一切就变得合情合理了。” 英国公嘭的一声扔下茶盏:“阁老,你居然背着在下,以我的名义上疏举荐了?” “不行,今晚必须加菜弥补本国公。” .... 楚王,在将整个湖广的百姓仇恨拉满之后,在所有百姓击掌相庆之后被大军联合覆灭。 蜀王一直在犹豫,因为他得的日子实在过的太舒服了。 但重金豢养的门客谏言,若王爷不出,其余藩王得了天下必来攻蜀,但蜀地距离京城最远哪怕加速行军也无法第一个抵达京师。 遂在下以为,不如直取陕西。 秦王与朝廷大军激战正酣,待两败俱伤之时出军陕西尽归王爷之手,又能聚陕西兵财于王爷麾下。 届时握有蜀、陕两地,王爷进退自如啊。 pS:感谢叶落轻舞大佬打赏的大保健,大佬威武! 求一波五星好评,冲一冲评分。 另外大佬们有黄图……有内涵的那种图可以放在段评里,这种图老提神了,码字累了看一眼瞬间精神抖擞! 第一百零七章去和阿飘作伴吧 从成都出发去往京城,走陕西路途最近。 若是能得陕西再得秦王财富,那蜀王的实力将瞬间暴涨。 出兵,即刻出兵。 ... 秦良玉此刻焦头烂额,整个四川乱成了一锅粥。 不是老夫人没有平叛领军之能,实在是如今西南反叛的人数太多波及的地域太广。 这边刚刚平叛,另一边叛乱再起。 朝廷给的支援近乎于无,那头叛军却越打越多,老夫人真的有种无力之感。 她被困在了重庆石柱一带,而且白杆兵总数也不过一万四千土家族士兵。 天启元年九月,奢崇明杀了四川巡抚徐可求占领重庆,随后兵围成都蜀王封地百余日。 蜀王关闭城门不出,下令秦良玉等人前去救援。 那一战打的天昏地暗,白杆兵战死三千多人才击退奢崇明解了成都之困,但那位蜀王非但没有任何感激之言。 反而向朝廷奏报秦良玉畏惧不前,贻误战机导致成都城内死伤百姓无数。 奢崇明退出重庆逃到了贵州水西,但四川的叛乱却再也压制不住了。 所有土司全部揭竿造反。 接任的四川巡抚朱燮元也在苦苦支撑,总兵周敦吉麾下兵卒死伤颇重但没有任何来自朝廷的支援。 监军道刘可训去了成都不下几十次,恳求蜀王捐助粮草助官军平叛。 但除了第一次见到蜀王之后,他连蜀王府的大门都叫不开了。 世人皆知秦良玉能战忠贞,却很少有知道老夫人的身高达到了五尺七寸。 用后世的说法相当于一米八三,这样的身高在明朝女性里是极为罕见的。 就在昨日,老夫人收到了陛下的密旨。 一言,老夫人苦矣,朕明了。 二言,拨银五十万两,援军即至暂且等待。 三言,密切关注成都,若蜀王出成都即占,闭门不允其返。 四言,送信之人可用,可助老夫人一臂之力。 五言,夫人之后二十以下进京入明堂。 而为秦良玉送信之人,叫沈星。 ... 蜀王生性贪婪瞻前顾后,走之前不停地交代成都里的人一定要守好城池。 无论此去如何,只要成都在蜀王一脉的根基就在。 他没打过仗,但在出发之时却穿上了一身纯金打造的铠甲。 金灿灿的盔甲很威风,这让蜀王觉得自己穿上龙袍应该更威风。 仪仗太多,随行伺候的侍女厨子就达到了上千人的地步,行军十日也才不过走了三百里,堪堪达到广元境内。 而就在蜀王满脸疲惫下令大军扎营的时候,孙传庭到了。 明末最知名的几支部队人数都不多。 白杆兵最鼎盛之时也不过两万,孙传庭的秦兵战力最强由榆林人为主体的时候,也是两万左右。 卢象昇的天雄军组建初期更是只有万人左右,而且是南兵为主。 大名府往往都会和卢象昇直接挂钩,所以导致有人以为天雄军是由大名府的人组成的。 其实天雄军的主体核心全都是他老家,来自南直隶江苏宜兴和安徽人组成的,后来以这些为主体加入大名府募集来的兵卒,组成了闻名后世的天雄军。 所以从这一点上看,大明没有孬种。 几乎每一个地界拉出的军队,都强悍到了没边的地步。 蜀王瞻前顾后犹豫要不要出兵耽误了不少时间,决定出兵了又磨磨唧唧的走了十多天,终于等来了孙传庭的秦兵。 不会打仗也从来没打过仗的蜀王,和他麾下同样也没打过仗的私军遇到了最会打,也最能打的孙传庭。 这场突然发生的战斗没有悬念。 蜀王连车辇都不要了,那肥胖身躯展现出了不应该有的敏捷,疯狂向着成都的方向逃跑。 而且跑的时候,把身上的纯金铠甲也给扔了。 孙传庭斩杀两千余人,缴获了堪称巨量的粮食辎重,还有蜀王留下的厨子侍女。 “派人前去禀报朱燮元巡抚前来接收辎重。” 随后带人前去追击蜀王。 秦良玉算是明白,为何陛下会给自己派来一个叫沈星的家伙。 蜀王离开了成都,但想占据成都就要先进入成都,这很难。 但沈星只用了一个商队和一千两银子,就让把守成都大门的守将打开了成都的大门。 随后化作商队护卫的白杆兵占据了城门,再随后老夫人率领大部队杀进了成都。 而沈星也明白了,为何陛下会让自己进四川先到秦良玉这听命的原因。 太暴力了! 他亲眼看见,秦良玉纵马而来,手中长枪一枪贯穿一个兵卒的喉咙,松手催马,越过那还未倒地兵卒的时候一把抓住枪头。 生生将长枪从那兵卒的喉咙之中抽出,近乎一丈之长的枪杆从喉咙里抽出来的时候迸射出漫天血雾。 长枪抡起,嘭的一声另外一个兵卒仿佛被发狂的蛮牛顶撞一样,倒飞出一丈多远摔倒在地。 而他更是发现,这位老夫人手上的手缚竟然是带有铁刺的,哪怕枪杆上沾满血迹,依旧被牢牢握在手中。 沈星心里妈耶,他哪见过这样的场面啊。 所以他毫不怀疑,若是自己但凡做点出格的事,这位老夫人手里的长枪就能将自己的喉咙,干出一个透心凉的大窟窿。 而老夫人带领的白杆兵,也让他明白了什么叫做杀才! 那是真杀啊,蜀王麾下的兵和这些杀才相比就是一群小白兔。 人在危机的时刻,是能爆发出意想不到的潜力的。 就比如蜀王,他乘坐车辇十天才走出三百里。 如今没了车辇兵卒四散后有追兵,他只用了四天便是生生跑完三百里,来到了成都城下。 但此刻的成都早已不是之前的成都。 在看到腰杆挺直站立在城头之上的秦良玉时,果断选择转身就跑。 没了,老巢没了。 就算再傻他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如今老巢没了四川遍地是反贼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正在他犯难之际,孙传庭给了他答案。 你不是想去陕西吗? 那就去吧,西南这边挺忙的没时间搭理你,而且袁阁老和英国公都在陕西。 你去了正好和在城头上当阿飘的秦王做个伴。 蜀王,在孙传庭的驱赶下。 带着一千多人进入了陕西的地界。 第一百零八章他叫王嘉胤 孙传庭,见到了名满大明的老夫人秦良玉。 万历年间杨应龙叛乱,老夫人随丈夫马千乘平叛杨应龙一战成名。 马千乘死后,老夫人接替丈夫之职继续领军作战。 天启元年,沈阳、辽阳等地相继失守,天启调秦良玉北上抗金。 秦良玉兄长秦邦屏、弟秦民屏率数千白杆兵先行北上,秦良玉率主力随后跟进。 浑河之战让白杆兵名闻天下,后金被直接打崩溃了。 但也是那一战让最早期的白杆兵死伤殆尽,秦邦屏战死。 刚刚结束辽东大战,奢崇明重庆造反,秦良玉率残部紧急返回四川继续平叛。 没有赏赐。 白杆兵在辽东近乎全灭,但所谓的赏赐近乎于无。 崇祯三年,皇太极围攻北京,秦良玉再次奉旨出川勤王,事毕回返四川继续平叛。 崇祯七年,张献忠攻陷夔州,秦良玉又一次奉旨前去围剿大败张献忠。 崇祯十七年,张献忠再次进犯夔州,崇祯也再次下诏秦良玉前去平叛,但那时候的白杆兵已经被耗光了,以数千兵力对抗十余万叛军不敌战败,那一年老夫人七十岁。 同年,张献忠大举进攻四川,老夫人再次奉诏迎敌,兵力太少又多为新兵最后败在李定国之手。 而哪怕明朝覆灭,老夫人依旧在奉崇祯旨意抵抗张献忠的叛军。 顺治五年,年七十五岁的一代传奇秦良玉与世长辞。 至死,仍是明臣。 至死,仍在奉诏。 孙传庭快步上前,随后对秦良玉行了一个恭敬的晚辈礼。 “晚辈孙传庭,见过老夫人!” 孙传庭知道老夫人是什么样的人,他是打心眼里尊敬这位堪称奇女子的老夫人。 而在他离开陕西之前收到的圣旨最后,有这样一句话。 入川,代朕为老夫人执晚辈礼。 这句话让孙传庭大惊失色,但同时心里也明白这是陛下在告诉他,老夫人在陛下心里的位置。 你,为辅,一切以老夫人为主。 “将军,陛下命末将为老夫人带来一幅字。” 没人在意他的称呼前后不同,因为就在秦良玉打开那幅字之后,所有人的面色都是同时一变。 学就西川八阵图,鸳鸯袖里藏兵符。 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 最让人震撼的不是这幅字的内容,而是落款。 朱由检。 这是陛下亲笔为老夫人写的诗,而且用的并非年号崇祯,而是皇帝本名朱由检。 再结合这幅字诗词的内容,老夫人在陛下心里的地位已经不言而喻。 秦良玉双膝跪地:“臣,秦良玉叩谢陛下隆恩!” 老夫人的眼圈泛红,她一直在苦苦支撑,一直在为大明朝廷苦苦奔波。 如今这一切有了回报。 而老夫人麾下由土家族组成的白杆兵们则是更加的激动,战场从不后退的土家族汉子们泪水湿了眼眶。 陛下知道我们...记得我们。 这幅字和那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落款,胜过褒奖圣旨千倍万倍。 “将军,陛下为四川拨银五十万两,粮食二十万石,将由洪承畴将军从陕西运至四川。” “末将麾下两万兵卒,尽归将军调遣。” 钱来了,粮食来了,援军圣旨全来了。 秦良玉不再孤军奋战,这西南的叛乱将会把这位奇女子的声望推到顶峰。 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早就进入了西南,而四川巡抚朱燮元则是兴奋的对着京城的方向接连叩头。 陛下已经下达旨意,四川将循陕西之法,丈量清查蜀王田亩粮食以贷银方式售卖百姓。 四川的气候粮食可一年两熟或两年三熟,尤其成都自古便有天府之国的说法。 四川不是没有粮食更不是没有土地,而是这土地根本就不在百姓手里。 最让朱燮元兴奋的是,袁阁老已经从陕西启程入湖广推行陕西之法,最迟数月便会到达四川。 有救了,西南有救了! 他在最乱的时候接手四川巡抚,自然知道四川以及整个西南的问题出在哪。 毫不夸张的说,一个蜀王府的财富能让整个四川百姓吃上三年还有富余。 有了钱粮能,又能从朝廷贷银得到土地种子农具,这四川一旦叛乱被平将会再度成为大明粮仓和银库。 ... 陕西乱不起来了,因为叛乱的土壤被陛下从根上断绝。 而且陕西开始了以工代赈,朝廷拨银雇佣陕西百姓修筑水渠,在低洼地段挖掘湖泊。 同时工部来人和陕西当地百姓一起,寻找地势低洼有地下水之地打造水车取水入湖。 陕西一片热火朝天,有郭允厚在陕西的一切都会被推上正轨。 至于基层官员,史可法和袁可立选出的当地举子秀才足够当前之用。 猛如虎给袁可立准备了十名亲兵,这十个人是和他从小长大的兄弟。 袁可立摇头。 而猛如虎当即躬身:“阁老,我等虽为达官(汉化蒙古后裔的泛称)但对大明忠心耿耿,阁老无需忧心。” 看着明显误会自己,以为自己不要他安排的护卫乃是担心这些人都是蒙古后裔的猛如虎。 袁可立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傻小子,陛下敢用你镇守陕西这还不够说明对你的信任吗?” “我不要不是因为他们是达官,而是无人杀我,杀我亦无用。” “这天下的格局注定变革,杀一个袁可立阻挡不了什么。” 在猛如虎的肩膀上再次拍了拍。 “好好打理陕西,将你麾下兵卒练的兵强马壮,将来向北用兵必有你一席之地。” 袁可立说完登上马车走了,英国公张维贤留下了。 同时留下的还有一部分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 陕西府谷县,这里也是陕西边镇之一但规模不大。 规模不大兵卒就不算多,正规边军都拿不到饷银更何况他们这个小地方。 过的很苦很苦,比黄莲都苦。 但最近不一样了,陛下下旨补齐欠下的饷银,同时兵卒每月军饷翻倍,军人的地位也是急剧提升。 再加赈灾斩杀贪官覆灭秦王,当消息传到府谷的时候,这里的兵卒也是感觉好日子来了。 其中一人舒服的躺在草堆之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好日子就要来了。” 他很普通,因为他只是这些不起眼边军里的一个。 但他也不普通。 因为他,叫王嘉胤。 第一百零九章谁叫李鸿基? 现在的王嘉胤没人在意,但在历史上再过一年,这个人的名字就会放在崇祯的御案之上。 崇祯元年王嘉胤在府谷造反,先后收了两个著名的小弟。 李自成,张献忠。 但此刻的王嘉胤还只是一个普通边卒,一个躺在草堆里畅想未来美好的普通边卒。 “你叫王嘉胤?” 听到这话,躺在草堆上的王嘉胤梦然起身,这才发现站在他身前的竟然是锦衣卫。 出生年月、时辰、祖籍、父母姓名、兄弟姐妹几人、甚至连他家村头是否有棵大槐树都问到了。 一边问一边用笔记录,这让王嘉胤顿时心跳加快。 这是要重用我的节奏啊。 现在陕西的官基本被屠了个干净,所有办事的都是被临时启用的,难道这泼天的富贵轮到了我的头上? 不是不可能,因为现在陕西启用办事之人根本没有任何规律。 那猛如虎不就是一个宁夏卫的千总嘛,现在都成了陕西总兵了。 这么说我王嘉胤也要时来运转了,不然这锦衣卫怎么会找到自己,又是盘根问底把祖宗十八代都问了个遍,还全都记录在册? 而锦衣卫在收起笔后对身边东厂之人说出的话,更让王嘉胤确定自己要飞黄腾达了。 “全部信息都对,看来他就是陛下让我们找的人。” 东厂之人也是点头:“没错,就是他。” 来了来了,老子居然能让陛下钦点,我以后不会成为内阁大臣吧。 然而,激动的腿都在打颤的王嘉胤,在锦衣卫下一句话出口的瞬间傻了。 “秦王造反,你为死士定斩不饶,带走!” 嗳? 不是,我就一个普通边卒连西安府都没去过,我怎么可能是秦王死士? 不是你等会,不是说陛下钦点的怎么... 陕北之民内迁,将被安置在空置的村落之中。 这其中有一人最是兴奋,因为他以前是贩马的,但这世道实在是太难熬,人都没吃的就算把马从鞑靼搞过来也没人买,买得起的还不给钱。 他不想参军,虽然军饷翻倍地位也提高了,但打仗太危险且他已经没了家人,那军人亲眷的特权对他无用。 而且如今陕西的天变了,只要能从鞑靼再弄来马匹一定能发大财。 他和别人不一样,因为他叫高迎祥。 注定不会浑浑噩噩种地为生,要发大财享尽人间富贵的高迎祥。 随后他见到了锦衣卫,随后他变成了秦王的死士被带走。 陕西米脂,陕西的变化连带着让驿站也变得活络了起来。 驿卒不算兵,但转运物资也让他们的生活发生了变化。 一通忙碌之后,其中一人猛灌了一碗水后转头看向身边之人。 “如今陕西的天变了,我想改个名字说不定能改命呢。” 旁边的人切了一声:“认识几个字就在这显摆,你想改个啥名字嘛。” 这人闻言想了想。 “俺爹为我取名李鸿基,就是想让我打下大片基业为后辈留福,但这名字太大受不起。” “所以我想叫李自成。” “自成一派,另辟蹊径的李自成。” 随后,锦衣卫和东厂到了。 “谁叫李鸿基?” .... 在如今的陕西逃兵也好杀人也罢,基本上是没有朝廷追查的。 但有一个人例外。 他叫,张献忠。 这个人也是个边卒,当了逃兵更杀了人,此刻正四处流浪准备去参军改命。 正好赶上陕西造黄册(录户口),随后他也见到了锦衣卫和东厂番子的联袂而来。 这样的事情在陕西到处发生着,而他们都有个统一的罪名。 秦王死士。 所以到了最后陕西发动了群众的力量。 历史上出现的叛军头领全部被一扫而空。 飞天虎,飞山虎,混天王,王和尚,黑杀神,大红狼,一丈青,上天龙,过天星,神一魁,王左桂。 明朝后期有三十六支叛军,史称三十六营,紫金梁(王自用),闯王(高迎祥),八大王(张献忠),曹操(罗汝才),闯塌天(刘国能),二代闯将(李自成)扫地王,黑煞神。 以及后来出现的什么薛仁贵,刘备,鞋底光,逼上路,一块云,三只手,老回~全部被打上秦王死士的标签被处死。 这些人现在都没反,用的也全是后来给自己取的外号。 想用后来才出现的外号把他们全找出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问题是,他们的皇帝来自后世。 在前世做明史研究生的时候,把明末这些造反之人的来历、祖籍、生平轨迹记的那叫一个扎实。 别说后期才出现的外号,就连他们的乳名都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一个都不会少,也一个都不能少。 当陕西的奏报送进东暖阁的时候。 崇祯看着那一长串被处死的名单,尤其排在最前面的李鸿基、张献忠、王嘉胤以及高迎祥的时候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明朝这辆冲向悬崖失控的马车,被他生生的搬离了原来的路线。 正是因为这些人的存在,才让整个大明被卷进了全民造反的无底深渊。 而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陕西的旱灾才刚刚开始,从明年的崇祯元年往后陕西连续六年大旱。 从崇祯元年一直到崇祯六年,年年大旱。 崇祯七年开始有所缓解,但崇祯十年大旱再次席卷陕西大地,这一次的大旱一直持续到了崇祯十六年。 历史上崇祯在位十七年,但陕西大旱持续了十三年,如果算上如今的天启七年。 陕西整整遭遇大旱十四年之久。 尽管现在他已经把陕西重新捋了一遍,将人祸剔除,但真正的考验还没到。 但好在现在他手里的筹码足够雄厚,八大晋商,天下藩王全部抄一遍,他有了对抗未来天灾的绝对资本。 如今山西还在紧锣密鼓的查抄,锦衣卫和大批东厂之人也是相继赶往各大藩王所在之地抄家盘点。 李若琏这个五城兵马司简直快成了安邦护卫的老大。 虽然现在还没有具体数字,但崇祯预计八大晋商连同天下藩王的财产。 不低于一亿两白银。 第一百一十章确定,毕自严很贱 这是一个天文数字,但也由此能够看出大明不是没钱。 但最重要的不是银子,而是土地。 将土地归还于民,大明才会不断有粮食产出,有持续不断地税收,百姓能吃饱有田种就不会被逼的没了活路。 最后选择造反。 他做到了历史上天启想做没做到的事,也做到了历史上崇祯只敢想不敢做的事。 他覆灭了所有勋贵,干掉了朱元璋和朱棣封藩的亲王,将朱元璋赏赐给宗室的特权财富全部剥夺。 更将根深蒂固盘踞在山西的八大晋商抄家灭族。 登基短短数月,他杀了数十万人。 锦衣卫回禀,在大明民间隐隐有传陛下乃嗜杀之君。 对于这种风评,崇祯根本不做理会。 不杀,如何能掌控朝堂? 不杀,如何能整顿二十一卫整顿京营打掉朱纯臣为首的那帮蛀虫? 不杀,八大晋商还在掏空大明为建奴回血。 不杀,那些被八大晋商买通的官员,将会各种理由琐事分散切割自己的精力,让自己无法集中精力做任何事。 不杀,那些窃取大明财富逼迫百姓造反的藩王,就会一步一步的将大明王朝推进无底深渊。 不杀光这些人,他就无法掌控大明未来走向,十七年后将会如历史上的崇祯一样国破家亡煤山自缢。 最后只得在衣服内里上写下一句:朝臣误我! 不杀光这些人将窃取的财富聚集起来,就无法应对即将到来的天灾,将会有无数大明子民枉死。 建奴就会趁着大明内部被这些垃圾搞的乌烟瘴气的时候,入关窃夺中原天下,奴役中原汉族数百年之久。 从穿越而来的那一刻他便已确定。 如果能改变大明未来走向,改变华夏的历史就算做个暴君又如何? 正想着这些的时候,王承恩来报。 新任户部尚书毕自严求见。 听到这个名字崇祯就忍不住的皱眉,他确定了一件事。 这个毕自严很贱。 不,是很贱很贱很贱很贱.... 记得袁可立刚到陕西不久,这个毕自严就进京了。 崇祯草草的结束早朝便是回到东暖阁,见到了这个历史上有理财小能手的毕自严。 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孙承宗那是走路带风一身正气,黄道周是咬肌明显眼里不揉沙子的绝对狠人。 曹文诏和孙传庭哪怕坐在那面无表情,说出的话也能让你心潮澎湃。 但这个毕自严不是。 崇祯第一眼见到他,怎么看这个六十五岁的老东西都像个奸商。 尤其下巴上的那缕胡须梳理的贼尼玛骚气,虽然不是诸葛神侯那样编成小辫子,但怎么看都不像个正经货。 “臣,毕自严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 还未等他说完便被崇祯挥手打断:“平身吧,朕打算让你接手户部,你先看看这个。” 崇祯扔给他的东西里记载的很是繁杂,都是他想到能为大明创收的招数。 想要堵上大明现在所有的窟窿,就需要数量庞大且能良性循环的商业体制。 为了能让他知道的更详细些,崇祯还把部分孙传庭和孙承宗对付建奴,和鞑靼、瓦剌开互市的内容罗列了进去。 崇祯以为,这个毕自严看完之后先说的一定是驿站改革。 毕竟这事已经搁置了这么久,而且提前开放科举、院试通过者皆可入京的旨意已经下达。 现在的京城已经有距离够近的考生进入北京备考了。 所以按照事有缓急之分,他最先处理的都应该是驿站的事。 但让崇祯没想到的是,毕自严直接越过驿站聊起了互市。 他是这么说的。 “与瓦剌、鞑靼开互市,善策也。” “挑女真内讧而索其女,谋更妙,然臣以为未足,欲速致女真女子,甚易。” “但谕瓦剌鞑靼,交易许以三成或五成用后金女子为币,则彼必争掠,即本族女亦可充币,犹未足。” “臣请旨,言陛下最喜后金女,消息即传,彼必竭力搜献,吾亦搜献,大计立就。” 毕自严的话刚出口,崇祯抓起一块糕点便是砸了过去。 “你给朕滚出去!” 确定了,这老东西真的是很贱很贱很贱很贱.... 他那套棉袄棉裤啥意思? 意思是说孙承宗和鞑靼瓦剌开互市的主意很好,孙传庭欲要挑选女真不服皇太极的之人,让他们用女真年轻女子暗中交换物资的想法妙极啊。 但这不够,速度太慢了。 所以臣认为,应该告诉瓦剌和鞑靼,和姆们大明做生意你没钱不想给那么多马匹也没事。 去抓女真的女子来顶啊,我可以允许你用女贞的女子顶三成或一半的银子,用你自己家的女子也行,但价格没有女贞的女子高。 你说瓦剌和鞑靼没银子,又不想给大明大多马匹会怎么办? 但这还不够。 瓦剌和鞑靼人是不少,也会疯狂的去抓女真女子跟咱们做生意。 但别忘了,咱家在辽东还有十几万大军呢,还有皮岛毛文龙呢,还有脑袋别在裤腰玩走私的大明商人呢。 这些人也得利用起来。 方法很简单,陛下您就说自己最喜欢后金女子充入后宫,抓来的后金女子统统送入京城。 您选中的就充入后宫,那抓人来的就多赏析点。 没选中的就散到大明各地,把没选中抓来之人就少赏点,这些后金女子进入大明就得成亲生猴子。 时间长了就会把自己当做明人,生出的猴子也是咱大明后代。 不亏。 而且这道旨意一下,这抓捕后金女子就会变成全民运动,甚至打造出一个全新的行当。 抓来不管陛下选没选中都有钱拿,万一选中了那可就发达了。 赏银是小事,和娘娘搭上关系那可就真飞黄腾达了啊。 如此一来,建奴女子的数量会急剧减少,甚至都会成为稀缺物种。 再加上忽悠一下自己跑过来的,建奴绝根个屁的了。 而让崇祯暴怒把他赶出去的是最后一句话。 按照毕自严的说法,大明女子和建奴女子没啥区别,咱大明女子长的东西那建奴女子也有。 玩谁都是玩,您就玩着呗。 一举好几得,多好。 第一百一十一章稳赚的呦,捧油 被赶出东暖阁之后,毕自严仰头看向天穹微微一笑。 “非好女色不信谗言,我大明再出明主,乃天下之福!” 他是故意的。 哪怕听了孙承宗的话,哪怕接到了李邦华的信件他还是当面试探了崇祯的心性。 如果陛下欣然接受随即下旨,那他就会找个机会离开京城,更不会去接手那烫手山芋一样的户部。 如此帝王,不值得辅佐。 当即整理了一下衣袍,转身回到东暖阁之外。 “臣,大明户部尚书毕自严求见!” 这次进入东暖阁,他直接说出了自己对驿站的改革之法。 用后世的话说叫,承包制。 大明的驿站系统极为完善,这也是大明传递消息的速度乃历史之最的原因。 但问题是,驿站是个亏钱的买卖。 亏的不是朝廷,而是地方府衙。 驿卒的饷银需要地方府衙承担,运营的成本也归地方府衙承担,但驿站的房产却归工部管辖,马匹车辆归兵部所有。 也就是说,地方府衙出人出钱却一点股份都没有,想维持驿站的运作就只能向百姓加税。 演化到了现在,这庞大且完善的驿站完全成了地方府衙和地方百姓的累赘。 “欲存驿站,解民与地方之苦,莫若将驿中食宿承揽于当地富商,承揽者先纳抵押,受东厂、锦衣卫、巡察御史及户部监,禁高卖强卖。” “奏报、军情传送与物资转运,宜分置,即官差赴任、奉差者朝廷予舟车之费,然驿中食宿需自理。” “勿复征民驿税,驿卒廪禄,朝廷直给。” “车马仍属兵部,然屋仓划归户部,工部缮之户部予钱。” 毕自严的想法让崇祯很满意,在他的设想里也是这等玩法。 大明每处驿站都修建了大量客房,但这些客房又不是给来往传递公文和军情兵卒住的。 这是给往来官员使用的,根本用不完。 而且往来大臣沾亲带故的,都会被当地官员请到城池之内好生接待。 留下官员的随从在驿站之内大吃大喝,这就是典型的人情世故了。 宰相门房七品官,交好这些官员随从以后说不上什么时候就用得到,但这吃喝的费用最后还是会落到百姓头上。 驿站虽小,但那驿丞却个个贪的满肚子流油。 这让崇祯想到了当年国营旅馆和饭店的主任,铁饭碗,油水多,在本单位里说一不二官威大得很。 这种地方想都不用想,对来往兵卒和转运货物的徭役肯定是没好脸色的,好脸和好酒好菜全给了大人物。 所以按照毕自严的说法,驿站负责转运和呈送奏报、军情这一块必须保留,仓库和军情奏报要和驿站客栈分开。 把客栈和餐饮这一块承包出去,收承包费,想承包先缴纳押金。 还得接受数个衙门的监管,而来往官差自费食宿,然后按照标准和实际情况向户部报销。 驿卒的费用,由户部收取的承包费来支付,将驿站彻底从地方府衙剥离,禁止取消再向百姓征收驿税。 “户部本就在各处驿站及地方府衙设有监税使,可确保驿卒饷银按时发放。” 毕自严说到这抬头。 “当然,是在太仓和陛下内帑一样充盈的情况下。” 而崇祯也是非常简洁的回了他三个字。 “滚出去!” 明末的猛人,无论是武将还是文臣干活的效率超乎你的想象。 毕自严用极短的时间,便是把驿站的事捋顺了,随后第一批承揽驿站的押金和承揽费用运到北京。 但得知他的具体玩法之后,崇祯真想把这老东西拖出去喂狗。 之所以快,是因为他直接找到了两个总承包商。 一个是锦衣卫指挥使方正化,另外一个则是身在辽东的魏忠贤。 他把整个大明驿站的食宿分别承包给了东厂和锦衣卫。 用他的话说,我没工夫挨个地方跑人头也不熟,与其被那些奸商骗了还不如把便宜让给你们。 这样,大明总共有驿站1936处,一处就按每年五百两计算,你们承包给当地商人多少我不管。 差价是你们的,钱也可以等你们和当地商人签订契约之后再给到户部不迟。 他只是找到了魏忠贤和方正化,就直接将年年亏钱成为大明百姓累赘的驿站,变成了九十六万八千两白银的营收。 承包费用只有五百两,但押金却一处驿站要收一千两,只这一下空空荡荡的大明国库,存银就超过了三百万两。 他给了承包商们不得不承包的理由,他说了,我这就去请陛下降旨。 来往官员只得在驿站食宿,不得进入城池接受地方官员吃请,一旦发现按受贿处理。 百姓入住驿站,可持单据在纳赋税之时被抵扣,但只可抵扣住宿费用饭食不理。 你看,他把客源都给你找好了。 这就是典型的接手即盈利啊捧油,我吃亏了,但你们稳赚的呦。 现在的魏忠贤和方正化,那绝对忠心于崇祯的。 所以这就是相当于把皮球踢给了崇祯,我赌你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 锦衣卫和东厂本就要在整个大明来回出溜的,这事交给他们最合适。 至于贪腐? 户部监察是摆设,还是那李邦华手下的巡察御史都是瞎子? 百姓这个词很宽泛,宽泛到把来往客商也涵盖其中,入住驿站的票据能抵税,你说他们是去住城池里的客栈还是露天搭帐篷? 住了免费的客房,那吃点好的不过分吧? 这CPI不就上来了嘛,有了客源就要采买肉蛋蔬菜以及米粮,那周边百姓的收入不就有了嘛。 对于这种骚操作崇祯是认可的,但这毕自严的另外一个操作让崇祯的嘴角都是猛烈抽搐。 他,让人告诉大批向京城赶来的考生,提一个关于驿站或当地税收的建议,免一夜住宿和餐食的费用。 钱,由户部来出。 然后又告诉那大批考生,沿途但凡你教会一人识字超过十个,免三次驿站住宿餐食。 教会十人,免半月,教会二十人,单程进京的住宿餐食全由户部承担。 耄耋不计,就是岁数大的不算。 随后贱兮兮的跑来告诉崇祯,书生五谷不识,田农目不识丁,且之前从不互动。 如此一来我大明必将出大量亲民懂耕之官,再出识字之民。 大善,大善! 哎呀,钱花的差不多了,陛下内帑如此充盈。 先随便拨个一百万两让臣拿来应急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人 崇祯知道,这狗日的毕自严盯上了自己的内帑。 但这就是启用忠臣和能干之臣的代价。 如果是郭允厚继续执掌户部,他绝不敢天天打自己内帑的主意,更不敢把驿站承包给魏忠贤和方正化。 这毕自严干这么干,是因为他看出了一件事和听到了一个消息。 看出的,是东厂已不再是以前的东厂,魏忠贤也绝不可能再是以前的魏忠贤。 不能贪,因为贪的被杀光了,那么想要让东厂运作就需要有来钱的渠道。 驿站承包商,很合适而且陛下一定会同意。 听到的消息是,陛下开始让方正化组建一支向大明之外渗透的锦衣卫。 向南出海,向北越过建奴,向西直抵西域深处,并且搜罗懂得番夷语言之人编纂成册,并且准备将番夷的语言送进大明官堂,让大明孩童学习并掌握这些番夷的语言。 这也需要钱,而且这笔钱户部是绝对不会出的。 所以他笃定,陛下一定会同意让魏忠贤和方正化做自己的总承包商。 户部要变革,就得从税收入手。 改变整个大明的税收体制,这种事他不想说,因为说了也没用。 所以他把所有前来进京赶考的读书人,全部变成了抨击大明税收的喷子。 我一个人说没用,那我就让全天下的读书人来说。 然后再借这些书生之口和找来的证据,将整个大明小官大贪的驿丞全部抄一遍。 他抄,是不用进内帑的,这就等于这个狗日利用崇祯将大明国库塞满了银子。 所以当看见走进东暖阁的毕自严,崇祯突然理解了李世民见到魏征时的心情。 烦人。 很他妈烦人,这老东西今天来绝对没憋好屁。 “禀陛下,科举将至,然礼部尚书袁阁老又前往湖广和四川,没有礼部主持这科举该如何进行啊?” 崇祯坐在土炕上手里拿着御笔批示奏章,瞥了毕自严一眼淡淡开口。 “什么时候科举的事也归你户部管辖了?” 毕自严讪讪一笑。 “臣只是忧心国事,提醒陛下而已。” 崇祯哦了一声:“朕知晓了,退下吧。” 不能让他开口,绝对不能让这老东西开口,朕内帑的银子还要留给宋应星和陈振龙,以及孙元化他们。 如果内帑空了,想要拿出大笔银子用作火器科研,这个老东西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然而就在崇祯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毕自严躬身。 “臣以为,藩王叛乱,其银归内帑实属应该,土地银贷归民更是彰显陛下圣明,有了土地就能让百姓有果腹之本。” “遂臣有一言,不知陛下可否容禀?” 崇祯提笔蘸墨:“朕不想听。” 毕自严闻言再次躬身:“既然陛下想听,那臣便畅所欲言了。” 崇祯:“.....” “藩王巨富,然取民脂民膏,此财来自于民亦当还归于民,银入内帑天经地义,但藩王所留府宅商铺应归户部,由户部统筹利民富民。” 这话让崇祯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打朕内帑的主意就行。 锦衣卫和东厂正在紧锣密鼓的,一一盘点清查大明藩王的家产,田亩也由袁可立主持开始分发于民。 至于藩王留下的府宅和店铺,交给户部去打理变成国营企业也算一个好主意。 “嗯,此事你和首辅奏报商议即可。” 藩王留下的府邸店铺也是巨富,但全部归入内帑也实在说不过去,再说不分点出去毕自严这个老东西肯定要没完没了。 所以崇祯同意了。 “陛下圣明,臣还有一言要禀。” “给朕滚出去。” “臣说完就滚。” “八大晋商通敌卖国,压榨百姓无数年月,其银两家产应归户部而非内帑,遂臣请陛下降旨,由户部接手查抄的八大晋商家财以充国库...” 崇祯想杀人。 从毕自严进来他就知道这老东西没憋好屁,先给自己吃了个定心丸,说藩王府里抄出来的银子进陛下内帑天经地义。 转头就要走了藩王留下的府宅店铺。 自己同意了,他转头又要从八大晋商那里抄出来的所有资财。 这次不是府宅店铺了,而是Allin。 全都给我,全都得进入户部国库,一分钱都不能进你的内帑。 崇祯大手一挥:“不允!” 不是他有多爱财如命不想把银子给到户部,而是大明的体制决定了一旦钱进了国库,他这个皇帝再想调用就要先打申请。 然后内阁、司礼监、六部等等审核通过,最后才能把银子从国库里调用出来。 现在的内阁虽然还没重组,但首辅是孙承宗啊。 这位猛人之首在很多地方都会和自己保持一致,但有些他理解不了的地方肯定会坚持自己意见的。 别忘了,都察院左都御史是李邦华。 这位老臣忠贞不二,但忠贞也代表着他是绝对站在国家立场上的,理解不了和觉得于国无利的地方也是不会同意的。 随后还有黄道周、袁可立这些肱骨之臣。 想要把这些人说服那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尤其自己准备拿出大批银两研发火器。 这件事在眼下的大明来说,想让所有老臣点头同意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为在他们看来,急需用钱的地方太多太多了。 这就是痛并快乐着,想用这些能干且绝对忠贞之臣,就不能做到一言独裁。 论弄钱的方法他有很多,也绝对能保证让大明国库变得无比充盈,所以眼下八大晋商抄家所得绝不会给毕自严。 “那便一半充入内帑,一半入国库。” 崇祯再次一挥手:“不允!” “六成入国库,四成入内帑。” 这话让崇祯都是一愣,哎呦我去,朕一半都不给你居然加码了,开始要六成了是啵? 见崇祯不语,毕自严再次开口。 “三成入内帑,七成入国库。” 崇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人。 “二八分账,两成入内帑,八成入国....” 一块意料之中的糕点砸来:“给朕滚出去!” 对于陛下的暗器毕自严早已熟能生巧,一把接住塞入袖筒。 “那八大晋商的商铺府宅归户部,另外明刊所得也归户部!” 第一百一十三章召徐霞客 崇祯算是明白了,这狗日今天真正的目的是不是八大晋商的全部家财。 而是八大晋商的店铺和房产,而最主要的目的。 是明刊所得。 明刊,这是崇祯创造出来交给毕自严的一种营收之法。 听名字就知道,这是相当于后世的杂志期刊。 以大明现在的交通速度,报纸这玩意是不可行的,顶多也就能在京城里玩玩。 想要辐射到整个大明那是想都不用想,既然日报不可能那就玩月刊。 一月一期,前边的内容是固定位,用来宣传皇帝的最新旨意和朝廷的最新政令广而告之。 中间部分穿插故事板块,以及官员正面事迹、书生大儒的诗词增加趣味性,随后留有广告位。 以大明现在的驿站系统,一月一刊是完全能够做到全国覆盖的。 而且崇祯了解了一下发现,大明时期非但印刷术极为成熟,而且还有插画。 而民间在万历年间就已经出现了小人书版的西游记,这是专门给不识字的百姓或者孩童看的。 大明时期从来就没禁止过西游记的传阅行为,甚至万历就收藏了西游记的各种版本。 连载小说在大明是有绝对市场的,而且大明现在的商业行为里广告的概念还很模糊。 用月刊的形式取代读书人引导舆论,这也是中央集权形式的一种。 政令也会远比单一的告示覆盖的更加全面。 毕自严看到这份东西的时候很是兴奋,然后他开始往里加料。 开官办书局,招揽写手月刊连载予其续笔之费,大明各地开办月刊分局,每年上缴朝廷多少多少银两允其发售印刷。 各地分局可下发类似盐引的许可证,得证者可作为指定发售点,想要成为发售点得交钱。 商人想投放广告需户部授权,地方分局拉来的客户给一定比例分成,地方分局的业务员也有一定比例分成。 那些骚气十足的文人,想把自己的诗词放到月刊上得给钱。 朝廷六部发布的政令也得给钱,但可以打折。 他叨叨的说了半个时辰之久,到了最后崇祯都是张大了嘴巴。 这个初次接触月刊这种形式的毕自严,哪怕扔到后世那也是玩传媒的绝对高手。 因为他说,一个明刊太少一月一期收入也少,不如多创几个期刊吧,这样内容也能更丰富些。 银子也能更多些。 然后又说,让朝堂六部都入点股吧,这样既能不让他们眼红,也能让六部官员得到些许分红。 这样他们也能卖力的推销月刊了。 他看出了月刊的潜力,也把六部全都拉进来成为他的业务员,但唯独把发明者崇祯摘出去了。 姆们的,都是姆们的,和您无关。 崇祯看着眼前鬓角已经花白的毕自严,无奈的叹了口气。 “允!” 这样一心为国的老臣,他实在说不出什么太过伤人的话。 可他这话刚出口,毕自严再次躬身。 “臣还有一禀...” 又一块糕点飞过去了:“你有完没完?” 崇祯是真的怒了。 要了藩王府宅店铺要八大晋商店铺房产,要完八大晋商店铺房产要月刊独有权,现在居然还他妈有一禀... 毕自严再次精准的接过点心放进袖子里。 “互市将开,臣已经开始在境内筛选商人筹备瓷器茶叶和布匹绸缎等物,但臣听闻广东和福建一带烟草盛行。” “有民持烟杆久抽不辍,抽则成瘾,且后精神抖擞,此物,臣欲售与鞑靼、瓦剌,甚至暗传建奴。” “此物成瘾,抽则难戒,则必购,闽、广之地田本寡少,若大泛植之,可致巨富。” “臣命人细究,此物虽成瘾难戒却无致命之毒,内部亦可推广...” 听到这的崇祯突然想到自己忘了什么事。 烟草。 明末的时候烟草已经被西方商队带进了大明,在清朝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而到民国的时候,这东西已经几乎全境普及。 烟草来自美洲大陆,而且这东西虽然没有福寿膏那么致命,但也是慢性毒品之一。 沾染上了想戒掉千难万难,而这东西也是西方殖民者统治敛财的一种手段。 因为这东西涉及到经济、社会和健康等诸多领域。 二战时本子到了中期其实就已经撑不住了,为了让支付前线士兵的军饷回流,本子在华夏大面积种植烟草,绝大部分都卖给了前线的士兵。 后世有过一个统计,二战时本子的士兵吸烟率达到了恐怖的百分之九十。 得到的军饷大部分都用来购买烟草。 “这东西绝不能在内部推广,可以售卖给鞑靼和瓦剌,但内部推广之事不可再提。” “派人去闽、广两地寻找吸食烟草即将殒命者,命人画出画像连同烟草的危害刊印至月刊全国推广。” 崇祯不想解释,因为后世的华夏就是全球烟草消费最大的国家。 网络上有烟民提供军费的爽文段子,但每年因为烟草死去的人更是一个让人心惊的数字。 种植可以,拿来创收更是一把利器,但这把利器绝不能对准自己。 既然是从西方传来的,那朕就再让它回流去西方,让大明成为西方烟草的供应体。 你们喜欢抽,那朕就把烟草打造成搜刮你们财富的大杀器。 但内部,绝不能放任不管导致遍地烟民。 但就在毕自严心满意足准备退下时,崇祯的淡淡之音在他耳中响起。 “这月刊也可以发行到建奴和瓦剌鞑靼等地去,找几个懂蛮夷文字的不难。” “把关于政令的部分删掉,换成大明境内最富饶繁荣之地的详解,吃喝玩乐越详尽越好,同时让画匠把大明百姓游玩时的样子也画下来。” 崇祯说完看向毕自严。 “总之,要通过月刊让蛮夷对大明充满无尽向往,更要把大明刻画成人间天堂。” 看着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离去的毕自严,崇祯就知道这位老臣懂了自己的用意。 后世的大漂亮是如何把自己打造成自由灯塔的? 宣传。 用宣传把自己打造成了人间乐土,从而吸引了大批身家巨富之人前往落户,更吸引了大批人才为其效力。 既如此,那就把大明打造成蛮夷们心中的天堂吧。 随后转头。 “大伴,带徐霞客来见朕。” 第一百一十四章徐霞客给的惊喜 对于这位大明穷游第一人,崇祯还是极为期待的。 若非崇祯熟知他的行动轨迹,还真不一定能找到这位大明民间的地质学家。 今天的徐霞客四十岁,他终其一生从未进过京城。 短衫,挽起的裤脚,背上一顶大草帽,手上提着一个书箧(竹子编制的书篓),皮肤黝黑。 崇祯甚至发现他脚下的鞋子还留有水迹,应该是进东暖阁之前临时清洗过。 崇祯见到这位的第一反应就是,真抗冻啊。 现在的北京已经到了十一月,吐气如箭的时节,这位居然穿着单鞋挽着裤脚,身上的衣服看着也是极为单薄。 徐霞客也是懵的。 他自幼就喜欢游山玩水,尤其对水文地质最是感兴趣,所以在得知陛下让他进京的时候他在想。 莫非我占驿站便宜之事被陛下知道了? 不怪他这么想,实在是现在驿站的事情被毕自严闹的有点大,而大明驿站从建立到现在两百多年,从未像今天热度这么高过。 占小便宜吃大亏啊。 崇祯也在看着徐霞客,这个人是江阴富商之子,徐霞客的高祖徐经是曾经的江阴首富,和唐伯虎关系极好。 更一起相约前往京城参加科举,结果碰上了科举舞弊案被取消成绩,从此唐伯虎不再科考游戏人间,而徐家从那时起也开始远离科举。 这也是徐霞客没有功名在身,却能依靠大明驿站各哪飘的主要原因。 人家是有人脉的。 “起来吧。” 崇祯说完起身来到挂在墙上的地图前站定:“听说你对大明的水文地质很熟?” 这话一出,徐霞客暗道一声完了,陛下果然是要追究我占驿站便宜的事了,先问自己对水文地质很熟,那下一句就该问自己咋占便宜的吧? 他虽然醉心山水,但最近大明发生的事他也全部知晓。 陛下用一个二十一卫干掉三百多官员,杀了几万人抄家不知凡几。 看来找自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来,为的就是利用自己拔出萝卜带出泥。 一举将整个驿站和江阴富商官员清理一遍啊这是。 然而就在他打算再跪回去,主动承认错误把占驿站便宜的银子补上的时候,陛下的下一句话让他陡然一愣。 “朕知道你对陕西很熟,过来把你知道的陕西地下河的位置给朕标出来。” 嗯? 不是拔萝卜吗? 徐霞客本就是个不能按常理去推断的人,不然也不会身为富二代还会选择穷游了。 他对陕西真的很熟,而且他所记录的笔记里关于陕西的内容也是最多的。 他出身江南,又把整个西南跑了一大圈,所去的地方水系极为发达,而天生自带干旱属性的陕西和这些地方一比。 真的太苦了。 所以他仔细的研究过陕西的地理和水文,也曾想过要在陕西改变这一现状。 但他只是个穷游的普通百姓,这些事根本轮不到他来做主。 依言来到地图前,从书箧里拿出一根木炭做成的笔,仔细看着地图的方位良久,最后在陕西境内开始画圈。 崇祯没有打扰也没有说话,而在徐霞客落笔的那一刻崇祯微微点头。 因为徐霞客第一处落笔的地方,在郑国渠。 第二处落笔之地在白渠。 这两处大渠始建于秦汉,连同其他古渠被后世称为关中六辅渠。 水源来自水量一直平稳的泾河,但泾河流经黄土高原带有大量泥沙,需要每年疏通泥沙方才有效。 唐朝就有明确记载,岁役千人疏浚方可防泥沙阻道。 但到了明朝末年,朝廷千疮百孔陕西贪官遍地早就没人再去疏通古渠。 泥沙瘀阻导致河流改道,甚至流入地下消失不见。 所以陕西大灾人祸更甚的说法就来自于此,河南在陕西下游但旱灾却要轻得多,这其中也有人为的原因在内。 徐霞客一连画了几十个圈,随后转头看向崇祯。 “陛下,您的舆图不准确,有些地方根本没有标注记录。” 说着打开自己的书箧,拿出他自己的画的地图。 “黄河流经陕北,但黄河水用不上,留不住,两岸黄土且河床比农田低近十丈乃至数十丈无法取水,河道太宽且浅,两岸堤坝松软连站脚之地也无。” “陕北降雨太少水位留不住,而且河水满是泥沙不可用。” 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自己的地图,对着陕北的方向一指。 “这里,不可留民。” “草民不懂天象但懂水文地质,按照古籍的记载再加水文变动未来数年内陕西还将大旱,且旱情远超今岁。” “陕北之民全部内迁方可活命,草民在这古渠之地逗留甚久也追查甚久,最后发现那消失的古渠进入了地下。” 他在自己的地图上画了一条线。 “水流向低,这就导致地下河绕开地势较高之地流往更低之处,地势较高的一点水分都得不到,而地势低洼之处却变成了大片表面正常,实则下方已变成沼泽之地。” 随后又一指。 “草民一路追着走,在这处山下发现一个深潭,其蓄水之盛足灌十万田。” 说到这又掏出一大摞杂乱不堪的纸张。 “草民认为该修古渠,引水蓄水,河流改道导致暗河数十,留半数进河南,陕西境内依暗河修库储水以备大旱,另可开凿河道引渭河、北洛河、无定河、延河、宁强汉江、凤县代王山嘉陵江、秦岭南麓丹江....” 他说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之久,他自己带来的那份地图上被标记的密密麻麻。 中心思想就一句话。 未来陕西还有大旱,修库蓄水,在陕西地势低洼之地储存水源应对天灾。 他有着一套极为详细的施工方法,而且和崇祯的想法不谋而合。 抛弃地势较高的田亩,全力经营地势低洼有储水条件之地。 “徐霞客听旨,朕封你为工部右侍郎,提督陕西河道全部事宜,即刻前往陕西协助巡抚郭允厚开渠建库。” “需要多少银子多少人你只管提便是。” 说着崇祯神情郑重的看向徐霞客。 “朕的要求只有一个。” “陕西,不能再现今岁惨状!” 第一百一十五章你啊,踩到咱家的影子了 莫名其妙进了皇宫,再到莫名其妙成为工部右侍郎。 提督陕西所有河道事宜,徐霞客感觉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 但他是兴奋的,终于有人相信自己的判断,陕西将来将持续大旱。 也终于有人愿意听他的设想,并将这个设想变成实际行动。 而这个愿意相信他的人,是皇帝。 他对这份信任的回报就是,当即出发前往陕西,就连官服都没领取直接就走了。 孙元化早就到了京城,但他没能得到陛下的召见。 王徵、毕懋康全都到了,但他们都没能得到皇帝的召见。 徐光启天启年间一直在京城,因为魏忠贤独大处于赋闲状态,此时的他正在翻译西方的《几何原本》。 而帮助他完成这件事的,是住在他家在且在京城颇有名声的德国传教士。 这个传教士给自己取了个华夏人的名字,汤若望。 徐光启很是推崇汤若望,非但请其在家中居住,更帮助其在京城之内推广教义。 孙元化是徐光启的学生,王徵和毕懋康也对徐光启执弟子礼,同时也在徐光启的引导和影响之下。 对天主教极为推崇且深信不疑,成了明朝第一批最虔诚的天主教徒。 崇祯知道这些,所以他没有急着去见这些人。 若是信仰出现了偏差,很有可能导致最终酿成大患。 而且天启七年的时候,永乐大典的原本已经消失不见了,皇史宬内留存的只是副本而已。 宋应星已经到了,但陈振龙却未能来到京城。 这位将番薯带进大明并在福建培育的老爷子,在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来到京城的是他的儿子,陈经纶。 而同时来到京城的还有两个人,一个叫李志明,一个叫潘若山。 这两个人不出名,甚至在后世的史书里都找不到任何记录。 但李志明的先祖叫李时珍,他是李时珍的直系后人。 而潘若山,则是治水能手潘悸驯的后辈子孙。 李志明之所以来的这么晚,是因为他是崇祯钦点执掌太医院的人选,东厂和锦衣卫不但要查他是否有真才实学。 更要查李家的底子是否干净。 潘若山直接去了陕西与徐霞客配合,有徐霞客统筹规划,潘若山清理治理河道。 这对组合让崇祯极为放心。 好在如今的大明皇宫被清理了一遍又一遍,再加上几代帝王的寿命都不长纳入后宫的妃嫔也否不多。 反正太医院被团灭也坚持下来了,倒也没听说哪个病死了。 李志明将重组太医院,而且这个过程将由锦衣卫和东厂配合在全国选才。 除了李志明之外,第二个被崇祯钦点的人叫吴有性。 这位,就是崇祯末年治理瘟疫的牛人高手。 他隶属太医院,但却独领一部,不参与后宫诊治而是专门研究灭瘟查瘟事宜。 这件事不大不小,反正银子不用户部出,毕自严也就没出声更没去阻拦。 大明如今的朝堂上出现了大批空缺。 就连刑部、工部尚书都没有,两大部门几乎处于停滞状态。 崇祯在东暖阁见了宋应星和陈经纶。 随后圣旨传出,宋应星,工部左侍郎,领皇家田园。 陈经纶工部右侍郎,领陕西参政之职统屯粮道。 屯粮道,管理一省之地开荒、屯田、农业技术推广等事物。 番薯耐旱,陕西最合适不过,而负责这件事的人莫过于陈经纶。 陈经纶为崇祯带来了大大的惊喜,因为福建推广番薯留下了大量的种子,开春便可在陕西开始大面积种植。 说白了还是这东西不值钱,若是值钱的话也轮不到陈家父子去推广。 而且陈经纶告诉崇祯,福建种植番薯只需把成熟的番薯藤蔓剪成半尺长短,栽种进土里就能生根发芽。 只要陕西产出一批番薯,就能覆盖整个陕西地域。 一年下来,产出的种子就能覆盖整个大明。 宋应星推广研究的是土豆的种植,土豆和番薯的耐旱不同,根茎太浅若大旱之下小如鸽卵。 土豆有一个很神奇的地方,把一个土豆用刀切成小块埋进土里就能生根发芽,长成一株完整的植物。 不能太旱也不能太涝,所以大明绝大部分地域都能种植。 皇庄崇祯交给了周遇吉的妻子刘氏打理,有她帮助,再加自己的大力扶持,想来到明年六七月份产出来土豆,就能大面积在大明境内种植。 有了足够的粮食,就算再恐怖的天灾大明也撑得住。 ... 皇宫被清理了无数遍,清理掉的人再加被赶出皇宫的达到了恐怖的三千六百多人。 在崇祯眼里,这以前压抑又乌烟瘴气的皇宫,如今看起来都变得清秀了许多。 “方指挥使,如此说来你是不打算给我们一条活路了?” 骆养性看着坐在椅子上,专心品茶的方正化眯眼问道。 他今天准备了银子和足够的诚意,只要方正化收下银子答应以后井水不犯河水,那就皆大欢喜。 如果不然.... 方正化放下手中茶盏看向骆养性,随后问出了一句让骆养性一愣的话。 “知道曹化淳是用什么方法杀人的吗?” 就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咔嚓一声,一条桌腿瞬间而断。 噗的一声,那尖利的桌腿贯入站在方正化身旁之人的额头,将那人钉在身后的柱子上。 出手的正是方正化,而那名被桌腿钉在柱子上之人,袖中准备刺向方正化的匕首当啷落地。 方正化不屑的看了一眼骆养性。 “留着你不是不敢杀也不是不能杀,因为我要杀的不是你一个,而是你的全族。” 骆养性,锦衣卫指挥同知,其父骆思恭天启初年便执掌锦衣卫,更是官至太子太傅,左都督府都督。 方正化没动骆养性就如他所言不是不能杀,因为他要杀的是他全家。 唰的一声,那被钉在柱子上之人的长刀嗡然出鞘,被方正化一把握在手中。 随后他又对骆养性问出了刚才的问题。 “知道曹化淳是用什么方法杀人的吗?” “你踩到咱家的影子了!” 音落,长刀划出一抹弯月对着骆养性直劈而下。 距离京城三百里的一处山坡之下,奉旨回京的曹化淳朝着对面之人呵呵一笑。 “你啊,踩到咱家的影子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尔等,懦夫也! 历史上对曹化淳的记载很少,且大多都与他打造出来的勇卫营有关。 但稍微细想一下就会发现其中的问题。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监,又怎么可能把已经烂透了腾襄四卫打造成战力恐怖的勇卫营呢。 这狗日的也是个高手,比方正化弱不了多少的高手。 他是崇祯在信王府时就在身边伺候的太监,魏忠贤弄死了原来的老大,司礼监太监王安。 而曹化淳是王安阵营里的一员,随后被老魏整到南京待罪。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罪名,待罪,就是你最好别让我想起你来,若是哪天想起来了就能随便给你安个罪名。 曹化淳的形象和电视剧里明朝东厂的太监几乎一致,他明明在笑,但你却能感到一阵阵彻骨的阴寒。 田尔耕很憋屈,已经做到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更巴结上了魏忠贤,和朝堂上的大批朝臣更是称兄道弟。 结果在新帝登基的第二日,自己就被贬官赶回了老家。 而原因更是让人无法理解。 尔耕尔耕,有田别人耕自己吃现成的,这让新帝觉得留这等名字的人在身边,会导致民心涣散。 最不能让田尔耕理解的是,这样近乎荒唐的理由魏厂公居然没有替自己说话。 但随后朝堂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田尔耕心里的郁闷一扫而光,反而多了一丝庆幸在内。 大批朝臣被拿下,无数人头滚落,自己提前归乡反倒成了最安全的那一个。 反正这些年已经捞的够本了,在老家当个富家翁逍遥自在也无不可。 他老家河北任丘,今日心情不错出来收地租,而且居然在村子里遇到一个长相极为甜美的女子。 威逼利诱之下,那女子的爹娘只得点头同意闺女给他做小,此刻正带着梨花带雨的姑娘回返的半路上。 结果,他碰到了进京而来的曹化淳。 他认识曹化淳,更知道这个老太监的恐怖,所以见到曹化淳的那一刻他当即行了个晚辈礼。 随后,他听到了曹化淳的经典语录。 “你啊,踩到咱家的影子了。” .... 北京,南堂。 这是明朝第一座天主教堂,万历三十三年由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亲自主持修建。 修建的资金,来自士大夫集团向民间商贾募集。 万历三十八年,利玛窦病逝,万历赐地北京城西下葬,从而打破了夷辈不得葬于京的惯例。 而他们的传教之法,也并非后世影视剧里类似苦行僧的模样,而是融入高层。 修订历法,制作天文器具,还引入西方数学、物理和医学等知识,参与制定了《崇祯历书》,深得士大夫以及文人学子的推崇。 积极收纳信徒,并允许大明信徒保留祭祀祖先、参拜孔孟的习俗。 自己也身穿儒衫,一口流利的大明北京话,彻底将自己融入了大明。 沈星在出发去往西南之前对崇祯这样说过。 番邦和尚对大明的了解渗透,无限近乎当年吾祖惟敬对倭之清。 这也是他进御书房先说佛门掌控人心的原因,因为他觉得陛下叫他来是为了干这些洋和尚的。 而用他的话说,这些洋人传教士对大明的了解渗透,和当年他的祖宗沈惟敬对日本的了解和心思一模一样。 不得不防,不得不治。 奉诏而来却迟迟得不到召见,孙元化等人一边等待一边在南堂收揽教众,向大明百姓推广天主教的好处。 他们有些失望,因为大明的百姓很固执,辽东是这样京城也是这样。 尤其京城的百姓听完他们的教义后问,你们的主能替姆们灭了建奴不? 这话让孙元化等人根本没法回答。 而汤若望则是笑着摇头,不必灰心,你的一切努力主都看得到。 世人愚昧,想要让他们改变心中所想很难,所以主才需要我们这些仆人。 拯救世人,让主的荣光洒满人间,才是我们真正的教义。 今日,陛下依旧没有召见,但左都御史李邦华却召集汤若望等人来到了国子监。 “今日无事,前来和汤夫子喝茶闲聊,顺便来问问在大明过的可还习惯?” 汤若望接触最多的就是大明的士大夫和大儒,对大明礼数极为精通。 闻言微微前身:“谢大人惦念,若望在大明过的很好。” 李邦华微微点头:“那便好,听闻汤夫子对大明的文化极为精通,不知对流行民间的西游记有何看法?” 这话让汤若望很是兴奋,此地乃国子监,他们所在之地乃为国子监讲道台,下方聚集了上千赶来京城待考的学子,和经历大清洗剩下的国子监生。 李邦华位极人臣当众考究学问,这是千载难逢推广天主教义的机会。 “向善。” 他说完之后对刘邦华微微一笑:“西游记虽为民间杂学,但却教人一心向善,更教人如何遵纪守法心有大善。” “这一点和我主善爱世人的理念相同,心有贪婪者便如西游记中的妖怪,不思进取欲要食人走捷径长生不老,最终结局自然悲惨。” “而我主提倡众生平等心中有爱,那些有背景的妖怪仗势作恶更是心中无爱的表现。” 说完对着下方上千学子微微点头。 “所以西游记教会我们要心中有爱,要心有敬畏,更要有信仰。” “心中有了信仰便能拒绝一切贪念,人间充满了爱与和平,主的荣光便能保佑每一个人都能登上天堂。” 他的语速不快,神色充满了虔诚。 而随着他的话落下,徐光启等人也一起在胸口和额头连点,做了一个标准教徒的手势。 “汤夫子并不懂西游,也没看懂西游。” 李邦华说完微微摇头。 “石猴为心猿,后演化为孙悟空,猪八戒原著名为木母,金木水火土,五行之说木母便为水,沙僧原著名黄婆,而道家学说黄婆为土。” “石猴为心,木母主肾,黄婆为脾,此为人之三藏,遂唐僧名唐三藏。” “脾内藏气,肾中藏精,心中藏神,遂称精气神。” 李邦华说着甩了甩衣袖。 “石猴为火,木母为水,黄婆为土,遂又有金箍棒重一万三千五百斤,对应人日吸一万三千五百次,此为金亦为肺,木棉袈裟对应的则为木,不可示人,因肝藏三魂,肺藏七魄,漏则魂飞魄散。” 李邦华说到这再次转头看向汤若望。 “此为五行学说,对应的乃天地人向内求,谓之求人不如求己。” “求神,不能让我大明百姓吃饱肚子,更不能让我大明平掉外患永世昌平,华夏之神尚且不能,你之神主更是不能。” 说完对下方众人伸手一指。 “不求己强护卫家国保卫妻儿,却求那缥缈之神护佑平安。” “尔等,懦夫也!” 第一百一十七章甜蜜的烦恼 从李邦华开口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是面色猛然一变。 汤若望看不懂西游记,更看不懂西游记背后所藏至理。 而他不懂的也并非西游记,而是根本对华夏文化的了解只是皮毛。 他看的是故事是热闹,但那其中隐藏的五行学说为人处世之道却根本看不明白。 看不明白还要装作夫子点评,这是什么? 自己的文化都没研究明白,却去迷信外国番邦的所谓神主,这又是何等的愚蠢。 “据老夫所知,汤夫子家乡战乱不断,难道汤夫子口中之神一直替大明百姓操劳,而忘了为自己国家带去和平吗?” 李邦华说完转身甩袖而去,但在走之前深深的看了一眼徐光启等人。 李邦华从头到尾都没有对汤若望恶言相向,但这最后一句却宛如惊雷在所有人脑中炸响。 你们的神主那么厉害,为啥你们自己的国家还战乱不断? 自己的国家都管不了,它凭什么来做大明的神? 那神主不能帮百姓种地,更不能帮大明击败外敌永世昌平,什么都需要自己来,那信它干什么? 若谈信仰,我中原先祖之智远胜你番邦神主万万倍,信奉你之神主,将打造华夏文明的祖先置于何地? 徐光启的脸色苍白无血,他从来没有怀疑过神主的伟大,更从来都没想过被他推崇备至的汤若望。 竟然是个徒有其表之人。 所以在这一刻,他明白了陛下一直不召见他们的原因。 就如李大人刚才所言,自己不求强大却去求外国的所谓神主庇佑。 懦夫! 愚蠢! 这样的人陛下又岂会委以重任。 连自己祖宗都忘了的人,陛下又岂会将其视做良臣。 汤若望对着徐光启摆摆手:“无妨,李大人不懂神主教义更不知神主伟大,我们的存在就是要教化世人抛弃愚昧,投向主的怀抱心中有爱...” 但让汤若望没想到的是,以前对自己所言向来推崇的徐光启冷冷起身。 “家中多有不便,神父今日起就在南堂居住吧。” 音落,抬步而去。 而孙元化、王徵、毕懋康等人也是起身离去,连点头的动作都没有。 有些事明白了就是明白了,明白不了的一辈子也明白不过来。 下方的学子也是纷纷散去,孙元化等人也明白了一件事。 今日李大人不是来闲聊的,更不是要听那洋和尚讲经的。 而是来告诉他们,如果明白不过来将永远得不到陛下的召见,甚至连现在的官职都会被免去。 外来和尚会念经那是民间笑谈,若大明官员愚昧如此,连存在的必要都没有了。 .... 曹化淳走进了东暖阁。 “奴婢曹化淳拜见皇爷,皇爷万岁万岁万万....” 崇祯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一路舟车劳顿,滚起来说话。” “好咧。” 对于这个历史上的太监猛人之一,崇祯是极有好感的。 这个家伙在崇祯后期被边缘化了,所谓的患病告老无非是被崇祯给赶回了老家。 是他发掘了黄得功、孙应元和周遇吉。 勇卫营在明朝末期极其能打,但也在来回救火奔波中被消耗的七七八八。 最后黄得功在荻港(芜湖)战死后勇卫营也是彻底消失了。 至于曹化淳被赶回老家,乃是历史上崇祯被骗多了性格扭曲所致。 朝臣攻讦曹化淳以防阉党再起,就这鬼话崇祯居然信了,还真就把曹化淳赶出了京城。 最后崇祯自缢满清入关占据京城,曹化淳从老家赶来亲自料理了崇祯的后事。 “朕叫你回来,是准备把腾襄四卫交给你重新整顿,替朕打造一支能战强军。” 有些事就得猛人来。 虽然自己提前调用了周遇吉和黄得功,但孙应元还在。 而且勇卫营之所以够强的主要原因还是曹化淳,相信他还能再挖掘出其他周遇吉黄得功那样的猛将出来。 “银子。” 曹化淳闻言贱兮兮的对崇祯开口。 “不知道皇爷准备给奴婢多少银子?” 崇祯瞥了这贱兮兮的狗东西一眼:“过来。” 就在曹化淳靠近的时候,啪,沾满朱砂墨的笔头敲在曹化淳的脑门上。 在其脑门上留下了一个形似火焰的痕迹。 “奴婢谢陛下拨银百万两!” 就在曹化淳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崇祯一脚将这贱骨头踹倒。 “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在归京途中假借名义除掉了田尔耕?” “只许一次下不为例,田尔耕抄家的银子归你支配。” “另外朕再给你二十万两,练军的同时把御马监给朕重新打理出来,这腾襄四卫你怎么折腾朕不管,但不准扰民不得强征,若朕知晓你训练出一堆垃圾,砍了你这颗没用的脑袋。” 曹化淳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奴婢谢过皇爷。” 崇祯摆摆手:“滚吧。” 看着喜笑颜开离去的曹化淳,崇祯也是微微叹了口气。 天启七年,曹化淳只有三十八岁。 这个人的忠心程度不用怀疑,但这狗东西心思也绝不算少。 自己登基后他一直在南京未归,政权稳定才下旨让他回返也让这狗东西心里没谱。 他和魏忠贤不和,而魏忠贤却没有死反而得到了自己的信任。 方正化先一步得到重用,坐上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 所以他在距离京城三百里之处做掉了田尔耕,意在两处。 一,试探自己的对他的态度。 二,借此试探方正化对锦衣卫的掌控。 如果自己因为田尔耕的事动怒,也就证明他在自己心里可有可无。 而对方正化能力的试探就更简单了,我就在京城三百里之外,做掉了前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你都不知道的话。 那陛下就会知道你是废物。 废物怎么办? 换个有能力的来,这是他给自己准备的退路。 所以崇祯先给了他一笔头,再敢如此放肆朕要了你的脑袋。 一脚踹倒,这是告诉他在朕心里,你如信王府时的狗腿子一样。 朕信你。 想到这崇祯再次摇摇头。 他妈的,这些猛人绝对的好用,但这些猛人也都不是工具人。 想要用的好,还真得下点功夫才行。 随后视线看向地图上皮岛的方向。 按照时间推算,黄道周应该已经见到了毛文龙。 第一百一十八章一清二白 天启七年七月,大名府来了一位新任知府。 这个人的到来让整个大名府的风气为之一变,这位明明是文官的新任知府却喜欢耍一把重三十八斤的大刀。 到任第一件事不是处理政务,而是带着人把大名府周边知名的山匪全部清剿一空。 都说新到一地头三脚难踢,但这位知府大人却用数百匪寇的脑袋,让大名府的百姓对他极为信服。 新官上任三把火不在府衙之内烧,而是直接对准了城外的山匪。 干掉山匪之后,随即将大明府内的地痞流氓全部收拾一遍。 他亲自动的手。 大名府的百姓看着整洁有序的街道都有些恍惚,好像从成祖之后大名府的风气就再没这么好过,而且对于这位抡大刀的知府大人。 大名府那些原本打着架空新来知府算盘的官员,和城内的富商乖的跟小鸡子似的。 无他,这位新任知府大人太猛,而且群众基础好到只要他喊一声,那些百姓就敢拎着武器跟他去拼命的地步。 这位猛人知府,名叫卢象昇。 大名府的变化被传到了朝堂,据说是王承恩向陛下举荐了此人。 据说啊,据说。 所以这位超级猛来自南方却在北方为官,被大名府百姓推崇备至的知府大人得到旨意进京面圣。 天启七年,卢象昇二十七岁。 ... 黄道周从京城出发先到天津,乘船至登州(蓬莱)随后继续北上前往皮岛。 十一月底的皮岛天气极为寒冷,海风凛冽彷如小刀割脸。 就在如此的天气下,黄道周和毛文龙在皮岛码头相见了。 “黄大人舟车劳顿,在下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单论官职,毛文龙不比黄道周弱上分毫,若论实权,黄道周根本没法和孤悬海外的毛文龙相比。 但黄道周乃奉旨而来,相当于钦差大臣。 “毛总兵言重了。” 这番初次见面的客套到此为止,简单的让孔有德和尚可喜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按照惯例,但凡奉旨而来的钦差架子摆的都很足,而且客套话多的就像老太太的棉裤腰,一圈又一圈。 如黄道周这种只是寒暄一句便直接了事的,简直闻所未闻。 更让他们惊讶的是,黄道周没有直接宣旨更是直接拒绝了接风洗尘的酒宴。 要稍作休息再谈公事。 而跟随他一起来的大船,也没有要往下卸货的意思。 看不懂,实在是看不懂。 “都督,这叫黄道周的什么意思?” 孔有德皱眉的看向毛文龙。 “这明摆着是皇帝为了安稳我们,命他给我们来送银子粮食的,可这到了不宣旨也不拿银子,他想干什么?” 耿仲明闻言也是开口。 “难道是治罪而来?” “要知道陛下刚刚登基数月便覆灭京中勋贵,各路藩王除被灭杀的之外,现在已是全部带着老小去往京城,朝中大臣更是斩杀数百之多。” 说完看向毛文龙:“都督,不得不防啊。” 尚可喜听到这话伸手便是按住了刀柄。 “他敢。” “若无我等在此牵制,那所谓的关宁防线又岂能固若金汤?” “想要对我们动手,那也要问过我手里的刀答不答应,若是逼急了,我们就投了后金享尽荣华富贵!” 尚可喜的话让孔有德和耿仲明都是神色一动,随即看向坐在主位上的毛文龙。 但毛文龙只是坐在主位上喝茶,根本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十几息之后放下茶盏微微摆手:“都回去吧。”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更没人知道他此刻心中所想。 .... “大人,据登州上呈的《东江饷银清册》所载,皮岛年耗粮食四十万石,银24万两,每年花费占据辽东军费两成之多,然其拒不听调自行其事,登州巡察御史欲要上岛巡察,却被其以不便为由拒绝。” “上奏朝廷皮岛拥兵十二万五千,亦年领十二万五千兵卒饷银,然皮岛地势狭小根本无法藏兵如此之众,而属下登岛之后发现,皮岛正中防卫森严,大批兵卒把守,其内景象为何不得而知。” 说话的人来自锦衣卫,是此次跟随黄道周前来皮岛宣旨之人。 皮岛的问题人人皆知,而这毛文龙到底是何心意却没人知道,而且按照现有的情报来判断。 这毛文龙很有可能心有不臣。 但黄道周的表现和毛文龙如出一辙,只是微微点头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挥挥手让锦衣卫退下,随后竟然上床睡觉了。 这样的不同寻常让整个皮岛的气氛变得极为压抑,毛文龙麾下和黄道周带来的人相互戒备。 大有一言不合便生死搏杀的意味在内。 毛文龙没有展示自己的地主之谊,而前来宣旨的黄道周也没有要去宣旨的意思。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黄道周起床后见到了毛文龙让人送来的早饭。 一碗白米稀饭,两碟绿色的小咸菜。 黄道周看着这早饭微微一笑:“一清二白吗?” 随后坐下,在随行之人愤怒的目光下将早饭吃了个干净。 而且吃的极为仔细也极为香甜。 黄道周是奉旨而来,是钦差大臣,毛文龙不亲自前来也就罢了,但这所谓的早饭有极其明显的轻视和挑衅之意。 在黄道周吃早饭的时候,毛文龙也在吃早饭。 所食之物和黄道周一模一样,而且就连吃饭的样子都和黄道周如出一辙。 “都督,黄大人吃过了早饭。” 毛文龙闻言看了一眼下人端回来黄道周吃完的碗筷,稀粥点滴不剩,一粒米都没有剩下。 两碟咸菜没吃完,不,准确的说只是吃了一点。 这种咸菜所用的是辽东地区一种特有野菜,而且辽东人习惯整根拿去腌制作。 吃的时候随便切成手指长短,一般人都会一节一节的吃。 但黄道周剩下的咸菜只是把碎叶吃了,整节的全部留了下来。 毛文龙看了一眼后微微一笑,随后仰头将碗里稀饭全部倒入口中。 因为他面前的咸菜碟子,和黄道周的一模一样。 只有挨过饿的人才知道,这被大人物看不上的咸菜有多么珍贵,怎么吃才能既让白粥有滋味,又能让一碟咸菜吃的更久些。 将碗筷放下。 “去请黄大人到码头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雾浓 码头。 今早的清晨没有海风,没那么冷,但雾气却是很重。 跟随黄道周而来的大船哪怕只在百丈之外,但在雾气中却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在下出生杭州钱塘,所以从小对水就有着别样的亲切。” 毛文龙负手而立,看着眼前雾气蒙蒙的海面率先开口。 黄道周也是看着眼前的海面,闻言淡淡回道:“钱塘江里可没有盐。” 这话让毛文龙微微挑眉。 他祖父毛玉山原本是山西人,后来举家搬迁至钱塘从事盐运生意。 “故土难离,山西没了活路自然要去一个活下去的地方。” 黄道周甩了甩衣袖。 “现在你可以回归祖地了,那让你家没了活路的八大晋商没有了。” 毛文龙摇头,伸手对着眼前的浓雾一指。 “雾太深,看不清前路,更看不清雾气对面的人是何模样。” 黄道周没有接口,也没有去看毛文龙,过了十余息之后讲了自己的出身。 “吾生于福建漳州,幼时家境贫寒,遂一边读书一边为里正放牛。” “那年我八岁,里正让我放牛是觉得村里该出一个读书人,这样祭祖之时也不用请别村的读书人翻写祖宗牌位。” “书是里正帮我从县城书斋租来的,笔墨则是以木棍蘸水在石板上书写替代。” 两人现在的样子,像极了离家太久思念故乡的游子互说心事。 “可能是里正觉得让我一人放牛不安全,也可能是觉得这样会分散了我的精力,所以他让一条狗随我同去。” “我坐在树下看书,那条狗就在远处看着牛的动向,一旦发现这该死的畜生有异动,便会犬吠引我前去将那畜生赶回。” 无风的海边很静,就连那海水拍打岸边的动作都是停了下来,仿佛它要做岸边两人的倾听者。 “每日放牛归来,里正都会夸赞与我并给我一块馍馍,我很高兴,但那条狗却没有。” “所以在后来的日子里我发现,这条狗不再安心的看着那头随时都会异动的畜生,哪怕那畜生进入农田也不再犬吠驱赶,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条狗距离我越来越远,对那畜生也是视而不见。” 说完转头看向一旁的毛文龙。 “毛总兵,可知那条狗为何有如此变化?” 毛文龙的眼内闪过一抹异色,因为黄道周口中的那条狗就是自己。 而那所谓的畜生,就是肆虐辽东的建奴。 “黄大人有否想过,那可能不是一条狗,而是一头虎。” 言罢也是转头看向黄道周。 “虎,是能吃人的。” 黄道周呵呵一笑:“可知为何宋有打虎英雄武松,而我大明却没有吗?” “宋时一副虎骨售价百两金,而在大明一副虎骨售价不足百两银,只因我大明屠虎之人遍地皆有,虎食一人,然天下之虎皆要亡!”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安静的海边陡然起风了,就连那安静做个听客的海浪也是在瞬间猛烈击打岸边礁石。 仿佛它们也感受到了两人话中的无尽杀机。 “这是东江,某所在的东江。” 看着脸色阴沉下来的毛文龙,黄道周抬脚对着所站之地重重一踏。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毛文龙利箭般的眼神看向黄道周:“黄大人不怕死?” 黄道周哈哈一笑。 “吾死,陛下即明你心之所想,以老夫一人之命除大明祸患死得其所。” 毛文龙死死的盯着黄道周,而黄道周则是毫无畏惧的与之对视。 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致。 谈崩了,接下来必然刀兵相向,而黄道周只率十余人登岛,一旦动手绝无幸免的可能。 但这位老臣却毫不在意,就如他所言,毛文龙敢杀自己,那陛下就会知晓毛文龙定会反叛。 以自己一命将毛文龙这个不稳定因素清除,将会避免日后因毛文龙突然反叛而造成巨大损失。 值得! 所以不惧。 毛文龙伸手唰的一声抽出腰间长刀,刀尖距离黄道周双眼不足半尺。 “既如此,那本将就亲手送黄大人一程。” 黄道周伸手解开披风,对着毛文龙大喝一声:“来!” 海风卷起披风拖拽进了大海,而也就在披风被卷走的刹那,毛文龙手里的长刀对着黄道周的头颅陡然劈下。 在浓重的雾气里,只留下一闪而过的寒芒。 叮! 一声脆响传来,长刀被插进岸边礁石的石缝,而毛文龙则是双膝跪地。 “臣,东江总兵毛文龙恭迎陛下旨意!” 一切,只为试探。 毛文龙见过太多钦差,见过太多满口仁义道德为大明肝脑涂地的虚伪之辈。 他是骄傲的,不然他也不会留在皮岛这个地方和建奴周旋。 但他骄傲,也让他极为看不起朝廷文官,那些虚伪贪婪,只会口若悬河见血连腿都迈不动的东西。 骄傲,代表的就是悲愤和孤独。 悲,泱泱大明竟没有真正视死如归的朝堂大臣,愤,这些掌握钱粮大权的朝臣只会钻营私利。 孤独,则是本为最该信任的朝廷官员,竟然让他戒备防范更甚建奴的地步。 眼前的黄道周,让他看到了自己心目中朝堂重臣该有的样子。 刀临头顶面不改色,就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黄道周很瘦弱,此刻去掉披风在海风之下更显瘦弱,但那瘦弱的模样看在毛文龙眼里。 却仿如一座大山般巍峨。 “没有圣旨。” 黄道周看着毛文龙缓缓开口:“陛下在我临走之前只留下一道口谕。” 崇祯给毛文龙的口谕只有四个字,但这四个字一出口毛文龙猛然抬头。 朱死毛掉! 这就是崇祯给毛文龙的口谕,所有的繁文缛节全部被删减,只剩下了这根本不符合礼制的口谕。 没有封赏,没有夸赞,有的只是这言简意赅的四个字。 “陛下在午门之外修建了一处明堂,所有朝堂大臣以及武将子嗣二十以下皆要入学,陛下为你的两个儿子留了位置。” “陛下说现在没有找到合适的夫子,就暂由首辅大人孙承宗,内阁大臣礼部尚书袁可立,英国公张维贤,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华暂代。” “陛下也会偶尔前去。” 毛文龙听到这里脸色再次一变,随后以头触地。 “臣,毛文龙接旨!” 第一百二十章吾必先斩武之望! 毛文龙是孤独的。 他见过大明官场最黑暗的一幕,也见过这世间最龌龊的模样。 但这份孤独和不安,在一道不算圣旨且没有任何封赏的口谕下烟消云散。 因为他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黄道周。 更因为他看到了和以往皇帝行事风格截然不同的皇帝。 尊重! 这个从来不存在君臣之间的字眼,被他清晰的从那道口谕中捕捉到了。 皇帝领朝堂官员对百姓鞠躬行礼的事传到了皮岛。 陛下那句,是大明百姓用肩膀和血肉白骨铸就了大明长城的话,也传到了皮岛。 大明军饷翻倍,大明军人地位的陡然提升同样也送达到了皮岛。 但这并不能让毛文龙和皮岛兵卒有太多的心理震动。 这些年,大明的皇帝下达褒奖的旨意多不胜数,就连给的赏赐也是多到数不清。 但这些都和他们无关。 无数的事实证明,这些说的好听的只是说说而已。 褒奖不能当饭吃,也不能替他们在战场上挡下敌人的刀剑马蹄。 那所谓的赏赐到了他们手里,也只剩下一张黄色的卷轴。 什么都没变,也什么都不会变。 但这些惯例在今日被打破。 打破这个惯例的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干瘦老头,和一道不合礼制的口谕。 还有一份没有言明,但却真实存在的尊重。 来自大明皇帝的尊重。 黄道周的身上再次出现了一个厚厚的披风,是毛文龙从自己身上解下来穿在黄道周身上的。 他们离开了码头,一步步走向那连锦衣卫都无法靠近的皮岛中央。 这里,是皮岛的核心之地,是毛文龙拒绝巡察御史靠近且有大军把守的地方。 曾有密报,毛文龙在皮岛之上豢养私军且有建奴之人在岛上久居,作为毛文龙投降建奴的联络人。 更有密报,毛文龙在皮岛之上修有密库,其内藏有无数粮食军械以及黄金白银。 这些东西甚嚣尘上,再加之毛文龙拒绝任何人靠近此处。 也将这个传言彻底坐实。 而当黄道周走进这处被严格看管之地时,脚步陡然僵直在了那里。 哪有什么密库,哪有什么私军。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无数幼童和妇人。 从蹒跚学步到十几岁,正在演武上练习杀人技的半大孩子应有尽有。 妇人在忙着缝制棉衣、修补渔网和破损的船帆。 甚至黄道周还在这些人里看到了蒙古的妇人孩童、朝鲜的妇人孩童和来自女贞的妇人孩童。 “她们都是我从辽东之地救回来的,辽东战败被建奴所得,这些人留下大部都会死去。” 就在毛文龙说着,一个头上扎着一根小辫的小女孩摇摇晃晃的走来抱住他的大腿。 “爷爷。” 随后大批幼童看见了毛文龙,一拥而上将他围在了中间。 他们对毛文龙都有个统一的称呼,爷爷。 天启七年,毛文龙五十一岁。 但有一个例外,他叫毛文龙爹。 他就是毛文龙的小儿子,毛承斗,他无论穿着还是面色和那些孩童没有任何区别。 直到一刻钟之后,围着毛文龙的小家伙这才散去。 “文人常说家国破碎,但真正见过的文人没有几个,我亲眼所见辽东战败大明百姓惨死逃荒的模样。” 毛文龙说着伸手对着一个十几岁,正在演武场演练拼杀的男孩一指。 “他叫留生,我遇到他的时候他还没出生,他娘亲在死的时候双目圆睁,死死的抓着我的靴子不肯放手。” “他是遗腹子,娘亲死了从肚子里剖出来的。” “没人知道他姓什么,留生是我帮他取的,只希望他能在这个世道里活下去。” 说着又朝另外一个十二三岁,出落的很是清秀的女孩一指。 “她叫锦秀,是锦州城破我在死人堆里扒出来的,她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她娘亲和父亲死前在地上刨了一个坑,把她藏在坑里用身体盖住了那个小土坑。” “他爹的脊梁被建奴的马蹄踩断了,她娘的头颅一半被马蹄踏碎了。” 毛文龙看向黄道周。 “大人可知建奴是如何对待受伤战俘和我大明百姓的?” “聚拢,射杀,再以马蹄踩踏!” 他的话很简短,但听在黄道周耳中却重如响鼓。 眼前,仿佛出现了城破大败之后人间地狱般的景象。 “建奴从不收揽伤卒,凡有大明伤卒被俘者一律射杀,年老幼童皆不留,他们只要青壮和能生育的大明女子。” “青壮挖矿打造器械,替其搬运辎重,女子则成了他们发泄兽欲和繁衍的工具。” “死了很多人,多到我已经看不过来也不愿再看的地步。” 毛文龙说到这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那地狱般的场景在这位硬汉的脑海里再次重现。 “为何不上奏朝廷,将这些大明遗民送回内地?” 毛文龙闻言睁眼,随后说了一句让黄道周都是脸色一变的话。 “若皇太极和武之望同在吾前,吾必先斩武之望!” 武之望,天启五年接任登州巡抚,而他接替的原登州巡抚名叫袁可立。 武之望只在任一年,随后登州巡抚连换两人,李嵩,和现任登州巡抚孙国祯。 毛文龙能在皮岛扎下根基乃袁可立之功,是他演训水军监督造船为毛文龙提供粮草军饷。 而袁可立之所以辞官归乡,就是因为武之望乃陕西临潼人,和秦王之间的关系极为莫逆。 秦王打通内阁大臣李国普的门路,设计赶走了袁可立,武之望接任登州巡抚。 接任后武之望大肆克扣皮岛军饷粮食被魏忠贤得知,随后被调入南京兵部侍郎。 而之后接替他的李嵩、孙国祯皆是出自李国普的手笔。 “天启五年,我将第一批救下来的妇人幼童交给了武之望,然数月后,其在南京开设一家名为万花楼的妓院,其中落入风尘待客的女子皆为吾救下的苦命之人。” “南京牙市,幼童们被公开买卖入富商官员家为奴为婢。” 毛文龙紧紧的盯着黄道周的双眼。 “大人可知那次我交给了武之望多少人?” “两万六千二百七十七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他们,陪不了你们多久 “其中最小的尚处于襁褓,他们用这些幼童的性命,逼迫那些家破人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妇人,为娼为妓!” “随后又来问我要人,我不允,便以粮草军械为由逼我交人。” 毛文龙说到这咬牙大笑。 “我将此事上呈陛下,结果石沉大海,遂再次上疏以让陛下知晓大明百姓的凄苦。” “可您猜发生了什么?” “这些奏章被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一同送回来的还有我暗中派去京城上奏之人的人头。” 毛文龙看向远处雾气开始消散的海面。 “他到了京城,也见到了内阁里的大人们,结果内阁里的大人们看过我的奏章之后,直接下令打断他的双腿砍下他的头颅。” “言边卒无诏入京视同谋反!” 毛文龙在笑,但那笑容里蕴藏着掩饰不住的杀意。 黄道周没有说话,但脸上的咬肌变得更加明显,双眼之内也是疯狂的闪烁着骇人的寒芒。 这就是真相吗? 这就是皮岛毛文龙虚报兵卒人数,不许任何人靠近皮岛中央位置的真相吗? 如果这就是真相,那他宁可不要这个真相。 因为这个真相,会让人对大明,对这个大批人誓死效忠的王朝心灰意冷。 “世人皆知我毛文龙抢劫来往商船,却不知那些所谓商船,都是那些高官大员把本应给我等的粮食军械,运去卖给了建奴啊!” 这话让黄道周的脸色陡然一变。 “此话当真?” 毛文龙呵呵一笑。 “若大人能在皮岛多待些时日,某带着大人去抢一次便明真假。” 黄道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缓缓吐出四字。 “当真该死!” 他知道陛下抄家灭族八大晋商的原因,但他到现在才明白,陛下选择让自己来皮岛的真正原因。 怕是陛下,早就知道了大明官员从海路贩卖粮食军械资敌之事。 朝堂早有传言,毛文龙占据皮岛地势和建奴有商运往来。 可如今看来,人嘴两张皮,真正的得利者乃另有其人。 “此间有人多少?” 毛文龙回道:“老幼妇孺相加共十一万三千余人。” 黄道周点头:“这些人我要全部带走,另此次陛下让我为你带来白银十万两,粮食五千石。” 说完看向毛文龙。 “你可知陛下此次让我来的用意?” 见毛文龙拱手,便将孙传庭谋建奴女子之法说了一遍。 “你身处东江有海船之利,又和女贞部族多有来往,暗中拉拢策反不服皇太极之人与其互商,在将我大明女子营救回来之时,再谋建奴女子,孕者亦不可缺。” 毛文龙听完皱眉。 “可此举若想成事....” 黄道周摆手:“毛将军以为陛下得知此事会坐视不理?” “八大晋商已灭,这登州和武之望之徒覆灭已是注定,届时陛下将封禁所有建奴获取粮资途径,你乃唯一。” 毛文龙听到这眼睛陡然一亮,随后伸手对着朝鲜的方向一指。 “还有那!” 黄道周闻言也是笑着点头。 天启七年,受大明庇护两百余年,对大明以父母之国相称的朝鲜王室,已归顺建奴。 且在建奴攻打辽东之时出兵相助,这样有奶就是娘转头就背叛的垃圾,崇祯是不会忘的。 尤其深知后世这群垃圾的德行,崇祯决定让这个地方再无王室存在。 让你偷,让你贱,让你他妈偷完再去申遗? 皮岛有兵两万四千人,大船小船相加千余艘。 这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随后那一直不曾靠岸的大船靠近码头。 将崇祯钦点的粮食和军饷卸下大船,而那些靠着毛文龙庇护才勉强活下来的妇人幼童,也开始陆续登船。 她们留在这活的很艰难,是毛文龙用谎报兵卒人数和抢劫来往大船才让她们勉强活下去。 皮岛太小了,她们留下没未来,也会疯狂压榨真正兵卒的生存空间。 “什么?” “都督,我一直在您身边征战,为何突然下令让我前往京城?” 孔有德不知道毛文龙和黄道周聊了什么,更不知道两人现在已是惺惺相惜相见恨晚。 所以在听到要让自己去京城的消息时,孔有德大惊失色。 “不止你,岛上的妇孺和承禄、承斗也都会去,你们一起去了京城还有个照应。” 说完看向耿仲明。 “我和黄大人求个了情,你也一起去吧。” 见两人还要开口,微微的挥了挥手。 “这是陛下的旨意,而且留在我身边也只能在一个岛上而已,想要真正的建功立业,还是要走出去的。” 说完上前在两人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路上慢点,你们两个一起也能做个伴。” 他的眼神很复杂,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浓浓的不舍,但这丝不舍里还有着一丝坚决。 毛承禄和毛承斗身上挎着包袱,站在书房里看着面前的父亲。 “知道我皮岛为何会被陛下所重?” 十六岁的毛承禄率先开口:“父亲领军之能,再加我皮岛兵卒之强。” 六岁的毛承斗抬起小手指了指北方:“建奴。” 毛文龙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都错了。” “皮岛之重不在强,而在人心。” “辽东被建奴所占,但不肯归顺抵抗之人不知凡几,皮岛在就能让那些人看到希望,看到陛下没有忘记更没有放弃他们。” “陛下希望用皮岛来收拢随时都会散掉的人心。” 说着,毛文龙拍了拍大儿子的肩膀,又揉了揉小儿子的头。 “但如今陛下用实际行动证明,皮岛已是可有可无,朝堂上的一系列变动和那句,大明江山乃天下百姓肩扛而起,就已经不再需要皮岛了。” 说着微微一叹。 “你们是该出去看看了,不然,终身都会被困在这小小的皮岛之上坐井观天,妄自尊大。” 两个儿子懵懂的点头。 “那我们都去了京城,就剩爹一个人怎么办?” 听着小儿子的话,毛文龙哈哈一笑。 “你们安稳无虞,爹才能真正放开手脚去做想做的事。” 毛承斗吸了吸鼻子。 “嗯,爹放心,我们去了京城一定会好好跟夫子讨学问的,绝不给爹丢脸。” “而且有孔叔和耿叔陪着,我们也不怕有人欺负的。” 毛文龙笑着揉了揉小儿子的脑袋,随后再次摇头。 “他们,陪不了你们多久。” 第一百二十二章那臣就畅所欲言了 历史上的孔有德,投降满清后被封为定南王,镇守广西。 耿仲明,被封为靖南王,镇守福建。 尚可喜被封为平南王,镇守广东。 被后世称为三顺王,满清能一统华夏大地这三个人功不可没。 康熙即位撤藩王时,这三个人的后辈响应吴三桂叛乱,最后全部被杀。 建奴入关带甲者仅十余万,能统一偌大的中原华夏这些带路党居功至伟。 而对中原百姓的统治残杀,这些投降之人更是其中主力。 毛承禄是毛文龙的养子,最早跟随他的属下战死,留下的儿子便被毛文龙收养视为己出。 毛文龙不知道历史上他被袁崇焕斩杀后发生的事情,更不知道毛承禄在自己死后,被孔有德等人撺掇造反最后投降满清,最后莫名其妙死去。 毛承斗当时年纪小没有参与反叛,但拒绝为满清效力,至死以明人自居。 这些他都不知道。 但他却清晰的发现和自己一路征伐过来的几个兄弟,心思早已变得不再纯粹。 以前还会有所敬畏,但如今已是公然把投降建奴挂在嘴边。 这种行为深深的影响了毛承禄。 让年仅十六岁的毛承禄认为皮岛很强,认为朝廷亏欠了他们,更认为这样的朝廷不值得效忠。 以前毛文龙不出声,是因为他也看到这迷雾尽头的大明是何模样。 但如今大雾散尽,他找到了方向也该到了做出取舍之时。 “记住,吾为明臣永为明人,你等应牢记于心,明人宁战死不跪降。” “陛下恩典更应永世牢记,不是我们够强才有了东江,而是陛下需要有东江才有了毛文龙!” .... 他留下了尚可喜,不是因为尚可喜没有动过同样的心思,而是尚可喜没有其他两人那么多的心思。 看着远去的大船,他口中再次轻声呢喃。 “路上慢点,你们两个一起还能做个伴。” 随后转身下令。 “登船,前往旅顺口。” “既然陛下要断了建奴的粮道,那我就先烧了他们的粮仓。” .... 李邦华的玩法深得崇祯之意,信仰这个东西很微妙,光是强力禁止是行不通的。 而且华夏人有个很意思的特点,越是明令禁止的东西越是有人会尝试去碰触。 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所有人知道真相,便会自然远离。 纵观华夏后世被西方文化入侵,真正操刀让所有人变成韭菜的都是自己人。 光凭西方人自己根本做不到这一点,他们摸不清华夏人的思维更找不准华夏人的行为轨迹。 但先跪下的带路党能,他们能精准的摸到自己人的脉搏,从而成为西方资本收割华夏的走狗。 本子入侵时期,伪军的数量达到了三百万堪称全球之最,甚至超过了本子本身进入华夏的总兵力。 究根结底,还是华夏人的思维太过活跃所致。 有本子第一窝囊废之称的大阪师团,为啥生意能做得那么大? 有没有可能和这些伪军有关? 其实崇祯知道汤若望有句话说的是没错的,信仰。 华夏早期军阀混战礼崩乐坏,导致人心里没了信仰,听谁的,谁又是正确的,跟着谁才能走向光明? 那个时候的人没了信仰,甚至没了信心,对这个国家和民族没了信心,最后想的也仅仅是活着。 这不是洗白伪军,而是真实存在的。 好在华夏不是所有人都没了信仰和信心,要不然也不会涌现出那么多民族英雄,国家也不会从那么艰难的时刻重新走向辉煌。 所以信仰很重要,但绝不能是西方那种近乎病态的神主信仰。 华夏人有自己的信仰方式,祖宗崇拜制。 华夏人也有自己的神,但不是那些虚无缥缈杜撰出来的东西。 所以月刊里,他为征战沙场的武将,和一心为国为民的文臣留下大量篇幅。 这才是大明该有的信仰,也是华夏人该有的自信。 崇祯深刻知道信仰被篡改的可怕。 后世伊朗就是最明显的例子,他们的最高权力掌控者来自阿塞拜疆,这一点和历史上满清统治的华夏大同小异。 少数人统治着多数人,非本民族的人统治着数量庞大的族群。 血腥镇压,篡改文化信仰,就连手段都极其的相似。 崇祯不是宗教主义者,也无意去抨击任何宗教的好与坏,但他清楚的知道。 此种形式的宗教,绝不能在大明落地生根,更不能任由它无限制的发展下去。 就在他得到李邦华的禀报,感觉已经到了应该召见孙元化等人的时候,毕自严又来了。 现在的崇祯见到毕自严就头大,看见这老头就不烦别人。 无他,这老头的幺蛾子太多了。 他每次走进东暖阁都说是来汇报政务的,可一张嘴,那从喉咙里伸出来的小手就钻进了崇祯的口袋。 一把握住口袋里的银子死也不撒手。 这八大晋商和藩王抄家所得还未完全统计出来,这毕自严就已经从自己的内帑讹诈走了四百多万两。 “臣有一言,不知陛下可否容禀?” “不容。” “好,既然陛下想听,那臣便畅所欲言了。” .... “如今科举将至,但考题还未确定,就连主考和监考者为何人亦未确定,科举将考却无考题....” 崇祯闻言挥手。 “这和你户部有什么关系,朕自有定夺,退下吧。” “臣还有一言,请陛下容禀。” “不允,朕不听。” “好,既然陛下想听,那臣便畅所欲言了。” 毕自严选择性失聪,看都不看崇祯脸色一眼再次开口。 “臣以为陛下军饷翻倍之事大善,非但能让将士安心戍边,更能贴补家中老小,使得陛下隆恩浩荡。” “然臣以为此中有不妥。” 说完抬头看向崇祯。 “以往边军向家中寄运钱财,多为熟人托带,亦或驿站熟人捎带,遂臣以为可在边关开设官方银号,方便将士存储,更能利用驿站将票据带回其家中,由其家人持票据至官号取银作为家用...” 看着那一本正经的毕自严,崇祯一把将写了一半的纸张抓在手里。 他妈的,这老东西居然想到自己前边去了。 我这随便拿出点东西,就能让朝臣震惊的人设还怎么立? 怎么立? 第一百二十三章你给朕滚出去 想要钱发挥出真正的效用,就要流通。 大明末期为何会如此困顿? 就是因为钱都被集中在了少数人的手里,底层百姓没钱没田自然没有购买力。 底层被压榨一空,就会导致国家财政和商业潜力奄奄一息。 就如锦衣卫从陕西传来的奏报,秦王府邸的密库银光刺眼,但那堪称巨量的白银早已不是银锭。 而是足有人头大小的银冬瓜,实心的。 虎大威破了福王所在的洛阳城,但锦衣卫和东厂进驻后却发现福王府邸密库之内现银寥寥无几。 福王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不可能是什么爱民清廉之辈。 最后才发现,福王府邸大片连绵的假山之内,皆是由白银浇灌。 秦王把银子融成了冬瓜,而福王则是把银子灌进了中空的假山之内。 还有武昌的楚王,他将银子融成银板,藏于楚王府正殿地面之下。 足有十层。 秦良玉打进了成都,但人尽皆知天下巨富的蜀王府里却未搜出多少银两。 最后沈星发现,这蜀王府里废弃的枯井多的有点过分了。 随即派人下去查探,发现那所谓废弃的枯井之下尽为金银。 那南阳的唐王更是个奇葩,他居然把银子融成银砖砌在了自己卧室和书房的墙壁里。 大批白银被隐藏不再流通,大明市面上能用的白银数量急剧减少,最后就导致民间穷,朝廷更穷,无限恶性循环。 想要良性发展让百姓的生活真正改善,这银子放在内帑和国库,以及放在边军手里和被垃圾藏起来没有任何区别。 流通,形成购买力才能让大明的经济活起来。 大明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央行,有官方背书的钱庄银号也早名存实亡。 大多是由民间商人自行运作,这种模式极其危险,而作为最底层的百姓根本没有任何抵抗风险的能力。 所以崇祯准备成立大明央行,对整个国家的经济进行调控,从而也把铸造钱币和发行宝钞的职权,从户部剥离出来。 宝钞,就是大明的纸币也可以称为支票。 朱元璋设立了宝钞提举司,这是专门发行大明纸币的地方。 纸币,有优越于银子的地方,比如方便也比如不用随身携带大批银两而引来贼人窥视。 但大明的纸币是没有足够储备金做背书的,国库空的一批,民间又穷的一批,所以这纸币哪怕是朝廷发行也没人当真。 购买力更是接近于无,因为没人要。 你拿着一张大额宝钞去买菜,百姓找不开,大的商行又不认,这玩意就跟废纸没有区别。 洪武年间,朱棣在北平大破蒙古军队斩敌数万,然后朱元璋大笔一挥。 赏了朱棣白银一百万两...纸币。 一张纸上印着一百万两的巨款,相当于后世面值六亿的巨额支票。 老朱很大方,但问题是这张一百万两的宝钞一两银子的购买力都没有。 典型的空头支票。 如今大批清丈出来的土地要售卖于民,大批军饷下放边军,如果没有对应的政策出台。 这些银子将会再次变成死钱。 而且崇祯觉得户部的权力太大了,管着全国税收财政还监管央行和货币发行,必须对户部进行精简。 在户部之外成立央行。 可他的设想才完成一半,毕自严先提出来了。 “哦?” “毕卿准备如何运作?” 毕自严躬身:“如今清丈土地即将完成,而紧接着便要执行陛下银贷百姓之法,这已涉及陕西、山西、河南、湖广以及四川等地,若人手不够根本无法在短时间之内完成,而且一个不慎便可能出现贪腐和祸民之事。” “遂臣认为,应再成立银贷司,由朝廷六部同时监察,由锦衣卫和东厂配合都察院监管,专门办理银贷售田事宜。” 这让崇祯暗自点头,这家伙不愧是理财小能手。 居然想法和自己无限接近。 “再设大明官方银号,在边关以及大明各地设立分号,既可解边关兵将送银回乡之难,又可对民间银号形成制约监督之用。” 崇祯再次点头。 “但银贷售田之法虽利于民,然施行之法无非是以国库之银借于百姓,再由百姓上交府衙完成票据契约,若以白银交易便要先将银从国库运至地方,再由地方核实下发百姓,百姓得银后再交由府衙,最后府衙完成票据签订契约后再返回国库。” “烦甚,遂臣以为一切皆以宝钞运作,不但能省去繁琐的运输事宜,更能杜绝现银贪腐和丢失之事。” 说完抬头。 “而以陛下对大明未来商业布局,宝钞之便远胜银票和现银交易,以银贷之法推行,有官方银号作保,宝钞推行将会被加快。” 崇祯满意,很满意,对这个毕自严真的很满意。 想要让大明的经济动起来,银子必须流通。 而按照崇祯未来的规划做海外贸易,现银远远不如宝钞银票这些来的方便。 更重要的一点是,想要让的大明成为世界的经济中心,现在的白银存储量远远不够的,当商品繁茂而白银不够这是很危险的。 而且他也绝不会让大明的白银流向海外,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官方背书印刷宝钞,用这些宝钞和西方的垃圾进行交易。 西方人和大明交易要用白银黄金,但他们得到的却是宝钞。 具有同样购买力的宝钞。 但想要做到这些的前提,就是让大明内部的人认可宝钞的权威性。 崇祯是满意的,有这么一个能干且思维超前敏捷,又能事事和自己同频的户部尚书,自然是....勃然大怒。 这毕自严刚让崇祯无比的满意,随后告诉崇祯。 陛下啊,臣有一言呢。 您说用宝钞给百姓贷款,然后签订契约让他们买地这事好,很好啊。 但是捏,这里有个小问题需要解决。 抄了藩王八大晋商和贪官的土地,以贷款的方式卖给百姓等于左手倒右手,这个没问题。 问题是有地了就得需要种子,有了种子还得有农具吧。 没有耕牛还能勉强克服,但宝钞推行还得一段时间。 所以臣认为啊,您抄家那些藩王和八大晋商以及贪官的家财呢,就截留一半在当地吧。 臣在当地购买粮种,将打造农具的活计分发给当地铁匠。 这一来经济不就活起来了嘛。 “你给朕滚出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弃八股 他要是能滚出去,他就不是毕自严了。 对于崇祯的暴怒毕自严的处置办法就是,看不见。 我低头看脚脚,您的脸色我看不见呢看不见。 “按照陛下的吩咐,要在全国各地设立官堂,令所有适龄孩童入学,还要对各地医馆药铺进行整合,所有医馆药铺皆需官方授权才可开办。” “再设药材坊市,药铺和医馆不得直接从采药之人手中购买药材,药材坊市由官方定价以免药铺和医馆恶意压价,药铺及医馆所需药材也必须从坊市购买。” 他躬身:“如此甚好,甚好啊。” “如此一来,医馆药铺便不敢压榨采药之人,坊市的设立又能让大批人有了营生,而且药材的价格透明,就能让医馆和药铺不能随意定价,看不起病吃不起药的百姓也就有了活路。” “陛下此举甚妙。” 崇祯的脸色好看了点,因为这番马屁拍的他还是挺舒服的。 医馆、药铺堪称暴利。 太医院被一锅端之后,锦衣卫审问出来的大明医馆药铺压榨百姓之法,用肮脏龌龊都无法形容。 采药的吃不起药,离谱吗? 做木匠的,自己家里连窗棂都没有,离谱吗? 做铁匠的,家里铁锅破烂不堪你可敢信? 爬山涉水山林穿梭采回来的药,售卖的价钱低到养家糊口都做不到。 但这些药材进了医馆和药铺,身价瞬间暴涨数十倍乃至百倍。 是这些药材被点石成金了吗? 不,这是一种畸形的供需关系,郎中在大明的地位甚至还要高过夫子。 他们还有自由到了过分且没有监管的,自行定价权。 然而就在崇祯脸上刚好看一点之后,毕自严的下一句话让崇祯再次勃然大怒。 “遂臣以为,那些抄家自藩王和八大晋商的资财,就不必运回京城了,直接由户部分发快速推行方能...” 这回他真滚出去了,因为崇祯提着剑下炕了。 毕自严在前边跑,崇祯提着剑在后边追的样子,刚好被走到东暖阁之外的孙承宗看到了。 “陛下,您这又是何必...” 走进东暖阁的孙承宗无奈摇头。 而把剑扔在一旁,再次盘腿上炕的崇祯拿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 “这人太贱,若不让他感受压榨朕的快乐,怕是他处理政务的热情都要削减一半。”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用法,对待不一样的朝臣皇帝也有无数张面孔。 如用对待孙承宗的态度对待毕自严,那是行不通的。 孙承宗闻言也是摇头苦笑,自家的陛下真的是...与众不同,但无法否认的是,自家的陛下用自己的办法让所有朝臣全部动了起来。 朝堂上人少了一半,甚至很多重要职位到现在还是空缺的。 但处理朝政的速度和效率却是之前远远无法比拟的。 “陛下,臣已去信瓦剌和鞑靼,将开放互市以及其派遣贵族前来京城之事言明,其欣然同意,已是回信年后派人进驻京城。” 崇祯点头。 “他们没有不同意的理由,既然同意互市,那他们就不会在短期内再次犯边,如此猛如虎也能抽出精力协助郭允厚稳定陕西以及宁夏等地。” 只有孙承宗知道。 陛下同意和瓦剌、鞑靼开互市有一个最重要的目的。 稳住这两方不再犯边,从而腾出时间整理内部事宜。 陕西民心刚稳,一切也才刚刚走上正轨,挖渠搬迁银贷田亩也正在进行当中。 若是此时瓦剌和鞑靼再次兴兵进犯,将会打乱现有的节奏。 而且藩王叛乱虽然被快速平定,但想要达到陕西的地步仍需要大量时间去推行落实。 时间,大明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科举定在一月后进行,但若是按照陛下拟定的考题,怕是这前来京城的大批学子无几人能中榜啊...是否考虑放宽一些?” 科举的考题到现在都没有,但唯一知道要考什么的只有孙承宗。 然而哪怕是孙承宗,看到了崇祯制定的考题都是差点晕过去。 按照大明惯例,科举分三场,一考经义,也就是四书五经。 二考文体写作。 三考实物论策。 这种只教语文,考试只考作文的科举方式直接被崇祯给否了。 大明的科举发展到了现在很畸形,因为所有考题都是从四书五经里面出的。 四书五经就那么多字,前人出过的题不能再用。 所以就出现上下句割裂,或把一句完整的话掐头去尾当考题,搞到最后谁都不知道什么意思,更不知道什么样的回答算是好的,是正确的。 这三个步骤里最重要的就是策论。 所谓策论,给你个题目分析编纂成文,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经义,而且文章有字数规定,不得超过五百字,关键在于格式以及文采书写。 提到格式,这也是明朝科举的一大特色。 八股文。 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四股非乱写,必须排比对偶句,共八股遂称八股文) 而明朝科举最大的弊端是,考生不能有自己的见解。 必须仿照古人立言,要按照圣人朱熹的思想去写文章,所以明朝有一种怪相,搞不懂就问人,搞得懂就教人,没人懂就去问神。 反正没有正确答案,谁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宋濂就曾这样形容八股文捞出来的人才:与之交谈,两眼瞪然视,舌木强不能对。 典型的书呆子加白痴。 但八股文若玩的溜那也是真人才,要诗即诗,要赋得赋。 比如徐阶,高拱,张居正就是此中典范。 除了四书五经之外,其他学说一律被当成上不得台面的杂学。 文官排位以科举出身为屏,一甲三人可直入翰林,二甲和三甲中的精英才为庶吉士。 他们的职责是为皇帝讲解史书,也为皇帝秘书,到了明中期,形成了非庶吉士不可大学士的惯例。 这也是党派的雏形。 举人叫一榜出身,因为举人只考过一次,进士叫二榜出身,可勉强将举人视为同类。 举人都只能被勉强视作同类,童生和百姓在他们眼里和粪便无异。 如此自视清高,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书呆子,指望他们治理国家那就是想屁吃。 所以崇祯直接扔了四书五经。 只考核民生息息相关的杂学。 第一百二十五章虎小妞 只懂四书五经,脑子里只装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指望这样的官去兴邦富民管理国家,崇祯实在想不到一个王朝不被推翻的理由。 海瑞被推崇,那是因为海瑞这样的人太少,少到纵观历史都找不出来几个的地步。 而海瑞被推崇的原因,也并非只是清廉二字,而是这个人懂民生知民需。 他知道当官的要做的是什么,不懂就去学就去钻研。 但看看现在大明的官员,他们被称为父母官,就真的把百姓当成了儿女牛马无尽欺压。 陕西、西南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阁老,朕宁愿朝堂空缺也不急着选人,为的便是宁缺毋滥。” 崇祯放下手中御笔看向孙承宗。 “朕命过了院试者皆可入京会试,为的便是选真正之才,如果再按以往的选拔方式,这朝堂之上怕是再度会被无能之辈占据。” 孙承宗有些无奈的的点头。 “可突然改变科考之法,怕是能达到陛下心中要求之人寥寥无几啊。” 首辅大人担心的还是选不出人,如今朝堂出现大量官员空缺。 陕西的地方官几乎杀光了,全靠临时选出来的秀才顶着。 河南、湖广、山西的情形也大体类似,这还不算正在平叛的四川。 而且陛下到现在还没动江浙,福建、两广和山东,大明官员的空缺达到了一个让孙承宗夜不能寐的地步。 没官,这种情形甚至超出了洪武时期。 崇祯微微一笑。 “阁老,您以为那毕自严的心思只在户部吗,难道您就没发现,他下令让赴京考生给出驿站弊端,以及各地税收弊端的法子,只为向朕施压革新税收之法?” “还有,他让赴京学子教授沿途百姓识字,是干什么用的?” 孙承宗听到这里恍然大悟。 “他在暗示有真才实学者,此次科考的目的?!” 只会死读书者,亦或家有背景之辈看不上毕自严提供的便利。 挑出驿站的弊端,投入沿途设立的谏言箱,便可免费食宿一日。 详述收税弊端政令不通者,可免费在驿站食宿三日至半月。 教授沿途百姓识字十个且超过二十人者,可免单程赴京全部食宿。 这样的命令死读书的看不懂,有家世背景的看不上,而真正能看上且能看出这背后用意的,会是什么人? 一个驿站问题再多也无伤大雅,但和驿站相关联的却是多不胜数,奏报、转运甚至和战争息息相关。 税收弊端相对应的,则是和整个国策有关的大事,关联的东西要更多。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一路沿途和百姓接触,自然就会知道百姓所想百姓所需。 知其所想所需,心中便会盘算对应之策。 “官,人杰也,万中选一遂得良才,懂得,自为人杰前途无量,不懂的让其为官那是害民误国。” 崇祯说完再次看向孙承宗。 “这才是朕看重毕自严的地方,他非但看出了朕心之所想,更将朕想做的事做到了前头。” 说完摇摇头。 “就是人太贱了点。” 孙承宗闻言再次摇头苦笑,就连他都不得不承认这毕自严是真的聪明。 能干事会干事,这样的人必进内阁。 “但只怕这等选才之法会触及太多人的利益,若是联合起来以祖制...” 崇祯闻言摆摆手:“那就让叶震春再去向太祖请旨。” 文人相轻,但在面对皇帝的时候官宦阶级却是极为团结,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陛下如此科举选才,必让那些官宦们同仇敌忾,但陛下这一句让叶震春向太祖请旨,让孙承宗的嘴角都是猛烈抽搐。 他现在才明白,陛下为何一直留着这个钦天监监正的用意为何。 你以祖制反对,那我就让这个能通灵的钦天监监正去向太祖请旨。 太祖同意了,那还算违反祖制吗? 不算违反祖制那你还哔哔什么。 既然陛下已经有了主意,孙承宗也就不再说什么,随后拿出一封信件递了上去。 “黄道周从东江来信,其已从东江启程回返。” 崇祯打开信件后,眼神也是狠狠一缩。 他知道毛文龙绝无反心,也知道毛文龙谎报兵卒数量乃是贪官所迫,更知道登州官员和建奴有染。 但他不知道,东江之上毛文龙不让人登岛保护的,竟是十几万辽东遗民。 更不知道那武之望竟然如此丧心病狂,竟然把毛文龙从辽东死人堆里救出来的妇人,卖进了南京的妓院。 更把那些好不容易从火坑里救出来的幼童,当成物品卖给达官富商做家奴。 嘭的一声,崇祯将信件砸在桌案之上。 “李国普!” “朕暂时不动他乃为安稳,更为等贤才,看来再留他不得,这内阁重组也再拖延不得。” 言罢看向孙承宗。 “阁老,让刘鸿训回京任刑部尚书,召回韩爌京任工部尚书,调任李标为吏部左侍郎。” 孙承宗闻言点头,陛下提到这几个人都是忠贞能干之臣,此刻的韩爌和刘鸿训全部赋闲在家。 而李标对吏部事务极为熟悉。 “臣以为,韩爌和刘鸿训可入内阁。” 韩爌和李标都是东林党成员,但这两人和孙承宗一样,都是赞同东林爱国务实的理念才亲近的东林。 和钱谦益那等货色截然不同。 刘鸿训是典型的硬骨头,不畏阉党也不亲近东林,要不怎么赋闲在家无人问津呢。 “好,那便依阁老的意思,命其二人入阁。” 如今的内阁早已没了之前的模样,魏忠贤不管不问甚至连面都不见。 所以现在的内阁孙承宗没有任何掣肘,崇祯的旨意只要和孙承宗商量好就能顺利推行。 若是没有这样的内阁,崇祯也不能直接干掉二十一卫覆灭京中勋贵,对藩王动手也不会那般顺利。 就连赈灾的顺利推进,也和现在的内阁没有反对的声音有关。 这也是崇祯暂时没动内阁的原因。 但到了此刻,这些内阁垃圾也到了该要被清算总账的时候了。 就在崇祯和孙承宗在商议国事之时。 北京城内,一个八岁左右,背着一个大竹篓独身一人的小女孩正好奇的走着。 一路打听后来到了午门之外。 把守的禁军拦下了她,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停留? 那小女孩正了正自己的大背篓。 “我叫虎小妞,我是来明堂就学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你要坑爹啊 现在的明堂人人皆知,其内就学的皆为高官武将子女。 但如眼前这个小脸蛋带着高原红,一身粗布衣,还背着大背篓无人陪同,就连礼部引路之人都是无有。 冒充的。 把守午门的当值守将当即便是确定,这个土不拉唧的小女孩绝对是冒充的。 想入明堂,先到礼部录名,再由礼部之人带领入大理寺以及鸿胪寺录名,最后陪同其来到明堂办理入学。 这个过程算不上繁琐,但每一个步骤都不能少,礼部录名是为领取入学资格,大理寺录入生平和亲眷详细,鸿胪寺重修档案,相当于户口落在了北京。 最后才是进入明堂安排食宿就学。 京城之内的官员子嗣简单些,也不用住在明堂之内,但哪怕外地将领官员的子嗣也是有仆从相随。 眼前无人陪同的野孩子,定是冒充无疑。 “快滚,陛下待百姓仁慈,本将便不追究你的罪名,再敢造次冒充休怪本将拿了你送入大狱!” 虎小妞倔强的站在那看着凶神恶煞的禁军将领。 “袁爷爷说陛下让我来的。” 这话一出,那禁军将领当即确定,必是冒充无疑。 还你圆爷爷,就是你方爷爷扁爷爷也不行。 当即一把抓起虎小妞扔了出去:“若非陛下严令,本将早已斩了你。” 他叫施东学,最近过得胆战心惊又很憋屈。 原本他已经确定要进二十一卫成为一卫指挥使,结果二十一卫一日间被一个叫曹文诏的给灭了。 但好在他爹叫施凤来,手握权柄的大明内阁大臣,几经周转他成为了守卫午门的偏将。 原本独领一卫逍遥自在,结果现在成了一个把大门的不说,那叫方正化的锦衣卫指挥使每次见到他,那阴恻恻的眼神都让他胆战心惊差点尿了裤子。 陛下对百姓仁慈,也就导致百姓再不像以往那样对他毕恭毕敬。 尤其这午门之外还修了一个明堂,来来往往的他感觉自己都快成了店小二,心中恼火无比。 正心烦意乱之时,来了这么一个竟敢冒充进明堂的野丫头。 尤其这野丫头看自己那眼神,更让他压不住心头怒火。 一把抓起将虎小妞扔了出去,可当他想要转身之时,猛然感觉小腿一阵剧痛。 竟是被自己扔出去的野丫头,一口咬住了自己的小腿。 “敢伤本将,你找死!” 音落,唰的一声抽出腰间长刀,对着小丫头的头顶面带凶狠的狠狠斩落。 不用想,这一刀下去小女孩必死无疑。 然而就在长刀即将让小女孩身首异处之时,当的一声传来,长刀被击飞。 出手的是一个年轻人,脸很白,穿着东厂千户独有的袍子。 他叫魏小贤,从张家口归来。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午门之外行凶?” 施东学被人一下击飞手中长刀,心中更加恼怒,尤其看到出手之人乃是魏小贤心中暴怒更甚。 “本将还当是谁,原来是东厂失势的小狗,你敢在午门前对本将出手,是想冲击皇宫造反吗?” 施东学当然认识魏小贤,非但认识,之前还很熟。 可如今魏忠贤虽未死但失势乃为必然,自己爹虽然没了魏忠贤撑腰,但依然还是内阁大臣,且陛下丝毫没有要动他爹的意思。 所以曾经自己巴结的魏小贤在他眼里,就是一条失势的小狗。 魏小贤没有接施东学扣来的大帽子,反而拉起小女孩对施东学问道。 “你知道她是谁吗?” 施东学接过属下捡回来的长刀:“不管他是谁,敢冒充进明堂必死无疑。” 魏小贤又是呵呵一笑:“你就不想知道,她口中的袁爷爷是谁?” 施东学手中长刀一摆。 “就算她那袁爷爷在此,本将也将他一起斩了。” “来人,将这欲要冲击皇宫造反之人,给本将拿下!” 而就在他口中命令下达的那一刻,一道清冷之音从他身后传来。 “你好大的威风。” 这道声音一出,施东学已经泛红的双眼顿时变得清澈了,因为这道声音的主人。 叫方正化。 “你叫虎小妞?” 方正化没有理会施东学,而是来到虎小妞的身前开口问道。 “嗯。” 小姑娘瘪着嘴点头。 “可有录书?” 小姑娘摇头:“我不认字,但袁爷爷给了我这个。” 说着,从那被扔出去打翻的背篓里拿出一份纸张。 “曹伯伯也给了我这个。” 随后又拿出一份纸张:“孙叔,史叔也给了我这个。” 她没说名字,但每一个长辈出口魏小贤的嘴角便是抽搐一下。 他认识这个小姑娘,因为他曾去过宁夏卫。 这是宁夏卫千总,如今河南总兵刚刚灭掉福王攻破洛阳虎大威的独女。 虎小妞。 陛下钦点入京就读明堂的小姑娘。 年八岁,无母,在其三岁时抵抗蒙古中箭而亡。 虎大威去了河南,便将小姑娘交给了好兄弟,陕西总兵猛如虎照料。 然这个身世凄惨的小姑娘在陕西,极为得袁可立的喜爱,所以他口中的袁爷爷就是还没进京便已是内阁大臣,礼部尚书袁可立。 曹伯伯,则是统领二十一卫的猛人曹文诏。 孙叔,叫孙传庭。 史叔,如今就任湖广巡抚的史可法。 你看她独自背着大背篓来的,一身粗布衣衫没有背景,实际上施东学这个内阁大臣的儿子和她一比屁都不是。 “张爷爷给的是这个。” 她拿出的是一个信物,英国公府独有的信物,所以她口中的张爷爷是谁很难猜吗? “为何独自前来无人陪同?” 虎小妞闻言回道:“爹说要自立,不能给陛下添麻烦,袁爷爷让人把我送到山西,变蛟哥哥把我送到大同,随后黑叔让人把我送到城门,我自己走进来的。” 好家伙,魏小贤心中连道好家伙。 除了以上那些大佬,现在又出了一个曹变蛟和黑云龙。 想到这他带着十分敬佩的眼神,看向早已傻在那的施东学。 你牛逼! 真牛逼,你要杀的哪是一个八岁的小姑娘,你他妈要杀的近乎是整个大明军政两方的大佬啊。 施东学死定了,那一大串军方大佬的名字不提,要知道这小姑娘可是陛下钦点入明堂的。 而且魏小贤更加确定一件事。 这施东学,要坑爹啊。 第一百二十七章你心思不少 有些人是不靠谱的,比如虎大威。 这家伙被调入河南,居然把小棉袄直接交给了另一个不靠谱的猛如虎。 猛如虎也有个女儿十岁,儿子四岁,他得到诏令带着虎小妞去了西安府,自己的儿女妻子不管了。 任由她们自己前往京城。 之所以带着虎小妞,因为这是还兄弟托付给自己的事情,自己的妻儿在他看来远没有虎小妞重要。 这样的行事风格出现他们身上不奇怪,因为他们本就是蒙古归顺明朝的后裔。 义字,大过天。 如此行事风格也就出现了孩子交给袁可立后,猛如虎就不管了。 对于信任二字,他们表现的远比汉人要直接的多。 袁可立要去湖广和四川,就委托其他人把孩子带去山西交给曹变蛟。 曹变蛟也是个屁眼大丢心的货,随后让人把孩子送到大同,大同卫又把孩子送到了张家口黑云龙那。 黑云龙又派人把孩子送到了京城,不管了。 全是夯货。 哪怕把孩子送到礼部也不至于会出现眼前的乌龙事,哪怕黑云龙把孩子交给魏小贤,孩子也不会自己背着大背篓在京城乱晃。 好在袁可立在小姑娘出发之前,给崇祯写了一封信,好在崇祯收到信后让人去礼部等着。 但问题是,夯货们没人把孩子送到礼部,送到京城大门口直接走了。 所以当王承恩把背着大背篓的小姑娘带进东暖阁时,崇祯的脸上闪过一抹浓浓的怒气。 “饿不饿?” 小姑娘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连忙跪地施礼,但背上的大背篓太重了。 这一跪地磕头,背篓从头上翻了过来,带着虎小妞也在地上翻了个跟头。 崇祯摇头,随即责怪的看了一眼旁边的王承恩。 “禀陛下,非是奴婢不想帮她提着,实在是小姑娘不肯让任何人碰触,说这是给陛下带的礼物。” 背篓里,是核桃。 “这是娘种下的核桃,是小妞自己捡回来的。” 小姑娘一边大口吃着崇祯让人送来的饭菜,一边对崇祯认真的说着。 这话让崇祯的心里没来由的一疼,虎大威的妻子极为彪悍,这边正在纳鞋底,那边听说有敌进犯抄起大弓便上城头。 敌退,归家继续纳鞋底做饭奶孩子,最后被敌人一箭射中喉咙战死。 但这样的人,在史书上近乎没有任何记载,零星片语也是和虎大威的生平有关,且一笔带过。 至于虎小妞,和猛如虎那一对还没进京的儿女,更是连一丁点记载都没有。 她们是存在的,活生生存在的人。 但却如历史上绝大多数为国战死之人一样,被遗忘在了历史的尘埃里。 现在,这被遗忘在历史尘埃里的人,就跪坐在崇祯对面,捧着大碗小嘴猛嚼。 她说,陛下的米好香,小妞从来没吃过这么细这么白的米。 那一袋核桃和后世相比要小的多,但在崇祯心里却沉甸甸的。 这是核桃,也是小妞娘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吃饱了之后,崇祯揉了揉小姑娘发黄又有些枯燥的头发。 “去梳洗一下然后换套新衣服,要跟夫子好好学文,过几天朕去明堂可是要考你的。” 小姑娘认真点头:“我要先学会写娘的名字,这样我就能为她立碑了,不然我每次去都会找错。” 虎大威更不靠谱的地方在于,他把自己的妻子和其他战死的兵卒百姓埋在了一块。 无碑。 “你会在明堂里会交到好朋友的,她叫周丫丫,比你小,所以你应该叫她妹妹。” 又交代了几句后崇祯让人把小姑娘带离东暖阁,随后脸色瞬间阴沉。 “叫魏小贤进来。” 看着走进东暖阁的魏小贤,崇祯淡淡开口。 “你心思不少。” 魏小贤闻言连忙以头触地:“臣不敢。” 崇祯淡淡瞥了他一眼:“不敢?” “你明明已经认出小妞的身份,却在施东学出手后才现身,现身亦未点明小妞的来历。” 崇祯说到这身体微微前倾看向魏小贤。 “所以你是想借刀杀人。” “借朕这把刀,除掉施东学父子对吗?” 说完嘭的一声拍在了桌案之上:“看来魏忠贤还真是培养出了一个人才,一个连朕都敢利用人才!” 魏小贤以头触地连忙开口。 “陛下明鉴,臣在张家口归来便是要向陛下禀报,内阁大臣施凤来、李国普和八大晋商暗中勾连,以登州为据点,向建奴输送货物以及军械等物。” “但曹变蛟将军动作太快,有些证据已经无法提取,遂臣以为从施东学身上入手会让事情变得简单些。” 说完微微抬头后再次重重砸向地面。 “臣自作主张,请陛下降罪!” 魏小贤现在心里惊恐不已,他确实早就看见了独自背着大背篓的虎小妞。 说的也都是实话,能证据确凿扳倒两位内阁大臣这是大功一件。 但奈何曹变蛟下手太快太狠,不但断了八大晋商的根,连带着把八大晋商和登州勾连的证据也给断了。 正懊恼之际,他发现了施东学,随后他看到了立下大功的机会。 这一切都发生的很偶然,但他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居然被陛下一眼看透。 身为东厂之人,他太知道面前陛下的可怕,经他手处死的都不下数千人。 他感到了死亡的气息。 好用的奴才能得到重用赏赐,但心思太多的奴才只有死路一条。 “滚下去领二十棍,随后即刻带人前往南京,把武之望给朕拿了,记住,朕要的不是一个武之望,而是整个南直隶,办不好,你就不用再回来了。” 就在魏小贤跪地连连谢恩准备退出东暖阁的时候,崇祯的淡淡之音再次传来。 “若再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东厂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看着再次叩头退出东暖阁的魏小贤,崇祯微微眯眼。 这个人很有用,而且魏忠贤老了,东厂就需要一个新的接班人。 魏小贤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想立功,想接替魏忠贤的位子。 但东厂不是户部,魏小贤更不是毕自严。 该有的敲打和让他惧怕是一定需要的,不然东厂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随后转头对王承恩开口。 “施东学宫门前欲要行凶,命锦衣卫拿入诏狱!” 第一百二十八章你罪不至死 朝堂里没有秘密,宫门前发生的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尤其在得知虎小妞的身世,又独自前来的事迹后,整个京城的百姓义愤填膺。 那是我大明肱骨英雄的后人,那是我大明最该保护的小不点。 娘亲战死,爹爹在河南平叛,自己背着大背篓进京求学,每一样都点中了百姓心里最柔软的部分。 没娘的孩子都要欺负,这瞬间便是点燃了百姓们心头的怒火,纷纷要求严惩施东学。 而明刊的编者们,也是奋笔疾书,他们要把这个发生在京城的热点事件登录进明刊发行全国。 民愤已起且愈演愈烈,得知这个消息的施凤来顿时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想找人,却发现整个朝堂没人能帮他。 想进宫请罪,却被告知陛下很忙不见任何人。 最后他找了李国普,这个和自己同进退的内阁大臣。 “陛下命锦衣卫抓了我儿东学,怕是登州之事已经泄露,如今你我更需同进退方能度此难关啊。” 李国普闻言没有说话,良久之后看向施凤来。 “在下认为这只是巧合。” “张家口早已清缴结束,山西曹变蛟近乎将八大晋商杀绝,若是登州之事泄露陛下绝不会隐忍不发。” 说完拿起茶盏喝了一口。 “再者如今陛下能让皇命如此顺畅,便因吾等全力推行无有阻碍所致,这一点陛下很清楚,若是换做其他人执掌内阁定为陛下掣肘,所以施兄多虑了。” 随后皱眉。 “要怪,也只能怪东学的运气不好,谁能想到那虎大威的女儿竟会独自进京无人陪同,更没人能够能想到,那原本只是宁夏卫区区千总的虎大威,竟然能一下结交袁可立等人。” “所以,施兄节哀。” 这话让施凤来脸色顿时一变。 “李大人之意,是不想管我儿死活了?” 李国普摆摆手。 “非是不管,而是无从下手爱莫能助啊。” 施凤来眼神死死的盯着李国普:“莫要忘了,在下和八大晋商结识可是李大人引荐的。” 李国普闻言也是冷冷一哼。 “施大人这是在威胁在下?” “既然如此,那施大人就向陛下那里告发在下吧。” 说完大袖一甩:“不送!” 看着怒气冲冲脸色阴沉离去的施凤来,一旁的管家躬身开口。 “老爷,若是这施凤来真的进宫去见陛下,以他知道的内情怕是....” 李国普笑着摆摆手。 “他没机会进宫,因为他死定了。” “如果陛下真的想让他告发老夫,又岂会将他拦在宫门之外?” 说完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如今藩王覆灭,八大晋商也已全部伏诛,对于陛下而言真相已经不再重要,既然真相不再重要,那重要的是什么?” “水至清则无鱼。” 他给出了答案。 “纵观古今,哪怕秦皇汉武的英明果决,也不能做到让满朝文武尽皆忠贞。” “做不到,也不能做到。” “尽皆忠贞不能让事情变得更好,反而会成为陛下的掣肘,所以啊,陛下不会动我,因为陛下需要一个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坚决附和陛下声音之人。” “而且朝堂上绝不能只有一种声音。” 说完指了指自己:“在这一点上,我比施凤来更合适。” “科举将至然考题未立,就连主考官的位置也未曾定下,这说明什么?” “说明陛下的考题定和祖制相悖,这个时候就需要有我这样一个内阁大臣,站出来坚决支持陛下的决议。” 他看向身旁的管家。 “这做官不能只会做事,更要懂自己存在的价值。” 他通透了,因为他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所在,坚定的做陛下的回声筒,就能高枕无忧屹立不倒。 施凤来从李国普的府邸出来后,再次去往皇宫请求面圣,但也再次被挡在宫门之外。 最后他找到了孙承宗。 “大人救我。” 孙承宗看了他一眼,随后放下手中公文。 “施大人,难道你到现在都没看出陛下用意?” 看着一愣的施凤来,孙承宗无奈的摇摇头。 “陛下不见你也就代表着不见任何欲要弹劾你之人,所更代表着在陛下看来,你罪不至死。” “辞官归乡吧,兴许还能免你儿死罪。” 说完不再理会施凤来,而是再次拿起公文仔细研读。 而施凤来则是面色凄苦的对着孙承宗行了一礼。 “下官,谢大人提点之恩。” 他懂了。 他早该来找孙承宗的,更从孙承宗的话里明白了陛下的用意。 主动请辞离开内阁,离开朝堂还能给你留下些许体面。 至于为何说是兴许能救他儿子一命,重点就在这兴许二字他要如何去理解。 施凤来回到府邸后坐在书房里,闭目沉思足有半个时辰之久,随后睁眼长长一叹。 “以吾之心智,已是再看不清这朝堂未来走向。” 提笔蘸墨,写下一篇长长的奏章。 其中片字未提李国普以及登州之事,全篇都是忏悔自己教子无方,能力不足辜负皇恩,请求陛下应允辞官归乡。 便愿献出全部家产以资明堂。 叹,是因为有孙承宗指点,他都要思考半个时辰之久才能想通其中关节。 不提李国普,是因为陛下不想让他开口。 他的结局已经注定,但他也看到了李国普的结局。 必死! 因为那李国普非但和八大晋商有染,更主持过三届科举。 果然,就在这份奏章递到内阁一日后,陛下应允,而对施东学的惩处也下来了。 夺官,永不录用,杖三十,驱逐,终生不得再入京城。 李国普得知这个消息后微微皱眉,这和他推测的有所出入,但同时心里也是暗自狂喜。 因为陛下根本没给施凤来撕咬自己的机会,说明自己的判断是十分正确的。 陛下,需要一个自己这样的内阁大臣。 天启七年十二月初三,距离被提前的、也是参考人数空前的科举开始还有半月时间。 休沐近一月的早朝再次开启。 所有人都明白,陛下今日开启早朝只为一事。 科举。 第一百二十九章万万不可啊陛下 如今的早朝,和崇祯初登基时截然不同。 朝臣少了大半,那以前站在皇极殿之外凑数的也被崇祯下令取消。 取消的原因很简单。 自己说话,还要等传音太监一句一句传到殿外才能继续开口,麻烦又不实用。 那些站在殿外的人连参政的资格都没有,站在那也是凑数浪费时间。 有时间在殿外撅着,还不如去干点正事来的实在。 钱谦益看着有些空荡的朝堂心下暗自叹息。 就在前几日,他收到了来自南京吏部右侍郎钱龙锡的来信。 内阁统六部,六卿各存,今阁臣领部尚书,是重之而权愈隆,抑使六部制之而权反削? 这句话让钱谦益恍然大悟。 内阁统领六部,而六部向来都是独立存在的,如今的六部却都是用内阁大臣兼任,孙承宗领兵部,袁可立领礼部,吏部房壮丽虽未入阁但经常被孙承宗请去内阁议政。 这不是内阁的权力更大了,反而更小了。 盖陛下于内阁,既任且裁,阁久未重组,以陛下未惬于今阁。 今科,契机也。 钱龙锡的这句话让钱谦益顿时心下狂喜。 不设六部尚书而让内阁兼领,是任命也是裁撤,而裁撤的正是内阁掣肘陛下的特权。 不重组不是陛下对现在的内阁多满意,相反是非常不满意,所以机会来了。 就在此次科举。 一旦内阁重组,势必不会再任由内阁大臣兼领六部,而六部尚书的空缺就是他们的机会。 尤其这封信的最后一句,更是让前段时间战战兢兢的钱谦益充满了斗志。 可知科举试题,多取自四书五经断章而出? 盖无定解,则对错难辨,取谁中榜全凭运作耳。 而此法,源自叔时公。 科举考题从四书五经里出,而这在四书五经里掐头去尾找出考题的法子,乃是东林学院的创始人,顾宪成发明的。 掐头去尾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答案,没有答案就没有对错,没有对错自然也就无法分辨谁强谁弱。 所以谁最后中榜,就看谁的底蕴深厚谁的家世更强。 钱龙锡所谓的机会,就在于此。 钱谦益是礼部侍郎且才学之名不浅,此时科举将至然朝堂空荡,他必然会被抽调成为判卷之人。 是官皆有后人,后人想为官必经科举。 他便可经由判卷暗中交好朝中之臣,城下之盟在前,在朝中的路途自然顺畅无比。 所以从上让陛下重用的路走不通,就从下走朝臣的路子。 这也是他佩服钱龙锡的地方,因为钱龙锡身上有当年顾宪成远离朝堂,却能轻易搅动朝堂的本事。 “众卿平身。” 崇祯淡淡开口之后,眼神扫过下方钱谦益的时候眉头微微一皱。 红光满面意气风发,看来这段时间这狗日的过的不错啊。 不过想想也是,袁可立一直在外未回,杨嗣昌还未进京,陆澄源忙着明堂和科举的事没时间搭理他。 看来是自己这段时间太忙,疏于关心这位头皮痒了啊。 “科举将至,然科举弊端层出不穷,若不能解除弊端这所谓的科举也就成了笑话,诸位爱卿可有改善科举之法?” 崇祯话音落下,李国普第一个站了出来。 “禀陛下,大明科举虽有弥封、誊录、搜身、换衣、巡检、临命、锁院等措施,但仍旧弊端难免,遂臣以为此次科举必当重设才可取才。” 李国普所说的,都是大明一朝为了防范科举作弊研究出来的手段。 弥封,就是盖住考生的姓名籍贯等重要信息,判卷之时不得揭开。 经研判中榜后,方可揭开弥封录取姓名。 但这招没用多少年就被迫取消了,你能盖住姓名籍贯,但之前打点好关系的考官认得字迹啊。 认得字迹根本不用看名字,直接录取把这所谓的弥封破的干干净净。 后来为了防范这一手,又研究出来了誊录。 弥封依旧沿用,但所有考生上交考卷之后由临时抽调的小吏抄写,这回你没法从字迹认人了吧。 但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 你不让从字迹认人,那我们就事先约定好在文章里写下暗语。 不管谁抄写,只要这暗语在就一样能认出自己想关照之人。 搜身、换衣、巡检、临命都很好理解,有人来回巡逻,而且科考主官都是在科举之前临时任命的。 而锁院也是明朝科举的一大特色。 贡院有房上万间,称号房,长五尺,宽四尺,高八尺,近乎为笼。 搜身,只携笔墨灯具,发蜡烛三只,入内号门立锁,夜寝其内,蜷缩而眠。 与其说是单独的隔间,不如说是禁闭室,什么时候考完什么时候出来。 这也是后世影视剧里贡院走水,经常会烧死很多人的出处。 上万禁闭室,一旦着火根本来不及救援。 但就这么严格的科举制度,依旧能在贪官们的手里漏洞百出。 再严格的制度也要由人去完成,而这世间最靠不住的就是人。 李国普说完抬头。 “臣曾参与三届科考,深知其中弊端,曾有人私下为臣送上白银数千两但被臣严厉呵斥,奈何臣只能约束自己,实难约束他人。” 崇祯看着一本正经标榜自己的李国普一阵阵恶心。 这狗东西可比施凤来等人要该死的多了,非但和八大晋商勾连在登州倒卖物资给建奴,依靠科举他也贪的盆满钵满,更利用科举号称桃李满天下。 忍着恶心微微点头。 “李卿所言甚是,既然李卿熟知科举弊端,那便由你执笔将所知弊端写下公之于众,以防科举被奸人所趁。” 李国普闻言当即躬身:“臣,领旨!” 崇祯抬眼向所有朝臣看去:“朕认为,科举取才只考四书五经非得贤能,遂朕决定,此次科举不从四书五经取题,以真才实学为主,诸位爱卿是何看法?” 这话一出,除孙承宗和李国普外全部大吃一惊。 不从四书五经取题,那些十年苦读的功夫不是全都白费了? 不从四书五经取题,那读书人的地位将会一落千丈。 一旦这个口子一开,朝堂之上的官员全部都有被取而代之的风险。 太仆寺寺卿第一个站了出来,口中高喊着影视剧里大臣的经典台词。 “陛下,万万不可啊陛下!” 第一百三十章卢象昇到了 “若是取消从四书五经取题,万千学子苦读必将之功付诸东流。” “且无四书五经之教,即便为官亦不懂仁义廉耻,非大明之福,非百姓之福啊陛下。” 此人叫张国纪,懿安皇后张嫣的父亲,也就是天启的老丈人。 这人不坏,能力也还说得过去。 如果周奎能有他一半的德行,崇祯都不会和周皇后的关系如此紧张。 他开口之后,大批朝臣也是站出来表示反对。 这已经超出了革新科举作弊的范畴,这是要完全推翻现有的科举制度推翻祖制。 崇祯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等到所有表示反对的朝臣全部站出来之后,方才开口问道。 “你们,都是用四书五经处理朝政的吗?” “你们是用四书五经让田里长出粮食,还是用四书五经让百姓吃饱的肚子?” 说完淡淡一哼。 “朕问尔等,有谁可知如今京城米价多少银子一斗?” “朕再问尔等,陕西干旱用何等之法才能让田里长出麦苗,最后变成粮食?” “两广林多地少水路纵横,百姓应如何填饱肚子,福建临海,应如何把捕来的鱼获变成银子?” “贵州号称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想要种田唯有沿着山坡层层递进,遂称梯田,你们,谁能告诉朕这梯田亩产多少,百姓该如何开荒?” “山东、山西、河南、陕西最喜麦食,你等谁又能告诉朕这几地的麦食有何不同?” “谁又能告诉朕,云贵喜酸的出处又从何来?” 崇祯的问题很密集,密集到一开始只是闭目养神的毕自严,到了后来都是脸色微变的地步。 因为陛下问出的问题里,京城一斗米的价钱是最容易回答的。 但其他问题,就是连他这个户部尚书都是答不出来的地步。 “湖广喜米糷(米粉),谁又能告诉朕一碗米粉在湖广售价几文?” 崇祯说到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百姓不懂四书五经,但赋税军队尽皆从民间而出,官者,存在的价值就是护佑百姓,张口之乎闭口者也,对民生一窍不通,对百姓弃如敝履,这样的官要来何用?” 说到这崇祯的声音陡然提高。 “朝廷花费如此心力银子,就是为了选一批作威作福欺压百姓的败类吗?” 伸手对着西南一指。 “四川的例子难道还不够让你等清醒吗?” “朕要的是能做事肯做事,知民需懂民求的官员,不是仗着读了十年,最后连自己都读不通念不懂四书五经的废物,去败坏朝廷名声毁民之根基。” “叶震春,你去向太祖请旨,言明此次科举考题将以民生为主,若得太祖旨意速速来报!” 音落,李国普依旧第一个站出来出声。 “陛下圣明,臣遵旨!” 随后是孙承宗、李邦华、毕自严也是相继出列出声赞同。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反对的可能了。 陛下的问题他们答不上来,而那一句让叶震春向太祖请旨,也将违反祖制的话生生堵在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叶震春面露苦涩:“臣,遵旨!” 他到底能不能通灵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做的就是告诉所有人,太祖圣明。 太祖同意推翻之前的科举制度,取消四书五经更取消了八股文。 一切以民生为主畅所欲言,假大空一律不要,只捞干的。 这事基本就算是定下来了,然而唯一让朝臣们感到庆幸的是,陛下在距离科举还有半月时间的时候。 提前告诉了他们科举的题目,民生。 半月虽短,但好在有了努力的方向,但这并不包括钱谦益。 “陛下,既然科举考题的方向已定下,这负责科考的主考官和同考官的人选是否也一同定下。” 听到孙承宗的话,所有人也是同时点头。 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华,内阁首辅孙承宗,户部尚书毕自严,尚未进京的刑部尚书刘鸿训,同样尚未进京的工部尚书韩爌,以及吏部尚书房壮丽,尚未进京的礼部左侍郎杨嗣昌同为主考官。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六部尚书同为科举主考官,历史上都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但从陛下更改考题作废四书五经就能看出,此举是让六部尚书自行挑选各部能用之才。 取消了以往某一个主考官觉得行,随后推荐给皇帝殿试通过,随后按照皇帝的意思分配进各部的惯例。 这是把选才得权力下放到了各部,然后由各部老大从其中挑选自己认为合适的人才。 当然,你选的人要是出了问题,那这责任也会精准的落在你的脑袋上。 主考官定下了,同考官则是由主考官自行招揽。 这又是一个打破惯例的做法,但崇祯有这样的底气不怕各部从中上下其手。 看看现在各部的老大都是谁吧。 孙承宗,李邦华,毕自严,袁可立不在但杨嗣昌绝对不会拉胯,韩爌,刘鸿训,这些人全都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主。 但到了监试官人选的时候,所有人都是呆愣当场。 曹化淳。 按照明朝规制,太监不能接任锦衣卫指挥使、不能上朝、不能称臣、更不能参与科举。 如果要列出太监不能碰触的地方,估计一本书都写不完的地步。 但方正化执掌了锦衣卫,魏忠贤之前掌控了朝堂,现在加个太监成为监试官很难接受吗? 监试官是维持考场秩序防止作弊的官员,以往都是由六科给事中混合监察御史担任。 而更让所有人懵逼的是,以往由锦衣卫或从地方卫所调集而来的巡绰卫,竟然变成了魏忠贤打造的净军担任。 巡绰,就是巡逻、警戒、搜身的那批人。 所以这次的科举不是只有曹化淳一个太监,而是数量达到恐怖两万五千多个太监的地步。 这又创造了一项记录,很有可能后无来者的记录。 宣布了自己的决定之后,崇祯直接起身宣布散朝。 商量什么呢? 说太监参与科举会被全天下耻笑遗臭万年? 去他妈的遗臭万年,和那些脏心烂肺的东西相比,那些冷冰冰甚至有点变态嗜血的净军可要纯粹的多。 而他直接宣布散朝还有一个原因。 卢象昇,已经在东暖阁候着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顶我一跟头吧 现在的京城热闹无比,因为赶来参加会试的学子太多了。 崇祯直接宣布,通过院试之人皆可进京参加会试,这就导致进京的学子人数翻了数十倍,达到了恐怖的十几万人之多。 同时在陕西设立分考场之外,就连广西的考生也借助驿站的便利来到了京城。 明科举分三榜,但这三榜说的不是名次而是地域。 南北中各取一部,中为云贵川和凤阳。 有明一朝,南方学子成才的比例最大基数也最多,北方的学子基数要少于南方但有紧挨京城之便。 然两广在南方的阵营里,远逊于南直隶(江苏、安徽、松江),浙江等地的学子。 而西南的云贵川基本上就垫底中的垫底,这又和明朝的制度有关。 为了平衡制约一地出现的官员数量太多,每科百人上榜中南榜取才五十五人,北榜三十五人,中榜(云贵川,凤阳)取十人。 哪怕南方学子全是可用之才,但最终也只能取其中的五十五人,哪怕云贵川和凤阳连及格线都达不到,也要取十人中榜。 其余人全部一刀切名落孙山。 卢象昇就是南榜出身,他太知道有多少身具真才实学的之人被迫落榜。 然而今次科举,取消三榜地域的限制,录取的名额更是不设上限。 路上有驿站帮衬,到了京城有朝廷安排食宿,那些出身贫寒的学子才能远赴千里来到京城。 卢象昇很感慨,崇祯更他妈的感慨。 看着面前浓眉大眼却身材魁梧的卢阎王,崇祯算是明白这位文官出身的家伙为何能在战场如此勇猛。 他没有曹文诏那种坐在那,就能让人感到压抑的铁血杀伐,也没有孙传庭那种一举一动皆为儒雅之气。 这位如果非要给个词来评价卢象昇的气质,那只能是...匪气。 没错,就是匪气。 只要看他一眼就能明白,这位绝不是个爱惜生命的主。 他崇祯六年才真正崭露头角,天雄军也是在这一年世人皆知的,而让天雄军名声大噪的第一个受害者。 就是高迎祥。 汝州,高迎祥率三十万大军而来欲要攻打洛阳,卢象昇来了。 溃败。 确山,卢象昇追击,高迎祥差点跳崖自尽、 滁州,感觉自己又行了的高迎祥围攻滁州,然后卢象昇跟鬼的似的又来了。 溃败。 归德,追击,高迎祥被打成了光杆司令。 随后便是李自成等一系列比较出名的反贼,就没有一个没被他干趴下的。 他的作战风格和其他人都是不同,战略计谋啥的不重要,直接对掏。 掏到你崩溃,掏到你连继续跟他接着对战的勇气都没有。 明末叛军都有一个被打出来的共识,遇到卢象昇最好的策略就是逃。 逃到他追不上的地方,逃到他势力管辖范围之外再图筹谋。 如果选择跟他对掏,那这位亲自抡大刀冲在最前面的猛人,真的就会选择跟你不死不休。 没法打,这种人是疯子。 甚至有叛军传出卢象昇会妖法,不知疼痛不知疲倦的说法。 卢阎王的说法也是由此而来。 最后孤立无援死于建奴之手,身中数十箭仍拄刀不倒。 更有史书记载,其亡时喉无声,然眼流血泪。 “文官亲手屠匪,那朕要武将何用?” 就在卢象昇还在忐忑,不知陛下召自己进宫所为何事的时候,崇祯的淡淡之音传来。 卢象昇连忙躬身:“禀陛下,非是臣要逞强邀功,实在是那大名府外的匪患猖獗,且臣发现这些匪患乃府衙官吏所豢。” “从官府得知商队路线行进时间抢劫,得手后府衙差役方才姗姗来迟做做样子。” “想要整顿大名府让百姓安稳,唯有打掉匪患切其爪牙,方能令其怕不敢再动,臣也才能治理民生。” 崇祯微微皱眉,大明之所以烂透了,是因为卢象昇所说比比皆是。 那山匪都是官吏养的,专门打劫来往商队百姓然后坐地分赃。 这样的官你还拿他没办法,查,人家不贪不占,口碑还不错。 围剿山匪,人家暗中通风报信,等官军去了山匪早就跑没影了。 等官军走了一切照旧,就连朝廷赋税的银子都敢抢。 你治罪贬官,下一个来接任的也早就被银子喂饱了,一切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而且用不了多长时间,被贬官的东西以银子开路,被调任到其他地方继续当官。 非但没解决问题,反倒让官匪勾连的范围迅速扩大。 大明的窟窿,远不止藩王和勋贵那么简单。 卢象昇现在忐忑不已,听陛下的语气应该是有人在朝中弹劾了自己。 他是非常清楚那些人所拥有的能量,然而崇祯的下一句出口让这位猛人陡然一愣。 “既然你喜欢带兵,那朕就给你二十万两银子再成一军,人员你自行招揽,在兵部报备成为官军序列。” 崇祯说完看向卢象昇:“抬头。” 卢象昇依言抬头,看见的是陛下极为郑重的神色。 “知道让你再成一军目的为何?” “带着你的人,把大明之内所有的匪患全给朕清扫一空,同时朕会让锦衣卫和东厂派人辅佐你,但有发现有官豢匪者杀无赦!” 就在卢象昇闻言想要领旨的时候,崇祯再次开口。 “听清了,他们为辅,军务你可自行处置,无人可以干涉,遇事向首辅大人禀报,若有隐情,可通过锦衣卫向朕直接禀报。” 卢象昇既震惊又狂喜,他是文官,但他却是和孙传庭是一样的文官。 干着文官的活,想着打仗的事。 这玩意就很奇怪,历史上根本就没有他和孙传庭熟读兵法的记载。 但人家就是有战绩可查,且猛的一批。 自己提前六年让卢象昇组建天雄军,所以崇祯打算让这位卢阎王先练练级,然后再调到前线去。 而他也为卢象昇选择了一个好去处,宣大边关。 这是给皇太极准备的惊喜,也是给建奴打造的掘墓人。 随后他满怀期望的,拿出那份整理成册,由曹文诏、孙承宗和孙传庭联手打造对付建奴的策略拿给卢象昇。 期待啊。 他是真期待这位卢阎王,能否一开口顶自己一个跟头。 第一百三十二章擒其妃,不如擒其母 抱着这种期待的不止崇祯,还有撅在那的王承恩。 经过了曹文诏和孙传庭,老太监已经明白了但凡能让陛下亲自召见的,那都是绝逼的狠人。 一个比一个....阴损。 而他对眼前的卢象昇最为期待,因为这是陛下用他的名义召集而来的家伙。 看着坐在那认真翻看策略的卢象昇,王承恩暗暗为其鼓劲。 加油啊,一定要一开口就顶咱家一跟头。 绝不能被曹文诏和孙传庭给比下去啊。 然而就在卢象昇合上策略开口的第一句,就让王承恩的双眼陡然一亮。 “擒其妃发其茔下作甚。” 你听听,这才是咱家心中领军之将该有的样子,抓人妃子扒光衣服立在城头,挖人家祖宗骨头渣子把人棺材板挂在城头,太过下作。 可卢象昇开口的第二句,直接让王承恩梗死当场。 “擒其妃,不如擒其母。” “擒其妃,恼怒下可射杀泄愤,谋立止,然母立城头,奴军箭矢不敢发,战力已去半数。” “若藏兵于内设地火,佯装不敌引敌入城,奴骑力不得使,以箭射杀以火阻路。” 崇祯的表情虽然没有王承恩那么夸张,但也实在被老卢的玩法闪了腰。 前一句擒人家妃子太下作,紧接着来了一句,不如把他妈抓来吧。 他能佯装暴怒射杀城头上的妃子不再攻城,那他妈妈就在城头上他这招就用不了。 只能强攻。 你攻我退,地火就是大明的地雷。 佯装不敌城门被敌人所得,进了城建奴的骑兵就没了作用,下有地雷房顶有火器箭矢,再用火封住敌人的退路,这就是屠杀。 但崇祯觉得这玩法漏洞有点多,打巷战不确定的因素也很多,只要皇太极不是傻子就不会下令所有人全部进城。 “奴定不会全部进城,留军一部于城外伺机,然部奴进城,门四闭,兵退出,城外战起,以骑兵封其退路逼其战。” “城内立城头守城门,内奴不得出,城外战,奴欲救便不可离,不离奴骑便消力,战不胜奴亦退,然城不留粒米,填水井,城内之奴便如瓮中之鳖。” “城外之奴退亦会再返,设陷马坑、绊马索、骑兵袭扰,以炮轰之,一战可灭奴之主力大部。” 崇祯看着眼前的卢象昇,心中重重叹息。 这家伙的玩法果然不同,而且在他这没那么多弯弯绕更没什么徐徐图之。 就掏,一战把你老底掏出一大半,剩下的那点老底下一战灭了就是。 卢象昇的玩法用八个字可以概括,兵行险招,一战完活。 他知道皇太极不可能让所有都进城,城外会留下一部人。 而他要的就是这个。 那一部分进城之后根本不用打,粮食搬空,水井填死,城门关闭只留一部分人在城门之上放火射箭。 不为杀伤,就是让进城的那些建奴兵卒出不来就行。 没吃的,没水又出不来,可不就是瓮中之鳖嘛。 而他的真正目的就是留在城外的皇太极。 你人让我困在城里了,你救不救? 救,你的骑兵就得停在原地和我厮杀,不能跑起来的骑兵战斗力近乎于无。 你跑,伺机再杀回来正好。 你跑我就挖陷马坑,我就开始布置绊马索,就算你看着知道了又怎样呢? 要么看着城内被困住的人饿死渴死,要么你就顶着陷马坑来救。 你来,我骑兵便堵你后路,让你想要游射消耗我兵力的战法都做不到。 然后在你冲锋的时候我开炮,到了跟前那就拼呗,步兵长矛对停下来握刀的骑兵,你就是靶子。 不来也没关系啊,你不来我就慢慢收拾困在城里的那些垃圾呗。 只要你能忍住,眼睁睁看着你的人死绝,那我也不介意多点观众看我表演。 你忍不住,那就来决战吧。 就算二换一也能把你全部主力生生耗光在这。 王承恩听完微微摇头,因为他觉得卢象昇的战法和之前那三位相比太险,而且有很多变数在内。 但崇祯却知道,不是卢象昇的战法不如之前那三位,更不是卢象昇不知这其中的危险。 而是他的战法,是建立在之前那三位基础之上的。 按照老曹,孙承宗以及孙传庭的玩法,如果全部实施下去建奴的实力已是被大大削减。 困顿之下,皇太极也在寻找决战的机会。 一战大胜明军,皇太极的困境也将瞬间解除。 所以卢象昇就是替他打造了一个决战之地,更替皇太极找了一个决战的理由。 而且按照之前那三位的玩法,最后还是要一战定乾坤的。 卢象昇相当于把这份策略结了个尾。 只不过这尾结的让崇祯的嘴角都是不停抽搐,但这就是卢象昇的风格。 不能这么打,不能这么打啊老卢,崇祯看着眼前的卢象昇心里也是不停念叨着。 咱大明的人值钱着呢,用换命的办法去灭建奴不值当。 只要自己把内部理顺了,对付建奴根本用不到这么残酷的打法。 而且历史上这位卢阎王最擅长使用火器,天雄军之所以能打就是因为冷兵器和火器之间能自由转换。 “对南直隶怎么看?” 卢象昇闻言躬身:“臣以为,可裁撤。” 这让崇祯挑眉,明朝并没有江苏和安徽的说法,到了满清康熙年间才将安徽和江苏设为省份。 如今的江苏和安徽还在南直隶的管辖之下,对于这样的第二个朝廷,崇祯早就动了要裁撤的念头。 崇祯挥挥手,示意他说下去。 卢象昇微微思忖后开口。 “臣便是南直隶出生,南直隶虽归朝廷管辖,但权柄过重且管辖区域太大。” “安庆府,徽州府,江宁府以及苏州府等全在管辖范围之内,身为第二朝廷想要运转,当地百姓就需要交双重赋税,且贪腐频发。” “遂臣以为,当裁撤南直隶设行省,安庆府和徽州府地界可合并为省。” “江宁府和苏州府亦可合并为省,在地理上更方便管辖,且行政划分更加明朗。” 历史上安徽,江苏之名来自康熙。 但如今,为这两省冠名的则是卢象昇。 第一百三十三章大军平蹚 “王承恩,记下来送去给首辅大人。” 历史上直到明朝灭亡,南直隶依旧没有被裁撤,南京也从留都变成了都城。 历史上把南京作为首都的,到最后基本都丢了江山甚至丢了性命。 最早能追溯到三国时期东吴的孙皓,然后是明第二位皇帝朱允炆,接下来便是朱由崧。 当年和老朱对掏的张士诚也是如此,近代的那就是老蒋了。 很奇怪,这里山清水秀被称为龙兴之地,但这块龙兴之地却没庇佑过任何一个在这称帝之人。 卢象昇有些懵,他没想到自己的话陛下非但听进去了,而且还命王晨恩抄录送去内阁。 “看看这个。” 卢象昇有些不明所以,但接过陛下让自己看的东西之后他懂了。 这份东西详细记录着黄道周从东江得来的消息,还有锦衣卫和东厂提前打探有关南直隶的情报。 巨贪,且与建奴有资敌交易。 陛下让自己成军最先要解决的就是南直隶,因为自己就出生在南直隶。 以南人清理南方垃圾,做法和陕西如出一辙。 “臣即刻便回返宜兴组建成军,但大名府还有能用之人,臣是否可携带前往?” 崇祯点头:“允。” 卢象昇被提前启用,但天雄军的组成却没有偏离原有的轨道,历史上天雄军就是卢象昇的族人和乡邻为主体。 这些人之所以逢战必掏绝不后退的原因也在这。 二柱子死了,二柱子的爹、老丈人、舅丈人、叔丈人、大爷叔叔三哥四弟五姐夫必须要整死杀了二柱子的人报仇。 世人只知辽东北方军如何勇猛,却不知南方这种血亲组成的军队才是最可怕的。 天雄军两万人,能把高迎祥号称三十万大军正面掏稀碎,足以证明这支军队猛到了什么地步。 甚至有人说若正面对轰,就连孙传庭的秦兵遇到人数对等的天雄军都要暂避锋芒。 “待你清理匪患到达南京之前,袁阁老也会抵达南京坐镇指挥,处理完南直隶后你直下广东和福建。” 明末广东也不太平,但广东的不太平和造反无关,而是当地的官员对百姓的欺压不弱西南的地步。 “到了广东派人去把濠镜(澳门)给朕犁一遍,岛上的西方蛮夷以及私下铸造火器贩卖西方之人全部押解进京。” 说到这崇祯又加了一句:“朕要活的。” 这也是明末的一件奇葩事,天天吹西方的红夷大炮多牛逼,整了半天是广东民间打造的火器卖给的葡萄牙人。 甚至后世还有不少缺钙的在那叫嚣,说明朝的火炮就是个样子货,袁崇焕的宁锦大捷用的就是葡萄牙人的炮。 甚至还有葡萄牙认测量距离执掌大炮才能大胜建奴。 所以但凡看见那种开口先带人家怎样怎样的货,直接送他十个大字。 有他妈多远,滚他妈多远。 几何学说确实是西方的叫法,但华夏西汉时期的《九章算术》就包含了几何的定律在内。 九九乘法表秦朝的时候就已经极为成熟,从九九八十一开始至二半而一结束,而最早能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 春秋战国时期西方还是古希腊城邦初期,欧洲连一个统一的政权都没有,一个村子一个国王在那相互捅尿窝窝呢。 可九九乘法表却变成了他们发明的。 到了万历时期,西方几何学说传进大明,但就像那些被大明截获的所谓葡萄牙炮一样,被大明的人彻底改良后,又传回了西方。 传进大明的是删减版,但传回去的却是被完善升级远超原本的几何学说。 而在濠镜铸造火器的那帮人强到离谱,但这些牛人却被排除在大明官方之外干走私。 不敢声张不敢要著作权,那些火器自然就成了葡萄牙的专利。 而明朝末期对和西方的贸易处于严格管控的状态,有限开放官方互市。 濠镜就是这样的互市之地,但内部的混乱导致对这里的管控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福建处于海禁之下,禁止一切私人贸易,但有个郑芝龙这么个巨富的存在近乎把控了所有对西方的海上贸易。 至于台湾已是名义上的国土,实则连飞地都算不上。 台湾南部先是被西班牙人占领,随后荷兰人击败西班牙占据台湾南部,而北部则是郑芝龙的天下。 这就是晚期的大明,该丢不该丢的全丢了,该守的是一样没守住。 成祖打下的海上贸易和海上霸权全败光了。 正因为广东福建走私猖獗,大明的文化和技艺被大量偷走传进西方。 不然欧洲那个被蒙古铁蹄屠了一遍又一遍的鬼地方,哪来的烧制陶瓷的技术。 他们连茶叶都没有,哪他妈来的茶文化? 丝绸,更是改变了欧洲人的纺织格局和穿衣习惯。 “记住,将濠镜能用之人全带回,不能用之人全部屠掉,告诉那些西方蛮夷,想做生意可以但要和大明朝廷签订协议,若私下交易杀无赦!” “另外到了福建所有走私之人全部屠灭,告诉郑芝龙,若他想沉尸海底就继续做他的逍遥海盗,若想活着祖坟仍在,便进京来见朕!” 广东和福建之所以走私如此猖獗,原因就在当地官吏的身上。 近乎每个手中有权利的官员,都有自己走私的商队,将大明的物资全部卖给西方人。 然后把西方人的所谓玛瑙、座钟高价买回再卖给大明权贵。 甚至有一个西方座钟能换百石茶叶的记载。 想要改变这种情况,唯有剁掉所有伸出来的爪子,将海上贸易牢牢掌控在朝廷的手里。 如此才能让海上贸易滋养大明,惠及所有百姓。 这样的事崇祯想过让曹文诏去,但想想还是卢象昇更合适。 因为曹文诏这个狗日的杀性太重,而卢象昇非但够猛而且心思极为细腻。 他去剁掉那些伸出来的爪子,配合锦衣卫和东厂干掉所有贪官最合适。 卢象昇算是明白了,这边科举选才,那边杀官清理垃圾,陛下这是做到了无缝衔接啊。 然而在他离去之前,崇祯的一句话却让卢象昇明白陛下还有其他用意在内。 “福建海民鱼获颇丰却无法养家,若是朝廷收购这些干海货运至内陆,用以改善军队伙食如何?” 第一百三十四章巨富之地 想要让民富,就得让民赖以生存的手段变现。 种地的百姓苦,但明朝靠海的渔民更苦。 一家老小全靠海里的那点收获活着,无风无灾还能勉强糊口,但一旦遇到风浪损失了渔船基本宣判了死刑。 内陆的官员压榨百姓靠的是赋税,沿海的官员压榨则是渔赋。 你捞没捞到东西都得缴纳,船翻了人死了税钱照交不误,没钱就征徭役。 而据锦衣卫从福建和广东传回来的消息,六成渔民都是在海边搭窝棚度日。 三成渔民连棚子都没有,在船上度日。 剩下的那一成连船都没有,专门为有船之人做工讨生活。 面黧,唇眦皴,发稀,为海风所残,齿缺,逾三十无几完者。 这就是锦衣卫传回来大明渔民的模样。 面色漆黑,唇角眼角被海水拿的裂开,海风摧残头发不剩几根,过了三十岁的牙齿近乎掉光。 只是单单这几个字里,就能想象出大明的渔民是何等凄惨的模样。 大明,欠百姓的太多也太久了。 广东和福建不是没钱更不是陕西那遭受天灾绝产之地。 相反,这两地很富有。 可惜这所谓的富有全部集中到了贪官污吏的手上。 既如此,那就杀吧。 杀出一个太平盛世,杀出一个众生平等! 这暴君之名,我接了。 崇祯没有急着动南直隶,更没有急着去动武之望和李国普。 因为他要动的,是根深蒂固数量庞大的蛀虫集团。 杀了武之望改变不了真正的问题,所以他叫来了卢阎王一路杀过去。 从南京一路杀进广东福建,锦衣卫和刑部做不到的事,那朕就用大军平推。 渔民的鱼获不能变现,那朕就用采购军粮的方式大量收购。 他没有给曹文诏、孙传庭以及周遇吉等人制定训练军队的计划。 眼下大明的军队急需一场重大变革,号称一百七十万大军但能用的却不足四成。 各地卫所军屯里的腌臜事,锦衣卫和东厂传回来的情报能堆满一间屋子。 这些人必须清理,但也要给这些人一条活路。 能打的去打仗,不能打仗的去种地,不想打仗也不想种地的,那朕就把他们种地里。 而且现在的明朝大军刚刚能吃饱,他去看过周遇吉从陕西带回来的十万军。 很瘦。 而辽东军能好一些,但基本饭菜里是见不到荤腥的。 长期营养不良导致体能跟不上,若是不能改变他们的伙食和体质,玩命去练是会死人的。 而明朝南北饮食差异极大且运输成本极其高昂。 就连皇帝能吃到的海鲜大多数也都是晒干的,北方军卒别说海鲜啥味道,有的甚至一辈子都没见过。 辽东军还好一些,毕竟锦州靠海是吃过海鲜的。 曾有传闻陕西一将领参加宴会时,宴请之人用干鲍鱼炖五花肉热情招待。 但这将领咬了一口那极为昂贵的干鲍后说了一个字。 粑。 这是粑粑,又咸又臭又他妈难吃,给厄来碗裤带面压一哈。 这是笑谈,但也是沿海渔民的鱼获无法变现的一大原因。 干鲍鱼都能吃成粑粑,那咸鱼更是连闻都闻不得,干虾更被叫为臭蛆。 如今自己已经和毕自严商议过鼓励民间养殖的事,猪、鸡鸭鹅以及牛羊等物,但周期实在太长。 而且猪只吃野菜不加粮食,喂养半年比他妈喂养它的人还瘦。 这逼玩意其实挺坑的,想让它长肉就得喂粮食,但问题现在人都没得吃拿啥喂它呢。 牛羊好些,但生长周期太慢。 而且百姓也舍不得杀牛吃肉,羊更多的还是用来繁殖卖钱补贴家用。 所以想要改善兵卒们的体质,让他们摆脱营养不良的最好办法,就是海里的干货。 这玩意营养价值高,而且干货易于保存和运输,同时采购鱼获也能让沿海渔民填饱肚子。 有了银子,才能打造更大的渔船收获更多渔税也会增加,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福建、广东、浙江三地的海岸线长达数千公里,所产的鱼获完全有能力供应整个大明。 饮食习惯不同没关系,效仿商贾如何将燕窝变成奢侈品的办法就行了。 而且他有明刊,推广的效果将会极为迅速,再者他这个皇帝也愿意做个免费代言人。 渔民有钱就会向内陆采购,如此商业循环的雏形就出现了。 他下令毕自严鼓励百姓养鸡鸭,数量越多越好。 这一点毕自严不理解,但崇祯没有对他开口解释。 他妈的,明年陕西就会出现蝗灾,而且到了崇祯八年近乎全境都被蝗灾肆虐。 那玩意没成灾之前是美味,用油一炸咔嚓倍香下酒神器。 可一旦成灾身体发黑体内生有毒素,历史上不是没有大明百姓捕捉吃蝗虫的记载。 但吃过变异后的蝗虫死状极为凄惨且无人幸免。 死尸没人掩埋腐烂发臭,这些尸体又被老鼠啃食最后引发鼠疫。 天灾一重接一重,到了最后根本无法控制。 想要灭掉蝗灾鸡鸭的数量一定要足够多。 鸡能飞,而鸭子这玩意不但吃蝗虫,它能把蝗虫卵都给刨出来吃掉。 人吃了必死的蝗虫,对鸡鸭却是大补之物。 尤其鸭子这东西是直肠子,吃完就拉,拉完再吃。 灭蝗小能手。 现在不提前饲养大量鸡鸭,到时候拿什么去灭那让人头皮发麻的蝗灾? 靠人捕捉用棍棒去打吗? 而大量饲养鸡鸭也能产出数量恐怖的鸡蛋和鸭蛋,而肉食也会大量出现。 鸡蛋和鸭蛋只要有盐就能腌制成咸蛋,采购送入军中又是一个能补身体的食物。 毕自严不同意的点,无非在于这会导致朝廷要拿出大量银钱采购这些东西。 但对崇祯来说这非常值得,能让大明官军个个吃的膘肥体壮,能让百姓的付出有实际的收入。 花再多的钱他都不在意,因为卢象昇把广东和福建犁一遍,所得银钱就足够大明百姓养上十几年鸡鸭所得。 而且他一直没动两个地方。 浙江,两淮是大明盐的主产地,而两淮盐池大多在浙商手里。 而第二个地方则是山东。 圣裔孔家所在的山东。 皆为巨富之地。 第一百三十五章他,叫阎应元 卢象昇离开了京城,带走了二十万两白银,更带走了兵部右侍郎和平匪总督的头衔。 这是继孙传庭之后,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文官被确立成了军方新贵。 无随行监军。 曹文诏、孙传庭、周遇吉再加现在的卢象昇,身边都没有被安插监督的太监。 就连给的银子怎么花都没人去监管,这不合规矩,但连孙承宗都没说什么其他人自然也就闭了嘴。 问题是陛下启用的这些人效率高的实在离谱,陕西募军之后已经全部形成了一定的战斗力。 尤其京营之内周遇吉带领的那十万人,整日演训的呼喝声响就连京城都听得到。 和原本死气沉沉懒洋洋的京营天壤之别。 李邦华上了一封奏疏,两件事。 一,为杨涟左光斗等人平反。 二,反对史可法接任湖广巡抚一职。 崇祯看着这封奏疏也是疲惫的揉了揉眼角。 杨涟,左光斗,魏大中,袁化中,周朝瑞,顾大章皆死,史称六君子之狱。 这些都是东林党人,但这些人却是东林党内最忠贞的那一批。 尤其杨涟,明朝历史上的移宫案的主角就是杨涟,若非他把朱由校从李选侍手里抢出来,李选侍怕是现在还住在乾清宫垂帘听政。 但这些人死的也是极为凄惨的,全部死在许显纯手里。 他刺瞎杨涟双眼刺聋双耳,随后用装满土的麻袋压在肋骨尽断的杨涟身上。 可尽管这样杨涟还是没死,最后许显纯用一根大铁钉从头顶贯入气绝。 之后是七君子,高攀龙(都察院左都御史,自尽,死前向北叩首,可死,不可辱)。 李应升,周宗建,黄尊素(都是御史),廖昌期(翰林院谕德),周起元(应天巡抚南京),周顺昌(吏部员外郎)。 左光斗死前他的一个学生前来看望,发现其双腿双臂皆被石头生生砸断,双目被挖,鼻削一半。 庸奴,此何地也? 国家之事糜烂至此,老夫已矣,汝复轻身而昧大义,大义事谁可支柱者? 不速去,无俟奸人构陷,吾今即扑杀汝! 我必死无疑你还来干什么,若你也被奸人所害谁来辅佐陛下治理国家,你若再不走,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杀了你。 老臣到死都没恨过这个国家没恨过皇帝,心里想的依然是让大明重回正轨。 而左光斗是最坚定支持熊廷弼执掌辽东军权之人,但可惜,他死的时候熊廷弼已经在一年前同样死在大牢之内。 而这个被左光斗大骂赶走的学生,就是史可法。 历史上对史可法的评价是两极分化的。 有人赞叹他的忠贞无畏,但也有人说他徒有其表不堪大用。 最常见的说法是,这个人最大的本事就是所有选择全错,所有的决定没一样是正确的。 更有的说,在扬州城破前他不是在布置防务而是在写家书。 这个说法就有点牵强了,已报必死之念,死前写下遗书算什么大错呢。 然而对史可法评价负面的依据,则是他在军事上的决定极为让人诟病,联合满清对付李自成就是他主导的。 在面对马士英和阮大铖的时候又比较软弱,最后导致扬州城破无数人惨死。 但凡事都要客观看待,不是所有文官都是孙传庭和卢象昇,放下笔墨提刀就能杀人布阵。 黄道周之所以被称颂,便是老臣明知必死也要挥军北上。 史可法只是一个书生文官,又处在当时南明那糜烂不堪泥沼之中,指望他扭转大明的局面实在强人所难。 重点就在于,他非领军之人。 不是孙传庭、卢象昇更不是江阴的阎应元,让他这个纯粹的文官去打那样的绝户仗能以死报国已是难能可贵。 打仗非他所长,但治理一地绰绰有余,这也是崇祯命其接任湖广巡抚的原因。 史可法不是不能用,而是要用对地方,就南明后期的德行孙传庭复活都改变不了什么。 崇祯很清楚史可法没有首辅之能,更没有统军之才,但作为一地巡抚他能做的极其出色。 至于为杨涟等人平反之事,崇祯是真的头疼。 为这样的忠臣平反是应该的,可一旦平反就会把矛头对准刚下葬不久的天启。 为了堵窟窿,他的陵寝都是简装的,若是再把这事扯到他身上崇祯也有些过意不去。 再议。 这种事只能拖,把该做的和急着要做的做完再说吧。 扔下手里的东西,崇祯对王承恩吩咐了一句。 “召徐光启、孙元化、毕懋康和王徵来东暖阁。” ... 北京城下雪了,这是天启七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的要晚一些。 但随着这场雪落下,所有人都明显感觉到天气骤然变冷,哪怕加了一件袍子依旧抵挡不住那刺骨的冰寒。 小冰河时期,还是来了。 宋应星出了东暖阁之后便开始召集人手,不是忙着开春在皇庄种土豆,而是制作一种名叫蜂窝煤的东西。 这是陛下提出来的,而且一起给他的还有和蜂窝煤对应的炉子。最后陛下问他。 你会搭火炕吗? 不会就去研究,把蜂窝煤、炉子、还有火炕联合起来向全国推广。 蜂窝煤很简单,那炉子也不难,火炕的搭建之法稍微研究一下就能明了。 但这简单的三样东西组合在一块,其功用让宋应星都是惊喜不已。 辽东早有火炕,但陕西、山东、山西、河南等地只有部分地区才搭建火炕。 火炕和灶台相连,烧火做饭烟火从火炕穿过烟囱排出,火灭之后在烟囱中间部分插进一块铁板,就能让火炕的温度保留到天明。 蜂窝煤的燃点很低,但胜在燃烧时间够长且烟极少,屋子里放一个这样的炉子能取暖又不怕中毒死人。 而且陛下还要求,同时打造和炉子配套的烧水壶,而且明刊已经开始宣传喝熟水的好处。 如今天气骤然变冷,这已经量产的炉子也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而且售价极低,炉子加烧水壶一块才二百文,蜂窝煤一文钱一块。 就在宋应星忙活着准备将炉子运往全国的时候。 一个从北直隶通县来的少年人有些忐忑的走进了京城。 少年人背上的包袱落满了雪花,脚步踩过皑皑雪地留下一长串清晰的足迹。 就如,他在历史上留下的痕迹一样清晰。 他,叫阎应元。 第一百三十六章重启王恭厂 他是江阴典史,但他并非江阴本地人。 他出自北直隶顺天府的通县(通州),历史上崇祯十四年赴任江阴典史。 这和明朝北官南任的制度有关,三十四岁任江阴典史,三十八岁殉国之时仍是江阴典史。 阎应元没有功名,连院试都没参加过,但此人孔武过人,以武力成为京仓大使(管理粮仓),后调任江阴成为典史。 此次的科举让整个大明沸腾,但这和阎应元没有什么关系。 可就在前些时日,锦衣卫路过他家乡之时到他家借宿,饭后交谈建议他去考武举。 大明的科举制度文举和武举相差一月或者两月,先文后武,文举结束再开武举。 但崇祯一道命令下去,同时开举。 阎应元也有些犯嘀咕,自己家很偏,就算借宿也借不到自己家来,走的时候那锦衣卫还非要给十两银子。 并叮嘱他,你若不去参加武举,大明必少一员猛将。 非但给了银子有了盘缠,又给一封信说是到了京城可以照应一二。 好了,原本从未想过进京的阎应元来了。 来参加历史上从未参加过的武举选拔,他不信,不信自己能成为驰骋疆场建功立业的大将军。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选择来了。 就在阎应元住进为举子准备的住宿之地时,那名曾在他家借宿的锦衣卫将消息传进了皇宫。 他一直在暗中跟着,就怕这哥们不来。 指挥使大人说了,这是陛下的命令,阎应元不来你就不用回来了。 天启七年,阎应元二十岁。 ... “臣,徐光启万死!” 看着双鬓斑白跪在地上请罪的徐光启,崇祯对着王承恩摆手。 “赐座。” 天启七年,徐光启六十五岁。 这位老臣虽被西方传教士忽悠信了天主教,但他完成翻译了《几何原本》前六卷。 写下《农政全书》,更修订了天文历法《崇祯历书》 你说他被西方传教士忽悠,但他从西方传教士那掏出来的东西也不少。 而他最喜欢的还是铸造火器,只不过他和学生孙元化不同的点在于,他喜欢造炮,更喜欢打炮。 尤其在战场上打炮。 他之所以学的这么杂,一边写下和耕种有关的《农政全书》,又一边翻译《几何原本》研究火器的原因。 就在于两字,太闲。 纵观徐光启的一生都没得到真正的重用,翰林院编修就是个抄书改错别字的活。 后来去过礼部也去过鸿胪寺,但也都是些整理外国文献和文字习俗之类的闲差。 正因为闲,又整天接触国外的东西,才导致他对西方的玩意那么着迷的原因。 就和后世的某些专家一个德行。 “徐光启,抬头。” 见徐光启战战兢兢抬头,崇祯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 “如果有一天我大明船坚炮利开赴西方,发现那里地大物博极其富饶且战力近无,你会如何去做?” 徐光启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开口:“征服。” 这是他没想过的答案,也不是他心中想要的答案,但却是最符合人性也最现实的答案。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崇祯再次开口。 “反之如何?” 徐光启闻言脸色顿时大变:“臣,明了!” 什么心中有爱世界和平,在绝对实力不对等的时候,弱者只有被屠戮和掠夺的份。 如果李邦华之前告诉他的是西方的虚伪,那陛下现在告诉的则是这个世界的真理。 血淋淋的,丑陋但永恒的真理。 若西方船坚炮利开赴大明,发现大明孱弱不堪又地大物博极其富饶,那一刻所谓真主博爱就是个屁。 后世的八国联军,大英博物馆,火烧圆明园,鸦片,东亚病夫,割地赔款...都是血淋淋真实存在的。 华夏被掠夺了一次又一次,原因很简单。 弱。 富有。 弱且富有就是原罪。 “朕准备重启王恭厂,将军器局和兵仗局从工部和内府剥离,并入王恭厂,由你来负责打造和研发火器。” 军器局属于工部打造火铳和火炮的地方,兵仗局属于内府,打造的东西要复杂些,比如三眼神铳和弗朗机之类的东西。 神机营是火器的试验部队,同时也有兼职打造火器的职责。 王恭厂是生产火药的地方,天启大爆炸时王恭厂里存有火药上千吨。 反正大明的军工厂很乱,而且分属不同阵营不同衙门,拨款也是不尽相同,就看哪个部门的老大能钻营得到的拨款就多些。 之所以划分的这么复杂,也是和制衡朝堂势力有关。 但演变到了现在就变的一团糟。 魏忠贤到了辽东开始发放军饷整顿军营,而传来的奏报里,就提到关宁铁骑的三眼神铳所用的火药来自不同兵工厂。 三眼神铳最强大的地方在于,三个枪口可轮流发射也可以一起发射。 但在实际作战的时候发现,仨眼有的时候只有一个枪口能发射,其余两个枪口里的火药放的是哑屁。 哑屁这个词不是魏忠贤发明的,也不是崇祯给总结的。 而是辽东军给取的名字。 运到辽东的炮弹里,哑弹的数量更是惊人无比,贪腐已经让大明变成了纸老虎。 后世有人批判孙承宗修墙掏空大明,只守不攻样子货。 但实际孙承宗才是最知道真实的大明是何等模样,若是没有魏忠贤执掌的内府向袁崇焕供应没有掺假的炮弹。 也就没有历史上宁锦大捷。 就如魏忠贤自己对崇祯说的那样,奴虽残缺弄权,但奴知晓家国大义。 什么钱能拿,什么钱不能碰老奴分得清。 “臣,愿肝脑涂地。” 崇祯对着徐光启招招手,随即把桌案之上的纸张递给他。 “大明火炮弊端太多,射程短且装填时间过长,而大将军炮笨重又经常炸膛。” “你要做的就是改良火药,要让火炮的射程更远且杀伤范围更大,另外朕这里收到一份金属锻造的法子,如果能将金属无限提纯去除杂质,炮管的坚韧和底座的重量就会大大减轻。” 崇祯知道大明火炮的弊端,也知晓一些后世尤其一战和二战时期火炮的构造原理。 但也只是理论,落实的事还要交给专业的人。 而他为孙元化准备的,则是迫击炮的图纸。 第一百三十七章失态的科技猛人们 大明时期的火炮炸膛的几率很高。 原因很多,但最重要的还是材料和工艺不达标的问题。 炮管内部很粗糙,光洁度极差,尺寸不够精准所以导致经常炸膛。 耐压抗压性也严重不足,那笨重的底座就是用来抵抗后坐力的,但哪怕底如此笨重也经常被后坐力震裂。 当然,这是和后世二战时期的工艺相比的结果。 而炮弹有实心弹,即铅弹、石弹、铁弹,简单点讲这类炮弹就是用炮口轰出一个实心铁球或石球。 多用来攻城。 散弹,大炮弹里装有铅丸铁砂之类的东西,轰出以喷射状杀敌。 威力最大的叫开花弹,内部装有火药和引信的炮弹,弹皮多以铸铁和青铜铸造。 还有一种火箭弹,但和后世的火箭不是一类东西,竹子制成多以发射信号使用,而且后期被大明军队当成了照明弹来用。 所以想要改变大明火器的重点,就在于火药的配比和金属提纯上。 生铁和青铜,根本打造不出后世的迫击炮,连最简陋版本的掷弹筒都不能。 作为后世人,提纯金属的方法崇祯知道无数种方法,但那都是现代的玩法。 大明已经有用水流锻铁的技艺,但动力还是严重不足。 所以他把王恭厂的新址设在了密云,这个明朝北京城外围最重要的边关重镇。 密云有很多瀑布,水流落差最高的达到了二百多米。 还是那句话,他能给的只有理论,能不能用瀑布的巨大冲击产生动能提纯金属,怎么利用水流落差变成动能是徐光启等人的事。 孙元化今年已经四十六岁了,但这是一个典型的技术狂人,在拿到崇祯所给纸张后。 他在王承恩惊恐的眼神下,直接坐在了东暖阁的地上开始计算。 而毕懋康这个发明了燧发枪的家伙,是在崇祯八年才完成的改良。 如今拿到燧发枪的图纸之后,这家伙更夸张的趴在了地上看着图纸上的每一个细节。 明朝火铳最早可以统称为火门枪,装填极为繁琐而且容易炸膛。 中后期出现的火铳又叫火绳枪,装填火药之后留有火绳,需点燃火绳才能激发,比火门枪的安全性提高了很多,射速也提升了不少,但装填火药的步骤还是极为繁琐。 火绳枪也叫鸟铳,现在明军装备的火器都是这种火绳枪。 燧发枪和火绳枪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点燃火药的方式。 火绳枪是留有一截燃烧的火绳,用火绳去激发点燃火药开枪射击。 而燧发枪则是内置机括,扣动扳机内置的铁片会滑动内置的燧石产生火星从而激发。 单就这一点,就能节省大量时间提升安全性,而且对天气的要求也没那么苛刻,也不用随身带着火折子。 但装填弹药的方式还是一样的,从枪口灌入火药压实装填弹丸才能激发。 不能连发。 而让毕懋康如此失态的原因,则是崇祯把记忆里的撞针也画了出来并给出了注解。 虽然他知道饭要一口一口吃,但他还是把19世纪初才出现的子弹画了出来。 1812年法国人发明了弹头,用纸包裹火药的弹壳问世,1836年法国人在这基础上改良。 发明出了第一颗铜制,也就是针刺式子弹,同年出现了枪机的概念,也就是枪栓的雏形。 如今的毕懋康还没研究出燧发枪,所以在看到后面的撞针激发,还有子弹枪栓的时候已经彻底迷失。 趴在地上拼命撕扯头发喃喃自语,这又是一个技术狂人。 徐光启在研究火药的配比,孙元化坐在那看着金属提纯和枪械之间的关系。 毕懋康跟疯子一样自言自语龇牙咧嘴。 唯一正常的只剩下了王徵,这位传说中发明了蒸汽机雏形的家伙。 他之所以看起来要正常些,是因为崇祯让之前跟随天启在车间干木匠活的小太监,按照他的意思打造出了一个蒸汽机的模型。 很简陋的模型。 随着模型一起给到王徵的,还有蒸汽机的原理和制造要求细节等物。 这个蒸汽机模型并不全是木头,还加入了铁制物件,此刻正在燃烧,产生的动力能让一个幼童拳头大小的风车旋转不停。 这已经是崇祯能做到的极限了。 他所能做的只是用最简单易懂的方式,把运行的原理告诉王徵。 崇祯也在看着王徵。 如果这家伙这能打造出世界上第一台蒸汽机,最直接的受益者就是他身边的那三个疯子。 整个大明都会被生生推到工业革命的轨道上。 火车,轮船暂且不停,单单军工和手工业的生产力就会被拉升到一个恐怖的境地。 王徵一直在看,看一眼模型再看一眼手里纸张上的内容,随后在崇祯的注视之下,他从挎在身上布包里拿出一艘小舟的模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看一眼模型,再看一眼小舟然后嘴里嘀咕一句,最后...他也变成了和孙元化等人差不多的模样。 而看到这里的崇祯心中猛然一动,果然。 看来关于王徵发明出火船自去的记载是真实存在的,历史上王徵发明出的火船自去,也叫自行舟是在崇祯十七年。 明朝灭亡,满清屠杀禁止民间打造火器,而那之后便再无王徵记载。 再加之王徵乃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所以在大明消失的自行舟最后流落到了何地已经有了答案。 崇祯没有打扰这几个已经陷入癫狂状态的科技猛人。 叫王承恩在东暖阁里多加几盆炭火,自己也是走出东暖阁。 自从穿越而来,他一刻都敢停下,一刻都不曾懈怠。 如今明末的各种猛人被他提前发掘,而且有足够的银子供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里突飞猛进。 或许可以让孙元化在利用水利提纯金属的同时,研发一下水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他转头看了看北方的辽东。 “你,再没机会踏入中原半步。” 说完阻止了王承恩召来轿辇的举动,抬步朝着午门之外而去。 “走,陪朕去明堂看看。” 第一百三十八章都活着都活着 明堂,如今成了进京赶考学子的打卡地。 这些在明堂里的小人儿们,也被画匠将玩闹学习的样子画下来,印刷在了明刊之上。 最近一期明刊的封面,是两个小丫头。 一个叫周丫丫,一个叫虎小妞。 大明的百姓也从明刊上知道了周遇吉和虎大威,这两个可称为大明定海神针的猛将。 人心里总得信点什么不是吗? 明堂的规模在扩大,因为来到明堂里的人也是越来越多。 年纪稍长一些的课业很密集,年纪小的就剩下整日疯跑了。 崇祯很大方,因为他现在很有钱。 所以明堂里的小不点们吃的很好,穿的也还不错,用料不必太过奢华是他亲自下达的命令。 同时下达的还有一项,不准浪费粮食。 一走进明堂,一个满脑袋雪花的小不点便是摔倒在了他的脚边。 是丫丫。 小姑娘本就是在辽东长大,见到下雪自然开心极了,此刻正带着小伙伴们堆雪人。 见到崇祯之后,一个个小脸冻的通红连忙恭敬行礼。 简单的问了几句小不点们的课业,随后去看了那些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学子课堂。 这里的学生,有的年纪和崇祯相仿,甚至有的比崇祯还要大一两岁。 明堂的伙食和御膳房有关,但又是独立的。 管理明堂后厨伙食的是一个三十余岁的妇人,她叫赵敏。 不是倚天屠龙记里的赵敏,而是如今执掌辽东军权满桂的夫人。 这也是一个可歌可泣的女子,但同样也是在史书上连点痕迹都没留下的可怜人。 她来了京城进了明堂后厨,一起带来的还有满桂的一对儿女。 儿子十四岁,叫满孝明。 女儿八岁,满孝贞。 这同样也是在历史上没有被记载的人,但看到满孝明的第一眼崇祯就能确定。 这小子长大后绝对的满桂二号,年仅十四岁便比同龄人高出一大截,正拎着石锁在那练肌肉。 看见崇祯先跪地行礼,随后问:“俺要去参军回辽东打建奴。” 紧接着一巴掌被老娘抽在后脑勺上闭麦了。 “想参军可以,但要等到十七岁,且必须通过夫子的考试合格才行。” 啊? 满孝明傻了,对他来说握笔难过握刀千万倍,那字认得他但他不认得那些字。 为这事老娘没少揍他,而且和妹妹比起来他真的就是块木头。 还好生在满桂家,不如指望他科举中榜那是想都别想了。 有个小屁孩在院子里拉屎,被教训的一边拉一边抹眼泪。 拉屎要去茅房,但他说自己等不及了。 而在崇祯进来之后,这个五岁的小屁孩屎拉到一半跪地行礼。 可能是没掌握好力道,小象鼻子上都沾上雪花。 他叫赵小泉,赵率教的孙子。 孙东启,孙传庭的儿子,七岁。 曹明漪,曹文诏的女儿,十七岁,长的很漂亮,看向崇祯的时候的两腮有着两抹绯红。 但崇祯却是暗自摇头,刚才训斥那个在院子里拉屎小屁孩的就是曹明漪。 而且看看周边那些小屁孩看她的眼神就知道,这绝对是个性情彪悍的丫头。 没办法,曹文诏的女儿你能指望有多温婉呢。 周遇吉的儿子周壮长高了一些,一脸憨笑的看着崇祯。 但和这些‘粗糙’的小东西相比,孙承宗的孙子孙女就显得截然不同。 施礼,站立,开口皆有度。 看着孙家的后人再想想历史上孙家死绝的模样,崇祯心里也是重重一叹。 这些活生生的人全部被埋葬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下。 洪启元,12岁,洪若渝,8岁,这是洪承畴的一对儿女。 左明玥,7岁,左良玉的女儿。 黄继武,11岁,黄得功的儿子。 祖克威,13岁,祖宽的儿子。 祖绍毅,祖大寿的孙子,9岁。 黄麂,17岁,黄道周的大儿子,这也是唯一能在史书找到名字的人。 至于跟在他身后黄道周的次子和三子,则也是遍翻史书而不寻。 这里有一个特殊的存在,之所以特殊是他们的打扮和其他人截然不同,人数也最多。 马万年,6岁,马兴邦,5岁,这是老夫人秦良玉的孙子。 秦振邦,9岁,秦安姝,7岁,他们是秦邦屏的孙子和孙女。 秦守业,7岁,秦明蕙6岁,他们是秦邦民的孙子和孙女,他们都叫秦良玉姑奶奶,因为他们是秦良玉哥哥和弟弟的后人。 而更让崇祯摇头的是,老夫人居然把还在吃奶的小东西也送来了,大大小小加起来足有十四人之多。 昨天刚到,还是一副土家族的打扮。 另外一个特殊的则是一对兄妹,哥哥九岁,妹妹六岁。 哥哥叫猛清昭,妹妹叫猛清如。 单听这姓氏就知道这是猛如虎的一对儿女,特殊是因为这对兄妹穿的是羊皮袄,头包白巾,小脸上的高原红比胭脂还要显眼。 他们今天刚到,身上的羊皮袄黑黢黢的,他们的娘也没好到哪去。 这副模样让崇祯心里大骂,猛如虎这个不靠谱的东西,他居然让自己的老婆孩子徒步从宁夏卫走进了京城。 虎小妞还有人沿途护送到京城的城门处,但他这对儿女和老婆真就是腿过来的。 “便留在明堂,和满夫人一起打理后厨吧。” 猛如虎那个货把老婆孩子扔那不管,但崇祯不能不管。 这明堂的建立,就是要让这些为大明付出一切却连名字都没留下的人,有一个不一样的生活环境。 同时确保他们...不要死。 都活着,都活着...和他们热爱并守护的大明一起。 好好活着。 满桂的勇猛无需赘述,而他这位妻子也同样给崇祯带来了意外之喜。 明堂后厨的原材料从御膳房而来,每日送来肉菜都需要满桂的妻子签收。 夫人不识字,但她知道京城物价几何。 御膳房送来的鸡蛋竟然高达一两银子一颗,一颗白菜要五两银子,米面等物更价格高的离谱。 夫人当时就找到了王承恩,随后在崇祯大骂方正化一顿之后,御膳房被重新整顿。 皇宫,也被再次清理了一遍。 最后崇祯见到了四岁的魏麒麟,魏忠贤的侄孙。 “长大想做什么?” 魏麒麟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当太监!” 第一百三十九章说,给你送银子的是谁? 明堂里的夫子成分很复杂。 孙承宗、李邦华、等人都是名誉教授,偶尔过来给孩子们上一课。 但大多时候都是指派麾下官员前来,讲的也不是四书五经,而是治政细节以及战场兵法。 方正化、曹化淳也会来,他们教的是武道和杀人技。 如黄麂这样的年纪,已经被允许直接参加科举,至于小朋友们就让他们度过一个完美的童年吧。 有自己在,这些小树苗们都长不歪。 崇祯离去之前回身看了一眼明堂,这是大明的黄埔军校。 .... 足足到了掌灯时分,徐光启等人方才从疯狂中恢复过来。 随后抓起手中图纸离开东暖阁,而在走出东暖阁之后发现王承恩正站在门外等他们。 “陛下让咱家在此等候几位大人,已经准备好了餐食,几位大人吃完再出宫不迟。” 这话让几人惶恐又感动。 自己等人居然在陛下面前失态,且如今已经过了宫门关闭的时间,陛下非但没有怪罪反而为他们准备了吃的。 而刚想谢恩之时,王承恩对着他们手里握着的图纸微微一指。 “诸位大人手中握着的乃是何物?” 这话让几人一愣,还未等开口便听王承恩再次说道。 “诸位大人握在手里的,是我大明的未来,是我大明的最高机密。” “更是陛下对诸位大人的信任和嘱托。” 徐光启率先反应过来,随即对着东暖阁跪地。 “臣,谢陛下隆恩!” 随后孙元化等人和抱着模型的王徵也是相继跪地磕头。 是啊,他们手里拿着的东西太重要了,一旦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但陛下并没有阻止他们带走,任何言语在这份信任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 “王恭厂重建在即,陛下调集百名锦衣卫好手跟随在诸位大人身边,随时听候调遣。” 王承恩说完微微一笑。 “此举是为了保护诸位大人安全,但也是陛下给诸位大人随时亲禀的特权。” 简单一句话,让徐光启等人激动的身体都在颤抖。 非是不信你等,而是有了锦衣卫你等便可向朕直接汇报进展,有朕为你等撑腰。 放心大胆去做便是。 王恭厂重启,拨银一百万两,无上限。 崇祯下了血本,徐光启等人带着无尽豪情顶着雪花走出皇宫大门。 属于他们的时代,即将开启。 .... 崇祯来到了田妃所在的承乾宫,原因则是袁妃来月事了。 田妃的温婉,让崇祯的心绪也是缓缓平静,简单的聊了一会后宫发生的事之后。 崇祯伸手托起田妃光滑的下巴:“天色已晚,就寝吧。” 床幔放下,崇祯的经典语录也是再次响起。 “朕今日奔走操劳乏了,爱妃你来主导吧。” ... 翌日早朝。 毕自严率先出面,巴拉巴拉的说了足有一刻钟之久。 现在的朝堂六部最忙的就是户部,最活跃的也是户部。 官方银号的名字已经成立,大明央行。 这是崇祯力排众议定下的名字,所有售卖土地贷款给百姓之事全部划归央行。 九边的分行已经开始着手设立,用毕自严的说法,过年之前能确保让边军寄回家中的军饷到达亲眷手中。 说完好消息后抬头。 陛下,钱不够了,您随便从内帑拨个几百万两为臣应急如何? 崇祯也选择性失聪,直接越过毕自严看向孙承宗。 而孙承宗也是出列,开始汇报组建广西狼兵军团和西南军团的准备事宜。 现在西南的叛乱还未平定,所以只能先立项,一切稳定才能大肆扩招。 朝堂上多了几个人。 刑部尚书刘鸿训,工部尚书韩爌,吏部左侍郎李标以及礼部左侍郎杨嗣昌。 他们都是昨天才到的,先见了首辅孙承宗。 崇祯去了明堂,所以直接大手一挥,不必单独召见,有事早朝明禀便是。 杨嗣昌天启七年三十九岁,这人的气质堪称大明文人的典范。 儒雅,极为的儒雅英俊。 他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杨山松正在准备此次的科举。 后世对杨嗣昌的评价也是两极分化的,但崇祯却知道此人绝对能用。 而且现在的大明也用不到杨嗣昌来领军作战,作为文臣绝对的合格。 科举在即,吏部、礼部、工部最忙,其次便是兵部,因为此次文武同举。 没有给他们缓冲的时间,这本就是崇祯刻意如此安排。 结果让他很满意,没一个人站出来叫苦,更没人说什么时间太紧提要求的。 这次的朝廷议事很平和,仿佛那之前飘在皇极殿上空的回旋镖已经消失了。 但在事情大体商议完毕,崇祯将视线看向李国普的时候,朝堂上的气氛开始变得不对劲。 “李卿,朕命你写下科作弊之法何在?” 李国普闻言出列。 “回陛下,臣自领皇命之后丝毫不敢懈怠,昨晚彻夜未眠将作弊之法整理成册,供陛下批阅。” “呈上来。” 崇祯打开李国普‘彻夜未眠’写出来的东西顿时冷笑。 这确实是一份关于大明科举作弊手法的折子,里面详细罗列所有科举之中作弊贪腐之事。 但! 这都是之前被揭发被处理过的,也就是说这位内阁大臣李国普用了一晚上的时间。 为崇祯抄录了一份在刑部记录在案,人人皆知的东西。 而李国普心中也是极为得意,奉圣之法人人都在说,但能真正领略到其中精髓的没几个。 但他,就是为数不多真正懂得此道之人。 既要让陛下满意,又不能在讨好陛下的同时得罪其他人。 就如他现在,既坚定支持陛下科举革新,又没有去揭发和触动任何人的利益。 也就不会有敌人。 崇祯放下手里的折子:“很好,李卿做的很不错。” 李国普躬身:“臣,愿为陛下为大明肝脑涂地。” 崇祯点头:“贪腐成风互相贿赂,这科举又如何能够为国选取良才。” 伸手一指李国普:“如李卿这等洁身自好,他人送来贿赂银两都能严词拒绝的朝臣,才是我大明所需的肱骨之才。” 李国普闻言大喜,然而崇祯的下一句话,便让这位肱骨之才呆愣当场。 “说,给你送银子的是谁?” 第一百四十章科举将近,又杀一批! 李国普是真的愣了。 上一次早朝他为了标榜自己清廉,说出有人在科举的时候给他送了几千辆银子,但被他严厉呵斥。 当时陛下很高兴,他也很高兴,随后陛下让他罗列科举作弊的手段。 这事已经结束了,他是这么想的。 今日早朝都要结束了,陛下先夸奖他清廉随后发问。 说,那给你送银子让你在科举时舞弊的是谁? 李国普呆愣愣的抬头,看见的却是陛下阴沉无比的表情和冰冷的眼神。 不应该啊...不应该这样的啊,按照自己的设想陛下应该夸奖自己之后就该宣布散朝了。 到时候自己在陛下心里变得极为好用,又能在无形之中让大批朝臣欠了自己一个人情。 随后朝臣举荐,自己就能成为科举主考官之一了呀。 但看陛下的表情,这送银子给自己的人是不说也得说。 说了,陛下会恼怒。 但不说,那就是欺君之罪! 李国普回头看向朝堂之上的朝臣,最后一咬牙指向了户部右侍郎刘应遇。 魏小贤从八大晋商嘴里挖出了工部尚书薛凤翔,刑部尚书苏貌相,其中就有这个刘应遇。 但崇祯拿下了薛凤翔和苏貌相,连带着把工部和刑部全部清理了一遍,但唯独没动刘应遇。 他是东林党,但却是东林党里最败类的那一批,和钱谦益走的极近。 “他,给臣送银子的就是户部右侍郎刘应遇。” 李国普的话音刚落,刘应遇连忙出列跪倒。 “禀陛下,臣...” 未等刘应遇的话说完,崇祯开口冷冷将其打断。 “刘应遇,你祖籍湖广孝感,袁阁老此刻就身在湖广,莫要因你一人而让你刘氏全族遭难!” 这话让刘应遇的脸色顿时大变,那为自己辩解的话也是生生吞下。 在湖广的可不止袁可立,还有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 所以陛下这话就是在告诉他,死你一人还是全族尽灭,你自己选。 “臣,认罪!” 这话一出,李国普提起的心算是落了地,刘应遇认罪自己最多也就是被陛下惩处一番而已。 不会丢掉性命更不会丢了官职。 然而就在他心刚落下的那一刻,崇祯的淡淡之音再次响起。 “你给李国普送了多少银子?” 嗳? 不是,刘应遇都认罪了干嘛非要盯着他送了我多少银子不放呢? “两千两。” 呼! 李国普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现在已经不是洪武时期六十两就要剥皮实草的年代。 两千两虽然不少,但自己好歹也是内阁大臣,再者自己坚定支持陛下的所有决定,向来陛下不会因为两千两罢了自己的官。 然而... “他是否严词呵斥拒绝?” 刘应遇闻言看了一眼李国普,眼内闪过一抹恨意。 “禀陛下,无有拒绝。” 嘭的一声响起,随后崇祯暴怒之音传来。 “当堂欺君罪不可恕,来人,将李国普及其家人亲眷拿入诏狱!” “刘应遇身为朝堂官员,却营私舞弊不思皇恩,拿入刑部大牢严加盘问,朕要看看祸乱我大明科举的蛀虫到底有多少?” 言罢,大袖一挥。 “散朝!” 而到了这一刻钱谦益才明白,陛下为何一直追问刘应遇送了多少银子不放的原因。 不为贪腐,只为给李国普定一个欺君抄家灭族的罪名。 赶走施凤来是他罪不至死,留下李国普是要让他全家死绝永世不得超生。 逼李国普指认刘应遇,是为了拔出萝卜带出泥再杀一批。 科举将近,又杀一批! 这是为其他萝卜腾出萝卜坑啊。 钱谦益突然觉得这官当的太可怕了,因为你永远不知道那回旋镖什么时候出现。 又会以什么形式出现。 尤其站在他身前的杨嗣昌,这家伙第一天上任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看死人似的。 还有个狗日的礼科给事中陆澄源,那个东西天天找自己麻烦。 这要是袁可立再回到京城,自己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内阁大臣礼部尚书,礼部左侍郎再加个礼科给事中联合起来,整自己这个礼部右侍郎... 要不...我辞官吧我。 距离科举还有三天的时间,黄道周归来。 带着十余万辽东遗民来到了京城之外,得益于京中勋贵被全灭出现了大量空置的宅院和店铺田产。 这些人经户部、大理寺、刑部登录造册全部安置进了京城。 而先这些人一步到达京城的,是陕西的孤儿。 人数达到了九千多人。 毕自严提议黄道周带回来的辽东遗民,一部分安置在天津一部分分散在北直隶地界。 但崇祯拒绝了。 陕西的孤儿全是孩子,辽东遗民近九成都是妇人孩童,把这些人丢在地方远不如放在京城更让他放心。 而同时,他也为这些人的未来做好了规划。 登基之初,他没时间没资本去运作穿越必备的搞钱套餐。 但现在宋应星和孙元化这些人全来了,那诸如肥皂、香水、玻璃、细盐之类的全可以上了。 明朝已经有精细的白盐,粗盐也没有小说中说的那么不堪,但还是有些许苦涩的味道。 有了明刊又有宋应星这样的牛人,将这些东西推广全境轻而易举,同时也可以开始准备将这些东西出口海外。 无论是黄道周从皮岛带回来的,还是从陕西带进京城的孤儿,他们太苦。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儿寡母,总要给她们找一条活路。 而且大明还有一点是很畸形的。 战乱让大批青壮折损出现剩女的现象,但女子的数量可退役或伤残的兵卒却都是光棍。 因为穷,没人愿嫁。 女子们宁愿进富贵人家做小,为仆也不愿嫁给伤兵老卒。 而且他发现礼部相比其他五部有点闲,既然闲着那就去为朕的老卒当红娘吧。 既让老卒有了家室,也能让这些孤儿寡母的有个依靠。 按照他的设想,未来伤兵老卒的待遇将会极其优厚。 京城西南原王恭厂的位置,新建了大片简易的建筑,虽简易但吃喝棉衣供应充足,尤其蜂窝煤被制作出来之后。 这里是被优先供应,这是养济院,陕西来的孤儿就住在这里。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此刻三个七八岁的孩子围攻一个六岁左右的男童。 负责维持养济院秩序的五城兵马司之人,赶走那三个欺负人的小子,将那被打倒的小不点拉了起来。 我不怕他们。 看着眼前一身泥污却没有一滴眼泪倔强的小东西,五城兵马司的人也是好奇的问。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定国! 第一百四十一章袁崇焕进京 天启七年十二月十五,科举开始。 距离过年还有半月时间,但今日的京城热闹的景象更胜过年。 随着大批学子的到来,北京人满为患。 而这样的盛事也让北京城的百姓赚足了过年的银子,陛下要为举子们提供食宿。 但十几万人同时住客栈不现实,军营倒是有地方但不合适。 所以崇祯下令京城百姓家可对外招租,提供食宿者,每位举子一日由朝廷给银三钱。 也就是三百文。 十几万人每日需要给出三万多两白银的开支,对于这一点毕自严是坚决反对的。 但数日之后他收回了自己的反对意见。 天南海北的举子进入了百姓家,地域隔阂在这种情况下缓缓消散了。 为了迁就学子的口味,京城百姓家会特意做些学子家乡的吃食,而学子过意不去,也会去主动适应京城的饮食习惯。 同时举子闲暇之时,会教授百姓家的孩子读书识字。 更重要的变化在于,只知道死读书的学子们开始主动帮百姓做些活计。 无形之中了解了百姓所求,百姓生存的每日所需。 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但如此大规模的读书人和地位低下不识字的百姓相融合,有明一朝从未出现过。 再加上毕自严用驿站提供食宿的方法,竟然神奇的将进京的学子筛分成了不同的阵营。 有钱有家世的不会去住驿站,到了京城也不会去百姓家里借宿更不会端百姓家的饭碗。 游湖逛街去妓院的,和帮百姓做些活计教导百姓家孩子识字读书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原本上万间贡院号房是足够科举所用,但如今人数翻了十几倍号房根本不够用了。 但崇祯并没有下令工部抓紧去修建贡院号房,直到开举的这一天所有人才明白不修的原因。 用不到。 号房还在,却根本没用,科举在国子监里进行。 国子监被清空,所有人坐进了大通铺一样的国子监建筑内。 昨日被陛下亲自召见,由魏忠贤打造出来的两万五千净军,一人看五个参考的举子。 就在五个人身边晃悠,如有作弊当场拿下干掉。 所以现在所有人才明白,陛下用来取代锦衣卫的净军是干什么用的。 要啥号房啊? 盖什么贡院? 不就查小抄吗,这个献策那个谏言的,有个屁用。 朕直接拉出两万多个没鸟,却冷冰冰嗜血的净军出来你再作弊一个给朕看看。 剿匪,朕用卢象昇的大军平推。 科举舞弊,朕用两万多净军镇压。 绝对的暴力,有时候比任何计谋策略更有效。 所有学子坐定净军就位,此次科举的考题也是终于展示在了所有面前。 而这考题也是让所有人面面相觑,因为居然只有一句话。 若尔为祖籍之官,当如何富民治政? 没有任何限制,没有任何主考方向。 哪怕你写出来的东西大不敬也不会治罪,前提,你说的是真实存在的。 没有指定任何方向,更是抛弃了避籍,当地学子不得在当地为官的制度。 就以你家乡为例,如果你成了家乡父母官,你会用怎样的方法让当地的百姓富起来,怎样摒弃废除所有你认为的不合理。 什么招数都可以上,什么招数都可以使。 只要有用。 尽管已经提前知晓此次科举会出现重大变革,但谁也没想到会变革的这么彻底。 两极分化瞬间便是出现了。 出身贫寒深知当地百姓凄苦之人,提笔蘸墨开始落笔。 而不知人间疾苦者,抓耳挠腮也憋不出来应该从而入手。 孙承宗率六部之人坐镇国子监中堂。 “首辅大人,若抛弃避籍制度,以当地学子返回当地为官,恐怕会出现家族掌控一地贪腐之事啊。” 说话的是吏部的一位员外郎,明朝之所以设立避籍制度为的就是防止这种情况出现。 本就出身当地根深蒂固,若是再当了官,上下串通为祸一方乃是必然。 孙承宗没说话,但刚回来就被孙承宗拉来的黄道周淡淡接口。 “太祖之所以定下避籍之法,乃是因明初学子皆出自当地富商官宦之家。” 说完摆了摆衣袖。 “但陛下所定考题便将只会读书,四肢不亲五谷不分的富家子排除在外。” “再者,难道宋大人还不明白陛下此举另外的用意?” “问策。” 黄道周说完看向中堂的大门。 “以往问策民生,皆是陛下高坐龙椅,对朝堂身家富贵之臣询问如何富民,可能走上皇极殿者又有几人身世凄苦?” “又有几人真懂民求?” 说完淡淡一哼。 “此举好比询娼妓可知贞洁何意无任何区别,但由深知当地凄苦之人写下之策却截然不同。” “再言,贫苦者献策必针对当地富商官吏,无形之中对立和相互监督之景已然出现。” 他看向那吏部的员外郎。 “此举非但能得真正之策和症结所在,而陛下又何时言明作废了避籍之法?” 这话让那吏部员外郎面色通红,本想表现一下却被黄道周骂的狗血淋头。 这一点都看不出来,你这吏部员外郎怕也是个样子货。 毕自严和孙承宗等人闻言笑了笑,随后开始品茶闲聊。 崇祯的做法就如黄道周所说,绕开朝臣直接向来自全国各地的学子了解当地实际民情。 再用锦衣卫和东厂番子传回来的消息去印证真伪。 他不否认南官北调,北官南赴的作用性,但这个制度却有一刀切之嫌。 本地出现的学子不是不能在当地为官,而是要看这个学子是否有真才实学,又出身几何。 也不是所有出身富贵之家的人天生就是贪官,天生就会作恶。 有时候了解当地民情之人在当地为官,效果会比从外地调一个啥也不懂的棒槌好得多。 尤其是只考四书五经八股文出来的书呆子,让他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做父母官。 先不说会不会被架空,单就让他摸清当地民情估计都得好几年。 一旦朝廷下派的官员形成不了制约,那当地就一定会滋生出黑恶势力。 这是亘古不变的至理。 文举开始的同一天,京城禁军演武场也开始了武举的选拔。 阎应元连过三关,虽成绩中等但中榜的可能越来越大。 而也就在这一天。 请辞归乡的袁崇焕进了北京城。 第一百四十二章晾着吧 天启七年正月,袁崇焕请辞归乡。 但他一点都不怕,因为他知道朝廷离不开自己,只要辽东建奴在他就一定会被封赏被重新启用。 所以宁锦大捷之后他衣锦归乡,回到了祖籍东莞等待朝廷起复的旨意。 尤其在听闻天启归天之后,他心里更加的笃定。 自己,将成为新帝起复的第一人。 无他,朝中无能担辽东重任者,唯其可行。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新帝八月二十四登基最先起复的不是自己,而是孙承宗。 随后是李邦华、袁可立、曹文诏....唯独没有他。 但他并不急,因为在他看来唯一能勉强统领辽东的祖大寿被调进了湖广,这就是为他腾位置的信号。 至于满桂,赵率教等人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不堪大用乎。 十月中旬召他进京的消息到了,但让袁崇焕皱眉的是这不是来自新帝的旨意。 而是来自内阁的政令。 发信之人是他的伯乐孙承宗,但信中丝毫未提及自己的去处更无褒奖之意。 放下信件后他摇头一笑,看来这位新帝是准备先抑后扬了。 他没有马上出发,而是在家又悠哉接受宴请七日后,才不急不忙的前往京城。 路上的行进速度也很慢,因为他不急。 更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和新帝之间的耐性比拼。 召自己回京,定是辽东战事吃紧需要自己坐镇。 直到十二月十五他才进了京城,这一路足足走了将近两个月。 对于崇祯登基后的所有举措袁崇焕都知道,但他认为新帝就算铲除勋贵覆灭藩王,也解决不了辽东的困境。 无非是彰显一下自己登基之后的威望罢了。 选在科举当日进京也是他算计过的,他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他袁崇焕回来了。 即将接掌辽东为大明守卫边疆。 所以他根本就没去吏部点卯,而是直奔皇宫。 此次进京他不是自己一人前来,还带来了自己五岁的孙子袁承忠。 近乎所有大明武将文臣的子孙都进了明堂,但袁崇焕并没有得到这样的诏令。 但他还是带来了。 因为在他看来,如果自己的孙子都没资格进入明堂,那整个大明将再无人有此资格。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把守皇宫之人告诉他。 陛下有旨,科举期间一切以取才为主,袁大人先去官驿住下吧,待科举事了等待召见。 袁崇焕皱眉,这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 崇祯在得知袁崇焕进京的消息后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他从来不否认袁崇焕有一定的能力,但也从来就准备再次启用这个人。 历史上崇祯在天启七年十一月十九起复袁崇焕,那时魏忠贤刚被处死十余日。 封都察院右都御史,兵部侍郎,正二品大员。 所以崇祯给足了袁崇焕信任,督师蓟辽领兵部尚书,督师之地包括蓟州,辽东,登州,天津,莱州等地,权力极大,手下巡抚就有六人。 按惯例,要当巡抚至少是都察院佥都御史(四品正厅)或者六部侍郎(副部级) 要当总督,基本都是都察院都御史(二品正部级)或者六部尚书, 明最高级别就是正部,所以能当上督师的只剩下一种人---内阁大学士,如孙承宗和明末后期的杨嗣昌。 所以足见得当时的袁崇焕有多受崇祯的信任,手中的权力有多大。 而给到如此信任和如此的权力的原因,则在于袁崇焕的那句经典名言。 计五年,全辽可复! 当他对崇祯发下如此豪言壮语后,和袁崇焕关系极好的兵科给事中许誉卿,询如何五年平辽。 袁答:聊慰上意(随口说的,皇帝想听而已) 许誉卿:上英明,岂可浪对,异日按期责功,奈何? 袁:怃(wu)然自失(吹过了,谢兄弟提醒,这就更改) 随后他开始提条件,钱粮,武器装备,然后是人事,用兵,选将,吏部兵部不得干涉。 最后是言官闭嘴不得讨扰军心(崇祯全部同意大力支持) 又再提,辽东巡抚无用就别派了,登州莱州两地也撤了吧,崇祯都同意了。 然后又提三将,赵率教(山海关总兵),何可纲(宁远总兵),再提祖大寿。 又提满桂(袁的对头)麻登云另有任用(崇祯全部同意)曾云:选此三人,愿与三人共始终,到期无果,先斩三人自戕谢罪。(但后来三人自相残杀)。 所有条件全部满足,要什么给什么,然后他先杀毛文龙,后让皇太极绕过关宁防线打到了北京城下。 其实这个时候崇祯还是信任袁崇焕的。 但崇祯急召袁崇焕阻敌,但他却不为所动,只是跟在皇太极大军身后看着,看着皇太极一路抢一路杀。 因为他认为最好的战法,是把皇太极放进腹地,以北京城墙为依据磨杀皇太极。 只要自己以北京城墙挡住皇太极,大明内部援军一到皇太极就只能选择撤军。 而袁崇焕最大的问题就是,他没有孙承宗的心智,但却想着超越孙承宗。 他不明白毛文龙为什么不能杀,更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把皇太极放进来打,更加的不明白,为什么大军不能进北京,依托北京的城墙耗死皇太极。 皇太极一路烧杀抢掠,最后围攻北京。 卷走无尽财富更掳走数十万百姓,死尸多到超过了陕西大灾的地步。 而满桂和赵率教,也正是死于那一战。 史称己巳之变。 一个手握重兵的边军元帅,居然想要带领大军进入京城,这已经让崇祯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 而紧随其后的是袁崇焕被拿下,其麾下祖大寿拒不听诏带领大军返回辽东,最后还是在大牢里的袁崇焕写了亲笔信。 祖大寿这才再次接受朝廷调遣。 这更加重了崇祯对袁崇焕的猜忌和不信任。 也正是从那时候起,崇祯开始多疑且反复无常。 击退皇太极次年凌迟袁崇焕,四年,蓟辽总督兼兵部尚书孙承宗被免职。 五年,兵部司务孙元化被治罪砍头。 十四年,兵部右侍郎郑崇俭被治罪砍头 十六年,兵部尚书孙传庭被朝臣弹劾仓促应战兵败战死。 所以对这位自视甚高的圆嘟嘟,崇祯连见他的兴趣都没有。 晾着吧。 而且他一直怀疑,历史上祖大寿在袁崇焕被拿下后拒不听诏。 所为的并不是救袁崇焕,也不是替袁崇焕鸣不平。 而是给袁崇焕一个必死的理由。 袁崇焕死,辽东军权就尽在他的掌握之下。 第一百四十三章台州,吴念光 经世致用,抨击贪腐。 这八个字是东林学院的理念精髓,也正是因为这等理念才受大批有才学之人推崇。 而如孙承宗李邦华袁可立等人,也被称为东林清流。 他认可的是这八个字代表的理念,而并不是东林党。 浙江台州府在大明的知名度很高,之所以知名度高是因为这里出了一个人,一样食物和流传极为广泛的一个字。 人,叫戚继光。 登州人,嘉靖三十四年调任台州平息倭寇侵扰。 到台州后九战九捷,尤其新河之战和花街之战最为出名,新河之战的地点就在如今温岭市的新河镇(作者有幸去过,包年糕很好吃) 而临海长城最初也是戚继光率人修建的。 食物,则是米面,用米做成的细丝晒干,这是米面最早的出处,也是米面被当做军粮的出处。 而那个流传极为广泛的字就很有意思了,覅(fiao四声,也有的读三声)。 不要的意思。 这个字最后流传到整个浙江,随后进入江苏地区和松江地区,一直沿用至今。 随着这个字被流传出去的还有米面和绩效新书。 江南人爱吃米面,爱说覅,但对绩效新书也是极为的推崇。 因为这绩效新书,乃为戚家军的练兵之法。 戚家军的结局很惨,而戚继光死后继承戚家军的人叫吴惟忠,义乌人,在台州干倭寇九战九捷他全部参与。 万历年间倭寇入侵朝鲜,吴惟忠带着戚家军奔赴朝鲜在李如松帐下听令,随后又奔赴辽东被自己人坑的近乎死绝。 吴惟忠回到了台州黄岩县隐居不出,其后人虽不再参军,但仍按照绩效新书之法训练民勇。 明朝的台州府陆路很少,百姓多以水路撑船前行。 由点及面,陕西人皆以参军为主,所以个个能打不怕死。 台州人没有路,想要出行就要撑船,所以造船的工艺极其发达先进。 而大明水军因财政问题和放弃海外征战,官方造船厂已经是个空壳子了。 大明水师南方以宁波的定海卫和观海卫,以及福建的永宁卫为主。 北方则是以登莱水师为主。 至于南直隶的浙江水师(江苏、安徽)是内水舰队,而台州人会造船能造船,所以民间造船的生意极其兴盛。 今日黄岩县令吴执御匆忙来到码头迎接,因为锦衣卫的人到了。 他很忐忑,因为黄岩这个地方田少林密又没路,百姓唯一能吃饭的东西就只剩下了造船。 而朝廷不再拨银重启船厂,这造船的订单大部分都来自走私的商人或者海盗。 锦衣卫来了,定是此事泄露前来追责。 然而锦衣卫在见到他的时候开口第一句:“带我们去吴家宣旨!” 第二句。 “即刻下令召集所有造船工匠,陛下要建造台州船厂。” 吴惟忠的后人,没有官职,但在黄岩县乃至整个台州威望极高,农闲之时整个台州府都会自发前往黄岩接受训练。 同时,吴惟忠的后人也是台州民间造船的首领。 这一代吴家的家主,叫吴念光。 .... 戚家军的消亡也是明朝一大意难平。 所以崇祯准备再次打造戚家军,但这一次他打造的戚家军是水军。 从东厂和锦衣卫探明的情况来看,大明朝廷的水师也早就糜烂不堪。 唯一还能有点战斗力的就是登州水师,这还是因为辽东战场朝廷财政倾斜勉强保留的一点战斗力。 至于南方的水师,看看郑芝龙做大到什么地步就能知道了。 大明不是没有会造船的人,更不是没有能在海上领军作战之人,只是朝廷的糜烂再加注意力全部倾斜到了辽东和内陆。 水战全部荒废。 西方人的走私贸易如此猖獗,也和大明水师孱弱有关。 以前没钱也就算了,现在大批财物从陕西、山西、河南以及湖广运回,这水师重立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他叫人送去台州府给吴念光的不止一道圣旨,还有从湖广直接调拨过去的银子,以及他亲手画下的图纸。 郑和的舰队能远赴西洋往返那么多次,大明的造船技艺已经堪称世界之最。 对风力的运用更是达到了极致。 葡萄牙人的卡拉克帆船,从工艺上便是偷师大明加以改进而来。 崇祯要的大明战舰,是最初级版本的铁甲舰。 这和朝鲜万历年间出现的乌龟铁船不同,覆盖铁甲的同时还要保持动力的绝对输出。 他只给理论提要求,真正动手运作还是交给专业人士。 所以这一刻他是真的希望王徵赶紧弄出蒸汽机,有了蒸汽机大明的战舰就能开到美洲去。 还有一件让崇祯挠头的事,16世纪初明朝就已经有了玉麦的种植记载。 玉麦,也就是玉米。 但这东西并没有被广泛推广,仅在西北和西南边缘地带有少数人种植。 究其原因是朝廷不认,而这玩意明朝人也吃不惯。 玉米的产量多高暂且不提,但这是可以解决重茬问题的关键所在。 明朝的田地产出的粮食足够全国所需,但土地兼并和休耕却导致粮食根本不够吃。 休耕,就是为了不太过压榨土地,种一年歇一年,而且每年都种同样的作物也会导致粮食大量减产。 对于这方面崇祯并不在行。 但后世已经为重茬给出了正确答案,隔茬,一年种玉米隔年种黄豆亦或其他。 唯一的问题是没有化肥,所以他问过宋应星。 如果种植玉米,将玉米秸秆在地里焚烧能否当作肥料。 宋应星也没给出答案,但他说如果真按陛下所言,能当做肥料之事需要验证。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放荒燃烧秸秆能烧死土下的虫卵,如果大面积推广甚至能杜绝蝗灾的发生。 这是一个意外之喜,而如今的大明天蓝的不要不要的,空气呼吸一口都是甜的。 烧点秸秆应该不会破坏环境,更增加不了雾霾。 但宋应星说陕西坚决不能放荒,那样会把本就不多的地下水蒸发掉。 在西南湖广和四川倒是可以推广看看。 所以去了西南的沈星不仅要推广种植辣椒,还要把玉米在西南快速推广种植。 以那家伙的本事,应该不难。 第一百四十四章刘泽清 科举在继续,内阁大臣李国普被抄家灭族。 以前若是死个内阁大臣那是天大的事,但在如今的京城根本掀不起一丁点水花。 因为武举率先结束了,而夺得武举头名的则是一个谁也没听过的人。 阎应元。 周遇吉的儿子周壮,获得武举探花郎,而获得第二名榜眼的。 叫刘泽清。 获得武举第四名的,叫贺人龙,第五名的叫马科。 当这份武举榜单送到崇祯御案上时,崇祯的双眼顿时狠狠一眯。 阎应元中榜夺得状元本就是他授意的,单单江阴八十一日的壮举这位的能力根本不用怀疑。 给他状元的位置就是为了快速提拔,让这位绝对的猛人提前归位。 周壮倒是给了崇祯一个惊喜,原本只是觉得这小子一定能获得名次,但没想到居然获得了第三名。 马科,崇祯后期任山海关总兵,一度和吴三桂分守关隘,极为擅守。 而让崇祯眯眼的则是另外两人。 贺人龙,人称贺疯子,作战极其勇猛但这人毛病很多。 军纪涣散为人骄横,和李自成张献忠作战时屡战屡败,崇祯十五年的襄城之战,他和汪乔年一起奉命支援襄城。 结果战事刚起便率军逃跑,导致汪乔年被困战死,襄城失陷。 后有传其通敌,被孙传庭下令腰斩。 而这刘泽清,但凡对明史熟悉一点的都知道这个人。 极度贪生怕死,崇祯后期此人为求自保见死不救,崇祯十七年建奴南下,崇祯紧急调其进京勤王。 他却以坠马受伤拒不奉诏,南明时期此人已成大患,党争弄权欺压百姓,清军南下他直接跪地投降。 而他麾下兵卒所过之地如蝗虫过境,烧杀更甚叛军。 降清后又密谋反清被处死。 这是典型的大奸大恶之徒,崇祯之前忙着其他事没顾得上他,和此刻正在大同担任知府的马士英。 结果没想到这位本该在辽东大营的刘泽清,居然他妈的参加了武举还夺得了榜眼的名次。 好啊,既然你自己蹦出来了,那朕也就省得去找你了。 至于那贺人龙也没留下的必要,自己能用的领军猛人一抓一大把。 不差他这一颗老鼠屎。 文举那一头远没有武举结束的利索,因为六部尚书同至就发生了当日判卷的奇葩事。 科举要考三日,但之前的科举步骤被完全取消,第一日的考题是陛下给的。 第二日和第三日的考题却由六部同时出题。 没有之乎者也,全部都和政令有关。 简而言之,如果你是官,你会怎么做,又如何才能做得好。 第一日科举结束当即熬夜判卷,其实就已经将这些学子分成了不同阵营。 第二日考试的内容不同阵营的人回答的问题,都是不一样的。 被毕自严选中的回答的是户部提出的考题。 房壮丽和李标选中的则是回答吏部的考题。 兵部选中的是黄道周给出的考题。 其实到了这一步所有人都明白已经没法作弊了,因为那些考题根本就没有答案。 就是让你按照大明政令去抄都没法抄。 如题,若尔为福建莆田府下知县,如何确保渔民不受重税且以鱼获得银? 再如,若朝廷收购鱼获,尔将如何统筹渔民将鱼获统一售卖,定价几何,如何为鱼获定级分类。 亦如,若尔前往西南为官,如何令夷民心向朝廷,又如何发展当地民生? 若尔湖广之官,若尔为陕西之官.... 此刻的大明科举再无之乎者也,所回答的问题直指核心。 第一日,便是淘汰了半数五万多人。 而那些没有继续科举资格垂头走出国子监之人里,身穿华服门口有仆从接应者极众。 第二日又再次淘汰半数,两万多人失去继续科举的资格。 第三日,剩下的举子人数依旧将近四万。 孙承宗现在才明白陛下让六部同时成为主考官的原因。 六部同时运转的能量是极为可怕的,十余万份考卷居然在一夜之间被阅卷完成,且按照所答的方向分成不同阵营。 第二日继续开考,前一日被批阅的考卷,由另一批人再次批阅细查。 将被遗漏和错判的考卷提取,重新分类和确定参考资格。 崇祯丝毫不担心六部有人弄权收银子,权力下放,也就意味着你选的人出了问题,你就得用脑袋去顶。 曹化淳只做一件事,记录。 谁阅的卷子,阅的谁的卷子,几时阅卷又给何评价全部详细记录在案。 而且哪怕科举结束,这些卷子也会被运进皇宫再次审阅。 一旦出现漏判错判,按照名册一刻钟就能找到你头上。 选出来的人才最后是忠是奸,亦或者他写在卷子上的答案能否落实是否属实,也全部标明了责任人。 再加之如今的六部尚书全是眼睛不揉沙子的主,所以这次的科举看似跑偏,但却在崇祯预设的轨道上快速前进。 要的就是有能力心思活跃之辈,那等说某某神仙庙极为灵验,带领百姓去虔诚上香祷告便能风调雨顺之辈。 直接被净军拉出考场暴打一顿赶出京城。 就在这等让人侧目的情形之下,科举落幕。 最后的放榜,在七日之后。 大明科举放榜都是一月等待时间,但在崇祯看来那就是纯粹的磨洋工。 与其说是细细批阅,倒不如说是朝臣弄出来给学子送钱运作的时间。 被革掉的不止科举的惯例,还有大明官员的寒假。 按照老朱定下的规矩,每年十二月朝堂要放假一月名曰寒假。 崇祯直接大手一挥,国事太重寒假取消,所有当值官员记录在案,年底岁金翻十倍。 岁金也就是年终奖,大明的年终奖一直抠抠搜搜的给不了几个钱。 而且崇祯看过了,大明官员的俸禄是真的不高啊。 涨工资这事他不考虑,但干的好给奖金这事倒是可以推行。 能力不够你也别想着什么年终奖了,给好人腾位置回家种地去吧。 而且他也一直没有封赏过。 不是没钱,而是他觉得这钱不能这么给。 张居正的考成法很好,但做的并不够。 而官员的奖金要和执政所在地的经济指数直接挂钩。 百姓富,你们当官的就有朝廷发放的大笔奖金。 上不封顶! 第一百四十五章错,是搞钱! 七日后,皇榜开放。 而且一开就是三天,让京城百姓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是,这皇榜竟然是从第六千名开始的。 这意味啥? 这意味着此次科举要取官六千人! 但随即告榜贴出,百姓得知告榜上的消息脖子都是缩了缩。 陛下说了,不是六千。 而是八千。 另外两千在陕西分考场录取,待名次确定后再行告榜公开。 英国公张维贤在陕西就一直没回来,郭允厚和猛如虎主持了此次陕西的官员录取。 但所谓录取,无非是把之前袁可立、史可法选出来已经在干官员活计的读书人,拉出来再考一次。 据说考题来自谁也没听过的两个人。 陈经纶和徐霞客。 百姓一直在吧唧嘴,以前科举中榜那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 但现在那考了第六千名的人,你过去恭喜兴许就会被当成了挖苦。 恭喜啊,恭喜仁兄考了第六千名,真厉害啊真厉害。 第六千名和第五千名其实没啥区别,因为那皇榜的底部留有一行小字。 上榜皆为才,排名不分先后。 不分先后你这是啥榜啊你这玩意整的啊,这也太他妈多了吧。 直到放榜的第三日,才将最后一千名里的九百名率先公布。 待到黄昏时分,最后一百名这才姗姗来迟。 科举头名,刘理顺,河南杞县人。 此人在历史上崇祯元年考中头甲状元,为官清廉且能力极强,崇祯十七年李自成攻破北京。 刘理顺拒绝投降自缢殉国,后被满清追谥文正,明朝士大夫中坚守气节的典型人物。 榜眼,王养正,此人在历史上崇祯元年进士,初任海盐令,后补河南按察使照磨,明亡后依旧坚持抗清,顺治二年在城破时被满清所杀。 探花,金声,历史上崇祯元年二甲第七名,精通兵法,自招乡勇抗清城破身亡。 第四名,王家彦,历史上崇祯元年落榜,后再举中榜兴修水利,崇祯十七年北京城破,自刎殉国。 第五名,吴甘来,历史上崇祯元年三甲进士,任中书舍人,崇祯十七年北京城破自杀殉国。 .... 这些人都是真实存在的,而且他们用自己的命和所创功绩,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和值得信任。 崇祯在看到这份榜单的时候,眼中也是闪过一抹精芒。 大明哪怕到了后期依旧人才济济,单就这份最后的百人里,他所熟知的历史上的人数就不下三十人之多。 他把本应崇祯元年的科举提前,就是为了让这些人提前入仕,提前让这些能人归位。 他已经把武将里的猛人大部启用,如今到了文臣归位的时候了。 这次的科举是公平的,因为根本就没有任何作弊的可能性。 但这次的科举也是不公平的。 因为这最后的百人名单近乎一半,都是他亲自定下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皇极殿里跪倒高呼的一千新晋举子,崇祯的拳头也是紧紧握起。 和他第一次上早朝相比,这朝堂再次焕发出让人兴奋的朝气。 再不是死气沉沉,再不是奸臣当道。 这是殿试,科举的最后一关。 “刘理顺,可知为官最重要的是什么?” 被点名的刘理顺出列跪倒:“回陛下,造福一方。” 崇祯点头随后再问:“王养正,何为造福一方?” 王养正出列:“腹中食,头顶瓦,身上衣。” 崇祯再次点头:“金声,如何做到王养正所言?” 金声出列:“官自清,民有田,商不奸,吏自束。” 随后他又问了王家彦和吴甘来,这些人的回答都很简洁,而且没有一个字是废话是大话。 言出有形,法得其所,这才是大明真正需要的官员。 然而就在吴甘来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就连孙承宗都是有些惊恐的看向从龙椅上站起来的崇祯。 “尔等所言皆对,但也都不对。” “在朕看来富民强国就一个字,钱!” “有钱就能让百姓吃饱,百姓有钱就能购买物品修缮房屋,就会去购置衣物家具甚至是首饰肉食。” 崇祯说着伸手对着所有跪在皇极殿里的举子一指。 “抬头!” 天子不可直视,否则为大不敬甚至欺君。 但就在崇祯一声断喝所有人抬头之时,崇祯指向他们的手臂却没有放下。 “你们!” “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朕选出来的,每一个人都是朕为大明百姓选出来的。” “朕对你们的要求就一个,搞钱!” “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哪怕去挖别县的墙角,哪怕去抢别县的生意,只要你们能让自己治下百姓富足商业繁茂,朕赏尔等进入内阁又何妨?” “只要你们不贪不该拿的银子,朕就算搬空内帑也要让尔等变成巨富之家。” 说着手对着下方所有人一指。 “但若让朕得知欺民害民只为一己之私,朕必诛尔等九族!” 言罢,大袖一甩走了。 留下孙承宗等人和那一千名举子,直接转身走了。 没有殿试,没有题目。 甚至没有任何勉励之词,直接告诉所有人你们都会当官。 因为你们是朕选出来的。 没有告诉他们要遵纪守法忠君爱国,直接告诉这些人朕的要求就一个。 去搞钱。 只要你能不贪不欺压百姓,你用什么办法都行。 去抢临近周边县的生意,去坑临近周边县的商人和县令都可以,只要你能让你所治下的百姓富足商业繁茂。 啥损招你都可以用。 你要做的就是让你所在之地富足,至于被你坑被你抢的人过什么日子,不是你该考虑的。 你不贪,但只要你做的好,朕就能把你赏赐成巨富之家。 这钱你随便花,不但没人弹劾还是莫大的荣耀。 皇帝没这么说话的,也从没有皇帝这么教自己麾下官员的。 但神奇的是,这些还没为官的举子们眼中,竟然出现了一丝极度兴奋之意。 看着身边一起考出来之人,甚至有种摩拳擦掌,准备好了吗,老子要坑你的意味在内。 孙承宗毫不怀疑,这些人要是撒出去大明注定鸡飞狗跳。 但在这鸡飞狗跳之下,死气沉沉的大明一定会变得不一样。 因为这样的人不止皇极殿里的一千个。 而是整整八千人! 第一百四十六章文臣猛人归位 户部右侍郎刘应遇被拿下,被牵连的官员达到了三十八人之多。 内阁大臣李国普被抄家灭族,但神奇的是一个被其牵连之人都没有。 仿似陛下要杀的只是李国普一人,也仿似陛下杀李国普,真的只是恼怒其当堂欺君之罪。 新科状元刘理顺接替了刘应遇,成为了新的户部右侍郎。 王养正前往浙江台州任知府,金声,河南府知府(洛阳)。 河南省三司(布政司、按察司,督司)在开封府,郑州如今只是一个散州归驻开封的三司统领。 布政司是管理民生行政的,按察司相当于检察院和法院的结合体,督司则是统领地方卫所、屯田和军户以及协防治安的部门,相当于武装部和公安厅的结合体。 河南之前没有总兵,所以崇祯直接把督司划拨到了虎大威之下。 王家彦,任河南按察司佥事,相当于河南政法委副书记。 吴甘来,任湖广武昌府知府,用后世的说法相当于武汉市委书记。 这样的任命完全不符合明朝官员任用制度,但科举都改了,一下子中榜八千人,所以这事也就见怪不怪了。 尤其这些人全部被登录在明刊之上全国发行,这些人还没上任就已经成了名人。 连带着和这些人一起的发行的,还有崇祯在皇极殿上的那通惊世骇俗的发言。 这下子全国的人都知道了,朕派去你们那里的官不是作威作福的,而是让你们过好日子兜里有钱的。 能让你们赚钱吃饱的就是好官,隔壁县红红火火你们穷的叮当响,那这个官就是垃圾。 都察院联合吏部每年的摸底调查,如果发现一地官员到了地方啥也没干成直接撸到底。 贪腐欺压百姓的直接拿下。 但这所谓的一年一次的摸底怎么摸,陛下没说也没人知道。 可那明刊却是面向全国征稿,什么内容都行什么形式的都可以。 没说,但好像也什么都说了。 明刊不是衙门,但只要被明刊披露出来就一定会被陛下所得知,虽然现在大明的刊物只有三种且发行只有数期。 但相互的竞争爆料的比拼已经开始了。 你不披露我来披露,内容关乎销量,销量关乎在民众心里的权威性更关乎收入。 钱,很俗的字眼,但却囊括一切。 包括人心和前进的动力。 因为崇祯给明刊那些的人提成点太高了,高到能让人发疯的地步。 但这同时又衍生出了另外一个景象。 那就是百姓们将会极为配合推崇分配到他们这里的官员。 这已经和个人素质无关了,关乎到每一个人的收入和未来。 支持大人用任何方法搞钱,最终受益的将会是他们。 八千人不能把整个大明的官员全换一遍,也不是每个人被下放之后都是一地主官。 但思想和行动上的区别已经出现了。 没有被拿下的官员不改变不行动,就会如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样明显。 而这次不再只是应付上官的监察,还有来自麾下无数百姓的监督和举报。 陕西的科举也结束了,最后被袁可立和史可法临时拉出来顶上之人,有七成合格。 另外三成则是陈经纶和徐霞客亲自挑选出来的。 随后,则是数量庞大的官员调动。 陕西近一千人被调往湖广,广东和广西。 抽调出四百六十七人去往四川,进入河南以及陕西、山西的人数则是最多的。 山东,浙江加起来都不足百人。 一场盛大的科举和官员调动任命轰轰烈烈的开始了,最后剩下两百多人去往南直隶。 而这之中还出现了一个小插曲。 王恭厂被更名为大明第一军工厂,徐光启得到了一个大明从未出现过的官衔。 大明第一军工厂厂长。 科举的过程中,徐光启等人也是阅卷人之一,但他们不负责打分更不写评价。 而是找人。 科举第三日的考题里,就有关于几何、火器相关的内容。 他们从这之中拎出去近四百人之多,且擅长什么的都有。 木工、瓦工、矿工、漕运....反正被挑选出来的人家里干什么的都有。 随后徐光启上奏,他决定大明第一军工厂的地址就定在密云一处瀑布之内的山谷。 崇祯直接一个字,允。 工部随后派出大量工匠配合徐光启筹建军工厂。 王徵也找到了几十个帮手,而他的名头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大明机械厂厂长。 但机械厂的地址不在密云深山里,而是皇宫里专门腾出来的地界。 这是绝密啊,相较于徐光启的保密措施更加的严格。 即天启初年,皇宫里经常传出开炮之音后,现在的皇宫被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所取代。 想要提纯金属就要煅烧,高温的炉子和煤炭并不难找,技术过硬打造火器的工匠也不缺。 但唯一缺的就是锻打,高强度高密度的锻打金属之内的杂质。 崇祯不知道徐光启能否利用瀑布水利变成动能,就连徐光启自己也不确定。 到了密云之后,发现那瀑布的落差哪怕在寒冬仍有百米,下方深潭用竹竿试探足有十丈之深。 太难。 想要变成动能就要在瀑布下方搭建水车,以齿轮的方式用水车将动能传递出来。 但水流太急太高,水车很可能还没变成动能就被水流撕碎了。 最后孙元化提出分流。 趁如今水流不急,派人去到瀑布之顶修建隔离铁墙,将瀑布分成数十道小瀑布。 下方拓宽深潭向外流出的水道,最后再用水车将深潭里的水掏空,在下方架设数十个铁制水车。 如此一来就能解决水流太大撕碎水车的问题,也能把水车架设在瀑布之下。 虽然水流变小动能不足,但他提出将锻打的金属体积缩小,以数量来提升质量。 这还是很难,因为工程量太大且如今在寒冬时节。 但就连崇祯都不得不承认,人的力量有时是无穷的。 他们真的顶着刺骨的寒风登上了瀑布之顶,随后发现修筑铁墙分流瀑布不可行,随即改用炸药在瀑布之顶炸出数十道凹槽用来分割水流。 如此非但工程量锐减,且表示在年后便可进行金属提纯锻打。 有了提纯之后的金属,迫击炮的研发将会提上日程。 第一百四十七章犹太,王家彦 崇祯让人派去了厨子,又让人送去了大量蜂窝煤和炉子。 徐光启年龄太大了,而且又是个忙起来不管不顾的老头,崇祯真怕他把自己折腾死。 毕懋康没去密云,跟个疯子一样在兵仗局里叮叮当当的敲个不停。 他现在已经不满足于燧发枪了,满脑子想的都是枪栓和子弹。 但现在的工艺明显达不到制作枪栓和子弹的水平,崇祯没有让人去打扰他。 凡事都有个过程,但这个过程只能毕懋康自己去经历才能更加深刻。 天启七年十二月二十八,皇宫里已经开始有了过年的气息。 袁妃很高兴很兴奋,因为陛下说既然你爱剪窗花又剪的那么好,那皇宫里窗花就由你带领宫人们准备吧。 这样既好看还能省下不少银子。 自周奎被下狱之后,崇祯再没去过坤宁宫,皇后周氏则是大病一场。 崇祯不太喜欢坤宁宫,这和皇后周氏有关,但更不喜欢的是这个名字。 坤宁坤宁,老子是来睡觉那啥的,你让我坤宁? 所以他想改了这个名字,比如坤雀或者坤跃再比如坤巨.... (梓潼,是对皇后的尊称,我看有读者大佬提醒我周皇后的名字叫周梓潼,所以特意在这说一嘴,这是尊称不是名字,类似皇帝的尊称是陛下一样) 十二月二十七夜,周皇后见到了诏狱中的周奎。 而在周奎开口的一刹那,周皇后的脸色瞬间苍白无血。 “你是说,你之前命人送给我信里所言,你佯装贪腐为的是搜集魏忠贤罪证都是假的?” “也就是说,你那所谓出身卑微但心向陛下朝廷,哪怕一死也要为大明铲除奸佞的说法也是假的?” “你骗我,就是为了让我在陛下面前替你美言升官发财,你骗我就是为了在你事情败露的时候,让我替你在陛下面前求情?” 周皇后每说一句便是向后退一步。 眼前之人让她陌生,这不再是她的至亲,不是自己认为一心为国清廉之人,更不是什么为国铲除奸佞不惜一死的忠臣。 他,自己的爹,自己不惜和陛下翻脸的爹才是真正的奸佞。 而到了现在还不知悔改,他竟然说让自己去联合懿安皇后去找刘太妃向陛下施压。 他竟然在责备自己,为何不一哭二闹三上吊以废后逼迫陛下将他放出监牢。 “也就说,那杀了自己两个孩子斩断手腕,在地面写下大明当亡的女子,当真是你所迫害的?” 周奎双手抓住大牢的栏杆。 “区区贱民而已何必追究,况且朝堂大臣哪个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你现在便回返皇宫去找懿安皇后和刘太妃....” 这话一出,周皇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她被骗了,被自己的亲爹给骗了。 她认为周奎是真正的忠臣,从而也认为陛下被魏忠贤所迷惑忠奸不分。 之所以那般冷硬的对待崇祯,甚至以废后相威胁就是为了让陛下知道魏忠贤的真面目。 看着还在指责自己为何不去逼迫陛下,救自己出狱的周奎,周皇后笑了。 笑的极为凄惨也笑的苦涩至极。 “看来陛下说的对,和那妇人相比,我们都该死。” “我会去找陛下。” 这话让周奎瞬间大喜,然周皇后的下一句话让他坠入了无底深渊。 “但不是为你求情,而是杀人偿命!” 她转身。 “不识大体,不明是非,不能为陛下分忧反而为你逼迫陛下,我这个皇后当废。” 周皇后走了,任凭周奎如何嘶喊都没有再回头。 相比较历史上其他朝代阴谋善妒陷害嫔妃的皇后,周皇后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少有的仁后。 但她今年只有十七岁。 女儿崇拜父亲相信父亲这是人之常情,她也选择了相信。 而历史上的周奎一直活到了北京城破,将女儿托孤的太子献给了李自成当做活命的筹码。 这些事周皇后不知道,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的爹利用国丈的身份做下的诸多恶事。 崇祯知道周皇后是什么样的心性,所以他没有急着杀周奎,更是在他的授意下让周皇后来到了诏狱。 袁妃憨厚可爱,田妃温婉解意,但管理后宫母仪天下的只有周皇后最合适。 因为相比袁妃和田妃,周皇后的行事风格更为果决。 每个人都得经历些什么才能变得成熟,所以这是崇祯给周氏最后的机会。 如果知道全部真相还不知悔改,那他真的不介意就此废了这位历史上的仁后。 王家彦走进了东暖阁,他不是此次科举里名次最高的,也不是被下放之人的官位最高的。 但崇祯却知道王家彦是所有人里做事最为细腻,且心智最为过人的那一个。 “知道去了开封要做什么?” 河南按察司管的是司法刑罚,但陛下有如此一问,王家彦知道陛下想要的答案绝不是表面那般简单。 “臣愚钝,请陛下明示。” 崇祯微微点头。 “河南乃大明粮仓,然河南百姓受藩王荼毒太久,田亩丈量和银贷售田必须按照朝廷的制度进行,这其中包含多大的利益你应该清楚。” 说到这里话音一转。 “可曾听过开封府挑筋胡同?” 王家彦脸色微微一变,随后开口。 “北宋中期,经丝绸之路一批犹太夷民进入东京开封,献上西洋布匹得北宋皇帝欢心,允其归我中夏,遵守祖风,至天启初年有七姓八家之说,即艾姓、赵姓、张姓、石姓、金姓、高姓、以及两家李姓5000余人。” “主要居住在开封东南一带的教经胡同,因其宰杀牲畜时喜欢剔除筋腱,遂被称为挑筋胡同。” 说到这王家彦已经明白了陛下想要的答案。 教经胡同,就是答案。 一赐乐业教,便是开封犹太裔信奉的宗教名称,习俗和汉人截然不同,而且西方传教士进入大明。 开封都是必去之地。 李邦华大人国子监驳斥汤若望不是秘密,而如今陛下提到了挑筋胡同,王家彦已经明白自己要做的是什么了。 “臣,遵旨!” 第一百四十八章辽东,欺君之罪 崇祯一直都知道一件事。 大明的内患远胜外敌,而内患之中人祸更胜天灾。 他迟迟没有推动辽东反攻,一是时机未到,二则是内部的危机远胜辽东皇太极。 华夏人没有西方那种残酷的种族歧视,但作为后世人他太知道有些族裔的本性有多卑劣。 丝绸之路的繁荣,也让华夏成为了西方为之向往的极乐之地。 其实王家彦说的并不全面,犹太人不是在宋朝才来到华夏的,而是在唐朝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华夏大地。 只不过唐的都城在长安,所以他们的活动地点也围绕长安左右。 唐中期,犹太人进入长安,以蒲姓自居融入华夏。 唐朝末年天下大乱他们曾试图在两广建国,但很不幸的是在南下的途中他们碰到了一个人。 黄巢。 天街踏尽公卿骨,内库烧为锦绣灰,这位杀光了五姓七望的绝对猛人,在看到趁天下大乱欲要在中土建国的夷类。 二话没有直接屠了。 宋朝建立之后,改姓蒲的已经所剩无几,换了其他姓氏的犹太人又进了开封,用近乎相同的手段得到宋朝皇帝的欢心。 被优待百年。 宋末,他们为了讨好元朝屠杀三千多赵氏皇族(有的说是阿拉伯后裔蒲寿庚干的,但当时阿拉伯人在中原根本就没这个能力)。 然而忽必烈最厌恶卖主求荣反手就是一顿屠杀,老朱上位凡犹族,男为奴女为娼,不得参加科考不可为官,同族不可通婚。 这就是为啥到了后世,中国的犹太裔已经没有了民族特征的原因所在。 但犹太建国,依旧有大批人决定要回归祖国(这事有新闻记载,感兴趣的可以去搜一下那几个所谓归国女人的嘴脸),可他们却根本不被接受。 原因就是他们除了宗教的信仰和习俗被保留一丁点之外,血统早就被稀释的近乎于无。 当然,后世开封的犹太裔也早就成了我们的国人同胞,和我们是一样的(狗头保命) 利玛窦和汤若望这些人,能进入华夏后结识那么多士大夫和高官,最后能进入北京盖教堂传教,这背后要是没人支持就见鬼了。 而且崇祯可是极为明白大明人的思维。 高傲的大明人是看不起西方蛮夷的,这一点和后世完全不同。 从骨子里就看不起你,又怎么可能接受所谓的西方文化和对天道的解读? 所以他们能敲开士大夫和官员大门的,唯有银钱开路。 再加上唐朝、宋朝真实发生的事,所以崇祯选择让王家彦去往开封接任按察司佥事。 河南巡抚郭增光崇祯没有动,这个人是走魏忠贤门路当上的河南巡抚,但袁可立来信言明此人可用。 而在崇祯的记忆里,这个人是个实干派且不贪财。 走魏忠贤的门路,无非是借魏忠贤的名义把河南那些藩王的说客挡在门外而已。 王家彦离去后,崇祯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眼角,可随后王承恩来报。 皇后周氏邀请陛下前去用膳。 崇祯微微思忖了一下便是起身前往。 说实话,他更想去袁妃那看她剪窗花,然后听着她在那叽叽喳喳说着各种趣事的同时,品尝她亲自下厨做的美食。 抬头看了一眼坤宁宫的宫名匾崇祯便是皱眉,早晚把你换了。 “臣妾恭迎圣安。” 看着跪倒在地的周皇后,崇祯也是微微叹息:“外面风寒,里面说话。” 她瘦了很多,脸色也很是苍白。 崇祯知道她有话要说,但进门后直接干饭,他饿了。 将筷子放下,接过宫女送上的茶盏漱了漱口,周皇后这才找到机会跪地:“陛下,臣妾有话要说。” 崇祯将茶盏放下,起身拉起周皇后有些冰凉的柔荑:“夜深了,改日吧。” 窗幔放下。 “朕今日奔走劳累,梓潼主导吧。”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有些事也不必上纲上线。 懂了就是懂了,不懂的永远也不会懂。 男人最愚蠢的行为就是和自己的女人讲道理,更愚蠢的行为,是在她懂了道理之后还要让她认错。 .... 魏忠贤在十二月十五的时候收到陛下手谕,只有五个字。 滚回来过年。 老魏在接到这封手谕之后老脸笑的像菊花,随后他献宝似的对东厂之人抖着手谕。 抗旨喽,咱家这次要抗旨喽。 只这一道手谕,就让老魏来到辽东之后的辛苦一扫而空。 抗旨,是因为他的活还没干完。 他截下了半路回京的高第,在陛下登基之初就说过高第之能不在辽东,调回京城另有他用。 但看看现在的朝堂,还有高第的位置吗? 既然没有,那这个自己提拔起来的高第,就需要自己去处理。 魏忠贤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发放军饷很重要,尤其已经很久没有拿到军饷的辽东大军。 而比发放军饷更重要的,则是捉虫。 祖大寿、祖宽、黄得功、左良玉、何可刚、萧云举全被调走,这是陛下对全国兵力的布局。 但也是给他捉虫创造的条件。 老魏到了辽东大营之后,选择亲自监督发放军饷,并宣布陛下对军人地位的提升以及亲眷特权。 原本以为又是走个过场,根本拿不了几个钱的辽东军惊骇的发现,非但欠下的军饷被补齐,辽东军每人又多发了五两岁金。 辽东大营有军十一万八千人,每人多发五两便是接近六十万两白银。 没有克扣,全部足额发放,但这军饷只发到一半就停了。 这让没有领到军饷之人不明所以。 而这个时候魏忠贤出面给出答案。 高第,在来到辽东之后做了两件事,一件是放弃之前袁崇焕和孙承宗夺回来的辽东失地。 另一件是上奏弹劾孙承宗,辽东大军有军五万却报以十一万八千之名。 他这样做,是知道了孙承宗被启用定会和魏厂公为敌,讨好魏忠贤的做法。 而刚刚被启用的孙承宗直接对崇祯躬身,高第说的对。 这就坐蜡了,孙承宗承认了皇帝没怪罪,那皇帝准备的军饷就按照高第所说五万人准备的。 其他六万多人没军饷怎么办? 高第不是被魏忠贤半路又给截回辽东了吗? 一旦坐实,那就是欺君之罪。 第一百四十九章不可能再有第二个李成梁 出了问题总需要一个恨的人。 陛下给钱,而且是真给,非但补齐之前欠下的军饷还每人多给了五两。 魏忠贤权阉之名人尽皆知,但人家此次来发放军饷一不克扣二不贪赃,对官军的态度极好。 所以高第,成了辽东军最恨之人。 恨一个地位比你高又压榨你之人怎么办? 告他的状,让陛下处死他,让本该属于我们的军饷还给我们。 告状,也是华夏人的一大特色。 原本告的只是那个引发众怒之人,但到了后来,谁和自己有仇,谁曾欺压过自己,哪怕没仇只是单纯看他牛逼哄哄看着不顺眼的,都会成为被举报的对象。 再加之魏忠贤这个东厂的厂督就在这,这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 此时不告,更待何时。 高第得知消息连忙跑到魏忠贤面前跪下:“厂公救我!” 魏忠贤摆摆手。 “嗳,你先救救咱家吧。” 说完对着京城微微躬身:“陛下让咱家前来整顿辽东大营,但咱家苦于无处下手啊。” 说完对着外面指了指。 “你看,那满桂深得陛下喜爱执掌辽东大营一脸横肉,咱家动不了他啊。” “还有那赵率教,也被陛下圣旨钦封,咱家也动不了,其他人又都被陛下调往境内担任要职,这也不能动。” 说着看向高第。 “但不动又没法和陛下交差,动又无处下手,所以啊,你得帮咱家一把呀,如此咱家回去交了差事,也能对你高家照拂一二。” 说完叹了口气。 “这大明不太平啊,那么多丘八得势领军到处瞎晃,这要是哪个不长眼的把你高家当成匪患给灭了,你说冤不冤呢。” “嗯?你说呢高大人。” 高第被拿下,随后整个辽东大营开始相互举报,最后连在辽东的文官也没跑了。 高第来了辽东第一件事就是扶持亲信,这就会动了别人的蛋糕。 可当高第扶持起来的亲信被拿下后,自然要对那些落井下石之人进行反击。 举报的人越来越多,被拿下的人也越来越多。 但神奇的是,孙承宗担心的兵变的情况根本没有出现。 因为被东厂抓起来处决的,都是真正占了便宜贪了银子的,而且贪的是他们的银子。 若是东厂来了不分青红皂白就拿人,这些在战场上玩命的家伙一定会反抗。 但现在东厂拿人为的是替他们撑腰,所以辽东大营的兵卒开始帮东厂拿人。 十二月三十大年夜,魏忠贤摆了一张小酒桌,和他对坐吃着年夜饭的只有一个人。 满桂。 “魏厂公好手段,用一个高第将我辽东大营的中层将领拿下四成之多,非但没引起哗变,更让所有人都对魏厂公感恩戴德。” 魏忠贤的形容一点不差,满桂的确一脸横肉凶神恶煞的模样。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满桂对魏忠贤皮笑肉不笑的咧咧嘴。 “在下佩服。” 魏忠贤呵呵一笑,也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这要感谢满总兵才是,若非有满总兵的支持,咱家又怎么可能运作的这般顺畅。” 将酒杯放下也是看向满桂。 “陛下用我这个人人喊打的权阉来发放军饷,又用你这个朝臣谏言不可重用的蒙古达官执掌辽东,在他人看来陛下是用人不拘一格。” “但你我应该明白,这是陛下绝对的信任。” 说完再次端起酒杯,将杯中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看向满桂。 “陛下如此信任重用,满总兵觉得该如何对得起这份浩荡皇恩呢?” 满桂眼睛死死的盯着魏忠贤,良久之后缓缓开口。 “陛下不想让你死!” 魏忠贤闻言哈哈一笑:“是啊,若是原来整个大明都想让咱家死,没有一人会为咱家求情,但现在整个辽东大营都会为咱家求情说好话。” 说完,眯着眼睛看向满桂。 “但陛下更不想让你死!” “调走曹变蛟和五千关宁铁骑,随后又调走祖大寿祖宽等人,你应该明白陛下的用意。” 说着身体微微前倾盯着满桂的双眼。 “你更应该明白,这是朝廷是陛下的辽东军,而不是某个人的辽东军。” 看着满桂微微眯起的双眼,魏忠贤呵呵一笑。 “我是权阉,你是蒙古达官,若是你我联手....” 不等魏忠贤的话说完,满桂已是从矮桌前起身:“魏厂公错了,辽东大营可能会有人替你说话,但绝不包含满桂。” 言罢抬步向外,走出数步之后猛然抬脚对着地下重重一踏,其踏下之地传来一声咔嚓声响。 回头,看了一眼魏忠贤又看了一眼房梁之上。 “陛下之恩满桂懂,不需魏厂公提醒!” “祖大寿留下的心腹嫡系,满桂也会按照陛下的意思处理干净。” 音落,大步而去。 就在满桂离开之后,房梁之上跃下数名手持弓弩火铳的东厂高手。 随后揭开铺在地面上的毛毯,一具头骨碎裂的东厂之人的尸体赫然出现。 “厂公,怕是他一进门就发现了我等布下的埋伏,离去之前踩杀我们埋伏在地下之人也意在立威。” 魏忠贤闻言呵呵一笑,随即端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袖袍一抖,露出一截火药引信。 “若是他答应和咱家联手,那咱家就算拼个粉身碎骨也要为皇爷除了这个隐患。” “你以为他杀人是立威?” 说完微微摇头:“那才是真正的拒绝。” “他之所以不同意清理祖大寿的心腹嫡系,是因为他觉得这些都是能战之人,但陛下要的辽东是干干净净的辽东,而不是听调不听宣的辽东军阀。” 魏忠贤说完垂了垂自己的腰。 “孙承宗掏空国库修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墙,这道墙挡住了建奴但也在让大明失了敢战之心。” “美其名曰关宁天堑,实则早已没了正面决战的勇气。” 他看向麾下之人。 “知道陛下为何第一个启用孙承宗,又让他成为内阁首辅,却没让他来执掌辽东吗?” 魏忠贤笑了笑。 “因为他资历最老,更因为陛下要拆了这道墙,这道墙掏空的不止大明国库,更会养出第二个李成梁。” 这些话没人敢说,甚至没人敢想。 但他是魏忠贤,皇爷手里最利的那把刀。 第一百五十章宫宴 辽东没了李成梁,建奴立国。 辽东没了熊廷弼,所以辽东丢了。 李成梁有问题,就连熊廷弼也有很大的问题,但问题在于这两个人崇尚的是进攻。 李成梁在建奴乖的像条狗,熊廷弼在建奴拿不下整个辽东,只想抢点吃的抢点钱。 而且攻下一地连守都不敢守,带着抢来的东西直接退回老巢。 这就是区别,在魏忠贤眼里的和孙承宗的区别。 熊廷弼这个人老魏佩服,打心眼里佩服,但这个人老魏却必须让他死。 因为熊廷弼要的是干掉阉党干掉魏忠贤。 哪怕熊廷弼如毕自严那样,把瞧不起自己放在明面上时不时的就骂上两句老魏也能忍。 但熊廷弼要动的是刀而不是嘴,所以如果有的选,老魏一定会支持熊廷弼执掌辽东。 把修墙的钱给熊廷弼,他真的能把建奴打回姥姥家。 而不是修墙固守。 但问题是天启不是现在的崇祯,他在下一盘大棋,他需要魏忠贤干掉熊廷弼来削弱东林党。 他更需要孙承宗的这道墙挡住建奴,随后腾出手来收拾朝堂党争和内部的问题。 所以,杀熊廷弼这事并不是魏忠贤一个人就能办到的。 魏忠贤明显有些不适应辽东这寒冷的天气,伸手在火盆上烤了烤。 “李成梁执掌辽东之所以无人能够替代,真正的原因在于赏。” “麾下大军击杀蒙古所得之物全部分发,辽东土地名义为军田,却都被他分给了麾下将领。” 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魏忠贤摇头。 “待朝堂发现之后为时已晚,且朝堂也需要一个安稳的辽东遂便由着他去了。” “但尾大不掉啊,他把辽东军养成了军阀,更为凸显自己的地位把建奴养成了大患。” 今天年三十,过了今天魏忠贤就六十岁了,可能是火光的原因也可能是灯火太暗。 他看起来好似苍老了很多。 “都言这辽东乃苦寒之地,又言东江毛文龙贪扣朝廷饷银,却不知这辽东才是真正的巨富之地。” 见麾下不解,魏忠贤微微叹了口气问道。 “可知孙承宗为何在辽东有如此威望?” “钱。” 老魏说到这里呵呵一笑。 “他效仿了李成梁,可晓得这掏空了国库修墙的银子,有多少落进了辽东军将领之手?” “所以陛下调走祖大寿,要的不只是整顿辽东大营,而是把辽东变成第二个陕西。” 说完对麾下之人吩咐道。 “满桂懂了陛下的意思,这军中将领的整顿他自会出手,而那些盘踞辽东的土著富商,就到了我们东厂该出手的时候了。” 麾下之人领命而去后,魏忠贤有些艰难的起身,对着京城的方向缓缓跪倒。 “老奴魏忠贤,祝皇爷龙体安康,祝大明风调雨顺!” “先帝爷,您在那边也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啊。” 皇爷虽然只让人送来了一张五个字的手谕。 但他知道,皇爷其实早就给自己赏赐了一份新年大礼。 袁可立整顿清肃陕西是大功,但却把清肃辽东的活给了他魏忠贤。 因为他来辽东最合适,也因为皇爷也给了他立下如袁可立那样功劳的机会。 所以满桂说,陛下不想让你死。 满桂想让魏忠贤死,这和私怨无关,而是满桂看来这样的权阉没有存在的必要。 但崇祯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了满桂,朕,不想让魏忠贤死。 他不是你的敌人,杀他更不是你应该做的事。 如果满桂看不出来这一点,那这执掌辽东大营军权的就会换一个人。 那从陕西带军回京镇守京营的周遇吉,是干吗用的? 魏忠贤说,陛下更不想让你死。 所以满桂离去之前言明会处理掉祖大寿的亲信和嫡系。 不能明白陛下心意,不能按照陛下心意去行事的武将,也是没有存在必要的。 两个相互看不顺眼的人,在一场并不愉快的年夜饭之中达成了共识。 这样的事孙承宗办不到,袁可立也办不到。 .... 崇祯感觉自己喝多了。 因为今日大年夜他在皇宫宴请群臣,但来的人那叫一个杂。 明堂里的人全来了,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一大群。 军工厂的人来了,机械厂的人也来了。 陕西来到京城的孤儿里,也挑出三十人参加了晚宴。 文举的官员被调派了九成,留在京城的是他给辽东准备的也来了。 甚至他让人去京城里,请了几个年岁足够大的长者进宫赴宴。 但菜品却很有意思,不再如以往上百道珍馐美味却吃不饱的样子货。 而是自助餐。 有海鲜,都是从福建、广东、浙江等渔民手里采买而来的干货。 有肉食,却杜绝了牛羊肉换成了鸡鸭和一少部分猪肉。 更让人侧目的是一种名叫酸辣土豆丝的东西,醋来自山西,而那很少有人见过的辣椒据说来自四川、陕西、湖广以及贵州。 毕自严身为户部尚书,差点把头发抓掉了,也不记得以上几个地方有辣椒这种植物。 他只记得这东西好像在皇庄里有种植过,但是当做花卉欣赏用的。 酸辣土豆丝让所有人眼睛一亮,都没想到这东西居然如此爽口。 随后土豆块、土豆片、土豆泥、土豆丁,凉拌土豆丝,用盐水煮过的整个土豆全上来了。 就连那鸡鸭肉都是用土豆一起炖煮的,周壮吃到最后把装鸡肉炖土豆的盆都端起来了。 把盆底那黏糊糊土豆鸡汤全倒进碗里,随后周遇吉直接一顿大巴掌削在后脑勺上。 你踏马现在是武举探花郎,这么个吃相老子不要面子的嘛。 随着土豆一起出现的还有番薯,这东西的味道微甜清香,也很受小不点们喜欢。 主食,则更加的庞杂。 陕西的面皮、山西的大馍、河南的宽面胡辣汤、江浙的米面、广东的拉肠(肠粉的原型).... 这次的宫宴囊括了整个大明所有地界的特色吃食。 而明刊之人则是不停写写画画,陛下给了死命令,下一期的明刊全部以这次宫宴的食物为主。 推广。 要把这些东西陛下都喜欢吃,更搬上了宫宴给所有大人物品尝的事传播出去。 而这次的宫宴上,崇祯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几个人。 袁崇焕。 孔有德,耿仲明。 ps:在攒存稿,看看九月份能不能一天四更。 求一波五星好评和关注,前面的铺垫差不多了,接下来的剧情就要开始爽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彼此彼此 毛文龙的两个儿子,随着黄道周一起来到京城。 跟他们一起进京的孔有德和耿仲明也一起到了,但到了之后被安排进了兵部打杂。 这两个人很不满。 毛承禄没有参加科举,六岁的毛承斗很喜欢明堂。 他交到了几个好朋友,尤其和孙东启马万年的关系最好。 而毛承禄则是和满桂的儿子满孝明关系很不错。 文举结束封官调动阵仗极大,但武举结束之后中榜之人是何任命一直没有下文。 崇祯命令三种明刊的负责人,要把明堂里的小朋友全部画成画像,用九宫格的方式印刷在明刊之上。 人家把孩子送来,总得让人爹娘看看自家小宝贝现在是个啥模样。 毕自严很清楚,陛下这是要推广土豆和番薯了。 这事放在朝堂上议论就是扯皮,你有理他有理的很难全票通过。 现在好了,陛下直接绕过朝堂将这两种东西的吃法,产量以及种植的方式全放进明刊里了。 尤其在宫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陛下笑眯眯的问群臣。 好吃吗? 说不好吃,怎地,陛下请客吃饭你挑三拣四? 好吃,好吃那就推广就去种啊。 在这样的皇帝手下当差心很累的,他想干什么不明说,而是用其他方法逼着你先开口。 看吧。 内阁首先就同意了,并且大夸这土豆和番薯真是好东西啊。 只要明刊一出,就会有商人去陕西四川等地收购辣椒。 可那几个地方根本就没有。 没有但有人高价来收怎么办? 种啊。 皇庄里为了让辣椒成片有足够的观赏感,足足种了十顷地。 辣椒那玩意一个里面就有好几十颗种子,十顷地也就是一千亩能得到多少种子? 这是上边压朝臣,下边诱惑百姓,辣椒和土豆番薯的推广已经势不可挡。 至于那干海货和各地方的吃食,也会经由明刊带进大明所有地界。 因为那明刊不仅有图,还有在图片下方详细记录了各种吃食的做法。 大明饮食习惯的壁垒,就这样在明刊的带动下被消除了。 崇祯比任何人都知道一件事,地域歧视。 这同样是华夏人的特点之一。 北方看不起南方人,南方人也看不起北方人,尤其大明时期的两广、云贵川更是被鄙视的重点地区。 无他,这几个地方没有足够的土地,说不好官话(以北京话为基础融合中原发音得来,而明初则是以南京音为基础)。 身高矮小且不修边幅,穿个草鞋也提哩趿拉的,明史就曾记载广西和湖南一带组成的狼兵,着戎装,状若总角披长冠。 就如小孩穿上大人的衣服一样滑稽宽大。 但战力却是猛的一批,可这样的事碍于没有足够的宣传渠道,也没有人愿意为这些人发声。 再加上华夏人最讲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又贼爱起外号,没人说南方兵卒作战的时候有多勇猛,反倒把身材矮小当成笑谈。 又因两广之地爱吃昆虫老鼠,久而久之把两广之地的兵卒称为鼠军。 你以为鼠军笑话的只是两广兵卒? 不,这是连带把四川和西南人一起算进去了。 鼠军,蜀军。 这里边还有个冷知识,明朝最看不起两广的就是河南和陕西。 因为人家这两个地方一个是唐都所在,一个是宋都所在,那时的两广还被称为岭南的不毛之地。 这样的观念必须要扭转,也必须要为南方兵卒正名,历史上南方兵卒的战斗力从来就不弱于北方。 而且崇祯更清楚,接下来的天灾大多在北方,想要让整个大明度过这无尽天灾,是要靠人家南方慷慨解囊才行的。 吃饱的时候看不起人家,等天灾来了就想让人家无偿资助你? 而且一旦实行海上贸易,南方临海诸地将贡献大明税收大多数。 他见到了阎应元,这个此刻只有二十岁的新科武状元。 在他身上,崇祯看到了孙传庭的影子。 儒雅,内敛。 魏忠贤说的没错,他从来就没打算再让孙承宗去往辽东,他也接连数次驳回内阁递交再兴辽东修城的提议。 墙要有,但不是石头墙,而是用足够多足够强猛人搭建的,远比石头墙更坚不可摧的大明长城。 这不是对老帅的不信任。 而是如今的大明,老帅的战法已经不实用了。 崇祯很高兴,他走下龙椅和大臣们攀谈,和举子们闲聊,最后更是和那几个从京城选出来的长者坐到了一块。 这很不合规矩,但所有人都喜欢这样不讲规矩的陛下。 周皇后以及袁妃田妃一起出席,随后自由走动时和满桂的夫人、猛如虎的婆娘一起闲聊。 袁崇焕前来敬酒,崇祯也是一饮而尽后问他,广西可起狼兵否? 袁崇焕垂首答:只为莽兵。 莽兵就是杂务兵亦或炮灰冲阵之用,这话让崇祯暗自摇头,随后允诺他元月初五来东暖阁。 待周遇吉父子同来敬酒之时,崇祯指着周壮告诉周遇吉。 你儿子你来管,就让他进入京营在你麾下听令吧。 这次的宫宴到了很晚才散,而崇祯也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酩酊大醉。 过年了,也因为他看到了太多自己想看到的人。 黄道周的大儿子黄麂只考了第三百八十几名,但崇祯并不在意。 黄道周真正的意义在于气节,至于领兵或者成为首辅崇祯并没这样想过。 满朝能臣很重要,但气节和坚守更重要。 这是榜样也是精神图腾,所以黄麂考了什么名次也不重要,只要有能治理一县的能力就够了。 而黄麂,则是被派到了四川担任一地县令。 崇祯被周皇后等人扶着走了,曹化淳对着身边的方正化咧嘴一笑。 “陛下驾临之时多看了几眼那个叫刘泽清的武举榜眼,和那个叫贺人龙的,你说陛下是准备重用呢还是另有他意?” 方正化冷冷开口:“这不是臣子该考虑的。” 曹化淳又是咧嘴一笑:“你是太监。” 方正化瞥了曹化淳一眼:“吾乃锦衣卫指挥使。” 曹化淳:“那也是太监,顶多也是陛下内臣。” 方正化文言转身冷冷的看了曹化淳一眼。 “但有不轨,必斩尔!” 曹化淳拱手:“彼此彼此。” pS:开学了,能和同学们见面也能和女朋友……开房快乐! 第一百五十二章新年贺礼 曹化淳身边跟着的人不懂,您为何要得罪方正化呢? 得罪了锦衣卫,咱们以后得日子可不好过啊。 曹化淳呵呵一笑。 “魏忠贤的东厂势弱,他的锦衣卫一家独大。” “所以,他需要一个敌人,一个处处盯着他的敌人,这也是陛下希望看到的。” 说完,在麾下之人的肩膀上拍了拍。 “他不揣摩圣意,是因为锦衣卫除了陛下的命令之外不能有第二种声音。” “但我们身为陛下家奴,却要时刻揣摩陛下的心意,这才是我们存在的价值啊。” .... 京城在过年,四川成都府也在过年。 就连老夫人秦良玉都是对这个叫沈星的家伙佩服不已,也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 让大批江浙湖广以及广东的商人,冒着随时被叛军打劫的风险,将大批物资运进了成都府。 而更神奇的是,沈星居然只带着几个随从就进了一处彝族的寨子。 这个彝族寨子不算强大,加起来只有一千多口人。 我有粮食和银子,布匹食盐酒醋也很多。 这是沈星见到寨子族老时的第一句话。 第二句。 我乃江南巨富,还有更多粮食物资要运进四川,但沿途劫匪叛军太多,你们寨子的青壮要是愿做护卫,每人一天一斤粟米二两食盐。 第三句。 我身上有一千两银票,杀我能饱一顿,跟着我顿顿饱,自己选。 这么个奇葩货没人见过。 你说他来骗,可是这寨子穷的都活不下去了他能骗啥呢? 骗去当护卫然后杀掉请赏? 可这寨子里的青壮加起来也不过二百人,按照朝廷平叛给的奖励加起来也才不过二百两。 犯得着用一千两还冒着被杀掉的风险来骗这二百两吗? 再说他那一身打扮都不止二百两。 要不试试? 万一是真的呢,再说眼下的四川就是有银子也买不到粮食,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 三句话,沈星带走了一个寨子里的全部青壮,但第三天这些青壮又回来了。 个个身上背着粟米袋子手提食盐和一块腊肉,喜滋滋的给家人送来了。 真滴。 沈星大人说的是真的,而且这位大人还是位真大人,礼部员外郎啊。 那可是天大的官。 四川百姓尤其是少数民族,终其一生都没有走出巴蜀的机会,更别说去到京城了。 当然,被抽调送到前线打仗的除外。 所以在沈星的忽悠之下,他们觉得这个礼部员外郎是个天大的官,好像...好像沈大人说只比内阁首辅小一点。 沈星的手笔和他的祖宗沈惟敬相比要小的多,当年沈惟敬第一次出手忽悠的可是朝鲜的国王。 以白身告诉朝鲜国王自己乃是陛下钦点,和丰臣秀吉都是好哥们。 而沈星只是忽悠了一个彝族的寨子,让他们相信礼部员外郎是除了首辅之外最大的官。 沈星给了粮食食盐之后告诉他们,成都府里蜀王留下的物资都归他说了算。 只要跟着本大人定会让尔等吃的肥头大耳,但你们人手不太够,去和你们交好的临近寨子里拉人。 告诉他们,只要听本大人的话,要粮有粮要钱有钱。 他用了二百袋粟米和食盐,成功的将十余个寨子上千人变成了自己的护卫。 随后找到了那些冒险而来的商人。 看见了吧,这四川很危险的,官军忙着剿匪根本没精力护卫商队的安全。 而且在四川地界,用官军不如用熟知地形的本地人,这样吧,我刚刚耗费数十万白银收服了上百个寨子。 组成的护卫足有五万人之多,咱们都是好兄弟绝不坑你。 一个护卫你们一天给五斤粟米半斤粗盐,我让他们前来护你商队安全。 能经商的脑袋都是不空的,虽然粟米便宜有钱人不愿吃,但一天五斤太多。 这些商人联合起来准备压价,况且他们这一路虽然战战兢兢,但有白杆兵和孙传庭在,这成都府附近的流民叛军基本都被平了。 谈崩了。 沈星随后找到被忽悠来的一千多护卫,告诉他们不同意的商人都是朱燮元找来抢生意的。 如果让他们把东西运进来,这官商勾结咱们的生意就黄了。 我顶多不赚钱而已,但你们的粮食可就没了。 所以....抢他丫的。 记得蒙面啊。 没有盗匪,老子就创造盗匪给你们看。 一连被抢两次,那些准备压价的人再次找到沈星,一天五斤粟米半斤粗盐我们出了。 沈星摇头,太危险了,那些蒙面人那么凶恶这是掉脑袋的活计。 最少一天七斤粟米七两粗盐。 一通讨价还价之后,以每天六斤粟米六两粗盐成交。 连抢两拨,非但让护卫的人数翻了一倍,更让这些老实巴交纯实在的彝族兄弟,对沈大人已是言听计从。 这样啊,本大人已经和朱燮元达成协议,只要让他的商队顺利进入就不抢我们生意,而且同意雇佣我们为护卫。 这样,粟米涨到一天二斤,粗盐三两再去给我拉人。 要是能整到一万人,那整个四川的生意都是咱们的。 从头到尾,他只出了二百袋粟米和一百斤粗盐,那腊肉都是他从朱燮元那里要来的。 一文钱没出,两个月的时间,他真的拉起一支近万人的护卫队,帮着那些来到四川的商人顺利到达成都府。 这操作把朱燮元都看傻了。 一万青壮代表的是近十万老幼妇孺,数百个大大小小的村寨,而且一传十十传百,更多村寨也选择了加入。 到了大年二十八这一天,整个成都府周边近百里的村寨全成了他的麾下。 总人数超过了二十三万。 而也就在这一天,沈星小手一挥,过年喽。 咱成都府外将举行超大型集市,去给本大人拉人来参加集市。 东西便宜物资充沛,没有银子的也可以用山货来换。 时间只有五天。 他告诉那些视他为天神之人,咱们光保护这些商人是不够的,他们要把东西卖出去才行。 如果卖不掉他们就不来了,不来了咱们的生意就黄了,所以一定要多多拉人前来。 越热闹越好,人越多越好。 看着沈大人的脸色,那些人也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所以根本不用催促连夜四散去拉人参加集市。 孙传庭坐在成都府的城墙上,对着沈星伸手一指。 “这个东西很阴险。” 随后回身吩咐。 “这个东西闹出这么大动静,就是要引那些土司叛军来抢。” “命大军连夜出城设伏,用一场大胜作为给陛下的新年贺礼。” 第一百五十三章黑心毒士 天启七年十二月三十。 一场从未在四川出现过的大型集市出现了,各种物资粮食布匹家用之物应有尽有。 因为规模太大,所以选择在距离成都府之外十八里的平缓山坡上进行。 作为临危受命的四川巡抚,朱燮元真的尽力了。 这是一位在史书上留下姓名的猛人之一,其统筹之能带军作战的能力是非常值得肯定的。 但明末的重点和注意力全在辽东,所以身在四川打的极苦极为惨烈的朱燮元,没有得到应有的褒奖。 他是幸运的,因为四川还有秦良玉。 同样秦良玉也是幸运的,因为四川巡抚是朱燮元。 四川叛乱的原因很复杂,有天灾有人祸,但朱燮元明白真正的原因还是朝廷掏空了四川。 自万历年间杨应龙叛乱开始,朝廷就一直从四川汲取养分抽调兵力,一直到天启即位也一两银子,一粒粮食都没有从国库流入四川。 那蜀王更是把四川最后一滴血都吞进了肚子里。 可这无解的局面,却被陕西秦王造反给打破了。 蜀王离开了成都府被孙传庭大败,带着百余人逃进了陕西,而成都府的财富粮食一下子全部归属朝廷调遣。 朱燮元从没这般轻松过,因为蜀王藏在成都的粮食布匹等物多到他想都不敢想的地步。 有了足够的粮食就能组建军队平叛,有了粮食就能让被迫造反的夷族回归朝廷治下。 但陛下却派来了一个沈星。 “巡抚大人不必急于募军平叛,所谓叛无非是活不下去需要一个要恨的人而已。” 沈星的卖相很不错,而且经历了东暖阁的三十棍之后,也让他明白了什么叫做敬畏之心。 他不愿意和老夫人秦良玉在一块,害怕,老夫人暴力杀敌和不苟言笑的模样让他打心眼里怕。 连带着对朱燮元也很是客气。 “夷族反叛是因为恨之前的官员,连带着也恨朝廷,若是此刻募军平叛去杀,这种恨只会越来越深,到了最后无法化解的地步。” “非智。” “陛下之所以命我来协助大人和秦将军,用意和陕西一样,陛下要的是完整且能反哺大明的四川,不是尸横遍野人丁凋零的四川啊。” 说完起身。 “消弭人心之怨实则不难,以利相结,易其所恨亦可。” “请大人假下官两月之期,若事不成,下官自当面圣请罪。” 朱燮元思虑再三同意了,问他需要什么。 沈星嘿嘿一笑,两百袋粟米,一百斤粗盐,百余斤腊肉即可。 这样的要求让朱燮元都是连连皱眉。 你玩儿腻啊? 四川地域庞大,人口足有七百万之多,你就要个二百袋粟米一百斤粗盐,两个月就能扭转人心? 随后沈星又提了一个要求,必须确保进入成都府的商队安全。 就这两个要求,这个商人出身的东西真的就把成都府周边百里,所有的村寨对他毕恭毕敬,感恩戴德的地步。 只要沈星小手一挥,那些人就会义无反顾的为了他去拼命。 这让朱燮元猛然觉得,自己这四川巡抚是不是当到头了? 和这家伙一比,自己显得也他妈无能了一些。 吭吭哧哧平叛好几年,越平叛军越多越打朝廷的控制越弱。 结果一个商人用俩月时间,就把成都府附近的人全部招安了。 重点啊,他一文钱没花,还从那些商人那赚了一大笔。 用从商人那赚来的差价,去拉拢更多的人对他言听计从。 别说朱燮元,就连秦良玉都有些自我怀疑了。 就这么简单? 孙传庭摇头,他知道事情远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 想成功,你就得有能力忽悠大批商人带着物品前来,这是前提。 而最难的,就是说服第一批人为他效力。 朱燮元也不是没有派人去找过那些村寨,答应给的东西比沈星多好几倍。 但人家不信他。 究根结底还是朝廷在四川人的心里,早就没有诚信了。 但为什么会信任沈星呢? 因为沈星说了两个字,咱们。 成都府附近闹出的动静太大了,因为秦良玉和朱燮元的关系,实力够强的土司全部远离成都府。 可沈星挖墙脚的动作已经挖到那些土地的地盘了,想不知道都不行。 再加之那商队接连进驻成都,土司们也看到了机会。 抢集市财物的机会,更看到了攻破成都府的机会。 只要攻破成都府,蜀王十余代积攒下的财物到手实力瞬间就会暴涨。 然而就在孙传庭准备派人出城,伏击那些一定会来强抢土司的时候。 沈星找到了秦良玉。 “将军,不可杀。” 秦良玉皱眉。 “你闹出这么大动静,不就是为了引那些人前来吗?” “只要他们来,本将大开城门以设陷阱,孙将军在城外设伏堵其后路,前后夹击必大胜,为何不可杀?” 沈星微微欠身。 “不够。” 他说了两个字之后看向秦良玉。 “以利相许可感恩,但无血仇便无法一心。” “集市不必守,城外亦不必设伏。” 这话让秦良玉脸色一变。 “你是想让那些土司抢了集市,更让那些对你言听计从之人死在土司之手?” 沈星点头。 “给活路的是恩人,但毁了这条活路的就是仇人。” “土司强抢集市必然速战速决,杀人乃是必然且不分汉夷,而参加集市大多为夷族,被抢去之物也不止商贾物资,还有夷族拿来交换之物。” “见血,才能有恨,即恨,方能同心可用。” 他的语速不快,甚至声音都很平和。 但听在秦良玉的耳朵里却代表着尸山血海。 他让那些人言听计从,视他为救世主。 他给了那些人活路,更给了那些人未来。 但实际上这个沈星从一开始,就为那些对他言听计从之人设计了一个死法。 死在土司手里。 死才能有恨,恨才会反抗,也才会和朝廷真正一心。 这个人心黑无比,但不可否认他的阴毒却是平叛四川最好,也最快的办法。 秦良玉用了十几息的时间,方才平息心中震撼。 “但若集市被抢,那些商贾便不会再来,何解?” 沈星无所谓的摆摆手。 “陛下能为陕西拨银百万,自然也能为四川拨银百万。” 说完对着蜀王府的方向指了指。 “锦衣卫留下四成蜀王资财没有运走,将军可想过陛下是何用意?” 第一百五十四章哭什么?跟我去报仇 沈星从秦良玉那里出来,转头去找了孙传庭。 “将军务必出城设伏,然待敌得手后再行截杀。” 这话和在秦良玉那说的完全不同。 孙传庭看着眼前的沈星,微微揽了揽衣袖。 “你在老夫人那不是这样说的吧?” 沈星笑了笑,他在孙传庭面前要放松得多。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老夫人顾忌太多因为她本身就是四川土家族,视那些人为同族,所想的也是平首恶而救大部。” “但这天下的事哪有两全其美。” 他说完看向孙传庭。 “皆言百姓质朴良善,那暴民叛军又从何而来?” “不是所有人都能被安抚,更不是所有人都需要被善待,不以杀慑之,又怎能唤起心中良善,又如何回头是岸?” 孙传庭微微皱眉。 “你是想让我只截不杀?” 沈星击掌:“便是如此。” “土司之威早已深入夷民血脉,被杀被抢已成常态,只要将军能截住抢杀集市之人,在下便会带领心中愤恨夷族之民杀到。” “神明流血便不再是神,只要一战将其尽灭,就会让所有四川夷民知晓,土司可杀!” 沈星说完起身对孙传庭微微一笑。 “一战,可让数十万夷民过上元节,八月中秋之时将军便可回京复命了。” 他走了。 孙传庭坐在椅子上摸着下巴,良久之后微微摇头。 这个沈星...是他妈的一个人才。 但也足够阴损。 在四川他的官职就是打酱油的,文职有巡抚朱燮元,武将有老夫人和自己。 但这个打酱油的,却成了真正的布局人。 他连老夫人的顾虑都给算进去了,用集市将夷民变成自己人去对付土司。 这连招募大军的钱都省了。 而且孙传庭更知道这沈星还有一层用意。 陛下要组建西南军团,这用夷民去对付土司的过程,也是替陛下筛选兵员的过程。 能打的,活下来的,成为官军饷银翻倍且亲眷享有特权。 这招比袁阁老玩的更狠。 陕西是先成军让他们得到好处,而沈星则是把这个好处画成了大饼。 干吧,只要干翻土司好日子就来了。 有这样的大饼在前又牵扯自身存活,这是把现在和未来全给了。 他摇头,这个人将来在朝廷必有一席之地。 大年三十这一天集市开了。 一面巨大的缓坡之上摆满了摊位,已经信任沈星的夷民率先拿来山珍换取物资。 被拉来将信将疑之人随后加入其中。 真的很便宜,物品的种类齐全到夷民从未见过的地步。 沈星更是提出春联的说法,只要家中门上贴上春联的就是自己人。 那是标识,以后都跟着我干吃香喝辣肥头大耳好不好? 你要是跟他们说过年要贴春联福字,根本没人屌你。 但说成标识,各个村寨的门口都贴上了春联。 沈星又告诉他们,今天啊要穿上最好的衣衫吃最好的吃食。 这非但是自己在庆祝,也是在为神明庆祝,如此明年神明就会保佑我们风调雨顺发大财。 最后一点,不能打孩子,不能哭。 在他的带动下,整个集市人山人海喜气洋洋。 也第一次让夷民感觉过年原来这么好,还有这么多讲究。 集市第一日,平安无事。 但在距离集市所在五十里之外的山林里,由三名土地带领的一万多人隐藏在山林之内。 “禀报土司老爷,那集市是真的,而且东西很多我都没见过,去抢吧。” 得到汇报的三名土司对视了一眼,随后下令。 “集市五日,这才第一日,那些汉人商贾定有更多好东西没有拿出来,再探,待第三日出手抢夺。” 随后又问。 “成都府的守卫如何?” 那探子回禀。 “城内之人也是出来赶集市,城门大开守卫算不得森严。” 这话让三名土司严重出现了浓烈的贪婪。 “先抢集市,秦良玉必会出城追击,然此时我等杀个回马枪进入成都府,若是得了城中财物我等实力暴涨之下,可夺四川全境。” 集市第二日,依旧平安无事。 因前一天所有人都换取了物品,其他距离更远且之前抱怀疑态度之人也是急匆匆赶来。 整个集市更热闹了,人也更多了。 少数民族的人在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依然在笑。 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也从未换取过这么多东西,但沈大人说了,过年不能哭。 不吉利。 商人也在笑。 这些夷民没有银子,但拿出来的西南山珍药材运进内陆都是极品。 赚翻了。 最高兴的还是孩子们,他们一直在挨饿,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好吃好玩的。 原来过年这么好,要是天天都过年就更好了。 集市第三日,来的人更多了,而且商贾们拿出的物品的种类也更多了。 天还没亮,那些距离远走夜路的夷民已经到了,扛着自己辛苦在山里采来的东西。 期待又兴奋的摸了摸孩子的头,别急,一会就能换到好吃的了。 到时再扯块新布给你缝件新衣,沈大人说了,过年穿新衣会变聪明能考上状元的。 当官了就不用挨饿受欺负了。 天亮了,商贾们的货物也开始从城内运到集市,早就等在那里的人眼中早就充满了期待和兴奋。 日子有盼头了,只要辛苦些就能从集市换来需要的东西。 不用饿死,真好。 然而就在商人的物品还未摆放完毕,那些扛着山珍牵着孩子满怀期望之人想要上前,换取家中急需物品之时.... 三名土司率领的一万多蛮军杀到了。 人太多了,来参加集市的人太多了,一瞬间便是血流成河哀嚎遍野。 那些蛮军见人就杀,所有挡在他们面前之人全部杀死,随后开始疯狂抢夺。 孩童的哭喊,大人的求饶根本无法阻挡那些杀红眼,只为抢夺物品蛮军挥刀的速度。 这不再是喜气洋洋的集市,在蛮军的屠刀下变成了地狱。 夷民们看清了出手的人是谁,但他们没有能力也没有胆量去反抗。 这场屠杀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之久,待蛮军将东西财物抢走之后,四散逃命的人群方才返回寻找失散的亲人。 “哭什么!” 然而就在此时,他们见到了沈大人。 一身是血,怀里抱着一个四岁女童的沈大人。 “拿起武器跟我去报仇,把属于我们的东西抢回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咱们得重量! 人怕死,所以有了理智。 害怕连累亲人死去,所有才会有克制。 但当亲人惨死活路被断的时候,所有的恐惧全部变成了滔天的恨意。 杀掉他们,杀光他们。 报仇! 抢回属于我们的东西,杀光他们! 成都府之外到底聚集了多少人很难统计,但被杀死的却达到了恐怖的三千多人。 且大多数以老人和妇孺为主。 沈星第一次去那个彝族寨子的时候,最欢迎他的不是族老也不是青壮,而是一个四岁的小女孩。 她叫吉克阿依莫,吉克是姓,阿依莫意为像月亮一样美好的女孩。 阿依莫很漂亮,大眼睛笑起来弯弯的。 是她在沈星提出给的好处后,第一个拉住沈星的衣袖问:阿依莫可以吃糖吗? 正是因为有了小女孩天真的问题,这个彝族寨子选择跟沈星走。 沈星的心里在滴血。 这个寨子是第一个需选择相信他的,也是第一个对他毫无保留的。 但也正是这样毫无保留的相信,在蛮军抢劫杀人的时候,这个寨子的人选择直接冲上去保护大人的生意。 一千一百零九口,沈星记得这是那个寨子人口的准确数字。 都死了... 只剩下了他怀里的阿依莫,而阿依莫的爷爷正是那个寨子的族老,阿依莫的父亲也是那个寨子里武力最强之人。 沈星曾为自己的计谋而自得,他认为大丈夫当不拘小节,更为无毒不丈夫。 可在这一刻,他想自杀谢罪。 也在这一刻,一直以心智手段自得的江浙商人手里握紧了刀柄。 也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那句‘咱们’代表的到底是什么。 .... 一万多蛮军突然出现屠杀了三千多人,带着大量物资走了。 但他们再不能按照来时从山林中穿行,这大批物资也让他们的速度慢如龟爬。 “斥候来报,秦良玉得知消息从成都府里出来了。” 听闻这话,一名土司扬手扔掉擦拭刀身血迹的粗布。 “那正好,只要她出来了便下令将抢来的东西全部扔掉,从山林小道逼近成都夺城!” 另外一个土司微微皱眉。 “可那朝廷派来名叫孙传庭的却没了踪迹...” 还不待他说完,其余两个土司同时不屑一笑。 “名不见经传之辈,侥幸赢了那出城无能的蜀王而已,他到四川已经两月有余,可曾听闻他出兵覆灭了谁?” “怕是个贪生的世家之辈,前来四川镀金来了。” 孙传庭来四川之后一直没动,也让这些人对他极为的轻视。 他们只怕秦良玉,只要躲开秦良玉拿了成都府,大事可期。 然而就在此时前方大路轰的一声巨响,路边山体崩裂将路封住。 “禀报土司老爷,前面的路塌了,还有大军设伏...” 突然的变故让三个土司同时一惊。 “进山林,东西全扔下进山林!” 四川平叛最难的就是找不到决战的时机。 各土司掌控之地尽皆易守难攻,而寨墙修的又高又厚,且本身寨子就修建在水流发达之地。 将吊桥升起唯有下水强攻,可人在水里就会成为寨墙上弓箭手的靶子。 只要他们不出来,很难将其一举剿灭。 再者就是路,四川山高林密只要往山林一钻,别说一万多人,就是十万人也根本抓不到其踪迹。 他们是果决的,也选择了最正确的办法。 但却忽略了两个问题,他们可以放弃那刚刚抢来的大批物资,但他们手底下的人舍不得。 而他们碰到的是孙传庭。 就在蛮军拖着沉重的物资刚要进入山林之时,一声大喝陡然响起。 “弓!” 密集又突然的箭雨从山林之内射出,居高临下片刻间便有数百人被钉死在原地。 蛮军一阵大乱,而三名土司连忙大声呼喝。 “伏身前行,以树木为盾还击,近战撕开口子不得恋战...” 可在如此大乱之下,他们的呼喝起不了太大作用,蛮军如无头苍蝇一样在原地打转。 但那山林之内的箭雨却一刻不停的在收割人命。 嘭嘭铁箭入体之音如阎王催命,使得蛮军更加乱做一团。 嘎吱,一名秦兵拉满大弓,箭尖对准了一名正在呼喝的土司头颅。 然而刚要取了那土司性命之时,一只大手将挡在了弓弦之前。 是孙传庭。 那名秦兵不解,却见孙传庭微微摇头后,对着蛮军的后方抬手一指。 “交给他吧。” 那名秦兵随即看去,只见那蛮军后军突然大乱,无数个状若癫狂的夷民手中握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冲杀而来。 而当先之人,竟是那整日富商老爷打扮的沈星。 沈星一刀将一个蛮军劈倒在地,滚烫腥臭的血液喷溅的他满头满脸。 但他连擦拭一下的动作都没有:“杀!” 他没杀过人,甚至来四川之前砍头的事他都不敢去看。 噗。 将长刀狠狠送进蛮军的肚子,抬脚将那死死抓住刀身的蛮军踹翻,随后便是下一个。 沈星一刀劈向一个蛮军头顶,但脚下被死尸绊了一下刀砍在蛮军的肩膀上。 而那蛮军也是发了狠,举起手中武器对着沈星的面门便是砸了下来。 那是铁骨朵,如此时节砸中沈星必然脑浆崩裂。 而就在那铁骨朵即将砸在沈星头顶之时,一名夷民猛然肩膀顶在那蛮军的肚子上。 蛮军被撞飞,但那铁骨朵也砸中了夷民的脊椎,咔嚓一声骨断声响便是没了气息。 啊....! 看了一眼那为救自己死去的夷民,沈星一声悲愤大吼再次拎起长刀向前冲杀。 这一刻,他不再是商人,也不再是让秦良玉都感觉脊背发寒的阴毒谋士... .... 两个时辰之后,这场惨烈到了极致的战斗结束了。 蛮军全军覆没,因为他们面对的是近十几万疯狂的夷民,不顾生死,哪怕用牙齿也要咬断他们脖子的夷民。 沈星亲手砍掉了三个土司的脑袋,随后踉跄的扔掉手里已经卷刃的长刀。 看着那血流成河的战场一眼后,他转身对着集市的方向双膝跪倒。 头,重重的砸向地面。 他没说一句话,但那抖动的肩膀却已经让人明白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随后,所有活下来的人在他身后全部跪倒在地。 嘶吼着,痛哭着。 咱们二字。 在这一刻被真正的具象化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回老家待一辈子吧。 元月初五,袁崇焕走进了东暖阁。 此刻的崇祯正在看一封奏报,来自东江毛文龙的奏报。 他在十二月六日,率军袭击旅顺口,烧建奴粮仓三座,毁建奴抢去的船只三十八艘。 抢回被建奴掳去的汉民七百六十九人。 建奴守将大怒,可随后他又从另一个方向登陆,烧建奴粮仓四座,毁船只四十余艘,抢回汉民一千一百余人。 十二月十六,他登陆朝鲜,毁朝鲜粮仓六处,烧朝鲜大小船只百余艘。 奏报的结尾他是这样写的。 建奴无舟师,取朝鲜,欲假其水师袭东江耳,臣请先焚其舟,绝海患,继毁粮道仓廪,困之,饥则索于皇太极,不得其反。 朝鲜的王室很恶心人,谁强他就跪谁。 皇太极强他背叛大明投降建奴,毛文龙烧建奴粮仓的真正用意就是毁朝鲜水师。 毁了朝鲜水军大船,东江安稳,建奴想从海上袭击内陆就没有了任何可能。 而没吃的朝鲜就会和皇太极要,不给就会再次投向大明的怀抱。 臣已寻建奴之内不服皇太极东海女贞部族者,其已经同意以奴女为币同臣交易。 下月,便可将第一批奴女送至登州。 这就是毛文龙的作用,不但能牵制建奴从海上捅皇太极后门,更能断绝来自辽东海上的威胁。 他是一颗钉子,一颗死死钉进皇太极胸口的钉子。 就在崇祯打算提笔回复之时,王承恩带着袁崇焕走了东暖阁。 崇祯摆摆手,示意袁崇焕平身。 “对东江毛文龙怎么看?” 袁崇焕闻言躬身。 “不可留。” 崇祯放下毛文龙的奏章看向袁崇焕。 “为何不可留?” 袁崇焕连思索的动作都没有直接回道。 “毛文龙不臣之心人人皆知,然皮岛对辽东战事而言可有可无,若想平建奴之祸功在陆战而非水战。” “毛文龙孤悬海外不听诏令,若是其投降建奴必成大祸。” 说完躬身拱手。 “遂臣以为,毛文龙当除另择他人接替。” 这话让崇祯微微眯眼,看来袁崇焕早就动了要杀毛文龙之心。 “你认为谁适合接替毛文龙?” 袁崇焕不假思索的给出了一个人选。 刘兴祚。 这个刘兴祚是辽东开原人,万历三十三年被努尔哈赤授予备御之职,并获女真名字爱塔。 但女真欺压屠杀汉人让其不满悲愤,天启七年归顺明朝在袁崇焕麾下听命。 历史上袁崇焕杀了毛文龙之后,将东江分为四协,陈继盛、刘兴祚、毛承禄、徐敷奏各领一协。 崇祯三年后金入关兵临永平(河北卢龙),刘兴祚率军阻击力竭战死,其弟刘兴治接替他的位子。 同年,刘兴治假传孙承宗之命杀了陈继盛,自立为帅。 黄龙奉命围剿刘兴治,但把刘兴治叛乱解除之后毛文龙打下的底子已经耗光了。 陈继盛是一员猛将,也是毛文龙麾下最得力的助手,所以从袁崇焕四协的用人上就能看出他是包藏祸心的。 刘兴祚是他赏识提拔之人,陈继盛是毛文龙旧部,毛承禄毛头小子身边又有孔有德和耿仲明这样的败类。 徐敷奏也是毛文龙旧部,但其不论资历还是战功都在孔有德和耿仲明之下。 袁崇焕是玩的一手好棋,相互制衡让其内部勾心斗角,但也把东江这颗钉进皇太极心窝的钉子给毁了。 东江没了应有的牵制,他重兵把守的关隘又被皇太极从喜峰口破了,最后直逼北京上百万人惨遭屠戮掳掠。 大明最后一点底蕴,也被他败的差不多了。 “对辽东怎么看?” 就在崇祯这话落下之后,他亲耳听到了袁崇焕流传后世的经典名言。 “计五年,全辽可复。” 崇祯笑了,看着躬身站立在自己眼前,一副不卑不亢的袁崇焕笑了。 他,是众多走进东暖阁武将里唯一没有被赐座之人。 “说说如何五年复辽?” 袁崇焕闻言开口。 “固守,步步为营。” “辽人守辽土,以辽养辽。” “册封赏赐蒙古诸部孤立后金,整顿东江从海路袭扰,假意和谈加固城防训练军队。” 说完微微抬头。 “假臣五年,臣必灭后金收复全辽!” 假大空,全是他妈的假大空。 袁崇焕说出的所谓复辽的办法没一样是具体的,没一样是有完美方案的。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拍着脑袋随时想出来的东西。 “何为以辽人养辽土?” 听到崇祯发问,袁崇焕开口。 “鼓励流民屯田开荒恢复辽东土地耕种,如此便可解决军粮供应减少对朝廷的负担。” 崇祯闻言点头:“地从何来?” 袁崇焕再答:“固守关宁锦防线,便可收回大片耕地。” 崇祯再次点头:“如何固守?” 这话让袁崇焕微微一滞:“坚固城防,城墙架设火炮弓弩,在三城之间再修若干卫城,连点成线固若金汤。” 崇祯依旧微微点头。 “若按你所言,前期需要多少投入?” 袁崇焕微微思忖后答:“最少八百万两。” 随后抬头再言:“且臣以为,若想辽东归复需政令合一,然文官巡抚及登州等地皆需归辽东统一调派。” 崇祯再次笑了。 要钱、要权、要人的戏码果然还是再次出现了。 随即看向袁崇焕。 “按卿所言,辽东已被从朝廷剥离只听命于辽东大营,集全国钱粮政令倾斜只为固守?” 说到这里崇祯的声线陡然升高。 “从头到尾,朕就没听到一字反攻之言,以辽人守辽东以辽养辽,你是要做第二个李成梁吗?” “以全国之力养一群只会倚仗城墙据守的废物,这就是你的五年平辽之策?” 说完大袖一挥。 “既卿无良策又无为官之心,那便回返祖地侍奉双亲吧。” “王承恩,拟旨,赏袁崇焕白银千两马车一架。” 你不是辞官归乡吗? 你不是得到孙承宗的信件后,在老家接受宴请七日才启程吗? 你不是在路上慢腾腾卡着时间点进入京城的吗? 既然故土难离,那你就不要离了。 回老家待一辈子吧。 第一百五十七章让朱聿键来见朕 袁崇焕是有一定能力的,这一点崇祯从不否认。 但现在的大明不缺他这一头蒜,还是头心思太多的烂蒜。 他是孙承宗发掘的出来的,但这个人心里并不服孙承宗,可他又继承了孙承宗的理念。 固守。 这一点和曹文诏、孙传庭周遇吉等人截然相反。 上来第一句要干掉毛文龙,下一句辽东自治,再下一句要集合全国钱粮让他去修城练兵徐徐图之。 从头到尾一句主动出击的话都没有。 曹文诏是怎么说的? 令其内乱逼其攻城磨杀之。 孙传庭更狠,擒其妃发其茔。 卢象昇则是要一战灭建奴主力大部。 想都不用想,要是按照袁崇焕的玩法掏空整个大明,养肥了辽东一群听诏不听宣的军阀。 这样的人有多远滚多远吧,哪怕他对建奴的战法激进一些,有主动一战的勇气崇祯都会让他留下。 可这个人明显没有这种锐气,所谓的中心思想就一个字。 守。 而历史已经证明他掏空了大明,但没守住。 袁崇焕面色颓唐的走出皇宫,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思忖片刻他决定去找孙承宗。 但他并没有见到孙承宗,孙府的管家对袁崇焕微微一礼。 老爷最近公务繁忙就不见大人了,但老爷让小人给大人转达一句话。 何不先闻圣意? 说完之后,孙府管家再次拱拱手转身进了孙府,独留袁崇焕在原地呆愣愣的忘了回礼。 这句话是说为什么不先听听陛下的意思,但更是告诉袁崇焕。 你错了。 从一开始就错了,你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太高了,你认为辽东非你不可更认为陛下有求于你。 所以你对自己所谓平辽之法太过自信,认为陛下一定会欣然采纳重用于你。 可现在的大明已经不是你辞官之时的大明。 你已经在陛下面前抖完机灵,但被陛下否决。 就是我也帮不了你,回去吧。 按照陛下的旨意回去吧,留你在京城之中过年又让你参加宫宴已是天大的恩赐。 如此回归祖地,当地官员还能对你照拂一二。 足足过了一刻钟之久,袁崇焕才对着孙府的大门弯腰施礼。 随后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北京城。 他的平辽之法被否决,同时也注定无法再回归朝堂。 上元节当日,礼部左侍郎杨嗣昌禀奏,鞑靼瓦剌的贵族即将到达京城。 而也在这一天,崇祯收到了来自四川沈星的奏报。 成都府方圆三百里之夷民全部重归朝廷,且对土司暴行群情激愤。 四川平叛的局面打开了,而且还是一个最符合崇祯心意的平叛之法。 但在这封奏报的最后,沈星提出了一个要求。 四岁的吉克阿依莫,入明堂就学。 锦衣卫和东厂从四川传回的奏报每天都有,沈星用集市让夷民对土司生恨的法子崇祯自然知道。 很符合沈惟敬后人的风格,但这样的沈星崇祯不喜欢。 谋臣毒士要有,这样的人有时更胜过战场领军之将,但要心有敬畏才行。 所有百姓都是大明子民,不分汉夷,所以他早就在想通过一个合适的切入点,将‘夷’这个字从大明内部废除。 沈星的做法无疑是最快打开四川局面的方式,但心无敬畏对家国的概念就会很模糊。 而此刻手中沈星信中字里行间真的厚重了许多,那种来自心底的冷漠和轻视没有了。 这样的人才是崇祯想要并且重用的。 对外阴毒那是本事,大明之外的建奴,建奴更北还有莫斯科大公国。 西域中东,南亚东亚的那帮垃圾,尤其台湾本子他一定会让大军平蹚过去,那才是他为沈星打造的位置。 把阴毒用在那些垃圾的身上,就算玩的再狠崇祯都不会说什么。 他深刻的知道,此时西南少数民族过的有多苦,更知道那些人相比汉人更加的纯粹。 想到这提笔蘸墨,非但应允了吉克阿依莫入明堂就学的请求,额外又给了四川二十个入明堂的名额。 蜀王府里的财富崇祯下令留下四成,粮食一粒没动,全部留给了朱燮元这位四川的苦逼巡抚。 如今是崇祯元年,四川的人口虽然接连经历叛乱但还没有大幅减少。 满清入关之后,四川空了。 如今的四川有七百万人口,可想而知满清在四川造下多大的杀孽。 明朝一直从四川吸血从不反哺,但崇祯却知道让四川稳定对大明会有多大的作用。 随即下令六部同时派人进入四川,工部修桥组织民众修路,礼部建立学堂和医馆。 吏部整顿重置收复之地的县衙官员,刑部则是配合孙传庭斩杀之前欺压民众的官员。 户部配合朱燮元丈量土地分发于民,兵部则是重新建立西南驿站。 他给工部下了一个死命令,在当地建立织布造鞋坊。 能吃饱的广西狼兵,有鞋穿的川军堪称大明神盾。 将四川的事处理完之后,崇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还会死很多人。 哪怕有沈星在,想要平乱西南依旧要死很多人,而另一个好消息是,沈星已经开始组织人手在四川种植辣椒。 之所以第一个在四川种植,一个是气候的原因。 另一个也算是崇祯对四川的一点补偿吧,让他们先尝到辣椒的滋味,也能先一步有了稳定的收入。 处理完四川的事情之后,他转头看向一旁的王承恩。 “那些奉诏进京的藩王现在何地?” 王承恩连忙躬身。 “禀陛下,年前之时就已经到了,就连远在桂林的桂王也到了,按照您的旨意全部去往皇陵守着。” 崇祯点点头。 “让朱聿键来见朕。” 对这位历史上南明时期的隆武帝,崇祯是真想看看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物。 当皇帝他是别想了,如果能用崇祯不介意将他留下来。 富贵我就淫,贫贱我就移,威武我就屈,色诱我就从,不打我就招,打我我就哭,有苦我不吃,有活我不干。 这是曹化淳对大明宗室进行的总结。 因为崇祯把组建宗人营的任务,也交给了这个贱东西。 pS:感谢欧欧黄大佬打赏的大神认证,大佬威武。 拜谢!!!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不单纯的人不安分 曹化淳打造勇卫营的效率高到吓人。 腾襄四卫共一万三千人,负责拱卫京城九门,这也是满清九门提督的由来。 明朝没有九门提督,而是隶属于内廷的御马监管辖,设指挥使一人,而指挥使之上还有提督腾襄四卫太监。 曹化淳就是提督太监。 他是从北直隶募兵填充了腾襄左卫、右卫、又从流民里收揽一批填充武襄左卫、右卫。 指挥使是孙应元。 他没有大道理去训话也没有给什么前途广大的未来,但却让新组建的腾襄四卫个个嗷嗷叫。 因为他给腾襄四卫找了个对标的敌人,锦衣卫。 大明很迷人,但大明也很奇葩。 因为这是一个看脸的朝代,同样科举同样成绩出来最后面试的时候,一定是长得更好看的那个更受重用。 所以大明的锦衣卫,在后世也被戏称为模特队。 能进锦衣卫的身高、长相、衣服架子和身世能力同样重要。 这也是锦衣卫走在大街上回头率如此爆表的原因。 哪怕当年被打造出来专门制衡锦衣卫的西厂,地位更高过锦衣卫、东厂、西厂的内行厂制服的料子都不如锦衣卫的华丽。 无他,国体也。 曹化淳直接对标锦衣卫,穿的好不能打就是样子货,长了副好皮囊咋不去当龟公呢。 咱,是纯爷们,哪怕只穿条裤衩那也是提刀就干的纯爷们。 这话从一个太监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 但神奇的点也就在这。 腾襄四卫这些糙汉还真就听进去了,个个见到锦衣卫都是横眉冷对,大有一副不服就干你娘的趋势。 对曹化淳更是崇拜的不得了,因为整军第一日曹化淳故意找茬亲手干倒十几个锦衣卫。 所以当崇祯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无奈摇头。 这可能就是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吧。 曹化淳看着被陛下赶到皇陵守着,足有十几万的宗室之人也是无奈摇头。 “就这样的还上啥战场啊,活着就是浪费粮食,直接自己抹脖子算球。” 陛下要组建宗人营,以这些宗室之人和两万五千净军组建的宗人营。 但在曹化淳看来,这些人去战场的意义真的不大。 所以他直接把腾襄四卫调来拉练,男眷演训女眷当伙夫,小崽子就去陛下为他们准备的学堂就学。 拉不动就别吃饭,还他妈把自己当成皇族后裔享清福呢。 陛下让咱家来无非就是摸个底,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和那些冷冰冰的净军整编到一块上战场。 想都不用想,当那些冷冰冰嗜血的净军和他们混编到一块的时候,一定是极为酸爽的。 崇祯元年,朱聿键二十七岁。 当他走进东暖阁,见到这位过完年刚满十八岁的陛下时,感受到的是一股浓浓的威压。 “唐王府只留下你一个,可知为何?” 跪地的朱聿键闻言垂首:“请陛下明示。” 崇祯淡淡的看了一眼这位自己的血亲:“如果你的能力只是装傻,那看来朕叫你来是多此一举了。” 朱聿键脸色骤然一变。 “陛下想让臣去战场赎罪。” 崇祯拿起一份奏章:“你会打仗?” 朱聿键头上已是出现豆大的汗珠,说熟读兵书,然宗室仕宦永绝农商莫通,说不会,那留你干什么。 “臣,愿为陛下为大明誓死杀敌。” 但他的回答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崇祯依旧在看着奏章里的内容,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啪,半刻钟之后,崇祯合上手里的奏章。 奏章看完了,他给朱聿键的时间也用完了。 然而就在这声轻响传来的那一刻,朱聿键的身体猛然一抖,随即以头触地再次开口。 “宗室皆为朱氏后人当继太祖之风,遂臣以为当组建敢死军以宗室之人为主,为大明戍边杀敌,亦为大明百姓之盾!” 他懂了,就在崇祯合上那封奏章的时候懂了。 宗室就是累赘就是废物,秦王、福王、楚王、还有他所在的唐王府全部被灭。 但大批养尊处优的藩王还在,虽然离开封地来到京城,可养这些人就是一笔巨大开支。 有养这些人的钱都能组建一支数万人的大军了。 所以这些人必须要有个去处。 要么去侍奉太祖,要么就证明自己不会浪费粮食。 但宗室麻烦的地方就在于身份,朱氏皇族后裔。 所以陛下需要一个人,需要一个处理这些浪费粮食和挑选出不浪费粮食的人。 所以他这个无牵无挂,看不上他的爷爷和爹都被灭了的唐王一脉独苗最合适。 咋处理浪费粮食的? 自然是死在战场,但这活领军之将任何人来做都不合适,所以他来组建敢死队,让浪费粮食的废物一批一批死掉。 既能死的合理,又能为陛下长脸。 崇祯闻言皱了皱眉:“打仗会死人的,而且以宗室之人组建敢死军,怕是会让天下人觉得我大明无可用之人,不妥。” 朱聿键随即开口。 “百姓能以肩膀能扛起大明江山,我宗室之人自然也能为大明之盾。” “臣代所有宗室向陛下请战,还望陛下成全!” 崇祯欣慰的点点头。 “既然你为宗室请战,那朕也不好驳了我宗室之人的拳拳为国之心,允。” “半月后开赴辽东前线。” 看着离去的朱聿键,崇祯确定这家伙绝不是史书记载的那般单纯,坑宗室之人眉头都没皱一下。 怕是他来东暖阁的路上,就已经猜到了自己叫他来所为何事。 自己给了他半刻钟的时间,恐怕那也是他在试探自己心意的时间。 怪不得历史上能忽悠郑芝龙辅佐他,最后击败同族比他更有资格之人当上南明隆武帝。 不单纯的人不安分,但不安分的人也真的好用,因为这本身就是一把双刃剑。 宗室之人是垃圾,但这垃圾很不好处理。 造反的藩王可以直接灭了,但总不能给所有藩王都安一个造反的名头。 那样百姓就不是拍手称快,而是人心惶惶了。 但他不怕这朱聿键暗地里搞什么小动作,那两万五千净军可不是用来看的。 “王承恩,通知方正化,朕明日要去密云的军工厂看看。” “叫上毕自严、李邦华和孙阁老一同前往。” 第一百五十九章但愿你不要是第二个周奎 军工厂还在筹备当中,天气寒冷无法开工建造。 但瀑布之顶用炸药分流的事已经完成,整个瀑布被分流成了十六道。 动力系统已经开始打造,但徐光启请崇祯去看的不是动力系统,而是一种炮弹。 燃烧弹。 这就是明朝让人着迷的地方,明朝有燃烧弹,还有类似于手榴弹的震天雷。 但这种燃烧弹是用泥巴做成空心球,晾干后里面塞入火药、毒火和神火后留有引信,用木框固定,使用时用小型投石车抛掷爆燃。 这所谓的毒火就是爆燃之后会产生毒烟,神火则是一种特殊药剂,爆燃后无法扑灭。 So,其实生化武器白磷弹之类的咱们才是祖宗。 而崇祯给徐光启的燃烧弹,是一种用大炮轰击的炮弹,内装石油等物造成火海杀敌的武器。 石油一词也是咱们发明的。 北宋的沈括在《梦溪笔谈》里就有记载。 《蜀中广记》记录的更加详细,国朝正德末年,嘉州开盐井,偶得油水可照夜。 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里,就有用石油治小儿惊风的案例。 崇祯十年,宋应星的天工开物里更是详细记载了,石油的开采系统工艺,膏油可做火攻利器。 这个时期的石油和后世的燃料石油无法相比,但作为武器使用却是绰绰有余。 徐光启就是按照崇祯的意思,在制作一款能用火炮发射的燃烧弹,传来的奏报说已经有了眉目。 这让崇祯很是兴奋。 这燃烧弹的威力,可远比那实心大铁球子砸出去的威力强大太多了。 一颗实心铅弹能轻易砸死一名骑兵,连同胯下的马匹也能砸的骨断筋折,但也仅此而已。 但燃烧弹却是大面积的杀伤武器,而且一旦爆燃将会引起马匹受惊失控,这才是真正的威力所在。 而且那震天雷崇祯也给出了改进的方向,不求如后世手雷手榴弹的杀伤。 当成燃烧瓶去用,也能作为单兵武器里的杀手锏。 陛下要出宫这可是大事,尤其要去的还是在密云深山里的军工厂。 方正化连夜准备,第二日,皇帝出行的阵仗只是数辆马车三百锦衣卫....和五百腾襄左卫的战兵。 也不再是以前的锦衣卫在内,战兵在外护卫的阵型。 而是一左一右,本就对标的双方火药味比军工厂还足。 这一幕让孙承宗也是摇头不止,单单这一个举动,就让腾襄四卫的人战斗力被拉满。 这是崇祯来到大明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走出皇宫。 他看到了大明北京城的模样,看到了那巍峨的北京城墙,也看到了大明普通百姓真实的模样。 天子守国门,其实北京城距离前线真的很近。 近到皇太极越过喜峰口就能兵临城下的地步,也近到北京城的百姓根本没有生活在京城中的傲气。 这是京城,也是前线。 走出京城后,崇祯看到了荒凉也看到了大明的官道。 前世他走过从北京到密云的路,但后世的记忆和眼前的景象根本对不上。 官道不算窄,但木制马车轮子在这样的官道上根本走不快。 因为路的原因,驾辕的马匹受力极重。 而且崇祯敏锐的发现,但凡属于朝廷的马车货物大多装在马车的尾部。 这是很不合常理的。 大明的马车有两个很大的木轮子,货物装上车的重量全部压在马匹的背上,而货物装在马车的尾部,就会导致向后倾斜,这样重量就不是压在马背上。 而是全部勒在马匹的肚子上。 这会让马匹很难受而且根本走不快,这让崇祯狠狠皱眉。 随即下令停车,让方正化将那赶车之人叫到近前。 “你隶属何部?” 这赶车之人已经吓傻了,闻言连忙回道。 “禀陛下,小人乃是太仆寺车署府的一名驾士。” 崇祯再次皱眉,这太仆寺的车署府掌管王公以下马车和马匹的驯驭之法,还负责为三品官员以上提供婚丧车马。 后被调用作为官方驿站车马运输赋税,以及军械粮草等物资。 “为何将货物装在马车后部,而你驾车为何不坐在车辕附近,而是也选择坐在马车尾部?” 那赶车的驾士闻言颤抖开口。 “回陛下,小人也是按照署令的意思办事,小人是老把式自然知晓货物应该装放在车辕的位置,这样既能多装一些货物,也能让马儿舒坦一些....” “可署令大人说..说为朝廷办事就是官差,车署府又是个清水衙门自然要在官差里得些好处才行...货物装在车后就能让马儿拉不动,就能少装货物,且行数里便要一歇,如此便能将十次运完的货物神不知鬼不觉分成二十次...” “而小人坐在马车之后也是署令大人的意思,马儿出官差累死朝廷是会拨银再购的...而马肉则会被署令大人卖进酒楼,头蹄下水等物会赏给小人这些驾士...” “小人自幼喜爱马儿遂不甚鞭打更行数里喂水补草料,而其他人为了分得头蹄下水和署令大人的赏钱,故意鞭打不喂草料让马儿累死...” 随着这个驾士哆哆嗦嗦说出真相,崇祯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马匹,战略物资。 尤其在交通不畅之下,哪怕拉车的驽马也是宝贝。 按照大明律,故意宰杀他人马牛者,杖七十,徒一年半,私宰自己马牛者杖一百。 但越是被禁止的东西售价越高,按这驾士所说,京城里有专门以售卖马肉宴的酒楼,一桌酒肉售价奇高。 明面收马肉不可行,所以那小小太仆寺车署令便打起了朝廷驽马的主意。 累死的马匹不在追责之列,而且朝廷还会给予补偿,调用太仆寺车马运输物资,户部还要按照运输的次数给钱。 “方正化,你现在即刻回京,将那车署令给朕拿下,再把整个太仆寺给朕里里外外的清查一遍,朕要看看还有多少朕不知晓的腌臜在内。” 随即伸手一指毕自严。 “这就是你跟朕所说,每一文钱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吗?” “你不必再跟朕去往密云,回京去查查你的银子到底被人骗去了多少?” 言罢大袖一甩坐回马车:“去军工厂。” 他的眼内闪过一抹复杂,因为这太仆寺卿叫张国纪。 懿安皇后的父亲。 但愿,但愿你不要是第二个周奎。 第一百六十章腰间盘突出! 崇祯直接坐进马车,没有去看孙承宗也没有去看李邦华。 一个是首辅,统领六部的内阁首辅。 一个是掌握大明监察机构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如今太仆寺出现这样的事情,他们的脸色也是极为的难看。 如果不是陛下选择今日出行,如果不是陛下察觉到了不对拦下那个车夫。 那这样的事情还要持续多久? 如此明目张胆的贪腐盗掘国家根基之事没人发现,他们都是摆设吗? 同样感受到压力的还有方正化。 他对陛下立下豪言,三月京城,半岁北直隶两年全大明尽入锦衣卫监察之下。 可就在这京城眼皮子底下的事,居然瞒过了锦衣卫。 毕自严也是发了狠。 自己豁出老脸在陛下那里抠银子,结果被垃圾给骗了。 所以转头回京的毕自严决定,要是这次不把京城翻个底朝天他毕自严的名字倒过来写。 崇祯的脸色并没有在人前时的那么难看,贪腐是国祚崩塌的主要原因之一。 但任何朝代都无法避免贪腐之事出现。 太祖时期杀的那么狠,将朝堂官员清空一批又一批还是控制不住,就连后世的信息科技如此发达也是如此。 比如兰兰·杨,都知道身份不简单可就是查不出来人家一丁点信息。 虽然想把贪腐全部打掉是不可能的,但也要让所有官员的头上再添一把刀。 你敢贪朕就敢杀。 “曹化淳,朕允你再组五千人秘密部队,专门在全国探查官员贪腐和不公之事,人员就从京城里那些自宫,却没能进入皇宫和魏忠贤净军之人里选。” “记住,这支部队只听命于朕也见不得光。” 曹化淳闻言躬身:“奴婢遵旨!” 皇爷没提重组西厂,但曹化淳明白这支部队其实和西厂没有太大区别。 而且选用之人全部都是自宫的家伙,这些人可能没啥战斗力,但这也是他们最好的保护色。 是对锦衣卫和东厂的补充,但也是对锦衣卫和东厂的监察。 进入密云地界,无论是锦衣卫还是腾襄左卫战兵都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这里已经属于边防要冲之地,但崇祯却掀起车帘看着外界的景色。 路很窄,勉强足够两辆马车错身而过。 更多的还是荒凉,八山一水一分田,这就是密云最真实的写照。 但好在勋贵覆灭,京城附近的地界是最先实施银贷事宜的,百姓得到了土地脸上自然有了对未来的期盼。 还是太穷啊。 看着这一切的崇祯暗自摇头。 辽东打了太久,耗光了国库也掏空了北直隶百姓家的米缸。 工部已经开始在整个大明筹备织布坊,抄家勋贵和八大晋商也收缴了大批织布染布的作坊。 布匹的价格已经下降两成,但百姓身上的衣服还是补丁摞补丁,脸庞黢黑衣服油光锃亮。 尤其头发更是脏的没眼看。 所以崇祯在想,应该把肥皂之事安排下去了,而且他也觉得是时候对大明百姓的服饰进行改进了。 其实大明的衣服很漂亮,束发的打扮也更加符合华夏人内敛的气质。 但这也仅限于上层社会。 明朝服饰做工和款式料子很考究,斜领的设计再加束发的利落看起来很养眼,但普通百姓连件换洗的衣服都没有。 粗布衣衫松松垮垮,尤其下身的裤子宽大的不像话,这和实际需求有关。 裤子宽大,夏天能穿,冬天套上棉裤还能穿。 瘦了能穿,胖了照样穿,破了洞有多余的布就补上去,没有多余的布就从裤腿剪掉一块补上去。 束腿就是这么来的。 魏忠贤曾告诉崇祯,若是把大明百姓叫到近前,让他们把束腿打开十个里九个的裤脚都是残缺的,都用来补后裆和膝盖了。 因为他没进宫之前就是这么穿的。 人穷,也就不在乎好看不好看了。 样式不好看可以改,粗布难看也可以从织布工艺方面进行改进。 但关键还在于百姓手里要有钱。 吴有性加入了太医院后,向崇祯递交了一份奏报。 皇宫之内每年都有因各种原因死亡的宫女和太监,也有因其他原因被赶出皇宫的宫人。 而被赶出皇宫的宫女居多,被驱赶的原因竟然是头癣。 皇宫对宫女的发型有着严格的管控,而宫女每日活计很重又没条件清洗长发,久而久之出现了严重的头癣。 这边贵人用膳,你那边咔呲咔呲挠头皮,头皮屑掉一地的宫女被赶出去都是好的。 单以万历宠信的郑贵妃杖毙的宫女,就达到了恐怖的十七人之多。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妇科病,没有卫生巾也没有良好的生活环境,导致大批没经历过房事的宫女得了严重的妇科病。 什么瘙痒疼痛异味之类的也导致大批宫女被驱赶出皇宫。 而更让崇祯无语的是,吴有性递上来的奏报里指出,皇宫里的太监近四成...腰间盘突出! 我嘞个猴啊,其中一部分人更是颈肩腰病的重度患者。 而将吴有性叫到东暖阁之后,他言明头癣和妇科病在大明民间数量更加庞大。 而解决的办法有一快一慢。 快,就是剃头。 慢,就是讲卫生勤洗头。 妇科病的解决之法也有一快一慢。 快,则是妇人勤洗那巴掌之地,且禁止汉子们那多余的东西再进来。 慢,则是从男人讲卫生做起,勤洗鸟。 而崇祯让人对军队进行摸底,发现常年佩戴头盔的兵卒头癣更为严重。 所以他在那时候就在心里盘算,剪掉长发换了大明的发型。 个个平头哥那是何等的壮观,要是能把墨镜再整出来该有多拉风。 但这个想法很危险,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观念根深蒂固。 所以他在想这事让谁去扛雷然后把事办了呢? 再一个就是用明刊树立一个女性典范,然后由这个女性典范去建立推广卫生巾。 他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曹明漪。 曹文诏的女儿。 就在他想着这些东西的时候,车队已经到达了军工厂所在的山坳。 而就在他走下马车的那一刻,便见远处一个浑身漆黑还在冒烟之人对着他疯狂摆手。 “炸了..要炸了...” “陛下快走...快走...” 第一百六十一章去大同 就在那人话音落下之时,轰的一声巨响火光冲天。 那被工部顶着严寒搭建出来的房子,变成了一片废墟。 锦衣卫和腾襄左卫的战兵,呼啦一下将崇祯围在中间兵器出鞘。 而这时崇祯才看清,那浑身漆黑还在冒烟的竟然是徐光启。 脸也黢黑,头发没了还在冒烟。 但从他奔跑的速度崇祯确定了一件事,这老登十年八年挂不掉。 身体硬朗得很。 可这副造型却让崇祯双眼一亮,随即对着一同跟来的明刊之人挥手。 “画下来,下期明刊的封面就用这个。” 如此正面的形象,当属扛雷的最佳人选。 “陛下恕罪,臣本想打造出陛下设想的那种可持续剧烈燃烧,且覆盖面积在五丈左右的燃烧弹。” “但配比出了问题,且那石油杂质太多还要再经提炼才行....” 徐光启一身黢黑的说了足有一刻钟。 用他的话说,已经打造出了燃烧弹也能用大炮打出去了。 但试验之后发现威力太小,而且所谓的燃烧根本达不到杀敌的效果,所以他进行了改进...所以他浑身漆黑头发没了。 崇祯在听,他没有打断徐光启的话也没有再给出任何意见。 因为徐光启的思路已经走向了正轨,现在的燃烧弹达不到预期那就不停改良试验。 在徐光启说完之后他随即下达旨意。 一,你别把自己玩死了。 二,要人要钱你尽管开口,朕全力支持。 研发武器本来就是烧钱的玩意,他会给到徐光启最大的支持最好的研发土壤。 火药的配方,徐光启已经改进了数次,效果不能说没有,但进展不算太大。 这也需要经过无数次试验才行。 孙元化在着手打造以水流为动力锻打金属的装置。 崇祯给了他空气锤的理论,以一块菜板大小一尺厚的巨锤取代铁锤锻打金属提纯杂质。 但根本上的原因还在动力上,大锤落下的速度和力量不足达不到提纯的效果一切都是徒劳。 而孙元化选择了煅打,一边烧一边打,这样就能在巨锤蓄力落下之前不让金属冷却。 而更让崇祯惊叹的是,用水流落差驱动水车传导动力的齿轮,孙元化居然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用他的话说,再过半月就能把瀑布下方的水潭清空,第一台水车安装完毕后就可进行尝试提纯。 有了提纯的金属,水车和齿轮就会优先更换进行韧力试验。 毕懋康在兵仗局研究火枪,王徵还在皇宫研究蒸汽机。 如今的这些科技狂人已经全部进入了状态,时间,只要给他们时间就能创造属于自己的奇迹。 迫击炮需要时间,燃烧弹和火药配比也需要时间,但震天雷的改造却是极为快速的。 震天雷的外壳是生铁,又笨又重,而且这玩意经常走火。 挂在腰带上说不上哪下就爆了。 孙元化告诉崇祯,只要水车安装完毕就能对生铁进行提纯,哪怕达不到陛下所要求的那种光滑炮管的地步。 但用作震天雷的外壳已经足够了,且重量能减轻四成,相对应的填装的火药也会增加。 至于燃烧瓶被孙元化直接给否了。 现在的石油黏糊糊的达不到后世汽油的地步,再者用瓷罐去装然后扔出去危险性太大。 崇祯是看客,孙承宗和李邦华就更是看客了。 对于徐光启和孙元化所说的原理他们一知半解,但这些东西一旦成型爆发出的威力。 他们听懂了。 老帅感叹,若是如此火器成型正面与奴交战亦为不惧。 李邦华想到的则是另外一点,怪不得陛下死死捂住内帑里的银子。 按照那徐光启和孙元化的意思,这军工厂就是一头吞金兽啊。 崇祯在军工厂里住了一晚,更在徐光启和孙元化的陪同下将这处山坳走了一遍。 当晚,又和两人聊到了很晚才结束。 第二日,崇祯的车队启程。 但不是回京城,因为崇祯说要去大同看看。 这可把孙承宗和李邦华吓了一跳,京城到密云还好说,可密云到大同有六百余里。 陛下身边只带了不足一千人,这太危险了。 然而崇祯直接坐回马车下令开拔。 孙承宗无奈之下,只得派人赶往京营调周遇吉前来护卫。 这不是崇祯的临时起意,他一直压着武举中榜者的去处,就是为了在这之前先除掉一个人。 马士英。 这位马士英何许人无需赘述,而这个在南明时期断了大明根基的狗杂种,如今正在大同当知府。 现在的崇祯想杀一个大同知府很容易,但他却知道如今的大同是一根能撬动大明官场整改的杠杆。 马士英必死,但要在他死之前榨干他的利用价值。 车队随即转向大同,而且事先没有通传。 大同作为边关重镇,朝廷的政策财政倾斜却和百姓无关。 以前大同的日子过的还不错,但建奴攻占辽东之后再加蒙古的威胁,便再没有了互市。 日子过的极为艰难。 孙大有今年五十六了,在大同开了一家茶汤铺子,随意搭了几间棚子接待来往的行脚人。 他只有一条胳膊和一条瘸腿,熟悉的人都会叫一声孙大嘴。 敢说,能说。 今天孙大嘴的茶汤摊子上来了四个客人,一名衣着普通但相貌俊朗的少年公子。 两名老者,一人看起来虽然年纪大了些但腰杆挺直像是习武之人,另一个则是管家的打扮。 最后的那个看起来笑呵呵的,但总是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您这腿是怎么回事?” 那少年公子接过孙大嘴端上来的茶汤喝了一口,对着的腿开口问道。 孙大嘴平时就爱瞎侃,这位公子丝毫不嫌弃自己茶汤难以入口,这也让孙大嘴对这公子的观感很不错。 伸手拍了拍自己的瘸腿。 “砍翻了三个蒙古废物留下来的。” 说着晃了晃自己的空荡荡的左衣袖:“这个是替将军挡下一刀掉的。” 他说的很随意,但那位公子却眉头微微一皱。 “如你这等立下军功的老卒,理应被朝廷供养才对,为何还要摆着茶汤摊子?” 孙大嘴摇头一笑:“将军都死了,谁还会记得我这等老残废。” 那位公子再次皱眉:“老伯当初的将军何人?” 这话让孙大嘴倒茶的动作微微一滞,随后说出三个字。 “李如松。” 第一百六十二章无人击鼓天下顺遂 李如松,李成梁的长子。 这个人堪称绝世猛将,把蒙古打成了游击队,在朝鲜把本子数万人扔进海里喂鱼都是出自李如松的手笔。 努尔哈赤最怕李成梁,但更怕的是李如松。 万历二十六年,在突袭蒙古一处部落时落入陷阱阵亡。 “你参加了李如松将军的最后一战?” 就在孙大有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最先开口的,是扮作护卫的孙承宗。 而另外两个则是李邦华和曹化淳,那位年轻公子自然就是微服的崇祯。 李如松究竟为何战死是个谜,按照当时蒙古对李如松的惧怕,再加辽东当时的战力是没有可能战败的。 孙大有微微点头。 “是啊,当时我刚满十六岁,便是被分配到将军麾下。” 说着眼内出现一丝追忆之色。 “将军之勇猛天下无出其右,哪怕到了现在依旧再无望将军项背者。” “蒙古人闻将军之名便已闻风丧胆,连和将军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孙承宗微微皱眉。 “据当时传回的消息,李如松将军乃是突袭一处蒙古部落阵亡,可按照当时的军力而言...” 不等孙承宗的话说完,孙大有面带怒气的将话打断。 “莫说区区一蒙古部落,就是蒙古那劳什子可汗也杀不了将军。” “是建奴的那群杂碎。” 孙大有说到这眼内闪过一抹寒芒。 “是建奴向将军提供土蛮部所在的位置,而就在将军带领我等即将扫灭土蛮部时,早已埋伏在侧的建奴突然杀出!” 这话让崇祯的眉头都是微微一皱。 前世根据史料和后续发生之事,他就曾推测李如松很有可能死在努尔哈赤手里。 如今这个曾经跟随李如松的老卒,将这个推测彻底坐实。 所以努尔哈赤,早就动了要自立叛明的心思。 “可为何遭遇建奴伏击,李将军身陨之事不向朝廷奏报?” 孙大有听到这话后,竟然做了一个让人看不懂的动作。 面向京城,跪地叩头。 “陛下抄家灭族八大晋商杀的好!” 随后起身看向孙承宗。 “禀报?” “禀报给谁,八大晋商对都督言明将军战死,乃是我等背叛所致,当时未死之人算我还有三个,因为重伤遂将我带至大同安身,随后他们两个去了京城,寻找同乡礼部员外郎顾秉谦告御状。” “结果被那顾秉谦以逃兵的身份交给兵部处死。” 说到这嘿嘿一笑。 “陛下识人不明,竟然让那厮成了内阁大臣。” 这话出口,孙承宗和李邦华全部面色复杂的看向坐在那里喝茶的崇祯。 如今的内阁,只剩下张瑞图,顾秉谦和丁绍轼还是原来的人。 陛下接连拿下冯铨、黄立极、李国普和施凤来之后无意短时间改动内阁。 有那三个牌位在,陛下的很多政令都能顺利推行。 但这玩意谁也不知道哪片云彩有雨。 一个大同摆茶摊的竟然是当年李如松的老卒,非但解密了李如松战死的真相,还把顾秉谦这根萝卜给带出来了。 崇祯没有再继续当年的话题,放下茶碗对着茶摊之外的官差指了指。 “大同为何街上官差如此之多,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不太平之事吗?” 孙大有听到这话不屑的撇了撇嘴。 “哪是什么官差,真正的官差老爷才不上街呢。” “他们都是地痞,知府大人说了,市面上之所以不平事太多乃是官差太少所致,所以允许每个衙差下面再养五个雇差,但这能从衙门拿到雇差的那都是有门道的人。” “所以这些雇差再把这巡街的差事给了帮派,帮派的老大也不可能巡街,就让手下的人去干这个活。” “但能加入帮派的也都是有面子的人,自然也不会干这巡街的活计,所以又找来这些地痞来收例钱。” 孙大有说的轻松,但孙承宗和李邦华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明朝九品十八级,县衙里有编制的只有县令、县丞、主簿和典史,而典史虽有编制但无品级属于不入流的官员。 除此之外,其他都可以当做临时工来看待。 明初,衙役是从百姓中按户派役,后来变成募役,月钱来自对里甲的摊派或者罚银。 衙役的招募由知县负责,属于地方自行支配的临时工,可随时清退。 可按照这孙大嘴的话,属于临时工雇佣了临时工,被雇佣的临时工再转包出去,由另一批临时工的临时工再雇佣一批临时工充当衙役。 一个本应该是临时工的角色,竟然把自己当成了大佬,连巡街这种事都不屑为之。 而这满街穿着衙役官服的,竟然是地痞流氓顶替的。 然而他们发现,陛下竟然没有发怒的迹象,而是对着孙大有再次问道。 “可据闻大同乃大明风气最正之地,连续数年无人击鼓鸣冤,无人当堂状告,就连公案和惊堂木都是沾染了灰尘,为此事,先帝还曾特意下旨褒奖大同。” 孙大有闻言哈哈大笑。 随即对着远处的县衙一指:“无人告状不是不想告,是告不起啊。” “想进衙门告状,就得先拿鞋袜钱,酒饭钱,车船钱,招结钱,解锁钱,带堂钱,此为衙役所得。” “随后又是纸笔钱,挂号钱,传呈钱,买批钱,出票钱,到案钱,铺堂钱,踏勘钱,结案钱,息钱,此为书吏所得。” “少一文钱这状就告不了,如此相加没人再敢告状便选择私了,所以衙门外又有另一衙门,正人。” “想要正人私了,状告的银钱就得分正人一半,而那所谓的正人也就是县衙的师爷。” 孙承宗和李邦华的脸色再次一变。 这是私设公堂被明目张胆推行,民认可,官不查,白银万万两,无人击鼓天下顺遂。 孙大有说完对着街上的所谓衙役再次一指。 “这些人只负责收钱,收钱的时候会告诉你,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当你遇到贼人的时候,他也会告诉你,对不起,这不是我们的工作。” “而且他们有一种工作叫正在调查,过了一段时间还在调查,又过了一段时间叫调查告一段落,但会持续跟进。” “还有一个永远我们也找不到的部门,叫相关部门,至于和谁相关又怎么相关没人知道。” “每年县衙都会公布今年的收成,叫平均收入,当问和谁平均的时候会告诉你,这叫不完全统计。” 第一百六十三章金丝雀 “我们的知府大人说了,大同百姓太难了不收税。” 孙大有说着呵呵一笑。 “所以只收些旬钱,半月钱,月钱,季钱,半岁钱,岁钱。” “不收税赋,但十天一收的旬钱名曰安堂,给了钱就能保家人安稳无忧。” “半月一收的叫安身钱,给了就能安身立命在街上讨个活路。” “一月一收的叫月敬,给了月敬才能让衙差们扫除祸患。” “三月一收的季钱叫追匪钱,供那些所谓衙差去追查匪患所在的位置。” “半年一收的叫备御钱,准备去剿匪所需的军资。” “一年一收的叫剿匪钱,有了钱官差才能去剿匪。” 孙承宗和李邦华的脸色越来越黑,而孙大有的话还没有说完。 “但这匪在哪谁也不知道,交不上这些钱就会被抓去做徭役,挖煤挖矿来还债,但哪怕去服徭役这些钱还要交。” “交不上就累计,累计多了就把全家都拉去服徭役挖煤,反抗就给你定个通匪的罪名杀头下狱。” 他又是嘿嘿一笑。 “听说陛下搞出了个什么蜂窝煤,又要重启王恭厂,这煤大部分都要从大同运过去。” “高坐龙椅的陛下认为这能造福万万人,但高坐龙椅的皇帝和那脑满肠肥的大臣们却根本不知道,他们这所谓造福万万人之法,会让多少大同人被拉去挖煤,又有多少官在这造福万民之法下捞了多少银子。” 这话让曹化淳脸色一变。 “放肆,竟敢妄自诽议陛下,你就不怕被抄家灭族吗?” 孙大有不屑一笑。 “烂命一条无有家人,我本就应该多年前随将军一同战死,苟且偷生这般多年早活够了。” “大同烂了,这大明也烂了,大同糜烂成如今这等地步陛下都不知道,老汉一句大不敬就能知道了?” 说完瞥了曹化淳一眼。 “满朝文武都是废物,那锦衣卫和东厂更是他妈的废物。” “他们不说高坐龙椅的陛下就不知道,非但不知道还要赏赐,这不是糊涂是什么?” 崇祯面色平静的看向孙大有。 “大同总兵也不知内情?” “若他向朝廷奏报,想必朝廷不会不查。” 孙大有微微摇头:“朝廷运来的军械粮草是要大同府负责转运盘点的,大同府不签收不点派,大同前线的军队就得不到粮草。” “而按照内阁定下的规矩,大同边军的军械损毁以及战死兵员抚恤,也是需要大同府查验之后才能上奏朝廷。” “内阁的大老爷们认为,这样能确保边军总兵不谎报兵员,也能监督边军谎报战死人数,却不知此举会让边军受制于地方府衙。” “给多少粮食军械,那是要看边军孝敬多少,抚恤银能拿到多少,更要看府衙的老爷们肯赏赐多少。” “奏报府衙贪腐欺压,言明大同风气清正无人告状是假的,那不是等于打内阁大老爷们的脸吗?” “先帝嘉奖大同府,还不是这些内阁大老爷举荐的?” “他一个总兵又岂能和这些大人物对抗?” 他摇头。 “烂了,从根上就烂了。” “我们的烂命哪比得了大老爷的面子重要,只要哄得陛下开心,让陛下认为人人都过的如奏折里那般富足,所有大老爷就都有了面子,皆大欢喜,多好。” “至于百姓死活,高坐龙椅的陛下看得到吗?” 他说着看向崇祯。 “或者说,那些大老爷们会让陛下看到吗?” “高坐龙椅身在皇宫的陛下就是金丝雀,知道的也都是大老爷们想让他知道的,不想让他知道的,他永远都知不道。” 孙大有没了和崇祯等人聊天的兴趣。 就如他所言,这个世道烂了,他也本就是个早该死掉的人。 所以他不怕,所以他敢说别人不敢说的。 他用命守护过这个国家,但这个国家却越来越糜烂,根都烂了。 崇祯没有说话,示意曹化淳拿出银子放在木桌上起身离去。 他没说话,但孙承宗和李邦华在陛下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冰冷的杀气。 “阁老,可知这大同知府乃是何人?” 孙承宗微微吸了一口气回:“马士英。” 崇祯再问李邦华:“巡察御史可有奏报大同境内事?” 李邦华无奈摇头:“无有。” 崇祯闻言呵呵一笑。 “无有?” “是那茶摊老卒所言之事无有,还是你都察院之下的巡察御史都被人用银子喂饱了?” 言罢停步,转身,视线如利箭般射向两位朝堂重臣。 “若我这只金丝雀没有走出皇宫,这大同是否要等到造反才能传进我的鸟笼子?” “距离京城八百余里的大同尚且如此,那更远之地又会如何?” 不等两位老臣惶恐的想要施礼告罪,崇祯大袖一挥转身。 “就和我一起当个看客吧,看看这大同到底是何模样。” 孙大有的地位很低,但他说出来的话却注定让朝堂大地震。 不止一个小小大同,因为这关乎到整个大明的司法系统、地方府衙以及和军队之间的关联。 一个县衙就能豢养如此多所谓的衙役,这么多身披官方外皮的临时工钱从哪出? 民。 不让告状为的不止一道嘉奖圣旨,还有大面积大范围丧心病狂的徭役。 崇祯的眼内闪过一道道杀机。 这些人真的是人才啊,居然用自己打造蜂窝煤和王恭厂的旨意来谋利。 自己以为那是利国利民的一大创举。 可转眼,就变成了贪官污吏们明目张胆敛财的手段。 好啊,马士英,你还真他妈的是个人才,那就让朕看看你还有什么让人惊艳的手段。 同时他也觉得对麾下之人的压力给的还不够。 锦衣卫和东厂并非对大同之事一无所知,但这事牵连到内阁以及和朝廷体制相悖。 这事按照正常程序他们处置不了,这才是崇祯选择亲来大同的原因。 杀马士英不是真正的目的。 而是要利用杀马士英,将整个大明的司法系统进行彻底的改革。 流氓地痞全部披上官衣作威作福,这天下能好才怪了。 进入大同府城之后,崇祯随便选了一家客栈便走了进去。 然而走进客栈之后,他才发现马士英的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 第一百六十四章我们也是如此 住店要交行安税。 客栈掌柜告诉崇祯等人,这是知府大人亲自下达的命令。 何为行安税? 就是你们外地人来到大同想要相安无事,受官差保护就要交行安税。 若不交,无法住店且实行宵禁。 宵禁后还在大街逗留者一律拿入大牢。 吃饭要交食宁税,不交不准住店。 且进城后当日不得出城,名曰边镇谨防奸细潜入,出不了城你就得住店交税,不交税就会被赶出去流落街头。 宵禁时就会被当成奸细拿入大牢。 一环扣一环,层层盘剥,而且有理有据。 翻遍大明律也都找出他的毛病,税是客栈掌柜收的,我是边镇知府实行宵禁捉拿可疑之人有什么错呢? 崇祯没有说话便是住了下来,翌日一早,他带着孙承宗李邦华和曹化淳走上了大同府的街头。 他们是以行商的身份进入的大同,而客栈老板告诉他们。 想要在大同经商,你就要先去宜春楼摆上一桌酒席才行。 价值五十两,宜春楼是妓院。 当问这桌酒席请谁时,那客栈老板神秘兮兮的摆手。 无有酒菜。 那说的是酒席,实则是买的通行证,给了银子宜春楼就会给你一个木制令牌。 手持这块宜春楼的令牌,整个大同府的衙差就不会找你的麻烦。 当然,若你的生意做的够大,还可以去四海楼点上一桌价值千两的酒席,就能得到一块更高品级的通行证。 从头到尾,钱不入府衙甚至连官差都没见过,可却用这种方式打通了所有关节。 这就是马士英的本事。 他不收钱也不收税,查下来他不贪不占,顶多扔出去一个妓院老鸨和几个临时工事就平了。 头上还有一面天启的褒奖圣旨做护身符。 不得不说,这马士英的手段很高明。 崇祯没去府衙也没去宜春楼或者四海楼,而是带着几人走进了大同府的一处巷子内。 “老伯,我等是外地前来行商的,想在这里租个院子。” 崇祯对着一位坐在门口的老头客气的说着。 那老头摆摆手:“去宜春楼吧,不去那你们这生意做不了。” 说完指了指身后的院子。 “这院子早就不是我们的了,你们租不了,想租去四海楼吧。” 老头很老,连牙齿都没几颗了,说话也不是很清晰。 李邦华皱眉问道。 “为何说这院子已经不是你们的了,可听老伯的口音应是本地人。” 老头摇摇头。 “交不起那些令钱,老头子年龄又大服不了徭役,这院子就被衙差抵给四海楼了。” 随后用拐棍对着四周指了指。 “整个大同七成的院子都被抵给四海楼了,就连我们住都要交租钱。” 崇祯敏锐的发现,老者的衣襟露出的地方有道长长的刀疤。 “老伯上过战场?” 老者顿了顿拐杖。 “上过,打过蒙古人,侥幸从死人堆里活着回来了。” 孙承宗也在此时开口。 “按明律,老伯可入军养营颐养天年。” 军养营,是万历年间专门为战场伤残孤寡老卒养老的地方。 老卒摆手。 “我儿今年五十有七,在军营待了一辈子也没娶上婆娘,知府大人说了,他没儿子可入军养营。” “但我有儿子,所以只能自生自灭。” 这简直就是笑话。 军养营就是为这样的军户所筹建的,但马士英却用朝廷福利的漏洞将这已经七十多岁的老卒排除在外。 “你儿在军养营如何?” 听到崇祯发问,老者再次指了指身后的院子。 “去挖矿帮我挣租钱了。” 好手段,当真好手段。 先用所谓的令钱把百姓的房子强占了,住自己的房子还要被收租金。 随后将老卒的名额从军养营剔除,将他儿子送进了军养营,这没有任何违规之处。 但老者的儿子又不能眼睁睁看着老父亲流落街头,只能去挖煤替老父亲赚取房租。 如此一来,朝廷拨给军养营的银子被贪了,那个为国效力在边军征战数十年之人,成了免费的矿工。 这大同不是大明的边关重镇,而是他马士英的金矿。 用之不竭取之不完的金矿。 在一处无人之地,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现身。 “禀陛下,那茶摊老卒所言一切属实,且马士英非但用钱粮要挟大同总兵渠家帧,还收买内阁大臣顾秉谦压下了弹劾马士英的折子。” “朝廷运至大同的军饷,如今仍被扣留在大同府衙未曾发放。” “就连想要在大同募兵也要经过府衙,且为了不被朝廷发现,马士英下令抹除了近一万三千人的户籍使其成为黑户,反抗便会被当成奸细处决。” 崇祯听完看向孙承宗和李邦华。 “随朕去见见这位大同知府吧,也能让我等见识一下这位知府大人的手段。” ... 马士英,今年三十七岁,贵州贵阳人。 他的形象很符合大明的审美,身材中等却极为的儒雅。 尤其那双眼睛总是半开半合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此刻知府衙门的后堂,马士英坐在主位,身旁坐着他的一众亲信。 “大人,渠家帧又派人来催军饷了,据说他为此事已经向京城送了数封奏报,若是被陛下得知怕是....” 马士英姿态优雅的在品尝,闻言先是喝了一口随后看向在座之人。 “知道什么是战争吗?” 说着将茶盏放下淡淡开口。 “战争啊,就是一个农民的儿子接受命令去杀死另一个农民的儿子。” “他们是耗材,但也是消除灾荒的最好办法。” 看着不明就里的在座之人他微微摇头。 “吃猪肉的人,不会去想猪该怎么养,而战争的本质就是上位者用来守护自己利益的手段而已。” “当天下太平时,上位者想的是如何从这些耗材身上榨取油水,而当上位者养不起这些耗材的时候,就有了战争。” 随后,他又说了让所有人面色猛然一变的话。 “还有瘟疫。” 或许觉得这个话题太过敏感,也或许觉得和这些人说这个太过无趣。 他伸手向外指了指。 “大明遭灾国库空虚,那我们就帮陛下节省些粮食,不向朝廷要钱就是尽忠了。” “人活着,就是要守护自己的利益。” 伸出一根手指向天指了指:“陛下如此。” “我们也是如此。” 第一百六十五章开始吧 “人生下来就是有区别的。” “有些人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而活,所以糊涂。” “活的糊涂只能成为耗材,只有活的明白才能知道为什么而活,为谁而活。” 他很喜欢自己的衣袖,因为他喜欢巧娘用金丝镶嵌在自己的衣袖上。 “而耗材们最大的悲哀,就是指望自己的苦难和悲伤被上层所看见,从而引起上层的悲悯降下恩赐。” 抖了抖自己的衣袖,马士英微微的叹了口气。 “但殊不知这所谓的恩赐,也是上位者收揽人心的一种手段而已。” “前唐宣武门对战,谁赢谁正统,谁输谁反贼,所以啊这世间的正义唯有钱之一字。” “有了钱才能尝遍这世间的美味,有了钱才能知晓什么叫做绫罗绸缎,也能让最美的女人主动脱下衣衫。” 他是真的觉得有些无趣,因为在座这些人根本听不懂他话里的真正含义。 更看不懂这天下局势,都是浑浑噩噩的蠢货。 “去告诉渠家帧,军饷正在盘点核对,先给他五千两,其余的银子两个月后让他派人来取。” 这话一出,下方之人连忙赞叹。 “大人高明,这扣下的军饷两个月足够我们把更多煤炭运到京城,赚到更多银子,而且就算朝廷追查下来也不怕,又不是不给只是晚了两个月而已。” 马士英微微摆手。 “错了,运到的京城的煤炭不能增加,反而要减少,如此朝廷才会拨下更多的银子,也能凸显我大同的重要性。” “而且我已经和南直隶的那些人联系过了,这蜂窝煤只有在他们手里才能换到更多的银子,干干净净无处可查的银子。” 这话让下方这些人面面相觑,他们实在不明白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马士英再次摇头,随后对着大同以北的方向轻轻指了指。 这个动作让下方那些人瞬间恍然大悟。 建奴! 若论冷,大明以北的建奴和蒙古为最,而通过南直隶的那些人就能搭上建奴,从而将蜂窝煤卖去建奴之地。 而他们现在也才明白,大人扣发军饷的真正用意。 逼迫渠家帧加入进来,从大同边关将蜂窝煤卖出去,守着煤矿又守着边关。 这才是真正的生财之道。 这些人的后知后觉,让马士英微微满意点头,还不算蠢到家。 随后摆手。 “去安排吧。” 有了足够的银子才能当更大的官,当更大的官才能得到更多的银子。 这就是他的处世哲学,忠君爱国? 值几两银子? 然而就在他刚刚遣散那些人的时候,府衙之外的登闻鼓被陡然敲响。 这让马士英的眉头狠狠一皱。 为了打造太平无事鼓歇案尘的大同,他可谓是费了极大的心思。 将城内百姓的房子全部收到自己麾下,真正的用意就是逼迫百姓不敢告状更不敢说出真相。 他就是用这样的办法,外加一些银子搞定的吏部巡视官员,以及巡察御史的监察。 可已经数年未曾响过的登闻鼓居然被敲响了。 马士英脸色有些阴沉的换上官服,随即朝前堂而去。 面子上的事情他从来不打折,也绝不会给任何人落下口实。 然而当他走上大堂的时候发现,敲响登闻鼓的竟然是一个老者。 “堂下何人,状告何事?” 马士英的眼底闪过一抹阴鸷,看来自己太过放纵这些衙役官差了。 非但让人敲响登闻鼓,更让着老者轻易走进了大堂。 设立那么多告状要交钱的名目,就是为了让人不敢走上大堂。 那老者闻言微微拱手。 “某江西吉水人前来大同经商,状告悦来客栈掌柜冒充官差私下收取行安税和食宁税。” 登闻鼓多年未响,如今非但响了还走上的大堂,瞬间便是吸引了大批百姓前来观望。 马士英闻言双眼微微眯了眯。 原来是一个不懂规矩的江西客商,既然如此不懂规矩那也就不用行商了。 “见官为何不跪?” 就在马士英阴恻恻话音落下之时,老者双手负后。 “怕你担不起。” 这话让马士英的眼内闪过一抹冰冷的杀意:“姓甚名谁?” 那老者微微一哼。 “李邦华!” 这三字一出,整个大堂瞬间一静。 以前的百姓可能不知道谁叫李邦华,但自从有了明刊之后,朝堂上所有大员的名字也是人尽皆知。 “李..邦华...” 马士英惊的从桌案之后站起:“可否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华大人?” 李邦华没有回答,而是冷冷的看着他再次开口。 “没有都察院左都御史,有的只是当堂状告的一个行商。” 马士英瞬间额头冒汗,他明白李邦华定是来者不善。 “在下有一人证,可否通传?” 马士英硬着头皮点头:“可传。” 虽然李邦华突然出现在大同,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但大同早就被他打造成了铁板一块,况且现在还不清楚李邦华此来何意。 所谓人证来到大堂也是双手负后,对着马士英淡淡开口。 “孙承宗。” 听到这个名字,马士英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是停滞了一下。 当朝首辅,都察院左都御史全来了.... “马大人,原告和证人已到,是否也该把客栈掌柜那个被告请来了?” 听到孙承宗开口,马士英连忙走下大堂躬身施礼:“是...下官这就派人去把被告押来,两位大人还请上座。”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一道清朗之音传来。 “不必了,人,朕给你带来了!” 这道话音一出,所有人全呆愣当场,能自称朕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 皇帝。 就在崇祯出现的那一刻,大批锦衣卫随即现身,在众人跪地叩头的同时崇祯走上了大堂之上在椅子上坐下。 “朕听闻大同鼓歇案尘,今日便现场观摩一番,也好让朕领略一下马大人的风采。” “开始吧。” 马士英在这一刻头脑有些发昏,李邦华来了,孙承来了,就连陛下也来到了大同。 但他知道,如果能度过这一关自己必将飞黄腾达。 随即起身,堂审开始。 第一百六十六章很合理吧? “姓甚名谁?” 在问客栈掌柜这句话的时候,马士英不动声色的给了他一个阴狠的眼神。 那客栈掌柜连忙开口:“小人张传伍,悦来客栈的掌柜。” 马士英开口再问。 “两位大人状告你冒充官差,私自收取行安税和食宁税可是为真?” 那客栈掌柜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马士英:“小人认罪。” 马士英闻言陡然提高音量。 “你一个小小客栈掌柜,如何能够行此恶事,背后指使之人是谁?” 那客栈掌柜身体一哆嗦:“府衙捕头张传四,是小人堂兄。” 马士英伸手一指大堂之上的捕头:“拿下。” “是你利用职务之便指使张传伍私自收税的?” 那张传四跪地:“是小人指使。” “小人命整个大同客栈酒楼,想过往行商收税,若其不缴小人便以宵禁和奸细的名义将其拿下。” “小人一时贪念却没害人性命,还望大人开恩饶命啊。” 马士英闻言勃然大怒。 “身为府衙捕头身负皇恩不思忠君报国,竟然利用职务之便谋取私利坏我大同名声,如此奸诈之徒还妄想活命?” “按律当斩以儆效尤!” 说完对着崇祯躬身。 “陛下,两位大人状告之事属实,都是此人从中作梗所致,是否斩立决还望陛下明示。” 崇祯一直没开口,也一直在看着马士英。 不得不说,这个人还是有点东西的。 一个眼神就能让那酒楼掌柜认罪,同时也能让那捕头明知必死还把所有罪责扛了下来。 且承认的罪名,只有区区指使客栈酒楼敲诈来往客商这一项,其他所有事全部揭过。 而且崇祯看得极为清楚,那些围观的百姓眼里只有麻木,仿佛这一幕他们早就见过。 也仿佛他们早就知道结果,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检举揭发的。 闻言伸手对着那捕头伸手一指:“如此恶贼斩立决。” 随后对着那客栈掌柜又是一指:“当堂杖毙!” 连杀两人,围观的百姓眼里没有丝毫波澜,这和他们之前经历过的一样。 死上两个不重要的事情便是完结了,而等这些大人物一走,敢站出来检举揭发的全部不得好死。 没变化,哪怕皇帝来了也没有变化。 可就在这念头刚刚升起的刹那,崇祯的声音再次响起。 “大同知府马士英监察不利杖十。” 这所谓的处罚相当于没有,果然就算皇帝来了也没任何变化。 马士英心里顿时一喜。 杖十就是陛下对自己的处罚,但也说明陛下并不准备动自己。 此次前来很有可能就是微服私访的那一套,既如此,此次所谓的危机就将成为一次巨大的机遇。 锦衣卫执行,十棍下来马士英感觉自己的命都去了半条,但为了保持自己的风骨,他愣是一声未吭。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这场戏到了散场的时候,曹化淳躬身。 “禀陛下,奴婢状告宜春楼勾结官府私自售卖令牌。” 这话让马士英脸色一变,还未等他开口崇祯淡淡之音传来。 “将宜春楼的人押来当堂审问。” 宜春楼的老鸨龟公被押上来之后,马士英也是暗中又递了一个眼色,而接下来的程序也是如出一辙。 老鸨龟公当堂承认自己的罪行,所指使之人也是已经被砍头的捕头。 崇祯抬手对着老鸨龟公一指:“杖毙。” 随后又指向马士英:“失察,杖十。” 杖毙很残忍,行刑的棍子一头是圆的儿臂粗细,另一头是方的要粗很多。 杖毙就是用方形的那头一棍将头颅击碎,当堂杖毙四人,而马士英也又被打了十棍子。 他已经站不住了,血顺着裤腿流到地面却不敢吭一声。 然而就在是棍打完之后,曹化淳再次出声。 “禀陛下,奴婢状告四海楼勾结官差私自售卖令牌。” 按大明律,有人状告就要当堂审问。 在那四海楼掌柜认罪之后,崇祯抬手一指:杖毙。 随后指向马士英:失察,杖十。 又一个被当堂杖毙,而马士英挨的第三十棍结束时,所有人都清晰听到骨断之音。 血,从马士英的裤腿里如小溪般流下。 百姓们看不懂,就连在大堂里主簿、同知、通判、推官也看不懂。 若是陛下想让马大人死,可却让他亲自审问,审问结束后直接下令杖毙,根本没有深挖的意思。 若说想保下马大人,但现在已经打了三十棍,就连右腿的大腿骨都被打折了一条,命都去了一半。 这算是重用呢还是敲打呢? 可就在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的时候,那个叫孙大嘴的老卒上堂,状告衙差巧立名目收取银钱。 流程很熟悉,马士英拖着半条命审问完毕,崇祯抬手。 杖毙。 再一指马士英:失察,杖十。 四十棍了,而且是锦衣卫亲自动手的四十棍子。 然而四十棍结束之后,崇祯连看都没看趴在血泊中的马士英。 因为这次上堂的,是他在小巷子里遇到的那个老者。 状告四海酒楼联合官府欺诈走了他们的房子。 马士英已经没有了审案的能力,所以崇祯一指大堂里的同知。 你来审。 这回他们懂了,哪里是什么陛下要保马士英,这分明是要用马士英糊弄朝堂的办法,一点一点的干掉马士英啊。 马士英最会做的就是找政令的漏洞,然后利用漏洞布局。 皇帝知道了一切但没耐心查案,准确的说连查都不想查。 你利用朝堂政令,那朕也利用大明律法,你麾下出了官商勾结失察打你十棍合理吧? 只要你能挺住,朕就能一棍一棍的将你的骨头一点点全部敲碎。 而这同知只是向大堂之外看了一眼,立马惊恐的跪下:“臣认罪。” 因为那大堂之外前来状告的人,排出去一里多长。 告一个审一个,被告之人直接杖毙,马士英看样子已经挺不了几个了,他死了就轮到自己了。 与其被一棍一棍敲碎成肉酱,他宁愿认罪被一刀砍了还能痛快些。 崇祯有一万种更容易的方法杀掉马士英。 但他要用马士英的死,来抹除大同人眼里的麻木。 唤醒他们心中已经冷却的热血。 第一百六十七章新人新气象 杀人的方式有很多种,审案的方式也有很多种。 但当堂审案证据确凿这样的事,不是一个皇帝该干的。 巴拉巴拉一大堆就能显示皇帝圣明,为民做主? 崇祯一直在强调一件事,知民需懂民求。 大同百姓需要的是一个真相吗? 他们要看的是一个巴拉巴拉的皇帝,然后又是证人又是证据的定罪,最后大袖一挥斩立决吗? 不是,都不是。 他们要的是用最直接,最能让他出了心里那口恶气的方式干掉马士英。 那什么方法,能比生生打死更让他们解气的呢? 那个同知猜的没错,崇祯连审案和查证的兴趣都没有,他要做的就是当着所有百姓的面。 一点一点的将马士英的骨头全部砸断,将他活生生的砸成肉泥。 所以就在那同知跪地认罪之时,崇祯对着血泊中的马士英再次一指。 “杖十。” 你的罪等会再说,但你麾下之人认罪你就是失察。 失察就得再砸你十棍子,当又十棍结束后马士英的另一条腿断了。 淡淡瞥了一眼昏迷过去,又被凉水泼醒的马士英。 崇祯从椅子上起身看向围观的百姓。 “挺起你们的脊梁,你们站直了大明才能屹立不倒。” “有何冤屈尽可道来,谁欺压了你们朕就诛了谁,有朕为你们撑腰不用怕。” 说完大袖一甩朝着大堂后院而去,这堂审交给了李邦华和脸色冰冷的孙承宗。 周遇吉的大军已经接管了大同府城门,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整个大同开始沸腾,没人想到陛下竟然亲至,更是用谁也想不到的方式,直接在大堂上废掉了大同神明一样的马士英。 大同的天亮了。 证据就在那,但若没有直接废掉马士英这所谓的证据一样都不成立。 没人敢指征也没人敢站出来。 崇祯知道马士英做下的孽一定多到数不清,但他此次来大同马士英只是一方面。 后堂,崇祯见到了已经等在那里的大同总兵,渠家帧。 历史上崇祯元年七月,渠家帧战败被追责,由满桂接替其成为大同总兵。 重被启用平叛农民军接连战败,后又在面对建奴时再次战败。 这是一个忠心大明之人,但其领军的能力放在大同这个边关重镇却远远不够。 不然也不会被马士英牵着鼻子走,被压制了这么多年。 “臣,大同总兵渠家帧拜见陛下。” 崇祯摆摆手:“起来吧。” 坐下之后崇祯看向渠家帧:“朕准备整顿大同,非但府衙民生需要整顿,大同卫边军也需要整顿。” “曹化淳重整了腾襄四卫更名勇卫营,现在还缺一个指挥同知,朕想听听你的想法。” 渠家帧闻言心中微微一叹,陛下来了大同却没有提前通知自己而是调来了周遇吉。 这说明陛下对自己很不满,能在惩处了马士英见自己已经留了足够的体面。 随即躬身:“臣,愿听陛下调遣。” 这个回答让崇祯点点头。 “新人新气象,朕准备调曹文诏接任大同总兵,曹变蛟山西事了任大同副将。” “你准备一下,随后去往京城接任勇卫营同知。” 在渠家帧领旨离去后,崇祯微微吸了一口气。 大同,只是大明的一个缩影。 如马士英这样的人,整个大明不知凡几。 他之所以带着孙承宗和李邦华一同前来,就是要告诉他们,下面不清,就算在京城里把政令梳理的再漂亮也没用。 施行不下去所谓的旨意就是废纸。 大同之所以地痞流氓都能穿上官衣,就是朝廷对地方的管控出现了真空。 基层公务员理不顺,这些成千上万的小蛀虫就能掏空大明根基,啃光百姓心里的信仰。 司法改革,势在必行。 而这两位经历大同之事,回到京城势必会主动推行对基层司法的革新。 连带着军队和地方府衙的改革也会被提上日程。 内部安稳,才能腾出手来对付外敌,想到这,崇祯起身看向大同以北辽东的方向。 “想来,你已经坐不住了吧?” .... 辽东。 高第接任辽东总兵之后,下令放弃宁远、锦州、右屯、大凌河等地的城池,全部回迁关内。 但袁崇焕、满桂、赵率教等一众将领坚决不同意放弃宁远城。 锦州之外大败,再加高第撤军锦州的时候把物资粮食全烧了,百姓全部撤出只留下一座空城。 而建奴此时刚经历大败也没能力占领这座空城,所以锦州、宁远以及右屯大凌河等城池再次回到大明手中。 尤其崇祯登基后先干掉勋贵,大批军械粮食对辽东进行补充,满桂接手后开始再次加固城防,而百姓行商也再次出现在辽东大地。 明朝时期的辽东口音以辽西话为主,锦州卫、宁远卫、海州卫(盘锦)营州左屯卫(朝阳)。 蒙古兀良哈部(阜新)一带说的也是辽西话。 陛下要改善大明军伍的体质,辽东人喜欢吃肉,但陛下却从福建和广东让人运来一批干海货。 据说还没开饭,单从锅里冒出的热气就熏倒了一大片。 好在明刊已经传到了辽东,识字的读内容,不识字的看插图,发现这玩意居然上了宫宴,陛下说吃了身体会变得强壮。 所以辽东军的人也开始闭着眼睛,将那难闻又难吃的南方海货往嘴里送。 他们不明白,同样都是海里捞出来的,为啥南方人整出的干鱼干海货咋就那么臭呢? 晒干之前往上抹屎了吗? 但同时,也滋生出想要去捞海货卖给军营的辽东渔民。 物资充沛自然就会十分热闹。 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妇人决定买一块布,回去给孩子做件新衣服。 那卖布的二话不说,咔嚓一声就撕下一块足有九尺长的一块布递了过去。 那妇人一看就急了。 “你他妈这也太长了!” 卖布的闻言又扯下二尺,将剩余的七尺递了过去。 妇人皱眉:“咋那么长呢?” 卖布的也火了:“我到底多长你能得劲?” 说到这就要从妇人怀里把布抢回来:不卖你了。 这一抢就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随后那妇人喊出的声音把马车里的魏忠贤都是吓了一跳。 “你拥护啥摸我扎啊?” 第一百六十八章子时攻城 东厂的番子太监占少数,而且番子里同样有数量庞大的女性。 东厂原本就在辽东进行布局安插人手,只不过随着天启驾崩开始出现沉寂。 但在崇祯上位之后,这些沉寂下来的番子再次开始活跃。 这就是东厂特殊的地方,只要皇帝支持他们就有未来有权力。 那妇人和卖布的拉拉扯扯互喷垃圾话,最后在他人劝说之下骂骂咧咧的离开。 而就在和马车错身而过之时,一块布被揉成团从车窗扔进了马车。 建奴异动,有奸细混入城中。 魏忠贤看过布上的内容微微一哼。 “皇爷斩尽八大晋商和京中勋贵,你不可能不动。” 随后对赶车的番子开口吩咐。 “传下去,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奸细,无非是打探情报里应外合的垃圾,而魏忠贤更是清楚,这所谓的建奴奸细大多都是被收买的汉人。 妇人又在别的地方买了布,随后喜滋滋的归家。 卖布的指着那妇人硕大的屁股对身旁人嘿嘿一笑:“这要是撅起来老带劲了。” 旁边人不屑:“凑,就你那小剂子吧,人家一屁股能坐死你。” 这就是辽东话,剂子是包饺子时揪下来的那一块块用来擀皮的面团。 但在辽东用来形容一个人身材矮小干瘦。 所以在辽东外地人一张嘴就能被识别出来的,因为他们有一种特别的无法叙述的口音,和更加独特的形容词在内。 比如妈了个巴子。 都知道这话是骂人,但巴子是啥只有在这待久了才能明白,因为这里还有另外一个词。 卡巴裆。 这话在大明其他地界叫裤裆,所以把裤裆叫做卡巴裆卡的是啥已经很清晰了。 所以巴子是啥也不用再解释了,这就是辽东话,简单粗暴到让你头皮炸裂的存在。 说话张嘴不离下三路,一个标准的辽东人都是有一个更加标准的开口方式。 他想说的只是今天下地除草,但用标准的辽东话说出来就变了味道。 擦踏马滴,我踏马昨个儿才踏马币刚铲完一垄地,他妈哨子滴今天去发现又他马币长出一层,这币活他马币地没法干了,累折腰筋也他马币整不干净。 哨子和巴子是一样的东西,至于为啥叫哨子可能是能吹响吧,要么就是因为长的像。 这就是辽东话,也是标准辽东人说话的方式。 所以在这样的地方当奸细外地人干不来,那一张嘴就全部下三路掺杂其中的说话方式听着都费劲。 但本地人却完美的将其融合其中。 张家口的事以及八大晋商被覆灭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辽东。 建奴和鞑靼瓦剌也全部得到了消息,这事对辽东人来说也就是个解气,但对建奴来说却断了回血的渠道。 满桂在整顿军营随时备战,因为任何人都知道没了粮道供应的建奴一定会来抢。 青黄不接这个词,在辽东地界被具象化了。 四川广西哪怕冬天上山也都能挖点吃的回来,但正月的辽东白皑皑的一片。 除了雪啥也没有。 满桂整顿军营,魏忠贤则是在摸辽东富商的脉门,想在如今辽东的地界做生意只有一个渠道。 建奴。 世人只知八大晋商资敌,却不知这些辽东将领养出的商队也是建奴的合作伙伴。 妇人归家,一个八岁左右的男童围着她身边转来转去,要做新衣服了自然开心的不得了。 她的邻居是一对老实巴交的夫妻,据说是从沈阳卫那边逃难过来的,孩子也在逃难的路上死了。 如今靠打铁为生。 “他婶儿买布了?” 妇人笑着点头:“嗯呢,年前手上没钱,这不他爹发军饷了准备给他做套衣裳。” 那邻居的男人也是呵呵笑着,随后递过来一把斧头。 “拿去用吧,劈个柴啥的可好用了。” 妇人笑着接过斧头连声道谢,但在转头的一刹那眼底闪过一抹精芒。 辽东话里没有可好用了,而是成好使了。 这个之前不经常开口的男人,不是辽东人。 这一幕在整个锦州城内都在上演着,锦州的原住民大半死了,剩下的都是其他地方补充过来的。 而且辽东人不叫斧头,而是叫斧咂,这个咂也是口音之一,没啥特殊含义只有把斧子叫成了土话版而已。 但这个咂如果变成叠字就有了特殊含义,咂咂,就是妇人给刚出生孩童喂奶的部位。 而且辽东很少用到吸这个字眼,而是用‘裹’。 所以裹咂.... 正月十五上元节,锦州城内挂满了灯笼大批百姓上街赏花灯。 能活下来的自然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然而就在城内一片灯火通明热闹无比之时,城外漆黑夜色里响起了一阵沉闷的马蹄踏地之音。 后金骑兵。 此次带队前来偷袭锦州城的,正是八大贝勒之一的代善。 张家口被曹变蛟屠了,黑云龙接手张家口之后让建奴感觉到了不对。 随后从大明内部传来消息,八大晋商被崇祯抄家灭族,这让皇太极的眉头狠狠皱起。 布局这么久,八大晋商已经成了后金壮大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大明内部的混乱皇太极一清二楚,所以他知道自己入主中原的机会就是等大明内乱。 乱起来朝廷的控制才会越来越弱,乱起来人心才会散,顾不上辽东就是自己不停发展壮大的机会。 可那明朝新登基的皇帝居然短时间内,覆灭勋贵屠了八大晋商,这让他极为不安。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再次攻破锦州城。 把那明朝皇帝的精力牵扯在辽东,无暇顾及内部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没有占领锦州,一是兵力不允许太前突有被包围的风险。 而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明朝一定会再次回到锦州,而他也趁机在锦州内塞进大量奸细。 里应外合,再破锦州不难。 代善看着远处的锦州不屑一笑。 “你重占一次就要调来大批百姓粮草,我破一次就能获得大量人口粮食。” “以为杀掉几个商人就能断我后金?” 说着握了握腰间刀柄。 “殊不知你麾下之民,早已甘愿成我后金奴仆。” “下令下马,子时等待信号攻城!” 第一百六十九章嘎哈去呀? 沈阳,清宁宫。 这是后金在沈阳皇宫里皇太极的寝宫,大福晋博尔济吉特哲哲端来一杯热茶放在皇太极手里。 “大汗,为何只让代善一人前去攻打锦州?” 崇祯九年皇太极改后金为大清,此时还为大汗而未称帝。 皇太极接过热茶沉思了一下,随后看向哲哲。 “父汗立四王轮政制,意在让我等兄友弟恭共治大金,可父汗却忘了人心的贪婪和人心里的欲望,代善等人私下聚集不提,最近更是联合对抗我的汗令。” “而此次我主张的是绕过关宁锦防线奇袭大安口,可这几人却主张攻打锦州抢明朝的粮食人口。” 说完冷冷一笑。 “四王轮政,这人心早就变了味道。” 哲哲闻言一惊。 “大汗,那此次让代善攻打锦州为的是....” 皇太极在哲哲的手上拍了拍。 “人心的膨胀在于手里的实力,他此次带去锦州的尽为忠心他的人,败则心中杂念顿去,则可斩。” “而败,则汗令独尊!” 哲哲此时才明白,大汗在大政殿议事被其他三人联手驳回未曾动怒,反而同意代善前去攻打锦州的原因。 趁机,削弱覆灭代善手里的兵力。 “大汗知晓此次必败?” 皇太极微微沉思后方才开口:“那明朝皇帝初登基便开始收揽皇权,极为利落的除掉了诸多心腹大患。” “随后又将明军大营战将调走大部,能有如此心智手腕者绝不会做出这等蠢事,再者前方来报锦州城商贾鼎沸物资充沛,其中必然有诈。” 哲哲再次一惊:“大汗是说,那明朝皇帝是把锦州当成了诱饵,故意引我大金去攻?” 随后皱眉看向皇太极。 “可大汗,若当真如此,代善损失惨重我大金的实力也必然削弱,若是此时明军来犯....” 皇太极再次轻拍哲哲手臂。 “我对大明太极为了解,对汉人更加的了解,纵观汉人王朝覆灭皆因官贪民穷所致,吃饱喝足那汉人百姓便遵守王法,可一旦遭遇天灾亦或官员太贪必然造反。” “那小皇帝有些手段,但他改变不了这一点,改不了汉人的贪婪本性更改变不了那虚伪营私的读书人。” 说完看向北京的方向微微一笑。 “他杀光八大晋商需要的是时间,但不知本汗要的也是时间。” “他想整顿好内部再对我动手,而我要做的就是等他内乱渔翁得利。” 哲哲叹了口气:“可八大晋商覆灭我们的粮食和武器....” 皇太极微微摇头。 “本汗说了,贪是汉人的本性,只要有利益就会出现第二个八大晋商,想断我的粮道,除非他能杀光明朝所有商人。” ... 等,是皇太极的策略。 时间,是崇祯一直在争取的东西。 他们都不急着决战,都在利用时间来整顿来自内部的危机。 所以最后谁胜,就看谁能争取的时间更多,处理内部危机的速度够快。 锦州城内的喧嚣开始消散,随着众人进入梦乡锦州城开始变得安静下来。 吱呀一声木门被打开,那个打铁为生很少开口的汉子推门而出。 可就在他刚刚走出自家院子,黑暗里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这黑灯瞎火的,老王大哥嘎哈去呀?” 是那妇人。 汉子眼内闪过一抹凶芒,袖头一抖,一把锋利的匕首被握在了手里。 “你在监视我?” 妇人从角落里拿出一根烧火棍:“要不是我们当家的说你们留着还有用,你活不到今天。” 说完抬头看了看还没熄灭的花灯。 “要是没你们这群杂碎作乱,俺们辽东多好看呢。” 噗! 烧火棍刺穿那汉子的喉咙,妇人接过他手里的匕首转身回屋。 “都滚犊子,该逼供的逼供该杀人的杀人,给我儿子吵醒了老娘整死你们。” 她叫大花,辽东东厂掌刑千户。 她还有和弟弟,叫魏小贤。 啪,寂静的夜空里陡然炸出一道烟花的亮光。 而这道烟花炸响的刹那,代善抽出长刀向前一指。 “屠!” 马蹄乍响,宛如一道恶龙扑向了夜色之中安静的锦州城。 而就在距离锦州城还有百丈距离时,那厚重的城门被人从城内缓缓打开。 代善嘴角出现一抹残忍的笑意。 骑兵入城唯有屠杀,可就在他笑意刚刚攀上嘴角的时候,他看到了那城门里火光照耀下黑洞洞的炮口。 “有埋伏,退,速退!” 他的反应很快,但骑兵冲刺的速度更快,就在骑兵距离锦州城三十丈的距离时。 满桂大手一挥:“开炮!” 炮弹落在骑兵中军位置,随即骑兵内部一阵大乱,而就在炮声响起的同时。 代善发现最先冲锋的战马陡然摔倒,陷马坑。 这陷马坑竟然挖在了距离城墙不足五十丈的距离,前方战马摔倒后面的骑兵控制不住直接撞了上去,顿时一阵骨断筋折哀嚎一片。 更为可恨的是,这锦州城的城门只开了一处,门洞里有大炮不停轰击,前方又有陷马坑所拦根本冲不过去。 如此近的距离,骑兵一旦停下就会成为城墙上弓箭手的靶子。 这仗没法打,折损了数百骑兵之后代善下令撤军。 明军提前设下陷阱,说明城内的探子已经被发现了。 随后命令后军骑兵绕到撤退的路线上,交叉奔走以防明军追击或突然伏击。 但让他诧异的是,明军根本没有后续动作。 建奴退了,满桂当即下令关闭城门。 “召城外监视建奴行军布阵的斥候回来吧,按照陛下的吩咐,将建奴行军和作战的方式全部记录,鼓有几面号角几声也全部记录在册送去京城兵部。” “后勤辎重设在何地,以及多远距离喂马歇息也要详细记录下来。” 满桂看着夜色中退走的建奴骑兵淡淡一哼。 “你想用陛下的手来替你铲除内部祸患,你想的倒美,留着吧,有这一败想必你也有了动手的机会。” 满桂有些不甘,若按照他的意思定然要利用这个机会将代善留在锦州城外。 但陛下早有旨意传来。 守而不攻,中心思想就一个字。 耗。 第一百七十章动力的重要性 “嗳,李大人,贵祖切痔漏之法乃是我等典范。” “所以在下有个疑问,都说吃一口唐僧肉长生不老,若李大人为唐僧切除痔漏,你会选择长生不老吗?” 吴有性眼睛眨啊眨的看着身旁的李志明,满脸的求知欲。 痔漏也被称为痔疮,李时珍最初治疗痔疮用的都是保守治疗法,到了晚年才有了外科切除手法。 所以吴有性问的是,如果切掉唐僧的痔疮,你会为了长生不老吃掉吗? 史书的记载是片面的,它只会记录历史上一个人曾经做过什么,却很少记载这是一个怎样的人。 比如毕自严,也比如现在的吴有性。 用崇祯的话说,这两个人很贱很贱很贱.... 李志明则是典型的老成持重,他不想接手太医院也不想入朝为官,属于是被崇祯硬生生给按到这个位置上的。 瞥了一眼吴有性,李志明甩了甩自己的衣袍。 “吴大人不必如此。” “陛下命我等组建军医院,二十人队就要配备一个医官之事在下知晓轻重,更不会辜负了陛下信任上下其手拿不该拿的银子。” “之前太医院谎报采买银两和商贾私通之事,在下已经写好奏章递交内阁,虽不敢夸口每个走出军医院都能如太医般医术精湛,但也能达到陛下的要求。” 李志明是李时珍的后人,人家是有家风的,懂礼貌。 和吴有性这种野路子完全不同,但李志明也是真心佩服这个吴有性。 这个人对医理极为精通且嫉恶如仇,最恨的就是贪官舞弊应付了事。 李志明觉得自己说的已经足够清楚,立场摆的也足够坚定了。 但吴有性却是摇摇头。 “唉,那青楼的婊子都说自己最厌男女之事,见人就张开腿是生活所迫,但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来了劲头,黄瓜手指....” 李志明怒了:“吴大人!” “本官已经说了绝不贪一两银子,更不会受他人所托滥竽充数,会尽心尽力为大明打造出大批能救治伤兵的医官,为何还要如此恶言相向?” 吴有性斜眼看向李志明:“你忙得过来吗?” “既要伺候宫里的贵人还要打理太医院,那军医院还要牵扯大把精力,你拿什么去甄别好坏?” 这话让李志明一滞,陛下给自己压的担子确实太重了些,而且他也确实感觉有些吃力。 “吴大人有何想法直说便是。” 吴有性点点头:“这样吧,李大人太忙,就把陛下要求提取研发青霉素的事交给在下吧。” 李志明懂了。 原来这位又是唐僧痔疮又是妓女黄瓜的,最终的目的是把研发提取青霉素的事从自己手上拿走。 这青霉素是陛下提出来的。 说是从土壤、蔬菜表面和腐烂的水果里提取一种青色霉斑,随后移植到一间特制的房间里培育。 用什么什么去诱导这些霉斑生长变异,又用什么什么紫外线诱育变种,再提纯养殖数代放入葡萄糖之类的营养液里怎样怎样。 全是些李志明没听过的东西。 而那葡萄糖则是用土豆番薯加玉麦蒸熟捣烂,加水变成糊糊状,再去找发芽的谷物磨碎加入糊糊里加水熬煮。 然后是过滤提纯在煮再过滤再提纯,直至变成清澈液体方可。 这些事光听着就觉得不可思议。 用从土壤烂果里找到的霉斑,再用粮食提纯出来的水培育那霉斑,可陛下说一旦成功大明的医疗水平将发生质的飞跃。 这种名叫青霉素的东西,是一种强力抗感染的药物。 大明战兵非战减员的数字是极为可怕的,有些战兵根本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于伤口感染溃烂。 永乐年间张辅奉命平叛安南(越南)大军死伤无数皆是出于感染。 而辽东因伤口感染死去的兵卒更是不计其数。 陛下还说这青霉素非但能治外伤感染,对肺痈癣疖也有奇效。 更让李志明摸不着头脑的是,陛下在说完青霉素后发现他一脸不明所以。 竟微微摇头说,看来你祖以寡妇床头灰治溃烂的说法是不存在的。 李志明对提取青霉素有种无处下手之感,尤其现在北京城还在正月寒冷的天气,根本达不到提取的条件。 但这事却让吴有性双眼发亮。 “交给我,我即刻离京去往两广福建提取青霉素,而且按照陛下所言,这培育的之地必须阳光充足霉斑来源丰富,这两点京城都不合适。” 吴有性说着起身对李志明行了一礼。 “医者父母心,若真能得此物,我大明将有无数儿郎不再枉死,还望李大人成全。” 李志明有些感慨的起身回了一礼。 “吴大人若是想要直说便是,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呢。” “再说,这事本来陛下就是要交给你去做的啊。” 这话让吴有性一愣。 李志明再次摇头:“陛下之所以和在下先说,无非是在下名义是你的上官而已,直接越过在下交代给吴大人只是不想架空在下...” 然而李志明的话还没说完,前一刻还在施礼的吴有性当场变了脸。 “陛下安排给我的事你不早说你,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似的。” 变脸后转头就走,走到门口回头。 “以后这张腿就干的事,你少给老子整那些没用的前戏。” “你以为你很有风度吗,要是你敢贪老子参不死你我...” 看着骂骂咧咧离去的吴有性,李志明愣在原地,良久之后方才伸手大骂。 “就你清廉就你有风骨?”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陛下让你负责青霉素,为的也是让你去整顿南方药材坊市,打压那些医馆药铺漫天要价的事,你要是敢贪,老子也参死你我。” 李志明的火气也上来了。 他本来不想当官也不想接手太医院,这来自老祖李时珍的家训。 李时珍可是亲眼见过嘉靖时期的太医院是什么模样,更知道在这混乱的官场想活下去有多艰难。 也正因为此,他没啥积极性更没啥动力。 但这个说翻脸就翻脸的吴有性,激起了李志明的好胜心和斗志。 他奶奶的,不服是吧,那就比比谁更清廉谁干的更出色。 老子是有家传的,还能怕了你个野路子? 吴有性离去之后背着手嘿嘿一笑。 因为陛下之前是这样和他说的,如果你能让李志明一心为大明为朝廷做事。 朕,允那青霉素为吴有性牌。 再给你一分红利,可得三年。 第一百七十一章外科清创 每个人都要进入状态,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奋斗的目标。 李志明没有,那崇祯就给他创造一个。 钱这个东西谁都不能免俗,吴有性知道青霉素一旦出世会造成怎样的震撼。 更知道应用的范围有多广,以他名字命名这会名流千古,三年一分红利将会让吴家成为巨富。 陛下一开始说的是一成,就是所有青霉素所得三年利润的一成,但吴有性拒绝了。 一成太多用不完,而且钱太多不是什么好事,会让人失去进取心。 一分红利足以。 同时崇祯又给了李志明另一份东西,酒精和外科手术要领。 大明的医术相较于历史同时期的西方是领先的,但崇祯看过伤兵疗治典要。 战场退下来的伤兵大多是外伤,有的伤及脏腑。 处置的方法是内服汤药,外用草药热敷伤口。 药效很慢,消炎的效果极差且外敷的草药也会导致伤口感染溃烂。 能当兵的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当军医的也都是二把刀。 后来为了防止溃烂致死,不少只是伤了胳膊腿的兵卒全部被截肢。 截肢后能否挺过来活下去,就得听天由命了。 明朝其实已经有了外科手术的概念,清创、缝合、切除、引流这些已经有了相当的理论知识,但大多还是用在治疗痔疮方面,并没有在军队之中进行全方位推广。 外科清创,酒精消毒再以青霉素消炎,最后辅以中医调理伤兵们的折损率将会大大减少。 无菌这个概念现在大明还很模糊,所以最好的推广人选就是李志明。 只要他能把自己的理念推行下去,培养出一大批军医进入前线军队,那大明的非战减员将会大幅减少。 打仗是为了赢,为了活着。 “有什么想对朕说的吗?” 崇祯坐在大同府衙的后堂,对着已经认罪且去了半条命的马士英问道。 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头发蓬乱的马士英咧嘴一笑。 “成王败寇,有何可说。” 崇祯端起茶盏瞥了马士英一眼:“你也能算王?” 马士英再次一笑。 “我这等小人物自然不算王,但我等小人物却能掀翻一个王朝,如果您没来或者来的不是您,我可以成王。” 崇祯喝了一口茶后放下茶盏。 “那你觉得朕为什么会来?” 这话让马士英一滞,随后摇摇头。 “起初不懂,现在方才明白,陛下登基之初便大杀京官,此次应该是要对整个大明的底层官员动手了。” “京官位高权重,但底层官员轻易就能将京官耍的团团转,为了不担责,有时候还会为我等这些地方官说话。” 他说着看向崇祯。 “这些陛下都知道,所以从上往下杀了一批之后,这次准备从下往上再杀一批。” “如果罪臣没猜错的话,今岁陛下应该还会再开科举。” 崇祯看着眼前的马士英,每个人成功都是有原因的。 这个人在南明时期能权倾朝野,凭的就是他的手腕和过人的心智。 “那再猜猜朕为何会选择见你?” 马士英再次艰难一笑:“问策。” “就如陛下在此次科举列出的考题一样,您要从不同的渠道知晓大明的真实模样,更想知道大明的官员都是怎样欺压百姓愚弄朝堂的。” 他的胳膊已经断了,随即用下巴点了点站在一旁记录的明刊之人。 “您是打算把所有贪腐之事全部记录,印发在明刊之上全国推行开民智,让百姓知道什么是违法,怎样反抗检举,更让官员知道贪腐的下场是什么。” “我的贪腐之法都会被详细记录,其他官员的贪腐行径也会被记录推广,如此一来,民不举官不究的事也就不再存在了。” “而且您要的就是民反,百姓知道的多了,受到欺压时就会反抗,一旦反抗事情就会被闹大,有了明刊谁也不敢镇压谁也不敢包庇。” “到时候您就能再杀一批用以震慑其他官员,再以重赏给不贪之人,久而久之,这天下贪官就会越来越少,也越来越不好贪。” 他说到这的时候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眼内也是出现了一丝复杂。 他看向崇祯:“如果最先登基的不是先帝而是您,我一定选择做一个清官,跟随您这样的陛下做清官也一定会青史留名。” 言罢,勉强坐在地上的他对着崇祯躬身。 “罪臣马士英,谢陛下隆恩!” 谢什么? 谢崇祯给了他一个开口的机会,他知道太多官员贪腐的手段。 他不可能青史留名,但他的名字也会出现在明刊之上。 他说的贪腐之法,也注定会让无数贪官被抄家灭族。 就在崇祯准备离去之时,马士英大喊:“陛下,小心浙商!” 崇祯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大同之事已经不用他在此坐镇了。 朝堂六部全部派人来到了大同,而调曹文诏接任大同总兵的旨意已经送去河南。 而当他走出府衙之时,看到的是密密麻麻的人头,是聚集而来的大同百姓。 他登上马车,视线缓缓扫过那看不见尽头的人群。 “挺直你们的脊梁,大同有你们在,朕食能咽寝能安!” 音落,坐进马车内,在锦衣卫的开道下马车缓缓而行。 而就在马车启动的那一刻,整个大同响起震天般的音浪。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四川集市被蛮军屠戮,最先选择信任和跟随的彝族全寨毫不犹豫冲杀死绝之时。 沈星懂得了咱们的含义。 此刻,所有大同百姓跪地,对着马车高呼万岁之时。 崇祯明白了‘吾皇’二字的份量。 他是百姓的天,是百姓们唯一能寄托得到公平的天子。 杀掉马士英让百姓感恩戴德跪地啜泣,民心在这一刻被收拢。 但这种收拢民心的方法崇祯并不想要。 官和民之间到底该如何并存,在官有权威治下的同时,又如何避免权力的泛滥和贪腐。 这近乎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但他是幸运的,因为前世伟大的教员给出了一个近乎完满的答案。 以结果为导向。 为官在任看的是结果,以当地民生经济为评判的依据。 这样的事情贪腐还是会存在,但却能将贪腐控制在一个可控的范围。 杀,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官不贪,这也是一个不可能存在的现象。 你可以贪,但只要能让当地百姓富足经济活跃起来朕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全是海瑞,就会出现懒政惰政。 有事我不办,办了我也拖,一份证明就能支你个十天半个月。 只要自己能把这个框架搭起来,那大明的经济必然突飞猛进。 而那个时候,就是他要对皇太极动手之时。 第一百七十二章自古以来 崇祯回到了京城,而来自鞑靼和瓦剌的使者也在几日前进京。 互市要开了,这是大事。 但这是一个扯皮的过程,负责和鞑靼瓦剌谈判的有两个人。 户部尚书毕自严,礼部左侍郎杨嗣昌。 瓦剌和鞑靼都是元朝覆灭后,随着时间的推移衍生出来的势力,而且内部的权力构成极为复杂。 鞑靼的可汗名叫林丹巴图尔,成吉思汗的直系后裔,以大元可汗自居一直想恢复成吉思汗时代的荣光。 明朝更喜欢叫他林丹汗。 他麾下还有六个部落汗,分别是喀拉沁部、外喀尔喀三部、科尔沁部、阿鲁科尔沁部以及鄂尔多斯部。 此次鞑靼的使者团非但有林丹汗王帐派来的贵族,其他六部汗也派来了自己的贵族来到京城。 瓦剌的实力相比鞑靼要弱上一些,而明朝官员更喜欢称呼瓦剌卫拉特。 和鞑靼有统一的政权不同,瓦剌更像是后世西方的联邦制。 没有统一的大汗,所有部落的汗都叫自己珲台吉,也就是相当于副可汗的意思。 其中包括准噶尔部、土尔扈特部、杜尔伯特部、和硕特部,四部共进退成立了丘尔干(联盟议会)有事共同商议但地位也是均等的。 鞑靼实力强有黄金家族血脉后裔坐镇,对瓦剌这等原本蒙古高原西部匍匐黄金家族的游牧部落,很是不待见。 此次瓦剌四部同样派来了自己的贵族使者。 对于大明的互市他们求之不得,但知晓大明正面临北部建奴的压力,所以姿态拿捏的那是相当之高。 刚进京城,这些人就很不爽,因为接待他们的居然只是一个礼部的员外郎。 住进会同馆之后的第二日,大明礼部左侍郎杨嗣昌才姗姗来迟。 但他只见了林丹汗的王帐使者,至于林丹汗之下的六部使者,和瓦剌的四部使者被排除在外。 “按照明皇的说法,明朝商队可自由进出我之领土无需缴税。” 林丹汗的使者说到这里冷冷一哼。 “这和入侵有何区别?” 杨嗣昌闻言摇了摇手指。 “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皆归我天朝管辖,哪有自己入侵自己的道理?” 这话让那林丹汗的使者一怒。 “那是我们的土地,何时成了你明朝的领土?” “若如你所言,这明朝中原之地曾经乃是我大元天汗治下,应该被称为蒙古之地才是。” 杨嗣昌再次摇了摇手指:“自古以来这普天之下就是我中原之地,你等先祖也为中原之民,所以把他打出去在中原叫做平叛。” 这就欺负人了。 人家元朝虽然入侵中原乃为夷族,但也真正的建立了统一政权统治中原大地上百年呢。 可到了杨嗣昌这里,一句自古以来就把蒙古天汗变成了叛军首领。 你一个叛军首领的后裔算个毛的贵族? “是你们汉人入侵了天汗之地,这北京城都是我蒙古天汗所建。” 杨嗣昌撇撇嘴。 “自古以来这北京便是中原之地,西周之时便称为蓟,周武王分封诸侯时北京城便有诸侯国两个,你们的天汗也不过是占用了中原的城池而已。” “既自古以来就是中原之地,我们收复自己的土地又何来入侵之说?” 林丹汗的使者真的怒了。 从这个杨嗣昌坐下开始,张嘴自古以来闭嘴自古以来,整的好像谁还没点历史似的。 “你这自古以来的古到底有多古?” 这北京曾为燕云十六州被送给了契丹人,而契丹和蒙古又同为阿尔泰语系。 契丹曾统治过蒙古高原,后契丹覆灭部分契丹人融入蒙古,蒙古也继承了契丹的文化、制度以及文字等等。 燕云十六州的归属曾多次易主,而大部都和蒙古有关,所以林丹汗的使者说完之后眯眼看向杨嗣昌。 我看你怎么回? 只要出现一个漏洞被抓住,我就能把北京变成我蒙古之地。 你不是喜欢说自古以来吗,让我看看你到底能有多古。 而杨嗣昌闻言揽了揽衣袖,口中蹦出两字。 “盘古。” 那林丹汗使者眯起来的眼睛陡然圆睁,呆愣愣的看着说完起身离去的杨嗣昌,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这杨嗣昌口中的自古以来居然是盘古。 盘古开天地创造万物,那要这么说,这整个世界不都是你明朝汉人的? 你打谁都有了绝对的理由,灭谁都是平叛,打哪都是收复失地? 谁家的大汗都是你们眼中的叛军头子? 但他怎么反驳呢? 谁让那盘古是人家的呢,自己的天汗咋就没那抡着大斧开天的本事呢。 杨嗣昌从林丹汗的使者住处离开后,去见了林丹汗麾下的六个部落的使臣。 稍微客套一番之后,他皱眉的对那六个部落的代表问了一句话。 “刚才议事,你们为何不去?” 嗳? 这让六个部落的贵族皆是一愣,不是说是你不想见我们的吗? 不是说是先要和王帐的使者先行商议吗? 难道是王帐的人骗我们? 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杨嗣昌再次皱眉看了六个部落的人一眼。 “唉!” 叹气,走了。 不是,嗳?你啥意思? 你说句话能死啊,皱眉眼带怜悯的看了我们一眼叹了口气是几个意思? 这人呢,就怕吃亏就爱脑补。 有人要坑姆们,这明朝主动要求开互市就是想赚钱,那既然不是明朝要坑姆们,那要坑姆们的就一定是王帐无疑了。 六个部落听命于林丹汗,每年都要去王帐参拜,但实际上拥有绝对的自主权。 猜疑,出现了。 杨嗣昌随后又去了瓦剌的使臣住处,一番客套之后他又是只问了一句话便是告辞了。 “互市对彼此皆有大利,然这互市之地放在哪里最为合适?” 这是一个很正常的问题。 你们有四个部落都有不同领地,所以这互市放在你们谁的领地上呢? 放在谁的领地上谁就占了先机,更能对其他三个部落形成绝对制约。 所以,放在哪呢? 第一百七十三章巨贪太仆寺 谈判,就是一个磨的过程。 但杨嗣昌只是副手,真正主持和两方谈判的大佬叫毕自严。 敢把小手伸进崇祯口袋里摸银子,连崇祯都敢坑的大明户部尚书。 他之所以还没现身是他很忙,也因为在他看来拿捏这些蛮夷实在没啥难度。 晾一晾,那宋应星正在捣鼓肥皂、香水和玻璃白糖呢。 坑人的最高境界,就是让对方主动让求你坑他。 陛下去密云半路上碰到了奇怪的车夫,随后审问发现隶属太仆寺车府署,而那车府署的署令居然玩了一手里外通吃。 这让毕自严怒了。 而方正化也因为这件事,被赶回京城,去往密云随后去往大同身边带着的是曹化淳。 方正化也感受到了来自陛下的不满。 就在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实在太丢人,方正化直接将太仆寺围了,而毕自严也直接封存了太仆寺的所有账簿。 按明朝政务构架,太仆寺原归兵部管辖,是掌管全国马政的中央机构,每年户部拨银四十至五十万两用以添置马匹。 后被天启从兵部剥离,挂名在御马监和户部之下,自主权限极大。 运送物资粮草属于公派,但为户部转运是要给银子的。 为的就是让太仆寺能够自负盈亏独立运转。 而这一查,让方正化和毕自严都是大吃一惊。 这太仆寺的贪腐居然到了如此让人心惊的地步。 崇祯回到京城之后,方正化来到了东暖阁跪下。 “臣失职,请陛下责罚。” 崇祯看了他一眼:“先说说太仆寺的事。” 声音很淡,可并没有让他起来回话。 “禀陛下,太仆寺掌全国马政,除京城皇家马场归御马监之外,全国草场以及马政皆归太仆寺掌管,然至天启年间朝廷已无力再打造大批骑兵,遂太仆寺的马匹向军队供应的数量急剧减少。” “太仆寺下的北太仆寺丞,负责辽东、宣府、大同、延绥、宁夏、甘肃等地马场,供应军队所需马匹和运输驽马,南太仆寺丞负责江宁府、安庆府,湖广等地....” 崇祯挥手打断方正化:“你是不是要把太仆寺如何成立的也要和朕说一遍?” “说重点。” 方正化闻言躬身:“臣调查后发现,北太仆寺丞以运输为由调运马匹去往广西,随后将马匹贩卖进安南,再以路远水土不服为由上奏朝廷马匹折损。” “南太仆寺丞将南方马场的马匹,以同样的方式驱赶至北方送入军营,然南方马匹无论骨架、耐力还是气候很难适应,遂折损的数量极其庞大。” “京城附近死亡的马匹被运进酒楼,而死在边镇的马匹....” 说到这方正化抬头看了崇祯一眼。 “死在边镇的马匹制成的干肉,全部卖进了建奴。” “而南方太仆寺丞所掌控的草场,近半数低价卖给了当地富商开荒成田。” 说到这以头触地。 “从天启元年到今岁,太仆寺上报的马匹折损数量达到了一万七千六百三十五匹,得到朝廷拨银补充马匹的银两达到四百三十二万九千两!” 巨贪! 一个太仆寺仅用八年不到的时间,竟然用近乎合理的方式弄死了大明一万七千多匹马,又从朝廷拿到了四百多万两白银。 这还不算他们贩卖马肉所得的利润。 大明的马匹一共有多少? 据太仆寺奏报和御马监统查,算上辽东大营战马一共只有三万六千多匹,驽马的数量大概在十万匹左右。 这三万六千匹战马要分散在九边之地,辽东的关宁铁骑只有一万之数,算上其他轻骑辽东的骑兵也就两万左右。 十万驽马还要算上民间商贾的私有马匹,全国一共有将近一千九百驿站,再去掉皇家马场和京城官员用马。 马匹的数量严重不足。 而大明之前的战马数量绝不止这个数字,但接连在辽东战败,被建奴俘获大量战马辎重。 太仆寺也正是利用了战败无处可查这一点,上下其手大贪特贪。 连草场都卖给富商开荒种地了,他们供应给军队的马匹质量也是可想而知。 安南,那个被张辅犁了一遍的弹丸之地,最近这些年实力急剧膨胀,掌控安南北部的后黎隐隐有犯边攻打广西和云南之势。 而太仆寺竟然胆大包天的,居然敢把战马卖到了安南之地。 这是典型的通敌卖国。 崇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即再次看向方正化。 “张国纪是否参与其中?” 方正化躬身。 “张国纪虽身为太仆寺卿,但早已被少卿李鲁生等人架空,贩卖马匹贪赃银两之事其并不知情。” 说到这里再次停顿,随后开口。 “李鲁生山东沾化人,乃魏忠贤十孩儿之一,其更为山东孔家门生,进入仕途也为孔家举荐。” 听到这里的崇祯双眼微微眯了眯。 他一直没动山东,就是在等一个合适的契机将山东里里外外的清理一遍。 如今孔家的人自己跳出来了。 而张国纪没有被牵连其中,也让崇祯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要怎样去面对懿安皇后。 虽然没参与其中,但这个人也绝不能再占着茅坑不拉屎了。 被人架空成了这个样子,居然毫不知情和牌位有什么区别。 “耿如杞、邹维琏、杨梦兖现在何处?” 太仆寺不是没有可用之人,单单崇祯提到这三人就是历史上打理太仆寺的能干之臣。 若是没有他们三个不知名的文臣在,后期的辽东早就撑不住了。 “回陛下,如今这三人皆在大牢之中,李鲁生检举揭发许显纯判案定性。” 崇祯微微点头。 “即刻下令将其三人从监牢放出,张国纪失察无能贬官为民,耿如杞接任太仆寺卿,邹维琏为太仆寺少卿领北太仆寺丞,统领九边马场,杨梦兖亦为太仆寺少卿领南太仆寺丞,统领南方马场。” “你即刻派出锦衣卫前往江宁府和安庆府,清查南太仆寺一切贪腐之事。” 方正化躬身应是,陛下没有严厉斥责,但却丝毫没有提及让锦衣卫清查北太仆寺丞贪腐事宜。 这让他感受到了来自陛下的不满和压力。 “另外,派人暗查曲阜!” 第一百七十四章尾大不掉,不可不治! 从接手这个国家的那一刻起,崇祯就知道自己有太多窟窿要去补。 想要真正改变这个王朝的未来,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 他可以杀,一道命令大军直接平蹚过去。 但杀完了呢? 单单靠杀是无法重建这个国家,更无法让这个国家走向正轨。 大明两百多年积攒下来的病症,他只能选择一点点的剔除然后重新建立秩序。 曲阜孔家的地位太特殊了,圣裔。 享受无数特权,在大明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但崇祯无比清晰的知道一件事,圣人是圣人,圣裔是圣裔。 现在的孔家代表不了孔圣,只不过是一群披着孔圣外皮的蛀虫而已。 在本质上,和朱氏的藩王宗亲没有任何区别。 但无数年积攒下来的名声和在人们心里的地位,如铲除藩王一样去抹杀行不通。 方正化离开后,崇祯转头看向王承恩。 “给魏忠贤去信,让他辽东事了走一趟北太仆寺丞。” “告诉这个老东西,他自己拉的屎要一点不剩的全给朕吃干净!” 在英国,一个马蹄铁导致一场战败的故事被当成笑谈,但一个养马的太仆寺,却能直接导致一支军队的战斗力强弱。 “命明刊,将太仆寺贪腐之事全国印发,并接受全国百姓检举,同时太仆寺改制接受全国百姓投来的建议,但有采用者赏银千两。” 王承恩离去后,崇祯瞟了一眼太仆寺的罪证,双眼再次微微眯起。 “有了这件事再加大同马士英,裁撤南直隶应该不难了。” 而他要裁撤南直隶,不止要建立安徽和江苏,同时他也准备把湖广一分为二。 再设湖北和湖南两省。 单独一个湖广的权力太大,所辖之地的面积太广。 而卢象昇已经送来奏报,天雄军初步组建完成,人数一万六千。 他没有去安庆府更没去苏州府,而是直接选择在应天府附郭县的江宁府动手。 这就是崇祯喜欢卢象昇的地方。 自己告诉他要整顿平推南直隶,这家伙直接选择中心开花,从应天府外开始剿灭匪患。 天雄军组建完成连一天训练的时间都没有,用他的话说以打代练。 练的再多不见血也是样子货。 毕自严封了太仆寺全部的账簿,但他查的不是太仆寺贪了多少,而是查太仆寺这些年往来山东的记载。 随后又去了刑部、吏部、礼部以及工部,最后走进了东暖阁。 “陛下惩处马士英之事大快人心,经此一事必然全国震动,有百姓检举明刊印发,对地方府衙的管控定然大超以往。” “幸事,幸事啊。” 崇祯都没理他,这老东西不管来干什么都会有类似的开场白。 开场白说完之后,毕自严进入了正题。 “然想要达到预期必先整治一地。” 他抬头:“曲阜。” “自大明立朝以来便沿袭了衍圣公这一世袭封号,此封号来自前朝,非但可临朝议政更位列臣首,官居一品且俸禄为朝臣之最,就连陛下临庸视学其也为陪祭。” “则衍圣公又有推荐保举官员之权,自大明立朝开始,曲阜知县便由衍圣公举荐的孔家之人担任,虽名为吏部选授但外人不可履职,大明立朝两百多年曲阜知县从未有外姓官员进驻。” “衍圣公又有统摄宗姓,管饬宗族的权力,可对孔氏族人进行督率训励,对触犯国法之孔氏族人轻则自察处,重则据实向朝廷奏报,然臣遍翻刑部一百七十余年典册,没有一例孔家人被朝廷处置之事。” “衍圣公又负责守护孔圣林墓,维护林庙建筑等事务,朝廷为此设置官吏拨给户人供其驱使,此外衍圣公还可保举庙属官、林庙职官大小十九类,官阶从四品到九品不等。” 毕自严说到这耸了耸肩:“臣以为大明只有南直隶和北直隶,没想到还有个山东小朝廷。” “太祖登基后一次性拨给孔家六十万亩祭田,遍及山东、河南、安庆徽州两府等三十多个州县全部免除赋税,每年朝廷还要拨付粮食一万五千石,宋朝时每年赏赐丝绸五百匹,大明则是提升到了六百匹,更有贩卖经营盐铁等朝廷专属物资的特权。” 他笑了笑。 “谁当官自己定,国法变家法,田亩产出不交赋税又可经营盐铁,且臣发现山东孔家如今所拥有的田亩,远不止六十万亩这个数字,若当真丈量下来怕是还要超过之前的朱纯臣。” “户部录曲阜有户七万九千三百六十六户,人口接近五十万,其中七成半为孔姓,其他非孔姓者也为孔家外戚或奴仆佃户。” “只是不知衍圣公熟读兵法否,若熟读兵法可自训一军呢,以孔家财力这一军的战力可称天下之最也是轻而易举。” 毕自严,山东淄川人。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崇祯放下手中御笔看向自顾说话的毕自严。 “和朕说这么多意欲何为?” 毕自严闻言拱手:“尾大不掉,不可不治!” “如何治?” 毕自严抬头:“杀!” 崇祯挥手:“滚!” “好嘞。” 毕自严这次很是痛快的滚了,但他的嘴角却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陛下没接自己的话,更是让自己直接滚出去,但他也得到了答案。 若不想动孔家,陛下对他的话必将雷霆暴怒。 滚,是告诉他这事不用你来动手。 崇祯没接毕自严的话,是因为这事毕自严动手不合适。 而他也早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沈星。 对付那群道貌岸然,世修降表的东西没人比沈星更合适。 太祖朱元璋登基便赐孔家祭田两千大垧,分为五屯四厂十八官庄,拨佃户承种,供庙祭及属官廪给,余为衍圣公俸禄。 且随后每任明朝皇帝都有大量赏赐,更是允许孔家经营盐铁。 可当崇祯自缢南明还在的时候,这所谓的圣裔直接向满清递上《初进表文》投降了。 称满清承天御极,以安天下,并接受满清册封继续担任衍圣公。 而且对满清的统治为汉民洗脑,可谓是出力甚重。 对于这群吃人饭不拉人屎的东西。 崇祯绝对不会让他们再有作威作福的机会。 第一百七十五章好,那便依顾卿之意 毕自严看孔家不爽很久了。 在他眼里那不过就是一群仰仗祖宗的废物,所谓圣裔,说破天也就是个书香门第罢了。 他妈的一个读书人家竟然有自己的官员,更在京城设有孔家办事处。 皇帝赐了宅院,这些孔家的官员往来用驿站,到了京城住进皇帝赐下的宅院和朝廷官员对接政务。 你踏马管吃喝拉撒的废物,有个毛的政务对接。 来往京城不是经商就是向朝廷要银子,而这银子的名目更是让人眼花缭乱。 总结下来,无非就是给一个死了两千多年骨头渣子都烂没了的圣人上坟。 他骨头渣子都没了,你上供再多他能吃到吗? 无非就是个上坟而已整的这么隆重,老子给祖宗上坟还踏马空手去的呢。 他玩的是算盘,为整个大明打算盘的主。 所以从东暖阁出来之后,他直接找到了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华。 老伙计,喷吧。 这孔家太操蛋了,而且我一个户部尚书都喷了,你这个都察院左都御史一点动静都没有,怕是你这屁股底下的椅子坐不稳呢。 李邦华闻言笑了笑。 “你就没想过南直隶的那帮人,是为何有那么大的担子,又哪来那么的物资卖给建奴的呢?” 随后又问毕自严。 “你对陛下提出那些孔家之事,哪一条能作为罪证,哪一条又能让天下人对孔家的印象改变?” “把精力集中起来去做陛下需要我们做的事,大同的贪腐将会引动全国府衙革新,你我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多。” 说着微微甩了甩衣袖。 “届时全国面貌一新唯有山东不变,这人心呢,就怕对比。” 毕自严听到这话,面带恍然大悟的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哦~’。 李邦华大袖一甩:“滚!” 太贱了,这个毕自严太贱了。 他来根本就不是为了提醒自己去参奏山东孔家的,而是让自己的都察院参奏他的户部。 都察院参奏户部,毕自严就能一点一点的砍了朝廷给孔家的赏赐和银钱供给。 其实这两个手握重权的老臣,想要搞一个孔家有一万种办法可以用。 但前提是得到皇帝的默许。 所以这世界上很多人都会错判自己的斤两,以为自己够强底蕴够庞大。 庞大到根本没人敢动他们的地步。 但这个前提是建立在一个要名声的皇帝,和一群要脸朝臣的基础之下。 很遗憾。 现在的皇帝根本不在乎史书上的名声,而他选中的大臣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武举状元阎应元担任大同知府,武将担任文官这也是挺罕见的。 但崇祯知道这位阎应元非但能打,治理民生更是一把好手。 而且他被自己提前启用,放在猛人曹文诏之下,用不了几年就能独当一面。 武举探花周壮进了京营,跟在他爹周遇吉的身边用不了几年也是个能用之才。 但榜眼刘泽清以及二甲的贺人龙,则是一直被晾在那没有任何指派。 和刘泽清贺人龙同样郁闷的,还有从东江来的孔有德和耿仲明。 来时说到了京城另有重用,结果来了之后直接被扔进兵部打杂,更是倒霉催的被安排在黄道周的手下打杂。 这个黄道周做事一板一眼极其苛刻,两个人过的那叫一个苦不堪言。 但唯一的乐趣,就是每天看这位兵部左侍郎训斥右侍郎冯铨。 尚书孙承宗是内阁首辅,所以兵部的事务大多由黄道周在打理。 这个干巴瘦的老头骂起人来那叫一个狠,对这位前内阁大臣一点情面都不留。 冯铨要辞官,但崇祯直接一道批复下来。 整日言忠君爱国报效国家,可理政辛苦便要辞官归乡,尔欺君乎? 冯铨说不是不想效忠陛下,实在是身体拉胯不允许。 可随后太医院的李志明就来了。 你不是身体不得劲嘛,来来来,本太医院首座给你瞧瞧。 如果身体真不得劲本院首能调理,但若是身体倍棒吃嘛嘛香那事情的性质可就变了。 冯铨为这事去找过毕自严,让他向陛下求情要么允自己辞官归乡,要么调离兵部远离黄道周。 毕自严听看着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冯铨也是叹了口气。 这黄道周太过分了,要不你吃点巴豆吧。 既能不用去兵部也能应付太医院的把脉诊查。 冯铨骂骂咧咧的走了。 崇祯元年正月三十,早朝。 都察院左都御史参奏户部用银有疑,而毕自严当堂狡辩后败阵认错,并承诺立马整改。 随后首辅孙承宗提议,全国司法革新,废除地方府衙自行取吏的惯例,所有地方府衙的吏皆需在吏部造册留档,不再允许地方官员自行招募吏员。 衙役亦为官身,不得自行招募皆需上报朝廷由户部统一发放俸禄。 一经录取需履差二十载,退役后由朝廷每月发放行老金。 兵部左侍郎黄道周提议,衙役五成需在退役老卒中选取,无法履职二十年者以五十岁为限。 从这一刻起,衙役再不是县令的狗腿子,也再不是县太爷的私兵而是朝廷承认的官身。 随后又设立诸多监管机制,去制衡监督衙役欺压百姓为非作歹的行径。 最后刑部尚书刘鸿训提出,在各县成立老卒卫,其内皆为退役老卒组成,平时可辅助县丞训练县兵,又可对衙役形成制约。 崇祯一直没说话。 大同的事情早就以内部通文的形式,下发给了所有朝臣。 所以今天这一幕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六部在他的基础上完善司法革新,效率让他非常的满意。 待所有朝臣发表完意见之后,他才淡淡开口。 “朝堂需要有一个统一的声音,如此才能使得政令通畅,遂朕准备裁撤南直隶,将安庆府、徽州府合并为省。” “撤销应天府,江宁、苏州两府合并为省。” 说完看向下方的内阁大臣顾秉谦:“顾卿,说说你的意见。” 顾秉谦闻言出列。 “陛下臣以为不可。” “太祖孝陵就在应天,若是裁撤恐太祖....” 未等顾秉谦的话说完,崇祯直接开口将其打断。 “顾卿所言甚是,既顾卿心忧太祖那就替朕守孝陵吧。” 说完之后看了一眼呆愣当场的顾秉谦。 “哦?顾卿之意是说湖广分作两省更易管理?” “好,那便依顾卿之意,将湖广分为湖北和湖南两省吧。” 第一百七十六章苦逼钱谦益 裁撤南直隶不是小事,而且非但将南直隶分作两省,又将湖广分成湖北和湖南,这是加起来就更大了。 但大同之事再加太仆寺的贪腐,让所有人都知道陛下正处于暴怒阶段。 谁也不想触这个霉头也没人敢去触这个霉头。 再加之孙承宗和李邦华,这两位大佬的心里也憋着一股火。 被手下的人骗得团团转不提,事情还是陛下亲自发现的,所以这裁撤南直隶的事就这么定下了。 而相比裁撤南直隶,一个内阁大臣被赶去南京守陵,就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其实李邦华的袖筒里放着弹劾顾秉谦的奏章,这是他还没从大同回京之前就让人收集好的证据。 那老卒所言当年李如松麾下残存之人进京告状,转手被这个所谓同乡出卖处死的事没法查。 但这个顾秉谦的屁股上全是屎,想弄死他并不难。 可看陛下之意,并没有直接弄死顾秉谦的意思。 所以李邦华袖筒里的证据并没有拿出来,可就在他有些不明白,陛下为何要留下顾秉谦这个废物垃圾的时候。 崇祯再次开口。 “有顾卿镇守孝陵朕放心,命武举榜眼刘泽清担任孝陵卫副使,贺人龙担任孝陵卫指挥佥事,和顾卿一起上路吧。” 这个任命没啥问题,武举榜眼刘泽清以及二甲贺人龙一直没有指派,直接担任孝陵卫副使也算是重用了。 但这上路二字,却让李邦华怎么听都有些别样的意味在内。 早朝散了。 冯铨被黄道周直接拎走,说是要亲自盘点隶属兵部的车马。 而礼部右侍郎钱谦益则,在杨嗣昌看死人一样的眼神下跟着回到了礼部。 陛下前些时日夸奖了钱谦益,噼里啪啦一大堆,中心思想就是钱谦益是我大明良臣呢。 此等良臣不在朝中为官,朕必是昏君无疑。 这话直接让钱谦益打算辞官归乡的想法落了空,陛下都这么说了要是再辞官,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但这狗日的杨嗣昌拿着鸡毛当令箭,礼部尚书袁可立不在京城,钱谦益时刻都在承受杨嗣昌的软暴力。 凡事必带钱谦益,凡事必问钱谦益。 而让钱谦益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狗日的杨嗣昌净说半截话。 什么叫半截话? 就是去会同馆见鞑靼瓦剌使臣时,不准钱谦益跟着。 回来之后,神色郑重意味深长的,对根本不知道前因后果的钱谦益来上一句。 “此事钱大人怎么看?” 钱谦益顿时心中大怒,我看你老母啊我怎么看,啥都不知道你让怎么看你说。 但官大一级压死人,礼部尚书不在杨嗣昌就是礼部的老大。 老大问话他又不能不说,啥也不知道只能硬编。 编完之后杨嗣昌直接一挥手,将钱大人的话整理成册上交内阁。 这等没头没尾更没重点,却署名钱谦益的折子递上去,内阁首辅孙承宗还没说什么。 那以暴脾气著称的内个大臣刑部尚书刘鸿训顿时暴怒。 如此无能信口开河之辈,在下必参其一本。 而随着这件事被传出去,曾经黄道周骂冯铨的那句话也被人人得知,更被印在了明刊上全国发行。 与犬二馒,亦胜于尔。 事关外国使臣又有内阁大臣参奏,崇祯的脸色极为难看。 罚俸三月,再犯定重罚。 而事情刚过没几天,杨嗣昌称病不能上朝。 在早朝要开始之前,命人将鞑靼使臣对互市的要求给了钱谦益。 结果早朝崇祯问起之时,钱谦益才发现杨嗣昌命人给他的东西全是蒙古文。 他一个字都不认识。 尚书不在京城,左侍郎病了不能上朝,礼部最大的官就剩下他这个右侍郎。 陛下等着要结果,可结果就是他一个都不认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鸿胪寺的人帮忙解围,但他又被罚俸半年。 刚被夸奖不能辞官后不足半月,他九个月的俸禄没了。 散朝之后,杨嗣昌拖着‘病体’急匆匆的来到礼部。 哎呀钱大人,这一病就糊涂了,竟然把未曾翻译的奏本让人给你送去了。 怎么样,没事吧? 看着眼前一脸关切的杨嗣昌,钱谦益咬着牙说没事。 听到没事之后杨嗣昌松了口气,随后道:钱大人果然不愧大明文坛领袖,对蒙古文字都这般精通。 那以后翻译蒙古使臣奏文之事,就全部交给钱大人吧。 说完起身,我这就撤了鸿胪寺派来的那几个译官,由钱大人和蒙古使臣直接对接。 随后拿出一摞纸张,这是户部准备的互市物资清单,钱大人这就是去会同馆同蒙古使臣商议吧。 哎呀,我这病啊,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喽。 好在陛下体恤臣子,假我七日静养,礼部的事就交给钱大人了。 他走了,钱谦益却傻了。 我他妈...不认识蒙文更不会说蒙语啊,你把译官撤了干什么? 随后他赶往鸿胪寺,可鸿胪寺的人告诉他译官被陛下抽调到了明堂。 想要人,三天后吧。 没有译官,他只能硬着头皮去了会同馆,好在蒙古的使团里也有翻译。 但那翻译就是他妈一个二把刀,把汉文翻译成蒙古文他可以。 但把蒙古文翻译成汉文再记录成册,那写下来的东西钱谦益连看都看不懂。 刚从会同馆出来,蒙古使臣就把钱谦益给告了。 罪名有三,一,瞧没起姆们,他连译官都不带就是为了看我们笑话。 二,他拿来的所谓物资清单,尽为先秦古文所写,姆们不认识根本不知道上面写的是啥。 三,作为谈判官员,他一问三不知,这是明显的懈怠,对我鞑靼的轻视侮辱,不可忍。 若明皇不惩处此人,我等即刻离开京城。 而钱谦益也是来到会同馆才知道,这物资清单竟然是用先秦古文书写的。 莫说鞑靼人不认识,就连他也认不全。 认不全自然没法解释,也自然一问三不知。 而得知此事的杨嗣昌又拖着‘病体’来了,哎呀,这是为了打压蒙古使臣气焰的惯用手法。 怎么,这么简单的文字,钱大人作为文坛领袖居然也不认识? 使臣状告崇祯自然不能不理,随即象征性的.... 又罚了钱谦益一年的俸禄! 第一百七十七章曹化雨 明朝官员的俸禄是历史上有名的低。 基本上大明的官员俸禄,一直沿用朱元璋定下的标准,直到天启七年也没有过制度性的上涨。 礼部右侍郎属于正三品大员,但一年的俸禄也只有四百二十石,折合成白银大概在一百五到一百八十两之间。 再遇上折色,也就是用点烂布苹果小麦粟米等顶替,一年下来到手的银子根本不够府里开销的。 而现在的大明户部尚书叫毕自严。 他上任之后很能搞钱,先把驿站的食宿承包给了东厂和锦衣卫,弄到了近三百万两银子。 随后他说,太仓里沉积的税物太多,这些东西送到边军当不了饭吃也当不了军饷。 所以...就给朝臣当做俸禄吧。 陛下要是不同意,臣就一头撞死在宫门之前。 崇祯顿时怒了,你敢威胁朕? 你要是敢弄脏了朕的宫门,朕灭你三族! 毕自严也来了劲,你灭我三族我必定弄脏你的宫门。 当时的这一幕让钱谦益无奈至极,有意思吗? 一个皇帝,一个户部尚书在朝堂上演这出戏有意思吗?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把太仓里那点破烂当成俸禄发给姆们嘛。 你看,毕自严要死,陛下说你死可以但不能弄脏朕的宫门。 随后首辅孙承宗站出来,陛下息怒,毕大人的话也不无道理。 李邦华也出列,臣认为可行。 再接着是吏部尚书房壮丽、刑部尚书刘鸿训、工部尚书韩爌以及礼部左侍郎杨嗣昌全部出列。 臣等认为可行。 六部老大加内阁全部通过,那些破烂就这样被当成俸禄发放给京中朝臣。 唉呀妈呀,那些破烂...可真他妈破啊。 烂布发芽的粟米就算了,居然还有用烂苹果晒成的所谓果干。 对这一切钱谦益嗤之以鼻。 李邦华不在乎俸禄,因为这狗日的上任之初陛下赏了一万两银子。 孙承宗没有被赏赐银两,但据说孙家后辈在明堂提议菜品减半,使得龙颜大悦。 遂赏孙承宗夫人教导有方白银三千两。 其他大臣也是各种名目赏了银子,但钱谦益只是看看没有说话。 这事和自己无关。 京城物价高昂,但好在自己祖籍还有些薄田收入,自己府邸加起来也不过十余人。 省着点花足够了,没有大鱼大肉那就吃的清淡些又何妨。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干的,就算俸禄减半他也能对付。 然....半月之功,他被罚掉了十九个月的俸禄!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他一文钱俸禄都得不到,还倒欠了皇帝十九个月的俸禄银两。 肿么活嘛。 辞官不行,上司坑他,使臣告他,陛下罚俸。 而且罚完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告诉他,从即日起,你要全力辅佐杨嗣昌处理使臣一切事务。 戴罪立功,切不可再出现任何纰漏。 好了,这话一出他就连想状告杨嗣昌坑他的事都不行了。 钱谦益感觉自己想死,这没了俸禄家里吃啥喝啥? 先卖祖籍的田产应急吧,把眼前难关度过去再说。 十九个月就十九个月吧,他不信陛下会一直不给他发俸禄。 而看着面如死灰的钱谦益,崇祯心里微微一哼。 水太凉居士,你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啊。 你不是一直以大明文坛领袖和清廉自居嘛,从现在开始你一文钱俸禄都别想得到。 能罚你十九个月,朕就能罚你一百九十个月,等你祖地的田产房产全卖光了还能拿出银子的话。 那朕就要问问你这银子的来历了。 对于这位钱谦益,崇祯是打心眼里的恶心和厌恶,没动他是觉得一刀砍了太便宜了他。 而那位同样让崇祯厌恶的冯铨,也被黄道周和孙承宗折腾的欲仙欲死。 钱谦益自认清廉,那崇祯就让他清廉到底。 冯铨自诩亲力亲为,那崇祯就让他脚不沾地一直亲为下去。 早朝结束之后,东暖阁里站着一个人。 这人叫曹化雨。 世人都认为影视剧里的雨化田是以曹化淳为原型,但崇祯却知道那雨化田的原型就是自己眼前站着这位。 曹化雨,曹化淳的二哥。 曹化淳有四个哥哥,其中三哥四哥早夭,大哥在家守祖业,他成了太监。 但他的二哥曹化雨则进了锦衣卫,并非太监。 这人历史上锦衣卫南堂理事,荣禄大夫,后军都督府左都督。 崇祯十六年病死,这是一个被忽略的猛人。 史书没有明确记载曹化淳会武功,更不知道曹化淳的个人武力能和方正化一较长短。 而曹化淳习武,就是跟他这位二哥曹化雨学的。 “有些人该死,但要死的对朕有价值。” 崇祯说完看向曹化雨。 “裁撤南直隶势在必行,但一定会有很多人坐不住跳出来。” “锦衣卫乃朕手中最利的那把刀,所以你来接掌南镇抚司吧。” 南镇抚司,负责锦衣卫内部纪律整顿、考核及军匠管理。 北镇抚司负责诏狱审讯缉捕。 “想瞒过朕的最好办法,就是收买锦衣卫,那样朕就变成了聋子瞎子,就会当真如笼中之雀任人糊弄,所以你可知自己要做的是什么?” 曹化雨闻言跪地。 “臣,明了。” 这等简短的回答让崇祯满意的点点头。 “顾秉谦不日即将前往应天,替朕守着孝陵。” 曹化雨再次躬身:“臣会暗中派人跟在其后保护,确保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崇祯拿起一份奏章后淡淡开口。 “不,你亲自去。” 这话让曹化雨微微一愣,然而崇祯的淡淡之音再次出口。 “他会在进入南直隶之后,死于贼人之手,连带随行的刘泽清和贺人龙也一同被贼人所杀。” 提起御笔在砚台里舔墨:“知道该怎么做吗?” 曹化雨一愣之后再次躬身。 “顾秉谦名为替陛下守孝陵,实则暗中奉旨清查南直隶贪腐,然南直隶贪官为遮掩罪名,竟在暗中袭杀钦差大臣。” 崇祯微微点头,随即对着曹化雨微微摆手。 “去吧,替卢象昇把一些恼人的苍蝇拍死,也能让他用最快的速度解决南直隶的垃圾进入广东福建。” 第一百七十八章琼州 施凤来罪不至死,但顾秉谦不行。 马士英死了,所以轮到了刘泽清这个败类。 但这个败类居然通过武举,成为了武举的榜眼,这让崇祯杀起来有点难度。 既然朝堂上干掉有点难度,那就拉到京城之外干掉,顺便栽赃给南直隶的那帮垃圾。 提高一下卢象昇的效率。 吴有性离开京城之前进了东暖阁,他告诉崇祯自己要去广东布政使司下辖的琼州府(海南)提取青霉素。 他想要条船和一些人手。 崇祯直接从六部各抽调三人同他前往,额外又批给他十万两白银。 开始收购当地果干以用军资。 明朝时期的海南有船六十艘,官军一千八百二十二人设把总一员。 政令通畅心向朝廷,但很穷。 而明朝时期,海南的水果干就已经进贡到了皇宫,且水果的种类及果干的工艺相当完备。 海南运到京城的赋税也让大明户部很是头疼,没田没银子,多是果干以及干鱼干虾之类的玩意。 这些东西中原人不认,最后强行摊派给了大批朝臣当做俸禄。 每个人都苦不堪言。 崇祯告诉兵部,在单兵口粮袋里加入果干和干虾干贝等物。 眼下无法全军装配,斥候优先装配此种干粮袋,用干海货代替盐巴也能确保盐分的摄入。 果干有充足的维生素,还有足够的糖分来维持体力。 在他的设想里,还会采购干米面、麦面、米糕、包括山西陕西等地的特色又容易保存之物充作军粮。 确保哪怕十人为单位的小股部队,在远离大营之时也能自行开火造饭。 后勤供应,和战斗力是直接挂钩的。 在这一点上大漂亮做出了一个完美的典范,眼下的大明还没有单兵口粮这个概念。 斥候深入敌后,能吃的东西只有干巴巴的干粮和一块盐巴。 那干粮硬的根本咬不动,嘴里含一口水才能把干粮泡软一点吞下去,盐分也只是一块盐巴舔上一口了事。 而李志明和吴有性联合奏报,辽东大营的官兵近六成有胃痞。 胀满,堵塞,烧心反酸水,典型的胃炎症状。 因为天气的原因和朝廷供应物资的匮乏,辽东军还有夜盲、皮肤瘀斑、嘴角溃烂、辽东幼童佝偻骨骼发育不全。 这就是蔬菜和水果摄入太少所致,物资太过匮乏。 所以崇祯告诉工部和户部,在收购琼州府果干的同时,鼓励琼州府百姓养鸡鸭。 琼州养鸡鸭有着天然的优势,椰子鸡,海边觅食吃海鲜长大的鸭子。 而且大量干虾皮等物也是喂养鸡鸭的最好饲料。 随后又提了一个让工部和户部官员一愣的字眼。 昆布。 这玩意就是大明对海藻类的统称,而在大明海带等物被当成了药材。 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里,就有用昆布治疗十二类水肿的记载。 崇祯还没有机会去看看大明时期的海是什么模样,但根据锦衣卫和东厂传回来的奏报。 过盛,舟不得出,捞弃岸沤肥,乃可行。 藻类太多又没人吃也没人买,只得把海带捞出来扔到岸边沤肥,船才能出得去。 败家玩意。 这是崇祯的心里话,海带可是好东西啊,用盐巴晒干运到边镇以水泡发。 这边军的饭桌上,不就又多了一道来自海里的菜品吗? 随即告诉户部和刑部之人,去了琼州直接从北海盐课提举司里,将琼州境内六场六司剥离,由朝廷专门管辖琼州盐场。 他告诉刑部之人,但有琼州百姓用不起盐或盐价暴涨买不到盐的情况出现。 斩立决。 果干的价格由户部按照实际情况来制定,不能太高但也绝不能太低,同时鼓励民间商贾收购果干贩卖进内陆。 但要在户部录册,拿到授权才行,且前三年免除半数税金。 琼州鸡鸭所产蛋类,鼓励其腌制成可保存品类,朝廷优先作为军资采购。 崇祯非常清楚一件事。 朝廷要做的就是出具政策,至于鸡鸭宰杀后的肉类如何保存,蛋品又会腌制成什么样的吃食。 老百姓有着绝对创造性。 而且他知道崇祯元年的时候,文昌鸡在广东就已经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毕自严不止一次和崇祯抱怨过,琼州府当做赋税运到京城的太仓里,有着几百石琼州特产。 槟榔。 这东西比果干还让人头疼,虽然海南的果干因为种类和内陆不同,使得内陆人有些吃不惯那个味道。 但也还能勉强入口,可槟榔这玩意实在是没人下得了口。 而更有意思的是,槟榔作为赋税上交朝廷来自一个名气很大的人。 海瑞。 这位海青天是地道的琼州人,最喜食槟榔。 他提议将槟榔作为赋税,一是能减轻琼州人的负担,也有将这琼州特产推向整个大明的用意。 但这玩意实在太小众了,吃一口脸颊发烧头晕恶心的实在是没人能享受得了。 而崇祯直接挥手,将太仓之内的槟榔赏赐给湖广分开之后的湖南永州府、郴州府以及衡州府的百姓。 告诉他们,想吃槟榔去琼州进货。 这个时期的槟榔在湖南还未普及,唯一有吃槟榔记载的也就以上他提到的这三个地方。 大明时期的琼州可不是后世的海南,这地方虽然物产丰富但实在太穷。 交通受限,那些水果很难变成银子。 而且有些事是控制不住的,比如湖南人吧唧吧唧的嚼槟榔,既然喜欢吃那就当变相的资助琼州吧。 至于湖南人什么时候能发明出熏制过的槟榔,那就靠他们自己了。 随着毕自严的推动,整个大明都开始鼓励百姓养鸡鸭鹅猪。 崇祯相信,用不了多久板鸭皮蛋和各种易保存的食物,都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尤其广东人,对食物的研究已经到了某种极致,大明时期腊鹅在民间已经十分普及。 安排这些事情之后,崇祯走到东暖阁的窗边看向天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大明的子民们,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一起开创出一个不一样的大明,一个大放异彩精彩绚烂的大明。 这是朕的大明。 也是属于你们的大明。 ps:感谢谴诺大佬打赏的大神认证,大佬威武! 拜谢大佬!!! 第一百七十九章毕懋康的燧发枪 崇祯元年二月初六,徐光启送来奏报。 火药配比已经进行了上百次改良,射程提升了两成,而且据他估计若持续完善。 火炮的射程翻倍将成为现实。 二月初七,孙元化的第一辆以瀑布水流为动力的水车架设完成,引瀑布十六道水流之一,落下驱动水车产生动力的设想成功了。 随着在水流的冲击下转动产生动力,从而带动巨锤煅打提纯金属。 大明锻造刀剑的工艺堪称登峰造极,但大炮的铸造是承受火药爆炸的瞬间高压,而且还要维持大规模生产。 生铁脆硬但胜在熔点低流动性好,模具浇筑要容易得多。 百炼精钢流动性差,用模具浇筑炮管会出现气泡和裂纹。 这些是之前兵仗局给崇祯的解释。 但孙元化给出了一个更合理的说法,火炮经常炸膛,用生铁便宜炸了不心疼。 而精钢流动性差也是真的,未等流进整个模具钢水就已经冷凝不动了,所以孙元化选择煅熔。 先打造精铁模具,将模具放入火炭中煅烧后倒入提纯铁水。 这些事崇祯也只是看了个大概,他要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 所以最先出成绩的是震天雷。 经过三次提纯的金属取代了之前震天雷的生铁外壳,全新的震天雷出现了。 两月,可先行制作一万枚装配辽东军。 有了初步的提纯,后续就会架设十六座水车同时运转,产量效率会达到一个惊人的地步。 崇祯放下孙元化的奏报,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有了初步的提纯,距离自己想要的迫击炮和掷弹筒就不远了。 而且金属提纯,枪械的质量也会更上一层楼,连带着产量也会被迅速拉升。 他决定去看看王徵这个家伙,把蒸汽机研究到什么地步了。 如果他能早一步弄出蒸汽机,他就敢相信孙元化和徐光启能整出一体成型的炮管来。 因为蒸汽机这玩意带来的改变,可不止是动力那般简单。 更会直接带动精密机械的提前问世。 然而还没等他决定去王徵那里看看进度时,一身黢黑跟个乞丐似的毕懋康,夹着一把火枪就要往东暖阁里闯。 随后被大汉将军直接干倒。 看着黢黑的毕懋康,崇祯拿起手中的火枪指向一旁的王承恩。 “这就是你打造出来的燧发枪?” 毕懋康疯狂点头:“陛下,您这个想法真的太天才了,省去以前用火绳激发的繁琐步骤,现在您只要扣动扳机,就能让铁片划动火石激发弹丸一枪干掉这个老太监。” 王承恩当时就变了脸色。 你个狗日的毕懋康,还是咱家把你从宫门领导东暖阁之外的。 要不是咱家你能夹着火枪见到陛下吗? 陛下拿火枪指咱家脑门就算了,你踏马居然撺掇陛下一枪毙了我? 嘭! 火枪响了,击中二十丈之外的棉甲,而在击中棉甲后又发出第二声爆响。 棉甲被击穿了。 “陛下,臣试验过,这燧发枪的有效射程在二十四丈可杀敌,极限射程能达到百丈,但超过二十四丈铅丸的杀伤就会变低,超过五十丈何杀伤力可以忽略不计。” 毕懋康说着揉了一下鼻子。 “而且对付铁甲和皮甲的效果,更甚棉甲,若是熟练兵种一罗预可发射八丸。” 大明的时间计量单位比较模糊,弹指间大概对应7.2秒。 20个弹指为一罗预,也就相当于144秒两分钟半左右。 两分半能开八枪,这个理论数据崇祯是认可的。 历史上普鲁士军队最高记录,是每分钟用燧发枪发射五次,但这是在理想的情形之下。 但哪怕到了战场情势危急,再算上士兵操作失误和手脚不协调等因素,一分钟开三枪还是能做到的。 八十米的有效杀伤距离,再配合轮流射击的战法,这样的杀伤力也是十分惊人的。 “但最好在正面战场时,有盾兵掩护且一边射击一边有序后撤,只要拉开距离骑兵在它面前就是活靶子。” 看着说完吸溜一下把冻出来的鼻涕,又抽回去的毕懋康。 崇祯也有些无奈,这家伙现在的样子实在不像朝廷官员。 而且这燧发枪准头还凑合,自己这个没开过枪的人瞄准的是胸口,最后打中的是裤裆。 “孙元化正在提炼金属,你休息一下去密云吧,一定要抓紧大批量生产装配军队。” “再好用的武器不能配给军队也是烧火棍。” 这毕懋康闻言眼睛一亮:“臣不累,这就去,最迟三月臣定为陛下打造出两万把自生火铳来。” 说到这扛着枪走了,连施礼都忘了。 而且崇祯清晰的听到他嘴里嘀咕的是什么。 “他妈的,这枪栓咋就整不出来呢,和枪栓子弹相比这玩意才是烧火棍呢,咋整你说...就他妈没整出来...” 他喜欢燧发枪,但因为崇祯给了他更好的东西后,他又很是看不上燧发枪。 看着孙元化扛着枪嘀嘀咕咕的背影,崇祯的嘴角也是出现一丝欣慰的笑意。 你扛在肩膀上不只是一把枪,更是大明的未来啊。 有你们在,朕就不是一个人在扛。 送走了毕懋康,崇祯没有回到东暖阁,而是去了周皇后的寝宫。 崇祯每次来都挂自动档,这也让他和周皇后的关系日益精进。 也让这位历史上的仁后,慢慢的走出了周奎的阴影。 这次来,崇祯给周皇后送来一样新玩意。 卫生巾。 这是他让宋应星按照图纸要求做出来的样品,起初宋应星不干。 这哪是什么卫生巾呢,这不就是月事布吗? 这玩意在大明被男人视作不吉的,妇人晒月事布都要偷偷的晒不能让人看到的。 但当崇祯把吴有性的奏报拿给他之后....宋应星还是不干。 直到崇祯瞪起了眼睛告诉他,你只负责做样品,推广和后续的经营生产不用你。 这才让这位写下天工开物的家伙勉强同意。 而且他还给崇祯送来了肥皂的样品,又从崇祯这拿走了香皂的做法。 再过半月,肥皂便可向整个大明推广销售。 卫生巾这玩意崇祯倒没啥忌讳,但由皇后去和曹明漪说更合适一些。 可周皇后在听完后抿嘴一笑。 “臣妾觉得明漪不错,陛下就收了吧。” 第一百八十章曹明漪和罐头 后宫人太少,加起来嫔妃只有三人。 按照惯例,崇祯早就应该扩大后宫规模了。 但现在一是他没这个心思,崇祯元年陕西、陕西、河南都会出现大面积的旱灾。 而崇祯二年,因旱引起的蝗灾也开始肆虐。 除了他没这个心思,也因为他这个皇帝的权威不是天启、泰昌能比拟的。 孙承宗、李邦华等人从他登基开始就忙的脚不沾地,袁可立自从起复之后还没进过北京城呢。 要做的事太多,自然也就顾不上皇帝的三餐一日。 周皇后说这卫生巾已经算政务了,后宫不得干政,所以陛下还是自己去和明漪说吧。 同时她又提到了两个人。 孙承宗的孙女孙明月,十七岁。 袁可立的孙女袁清晏,也是十七岁。 看着还要掰着指头继续说下去的周皇后,崇祯直接过去搂住她的小蛮腰。 “就寝吧。” 这话让周皇后大惊:“陛下,这可是白日怎可行....” 崇祯不由分说将她拉向床榻:“白天好,看得清楚。” “朕今日奔走劳累乏了,梓潼主导吧。” ..... 完事的崇祯一身飘轻的回到东暖阁,既然周皇后不愿意去和曹明漪说,那就只能自己来了。 这事他也不是没想过其他人,但问题是之前明刊就已经开始为曹明漪宣传造势了。 如今再换人怕是已经不可能了。 该说不说啊,这曹家人的基因是真的不错,这曹明漪身材高挑一身白色衣裙。 她的美是极有攻击性的那种。 一眼看过去就会让人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尤其身上的那股干练更是让人心生遐想。 但这并不包括崇祯,这是曹文诏的女儿,人家爹正在外边帮你镇守边关。 你转头把人家闺女给睡了,这他妈啥么人性啊? 再者,崇祯清楚的记得明堂里的人看曹明漪时,那种发自心底的惧怕。 彪悍的小烈马,不骑不骑。 坚决不骑,这玩意一不小心就容易硌到蛋。 曹明漪来到了东暖阁,崇祯为了尽快让她明白这卫生巾干嘛用的,又要如何推广特意写了一篇说明书。 然而曹明漪拿着卫生巾,水汪汪的大眼睛脸颊带红的问向崇祯。 “这是垫那里的?” 这话让崇祯极为无奈,我不都写了嘛。 “可是用这个垫在那里,裈裤宽大会掉落的。” 随后她说了让崇祯双目圆瞪的三个字。 夹不住。 崇祯看着眼前漂亮到不像话,气质干练又清冷的曹明漪心里也是冒出一句话。 这丫头是真敢搂啊。 “所以想让大明妇人接受这个,首先要改变裈裤的裁剪。” 随后,在崇祯瞪着大眼珠之下,曹明漪拿过纸笔画下了如今大明裈裤的样式。 有三角的,也有平角裤的样式,但款式很是宽松。 甚至有的只是两根带子配一小块布。 这让崇祯大呼天老爷,这丁字的小裤大明就有了吗? “要紧些,材质要用棉布会更好些。” 鼻腔中闻着曹明漪淡淡的体香,视线看着她笔下的各种裈裤造型。 崇祯感觉自己有些不太淡定了。 而通过曹明漪的话,崇祯突然觉得或许想要改变大明的服饰,从妇人内衣开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能推广卫生巾的同时,再推出新的内衣款式也是拉动经济的一种方式。 随即他接过笔,把自己记忆里后世的内衣的样式画了出来。 天地良心啊。 他画这些的时候心如止水,一切都是大明百姓福祉着想。 但在画完最后一笔,他看见的是一个抿嘴脸颊通红的曹明漪。 轻咳一声之后,崇祯将纸张递给曹明漪。 “朕准备成立大明第一服造局,你为领事,领朝廷俸禄推广卫生巾和内衣款式,此举既能让那些辽东遗民有了生计,也能让我大明妇人不再受病痛折磨。” 曹明漪闻言缓缓跪倒:“民女曹明漪接旨。” 崇祯摆摆手。 “这服造局领事虽只有七品,但可直接向朕奏报,银子朕会从内帑拨付,场地库房等朕会命工部配合于你。” “所以要称臣而非民女。” 说完看向曹明漪。 “她们太苦,替朕善待她们,另外告诉她们,以后大明第一服造局将会搬迁至辽东。” “那是她们的家也是我大明国土,朕必复辽东!” 这番霸气十足的话,让曹明漪的双眼里充满了崇拜。 而在施礼离去时,她低头小小声。 “第一件样品做出来时明漪会穿在身,若陛下想看可随时传召明漪。” 曹明漪走了,而崇祯对着一脸复杂之色看着自己的王承恩一指。 “滚出去!” 不用想都知道,这个狗东西心里在琢磨什么。 天天晚上捧着个册子撅着屁股:“皇爷,该就寝了。” 一天天一日三餐这点事,这狗东西比自己还他妈上心呢。 你眉毛底下那俩窟窿是尿尿的吗? 你没见你家皇爷我现在眼眶子都发青了吗? 歇一歇,过犹不及懂不懂,自动挡就不费油了吗? 崇祯问宋应星,有没有可能把烹制好的肉食装进铁制密封的罐子或者盒子里。 作为军队单兵口粮的一种是否可行。 如果能研制出这种后世的罐头,那崇祯就准备在广东和福建开办海鱼或者海货的加工厂。 宋应星听完摇头说太难。 那种罐子和铁盒倒是能打造,可造价太高且密封性达不到陛下的要求。 需要反复试验才行。 但可以制作水果罐头,以陶制坛子将熬煮好的水果装好用泥密封。 保质期足以支撑数月之久,就算从两广和琼州制作运到辽东亦是可行。 这话让崇祯眼睛一亮。 亮的不止水果罐头,而是这家伙研究出了更高效蔗糖的榨取方法。 亮完之后崇祯让他将这些撰写成册递交内阁。 而且严令这卫生巾的样品必须由他来制作。 不是非他不可,而是这狗日的说话大喘气。 他所有想禀报的东西全部写进奏章,而崇祯又是个不太喜欢看奏章的皇帝。 他以为写了就不用再说。 而崇祯认为你能说的朕为什么还要看,所以这卫生巾样品必须你来做。 朕解决不了问题,还他妈解决不了你! 就在崇祯开始着手打造民生经济的时候,南直隶的气氛变得异常压抑。 首当其冲的,就是武之望。 因为应天府来了一个人,他叫魏小贤。 东厂掌刑千户。 第一百八十一章万花楼 应天,作为大明陪都也是大明开国之时的国都。 论城池的精致和繁华程度,甚至还要超过北京城。 身在南方内陆远离前线,又处经济最为发达富裕的江南中心,这里的人过的远比京城之人更加滋润。 而这或许也是永乐大帝最被人诟病的一点,一国两个朝廷,南京的行政构架和北京一模一样。 六部俱全且尚书侍郎皆有,统辖之地更是涵盖了江苏、安徽以及上海等庞大且富庶的地域。 税收、司法等事务也有着绝对自治的权力,除了名义上被北京辖制没有皇帝之外。 北京有的官这里全都有。 崇祯在登基之初就仔细的看过南直隶的官员名册。 南京吏部尚书余懋衡,和东林党的关系极为密切因此被老魏打压,到了南京后称病不再理政。 南京礼部尚书韩日缵(zuan三声)这是一个中立之人,不推崇东林党也未依附魏忠贤,为官以清廉著称。 南京兵部尚书王在晋,这是一个有忠于国家之心却没有守土之能的将领,忠心可嘉但能力实在不好评价。 南京刑部尚书蔡思充,为人谨慎,实则和稀泥的老好人一个。 南京工部尚书张鹤鸣,这是老魏安插在南京的嫡系心腹。 南京户部尚书周希圣,东林党人。 这个人锦衣卫对他的评价只有四个字,忠奸难辨。 看到这四个字评语的时候崇祯笑了,为官者要么有能要么无能,要么贪要清廉。 当一个官员被评价忠奸难辨的时候,就足以知道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而这样的货色,居然高居南京户部尚书的位子。 应天府尹祝以豳(bin),都察院对他的评价是循吏,就是务实办实事的官。 而锦衣卫的评价则是平庸,循规蹈矩看不出违法乱纪但也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 东厂对他的评价则是,内秀。 这个人是有大才的,但苦于在南直隶处处受制无法施展,遂韬光养晦。 虽然三个监察部门对祝以豳的评价不统一,但崇祯却知道这个人是绝对有能力的,也绝对可用。 武之望则是南京吏部左侍郎,吏部右侍郎叫钱龙锡,领南京翰林院。 魏小贤本以为从张家口归来,一举覆灭八大晋商能获得陛下青睐重用。 结果在宫门前遇到了虎小妞,本想借用小妞来干掉施东学来扳倒施凤来立下大功。 可没想到这等心思被陛下一眼识破,随即将他派到了应天查处武之望。 这家伙很邪性,办事的手段很邪,用的武器很邪,就连身上都带着一股邪气。 他带人进了南京城后,没有去找张鹤鸣这位厂公的人,也没去府衙甚至什么都没干。 他就在南京城的一处小院子里住了下来,每日跑到街上闲逛找人聊天。 他在南京城过了个年,感受了一下南京城和京城过年氛围的不同,更是详细记录了过年期间。 南直隶的官员相互孝敬的全部过程,谁送了多少送给谁多少银子,谁家过年时门口送礼的人最多这些全部记录在案。 有的人查案为的是证据,有的人查案要的突破口。 而魏小贤知道陛下要的绝不是一个武之望,也不是某个南京城里贪腐的官员。 陛下要换一批,那他要做的就是一个不落的让这些人全有必死的理由。 他和姐姐魏大花是一对孤儿,八岁那年姐弟两个逃荒走到了京城之外。 姐姐去外面乞讨,而他生病躺在破庙里等着姐姐回来。 世道崩坏的最直接体现,就是野狗饿的开始吃人。 八岁重病的魏小贤被两条野狗盯上了。 在被两条野狗疯狂撕咬的时候,魏小贤一口咬住一条野狗的脖子疯狂喝血,仿佛根本感受不到另外一条野狗疯狂撕咬带来的疼痛。 就在他生生喝光一条野狗全身血液,转头看向那还在撕咬他腿部的野狗时,他的姐姐回来了。 端着一个破碗,碗里装着一点馊饭的大花啪的一声敲碎手里的破碗。 干净利落的,用半个破碗割断了那条野狗的脖子。 而到这一刻他们才发现,有个身穿华服的老者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那老者告诉他们,我叫魏忠贤。 跟着我你们可能还会死,但绝不是饿死,你们愿意吗? 对于姐弟俩而言,这世间没有比饿死更恐怖的事情了。 从那一刻,姐弟两人进了东厂,和东厂的番子学习各种江湖技艺。 直到魏小贤十五岁那年,厂公将他们姐弟叫到身前。 “知道咱们是什么身份吗?” 魏小贤点头:“东厂卫。” 魏忠贤摇头,随即对地上的一泡狗屎指了指。 “吃了它。” 魏大花和魏小贤脸色顿时一变,但还是依言将那狗屎吃了个干净。 魏忠贤笑着点点头,随后伸手指了指东厂。 “这是陛下的东厂,整个天下都是陛下的,包括东厂里地上的一块砖。” “陛下乃真龙天子,不能有任何污点,更不能有任何肮脏之物入了陛下的眼。” 随后转头看向姐弟俩。 “所以,现在你们知道,我们是什么身份了吗?” 看着躬身应是的姐弟俩,魏忠贤满意的笑了笑。 “狗屎恶心却必须有人处理,记得自己存在的价值,才能真正的活下去。” “记住,我们存在的价值是帮陛下解决麻烦,而不是给陛下添麻烦,当有一天东厂成为麻烦的时候,也就是东厂消失的那一刻。” “东厂最不需要的就是名声,只要陛下满意,我们就能一直存在下去。” 魏小贤从那一刻明白了一件事。 陛下要的是结果,至于这狗屎是被自己吞进肚子里,还是被别人吃进肚子里都不重要。 东厂要做的不是汇报过程,而是解决所有腌臜给陛下一个结果。 陛下要的是干干净净的天下,就连一块砖上都不能有污秽之物。 他又一次走上了街头。 但这次不是闲逛,也不是找那些街头巷尾的百姓闲聊。 而是直奔南京城内名气极大的一家妓院,万花楼。 这间妓院很特殊,因为这里不但有辽东女子,还有女真和朝鲜的女子。 而更让这间楼子名声大噪的。 是这里还有童女和童男。 第一百八十二章就从你开始 魏小贤的卖相很好。 所以一进楼子老鸨龟公便是迎了上来。 “呦,这位公子好生俊俏啊,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奴家这就给您安排。” 魏小贤闻言极为阳光的一笑。 伸手在老鸨的脸上摸了摸:“生雏无趣,本公子就喜欢你这样年纪大又够骚的。” 啪! 手掌在老鸨肥硕的屁股上拍了一把:“就你吧。” 这话让四十余岁的老鸨掩嘴一笑:“公子莫要拿奴家打趣了,奴家人老珠黄的...” 魏小贤伸手揽住老鸨的腰咧嘴邪魅一笑:“就喜欢黑的。” 万花楼很大,而且生意极好。 搂着老鸨走上二楼坐下,魏小贤指了指头上的灯:“点上。” 老鸨闻言微微一愣:“公子,这灯若是点上,今晚万花楼所有客人的花销可都要您来出呢。” 魏小贤用手指捅了捅老鸨的鼓鼓囊囊的胸脯。 “你觉得公子我是拿不出银子的人吗?” 这话让老鸨大喜,随即命人在魏小贤的头顶点上一盏巨大花灯。 “公子出手如此阔绰却面生得紧,怕是从外地来的贵人吧?” 啪的一声轻响,老鸨的衣服扣子被魏小贤弹开了一颗。 “以前在京城,第一次来应天,日后可要时常亲近才是啊。” 随着这话落下,老鸨衣服的扣子被全部弹开,漏出里面的... “呦,公子好快的手啊。” 魏小贤哈哈大笑:“一会还有比这个更快的,定让你欲仙欲死。” 万花楼里来了个不知姓名的土财主,这一下子让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魏小贤的身上。 来这种地方的全是有身份的人,而且相比啪啪更注重的是面子。 一个不知来历的土鳖突然点了万花楼的花灯。 这让家世不一般之人,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 尤其在他们看到高坐二楼的魏小贤,一手酒壶一手伸进老鸨胸脯哈哈大笑的模样,顿时眼中闪过一抹阴鸷。 “今日出门便听喜鹊鸣叫,原来是这万花楼来了贵人。” 数名身着华服的公子哥摇着折扇,走上二楼。 其中领头之人按着折扇微微拱手开口说道。 “不知兄台是京城哪位大人府上的公子,在下余斟酌这厢有礼了。” 而老鸨见到余斟酌现身后,对着魏小贤笑着介绍。 “这位是咱南直隶吏部尚书府上的大公子。” 随后对着身后几人开口:“这位是应天府丞刘大人府上的公子,这位是应天府羽林前卫宋将军府上的公子,这位是南直隶户部尚书府上的二公子。” 全是大有来历的人物,家中长辈也尽皆为应天府里的实权大臣。 老鸨接人待物最会看的就是眼色。 几位公子是万花楼的常客,而且余斟酌为人极其霸道。 如果魏小贤的来头很大,那免不了一番推杯换盏结下善缘。 可若这魏小贤没有来头或者来头不够大,怕是他很难站着走出这万花楼了。 余斟酌等人在看着魏小贤,等待着他自报家门。 而魏小贤在打量他们几眼后,淡淡开口说了四个字。 “将死之人。” 这话明显不是自报家门,所以余斟酌等人的脸色瞬间一变:“兄台是否太狂妄了些?” 余斟酌看着魏小贤冷冷一哼:“这是南直隶,就算是京城二品大员来了南直隶也不敢夸下如此海口。” “你到底何许人也,若不从实道来,那在下只有将你拿入大牢审问一番了。” 魏小贤闻言很是认真的看向怀里的老鸨:“南直隶的废物纨绔都这么嚣张的吗?” 随后又看向余斟酌等人。 “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嚣张之人。” 应天府丞的儿子冷冷一笑:“那今日你就见到了。” “来人,将其拿下送入应天府大牢严刑拷打,本公子要让你知道这南直隶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看着霸气无比的应天府丞的儿子,又看了看其他几人魏小贤微微摇头。 就在摇头的刹那,咔嚓一声折断了怀里老鸨抬起要召人拿下自己的手臂。 噗的一声闷响,那折断的手臂被他一把撕下,带着手掌的断骨插进了应天府丞公子的喉咙。 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断一臂杀一人之后余斟酌都没反应过来的地步。 “万花楼发生凶案,所有人不得离开就地审问!” 就在魏小贤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大批东厂番子闯入万花楼的同时封住大门。 嘭! 魏小贤将自己东厂掌刑千户的令牌,直立插在了万花楼的柱子上。 “应天府真的是好日子过的太久了,久到以为已经脱离了朝廷的管辖,更久到的养出了这么多废物白痴。” 他转头看向呆愣在原地,脸色苍白的余斟酌。 “虽然你们这几个废物份量差了点,但也勉强够用了。” 他有些无奈的再次摇摇头。 整个大明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京中勋贵全灭,藩王废除,八大晋商被抄家灭族,京城人头滚滚。 但南直隶的这些人却还活在梦里,甚至就连一点收敛的意思都没有。 看看眼前这几个废物官员的废物儿子。 就连京城吏部尚书房壮丽的儿子,都在夹着尾巴做人生怕做点什么出格的事,连累的老爹丢官全家死绝。 一个南直隶的吏部尚书的儿子,居然嚣张跋扈到了随意将人扔进大狱拷打的地步。 所以陛下是对的。 这南直隶的人,都该死,也该到了粉碎他们春秋大梦的时候了。 他没有再理会余斟酌这样的小废物。 在他眼里这些纨绔真的只是小废物,而他要做的是用这万花楼引出一些老废物。 杀人而已,什么理由都行。 以他探知的情报,这万花楼死人是很正常的事。 那些从皮岛接到此处的妇人刚烈不肯接客的,被生生打死扔到城外乱葬岗的不知凡几。 而死的最多的,还是那些为了满足大人物癖好的童男童女。 有的是被生生折磨致死。 平常死了也就死了没人查也没人敢查,但今日不同。 东厂掌刑千户在此。 出了人命自然要查,而且每一个身在万花楼的人都有嫌疑。 有嫌疑就要动刑,谁都不能例外。 他抬手指向龟公:“就从你开始。” 第一百八十三章这里以后归我 查什么? 查谁杀了人呢。 那人不是魏小贤杀的吗? 不,他是东厂掌刑千户怎么可能杀人呢,所以这凶手定然另有其人。 对不对? 他问余斟酌和应天府羽林前卫指挥的二公子,两人看着魏小贤用一把小弯刀,很是仔细的为老鸨修理断骨处的皮肉。 连忙脸色惨白的点头称是。 你看,本千户有证人的。 应天府没有东厂设立的衙门,但却有暗中行事的番子,同时这里还有锦衣卫设立的卫所。 能来万花楼的都是有头有脸之人,他们知道东厂却没真正见过东厂的手段。 但引用被断骨插进喉咙那哥们的话,现在他们见到了。 这是一群魔鬼,当着所有的面将龟公的腿筋抽了出来,随后他们又见到了被挖出来的膝盖骨是何模样。 龟公承认了自己杀人,随后又开始招供有关万花楼的一切隐秘。 万花楼的真正掌柜有十余人之多,而暗中打理万花楼的叫武之望。 魏小贤在替老鸨处理伤口,但如果是把皮肉一点一点削掉,再把露出来的骨头掰断也算疗伤的话。 老鸨受不了这种折磨,也开始招供。 随后是万花楼里的护卫,执事和负责收取银子做账之人。 余斟酌明白,这魏小贤根本就不是在查什么杀人凶手。 他就是要利用这样的事,来坐实查清万花楼的幕后之人。 如果按照正常手段,他得不到任何证据也不会有任何人开口。 甚至他带人前来的路上,就会被应天府的官差挡回去。 可现在只是死了一个应天府丞的儿子,他就把万花楼给围了并且开始大施酷刑。 而更让余斟酌感到恐惧的是,这魏小贤审完万花楼的人将屠刀对准了那些所谓的嫖客。 想要一次性把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集中到一块,基本上不可能的。 而把这么多人聚集到一块集体动刑,那更是不可能的。 但他做到了,而且有理有据连个打扰的人都没有。 无他,没人能想到他敢围了万花楼,一切发生的太快,那些大人物现在根本没得到消息。 这所谓追查凶手得到的供词都成摞了。 那些嫖客们有的还没动刑,便开始主动招供自己犯过那些事,如何欺压百姓又如何勾连某位官员之类的。 在为老鸨处理完伤口之后,魏小贤对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点点头。 他在练凌迟。 凌迟可是个技术活,他的天赋极强,不到十年就学会了东厂里的所有手段。 但唯一在凌迟这方面,他一直做不到让自己满意的地步。 老鸨没死,但一条手臂已经变成了一堆烂肉和骨头渣子。 所以他很满意。 伸手拿过余斟酌的衣袖擦了擦小刀上的血迹:“到你了。” 如果是一开始,余斟酌还可能挣扎一下。 但亲眼目睹魏小贤,一点点像削铅笔一样废掉老鸨的一条手臂,余斟酌再也没有反抗的勇气。 “我说...我说..我爹也是万花楼的东主之一...” 魏小贤摇头。 “这事不用你说。” 他用小刀挑起余斟酌的下巴。 “你爹是南直隶的吏部尚书府,拥有审核举荐南直隶官员的权力,那就说说他都卖了哪些官,又卖了多少银子?” ... 天亮之时,整个万花楼里血腥味浓的让人作呕。 魏小贤没去看那些面带恐惧,被强行逼迫接客的苦命女子们。 他只负责杀人,救人的事不归东厂。 万花楼的大门开了,魏小贤让人搬了把椅子坐在了万花楼的大门口。 这让他再次无奈且厌恶的摇摇头。 真的都是一群废物,哪怕自己动手再快再突然,可整整一夜都没得到消息。 若有敌攻城,靠这些废物统筹指挥怕是城破了,他们还不知道呢。 最先得到消息赶来的,是应天府丞。 第二个则是南京吏部左侍郎武之望,随后大人物一个一个的接连登场。 份量最重的,是那个一直称病不处理政务的吏部尚书,余懋衡。 “在我应天地界私设刑堂,大兴冤狱,你可知这是何等罪名?” 看着怒气冲冲,上来就给自己扣上一顶大帽子的余懋衡,魏小贤坐在椅子上呵呵一笑。 “律法哪页能读懂我就读哪页,哪页不懂我就撕哪页。” 说完对着万花楼里指了指。 “这里有人公然行凶,按照大明律该如何处置?” 魏小贤的话让余懋衡都是一滞,嚣张,太嚣张了。 “按大明律,东厂行事需有驾帖,更需刑科给事中的佥签才可行审问...” 唰,魏小贤身边的番子打开了驾帖还有他提到的刑科佥签。 “我东厂有个规矩,与其反思自己不如甩锅他人,如果全世界都说我错,那肯定是全世界都需要修正。” 这话没头没尾,但紧接着余懋衡就明白了他想干什么。 “这万花楼藏污纳垢又发生凶杀案,来人,将应天府丞拿下!” 余懋衡死死的盯着魏小贤。 “你到底想要什么?” 东厂之人突然拿下万花楼,一夜之间这万花楼的秘密定然被他全部知晓。 可他却没有拿人反而在这里等着自己,这说明他一定有所图。 “这里以后归我。” 魏小贤这话一出,武之望脸上闪过一抹浓重的怒气。 “可知这万花楼乃是我耗费多少心血打造的,你开口就像拿去胃口太大了些吧?” 魏小贤弹了弹自己的指甲。 “我很讲道理,但不代表我不会翻脸。” “我让步,不代表你可以得寸进尺。” 他依旧在欣赏着自己的指甲:“我可以笑着和你讲道理,也可以翻脸给你定规矩。” 音落,抬头。 “经万花楼的老鸨等人举报,武之望逼迫民女卖身接客。” “拿下!” 他很讲道理,但前提是你要听得懂我的道理。 我提了要求你拒绝,那就是逼着我翻脸。 很抱歉,我有翻脸的本钱,但你没有。 余懋衡眼睛眯了眯:“好,这万花楼可以给你,但里面的人....” 魏小贤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我的原则就一条,人待我何我待人何,来人,将余公子送回府上。” 第一百八十四章你见过蚂蚁窝吗? 雷声大雨点小。 拿下应天府丞和吏部左侍郎武之望后,魏小贤的动作便是停了。 没有再继续深究也没有再牵连任何人,但万花楼却成了他的产业。 除了应天府丞的儿子死了,龟公死了之外其他人全部离开了万花楼。 这让南直隶的百姓也是不住摇头。 看来这本就黑暗的南直隶官场,以后要加上更贪婪更暴力的东厂在内了。 余懋衡脸色阴沉的离开了,因为他的儿子只剩下了半条命。 但他现在没时间去理会自己儿子的伤势,命人带回府内诊治后便是急匆匆的赶往应天直隶府。 他见到了南直隶户部尚书周希圣,刑部尚书蔡思充。 “如何?” 听闻周希圣发问,余懋衡坐下后开口。 “他要了万花楼,拿下了应天府丞刘旭和武之望。” 周希圣没有说话,一旁的刑部尚书蔡思充微微皱眉。 “突然来到应天定是奉命而来,不经府衙不从外围下手而是直取万花楼,这也一定和东江有关,可不将事情闹大没有牵扯更多人,只是要走了万花楼,此人意欲何为?” 说完,两人同时看向周希圣。 南直隶的官员大致分为三派,一派是以户部尚书周希圣、吏部尚书余懋衡、刑部尚书蔡思充三人组成的利益团体。 一派是兵部尚书王在晋、礼部尚书韩日缵的中立派。 最后一个是魏忠贤的心腹,工部尚书张鹤鸣这个反对派。 此人乃是周希圣等人的死对头,处处为敌,但也处处受到几人的联手打压。 至于应天府尹祝以豳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只要不是明目张胆的作奸犯科,对其他事全部视而不见。 周希圣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良久之后淡淡开口。 “取利。” “东厂式微,魏忠贤投靠陛下但也被一点点剪除羽翼,自身又被陛下派去了辽东远离朝堂,东厂再无以往权势。” 周希圣说完看向二人。 “陛下登基重用锦衣卫打压东厂,不得圣眷又时刻有被取缔的风险,你说他会怎么做?” 蔡思充恍然:“周大人的意思是,这魏小贤今日此举乃为示好?” 周希圣点点头。 “京城已是锦衣卫的天下,陛下启用的朝堂重臣又皆不喜东厂之人,失了圣眷又无朝臣结盟,所以他唯一能交好者唯有南直隶我等。” “以万花楼为引子,是能牵连一大批南直隶的官员,但想牵扯到我等却是难上加难。” “此等功劳就算上奏,也无法取代锦衣卫在陛下心里的位置,更不能让东厂重回以前的荣光。” 说完笑着对外面指了指。 “更别忘了,他不是魏忠贤,更不是太监。” “他没有魏忠贤对皇权的纯粹,要的也比魏忠贤更多。” 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他想要那就给他,命人暗中再送十万两银票和一座宅院过去,只要他肯接,那我们就有机会借东厂的手除掉毛文龙。” 余懋衡闻言有些迟疑。 “可他拿下了应天府丞,更拿下了武之望,这两个人知道的太多了,若是...” 周希圣放下茶盏呵呵一笑。 “不舍掉两颗弃子,他又拿什么向陛下交差呢?” 随后看向两人再次问道。 “陛下为什么让他来?” “那是因为陛下认为南直隶有问题,我们做臣子的要懂得为陛下分忧,既然陛下认为南直隶有问题那就一定要查出问题。” “查出问题解决问题,陛下才能龙颜大悦啊。” 他摆了摆衣袖。 “一个应天府丞和吏部左侍郎的份量不太够,那就再加一个应天府尹吧,这样的份量应该足以让陛下满意了。” 这话让余懋衡、蔡思充的双眼陡然一亮。 那祝以豳虽然不似张鹤鸣一样当面撕咬,但此人的存在也是巨大的掣肘。 “一座万花楼、十万两银子再加一座宅院换一个应天府尹,想来这魏小贤应该不会拒绝。” “而以他东厂的身份,想要把这一切嫁祸给祝以豳也没有任何难度。” 蔡思充说完也是微微一笑。 “那毛文龙对我们商船的盘查更加紧密了,仅仅三月时间便有三十余条大船被他所劫,若是把东厂拉进来除掉毛文龙,和后金的交易将会更加的顺畅。” 周希圣听到这话也是挑挑眉。 “咱们这位陛下的行事还真出人意料,非但那般直接的便是除掉了八大晋商,更是没有启用袁崇焕执掌辽东。” “若是袁崇焕继续执掌辽东,那我们和后金的交易将会两线进行,如今袁崇焕未被启用,白白浪费了我们在他身上下的筹码啊。” 说完淡淡一笑。 “但也无妨,我已经派人暗中去了湖广接触祖大寿,同时也派人去往辽东联络满桂。” “祖大寿虽被调往湖广,但他在辽东的根基仍在,这世间就没有不喜欢银子的,没了袁崇焕那就把满桂变成第二个袁崇焕便是。” 这世上就没有钱办不到的事情,南直隶存在这么久早就有了自己的运行规则。 皇帝想动南直隶,那就来一个拉拢一个就是。 .... 魏小贤坐在万花楼最大的雅间之内,一边喝酒一边看着窗外的街景。 “你见过蚂蚁窝吗?” 魏小贤手里把玩着酒杯,对着身边的东厂之人问道。 麾下之人闻言不明所以的摇摇头。 “这蚂蚁窝啊从外面看规模不大,能看到的蚂蚁也不多,但只要掘开外皮就会露出里面密密麻麻数不清的蚂蚁。” “所以想要灭了蚂蚁窝,就要把深藏在地下的蚂蚁全翻出来才能干掉。” 抬手将杯里的酒喝完。 “蚂蚁窝一眼就能发现在哪,搬不走也逃不掉,但那窝下的蚂蚁一个不小心就会跑了,跑到别的地方蛰伏,时间长了就会变成第二个蚂蚁窝。” “我们要做的,就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蚂蚁,不让这些恼人的蚂蚁脏了陛下的眼。” 他说完回头:“现在,你还想问本座为何不借机动手了吗?” 那麾下闻言单膝跪地。 “千户大人恕罪。” 魏小贤摆摆手。 “我也喜欢银子,但我只喜欢陛下给的银子,不烫手,花着舒坦。” “去审武之望和那应天府丞,将那地下的蚂蚁给我一个一个全部捏死。” 第一百八十五章与虎谋皮 万花楼没了客人。 这让魏小贤很不满,随即让人将那些嫖客的供词抄录一份,挨家挨户送去邀请他们来玩。 这个举动让南直隶的人更加认为,这家伙就是为钱来的。 而那些画押签供的家伙,在接到东厂送来的‘请柬’后硬着头皮再次走进万花楼。 不是他们想来,也不是没有走出万花楼后觉得自己又行了的。 但那些觉得自己还能支棱一下的人,当即被拿下,证据确凿直接处决。 这事哪怕是求到周希圣那里都没用,人家魏小贤给脸了你不要谁能帮得了你。 可当这些人再次走进万花楼之后发现,这里他妈的变成了赌场。 宝官是东厂的番子,庄家就是东厂的掌刑千户魏小贤。 就这地方,就这摇骰子的宝官,就那块依旧插在柱子上的掌刑千户令牌,你敢赢吗? 而更离谱的是,之前的那些被迫接客的女子成了侍女,一盏茶十两。 一盘点心五十两,一盘水果一百两。 这是硬性消费,不点都不行,而且还要给那些端茶倒水的女子小费。 五两起步。 不消费不给小费,前方五里掉头。 这个消息让周希圣等人哈哈大笑,不怕你贪,但只要你贪就再也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同时心里对魏小贤极为的鄙视,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够贪手段也太过不上品。 但这样的人他们喜欢。 在万花楼变成赌场日进斗金之时,应天府丞被定罪。 魏小贤将大量证据送到了应天府尹衙门,而随即鼓动召集应天府的百姓前来告状诉冤。 对于这样的事,周希圣等人根本没有设下任何阻碍。 因为这个魏小贤虽然够贪,但还是很会做人的,他把所有的罪名全部推到了应天府丞的身上,牵连出来的也全是大批不重要的小人物。 随后便是吏部左侍郎武之望。 万花楼里的女子以及童男童女的来历,也在这一刻公之于世。 从皮岛而来的辽东遗民。 从死人堆爬出来,又被武之望这等畜生卖进窑子里的苦命人。 应天明刊将此事单独印发快速发行,整个南直隶因此事而群情激愤,纷纷要求严惩武之望。 随着武之望招供,应天暗地里买卖人口的牙市也随之被打掉。 波及之人上万。 魏小贤也因此名声大噪,对这一切周希圣等人并不在意。 因为这本来就是他们拿给魏小贤向皇帝去交差的。 可能名声大噪让魏小贤很是受用,在被百姓恭维之后他小手一挥。 放心,这应天府从现在开始,就连一只偷粮食的耗子都不会有。 他说到做到,地痞奸商见一个拿一个。 官员都是成串的,随后从应天府向整个南直隶开始蔓延。 别说你踹寡妇门了,就是在寡妇门口吐口痰都能给你带走,安个罪名咔嚓整死。 这是很奇葩的一幕。 因为他的举动应天府尹衙门全力配合,而南直隶的那些大人物们也是暗中促成他的业绩。 用周希圣的话说,皇帝认为我南直隶有问题那就一定要有问题。 问题越大,杀的人越多皇帝才能有成就感。 人也杀了百姓也高颂皇帝圣明,那这南直隶在皇帝看来就是干净的。 对于这一点他毫不怀疑。 因为这魏小贤只牵连拿下五品以下的官员,杀的也全是些不入流的小人物。 治安清肃百姓称赞,这对他没有坏处。 朝廷要整顿全国司法系统的政令还没到,但南直隶在魏小贤的统领下已经开始了。 多少年来独一份,杀人能杀到让所有官员都满意,且没有任何危机感的也只有魏小贤一个。 他收了余懋衡送来的银票和宅院,随后他说余斟酌新纳的小妾就挺好。 腰细臀宽眼带秋水的一看就够骚。 随后又看上了蔡思充的孙女,但蔡思充说啥也不干,最后给了他十万两银票才算作罢。 而且他和周希圣的儿子关系很好,这位可是亲眼见过魏小贤给老鸨疗伤全过程的。 所以他极为崇拜魏小贤,已经到了知无不言的地步。 他成功的打进了应天府的内部,同时答应找机会干掉祝以豳和东江毛文龙。 就在他在应天府过的不亦乐乎之时,崇祯接到了他送来的奏报和一份账簿。 账簿里详细记载着他收了多少钱,也大概预估了应天府官员贪了多少银子。 而在奏报的最后有这样一句话。 应天羽林三卫不可留。 .... 崇祯元年二月十五,一辆马车和十余个随从进入了南直隶的地界。 顾秉谦坐在马车里,看着窗外和京城截然不同的景色,心下也是微微一叹。 一生追逐官场远离家乡,如今虽然从内阁被拿下派到应天守孝陵,但结局终究好过黄立极李国普等人。 他的祖籍就在南直隶的苏州府昆山县,如今陛下决定裁撤南直隶,想来自己的祖籍要改成江苏省昆山县了。 很多人都认为他的仕途完了,但顾秉谦自己却不这样想。 他能成为内阁大臣靠的是魏忠贤。 如今魏忠贤看似失势被陛下打压,但实则魏忠贤在陛下心里的份量极重。 八大晋商、藩王、以及大批朝臣覆灭,这里面都有魏忠贤的影子。 他去了辽东督饷,辽东大营整顿的消息随之传来。 这些事他看得透,陛下不想让厂公死,厂公也绝没有真正的失势。 陛下裁撤南直隶又要将湖广一分为二,这就会出现大量的官员空缺。 在这个时候让自己来应天,这四省巡抚之一定有自己一席之地。 在进入南直隶的地界后,顾秉谦收到一封信。 信里详细说明了魏小贤在应天的所作所为,还有南直隶官员对此事的态度。 看完信件之后顾秉谦笑了,将信递给了跟在他身边的刘泽清以及贺人龙。 “你们的机会来了,那周希圣贺和东厂之人走得如此之近,乃是与虎谋皮。” “应天羽林三卫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而你等便是最好的接替人选。” 这话让刘泽清和贺人龙当即大喜。 “以后全凭大人吩咐。” 他们也通透了,裁撤南直隶的时间段派顾秉谦前来必有重用。 有这样的人当靠山他们求之不得。 当晚,他们选择在一处破庙休息。 可刚走进破庙没多久,另一伙人也是走进了破庙之中。 领头之人说,他叫曹化雨。 第一百八十六章你不该睁眼 “有朝中大人在此歇息,去他处落脚吧。” 刘泽清对着走进来的曹化雨晃了一下手里的铭牌,手握刀柄冷冷说道。 曹化雨抖了抖衣衫上的灰尘:“既是朝中大人,为何不去驿站落脚?” 刘泽清向前迈出一步:“大人奉命赶路错过宿头才在此处歇息,不想死的速速离去!” 曹化雨依旧在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既不是驿站又不是衙门,凭什么你们来得我就来不得?” 他抬头看向刘泽清。 “你是怎么考上武举榜眼的?” 这话让刘泽清脸色顿时一变,就连握刀柄的手都是紧了几分。 “你认识我?” 曹化雨微微摇头:“真是一茬不如一茬,就你这样的废物也能成为武举榜眼简直就是笑话。” 唰! 刘泽清直接长刀出鞘劈向曹化雨面门,仅仅数语便知此人非但识得自己更来者不善。 嘎巴一声脆响,刘泽清的长刀掉落地面,他的喉咙被曹化雨一把捏碎。 像扔垃圾一样随手扔掉刘泽清的尸体:“我说了,你这样的垃圾成为武举榜眼就是个笑话。” 随即看向已经抽出兵器的贺人龙:“你更废物,也就那个叫阎应元的小子有点看头。” 武举三甲,阎应元头名,刘泽清榜眼,周壮探花,而贺人龙只是二甲中榜。 没有悬念,贺人龙连将长刀劈出去的动作都来不及做出,便已经成为一具尸体。 曹化雨没说谎,贺人龙比刘泽清更加的废物。 跟随顾秉谦前来的十余人全部没了气息,而坐在火堆边看着这一切的顾秉谦先是脸色一变。 随后闭目长叹了一口气。 “你是陛下派来的?” 他认出了自己的身份,这让曹化雨对顾秉谦的轻视少了一丝。 “看来你还不算太蠢。” 顾秉谦睁眼有些凄惨的呵呵一笑。 “不,相比陛下我还是太蠢,就在刚刚我还认为陛下让我来南直隶必有重用,但现在才明白陛下让我来南直隶的真正用意。” 他看向曹化雨。 “陛下是想把杀我的罪名,嫁祸给南直隶的那些人吧?” 他拿起水袋喝了一口。 “看来陛下不止要裁撤南直隶,更是要把南直隶的人全部杀光。” “一个万花楼的罪名不够,不够杀掉所有应天府的官员,也不够杀掉整个南直隶的所有官员。” 顾秉谦的眼底闪过一抹惊惧。 他看到魏小贤在应天府的所做所为时,认为那是陛下为应天府官员设下的陷阱。 可到现在才明白,是自己小看了那位登基还不到一年陛下的杀心。 那是陷阱,但也只是给应天府里官员设的陷阱。 但那位高坐龙椅陛下要的,根本不是杀掉应天府的高官。 而是利用自己的死,将整个南直隶的大小官员....全部杀光换一批! 他转头看向曹化雨。 “如此心思缜密堪称歹毒的陛下,你真的不怕吗?” 看着坐在火堆旁一言不发烤馒头的曹化雨,顾秉谦微微摇头。 “纵观陛下登基以来,怕是他为每个人都设计了死法,今日是我死,他日就会轮到你。” “他不信任何人,每个人在他眼里都是工具,就连为人设计死法的时候都要榨干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他死死的盯着曹化雨。 “自大明立朝以来,抹杀功臣之事数不胜数,新帝登基不足一载杀掉之人已达数十万。” “这样嗜血多疑的皇帝,当真值得你以死报效吗?” “放我一马,我予你十万金,从此以后归隐山林避世不出,你既可交差又能为自己留下退路。” 曹化雨的脸色还是没有丝毫变化,还在烤着他的馒头。 这让顾秉谦的眼睛一亮,看来此人已被自己的条件打动,然而就在他要继续开口之时曹化雨淡淡的声音传来。 “在出发之前陛下有言,若顾秉谦闭目等死便留他一命。” 说完抬头,看向呆愣在那里的顾秉谦微微摇头。 “你不该睁眼,更多余长了一张嘴。” 拿起烤馒头咬了一口。 “你错了,陛下很仁慈,给你留了活路可你自己放弃了,但凡你心里还有一丝忠心可言,陛下也会允你归乡隐居。” “但你逼话太多了。” 噗! 烤馒头的木棍贯穿了顾秉谦的喉咙,曹化雨淡淡瞥了顾秉谦的尸体一眼。 “你应该感谢陛下的,当年你出卖李如松麾下讨好首辅赵志皋之事,陛下没提,如今以你之死清除南直隶的垃圾,也定会为你留下清白之名。” “所以你很蠢,你最该做的是谢恩而不是诋毁策反与我。” 说完朝外而去,走到破庙门口的时候转身。 “忘了告诉你,我曹家的小儿也进了明堂,陛下特许的。” 对于心术不正和极度自私之人,他想的永远都是自己的得失。 顾秉谦的孙子乃是第一批进入明堂就学的。 可顾秉谦在试图收买曹化雨时,却丝毫没有提到这一点。 他玩弄心术一辈子,最后也死在了这一点上。 .... 明朝应天府周边有两处山脉,最出名的当属紫金山。 南京作为都城时的城墙长约70里,外郭城墙长约120里,紫金山的一角也被纳入了南京城防的一部分。 朱元璋和马皇后合葬的孝陵,就修在紫金山南麓独龙阜玩珠峰下。 而另一座山脉名为六合山(后世老山)。 六合山位于南京西北,距离南京的距离很近但隔着长江。 六合山在后世是珍珠泉旅游度假区的一部分,但在明朝末年的时候这里是南直隶最大山匪的老巢。 地理环境从后世度假区的宣传册上就能窥见一二。 山、林、湖、泉为主体山高林密。 在明初修有烽火台军备所,乃是拱卫南京城重要的外围屏障。 然朱棣迁都北京之后,南京就成了大后方,这等战略要地也被渐渐荒废。 被山匪占据被打造成了坚固的匪寨。 这些匪患从万历年间就已经出现了,这些年南京城也出兵剿匪却越剿匪越多,越打山匪实力越强。 但如今的这伙号称南直隶最强山匪,却感觉到了末日的降临。 卢象昇来了。 直奔六合山,南直隶最强的山匪老巢而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曲水流觞 一个国家存在的时间太长,就会出现各种问题。 就如当初八大晋商在张家口所说,这律法随着时间的推延,就会变成特权阶级的免死金牌。 胡雪岩曾说过,商,无官不安,官,无商不富。 商不谈钱,句句带金,官不言权,字字显威。 士农工商里,商人的地位最低也最不受待见,但真正的特权阶级也是商人。 这一点亘古未变。 钱多到一定地步的时候就能凌驾于律法之上,能左右文人思维,利用文人之口篡改道德标准。 崇祯在前世到了成年之后,才知道自己从小接受的教育竟然是被人篡改过的。 穷养儿,富养女,这样的话从他小时候就已经成为了主流。 而到成年接触到真正的华夏文化底蕴时才发现,老祖宗留下的根本不是六字,而是八字。 穷养儿志,富养女德。 少了两字意思被完全扭曲歪解,穷养二字也根本不是他妈的什么穷光蛋思维,而是锻其志。 富养德,但被篡改之后的女德消失殆尽,出现了无数拳师。 古人的穷极二字,真正的含义是究其根本达极致。 但后世的穷极则变成了穷逼。 华夏真正历史底蕴被篡改的面目全非。 黄,在华夏五行学说中代表的是土,方位上意为中央,又为万物之根本。 黄于皇同音,又为土,遂代表农耕丰收生命繁衍之意。 皇天后土,所以皇帝大多以黄色作为龙袍本色。 上承天下踏地,唯吾独尊。 但后世的黄完全变了味道,表面上看是19世纪漂亮国报业大亨为提高销量,推出大量包含色情和暴力的内容。 其中最出名的漫画是一款穿着黄色睡衣的‘黄孩子’,从那一刻起这类被西方称谓黄色新闻。 这个没问题,漂亮国没有文化底蕴更不知黄代表何意。 但华夏人不知道吗? 可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去篡改? 如果非要说个答案,只能是打倒封建王朝推翻封建帝制的一切存在了。 这就是文化被篡改的可怕,一旦被篡改再想续上已经根本不可能了。 篡改,和文化断层本质上没有区别。 华夏人祖宗崇拜制,但太多人家的族谱已经被焚烧成灰烬。 所以没了祖宗没了传承你还会信谁? 信钱! 信钱能主宰一切,信钱能填补所有精神上的空虚。 一切向钱看,一切以经济为主。 所以有了笑贫不笑娼,也有了管顾客叫上帝的说法。 文化被篡改,精神层面的认知在不知不觉中也被篡改了。 而崇祯在登基的那一刻就确定,文字绝不能改,文化底蕴绝不能断层。 但在他翻看锦衣卫和东厂送上来的奏报时,发现在如今的大明文化已经出现断层。 商贾地位低微,却近乎垄断了书籍的发行售卖。 民间私塾的夫子,也大多成为了富商以及高层的家庭教师。 普通人家的孩子就算有钱也进不了私塾。 因为没人为你引荐,夫子就不会收你,更让崇祯皱眉的是如果没有夫子收徒,百姓家的孩子接触不到书籍,甚至连笔墨纸张都买不到。 这是一种极为可怕的文化垄断,久而久之科举就变成一些特定人群延续权势的工具。 而魏忠贤就曾为他举了一个例子,曲水流觞。 这是一个古老的游戏,但仅限于上层社会之间的玩法。 魏忠贤说,他在进宫之前连觞是什么都不知道,每次听到曲水流觞都以为那是一句悲伤的词句。 但这个在普通人眼里陌生的词汇,在江南却是极为的流行。 曲水,意为水流平稳清澈的小溪,觞则是一种酒具,有两耳可浮于水面。 文人骚客盘坐在小溪两侧相隔半丈或者一丈,即兴作诗赋。 但后来演变成坐在溪流上游之人出题,而但凡出题之人皆为首座。 出题后将倒满酒液的杯子放进小溪顺流而下,酒杯停在谁面前谁便要取杯饮酒作诗赋。 随后再倒满酒杯放入小溪中,下一个取杯取酒再作诗赋。 这样玩法对地形小溪有极为苛刻的要求,小溪两侧要够平整,而且小溪水流要平稳且呈弯曲状。 灵谷寺。 这是明太祖朱元璋亲自赐下的寺院名字,在明朝地位极为尊贵特殊。 被封为天下第一禅林,占地500亩,僧人达千余,拥有三万四千多亩良田。 栖霞寺、定林寺等十二座庙宇皆归灵谷寺统辖。 而南京最出名举办曲水流觞之地,便在灵谷寺之内。 其内八功德水流经之地修建了一处流觞林。 这是对外开放的,专供达官贵人文人骚客在此聚会的场所。 而崇祯第一听到灵谷寺之名,来自沈星之口。 这家伙第一次见到崇祯是御书房,他张嘴第一个对准的目标也是灵谷寺。 崇祯元年二月十七,流觞林内点燃无数灯火。 因为今日的流觞林内来了无数大人物。 坐在上游的首座背靠灯火,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庞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但他左手边小溪左岸坐下的,是南直隶户部尚书周希圣。 右手边坐下的,是南直隶吏部尚书府余懋衡。 左手边第二位是南直隶刑部尚书蔡思充,随后便是南直隶羽林三卫的指挥使,及各地知府之类的高官。 “今日召集诸位前来,乃是京城传来确切消息,陛下决定裁撤南直隶变为安徽、江苏两省,圣旨不日即将下达。” 坐在首座之人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沙哑,而其他人看向其眼神里带着丝丝的惧怕和崇拜。 “陛下此举,怕是从张家口对八大晋商动手之时就已定下,若当真裁撤,我等将步藩王后尘。” 说着,那看不清面庞的首座拿起酒杯放入小溪之中。 “陛下励精图治乃天下之福,既然陛下如此勤政,那我等便为陛下找出待解之事。” 酒杯顺流而下,在水面晃晃悠悠沿着曲折的溪流缓缓向下,几次磕碰之后停在了户部尚书周希圣的面前。 而就在他拿起酒杯之后方才发现,酒杯之上盖着一张纸条。 纸条很小,刚好盖住杯口其上只有两字。 抗旨! 第一百八十八章遵限赶造 这两字太过惊世骇俗,但同时他也明白了首座大人的心思为何。 端杯一饮而尽。 “神宗年间曾下令增收榷税,对盐、茶、酒、铁等物增收五成填补国库,又下令加征矿税以充军资。” 周希圣说完笑了笑:“当时不顾朝臣反对强力推行,但圣旨到了地方后仅被四字废除。” “遵限赶造!” 这曲水流觞最大的特色便在引经据典,就算一般的百姓旁听也听不懂到底在说什么。 而在场的皆为南直隶官场中人,在听到周希圣的话后瞬间便是明白了此次聚会的目的。 万历三大征,即征讨宁夏蒙古叛将哱拜、援助朝鲜攻打日本、四川播州杨应龙叛乱。 三次征战花费白银数千万两,为此强征矿税和榷税又重用宦官监察,搞得民不聊生。 最后下令工部和兵部用最短时间打造武器装备,然被工部和兵部以四个字挡回。 遵限赶造。 我们可以按照您的旨意,在短时间内打造出大量武器装备。 但时间太短任务太重,质量我们不敢保证。 同样的加征榷税到了南直隶,南直隶用同样的方法将旨意驳回。 赋重民乱,国祚将斜。 这是一段大明历史上的秘辛,万历的政令只在北直隶被推行,而南直隶用八个字就把这道圣旨给废了。 因为随那八个字一起送进京城万历御案上的,还有上百个南直隶官员奏报上来的难题。 皆于民生有关,皆于国祚相连,且全部都需要皇帝亲自处理。 就在周希圣话音落下之后,那杯口上盖着纸条的酒杯到了蔡思充面前。 “泾阳先生曾云,帝不可闲,闲则多虑,故当寻事困之,事无大小必常有之,名正另其重,以耗其力。” 泾阳,便是东林党对顾宪成的尊称。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既然陛下如此勤政,那我等便效仿泾阳先生之法,将其御案堆满便是。” 这话一出,此次曲水流觞的主题便已是明了。 你勤政要做明君,那我们就给你找足够的麻烦让你去处理。 你不是每天都琢磨怎么振兴大明吗,那就把我们奏报上去关于民生福祉的事处理了吧。 随后酒杯再次被传递,此次到了南京羽林前卫指挥使的手里。 他拿起酒杯在手里把玩了一下。 “陛下想裁撤南直隶为的是权力的集中,那我们就让他知道裁撤的难度并非官场,而是民生便可。” 他将杯中酒仰头喝光。 “徽州汪廷讷巨富又在南直隶口碑甚好,但此人却冥顽不灵拒不合作,且跟那张鹤鸣走的极近。” “既如此,那末将便带人将其商会屠了抢其金银,那些推崇他的百姓定然反抗,那便一并屠了。” 将酒杯倒满放回小溪中后哈哈一笑。 “随后可向陛下奏报,南直隶之民听闻裁撤不满意欲冲击府衙被镇压,只要在民众里安插煽风点火之人,被镇压之民将会真的演变成暴乱,那时他便会再调强军前来镇压,这裁撤之事便会被拖延下去。” 酒杯被另一人提起。 “那在下便煽动读书人走上街头吧,有了这些人的反对再经明刊发行,这裁撤之事便会无人敢提。” 酒杯顺着溪流一点点传下去,如果从远处看这是一个极为和谐的一幕。 但这些人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每一个人皆身处高位,但这些人说的不是民生社稷更不是忠君爱国。 平淡的话语中带着滔天的血腥。 一切,只为废了崇祯裁撤南直隶的圣旨,而他们将会在裁撤的旨意被停滞时,也为崇祯准备了无数撕扯其精力的‘难题’。 那座首之人一直没说话,直到最后一人发言完毕之后方才微微点头。 “本来留下张鹤鸣是为麻痹魏忠贤所用,然事已到如今地步,这张鹤鸣已经没了存在的必要。” 说完看向周希圣。 “再给魏小贤送去十万两,让他除掉张鹤鸣,事成之后再允其二十万两。” 这话让周希圣微微皱眉。 “大人,那魏小贤极度贪婪,若是...” 座首大人摆摆手。 “除掉张鹤鸣之后他也没了存在的必要,在他动手之时,将他在应天的所作所为向陛下奏报。” 周希圣听到这里双眼猛然一亮。 “大人欲借此人除掉魏忠贤?” 座首大人微微点头。 “魏忠贤虽看似失势,但实则在皇帝的心里极为重要,而此阉一日不除都为我等心腹大患。” “魏小贤乃其所养,按照陛下的行事风格最喜连坐,所以当得知魏小贤的举动后其必死,魏忠贤也会让皇帝疑心顿起。” 一旁的余懋衡拱手。 “大人,那名为卢象昇之人此刻正在攻打六合山,而这六合山里的人乃是我们耗费大量心力打造的力量,其内更是藏着大量军械,若是六合山被卢象昇攻破....” 座首大人闻言转头看向余懋衡。 “祝以豳联合王在晋和韩日缵图谋不轨,暗中在六合山豢养匪患劫掳民财商队意欲造反,尔等发现端倪汇报朝廷大功一件。” 这话让在座之人皆是一惊。 “可那六合山首领王六指....” 首座大人摆手打断余懋衡的话:“他死了。” 随后挥手:“都去准备吧,此次事关我等身家前途,切不可大意疏忽。” 这些南直隶的主官们闻言起身,恭敬行礼退去。 首座大人没动,而是坐在原地独自饮酒。 半个时辰之后,一道苍老的身影缓步而来。 “夜深露重,大人为何还不休息?” 来人,乃是灵谷寺的方丈觉深。 “望天。” 那座首大人回了两个字。 觉深方丈闻言微微摇头:“天太高,可望而不可及也。” 座首也是摇头:“那就站的够高便是。” 觉深单手合十:“可多高才算高呢?” “大人已在山巅,站的已经很高了。” 那座首大人哈哈一笑,抬手对着天穹一指。 “和它一样高。” 微风吹动灯笼,光晕照亮了座首大人隐在黑暗中的面庞。 钱龙锡。 东林党领袖,南京礼部右侍郎协理詹事府。 一个在官位上看似无足轻重之人。 第一百八十九章有银,即有兵! 钱龙锡转头看向觉深方丈。 “天太黑,可否借大师手中灯笼一用?” 觉深方丈闻言双手合十:“寺庙建在山巅不为登天,只为看清世间疾苦,才能真正归心我佛。” 钱龙锡甩了甩衣袖。 “在天上岂不是能看得更清楚些?” 觉深方丈摇头:“出家之人远离红尘不问俗世,老衲手里的灯照不亮大人的前路。” 钱龙锡微微点头,随后起身。 “世间万物皆在天之下,没人能独善其身,你的佛祖也是如此。” 言罢转身离去。 觉深方丈看着钱龙锡的背影,握着灯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 他要借的不是自己手里的灯,他要的是灵谷寺在南直隶的影响力。 若有灵谷寺在手,他的计划将会更加的圆满。 觉深方丈再次摇头:“多事之秋,生灵涂炭呢。” 走出流觞林,觉深方丈发现自己的禅房里居然来了一位客人。 “张大人驾临,老衲有失远迎。” 张鹤鸣,南直隶工部尚书。 作为工部尚书,张鹤鸣是灵谷寺的常客,寺庙的修缮加建之类的全部都要经过工部。 张鹤鸣这个人在史书上只是一笔带过,但这个人的行事风格和毕自严很像。 无耻,但心智却为上上之选。 对着觉深大师无所谓的摆摆手,随后坐在椅子上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小时候我爹就经常教导我,这人呢年轻的时候穷点不要紧,要在还有精力的时候,努力去做该做的事。” 觉深方丈闻言点头:“令尊才学令人佩服。” 坐在椅子上的张鹤鸣吐出嘴里的茶叶沫子摆摆手。 “但努力之后会发现,你不光穷还不年轻了。” “所以这人呢总会面临选择,每次的选择不同结果也会不同。” 他说完转头看向觉深方丈。 “大师会怎么选?” 觉深方丈微微顿首:“总要为以后考虑的。” 张鹤鸣闻言撇撇嘴。 “现在为以后考虑,那以后考虑什么?” “考虑埋哪吗?” 说着起身来到觉深方丈身边站定。 “我爹啊还和我说过,你能左右得了的事那都不叫事,你左右不了的事就去做选择好了。” “选对了一切都是对的,选错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抻着脖子去看低头的老和尚。 “知道跟我说这话的是哪个爹不?” 见觉深方丈一愣哈哈一笑:“魏忠贤。” “我分的很清楚,生我养我的叫父亲,教我懂我的就是爹,父亲给了我一条命,但爹给了我官身前途。” 他伸手拍了拍觉深方丈:“大师,你也要分得清才行。” 说完朝着禅房之外而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停步回头。 “我一直觉得你们所说的四大皆空不对。” “应该拿走百姓孝敬你们的香火钱,拿走朝廷拨给你们的香火田,清空你们的粮仓再搬走你们那镀金的佛像。” 说完他很是认同自己观点的嗯了一声。 “这才是真正的四大皆空嘛。” 言罢背着双手走了。 像他这样的人绝不会无的放矢,所以这番话等于最后通牒。 钱龙锡要你手里的灯照明前路,那我就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选对了四大不空,选错了养你们的钱粮就会被全部抽走。 觉深方丈放下手里的灯,在这一刻他脸上的皱纹仿佛又深了很多。 他只是一个出家之人,无意卷入这等权力纷争。 但此时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也要做对选择。 ... 祝以豳的对面坐了一个人,南直隶礼部尚书韩日缵。 “你说他们有造反之心?” 韩日缵和祝以豳平常来往极少,也因为这位清廉之臣有些看不上祝以豳的行事风格。 谁也不得罪,只守着府尹衙门的一亩三分地,只要不是明面上作奸犯科他一概装作看不见。 但今日突然邀请自己前来一处茶楼,而开口便是那些人有不臣之心。 祝以豳轻轻点头。 “我之所以睁只眼闭只眼,乃是一直看不透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更不知道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而这些人在南直隶的势力太庞大了,所有州府县衙尽为其麾下之人。” 说着看向皱眉的韩日缵。 “我一直不明白他们贪如此多的银子目的为何,哪怕陛下将八大晋商杀绝,将所有藩王全部废除亦是没有任何收敛。” “直到现在我方才明白。” 他说到这,看着韩日缵一字一顿的缓缓开口。 “有银,即有兵!” 而韩日缵听到这里也是猛然开口说出两字。 “长江!” “他们想划江而治!” 真相永远都是残酷且血淋淋的,祝以豳一直不明白这些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所以他们才会向建奴出售物资,目的便是滋养建奴使其成为朝廷大患,无力整顿南直隶。” “只要建奴持续做大,朝廷就要不停的抽调兵力去往辽东,而队真空的南直隶将再无管控之力。” “银子粮食皆被其所掌控,只要时机一到便可举兵自立,有长江天堑,再有建奴为患,朝廷根本没有征讨平叛的能力。” 韩日缵说到这里咬牙。 “好,好,好啊。” “国难之下竟喂养出如此叛逆之臣,他们这是要效仿太祖当年对付元朝之举,待陛下和建奴两败俱伤之时挥军北下取而代之。” “当真好得很呢。” 说完看向祝以豳:“何解?” 祝以豳微微吸了一口气:“陛下裁撤南直隶的旨意打乱了他们的步骤,遂在下以为他们现在要做的就让南直隶乱起来。” “只要南直隶乱了,裁撤的旨意便无法推行。” “所以我们要做的,便是以乱治乱。” “他们要民乱,那我们就要官乱,他们出难题我们便给答案。” 他说完看向韩日缵。 “他们的底气无非是银子和挑动民心,那就一点点将其底气打掉,而且韩大人别忘了,陛下在裁撤南直隶的旨意下达前,就已经将那卢象昇和魏小贤派来了。” 韩日缵闻言也是微微眯了眯眼。 “既然陛下把戏台已经搭好了,那这出戏就由我们来唱。” 说完看向祝以豳。 “先打羽林前卫!” 第一百九十章考场 唐朝魏征《隋书·杨尚希传》有云。 窃见当今郡县,倍多于古,或地无百里,数县并置,或户不满千二郡分领,所谓民少官多,十羊九牧也。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这十羊九牧的事在大明南直隶便是真实上演着。 南直隶地界的县令官员,是其他地界的数倍之多。 甚至设立了大明根本没有的官员名头,手段和大同马士英的玩法殊途同归。 “是不是又想问本座为何还不动手?” 魏小贤拨弄着手里,余懋衡送来的十万两银票对着身边之人问道。 见麾下之人点头,魏小贤笑着拿起那一摞银票放在鼻下嗅了嗅。 “啊,这银子的味道真好闻,臭香臭香的。” 随后将银票装进小木箱,提笔在账簿上记录下来。 一边写一边对身边之人开口。 “这南直隶看似情势诡谲暗流涌动,其实啊,别看这些垃圾一个个眼睛一眯嘴角一勾的牛逼哄哄,但陛下一道命令就能让大军平推了这里。” 咬了咬笔杆,把写了错别字的纸张撕下来重新书写。 他的文化水平实在不咋地。 “现在的陛下可不是先帝可比,整个大明的军队都在陛下的手里握着。” 写到这他转头问向一旁之人。 “这上入下米为籴,籴米就是买米,那上入下肉是个什么字?” 啊? 麾下之人实在跟不上这位千户大人的脑回路,见麾下之人给不了自己答案,魏小贤决定回京城后找个博学的大人物问问。 要不就去问问首辅大人吧,这样能显得自己更好学一些。 “只要陛下想,一道命令就能让大军平推了这狗屁的南直隶,你以为那叫洪承畴的领着十万大军从陕西进入湖广,真的只是为了给四川运送物资的?” 他摇摇头。 “陛下要的是杀人,但同时也是给有些人准备的考场,给出了陛下满意的答案展示出了自己的能力,那便定会重用。” “如果给不出陛下满意的答案,庸碌之辈和垃圾是没有区别的。” 看着自己写完的账簿,他满意的点点头。 这也就是给陛下写的账簿,如果是之前给厂公写信不会的字他都会用一个圆圈代替。 用笔杆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麾下之人。 “陛下要的是一个完整的,能反哺大明的南直隶,而我们只会杀人,这政令民生你会吗?” “不会就得让会的去做,瞎他妈杀人,把不该杀的杀了,到时候死的就是我们了。” “去盯着汪廷讷,那些人想搞事第一个要动的一定是他,只要他不死我们剩下的就是看了。” 魏小贤是跟野狗拼过命的人,所以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一件事。 狗急了会跳墙。 陛下为什么没有选择用大军平推? 因为要的就是让那些人觉得一切还在掌握之中,觉得时机未到也觉得事情没到最坏的地步。 没到最坏的地步就不会狗急跳墙,就不会急着露出最后的手段。 一旦反叛会死很多人的,这不是陛下想看到的。 羽林前卫的指挥使集合人马,随后对着汪廷讷在南直隶的商会而去。 汪廷讷是徽州很出名的商人。 但此人却绝非为富不仁之辈,相反他做生意很讲诚信,而且会拿出大量资财修桥铺路资助官学以及私塾。 他很老了,生意上的事情大多交由儿子汪宇阳去打理。 可就在羽林前卫刚刚出发,准备屠了汪廷讷的商会引发民乱之时,一道消息让他顿时风中凌乱。 汪廷讷、汪宇阳嫖娼不给钱,被应天府尹衙门拿入了大牢。 而后,汪家商会的伙计欲要冲击府尹衙门救人,一并被祝以豳全部押入大牢之内。 没了。 目标没了,非但主要目标汪家父子被拿下,就连那汪家商会都被府尹衙门查封了。 而也就在此时,裁撤南直隶的圣旨到了。 整个南直隶的百姓都知道了这个消息,裁撤南直隶变为江苏布政使司和安徽布政使司。 崇祯登基之初宣布大明永不增赋,但这道政令在南直隶并没有被推行。 原因则是不增赋,南京的羽林卫以及朝臣的俸禄就要从户部支取。 那庞大的支出,户部空空荡荡的太仓根本就支撑不了。 就在圣旨到达南直隶的当天,一道消息在民间开始发酵。 皇帝裁撤南直隶,是为效仿神宗增收矿税和榷税。 之前有南直隶的大人们顶着,言明增税会让百姓苦不堪言,所以恼怒之下皇帝决定裁撤了这些为民做主的南直隶朝臣。 同时,也准备从南直隶大肆募兵,支援接连战败的辽东战场。 这是要让南直隶的人去送死。 这道消息一出顿时人心惶惶,对这裁撤的旨意十分抵触。 然而在掌灯时分,又一道消息开始在民间发酵。 南直隶百姓之所以过的清苦,乃是官员冗杂俸禄过多导致,收上来的赋税能进国库的少之又少,全部都被南直隶多到数不清的官员拿走了。 陛下之所以要裁撤南直隶,根本不是为了增税,而是要打掉这些趴在百姓和大明国库身上的吸血虫。 裁撤后,陛下的命令是永不增赋,是这些吸血虫以百姓的名义拒绝执行。 再者,若在南直隶募兵,参军者军饷翻倍且亲眷可享受诸多特权。 裁撤,利大于弊。 两道截然不同,又都不是官方的消息在民间开始出现对立。 有人支持不裁撤,有人认为裁撤才是最好的选择。 而之前在南直隶推行极为困难的明刊,也在此时将之前崇祯带领朝臣向百姓行礼。 是大明百姓用肩膀扛起大明江山,以及陕西赈灾处理贪官,将被霸占的田亩归还售贷于民的消息也一并放了出来。 这一下让百姓心里乱了。 而也就在此时,灵谷寺传出消息。 觉深方丈登台为陛下祈福,自愿捐出一年寺庙田亩香火所得,助大军平息西南叛乱。 这是相当于支持陛下裁撤南直隶的旨意。 这样的消息让周希圣摔了手里的茶盏。 “张鹤鸣,你好手段!” “但三日之后的先帝大祥祭典,就是你的亡命之时!” 第一百九十一章您管这叫小事? 明刊归户部,但下放地方之后由六部同时监察。 这也是南直隶明刊一直发行受阻的主要原因,但这次张鹤鸣借用圣旨,再联合魏小贤将之前积压的消息全部放了出去。 这也让周希圣对魏小贤极为的不满。 给钱就收,给妞就睡,就是不做事。 让他栽赃弄死祝以豳,他说时机不到,让他用最快速度干掉张鹤鸣。 他大嘴一咧:如此重臣需从长计议。 最后在周希圣快要翻脸的时候,他提出了一个日子。 大祥祭典。 如今是崇祯元年二月十九,再过三天便是天启驾崩半年的日子。 按照惯例,先帝驾崩半年需举办大祥祭典,全国官员在这一日都要着正装,在府衙之内搭建的礼堂祈福半个时辰。 这是硬性规定,谁也不能逾越更不能失礼。 魏小贤告诉周希圣,害人嘛,嘴大嘴多的自然占据上风。 到时你们参奏张鹤鸣大祥之日站立不端,神情不敬,皇家最忌讳的就是这种事。 到时候你们一参奏,我再上一道密奏佐证尔等之言。 张鹤鸣不死也要贬官,贬官之后的张鹤鸣你们还不是想让他怎么死就怎么死? 周希圣满意而去。 因为他实在想不出魏小贤不和他们一条心的理由,收了那么多钱。 强占万花楼改成赌场,这些事只要让陛下知道他必死无疑。 而麾下之人很是不解。 “千户大人,那张鹤鸣乃是厂公的人,而且看样子陛下对此人颇为看重,万一真把他坑死了....” 魏小贤无所谓的摆摆手。 “这种小事都摆不平解决不了,你认为厂公会留他还是陛下会用他?” 麾下之人闻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小事? 您管这叫小事? 先帝大祥之日行为不端视为欺君呢,这在您眼里只是个小事? 周希圣从万花楼出来之后去见了钱龙锡。 钱龙锡闭目良久后缓缓睁眼。 “也好,就把张鹤鸣当做我们给陛下的开胃菜吧。” 周希圣闻言躬身。 “大人,可汪廷讷却被祝以豳抓了,民乱之事...” 钱龙锡摇摇头。 “无妨,即刻派人去把六合山的防御漏洞透漏给卢象昇,只要他打下六合山,就能找到祝以豳造反的确凿证据。” 待周希圣离去之后,钱龙锡看着天穹白云微微一笑。 “相比你的兄长,你这位小皇帝真的让老夫感到意外。” “本以为除了那个装傻做木匠心思阴沉的皇帝,你这个废物会安心做个傀儡。” 他微微皱眉。 因为他发现朱氏皇族的人,心智都是极为可怕的存在。 哪怕那个短命的泰昌帝,实则也有杀遍天下不臣者的心思,而天启即位后更是骗过了所有人。 正是这个疏忽导致东林一脉在朝堂上,近乎被魏忠贤杀成了绝户。 不得已之下,他才启用了埋在宫里的李选侍联合客氏除掉了天启。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 那个之前木讷不谙世事的信王,却在登基之后变成了最可怕的敌人。 “孙承宗庸人也,李邦华迂腐之徒,张维贤瞻前顾后无有果决。” 钱龙锡说到这不屑一笑。 “单凭你启用之人来看,你远称不上明君,更不知道真正执掌这天下之道。” 孙承宗、李邦华、韩爌都是东林党人,也都被崇祯启用进入了内阁。 但在钱龙锡看来,这些人尽皆迂腐无能之辈,他连拉拢都不屑为之。 以迂腐无能之徒治理天下,这天下焉有不丢之理? 整个大明,唯一能让钱龙锡感觉到危险且能正视者,唯有魏忠贤一人。 那个从底层一路摸爬滚打上来的老太监,这世上能瞒过他那双眼睛的人不多。 取天下智取为上,以暴力杀伐打出来的天下在钱龙锡看来也是莽夫之举。 他疯狂的享受着在幕后主导一切的感觉,架空皇帝掏空国祚并非要在朝堂之上。 远在千里之外取敌首级,才为真正的布局者。 他讨厌朕、寡人这类词汇,虚伪又懦弱。 他更喜欢余一人,这话来自殷商王的自称。 他崇拜殷商,也觉得余一人更加的霸气睥睨。 “从现在开始,让我看看你的斤两如何?” 说完,他不再看天上的云卷云舒,缓缓闭上双眼。 竹林,木几,一壶清茶,这是钱龙锡最喜欢之地,也是他推演整个天下棋局之地。 崇祯元年二月二十二,天启大祥礼。 灵堂架设在应天直隶府衙的大堂之内,所有应天府的官员,连同南直隶所有州府官员全部赶来。 在古代这是了不得的大事,除了祭天之外祭祀先皇就是最隆重的事了。 按资排辈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神宫监等负责祭祀的人站在两侧,而吏部尚书、户部尚书、兵部尚书传统意义上上三部站在第一排。 刑部尚书、礼部尚书和工部尚书站在第二排,随后是南直隶其他州府的官员以及县令足有数百人。 周希圣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张鹤鸣,心中微微冷哼。 这么多人栽赃你一个,再加魏小贤的佐证。 你必死无疑。 张鹤鸣老神在在的站在人群里,他早就习惯了被这些人打压孤立。 如今陛下裁撤南直隶的旨意已到,这些人都是将死之人。 你们先蹦,等你们死了老子去你们坟头上蹦。 大祥祭典很繁琐,拜了又拜,歌颂了一遍又一遍。 也真难为礼部和神宫监的人了,天启总共在位七年又一心干木匠活,能被他们找出这么多功绩也实属难得。 就在繁琐的祭典即将结束之时,站在第一排的周希圣突然转身冷冷开口。 “张大人,先帝大祥你却如此行为不端,此举乃为大不敬,你是想欺君吗?” 周希圣突然发难,身后之人也是同时开口指责。 上百人同时攻讦愿意作证,张鹤鸣的罪名算是彻底坐实。 “本官定要向陛下参你一本,身为大明臣子却目无皇权,你罪该至死!” 周希圣冷冷的看着张鹤鸣,此刻就算他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就算他再狡诈如狐也不可能翻盘。 就连东厂魏小贤麾下之人也在看着张鹤鸣,他也不认为张鹤鸣此刻还能翻盘。 然而在面对所有人的指责极为不利之下,张鹤鸣只用一句话便让所有呆立当场。 第一百九十二章哪里出了问题? “言本官行为不端,何人所见?” 周希圣冷冷一哼:“本官亲眼所见!” 若说是其他人所见,这张鹤鸣定然会坚决抵赖,但本官亲眼所见再加其他人指征。 你无处可逃。 可张鹤鸣闻言却是呵呵一笑。 “周大人站在第一排,如何亲眼见得本官行为不端?” 这话让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是啊,先帝大祥祭典所有人都需躬身祈祷不得逾越张望。 你说看见了张鹤鸣行为不端,那一定是你先回头了。 张鹤鸣是否行为不端需要查证,但你在祭典的时候回头却证据确凿。 你自己亲口说的,还有那么多人出面帮你作证。 然而就在周希圣愣在那里之时,礼部尚书韩日缵冷冷一哼。 “先帝大祥之日,尔等竟然行如此失节不礼之事,本官定要详细记录奏报陛下!” 张鹤鸣的话让周希圣愣住,但韩日缵的话却让他大惊失色。 这是奏报吗? 不,这是定性。 直接将周希圣和张鹤鸣定为大祥之日不敬之罪。 他刚才指认张鹤鸣的话以及那些官员的附和,就是证据。 神宫监、礼部全部记录在册,东厂之人也同样记录在册。 你不承认就是抄家灭族的欺君之罪! 周希圣的嘴唇上下蠕动,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本想害人,结果被人家瞬间翻盘还把自己搭里了。 哪里出了问题? 这个韩日缵油盐不进一根筋,想让他高抬贵手那是想都不用想。 所以他连忙去找魏小贤,主意你出的,现在被人翻盘又把我搭里了你得救我。 哪怕韩日缵上奏,魏小贤佐证说是韩日缵构陷他就能度过这个难关,还能转头参韩日缵一个污蔑的罪名。 结果魏小贤告诉他,整不了啊。 这平衡之术在东厂里也有,跟在我身边的人也有不是和我一条心的。 我可以不说,但搞定他们就得拿银子堵了。 他竖起三根手指,周希圣微微松了口气,三万两就三万两吧。 只要把这事平了就行。 魏小贤摇头:“三十万两!” 你怎么不去抢? 魏小贤是讲道理的,他说你看啊,这事已经不止东厂跟在我身边的那些人了。 他们也有自己的靠山呢。 我们要搞定的不止这些人,还要堵他们靠山的嘴,这要是堵不住那些人巴不得我出事被拿下呢。 然后那些靠山也有靠山呢,这朝中的关系您可比我更清楚啊,这相互盘根错节的一个打点不到就得出问题。 三十万两和你的官位相比不多,真不多。 周希圣掌管南直隶户部钱粮多年堪称巨富,此刻莫名其妙的就被人搞了只得咬牙出钱。 不是他能咽得下这口气,而是有四个大字压在了他的头顶上。 大局为重。 此刻的隐忍全为大人的大局着想,此刻大人正在运筹帷幄之中,千万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坏了大事。 大明的驿站被改革了,加上崇祯的大力扶持和毕自严的严格整顿,现在的驿站效率那是出奇的高。 韩日缵的奏报仅用三日便送进了京城东暖阁,崇祯看到这份奏报之后当即大怒。 随后处置的结果下达。 工部尚书张鹤鸣罚俸半年,户部尚书周希圣闭门思过两月不得出,东厂加应天锦衣卫亲自把门。 这个处罚可以说很轻了。 如此大不敬的罪名只是一个罚俸,一个禁足两月真的算不上雷霆暴怒。 但问题在于,此刻正值筹划大事裁撤南直隶的期间,相当于断了钱龙锡一臂。 有东厂和锦衣卫把守,谁也靠近不了。 余懋衡气冲冲的找到魏小贤,你不是说收了银子就能摆平吗? 魏小贤也是来了脾气。 我没摆平吗? 消息根本就不是从东厂泄露出去的,而且京城也没人告状啊。 陛下不看东厂奏报也不查案,直接下达了处罚的旨意我有什么办法? 余懋衡顿时语塞,是哈,确实没发生最坏的结果,皇帝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也算最好的结局了。 也确实怪不到魏小贤头上。 看着离去的余懋衡,魏小贤撇撇嘴。 “这个东西也就是在南直隶找到了靠山,不然以他的德行在京城几天就得被玩死。” “和房壮丽那样城府似海的老狐狸相比,他连边角料都算不上。” 说完摇摇头。 “其实都不用在京城,如果他和张鹤鸣手里的权力相当没有外力介入,张鹤鸣能在笑嘻嘻之间把他祖坟给刨了。” 这话让麾下之人极为认同,随后躬身。 “千户大人,那我们接下来...” 魏小贤摆摆手:“接下来什么都不做,把万花楼的赌场生意再给我做大点。” 麾下之人不解。 “可他们幕后之人还没有查出,若是出了问题....” 魏小贤呵呵一笑。 “你以为陛下为何要禁足周希圣?” “禁足了周希圣,剩下能跑腿的就变成了余懋衡和蔡思充那两个蠢货,有这两个蠢货在,那藏在地下的垃圾还能藏得住吗?” “他会自己蹦出来的,所以陛下要的不止杀人,还要诛心。” 说完看了麾下之人一眼:“替周希圣传递信件的人找到了吗?” 麾下之人回道:“一直在监视当中。” 魏小贤点点头。 “干掉,逼问出传递信件的方法,每天在周希圣和其他人之间传递点假消息,得让他们忙起来啊。” “不忙起来,他们藏匿的大批银两去哪找呢?” 竹林,木几,一壶清茶。 钱龙锡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微微皱眉,然后再次闭上双眼。 “无妨。” “大局已成,禁足一个周希圣无足轻重。” “既然大祥祭典没有让皇帝感受到压力,那你便去筹备读书人反抗之事吧。” 蔡思充闻言称是离去,而后羽林前卫指挥使来到近前。 “待他鼓动读书人作乱之时,你率军镇压。” “率先射杀蔡思充。” 这话让羽林前卫的指挥使陡然一惊。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用一个蔡思充和读书人换小皇帝心绪大乱,才能为我等留下运作的时间。” 他说完嘴角微微勾起。 “如此口诛笔伐之下,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裁撤南直隶!” 第一百九十三章三菜一汤 南直隶就像个随时都会爆炸的火药桶。 但这个火药桶出现了窟窿,里面的火药正在快速流逝。 蔡司充作为刑部尚书,掌控南直隶的司法刑狱,同时又是南直隶文人之中的典范。 不单是他,其实南直隶的很多官员都是能诗作赋的高手。 这一点还要胜过京城的官员,但主要在于无论天启还是现在的崇祯,对诗词根本不感兴趣所致。 蔡司充心里一直都是有着怨恨的,对大明和皇帝的怨恨。 他觉得自己是千里马,真正的千里马。 但这样的千里马却一直没有得到重用,他相信如果自己是执掌整个大明刑法的刑部尚书,那大明的司法绝不是现在的模样。 因为南直隶的官商勾结和钻律法漏洞的法子,全部出自他的手笔。 他看了明刊记录马士英贪腐的专题报道,但看过之后也只是撇撇嘴。 和自己的手段相比,马士英的玩法顶多也就算个小儿科。 南直隶太闲了。 闲的太久又不缺钱,也就导致他心里的怨恨愈发的浓烈。 心里想的也全都是推翻大明之后,他要成为名流千古的青天大老爷。 杀尽天下所有贪官。 从钱龙锡那里归来后,他直接叫来了自己的诸多门生。 对于他来说,想鼓动南直隶的读书人作乱太简单了。 崇祯下令取消读书人的特权,不许再从府衙得到任何形式的资助。 他转头就用轮流到官堂授课的方式,让应天府的学子得到大笔钱财。 过年前的科举,他联合其他人直接压着南直隶的学子不得入京科考。 “不考,我应天府的学子就不会被调往其他地界为官,不入京,那些陛下派来南直隶的官员就会被架空。” 蔡司充说着嘴角出现一抹得意的笑容。 “陛下觉得明刊能引导民心,那我就用南直隶读书人的诗词填满他所谓的明刊,让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诗词上,而不去在乎他的政令。” “他认为下派锦衣卫巡视,就能监察打压闹事引导舆论的学子,那我就让所有南直隶的学子不参加科考。” “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他就没法治罪,但这些看在百姓眼里却比煽动更有引导性。” 蔡司充说完看向自己最得意的学生。 “皇帝高高在上,但那所谓的高无非是挂在大树枝叶下的鸟笼子,他能看见的只是枝叶缝隙露出的一点光景,真正的世界他永远都看不到。” “而那些所谓的朝堂重臣,也只不过是一群只知道看奏章的迂腐之辈,能看到的也无非是我们想给他看到的。” “权力啊,不在位高,而在你真正掌握在手里的力量。” 他说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都说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但臣让君昏君也明不起来。” “去吧,让应天府的读书人走上街头,让我们的皇帝陛下去头疼吧。” “杀,则寒天下文人之心,本就出身文人的朝臣也不会同意的,不杀,那就得被我们牵着鼻子走,哈哈...” ... 京城。 天启的大祥祭典京城同样举办,而且崇祯并没有偷工减料办的极其的隆重。 没办法,陵寝大部份都是毛坯的,他实在不好意思在这大祥祭典上偷工减料了。 二月的北京天气还是很冷,但崇祯已经从东暖阁搬回了御书房。 掌灯时分,内阁大臣刑部尚书刘鸿训走进御书房。 崇祯直接起身:“阁老,陪朕一起用膳吧。” 如今的内阁只有首辅,次辅一直没有确定人选。 这位老臣在历史上的崇祯初年,曾担任过内阁首辅,但仅一年之后便被弹劾罢官流放。 而弹劾他的人,正是东林党领袖,也是崇祯元年被启用的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内阁的钱龙锡。 刘鸿训被贬官流放之后,接替他成为首辅的是平庸至极的黄道登。 如此平庸之人成为首辅,内阁已经失控被架空。 但仅成为首辅数月便被贬官,接替他成为首辅的如今的吏部左侍郎李标。 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大明的内阁开始走马灯一样的不停换人。 政令更是到了朝令夕改的地步。 历史上对钱龙锡的评价很高,更多的是冠以重臣之名,被卷入袁崇焕案罢官流放定海卫(舟山) 南明时期被平反却因年事已高拒绝入仕。 但崇祯却知道的是,这个钱龙锡绝不是有些史料记载的那般模样。 而福王朱由崧能在南明称帝,背后的主要力量就是这个钱龙锡。 他之所以被贬官流放,是因为他自己想离开北京,更因为他看到了自立的机会。 可他认为机会来了,却没想到被掏成筛子的大明内部,出了个李自成。 如今的大明不会再有李自成也不会再有南明,自然也不会再有什么钱龙锡。 自登基以来,无数人上疏要求启用钱龙锡来京城入阁,却都被崇祯以各种理由挡了回去。 而这位刘鸿训之所以历史上被贬官流放,乃是因为这位老臣太过耿直,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 刘鸿训有些惊讶,因为陛下的晚膳居然只有三菜一汤,且荤菜只有一个,另两盘是土豆丝和酸辣大白菜。 汤,是从广东福建那边运来的海带汤。 吃的简单,而且在饭桌旁边还站着一个明刊之人:“阁老,动筷子,他也好画下咱二人吃饭的样子。” 没错,就是摆拍。 明刊之人把皇帝和内阁大臣,刑部尚书吃饭的样子画下来之后躬身告退。 这是要印刷在明刊上全国发行的。 陛下的三菜一汤,必定会成为新的小爆款,海带的推行发酵已经势不可挡。 陛下很随意,随意到提起酒壶为刘鸿训倒酒的地步,这让老臣很是惶恐忐忑但又欣慰至极。 如此陛下,大明何愁不兴乎。 “京中专食马肉的酒楼查的怎么样了?” 刘鸿训闻言就要放下筷子,而崇祯摆摆手:“边吃边说。” “是一家名为子乚(yi三声)的商行所有,这家商行非但在京城拥有大量产业,生意更是覆盖到了全国。” 崇祯闻言呵呵一笑。 “子乚为孔,看来我们这衍圣公的心思还真的不少。” 说着,摆手让王承恩拿来一份奏报递给刘鸿训。 而当刘鸿训看到这份奏报之时,面色陡然一变。 云南沐王,叛! 第一百九十四章真正布局的人 如今的大明仅剩下两位世袭国公。 一为曲阜孔家衍圣公,二为云南沐家的黔国公。 沐家先祖沐英被太祖朱元璋收为义子,从此之后世代镇守云南。 沐家后人非但世袭黔国公,而且世代掌控云南军权持将军印,成为了云南的实际掌控者。 崇祯元年正月初十,骄横霸道的当代黔国公沐启元因恼怒云南巡按御史余缄弹劾,竟调动军队包围巡按公署,甚至在巡按公署之外架起了火炮。 若非黔国公府的老夫人赶来,那嚣张跋扈惯了沐启元真的敢屠了巡按公署。 宋夫人,乃是沐启元的祖母。 然而在将沐启元拉回黔国公府之后,一件谁也没想到的异变陡生。 宋夫人,毒杀了沐启元。 随后上疏崇祯替沐家请罪,而沐启元被毒杀,唯一能继承黔国公爵位的只剩了年仅十岁的沐天波。 这位沐天波就是大明历史上最后一位黔国公,举全族之力护佑南明。 最后朱由榔逃亡缅甸,沐天波依旧追随左右,缅甸王联合满清设下咒水之难,沐天波战死。 看完这封奏报,刘鸿训皱眉不语,良久之后方才看向崇祯。 “陛下,沐家忠烈宋夫人深明大义,此乃可颂之举。” “但臣以为,此间之事远没有表面看上去这般简单,若沐启元只是骄横无礼,老夫人害怕担心连累沐家也根本不用毒杀这般决绝。” “看来这沐启元的举动背后定有他人指使,老夫人识破之后方才出此下策,既表沐家对大明忠诚又是对那幕后之人的警告。” 说完躬身。 “陛下,老夫人在向您示警!” 这就是崇祯喜欢刘鸿训的原因,这位老臣说话从来没有那么多弯弯绕。 直截了当,直指核心。 “云南可有专食马肉的酒楼?” 崇祯这话一出,刘鸿训的脸色再次一变:“陛下您是说沐启元背后之人是....” 崇祯将碗里最后一粒米扒入口中,伸手接过王承恩递来的茶盏。 “朕问过魏忠贤,贪那么多银子干嘛使呢?” “这老东西告诉朕心里没底,有了钱觉得能安心些,但当银子贪的太多之后更加的不安,所以为了不死便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微微喝了一口茶之后,崇祯放下茶盏微微吸了一口气。 “所以朕一直在想,贪的太多害怕会做些什么呢?” “翻看大明志后朕发现,原来能做的事情那么多,比如让连韭菜和麦子都分不清的人去教百姓种地,再比如用能说会道又能写一手漂亮奏章之人去当一地父母官。” “再比如朕取缔读书人的特权,可转头就让这些人轮流做了官堂的夫子,银钱非但照领反而还比之前更多。” 他示意王承恩将碗碟端出去后笑了笑。 “华夏自古便为人情社会,百姓见官一面都难,可那些明面上被取缔特权的读书人,却整日都在官员的身边晃荡,明面的特权没了实际上的特权丝毫未少。” “朕以为命宋应星打造出蜂窝煤和炉具,就能让我大明百姓不再苦寒阴冷,但一个马士英就能利用朕的旨意大肆敛财。” “那个大同的老卒说的没错,皇帝就是一只被供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能看到的也只是有人想让朕看到的。” 他抬手指了指南直隶。 “朕下旨所有通过院试之人皆可入京科考,但那南直隶来的学子却寥寥无几。” “读书人掌天下舆论,他们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只是放弃进京科考就能左右大批民意背离朝廷。” “他们不来,朕就不能把他们调离南直隶去往其他地界,同时有他们在,朕派去的官员就会被架空。” 崇祯挑了挑眉。 “圣旨被称作天子御令,但到了地方却能轻易将其变成一张废纸。” “而你们和朕一样,都是被圈养在京城这座大笼子里的鸟雀,所知道的也无非是下面的人想让你们知道的。” 说到这他笑了笑。 “所以架空皇权其实很容易。” “掏空国祚也很简单,让朕变成瞎子聋子,再把所谓的奏章把你们这些重臣耍的团团转即可。” 他说完,摆摆手示意要起身请罪的刘鸿训坐下。 “所以知道了这些,朕的疑惑和你的问题也就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呢?” “贪的太多,拥有的太多所以怕死。” 刘鸿训脸色凝重无比,虽然陛下的语气轻松声音很淡,可却将大明的隐患一语道破。 崇祯对着御案指了指:“那是南直隶的官员给朕送来的,你先看看。” 刘鸿训依言起身,可在看过那些南直隶送来的奏章后脸色更黑了。 崇祯元年正月初一,淮河之底出现一上古石碑,上书八字。 龙德正中,圣躬膺瑞。 此乃上天褒奖陛下品德端正,天命所归。 崇祯元年正月十一,南直隶耕牛出现牛疫,羸弱、不食、多毙。 若再不治恐南直隶无牛耕田,田亩荒废无产,请陛下定夺。 崇祯元年正月十九,徽州府刘姓之家一老翁强娶邻村二八之女,官差至,其蔑言,我三儿皆战死沙场,按陛下旨意我有特权律法不惩,尔等若阻吾必进京告御状。 此事触犯律法,然与陛下优待从军之人亲眷旨意相悖,臣等不知如何是好还望陛下定夺。 崇祯元年正月二十一,松江府一秦姓之家儿孙七人尽皆入卫所从军,军饷翻倍其一家每年可得白银一百五十余两,然其卫所挂名并未真正从戎,陛下对军人身份如此看重,臣不知该如何处置,请陛下定夺。 崇祯元年正月二十,苏州府一从军之人战死,其妻被当地一人强辱,然强辱之人乃一军中伤残老卒,按陛下旨意此等老卒当赡养享特权,还望陛下定夺。 崇祯元年.... 看着肺都快要被气炸的刘鸿训,崇祯摇摇头:“他们在用这样的方式来切割撕扯朕的精力,把朕困在这些琐碎却又真实存在的小事里,无暇再顾及其他。” 说完,起身来到挂在御书房的大明地图前,伸手对着南直隶的方向一指。 “这,又何尝不是真正布局之人,用来撕扯朕精力之地?” 第一百九十五章陈奇瑜 陛下的话音一落,刘鸿训的脸色再次一变。 他看到的是南直隶的弊端,和南直隶官员沆瀣一气分散陛下精力的一面。 却从未想过,那南直隶也是其他人用来分散陛下的手段。 只不过和南直隶的那些官员相比,这所谓的其他人手笔更大手段也更加的高明。 “好大的一盘棋啊,这是将朕和整个大明所有人都当成了这棋盘上棋子。” 崇祯看着地图上曲阜的方向笑了笑,随后转头看向刘鸿训。 “李志明和朕说过,重症将用缓药,大明病的太久也病的太重,下重药很有可能一命呜呼。” “既然查了太仆寺,那就顺着太仆寺查下去,售卖马肉的酒楼开在京城就查京城,开到了云南那就查云南,见一个查一个,查一个杀一个。” “收拾干净了京城,那你就去南直隶和浙江走一趟吧,去下面看一看,看看我大明的底层官员,到底是怎么愚弄我们这些笼中雀的。” 刘鸿训躬身:“臣遵旨,但这云南....” 崇祯闻言思索了一下:“沐家的忠心不必怀疑,但沐天波年方十岁不足以掌控云南军权,阁老可有推荐之人?” 说完还不等刘鸿训开口又再次问道。 “阁老可否听过河南右参政陈奇瑜?” 刘鸿训算是明白了,其实陛下早就有了合适去往云南的人选。 只不过这个人需要自己这个内阁大臣提出来罢了,因为这个陈奇瑜非但是个文官,而且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河南右参政。 启用文官小小参政领军的事陛下不是没干过,那个叫孙传庭的家伙不就是嘛。 之所以让自己提出来,估计是陛下觉得这样的事多了有些不好意思。 “臣,推荐陈奇瑜去往云南担任都指挥使,暂领云南军政主官。”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崇祯闻言之后居然摇摇头。 “调陈奇瑜为都指挥使负责后勤统筹,启用傅宗龙为云南总兵,让沐天波入京进明堂吧。” 刘鸿训知道傅宗龙,这个人本就是云南昆明人,作战极其勇猛。 天启元年建奴攻陷辽阳,此人只用一个月的时间便募精兵五千前往辽东作战。 而这个人,是首辅孙承宗的门生。 袁崇焕接掌辽东之后不喜此人处处提孙承宗,而又因为孙承宗和魏忠贤交恶,随后被罢官归乡。 刘鸿训本来还想提醒陛下,对云南不可再采取放任的态度,到现在他明白陛下早就有了定夺。 只不过需要他去运作举荐而已。 他没再问南直隶的事,陛下看穿了这所谓的棋局,自然早已有了应对之法。 不急着动,也只不过是让他们自己跳出来而已。 跳出来的越多,就能把藏在阴影之后的人揪出来一举干掉。 之所以和自己说这么多,又只让他去查售卖马肉的酒楼,为的就是让他这个刑部尚书最后去定性。 定性,即为杀人。 崇祯看着墙上的大明地图再次微微摇头,其实那些人用来切割撕扯自己精力的方法还有很多。 比如后宫。 皇后周氏祖籍苏州府吴县,所以家乡的族老亲戚纷纷写来书信。 状告卢象昇的天雄军飞扬跋扈,扰民欺民,更有说卢象昇的天雄军仰仗崇祯为祸乡邻。 和当地官员私通,更以剿匪的名义将山匪收编拿银。 而最让人震撼的,则是说卢象昇以兵扮匪有不臣之心。 这些话捕风捉影根本没有真凭实据,但却是从皇后的渠道送来,再由皇后亲口告诉崇祯。 事情可能是假的,但皇后的担忧却是真的。 如果,如果现在的崇祯不是前世的灵魂穿越而来,如果他不知道每个人是什么品性,那这样的猜忌很有可能让他废了卢象昇。 因为那些人掌握了真正的精髓。 皇帝也是人,是人就逃不过枕边风。 一切的设计都太巧妙了,一切都直指人心当中最阴暗最脆弱的部分。 疑心。 一旦心中生疑,就再也无法去真正的相信一个人。 崇祯叹了口气。 “原来历史上的皇帝,就是被这么玩残的啊,皇帝的多疑也就是这么来的。” 也怪不得大明的皇帝喜欢使用宦官去监军。 他从来都不敢小瞧古代人的智慧,而且相比古代后世现代人的智商是在退化的。 若非自己是个不明显的挂逼,一个南直隶就真的能废了自己的圣旨,卢象昇可能也会因此而枉死。 他伸手在曲阜的方向指了指。 “朕想看看,你的棋盘到底有多大,也想让你看看,在世间暴力最高代名词的皇帝面前,你的圣裔外皮脆弱的就像张纸!” 言罢,迈步走出御书房。 “传旨,让洪承畴率军向应天进发!” 看着在一旁弓腰陪着自己行走的王承恩,崇祯有些无奈的开口。 “你能不能走路的时候把腰抬起来一点,屁股撅那么高干什么?” “等着朕踹你吗?” 他是真的无语,吴有性递上来的奏报说了,这偌大的皇宫里近一半太监腰间盘突出。 尼玛,前边不突出来个中间突出是吧? 严重的腰椎病就来自每日弓着腰走路所致,这是皇宫里的规矩,也是用来彰显皇家权威的方式。 但全他妈腰间盘突出这皇宫还不瘫痪了个屁的。 干不了活就得被赶出皇宫,鸟没了,又在皇宫里伺候了大半辈子,这些苦命人早就把皇宫当成了家。 你把他们赶出去这怎么活啊。 这真不是他滥好人圣母心,而是这些宫女太监绝大部分都是依附皇帝而存活。 除了少部分心术不正或者被安插进来的之外,其他的宫女太监对皇帝的忠诚无人可比。 这和朝臣的忠诚完全是两码事。 “腰抬起来一点,行礼之后挺直了腰再给朕走路,再发现你们佝偻个腰走路,朕亲手斩了尔等。” 这是崇祯对皇宫里能看见的太监们,张嘴就喊的话。 不合理,很不合规矩,但太监和宫女们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 王徵还没鼓捣出蒸汽机,但这家伙在崇祯的引导下弄出了锅炉。 就是后世每家每户用来烧暖气取暖的那种锅炉。 这东西没啥技术难度,而且有了孙元化提纯的金属制作起来很简单。 只不过他弄出来的锅炉有点大,而且是专门给宫女太监洗澡洗头用的。 但据说炸了,把三个光不出溜正在洗澡的宫女炸伤了,而且神奇的是全部伤在了大腿根,我嘞个猴子。 崇祯决定去看看。 别蒸汽机没弄出来,再把朕的皇宫给崩没喽。 第一百九十六章就炸了 论资历和影响力力,首辅只能是孙承宗。 但论杀伐对贪腐的零容忍,最合适的人莫过于刘鸿训。 这位老臣的杀心极重,而他的这份杀心和袁可立又是有所不同。 老袁同志在陕西杀了多少人? 陕西有记录在职有品的官员1116人,这是只算县丞以上的有品级的官员数量。 而袁可立杀掉的官吏衙役加起来,达到恐怖的一万四千多人。 再加上西安府的四卫以及其他几处卫所,加起来杀掉的人不下十万。 崇祯很心痛,这些都是大明的子民大明的底蕴,但却不得不杀。 若是不杀,陕西绝不是现在这般模样。 而袁可立离开陕西之后先入河南、湖广、如今已经到了四川。 一路过去这位持着尚方宝剑的阁老,再次斩杀了一万七千多人,可谓是人头滚滚。 但这并不够。 刘鸿训走出皇宫之后深深的吸了口气,他知道陛下今日叫他来的真正目的。 而这个真正目的,是不能让首辅孙承宗知晓,也不可能让袁可立知晓。 甚至不能被任何人知晓。 因为陛下要的,是先养官再杀官! 袁可立杀掉的是罪该当死证据确凿之人,杀过一批重新扶持一批。 贪官就如雨后杂草,铲掉一批雨后便会再生一批。 所以陛下让他先查马肉酒楼,为的就是让那些被扶持之人以为雨过天晴。 该贪的去贪,被人安插进来的也开始了运作。 这个时候才是他这个刑部尚书出手的时候。 杀人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但却能让问题变得简单。 陈琦瑜这个人在后世有着这样的评价,明末第一参谋长。 此人最擅长的就是参谋统筹,历史上他去到陕西统筹后勤,到任后两个月内打了四十三仗皆胜。 而他也是大明历史上第一位五省总督,追击张献忠每战必胜,最后将张献忠围堵在一处峡谷之中,却听信张献忠假意投降而功亏一篑。 之所以这样不是陈琦瑜的能力不行,而是和史可法、杨嗣昌一样被用错了地方。 他最擅长的是参谋和统筹后勤,让一个参谋长去当司令打大规模战役本身就是错的。 而将此人派驻云南,一为让云南成为大明助力,二也是为覆灭缅甸和安南埋下的伏笔。 莫提那狗日的缅甸王为讨好满清,设局坑杀朱由榔和沐天波,单就那缅甸的翡翠玉石就是一笔巨富。 而西域(新疆)也早就脱离了大明的掌控,成为了蒙古后裔叶尔羌汗国的地盘。 这是一定要拿回来的,葡萄干不葡萄干的无所谓,崇祯单纯欣赏西域女子的舞蹈艺术。 再者收回西域也能再次打通丝绸之路,直接连同中东地区。 方正化成立的特殊部队已经到了中东地区,传回来的奏报和自己的记忆大体契合。 奥斯曼帝国统治着大片疆土,国力军力正值鼎盛时期。 而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连串的国家名称,维贾亚纳加尔帝国、巴赫曼妮苏丹国分裂后的众多王国、拉其普特诸邦国,以及正处于征战扩张之中的莫卧儿帝国。 而随着这一连串的国家名字之后,有这样一句话。 此地不堪,全民食秽。 在大明,秽在特定时刻指的就是屎,所以这句话说的是这个地方不能要,这里人吃屎。 虽然派出去的锦衣卫还没绘制出详细的地图,再加上那里现在王国并起今天出来一个明天覆灭一个不好验证。 但单单这一句话就让崇祯确定,他们说的地方一定是后世的阿三。 而且按照时间线来推断,此时的三儿家正处于四分五裂群雄割据的阶段。 感谢老天啊。 自己穿越而来的是天启七年,大明还没烂透猛人们都还在,中东的那些垃圾们现在也还没成气候。 莫卧儿帝国在历史上统一印度大陆后,统治的时间达到了三百多年,而且奥斯曼帝国也会在二十年后开始出现衰败。 好时候啊,真的他娘的是好时候啊。 等朕理顺了大明干掉建奴,你们这些垃圾也就不用打了。 全部归入大明学习汉字信玉皇大帝吧,也省得为信谁在那打来打去的多没意思。 看看姆们的玉皇大帝,从来不让子民信徒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东西打仗。 拿下中东大陆,大明的国力将瞬间提升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那时候也就该去欧洲牧场看看了。 崇祯背负双手,迈步朝着王徵研究蒸汽机的地方而去。 王徵啊,你要是能用最短时间弄出蒸汽机,朕都不用等那狗屁的奥斯曼自然衰落。 直接钢铁洪流平推过去,将那地方变成咱大明的牧场专门养奶牛。 可就在他带着期待来到王徵所在的院子近前时,轰的一声炸响传来。 随身护卫的大汉将军瞬间长刀出鞘,将崇祯护在了中间。 然后...崇祯看到了拿着衣服挡住胸口,一手捂住鲜血淋漓的大腿根仓皇逃出来的十余个宫女。 这一幕让崇祯的脸色瞬间一黑。 你踏马的到底在干什么? 弄个锅炉专伤朕宫女的大腿根是啥么个情况? 摆摆手示意那些逃出来的宫女不必行礼,赶快回去换好衣服大步走进王徵的院子。 他想看看这狗日的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什么锅炉能邪乎到专伤朕宫女的大腿根。 可一走进后脸色更黑了,王徵正跪在地上一身黢黑湿漉漉的研究着什么。 “不应该啊,咋会炸呢...” 王承恩轻咳一声这王徵一点反应都没有,随后加重力道重咳一声还是没反应。 不得已上前拍他肩膀,结果这家伙来了一句:别闹。 崇祯见状一脚将跪坐在地上的王徵踹倒,这才让这个老东西缓过神来。 随后崇祯也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这事说起来还要怪他自己,他为了缓解宫女头癣让王徵整出了一个大型锅炉。 但他闲的没事,给王徵画了一个淋浴头。 说这样洗的更干净也能避免交叉感染。 结果工艺不过关经常炸,而专伤那里的原因也很简单。 觉得那里脏冲洗的时间也最长,而时间一长....就炸了。 ps:看到有打赏的大佬都十分感谢,然后美滋滋的开始码字,但有个问题就是...总是忘了感谢。 在这里感谢每一位打赏的大佬,哪怕只是一个为爱发电也是一种写作动力,打赏数量的增加比在读数量以及平分增加更开心,和单纯的钱无关,而是一种认可,谢谢。 要特别感谢那些打赏了礼物的大佬们,请允许我再次大喊出那句...大佬威武!!! 第一百九十七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就在崇祯刚走进王徵这里之时,太医院首座李志明也是急匆匆赶来。 对着崇祯施礼后,伸手朝黑乎乎的王徵一指。 “陛下,此獠淫甚乎!” “仅仅半月,此獠弄出这所谓锅炉便伤三十二名宫女下体,惨不忍睹,阴肛贯通,更有一人血流不止,若非臣及时赶到以线缝合定一命呜呼。” 说完重重叩头。 “臣请陛下重惩此獠!” 这话听得崇祯都是直咧嘴,尤其惨不忍睹后面那句,意思就是说给豁开了,伤的有多重可想而知。 王徵一抹黑乎乎的脸也是一梗脖子。 “我已经提前告诉她们要置于头顶喷淋,可她们不听非要摘下来长时间近距离冲洗...而且孙元化那厮说质量过关的..我....” 崇祯无奈至极的摆手,让李志明先去救治受伤的宫女,随后没好气的看向王徵。 “去梳洗换身衣服再来回话。” 不像样,太不像样了。 一个太医院首座,一个机械厂的厂长,一个比一个不像样。 如果再让他们两个说下去,定会成为大明历史上的一大丑闻,听听那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若非他知晓李志明和王徵的为人,他都要怀疑这俩货是否也是那些人派来撕扯自己精力的。 一刻钟之后,换了衣服洗了脸的王徵急匆匆归来。 “陛下,这锅炉的工艺已经完善可以推广了,臣准备为陛下、皇后娘娘和其他娘娘的寝宫里安装一个小锅炉,可确保陛下和娘娘们随时都能热水澡。” “同时臣觉得陛下提出的供暖方式可行,只要多架设几个大型锅炉将皇宫区分成数个取暖区域,就能保证让整个皇宫不再烧炉子,也能暖和的过上一整个冬天。” 崇祯听到这话在王徵的肩膀上拍了拍。 “王卿,朕还没皇子,你这锅炉就先不急着安装吧。” 开玩笑! 宫女伤了大腿根,李志明还能用线缝起来。 你他妈要是把朕给伤了,李志明能修好吗? 等等吧,等哪天不炸了再说吧,嗷,听话,先不急。 崇祯的话让王徵挠了挠脑门,他也是一脸的尴尬。 随后崇祯见到了王徵重新打造的蒸汽机模型。 一共有两个,一个一小。 第一个是一个铜制圆球,上面有两个反方向的铜管,下方加热铜制圆球里的水,水蒸气从两个反方向的铜管喷出,使得铜球快速旋转。 由一根牛皮制造的皮带驱动,引动一个木制小水车不停取水工作。 这,就是古希腊人制作的第一款能工作的简易蒸汽机,模型,也叫汽转球。 “这个是按照陛下给的内容,臣打造出来的小玩意,无甚大用。” 随后带着崇祯来到第二个模型前。 这个,是历史上极为注明的纽科门蒸汽机,是英国人打造出来排除煤矿之下积水用的。 这个纽科门蒸汽机属于最早被应用于工业的蒸汽机,而瓦特之所以能成功也是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上。 而这个纽科门蒸汽机,已经利用了活塞驱动的原理。 但更让崇祯惊讶的是,王徵打造出来的这个小型纽科门蒸汽机,此刻正在带动一个小铁锤,不停地锤打着一小块金属。 “臣小时候家里贩卖羊皮,给黄河沿岸的船家制作羊皮筏子,而制作羊皮筏子的时候最难的,就是用嘴把羊皮吹起来。” “所以臣那个时候就开始研究,如何用器具代替用嘴给羊皮筏子充气。” “后来臣用一截竹筒掏空,又用一截木棍一头固定一个皮塞,另一头装有把手去充气。” 说到这挠了挠脸。 “但发现根本不行,能把气打进去,但把木棍从竹筒抽上来的时候气又回来了,后来臣又做了一截矮竹筒,里面装上...” 好家伙,原来打气筒在他妈大明时期就已经出现了,而发明者就是身旁这位科技狂人。 而且发明出来居然是给羊皮筏子打气用的,那你要么说,朕可就要掏出杜仲胶了王卿。 你要是能把杜仲胶变成轮胎,朕管你这个老帮菜有多埋汰多磕碜,非得搂过来亲你一口不可。 那玩意要是能出现,改变的可不止一个轮胎那么简单。 他会从兜里掏出自行车的图纸,如果孙元化能把水泥给朕烧制出来,大明就会出现一支脚踏车军团。 那速度不得嗷嗷滴啊,这要是再配上墨镜背着枪,腰间挂着震天雷.... 不敢想了,画面太美不敢想。 “所以当看到陛下给的东西里提到这个活塞,臣觉得其实和为羊皮筏子充气的道理是一样的。” “而这蒸汽机真正的难点,无非就是用热力变成动力,让这活塞不停运动,只要它能一直稳定的运动非但能锻造金属,更能装到船上。” 说到这他揉了揉鼻子:“或许也可以装到大型的马车上。” 嗳,对嘹。 王卿,你越说越对啊,只要你能研究出来孙元化就不用再利用水利作为动力。 装到船上那咱就能远航去美洲大陆抢他丫的,你说的大型马车咱能不能打造成一节一节的车厢,然后下方铺上轨道变成火车呢。 崇祯是真的期待啊,期待的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他是真的希望听到王徵告诉他,陛下,臣已经全部整明白了,最多三月便能和出现一台真正意义上的蒸汽机。 然而在他极度期待之下,王徵撇嘴摇头:“不行。” “金属不行、耐热性不行、热力不行、皮带传动不行、用齿轮传动金属韧性不行、密度不行、光滑度不行、间隙太大没法调整也不行....” 崇祯当时脸就绿了。 这不行那不行啥啥都不行,朕他妈留你何用啊? 还不等王徵的不行说完,崇祯直接一甩袖子走了。 他后悔把李志明提前支走了,不然能借着李志明的参奏打这狗日的王徵一顿。 太贱了。 有问题你直说,先是这个无甚大用那个原理臣已知晓并不难。 牛逼吹了一大堆结果这不行那不行的。 不行,朕必须找个理由揍他一顿。 而王徵看着突然离去的陛下,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挠了挠脸。 “臣...臣还没说完呢,这个放在大船上还不行,但已经足够让孙元化去提纯金属了...” “有了提纯足够的金属,最多半年臣就能打造出放在大船上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瘦点好啊 毕懋康的燧发枪已经生产出了五百支。 为了试验新型枪械的稳定性和准星,崇祯下令这五百支燧发枪一分为二。 给了曹化淳的勇卫营和京营各一半,适应新式枪械的同时挑毛病。 还未大量投产找出毛病,总比花大价钱弄出一大堆有问题的烧火棍要好得多。 李志明抽调了十名太医去了密云军工厂紧急抢救徐光启。 这个老头研究火药差点把自己崩死,但大明火炮的射程也是突飞猛进。 虽然距离崇祯的要求还差很远,但这个进步的速度是喜人的。 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达到自己的要求只是时间问题。 杨嗣昌、毕自严和蒙古使臣的谈判扯皮,变成了有偿的吃喝玩乐,北京城相比他们的所谓都城繁华太多太多。 尤其明刊一出现,整个大明各地方的特色美食一拥而来。 而那些蒙古使团里的贵族小王爷们,洗澡的时候用上了锅炉和香皂。 这让他们大呼神奇,随后肥皂、白糖、蜂窝煤、炉具、海南和两广来的水果罐头以及干海货让他们的眼睛锃亮锃亮的。 原来大明不止有绫罗绸缎、茶叶瓷器美酒,还有这么多没听过没见过的好玩意。 可询问售价几何时,得到的回复只有两个字。 不卖。 此乃大明珍品,内部供应尚且不足如何能够外销? 那蜂窝煤加精美炉具可比烧牛粪要享受多了,这大冬天的坐在漠北帐篷里烧着蜂窝煤吃着水果罐头。 滋啦一口酒,再来一份滋滋响的砂锅鲍鱼红烧肉,这简直就是神仙日子。 但这些东西都不在双方签订的互市物资清单里,毕自严不卖自然也就谈不下来。 就在蒙古使团里老东西准备玩心眼,小贵族们乐不思蜀的时候,毛文龙给崇祯送来的第一批礼物到了。 四百六十八名建奴女子,年纪全部都在十四到十八岁之间未经人事的少女。 接手这些女子的是杨嗣昌,随后皇宫里传出陛下要选建奴女子填充后宫的消息。 这一下让这些建奴女子的身价倍升,但遗憾的是,这些女子并没有被陛下选中之人。 随后一部分相貌上佳者被调入教坊司,其余人等安排进了大明第一服造局。 教坊司是为宫廷、祭祀、朝会等提供鼓乐戏曲的培养机构,但后面逐渐演变成了有官方背景的青楼。 这样的地方可不是谁都能来的,有钱还得有相对应的身份才能来消费。 而明刊一出手,这些建奴女子瞬间成为被追捧的对象。 初夜的金额达到了一千两以上。 而也不知道杨嗣昌用了什么手段,那些原本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建奴女子和他聊过之后。 个个兴高采烈的迎接新生活,而崇祯得到的消息是杨嗣昌的方法就俩字。 抽成。 三年后还你自由身,可选择留在大明买房置业,也可选择带着挣来的血汗钱回归建奴。 教坊司生意的火爆,让原本没把抓建奴女子进行交易当一回事的蒙古人眼睛一亮。 因为杨嗣昌神秘兮兮的告诉他们,未来整个大明所有地界都会建立教坊司分署。 缺口很大的,而且蒙古女子也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有些事只要开个头就可以了,有些人你根本不用教他怎么做,只要让他看到有利可图,他自己就会运作起来。 比如那些养尊处优,根本没把自己族群里百姓当成人的贵族小王爷们。 大明很好,很繁华也很享受,但享受就得要银子。 他们没有,但现在看到了搞银子的好方法。 立马给我传消息回去,去抓建奴女子的同时,挑一些部落内年轻貌美的女子送来明朝京城。 杨嗣昌坐在椅子上微微摇头:“这所谓的贵族啊,全都是一个德行。” “陛下覆灭大明勋贵是对的,这些东西有百害而无一利。” 他说完看向站在一旁的钱谦益。 “哎呀,钱大人你瘦了,是最近没吃好吗?” 钱谦益眼圈都是黑的,被罚了十九个月的俸禄,现在一家老小靠的都是卖了祖田勉强度日。 而且一天到晚被杨嗣昌支使的脚不沾地,这要是不瘦才怪了。 “这为官啊瘦点好,这样能拎得清自己的斤两,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完再问。 “听闻钱大人和南直隶的蔡思充关系甚笃?” “那你猜,他拎得清自己的斤两吗?” .... 应天府的气氛很诡谲。 陛下裁撤南直隶的旨意已经下达,可整个应天府却好像并没有要动起来的意思。 但每个人都能感觉到南直隶的暗潮涌动。 崇祯元年,二月二十六,晴。 大批读书人毫无征兆的便是走上了街头,他们义愤填膺的指责城外六合山剿匪的卢象昇。 随后开始抨击朝臣,首辅孙承宗、内阁刘鸿训、韩爌、左都御史李邦华和甚至还未进过京城的袁可立全部在列。 他们大骂奸臣误国。 误导陛下裁撤南直隶违背祖训,同时翻出辽东战场的失利以及种种罪状。 在他们口中,这些被崇祯启用的重臣全部都是误国的奸佞。 而随着这些人的的怒斥,矛头隐隐对准了登基不足一年的崇祯。 被覆灭的勋贵、被裁撤发往辽东战场的藩王在他们嘴里,全部成了大明最可爱的人,成了大明的定海神针。 读书人的蛊惑能力是恐怖的,随着他们走上街头响应之人也是越来越多。 最后带着大批百姓将南直隶府衙围了,要求南直隶的官员上疏皇帝严惩奸佞,取消裁撤南直隶的错误决定并为勋贵及藩王平反。 事情闹得太大了。 第一个出面安稳的便是刑部尚书蔡思充。 苦口婆心的劝说安慰非但没有让事件平息,反倒让人群更加的躁动。 “哎呀,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本官定会联合诸位大人把民愿上奏陛下,还请诸位各自暂且归家啊。” “不行,今日必须要先拿下祝以豳这等无能贪官,将其和我等诉求一同送进京城....” 看着已经无法收拾的局面,蔡思充的眼底闪过一抹得色。 南直隶的官员以户部尚书周希圣为首,但他从来就不服这个周希圣。 此时周希圣被禁足,那就让大人看看我的本事如何。 非但要撕扯皇帝的精力,更能借此一举干掉祝豳。 如此一来... 可就在此时,羽林前卫指挥使手持大弓率兵突然出现。 “蔡思充怂恿读书人百姓暴乱,镇压!” 第一百九十九章你这个废物! 这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是一惊。 然而不等蔡思充反应过来,一支铁箭射穿了他的喉咙。 仰面倒地,眼底的那抹得色还未消失。 羽林前卫指挥使放下大弓,看着看着眼前聚集的大批人群嘴角出现一丝阴冷笑意。 就算祝以豳将汪廷讷押入大牢又如何。 只要以暴乱之名屠了这些读书人和大批百姓,应天府就一定会大乱。 到时奏报皇帝,皇帝为了控制暴乱就只能下令镇压,裁撤南直隶的事想都别想,而且如此大规模暴乱那祝以豳毫无作为。 不用他们动手,皇帝就会斩了他的脑袋。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野心,羽林前卫掌兵但重要性远远不及那些文官。 如今周希圣杯禁足,蔡思充被自己一箭射杀,余懋衡废物一个,那在大人心里自己就是排名第一位的存在。 将来取了天下那自己.... 然而就在他一箭射杀蔡思充,刚要下令屠杀所有闹事之人的时候。 “公然带兵进城射杀朝堂命官,你是要造反吗?” 一声大喝,应天府尹祝以豳大步而来。 乌龙了,天衣无缝的事出现了大乌龙。 如果祝以豳来的再迟那么一点,只要开始杀人谁阻拦不了。 但祝以豳来了,随后南直隶礼部尚书韩日缵来了,兵部尚书王在晋也来了。 最后东厂魏小贤也是抱着膀子出现了。 乌龙的问题在于,蔡思充一直在劝慰安抚并没有参与暴乱。 如果人都死了还好说,至少是个死无对证,但现在除了蔡思充被自己一箭干掉其他人都没死。 没死的人都是蔡思充找来的,人家那双簧唱的挺好,结果他来一箭干掉蔡思充还要把所有人都干掉。 这就导致那些暴乱之人又恨又怕,他们不喜欢甚至敌视祝以豳,但现在的祝以豳却是他们的救命稻草。 所以在祝以豳话音落下之后,那些之前还要求将祝以豳拿下,连同反对裁撤旨意的奏疏一起押往北京之人,瞬间反口支持祝以豳。 这个羽林前卫的指挥使就是要造反,公然带兵进城射杀蔡大人。 我们全部可以作证。 羽林前卫的指挥使脸色极其难看,他不明白大人天衣无缝的计谋怎么就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而且现在他已经没了退路,认罪必死。 所以只剩下一个选择,将在场之人全部斩杀然后栽赃密谋造反还有翻盘的机会。 但就在他准备破釜沉舟之时,魏小贤抱着膀子晃晃荡荡的走出来看着那些羽林前卫的兵卒。 “你们是朝廷的战兵,无陛下旨意进城视为造反。” “造反的下场不用我来提醒你们吧,一座应天府再加你们这些人,能挡得住朝廷的平叛大军吗?” 一边说一边向前走,在距离羽林前卫指挥使马匹不足一丈的距离站定。 “城破,尔等极其家人全部处死,鸡犬不留!” 羽林前卫指挥使闻言唰的一声抽出长刀。 “休要听此人妖言惑众,此刻乃是他们为我等设下的陷阱,就算跪地求饶也难逃一死。” “全军听令,斩杀在场所有之人还能有条活路,到时造反的就是他...” 一道残影陡然掠起,随即一道寒芒闪过。 魏小贤身影退回原地,手里多了一把弯月形状的小刀。 羽林前卫的指挥使依旧端坐在马背上,手里的长刀也依旧指着府衙前的众人。 三息,那指挥使的脖颈出现了一道红线,随后红线快速扩大噗的一声鲜血喷溅而出。 人从马背上掉落而下,一只脚还挂在马镫之上。 “首恶已除,尔等被其蒙蔽也当小惩,放下武器接受盘查!” 魏小贤说完转身,对着祝以豳微微一笑后转身而去。 一丈的距离,一击必杀对他来说太简单了。 而指挥使被杀,那些本就因魏小贤的话而犹豫不决的兵卒,瞬间便是丢下武器跪地投降。 声势浩大的叛乱,最后仅仅以死掉两人而收场。 第一个,乃南直隶刑部尚书蔡思充被欲要造反的羽林前卫指挥使所杀。 第二个,叛军首领被当场击杀,叛乱平息。 羽林前卫跪地投降,那些之前叫嚣又要废了孙承宗等重臣,又要逼迫皇帝撤销旨意的垃圾们。 早就没了继续逼宫的勇气。 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上天的眷顾,客客气气的对着祝以豳等人施礼后匆匆散去。 经历了这样的事,他们以后还敢上街暴乱吗? 莫说蔡思充已经死了,就算没死他们也不敢再响应走上街头了。 所以有些事啊,就得从根上治。 祝以豳和韩日缵当时密谋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你出一题我解一题,先打羽林前卫。 因为他们一起去找了魏小贤,这个陛下老早就派进了南直隶的东厂掌刑千户。 ... 竹林、木几,一壶清茶。 钱龙锡最喜欢在这样的环境下闭目沉思,也最喜欢在这样的环境下以天下为盘布局。 但此刻他的眼睛再也闭不住了,眉头紧紧皱起。 没道理啊,如此天衣无缝又献祭了一个忠心自己之人,怎会如玩笑一样被人轻易破除? 本来是想拿捏小皇帝的,可这还没出应天府就被人破的支离破碎。 哪出了问题? 非但蔡思充被无效献祭,竟然还把手里最强战力羽林前卫给搭进去了。 这一进一出,文武各去其一实力直接折损了一大半。 看着孤零零站在那等待自己命令的余懋衡,钱龙锡微微稳了稳心神。 “无妨。” “就算此计不成亦在本座掌控之中,只要那卢象昇拿下六合山,小皇帝必然大怒且定会拿下祝以豳等人。” “届时南直隶的官员空缺,你这个吏部尚书就成了裁撤后江苏巡抚的唯一人选。” 余懋衡心里微微一松,还好一切都在大人的掌控之中。 但他也感觉到了大人的无力,从一开始的愚弄皇帝不得裁撤南直隶,变成了现在自己成为裁撤后的江苏巡抚。 好像目标越来越小了,气势也越来越弱了。 就在余懋衡离去之后,钱龙锡一把掀了木几打翻了桌上心爱的茶壶。 他恶狠狠的看向六合山的方向低声嘶吼。 “本座已是让人给你送去六合山的防御漏洞,你为何还攻不下来?” “若是你早些攻下六合山,本座又岂会一败再败损失大部实力?” 拿起摔在地上的茶壶扔了出去。 “你这个废物!” 第二百章你到底打不打? 卢象昇可不是什么磨磨唧唧的人。 南直隶境内的山匪也远不止六合山这一处,他从宜兴募兵组建了天雄军后直奔应天地界。 而在来的这一路上,随手灭掉了数十伙大大小小的山匪。 随后他围了六合山,每天都在进攻,但看到反击就下令撤退。 六合山里一共有山匪一千三百多人,这些人的成分很复杂,有流民有逃犯也有刀头舔血的江湖客。 但卢象昇的天雄军足有一万六千人,人数超过山匪十倍,虽然那六合山的寨门又高又险。 但人数超过十倍又配有火器的天雄军足以强攻夺寨,但这个卢象昇就是打不下来。 准确的说他就没想打,怎么看都像在磨洋工意思意思得了。 六合山的老大叫王六指,是个狠角色,本身就是个杀人越货的江湖客出身。 前几日突然暴毙,二当家成了六合山的话事人。 他叫赵武棋,常州府无锡的一个孤儿,后来遇到了一位先生收留进入东林学院打杂听学。 那位收留他的先生,叫钱龙锡。 他只知道自己姓赵,武棋之名乃是钱龙锡给他取的。 武棋,具有武力掌杀伐的棋子。 他知道先生的布局知道先生的图谋,更知道先生要的是他以及六合山覆灭在此。 他并不排斥,自己的命和一切都是先生给的,能用自己的命完成先生的布局,值得。 他先是毒杀了王六指,随后为了能让卢象昇顺利攻破六合寨,他把防御搞的漏洞百出。 甚至允许晚上戒备防守的兵卒饮酒。 他给攻击的一方创造了无数一举拿下寨子的条件,但对面领军的那个卢象昇就是个棒槌。 他在晚上摸到寨墙上了,可听到寨里了传来预警锣音的时候掉头就跑。 你跑什么? 你都摸上寨墙了,我这只是敲锣反击还要等一会,这个时间足够你打开寨门大军杀进来了。 我再磨蹭一会你不就杀进来了吗? 而且我下令封死了其他寨门,又把人手全部集中在了一起,你杀进来就能来个团灭。 然后随便一搜,就能找到大堂寨主座位底下的机关,那藏兵器和证据的地道不就找到了嘛。 可他跑了,只是听到个锣音连人都没看到就跑了,你...你就是个棒槌垃圾啊你啊。 赵武棋真的鄙视死了卢象昇这个棒槌,就这样的都能被皇帝赏识独领一军,这大明必是先生的囊中之物。 就在今夜,先生再一次派人前来催促,要尽快让卢象昇攻破山寨找到证据。 城内的计划进行的极为不顺利,所有的布局全都阴差阳错的被无意间破了。 祝以豳没死,张鹤鸣还活着,周希圣被禁足、蔡思充被杀,羽林前卫被另一种方式团灭。 看完先生的命令,赵武棋恨恨的一跺脚,对着山下卢象昇的方向恨声大骂。 废物! 这局面变得就很滑稽也很诡异,从来没有山匪盼着自己被剿灭的。 六合山下天雄军大营。 卢象昇坐在自己的营帐里擦拭着大刀,他喜欢用酒来擦拭刀身。 这样的刀擦出来又亮,杀人的时候也不会沾那么多血迹。 “将军,应天府又有人来给山上送信了,说不定明天会把寨门洞开迎我们进去。” 说话的人是卢象昇选择的副将之一,大名府人。 至于历史上卢象昇麾下的猛将刘肇基和杨国柱,现在还未被老卢发掘启用。 但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两个人就会进入老卢麾下,因为他们的皇帝此刻已经将这两个人拎出来了。 卢象昇闻言点点头,依旧在擦拭着自己的大刀。 “将军,陛下命我们快速清缴大明匪患,随后进入广东和福建,但在这耽误的时间是不是太多了些...” 卢象昇举起大刀仔细的看了打量一番,随后将大刀放到刀座之上。 “应天虽为陪都,但朝廷规制的五军都督府领三十二卫的架构仍在,虽金吾前后卫、府军前后卫、虎贲左右卫已名不副实,旗手卫更是名存实亡,但这些人也早就不堪大用了。” “留守左右卫以及府军前后卫负责应天外围防御,但这些人远离战场早就成了只会欺压百姓的败类。” 卢象昇说完看向麾下副将。 “一个六合山无关紧要,但这些人要如何处置?” “虽为败类不堪大用,却尽皆出自应天和南直隶百姓之家。” 他摇摇头。 “发霉的粮食扔了可惜,但吃了是会死人的。” “去准备吧,最迟三日我们的援军就要到了,那一战之后我们就可以离开南直隶进发广东。” 而这时那位副将方才明白,将军围而不打更落下个无能的名声为的是什么。 要杀的不止一个六合寨,而是借此把那些发霉扔了可惜吃了死人的垃圾,一并处理掉。 接到钱龙锡命令的第二日,赵武棋下令打开山寨大门。 和内部人说的是引君入瓮设下埋伏,实则告诉卢象昇你他妈快来啊,门都打开了你个棒槌。 但,卢象昇让人只是去看了一眼,随后那副将一声大喝。 有埋伏,撤! 走了,只是看了一眼那洞开的寨门就撤了。 赵武棋的鼻子都要气歪了,就你这逼样的还他妈领啥军作啥战呢,找个娘们的裤裆淹死得了。 大门开了不行,那我主动出击行了吧? 我一千三百多人野战对你一万六,你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把我灭了吧? 卢象昇跑了,连营地都不要就急匆匆的跑了。 垃圾啊,真真纯纯的垃圾啊你啊! 无奈之下赵武棋只得下令回到营寨,但好处也不是没有。 接连两次‘大胜’,让他在寨子里的威望甚至超过了之前的王六指。 当天夜里,钱龙锡再次让人前来,必须尽快! 所以第二日无奈之下,赵武棋命人打开寨门,不许任何人跟随单枪匹马的来到卢象昇的营寨之前。 看着又跑回来收拾营地的天雄军,赵武棋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就你们也能算战兵? 还不如我们这些山匪。 睁眼后对着卢象昇的大帐高声大喊。 “嗳,那厮,你到底攻不攻?” “你要是再不攻我他么可要投降了!” 第二百零一章沸水泼雪 大营里的副将摸着下巴直摇头。 “看把孩子逼成什么样了。” 说完转头看向同样来自大名府的兵卒。 “所以啊,这当兵就得跟对人,你看这逼,他觉得自己很英勇很无惧,但他死了也还要被安个造反匪患的名头。” “咱们就不同了,陛下不欠饷又替咱照顾家里人,就算战死那也是英雄,家里人是跟着沾光的。” 赵武棋感觉自己好像死了,骂了半个时辰,那群垃圾兵和棒槌卢象昇好像没听见一样,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不是,你们有点血性行不行? 我单枪匹马的前来骂阵,你们就算全是怂货没人敢出来应战,那你放冷箭呢。 一个冷箭射死我,然后山寨群龙无首又大门洞开,呼啦家伙不就打进去了嘛。 到了最后赵武棋一把扔掉马鞭大喊:“放箭呢!” “对我放箭!” 算了,毁灭吧。 赵武棋累了,要不是怕山寨里的人怀疑,他都想自己撞死在卢象昇的大营之前算球。 垃圾,我呸! 实在没招了,啥办法都用了,这个龟怂就是不打我有啥办法。 他叫人给钱龙锡送信,还是让大人拿个主意吧。 但此刻的应天府里也是鸡飞狗跳。 周希圣被禁足,府邸里被锦衣卫和东厂的人牢牢把控,就连一天撒几泡黄尿都被详细记录在案。 只有在上茅房的时候,才能通过暗格合界联络。 但问题就出在这了,余懋衡现在成了钱龙锡的代理人,也是唯一还能在外奔走布置的人选。 可周希圣送来的一封信让这位吏部尚书府勃然大怒。 你即刻想办法解除我的禁足令,有我在外奔走大事才能可期,你就是个副手打杂的材料。 若不救我想顶替我的话,那我可就要向东厂和锦衣卫检举你贪腐卖官之事了。 这样信按理说余懋衡是不会信的。 但愚蠢之人往往野心和自身能力是相反的,余懋衡也不服气被周希圣压着。 如今自己成了大人唯一能用又相信之人,凭啥救你出来让你抢功啊。 再者,自己儿子余斟酌和魏小贤形影不离,你想搞我,那老子先搞死你。 周希圣执掌南直隶户部多年,贪的钱可比自己这个吏部尚书府多太多了。 证据,被余斟酌送到了魏小贤面前。 而魏小贤又很是贴心的,把其中有可能牵连到余懋衡和其他人的证据挑了出来。 原本只是因大祥祭典被禁足思过的周希圣,贪赃枉法证据确凿被下了大狱。 竹林、木几、一壶清茶。 钱龙锡呆呆的看着桌上滚沸的茶汤,迟迟没有伸手去取。 就连周希圣也没了?! 周希圣可是替他管钱捞钱的大管家,他没了也就代表自己的财路被断了。 事情为何会演变成如今这等地步? 不行,必须尽快将局面扭转过来,不然再这样发展下去自己就成孤家寡人了。 他比赵武棋更恨那个无能的卢象昇,而他也确定这个卢象昇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奸诈之辈。 既然你不敢打,那我就叫人去帮你打。 届时众目睽睽之下发现六合山的秘密,你为了邀功也一定会给小皇帝送去奏报。 随即召来下人给余懋衡送信。 命令那些早就暗中投靠与他的南直隶兵卒,以剿匪救援之名覆灭六合山。 南直隶的祸患,在于这里被人经营了太多年,军队官员甚至百姓商贾都开始背离朝廷。 从上至下,所有关节被打通真的能对抗朝廷废除圣旨。 法不责众,就是最强的免死金牌。 杀一人或者杀一群人,什么都没变也什么都不会变。 无非是在你杀完之后再换个人顶替上去好了,所以想要破除法不责众,就需要一个谁也改变不了的罪名。 比如造反,再比如罪同造反袭杀钦差大臣。 而想要把这个罪名落实,前提是要打掉他所有的倚仗和势力。 南直隶的卫所官军开始全部向六合山进发,因为就在昨日一道消息传进应天府。 内阁兼钦差大臣顾秉谦,在南直隶地界被贼人所杀。 赵武棋关闭了山寨的大门,看着远处那浩浩荡荡前来剿匪的大军冷冷一笑。 既然来了这么多人,那就演的像一点吧。 让这场战斗越惨烈越好,越真实越好,这样先生的布局才能顺利的进行下去。 他连看都没去看卢象昇那个棒槌,同时也感叹那个棒槌的好运气。 如此废物,竟然能在先生的布局里得到头功,想来此间事了那昏庸的皇帝还会重赏与他吧。 那些被调来以清剿袭杀钦差大臣的南直隶官军,也看都没卢象昇,甚至连招呼都没打一个。 废物。 要不是你这般废物,我们又怎么会来到这里剿这劳什子的匪患? 滚远点,别耽误老子们打仗。 轰的一声炮响,南直隶官军的剿匪攻击开始了。 随后各种陷阱连同营寨之上的赵武棋也开始了反击。 不得不说,那赵武棋还是有点东西的。 南直隶的官军虽然数量严重缩水,但加起来的数量也达到了两万多人。 面对两万多人的攻击,他依靠寨墙仅凭一千三百多人竟然还能从容应对。 死伤出现了,寨墙之下堆积了数千具南直隶官军的尸体。 他们没打过这样的仗,准确的说这些远离战场的南直隶官军很久没打过仗了。 但钱龙锡下了死命令必须攻破六合寨,所以这仗必须得打还要打的够快够迅速。 大人说了,只要你们能赢的干脆漂亮,小皇帝就会下旨封赏,不要怕折损了兵力。 因为折损的越多,小皇帝就会下旨允许募兵扩军,那将是名正言顺的壮大实力的机会。 从清晨打到了日落,又从日落打到了深夜。 直到第二日中午,南直隶的官军死伤近半,而身中数箭身边之人近乎死绝的赵武棋,看着被攻破的寨门咧嘴一笑。 “可以了...先生的布局已经成了....” 说完对着应天的方向深深一拜:“先生,武棋没有辜负您的嘱托,这便先走一步了...” 然而就在他起身准备自绝之时,双眼陡然圆睁。 那之前猥琐无能的天雄军,此刻宛如杀神降世般,从南直隶的官军身后平推而来。 所过之处,如沸水泼雪。 第二百零二章那我也给你一条活路 一千三百余人以营寨为据,杀伤敌人一万五千余,最后全部战死仅剩自己一人城破自绝。 若身为朝廷武将,赵武棋定会被写进史书被后人称颂。 但,他跟错了人。 赵武棋拄刀不倒,双眼圆睁,两道血泪从那空洞的眼窝流下死死注视着远方。 那是应天府的方向。 假象,一切都是假象,但这假象他知道的太晚了。 一战六合寨覆灭,连带南直隶的官军也全部毙命在此,先生的实力毁于一旦。 卢象昇踏着无尽的尸体残骸走上寨墙,看了一眼死而不倒眼流血泪的赵武棋微微摇头。 “斩下头颅,送往应天府尹衙门。” 这是一个值得尊重的人,但他是反贼也跟错了人。 余懋衡就在六合山下等着,他是南直隶的吏部尚书府,更是此次剿匪名义上的督军。 在听到山上没了征战嘶喊之音,急匆匆的带人朝着六合寨而来。 他是来监督的。 监督卢象昇在打开地库看到其中大量武器,以及大人为祝以豳准备的证据后,监督卢象昇就地为皇帝写下奏报的。 为此,他带来了笔墨纸砚。 然而来到六合寨之外时,他看到的是满地的尸体。 南直隶的官军一个活口都没有剩下。 “既然来了,那就一起来看看吧。” 卢象昇说完,当先转身走下修建在山寨大堂地下的密库。 这处密库的面积极大,里面的架子上整齐的码放着长刀、铠甲以及弓弩等兵器。 而且这些兵器全部都是以朝廷兵仗局的工艺打造的。 最里面的一个木箱子被打开,里面除了密库兵器的具体账簿之外,还有一摞书信在内。 卢象昇打开那些书信看了看,全部都是祝以豳、王在晋、韩日缵等人和王六指的书信往来。 他看了看已经需要人搀扶才能站立的余懋衡。 “给我准备的?” 言罢扔给一旁的兵卒:“拿去烧了。” “陛下需要的才是证据,陛下不需要的它只是废纸而已。” “既然你带来了纸笔,那就开始写吧,把你们这些年的所做所为全部都写下来,那才是我想要的,也才是陛下想看的。” 看着嘴唇哆嗦面色惨白的余懋衡。 “你也可以拖延不写,但魏小贤就会开始去撬你儿子的嘴。” 他无语的瞥了余懋衡一眼。 “和东厂掌刑千户拜把子,你也真是蠢的可以。” 卢象昇说着皱了皱眉头:“此次,欠了东厂一个人情。” 是啊,魏小贤为啥要和余斟酌形影不离呢? .... “因为有你在,你爹就不会跑啊。” 魏小贤笑着对一旁的余斟酌淡淡说道。 “相比那位大人,你在你爹心里的位置可重要得多了,只要你在,他就会和盘托出,这份功劳想来卢象昇应该会念东厂一个好。” “有了这份人情,将来他应该会为厂公说句话吧。” 魏小贤说着从椅子上起身。 “其实你爹人还不错,因为他够蠢,要是没他在中间来回传话,怕是那位狗屁大人就会选择铤而走险直接反叛了,那可不是陛下想要看到的。” “你就在这待着吧,本座去处理一个还未处理的人。” 应天府尹衙门大牢里,关押着一个据说已经被处死的人。 武之望。 魏小贤在离开京城出发南直隶的时候,陛下扔给他一份奏报。 这份奏报出自黄道周之手,里面详细记载了武之望从东江骗来的辽东遗民卖入青楼之事。 魏小贤很清楚,陛下单独把这份东西扔给他,不只是让他知道前因后果,而是要让这个武之望不能死的太容易了。 走进昏暗的大牢之内,魏小贤在一把椅子上坐下。 “你名声不错,而且相比做官你更应该去做个郎中。” 魏小贤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份纸张。 “《济阴纲目》、《济阳纲目》、《疹科类编》,这些都是出自你之手写出来的医书,尤其《济阴纲目》更被称为大明妇科盛典。” “但当时我就很疑惑,如你这等心肠又怎能写出这般医书,而且还是专门研究女人下三路那点事的医书。” 说完抖了抖手里的纸张。 “你在万历三十六年编写《临潼县志》,同时还修建了古栎阳桥被当地百姓称颂。” “但奇怪的是,你在临潼之时,临潼曾出过一个精通医术的道士,而那个道士最擅长的便是妇人及孩童病症的诊疗,而据说那个道士还曾收过一个徒弟。” 魏小贤抬头看向武之望。 “你说巧不巧,那个道士的徒弟也叫武之望。” 武之望盘膝而坐:“家师淡泊名利,吾以家师之法出书立传造福百姓有何不可?” 魏小贤挑了挑眉:“无何不可。” “但你师父是救人,但你却是害人。” 他挥手扔了手里的纸张:“你为了那些妇人能一直接客无有身孕,给她们喝下慢性毒药,又为迎合那些喜好男童之人,让那些男童喝下永远也长不大的汤药。” “喝下这些汤药的妇人无人能活过十年,而那些永远也长不大的男童最多也只能活三年。” 魏小贤说着从椅子上起身:“和你这等畜生相比,我东厂之人要仁慈得多了。” 他在武之望身前蹲下。 “听说你逼迫那些不愿从娼的妇人,最喜的便是割掉她们身上的一块肉,然后扔进粪水里浸泡,并答应只要她们能在粪水里活过七天就放她们一条活路?” “那我也给你一条活路。” 手掌一翻,那把弯月形状的小刀出现在了手里。 “我每天割掉你身上十斤肉,然后为你准备好救治之物,你不是郎中吗?” “只要你能撑过七天不死,那我就放了你。” 十斤肉,不是从一个地方割下来的,而是如同后世北京烤鸭的吃法一样。 片。 从全身片下来整整十斤肉片,这等玩法对刀工有着极为苛刻的要求,难度还要大于剥皮。 “卸了他的下巴,决不允许他自尽,另外通知那些万花楼的女子前来观礼。” 魏小贤收起小刀,迈步走出监牢。 他从不承认自己是好人,但落在他手里的坏人也不再是人。 陛下心疼那些辽东遗民。 所以他没去动武之望的脸,那是留给那些心有大恨的妇人去抽的。 他要让那些妇人看着,自己一刀一刀的剐了这个武之望。 第二百零三章你败了 六合山的消息传进了应天府。 这个结果却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六合山里的山匪竟如此凶悍。 南直隶的官军前去剿匪中了埋伏,全军覆没。 若非天雄军及时赶到,将匪患杀绝斩下匪首的头颅,这支悍匪还将为祸南直隶。 看吧,历史本就是胜利者书写的。 谁活到最后赢得胜利,就拥有对事件定性的权力。 这个消息传回,南直隶的百姓顿时哭嚎一片,因为那些死去的官军本就出自南直隶的百姓家。 他们悲伤自家孩儿丈夫的死去,也痛恨着那群杀了他们亲人的山匪。 同时,对天雄军和朝廷多了一丝感激。 是朝廷的大军替他们报了仇,而且府尹大人也正在统计人数核实发放抚恤银。 这就是百姓,他们需要去恨一个人,但在恨一个人的时候也会去感激一个人,至于真相并不重要。 这话,出自南直隶工部尚书张鹤鸣之口。 这也是钱龙锡的底气和手段,他笃定皇帝不敢一次性杀这么多人。 哪怕敢杀,也会因此将更多人推向自己的阵营痛恨朝廷。 余懋衡被下狱,罪名是和山匪勾连,故意让官军中了山匪的埋伏。 他,也成了百姓痛恨的首恶。 竹林、木几、一壶清茶。 钱龙锡的竹林里没人来了,周希圣被余懋衡检举下入大狱,蔡思充被他无效献祭,羽林前卫指挥使被魏小贤击杀。 暗中投靠他的南直隶官军覆灭,余懋衡通匪被拿下。 六合寨覆灭,祝以豳安然无恙。 没了,东林党在南直隶经营数十年的家底,在他手里败的干干净净。 全没了。 竹林里还是那么的祥和,鸟儿在鸣叫,壶里的茶汤正在冒着热气。 竹林里来了一位客人,来到木几前坐下取来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败了。” 这位客人喝了一口茶之后再次开口。 “非但毁了公爷在南直隶的布局,更把你东林学院的底蕴败了个干净。” “当年我孔家资助顾宪章成立东林学院,结果被魏忠贤在朝堂杀个精光,如今你的愚蠢,又将东林学院最后的一点火种熄灭了。” 他放下茶杯,看向钱龙锡。 “你知道落在皇帝手里的下场,给自己留下最后一点体面,自绝吧。” 说完起身,而钱龙锡猛然抬头。 “你以为我死,就能让你们洗脱所有嫌疑?” “纵观那小皇帝的手段,怕是他早已盯上了你们....” 那人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钱龙锡的话。 “我孔家从不参与世俗纷争,对皇位更是没有任何觊觎之心,我们只是资助一些看起来有大气运之人。” “这是我孔家延续之道,也是对这天下英豪的敬畏之心。” 抬手对着竹林地下指了指。 “这些年取自南直隶的银子都埋在这了,放心,你的子嗣孔家会照顾的很好。” “放心去吧。” 看着那孔家之人离去的背影,钱龙锡良久之后陡然哈哈大笑。 “好一个不参与世俗纷争,好一个无有觊觎皇位之心,银子藏于竹林之下,吾死银钱武器均被起获皇帝必认为自己大胜,而你们则会继续做高高在上,受世人尊崇的圣裔后代。” 他一把打掉那人留下的茶杯。 “论无耻卑鄙,世人无出你孔家之右!” 暴怒之后,他提起茶壶为自己倒满茶杯,眼神充满眷恋的看着这片他最爱的竹林。 “你们错了。” 他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 “你们以为那位小皇帝花费如此心思慢慢剪除我的实力,只为除掉我一人?” 他再次笑了。 “以小皇帝的手段,怕是早就知道这南直隶幕后之人是我,但到现在都没有人前来,为什么?” 为什么三个字,他咬的极重。 “蔑视!” “这是在告诉老夫,我连作为他敌人的资格都没有,连亲自下达斩杀我旨意的必要都没有。” 他的眼神突然暗淡而来下来,头颅有些吃力的转向孔家之人离去的方向。 “他盯上了你们,所以你们跑不掉的...一个都跑不掉...” “他要的不只是杀了你们..更要撕掉你们那圣裔的外皮..你们跑不掉的..” 黑色粘稠的血液从嘴角流下,顺着胡须滴落在了衣襟之上。 他的头慢慢垂下,而口中发出了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 “如果..我选择效忠朝廷..你应该..会重用..我吧..” 音落,竹林里再无一丝声息。 一阵微风吹过,大批人影打破了竹林内的平静。 魏小贤看了钱龙锡的尸体一眼,微微撇嘴。 “厂公说过,你军不如孙承宗,智不如李邦华,家国大义也远不如英国公,不杀你,无非是觉得南直隶在你的掌控下会..安稳些。” 最后三个字魏小贤说着耸了耸肩。 厂公用的就是安稳些,这其中的轻视之意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陛下连诛杀他的口谕都没有,所以在陛下眼里这钱龙锡连个人都算不上。 “最大的悲哀是什么?” 魏小贤问麾下之人:“那就是把自己当个人物,又是以天下为盘又是以世人为子的,整到最后才发现根本就没人把他当盘菜。” “连被审问口供的资格都没有,妈的,连棋子都算不上。” 随后小手一挥。 “挖,这才是陛下给咱东厂的功劳,这要是运回去能赏咱不少吧。” 他用肩膀顶了一下身边之人。 “听说教坊司那些建奴女子很有味道,回去得了赏赐要不要去闻闻?” 麾下之人闻言咧嘴:“大人,说尝尝会不会更好一些?” 魏小贤有些嫌弃又惊讶的看着自己的麾下:“你居然还想尝尝咸淡?” 麾下:“....” 从始至终,没人去提那个出现又消失的孔家人。 卢象昇走了,带着自己的天雄军直奔广东,而就在他离开南直隶的当天。 洪承畴带领的十万大军来到了应天府之外。 但他只是下令扎营,根本没有进城的举动,应天府短时间之内发生如此大的变故,却根本没有人站出来主持局面的意思。 直到五日之后,所有人才明白为何会出现如此情形。 袁可立,来到了应天府。 而他到了应天府下达的第一道命令,是平叛。 叛从何来? 顾秉谦被杀,乃是南直隶官员联手所为。 余懋衡已经列出了一大串南直隶官员的名字。 裁撤是一定的,但要在杀完人之后。 第二百零四章香飘飘 崇祯元年二月二十八。 御书房里站着一个小女孩,这是一个很漂亮却是一副彝族打扮的小女孩。 她叫吉克阿依莫,过完年五岁。 看着扁着小嘴眼里全是恐惧,小手不停揉搓衣角的小姑娘,崇祯微微的叹了口气。 皇后劝过他,直接让这个可怜的小姑娘进入明堂就好,不要在御书房亲自接见她。 崇祯明白皇后的意思,更明白皇后的担忧。 亲自接见,就会让下面的人认为自己这个皇帝很重视这个五岁的小姑娘。 而心术不正之辈,则会暗中靠近慢慢影响取信这个小丫头从而谋利。 更会出现人人敬畏讨好,会让这个本出身贫苦的小丫头变得刁蛮任性。 这样的担忧不是杞人忧天,历史上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 但他在思虑一番之后,还是选择让这个小姑娘来到了御书房。 无他,这个小姑娘的族人是为大明而死。 “在你来京城之前,沈星是怎么和你说的?” 崇祯从御案之后走出,带着阿依莫来到御书房门口看着皇宫的景色问道。 “沈叔说,到了京城看到穿着四爪蟒纹衣服的小孩,上去给他一巴掌,然后告诉他你沈叔是谁。” 嗯?! 崇祯闻言看向身边的阿依莫,而阿依莫见状连忙再次开口。 “阿依莫没记错,沈叔就是这么说的。” 尼玛... 这个沈星真是个欠整死的货,在大明能穿四爪蟒纹的小孩只能是皇子。 这狗东西的意思是,让阿依莫看到皇子上去就是一巴掌,然后告诉挨打的皇子。 我叔是沈星。 沈星很牛逼吗? 一个礼部挂名员外郎,真正有实权的也就是个巡察御史,但这样的御史整个大明多不胜数。 但崇祯并没有因此恼怒,相反眼底出现一丝满意之色。 大明现在还没有皇子,阿依莫也不知道皇子代表的是什么,更不知道她崇拜的沈叔就是个屁大小官。 但时间长了就会慢慢知晓,明白她沈叔是在吹牛,也会知道皇子意味着什么。 沈星,可谓用心良苦。 他,也怕这个小姑娘会因为全族为大明而死恃宠而骄。 崇祯揉了揉阿依莫的小脑袋。 “你们那里全都会说官话吗?” 阿依莫摇头:“很少的,我们寨子里有位汉族的先生,阿依莫是跟那位先生学的,后来那位先生被土司老爷处死了。” 小姑娘的口音有着明显古巴蜀音调,和后世大批人填入四川形成的四川话有着明显的不同。 都说华夏文明从未断层,但真正的古巴蜀音却早就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里。 而且小姑娘的打扮,也和后世彝族保留下来的服饰有着极大的不同。 “入明堂好好学文,长大后回到四川把学到的教给你的族人们。” “你们的寨子虽然没了,但大明在,你就有家。” 阿依莫注定是不会孤独的,哪怕在明堂里也不会。 因为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另外十九个四川各民族的孤儿,同时老夫人秦良玉的后人也在明堂。 皇后有些担忧,说这样会不会形成党派的雏形。 出自一地又彼此有着相同的经历,入明堂本身就已经逆天改命。 崇祯笑了笑:你忽略了他们的年龄,更忘了为他授课的人是谁,明堂的位置又在哪。 崇祯和阿依莫站在御书房门口的样子,被明刊之人画了下来,随后印发向全国推行。 百姓心里总要信点什么,更要知道付出了之后能得到什么。 而这一张画像,也会让整个大明的人知道四川发生的叛乱,同时也会让四川人看到他们自己的归属感。 叛,源自心中不公和受到的持续压迫。 这种恨光有发泄的渠道还不够,还要有被重视的荣辱感。 舆论是个好东西,它能在无声无息之间挑战根深蒂固的观念。 徐光启出名了。 先是一张漆黑的面庞和冒着烟的头发,随后是拖着受伤的身体依旧工作的样子。 尤其他的发型,全部烧焦之后被崇祯下令剃成了板寸,而为了其他军工厂之人的安全考虑。 所有人全都成了平头哥。 每日忙碌不辞辛劳的模样再配上颂扬的文字,让这帮家伙成了大明第一批最可爱之人。 然! 就在整个大明都在称颂这群人的时候,崇祯下旨欲要重处大明军工厂的所有人。 罪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剃去长发此乃不忠不孝。 必须重处以儆效尤。 这一下子就让整个大明沸腾了,为这些人鸣不平者不知凡几,更有人痛心疾首的大呼陛下不可。 随之无数信件从大明各地而来寄给明刊,上奏求陛下网开一面,千万不要惩处这些一心为国之人。 随后明刊加印半月一期,而且变成了连续剧。 崇祯要重处来自祖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有理有据,而朝堂上的大臣纷纷谏言事出有因,望陛下收回成命。 你来我往,陛下之言一直在维护祖训和大明百姓对祖宗的敬畏。 百姓心里就像喝了香飘飘,暖暖的。 但大臣们的话也直戳心窝子。 心中有祖自然不忘,家国家国,有家才有国,有国才能让家延续。 为国操劳岂不是孝慰祖宗的最好方式? 如果只留长发就能保家卫国慰藉先祖,那还读书耕种参军做什么? 再言,指甲也是受之父母,剪了岂不也是不忠不孝? 李邦华甚至提出,小儿出生乳臭未干,若依陛下所言褪去乳臭岂不也成了不忠不孝? 衣衫来自母亲亲手缝制,穿破扔了不也是不忠不孝嘛。 黄道周说,食母所食,穿母所衣,若按照陛下说法,吃了娘亲所做饭菜上茅房也是不忠不孝。 争吵,是为了保下徐光启等人不受惩处,但演变到了现在变成了所有人联合起来,反驳崇祯所坚持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大多数百姓是站在朝臣这一头的。 头发而已,为了头发惩处忠君爱国之臣实在是不知所谓。 而就在吵得不可开交之时。 太医院首座当堂谏言。 其实刮去长发留寸头,既能去除头癣病症,更能延年益寿。 百毒不侵! 第二百零五章漕运 随着李志明的结论一出,崇祯‘节节败退’。 最后大袖一挥:“问策于民吧。” “若百姓皆同意尔等说法,朕便免了徐光启等人的罪责,甚至由朕的内帑出银,替全天下的百姓剃头!” “但若不然,朕必砍了徐光启等人的脑袋。” 随后明刊、礼部收到无数百姓信件,纷纷支持朝臣们的说法免除徐光启等人的罪行。 杨嗣昌看着眼前只有两筐不到,却号称全国百姓信件后挑挑眉。 “这就是民主。” 百姓来不来信支不支持不重要,重要的是明刊会告诉所有人百姓支持,民意就这样被代表了。 徐光启等人被免罪,且陛下被迫从内帑拿出五万两白银‘请’大明百姓剃头。 赢了。 纵观历史,百姓第一次赢了皇帝,第一次自己的意见被采纳且全国推行。 大明那么大,五万两银子怎么分配? 自然是谁动作快响应及时就归谁,而动作最快的当属北直隶和陕西、河南、湖广。 剃发,这是在挑战汉人心里不可碰触的底线。 但现在却有大批人将自己剃成了平头,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蛋子嘿嘿傻笑。 为啥? 因为他们赢了,因为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也因为他们救了想救的人。 成就感。 若是之前李志明发表剃发能治头癣的言论,估计他路上都会挨闷棍,祖坟都会让人刨了。 但他此刻却和百姓们支持的言论站在了一起。 而且他说的也是真的,尤其最后一句延年益寿百毒不侵更是一剂猛药。 舆论,把朝臣们看似反驳皇帝,实则支持剃发之言说进了百姓的心里。 明刊在这一刻达到了崇祯期望引导舆论的功能。 但崇祯随后下达严令。 不可强推,一切皆由自愿,女子不在剃发之列。 因为香皂、肥皂已经开始发行,且售价被严格管控。 其实如果可以,崇祯真的不想剃了大明百姓的发髻。 但电视剧里的整洁美观在底层百姓是不存在的,抛开头癣致死不提,单就那头发里爬出来的虱子跳蚤都是骇人的。 这玩意全是传播瘟疫病毒的载体,吴有性提出虱子会传播斑疹伤寒,而跳蚤更是传播鼠疫的直接推手。 说到大明灭亡,鼠疫绝对是一个绕不开的字眼。 现在不着手准备,以大明百姓的卫生条件只要出现一例就会被快速传播。 不强制剃发,一切皆由百姓自愿。 曹明漪的卫生巾已经在京城之内开始被认可,随后会向江南等富庶之地渗透。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个是认知的问题,另一个则是底层妇人用不起这种东西。 所以她又研制出了纯棉能反复清洗利用的,新型月事布。 相比卫生巾,服造局的新式内衣裤反倒更受人欢迎,尤其那些款式让人脸红心跳的最受欢迎。 能买得起这种内衣裤的都是富庶人家,而大明的女子又不被提倡工作,所以这内衣裤的销量如此之好来自那些骚老爷们。 喜欢这个调调是吧。 那朕就先把三点式推广到整个大明,最后再慢慢的更改大明的衣服款式。 南直隶的消息传来之后,崇祯只是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治病要慢慢来,大明病的太久需要一点点剔除身上的毒瘤。 如今袁可立到了应天,裁撤南直隶分成两个行省的事已经开始推行了。 随后他召来孙承宗等内阁大臣,开始商讨今岁再开科举之事。 连续两年科举除洪武年间出现过之外,这是大明历史上的第二次。 但内阁大臣都知道科举必须要连续举办,因为陛下杀的太狠官不够用了。 同时崇祯提出大明官堂改革。 不能再只教语文只考作文的形式存在,把所有杂学分门别类作为学习的教材。 第一个增加的,叫算学。 第二个,叫几何。 而大明掌握数学和几何人员最多的就在工部。 工部之内的营缮清吏司和虞衡清吏司最擅此道,大明不是没有人才也不是没有这些底蕴。 而是一直没人用,也没人重视。 单单修建堤坝皇陵的土方河道计算,以及修建房屋殿宇就需要精密的算学才能得出结论。 但这些东西居然全部当成了杂学,在四书五经面前连被提起的资格都没有。 都说大明没有精密的计算和工具,但那人人皆知的毫厘之差从何而来。 毫和厘这样的精确计量单位,在大明已经十分成熟且应用广泛。 还是那句话。 大明不是没有底蕴没有人才,而是没人重视,全部被当成了杂学。 只有读四书五经读不出名堂家里没有势力的,才会选择去学习这些所谓的杂学。 这个漏洞必须补上,若是全民能掌握数学几何,那崇祯就敢飞起来咬人。 待内阁大臣离去之后,方正化来到了御书房之内。 “陛下,高启潜开口了。” 提到这个高启潜,崇祯也是微微皱眉。 这个人在历史上坑死了卢象昇,而在自己登基收服魏忠贤之后,这个人被当成了天才举荐给了崇祯。 随后被崇祯下旨扔进了锦衣卫的诏狱,想想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年之久才开口,他倒是挺能扛的。 “他是谁的人?” 这个人能在皇宫里蛰伏,又想用行为艺术想引起自己的注意背后一定有人。 而且到了现在,哕鸾宫李选侍怎么死的依旧没有答案。 方正化闻言躬身,他没有给出确切答案,而是回了两个字。 “漕运。” 这两个字让崇祯的眉头狠狠一皱,漕运乃是大明运输赋税联通南北的核心。 京杭大运河更被称为大明的经济命脉,非但能联通南北成为经济支柱,更是南兵北调的快速通道。 他从掌权的那一刻就知道漕运的重要性,但他并没有急着去动。 漕运关联的人和事太多,且漕运的问题也并不在漕运本身。 上下清理不干净,盲目去动处于中间位置的漕运只会适得其反。 但他没想到这个高启潜,竟然会和漕运有关。 “高启潜能进宫,是受漕运总督崔文升引荐,崔文生又拜了魏忠贤的码头。” 方正化说到这里抬头。 “但臣调查之后发现,他和都御史郭尚友来往更加密切。” “郭尚友,出自山东!” 第二百零六章又是山东? 崔文升,原来只是一个御药房太监。 拜了魏忠贤之后成为了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后被天启选中总督漕运。 郭尚友,都御史,郭礼的后人乃是山东潍县(潍坊)一带的望族。 此人和崔文升一起负责大明漕运,崔文升为主郭尚友监察。 但这个人崇祯知晓他的生平。 哪怕在后世的潍坊仍有郭家老宅的存在,松园子历史文化街区就有郭尚友的故居。 此人在历史上因漕运得当,曾被崇祯晋升为户部尚书。 算不得忠烈之臣,但绝对算得上是合格尽职的官员。 “说下去。” 方正化闻言再次躬身。 “高启潜承认自己实际受郭尚友指使进入皇宫,伺机接近陛下。” “而郭尚友此举,乃是为了从漕运之中持续得利。” 说着取出一份纸张。 “臣查明,自天启二年开始至今岁一共有六十八艘漕运船只沉没,其上尽为各地运来京城的赋税粮食,其中七艘船只运送的乃是税银,沉入水底上报折损共计七十三万余两。” 崇祯闻言眉头皱的更紧。 前有陆路车马故意累死马匹骗取朝廷银两,现有漕运船只倾覆贪墨税银。 合理合法,有理有据。 而且查无可查,就算定罪也只能处理掉一批真正干苦力的。 这大明官员的贪腐还真是花样百出,自己要堵的窟窿还真是多到数不清。 而最重要的,是他不信高启潜。 “他为何撑了半年方才开口?” 方正化:“此人入宫之前还有亲眷留在山东潍县,臣派人查证发现属实,其亲眷正在郭尚友府中为仆。” 一切都对上了,一切都那么的合理。 崇祯思索了片刻后起身来到御书房的地图之前,看着那幅经过徐霞客改良之后的大明疆域图皱眉沉思。 “再查!” 方正化闻言退出御书房,而崇祯再次站立一会之后:“叫王体乾来见朕。” 他不是不相信方正化,而是现在他掌握的大明和历史上记载的大明,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偏差。 史书上没有对孔家有过太多记载,更没记载云南沐启元的背后有人指使,同样没有记载钱龙锡和孔家有过任何交集。 这些东西被人从史书上抹去了。 抹去这些的人可能是满清,但也有可能出自其他人的手笔。 对于这个天启留给自己的司礼监掌印,崇祯一直没启用甚至没让他扮演任何角色。 “王体乾,和朕说说漕运的事。” 王体乾闻言躬身:“天启元年,先帝下令裁撤漕运总兵一职,取消万历年间设下的两名漕运总督,设总督一人,启用都御史为辅监察之。” “漕运衙门大小在册有品级的官员二百七十九人,加上不入品但领朝廷俸禄者共计九百三十三人。” “漕运沿线有漕军十二万归总督调遣,漕船在册一万一千七百七十五艘,每船设水手十五人,沿岸纤夫船厂以及码头商铺等等相加,以漕运为生者可到百万众。” 这些数字崇祯之前就看过了,闻言微微点头。 “先帝为何要裁撤两名漕运总督,又为何会启用崔文升担任漕运总督?” 王体乾:“先帝曾言,若断大明命脉首选漕运!” “记录在册漕运官军十二万且分布在运河沿线,但暗查后发现,沿岸漕运官军冒领吃空饷者甚众,而大批商贾船只以护卫的名义招揽人手,人数可达二十万往来南北。” “而势力过重已经出现垄断之景,平常商贾船只行进需缴纳水安钱方可通过,就连运送赋税的朝廷船只,亦是雇佣那些商贾护卫才能启航。” 崇祯听到这里笑了。 他明白了天启为何会裁撤两名漕运总督,又为何会派一个太监去执掌漕运。 那还是大明的经济命脉吗? 不,那已经被垄断腐蚀成了私人的财产,大明设十二万曹军在沿岸驻扎为的便是震慑。 但那所谓的十二万官军早就成了摆设,真正镇压那条经济命脉的成了商贾们的护卫。 二十万护卫,分分钟就能变成二十万大军切断大明命脉的运河,也能将大明拦腰斩断。 他起身来到大明的地图前站定:“用十二万已经名存实亡的所谓官军,持续不断地掏空大明国库。” “用二十万所谓护卫代替了大明官军,来往南北,更间接掌控了上百万人的饭碗。” 他再次一笑:“好手段,当真好手段!” “只要他们一声令下,就能裹挟上百万人反叛朝廷,如此手笔可比在南直隶的布局高明太多了。” 他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王体乾。 “还有什么?” 王体乾垂首。 “漕运衙门直接向陛下禀奏,且受户部、工部和都察院监督。” “但实际上这所谓的监督极难落实,户部制定漕运定额,如天启年间漕运需完成四百万石的粮食转运即可,而完成了转运定额之后户部便会和漕运划清界限。” “原因在于,朝廷规定漕船每五年大修、堤坝、河道船闸也要按时修缮新建,这份银子户部拿不出自然不想管。” “修缮船只等事务归属工部,但户部拿不出银子工部只得同意漕运加收水安钱。” “都察院的巡漕御史有监察漕运官军,以及漕运官员的权力,但漕运衙门以户部不拨银为由,拒绝提供巡漕御史的吃住车马费用。” “而都察院本身也拿不出银子,所以巡漕御史很难登船更难行监察之职。” 崇祯听到这微微挑眉。 他没有去追究户部、工部以及都察院的失职行径,因为问题的根源就不在他们这。 说的是监察,实则这三个部门没有一个是真正具备执法能力的。 “只要掏空一个户部,就能架空朕的六部,这漕运也就成了他们的闭门买卖。” “朕登基已有半年时间,为何没见那崔文升前来禀奏?” 王体乾闻言回道。 “回陛下,去岁河南开封府、归德府(商丘)山东兖州府出现暴雨冲垮堤岸,崔文升此刻正在那里监督统筹修筑大堤。” 崇祯挑了挑眉。 “又是山东?” 第二百零七章很合理 以前崇祯认为天启要的太多了,所以引起了反弹。 但现在,他觉得天启知道的太多了。 “先帝从未走出过京城,那八大晋商、京营、以及东林学院还有南直隶以及漕运之事,是何人向先帝奏报的?” 在说这话的时候,崇祯的眼底闪过一抹冰冷的杀意。 天启根本就没走出过北京城,而且只当了一个月不到的太子便是匆匆即位。 泰昌驾崩也根本没给他留下什么可用之人,那这些隐秘的消息又都是谁告诉他的呢? 他又不是自己这样来自后世,知晓历史进程的挂逼。 而王体乾的回答,让崇祯的双眼狠狠一眯。 “刘若愚!” 这是天启除了王体乾留给自己的第二个人,司礼监秉笔太监刘若愚。 崇祯一直没有见他,也一直没有用到他。 “若朕没记错的话,刘若愚的祖籍是南直隶定远县吧?” 王体乾再次躬身:“陛下所言不错,此人祖籍正是南直隶定远县。” 崇祯微微点头。 “他一个内臣,又是如何知道那些隐秘,又是如何能让先帝相信的?” 王体乾闻言回道。 “刘若愚和前巡按御史倪文焕乃是旧识,倪文焕祖籍南直隶扬州府人氏,在成为太常寺卿之前,曾担任过京城巡察御史及河南巡按御史,刘若愚所知之事全部来自倪文焕。” “而先帝得知刘若愚奏报之后,曾命魏忠贤的东厂暗中查证,全部属实。” 倪文焕,号称魏忠贤的五虎之一,如今的太常寺卿,掌管国家祭祀以及宫廷祭祀的主官。 历史上崇祯杀了魏忠贤,倪文焕被牵连于崇祯元年六月被杀。 如今自己收服魏忠贤也导致历史上被处死的阉党,一大部分现在都还活着。 “刘若愚既然如此精通打探隐秘,那就去都察院担任巡按御史吧。” “司礼监秉笔太监由高时明接任,另外一切有关山东的奏报,你皆需亲自过目。” 王体乾垂首应是,同时他也明白刘若愚再也没有走进御书房的机会了。 而陛下听完自己的话之后,除了山东的奏报之外没有任何其他指示。 陛下对自己很不满。 当曹化淳走进御书房的时候,看到陛下正在地图之前沉思着。 还未等他行礼便听陛下开口:“朕命你秘密筹备的五千人现在如何了?” 曹化淳:“禀皇爷,已经筹建完毕,其中千人已经进入南直隶,后续会再入两广、福建以及整个大明。” 曹化淳这个东西很贱,但这个狗东西办事的效率也是真的高。 “你的勇卫营练的怎么样了?” 曹化淳闻言嘿嘿一笑:“皇爷,想灭谁您给个方向就是。” 崇祯转身看向眼前的这个贱东西,抬脚踹在他的屁股上。 “朕说过行礼之后腰抬起来一点,屁股撅那么高干什么?” 白了一眼笑的极其猥琐的曹化淳:“把你的勇卫营拉出去吧,整天在京城训练不如打一仗来的实际。” 说完伸手在地图上一指:“就去这吧。” 曹化淳依言看去微微一愣:“杭州?” 那是漕运的起点,这个决定说明皇爷要对漕运和浙江动手了。 “奴婢这就准备出发。” 但崇祯却是摆摆手:“让孙应元去就行了,有你二哥在出不了岔子。” “你去把太常寺给朕查一遍,顺便整理一份仗着魏忠贤名头行苟且的人员名单。” 说完用手指在曹化淳的胸口上戳了戳。 “记住,是暗查,不用你来动手也不急着动手。” 曹化淳懂了,随即躬身施礼准备退出御书房,可就在他弓着腰准备离去之时,崇祯带着怒气之音陡然响起。 “朕让你抬起腰走路,你个狗奴才听不懂吗?” 这突然的暴怒吓得曹化淳猛人一哆嗦,随即又听到陛下的声音传来。 “那孔有德和耿仲明后日去城外公干,被贼人所杀,你顺便把这事调查一遍。” “滚!” 崇祯是真的很无语,无论是王承恩、魏忠贤还是曹化淳在自己面前时腰永远都是弯的,屁股永远都是撅的老高。 这几个死太监都是自己的心腹,要他们去办的事还多着呢,老魏已经有了严重的腰椎病。 这要是全都他妈腰间盘突出或者来个半身不遂,那自己身边的心腹就全变成了隔壁吴老二。 可连打带骂的也不能让这几个狗日的长记性。 曹化淳被踹了一脚又被骂了一顿,心里却美的很。 脸带笑意的走出御书房,对着王承恩发出了一声舒爽至极的呻吟。 “啊~皇爷又踹老奴了,还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觉。” 他,和李邦华一样十分的看不上王承恩。 没有理由也没有利益牵扯,单纯的就是看不上这个废物而已。 但得意之后曹化淳也是感觉脊背一阵阵发寒。 好像就没什么事能瞒得过皇爷,按理说皇爷唯一走出京城也就是前些时日去了大同。 在信王府的时候,就连走出府邸的机会都不多,但很多哪怕他都不知道的人皇爷却一清二楚。 而且记性好的让人毛骨悚然。 在过年宫宴的时候,他就对方正化说,皇爷看那个叫刘泽清、贺人龙的眼神有点不太对劲。 皇爷关注的人他自然要去盯紧喽,可当他刚准备好人手那俩货死了。 和顾秉谦一起死在了南直隶...自己二哥之手。 同时他觉得皇爷让毛文龙的两个儿子进明堂,这很正常,现在明堂是个什么位置有什么作用所有人都看得到。 可让那什么狗屁的孔有德和耿仲明,一起来到京城就很没道理了。 现在他懂了,哪是什么重用,皇爷这是要干掉那两个狗东西啊。 就和那刘泽清贺人龙一样,死的既合理又无声无息。 你没听皇爷怎么说的吗? 后天! 后天那俩逼要去京城之外公干,然后被人干掉了。 如果只是简单的干掉,皇爷还有必要亲自交代一句吗? 所以啊,那俩货应该是出城公干然后英勇殉国。 你看,既合理又能借机赏赐一下毛文龙。 就....很合理。 第二百零八章正义是什么? 在后世有三大交通奇迹。 武汉公交,重庆出租,山东航空。 而且这三个奇葩排名不分先后,只有真正体验过的才会知晓个中滋味。 禁止通行,在他们哥仨这变成了径直通行。 这其中的佼佼者就是山航,雷雨天气其他航班停运只有山航在催促乘客登基,而且山航的落地广播永远都是... 感谢乘坐山东航空,我们提前二十分钟到达。 发飞机餐的时候要抓紧吃,不然就会端着盒饭下飞机。 后世还有个段子,说一个哥们出差乘坐山东航空提前一小时落地归家,然后...离了。 之所以想起这个,是因为山东在崇祯的心里很重要。 齐鲁大地物资丰饶且民风彪悍,蔬菜大棚更是供应了大半个华夏人的餐桌。 这里的人肯吃苦也富有创造性,除了陕西之外山东支援辽东的兵卒数量也是十分恐怖的。 但这样的地方却被套上了无形的枷锁,而这无形的枷锁名为..道德。 文人祸心,整个山东对曲阜的崇拜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整个山东,上百万以漕运为生之人的饭碗,再加二十万漕运护卫。 这是能看到的,而隐藏更深之处,还不知道藏着什么更恐怖的东西。 崇祯想到这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这所谓的圣裔拥有的太多了,也养尊处优太久早就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拟旨。” “命京营出兵三万入天津巡视演训,命洪承畴麾下十万大军分四万入安徽,四万沿江苏运河沿岸演训,两万留守应天府归袁可立调遣。” “命黄龙率一部登州水师入台州府,提督定海、昌国、观海、海宁四处水军卫营,负责剿灭浙江境内水匪!” 崇祯下达完旨意后,再次来到地图前站定。 看着那地图上京杭大运河的路线微微眯眼。 “你掌控整条大运河掏空朝廷,那朕就把这大运河切成无数段,一段一段的灭,一段一段的清理。” “急了就会拿出隐藏更深的手段,朕还真想看看你到底藏了点什么东西。” 没人能理解当初他为何要抽调那么多猛人,一股脑全部塞进湖广的举动。 祖大寿、黄得功、左良玉、萧云举这些全被放进了湖广。 所有人以为是为了平息楚王叛乱,但实则这是崇祯为山东准备的后手。 有这些人在如今的湖北、湖南,有虎大威镇守河南、有何可纲镇守山西、祖宽镇守江西、猛如虎镇守陕西、龙在田镇守广西,秦良玉孙传庭正在平定四川,卢象昇即将进入广东福建。 有这些人在大明的基本盘就在,哪怕你布局再大掌握的力量再强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只要你掀不起风浪,那朕就能一步一步的撕了你的皮,将你的骨头一节一节的砸成粉碎。 打掉你所有的倚仗,朕就能把你这个所谓圣裔拉下神坛,打下无边地狱。 正想着这些的时候,王承恩走进御书房。 “陛下,该就寝了。” 崇祯听到这话也是脸色瞬间一黑,你个狗东西看不见朕这黢青黢青的眼眶子嘛。 天天一到晚上就那点逼事。 他突然明白为啥历史上的皇帝都不咋长寿的原因,就这么天天被掏空能长寿才怪了。 但更让他有些无语的是,自己也躺平小半年了,后宫三嫔妃的肚子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是姿势不对吗? 按照历史上的时间线,崇祯的第一个儿子朱慈烺出生于崇祯二年二月初四。 十月怀胎生产,要这么算的话,如今是崇祯元年二月底,那周皇后有身孕应该是四月。 哎呀,还得忙活一个多月啊。 这人呢,就怕食髓知味,起初这三个妃嫔脸色通红极为羞涩主导还得崇祯帮一把才行。 但熟能生巧再加崇祯的教导...彻底疯狂。 这一疯狂,眼眶子黢青黢青的。 .... 南直隶已经成为过去的叫法,应天府被改成了江苏布政使司所在地。 名字就定为应天府,设知府。 新的人事任命也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江苏巡抚是原南直隶礼部尚书韩日缵,布政使则是原南直隶工部尚书张鹤鸣。 应天府尹祝以豳为安徽省巡抚,布政使则是京城吏部调任而来的官员。 裁撤一个曾经的陪都是一件极为繁琐之事,但这繁琐之事被毕自严变得极为简单。 应天府内的曾经的皇宫、六部府衙等等全部归属户部,随后便是拍卖和改建成大明央行应天分行,以及学堂医馆等等。 这些事被户部直接处理了,而袁可立要做的则是清理。 南直隶的官员数量多到吓死人,所以袁可立一边杀一边开始重新划分各州府县衙的管辖地界。 安徽滁州府来安县,以前作威作福的县老爷被拿下,随后便是抄家灭族。 一个小小县令竟然有九位师爷,全部的门客加起来竟然达到了三十三人。 这些人全部都是来安县里的秀才读书人,每个人各负其责帮县令敛财,而设立的名目多到让人眼花缭乱的地步。 人群里的屠夫对着被拿下之人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呸,都说山匪建奴恶,但在老子看来这些烂了心肠坏到流脓的读书人更该杀。 陛下取消他们的特权是对的,没有这些读书人蛊惑出主意,那贪官也不可能把我们欺负成这等模样。 这话让所有人都是认同点头。 以前他们敬重读书人,可现在县老爷被拿下贴出的告示让他们明白。 原来最坏的,就是这些狗日的读书人。 迟来的正义,迟来的正义啊,苍天有眼陛下圣明啊! 听到这话屠夫更怒了。 呸,狗屁迟来的正义。 那正义之所以迟到,是因为真相实在瞒不下去了,要是能瞒下去它就不迟到了。 它压根就不会来! 要不是陛下杀了这个狗官,我们还蒙在鼓里呢。 与其信正义不如信陛下,我这就回去让我儿进学堂,不为当官,只为有了冤屈能自己写信给明刊,让陛下知晓杀光这些狗官。 “正义是什么?” 这话出自江苏新布政使抚张鹤鸣之口。 谁也没想到,接任江苏布政使之后,这位大人不去处理政务而是跑到了灵谷寺之内。 所以这话,问的是灵谷寺的方丈觉深。 第二百零九章规矩从何而来? 觉深方丈感觉自己好像从来就没看透过这位张鹤鸣。 以前张鹤鸣在南直隶虽算不得透明人,但一直被打压被排挤,在南直隶的威望也很低。 但对修缮灵谷寺的事还算上心,而这也是他在南直隶唯一不被刁难的一件事。 除了修缮灵谷寺之外,他从周希圣的户部那里拿不到哪怕一两银子。 所以对于张鹤鸣的问题,觉深方丈选择不答,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 “在本官看来,正义就是规矩也是律法,本质上和江湖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没有区别。” “都是砍了破坏规矩挑衅律法欺压良善之辈,这就是本官理解的正义。” 说完再次看向觉深方丈。 “规矩从何而来?” 觉深方丈干脆闭上了眼睛:“阿弥陀佛。” 张鹤鸣不以为意,自问自答的再次开口。 “规矩最早来自祭祀,世人皆骂商朝祭祀以人牲祭天,但不知商以人祭用的全是羌虏,商灭之后世人大赞周礼,可无商朝祭祀又何来进化的周礼?” “世人称赞周礼是因为周礼不杀人了吗?” “不,只不过是周把商祭祀杀人的方式变成了规矩和律法,而且在这规矩和律法上建立出了等级森严的贵族制度。” 他说到这喝了一口茶。 “商以人祭,用的是俘虏而来的羌人,但周定规矩杀的是自己人,用以震慑更用以在人心中定下规矩,所以坏了规矩的就要死。” “所以大师觉得商更恶还是周更毒?” 这是很欺负人的聊天方式,在一心向善戒杀生的寺庙里张嘴人祭闭口杀人的,实在是欺负老实人。 历史上商朝和羌人死磕,抓住活口就祭祀,而且根本没把这些羌人当成人。 所谓的人牲完全可以理解为小羊人,和羊、牛、猪这些没有任何区别。 大部分留下的甲骨文里的内容,基本上都是准备在哪天哪日祭祀某某,献祭几个小羊人行不行的记载。 而商最信占卜,所以主持这种祭祀的被称为贞人。 负责占卜的卜官,甲骨文也是这些人雕刻上去的,所以这些人掌握了文字和信仰。 “而本官年幼之时最喜看这些史事杂记,而那时候才知道‘刚’这个字其实可以理解为厨子。” 他说着挑了挑眉。 “刚这个字在商朝左边是一个网兜的形状,右边则是一个刀形符号,所谓刚祭就是把人或牲畜切成网眼大小的肉块。” 随后看向闭目不语的觉深方丈。 “大师,您说他们祭祀完成之后,这些肉块是丢了还是吃了?” 觉深方丈再也忍不住了,无奈摇头面带苦涩的看向张鹤鸣。 “张大人,在佛祖面前寺庙之内大谈此事实乃罪过。” “我灵谷寺愿捐出一半香火田,修缮寺庙的用度不再依赖朝廷可否?” 南直隶之前的大官要么直接嘎巴,要么被下狱等待嘎巴。 所以觉深方丈算是明白了,这位新上任的江苏行政主官来就是要钱的。 要钱就要钱,你直说不就行了。 何必说的这么血滋呼啦的呢,既然你兜圈子那我自己主动点行不? 您闭嘴行不? 张鹤鸣吧唧了一下嘴没有搭茬,随后又自顾自的开口。 “你说商朝人为啥那么喜欢占卜呢?” “还有一种名为通天祭,就是把抓来的羌人和猪牛羊这些活活烧死,说是那焚烧的烟能直达上苍神明处。” “可这样那神明只能闻闻味道根本吃不着啊,如果我是神明,只给我闻味不给吃肯定要生气的,这一生气又怎么可能保佑...” 觉深方丈再次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位张大人对自己的条件并不满意。 刚才是杀,现在变成了活活烧死,我这是寺庙啊。 能不能有点忌讳?! 可有啥办法呢,现在这位是江苏行政的最高官员,实际掌控的权力还要在巡抚之上。 “灵谷寺愿捐出香火田的七成,修缮寺庙灵谷寺可自行处置,另外每年的香火钱可拿出一半入布政使司,用以修建学堂和医馆,大人以为如何?” 觉深方丈也是没了办法,直接拿出了自己所能拿出的所有。 只求,闭嘴吧你。 张鹤鸣喝了一口茶:“你们的佛祖也在天上吧,你说那么多神仙在天上会不会打架?” 觉深方丈瞬间睁眼,还不行? 我都拿出所有能拿出来的了,寺庙里一千多号人呢,总得给我们留口吃的吧。 “你们的佛祖一直在天上不下来,是因为本官在地上吗?” 觉深方丈一咬牙。 “栖霞寺、方山定林寺等十二座寺庙的香火田尽归布政使司所有,所得香火钱半数捐给布政使司。” 灵谷寺的威望极高,又统领辖制其他十二座寺庙。 其他十二座大大小小的寺庙加起来有七八百人,良田上千亩,每年的香火钱也是一大笔数字。 如今为了让这位闭嘴,觉深方丈全拿出来了,田都给你,香火钱给你一半剩下的也仅够那些僧人吃穿用度的。 可就在觉深方丈话音落下之时,张鹤鸣一脸疑惑的再次开口。 “你说那些自尽之人是想开了还是没想开?” 觉深方丈手里的念珠都掉了,还不行? 张鹤鸣摸了摸下巴:“据说那些选择自尽之人说的是看不到未来,但本官觉得,他们应该是看到未来了,所以选择提前结束魂归地府。” “相比这些人,本官更看不懂的,是那些提着几两银子的东西来寺庙求几万两的财富。” 他说着看向觉深方丈。 “更让本官费解的是,居然有大批人到禁欲的寺庙求姻缘,向从未出过远门的方丈问前程,对只看佛经不谙世事的和尚求正解。” “哪出了问题呢?” 觉深方丈觉得自己多年修行的沉稳消失了,在这位张大人面前他连正常思考都都做不到。 “张大人想要什么还请明示。” 你到底想要啥直说吧,只要不把我们饿死,哪怕想把佛像上的金漆刮走都行。 而张鹤鸣闻言呵呵一笑。 “钱龙锡所在的竹林里挖出上百万两白银。” 他说着看向觉深。 “但本官认为不止这些,大师可否知道剩下的银子在何处?” 第二百一十章你不该来的 “大人,老衲乃出家之人不问世事!” “至于那钱施主的银子藏于何地,老衲不知。” 看着再次闭目合十的觉深,张鹤鸣哈哈一笑。 “大师可知陛下在下达旨意命本官接任布政使的时候,还给了本官一道怎样的手谕?” “壁虎断尾!” 张鹤鸣伸手微微揽了揽自己的衣袖。 “本官自来到南直隶后虽一直被排斥打压,但也看清了这些南直隶官员的斤两,以钱龙锡的心性,哪怕败了也不会选择服毒自尽。” “但这样哪怕他人死绝也会选择活下去的人,竟然选择了自尽,唯一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 “他在保护一个比他更重要的人。” 张鹤鸣弹了弹自己官袍上的灰尘:“本官曾经当过县令,审过一个这样的案子。” “一人觉得压力太大喝酒喝死了,所以杀人凶手是酒还是给他压力太大的过去?” “有状师说,那人在过去喝酒的时候没死,所以杀死他的凶手应该是未来。” “但另一个状师说,未来有不在场的证明,所以杀人的....” 他转头对觉深方丈呵呵一笑:“是没有未来!” 话音一落,觉深方丈的眼神猛然一抖,这让张鹤鸣嘴角的笑意又浓一分。 “商以人祭为的是求上天保佑,保佑他们在战场大胜羌人,胜了就能抓到更多羌人俘虏祭祀神明,这也可以理解为是一种交换。” “或者...也是蒙蔽。” “周定规矩为的是建立制度,而让人能记住也敬畏的方法唯有杀。” 张鹤鸣说着往椅背上靠了靠。 “太简单了。” 他说。 “南直隶拿下的太简单了,简单到钱龙锡连点像样的手段都没有,那么轻易的就被拿下,又那般轻易的就全部被诛。” “所以陛下才说,壁虎断尾。” 他嗯了一声:“南直隶被拿下,心有不臣者被全部诛杀皆大欢喜,这和商以人祭天的蒙蔽有何区别?” “杀了反贼起获贪赃的银两,南直隶被顺利裁撤诛杀所有贪官,百姓称赞歌颂陛下圣明,这和周礼之法又何其相似?” “一切都为让陛下觉得南直隶干净了,那重心也就不会再盯着这里。” 他说着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我去了钱龙锡所在的那片竹林,不得不说风景不错,但总让本官感觉哪里不对。” “太巧了,他应该更早得知六合山的结局才对,可在消息传回应天在东厂将要去捉拿的时候才死,太巧了。” “巧到时间节点拿捏的刚好,也巧到好像要引导我们发现什么一样。” 他皱眉看向觉深,随后咧嘴一笑。 “我这个人有个不好的毛病,就是怕别人做事出现漏洞从而连累我,所以我派了人在东厂后面盯着。” “所以我抓到了一个人,那个在钱龙锡死之前去竹林的人。” 觉深方丈握着念珠的手微微一抖,随即低头不去看张鹤鸣。 “那个人说自己是孔家的人,但很巧啊,这个人本官认得。” “他不是孔家人,因为他叫钱士晋,钱龙锡的同胞弟弟。” “他想自尽,但被我一棍子敲在了头上。” 他点头。 “没错,就是本官亲自动的手。” 张鹤鸣说着微微皱眉。 “本官之前就一直在好奇,以钱龙锡的心思若灵谷寺不能为其所用,为何不动手换上一个听话之人。” “后来才明白,原来这是给本官看的。” 拿起茶盏喝了一口之后,他转头看向觉深方丈。 “大师最喜商王余一人的自称?” 这话让觉深脸色陡然一变,张鹤鸣此时再次开口:“原来钱龙锡要保的人是你!” 觉深双手合十。 “大人玩笑了,老衲只是个出家人。” 张鹤鸣的特点是张口必以本官自称,而另一个特点就是你聊你的我说我的。 “钱龙锡之所以崇拜商朝是因为你崇拜商,整个南直隶的官员和羽林卫包括那六合寨,都是你用来蒙蔽陛下的祭品。” “同时把视线引向孔家,如此一来所有知道你的人都死了,而你也能继续隐藏在暗中再次凝聚实力。” “如果本官没猜错的话,待过个一年半载陛下的注意力不在这里的时候,你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我,然后是祝以豳。” “只要我们死了,南直隶虽然裁撤钱龙锡死了,但你依然能再次暗中掌控这两省之地。” 张鹤鸣抬手对着脚下指了指。 “为何有人会来找你求前程求姻缘又捐赠香火钱,蛊惑,这里是你蛊惑人心绝佳之地。” “所以现在大师能否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其他的银子在何地?” 觉深缓缓抬头,眼中再无一丝出家人的慈悲怜悯。 如鹰隼般死死的盯着张鹤鸣:“你不该来的。” “你很聪明,我承认小看了你被你看出了破绽,但你的聪明用错了地方。” 说着,觉深从椅子上起身。 “你有句话没说错,只要我活着,失去的一切都能再次拿回来。” 言罢,朝着张鹤鸣迈出一步。 “但你也错了,我要杀你并非要等到一年半载之后,而是现在就要杀了你。” 灯火之下,觉深的影子如巨大恶魔将坐在椅子里张鹤鸣死死罩住。 “这个身份对我现在来说已是可有可无,那小皇帝弄出明刊的真正用意便是收拢民心,将宗教的影响力降到最低。” “所以不出三年,整个大明的寺庙香火就会慢慢断绝,没了百姓供养寺庙的数量和僧人的数量也会越来越少,最后只能靠朝廷给的一点银子艰难活着,就会变成道士一样无人搭理的地步。” 他在张鹤鸣的身前站定。 “所以你错了,你今夜就会死在这里,而我早就选好了替身。” 张鹤鸣坐在椅子上呵呵一笑。 “你崇拜商,因为你想要的是君权神授,商贞占卜,而你要做的是大明的贞人。” 他坐在椅子里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脸上连一丝畏惧之色都没有。 “而且你并没有仔细倾听本官的话。” “本官说了,本官啊怕死!” 一个怕死的人,又怎么可能孤身犯险呢? 要知道他连六合山都没去,所以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来的。 第二百一十一章他要的是一句话 张鹤鸣不是白给,从来都不是。 被人骂被人参奏是因为他投靠了魏忠贤,但这不代表他没有能力。 相反,这个人的心智及城府极为可怕。 对于他的临危不惧,在觉深看来无非就是惺惺作态罢了。 “以为靠那东厂的魏小贤就能救你?” “还是以为那魏小贤能在我灵谷寺如入无人之境?” 觉深笑了,笑的极为轻蔑不屑。 他能隐藏的这么深,又经营了这么久怎么可能没有足够的力量呢? 张鹤鸣也笑了,笑的极为开心。 “你又错了,我找的帮手不是魏小贤。” “是洪承畴!” 杀人诛心这四个字没有标准答案,但现在张鹤鸣给出了标准。 是啊,你牛逼,藏的深,暗中藏起来的势力肯定很可怕。 就算魏小贤来了你也能无声无息的把他干掉。 但,你知道的事本官也知道,所以啊,本官找的不是魏小贤。 而是统率十万大军的洪承畴。 十万呢,那可是十万大军,而且不止有人,还有马呢! 有些事对于有些人很难,但对于大军来说只需要一道命令就是行了。 觉深现在才明白,张鹤鸣借审案说出的那句没有未来是什么意思。 所以自知无法幸免之时,他决定拉着张鹤鸣一起上路。 然后...他在张鹤鸣的袖筒里看到了一个黑洞洞的火铳枪口。 人家提前就说了我怕死,所以你怎么可以天真的以为本官没有准备呢? 你牛逼,你武功高强,但你有火铳快吗? 嘭! 打偏了,一枪打在了觉深的人中部位,就是人中间的那个位置。 嗷的一声惨叫之后,洪承畴率军推门而入。 看着倒在血泊中还没死掉的觉深,洪承畴对着这位被后坐力震的龇牙咧嘴的张鹤鸣拱了拱手。 “这份情,本将记住了。” 有些事看似简单,但其背后的用意却永远都不简单。 大军平推最稳妥,但这份功劳也必定落在洪承畴的大军身上。 尤其对于他这个刚刚被启用,还没立下任何战功的将军来说尤为珍贵。 “都是为陛下效劳,何谈人情。” 张鹤鸣说着起身摆摆手:“当初厂公对本官说过,文武可政见相左,但要分清何为大义,在家国大义面前个人得失并不重要。” 拱拱手,张鹤鸣走了。 他走了,这份功劳便是彻底的归属了洪承畴。 “将军,此人为何要将到手的功劳拱手相让?” 洪承畴闻言微微摇头。 “他要的是一句话。” “为的是将来陛下惩处魏忠贤的时候,本将能替魏忠贤说上一句话。” 他微微皱眉。 “看来世人对阉党是有偏见的,这些人并非所说的那般无耻,也并非不知何为家国大义何为感恩。” 为何来的不是魏小贤,因为没用。 不是魏小贤没能力,而是魏小贤立下再多功劳也不能替魏忠贤说上一句话。 而现在,张鹤鸣是第二个。 第一个用这种方式替魏忠贤积攒人情的,是魏小贤。 他把余懋衡的功劳让给了卢象昇,为的便是将来卢象昇也能替魏忠贤说上一句话。 灵谷寺是干净的,最起码大批僧人都是干净的。 但这原本清净之地,暗中隐藏了太多的腌臜。 后山一处山洞里,藏着近两百万两已经装车的银子,哪怕再晚来一步这些银子就会被暗中运走。 一旦银子被运走觉深逃脱,南直隶的一切都将成为无用功。 “你以为陛下不知道吗?” 袁可立坐在椅子上,对一旁的新任江苏巡抚韩日缵淡淡开口。 “如果陛下不知道,又怎会派魏小贤前来,又怎会单独给张鹤鸣一份手谕?” “陛下知道,甚至这本就是陛下授意的,因为陛下也不想让魏忠贤死。” 袁可立说着看向韩日缵。 “其实这也是陛下对你的警告。” 这话让韩日缵瞬间一惊:“阁老,还请为下官解惑。” 袁可立轻轻放下茶盏。 “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张鹤鸣不是你的敌人魏忠贤更不是,之所以让你担任江苏巡抚,是为了让你彻底整顿江苏司法,填满江苏百姓的米缸。” “若你把精力和注意力全部放在监视张鹤鸣,以及弹奏阉党之上,那江苏巡抚的位置就要换人了。” 韩日缵听到这里恍然大悟,随即连忙起身深施一礼。 “下官,谢阁老提点之恩。” 袁可立摇摇头。 “错了,这不是本阁在提点你,而是陛下让本阁来点醒你的。” “你等并非不懂其中道理,只是大明官场的惯例便是相互倾轧参奏弹劾,之所以出现这等情形乃是以前的帝王想看到这样的制衡。” “但如今的陛下不需要你们来相互制衡,陛下在殿试之时的那番话可还记得?” 韩日缵闻言点头:“民生,只要能让百姓富起来什么办法都可用...” 袁可立微微摆手。 “这样的信号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去吧,去做你该做也是陛下让你做的事,监察监督制衡这些陛下不需要你们来做。” “最好的监察方式无非是启智于民,用民生衡量监督一地主官,远比相互制衡参奏效果要好太多。” 袁可立苍老了很多,相比被崇祯启用去往陕西赈灾才过半年,但这位老臣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先去陕西、再入河南、湖广、四川以及现在的南直隶,这位已经66岁的老臣一刻也没清闲过。 “如果按照陛下如今的布局走下去,大明必兴。” “真好。” 崇祯登基后他还没进过京城,但对这位新帝老臣是打心眼里满意,也充满了敬佩。 每一步皆有深意,一切以民为主,不冒进不贪功。 真好。 “老爷,您的身子骨不能再操劳了,陛下已经连下三道旨意召您回京...” 袁可立摆摆手。 “无妨,老夫帮不了陛下几年了。” “趁着身子骨还能动那就多做些,待处理了湖广之事后再回京不迟。” 历史上的袁可立于崇祯六年病逝。 如今距离他去世还有五年。 第二百一十二章糊涂! 湖广被分为湖北和湖南。 所以祖大寿的地位就变得极其尴尬,他被调入湖广时的任命是湖广提督。 掌湖广军政大权,尤其湖广军队全归其辖制。 但如今湖广被一分为二,这个湖广提督已是名不符实。 随即朝廷下达政令,祖大寿为湖北总兵,黄得功为湖北副总兵。 左良玉任湖南总兵,调萧云举入福建担任福建总兵。 而原福建总兵俞咨皋调任京城兵部。 俞咨皋乃是抗倭名将俞大猷的儿子,福建泉州人。 天启二年升任福建总兵,而在和红毛夷(荷兰)在台湾水战时接连战败,又被郑芝龙来回戏耍导致不但丢了台湾。 福建水军连出海一战的能力都没有了。 崇祯元年正月十六,工科给事中颜继祖上书弹奏,崇祯大怒直接一道圣旨将这俞咨皋骂的狗血淋头。 所有人都以为俞咨皋死定了,但没想到陛下只是将其调进了京城兵部以文职再用。 这不符合陛下登基以来的用人准则,无能之辈被杀掉的已经数都数不过来了。 就在朝廷下达湖广一分为二的旨意之时,祖大寿的府邸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此人自称南直隶周希圣的门客,此次前来乃是代周希圣祝贺祖大寿平叛成功的。 “祖提督,我家大人虽为文官,但对祖提督这等为国立下汗马功劳抵挡建奴的将军,可谓是敬佩得紧呢。” “提督大人初到湖广,便是平息楚王叛乱实乃雷厉风行,乃我大明武将典范。” “我家大人更言,他日提督大人必为兵部尚书入内阁是也!” 祖大寿微微皱眉。 此人的话听着是褒奖推崇,实则暗藏挑拨之能。 如今自己被调离辽东前线,湖广又被一分为二从提督湖广变成了湖北总兵。 而一旁的吴三桂在听到这话后,眼内替舅舅鸣不平的神色一闪而过。 “此来所为何事?” 祖大寿之所以选择见这个人,是因为这个人用一封信作为拜帖。 而这封信,来自袁崇焕亲笔。 “哈哈,提督大人不愧军伍出身快人快语,既然大人问起那小人也就不再遮掩了。” 说着,从袖筒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递了上去。 “我家大人敬佩提督大人,又知大人家眷一直生活在辽东,初来湖广定然不适应,所以略备薄礼替大人贺。” 祖大寿打开那个精致的小木盒,眼神微微一动。 木盒里放着一摞银票,粗略看去不下五万两,而最上方放置的乃是武昌府一处宅院的地契。 “为官者造福一方,但这一方之中也包含家人在内,光宗耀祖无非也就是让家人知晓何为荣华富贵。” “后人荣华,祖宗们才能得到慰藉。” 这人说着呵呵一笑。 “除了这处宅院外,我家大人还找来了几个辽东的厨子,如此大人也能吃得合口些。” “这吃的好睡的好,才能更好为国效力不是。” 祖大寿放下木盒抬头。 “无功不受禄,这份情义在下心领了,但东西还是拿回去吧。” 那人闻言又是呵呵一笑。 “大人多虑了,这些东西也并非我家大人所送,而是南直隶的一些商人孝敬给大人的。” “您也知晓现在的世道乱,经商极难,尤其经过陕西之事后...” 这人说到这也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袁可立在陕西玩法,让那些商人赔的都快当裤子了。 而其中受伤最重的就属南直隶的商行。 “但毕竟手底下还有一大群人要吃饭,既然内部的生意太过难做,那就只能向北了。” “而大人在辽东威望极重,只要大人微微点头就能让这些商人们讨口饭吃。” “但绝不敢忘了大人提点之恩,这经商所得一成将拿来孝敬大人...” 祖大寿闻言眼睛微微一缩。 “你们是想借本将在辽东之名,替你们和建奴私下交易?” 那人笑着摆摆手。 “非借非借,我等皆是仰仗大人糊口的小人物...” 然而此人的话还未说完,祖大寿嘭的一声重重将小木盒拍在桌子上。 “此乃建奴奸细,给本将拿了!” 吴三桂闻言起身,刚要开口便是被祖大寿一个眼神制止。 “将其拿下送往史可法大人处,言明此人来历以及背后指使之人!” 谁也没想到祖大寿会翻脸这么快,而一起被押往史可法巡抚衙门的除了那个人,还有那个装有银票地契的小木盒。 “是不是想问为何我会将其拿下,又为何要送给史可法审问?” 祖大寿说完看了一眼吴三桂,随后转身在椅子上坐下。 “舅父,那人虽有挑拨之嫌,但所言并没有错。” “陛下先是将您调离辽东,如今又再分湖广,您从辽东主将也变成了现在的湖北一地总兵,这身份地位和当初相比可谓是...” 祖大寿哼了一声打断吴三桂。 “糊涂!” “你以为此人前来只是为了在辽东和建奴交易?” “他们这是想抗旨,想让我在湖广和他们联手一起抗旨不遵!” 祖大寿看着自己的外甥有些无奈的摇头。 “大明风雨飘摇也让很多人有了不该有的心思,但现在的大明又岂是之前的大明?” 他伸手朝着墙上的地图一指。 “之前谁也不明白,为何要从辽东大营抽调出如此之多的将领分散到境内,但现在你还看不懂吗?” “湖南左良玉之流虽低调,但其人极有城府,根本不可能为我所用,黄得功只听皇命对我也只是表面上的客套而已。” “那陕西的猛如虎,山西的何可纲、河南的虎大威、广西的龙在田以及如今去往福建的萧云举,再加那四川的秦良玉孙传庭以及去往广东的卢象昇。” 祖大寿说到这再次摇头。 “祖宽原为祖家的家仆,但如今成为江西总兵后,这份主仆之情也逐渐开始变质了。” 他看向吴三桂。 “你以为陛下没有十足把握会下令裁撤南直隶,会将湖广一分为二?” “怕是这来自南直隶的说客,也是陛下故意放进来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说出的话让吴三桂脸色骤然一变。 “我们在辽东的底子,没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祖大寿,祖籍辽东宁远卫。 “舅父,这如何可能,就算满桂和您乃是死对头,但我们在辽东...” 祖大寿微微叹了口气。 “动手的,是魏忠贤。” “他去了辽东督饷,随后利用高第诬陷老帅孙承宗的罪名,将整个辽东大营分成了无数拨相互攻讦参奏。” “他又联合满桂在锦州设局,引建奴来攻,但真正的目的是用这件事除掉了辽东的商贾...以及所有心向我们之人。” “和张家口的事情一模一样,但区别是,陛下没动我们。” 吴三桂的脸色有些苍白。 “如此说来..如此说来陛下在将您调至湖广时,就已经准备对辽东动手了,可为何....” 祖大寿闻言也是叹了口气。 “警告!” “没动是在警告,也是在告诉我们辽东是朝廷是大明的辽东,不是某个人的辽东更不是任何人能左右的辽东。” “其实,这是陛下给我们的第二次机会了。” 看着一脸懵懂的吴三桂,祖大寿再次无奈的摇头。 “你无论家世还是年纪,是有资格进入明堂的啊。” 吴三桂顿时恍然,舅父的孙子进了明堂,但陛下从头到尾都没提到过自己的名字。 “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祖大寿端起茶盏微微喝了一口。 “安心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就是陛下给我们的警告。” “我会将此间之事详细写明奏报陛下,顺便也会请求陛下收你入明堂。” 吴三桂再次一惊。 “舅父,若我去了京城,那您身边....” 祖大寿摇头。 “建功立业的地方不在湖北,我是否会再被重用已是未知,若跟在我身边你再无出头之日,唯有去了明堂才能让你的仕途更宽广些。” 他起身,拍了拍吴三桂的肩膀。 “记住,心无旁骛一心为国,你就能走得正行得端。” “不该有的心思,一点都不能有!” 吴三桂郑重点头:“可舅父,陛下会允我入明堂吗?” 祖大寿来到地图前站定。 “知道袁崇焕为何会替南直隶的人写信给我吗?” “因为他心有不甘。” “他自诩武韬大明无出其右,又自负文略为大明臣子之最,但也让他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伸手抚了抚地图上的褶皱。 “陛下也给了他两次机会,若他在得到内阁命令后第一时间进京,这湖南总兵的位置就是他的,若他走进东暖阁选择聆听圣意而非侃侃而谈,兵部也定有他一席之地。” “他,是陛下给我们的第二个机会,同样,也是你的一面镜子。” “不要有不该有的心思,更不能有不该有的自负。” “我会将他写的这封信一起送去京城,也算是我的投名状吧。” ... 就在卢象昇还在围而不打六合山的时候,满桂也见到了来自南直隶的‘客人’。 所说之言,和见到祖大寿时别无二致。 先恭维,再给钱,然后提出走私建奴利润的一成为孝敬钱。 但和祖大寿不同的是,满桂直接收了那人送来的小木盒。 抬起眼皮问道。 “就这么点?” 那人当即大喜:大人莫急,这只是为您执掌辽东的贺礼,只要给小的们一碗饭吃,这银子一定会让大人满意。 满桂哦了一声:“也就是说,只要本将给你一碗饭,你就能给本将送来大笔银子?” 那人连忙点头:正是正是。 随后....满桂让人端来一碗饭。 给钱! 不给钱,妈的你戏耍本将。 将这厮给魏忠贤送去,至于小木盒里的银子他直接甩给了一旁的将领。 “留着,那朱聿键天天带着人去送死,把这当成赏银给活着回来的宗亲。” 就连满桂这种狠人都不得不承认,那叫朱聿键的家伙是真他妈的狠。 到了辽东大营之后,这家伙直接挑动宗室之人和辽东大营兵卒的矛盾。 随后告诉那些宗亲。 这帮泥腿子敢瞧没起姆们,无非就是觉得咱们不能打不敢打。 咱可是朱氏皇族之后,那就用结结实实的战功让泥腿子知道咱的厉害。 肘! 一天一百人跟我肘,咱去偷袭建奴,万一能砍了皇太极的脑袋陛下龙颜大悦,咱说不定就能再次就藩。 咱可是宗人营啊,和陛下一个姓氏的宗人营。 莫得孬种! 如今的辽东大营很诡异,成分极为复杂但又有着无法想象的凝聚力。 辽东本部之内的兵卒听命满桂,而且经过发放军饷之事导致阵营破裂,相互攻讦之下原有的阵营全部被打乱。 随后进行了一番彻底的清洗,祖大寿、袁崇焕的旧部被铲除。 宗人营来了,人数足有十几万之多。 除了宗亲之外还有两万五千净军,你可以理解为净军是宗人营的一部分,也可以把他们理解为宗人营的监军。 有这么一支特殊的军队在,对整个辽东大营都是一种无形的震慑。 赵率教奉命把守大安口、喜峰口等险要之地,归辽东大营管辖但有着绝对的自主权。 锦州那场算不上战争的战争没杀几个建奴骑兵,但却把内部的建奴奸细干掉了七七八八。 连带把辽东土著和商贾全部清洗一遍。 辽东人的情绪表达更加的直接,妈的,俺们给那嘎达拼命杀敌,你们这帮瘪犊子玩资敌贪银子。 就得整死,全部整死! 一场清理奸细,又把辽东大营清洗一遍,随后朝廷派来的地方官员上任。 开口第一句话,陛下说了,搞钱。 把钱、田亩全搞到咱们兜里,你们发财我升官。 没这么说话的,当着东厂的面直接说咱们要升官发财这更是头一份。 但就这种堪称大逆不道的话,辽东人还就是爱听。 没办法,他们的皇帝本就是个离经叛道之人。 他们的皇帝说了,只要你们跟着你们的官一起让自己富起来,朕不追究你们怎么富的,还会重赏带领你发财的官。 若是那官啥也不是,领着你们越过越穷,那你们就是一群完犊子的货。 那更完犊子的官朕也会咔嚓了他。 魏忠贤离开了辽东,掀起车帘看着辽东热闹的场景笑了笑。 “财富均分每个人都有了根,有了根就没人会再选择后撤。” “去北太仆寺丞。” 第二百一十四章喜欢三国是吧? 去南太仆寺丞的是锦衣卫。 而北太仆寺丞崇祯让魏忠贤前往,当魏忠贤接到皇爷让人送来的手谕。 自己拉的屎自己吃干净的时候,这位九千岁撅着屁股在地上跪了半个时辰之久。 当时在场的还有一个人,镇守辽东的东厂锦衣卫掌刑千户魏大花。 当魏大花将魏忠贤扶起来的时候,发现厂公涕泪纵横。 她不解。 而魏忠贤拍了拍她的手臂后颤颤巍巍的在一旁坐下。 “厂公,陛下...不想让您死。” “让您来辽东督饷,一方面是为了整顿清理辽东,但更多的还是为您积攒功绩,同时也利用您不在京城的时间清理掉那些心思叵测之人。” 大花给魏忠贤倒了一杯茶。 “如太仆寺少卿李鲁生这般仗着您的名头,为非作歹之辈数不胜数,若您在京城必然受其牵连,如今又让您亲自去往北太仆寺丞,就是想把您从其中摘出来,不给那些文官弹劾您的机会...” 大花看得很透彻,魏忠贤很是欣慰的点点头。 “你说的没错,皇爷确实不想让老奴死。” 魏忠贤说着微微一笑:“但我已经成了皇爷的麻烦,皇爷要用平衡之术来保我这条残缺性命,这本就该死了啊。” “看似是李鲁生掏空了太仆寺,实则是他背后之人在掏空大明底蕴,而我也成了那些人的帮凶。” “我啊替先帝爷打压东林党,又借用打压东林党废了其他党派,把他们全部变成了阉党,就连内阁之人都是我安插进去的废物。” “有我压着,内阁就不会成为皇爷的掣肘,但如今看来,我的这些手段早就被人看穿更被人利用了。” 魏忠贤示意大花在自己对面坐下。 “我没能保住先帝,也没能及时发现这些人的手段,不能杀人的匕首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摆摆手示意大花不要开口。 “不能为皇爷分忧的奴才死不足惜,更不值得皇爷为这样的奴才伤脑筋。” “我当初就和你们说过,我们的存在是要为皇爷解决麻烦,自己绝不能成为皇爷的麻烦。” 看着手里的茶盏,端起来喝了一口。 “小贤有野心也足够忠心,这一点我很欣慰,但以他的心智城府接掌东厂还不够。” 说完抬头。 “所以我会向皇爷举荐,我死之后由你接掌东厂。” 大花一惊:“厂公...” 魏忠贤笑着摆摆手。 “去吧,替皇爷盯好辽东,如今的辽东格局没人再能撬得动,辽东的民心也没人能带得偏。” “皇爷不打就是为了耗,一点点处理完内部的危机也一点点耗死皇太极,所以接下来的辽东只会守不会开战。” “我本就黄土埋到胸口的人了,能得皇爷如此器重恩宠就算死也值了。” “去吧,去吧。” 他在笑,但眼底出现了一抹决绝。 他不会成为皇爷的麻烦,但在死之前也会替皇爷解决需要解决的麻烦。 一个抱着必死之念的九千岁,能做到皇帝之下极限一换一。 .... 崇祯坐在御书房里微微皱眉,袁可立这位老臣居然再次抗旨了。 李志明很早便是派去两名太医去到袁可立身边,这是崇祯下的命令。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位一直在外奔波的老臣一身病痛,生命也快要走到终点了。 他对祖大寿一直抱有警惕之心,所以袁可立要走一趟湖北。 历史上的祖大寿最后投降满清,虽说和洪承畴的经历类似,弹尽粮绝,朝廷早已腐朽不堪,但本质上还是有区别的。 而这份区别就在于,祖大寿有做第二个李成梁的心思,而洪承畴没有。 皇太极是一个心思阴沉且极有手腕之人,祖大寿第一次诈降是被困大凌河。 皇太极劝降,祖大寿假意应承准备突围,为了让皇太极相信他杀了何可纲。 第二次被围锦州城,弹尽粮绝朝廷无有救援之下,他抱有一死之心。 结果皇太极再次表现出了自己的诚意。 丝毫没有追究记恨祖大寿诈降耍了他一次的意思。 凡事就怕对比。 明朝末年,他们领军在前线打仗朝廷连后勤辎重都无法满足,而皇帝崇祯多疑善变,朝臣每日参奏攻讦随时都有被处死的风险。 再反观皇太极,礼贤下士不计前嫌,明显的对比出现了。 而这本身就是皇太极的挑拨之计。 他太了解汉人也太了解大明了,更知道大明的内部叛乱才是他真正的机会。 崇祯十五年二月,洪承畴副将夏成德反叛投降导致其被俘。 崇祯十五年三月,锦州城被困祖大寿投降。 如此两员猛将接连投降,大明的最后底蕴已经没了。 他收了这两人不为攻打大明,而是为了进关之后用这两人去镇压李自成等人。 事实也确实如此。 满清进关没有抹黑崇祯,反而打着替崇祯报仇的名义去攻打李自成。 攻打李自成洪承畴出力最重,有祖大寿镇守辽东,辽东就乱不起来后方稳定。 洪承畴带着汉人杀汉人,祖大寿的威望就能让辽东人不再反抗。 前方后方安排的明明白白,再用文臣篡改汉人百姓的思维和记忆。 一个少数族群就用这样的方式,统治了中原大地二百七十多年。 而且巧合的是,明朝和清朝的存在时间都是二百七十六年。 崇祯鼻子里哼了一声。 满清最喜三国,而据说建奴将领更是以三国演义作为兵书钻研,皇太极最敬重之人也是诸葛孔明。 打仗之时的战法策略也会借鉴三国的用兵之道。 但他们视作珍宝的三国演义,本他妈就出自明朝。 “跟玩计谋策略的祖宗玩三国演义,那朕就教教你什么才叫计谋策略。” 而大明时期的兵书堪称历史之最,单单兵书的数量就有一千多种。 三国演义都是拿来当小说看的,戚继光单单打倭寇写下的兵书战法就不下几十本。 朱元璋和朱棣时期,打蒙古的那些猛人将领哪个没写过兵书? 喜欢诸葛亮是吧? 就算诸葛亮重生到了现在的大明也会被玩死,更何况你一个根本不懂孔明之道的贱夷。 随后他拿起祖宽的奏章,打开之后嘴角微微勾起。 这个祖宽,还真的是个人才。 第二百一十五章翰林多吉水,朝士半江西 江西在明朝的时候存在感并不强。 一个是地理位置处于大后方,再一个和江西人的性格有关。 正德年间江西南部,出了个叫谢志山和蓝天凤的两头货竖旗造反,一举控制了数个县城且有做大的趋势。 但这两头货运气实在不好,他们碰到了一个后世提起都会竖大拇指的存在。 王阳明。 这位甚至能和孔子相提并论的阳明先生,到底有多强根本不用赘述。 也正是他在江西传播阳明心学,让这个地方的人在经商方面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 后来李自成叛乱波及江西,但江西老表对他给的那点承诺根本不看不上,在江西折腾好几年也没整出太大的水花。 后来南明建立,江西从大后方变成了战争前沿。 这些江西老表们才展现出了不为世人所知的战斗力。 乡绅团练为主的军队,在赣州坚守数月而清军久攻不下。 但随着南明的皇帝一个比一个垃圾,心向大明的江西人一批一批战死,又一拨一拨受到来自南明的盘剥。 最后算球,打仗哪有做生意来的实在。 满清之时,哪怕一直被晋商、徽商以及浙商打压依旧牛的一批。 而祖宽的奏报里,就提到了江西的麻烦根源。 乡绅团练。 这是纯粹由地方退休官员、有头有脸的文人以及富商地主组建的民勇。 或者说是他们的私人武装。 这种类型的私人武装曾被两个人玩出了花,一个叫王阳明。 他平叛谢志山用的就是乡绅团练。 第二个叫曾国藩,他平定太平天国用的主体湘兵也来自乡绅团练。 这是一个组织松散但又是绝对的利益团体。 这就是百姓恨曾国藩的湘兵更甚太平天国的原因,烧杀抢掠纪律性近乎没有,法制更是不存在。 崇祯早就想对大明的军队进行改革裁撤,号称一百七十万实际能用的不到四成。 这件事一直没推动还按时发放军饷,也是他故意而为之。 裁掉也得让这些人有条活路。 自己抄家抄的够多,养他们一年两年的也撑得住,军饷翻倍一年下来也有了几十两,种田还是做点小生意都够了。 对于这件事孙承宗是不同意的,有的人得了银子就会花天酒地根本攒不下钱。 而崇祯闻言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这不是最好的甄别吗? 这句话让孙承宗的脸色都是一变。 甄别什么? 杀! 杀掉那些得了银子就花天酒地的兵痞人垢,留下那些当兵只为糊口有用之人。 可这..是否杀的太多了些? 孙承宗比任何人都知道,大明在册卫所的兵卒是个什么德行。 崇祯微微摇头:阁老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这些人当兵就是为了不劳作拿军饷,但凡出现一人许利就会叛变作乱。 以这种心性拉去战场,等着灭国吧。 所以,还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吗? 不树立权威,不整顿军营面貌,这大明就没有重兴一说。 而他选中的第一个突破口,就在江西。 江西乡绅团练的数量最多,而且和当地官府沆瀣一气,土地兼并的严重程度不弱四川丝毫。 有明一朝江西进士多达3148人,建文二年至明英宗天顺八年仅六十四年间,明朝共录取进士及第者5090名,江西占1001席。 永乐二年,赐进士出身470人,江西就有110人,且状元、榜眼、探花前七名全部出自江西。 朱棣的首任内阁七人,五个来自江西。 当时有翰林多吉水,朝士半江西的说法。 这就是官窝子,其中以吉水为最。 当官的多读书人自然更多,有人入仕当官自然就有人致仕归乡。 一个完整江西籍官员的利益团体出现了。 而且但凡能考出来的人,背后都有乡绅的支持。 如今大明朝堂上官职最高的江西籍官员,正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华。 他的祖籍,就是吉水。 而且如今的朝堂之上,江西籍贯的官员数量依旧不在少数。 祖宽上任江西总兵后,曾给崇祯送来一封奏报,但这封奏报只有两句话。 若故来信相乞,臣当何复耶。 臣忠不违命,愿京充小卒。 祖宽乃是祖大寿家仆出身,后跟随祖大寿从军立下战功被一点点启用。 这个所谓的跟随从军相当于读书人进京赶考的书童,他去跟随当兵但也是充当护卫的角色。 后来被启用成为将领,也是和祖大寿有着直接的关系。 所以他这封奏报的意思就是说,若祖大寿有私信传来我很有可能不会拒绝,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 您把我调进京城哪怕当个小兵也好,既不违圣命又不愧于情。 而崇祯提笔只给他回了一句话。 明臣,非奴,镇一方。 你是大明臣子镇守一方的大将,守护一方百姓的安危,不是什么狗屁谁的家奴。 而当这封奏报被送回江西时,还给了祖宽一道口谕,三个字。 裱起来。 把这三个字裱起来挂在你的大堂之上,时时刻刻的提醒自己是谁,该做的是什么。 如果一省百姓的安危都不能让你知晓轻重,那朕留你还有何用? 这是一道选择题,而祖宽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将这三个字裱起来后,把自己的儿子送进了明堂。 团练,以战兵后备名之,名为受朝廷调遣实则乃乡绅私军,银钱由乡绅拨给,护卫乡绅田产商行。 臣请旨陛下,取消团练民勇,以都指挥司代之,以卫所老卒为县府衙役,调四川官员入江右为官。 这就是祖宽给他送来奏报,解决团练乡绅的办法。 这个办法初看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下令取消乡绅团练,这些人就能凭空捏造出一个官府永远都找不到,却有真实受害者的山匪来。 而且这些乡绅的头领,全部都是熟悉朝堂政令的致仕官员,他们对朝廷的流程命令太熟悉了。 但真正让崇祯满意的,就是最后一条。 调四川官员入江右。 一个明朝的冷知识,最能坑也最会坑四川的就是江西的商人。 这种恨没有放在明面上,但却早已扎根在了彼此心间。 四川、江西食不同桌,就连科举的时候见面都不打招呼。 这些人若是进了江西,必定鸡飞狗跳大乱不止。 而祖宽要的就是乱。 第二百一十六章打错人了 四川姑娘长得水灵,这是公认的。 江西人有钱会经商,这也是公认的。 而江西商人在四川赚到了钱,一定会留下大批彩礼把最漂亮的姑娘带走。 娶个漂亮的偏房就能生出更漂亮的后代,长得好又会读书,科举为官成了良性循环。 但这种玩法对四川的伤害是不可估量的。 最漂亮的被人娶走这本就很窝火,但没办法,谁让人家有钱呢。 可他们这么一搞,四川的聘礼也水涨船高。 原本大家都穷,只要对眼了随便给点什么也就成亲了。 可江西人这么一搞,娶亲六礼一样都不能少。 根据锦衣卫的奏报,大明时期的江西就是彩礼最高的省份。 大明律法规定,寻常百姓四十无子才可纳妾,而在这一点上还有一个地方我行我素。 莆田。 福建莆田,堪称大明状元之乡仅次于江西吉水科举第一县的地方。 而这个地方的人当官之后先做三件事。 修屋,娶细姨,造马车。 当崇祯看到这份锦衣卫的奏报后嘴角都是一抽。 看来这个地方的传统还真是一直被保留啊,后世的莆田人赚钱之后的三件事,就是盖别墅,娶小老婆买豪车。 而崇祯更是知道福建的事远比江西更复杂,想整顿那个地方,还是先等卢象昇从头到尾犁一遍之后再说吧。 以四川和江西这种不可言状的世仇,那些四川籍的官员去了会先做什么可想而知。 这就会和当地的乡绅集团产生剧烈的冲突。 一旦有官被杀,朝廷和祖宽的大军就有了动起来的机会。 想到这崇祯提笔,允。 随后召来王承恩,将自己的手谕送去给李邦华。 江西布政使杜诗这是一位绝对的清廉忠心之臣,而巡抚杨邦宪和江西巡按御史都是拜了魏忠贤的码头。 这事魏忠贤提前和他禀报过,言明此二人虽无大才却能行监督之职,能时时盯着江西境内的那帮人。 李邦华在接到这封手谕之后,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因为他,才是第一个提出要整顿江西之人。 “再派巡按御史秘入江右,家中信件一律接纳不得走漏风声。” 这也是如今大明有趣的地方。 毕自严出自山东,但他要干孔家。 李邦华出自江西,他准备先拿江西开刀。 首辅孙承宗出身北直隶保定府,所以司法改革他率先在保定府展开。 老乡祭天,法力无边。 大明的问题都是无数年一点点积攒下来的,只不过到了崇祯时期集中爆发了而已。 所以想把这些顽疾一个一个的拔除,需要时间来慢慢运作。 山东孔家、漕运、江西、云南、福建及两广的走私海盗、郑芝龙和占据台湾一半地域的荷兰人、北边建奴。 这些事每一个都需要解决,而且一个解决不好都会造成大乱。 崇祯摇摇头,有些疲惫的将这些急待解决的事放到一旁。 陈经纶和徐霞客接连从陕西送来奏报,地下水的引流以及在低洼地段蓄水之事已经完成一半。 能有这么快的速度和效率,和陕西巡抚郭允厚有着直接的关系。 放弃了地势过高的田地,只攻地势低洼地段的田亩。 再过半月,陈经纶便要开始在陕西种下第一棵番薯的秧苗。 有徐霞客打造的水库浇灌,哪怕陕西全年无雨也能保证番薯的丰收。 这个消息,让疲惫的崇祯脸上多了一丝笑意。 只要能把番薯和土豆种出来,他就不怕大灾之年有大批百姓饿死的事发生。 但笑过之后他立马提笔批复,养鸡、养鸭、养鸡鸭! 鼓励陕西百姓多养鸡鸭,朝廷优先收购,而且越多越好统统收购。 陕西是大明的心头病,重要性在崇祯心里一直都是排在第一位的。 因为从今年开始,陕西的大旱将会持续不断的出现。 大旱之后便是蝗灾,养鸡鸭去吃蝗虫卵也罢,还是到时候把鸡鸭运进内陆换取粮食也好。 反正崇祯已经决定哪怕勒紧裤腰带,哪怕举全国之力也要让陕西挺过这天灾不断的十几年。 想到这他对着天穹竖起中指,娘的,历史上崇祯上吊满清入关之后陕西的大旱也停了。 这是摆明了要亡我大明啊,那朕就和你这老天斗一斗。 我有地瓜土豆,你他妈饿不死我大明百姓。 宋应星来了,而且最近宋应星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陛下隔三差五就把拎到御书房,然后就是各种自己没听过的东西都出来了,发现自己听不明白就是一顿臭骂。 最近他忙着准备要开始种土豆了,天气转暖,皇庄已经开始翻地整备了。 可陛下弄出了一个叫玻璃的东西。 什么石英砂了,纯碱碳酸钠了、还有那个既叫石灰石又叫碳酸钙的,宋应星表示自己真没听过啊。 说是要加热到一千五百度,然后再进行什么浮法、压延退火之后就能得到一块平整透明的玻璃板。 说这种玻璃板安到窗户上光线极好,而且还能做酒杯和各种玻璃器皿之类的。 最后还弄出了一个黑色的能戴在脸上的东西,说这个叫墨镜。 他听完之后确定,这不就是大明现有的琉璃嘛。 但这琉璃都是些富贵人家使用的玩意,根本没陛下说的那么透明且极为脆弱,大多烧制些琉璃珠和琉璃簪钗之类的东西。 而崇祯在听到宋应星的话之后也是一愣,卧槽,怎么忘了明朝已经有玻璃的雏形了。 只不过明朝的玻璃是用低温烧制的,品相极差,而且西方已经有琉璃制品传进了大明,但烧制的温度也只有八百度左右,透明度很低。 随后一瞪眼,朕说是玻璃就是玻璃,那狗屁西方的琉璃根本无法相比。 朕忘了,但你不可以提。 宋应星苦着脸走进御书房,这家伙现在的样子肩膀上背个大包裹,进了御书房之后就开始往外掏。 “陛下说这肥皂和香皂的形状不好看,让臣打造些好看的磨具,喏,这是鱼形,这是花瓣形状,这个是按照陛下的意思,专为鞑靼和瓦剌打造的小羊羔和小牛犊子的形状...” 噼里啪啦,一大堆香皂和肥皂的磨具放在了御书房的地面上。 崇祯没看那些玩意。 “玻璃烧制出来了吗?” 宋应星摇头。 “水泥呢?” 宋应星再次摇头。 崇祯大怒:“拖出去打两棍,让王徵给他冲个热水澡,就用那种容易炸裂的淋浴头!” 而当宋应星被拖出去之后,崇祯一拍脑门卧槽。 打错人了。 这水泥不是交给了孙元化嘛。 第二百一十七章嗯,明白了吗? 宋应星在某种程度上和李志明是一样的。 他不想当官,也不想频繁进出御书房面圣。 崇祯问那你最想做的是什么? 他答:种土豆,看书。 崇祯当时就怒了,你种土豆看书朕那些用来挣钱的玩意谁来制作。 但这人又不能用李志明的方法对待,吴有性一通挤兑,让李志明起了胜负欲。 如今太医院和医学院被他整的飞起,从大明军伍里抽调而来进入医学院的军医,每天都在飞快的进步着。 外科手术、缝合被提升到了一个从未达到的地步。 但这也离不开宋应星的支持,酒精就是宋应星在崇祯的高压之下完成了量产。 酒精刚出来,崇祯就把香水的制作方法扔给了他。 大明最不缺的就是花花草草,单单皇庄里种植的花卉就有数百种之多。 香水这玩意一旦问世,所产生的利润是惊人的。 大明内部使用多少暂且不提,单单鞑靼、瓦剌的贵族就会趋之若鹜,用香水去掩盖他们身上与生俱来的羊膻味。 此时西方意大利的香氛文化才刚刚传入法兰西王国,香水的工艺还非常有限且产量极低。 而最先发明类似香水的阿拉伯人的蔷薇水,在五代十国时期就已经传入后周。 宋代时,华夏就已经掌握了蒸馏水技术,明朝皇宫里已经能够蒸馏提炼精油和纯露。 崇祯去看过,用的是甑器蒸馏而非密封蒸馏导致浓度过低产量也不高。 而原料也只限于蔷薇花、素馨花、沉香和檀香这些。 用以制作香饼、香牌这些随身佩戴。 而明朝皇宫里精油用量最大的还不是香饼这些玩意,而是兑在酒里制成露酒,放进点心馅里做成点心。 崇祯让王承恩去查,皇宫里一天到底要消耗多少点心。 真真就是不看不知道,一看他妈的吓一跳。 皇帝、皇后以及嫔妃,高阶宫女宦官、近臣、宴席、赏赐、早朝后为大臣的赐点、内阁供应、后宫茶会、太庙皇陵三日轮换一批、明堂点心供给等等相加。 一吨! 大明皇宫每两日就要消耗一吨点心! 这是一个让崇祯心里滴血的数字,而据说这还是皇后周氏精简砍掉很多不必要之后的数字。 我嘞个猴,一天就要干掉一千斤点心,光提炼精油和制作点心的宫人就达到三百多个。 而宫廷制作的点心成本,一斤点心能达到半两银子,也就说光点心两天就要消耗一千两银子。 一个月一万五千两,一年十八万两,崇祯当时就翻脸了。 吃什么点心吃点心,吃饭还不够吗? 那是吃点心吗,这是在吃朕的肉啊。 但皇后告诉他,皇宫里连点心都没有是不是面子上太不好看了些? 御膳房已经被精简好几次了,后宫的人倒是可以不吃点心,但内阁的大臣们如此繁忙,不供应些点心实在说不过去。 再说太庙和皇陵也不能放馒头啊。 崇祯皱眉,要不用银子和黄金做成点心的形状放进太庙和皇陵。 这话让皇后哭笑不得,先帝的陵寝到现在还未修缮完成,这要是连点心都不给了,天下人该怎么看陛下啊。 怎么看崇祯倒不是特别在意,但想想天启现在还住着毛坯房呢,这要是再把祭祀的点心给换成实心的,这心里却是有点不得劲。 本来他没想这么快搞香水的,但现在不搞实在不行了。 宋应星,这事必须尽快落实。 密封蒸馏提取以及人工香精的制作办法朕都给你了,照葫芦画瓢你他娘的还不会吗? 露酒就算了,这玩意喝多了精油也怪伤身的,给太庙和皇陵的点心馅里就别加精油了。 夏日一天一撤,皇陵撤下的送往养济院,太庙撤下的送进明堂和皇宫宦官宫女。 秋冬两日一撤,省得三日一撤都馊了全浪费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一个点心就让崇祯肉疼不已。 这人呢,就他妈多余长了一张嘴,吃完拉,拉完吃的有意思吗。 宋应星哭了,两棍子打不哭一个四十六岁的汉子。 但陛下的做法实在太让人寒心了,两棍子打了也就打了,但总得让人明白拥护啥挨打吧。 嗯,王徵这个热水澡整的倒挺好,他已经忙的半个月没洗过澡了。 王徵也是一脸的委屈,也不知道拥护啥,自从上次陛下看完他的两个蒸汽机模型后,接连找了好几个不成立的理由揍了自己好几顿。 到现在这屁股上的结痂还没掉完呢。 哥俩你给我搓搓背,我给你搓搓背最后吃了陛下给的点心,换上了陛下让人准备的新衣。 宋应星还得去御书房,因为他的汇报还没结束呢。 可还没走到御书房便是碰到了户部尚书毕自严:这是肿么了呀? 宋应星面带委屈的把事情讲了一遍,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挺大逼岁数看着老成持重的毕自严,竟然撇嘴说了一个字。 该! 该呀,打的轻了,若是依老夫来看应该打你二十棍。 宋应星闻言一甩袖子就要走,没他妈好东西,但还没迈步就被毕自严拉住了。 “你啊,若不知道自己错哪了,就算再进御书房还是会被推出来打棍子的。” 说完,对着依旧不明所以的宋应星摇摇头。 “陛下让你制作那肥皂和香皂模具的时候怎么说的?” 宋应星皱眉。 “陛下说,要把供应大明和卖给鞑靼的区分开。” 毕自严点头:“对嘛,陛下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嘛。” “分开,是说供应大明的要量大便宜,那是自己人自然要感受皇恩浩荡,但瓦剌、鞑靼是敌人呢,他们怎么能和咱大明百姓相比呢。” “你看,肥皂百姓用来涤衣自然要用长条和方形,这样耐用,香皂富贵人家用的多些,这鱼形花瓣形自然更受欢迎。” “所以,给鞑靼和瓦剌的,你就没想过做成马驹,弓箭、弯刀、空心营帐这些造型吗?” 对着傻愣愣的宋应星眨眨眼。 “这样又好看又能让他们有亲切感,最主要的是做成这样的形状,一块给大明百姓的量就能做三个给他们的东西。” “草原嘛,你做根草的形状也行啊,雕刻的精致点,原料控制点,让他们使的快一点,嗯,明白了吗?” 第二百一十八章他又有了新的任务 听君一席话,能省十本书。 宋应星看着眼前头发花白的户部尚书,脑海里情不自禁的蹦出一句话。 这老东西...真坏哦。 以他的意思,供应给鞑靼、瓦剌的香皂要小而精,反正你就是抠个磨具而已。 最好就一层,用几天就没了那种最好。 “那香水是好东西啊,这好东西自然就要精致些。” 说完,毕自严用食指和大拇指比出一个比幼童小鸡鸡还要小的距离。 “所以,就用这么大的瓶子来装就行。” 宋应星眯着眼睛才能看清毕自严比出的大小,随后摇头。 “不行,这太小了,几下就没了,而且做这么小的瓶子太费劲了。” 毕自严叹了口气:“你做成扁的嘛,瓶身做的厚一点,瓶底往上凸,这样看着漂亮又装不了多少东西。” “而且这瓶子,就用陛下说的那种玻璃做。” 宋应星再次摇头:“那也装不了多少,陛下说了,要让大明百姓享受到真正的实惠...” 毕自严眼带怜悯的在宋应星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大明百姓用得起香水吗?” “这本来就不是给百姓用的东西啊,既然不是给百姓用的自然就要体现出它的价值啊,物以稀才能为贵嘛。” 毕自严确定了,就这颗榆木脑袋,陛下要不是实在忍不住了也不会揍他两棍子。 “你啊再用玻璃做出蒙古人喜欢的瓶子形状,然后再做一种洗澡倒进水里的香水出来。” 宋应星再次摇头:“用香水洗澡太浪费了,而且泡完之后太香了,味道太冲....” 毕自严眼皮都是剧烈抖动了一下,若非身份不允许,他都想亲自揍这厮两棍子。 “越香不是证明越有效果嘛,一个澡洗完身上的羊膻味全没了,那蒙古贵族不就全都会趋之若鹜了嘛。” “他们趋之若鹜,咱大明百姓就有了牛羊等家畜,稍加驯养繁殖就能用来耕田,羊也能用来贴补家用啊。” 随后再问。 “你这肥皂和香皂的原料是什么?” 宋应星闻言眼睛顿时一亮,无论肥皂还是香皂都需要大量动物油脂,这东西在大明的数量远没有草原蒙古人的存量多。 可眼睛一亮之后,宋应星戒备的看向毕自严。 “这肥皂和香皂的制作工艺乃是绝密,你怎么知道的?” 毕自严摆手:“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按照我说的进御书房,老夫保证你不会再被推出来挨棍子,还会得到陛下的奖赏。” 说完转身,随后停下脚步。 “你这香水需要大量田亩来种植花卉吧?” “孔家之人近日上报,孔家在北直隶漷县178顷58亩、香河县32顷61亩、武清县43顷9亩、东安县44顷80亩、宝坻县25顷82亩连续遭灾欠产。” “据孔家人上奏,这总计2582田亩已经不再适合种植,请求陛下为其更换到其他地界的肥田,既然孔家人不要你拿去吧。” “我再帮他们找一块地就是了。” 宋应星不知道毕自严咋想的,但直觉告诉他这老东西绝对没憋好屁。 拱手拜别,宋应星再次朝着御书房而去。 现在他好像已经明白了陛下为啥揍他,和这毕自严一比自己就是个棒槌。 人家是一点就透,自己是陛下手指都快戳折了还不透。 想到这他一跺脚:我就说自己不适合当官吧,还非让我当官,我就是个工部侍郎啥事都找我。 我头上还有个工部尚书呢,他天天吃白饭的啊。 这个念头刚出,他就看见工部尚书韩爌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当中。 “宋大人何故如此匆匆?” “此乃皇宫,要注意言行莫要逾越了礼节。” 这话让宋应星更气了,哦,你悠哉悠哉的啥也不干活全是我的,挨骂是我挨打也是我。 别人不替我说句话也就算了,你他妈也来挤兑我。 “去御书房挨骂挨打!” 甩了一句之后,宋应星连停下脚步的意思都没有。 “且慢。” 韩爌叫住了他,看了宋应星一眼后意味深长的开口。 “陛下责你罚你又何尝不是重用,我老了,辅佐不了陛下几年了,所以这工部以后的担子就要落在你的身上...” 韩爌的意味深长还没说完,宋应星一甩头:“您是尚书,要重用也是先重用您,这工部侍郎都五六个了,轮也轮不到我。” 韩爌皱眉:“老夫年纪大了,知道的自然多些...” 而这句话依旧没有说完,因为宋应星转头走了。 一边走,嘴里嘀咕之音清晰的传进了韩爌的耳朵。 “岁数大死的还早呢...一开始只是说让来种土豆的,现在倒好..啥事都找我...” 看着宋应星的背影,韩爌先是皱眉随后无奈摇头一笑。 “可能,只有此等纯粹心思之人才能让工部达到陛下期望的样子吧。” “傻小子,你以为陛下启用我是为了让我执掌工部吗,错了,陛下此举是为了让我这把老骨头为你保驾护航啊。” 他笑了笑。 “若是没有我在上边顶着,你这个一心干事的小子能那般顺利?” “若没有我和六部的那些老狐狸扯皮,你又哪来的那么多银子和人手去做事啊。” 韩爌远没有宋应星以为的那般清闲,如今陛下的改革大刀阔斧又有足够银钱,整个朝堂六部都在全力运转着。 而按照惯例,工部排位于六部之末,但若按照陛下设想工部的作用远超其他五部。 因为挣钱的玩意陛下全给了工部。 “多挨几次打吧,你就像一块璞玉根本未经雕琢,陛下这是在锤炼你啊,傻小子,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恩宠啊。” 这些话宋应星没听到,但韩爌相信这小子早晚有一天会明白的。 而等到他明白那天,他将成为大明历史上无人能比的工部尚书。 也必入内阁。 宋应星再次进入御书房,而且把毕自严的话复述了一遍。 然后他发现...陛下欣慰的笑了,竟然从御案之后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再然后...他又有了新的任务。 第二百一十九章狠狠的打,打完带回来 那是一个模型,很漂亮的模型。 陛下说这叫高速公路,然后在那什么高速公路上停着一辆四轮马车。 这个所谓的高速公路灰褐色,是用糯米加一些石灰搅拌做成的,最让宋应星感兴趣的还是那辆四轮马车。 大明有四轮马车,甚至在之前的朝代就已经出现了四轮马车。 皇帝出行的金辂就是豪华的四轮马车,宋代的指南车以及记里马车也都是四轮的。 但遇河亦止、遇山亦止,遇曲径小路亦止,是没有转向功能的。 想要转向,需要靠人力强行搬动。 而陛下这个四轮马车的模型,最让他感兴趣的是前轮轴能半径转动居然还有刹车装置。 崇祯没有兴趣为他解说这玩意怎么做,原理又是什么。 因为这些玩意宋应星只是没见过,而见到了稍加琢磨就能知道这玩意怎么弄了。 对于一个能写出天工开物之人,一个破四轮马车有啥讲解的必要吗。 “这个修路的东西叫做水泥。” “这个水泥啊就是用石灰岩磨碎然后煅烧再搭配...” 崇祯原本是想把水泥交给孙元化的,但那位武器狂人,现在把心思全部放在了金属提纯和掷弹筒迫击炮上。 这水泥的事早就被他扔到犄角旮旯里了。 而且一想到这崇祯就忍不住想在揍王徵一顿,这人太贱。 自己当日去了他在皇宫的机械厂,逼哩吧啦一大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自己气的直接转头走了。 过了十来天之后,王徵前来请旨,说要把机械厂搬到密云军工厂去打造大型蒸汽机。 这话让崇祯一惊,连忙从御案之后走出亲手将王徵扶起来。 “王卿是说...这纽科门蒸汽机已经能造出来了?” 惊喜,大大的惊喜。 虽然这纽科门蒸汽机还只是最初形态,但已经可以取代水流进行机械化生产提纯金属了。 王徵受宠若惊的连忙起身。 “还不行,工艺不行、活塞缸筒的材质不行、动力不行、填充方式不行、皮带不行、齿轮传动也还不行....” 一连好几十个不行,让崇祯松开了抓着王徵手臂的双手,脸上的笑意惊喜也是慢慢消失。 “你弄脏了朕的地毯,王承恩,拉出去打两棍...不,打五棍!”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来嘚瑟什么玩意你。 不过听这狗东西的意思,纽科门蒸汽机的理论他已经吃透了,剩下的就是材料了。 只要孙元化能弄出提纯质量过硬的金属,他就能打造出崇祯想要的蒸汽机动力来。 虽然你是个人才....但朕就是想揍你。 这属于重大的技术突破,不知道什么叫保密吗,在那瞎他妈吵吵。 随后李志明说有个伤到那里的宫女,留下了一道很大的疤痕。 这是多么重大的失误引发的工伤啊,来人啊,去把王徵拉出来打他五棍。 而且有一个太监也被伤到了那里,只要看到那淋浴头就抱着脑袋惊恐大叫。 这是留下了严重的心理创伤了,来人啊,去把王徵拉出来再打五棍。 想到这,崇祯觉得还是宋应星靠谱,所以他此刻详细的为宋应星讲解这水泥的制作工艺和技术要点。 可说到一半转头的时候,崇祯的牙都要咬碎了。 这狗日的宋应星像得了心爱玩具的孩童,正在那仔细的研究着四轮马车的转向构造。 至于自己讲解的水泥烧制要点那是一个字没听进去。 崇祯抬脚想踹过去,想想还是把脚放下了。 这家伙不容易。 自从被自己拎出来之后又是土豆种植、又是蜂窝煤、炉具、肥皂、香皂、卫生巾还有水果罐头这些全部出自他手。 玻璃、香水再到现在的四轮马车以及水泥,这家伙肩膀上的担子比任何人都要重。 伸手抢过宋应星抱在怀里的马车模型:“这个不急,没有路这种车根本没啥用处。” “而且以现在大明的木制车轮,放到这上面意义不大,你听过杜仲胶吗?” 宋应星的眼神还在马车上晃悠,闻言挠挠头。 “您说的是白丝吧。” “本草纲目里就有记载,杜仲,折之白丝相连,江南以其液粘琥珀制作首饰胜于胶漆,取杜仲树皮、枝叶切碎水煮浸泡得之物利刃不入,暗绿色。” 这话让崇祯眼睛一亮。 看来这位大牛果然学识渊博,他曾和王徵提起过杜仲胶,结果那位只对机械感兴趣的牛人并没了解过这方面的事。 “如果取杜仲熬煮之物附于轮骨之外呢?” 崇祯说完拿起手里的马车。 “如果用铁制取代如今的木制车轮,再把车轮做成中间凹陷两面高出...” 崇祯把后世的轮毂大致的模样说了一遍。 “然后用杜仲胶做成外面的轮胎....” 他说的很啰嗦,因为这方面他并不擅长,可宋应星听得很仔细也很认真。 直到一刻钟之后,宋应星在崇祯的注视下缓缓开口。 “要试验才能知道,而且想以杜仲胶作为陛下所说的那个轮胎,那铁制轮骨最好做成两个半圆形。” “这样才能安装上去,而且实心的杜仲胶很重,这个轮胎不能太宽,至于陛下所说的硫化和空心轮胎,臣实在理解不了。” “但臣听闻,满剌加国曾向大明进贡过一种名为打魔香的东西,很有可能就是陛下您说的那种橡胶。” 这是个宝贝啊,而且是堪称活字典的宝贝啊。 满剌加就是后世马来西亚和马六甲一带的小国,那里在大明时期已经拥有了数量庞大的橡胶树。 崇祯在台州府建立船厂打造铁甲船,这橡胶就是他的目的之一。 有水泥就一定要把橡胶提上议程,有了路又有了轮胎,他妈的只要多揍几顿王徵把蒸汽机完整体整出来。 到时候整出一堆一边开车一边烧煤的蒸汽车,想想都拉风。 可刚想夸宋应星几句,然后再和他说说水泥的事。 结果转头发现这熊玩意收拾东西要走了。 等自己发现的时候,这狗日的已经背着大布兜子走到御书房门口了。 “王承恩,拉出去再打他两棍子!” “狠狠的打,打完带回来。” 第二百二十章专打嘴! 真的,崇祯感觉自己也挺不容易的。 前世看小说的时候,人家穿越这些牛人全是AI智能体。 只要自己说个大概,这些人几天就能干出一艘航空母舰来。 画张图纸就能把核弹弄出来。 好家伙,到了自己这倒好,一个个的全是神经大条的东西。 这是御书房,说走就走的吗? 招呼都不打一声拎着大布兜子就要走,你这是急着嘎哈去呀? 朕刚说过不打你,但你实在是不打不行啊。 效果是明显的,又是两棍子之后宋应星开始安心听讲。 而且这家伙在听到崇祯说起水泥的神奇后,眼睛越来越亮,最后问。 “陛下,若按您所言,这水泥非但能修路加固城池,更能让城池的修建速度变的极快,以铁筋编织成槽加入水泥沙石浇灌,这将会改变大明的土木历史。” “倘若用这等工艺为百姓修筑房屋,就能用最快的时间和最少的金钱修筑成二层住宅,这样百姓就不用因为分家而导致房子不够。” “而且这水泥若当真干透之后不惧水火,那用来修筑堤岸水患就会大大减少。” “如今大明城池最大的麻烦就是排污,若是有了这水泥岂不是在修建城池的时候,就能在地下提前建立排污渠.....” “以水泥修筑粮仓,就可避免老鼠盗洞...以水泥修筑禾田供水渠,那岂不是...” 这真的是个宝贝,而且在他口中这水泥不是战略物资,考虑的也不是运输粮草及兵力调动的便捷。 更多的都是民生。 以水泥盖屋覆以瓦片,百姓房子的寿命就能延长数倍,再加上蜂窝煤火炕百姓就不会冻死。 有了水泥路,南北畅通,南方的时令水果就能用最快速度运至北方京城换成银子.... 他说了有半个时辰之久,崇祯只是笑着点头没有打断他。 大明,需要这样的官员。 百姓,更需要这样的官。 说到最后一拍胸脯:“陛下,将这水泥的研发交给臣吧,论高炉整个大明比臣在行的没几个。” 他这话倒是没什么水分,论玩高炉大明能人很多,但比宋应星强的真找不出多少来。 随后宋应星郑重其事的告诉崇祯。 “陛下,臣觉得毕自严大人说的不对。” 看着梗着脖子的宋应星,崇祯也是有些好奇:“坐下说。” 在锦墩上坐下后,宋应星再次开口。 “蒙古人的牛以放牧为主,其牛也多用以吃肉产奶,这样的牛是不能用来作为耕牛的。” “大明蓟镇卫所的马乳局所养的就是蒙古牛,臣去看过,那些牛奇懒无比。” 他这个词用的让崇祯的嘴角都是一抽。 “而广东顺德饲养的水牛臣也见过,就这么说吧,那牛能在水里趴着绝不站着,给上一鞭子干脆趴地上不起来了。” “其行缓,八十翁犹疾于彼。” 好家伙,他对马乳局牛的形容是奇懒无比。 而顺德水牛更懒,走路慢腾腾八十岁老头都比它快。 “蒙古牛在草原时逐草而行尚且有动,但被大明饲养后草料饮水全部由人提供,那牛甚懒,一鸣皆不肯。” 崇祯听得也是一脑门子黑线,这家伙坐在那吧啦吧啦半天一直在说牛的懒惰,尤其马乳局饲养的那些牛懒的连叫一声都不愿意的地步了。 “卿有何策当可直言。” 崇祯打断了宋应星,他很忙,真的没空听这位正事之前的铺垫。 “欲驯极懒之牛为耕牛,必先饿之,饿之不效,则以刍引行,导至田间,及耕之。” “一人前持刍粟诱之,令曳犁,久则自习于耕。” 宋应星说完微微躬身:“如此才能将从互市换来的草原之牛,转化为大明百姓耕种之助力。” “另臣认为大明以诚信立国,臣以为毕自严大人对待鞑靼瓦剌之法不妥,克扣精简太丧良心了...” “可蒙骗一时却无法蒙骗一世,臣认为绝不能如此丧尽天...” 崇祯抬手对着御书房门外一指。 “滚出去!” 宋应星应了一声,拎着自己的大布兜子走了。 看着宋应星的背影,崇祯先是皱眉随后摇头一笑。 这家伙只是还没适应官场,但不代表他不会当官也不代表他没有立场。 说的是驯养耕牛,但难道他说的不是驯养百姓吗? 而且也正是自己在引导百姓之法。 先饿,然后用粮食草料引诱极懒之牛进入田亩劳作,久而久之一根小小的缰绳就能让牛不会反抗,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事。 大明百姓饿的太狠也穷怕了。 自己给钱分田,创造就业机会鼓励养殖南北饮食相通,把南方海货和内陆特产相交融。 甚至还未裁撤的卫所兵卒,也都能全额拿到军饷。 每个人都有了难以舍弃的家业,每个人都有了为之奋斗的方向和对未来的期许。 能吃饱,有未来就不会作乱造反。 让他们吃饱有自己的产业,又把官员的评判标准和当地经济挂钩。 这就会导致百姓有了抱团的集体意识,抱团的百姓是能对官形成绝对制衡的。 官员不作为,崇祯也为他们准备了最安全最快速的举报渠道。 明刊。 官员作为就会得到百姓的拥戴,自然而然的就会和当地富人阶级产生天然的矛盾。 百姓抱团又有皇帝撑腰,官商勾结的难度将会大大提升,而且再不敢明目张胆。 崇祯再次笑了笑。 都以为宋应星是个一根筋,但其实这家伙看得极为透彻。 以诚信立国,他说的可不是什么和蒙古人交易不能丧良心。 那是这家伙在告诉自己。 您,可千万别忘了初心,千万不要到天下太平之后利用完了就把百姓扔到了一边。 为了统治,再次设下十五两银子的陷阱。 十五两,是大明一家人勉强能吃半饱又饿不死的银钱数量。 饿不死就不会造反,收入多了就设立各种税赋保证他们的收入不能超过十五两。 想到这崇祯摸了摸鼻子。 “朕看起来是那么阴险的人吗?” “不行,得找个机会再揍他几顿,专打嘴!” 第二百二十一章放心吧,不会了 大明,是历史上得国最正的朝代,甚至可以说没有之一。 驱逐异族,光复汉廷。 但哪怕是朱元璋也有被人诟病的地方,比如化国为家就是典型的例子。 他对朱氏皇族太好了,好到天下所有的良田财宝与生俱来的地步。 但他又对朱氏之外的人太过苛刻了,比如朝臣俸禄也比如天下百姓。 所以老朱信命。 他叫朱重八,后来反元改名朱元璋。 璋,是一种尖利的玉器,意为覆灭元朝他愿首当其冲。 人的命运都是历史推动的,同时期反元的徐寿辉给自己建立的政权取名天完。 没啥特别的用意,就是比大元多一横多一个宝盖头。 比你多又能压着你,反你没毛病。 陈友谅的实力最强,但他还是败给了朱元璋,有人说他失败的原因乃是天定。 因为他的名字叫陈四九,距离九五至尊差了一点。 真的就只差一点。 最后的胜利者是老朱,这是华夏最后一个汉王朝也是所有人的意难平。 但明朝百姓的幸福感,并没有因为大明的建立而比元朝强多少。 这个说法很客观,而且崇祯翻看所有大明的史册典籍后也十分认同这一说法。 元朝对汉人的统治是苛刻的也是血腥的,没有功名者连名字都不能有。 明朝没有对这方面进行限制,可对百姓的统治方式可谓层出不穷。 都说满清有三十三两银的统治陷阱,但其实这种玩法的开创者在明朝。 十五两,一根很短却能控制一头牛的缰绳。 为什么立国两百多年就是不给官员涨俸禄? 因为在朱氏皇族看来朝中没有忠臣,放眼望去尽皆贪官,都该杀。 贪,就会让一地的银钱被聚集在少数人手里。 杀,既能把银钱归入中央又能收揽民心。 可这一招玩脱了,导致大明末期千疮百孔积重难返。 谁也不信谁都是工具,最后把自己玩残了。 这就是大明。 所以宋应星用这种方式告诉崇祯,您的子民永远对得起大明。 您,不要再延续朱氏皇族根深蒂固的思维,那样就会真的寒了所有人的心。 世人很傻,但两百多年的愚弄再傻的人也都明白过来了。 崇祯起身来到御书房的窗口站定,看着背着大布兜子远去的宋应星。 “放心吧,不会了。” “我是朱由检,但也不是朱由检。” .... 孔有德和耿仲明接到了一个任务,到京城之外七十里的一处卫所巡察。 他们两个自来到京城心里的怨恨就没停止过。 相比在皮岛的独领一军自由自在,到如今在京城里打酱油,到哪都没人高看一眼心里极为的不平衡。 他们是跟随毛承禄和毛承斗一起来的,可他们到了京城之后想见这两兄弟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也不是没给毛文龙写信,把自己的遭遇和怨念全部说了一遍,更要求毛文龙将他们调回东江。 但一连去信十余封,也没得到哪怕一个字的回复。 “妈的,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投奔建奴,跟了建奴也比在这被人瞧不起强。” 孔有德看着京城之外荒凉的模样,吐了一口唾沫恨恨的说道。 “这狗皇帝说的好听,调入京城另有重用,可哪知道只是让我们在兵部打杂,那狗日的黄道周整日欺压辱骂,老子恨不得一刀剁了他。” 耿仲明也是开口骂着。 “看来是将军中了这狗皇帝的圈套,非但把承禄和承斗骗进京城当成质子,也把我们软禁到了京城,如此非但断了将军左膀右臂,又逼迫将军只得听从朝廷命令,现在的东江早就不是原来的东江了。” 孔有德闻言摇头。 “你就没想过,其实这事将军心知肚明?” 这话让耿仲明一惊:“你是说,这是将军为自己寻找的后路,而我们....” 孔有德点头。 “他把两个儿子送进京城,既能让皇帝不再对他抱有戒心,更为他的两个儿子铺好了未来的路,你看看那明堂里都是些什么人的子嗣。” “皇帝不再对他抱有戒心就不会动他,把你我献祭给皇帝也是表忠心的一种方式。” “我们回不去东江了,而且皇帝一定会杀了我们。” 耿仲明转头:“可有对策?” 孔有德眼底闪过一抹阴狠。 “既然如此那便先下手为强,我们去投奔建奴。” “但投奔自然要有投名状,一个兵部左侍郎黄道周的人头应该够了!” 耿仲明的眼里也是闪过一抹狠厉。 “既然做那就做的彻底些,狗皇帝此刻正和蒙古人谈互市,那我们就连带把蒙古使团的领头之人杀掉,如此大明和鞑靼瓦剌必然开战。” “带着这份功劳再加黄道周的人头,以及我们对水军的熟悉程度帮建奴打下东江,那你我兄弟必然能的皇太极重用,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两人说完相视一眼同时大笑。 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这一点崇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不然他也不会在那么早之前,就把这两个历史上大明的叛徒弄到了京城。 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这三个人投降满清之后,为了体现自己的价值杀掉的汉人不下数十万。 尚可喜驻扎广州之时,屠掉了全城近半数百姓。 两人定下计策后,催马朝着京城之外的卫所而去。 完成这次差事,他们就会返回京城先杀黄道周,再杀蒙古使臣逃往辽东投靠建奴。 这大明在他们心里没有一丝份量,也从未有过一丝报效的心思。 然而就在两人催马来到一处小山坡之下时,他们的视线里出现了数十人影。 这些人穿着打扮和一般百姓无异,但他们只看一眼就知道。 这些人,绝不是寻常百姓。 “等你们很久了。” 为首之人看到他们的马停下来之后,有些无聊的挥手赶走马蹄溅起来的灰尘。 孔有德伸手握住刀柄。 “前方何人,我等乃朝廷命官奉命出行,速速让开!” 那为首之人摇摇头。 “大路这么宽,你走你的就是了,为何非要让我等让开呢?” 说着朝前迈步停在两人马前一丈处。 “朝廷命官而已,又不是没杀过。” 说完对着孔有德和耿仲明微微一笑。 “你们啊,踩到咱家的影子喽!” 第二百二十二章立地佛 彪,原指猛虎身上的花纹。 再后来被拿来形容一个人的勇猛,彪形大汉或者彪悍之类的词汇。 最后被人用做取名,比如丧彪、奥德彪... 而在辽东,彪又是智商的反义词。 如母虎倒上树被叫做虎逼朝天,再如你他妈是不是彪都是说明一个人的智商不咋够用。 锦州城里有一个屠夫,姓兰名德彪。 而熟悉的人也都习惯叫他彪哥,很壮很高还有护心毛。 “我曾经年少轻狂打打杀杀,堪称辽东地区著名狠人。” 彪哥一边拿着杀猪刀剔牙,一边对身旁之人淡淡开口。 “如果你悬崖勒马我保证你回头是岸,如果你执迷不悟我必让你苦海无边。” 他们的对面,站着十余个手持棍棒的武僧。 彪哥这话一出,所有僧人的脸色都是复杂到了极点,他们第一次见到跑来寺庙偷功德箱被抓到,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之人。 “施主若是放下奉国寺的功德箱,小僧便让施主离去。” 领头的僧人话音落下,彪哥当即将腋下的功德箱往身后藏了藏。 “佛说普度众生却又说只度有缘人,佛又说世间万物皆为空,唯其空,便能包容万物,万物都能包容,我偷点香火钱怎么了?” 好家伙,偷功德箱的屠夫开始讲佛法了。 领头的僧人脸都快绿了。 “施主,这是你三天之内偷的第四个功德箱了啊。” 彪哥一瞪眼:“你们说的四大皆空嘛。” 僧人们对这话根本没法接,他们也是第一次听说偷四个功德箱叫四大皆空。 “让他进来吧,想必这位施主有话要说。” 说话的是奉国寺的主持盛云大师。 明朝时期的辽东寺庙很多香火旺盛,哪怕辽东连年战火也没人去打扰寺庙的清净。 奉国寺就在锦州城外,建奴围困攻破锦州后,皇太极曾亲至奉国寺上香。 而奉国寺和南直隶的灵谷寺完全是两个极端,它没有灵谷寺那么富裕更没有灵谷寺的安逸。 僧人很苦,就连功德箱都是小的可怜,且自行采药为辽东百姓治疗病痛口碑极佳。 主持开口,武僧们放下了手里的戒棍,引导彪哥走进了主持的禅房。 盛云大师很老了,胡须银白脸上布满了皱纹。 “鄙寺寒酸,无有茶水奉上,还望施主莫怪。” 彪哥放下功德箱,将杀猪刀往桌上一拍端起陶碗猛灌。 盛云大师看了一眼桌上的杀猪刀,低声颂了一句佛号。 “施主接连三日前来,只为取区区薄钱?” 彪哥放下陶碗。 “日子不好过,一文钱也能救命,区区薄钱也能打造武器杀人。” 盛云大师再次摇头。 “既然施主需要,拿去便是。” 彪哥伸手拍了拍功德箱:“我拿去,你们吃什么?” 盛云大师单手合十。 “施主能来,说明施主更需要,出家人有碗清粥糊口便可。” 彪哥点头。 “这就是你们佛祖说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吗?” 说完一声嗤笑。 “宁远饿死也要坐视?” 看着闭目不语的盛云大师,彪哥再次开口。 “你们常说慈悲为怀,可这辽东每日惨死之人无数,而你们却每日在此诵经念佛就能解决世人于水火?” 盛云大师睁眼:“施主到底想说什么?” 彪哥闻言一笑,伸手在桌上的杀猪刀上拍了拍。 杀猪刀,杀朱刀! 盛云大师看了一眼那杀猪刀,又抬头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彪哥。 “奉国寺虽为佛门清净之地信奉佛法,但我等皆为明人。” “施主并非来自北方,所以不必用如此之法试探老衲。” 彪哥挑挑眉:“大师如何看出我并非来自北方?” 盛云大师双手合十。 “明人的傲气。” 大明的人是骄傲的,无论百姓还是僧侣那种法子骨子里的傲气骗不了人。 彪哥闻言将杀猪刀放回后腰,起身对盛云大师行了一礼。 “东厂掌刑千户兰德彪见过大师!” 然而就在兰德彪起身行礼之时,盛云大师屈指一弹。 一枚佛珠闪电般击中对面墙壁,而反弹回来的佛珠精准击中兰德彪的腿弯。 突然的变故让兰德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就在他脸色陡然一变伸手要去拿杀猪刀的时候。 盛云大师淡淡开口。 “你的反应比魏小贤差多了,如果出手的是大花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这话让兰德彪摸刀的动作猛然一停。 “难道你没听过还有一个东厂提督吗?” 兰德彪的脸色再次一变。 “您就是一直隐在暗处的提督大人....” 东厂最高的职位是钦差掌印太监,全称为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 简称总督,统领东厂所事务,宦官和锦衣卫一般称魏忠贤为督主。 士大夫们称呼魏忠贤为厂督、厂珰或者尊称厂公。 但实际魏忠贤又设立一个东厂提督,这个人没人见过就连知道的都很少。 他叫立地佛。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立地佛。 “厂公让你协助大花,结果你跑到本座这里来了,是想证明你很睿智吗?” 兰德彪咧咧嘴。 “属下得知后金国都沈阳城外的莲花净土实胜寺里,有好几个是从奉国寺过去的,所以觉得...” 立地佛微微一哼. “所以觉得奉国寺必和建奴有所勾连。前来查探虚实?” 挥挥手示意兰德彪起来。 “朝廷早就知道辽东内部错综复杂,辽东的利益集团更是相互勾连,本座多年前就已经来到辽东探查虚实。” “你可知辽东接连战败的真相?” 兰德彪闻言开口:“建奴势大,且有通敌卖国的商人...” 立地佛再次一哼。 “错!” “战败,乃是辽东利益集团的人刻意要败,只要建奴做大战事吃紧,才能让朝廷兴不起裁撤辽东的心思,更能利用战败国库倾斜来谋取私利!” 立地佛说完看向兰德彪。 “你是不是以为厂公杀了一批,将该杀的都杀干净了?” “又错,杀的都是冒出头来的,隐藏更深之人还没被挖出来呢。” “不然你以为陛下为何不急着开战?” 说着对兰德彪摆摆手。 “既然你想做点什么,那就去沈阳吧。” 第二百二十三章本将也没打过这样的仗 满桂有个习惯,坐在椅子上的时候永远都是一只手臂拄着扶手。 身体是歪着的。 而骑马慢行之时,一条腿是盘在马鞍上的。 所以他的吊儿郎当被文臣们极为鄙视,蛮夷糟粕的代名词。 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陛下会把祖大寿等一众猛将全部调走,将堪称大明门户的辽东交由他来执掌。 “将军,魏忠贤走了。” 听闻麾下的禀报,满桂歪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微微点头。 “他是该走了,再不走就会乱了陛下在辽东的布局。” 见麾下之人有些不解,满桂甩了甩手里的玉石手串。 “陛下要的是稳,最起码在准备对建奴动手之前辽东是安稳的,他再杀下去就会让那些人铤而走险,这不是陛下想看到的。” 满桂很喜欢手里的玉石手串,并不名贵,但却是陛下赏给他的女儿满孝贞的。 过年的时候,崇祯捏了捏满孝贞的小脸,随手将自己拎在手里的玉串给了小姑娘。 玉养身,你便如玉。 而小姑娘随后又托人把玉串送到辽东给了爹爹。 辽东天寒,陛下说玉养身,望爹爹身体康健。 这是陛下赏赐的,也是自家小棉袄给的,不算名贵在胜在暖心。 玉,通透。 满桂虽为武将但明白其中含义,因为这是陛下给他的另类尚方宝剑。 “当年李成梁执掌辽东,为求自身安稳外养建奴内养商贾权贵。” “他以为努尔哈赤和那些依附他的人就像条狗,但其实那些人早就暗中联合起来把他当成了牌位。” “李永芳乃庸人一个,却仗着是李成梁的同乡被破格提拔成为军中将领,同时一并因裙带关系成为辽东巨富的佟家也是这么来的。” 满桂说着冷冷一哼。 “李永芳投降建奴,辽东巨富佟家的佟养真、佟养性也携带家产投降建奴,正是依靠这些败类建奴才能和八大晋商贸易往来。” “辽东因李成梁而强大,但也因他造成了大明如今的局面。” 麾下将领听到这恍然大悟。 “陛下在这个时候调走魏忠贤,怕的是牵连到李如梅、李如梧、李如贞等人?” 满桂微微点头。 “李成梁统军之能无可挑剔,但唯一继承了这一点的李如松被建奴坑杀,如今只剩下了李如梅等三个不成器的儿子。” “这三个人论统军不及其父万一,但受李成梁的福荫在辽东的威望极高,但也成了那些人握在手里的杀手锏。” “若是逼的太狠,这三个蠢货就会在那些人的怂恿下做出反叛之事来。” “陛下可以给那些无用的藩王定下反叛的罪名,但绝不想给李成梁的后人定下如此罪名。” “那样辽东人心里的长城就倒了。” 麾下之人闻言皱眉。 “这三人威望太高,留着始终是个祸患。” 李成梁拿起手里的玉串哈了口气,随后小心翼翼的用衣袖擦了擦。 “是祸患但也是机遇。” “陛下屠了八大晋商又裁撤南直隶,给毛文龙吃下定心丸如今又和鞑靼瓦剌商谈互市,这就等同于断了建奴的粮道。” “没了粮道建奴会做什么?” 麾下之人:“打,唯有攻破我们的城池才能获得大量物资,尤其现在的锦州城内陛下运来大批物资,若是破城足够一年粮食军械所用。” 满桂抬了抬眼皮:“若是打不下呢?” 见麾下之人一怔,满桂将手串放回怀里。 “皇太极生性多疑,他一定能看出这是陛下引诱其来攻的陷阱,而且建奴内部如今极不稳定,四王轮政削弱了他这个大汗的权力。” “此人最喜用巧,更擅用利来蛊惑人心。” “如果你是皇太极,不想损耗实力又想得到粮食还能削弱大明,为自己争取整顿内部的时间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麾下之人闻言骤然一惊。 “以重利拉拢辽东权贵,故意战败!” 满桂闻言眼底也是闪过一抹冰冷杀意。 “辽东战败至此,皆因那些唯利是图心无家国之辈故意为之,以战败之名将大量粮草军械留给建奴,随后分得无数银钱。” “所以建奴才会抢了人口粮草便是退回老巢,因为这本就是他们的交易。” 说完挥了挥手。 “陛下派来魏忠贤是为清理军中隐患,但更为本将站台让朝中言官闭嘴,撤走魏忠贤就是为了让他们动起来。” 麾下闻言双眼一亮。 “只要他们动起来就可一网打尽....” 可满桂却是摇摇头。 “不,陛下就是要皇太极能从辽东那些人手里得到一些东西。” “得到了些东西,他就能腾出手来除掉其他三王,借他的手去杀掉那三个统军之将岂不是更好。” 麾下之人不解。 “可若是让其有了时间处理内部危机,待将来....” 满桂闻言也是叹了一口气。 “原来我也不懂,但后来我才明白,陛下要的是辽东之人和其他三王交易而非皇太极。” “东厂之人会严密监控,一旦发现这些人和皇太极交易我们大军就会得到消息,而和其他三王交易便会当做看不见。” “久而久之会变成何等模样?” 麾下之人闻言也是愣了好一会。 “三王越来越强,越强皇太极就越想除掉他们,可其他三王能从交易里得到物资就能拉拢更多人,但时候建奴内部大乱就没时间攻打....” 满桂再次摇头。 “你可知现在京城一个建奴女子被炒到了什么价格?” 他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两。” “皇太极是绝不允许建奴女子被当成货币卖进大明的,但其他三王却没有这样的心智和戒备。” “就和大明内部的那些蛀虫一样,他们眼里只有银子,根本就没想过这样会掏空大明。” 麾下之人伸手挠了挠脑袋,将头盔都是顶歪了。 “可这般多建奴女子进入大明,这要是出了乱子...” 满桂也是挠了挠脑袋。 “最近的明刊你看了吗?” 麾下点头。 “那你没发现,自从那个曹明漪出现后,大明女子的地位提升了吗?” 麾下闻言愣了一会。 “女子是附庸,在建奴女子更是可交易的财物,一旦进了大明发现自己不是财物还能抛头露面赚银子...” “将军,仗还能这么打?” 满桂也是挠挠脸。 “本将...本将也没打过这样的仗。” 第二百二十四章往嘴上打! 打仗,是政治的博弈。 政治的稳定在于经济,所以打仗就是打钱。 “建奴女子成了硬通货币,那些唯利是图的东西在和建奴交易的时候,必定会索要大量年轻的建奴女子。” 大花一边梳妆,一边对着身旁的东厂之人说道。 东厂之人闻言躬身。 “千户大人说的没错,自从京城传来样貌姣好的建奴女子达到百两银子之后,辽东出现了大批捕猎队潜入建奴。” “名为捕猎队,实为捕捉建奴女子贩卖进大明。” 大花闻言一笑。 “怕这也是幌子吧,以捕猎队的名义和建奴交易后,就能名正言顺的把这些建奴女子带进大明。” “自古财帛动人心呢,陛下给足了利益,他们就会乐此不疲一批又一批的把年轻的建奴女子带进大明。” 说完转头。 “你说,是建奴生的快还是他们抓的快?” 东厂之人闻言也是忍不住一笑。 “可价钱太高了,这些人若真把如此巨量的建奴女子贩卖进大明,那所得银钱怕也是无比惊人的...” 大花抬起纤纤玉指对着东厂的人点了点,随后又指了指自己。 “陛下留我们在辽东干什么的?” “袁阁老在陕西的手段还不能让你学到点什么吗?” 东厂之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竖起大拇指,说了一句后世狗腿子的经典名言。 “高,实在是高!” 进入陕西的商人搭进去了海量物资,结果一两银子没得到。 不是没赚到钱。 皇帝接连给了二百万两呢,袁可立结账也是极为干脆痛快的。 但被那狗日的王二给抢了。 而且据说那王二带着巨量抢来的银子躲进了山林,怎么找都找不到。 更据说为这事,崇祯下旨骂了陕西总兵猛如虎好几次了。 据说啊,据说。 大花不老,今年也只有二十六岁,那个儿子是她在死人堆里捡回来的。 而且大花长的极为美艳妖娆,尤其身材更是堪称极品。 腰细臀宽胸脯大,再配上一张妖娆魅惑的脸颊让人神魂颠倒。 但每一个东厂之人都对这位千户大人惧怕无比,所以他们私底下偷偷议论。 怕是这个世上唯一能征服千户大人的,只有陛下了。 ... 崇祯接连下达数道旨意。 赏孙元化白银两千两,香皂一箱,肥皂十箱,水果罐头一百坛,布匹十卷。 他本想再加上卫生巾的,后来想想算了,好歹是个皇帝还是要脸的。 这个由皇后赏赐更合适。 随后是毕懋康、王徵、徐光启等一批人。 人家没日没夜的给你干活,总得让人家里过的舒服些吧。 他也给宋应星准备了一份,但又撕掉了,这些东西都是人家弄出来的,再赏这个不合适了,多给点钱吧。 崇祯很高兴,省钱,和之前皇帝赏赐大臣金银丝绸贵重物品相比,给这些玩意是真的省钱。 没错,他是抠门的皇帝。 而且很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崇祯之前也觉得为了提升积极性该赏还是要赏的。 随后让司礼监准备一份赏赐的名单。 他要的是一张纸就能写完的名单,可司礼监送来的是一筐。 崇祯看着那上尖一筐等待赏赐的名单,当时就翻脸了。 这他妈是要掏空朕的内帑啊。 可拿起来一看,每一个都是该赏之人。 比如四川的孙传庭、秦良玉、朱燮元...河南的虎大威和一众官员,陕西的郭允厚、徐霞客、陈经纶、山西的何可纲、湖广的史可法.... 好家伙,原来皇帝的钱包就是这样被掏空的是吧。 赏是必须要赏的,但怎么赏既能省钱又能让人感受到皇恩浩荡也是门学问。 为这事,他找来了礼部左侍郎杨嗣昌。 隐晦又近乎直接的告诉他,朕既要又要,不能花太多钱又能让朕看起来很大方。 三天。 三天之后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 明君嘛,怎能事必躬亲呢? 就算有人觉得抠门,那骂的也是杨嗣昌,是他给朕拟定的赏赐清单。 杨嗣昌仅用了两天时间就给出了崇祯满意的答案。 水果罐头,海带,肥皂香皂这些崇祯保留,但是把干虾和干海货的数量划掉一大半。 那玩意太咸,吃多了不好。 但让杨嗣昌没想到的是,如此抠门的陛下直接大手一挥。 赏赐四川五千坛水果罐头,干海货一样没减。 对陕西也很大方。 而最后一道赏赐是给东江毛文龙的。 孔有德、耿仲明为国捐躯乃忠臣表率,赏东江兵卒水果罐头一万坛,兵卒赏两月饷银。 赏毛文龙白银一万两,这是对他的奖赏。 而这道旨意的最后还有一句,调尚可喜入京另有重用。 孔有德、耿仲明都为国捐躯了,尚可喜这个好哥们怎能一个人孤零零活在世上呢。 宋应星的动作很快,但崇祯的动作更快。 宋应星从御书房走了之后,回到工部扩建之后的工坊里,直接提炼烧制造出一批残次玻璃杯。 那玻璃杯的造型,就跟一个塑料杯被烫化了,随后被一个屁股很大的女人用那里坐了一下之后的模样。 很丑很难看,只能勉强叫做杯子。 但宋应星很高兴,虽然没有一下子就达到陛下的要求,可这杯子的透明度却是大明之前所不存在的。 但这杯子的造型实在没法拿到皇宫给陛下看,所以他直接让人给明堂的小朋友们送去了。 这也算是给小东西们的一种福利吧。 五岁的吉克阿依莫分到了一个,然后小手捧着这个歪歪扭扭的玻璃杯去倒热水。 陛下说了,喝生水是会生病的。 啪! 热水刚倒进去玻璃杯的底掉了,滚烫的热水全泼在了小姑娘的鞋子里。 如今的北京虽然开始转暖,但小东西们穿的还是棉鞋,等到满桂夫人跑过去把鞋子脱下来的时候。 小脚上烫出了一层水泡,哪怕哇哇大哭小姑娘的手里还抱着那个没了底的玻璃杯。 当这个消息传进御书房的时候,崇祯大怒。 “敢伤我大明英雄之后,朕的幼苗?” “曹化淳,去给朕扇宋应星十竹板。” “往嘴上打!” 第二百二十五章以后咱俩势不两立! 宋应星很委屈,捂着自己肿起来的嘴巴坐在那抹眼泪。 不干了,这官我不当了。 我要辞官。 干啥呀,非得可我一个人祸祸吗? 啥活都是我的,打完屁股打嘴巴还让不让人活。 首辅孙承宗很忙,陛下要改革的东西太多了,南直隶裁撤变成两个省,湖广再变成两个省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 再加司法改革以及裁撤卫所,孙承宗感觉自己忙的都快飞起来了。 所以当宋应星抹着眼泪见到亲至自己家的首辅大人时,也是极为惊诧的起身相迎。 “委屈了?” 孙承宗坐下之后,看着眼圈通红的宋应星哭笑不得的开口问道。 “陛下太欺负人了。” 这话再加那模样让孙承宗都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啊,有时候聪明的过分,但有时候这么简单的事怎么就看不透呢?” 孙承宗说完转头。 “大明能留名史册的忠臣都是怎么来的?” 看着一脸迷茫的宋应星,孙承宗再次摇头。 “都是和陛下作对来的啊,所有能被人称颂又被人记住的忠臣,都是受到了陛下不公平待遇才会被人称颂的。” “所以,陛下有事没事叫你进御书房,又找些莫须有的罪名惩罚你一番,用意还用我多说吗?” 说着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而且功劳越大者便如招风之树,安心做事者众多,但眼红嫉妒者亦不在少数,哪怕你什么没做也会招人记恨。” “得陛下重视恩宠,这本就是原罪。” 轻轻放下茶盏。 “陛下要推翻和改革之事众多,就会触动太多人的利益,这些人为了不让陛下的心思放在他们身上,就会想办法转移陛下的视线。” “而你这等倍受恩宠,却又无防人之心的重臣最合适。” 这话让宋应星的手从肿起来的嘴巴上放下。 “再者,你能保证自己以后不做错事吗?” “如果做错了事,陛下罚是不罚?” “罚的重了,你和其他一心为国之人会寒心,罚的轻了你就会成为样板,那些人就会利用有功免罚之事反过来胁迫陛下。” “那时你让陛下怎么做?” 孙承宗说到这里呵呵笑了一声。 “但这等无解之事陛下给出了应对之法,有事没事打你们一顿,把你们全部变成了受气包似的活宝。” “每让你们受一次委屈,就是在你们身上加一片鳞甲,哪怕将来你们真的做错了事,陛下也早就给你们编织好了防身的内甲啊。” 孙承宗对着皇宫的方向拱手。 “陛下没赐下免死铁券,更没有封爵的心思,但所作所为更胜免死铁券万万倍。” “长庚,侍奉这样的陛下,是我等臣子天大的福分!” 这番话让宋应星呆愣在了原地,之前的委屈和怨气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没想过陛下给的‘委屈’背后,竟会藏着如此深意。 “下官,谢首辅大人提点之恩!” 孙承宗摇摇头。 “陛下命我为首辅,自当承上启下,职责所在不必言谢。” 说完起身。 “我也该回去了,内阁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去处理呢,你也赶紧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走到门口的时候,孙承宗转头。 “可知那叫阿依莫小丫头脚被烫伤之事,是谁告知陛下的?” 宋应星摸了一下高高肿起的嘴巴。 “太监吧。” 孙承宗摇头:“户部尚书毕自严。” 宋应星一听这话顿时瞪眼:“这老匹夫又害我!” 毕自严这老东西和首辅大人相比,简直就是个粑粑,人长得骚气还他妈坏的直冒泡。 “长庚慎言!” 孙承宗低声喝了一句后,伸手在宋应星的肩膀上拍了拍。 “毕大人乃户部尚书为上官,怎能如此无礼冒犯。” “跟你说起这个就是怕你日后心生怨恨,你就没想过他为何要去御书房告你的状?” 见宋应星摇头,孙承宗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职责所在。” 宋应星不服气。 “背后告状那是太监的事,难不成他要去当太监....” 孙承宗瞪了宋应星一眼。 “陛下一直压着和蒙古人的互市谈判,为的就是在等你制作出玻璃之后再开始。” “那用什么样的方式让蒙古人知道玻璃,又能让蒙古人认为这是大明不可外销之物最好的办法?” 宋应星懂了。 想达到这样的目的,没有比大明皇帝因此事痛打一顿工部侍郎更好的办法了。 若是直接拿出成品,在宴会的时候让蒙古人看到,这样的伎俩是瞒不了人的。 你拿出来就是想显摆,显摆的用意自然就是想卖给我。 能卖给我,就说明这东西你们有很多。 多,自然就卖不出天价。 可现在不一样了,外国使团在京城会密切关注京城内的一切动向。 尤其像宋应星这样研发制作那么多好玩意的工部侍郎,更是蒙古人关注的重点。 所以一件小事,让蒙古人知道了玻璃的存在。 那歪歪扭扭的杯子是残次品,但那透明的玻璃渣却是蒙古人从未见过的。 似是而非,被毕自严玩的明明白白。 你知道了,但我没告诉你更没打算卖给你,你想要那主动权和定价权就都在我手上。 “也就是说,哪怕没有明堂之事,那老匹夫也会找其他事害我?” 宋应星算是彻底明白了。 哪怕没有吉克阿依莫被烫伤了脚,毕自严也会用其他方法让陛下揍自己一顿。 做广告,自然就得有模特。 而他这个频繁进出御书房的工部侍郎最合适。 孙承宗看着眼前的宋应星也是有些无语了。 不是,你就不能往深处再想想? 你就没想过这次的广告真正的导演是咱家的陛下? 如果不是陛下想揍你,毕自严就是打一百个小报告也不管用啊。 摇摇头,首辅大人走了。 因为他怕再聊一会,自己也会忍不住给这个榆木脑袋一个大逼兜子。 而在孙承宗的马车离去后,宋应星对着马车恭敬行了一礼。 “您的意思长庚懂,您是怕长庚怨恨毕自严大人从而出现内斗。” 随后起身,一边向府里走一边喃喃自语。 “但陛下也绝不希望看到,户部尚书和我这个工部侍郎走的太近。” “毕自严,以后咱俩势不两立!” 第二百二十六章孔家所选之地在密云 毕自严走进了御书房。 “陛下,自肥皂问世以来,共运往全国十九万三千块,售价十文,共得一百九十三万文,香皂售价三百文,已经售出九万六千块,共得...” “水果罐头二百六十文一坛,已经售出四万三千余坛,琼州百姓因此生活条件快速改善,且水果罐头的工坊已经开始在两广选址,共得...” “蜂窝煤已经推广至全国,且发放售卖资质,共得...” “炉具卖出...共得...” 他是大明的管家,所有工部出产的东西全部经由户部授权售卖。 “大明央行已经开设七十余家,遍布大明布政使司及人口密集大城,九边官军的饷银如今也能顺利快速的送到家人手中...共花费...” “陕西、河南、湖北...银贷之事已经全部完成,农具种子已经大部发放完成,再过一月农耕之时便可全部劳作于田..” 他说的内容很多,而且每一项内容的汇报里都有推进的详情,以及准确的数字金额。 但崇祯听到一半抓起了御案上的茶盏。 而见到陛下拿起茶盏有要朝自己扔过来的意思后,毕自严连忙调整了自己的汇报方式。 看着这位大明的户部尚书,崇祯脸色不善的放下了要砸出去的茶盏。 贱老东西。 你听听他说的是人话吗? 肥皂卖出十九万三千块,售价十文,共得一百九十三万文。 明明可以直说一千九百三十两白银,他偏要说成一百九十三万文。 那香皂也是一样,一共两万八千八百两银子,他偏要用文来禀报准确数字。 为啥? 因为这老东西的目的,和之前宋应星所说的人工饲养的牛奇懒无比是一个道理。 他怕自己成为一个不愿动脑,凡事只听臣子汇报便信以为真的皇帝。 就这个举动是不是忠臣? 妥妥的忠臣。 但贱不贱? 贼他妈贱,因为这老东西今天来就不是为了说这些的,这些东西之前的奏报里写的清清楚楚。 “臣之前从未想过,牲畜肚子里那油乎乎的油脂,居然能做成涤衣洗发的肥皂,当真是神奇的紧呢。” “但陛下不允低价从民间收购油脂,而大明油脂的存量本就不多,这肥皂成了赔钱的买卖啊。” 他说的没错,肥皂赔钱了。 油脂的收购价过高,而肥皂的售价又只定在十文钱,陛下又让宋应星把售卖大明内部的肥皂做的很大。 这就导致一块肥皂,一户人家最少能用上一个月。 生产的越多赔的越多。 “还好有香皂顶着,将肥皂的亏空拉了回来,也不至于户部倒贴工钱给工坊做事之人。” “这香皂啊因为油脂的数量跟不上,又大批拿去做了肥皂,所以只卖出九万余块,但臣按照陛下的旨意做了预售,竟然预定出去了十余万块香皂啊,而且定制指定的香型价格翻倍连眼都不眨一下...” 说到这,毕自严躬身。 “遂臣以为,香皂的售价可提升至一两银一块。” 这老东西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涨价。 您心疼百姓赔钱做肥皂臣支持,但咱大明有钱人多着呢,不坑他们一家伙这臣的心里实在不得劲。 不是要指定香型嘛,我连指定的形状都能给你做出来,加钱就行。 而且他还提出。 这水果罐头是个好东西,但一坛太大售价太高百姓能买得起的人不多。 不如改成小坛子来装。 而且还要区分等级,最好的水果和最好的蔗糖做出来的要用瓷罐装。 户部可以先付定金,向工部预定一批玻璃制作的瓶子。 随后,他用食指和大拇指比了一个十公分不到的距离。 镇大就行。 一个玻璃瓶里就装一个果子,要晶莹剔透,果子要饱满,汤汁要清澈用料要考究。 就镇大装一个果子的罐头,加价卖给有钱人...和蒙古贵族。 崇祯不得不承认,这老东西经商坑人真的是一把好手。 自己只是大概一说,他就明白了什么叫做精准营销。 一个罐头分出几十个等级。 把富人和寻常百姓分的明明白白,也给了那些人一个不得不高消费的理由。 坏果、体积小不好看的做成低等级的罐头,卖给寻常百姓。 品相极好数量不多的果子,用精美包装卖出高价给富贵之家。 就连蜂窝煤都被他分出了等级。 最高等级的蜂窝煤不但烟很少,外表上还能按照要求雕刻上各自族徽花纹。 炉子也是一样,反正就是你多大脚我多大鞋。 你想要的我全有,加钱就行。 对于这种明摆着坑人的事崇祯自然是.....欣然应允。 随后毕自严提到了互市,如今那些蒙古年轻贵族们乐不思蜀,花花世界之下根本不想回大漠吹风沙去了。 他们喜欢大明,所以他们就成了替大明说话的最好人选。 油脂。 蒙古人的对牛羊的油脂很是看重,不单用来吃,更是会涂抹在马甲马鞍之上。 这是毕自严率先要搞定的东西,有了大量油脂肥皂和香皂就有了足够的原材料。 所以他是来请旨的。 请求崇祯下令明刊,出一期牛油和羊油所做的精美糕点。 崇祯,自然就是他选中的广告代言人。 姆们家皇帝爱吃,百姓跟风自然也爱吃。 那从你那买油脂也就合情合理,不会和肥皂扯上一毛钱的关系。 说到最后,他抬头。 “陛下,孔家之人上报,孔家在北直隶的两千八百多亩土地不再适合耕种,要求朝廷为其更换肥沃之地。” 这事崇祯知道,而且翻看大明史册发现,这种事孔家干了不下数十次。 所得之地尽为良田,可在多年之后土地不再肥沃,便会以伺圣之名要求换一块更加肥沃的土地。 每一次,明朝皇帝都应允了。 有的甚至收缴百姓手中良田给了孔家,用来供奉他们的祖先孔圣人。 “孔家人自己划了一块地递交户部。” 毕自严说着躬身。 “臣命人查探,发现孔家所选之地在密云。” “距离大明军工厂不到十里之地!” 第二百二十七章那朕就满足你 崇祯挑了挑眉。 “这么快就把主意打到朕的军工厂了吗?” 有些事很小,小到一个不经意就会忽略的地步。 但如今大明的皇帝,和他选中的大臣们却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提出这个要求的是何人?” 毕自严回道:“左春坊左谕德,孔家派驻京城的代理人孔贞运。” 崇祯闻言点头。 “既然他提出来了,那就允了便是。” 毕自严闻言微微一笑。 “臣这就着手去办。” 他的职责就是把知道的告诉陛下,剩下要怎么做陛下自有安排。 毕自严离去后,崇祯看向地图上军工厂的方向。 “你以为魏忠贤的净军被朕调去辽东,又把曹化淳的勇卫营调去杭州,就连京营的人也分出三万去往天津,就认为军工厂的防卫空虚吗?” “但你忽略了一个人。” “李若琏。” 李若琏在崇祯登基之时便被任命为五城兵马司指挥。 这是一个极为容易被忽略的官职。 但崇祯没把锦衣卫交给李若琏,为的只是一个五城兵马司吗? “朕现在掌握的实力,远非先帝可比。” “你安逸的太久,也高高在上了太久忘了什么是怕,更忘了帝王的权力代表着什么。” 随后他去了诏狱,见到了高启潜。 “你要见朕?” 崇祯在椅子上坐下,看着诏狱之中只剩下一个人形的高启潜。 “奴婢无法行礼,还望陛下恕罪。” 崇祯无所谓的摆摆手。 “朕的耐心不多,所以最好说些朕想听的。” 高启潜艰难的挪动了一下身躯:“奴婢不想死。” “如果奴婢把知道的全部说了,陛下能否留奴婢一条贱命?” 崇祯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指。 高启潜见状脸上出现一抹喜色:“李选侍乃奴婢所杀。” “当初移宫案之后,先帝念及旧情没有选择杀了李选侍,而是将其贬至哕鸾宫,李选侍并没有因此心怀感念,反而更加怨恨...” 见到崇祯脸上出现一丝不耐,高启潜连忙再次开口。 “奴婢早年家遭巨变被人所救,而那个救下奴婢之人叫郭尚友,随后奴婢在其授意之下入宫成了太监,并且暗中联络李选侍和客氏又拉拢了陈德润。” “察觉到了先帝计谋后,策划了后面游湖落水以及拉拢太医暗中下毒...” “而先帝归天之后,奴婢得到的命令是得陛下赏识,从而接替崔文升成为漕运总督。” 崇祯闻言微微皱眉。 “为何接替崔文升?” 高启潜再次艰难的挪动了下身躯,让自己能靠墙而坐。 “崔文升乃先帝指定之人,此人只听皇命无法拉拢,有此人在漕运便无法掌控。” “郭尚友以重金相许,但崔文升不为所动,若是奴婢取而代之漕运将尽入郭尚友之手。” 崇祯依旧面无表情的淡淡嗯了一声。 “郭尚友背后又是何人?” 高启潜:“钱龙锡,谋杀先帝暗夺漕运南直隶谋反的主事人,就是钱龙锡。” “而奴婢得到的另一个命令,则是营救一个人。” “王化贞。” “王化贞天启二年广宁战败后,被先帝下旨关入大狱,而将此人救出来之后,将会运作举荐成为漕运统军之将。” “如此漕运,将彻底从朝廷剥离。” 崇祯点点头。 “倪文焕在这其中又是扮演怎样的角色?” 高启潜:“此人早就被郭尚友重金收买,所负责的就是蛊惑刘若愚,通过其口让先帝知晓大明的问题所在,从而分散先帝的注意力,让先帝动起来...” 高启潜说的每一个字都堪称绝密,而按照他的话来说,天启从头到尾都在被人牵着鼻子走。 天启太急了,动用魏忠贤近乎将朝堂里的东林党杀绝,这也导致东林党铤而走险。 待高启潜说完之后,崇祯微微揽了揽衣袖。 “知道朕为什么会来见你吗?” 这话让高启潜为之一愣。 “因为朕从不相信你说的每一个字,更因为朕认为你知道的太多了。” 言罢从椅子上起身。 “你,不该那么痛快的提到钱龙锡,更不应该提到王化贞。” 说完,在高启潜呆愣之下转身。 走到门口的时候,崇祯回头。 “你更不应该提分散先帝精力这句话,因为你现在做的就是用来分散朕的精力。” “想在死前蛊惑朕?” “那朕就满足你。” 音落转身迈步:“方正化,此人凌迟,今日所谈之言不必记录在册更不得宣扬出去。” 为什么? 这是高启潜对着崇祯的背影高喊之言。 崇祯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而高启潜想在死之前蛊惑他的计谋失败了。 原因。 他来自后世,知道事情的走向更知道每个人的忠奸。 钱龙锡不是什么大人物,那王化贞更不是一个什么含冤入狱的能干之臣。 正是因为王化贞广宁才丢了,而大败之后此人临阵脱逃导致整个战线整体溃败。 天启没杀他,实在是太便宜了他。 整个大明,在崇祯看来唯一被错杀令他痛惜的只有一个。 熊廷弼。 若非王化贞刚愎自用,为了凸显自己比熊廷弼强辽东也不会败成那个鬼样子。 他来,只是想确定一件事。 高启潜挺了这么久到底想在死之前告诉自己什么。 他得到了答案,郭尚友。 无论是按照高启潜的供词,还是锦衣卫暗中调查得来的消息来看。 有不臣之心祸乱漕运的真正主使者都是郭尚友。 “郭尚友如今人在何处?” 方正化闻言躬身。 “在淮安府漕运总督衙门未曾进京。” 崇祯点点头。 为了方便统筹对接南北,大明的漕运总督衙门并不在北京城,而是设在南直隶的淮安府。 “知道朕为何会来吗?” 方正化闻言躬身。 “陛下想让那些人知道,高启潜已经把想说的话告诉您了。” 崇祯微微点头。 “漕运的事就交给曹化雨吧,京城有你在就乱不起来。” 方正化微微抬头。 “那军工厂那边的事...” 崇祯微微摆手:“让他们去动就是了,朕看看他们到底还拉了多少人下水。” “既然他们想告诉朕些什么,那你就按照高启潜的话去查。” “不能让人家白忙一场。” 第二百二十八章他叫陈永福 御书房里来了一个昌平裨将,他叫陈永福。 陈永福在后世的知名度不高,但绝不能说他的领军之能不够强。 在历史上的明末时期,年纪相仿的武将里能压陈永福一头的只有曹变蛟一人。 但这也是让崇祯没事就扔一个茶盏的原因。 这些人之所以展现出自己的统军之能,全部都是内部平叛之时展现出来的。 而按照当时大明朝堂的德行和阶级的固化,若是没有李自成等人叛乱很多人都是无法出头的。 典型的代表就是孙传庭、卢象昇、周遇吉等等猛人,这其中还要加上一个陈永福。 辽东成了一个利益集团,祖大寿、袁崇焕这些人已经把控了武将上升的渠道。 若是只打建奴没有内部叛乱,这些人估计一辈子都没有崭露头角的机会。 他一直没有启用陈永福,是因为此人乃是他选定的漕运总兵的人选。 天启取消了漕运总兵,这个决定不能说是错但也没对到哪去。 以为派一个心腹太监去了,就能让庞大的漕运体系回到正轨? 有些事啊,就得丘八来干。 一个连史书怎么评价都不在乎的皇帝,你指望他讲道理是不可能的。 大军平推不香吗? “朕决定任命你为漕运总兵,把漕兵给朕拉起来,今日是看运河的漕军,明日拉倒战场上就是一支能战之军,能做到吗?” 陈永福闻言以头触地。 “臣,定当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这话刚出口,就被崇祯用茶盏的盖子砸在后脑勺上。 “朕让你去干事的,你死了朕战无不胜的漕军怎么办?” 陈永福捂着后脑勺,对着崇祯咧嘴一笑。 “臣看朝堂里的大人们领旨的时候都是这么说的。” 崇祯白了他一眼,伸手拿过桌上的果盘揪了一颗葡萄扔进嘴里,随后把果盘扔给了依旧跪在地上的陈永福。 “吃完再滚,记住,你是一军之将是朕钦点之将,不是哪个狗屁大人物的下官,把腰杆给朕挺直了。” “你站的直,就是朕的底气!” 后世对陈永福的评价并不高,主要原因便是他投降了李自成。 但李自成被干成独眼龙,也正是出自这位陈永福的手笔。 李自成攻陷洛阳后直逼开封,本以为一战即破的开封被陈永福顶住了还射瞎了李自成的左眼。 后来李自成招降陈永福的办法,还有一个专用名词。 折箭之誓。 我不恨你射瞎一眼之仇,愿与君携手天下太平。 对于这样的招降陈永福理都没理,可这个时候大明的朝廷言官们联合崇祯干了一件蠢事。 言官们最擅长的就是让被人去送死,然后在别人送死之后还要参奏那人死的时候姿势不对。 他们参奏陈永福意欲投降叛军,死谏崇祯即刻抓陈永福下狱夷灭三族,以儆效尤。 为你拼命没赏赐也就算了,这头刚拒绝李自成准备和叛军死磕,结果自己的皇帝听信言官要对自己抄家灭族。 他还有得选吗? 历史都是结果论,只记住陈永福投降了李自成,但对过程是一字不提。 看着眼前这个年纪和曹变蛟相仿,咧嘴傻笑跪在地上吃水果的陈永福,崇祯心里也是重重一叹。 这家伙现在也才二十岁,为明朝整整打了十六年,可最后却背了一个叛徒的罪名被后世指责。 大明亏欠的人,真是太多了。 陈永福在进御书房的时候是忐忑的,但挨了一杯盖又得了陛下亲手给自己的果盘。 他心里真的只有一句话。 为陛下战死,无怨无悔! 他没想过自己会被陛下叫进御书房,更没想过会成为漕运总兵。 但那一杯盖和陛下嫌弃的白眼,远胜过一道冷冰冰提拔重用的圣旨更让人暖心。 被信任,心里就有了寄托,走路都是带风的。 .... 崇祯元年三月初,崇祯收到一封来自湖北的奏报。 祖大寿详细的说明了南直隶之人的来意,随后又把袁崇焕写给他的亲笔信一同送来。 而奏报最后,祖大寿请求吴三桂能进入明堂。 崇祯看完这封奏报后轻轻放到了一旁,他一直都在思考一件事。 如何处置吴三桂。 吴家在辽东和祖家,可谓是李成梁之后的辽东顶尖军事世家。 有军权就一定有着数额庞大的财富。 祖大寿听从旨意被调离辽东,随后湖广被一分为二被降职为一省总兵。 崇祯等着他做点什么。 可随后祖大寿的作为让崇祯明白,这是一个很识时务且没有反叛之心的人。 但对这个吴三桂,崇祯是真的想不出留下他的理由。 吴三桂成事也是历史所推动的,按照如今大明的布局和趋势,他再也没有如历史上那样的辉煌。 留着能稳定人心也能安抚祖大寿和祖宽等人,但崇祯就是忍不住的想要干掉这个小垃圾。 祖大寿此举乃是真正的表忠心。 辽东老巢让魏忠贤给掘了,吴家和祖家也被相继调离辽东去往湖北。 如今祖大寿非但把孙子送进明堂,又把最看重的外甥也送进了明堂。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臣听从陛下旨意,哪怕撤销湖北总兵的官职贬为庶民亦无怨言。 既如此,那就让朕看看这个吴三桂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提笔,允! 至于这个袁崇焕,崇祯没和任何人说过他的打算。 以他对袁崇焕的了解,这个人没被重用更被赶出朝堂一定心生怨恨。 一个觉得自己很强,又心生怨恨之人会做什么很难猜吗? 从成为崇祯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打算让这个袁崇焕活着。 既然历史上你被崇祯凌迟,那朕就仁慈些。 留你个全尸好了。 崇祯真的给了袁崇焕机会,如果他进御书房第一句不是干掉毛文龙。 而是如满桂一样,把前去拉拢他的人列了一个清单交给崇祯。 那这个人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可他没有,刚离开京城就和南直隶的人搅在一块。 更给祖大寿去信,他已经断了自己最后的生机。 “把这个送去给孙阁老。” 崇祯将祖大寿送来的奏报和信件扔给王承恩。 “告诉阁老,有始有终吧。” 袁崇焕被孙承宗发掘,那就由他送其最后一程。 第二百二十九章好消息和坏消息 崇祯总觉得自己就是个补袜子的主。 大明以前的皇帝把该享受的全享受完了,到了自己这里全是大窟窿。 陕西入春以来一滴雨都没下过,大旱开始了。 但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陕西陈经纶送来奏报,番薯的秧苗存活率达到了六成。 另外四成秧苗没能活下来,原因他足足写下四千多字进行总结。 陈经纶是惶恐的,他言明只要补种得当可以将损失弥补回来。 但对于这件事崇祯是很欣慰的。 按照他的预期,番薯从福建挪到陕西的首次种植,成活率能达到五成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不是后世,种子已经根据各个地区的土壤天气进行过精准培育。 他更关心的是产量。 而陈经纶打了保证,只要存活不停灌溉,产量能达到在福建种植的七成。 明年,适应了陕西的土壤天气产量将会和福建持平。 陕西没有再种麦子,虽然陕西人最爱吃的是面食,麦子也有一定的抗旱能力。 但陕西从现在开始的干旱,根本不是麦子能挺得过去的。 所以河南、山西种麦,陕西的地瓜丰收之后再运往其他地域进行互换。 明刊一直在推广地瓜和土豆,所以地瓜土豆收获之后不愁卖。 徐霞客接到了新的旨意,和治理河道的潘若山两人先进河南,再入湖北湖南最后进入江浙考察堤岸和水文。 随后会在这些地区同时建造大型水库。 水患时利用水库泄洪,干旱时开闸放水赈灾除旱。 老天爷确实对大明动了杀心,以江南为例,先大水后大旱,这种接连天灾谁也扛不住。 所以徐霞客和潘若山在崇祯心里的地位,甚至还要高过统军之将。 宋应星的土豆已经开始准备种植了,除了皇庄之外,毕自严又忽悠了五千户北直隶的百姓一起种土豆。 有了大明央行做背书,朝廷在百姓心里的信誉也是开始逐渐回升。 玻璃的工艺开始精进,已经能做出一些透明度极高的玻璃球,玻璃杯的成功率也开始逐渐提升。 一个月,这是宋应星给出的时间。 一个月后,玻璃杯和坛坛罐罐的就能量产。 香水的产量有些少,因为制作香精的原材料要从南方运来,但时间来到了崇祯元年三月,南方的山坡上已经开满了花朵。 百姓们以前采药砍柴捡山货,如今采花也能卖钱,日子开始慢慢变好,脸上也多了对生活的向往。 但也不是没有烦心事。 水泥还没研制成功,而且在开炉的时候没掌握好死了三个工匠。 而更让崇祯一巴掌拍在脑门上的是,京营死了人。 京营自从交给周遇吉之后,精神面貌可谓是焕然一新,十万陕西兵之外又从北直隶募兵五万。 京营的人数达到了十五万。 崇祯对自己的战兵很大方,海带,海货,果干和少量肉类持续供应。 而且他还联合兵部制定了全新体能训练科目。 五公里负重越野、高低杠,障碍穿越以及俯卧撑仰卧起坐匍匐前进这些全用上了。 前世他最喜欢看的一个短视频里,有这样一句让人热血澎湃的旁白。 中国特种兵,就是来自地狱的勇士! 所以这句话被他直接抄了,大明战兵,就是来自地狱的勇士。 所以他设置了凌空卷腹。 然后问题出现了,大明的人没见过啥叫凌空卷腹,他们的皇帝只是画了几张图和训练器械的图纸。 但崇祯明显低估了大明时期兵卒的战斗力,凌空卷腹一开始不熟练,但自从他得知训练量加大一天三顿大兵们还是饿的嗷嗷叫。 所以下令准备些馒头之类的备着,凌空卷腹成了课余时间的娱乐游戏。 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五公里负重越野在他看来是很难完成的。 结果这些吃饱的大兵们背着数十斤的负重,一路聊着天轻松加愉快的就跑完了。 原因很简单。 大明战兵平常都是穿着二十多斤的盔甲自由行动。 青布铁甲重二十五明斤,明朝一斤相当于后世的590克,这还没算上接近两斤的头盔。 哪怕是纯棉甲的重量也在二十明斤左右。 而且战时行军,手里要提着武器还要携带一部分物资,每个大明兵卒都是玩负重越野的高手。 所以当得知,陛下只是让他们扛着二十来斤的东西跑十里地,这帮家伙们一个个咧着嘴大叫陛下万岁。 崇祯脸都绿了。 增加,负重越野十公里,卷腹等其他体能训练翻倍。 小样吧,朕是整岔劈了,但朕绝不承认。 然后..死人了。 不是因为训练的太狠死了人,而是一个让崇祯极为厌恶的名字,头疮。 剃成平头最先就是从京营开始的,但剃发之时发现大兵们的头疮已经严重到了骇人的地步。 溃烂、感染,生出鸽卵大的瘤疮。 剃头时一个不注意就把瘤疮割破了,随后戴上头盔玩命训练出现了严重的感染。 随后崇祯命兵部下发各地军营,奏报显示这样的事情绝非个例。 大明的头盔设计的没问题,相比平头比留着长发还要更加的实用。 但大兵们的卫生条件实在堪忧,甚至连一丁点自我防护意识都没有。 要不是实在撑不住,每一个人不会主动站出来说自己病了不能参加训练的。 随后崇祯叫来李志明:医学院的军医可否归队? 李志明点头:医学院里的学生本就抽调自军伍里的军医,如今已经掌握外科手术要点和学会了消毒缝合。 可百人队配一人,距离陛下要求的十人队配一人尚且需要时间。 崇祯直接挥手。 好,那就百人队先配一人,医学院要加快速度培养更多军医,同时鼓励民间百姓入学,结业后归乡开办医馆免三年赋税。 然后叫来王徵,你不是一直想建造大型锅炉嘛,就先从京营开始吧。 朕的要求只有两个,一,别把朕的大兵们炸死,二,让朕的大兵们每天都能洗上热水澡。 最后叫来兵部、户部、工部,为大兵们下发香皂和肥皂配额。 训练之后洗澡,洗头,最重要的是要把鸟给朕洗干净。 不准喝生水,若是再有类似非战减员,你们全给朕滚回老家抱孩子吧。 吴有性推行的妇科病防治法一直不顺利,大明的骚老爷们就是他妈的不爱洗鸟。 既然如此,那就先从军队开始! 第二百三十章当可再娶一房! 相比天灾人祸,崇祯更怕的是疾病。 户部和大理寺一直在摸排大明人口的准确数量,现在已经完成了一半就达到了九千七百多万。 这还要算上四川、云南、贵州等地无法进行摸排,和有些人住的太过偏远无法统计的情况下。 所以保守估计,大明的人口足有两万万之多。 两亿人口的医疗问题不解决,就会成为一道永远都无法愈合的巨大伤口。 时间长了,这道伤口就会化脓甚至癌变。 而这其中最触目惊心的就是妇科病,大明女子的平均寿命竟然只有36岁。 堪称最长寿的浙江某地,女子的平均寿命也只有51岁。 原因很多,但吴有性的奏报里言明,最直接导致女子寿命太短的原因就是妇科病。 成亲早,生的多,条件差,骚老爷们不洗鸟。 嫁给农民,他干了一天活全身黑漆漆的也会横冲直撞。 嫁给挖煤的,一次之后能洗出三天黑水。 再加太穷,一家几口女子轮流共用一块月事布。 大明女子从生下来就一直饱受病痛的折磨,所以这件事必须解决。 但直接下令是不可能的,想让那些不要脸的骚老爷们洗鸟比拉屎都费劲。 提到拉屎,崇祯又是无语的拍了一下的自己的脑门。 大明男性除了战死、饿死、病死之外,因为拉不出来屎憋死的也是一个让人目瞪口呆的数字。 肠梗阻。 吃观音土那是个例,但因为长年不进油水吃野菜粗粮,导致大明患有肠梗阻的也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咋净他妈事儿呢咋啊。 崇祯在这一刻才明白,想当个明君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下令强行要求洗鸟是行不通的,那只能从妇人方面入手了。 你不洗,我就不让你进来,从根上解决基本问题。 所以他去找了周皇后,想通过皇后的名义号召天下女子大胆勇敢的说不。 可当他来到周皇后的寝宫时,看到了一个一身白裙气质极为典雅美貌的女子。 “民女孙明月,叩见陛下!” 这是孙承宗的孙女,她没进明堂,因为她是年后才来到的京城。 崇祯有些无语的看了一眼周皇后,那狗日的王承恩看不见朕泛青的眼眶子,你也看不见吗? 不得不说,孙明月很漂亮气质更好,这和孙家的家风有关。 但崇祯现在的心思不在这上面,虽说这样会让孙家得到应有的地位和奖赏。 但...一对三已经很吃力了好吗? 当孙明月离去后,崇祯把自己的目的说了一遍,随后周皇后笑着看向崇祯。 这件事啊臣妾帮不了陛下,但有一个人可以。 曹明漪。 崇祯当即皱眉,曹明漪很能干,大明第一服造局已经开始生产新式内衣裤。 而且销量好到爆。 单单一个服造局的内衣和卫生巾产生的利润,就已经把毕自严笑的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但那丫头太敢搂,说实话,崇祯感觉自己在那丫头面前都有些把持不住。 如果说孙明月那眼波流转的模样像月光,那曹明漪就是炙热的烈阳。 她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崇拜和向往。 而且她在新式内衣生产出来之后,优先供应了后宫。 那款式让崇祯...好喜欢。 皇后说的没错,以皇后的名义提倡这事太过惊世骇俗,同时对皇家的颜面也十分的不好看。 而当曹明漪进了御书房,听到崇祯想让她去做的事之后,咬了咬嘴唇看向崇祯。 “陛下所说之事明漪不懂,陛下能否说的再细节些。” ..... 毕自严一叹气,李邦华就会起身就走。 这人太贱也太损,坐那装模作样的叹气一定没憋好屁。 “哎呀呀,莫急莫急,在下有一肺腑之言李大人想听否?” 李邦华:“不想听。” 毕自严自顾自的嗯了一声。 “既然李大人想听,那在下就畅所欲言了。” “昨日毛文龙又送来一批建奴女子,在辽东也出现了大批捕猎队抓捕建奴女子送到京城,哎呀,那教坊司都塞满了装不下喽。” “在下曾向陛下谏言,想让陛下挑选一二个样貌姣好的建奴女子收入后宫,如此便能让建奴女子的身价再次上涨,也能顺带提升一下建奴女子的地位。” 他说着吧唧了一下嘴。 “但陛下不肯,可陛下不肯在下就无法运作,将这些建奴女子嫁给咱大明百姓。” “您也知道,咱大明人看不起这些外夷女子,若是不把她们的身份地位提升起来,怕是那些战场退下来的伤残老卒就是宁远孤独终老,也不愿娶她们为妻的。” 说完看向李邦华。 “嗳?李大人的孙子明晓已到娶亲之年了吧,不如就由在下做媒挑选样貌姣好...” 李邦华起身就走。 你个不要脸的狗东西,忽悠不了陛下就来忽悠老夫是啵? 老夫唯一未曾娶亲的孙子今年只有九岁。 九岁! “哎呀呀,李大人莫气莫气,气大伤身呢。” 把李邦华又按回到了椅子上,毕自严又是叹了一口气。 “我去看了京城退役伤残老卒的现状,若是没有陛下他们过的还不如大同那些老卒。” “很是凄惨。” 毕自严皱皱眉。 “我大明的官员真的该从头捋一遍了,单单户部克扣那些老卒银钱的就有十六人之多。” “甚至得知我要前往查探,他们把前一刻还在乞讨老卒套上新衣,佯装过的很好称赞陛下圣明官员尽职。” “但他们只知道临时给老卒套上新衣新鞋,却忘了那双乞讨的手和新衣如此的格格不入。” 说完看向李邦华。 “我亲手将那十六人拿下送到都察院,又联合大理寺将那些依附官员的地痞全部拿下。” “可治标不治本的李大人,想要让那些老卒老有所依,朝廷给福利是一方面,还是要让他们有个家有奔头。” “如此才能不甘心做个废人,也能为其他兵卒打个样,哪怕伤残了朝廷也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所以提升建奴女子的地位很重要。” 这番语重心长让李邦华也是心有所感,可就在他刚要点头之时。 “既然李大人的孙子太过年幼便就罢了。” “但李大人年轻力壮,当可再娶一房!” 第二百三十一章整片菜地全烂了 李邦华现在才明白,自己还是小看了毕自严的无耻。 原来这逼的目的,根本不是什么让陛下收建奴女子入后宫,更不是要给自己九岁的孙子娶亲。 他真正的目的,是让自己再娶一房。 你看,这狗日的毕自严安排的明明白白有理有据。 毕自严六十,孙承宗六十五,袁可立比孙承宗的年龄还要大。 韩爌六十七,刘鸿训六十四,所以整个朝堂看下来职位够高,娶了小妾能提升建奴女子地位的。 只有他一个。 无他,今年李邦华五十四,和那些老帮菜一比还真就是个干得动的年轻人。 陛下还没皇子,各路藩王被干成稀碎,所以他这个都察院左都御史正合适。 就在李邦华准备翻脸的时候,毕自严起身郑重的行了一礼。 “毕自严,代天下为大明征战沙场的伤残老卒,谢过李大人。” 一揖到底,脸上再无戏谑。 这就是毕自严,坑你,还能让你无话可说。 他说的这些李邦华都知道,正因为知道他才无法反驳。 陛下十分心疼那些老卒,甚至不惜花费重金为这些老卒治疗病痛进行赡养。 但养着并不是一件长久之事。 就如李邦华所说,养久了就会成为废人,同时心里也会滋生出老子是为大明伤残的。 是有功之人就得养我,久而久之就会成为朝廷的负担和不稳定因素。 南直隶报上来的退役伤残老卒作恶,并非空穴来风。 想要整治,靠杀是不行的。 所以当崇祯看到这份奏报的时候,就连他都不得不佩服这个毕自严的无耻和睿智。 李邦华一心为国,以大局为重。 而毕自严用的就是李邦华的大局为重,崇祯直接下旨,赏赐了一堆李邦华纳妾所需的物品和银两。 五十多岁的老臣迎娶十七岁少女,也算是赏赐了。 能被抓来或者用来交易的建奴女子,尽皆出自贫苦之家。 而且你要永远相信汉人的同化能力。 莫说现在只有万把个建奴女子进入大明,就是把建奴所有女子全扔进大明,在庞大的人口基数下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成为自己人。 过日子这三个字,有时胜过所有布局筹谋。 崇祯元年三月十四,曹化雨进了江苏淮安府。 淮安府非但是大明漕运总督衙门所在地,更是京杭大运河沿岸最重要的交通枢纽。 所以淮安府极为繁华,往来商旅无数,茶楼酒肆放眼皆是。 曹化雨没有魏小贤的那一身邪气,也不是曹化淳那样大白天咧嘴一笑都能让人脊背发寒。 他很平和甚至说是普通,换上百姓的衣服走在大街上引不起任何的注意。 在漕运衙门不远处的茶楼里,曹化雨用眼神制止了麾下想要询问店小二的举动。 “咱大明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能在衙门对面做生意的都是吃衙门饭,你看他只是一个店小二,实则他和这漕运衙门里的探子无任何差别。” “你觉得能问出些什么来?” 曹化雨微微摇头。 “有些事连亲眼所见都未必是真,更何况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 “如果听来的就是真的,有了高启潜的供词陛下杀人就是了,又何必将我们派来呢?” 麾下闻言刚要低头称是,随即又被曹化雨一个眼神制止。 “从一进这淮安府开始,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们,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看在眼里,这么简单的事也要我教你?” 麾下提壶为曹化雨倒了一杯茶,低声问道。 “大人,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曹化雨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看!” “小时候家里有块菜园,母亲带着我们几个兄弟一起种菜,满园的青菜但我们却只能吃烂菜叶。” “因为整颗的好菜要拿去卖给富人家,换取些许铜钱买米买盐。” 曹化雨说着笑了笑。 “那时太穷,而我们最怕的就是起虫,一旦起虫咬了菜叶就卖不上好价钱了。” “母亲曾告诉我们,一棵菜里发现了虫,就代表整片菜园里全部都有了虫。” 他笑着看向窗外淮安府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摘掉最明显的虫是没用的,因为整片菜地都烂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菜园里的菜全部拔掉,这样隐藏在暗处里的虫就再也藏不住了,也才能一举灭掉所有的虫。” 他的声音很淡,还带着一丝笑意。 但麾下之人却从这丝笑意里,感受到了冰冷至极的杀气。 他们一直坐在那里闲聊,直到一个半时辰之后,都御史郭尚友走出漕运衙门登上马车归家。 曹化雨才带着麾下走出茶楼。 “大人,按照明律,商船通行大运河需至钞关纳税,以为通行凭证。” “钞关从最初的七个到现在变成了二十六个,且钞关所得税款尽归朝廷无需通过漕运衙门,但属下刚才看过了,最少有六名钞关之人进出漕运衙门。” “而漕运总督有亲辖漕标,分为本、左、中、右四标,水师七营共三千四百六十八人,辖制武官佐,最高从二品,并辖制山东、河南、江苏、安徽、江西、浙江、湖南等地的漕粮卫所。” 说着,麾下也是微微眯了眯眼。 “这些都是漕运总督崔文升的权力,但属下发现除本标漕兵外,其余人等皆留在淮安府。” “崔文升在兖州修筑堤岸,淮安府一切事宜皆由郭尚友做主,除军事外,还有监察凤阳、庐阳等职权,说句大不敬的话,这郭尚友简直就成了淮安府的无冕之王。” 曹化雨没有说话,一边漫步向前一边打量着街边的商铺酒楼。 看到有趣的东西,还会停下来看一看甚至买下些特色小吃。 “除了这些,还发现了什么?” 麾下之人闻言开口。 “仪仗。” “郭尚友只是都御史,漕运衙门的副职,他出行的仪仗虽不隆重也未出格,但跟随左右尽为习武强人。” 曹化雨打量了一下街上行人,随后转头对麾下问道。 “但你不觉得,那些护卫对郭尚友的态度太过不正常了吗?” 这话让麾下一惊。 “大人您是说....” 第二百三十二章越来越浓 郭尚友今年六十二岁。 下了马车之后,径直走进了自己的府邸。 而在这府邸的门口,竟然有着八名护卫把守大门,其规制甚至超过了漕运总督衙门。 这座府邸位于淮安府城西,非但地处最富地段,府宅的规模更是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此乃巨富之家。 就在郭尚友刚刚归家之后,大批商贾和官员的马车停到了大门口,携带礼品排队等待郭尚友的接见。 “以漕标官军作为家丁护卫,前来参拜之人更甚漕运衙门,这郭尚友的排场比京城内阁大臣还要大上数倍。” 一处街角,看到这一幕的麾下之人忍不住开口。 曹化雨看着门庭若市的郭尚友府邸大门口,眉头也是微微皱起。 麾下之人说的没错,这郭尚友的排场真的超过了内阁首辅孙承宗。 ... 一处酒楼的雅间内。 “安排好了?” “大人放心,一切安排妥当,京城里已经传来消息,高启潜在死之前见到了皇帝,而方正化的锦衣卫已经暗中进入山东潍县,一切都按照预定计划行事。” 那所谓的大人点点头。 “南直隶没能让皇帝焦头烂额,实在是那些人太过废物所致,不过无妨,这漕运就能让他的精力全部被牵扯在这。” “全部的心思都在漕运,那我们暗度陈仓的计策也可以推行了。” 他转头。 “锦衣卫和东厂的人盯好了?” 另外一人回答。 “一共两个千户带领一百六十几人分批次进入了淮安府,东厂的番子三十二人没有掌刑千户前来,从进入淮安府的那一刻就被我们的人盯上了,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 那大人闻言点点头。 “既然都到了,那就开始吧。” “由他们把消息告诉皇帝,想来皇帝不会有任何怀疑的。” 随后再问。 “那孙应元的勇卫营到哪了?” 另外之人回:“已于昨日到达杭州府。” 那大人闻言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在杭州府的布置已经完成了,要不了多久我们想让皇帝知道的消息,就能通过那孙应元之口转告皇帝。” “自从郭钦成为浙江总兵后,处处于我等为敌,此人极难拉拢那便借皇帝的手除去便是。” “届时该除掉的人全部铲除,皇帝的所谓圣旨就是摆设,我们的话才是真正的圣旨。” 皇帝坐的太高,高到根本看不见地上有多少蚂蚁正在噬咬他的龙椅底座。 但蚂蚁们嚣张惯了,也根本没有察觉那高高坐在龙椅的皇帝,在它们身边安插了多少双眼睛。 淮安府很繁华也很富裕,但乞丐的数量也要远多于其他地界。 在穷地方要饭是会饿死的,但在富人扎堆贵人遍地的淮安府,乞丐的日子也要过的更舒服些。 每天都有从外地来到淮安的乞丐,前些时日来了几个北直隶口音的乞丐,这样的事很常见也没人会太过在意。 只要这些乞丐不闹事,大人物们也懒得去和这些垃圾计较。 但这些人却和其他的乞丐不同。 因为他们是自行阉割却没能进入皇宫的那批人,武力值近乎于无,所以也没能加入净军逆天改命。 但好在陛下怜悯,他们遇到了属于自己的贵人。 曹化淳。 没有编制没有番号更没有特权,但他们却是除锦衣卫和东厂之外崇祯的另一批眼睛。 就在曹化雨进入淮安府的第三日,情势陡然生变。 淮安盐矿塌方,七十三名盐工无一生还。 明朝时,淮安乃盐运之地,两淮所产盐的数量占全国半壁江山。 漕运总督衙门有兼理盐课的权力,得知此事后郭尚友坐上马车直奔事发地。 这样的事在淮安府不算新鲜,每年都有不少盐工死于矿难。 如此重大事故,郭尚友仅用一刻钟时间便是‘了解’事情全部经过,随后定性。 盐工操作失当,不属矿难天灾不可得朝廷抚恤。 盐工亲眷得知此事前往漕运衙门鸣冤,却被门口的护卫以棍棒驱散。 “朝廷不是有明刊吗,有了冤屈为何不上奏陛下呢?” 一名乞丐对着准备后事凄惨的亲眷问道。 “明刊是好,但我等不认字更不会写字啊。” 乞丐闻言不解。 “那为何不请人代笔?” 亲眷摇头。 “淮安府的读书人都能从衙门领一份口粮钱,你认为他们还会给我等代笔写信吗?” “非但不会为我等执笔,转头就会向衙门告发将我等拿入大狱啊。” 乞丐也是眉头紧皱。 “你等世代为盐工下井,为何会出现操作失当丢了性命?” 这话让盐工亲眷凄惨大笑。 “那盐井数月前便已渗水,我等世代下井自然知晓不可为,但两淮都转运盐使司的汪承爵大人严令必须下井。” “说陛下鼓励南方沿海渔民制作海货售卖军中,用以滋养我大明军伍体魄上阵杀敌,不下井挖盐以通敌卖国论处!” “我们不服,盐井渗水如此严重下去很有可能丢了性命,再者我等亦可再开新井又如何通敌卖国?” “可那汪大人说,这是陛下的旨意,不下井就是抗旨不遵,抗旨不遵就是通敌卖国抄家灭族!” 这盐工的亲眷抹泪摇头。 “都说陛下爱民如子,都言陛下说是我等用肩膀扛起大明长城,可为何这旨意却不顾我等死活...” “漕运官军逼着我儿等人下井采盐,可刚下井不到一个时辰便引发井喷,整个盐井一片汪洋...” 淮安府的百姓靠盐矿和漕运而生,崇祯即位后整个大明的风气为之一清,每个人都有了对未来的盼头。 但这份盼头,在淮安府并不存在。 他们没有感受到新帝登基带来的红利,相反,新帝登基之后他们的日子更加的艰辛难熬。 鼓励南方渔民制作干海货军中采购,对盐的需求量直线上升。 没有了两广及琼州海盐的北运,两淮盐矿的压力陡然而升,为了弥补这份空缺盐工们不分昼夜下井挖盐。 而盐价,也在无声无息间开始上涨。 最让这名乞丐心中一紧的是,两淮盐工对陛下开始心生怨恨。 而这种怨恨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浓。 或许在某一刻会突然爆发。 第二百三十三章无妨 一下死了七十三人,且盐井被毁。 这样的大事必须要奏报朝廷,连同这份奏报一起的还有一份抚恤名单,和修缮新井所需的费用。 十九万七千九百两。 崇祯的御案上放着两封奏报,一封来自曹化淳的秘密部队,一封来自两淮都转运使司汪承爵。 两封奏报说的是同一件事,但内容却截然相反。 死掉的盐工没有抚恤,还被定了一个操作失当的罪名。 但上报朝廷却有着高额的抚恤银,同时要求新开盐井的拨银刻不容缓。 崇祯调来自天启元年到现在,两淮都转运盐使司的所有奏报。 看完之后他眯眼深吸了一口气。 从天启元年到如今的崇祯元年,两淮盐工死亡数量达到了九百多人,抚恤银就有十一万两之多。 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让他眼内闪过一抹杀意的是,短短八年不到因盐工操作失当导致盐井被毁三十二处。 盐的产量更是逐年下降。 这样的产量下降有两广海盐支撑,倒也没引起太大波澜。 可在自己推广沿海渔民制作海货,尤其是制作干海带之后两广的海盐近八成被本地消耗。 长江以北的盐,出现了紧缺。 盐矿被毁产量下降,海盐运不过来一切发生的都那么自然。 而且若要追究,责任最大的就是他这个皇帝。 若非他提倡渔民制作海货,就不会出现如今盐价上涨的情况。 但据锦衣卫探查,市面上紧缺的是官盐。 私盐却大行其道。 大明禁止私人采盐贩盐,只有持盐引者才可售卖食盐。 眼神扫过那两份截然不同的奏报,崇祯伸手揽了揽自己的衣袖。 “相比马士英借朕制作蜂窝煤压榨矿工,你这个手法要高明多了。” “非但能在无形中让盐价上涨,以私盐乱朝廷法纪乱民心,更能让两淮百姓对朕心怀怨恨。” “把朕盘活沿海渔民经济之法,变成了剥削内陆盐工的手段,典型的拆东墙补西墙。” “而且一旦盐工没了活路,再加漕运上百万人的生计,到时怕是整个南直隶都会变成推翻大明的支持者。” 他微微挑眉。 “手段不错,但朕不是天启!” 言罢,崇祯召来李邦华。 “朕记得前些年有巡按御史参奏汪承爵,为何后面不了了之?” 这也是天启留下的烂摊子。 两淮都转运使汪承爵在天启二年,就被参奏贪赃枉法,结果天启因为大局正在紧要关头需要浙党的支持,给压下了。 “臣也曾翻看过那封参奏的折子,之所以不了了之,乃是先帝命锦衣卫前去探查,而田尔耕探查后禀奏乃为刁民诬陷。” 崇祯闻言微微冷哼。 “既然大明刁民这么多,那就把汪承爵带到京城来,都察院下派人员去查查,看看这次到底是哪个刁民陷害他。” 李邦华有些为难. “陛下,两淮都转运使归户部辖制,若都察院直接召其进京怕是于礼不合,要不以户部的名义召其进京述职...” 太麻烦了。 这样的办法很稳妥,但在崇祯看来太麻烦了,以大明的体制想要一官员进京述职最起码得一个月。 你得给人家留出准备材料的时间吧,安顿家人、安排手头上的事部署人事安排之类的合情合理。 等到按规矩走完黄花菜都凉了。 “王承恩,去问问钦天监的叶震春,太祖最近有没有给他托梦想听大明两淮盐矿之事。” 李邦华下巴上的胡子都是一抖。 好家伙,怪不得这叶震春一直被留在钦天监监正的位置上。 原来是真有用啊。 太祖勤政谁都知道,那太祖突然想听大明两淮盐矿之事很合理吧。 你不信? 不信就是藐视太祖抗旨不遵当场嘎巴,连给你找个罪名的步骤都省了。 太祖急性子,你接到旨意必须立即赶来。 太祖最烦的就是看奏报,杀的最多的就是那些照本宣科,自己本职工作内容都记不住的饭桶。 所以你连整理资料的步骤都不能有。 随后又叫来毕自严。 “一月后,朕要看到大明的盐价回归正常供应充足,朕可以派锦衣卫和东厂协助你,若办不到,你就亲自下井去给朕挖盐!” 叶震春就算再傻蛋,也知道陛下要的不是让他去问。 而是直接回禀。 嗯呢,太祖已经不止一次向臣询问盐课之事,尤其两淮太祖最是关注。 ... 淮安府。 还是那处酒楼的雅间之内,那位大人端起的酒杯停在唇边,足足十余息的时间才将酒杯放下。 他的眉头狠狠皱起。 这和设想的不一样,崇祯这一招不在他的布局之内。 甚至连拖延都做不到,但有任何拖延之举都会给那些锦衣卫直接上门杀人的理由。 而不拖延汪承爵就得即刻启程,在他的布局里汪承爵戏份还没开唱呢。 思索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 “无妨,虽然汪承爵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但他进京也能牵扯皇帝的经历。” “而且他知之甚少,就算舍弃了也对大局没有任何破坏。” “本来打算事成之后再将他送给皇帝,让皇帝没觉得自己白忙一场,既然皇帝用出了这一招那就提前送他又何妨。” 麾下之人闻言领命离去。 虽然一个汪承爵不重要,但麾下之人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因为这一幕,咋看都和之前的南直隶太像了。 那周希圣不就是因为参奏张鹤鸣,然后把自己搭里了,最后被禁足的嘛。 但也不太像。 因为淮安府可不是之前的南直隶能相比的,大人们在淮安府设下的大局,足够将皇帝耍的团团转。 非但要让皇帝觉得自己赢了,更要借皇帝的手除掉心向朝廷无法拉拢之人。 一个汪承爵真的不重要。 因为这个汪承爵本就是他们刻意养出来的肥猪,稍加一查就能把所有罪责全部推到他身上。 然而就在汪承爵被十名锦衣卫陪着启程进京之时。 淮安府再生异变。 漕运码头走水,六万石需要转运京城的粮食被烧毁。 十六名漕工烧死。 第二百三十四章燕巢危幕! 郭尚友再次前往漕运码头,一刻钟之后定性离去。 走水乃漕工私自生火饮酒所致,不得抚恤,亲人连坐成为漕运免费劳役。 漕工亲眷想要鸣远冤,但却被衙差打伤数人强行带走成为劳役。 这也是大明漕运的一项特色。 若漕工出现差池导致财产损失又当场死亡者,由其亲眷充当劳役偿还。 “该死!” 麾下之人看着郭尚友的马车,恨恨的骂道。 “大人,前有盐工枉死被断失当没有抚恤,现有漕工枉死被定罪祸及家人,这郭尚友简直就是草菅人命目无王法!” 曹化雨没有说话,而是一直盯着那份郭尚友命人贴出来的告示看着。 良久之后转身迈步,走出一段距离后停步。 “不对。” 麾下不解:“大人,何处不对。” 曹化雨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天穹。 “那告示的格式不对,墨迹也不对。” “这告示乃是以状书的格式所写,而墨迹极淡,但有数字却仿似重描要更显眼一些。” “第一行第三字,第二行第六字,第四行第九字,第七行第五字皆是如此。” 而麾下之人闻言略微回忆后猛然抬头:“燕巢危幕!” 曹化雨微微吸了口气,对麾下之人再次问道。 “郭尚友去盐矿时,他身边的护卫站在何处?” 麾下回忆了一下:“分立左右。” 曹化雨再问:“那刚刚在码头他的护卫又是站在何地?” 麾下皱眉。 “依旧站立左右...” 麾下说到这里猛然停下:“他们站的太近了,手一直放在刀柄上随时准备出手,但他们的眼神不是看向四周,而是紧紧的盯着郭尚友。” “那不是他的护卫,而是监视随时准备出手击杀他的人!” 看着曹化雨点点头,麾下再次开口。 “如此,也说明了漕运总督衙门里为何留下那些漕标官军,他的府邸有那么多人把守的原因了。” “而这一切,其实都是做给我们看的,我们看到了就等于陛下看到了,所以他们的真正目的是借陛下的手除掉郭尚友!” “大人,要赶紧奏报陛下,免得陛下被误导从而...” 曹化雨转头看了麾下一眼。 “你还不明白陛下为何让我们来,又不急着让我们动手吗?” “早在陛下取消读书人特权,将锦衣卫下放全国的时候,怕是就已经知道了这淮安府的真实模样。” 说完摇摇头。 “陛下要的不是杀光漕运衙门,而是要一个干干净净能做事的漕运衙门。” “这不是科举,但也是考场,是那郭尚友的考场,但也是我们的考场。” 见麾下还是一脸懵懂,他停步在麾下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事情总需要有人来做,但很明显,朝中的大臣没一个能担得起这漕运总督的,但凡有,今日来到淮安府的也不是我们了。” “承上启下是首辅的职责,批阅给出政令是内阁大臣们的本分,但他们懂漕运知道漕运里的门道吗?” 伸出手指对自己指了指,又对京城的方向指了指。 “我们,都不行。” “那这活谁来干?” 麾下之人懂了,但也好像没全懂。 “可按大人的意思陛下知道郭尚友是冤枉的,也准备启用可又为何...” 曹化雨有些无奈的叹口气。 “他懂漕运知漕运,但自己被人挟持到这种地步说明什么?” “说明他的能力很有限。” “你信不信,现在直接大军平推把他救下来,他立马就会上奏把所有的问题全部推给那些人,然后还会大肆批判大明漕运的体制有问题。” 曹化雨买了串糖葫芦,咬了一口之后觉得酸不好吃,随后递给了麾下之人。 “不知道自己错,更不知道错在哪的蠢蛋,你觉得就算把漕运交给他真能做得好?” 麾下也咬了一口糖葫芦,确实酸不好吃。 “可这郭尚友是如今的模样,那崔文升...” 曹化雨闻言停步看向麾下:“知道为啥要给你糖葫芦吗?” “因为你逼话有点多啊。” “陛下让我们来淮安,那就把眼睛放在淮安就是了,崔文升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事。” “而且这本就是陛下给我们的考验,如果我没有发现这其中的蹊跷只是将看到的上奏,那我们就都要回老家种地了。” 麾下之人连忙点头,但其实他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想问。 比如接下来干什么。 从哪个方向开始查起,目标是谁最后如何一锅端之类的他都想问。 但看了看手里的糖葫芦他选择了闭嘴,同时挠了挠头。 这以前锦衣卫干活也没这么烧脑啊,陛下想要什么我们就直接去查刀子开路。 这咋到了现在想立功还得去猜陛下的用意了呢。 看来自己只是个小人物是有道理的,就刚才大人那番话打死他也猜不出来。 不好干了,锦衣卫这活越来越不好干了。 盐矿出了人命导致盐的产量再次下降,码头走水漕运总督衙门搜查隐患,导致大批商船被滞留。 其中包括粮食军械,也包括运往京城运往南方的肥皂、香皂等物。 南方运去京城转运辽东的物资,也被以安全为由全部滞留。 想解决盐的产量很简单,抚恤银下发安抚盐工,拨银再开新井。 码头损毁需工部修缮,同样也需要朝廷拨银完毕之后才能通行。 不开工,盐工就没饭吃自然要闹。 商船滞留商贾和朝廷负责转运之人自然也是接连上奏。 但两淮转运使司被太祖叫去了京城,所以想通行那就等吧。 等着什么时候皇帝陛下把转运使司大人放回来再说吧。 淮安,陷入了停滞。 整个京杭大运河也因此陷入停滞状态。 单单一个淮安府没那么可怕,但漕运关乎着上百万人的饭碗生计。 对朝廷的不满对崇祯的不满越来越严重,隐隐有着失控的趋势。 然而就在事态即将失控之时,一道让所有人都是摸不着头脑的圣旨到达淮安府。 “调汪承爵入兖州修堤,漕运总督崔文升紧急回到淮安主持一切事宜。” “限期十日运河通畅,盐井开工,逾期斩立决!” 第二百三十五章你查一下啊 酒楼一处雅间之内。 “他在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 那位大人恼怒无比的用筷子敲打着桌面。 “盐的产量急剧下降,盐工已对朝廷心生怨恨不愿开工,码头失火航道停滞,你要做的不是拨银安抚,让锦衣卫拿下那郭尚友问罪吗?” 啊? “你身为皇帝,难道不知晓盐价飞升私盐大行其道的祸患吗?” “所以你不是应该去查私盐的来源,而我已经在杭州全都布置好了,只要一查就能查到郭钦的头上。” “如此一来你就能大获全胜,我等也会在此时运作让盐井开工航运通畅,可你在干什么?” “你把汪承爵弄去京城只为替换崔文升吗?” “那崔文升在修堤修堤修堤懂吗,你不去处置该处置的人把崔文升弄回来干什么?” 这位大人失态了。 因为崇祯的玩法和他的布局不符,而且这一招也根本不在他的布局之内。 其实也不能怪他如此失态,按照正常人的逻辑思维,肯定是要优先处置最棘手也最急需解决的问题。 你不想着拨银子让盐井开工,不想着让运河重新通航,也不去寻找私盐的源头。 居然只是把崔文升和汪承爵换了个位置。 你干嘛? 能不能让本大人有点棋局对弈的快感,敢不敢有点上品的计谋策略? 再有啊。 盐工的情绪你不打算安抚吗,你可是以明君自称的。 那漕工呢? 你也不管了吗,那可是上百万需要安抚的心灵,你不是应该下旨给予好处才对的嘛。 呼! 长出一口气,这位大人扔下手里的筷子。 “无妨。” “他的用意无非是逼迫崔文升让盐井动起来,让运河恢复通畅。” “我已经暗中为崔文升准备了足够的理由,到时非但他斩不了崔文升更能让自己深陷漕运泥潭之中。” 说完转头。 “那孙应元到底在干什么,但凡眼睛不瞎就能发现郭钦的罪证,为何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属下闻言连忙开口。 “回大人,他是进了杭州府但没去府衙更没去见郭钦,而是陪着一个叫徐霞客的人到处观察水文。” 这大人当时就怒了。 “一个领军之将到了浙江地界,不去拜会一地总兵?” 这事确实说不通,莫说带兵进驻浙江,就是大军从浙江过境也得和府衙及总兵打声招呼。 人家同意了你才能过境,有了朝廷旨意府衙才会提供大军所需粮草以及驻扎的地点。 “那他的勇卫营吃什么喝什么,都是从京城带过去的吗?” 属下也是再次开口。 “用的是徐霞客工部的名义,而且大军粮草皆由浙江沈家和徐霞客本家提供,根本就没问府衙要一粒粮食。” 沈家,自然是沈星的沈家。 徐霞客本就是富二代出身,由这两家出手养活一个勇卫营,真的可以做到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那他就不打算去见郭钦了吗?” “无妨。” “既然他不去见郭钦,那你就让贩运私盐者故意被他发现...” 这位大人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就不信了,这送到嘴边的肥肉你会不要!” 世界不可能有这么傻的人。 这话啊,真的不能说的太绝对。 仅仅三天后消息传来,贩卖私盐且已经准备好被抓招供之人,故意被孙应元发现。 然后....孙应元客客气气的命令大军让路,甚至还让人在上坡的时候帮忙推车。 嗳,不是。 你好歹也是京城来的将军,姆们这贩卖私盐的根本就没有盐引插标。 但凡被授权的运盐车队都会插上一面旗子,以此来证明自己运输的是官盐。 你瞎呀。 看不着我们这车上没旗子吗? 你查一下啊。 你查一下,不就能发现我们是贩卖私盐的,你的大功不就到手了嘛。 你查呀! 这位大人突然感到很悲哀,和臭棋篓子下棋当真是越下越想吐。 你一个皇帝不安抚民心不解决问题就算了,你麾下的大将居然眼瞎到了如此地步。 我安排过去的那些人,就差他妈大喊我是贩卖私盐的了。 你人还怪好嘞。 又是让路又是帮忙推车的,你以为你是海瑞啊。 他布下的后手很多,只要崇祯接招他的后手立马就能让崇祯焦头烂额。 可问题是,这位昏君一招没接。 但凡接下其中一招他都不至于扔了筷子,摔了酒杯。 一大堆后手就摆在那却无用武之地,这和一拳打棉花上没有任何区别。 “无妨。” “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能挺到什么时候,我就不信盐价飙升你还能坐得住!” ... 御书房。 “陛下,您这是不是太....” 孙承宗放下手里的奏报,抬头脸色复杂的看向崇祯。 崇祯起身来到御书房的地图前站定。 “青史留名人人想得,但阁老是否想过这四个字本就是一种枷锁,更是一个陷阱。” “他们的倚仗是什么?” 看着地图上淮安府的方向崇祯微微一哼。 “他们所谓的倚仗,无非就是觉得朕要脸,无非就是觉得皇帝最想要的是赞誉是表面的安稳。” 说完转头看向孙承宗。 “但如果朕不要脸,不要那所谓的虚名,他们这所谓的倚仗在朕面前就什么都不是。” 看着孙承宗那复杂至极的脸色,崇祯微微一笑。 “阁老是不是觉得朕乃一国之君,怎可如此粗鄙?” 说完脸上笑意顿时敛去。 “相比大明百姓所受苦难,朕的虚名一文不值。” “放眼看看如今的大明,任查一地尽皆贪官,满嘴流油的得利者还嫌不够更要篡了朕的江山。” 对着地图抬手一指。 “他们凭的是什么?” “凭的就是朕要脸,凭的就是所谓的规矩,凭的就是上下一气法不责众。” 崇祯说完坐回御案之后。 “那朕就让他们看看,一个不要脸不要虚名皇帝的法,能责众!” 说完拿起一份纸张递给孙承宗。 而孙承宗在看到纸张上的内容后先是一惊,随后面色郑重行礼。 “既如此,就交给臣来办吧。” 第二百三十六章那就反过来吧 皇帝要脸,要维护皇家尊严。 所以最喜欢的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维持表面上的平和。 最忌讳的就是民众造反作乱,这是会成为一个皇帝终生抹不掉的污点。 大明的皇帝要脸,所以一直在平叛一直在粉饰太平。 直到再也粉饰不下去了,大明也没了。 对于这样愚蠢的惯例,崇祯是绝对不会重蹈覆辙的。 要脸能当饭吃,还是能让自己十七年后不再歪脖树上吊死。 一个皇帝真的是在朝堂上被架空的吗? 不,架空一个皇帝的永远都不在朝堂而是在地方,地方拒不奉诏这所谓的圣旨擦屁股都嫌硬。 就好比如今的淮安府。 盐井被毁事出有因,罪魁祸首就是那些操作失当的盐工,没人不同意你惩处首恶。 但首恶死了,就死在盐井里了。 就算你想要尸体也得等一段时间,水位下降才能给你捞出来。 为什么盐价飙升? 你自己的问题啊,是你下旨让沿海渔民制作海货售卖军中,消耗了大量食盐所致。 你可以下令杀人,可以把责任推到其他身上。 但事情的起因所有人都知道,就连偏远的北直隶百姓都知道这是皇帝的问题。 你杀的越多,在民众心里的评价越差。 你拿所谓带领文武群臣为百姓施礼,那句是大明百姓用肩膀扛起大明长城就是赤裸裸的笑话。 上百万人以漕运为生,但现在的大运河停滞了。 所有人都知道大运河停滞,乃是皇帝不愿拨银修缮码头的原因,甚至有说和裁撤南直隶杀错了人有关。 种种相加,民怨沸腾。 一个要脸且惧怕担心引发民变的皇帝,会怎么做? 自然是安抚,将祸乱从根源上掐死。 可一旦这么做,也就掉进了别人精心设计的陷阱,且连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这已经根本不是杀几个贪官就能解决的事情了。 崇祯放下御笔转头看向王承恩。 “民间有句话叫千年王八万年龟是吧?” 王承恩闻言一愣,随后疯狂摆手:“皇爷...这绝非...绝非...” 能被称为万岁的只有皇帝,百姓见到皇帝更是要三叩九拜。 崇祯摇摇头。 “一个昏庸的皇帝能导致无数人惨死,而百姓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这个他们叩拜的皇帝不要太过昏庸无道。” “所以这前年的王八骂的是皇室亲王,万年的龟说的自然就是皇帝。” 王承恩都跪下了。 心里想着,皇爷啊您可别再说了,再说下去奴婢就得自刎了。 因为这话不是他一个太监能听的。 看着跪地的王承恩,崇祯摆摆手。 “别没事总是跪下,一个无道之帝令无数百姓家破人亡,人家骂隐晦的骂几句怎么了。” 说着从御案后起身。 “走吧,朕也饿了,去袁妃那里用膳。” 走出御书房,崇祯看了看天穹上的月亮。 “大伴,都说月黑风高,可白日烈阳当头却依旧有阴暗死角,反而这月辉照亮之地更多。” “所以有些事反过来是不是更好一些?” 说完在王承恩的屁股上踢了一脚。 “腰抬起来些。” 王承恩咧嘴一笑,把弯着的腰抬高了...一点点。 崇祯摇头,这已经是这家伙能做到的极限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永远都跟大虾似的。 又是抬头看了看天穹明月,崇祯坐上了轿辇。 “既然你更亮,那就反着来。” 这话一般人都听不懂,但并不包括王承恩。 因为皇爷给孙承宗的那份纸张上,只有一个字。 反! 而且这个反还是反过来写的。 大明律法就如白日烈阳,就算在炽烈也有照不进的死角。 既然烈阳不行,那就用更朦胧却无孔不入的月辉吧。 ... 一条大运河让整个大明人心惶惶,盐价一天比一天高。 户部紧急派人出了京城,但也不查私盐更不去疏通大运河。 而是联合当地府衙差役挨家挨户的询问录册,内容则是你家一年一口人能吃多少盐。 盐坏掉的银钱一年又需要多少之类的。 很忙动静也很大,但就是不干正事。 崔文升紧急从兖州赶往淮安府,护送他随行的是十余个锦衣卫。 站在船头,崔文升的双眼也是微微眯起。 皇帝的做法实在太过怪异,自己虽为漕运总督,但淮安府的一切都说明自己不过是个被架空的漕运总督。 而且淮安府如今就像个炸药桶,随时都会爆发,可皇帝不去处置崔文升却把自己调回了淮安。 但他没有任何惶恐,因为皇帝如果仅是用杀头的方式逼迫自己,就觉得能解决淮安府的问题那就太天真了。 “虽然此举不在大人的布局之内,但只要我到了淮安府,那一切就由不得皇帝说了算了。” 崔文升对身边的人淡淡说了一句话,背负双手看了一眼夜色下的山川河流。 “这世间名义上的主宰是皇帝,但真正掌管这天下江山的是神。” “是皇帝永远都看不到,就站在他身后的神。” 嘴角升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收回视线缓缓转身。 “既然这所谓的主宰不听话,那就让他知道自己的弱小和无能就是了。” 他是太监。 一个被天启重用掌管漕运的太监,但此刻这个太监在谈论皇权之时,眼中无一丝一毫敬意。 有的只是嘲弄和不屑。 圣旨下达的第五日,崔文升到达了淮安府码头。 随后召集所有官员到漕运总督衙门议事。 随后崔文升走出漕运衙门召集盐工,下达陛下的命令。 三日内必须开工下井挖盐,违令者斩立决! 没有工钱! 因为陛下一文钱没给,本大人自然没钱给你们。 在随后他下达漕运总督令,即刻起所有以漕运为生之人全部增加三成赋税,用以修缮码头运河通畅。 违令者斩立决。 这不合规矩,漕运总督没有直接杀人的权力,但他是奉旨行事。 陛下给的旨意,十日内不成事本官人头落地。 所以为了完成陛下的旨意,本官只能将事情强压下去。 要恨,就去恨下达旨意的皇帝吧。 第二百三十七章唯有见血! 随着接连的命令下达,淮安府哭嚎一片。 本就日子过的艰难,如今陛下这道旨意几乎将他们的活路都给断了。 强迫下井还不给工钱,无非是为了弥补政令错误出现的危机,可您就不管我们盐工的死活吗? 以漕运为生的人更是凄苦,数量庞大的苦力每日辛苦劳作,也只能勉强保持一家温饱。 朝廷不拨银子,反而来增加他们的赋税。 哪里拿得出来这么多钱? 而也就在此时,皇帝内帑有金山银山,皇帝寝宫以黄金玉石修筑的消息也是悄然传出。 就连对陕西的优待,给四川的大笔银钱粮食等等消息也是一并而起。 幸福是个对比级,苦难更是。 本就人心惶惶心中憋闷的淮安府里的人,眼神里开始慢慢的出现了仇恨。 暴乱,只在旦夕之间。 “这就是陛下想看的。” 江苏布政使张鹤鸣坐在椅子上,转头对一旁的江苏巡抚韩日缵微微一笑。 “世人皆知地方上下联合,可抵抗圣旨,就如之前钱龙锡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但其实啊,更高明的做法是打着圣旨的名义,去为自己谋利,就比如现在的崔文升。” 韩日缵很看不上张鹤鸣,这个阉党走狗最爱的就是装腔作势。 话说到一半,一定会拿起茶盏喝上好几口。 你他妈要是渴就一口气喝完,要么就喝一口意思意思接着说。 一次喝好几口,说两句再喝上好几口。 若非袁阁老点化,老子玩了命也得参死你个阉党走狗。 “而这利用圣旨谋利的开创者是谁不可考,但陛下登基后第一个这么干的是马士英。” 张鹤鸣说完将茶盏轻轻放下。 “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所以陛下也是想看看我大明官员,是如何让圣旨变了味道的。” 韩日缵闻言皱眉。 “你是说陛下故意如此,要的只是想看看这些人如何废了圣旨,又如何利用圣旨掏空民心的?” “可难道陛下不知,若是一个不慎就会导致...” 张鹤鸣摆了摆手,端起茶盏再次喝了好几口。 “不让人家把戏唱完,又如何能知道人家究竟唱的是哪出呢?” “一地腐坏,难道只是因为上头的那些官员够坏?” 说着放下茶盏。 “没人会在脑门上写我是坏蛋,既然他没写又要如何甄别?” 这话让韩日缵的双眼瞬间圆睁。 “你是说陛下要的是淮安府反....” 张鹤鸣闻言再次伸手够向茶盏,而韩日缵先一步抢过茶盏...倒了。 我让你喝! 说两句喝几口,开口之前必先端起茶盏装腔作势,我倒了看你还喝不喝? 张鹤鸣见状嘿嘿一笑,伸手从袖筒里拿出一小包花生来。 “受苦受欺压的是百姓,但带头闹事怂恿作乱的却不是真正的百姓。” 咯吱,扔嘴里一颗花生豆。 “百姓为什么会被蛊惑?” “因为他们需要一个去恨的人,更因为有人刻意篡改了他们的思维,让他们认为自己的苦难是因陛下而起。” 嘎吱,又扔嘴里一颗花生豆。 “明辨是非四个字,在百姓心里是不存在的,那要如何让他们明白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不能做的呢?” “唯有见血!” 嘎吱,这次扔进嘴里的是两颗,可能两颗不太好咬,这次张鹤鸣选择专心对付这两颗不太听话的花生。 好不容易等他把两颗花生咬碎,却见他又拿起一颗花生的时候,韩日缵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小布包。 将里面的花生一股脑倒进了自己嘴里。 我让你吃! 张鹤鸣无奈的拍了拍手上的花生皮屑,随后叹了一口气。 “大明烂了。” “这官场啊从根上就烂透了,不是一两次科举将朝堂大臣清理几遍就能改变的。” 他用手指了指胸口。 “要从这变才行。” “读书人没了风骨变成了官员的附庸,这些人若是科举为官你能指望他们两袖清风?” “一地但有贪官,地痞流氓就是活的最滋润那批人,杀了官清理了贪腐,这些人就能变好?” 说着伸手想去拿茶盏,却发现茶盏里面的茶水被韩日缵倒了,无奈之下捏起一片茶叶塞进了嘴里。 “贪官杀不绝地痞也杀不尽,但却能杀出一个榜样来,淮安府就是陛下为整个天下准备的榜样。” “让所有人看着,这就是下场。” 韩日缵到现在才明白,陛下为什么会让张鹤鸣成为江苏布政使。 他看得远比自己透彻,更能明白陛下的用意。 “你一定在想,这样做会让陛下背负暴君之名,但我要告诉你的是,这只是刚刚开始。” 他咧嘴一笑。 “大明可不止一个淮安府,贪念过盛有了不该有的心思之人,也不止一个淮安。” “你甚至会想,我将如此血腥之事说的这般云淡风轻,定是心思龌龊无良之徒。” 张鹤鸣将一条胳膊担在桌子上,身体前倾的看向韩日缵。 “但想要重兴大明,除掉大明身上的癣疖,你还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吗?” 看着脸色复杂的韩日缵。 张鹤鸣收回手臂抖了抖自己的官袍。 “陛下能为天下安定不要虚名,我等臣子又何必惺惺作态!” 韩日缵是老臣,是忠臣更是清廉之臣,张鹤鸣的这番话对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养民为患,杀之镇天下这绝非传统意义上的明君所为。 但,他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吗? 贪官可以杀,作乱领头人可以杀,但那些心思阴沉唯利是图的读书人呢? 那些无有道德良善不行劳作的地痞流氓呢? 这些人留着就是祸患,哪怕一个新官上任最初想的是振兴民生。 但在这些人的蛊惑下,能把持住的能有几人? 出一个贪官,就代表一地被荼毒最少三年。 根源不除,就会周而复始。 想到这,这位老臣吞下口中花生开口。 “如何做?” 想让一个思想传统的老臣转变观念很难。 可一旦这样的老臣观念转变,杀心远胜其他人数倍乃至数十倍。 张鹤鸣闻言微微一笑。 “在咱江苏地界搞事情,这明显是没把咱俩放眼里啊。” “既然如此,那就先把淮安知府拿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彻底乱了 人都有一个通病,都喜欢往上看而忽略身边的泥坑。 你淮安府再牛逼,漕运总督衙门势力再大也是在人家江苏的地盘上。 虽然刚刚才南直隶分离,虽然布政使和巡抚的知名度不高。 但不把人家当盘菜就是你的错了。 淮安知府汪承载,两淮都转运使汪承爵的堂兄。 在得知崔文升回到淮安府之后,汪承载连夜带着银票礼品登门拜访。 “汪大人,覆巢之下无完卵啊,所以你这淮安知府是时候做些什么了。” 汪承载闻言连忙起身。 “但凭大人吩咐。” 汪承载恭敬的模样让崔文升满意的点点头。 “陛下给本督设了十日限令,如今时间已然过半,若是不能完成陛下旨意本督定人头不保。” “但本督又深念百姓之不易,遂想要度此难关,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读书人走上街头,让盐工和漕工们站出来为自己发声。” “只要人够多动静够大,那本督就能把淮安府的真实情况禀奏陛下,向陛下阐明民意民心呢。” 汪承载闻言先是一惊,随后大喜。 “大人高明,只要让那些人暴乱到时镇压还是安抚,都怪不到我们的头上。” “下官这就去操办,明日便见分晓!” 说完抬头。 “就是不知堂弟承爵现在...” 崔文升摆摆手。 “放心,汪承爵已经到了兖州,无有任何追究旨意。” 看着满心欢喜离去的汪承载,崔文升的眼底闪过一抹嘲讽。 “你以为那只是暴乱?” “不,那是叛乱,而你则是我送给皇帝的叛乱之首,不然以为养你们兄弟这对废物为的是什么?” 他抖了抖自己的衣袖。 “想必这份大礼,皇帝应该会很开心的接下吧。” 说完召来门口等候之人。 “明日把郭尚友带上,要让锦衣卫日看到你们对他恭敬听从命令的模样。” “你不杀,我就给你一个必杀的理由。” ... 汪承载作为淮安知府,跟在身边效力的读书人多不胜数。 以这些读书人的蛊惑能力,让那些已经在爆发边缘的百姓暴乱很简单。 但就连他自己都没想过。 这一幕和之前南直隶的蔡思充何其相像。 张鹤鸣对韩日缵说了这样一句话,其实啊,咱大明的贪官们没啥大本事。 用来用去的也就是那一套。 无非就是裹挟民众作乱罢了,这一套对只知道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管用。 但在咱们陛下面前,就和楼子里新来的娘们一样。 就算她穿着裤子,你也知道她裤子里边长的是啥玩意,啥形状啥颜色的。 韩日缵:“你放肆!” 张鹤鸣闻言耸肩摊手。 “难道不是吗?” 汪承载的能力还是有的,他在一夜之间就让淮安府乱了,天刚蒙蒙亮大街上便是挤满了脸色凝重的百姓。 他们是来漕运总督衙门要公道的。 但此次和之前的南直隶又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因为如今这些走上街头的百姓皆是自愿走上街头。 非是南直隶那次完全受人蛊惑,他们是真的感觉没了活路。 “淮安府的锦衣卫到了吗?” 汪承载对着身边的人问道。 “回大人,在天刚亮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此刻就在人群中里看着。” 汪承载闻言淡淡一笑。 “既然观众到了,那就开始吧。” 整个淮安府的气氛极其压抑,百姓们心里对皇帝充满了无尽怨念,这份怨念也导致律法对他们没了约束。 “我等为大明为朝廷鞠躬尽瘁苦身劳作,为何朝廷不管我等死活,为何明明朝廷国库有那般多银两,却要对我们强行摊派?” 一名读书人站在漕运总督衙门之前大声开口。 “都言陛下爱民如子,但这爱民如子全部给了陕西等其他地界,难道我淮安府就不是陛下的子民了吗?” 心声。 这读书人的每句话都说进了身后百姓的心里,他们心中的悲愤和怨念也就是如此而来。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因自己之言,发生躁动连眼神都是变了的百姓,这名读书人嘴角升起一丝得逞的笑意。 只要自己把他们的悲愤调到到最大,届时一个小小的冲突就能导致大乱冲击漕运衙门。 漕运衙门里的官军早就准备好了,一旦百姓冲击就会大肆射杀。 如此大规模的叛乱加流血事件,高坐龙椅的皇帝估计就再也坐不住了。 “小人请诸位大人去看看吧,看看我们这些升斗小民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看看我等家里中米缸还有几粒米吧。” “明明应该朝廷拨银之事,却对我等增加赋税,本就勉强过活,若是强行摊派就是想让我们死啊。” “既然左右都是个死,那我等今日就要个说法,就算死还能来个痛快的,总比一家老小饿死来的要好!” 这就是读书人的蛊惑能力。 他没下井挖过盐,也没在码头上当过苦力,但此刻他成了所有穷苦百姓的代言人。 每一句话,都是百姓的心声。 而随着他这几句话落下,所有人的呼吸都是开始变得粗重,双拳握起死死的盯着漕运总督衙门。 既然左右都是个死,那还不如死个痛快。 “放肆!” “你们要造反吗?” 就在人群的情绪被煽动起来之时,王承载一声大喝快步而来。 “漕运总督大人乃是奉陛下旨意办事,限令十日盐井开工运河通畅,否则斩立决。” 王承载站在人群之前。 “总督大人乃是忠君爱国之臣,自当奉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忠臣之道。” “户部不拨银,工部不来人,总督大人想要完成旨意自然只得下派,不然你们告诉我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吗?” 他说的义正言辞,更是处处维护朝廷威严。 但这话听在百姓耳中,对皇帝的怨念更深了。 一切都是皇帝的意思,一切都是按照皇帝的旨意在办事。 不下派做事,总督大人就得死。 “速速归家,再聚集闹事以造反谋逆处置!” 就在汪承载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既然不让我们活,就算反了又如何?” “横竖都是个死,今天就砸了这漕运衙门杀光这些皇帝走狗!” 随着人群中出现的一声大喊。 本就躁动情绪被点燃的百姓,猛地朝漕运衙门冲了进去。 乱了。 淮安府,彻底乱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动乱,从来都不是一个形容词。 上万人同时冲击府衙的模样是极为恐怖的。 “刁民造反冲击府衙,一律射杀!” 随着这声大喝响起,漕运衙门墙顶兵卒手里的大弓发出嘎嘣声响,下一刻铁箭便会落入人群之内。 而这等人群密集又没有武器的百姓,面对这样的弓箭只能被屠杀。 心中的悲愤和被点燃的情绪,已经让他们忘记了恐惧。 成了。 到了如今的局面谁也阻止不了,就算突然天降大军也阻止不了。 只要此次大批人被射杀,就会让更多人加入其中,届时皇帝只能调派大军前来镇压。 而只要大乱,淮安府之前运作的痕迹都会被抹去。 皇帝查不到任何证据,因为一切都会被推到这些造反百姓的头上。 但就算调派大军前来皇帝也不敢全杀了,只能选择安抚。 而安抚,就得仰仗淮安府的这些官员。 汪承载笑了。 一个小小淮安知府在皇帝面前不算什么。 但一个小小知府却能轻易将皇帝玩弄于股掌,这是一种何等的成就感? 然而就在失控的百姓即将不顾生死冲击府衙,就在汪承载面带冷笑想要退离时。 哐! 一声巨大的铜锣之音,让那些百姓冲击的脚步为之一停。 “布政使大人到,退避!” 张鹤鸣走下轿子,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皱眉。 “都提前聚集在这里,难道你们都提前得知消息了?” 这话没头没尾,却让那些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百姓都是一愣。 如果这位布政使来了直接开口,说他们意欲造反直接拿下之类的官话,那这位布政使一定会在冲破漕运衙门之前被打死。 但没有。 他没有定性要拿下百姓,而是说了一句谁也听不懂,又都想知道下一句是啥莫名其妙的话。 停下了。 就算突降天兵都阻止不了的暴乱,张鹤鸣一句话就给停下了。 “有人检举淮安知府汪承载贪赃枉法证据确凿,拿下,带回应天审问!” 这位布政使大人给了答案,但这个答案也是那么的莫名其妙。 汪承载想要说话,却被人直接一刀柄砸晕了,随后捆好押走了。 想在淮安地界轻易拿下汪承载近乎不可能,但此刻的莫名其妙让他的属下也愣在原地。 因为实在是太过莫名其妙了。 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更不知道他是怎么坐着轿子挤进来的。 “行了,本官既然拿下这个淮安败类自然就会给你们一个交代,都别在这杵着了,都回家去吧。” 你看,人家从头到尾都没指责训斥过百姓一句,和颜悦色的说,你们都是提前得知本官要拿下这个败类。 是来看热闹的吧? 热闹看完了就回家去吧,到时候本官一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就是了。 “大人!” 那名煽动百姓的读书人上前一步。 “我等非是来看你拿人的,而是来为我们自己讨个公道的。” “盐井被毁户部不肯拨银,漕运码头....” “明知我等贫苦之人生活艰辛,可陛下却还是下达了如此旨意,限令漕运总督大人十日恢复盐井漕运,而总督大人乃肱骨忠臣,为完成旨意不得不出此下策...” 他说的慷慨激昂,也让身后那些暂时停下的百姓再次出现躁动。 说的有理有据声泪俱下,崔文升也被他说成心中悲苦无处言说的可怜人。 他这番说辞无解。 根本无法辩驳,真的是崇祯下旨崔文升奉旨办事,户部真的一文钱都没给,工部也一个人都没来。 而张鹤鸣在听完这书生的慷慨激昂之后,皱眉淡淡的问了一句。 “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这话让所有人都是愣住了,就连那慷慨激昂的书生也是愣住了。 不是,你他妈聋啊还是傻呀,我们都快没了活路被逼死了居然说和我们没关系? 张鹤鸣说完对着身后的漕运总督衙门一指。 “陛下是让他十日之内恢复盐井和漕运通畅,又没下旨增加赋税也没强令你等劳作,砍也是砍他的头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嗳? 嗳?嗳?嗳?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布政使大人...说的对呀! 张鹤鸣放下手臂,再次看向眼前众人。 “陛下之前已经下令,大明永不增赋,你们难道不是大明百姓不在陛下护佑之内?” “既然永不增赋,那这所谓的摊派就是私立名目刮取民脂民膏啊,这是典型的欺君之罪。” “陛下没有旨意,那你们理会这所谓的摊派干什么,如果有强迫下井不给工钱的事直接报在本大人这里,本布政使大人为你们做主。” 说完手臂一挥。 “都滚家去,全挤在一起,本官的轿子都差点被挤翻了。” 百姓握起的拳头松开了,紧咬的牙关也变成大张嘴巴,那无畏无惧视死如归的心思没了。 对呀! 陛下十日限令给的是崔文升,他死不死的跟我们有个鸡毛关系。 大明永不增赋,谁敢给我们摊派谁就是欺君之罪。 他不想死就来逼迫我们往下摊派,原来骗了我们的是这个狗东西。 他妈的,还弄的他也跟我们一样,原来他才是最坏的那一个。 走走走,回家等着看他被砍脑袋。 反正已经过去六天了,再有四天就是这狗日的死期。 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 这就是张鹤鸣的玩法。 一声锣响让人停下,莫名其妙拿下汪承载就让这些人心里的气泄了一半。 任由那书生挑拨口若悬河,但此时百姓心里的怨念已经大不如前,那抱着必死的心思也开始动摇。 随后一句,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把百姓心里的那股气彻底给泄了。 人在激动的时候是听不进去劝的,越打压反弹的越厉害。 而当他们冷静下来之后,一句话便如醍醐灌顶。 他说了,其实这些贪官没啥本事都是老一套。 论引导人心,这些废物还差得远。 就在人群开始散去之时,张鹤鸣对着那书生伸手一指。 “你,长得就像六合山的余孽,拿了,严刑拷打!” 拿人而已,随便一个罪名都行。 至于聚众闹事? 不,淮安府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最起码现在没有。 第二百四十章朕不喜下棋 酒楼,雅间。 嘭的一声,那位大人摔了手里的筷子。 “蠢货,都是一群蠢货!” 一场天衣无缝的布局暴乱,居然在成功的最后一步,被张鹤鸣一句话给毁了。 而且毁掉的不止一次逼宫暴乱,更毁了他为崔文升打造的苦逼人设。 他成功的将崔文升包装成一个左右为难,一切都是在皇帝逼迫下不得已为之的角色。 可那张鹤鸣一句,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给破的嘎巴稀碎。 想都不用想。 现在再去摊派下压赋税,那些百姓就会把矛头对准他们。 而更要命的是,皇帝的十日限令就快到了,淮安府里就住着大批锦衣卫和东厂的人。 “无妨!” 这位大人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再次开口。 “本打算让崔文升成为撕扯皇帝精力的那个人,但此人实在不堪大用,既然皇帝想杀那就送给他杀好了。” 他转头看向窗外。 “但就算杀了崔文升,这盐井依旧无法开工,这漕运依旧无法通航,我倒要看看杀了崔文升之后他要如何解决。” 拿下汪承载,杀了崔文升根本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传令泰州,既然淮安府没有乱起来,那就让泰州乱起来。” 两淮都转盐运使司治所最早在扬州,但天启将其迁至淮安府。 下辖通州(南通)、扬州、泰州三司,都是产盐之所且以盐井为生之人甚众。 他很憋屈,准确的说他恶心的想吐。 因为他找不到能在棋盘上和自己对弈的对手,无论皇帝还是张鹤鸣都很...低级。 对,就是低级。 根本算不上棋手,而且手段极其垃圾不上品。 他悲愤的抬头看向窗外明月,对手难求,对手难求啊。 ... “朕不喜下棋,因为这棋盘之内的规则不是朕定下的。” 说完,伸手将面前马上就要输掉的棋局扫乱。 毕自严咧咧嘴,自家陛下的棋艺...是真臭啊。 悔棋数十步,还偷棋子最后要输的时候把棋盘掀了。 “查的怎么样了?” 崇祯拿起一个苹果用手掰开,看了一眼后把带核的那一半给了毕自严。 自家陛下...真抠啊,给个苹果都是半拉的。 “按照户部统计,大明一个成年人每年要消耗十斤盐,百斤盐售价在八钱银子左右,五口之家每年买盐所需在半两银子上下。” 崇祯眉头微微皱了皱,贵了。 大明时期盐的产量已经很高了,这样的售价明显还是太贵。 “自万历四十五年起,大明推行纲运制,把零销分运的内商组织起来结纲行运,以圣、德、超、千、古、皇、风、扇、围十字编为册号,凡纳过余盐、资历雄厚的内商分别被编入十个商纲运销。” “不入商纲者没有售盐的资格,想要盐引需先至官府缴纳盐课,凭盐引到指定盐场支盐,并在官府指定的范围内售卖。” 毕自严说完微微躬身。 “在这十大商纲之外,还有曲阜孔家售盐的商行。” “十大商纲之内浙江商人占据半数,而这些人能绕过官府盘查,将盐运到指定范围之外,用的是孔家的名号。” 毕自严说到这里笑了笑。 “十大商纲的官盐储量不足也很简单,有人暗中鼓动北直隶的百姓腌制咸菜欲要售卖军中。” “盐的储量被大量消耗,且因两淮盐的产量下降而导致市面无盐可售,而有人在暗中提前收购了百姓腌制的咸菜,盐价飙升那些咸菜的价钱也是水涨船高。” “而且连带腌制咸菜的菘菜价格也是大福上涨,辽东人喜欢以菘菜腌制酸渍菜的习惯,但在北直隶被大批制成咸菜,从而导致如今辽东没有足够的酸渍菜储量。” “满桂送来奏报,辽东军营若非有陛下从南方调集的干菜,现已无菜可用。” 崇祯闻言咬了一口苹果微微眯眼。 明朝的菘菜就是大白菜,酸渍菜就是后世东北的酸菜。 就连他都不得不佩服那些人的心智,一个布局能影响数个地域甚至是整个大明。 可惜,这所谓的心智不是用来兴盛大明的。 毕自严再次躬身开口。 “广东佛山镇一带桑基鱼塘做的很好,尤其桑园围最为出名,当地百姓纷纷推田耕塘,有十倍禾稼之称。” “单单佛山镇、顺德、南海、番禺一带就有近二十万亩桑基鱼塘。” 他抬头看向崇祯。 “不得不说这一点广东做的不错,很不错,但如此大规模耕种大明的丝绸价格却越来越贵,臣甚至在市面上都找不到来自这几地的丝绸成品。” “最后才发现,这些丝绸一部运至山东,从山东流向京城以及其他地域,而最大的部分则是运往濠镜。” “卖给了西方蛮夷。” 崇祯看向毕自严。 “也就说,有些钱我们是看不到的,更追查不到?” “更准确的说,哪怕他们从某地拿了无数钱财,但转头就运往了另外一个地方,哪怕能查到人也找不到银子?” 毕自严点头。 “臣初始自认为这天下没什么是臣不懂不知的,但自从真正了解了这孔家的手段之后,臣自愧不如。” 他摇摇头。 “臣有时不得不佩服他们的手段,暗中将广东偏远之地打造成丝绸之乡,但又让这所谓的丝绸之乡隐于水下。” “能利用太仆寺从安南得利,也能利用漕运和西方人做贸易,有了大笔钱财就能拉拢当地官员。” “能让当地百姓赚了银子,自然就会对他们死心塌地,淮安怕只是之中最不起眼的一处。” 毕自严很自傲,因为他有自傲的本钱。 但到了现在这一刻,就连他都不得不承认孔家的恐怖之处。 若非陛下的内帑足够充盈,将锦衣卫扩编洒向全境,这些隐藏在水面之下的事他到现在都不会知道。 “无需妄自菲薄,不是你不如他们,而是你心里装的不是这些龌龊。” “手伸的够长手段够多,无非是得了太多不该得的钱,做了太多见不得光的事狡兔三窟罢了。” 崇祯说完看向毕自严。 “他是一个好向导,这样朕就不用一地一地的去挖。” “而朕也能一根一根把他身上的刺拔了,就先从盐开始吧。” 第二百四十一章戒严 有两个人是朝臣极为厌恶的,但却是崇祯很喜欢的。 一个叫沈星,另一个叫张鹤鸣。 一个是地位卑贱的商贾,又是大忽悠沈惟敬之后。 另一个则是阉党走狗,魏忠贤的孝子贤孙。 沈星在四川传来奏报,他只用三天零伤亡就干掉了一个麾下有数万兵马的土司。 他勾引了那个土司的老婆。 准确的说,是他发现那个土司的老婆长年累月欲求不满,那土司整夜和小妾厮混,导致那婆娘心理身体双亏空。 然后他从成都府里找到了一对打铁的兄弟,这对兄弟有一个特点。 很高很壮还有护心毛,三十好几没娶过亲眼睛也是憋的瓦蓝焦绿的。 至于怎么把那土司的老婆和那两兄弟整到一块的,他没说,但崇祯知道一定是很贱的办法。 办法虽然卑劣虽然够贱,但土司被灭大批夷民在集市和银贷之下回归朝廷。 又促成了俩光棍和一个怨妇的美好姻缘,未伤一兵一卒。 这样的人你爱不爱? 然后就是这个张鹤鸣,他上奏的中心思想就一个。 杀人什么时候都能杀,但那些被藏起来的银子必须要找到才行。 东厂在钱龙锡所在的竹林里刚挖出一百万两白银,他转头就去灵谷寺干掉觉深找到了藏在南直隶的所有银子。 ... 淮安府。 那位大人这次扔出去的是茶盏,他刚刚下令让泰州乱起来。 随后...江苏巡抚韩日缵跟个鬼似的出现了,直接拿了泰州知州。 知府和知州只有一字之差,但权力却天差地别。 泰州只是一个散州,是要归扬州府管辖的。 江苏巡抚直接拿了一个散州的知州,和大炮打蚊子没什么区别。 但这位江苏巡抚的风格明显和张鹤鸣不同,拿了知州直接升堂问案。 一口气将知州衙门里的人拿下了一大半,这一下又牵连出了通州和扬州的官员。 这才是这位大人暴怒的点。 “蠢货,都是蠢货!” 泰州的知州是个趣人,人家怂恿百姓闹事都是先忽悠然后同仇敌忾。 而这位是逼着百姓直接玩横的,然后这一幕让韩日缵抓了个现行。 泰州百姓当即跪地状告,直接拿下没点毛病。 那通州就更神奇了,通州是个直隶州,原本归南直隶直接管辖。 南直隶被裁撤,这里就变成了一个散州,而通州府也不知道从哪蹦出来一个亡命徒,把通州的知州给挟持了。 刀架脖子上对着锦衣卫大喊:再敢往前走一步,我就杀了他。 锦衣卫笑了。 威胁我? 当我是吓大的啊,我还就走两步给你看看了。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 噗! 那狠人说到做到,一刀抹了通州知州的脖子。 啊噗! 敢当着我锦衣卫的面刺杀朝廷命官,老子直接灭了你。 扬州没有知府,因为扬州知府刘铎辱骂魏忠贤于天启七年被下狱,到现在还背着扬州知府的头衔在牢里待着呢。 而扬州同知不是韩日缵拿下的,刑部奉尚书刘鸿训的命令直接把扬州同知、通判、推官、经历、知事、照磨、检校、司狱全拿了押往京城。 扬州知府衙门的头头脑脑全被拿下,空了。 这位大人扔了茶盏之后面带苦涩,没人了呀。 没人可用了呀。 几地的官员被拿下,随后查处贪腐让百姓击掌相庆。 想闹出点民乱已经不可能了,而此时的淮安府唯一能用的,就只剩下了还有一天寿命的崔文升。 淮安府里的盐工、漕工现在抱着膀子数手指头,他们都等着明天看崔文升被咔嚓呢。 指望他们再去闹事也不可能了。 哪出了问题呢,他在问自己。 自己的布局天衣无缝啊,那些手段和后手也全部一环套一环。 就这精妙的布局,怎么可能就被张鹤鸣一句话就给破了呢。 “无妨!” 这两字一出,躬身在旁的属下腿都是一抖。 从一开始准备把郭尚友当成王牌,可皇帝根本就不理的时候,大人说的就是无妨。 准备了大量证据诬陷浙江总兵郭钦,可那孙应元跟个傻缺似的又是让路又是推车就是不上道的时候。 大人说的也是无妨。 汪承载被拿下、再到准备放弃崔文升后大人说的还是无妨。 这一无妨,就到了如今无人可用的地步。 “就算其他地域出了问题也无妨,只要淮安乱起来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你即刻去准备人手,明日一早锦衣卫前去漕运总督衙门拿人之时,立刻以不公的名义给我杀进漕运总督衙门。” “记住,崔文升一定要死。” 待属下离去之后,这位大人转头看向窗外。 “你能破我一局又何妨,冲击漕运总督衙门杀光官军,没了镇压自然没了法纪,只要稍加引导那些百姓就会抢劫富人商行,届时淮安将会真正大乱。” “我倒要看看你如何破我这一局!” ... 贺虎臣,保定人。 天启初年任天津海防游击、登莱参将,后移兖州。 天启七年十二月,他被抽调入京营成为洪承畴麾下为将。 他很高兴,可从陕西出来之后只干了楚王一炮,随后就是为四川押运物资粮草。 如今被调入南直隶,随后陛下又令十万大军分开,沿京杭大运河演训巡视。 他麾下带领两万人,负责的正是淮安府这一带。 演训得内容倒是有,而且那些新式名词他都没听过,但巡视什么却没有准确的命令下达。 然而就在今夜刚刚扎营之时,洪承畴命人送来一道指令。 即刻起程赶往淮安府之外三十里处扎营,无有锦衣卫通报不可进城。 张鹤鸣没有回到应天府,而是去了苏州府。 韩日缵一直留在泰州,开始安置新的官员接手政务。 整个江苏的气氛极其的诡异,因为上游杭州府被戒严。 京杭大运河流经江苏境内的所有河段码头,全部被戒严,任何船只都不得离开码头更不得通行。 如果把所有被戒严之处用笔在地图上标注出来,就会发现。 京杭大运河被切成了无数个小段。 每个小段的周围,全部出现了大批朝廷战兵。 ps:十一长假快乐! 第二百四十二章你在笑什么? “蠢材,尽皆蠢材啊。” 郭尚友坐在书房里,痛心疾首的双掌拍打着桌面。 “老夫已经暗示的如此明显,可这些锦衣卫却如朽木无有察觉,若是察觉老夫用意前来捉拿,老夫便可将淮安真实样貌揭露于世,这样陛下也就能...” “唉!” 他重重叹息,心中更是焦急不已。 天启让他成为漕运衙门的二把手,领都御史监察漕运,可一上任他就察觉到了漕运之中的巨大阴谋。 那崔文升根本就不是忠心先帝之人,而他刚要有所动作就被控制住了。 一举一动全部都在严格的监控之下。 而更让他心惊胆寒的,是这些人刻意把自己打造成了漕运衙门的主事人。 从外表看,所有命令布置全部来自他的手笔,但其实他只是个被人掌控的傀儡。 他知道这样不行,所以一边假装配合一边想办法示警。 终于南直隶被裁撤让他等到了机会,所以淮安府的告示全部出自他的亲笔,为的就是让锦衣卫看到自己想要传递的消息。 可这些锦衣卫尽皆草包,已经来到淮安府这么久就是没发现自己的暗示。 “待一切风平浪静之时,老夫定要参这些尸位素餐之辈一本!” 郭尚友脸上带着憋闷和愤恨之色。 “这大明的漕运体制,也必须要推倒重建方可!” 淮安很乱,却没人理他。 曹化雨没理他,崇祯不提他,到了现在就连那位大人也不再看他一眼。 这位原本很重要很重要的漕运都御史,成了无人问津之人。 ... 那位大人发了狠,开始集结淮安府内所有的力量一举成事。 皇帝怕什么? 怕叛乱怕民变,而民在有律法约束的时候代表的是弱势是质朴,但没了律法约束的时候,则会变成暴民。 先杀漕运衙门再冲击地方府衙,只要官军被打掉,这些压抑许久的民众就会变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暴民。 如此一来,皇帝的视线和精力就会被牢牢钉死在淮安府。 一个盐矿再加漕运,就能让皇帝深陷泥潭再顾不得其他。 “无暇他顾,本就是用来形容皇帝的。” 这位大人推开了酒楼雅间的窗,看着街道上慢慢聚集起来的人群嘴角微微勾起。 “糊涂,才是一个皇帝最该有的品德,知道太多想要太多的皇帝不长寿。” 他拿起了筷子开始吃早饭,布局已成,剩下的就是看皇帝如何应对而已, 说实话,他感觉有些无趣。 一个没有像样反击,连让自己出全力都不能的对手真的很无趣。 淮安府很大,淮安府也很繁华。 但这繁华之下到底藏了多少心有不轨者,谁也不知道谁也分不清。 但现在,这些人全部冒头了。 有地痞、有衙役、有行商、有酒楼小二、有车马行的把式也有盐工和漕工和普通百姓小贩。 原本伪装的平和在这一刻被撕去,手里提着武器面带凶狠的聚集在了一起。 “屠灭漕运总督衙门,覆灭府衙抢城内大户富商!” “事成,必有重赏!” 随着领头之人一声令下,淮安府内顿时陷入巨大动乱。 就在锦衣卫刚到漕运衙门准备捉拿崔文升的时候,这些人突然对漕运衙门发起冲击。 把守大门的漕兵顿时被砍翻在地,从后向着漕运衙门之内杀了进去。 知府汪承载被带走,剩下的垃圾们根本没有任何防备,仅一刻钟时间知府衙门便被屠灭。 而这突然的变故,让其他百姓也是陷入巨大恐慌之中。 “我等穷苦无比,而那些和官府勾结的商人却富的流油,你们哪个没受到那些狗日的欺压,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 那屠灭知府衙门的贼首一挥手中长刀,随后带人杀进一户富人家中。 人的劣根性,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你不抢其他人在抢,你不杀但其他人已经报了仇。 一个整日受掌柜打骂的店小二,面露狞笑的一刀抹了掌柜的脖子。 虽然他是个孤儿,虽然在他快要饿死的时候是掌柜的收留了他。 虽然掌柜的说再过两年要为他讨个媳妇,但他整日拼命干活要的是掌柜把酒楼传给他。 他要的不是掌柜要给他讨的媳妇,而是掌柜的女儿。 是掌柜的所有家财。 他知道自己没机会,可现在的暴乱给了他这样的机会。 一刀抹了掌柜的脖子,他提着刀连带狞笑的走进了掌柜女儿的闺房。 淮安府,见了血。 而且是血流成河,主导这一切的是那位临窗而坐的大人,但更是人心中的贪念。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杀人者被杀者不计其数。 但已经处在极端疯狂里的人却没有发现,淮安府的城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关闭了。 一队水师大船,也在此时悄然停靠,无声无息间掌控了淮安码头。 黄龙。 被崇祯从登州调集而来的水战将军。 淮安府之外,贺虎臣的大军快速靠近。 杀人,到处都在杀人,这处繁华的漕运之城此刻成了人间地狱。 这突然的暴乱,让原本面色苍白的崔文升嘴角升起一丝笑意。 可就在这丝笑意刚刚升起,一道淡淡之音陡然响起。 “你笑什么?” 这突然出现的人影让崔文升猛然一惊:“你是何人?” 曹化雨没有理会崔文升,而是走到椅子之前坐下。 “你以为外面的暴乱是那些人来救你的?” “你以为这次暴乱一起,陛下便无暇再去追究你的罪责?” 曹化雨摇摇头。 “如果没有锦衣卫在外面顶着,那些人进来第一个先杀你。” 说完看向崔文升,问出了刚刚出现时所问的问题。 “所以,你在笑什么?” 他厌恶的看了崔文升一眼。 “你一个太监受先帝重用,不思报恩却行谋逆之事,我不太明白,就算那些人能推翻大明推翻陛下,你能得到的会比现在更多?” “还是你以为,凭你一个残缺之身能封侯拜相?” 崔文升闻言重重一哼。 “周有武曌,明有魏忠贤!” 曹化雨哦了一声。 “原来你也想做九千岁。” 不屑的瞥了崔文升一眼:“你也配。” “知道为何陛下让你回到淮安府吗?” 曹化雨说到这从椅子上起身。 “因为陛下说,先帝已经归天不能有污点。” “所以你不能那样死!” 第二百四十三章一定是你! “崔文升,是先帝内臣。” “更是先帝钦点的漕运总督,所以他绝不能是因为祸乱漕运而死。” “那什么样的死法最合适?” 曹化雨看向坐在对面的郭尚友问道。 “自然是死在任上,死在乱臣贼子手里才最合适,这样才能保住先帝的颜面。” 而就在这话落下之后,曹化雨的下一个问题让郭尚友猛然抬头。 “你为什么不死?” 郭尚友恼怒的直视曹化雨。 “本官乃先帝钦点监督漕运,且自诩为官清廉心系朝廷....”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曹化雨打断。 “所以,你这所谓的清廉和心系朝廷就是什么都没做过?” “你看到了漕运的危机,也看出了那些人的筹谋,但你却什么都没做。” 郭尚友闻言嘭的一拍桌子起身。 “放肆!” “本官面对拉拢严词拒绝,至今没拿过一文钱更没做过一点对朝廷不忠之事...” 曹化雨摇头。 “怕死就怕死,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呢。” 郭尚友抬手对着曹化雨一指。 “你等蠢材至极,老夫已是在告示之内暗示无数次,但凡你等能看出其中示警,这淮安也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外面血流成河已成反叛之事,老夫定向陛下参你等一状,用你等性命慰藉淮安府枉死百姓....” 曹化雨这次没有打断郭尚友,待其说完之后微微眯眼反问。 “如果你有勇气自裁呢?” 这话让郭尚友的面色猛然一滞。 “他们不杀你不是因为你有用,而是知道一个都御史死了必将引起陛下注意。” “如果你真如自己所说那般无畏,有无数机会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死掉,你死了必然引起震动陛下必然来查,这岂不是比你用告示轻描几个字来的更彻底更直接?” 郭尚友皱眉看向曹化雨。 “若老夫死了,谁来揭露这漕运的内幕,又有谁来指证那些人的不臣之心...” 曹化雨抬手对着外面一指。 “漕运的内幕用你说吗,随便拉出一个漕工都比你这个傀儡知道的多,就眼下这种局面,还需要你来指证吗?” 说完起身来到郭尚友身前站定。 “从头到尾,只有你觉得自己很重要,其实你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敢做。” 看着怒眼圆睁的郭尚友:“知道为何陛下不动你,而是将崔文升调回淮安吗?” “救你!” “若不是这样做,你就会被那些人当做对付陛下的傀儡,处处掣肘陛下,将陛下的精力全部牵扯在你身上。” 郭尚友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他甚至都有点不敢再和曹化雨的眼神对视。 “如果那样你一定会死,而且是背上漕运所有罪责被世人唾骂去死。” “你以为自己是在为陛下筹谋,但其实你已经成了陛下的麻烦和负担,不把你摘出来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曹化雨有些怜悯的看着眼前的郭尚友。 “但可悲的是,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到现在居然还不明白。” “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你的怒气从何而来,你除了在告示上描几个字又做了什么?” “你什么都没做,却把错全部归咎到了别人身上,一直在做傀儡连真正的漕运都没接触过,却觉得自己对漕运一清二楚。” 曹化雨看了一眼郭尚友握着袖筒的右手。 “如果我是你,一定不会把袖筒里的那份东西上呈陛下,那样会让陛下觉得救下你是一个错误。” “没死,那就想着做点什么吧。” 迈步离去之前,曹化雨看了痛苦闭上双眼的郭尚友。 “也算你为枉死的百姓赎罪了。” 曹化雨走了,但两行浊泪从郭尚友的面庞滑落。 他想反驳,他不是没有为大明一死的决心和勇气,就像他说的那样,面对威逼利诱他一概严词拒绝。 但,他也真的什么都没做。 他没想过陛下调崔文升回到淮安的另一层用意,是为了将自己从这巨大的漩涡里摘出来。 将他从必死之局里生生捞出来变成了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可这些自己都没看出来,从来没有思考自己的过错整日怨天尤人。 认为都是其他人的不好,自己一点错都没有是最正确最无辜的那个。 想到这郭尚友一把掀起袖筒,将缝在袖子里漕运的罪证撕下。 这是他为自己被杀朝廷派人来检查尸体之时的后手,但现在这个用不到了。 也用不上了。 对着京城的方向双膝跪倒。 “罪臣郭尚友叩谢陛下皇恩,愿为大明肝脑涂地整顿漕运死不足惜!” 郭尚友是贪生怕死的人吗? 不是,绝对不是也从来不是,但这位老臣在大明官场的惯例之下思维出了问题。 准确的说,是思考问题的角度和方式都出了问题。 这是崇祯最恨的一点。 但有为官者,把盯着别人替皇帝制衡当成了首要任务。 却忘了他们最该做的是什么。 曹化雨有句话非常正确,整个朝堂大臣里没人比郭尚友更适合执掌漕运。 这个人的能力很强而且极其较真,但想让他转变观念就一定要推翻他之前一直认为是对的东西。 淮安,是崇祯为大明其他地域打造出血的样板。 但同样也是他给众多人设置的考场。 郭尚友、曹化雨,甚至是张鹤鸣韩日缵以及...洪承畴和他的麾下大军。 能力二字,不是史书记载的也不是靠嘴说出来的。 当曹化雨走出郭尚友书房的时候,扑面而来的是浓重到让人作呕的血腥味。 漕兵官军节节败退,那些人疯了一样向漕运衙门之内进行冲击。 曹化雨看都没看那激战的场景。 挥手召来几个人:“保护好郭大人的安全。” 随后又对崔文升的房间指了指:“他也暂时不能死,不能死在这些贼人手里,也不能让他自尽了。” 言罢,脚下运力一踏登上墙头,随后在屋顶快速而行直奔那间酒楼而去。 临窗而坐,那位大人看着街上厮杀遍地尸体的模样,心情大好的端起酒杯。 但酒杯刚被送到唇边之时,一道淡淡之音响起。 “张鹤鸣大人说,在淮安府幕后之人一定是你!” 第二百四十四章榜样 曹化雨从雅间的窗子一跃而进,在那位大人的对面坐下。 “钱士升,钱龙锡三弟,万历四十四年殿试头名,授翰林院修撰,曾著有《表忠记》《易揆》等书册,堪称一代大儒。” 曹化雨说完提起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但真是讽刺,写下《表忠记》之人竟是心有不臣的反贼。” 钱士升眯着眼睛看向曹化雨。 “在我的推测里,你半个时辰之前就该到了,是我高看了你。” 曹化雨放下酒杯。 “见你之前,去见了两个比你更重要的人。” 这话让钱士升的眼底出现一抹怒气,眼下的淮安还有人比自己更重要吗? 想到这他不屑一笑。 “用这等无聊的伎俩来掩饰自己的无能吗?” “可知我为何要在这等你?” 曹化雨没有回答钱士升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你就不想知道,张鹤鸣大人如何推测出在淮安府的人是你?” 钱士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现在心情不错,很不错。” “所以,我可以给你讲一个无聊故事的机会。” 看着一脸轻松自信的钱士升,曹化雨微微耸肩。 “没有故事那么长,因为张鹤鸣大人对你们兄弟的评价只有一句话。” “俩寄吧炖汤,一个屌味儿。” 哐! 钱士升扔了手里的酒杯,张鹤鸣这句话太损了,可还没等他暴怒开口曹化雨先说话了。 “随后巡抚大人韩日缵纠正了一下,他说这叫乌鸦啄猪币,认准一门了。” 咣当! 钱士升双拳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数息之后他突然哈哈大笑。 “是我着相了,两个失败者的辱骂又算得了什么?” “你来无非就是用激怒我,来掩饰自己的无能和内心的恐慌罢了,淮安大乱已成尸横遍野,你们这些人皇帝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不屑的看了一眼曹化雨。 “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等你吗?” “因为我的任务完成了,用我一个,就能借皇帝的手把你们全部杀掉,到时候南直隶还是南直隶,但却再也不是朝廷和皇帝的南直隶哈哈...” 看着大笑的钱士升,曹化雨微微摇头。 “你以为,你赢了?” 钱士升停下大笑提起酒壶,将面前的空杯子倒满。 “如果留在淮安的是张鹤鸣,我还会有些许忌惮,但很可惜留在淮安的是你,所以我成功了。” 端起酒杯对着窗外指了指。 “世人皆言百姓淳朴善良,但暴民一词又是从何而来?” “所谓淳朴良善,无非是给他们戴上的紧箍咒罢了,就如读书人要十年寒窗苦读才能报效国家光宗耀祖,官员两袖清风才能被世人称赞,参军打仗战死沙场善莫大焉。” “这些都是骗人的,都是统治者强加给世人的枷锁而已。” 一饮而尽将酒杯放下。 “每个人心里都关着一头魔鬼,百姓的欲望一点都不比大人物少,而我,只不过是把他们禁锢在心底的魔鬼放出来而已。” “你看,我只是下令攻打漕运总督衙门屠灭府衙,那疯狂的劫掠和杀戮是他们自己做出来的。” 他对着曹化雨笑了笑。 “他们做了恶事自然不会再重归朝廷,因为那样只会死,用我一个就能换来数万,乃至数十万叛军,你说我是不是赢了?” 整个淮安府血流成河,大部分人都参加到了这场屠杀抢劫的盛宴。 “你说皇帝得知这个消息,会怎么做?” “平叛。” 他再次笑了。 “可这叛呢却会越平越多,都说读书人最擅蛊惑人心,但却不知这世上最擅长此道的,就是那些所谓淳朴的百姓。” “一个为贼就会全族为匪,为何?” “因为反叛是要夷三族株连九族的啊哈哈哈..” 他抖了抖自己的衣袍。 “动手吧,杀了我你要么等皇帝处死的旨意,要么就去亡命天涯,如今的大明往北跑或者往南跑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曹化雨在钱士升说完之后,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 “你,真的以为自己赢了?” 钱士升淡淡微哼。 “大势已成,再说这等废话有何用处,如今就算那皇帝亲临也无法改变...” 就在他这话刚说到一半的时候,轰的一声巨响传来。 那是炮声! 随后,满街杀戮骤然一停。 大军到了! 贺虎臣的两万大军从各处城门一拥而入,对着满城的烧杀抢掠的人群长刀一指。 “叛乱者,杀无赦!” 而也就在炮声响起的那一刻,已经掌控码头的黄龙唰的一声抽出长刀。 “淮安叛乱,杀无赦!” 暴民,心无法纪,再无良善者。 满城尸骸火海,被奸淫女子的尸体遍地皆是,浑身是血怀里抱着抢来银钱者眼中满是戾气。 而也就在大军突然杀出,如割草般屠灭暴民之时,钱士升的脸色陡然变的苍白。 伸出手臂颤抖的指向曹化雨:“皇帝...皇帝竟然打的是如此心思....难道他不怕..不怕..” 曹化雨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在我离京之前陛下问我,知道坏人最怕的是什么吗?” “坏人,不怕百姓拿起法律当武器,怕的是百姓放下法律拿起武器。” 他摇头。 “你们的底气,无非就是拉拢了一批心术不正之辈,然后恬不知耻的将这些人称为民心民意。” “如果当真如你所说尽皆暴民,那淮安城里受害人是谁,他们杀的人又是谁?” 曹化雨说到这里从椅子上起身。 “我知道你想说的是陛下刻意放纵其造反,甚至导致大批无辜之人惨死。” 他说着向前踏出一步。 “但不见血,他们应该恨谁?” “被你们稍加挑拨,就忘了朝廷的好去恨陛下吗?” 音落,再次向前踏出一步。 “不以淮安为榜样,天下人就会一直被你等蒙蔽,如淮安之事还会再次发生。” 他在钱士升的身前站定。 “陛下说,大明烂的太久了,乱世当用重典救不了大明,那就用血来让世人醒转。” 咔嚓。 他抬手捏碎了钱士升的一对手臂。 “你不能死,在感受完东厂的所有酷刑前不能死。” 嘎巴。 他又击碎了钱士升的膝盖骨。 “而且在你死之前,还需要你去见一个人!” 第二百四十五章取消孔家特权 钱士升成功了,但他也错了。 他以为能让所有人陷入癫狂,被利益驱使变成一头野兽。 他看准了人心中的魔鬼,但却忽略了人心里的良善。 魔鬼之所以被关起来,是因为良善占据了上风。 就在贺虎臣大军杀入城中之时,无数盐工、漕工和百姓拿起了所有能拿起的武器,冲向了那些作乱杀人的恶贼。 抢富人官家这些人可以当做看不见,但不分青红皂白将屠刀伸向百姓,奸淫寻常百姓家妻女的时候。 区别出现了。 那些心有龌龊心术不正之辈,被彻底干净的筛选了出来。 随后被大军一路平推全部诛杀。 一定会让很多无辜之人枉死,但想把一个被荼毒了如此多年的地域清理干净,为后人打造一个真正的家园乐土。 还有比这个更快更有效果的办法吗? 如果淮安不能快速且干净的清理掉,下一个淮安就会马上冒出来。 甚至整个大明,都会瞬间冒出无数个淮安来。 到时整个大明到处都是被煽动起来逼宫的城池,所有的政令改革将全部被推翻。 百姓会死的更多,大明将陷入真正的动乱。 北有建奴,南有西方蛮夷,内部如此动荡,估计都不用等到十七年崇祯就得吊死在煤山。 既然穿越而来的那一刻就做好了暴君的准备,那就将这暴君之名彻底坐实好了。 淮安动乱解除,但江苏境内的大运河沿岸的清理却才刚刚开始。 洪承畴被调进江苏的时候,就知道陛下是让自己干什么的。 淮安府的动乱,也让他有了动手的理由。 洪承畴是儒将,可但凡儒将的杀心甚至还要强过战场猛将。 漕兵烂了,而且烂透了。 这已经不再是朝廷官军,早就变成了那些贪官富商的私军。 你可以指望一个被关进监狱之人能改造成功,但你绝不能指望一群兵痞兵垢能安分守己。 所以洪承畴的做法是,一个不留。 但他却发现那个陛下选中的漕运总兵,叫陈永福的那家伙玩的可真够花的。 漕兵被杀他就是个光杆司令,一个烂透的漕兵一定是天怒人怨的。 但这陈永福的募兵方式甚至还要超过之前的孙传庭。 他对着那些漕工和盐工一挥手。 “跟着老子参加漕兵杀漕兵!” 这句绕口令的募兵说辞,效果却出奇的好。 而且最直接的体现就在于,洪承畴大军平推之后向当地百姓询问没人开口,可陈永福把这些人拉起来之后。 所有百姓都成了朝阳群众。 这让洪承畴不住摇头,陛下用人真是不拘一格,但拎出来的每个人也是真好用。 自己刚把一处打下来,陈永福立马就接手重建漕兵秩序。 而且顺带还把当地官员的罪证,帮张鹤鸣收集齐全。 江苏刚刚成为一个行省,但却把改革做到了整个大明的最前头。 效率甚至超过了北直隶。 对比出现了。 .... 今日早朝。 户部尚书毕自严率先出列。 “陛下,臣奉命查盐价飙升之事,如今已全部查清,还请陛下定夺。” 崇祯点头。 “允奏。” 毕自严躬身开口。 “大明近期盐价飙升,乃是因孔家贩盐商行产量骤减所致,孔家乃为圣裔,太祖特许其可持盐引贩盐以作伺圣之银,百姓尊崇孔圣自当甘心购买孔家商行之盐,但孔家近来商行之盐无有供应,这才导致大明盐价飙升。” 这话刚落,孔家在京城的代理人孔运贞便是躬身出列。 “禀陛下,臣对毕大人之言不敢苟同。” “孔家谨记朝廷恩惠太祖恩情,哪怕贩盐也只是少量而行,只为伺圣所用,近来商行无有大量盐供应,也是因两淮盐矿产量下降所致,望陛下明察!” 孔运贞也是莫名其妙,这毕自严怎么突然就扯上孔家了。 谁不知道盐价飙升乃是盐矿产量下降的原因,陛下让你查,结果你把这屎盆子扣在了孔家头上。 崇祯闻言也是皱眉。 “毕尚书,孔卿所言没错,这盐价飙升怎能算在孔家头上?” “而且朕让你查的是私盐,你说这些干什么?” 毕自严闻言躬身开口。 “陛下有所不知,孔家虽贩盐所占数量不大,但身为圣裔乃是百姓推崇的对象,家有读书者从小便食孔家盐,以期能得圣人指点金榜题名。” “正因为如此,孔家商号的盐售价也比其他盐号要贵三成,可哪怕贵上三成百姓依旧选择去买孔家商号里的盐...” “而这孔家商号里的盐质量一般,不单有两淮盐井里的盐,还有两广海盐以及山西、陕西等地的矿盐,但唯独没有山东胶莱、滨乐等地的盐...” 随着毕自严开口,孔运贞的脸色也是变了,看似毕自严在回答皇帝的问题。 但无形之中点出,孔家拒绝售卖山东本地之盐。 “山东有盐场十九座,但户部载册之中山东盐场的产量却是微乎其微,臣不晓得山东盐场不产盐了,还是这些盐没进入大明被卖到了其他地方?” 孔运贞连忙开口。 “回陛下,山东盐场之盐质量下乘,孔家深受皇恩自然不能售卖此等下等盐于民众。” 就在孔运贞话音落下,毕自严再次开口。 “陛下,臣请奏取消孔家贩盐的资格,理由有二。” “一,百姓惯食孔家盐,如今孔家商号没了盐供应又吃不惯其他盐号的盐,遂便去购买私盐。” “二,便如孔大人所说,孔家商号规模太小无法供应百姓所需,所以不如直接取消,也省得百姓再顾及其他而去买私盐。” 孔运贞当时就愣了。 你这急转弯也太急了吧,上一句还是孔家不卖山东盐,暗指山东盐场所产之盐的去处。 转头就来个要取消我孔家贩盐的资格。 “陛下,孔家贩盐乃是太祖亲赐,且所得之银全部拿去伺圣...” 毕自严:“无妨,伺圣所需银两孔家可向户部申奏,只要户部审核通过这钱由户部来出。” 随后又对崇祯躬身。 “既然孔家贩盐乃是太祖亲赐,那不如就由太祖定夺。” 崇祯闻言点头。 “钦天监监正叶震春何在?” “你即刻向太祖请旨,若太祖有何旨意速速来报!” 第二百四十六章君子六艺 大明皇帝最大的掣肘就是祖训。 但自从有了能和太祖沟通的叶震春之后,这所谓祖训成了崇祯手里最有利的武器。 取消孔家贩盐的特权,远比取消天下读书人的特权要难得多。 难,在于两字。 伺圣。 这是太祖变相拿来供奉孔圣人的银子,更在言官口中成了大明的立国之本。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太祖给的特权那就让太祖来取缔吧。 你看,朕没参与也没指责孔家,就连毕自严也没说孔家一点不是。 孔家在市面上的盐是不多,但你们的影响力大啊。 读书人都指望吃孔家盐得圣人指点金榜题名,但你家的盐太少导致读书人加价也要买,这不就成了盐价飙升的导火索了嘛。 圣裔深明大义,控制盐价这事孔家义不容辞啊。 所以,取消你们贩盐的资质,让百姓不再去买私盐是不是合情合理? 孔运贞的脸色极为难看,因为他根本就没想到这场看似寻常的早朝,竟然轻而易举的拿掉了孔家贩盐的特权。 随后,淮安之事传来朝堂为之震惊。 崇祯下旨,将淮安之事记于明刊全国发行,撤销漕运总督兵权重立漕运总兵。 更是详细记录江苏各地官员贪腐之事于明刊之上。 但让谁也没想到的是,这期明刊的封面竟然是那些拿起武器反抗的淮安百姓。 用一个极大的篇幅,详细讲述了淮安百姓不畏欺压奋起反抗最终大胜的故事。 英雄,这些人全部被打造成了英雄。 而这期明刊一出,江苏布政使张鹤鸣的那句话被传的天下皆知。 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这是一个发生在淮安府的故事,但却让所有人感觉到了什么叫做醍醐灌顶。 陛下的旨意是给官员的,陛下早就下达旨意大明永不增赋。 陛下更说无朝廷诏令不可开徭役。 所以,官员借圣旨的名义下压摊派赋税是违法的,他们强行镇压我们就可以拿起武器反抗。 只要反抗就会被陛下看到,陛下看到就会把贪官污吏全部杀绝。 这就是舆论的力量,也是崇祯设立明刊的初衷。 就在洪承畴在江苏境内大清洗之时,曹化雨沿着大运河往上游的杭州府而去。 大明京杭大运河有八大钞关,这是运河船只收税之地。 由北至南分别为崇文门(北京)河西务(天津)临清(山东)淮安、扬州、浒墅(苏州)北新(杭州)这七大钞关都在运河沿线。 但还有一个规模极大的钞关不在沿线,而在九江。 大运河不经过江西,但江西的地理位置以及商业发达对水路的要求极大,所以这第八大钞关就在江西的九江。 可自泰昌之后到现在,钞关的数量翻了三倍达到了二十多个。 船还是那些船,商品的种类和数量在册记录的并没有增加。 但收税的地方却翻了三倍之多。 “陛下,钞关增加说的是税收有遗漏,增加钞关非但能提升过往船只效率,更能对漕运有效监察。” “但据臣探查,钞关增加非但没有增加漕运效率,反而税收名义繁多且漕引泛滥。” 方正化说完从怀里拿出一份纸张。 “大明漕运之所以繁荣,官船只占四成,另六成乃是民间商船以及百姓的小型船队。” “原本只有八大钞关时,这些民间商船和百姓小型船队是可以得到漕引的,可钞关增加,这些船只再得不到任何一份漕引。” “漕引被大型商行垄断,这些船只要么将船只卖给这些商行,要么沦为这些大型商行的附庸。” 崇祯的手里拿着一块麦饼,这是袁妃老家温州府的特色小吃。 他对方正化招招手:“没吃吧。” 随即掰了一大块递给方正化,这让方正化惊的当时就跪下了。 “这是袁妃亲自做的,好吃,但太硬,朕有些吃不惯。” 说完看向方正化。 “你牙口好,那就把它嚼碎吞了。” 方正化闻言猛然抬头。 崇祯对他笑了笑起身来到地图之前站定。 “知道何为君子六艺吗?” 方正化闻言开口。 “臣读书不多,只知道君子六艺出自西周,分别为礼、乐、射、御、书、数等六项,成为贵族用以教导后人的核心技艺,出自儒家....” 说到这里方正化骤然停口,他明白陛下为何要问何为君子六艺了。 儒家学说,源自孔圣。 “律法是约束,礼法同样也是。” 崇祯看着面前的地图微微摇头。 “不同的是,律法是对百姓的约束,而礼法则是对皇权的约束,所以有了证据一词。” “凡事讲证据明礼法方能服众,这句话流传了数千年但也是最大的骗局,更是套在皇权上的枷锁。” 他转头看向方正化。 “若按礼法律法去查钞关,你信否,非但查不出什么来反倒会牵扯出一大批事放到朕的眼前。” “就如之前的淮安,还未动及漕运盐工惨死盐井被毁,码头走水漕运停滞,随后再是百姓动乱贼子乱朕圣旨。” 说完指了指方正化拿在手里的麦饼。 “所以有些事就如这麦饼,要趁热,凉了又腥又硬。” 抬手正了正方正化头顶的指挥使官帽。 “江西总兵祖宽上奏,江西境内出现了一伙贼人欲要刺杀钞关之内的官员,这是大事,你的锦衣卫得去看看。” 方正化闻言躬身。 “臣,领旨!” 从御书房退出来之后,方正化看了一眼手里的麦饼,随后放进口中大嚼。 然后调集上百名身手极好的锦衣卫。 “你等五人一组,即刻出发前往大明钞关所在地。” “任务只有一个,除江苏境内的钞关外,其余钞关之内的官员全部除掉。” 他说完冷冷的看了眼前百人一眼。 “记住,是刺杀,不得留下任何痕迹,若是被俘你等应当知道如何自处,家人陛下会替我们照看的。” 陛下说麦饼太硬吃不惯,那就由自己来啃。 活人事太多麻烦也太多,但死人就简单多了。 礼法律法是用来掣肘陛下的,但绕过律法和礼法,那所谓的后手就会生生被憋死在肚子里。 官员死了,锦衣卫和朝廷就能顺理成章的接管。 证据? 锦衣卫的调查结果就是证据。 第二百四十七章朕就玩下三滥 圣旨到达淮安府。 命都御史郭尚友暂代漕运总督之位,失察之责由都察院后续查察。 随着圣旨一起到达淮安的,还有十万两白银。 郭尚友跪地领旨后,当即召集盐工。 他做了两件事,一,将欠发的工钱以及抚恤银足额发放。 二,实行产量承包制。 洪武年间大明盐工是官给工本制,每捞盐四百斤能换一石米,达到一定数额之后每二百斤盐给一石米麦的工钱。 但到了中后期被取消了,嘉靖和万历接连进行盐纲变革,把盐的专卖权让渡给了十大纲商,且能世袭。 而盐工的工钱,也从朱元璋的官给工本直接给粮变成了日工铜钱。 美名其曰市场化,实则是为收盐纲内商交上来的盐课维护国库和军队。 崇祯看到这些的时候是真佩服这两位爷。 太祖的做法不能让盐工富起来,但绝对饿不死。 而这两位爷倒是充盈了国库,但盐工的死活他们是压根不管。 产量集体承包是崇祯给郭尚友的。 一伙盐工承包一个盐井,产出多少就拿多少钱,干得多挣得多,积极性自然就起来了。 而且为了增加产量多赚些钱,这些盐工自己就会主动去开新井。 崇祯一直信奉一件事。 只要钱给到位,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至于拿了大明盐专卖权的十大商纲,崇祯暂时还没有要去动他们的意思。 杀,解决不了问题。 郭尚友从源头上卡死,陈永福在运输的过程中再卡一道,毕自严的户部在销售的过程中再卡一道。 锦衣卫和东厂没事在他们身边来回晃悠,相信用不了多久这十大纲商就能瘦身一圈。 黄龙平定淮安暴乱之中,直接在江苏境内开始围剿水匪。 而据郭尚友奏报,那所谓的码头走水导致漕运停滞修缮所需的银两。 最多不超过八百两。 八百两,就能让整条京杭大运河陷入停滞,这就是大明内部真实的模样。 钱士升说,就算把人全部杀光也无法让盐井和漕运动起来的。 但崇祯用实际行动告诉他。 一场动乱加十万两银子,朕就能让淮安稳定且高速的运转。 洪承畴上奏,淮安府共剿灭暴乱贼子一万三千六百余人。 黄龙连剿七处匪患水寨,斩贼三千二百余人。 大运河之所以如此糜烂,漕兵名不副实是其一,还有近二十万之众的护卫横行运河才是最大祸患。 但这些人在淮安动乱之后消失了。 崇祯看着御案上的奏报微微冷哼,消失? 无非又是一个躲猫猫的游戏而已,自己得知有近二十万动乱的根源消失了会怎么做? 自然是花大力气去查。 可这一查,就会掉入到另一个陷阱。 想到这崇祯下旨:“洪承畴大军驻扎江苏不动,告诉陈永福,这些人要一个不落的给朕全部找出来。” “从朕的内帑拿出十万两银子给他。” 你玩高端局,朕就玩下三滥。 你下棋,朕掀棋盘。 你在钞关设下重重阻碍,那朕就让方正化去玩暗杀。 你想逼着朕杀光十大纲商,那朕就偏留着一层一层扒皮。 有毕自严在,这皮会扒的极为彻底。 十万两银子不算什么,但要分这钱在谁手里。 郭尚友用十万两银子就能让淮安动起来,陈永福就能用这十万两银子掘地三尺,把你藏起来躲猫猫的狗东西一个一个的挖出来。 杭州没动,但孙应元的勇卫营也没回来。 因为那是用来对付浙商的,但更是为徐霞客保驾护航的。 相比干掉垄断富商,在崇祯心里开挖河道修建水库更加的重要。 崇祯元年三月二十六,十九名朱燮元举荐从四川而来的官员进了御书房。 在这些人进御书房之前,崇祯让王承恩带他们先洗了个热水澡,每人又发了双新靴子。 朱燮元也是个牛逼的人物,知道了陛下的意思后他把最难搞最认死理,最不怕死的十九人全部扔到了京城。 而这十九人更奇葩的是,他们拒绝乘坐马车一路走到了京城。 看到洗了澡换了新靴子还和老农一样,且个个跟黄道周似的十九个四川官员。 崇祯乐了。 把这些家伙扔进江西一定很热闹吧。 “知道为何让你等进京去江西履职,却不让你们携带亲眷同行?” 听到崇祯发问,其中一人躬身开口。 “晓得。” “陛下怕我们死在江西,亲眷留在四川还能留个后。” 这话直接的让崇祯都是直皱眉头,同时也明白了朱燮元那个狗东西,为什么要把这十九个货甩出来的原因了。 这就玩法,能得上官喜欢才见鬼了。 “朕是让你们去治理江西,领导江西百姓过好日子,不是让你们去送死的。” 崇祯说着一拍御案。 “那是朕的江西是大明的江西,不是法外之地!” 嘭的一声拍桌子的声音,让十九人同时跪地请罪。 “曾有人和朕说四川穷山恶水尽为刁民,而朕直接命人拉出去打了他二十棍,可知为何?” 说完,伸手朝那个刚才开口的家伙一指。 “你来回答。” 那家伙愣头愣眼的微微抬头:“陛下在明刊上说过,四川之民乃为大明子民,从即刻起不得再以‘夷族’相称,违者罚八十棍。” 嘭! 就在这家伙话音落下之时,崇祯又是重重的拍在桌案之上。 “四川之民为大明子民,江西之民又何曾不是大明子民?” “四川之所以被人称为遍地刁民,乃是藩王欺压贪官不作为所致,所以根源在官而不在民!” 这下,这十九头货终于明白陛下为何动怒,又为何让他们先行进京而不是直入江西。 因为他们的出发点错了。 陛下要他们对付的是当地之官和特权阶级,推行的是大明政令而非惩治于民。 “江西是朕的江西,也是你们日后治下所在,能否出成绩带领百姓过上好日子那才是真本事。” 可就在这十九头货刚要领旨之时,崇祯淡淡之音让他们全部愣在原地。 “不让你们带亲眷不是什么留后送死。” “既然江西人总娶你们四川姑娘,那你们就一人再娶一个江西女儿便是。” 第二百四十八章魏柔嫣 崇祯在给朱燮元去信要人的时候,提了两个要求。 一,够臭,别太老。 二,够穷,只一房妻。 他是皇帝,是掌握大明这辆马车前进方向的驾车人。 祖宽要杀人,要整顿江西庞大且组织严密的乡绅团练。 这一定会引发腥风血雨。 调四川官员进江西,也一定会充满明争暗斗甚至是刺杀。 一个不好,就会引发巨大动荡,甚至会引发四川和江西两地间的世仇。 四川籍的官员死在江西,如果江西籍的官员再死在四川,这一整麻烦就大了。 结亲,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办法。 只要这十九头货不傻,就一定能明白自己让他们再娶一房的真正用意,绝不是江西的乡绅集团。 而是江西百姓家的女儿。 那个最先开口的家伙,叫钟如意,三十三岁。 他接任的是南昌府同知的职位,其他人也尽为江西各府副职,少数几人为县令。 这些职位空缺,是李邦华联合吏部尚书房壮丽运,以及江西巡抚杨邦宪一起运作出来的。 副职,更好融入也有了观察的机会。 就在四川籍官员走完程序,启程前往江西的时候,魏忠贤在北太仆丞送来一份奏报。 奏报言明,北太仆寺丞马场贪腐严重,且有大量军马被暗中卖入建奴。 而其奏报直指三人,李如贞、李如梅、李如梧,也就是李成梁留存于世的三个儿子。 按照史书记载,天启七年的李如贞因开原、铁岭失陷拥兵不救获罪被押入狱中。 李如梅被调离辽东成为天津春班游击。 李如梧宁远卫守备将军。 但崇祯登基之后才发现,这三个人并非如史书记载只有李如梧一人在辽东。 而是三人皆在辽东军中任职。 天启曾调李如贞入天津,调李如梅入凉州卫(甘肃)任指挥使,但这二人一个称病另一个称作战重伤就此作罢。 也就是说天启的圣旨被这两人直接驳回了,根本调不动不说,随后一大堆辽东军中武将上奏要求派遣太医前往诊治。 这是赤裸裸的秀肌肉。 崇祯知道李成梁这三个儿子是什么德行,但这三个人在他的计划里还有大用。 可看这封信的意思,老魏是打算舍得一身剐帮自己把这三个东西一锅烩了。 别看现在朝堂上一个个吆五喝六的,东厂有着大不如前的趋势。 但要是魏忠贤这老东西真的发了狠,他能一对一能和任何人对子。 “怪不得这个老东西一直不回来,他这是打算用自己把整个辽东利益集团给全弄了啊。” 崇祯说完转头看向王承恩。 “下旨,命魏忠贤处理完北太仆寺丞的事情后即刻回京,告诉他,半月内朕见不到他的人,就把魏麒麟召入宫中当太监!” 说完之后,崇祯看向地图北太仆寺丞的位置微微摇头。 “没有你这个老东西,朕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执掌大权,也达不到现在的地步。” “所以你的这条老命就留着吧,几个垃圾而已,朕有的是办法处理掉。” 没有魏忠贤的鼎力支持,他很有可能现在还是个牌位皇帝。 别说覆灭勋贵启用猛人铲除藩王,估计他的圣旨连内阁都通不过就会被驳回。 正是因为内阁全是魏忠贤的人,崇祯才能隔一段时间拿下一个,顺手把朝臣拎出一串干掉。 也是因为有魏忠贤,他才能顺利的启用孙承宗等一大批人,把整个朝堂全部换上了实干派。 很多人都巴不得魏忠贤被处死,恨不得他被抽筋扒皮被凌迟。 但还是那句话。 现在的崇祯,已经不需要用魏忠贤这条老命去收揽人心了。 而他也从来没打算,让那个已经腰疾严重到了一定地步的老东西去死。 大明经历了这么多事,很多人的注意力已经不在魏忠贤身上了。 这本就是崇祯故意为之。 将他调离京城去往辽东,就是想让这老东西把自己的臭名声洗一洗。 但这老东西转头就想用自己的老命,去帮崇祯把想干掉的人一锅端。 这让崇祯也来了脾气。 狗东西,你家主子什么时候需要用献祭自己人的方式去平定天下了? 要不是看你个老东西的腰疾那般严重,回京非得打你个一百棍再说。 魏忠贤唯一的念想只有那个四岁的魏麒麟。 而想到之前去往明堂问魏麒麟长大想干什么的时候,那小东西揪着自己的鸡鸡说,当太监。 当时这回答让崇祯都是一脑门子黑线。 你老祖宗忙活一辈子,就是想让你魏家不再当太监能有个后。 你他妈志向倒是够远大的。 而魏忠贤的奏报里提到了一个人,魏大花。 这是他收的义女,东厂在辽东的掌刑千户。 他求皇爷为大花赐个名字,求名,也为举荐。 所以看到这崇祯就知道这老东西是在交代后事呢。 想死是不可能了,有朕在谁也动不了你这把老骨头。 但魏忠贤的年纪和身体确实越来越差,已经不适合再四处奔波了,东厂确实需要一个新的领头人。 提笔,魏柔嫣。 ... 算算时间,鞑靼和瓦剌的使团来到京城已经快三个月了。 这三个月里一直在扯皮,吃吃喝喝的没个进展。 但那些小贵族却对大明越来越喜欢,短短三个月时间经由鞑靼和瓦剌之手弄进大明的建奴女子,达到了两千多人。 而恐怖的是,他们一口气弄进来将近五千名本族十三到十六岁的女子进入大明。 用这些蒙古少女,换走了茶叶、草药、瓷器和...贵族们在大明京城的一切高额开销。 这些蒙古少女连汉语都不懂,当奸细是不可能了。 一部分被曹明漪挑进了服造局,一部分进入了江苏和安徽等地。 从这一点上,官员之间的区别又出现了。 张鹤鸣和祝以豳要这些蒙古女子过去,一为伤残老卒娶亲,二为外教。 大明人是骄傲的,哪怕战场下来伤残的老卒也是不肯娶外夷女子。 但张鹤鸣和祝以豳两人的玩法让崇祯都是极为满意。 娶蒙古女子是陛下的赏赐,拒绝就是抗旨不遵。 若有子嗣学会蒙语蒙文,入学堂一切费用由府衙支付。 免赋税三年。 第二百四十九章蒙的也太准了 想征服一个民族,就要先懂这个民族的文化和文字。 崇祯下令大明学堂学习一切外族语言和文字,最先奉行的还是江苏和安徽两地。 传教士也好,还是外夷行商也罢,全部被他们弄进了学堂成为兼职夫子。 就现在而言,大明学堂里出现的外族语言和文字已经达到了十八种。 锦衣卫的特殊部队远赴西域,已经带回来第一批中亚人。 这些人被崇祯给了赏赐,而要求只有一个,把他们所掌握的语言和文字教会大明学堂的夫子和幼童。 当这些人掌握了外族的语言和文字之后,将是大明征服全世界的先锋官。 ... 朱红宫墙绕庙而立,棂星门柱刻云龙。 鎏金匾额熠熠生辉。 大成殿面阔九间,重檐覆黛瓦,斗拱层叠,殿内盘龙金柱撑顶。 孔子沉香神位覆黄绫。 古柏环伺,气势庄严。 除皇宫之外,能有如此恢弘大殿,能以盘龙金柱撑顶的唯有一处。 孔庙。 以龙纹装饰乃是大明对孔家的破格礼遇,更是彰显大明对孔圣的推崇和尊重。 祭日晨光,礼生青衿列阵,主祭官绯袍叩拜。 编钟磬声起,执事官手捧太牢,笾豆献祭品。 祭文宣读声肃穆宛如聆听圣意,上千人齐行三叩九拜,礼乐伴衣袂翻动,神色满是郑重崇拜。 毕自严说的没错,曲阜有自己的小朝廷。 孔庙就是孔家人的皇宫,那高坐神位上的圣人像就是他们心里的皇帝。 人群最前一人宽大衣袍当先站立,他站在孔圣神位之下,却似天下第一人。 他叫孔胤植,万历四十七年袭封五经博士,天启元年继嗣,袭封衍圣公、天启七年加封太子太保。 当代大儒,大明文人最为推崇尊敬之人。 崇祯元年,孔胤植三十六岁。 一声悠扬的钟声响起,繁琐浩大的祭圣礼结束,衍圣公对着神像再次一拜,随后对身边的人问道。 “淮安之事怎么看?” 身边之人闻言躬身。 “皇帝的策略看似无有章法,但却精准命中七寸,钱士升的后手全部都没有用上,而且他启用了郭尚友。” 说完微微抬头。 “而且洪承畴的大军依旧在江苏驻扎,那叫陈永福之人速度极快的重立漕兵,我们在南直隶留下的后手和实力损失惨重。” 衍圣公闻言微微一笑,随即缓缓踏步向山上而行。 “相比他的兄长,他很不错,心智成熟且手段老辣干练,一旦找到机会就会以雷霆之势出击。” 衍圣公来到山顶处,看着远方云海淡淡开口。 “但这也是他最致命的弱点。” 说完摇摇头。 “本以为那酷爱木工的皇帝才是心思最为阴沉之辈,可哪想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信王,才是城府最深的那一个。” “魏忠贤能做大如斯本就是我故意为之,天怒人怨之下新帝登基定要将其铲除,拉拢人心也为稳固朝堂。” “一旦杀了魏忠贤,那些培植多年的东林党就会慢慢掌控朝堂,这朱家也就真正成了傀儡皇族,一切由吾意而行。” 轻轻甩了甩衣袖。 “但他却没杀魏忠贤,那魏忠贤竟然对他效了死命,甘愿自己的羽翼被这位小皇帝随意剪除,甚至连爵位被废都是欣然接受。”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这小皇帝到底用了怎样的手段。” 权力,爵位,财富,堪称天下最致命的诱惑。 但魏忠贤居然放弃了这辛苦运作来的一切,甘愿做了崇祯身边最会咬人最听话的一条狗。 这不合理,也是这位衍圣公所没有想到的。 “吾以为,他就算不杀魏忠贤,也定会利用魏忠贤镇压朝堂以天启之术继续为之,宠信魏忠贤就会让和魏忠贤有嫌隙之人被排除在朝堂之外。” “可他却重启孙承宗、袁可立、毕自严和李邦华等人,最让吾想不通的是魏忠贤和这些人居然能和睦相处,而非相互攻讦陷害。” 说到这,他皱了皱眉。 “韩爌、刘鸿训被吾打上了东林党的标签,可他居然还是启用了。” “那房壮丽和钱龙锡私交甚笃,让钱龙锡暴露被除去的用意,就是借此除掉房壮丽这个心思阴沉的老狐狸,可他居然毫无动作,一点要动房壮丽的意思都没有。” 再次抖了抖自己宽大的衣袖。 “吾更以为,他派魏忠贤去往辽东是为了废掉孙承宗,为此吾更是抛出几个在辽东的诱饵,轻易便能得知孙承宗修筑的那道关宁锦防线里的贪腐问题,借此除掉孙承宗。” “可他却只让魏忠贤拔了祖大寿和吴襄家族的根基,便草草了事。” 说到这里,这位衍圣公看着远方的云海呵呵一笑。 “有趣,当真有趣得紧。” 随着衍圣公开口,那身边之人的脸色也是不停变换。 那位小皇帝登基还不到一年,竟然接连破除公爷花费大力气布下的暗棋。 只要一步踏进公爷设下的大局里,就会深陷泥潭再也出不来了。可那位小皇帝竟如先知般,将所有陷阱全部绕过,随后一举将公爷的布局破的干干净净。 要说那位小皇帝心智如妖提前预判,可他的手段却是那般的不上品,怎么看都像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可要说他都是蒙的,但这蒙的也太准了。 “公爷,南直隶被裁撤,漕运的暗子也即将脱离掌控,江苏张鹤鸣以及韩日缵一刻不停的在杀我们的人,安徽祝以豳更是紧随其后,陕西官吏被杀光,郭允厚无法拉拢,河南巡抚郭增光也如郭允厚般强硬,再加虎大威掌控河南军权。” “四川的那些土司节节败退,孙传庭和秦良玉已经覆灭近半反叛之人,最迟年底四川将重归朝廷。” “湖北祖大寿闭门谢客,湖南左良玉...云南沐家老夫人杀了沐启元以示忠心,江西祖宽...广西龙在田..福建萧云举..” 说到最后这位属下也是口中发苦,整个大明在无形之中成了一张铁网。 而打造这张铁网的正是那位登基不足一年的小皇帝。 衍圣公闻言微微一笑,随即问出了让麾下之人一愣的问题。 “可知战国时期的四大名将?” 第二百五十章大明,也需要一个郭开 对于这个简单至极的问题,麾下之人毫不犹豫的开口答道。 “战国四大名秦赵各二,秦国白起、王翦、赵国廉颇、李牧。” 衍圣公点点头。 “可知这四人谁更强?” 麾下之人闻言再答。 “后世公认最强者为赵国李牧,其次廉颇,王翦白起居后。” 衍圣公却摇摇头。 “错了。” 这话让麾下之人一愣,自己所言乃当世公认为何公爷会说自己错了。 “错,在李牧非最强,更错,世人皆知之事未必是真。” “因为那最强之人,叫郭开!” 这话让麾下之人再次一愣,郭开此人在历史上和宋朝秦桧画等号,乃是误国大奸。 逼走廉颇,害死李牧导致赵国土崩瓦解被秦国所灭。 更有人调侃郭开可一人灭一国,还有说四大名将里郭开只坑死俩不是他的上限,而是赵国的上限。 如果四大名将全部都在赵国,郭开能把他们一锅端了。 要不是赵胜死的早,郭开也能把他给办了。 “大明,也需要一个郭开。” 衍圣公的话让麾下之人的脸色再次一变,现在他才明白公爷为何要提起战国之事。 “有些事看似麻烦,但其实也足够简单。” “他打造一张铁网,那就找出一个能毁掉他这张铁网之人就是。” 说完转头看向麾下之人。 “你觉得谁最合适?” 麾下之人闻言心思电转,随后说出了一个人名。 “李邦华!” 这话让衍圣公很是满意的哈哈一笑。 “说说为何他最合适?” 麾下之人躬身开口。 “他出自江西吉水,又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深受皇帝器重,而江西之地公爷早有布置,那些人早已做大自然不肯将手里的财富地位交出去。” “皇帝调遣十九名四川籍的官员前往江西必然生乱,为自保那些人就会反抗更会联络李邦华,而李邦华长子李长祥早就被拉下了水,要救他的儿子他自己也要下水,如此一来....” 衍圣公笑着点点头。 “这天下远没有他想的那般简单,一个人是镇不住一个偌大之地的,这天下是由无数个人组成的,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自己的盘算得失。” “你以为祖大寿就真的甘心做一个湖北总兵吗?” “你以为祖宽就真的一心效忠朝廷?” 背负双手看向远处的云卷云舒。 “庸人以利相诱,不堪。” “而吾,则以其内心七情六欲为引,打造一个令其不得不生出异样心思之局。” “吾只是轻轻点拨引导,便可令天下风云变幻。” 说完对麾下之人摆摆手。 “给江西传信吧,只要江西乱起来他这所谓的铁网,就会变成作茧自缚。” “这天下,有德者居之!” 从头到尾,他连问都没问贩盐特权被取消之事。 因为这事在他看来实在是幼童的把戏,取消孔家贩盐的特权又能怎样呢? 自己真正掌握的实力,那个小皇帝永远都想不到。 就连钱龙锡和漕运都是他刻意送给小皇帝的。 不如此,又怎能让小皇帝得意忘形以为自己大获全胜呢。 这天下啊,远不是一个小皇帝能够掌控的。 ... “不允。” 崇祯直接拒绝了李邦华的建议,这位老臣要拿自己的长子李长祥去做诱饵。 大明除孙承宗一家外,李邦华的李家也堪称是忠烈之家。 李自成攻破北京李邦华自刎殉国。 李长祥南明时期坚决抵抗满清拒不投降,最后大明战败隐居,至死以明臣自称。 次子李日宣在崇祯九年担任兵部尚书,后又晋升吏部尚书,因举荐贤才被弹劾罢官发配重庆。 大明灭亡后绝食而死。 “陛下,晚了。” “臣一直将长祥留在祖籍,为的就是让其打入那些人的内部,为将来铲除祸患根源做的准备。” “如果陛下不允,那已经同流合污的长祥在最后一定会被治罪,唯有为陛下效命才能免除一死。” 好家伙。 崇祯算是听明白了,李邦华是王八吃秤砣铁心了。 自己不同意,已经打入敌人内部的李长祥就会背负罪责处死,自己答应了那就是卧底。 “为何?” 崇祯面色郑重的对李邦华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出自江西,甚至可以说是江西乡绅集团的直接受益人,但他在很早之前就动了覆灭江西乡绅的心思。 李邦华这次没有躬身,而是选择大不敬的方式直视崇祯双眼。 “臣幼年有一玩伴叫石头,是家奴之子和臣同年生人。” “虽为家奴,但臣却从未将其当做奴仆,后臣读书石头劳作,每日从田间归来都会给臣带些山间野果。” “后臣赴京科举,求家父除其奴籍还其自由身,家父同意又为石头娶了一房妻氏。” 李邦华说到这脸上出现一抹追忆。 “三年后臣入朝为官归家探亲,臣想念爹娘但更挂念石头,其来信告知生有一子,已经会在过年时磕头请安了。” “但臣归家后见到的...是石头的尸体。” 他垂头。 “石头自己开了十几亩荒地,被乡绅看中,强买不肯遂动杀心,但其乃是李家出去的家奴,那些人便是逼迫家父让石头就范。” 说到这他抬头。 “陛下可知石头是怎么死的?” “长矛贯穿胸腹,为避免那些人用其妻儿逼迫家父,他在死前将妻儿抱在怀中。” “一根长矛,串起了三条人命,小石头只有两岁。” 李邦华甩了甩头。 “臣不解,为十几亩荒田那些人又怎会冒着得罪臣的风险,非要置石头于死地?” “事后有人送来白银千两名为赔罪,而那时臣方才明白,他们要的不是那十几亩荒地,要的是没人再敢去开荒。” “不开荒,民无田便会听从他们号令,粮食便成了他们拉拢人心最有力的工具,无田便只能参加团练,无田,便要到商行为工替他们做事。” 李邦华说到这双膝跪倒。 “久而久之,兵为私军,田为私田,朝廷之外另立为王。” “臣请陛下允奏,由臣亲自杀出一个干干净净的江西,公,不愧头上乌纱,私,为石头讨个公道!” 第二百五十一章你分开啊! 而李邦华在离开御书房之前告诉崇祯,他在江西的背后看到了孔家的影子。 清理江西,没有比江西人自己动手更合适的。 以江西官员之首去杀,那些人就做不到让所有江西籍的官员抱团取暖。 他能分化出一批实干之臣。 而有这些人在,世人就不会认为皇帝要覆灭所有江西官员。 动乱的根本就不存在了。 李邦华看得十分透彻,这世间能让人聚集在一起的无非两件事。 同仇敌忾和抱团取暖。 十九名四川官员进入江西就会出现同仇敌忾,感觉皇帝要拿江西开刀就会抱团取暖。 但由他来主导动手,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出现。 崇祯看向地图曲阜的方向笑了笑。 “你的布局确实有点东西,对人心的掌控也堪称炉火纯青,但你最不应该做的,就是把同样的方法用上太多次。” 袁可立为什么不回来? 因为他也看出了湖北和湖南祸乱的根本。 魏忠贤为啥要极限一换一? 因为那老东西也看出了问题的根源所在。 英国公张维贤为啥一直待在陕西? 因为他要把陕西里藏着的东西全部干掉。 孙承宗为啥司法改革要先拿自己的老家先动手? 为的就是在对其他地方动手的时候,不给任何人留下话柄。 毕自严为啥要一直挤兑李邦华? 因为他担心李邦华真的会因为乱七八糟的关系,一步之差最后成了大明的郭开。 刘鸿训这个刑部尚书查个马肉酒楼,真的要查这么久? 不,因为他出自山东长山(淄博),准备的久是因为他要动的本就是山东。 韩爌作为工部尚书,一直在和山东的商人对接,更是联合户部在山东开始修建工坊,重修驿站。 为的便是让山东百姓知晓,朝廷对山东的重视。 那个一天到晚眼睛只睁开一半的吏部尚书房壮丽,更是在无声无息之中将山东官员调到了全国各地。 而且仔细去看会发现,但凡是孔家门生或者孔姓之人被他送往三地最多。 郭允厚的陕西。 张鹤鸣的江苏以及祝以豳的安徽。 单单一个钱龙锡的南直隶叛变,被他送进南直隶被牵连的山东官员就有三十九人。 淮安动乱,又牵连二十一个山东籍官员。 扬州、通州、泰州三地的整顿又牵连出十九人,而后他又把另一批近七十个出自山东的官员,送进了江苏补缺。 张鹤鸣和韩日缵杀掉的人不少,但不声不响的祝以豳却丝毫没有落下。 随后,房壮丽又从全国抽调出四十余山东官员,送进了安徽。 为什么孔胤植宁愿抛出钱龙锡也要干掉房壮丽? 这位大明的中央组织部部长,每天都是一副睁不开眼睛的样子,却和张鹤鸣以及祝以豳形成了一个组织链条。 我选出垃圾送过去,你们自己想办法干掉。 你说,是他们考的快还是姆们杀的快? 这位不怎么说话的吏部尚书府,杀孔家之人的速度甚至超过了东厂和锦衣卫。 且躲都躲不了。 先褒奖你一顿然后升官,江苏安徽出现了空缺调你过去没毛病吧。 不去,这经过陛下披红的调令不去就是抗旨不遵。 不用张鹤鸣和祝以豳动手了,锦衣卫就能直接把活干了。 去,好吧。 张鹤鸣和祝以豳一定很欢迎你。 朝堂大佬在崇祯的引导下,全部盯上了孔胤植和孔家。 这就是崇祯所说的,你不应该把相同手段用太多次的原因。 这些朝堂大佬个个粘上毛就是猴子,鬼精鬼精的,同样的办法用过一次就会被这些大佬找出规律。 随后反推提前布局,而且最高明的是一切都是在无声无息下进行的。 天启没斗过这些人,是因为天启的手里只有魏忠贤。 但现在的崇祯手里可不止一个魏忠贤,而是一群目标一致的朝堂大佬。 内斗相互攻讦的朝堂大佬没啥杀伤力,但目标一致的朝堂大佬要干一个人那是全方位的。 六部,掌天下事。 能从各个方位出击全面围剿,躲都躲不开也无处可躲。 “你,根本不懂皇权代表着什么,不然你的祖先也不会跪在太祖面前称臣。” 崇祯轻声说完,将视线从地图上收回。 若非孔家地位太过特殊,若非想挖出深藏地下的一切隐患,他真想下令大军平推直接了事。 省得在这玩什么棋盘对弈的无聊把戏。 有那时间发展经济提振民生不好吗? 有了钱就能打造出远超这个时代的后勤保障系统,到时先平建奴蒙古,再拿台湾东南亚征服世界不爽嘛。 但紧随其后的天灾,却不得不让他选择最稳妥的方式向前推进。 只要大明内部不乱,以这个时代没有任何势力能打进大明覆灭大明。 ... 看了看手里的玻璃杯,又看了看站在那里一脸希冀的宋应星。 崇祯皱眉。 “你就不能分开吗?” 这宋应星是个宝贝,但也他妈是个奇葩。 他烧制出了第一批合格的玻璃杯,倒热水都不掉底的那种。 而更让崇祯兴奋的是他把水泥弄出来了,听说正在召集人手打造四轮马车和研究杜仲胶。 崇祯当即下令让宋应星觐见,他要亲眼看看这玻璃和水泥到底能否达到自己的要求。 宋应星来了,带着玻璃杯和固化的水泥一起来的。 但! 他把水泥装进了玻璃杯里。 看着玻璃杯里已经干了当当硬的水泥,崇祯咬着后槽牙。 你这个狗东西,你说朕是赏你十棍子好呢还是赏你十个大逼兜子好呢? 你分开啊! 你他妈倒是倒是分开装啊,这样朕也能看看玻璃杯的透明度,同时也能看看水泥的硬度到底如何对啵? 嘭! 崇祯将手里的玻璃杯摔在了地上,本来他没想揍宋应星的。 但这狗日的御书房的地面铺着厚厚的地毯,这一下根本没摔碎玻璃杯反倒还弹了几下。 而好死不死的宋应星见到这一幕咧嘴一笑,还别说,笑的极为阳光灿烂。 “王承恩,带下去抽两鞭子再带回来!” 我让你笑! 第二百五十二章一万万两 揍宋应星,成了御书房外的固定节目。 除非他不来,来了一定挨揍。 而且王承恩发现这次宋大人叫的...格外的响亮。 坐在内阁里批阅公文的孙承宗,在听到宋应星的惨叫后和韩爌对视一眼同样摇头苦笑。 大汉将军一锤砸下,大锤被弹起而那固化的水泥只是掉了一块渣。 这一幕让王承恩张大了嘴巴,也让赶来的内个大臣们惊讶不已。 崇祯微微点头。 虽然距离后世的强号水泥还有差距,但对现在的大明已经足够用了。 第一个上前,将水泥捧起来仔细查看的是毕自严。 一边看一边大笑。 “发财了...发财了..” 孙承宗也是不住点头。 “有了这水泥,修桥铺路加固堤岸城池,我大明必将迎来飞跃式的发展。” “如果真的能用这个铺路再辅以四轮马车,从福建到京城的时间将减少数倍,如此两广福建将和京城紧密相连。” 房壮丽也是点点头。 “如此,对地方官员也能做到及时监察,再不会出现一官祸乱一地数年之久,而朝廷丝毫没有察觉之事。” 韩爌也是接口。 “如此,就能依照各地所产建立工坊,运达通畅就能让整个大明百姓受益。” 杨嗣昌摸了摸下巴。 “若是如此的话,就可以统一大明所有地界的学堂,有出类拔萃的学子就能第一时间在礼部等记造册,提前发掘提前培养。” 黄道周不是内阁大臣,但他此刻也来了。 “调运粮草大军出征的时间也将大大减少,同时能剩下大批运动粮草路上消耗的钱粮。” 这一幕是崇祯喜欢看到的,也是他刻意让这些人看到水泥的效用。 要让所有人动起来,就得让他们知道这东西和他们息息相关。 不然修路就是一个大问题。 只有六部同时点头且都有绝对的积极性,这水泥路的铺设才能快速在大明运行。 按照大明的惯例,修路是工部的事,大型项目由中央拨款从户部支取。 小型地方项目由府衙自筹。 虽然有很多监管的机制,但这样简单粗暴的玩法想不滋生出贪腐才见了鬼。 而在听到崇祯说,想要修建水泥路还要在地面铺一层铁筋之后,六部大佬的积极性开始快速退散。 太贵了。 按照陛下的意思,要修建成双向四车道宽度达到了15米左右。 而毕自严当场拿出小算盘一顿噼里啪啦,随后给出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这样的路,一里的造价达到了四百两白银。 从福州到京城将近四千里,那修这样一条路就要花费一百六十万两。 如果只是这一条路咬咬牙倒也无所谓,可问题是大明如今有十五个行省,每个行省都修一条这样的路,毕自严一定会自杀的。 太贵了,实在是太贵了。 哪怕陛下抄家巨富无比,但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再者钱都花在修路上了,大明的日子还过不过。 不提台州府的造船厂每日花费巨大,单就一个军工厂就是个吞金兽。 辽东大营呢,那么多军队的饷银呢。 万一拿不出军饷没了银子向民间采购,这刚刚有了起色的大明就会被打回原形。 六部大佬同时摇头,也意见十分的统一。 先修一条路,从京城到辽东的大营的路用水泥修建。 其他地界还需从长计议。 崇祯直接否决,他最烦的就是两个词。 一个叫万万不可,一个就是这狗屁的从长计议。 这一从长就不知道会长到哪去了。 “这路必须要修,而且要整个大明同时动工。” 这话让大佬们同时一惊,尤其毕自严都打算死谏了。 “修路花费巨大,可一旦修建完成达到的效果众卿可曾想过?” “那将会盘活整个大明,让大明所有人为之受益。” 毕自严皱眉。 “陛下,大明国库刚刚才充盈些许,若是如此大兴土木哪怕有陛下内帑支撑怕是也...” 崇祯摆手。 “钱不是攒出来的,而是挣出来的。” “你们过来看。” 崇祯把一众大佬们领到御书房里的地图前。 “一切指望朝廷拨银就会产生惰性,不是地方官员不肯做事,而是朝廷不拨银子人家无法做事,到时候这球又会踢到你们和朕面前。” “想要让一个国家富裕发展起来,单单靠中央财政拨款是不够的,必须要让所有官员动起来。” 他用木棍在地图上点了点。 “借贷。” “以一县为一个基本单位向朝廷借贷,借贷的钱包括水泥、铁筋、百姓工钱等等一切修路所需。” “徐霞客的人正在全国丈量核算,选择最合适的路线修路的同时,计算出一地修路所需费用。” 随后用棍指了指毕自严。 “这事你的户部要随后跟进核实,锦衣卫和东厂也会配合,切莫让人上下其手借修路虚报贪腐。” “一县境内的路由工部督导,自行筹备人手修路,所借银钱也为当地县衙的债务。” “路修通之后,地方县衙在六部同时监督之下,对过往车辆商队收取行车税。” “行车税收取的银钱,县衙可留一半作为维护修缮的费用,和日常县衙所需,另一半上交朝廷偿还借贷银两。” 毕自严听到这挤到崇祯面前。 “陛下,若是如此这借贷的数量很有可能达到恐怖的一万万两以上..” 崇祯用棍将他顶远了一点。 “这钱朕先帮户部垫上。” 毕自严的眼睛瞪得老大,你的内帑到底藏了多少银子? 一万万两啊,那可是一万万两您都拿的出? 知道您抄家得了不计其数的银子,但没想到花了那么多之后您还能拿出一万万两。 我的户部一文钱掰成两半花,我... 孙承宗此时也是开口。 “陛下,此举是不是太冒险了些,存银用光万一辽东战事一起..” 崇祯听到这用木棍朝门口一指。 “滚进来。” 众人随着木棍看去,见走进来的家伙叫王徵。 “你自己说。” 听到这话的王徵应了一声,随后从怀里拿出一张纸。 “按照陛下的吩咐,这是卖给鞑靼和瓦剌的锅炉造型。” 第二百五十三章黄金地段 听到这话,再看向王徵纸张上,专为鞑靼和瓦剌贵族设计的锅炉造型。 一众大佬们才明白,为啥陛下让王徵在会同馆里装锅炉,让那些蒙古人能天天洗热水澡的用意了。 香皂是好看,倒进洗澡水里的香水是够香。 但前提,你得先让那些一身羊膻味的蒙古人喜欢上洗澡不是。 “这种锅炉乃是王卿花费巨大心力,又耗费无数珍稀金属才打造成功的,一架就卖十万两银子吧。” 毕自严的脸就像昙花,在崇祯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立马笑开了。 “这锅炉能用多久?” 王徵闻言挠了挠脑袋。 “这玩意耐用得很,轻易不会坏的。” 毕自严当即摇头。 “不行,如此金贵的东西怎么能不坏呢?” “必须保证过一段时间就坏一次,而且户部和工部会联合开办一个学堂,让蒙古人派专人前来学习烧锅炉的技巧,最低三个月,费用就按每人一千两计算收个成本价吧。” “按照毕大人的话去做。” 王徵闻言领命。 随后,这修路借贷的事变成了和蒙古人做生意的讨论。 只进不出,存银全部拿去修路抗风险的能力归零,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所以崇祯才把互市的谈判,压到了现在还没正式开始的地步。 随后宋应星送到御书房的玻璃,香水、香皂等一大堆东西全拿出来后,众位大佬看到了一样新的东西。 几名锦衣卫抬着一块透明四方的玻璃走进御书房,随后拆掉窗纸。 用一个叫玻璃刀的东西一划,咔嚓一声那玻璃如薄木板一样被整齐裁下。 随后用一根细木条,以榫卯的结构将那玻璃板固定在了窗子上。 看着那透明光洁,哪怕站在御书房之内也能清晰看到外面景色的玻璃板。 众位大佬的心脏都是猛的短了一拍。 在场的都是人精,虽然陛下没说只是让他们看了个安装的过程。 但这透明能安装在窗子上的玻璃板,能创造出来的巨额财富他们心知肚明。 有了这些玩意,那银子还不得哗哗的进来嘛。 那这修路的弊病还是问题吗? 毕自严当即表示。 “修,这路必须要修!” “有了这些东西,臣就能在最短时间内把鞑靼瓦剌榨干,只要卢象昇把福建两广犁一遍,臣也能把西方蛮夷也全部榨干。” 是否修路已经不需要再讨论了,而接下来商讨的是如何避免在修路的过程中出现贪腐之事。 随后韩爌提议,在其他地界设立锻铁工坊,全国铺设水泥路对铁筋的需求是惊人的。 毕自严同意成立锻铁工坊,但水泥的烧制只能在北直隶,且烧制的办法必须严格保密。 但崇祯决定除北直隶外,还要在陕西设立烧制水泥的工坊。 其实大明石灰岩储量最多的是广西、贵州以及云南,其后才是北直隶和陕西一带。 但就如毕自严所说,水泥的烧制方法必须严格保密。 而且陕西这块心头肉是崇祯一直放不下的,接下来的大旱哪怕有土豆和番薯,陕西人依旧是整个大明最苦的。 大旱,对烧制开采都有助力,且这样能让陕西人有了工作和来钱的渠道。 如此,才能让陕西活起来,而不是只靠其他地域供养成为负担。 同时陕西铁矿的含量也是极为丰富的。 大明有十三处冶铁所,其中陕西巩昌的冶铁所规模本就是最大的。 明朝时期的陕西管理的地界极大,包括甘肃、宁夏的绝大部分地域。 要人有人要矿有矿,不下雨就他妈的不下雨吧。 那朕就把陕西打造成大明的工业基地,用产出的水泥铁筋供养大明基础建设,再反过来以其他地域供养陕西。 如此才能真正盘活天灾下的大明,陕西人也才能真正的从天灾里扛下来。 当皇帝啊,真的是一件辛苦的差事。 如果不是为了盘活陕西,最好的办法真的就是一点点推进去修建水泥路。 但这样做会掏空大明的中央财政,哪怕有贸易填补也不能填补所有亏空。 所以在众位朝堂大佬商议完互市贸易,以及修路细节之后。 崇祯抛出了第二项内容,房地产开发。 大明的房地基有几种,一种为官者的房屋地基是按照品级大小为授予的。 民宅地基自垦荒地盖房,基本没啥硬性要求,只要当地县衙签了印信就算合法。 城池里的地基就要复杂得多,官府介入认证签红契,按规制盖好房屋由官府验收合格,发放地契并记录在案。 “有了水泥就能浇灌水泥柱架设桥梁,道路就能取直挑选最近的路线,这可能会涉及百姓土地征用,户部一定要跟进,不能出现强征之事,更要做好善后事宜。” 这话让众朝堂大佬还是有些不明所以,还是不明白什么叫房地产开发。 随后崇祯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扬州。 “杨嗣昌说的没错,一国强否在于教育,所以官堂必须由朝廷直接管控,且要覆盖到每一个镇,甚至是每一个大型村落。” “朕和李志明商讨过,想要管控大明医馆对百姓收取的天价,能让所有百姓看得起病的最好办法,就是在每地开办大型官方医馆。” 在这个圈里,他点了两个点代表医馆和学堂。 “大明央行也必须覆盖全境,但在闹市区开设一来成本太高,二来也会压缩当地商人的经营空间,所以就和医馆以及官堂放在一块吧。” “户部、工部以及锦衣卫同时奏报,集市聚集导致道路不畅车马难以通行,既如此,就把集市也建立在央行及医馆附近吧。” 说着,在之前那两个点的边上,再次点下几个小点。 “这,由工部勘探,户部、刑部、大理寺、礼部等相继核实,由都察院最后审议申报内阁,用以开发居民住宅区和经营所用街区。” 他画的是几个小点,但这些小点代表的是医院、学校、银行、商业区,而且就在新建的水泥交通要道旁。 这样的地方盖出来的房子,用后世的话来说四字足矣。 黄金地段。 第二百五十四章张景岳! 而最重要的一点在于,这样的示范区他没放在京城也没放在北直隶。 而是放在了江苏的扬州。 老银币张鹤鸣做布政使的扬州,这样的用意还不够明显吗? 样板! 吏治、司法改革、教育、安置蒙古女子、建奴女子、发展民生经济江苏都走在了整个大明的最前头。 火车跑的快全靠车头带。 这事要是放在京城很麻烦,而且效果也远没有放在扬州更好。 有袁可立在陕西打下的样板,其他人就明白了赈灾和平叛应该怎么玩。 有淮安府的镇压暴乱,也让大明官员有了学习的榜样。 但杀完人还得吃饭,光嘴上说提振民生总得有个依托的核心吧。 房地产,就是崇祯为大明官员们设立的方向,而张鹤鸣就将是他们学习的样板。 你以为张鹤鸣离开淮安,先去苏州再去松江,韩日缵留在泰州再去扬州和通州为的是啥? 在皇帝的暗示下,这两人已经开始筹备和筹建了。 人是需要榜样的,做官也是一样。 以结果为导向,就能让一潭死水般的大明官场真正动起来。 有了路,每一地的特产都是发财致富的路径,而且现在的大明没有优先发展沿海一说。 这样就会让每一地都能得到均衡发展,那些科举选出来心里憋着劲搞钱的家伙们的积极性才能最大化。 内部、内部、内部! 从来到大明的那一刻崇祯就明白,想要让大明改变历史走向,优先要解决的就是内部的问题。 一旦解决了内部问题,大明兵锋就能席卷全世界。 孙承宗已经习惯了,毕自严早就习以为常,至于其他大佬也适应了自家陛下的节奏。 想要干什么,自家的陛下会让你们把反对的意见说完。 然后...跑题。 扔出一个乃至十余个其他让你或是皱眉或是兴奋的问题。 一个一个解决说完之后,最开始陛下提出的问题已经到了无需再议的地步。 修路就是。 花费需要达到惊人的一万万两,巨大且覆盖全国的工程就这么定下了。 剩下的事无非是在朝堂上走个过场而已。 而这路最先动工的是两条,京城到辽东为最优先级,但第二条路不是江浙也不是福建两广。 而是京城到四川、云南、以及贵州。 崇祯没解释,因为他没法和大臣们说接下来天灾不断,需要西南三地为大明内部持续输血。 从京城到四川有南北两个方向。 北路,经陕西、湖北、湖南到四川。 南路,经山东、河南,湖北湖南进四川。 他直接选择了南路,从山东境内一路铺设过去。 如此巨大工程让整个朝廷六部同时运作而起,从京城向整个大明覆盖。 最忙的是宋应星。 锻铁的事他不用管,但他要教会大批水泥烧制工程师才能应对水泥的巨量需求。 工程师这个名词,是崇祯定下的。 本来这种人就是一个工坊的头目,顶了天也就是个管事的名头。 但崇祯给了工程师的名头,而且准许享受从五品官员的待遇。 地位跟坐火箭似的上升,而这些一辈子都没资格进入皇宫的工坊管事进了御书房。 “朕钦封之官便为大明肱骨,锦衣卫随行,若遇刁难欺压可向朕直接奏报。” “另这水泥烧制法乃大明绝密,切不可外泄!” 谁把工匠当过人呢? 亲眼见到了陛下,又受陛下亲口所托,这些工程师们是挺着胸抬着头走出皇宫直奔陕西的。 “陕西啊,朕把能做的都做了,应该能挺得住了吧!” 崇祯看着地图上陕西的方向重重的舒了一口气,这地方的人太苦。 随手打开一份陕西送来的奏报,内容让崇祯也是微微挑眉。 蜀王还没死呢。 他也是公然作乱的藩王里,唯一还活着的大明亲王。 孙传庭和秦良玉占了成都府之后,这位蜀王带着一千多人直奔陕西准备投靠秦王。 可他到了陕西之后发现,原来秦王早就嘎巴了。 四川回不去了,陕西文有郭允厚武有虎大威,唯一让他觉得还有希望的就是英国公就在西安府。 可刚准备去找英国公,准备让英国公为自己向皇帝求个情的时候。 反贼王二出现了。 蜀王不认识王二,反正那个一口陕西话的家伙自称叫王二。 酷哧酷哧把他带来的那一千来人杀了一大半,随后被赶到了深山老林里。 陕西的林子可不是四川,只要找找就能找到点吃的地方。 哪怕到了林子里,那狗日的王二依然在追杀。 蜀王...瘦了。 瘦的皮包骨都脱相了,如果追他的是官军还能投降,最后会交给崇祯处置兴许还能有点转机。 可追杀他的是反贼,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 崇祯扔下手里的奏报,其实到了现在这个时间段蜀王死不死已经无关紧要了。 但这个人活着意义不大,死在陕西又有些可惜。 随后提笔。 捉了送回四川交给沈星。 有这个荼毒四川无数年的蜀王在,沈星平定四川的效果才能最大化。 李志明给崇祯递上一封奏报,这份奏报里崇祯看到了一个被他遗忘的名字。 一个辽东老卒今年五十六岁,祖籍绍兴府山阴县。 按照明朝初期规定一朝入伍,终身兵籍,更规定六十岁才能退役,中后期改成募兵制,说的是期满退役且无需父退子替,但这期限也是没个准的事情。 崇祯对辽东进行整顿,随后下令四十五岁以上者愿归原籍,发放军饷即可退役。 而这个老卒就在退役之列。 可这老卒瞪着大眼珠子死活不肯走,他说建奴未除某绝不归乡。 而这个老卒的资历极高,去过朝鲜打过日本,跟过李如松也跟过孙承宗更跟过袁崇焕。 从万历时期到现在的崇祯元年,大明的对外战争他几乎全部参与了。 而且在军中底层的兵卒心里威望极高,因为他是个军医。 自学成才的那种军医,他也被选送进了医学院,但到了退役的年纪死活不肯走还敢和李志明顶牛。 这个被崇祯漏掉的猛人。 叫张景岳! 第二百五十五章陛下肾虚! 张景岳这个名字可能知道的不多。 但他流传于后世的医学著作可谓如雷贯耳。 《类经》;《类经附翼》;《景岳全书》等等,其中类经是对皇帝内经首次系统分类和详细注解。 肾虚选手最喜欢的六味地黄丸,就是被他改良之后一直流传到后世的。 其创造的左归丸和右归丸,在后世仍在临床上广泛应用。 所以这个张景岳最牛逼的地方在于一点。 补肾! 他的学说可谓是中医温补学派的创始人,驳斥了朱丹溪阳有余阴不足的理论,提出阳非有余,真阴不足的学说。 他补肾的理念和来源,并非是床上那点逼事。 而是这位在军营里打滚了一辈子的赤脚医生发现,肾强者战力犹盛,续航能力极为夸张充足。 同样一场血战结束后,有的坐那歇一会就能缓过来,有的得歇三日以上甚至大病一场。 究其原因,乃肾气不足所致。 肾气足的打完仗歇一会还能打扫战场呢,而那些肾气不足的只能躺尸动都动不了。 所以这个老卒就想,如果能让所有战兵全部肾气充足,那每个战兵的续航能力都将极为夸张。 这样体质的大军一出谁能是我大明的对手? 而且他温补的对象不止是人,连战马都不放过。 他是这么想的也真是这么干的,而经过他温补之法梳理过的战兵战斗力明显提升。 而且折损率也减少了四成,这是一个很夸张的数字。 野史记载。 这个人曾把温补之法向袁崇焕提起,要求朝廷为辽东战兵提供充足药材补充肾气。 当时袁崇焕一看到这个顿时大怒。 战兵不思卫国强身,反念床笫之私。 直接驳回还抽了他十鞭子。 而这个张景岳本身也是个奇葩,中年从军,多年辗转军营辽东等地先是退役学医,后来又进入辽东大营从军。 五十八岁才想起自己还有个爹,回到了绍兴府凭医术名噪一时。 崇祯十三年去世,次年吴有性才崭露头角。 如今是崇祯元年,张景岳还没回到绍兴老家,也还没显露出让人震惊的医术。 而李志明把这个人向崇祯奏报,是他觉得陛下的眼眶子有点泛青。 且大明还无皇子,所以老李是想推荐这个人为陛下补肾的。 崇祯想起这个张景岳的事迹后,也是暗骂自己忙昏了头。 怎么把这位牛逼人物给忘了呢。 有这个张景岳在,再加自己从整个大明调运补充体质的食物供应军中,那大明战兵的体质和战斗力将会被彻底拉满。 随即下旨,召张景岳御书房觐见。 当这个张景岳来到御书房之后,崇祯看着这个为大明奔波了一辈子,也没人重视甚至没有一官半职的老头也是微微一叹。 可还未等他开口,这张景岳先来了一句。 “陛下肾气亏空!” 崇祯白了他一眼:“朕肾好着呢。” 而这老头闻言一梗脖子:“臣非虚言,陛下肾气不足乃是先天所致,又伤神心思太重所以睡眠很轻,久而久之会影响寿命。” 破案了。 这老东西在军营里混了一辈子,也还是个大头兵的原因找到了。 这要是换个皇帝,有人在御书房里说你这个皇帝肾不好,又是个老银币整天琢磨害人不长命肯定是要被诛十族的。 但这个皇帝是崇祯,是个打心眼里心疼这些为大明卖命一辈子,啥也没得着觉得亏欠了这些人的皇帝。 抬手拿起一块糕点,精准的砸在还准备开口的张景岳脸上。 意思很明显,快他妈闭嘴吧你。 你这堆屁话朕就当没听过。 可这位张景岳伸手捡起糕点闻了闻,郑重其事的告诉崇祯。 “陛下,这咸蛋黄为馅料的蛋黄酥您不能再吃了,您肾本来就不好,再长期吃这样盐分过高的食物会耗伤肾气,导致肾气失固,轻则不举重则....” “王承恩,带下去打三棍子,然后教会他该怎么说话再带进御书房!” 崇祯是真无语了。 怎么这大明欠整死的货咋就这么多呢! 张景岳不懂,不懂为啥自己明明说的是实话还要被惩罚,难道这世间已经不允许人说实话了吗? “来吧,打死我算球,反正说的都是实话死亦无憾!” 看着还在那梗脖子的张景岳,王承恩也是无语的叹了一口气。 “这是哪?” 张景岳听到这个问题一愣,随后梗脖子回:“皇宫嘛,御书房呗。” 他觉得这太监属于没屁搁楞嗓子,这是哪你问我? “那什么人才能进御书房?” 张景岳:“朝堂高官呗,要么就是立下大功之人。” 王承恩无语的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会被召见进御书房?” 见张景岳微微一滞,王承恩再次开口。 “面圣所言皆有度,这是国法,若是陛下不罚你,单单那句不举大汉将军就能当场将你杖毙,这和诅咒皇家绝嗣有何不同?” “再者,你能被召见进御书房就说明陛下认可,认可就会重用,届时你将再不是一普通军医。” “一口无遮拦之辈如何服众?” 张景岳皱眉梗脖:“可在下说的都是实话....” 王承恩摇头。 “实话不假,陛下也可以不追究,但若日后被心术不正之辈抓住把柄参奏,陛下要如何处置与你?” “杀舍不得,不杀何以正国法?” 这话让张景岳顿时呆立当场,足足十几息之后方才缓过神来放下那梗着的脖子。 “谢公公指点,是某糊涂!” 王承恩摇头叹气,伸手想要将他拉起来。 “你们这些人呢也就是碰到了皇爷,若是换个主子早就坟头长草死的不能再死了,快起来吧。” 张景岳摇头。 “陛下的三棍还没打呢!” 王承恩再次叹气。 “我说张大人呢,皇爷那根本就不是要打你,而是借着打你的空档让老奴把该说的话说了,既然说了你就赶紧进去谢恩吧。” 可张景岳却再次梗起脖子。 “不行,是我错就该打,君命如山岂能儿戏!” “来!” 看着眼前肤色漆黑,身上的衣服都是洗的发白鬓角染霜的张景岳。 王承恩突然明白,皇爷为何对这些人如此另眼相看的原因。 这些人的脊梁挺直,那对肩膀真的能扛起大明的长城! 第二百五十六章小人国呀 肱骨里的肱,指的是从肩到肘的部分。 肱骨,合指人的上臂骨,也为擎天的力量来源。 所以才有了肱骨之臣的说法。 大明不缺这样的人,但也最缺这样的人。 这很矛盾,如果历史上的崇祯能把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委以重任。 想来结局一定不同。 张景岳结结实实的挨了三棍子,随后详细的向崇祯禀报了自己这些年的研究成果。 他发现,大明百姓因先天肾气不足者甚众,原因很多,但更多的还是和饥饿有关。 最直接的体现是早夭和长不高,身体偏瘦力气小且不持久。 这一点崇祯是认可的,大明男性平均身高只有五尺一寸。 换算成后世的说法就是一米六四,北方人的平均身高要高一些,但也只有一米六七,南方的平均身高是很不平均的。 山东和安徽最高,但加上两广和四川一均衡,平均身高只有一米六三。 这还是把山东和安徽给平均了进去,按照锦衣卫的奏报。 广西的男性平均身高不足一米六,广东要好一点接近一米六。 四川的身高是达到平均值的,但四川人也是整个大明里最瘦的。 民间戏称四川猴子。 而大明女性的平均身高,更是只有一米五三。 这还是没计算近亲结婚,身高不足一米的侏儒在内。 朱元璋是个有远见的皇帝,明初严令近亲不得成婚,而大明的皇族是最先做出榜样的。 但随着嘉靖、万历等长寿又有着痴迷个人爱好的皇帝不再重视这件事后。 近亲成婚再次风靡大明。 户部的人口普查里,有一个血淋淋又真实存在的数字。 大明,有侏儒男女十八万九千七百七十七人。 这是活下来的,死的更多。 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有残疾生活不能自理,一旦父母双亲去世只能要饭乞讨或者直接等死。 而这个数字还不是整个大明,因为云贵川还有两广福建还没统计完成。 据毕自严奏报,若完成全国统计,这个数字很有可能超过三十万。 那是侏儒,但也是大明子民。 看着他们死吗,还是任由他们乞讨死在路边被野狗掏食? 而更让崇祯双眼闪过寒芒的,是无形中废除太祖禁令开始近亲成婚的地界。 最早便是从北直隶开始,而那些北直隶当时的官员尽为孔家门生。 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样的事必须解决,大明战兵和百姓的体质都须要得到全面的改善。 崇祯自己,身高也只有一米七五,这样的身高在大明的皇帝里算是顶尖的存在了。 千古一帝朱元璋,身高只有一米六二,可能这样的说法觉得不符合太祖的身份,所以史记里记载的是一米六七。 但崇祯看得不是史记,而是皇史宬里的明确记载。 太祖就是一米六二。 而天启朱由校的身高只有一米五七,连一米六都不到。 这一点崇祯都不用看皇史宬里的记载,他记忆里的天启本就不高且驼背很严重。 而如秦良玉一米八三,徐霞客接近两米的身高在大明属于凤毛麟角的存在。 妈的,小人国呀。 这是崇祯在看完大明平均身高之后,发自肺腑的感叹。 其实华夏自古以来的平均身高都不太行,直到后世的蛋蛋后开始身高才开始猛涨。 而明清时期的华夏身高,还不如新石器和秦汉时代。 新石器时期男性平均身高有一米七,秦汉降到一米六八。 所以人类学会打仗之后,带来的并不一定就是进步。 张景岳说了足有半个时辰之久,随后期待至极的看着自己的陛下,可崇祯接下来的话让他当场石化。 “朕准备让你去接手北太仆寺丞,去给朕养奶牛。” 不是,我在这说了这么久温补的效果,您让我去养牛? 那温补之法给牛喝吗? 看了一眼愣头愣眼的张景岳:“温补之法虽好,但是药三分毒。” “另这温补之法不可对小儿使用,兵卒用药可强身健体,但这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而如此大批量兵卒用药,你觉得大明的草药供给够吗?” 崇祯绝不会让大明战兵全部成为药罐子的。 更不会学大漂亮在打越南的时候,给大兵们吃下毒品去维持战争。 越南战争结束之后,大漂亮国内的毒品一直泛滥到了后世,且愈演愈烈。 体质不好无非就是吃的太差营养跟不上,战兵们喝药补肾,那些大明的幼苗们呢。 也穿着开裆裤捧着药碗嘛。 后世现代的饲养奶牛就有喂温补中药的先例,不但能增强牛的体质,更能增加奶的产量和质量。 喝药不如喝奶,大明人有的从生下来到死去都没尝过牛奶什么滋味。 这个问题来自朱元璋。 没错,明朝的人不喝牛奶甚至奶牛的数量稀少的原因就来自于朱元璋。 老朱将饮奶视为胡风,并下令士庶不得僭用酪浆。 而且当时的郎中也提出,牛乳性热伤身,汉人饮之致瘿,就是脖子长大瘤子的意思。 皇帝政令再加郎中推广,形成了全民性的饮食禁忌。 这道政令直到明朝灭亡也没有更改,但讽刺的是,到明朝中后期的宫廷在十月至十二月间会食用牛奶制成的糕点,甚至还有新鲜牛奶。 而这道政令的起源,在于维持汉统祛除蒙古留下的遗风,但也仅对百姓有用。 皇宫贵族大臣富商皆享用牛奶的美味。 直到天启即位后,才开始在北太仆寺丞开始大批量饲养奶牛。 宋应星就说过。 乳牛泌乳可长达十月,若饲养得当可得大批干乳哺大明。 奶牛生下小牛后,挤奶的时间能长达十个月,后世有的甚至取奶的时间能长达一年。 连续一年取奶,会让牛进入两至三个月的干乳期恢复体质。 随后再行怀孕进入下一个取奶周期。 这是一个很残酷的过程,但张景岳的温补法能弥补奶牛被连续取奶的身体亏空。 而和蒙古互市即将开始,乳牛的数量将短时间内暴涨。 制成乳酪之类的东西流入大明,就能在无形中提升改善大明人的体质。 就在崇祯把利弊说清后,张景岳当即表示这就去北太仆寺丞上任。 养牛之外滋补战马。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封奏报让崇祯的脸色陡然变得阴沉。 十九名四川官员刚进江西,一人被杀! 第二百五十七章法,亦能责众! 赣州府安远县,号称江西最穷也最恶劣的县且没有之一。 就连穷的让人脊背发寒的龙南县,都要比安南县要好得多。 四方未旱,独受旱灾,山高径狭,炎气如炉。 地理环境导致安远县气候极端炎热,田苗蒸坏,且落雨便为骤雨即成水患。 元末战乱,再加明初周三官叛乱导致人口骤减,仅有原来的一成。 而出现人口骤减的原因周三官杀了一批,随后平叛老朱又杀了一批。 洪武二十四年,龙南县在册民田仅有406亩,安远县也只剩下2800余亩。 杀的人丁稀少无人耕种,两县赋税被彻底摧毁,直到永乐十年这两县的人口才有明显增长。 但赋税基本为零,每年都需要朝廷拨款赈灾,这和江西繁荣的商贸截然相反。 从四川调进江西的一人,便为安远县令。 可刚刚上任就被杀了,而且并非死于匪盗之手,而是被安远无数百姓生生打死在街头。 赣州知府彭期生上奏,这位四川籍官员初到任便上街巡视,结果发现一个商贩之女样貌姣好便上前搭讪。 随后亮出自己的身份,言明陛下让我来安远为官不带家眷,就是为了迎娶你们江西女子。 这是奉旨行事,你等不从便是抗旨不遵。 速速将此女送入县衙后堂,如此你等也能荣享皇恩浩荡。 那女子家人不肯,四川籍的县令便是下令强行带走,这一下惹了众怒,所有人一哄而上将其乱棍打死。 这就是摆在崇祯御案上的始末,在这份彭期生的奏报旁还有一份锦衣卫送回来的密报。 他们暗中随那四川籍官员进入安远县,可当到安远城外便遭强匪突袭。 力战将匪盗斩杀,可进城后那四川籍官员已经死了。 他们并没有看到事情的始末,探查询问的结果和崇祯御案上的奏报一模一样。 那十九个人崇祯见过,就在御书房。 绝不可能出现奏报里的事情,哪怕他亲口告诉那些人可以娶江西女子为妾,也绝不可能出现奏报里的情况。 这些人本就是又臭又硬的存在,这一点不止朱燮元如此评价,锦衣卫和东厂以及曹化淳的秘密部队都暗中调查过。 将奏报放下,他转头看向一旁的王承恩。 “知道这奏报是何物?” 王承恩一愣,他实在没明白皇爷的意思。 “题卷。” 崇祯用手指在奏报上点了点给出了答案。 “这所谓的奏报,其实就是臣子为朕这个皇帝准备的题卷,而皇帝说的难听些就是做题卷的考生。” “人家出题,朕就要一直解题,而且永远没有做对的时候。” 说到这,他想起了前世那些网络间谍蛊惑人心的手段。 一个简单的校服,如果是裙子就会拿空姐的制服来对比,说这是性暗示对下一代的荼毒,随后引发一大群盲目跟风之人附和。 既然裙子被反对,那就改成裤子。 但这也不行,他们又会拿出欧美和本子的校服来对比,说看看人家的校服都好看多人性化。 一条裤子,让我的青春没了颜色。 怎么做都是不对的,怎么做都能被挑出一大堆毛病,从而引导一大批人声援附和。 还有女权,学习工作压力等等,你以为他们是在阐述自己的故事,其实这是敌特的祸心之举。 想尽一切办法勾起你心中的阴暗面,从而祸乱内部,让民众忘了国家的好更丢了民族自信,你的思维逻辑也在无形之中被篡改。 西方提出了去雄计划,随后就有了棒子国和本子的文化入侵,导致华夏大地娘炮越来越多,AV女优都被当成了偶像。 但反观欧美自身,依旧在崇尚雄性荷尔蒙,棒子国的男团号称宇宙第一,但连西方世界的大门都跨不进去。 这就是本质。 一旦陷入盲目自证就会踏入无尽泥沼,永远都会被困在其中走不出来,永远都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崇祯收回思绪拿起那份奏报丢在一旁。 “做题永远都得不到正确答案,那朕就做那个出题的人。” 伟大的教员教导我们,不要陷入盲目自证,而是要魔法对轰。 我赢了,自然就是对的。 麦克阿瑟在越过三八线之前说,中国没有军队,那只是一群扛着烧火棍的农民。 五次战役结束后他扔了自己的玉米烟斗,只有上帝戴上钢盔才能打败中国人。 去查四川籍官员之死将会没完没了,因为他惹的是众怒,因为他触犯的是国法。 更是仰仗圣意作威作福导致百姓群起攻之,这不就是崇祯利用淮安府的事教会天下百姓的吗? 有人欺压你们就反抗,反抗朕就会为你们做主。 他笑了。 这些人的手段真的很高明,而且所有的手段都是围绕自己的政令布置的。 官员被杀不可能不处理,但处理,就只能把他亲自选中送去江西的官员变成赃官,成为人人唾骂的对象。 剩余的十八人就会心寒,要么无所作为要么同流合污。 不处理,之前淮安府立下的行为准则就会被推翻。 左右手都是打自己的脸。 “我大明是有能人的。” 崇祯指着奏报对王承恩笑着开口,而看着笑的如此阳光的皇爷王承恩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无解。 这个难题近乎无解。 而这个事情解决不了,从四川调派官员进江西就会无疾而终。 对江西的整顿也就无从谈起。 然而就在此时崇祯脸上的笑意突然消失。 “县令被杀,县衙之人难辞其咎。” “传旨都察院和锦衣卫,将安远县衙之内的所有人给朕全部拿下押往京城。” “命祖宽从其军营调派人员接手安远县防务,告诉彭期生,安远县令的人选由他选派临时担任,若再出现官员被杀之事,朕要了他这个知府的脑袋。” 王承恩终于明白皇爷为何发笑。 法不责众就无计可施? 县令被打死县衙里的人就是保护不力,这个罪名躲都躲不掉。 不是全城百姓一心吗? 那就借此把县衙的人全部换上祖宽的战兵,军政大权被握在手里,再敢蹦跶就能给你们安个造反的罪名。 法,便能责众! “用个名义将那县令的尸身接回来,去给他家里送信,告诉其家人。” “他为大明而死,自是大明肱骨,将其亲眷接入京城,允其子入明堂!” 第二百五十八章一个圈 崇祯心里很疼。 他清楚的记得那杀县令的模样,哪怕洗了热水澡换了新衣也依旧黑漆漆的模样。 崇祯更记得,那人在走出皇宫后便将赏他的新鞋脱了下来,换上了之前的旧鞋。 笑着告诉送他的锦衣卫。 我没穿过这么好的靴子,而且是陛下赏的,留着当传家宝用最好。 不用跟我太近,这样会吓到江西百姓的。 陛下说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穿的太好太招摇和百姓就有了距离。 整日坐在大堂里是做不好官的。 他死了。 死在一个最恶毒的名声之下,也死在了他准备用尽全力也要让那些过好日子的百姓手里。 ... 赣州知府彭期生,浙江海盐人。 南明隆武二年赣州城破,彭期生自缢殉国。 这是个忠臣,而且是极有能力的忠臣。 “那彭期生软硬不吃,这些年挡了我们太多的财路,此次经皇帝之手在安远设局,此人必死。” 说话的叫何宗圣,赣州府同知,江西金溪人。 他通过贿赂许显纯从工部主事调回江西,成为了赣州府同知,用后世的官职知府就是地级市的市长。 而同知就是常务副市长,而且是没有市委书记的。 妥妥的实权二把手。 历史上魏忠贤被杀他也被连带处置,但现在魏忠贤还活着他自然也还活的很滋润。 “哈哈..” 一名油头粉面的华服公子唰的一声打开折扇:“皇帝原本打算派四川人来搅乱江西官场,却不成想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既然他想做明君,那就用明君的方式来对付他,那奉旨而来的官刚到就惹了众怒,本公子真好奇他会如何收场。” 江西盛产木材,而江西木材商人在明朝可年获百万金,堪称绝对的巨富。 而这开口之人正是江西最大木材商人家的公子,王寅。 这个王寅在后世的史书上仍有记载,口才极佳,心思缜密,生性极为好色。 以重利纳妾无数,厌烦之后将其赶出家中,利用权势将之前给予的财物全部抢回。 只要他看上的人各种威逼利诱,而他在四川以重利或娶获抢带回的女子不下六十人。 玩够了就直接卖进青楼用以回本。 说完对着何宗圣微微拱手。 “在这里要提前恭喜何大人即将高升,接掌赣州知府的位置了。” “一旦何大人成为赣州知府,那赣江水路便是咱们的天下,再不用似以往般偷偷摸摸,才能把木材运至九江码头。” 江西九江,明朝时第八大钞关所在地,而在九江府永修县的吴城乃是大明最大的木材集散地。 就在此时另一人也是接口。 “安远的布局天衣无缝,那彭期生明知其中有蹊跷但也只能据实上奏,皇帝也知道这其中必有原委,所以第一个怀疑的一定是彭期生。” “大人们的布局当真高明无比,无声无息间便是嫁祸给了彭期生,而皇帝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从彭期生下手,只要都察院的人下来,我们就安排百姓再给他们演一场戏,非但能一举拿下彭期生,更能借机干掉江西巡抚杨邦宪。” 说话的人叫杨三,江西洪都县人,整个南昌府和半个江西的酒楼、丝绸、药铺等生意被他垄断。 一个连大号都没有的人,什么来历已经可想而知。 何宗圣先是笑了笑,随后微微皱眉。 “相比杨邦宪,那布政使叶秉敬才是最为难缠的。” “自从那祖宽担任江西总兵以来,叶秉敬已经数次在公开场合提及整顿乡绅团练之事,他这是要釜底抽薪呢。” 王寅闻言摆摆手。 “一个被架空的布政使,一个所需军粮被我等掌控的总兵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江西自永乐二年全面推行军屯制,这军屯所产的正粮作为军屯月粮,余粮才是用来供养他这位总兵的。” “军饷也是要由存留税粮中支取,但如今那所谓的军屯田亩已经全部以天灾荒地不产粮报了上去,在册田亩不足之前三成,若他动作太大我等断了他的粮食,他这位总兵只能想皇帝求助。” 唰,说着又打开了自己的折扇轻摇。 “一个连军粮都要向朝廷开口讨要的总兵,你说皇帝会喜欢这样的人?” “一个连地方府衙财政都说了不算的布政使,叶秉敬敢向皇帝奏报吗?”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 “想保住自己的乌纱帽,他就只能按照我们的布置,向朝廷奏报天灾导致田亩荒废,继续向朝廷报灾来弥补他的亏空。” 说完看向一旁的杨三。 “莫要忘了,那李长祥现在名下可是挂着上万顷良田,就算都察院来查,李邦华又岂会把他儿子拉出来送给皇帝砍了?” “这天下远不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能看透的,更不是一道圣旨就能左右得了的。” 杨三闻言也是拱手。 “王兄高见。” “如此一来,借皇帝的手除掉彭期生和杨邦宪,我们就能恢复航运,将藏在木材里面的东西卖给那些西洋人。” 王寅挑眉。 “不然呢?” “不然你以为皇帝还能有别的办法吗?” 何宗圣也是哈哈一笑。 世人皆知木材能让江西商人年赚百万金,却不知那木材之内藏有大量丝绸和瓷器以及茶叶等朝廷管控之物。 这些才是他们真正的盈利手段。 朝廷的政令管不了江西,因为掌控江西的根本不是朝廷,掌握江西财富和民心的更不是朝廷。 文有官府官员,武有乡绅团练,财有繁忙商贸,粮有无尽田地。 就算太祖在世也动不了如今的江西。 祖宽很符合古代将军的形象。 站如松坐如钟,面无表情,身上透露着肃杀之气。 “他们自以为掌控的够多处处都能掣肘陛下,但他们却未曾想过,陛下为何先裁撤南直隶后分湖广为湖北湖南,如今才动江西的原因。” 说着,他抬手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 江西周边,北接江苏安徽,西于湖广接壤,南有广东,东南福建,东邻浙江。 换句话说,北有张鹤鸣韩日缵,西有祖大寿左良玉,南有一路打进广东的卢象昇,东南有接掌福建总兵的萧云举。 而东面的浙江,孙应元的勇卫营早就驻扎在了杭州府。 已成包围之势。 第二百五十九章雷厉风行 死掉一个县令不算什么事,更何况是死在民怒之下。 都察院联合锦衣卫来人查案,这也在江西那些人的预料之内。 但让他们有些惊讶的是,此次来江西竟然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华亲自带队。 “哈哈..大人荣归故里衣锦还乡,下官之前还想着为大人贺,未曾想大人竟然亲自公办归来。” “无论如何,今日都要允许先官为大人接风洗尘才是。” 何宗圣一边施礼一边神色轻松的说道。 李邦华则是微微拱手。 “圣命在身,这接风洗尘就等正事完毕之后再说吧。” 何宗圣微微躬身:“大人所言极是,公事要紧。” 李邦华说着在安远县衙大堂上坐下。 “带上来。” 所说带上来之人,就是那个被四川籍官员看中的女子和其父亲。 对于这样的一幕,何宗圣等人根本就没当回事。 无非走个过场而已。 “大人,还请为小人做主啊。” 刚到大堂之上,那女子的爹便是跪地喊冤,而那女子则是跪在一旁抹着眼泪。 一身碎花袄,年约十六七岁,算不得多么标致但胜在清纯可人。 “详细说说,若有冤屈本大人定为你做主。” 那老农模样之人闻言顿时开口。 “小人以早点铺子为生,婆娘走的早小人便和闺女相依为命,小人负责灶台,小女便负责招呼客人,安远地方小大家也都都熟没人会为难我们这一对苦命的父女,可那新来的大人....” 后面的事情和奏报如出一辙,那新来的县令见色起意欲要用强,周边百姓见状纷纷出言求情。 但那新来的县令恼羞成怒欲要当街行凶,被激怒的百姓这才群起而攻。 在场作证的有上百人之多,且在李邦华的命令下签字画押。 这一幕让何宗圣眼底闪过一抹嘲讽。 这是铁案,就算前宋包拯来了也没有翻盘的可能。 然后就在他眼底的嘲讽刚刚闪过之时,李邦华抬手对县衙捕头一指。 “你也亲眼所见?” 那捕头闻言出列。 “禀大人,非但小人亲眼所见,所有衙役全部在场。” 这一下更加的坐实了,不但有百姓作证就连捕头衙役也全是人证。 然而... 李邦华嘭的一拍桌案。 “身为捕头衙役不能安境保民其乃罪一,随县令出行导致官员被当街所杀无有护佑乃为罪二。” “来人,将这等无能之徒给我全部拿下,押到京城受审!” 这突然的变故让何宗圣也是一惊。 “大人,百姓动手也是无奈之举,实在是那新来的县令....” 李邦华一甩衣袖。 “国法当头皇命为尊,就算他犯下天大的罪行也要由朝廷处置陛下亲阅。” “衙役渎职亦在惩处之列,何大人为其求情可是要与国法相悖?” 这话让何宗圣面色一滞。 “捕头渎职,典史难辞其咎,一并拿下。” 这话让何宗圣的面色再次一变,然而李邦华此刻再次开口。 “县令刚至还未履职,典史渎职县丞亦有监管不力之责,一同拿下。” “身为主簿亦有劝谏之责,然奏报以及堂审均未提及,如此失职的东西也给本官拿了!” 嗳? 那主簿感觉自己现在就是窦娥,我一主簿就是管理户籍登记税收的小人物,我劝谏谁呀我劝谏。 但拿人的是锦衣卫,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空了,安远县衙里除了一个牢头之外,全部被拿下装入牢车押往京城。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也太诡异了。 审的是那对受欺压的父女,可问过之后没提这事怎么处置,却把安远县衙的人全拿了。 “安远县不能无人主政,赣州知府彭期生即刻举荐人选担任安远县令,为防奸人作恶,由总兵军营之人接手安远防务。” 李邦华雷厉风行的把安远的人事任命定下后,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那对父女。 “你说你是以经营早点铺子为生的?” 那老者连忙称是,可李邦华的下一个问题让他瞬间一呆。 “赣州米多少银子一钧?” 一钧三十明斤,四钧为一石。 朝堂上习惯用石来做计量单位,但在民间多为斗和钧为购买粮食的计量单位。 老者看着李邦华:“在安远一石米大概在一两银....” 李邦华一声冷哼打断了老者的话:“那本官再来问你,一钧米能做出多少湿米粉又能做出多少干米粉?” 老者张张嘴:“应该...” 李邦华的眼睛微微眯起。 “那本官来告诉你,在赣州一钧米的价钱为二百七十八文,若用银子购买仅需二钱四白银,一钧米能做出五十余斤湿米粉,你以早点铺子为生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老者连忙磕头。 “非是如此,小人每次都是买来一石米,并未计算过一钧能得多少...” 李邦华再次一哼。 “好,既然如此本官再来问你,你每日能卖出多少碗米粉?” 老者:“大概五十...一百碗。” 李邦华闻言一脚将那老者踹倒在地。 “一碗米粉按照半斤的米条计算,一百碗也才不过一钧米所出之量,按你所说每日都需一石米,那剩下的一百五十斤米条都扔了吗?” 随后抬手一指那抹泪的女子。 “你每日为食客端米粉,那你的双手指尖定然留有磨烫出来的老茧,摊开你的双手!” 那女子也是惊恐呆愣,随后缓缓摊开手掌,那指尖光滑细嫩哪有什么整日伺候食客留下的痕迹。 “漏洞百出谎话连篇,来人,将这一对胆大包天之人给本官拿了,一并押往京城!” 李邦华说完大袖一甩看向何宗圣。 “本官就留在这安远县,看看这每年都要朝廷拨下大把白银粮食救济的安远县,到底都被养出了些什么样的人?” 何宗圣的脸色也是再次一变。 事情和预期的发展截然不同。 李邦华没有走过场,先以渎职的罪名拿下了安远县衙的所有人。 随后识破那对父女也是将其一并拿下。 想到这里何宗圣的心里也是发了狠,既然你想要名做清官。 那看看查到你儿子头上的时候,你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义正言辞。 第二百六十章一石三鸟 当日,祖宽派来的人全面接手安远县。 并以清查之名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大人,接下来要如何做?” 一名从京城而来的都察院的官员,对坐在那里的李邦华问道。 “知道为何我会向陛下要来这整顿江西的差事吗?” 李邦华说着看向身边的麾下。 “因为再不做点什么,都察院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名义上监察天下官员,但你去翻翻看都察院典册,真正被都察院查处的贪官又有几个?” 他摇头。 “太仆寺、大同,南直隶、漕运再到如今的江西,哪个是我都察院察觉出了问题奏报给陛下的?” “没有。” “都察院已经成了摆设,巡按御史监察御史还不如一个锦衣卫好用。” “陛下不说,是在给我们都察院一个机会。” 他再次看向身边的麾下。 “知道我们的问题出在哪吗?” “瞻前顾后,谁也不想得罪想要的太多。” “但都察院本来就不能有朋友,更不能想着处事圆滑谁也不得罪,谁也不得罪就会得罪陛下。” “得罪官员这官不好做,但得罪了陛下这官就没得做,所以,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 这番话,让麾下之人脸色一变再变。 随后躬身:“下官懂了。” 李邦华点点头。 “当初陛下允我三愿,一位极人臣,二腰缠万贯,三青史留名。” “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已是位极人臣,陛下赏银万两亦是腰缠万贯,这青史留名就要靠自己去争取了。” 他说到这再次看向身边麾下。 “这是陛下给我的荣耀,但同样是对你们的承诺,最多三五年整个朝堂之上将再无老臣,那时什么样的人来接替我等?” 伸手在麾下的肩膀上拍了拍。 “一个臭鸡蛋就能毁了一锅汤,吉水是江西的骄傲,所以这份无数年无数人打造出来的名声不能毁了。” “剔除腌臜,吉水才能真正成为江西人的榜样,更能成为陛下和朝廷最为倚重之人。” 麾下郑重点头:“大人,下官分得清轻重。” “但大公子....” 李邦华摆摆手:“陛下在我临行之前说了,要做出题之人,他们想用长祥来威胁当真看轻了老夫。” 说着伸手在地图上的九江点了点。 “怎么看?” 麾下看了一眼地图开口。 “江西巨富皆与木材生意有关,尤其龙泉木码法更是开创了大明木材计量的先例,同时也让江西木材商人赚的盆满钵满。” “九江修远乃为江西木材外运的最佳途径。” 说到这麾下微微停顿看向李邦华。 “据之前秘密派进江西的御史奏报,江西木材八成卖进了浙江台境内,以打造家具盖屋为由实则乃是打造船只,最后卖给沿海走私海盗水匪。” “另在木材之内藏有茶叶、丝绸、瓷器等物与西方蛮夷交易,所获之丰不可估量!” 木材开采是受官府严格监控的,且要按照所采比例缴纳税赋。 但江西的木材记录在册的少之又少,官商勾结偷运出去打造船只卖给海盗,又以木材的名义走私朝廷明令禁止的货物。 典型的一石三鸟。 而李邦华在听完麾下的话之后却是摇头,随后说出了三个字。 “障眼法!” 随后从袖筒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麾下。 “金矿!” 麾下在接过纸条后陡然惊呼。 “锦衣卫和东厂秘密潜入这些人开采木料之地,在其核心地带的一处山谷中发现了提炼黄金的矿脉。” 李邦华说完双眼闭起。 “我本以为江西乃是大明最懂礼节,最是效忠大明之地,我也曾为出自江西而自傲体直。” “更曾狂言,若大明之地皆如江西,这天下将是另一番景象。” 他睁开眼睛再次摇头。 “可哪成想,这江西竟已变成了大明最为龌龊肮脏之地。” 他转头看向同样面带震惊之色的麾下。 “可知陛下在御书房接见那十九名四川官员时,是怎么说的吗?” “非是江西民之过。” “陛下已经很仁慈了,并没有迁怒江西之民,若是太祖成祖在世,这安远县已经被屠的一个不剩了。” “这是给江西民的机会,也是给江西官员的机会,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麾下之人闻言脸色再次一变。 “下官这就去安排!” .... 曲阜。 偌大的书房里,衍圣公手里拿着简牍正看得津津有味。 大明的造纸术已经极为发达,但这位衍圣公手里拿的却是竹简做成的古籍。 “公爷,江西布置已成,另天津、南运河沧州等地亦是安排妥当,一旦江西动起来这几地也会相继发生动乱。” “届时皇帝便会调动京营前往镇压支援,军工厂的伏笔也已经埋好,锦衣卫到时也会被吸引了注意力,军工厂里的人手便会伺机而动拿到那最新研发的火器,同时也会炸毁军工厂以及除掉孙元化和徐光启等人。” 衍圣公闻言抖了抖手里的简牍。 “那就按计划去做吧。” 声音很淡,仿似这惊人的计划在他看来远不如手里的古籍来的更有兴趣。 良久之后他放下简牍对着京城的方向微微一笑。 “有时不得不承认你真让人出乎意料,那火器以及工部出产的东西连吾都是忍不住要赞叹一声。” “不过也好,待吾夺天之后也就有了取之不竭的银钱,只有儒法才能让天下大同。” “你们朱家从未得其法。” 他的面前有一个棋盘,其上黑白双子对弈。 但此刻棋盘上白子虽布满棋盘,但却被黑子直指心脏。 很是随意的拿起一枚棋子扔进棋篓。 “姚广孝自诩一人对子一国,但在吾看来庸人也。” 他再次拿起一枚棋子,啪的一声落下。 “一子乱天下才为真道也。” 摇摇头心神再次投入手中的古籍之上。 论布局筹谋没人能和他相提并论,一子乱天下挥手得天下才是他最享受的过程。 他什么都不缺。 名望、财富、地位、权力与生俱来。 所以,总得给自己找点乐趣不是吗? 这以天下为盘以天下人为子....刚刚好。 第二百六十一章无妨! 九江钞关。 直属户部管辖,执掌钞关者多为户部主事或员外郎担任。 天启六年,九江钞关的税额达到顶峰,上缴五万七千五百两。 为此事九江钞关还得到朝廷嘉奖。 但崇祯看到这份记录的时候无奈摇头,这是真把朝廷和天启当成傻子在随意玩弄。 五万七千五百两之所以能得到嘉奖,是因为之前的九江钞关上缴税银没有超过三万两的。 而更重要的是,天启六年不是京察年但却是天启要求彻查的年份。 一道嘉奖圣旨,直接让九江钞关被免查。 皇帝嘉奖为之盛赞的官员,谁还会去动还会去查? 大明从上至下,全烂透了。 “大人,九江之内发现了锦衣卫的行踪。” 九江钞关的主事闻言微微一笑:“既然来了就把准备好的都拿出来。” “没有这群废物向皇帝奏报,又怎么把皇帝的心神和注意力全留在这呢?” 说完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淮安的那群废物一塌糊涂,但这九江可不是淮安,预置的那些手段足够这群废物查上一年半载且....” 噗! 一根弩箭从这主事的眼球贯穿后脑。 嘭的一声,沾染脑浆的弩箭钉在了主事身后的柱子上。 那主事手里依然端着茶盏,就连嘴角不屑的笑意都未来得及消散。 随后又是数根弩箭出现,将屋子里其他的九江钞关之人全部射杀。 就在九江钞关主要官员被射杀的同时,除江苏境内的钞关外,整个大明钞关都在上演着同样的一幕。 布局很精妙,真的堪称天衣无缝。 但他们碰到了一个棋艺臭,棋品更臭不喜欢下棋的皇帝。 主官被杀,下面的人成了无头苍蝇,四处巡视的锦衣卫将此事上奏。 随后户部派人接替的同时参奏吏部,我钞关之人在你九江府被贼人所杀,但你吏部之下的九江府衙却跟个傻逼似的毫无察觉。 就连贼人是谁都不知道。 户部尚书毕自严当堂参奏吏部尚书房壮丽,要求将其贬官放回老家抱孩子。 房壮丽也是怒了,你敢保证你户部之人就一定不会出现任何纰漏吗? 你来我往,两位朝堂重臣吵得不可开交。 最后崇祯也怒了。 户部自查,吏部即刻调整人事调动,刑部接手查办何人如此大胆,敢公然暗杀我大明官员! 户部自查还没开始,但九江府的知府便是被中央组织部的大佬房壮丽直接撸到底。 那个四川籍刚到九江本为副手之人,被直接扶正接管九江府。 钞关的人死绝自然要全换一遍,随后发现九江钞关的问题核心就在修远吴城的木材集散地。 祖宽得到旨意,直接围了吴城,随后钞关以自查为由停止发放所有漕引。 江西水路被戒严。 ... 檀香袅袅,让偌大的书房里更加的古色古香。 啪。 衍圣公扔下了手里的简牍,从未皱起的眉头微微皱起。 钞关,他设置了无数的后手。 但这些后手却在那些突然出现的杀手而毁于一旦。 他太了解大明的体制和朝廷的流程了,如果按照流程来走想解决所有钞关最少一年。 哪怕一年后钞关被解决,他也有绝对的信心在重利之下让钞关变回原来的样子。 可现在...只是出现一群杀手就把自己的后手破的干干净净。 人没了,后手谁来运作。 思忖良久之后,这位衍圣公淡淡的说了两字经典名言。 “无妨。” “本就是拿来戏耍你的小游戏之一,哪怕你能轻易拿下也无所谓。” “江西乡绅可不是杀几个人就能解决的。” 他最高明也是最自得的地方在于,他从未直接和那些人接触,也从未说过不臣之言。 而是在无形之中去影响那些人的思维,让他们成为既得利益者。 既得利,便不会允许任何人抢走他们的财富权力。 他只需要让皇帝知道这些人的手段,就能坐山观虎斗,做那得利的渔翁。 天津。 这是京杭大运河进入京城之前的必经水道。 崇祯很早便从京营调遣三万人来到了天津,而最让人看不懂也觉得儿戏的是。 统领这三万人的竟是一个毛头小子,周壮。 周遇吉的儿子,武举探花郎。 对于这一点孙承宗是不同意的,哪怕让他领军配个老成持重的老将在旁也行啊。 周遇吉也不同意。 这天下的爹可能都一样,看自己儿子是哪哪都不行。 他是这么和周壮说的。 “你踏马自己啥也不是让人整死倒也无所谓,可要是因为你的失误导致大军折损,就会连累你在明堂读书的妹妹和你娘!” “敢连累老子的小棉袄,老子他妈掘你祖坟....” 但这接连的反对被崇祯直接否决。 朕看周壮就挺好,就独领一军按旨意行事。 周壮高兴也兴奋,所以他觉得自己被老爹看不上无非就是太年轻。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嘛。 所以他剪了些头发沾在了嘴上,这样看起来就能老成持重些,免得让军卒觉得主将太年轻耽误了陛下的大事。 可就在他率军进入天津运河沿岸的时候,一个正在跟随娘亲挖野菜的幼童大喊。 “娘、娘,那个将军没有嘴!” 这话让周壮眼珠子一瞪,伸手撩起沾的不太好把嘴挡住的头发。 “这不是嘴,难道是你妈的个逼?” (对不起,对周壮的人设比较纠结,所以用了这个之前玩过的老梗,向大佬们请罪!) 周壮从小在军营长大,人很糙,但这小子绝对是个心里有数的。 陛下让他独领一军,看中的就是他年轻横冲直撞不管不顾。 不管不顾的好处就是,抽刀就砍。 至于砍完的结果,自然是陛下责罚一顿他爹周遇吉了事。 若是换成他爹来,这事就没这好处理了。 所以当发现天津和沧州有动乱苗头的时候,周壮使劲摁了蒽嘴上的‘胡须’带人就赶过去了。 砍了一千三百多人,你再给老子动一个乱一下看看! 啪。 偌大的书房里再次传来简牍被扔下的声音。 衍圣公的眉头这次皱起的幅度更大了。 良久之后他松开眉头淡淡吐出两字。 “无妨!” 第二百六十二章官举,必究。 他有绝对的自信,因为这天下的人心被就是被利驱动的。 只要天下人不死绝,他就有无穷无尽的人可以利用。 重点,还在江西。 他可是深刻知道江西乡绅们,到底掌握着怎样的资源和力量。 安远县。 县衙被清空,就连那些作证和所谓的受害者父女都被押送京城。 但就在李邦华来到安远的第二日,门口的登闻鼓被敲响了。 无数安远百姓跪倒在县衙门口。 见李邦华走出县衙一老者当先开口:“大人,我等田亩被侵占无有活路,还望大人为我等做主!” 李邦华看向那老者:“有何冤屈详细道来。” 老者闻言再次开口。 “我等原为军籍,乃卫所军屯之人,但后来田产被逐渐侵占我等没了活路,这才来到安远开荒,虽苦但有朝廷救济也能勉强糊口,可那些贵人们如影随形再次看上了我们的田产....” 随着这老者开口,其他百姓也是随声附和,将自己的凄惨遭遇全部说了出来。 “欺压侵占我等田亩者,名叫李长祥!” 那老者在诉说完自己的苦难后,抛出了他们聚集县衙门前的最终目的。 “这是我等与那李长祥签订的售卖契约,请大人明察。” 看着这一幕的何宗圣嘴角慢慢勾起。 你不是刚到就拿了整个县衙的人吗? 你不是要做清官留名于世吗? 那就让我看看,事情到了你儿子头上的时候你会是什么样的嘴脸。 但凡你有一点犹豫就会掉入我们设计的无底深渊,而且你以为我们拉拢的只有你儿子一人? 证据是真的,人证物证俱在,所有人的视线在这一刻全部看向李邦华。 李邦华很是认真的翻看着每一份签订的契约,随着翻看脸色也是越来越差。 单单眼前递到他手里的就有两千余顷,按照老者的说法,整个江西收到李长祥欺压之人不计其数。 人群中的王寅眼底闪过一抹精芒。 清官好做,战场杀敌也不难,可一旦涉及到自己亲人之事没人能躲得过这样的牵绊。 清官不收银子粗茶淡饭而已,战场杀敌面对的都是敌人。 但这世上大义灭亲之人又有几何? 他笃定这李邦华也不能免俗,因为这些契约里夹杂着一张数额不大,却是击溃李邦华心理防线的杀手锏。 李廷谏。 李邦华年已七旬的老父亲。 就在李邦华看到自己父亲亲笔书名之时,眼神猛然一缩。 这让王寅眼底的笑意再浓一分。 李邦华以贤孝闻名,而此刻想把他父亲摘出来就只能依靠他们这些人。 “确定证据属实?” 老者闻言当即叩头:“小人所言句句属实。” 李邦华脸色难看的点点头。 “既证据确凿,锦衣卫即刻前往吉水拿人押往京城受审!” “所侵占的田亩即刻丈量,交由地方府衙归还百姓。” 这一幕在王寅及何宗圣看来无非是色厉内荏罢了。 先用这样的办法稳住悠悠众口。 到了这一步也该何宗圣出面了,他们只想刘邦华屈服,而不是真的逼急了这位都察院左都御史。 可还未等何宗圣迈步,李邦华的声音再次传来。 “按照大明律,军户不可擅离卫所之地,未持都指挥司出具的路引以逃兵论处。” “你等路引何在?” 这话,让何宗圣抬起的脚瞬间停滞,就连那老农等人也是瞬间愣住。 明初,但有私自离开卫所之人实行清军法也为根捕。 就是搜查把人抓到为止。 抓不到逃跑者便以其家人或家族之人顶替,此为勾捕。 但自从万历之后,这道严令已经名存实亡,大量军户离开卫所去往别的地界开荒活命。 谁也没想到,这早已荒废的严令被李邦华给搬出来了。 无有都指挥司的路引便为逃兵。 按明律,逃兵斩立决! 事实上直到明朝灭亡,军籍制度仍未被取消。 没取消那自然就是存在大明律法里的,民不举官不究今天反过来了。 官举,必究。 “这...这当时无有...我等还未来得及前往...” 李邦华看着脸色大变结结巴巴的老者,喉中冷冷一哼。 “如此说来,你等皆无路引?” “既是逃兵,全部拿下交给都江西总兵统一处置!” 何宗圣的脚缩回去了,王寅眼底的嘲讽得意消失了。 他们实在没想到这李邦华,竟然丝毫没受他们的摆布,开口就把自己爹和儿子拿下了。 非但拿下,还要丈量土地归返于民。 这他妈一丈量就会引起连锁反应,那些丢了地的人全得跑出来告状。 而且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军户不得离开卫所之地的老黄历被翻出来,那些参加了乡绅团练之人不全成逃兵了吗? 想不被当成逃兵,就只能离开乡绅团练返回原籍。 可这些人返回原籍,他们的最大倚仗也没了。 原本只能按照他们抛出问题去答卷的李邦华,成了出题的那一个。 而且是无解之题。 祖宽磨刀霍霍,那些四川来的官员此刻眼睛都血红血红的要撕下他们的肉。 麻烦了。 他们从未想过一个小小安远县,竟然变成了掀翻他们底蕴的巨大麻烦。 不行。 必须将此事上报给大人们,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但事情远比他们想的更糟糕,原本在江西被杨三喂饱,将所有版面都买下做广告的明刊。 突然将安远县的事爆了出去,限令军户半月内回归原籍,否则亲眷连坐斩立决! 若是按照之前的明刊发行法,他们有一万种办法能让这明刊出不去南昌府。 可现在负责明刊发行运输的,是祖宽的战兵亲自执行。 乱了。 江西乱了,但却不是按照衍圣公的方法乱起来的。 做题人,变成了出题人。 李长祥、李廷谏被拿下侵占田亩归返于民被爆出,随后陕西、河南、湖广等等地界银贷购田法,也在江西境内传开了。 敢信吗? 陕西等地银贷法已经完成,百姓已经开始种植番薯,可江西境内的百姓知道这个消息的却寥寥无几。 留给江西乡绅的时间只有半个月。 与此同时,孙应元的勇卫营到了浙江衢州府。 左良玉率军前压长沙府茶陵县。 祖大寿率军黄州府(黄冈)麻城县。 萧云举前压福建汀州府,卢象昇挥军进入广东南雄府。 半月不降,大军平蹚。 第二百六十三章被一只鸡团灭 国家,才是最暴力的机器。 就如崇祯所说,有些人已经忘了皇帝手里拥有怎样的力量,这皇帝二字又是从何而来。 哪个皇帝的英明神武不是杀出来的? 皇帝胜了叫平叛,反之叫革命。 祖宽的战兵不停调动宣扬旨意,但有半月不归原籍者皆为逃兵被清缴。 赣州知府彭期生率先在赣州境内,开始丈量土地清查田亩归属。 江西布政使叶秉敬在李长祥、李廷谏被带走后,开始在整个江西开始丈量土地。 这样的事他之前想做却做不了。 但现在李邦华在,祖宽派下大军联合锦衣卫辅助,这田亩的丈量刚刚开始便得到大批江西百姓的拥护。 四周皆有大军包围江西,巨大的压力让那些加入乡绅团练的军户开始回返。 有一就有二,崇祯的刀还没落下,引以为傲的乡绅团练已去七成。 舆论。 有时更甚刀兵。 随着明刊的持续发力,朝廷的诸多政令开始在江西境内发酵。 原来,他们被骗了这么久。 就连大明永不增赋的命令他们都不知道的地步。 四川官员也开始发力。 一新到任的官员来到异地定会被架空。 但李邦华在,祖宽的大军在,锦衣卫在,四周大军已经包围江西,再加百姓归附大批官员被拿下。 这些原本被架空之人,也真正的掌握了自己手中应有的权力。 钟如意,这个被崇祯安在南昌府同知位置上的四川人。 在今日带着人出发了。 他要找的人叫杨三,那个近乎垄断了整个南昌府半个江西酒楼、丝绸和药铺的巨富商人。 想用正常名义去拿掉杨三几乎不可能,虽然这个杨三无恶不作,甚至在钟如意上任时还给了一个大大的下马威。 但这个人掌握着太多人的饭碗,淫威太甚,整个南昌府也没人敢站出来指证杨三。 钟如意知道想走正常流程行不通,所以他今天来抓杨三的罪名就一个。 你偷了本官的鸡,而且被你吃进了肚子里。 如此巨富,杨三的餐桌上会不会有只鸡? 一定的。 但这只鸡就是你偷了本官的,你否认? 那么好,只要剖开你的肚子,本官就能让这只被你吃掉的鸡开口说话。 不信? 来人呢,把他肚子给本官剖了,如果不能让这只被你吃了的鸡开口说话。 本官是小狗。 杨三明白,这钟如意就是来找麻烦报仇的,但时局不允许他发作。 既然你说偷了那就偷了。 偷只鸡而已,你又杀不了我,最多赔钱了事。 我认了,那鸡就是我偷的,能咋地吧? 钟如意抬手一指眼前酒楼:“这是你的产业?” 杨三不屑:“正是小人产业,合理合法,该交的税银一文不少。”在杨三看来,这钟如意就是个棒槌。 没了别的手段栽赃偷鸡这个烂手段,就算自己认了他也注定成为笑柄。 偷只鸡而已,累死你也杀不了我。 但他忘了一件事,大明律法是朱元璋定下的,直到明朝灭亡也没有被实质性修改过。 太祖什么人? 以严刑苛律为治国理念的开国皇帝。 钟如意从袖筒里掏出大明律。 “按明律,盗窃已行而不得财,笞五十,免刺。” 朱元璋的狠是不用怀疑的,笞,就是竹板或者荆条抽打,你不是馋吗。 偷只鸡也要抽你五十下让你长了记性。 杨三嗤之以鼻,五十荆条又如何,你依然还是笑柄一个还是不能拿我怎么样。 “然,得财者,以一主为重,并脏论罪,为从者各减一等,初犯左臂刺盗贼二字,再犯,右臂刺字,三犯者绞!” 这就是老朱定下大明律法的神奇之处。 偷鸡也吃也就算了,若是偷了鸡去卖钱逮着先打一顿随后给你免费纹身。 第一次纹左臂,第二次纹右臂,第三次去你妈的直接绞刑。 在老朱这只有再一再二绝没有再三。 杨三眼中的不屑更浓了,不就刺字嘛,老子刀尖舔血过来的还怕你个刺字? 可就在钟如意下一句出口的时候,杨三知道自己掉坑里了。 而且这坑里铺满了箭头铁钉。 “既承认这酒楼是你的,那这鸡定是放在酒楼售卖,按明律,常人盗取官财得银超八十贯者绞。” 说完抬手一指酒楼里吊着用来点菜的水牌。 “嗯,老参炖鸡售价八十两,价钱刚好按律当绞!” 他是谁? 南昌府衙同知,他的鸡不是个人财产,而是为府衙代养。 这不正好就是官财嘛。 人明律上说了,得财者,以一主为重,并脏论罪。 你吃了也就算了,但你放在酒楼里卖那就是得财者。 人太祖当年也说了,为惜民命,犯官贪赃满六十两一律处死,绝不宽待。 但对普通百姓偷盗还是很仁慈的,一般都是揍一顿了事。 但你这实在是自己往刀口上撞啊。 偷了拿来卖,好死不死的还刚好卖八十两。 你看,全对上了,本官也帮不了你啊。 杨三疯狂挣扎:“你陷害我,我不服,这鸡就是我吃了没有拿出去卖,你剖了我的肚子吧。” 为一只鸡剖肚子没有先例,同样也没有律法的依据。 所以钟如意摇头。 “不,你已经承认且证据确凿,还剖什么肚子啊。” 说完笑眯眯的合上大明律看向掌柜。 “这鸡乃是脏物,都谁吃了呀?” 见掌柜惊恐摇头,钟如意也是摇摇头。 “食脏者视为从犯,来来来,本官这有份名单你来指给我看。” 这名单上全是南昌府的富商以及拥有实权的官员。 鸡,从来都是餐桌上的美味。 但这美味,在不一样人的手里也能变成杀人的刀。 找到真凭实据再拿人是最笨,也最没效率的办法。 先拿了且定下必死的罪名,那这人的求生欲就会暴涨。 想活着,他就要把自己摘出来,把幕后指使供出来。 把你的幕后指使供出来我就饶你一命,这话在通常都是没有任何威慑和诱惑力的。 但从能用一只鸡就能定你个死罪的人嘴里说出来,它就有了绝对的可信度。 南昌府,被一只鸡团灭。 第二百六十四章你满意为止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 江西木材巨富,王寅的爹王德发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的说道。 “皇帝的手段太阴毒,那祖宽只是个障眼法用来迷惑我等,而他真正的后手是那些包围了江西的各路大军。” 说到这王德发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恨意。 单一个江西总兵祖宽,他们可以随意拿捏。 有兵权不假,但他们可以轻易断了祖宽的粮食供应,甚至可以利用百姓将祖宽陷害成贪腐不臣之人。 整个江西百姓和官员都是他们的人,江西巡抚和布政使就是个摆设。 所以他们不怕,掌握了民意又握着江西财路和百姓饭碗。 谁也动不了他们。 但皇帝却在无形之中将大军布置在江西周围,等到露出獠牙的那一刻才反应过来。 江西,被无数大军包围了。 被欺压不敢作声的百姓有了底气,开始纷纷检举揭发不平事。 如果只是祖宽下令,无都指挥司路引者便为逃兵斩立决,根本就不会有人理他。 但如今大军压境随时都会平蹚江西,这些人怕了。 更阴毒的在于。 如果皇帝直接下令大军平蹚江西,那些人被逼无奈只能选择一条道走到黑,拿起武器反抗。 但如今却给了半个月时间的缓冲。 人,就怕没选择,但更怕有选择。 一旦有了选择就再也不会去走那最难走的路。 “祖宽在安远一口气杀了一千余人,彭期生叶秉敬趁机丈量土地拉拢人心,钞关被杀官员更迭,吏部借由此事拿下九江知府...” 王德发越说脸上的恨意越浓烈。 “都是障眼法,就连那十九名四川籍的官员进入江西也是障眼法,怕是那安远县令被杀都在皇帝的预料之内。” 王德发眯眼。 “他知道那十九人一定会有人死在江西,这本就是他预置好的,千算万算没算到,他居然能让李邦华如此死心塌地,更没算到他想要破局的地方就在安远这个不起眼的小地方。” 王寅越听越是心惊。 “爹,那如今怎么办?” “赣州被清理一空,南昌府被那钟如意用一只鸡先打掉杨三,随后将整个南昌府全部清理一遍,如今我们连府衙之内是何情况都不知道,杨邦宪联合锦衣卫在整个江西抓人,我们...我们跑吧..” 王寅从没想过,铁桶一般的江西会败的这么快,也败的这么彻底。 皇帝真正杀的,也只有安远的那一千多人。 用的还不是造反的名义,更没提一个字的乡绅团练。 而是按明律处置逃兵的方式。 但这样的方法却让江西内部的人心散了,军户回归原籍所谓的团练也就名存实亡。 不提乡绅不提团练,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跳出来阻止那就是抗旨不遵。 屯集周边的大军就能名正言顺的开进江西。 “跑?” 王德发看了王寅一眼冷冷一哼。 “皇帝包围江西你以为他要的是什么?” “要的就是一个都跑不掉,要的就是以最小的代价把江西变成第二个陕西。” 他再次眯眼。 “那李邦华亲至也根本不是什么查案。” “他来的目的就是稳住那些乡绅和致仕的官员,给他们一颗定心丸,告诉他们皇帝给他们留了一条活路,所以他们才会一直不出头,所以才会败的这么快!” 他咬咬牙。 “但我们不行,皇帝不会给我们留活路。” “立马召集人手进入西山,这些年为防类似事件发生,为父早已在西山之内打造了一个巨大堡垒,其内储存的粮食足够万人三年之用。” “只要扛过三年,这大明的天早就变了,届时就是我们重见天日之时!” 这话让王寅大喜,他没想到父亲竟然暗中打造了那样一处堡垒。 地处深山易守难攻,坚守三年并不难。 ... 南直隶的事结束后,魏小贤并没有回到京城,而是来到了江西。 他没有去查什么江西乡绅团练,也没去查江西官员贪腐怂恿百姓作乱的事。 他得到是崇祯的手谕前往西山。 江西境内名山众多,且为明朝时期道教最为兴盛之地。 龙虎山、三清山、庐山之外,南昌府外数十里的西山亦有道教的三十六洞天福地。 西山更是净明忠孝道的发源地,属正一派。 而道教最辉煌的时期就是嘉靖痴迷炼丹的时候,但万历登基后对道教谈不上打压,可和嘉靖时期完全无法相比。 武当山和龙虎山在明朝更是被称为两大仙山。 明末猛人无数,而且什么出身成分都有。 有文官,有武将,有太监也有百姓甚至宫女,但这些猛人之中哪怕史书都很少提到一个人。 李纯阳。 这人出身道教,南明时期正一派和全真派集结六千名道士。 选其三千武功高强自带干粮身背长剑的道士下山抗清。 三千人,全部战死沙场无一生还。 他们的战果为何没有明确记载,但从满清统治中原后对道教极限打压就能看出端倪。 这些修内丹或修内劲的道士有多猛,崇祯只在后世的野史中看到过只言片语。 十余人结阵可正面硬撼奴五十骑,斩敌十七自不陨。 满清攻打江西时,将领死伤无数,皆出自道教高人之手。 明史清修,这样的战绩被从史书上删除了。 除这三千人登上正面战场之外,其余道教之人游走各处治病疗伤。 随着南明的败亡,兴盛了数百年的道教香火也开始沉寂。 盛世和尚乱世道。 太平盛世你能看到的是寺庙香火鼎盛,劝人向善为人指点迷津,但却从来看不到道士的身影。 乱世之时,道士才会从清修之地下山或悬壶济世,或提剑斩敌。 道教从来不玩虚的,讲求的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对于虚无缥缈的大道理最是看不上,就以算命摇卦为例。 下下签,其他教没救了。 而道教,不高兴是吧,那你换个问法贫道为你逆天改命,你再摇一次,还是下下签我就换个问法再摇一次。 摇到你满意为止。 只要你给钱你想要的贫道都能给。 靠一根竹签定吉凶,在他们看来傻子才会信这个。 第二百六十五章适合放烟 其他教讲究来世,下辈子如何如何,道教,来什么世,我修道就是为了长生,没打算死。 关于报仇,其他教,冤冤相报何时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道教,君子报仇一夜都晚,毁我道心就干你。 关于说脏话,非礼勿言,道教,骂出来心里就舒服了,道心稳定最重要。 收徒,其他教,来者不拒,道教,法不轻传道不贱卖,笨,懒,庸,俗,最重要的是丑一概不收。 被陷害,其他教要学会拿起,更要学会放下。 道教,要学会拿下! 这就是道教的处世之道,帮你办事哪怕穷的家里只剩一碗米,他都会抓一把揣兜里。 两清了啊。 我不是你恩公,你也不用记着欠我的情更不用还。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不打广告也不玩口碑那一套。 “一万两银子,干掉王德发。” 魏小贤坐在西山道观的院子里,对着旁边一个眉清目秀的道士说道。 就连魏小贤都没想到,这西山三十六洞天的住持竟然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牛鼻子。 根本不是他以为的老帮菜,而这个小牛鼻子就叫净明。 “善信妄言了,我等清修之人顺应天道怎可打打杀杀,要不得要不得。” 善信,类似和尚口中的施主,其实道士也喊施主,只不过善信才是主流。 “两万两!” 魏小贤剪刀手,对着净明竖起两根手指。 净明依旧摇头。 “善信妄言了,我等清修之人顺应天道怎可打打杀杀,要不得要不得。” 魏小贤又竖起一根手指。 “三万两!” “善信妄言了,我等清修之人顺应天道怎可打打杀杀,要不得要不得。” “四万两!” “善信妄言了,我等清修之人顺应天道怎可打打杀杀,要不得要不得。” 魏小贤听到微微挑眉。 “那王德发堡垒里的粮食给你一成。” “善信妄言了,我等清修之人顺应天道怎可打打杀杀,要不得要不得。” 魏小贤再次竖起剪刀手。 “给你两成。” “善信妄言了,我等清修之人顺应天道怎可打打杀杀,要不得要不得。” 魏小贤听到这在椅子上歪了歪屁股。 “既然谈不拢,那我就上奏你净明忠孝道意欲反叛,乃是那王德发的幕后指使者,这就调请大军前来平叛。” 净明皱眉。 “你这是栽赃。” 魏小贤咧嘴一笑。 “猜对了。” 净明:“你不敢,陛下让你来不是让你栽赃的。” 魏小贤:“陛下是让我来给钱的,可你不要。” 净明摇头:“你给的太少。” 魏小贤也是摇头:“你就值这个价钱。” “你不接我就栽赃你。” 净明:“你再加点。” 魏小贤点头:“干掉王德发给你一千两。” 净明怒了:“让你加价不是让你砍价,咱们重头捋一遍啊。” “你一开始说的是一万两,我不同意,你加价到两万就从这开始重新来一遍。” 魏小贤点头:“干掉王德发,给你两千两。” 说完指了指净明。 “道录司正的职位一直空缺,且武当山那青黄不接,陛下说了有能者上位不看资历。” 这话让净明眼睛一亮。 道录司掌管天下道教事宜,以前要么是武当山弟子出任,要么是龙虎山或者其他名山道派接掌道录司。 从来没有西山道派出任道录司正的先例。 眼睛一亮之后净明伸出两根手指:“二十名建奴女子,王德发堡垒粮食的两成。” 魏小贤一愣:“我擦,你是道士!” 净明晃了晃竖起的两根手指:“正一派可以娶亲,一个都不能少。” 魏小贤皱眉。 “你一个人要睡二十个?” 净明收回自己的两根手指。 “不,这是给我师父、师爷和师叔以及师祖准备的,我早就不想在山上待了但他们不让。” “给他们弄个娘们祸祸掉他们的那点精力,自然也就没时间再管我了。” 说着郑重其事的看向魏小贤。 “把大明女子给那些老帮菜祸祸这事我干不出来,但建奴女子就没这份顾忌了。” 魏小贤吧唧了一下嘴。 “我现在有点明白陛下为何要你进京了,够无耻。” 净明根本就没接魏小贤这话。 “怎么着,我自己带人去还是你跟我一起去?” 魏小贤不解:“上哪?” 净明用下巴对着外面指了指。 “干王德发啊,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 驴找驴,虾找虾,王八找个鳖亲家。 就连魏小贤和净明自己都没发现,他们两个是那么的相像,性格和做事的手法又是那么的互补。 道教的人才不会加入东厂。 但若是掌管天下道教事宜的道录司正,和东厂的掌刑千户好到穿一条裤子,就应了后世的一句广告词。 李能,一切皆有可宁。 王德发确实是个狠人,也确实很有手段和远见。 但他从没想过,自己被干掉的理由不是朝廷平叛更不是皇帝的圣旨。 而是....你把堡垒修在我家祖师的坟头上了。 祖坟呢,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仇恨莫过于刨了人家祖坟。 你把堡垒修在我家祖师坟头上了,这他妈的必然要不死不休。 王德发确实有一万人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这些人也确实都是亡命之徒,对于朝廷颁布的政令都不放在眼里的地步。 但...他们被一群道士给干掉了。 西山净明忠孝道有多少弟子? 八百六十三人,这还要包括老的走道直哼哼,小的尿尿都要蹲着的人数。 真正能提剑就干的不足五百,五百对一万就算全是高手也不可能轻易干掉。 但! 道教是那讲求君子之道的人吗? 他们会跟你玩一对一公平决斗吗? 在水井里下毒这事基本就是扯淡,一个是无色无味的毒药近乎不存在。 二是药量太小也不可能毒翻一万人,你就想一下,有人往水井里倒一麻袋咖啡粉,药效是能达到放翻一万人的地步。 但哪怕是个傻子都能发现那水有问题。 所以净明的玩法是....毒烟! 小手咔咔一掐,嗯,今日将起东南西北螺旋风。 适合放烟。 第二百六十六章方形的 崇祯元年三月二十九,晴,PM2.5.... 一道消息经明刊向全国发送,一伙以江西王德发、王寅为首的盗墓贼欲要盗掘神功妙济真君羽化洞穴秘宝。 被南昌府同知钟如意率领乡绅团练,以及西山净明忠孝道联手剿灭。 保全了真君羽化洞府,更根除了江西境内以盗墓为生的恶贼。 大快人心,皇帝为此嘉奖南昌府同知钟如意。 经吏部举荐,任命其为南昌知府。 任命净明忠孝道现任住持为道录司正,即刻进京履职。 “还不懂吗?” 李邦华看着眼前数十位最大乡绅,以及曾经的朝堂官员淡淡开口。 “陛下从头到尾都没提过乡绅二字,更是一字未提致仕之官,杀人用的是律法逃兵,就连除掉王德发用的也是盗掘真君洞府。” 说着,眼神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 “陛下已经给足了体面,若是再执迷不悟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其中年纪最大,也是乡绅团练里真正的首脑之一闻言叹了口气。 “想要什么直说吧。” 李邦华起身来到老者身前站定。 “吐出不该拿的,缩回去过该过的日子,明刊已经为你们留出了足够的版面,按照所写的去说去做。” “明刊留名,这是陛下给你们的荣耀和恩赐。” “也是最后的机会!” .... 江西,没有血流成河更没有彻底清算。 因为那些为首的乡绅和致仕的官员,在明刊上发声大赞朝廷陛下政令。 愿意主动解散团练,拿出自己田亩丈量分于百姓,更愿意捐出家财为大明出力。 从始至终,朝廷从未提过乡绅团练乃祸乱江西的罪名。 拿下的官员皆为贪腐,王德发被打成盗墓贼而不是叛乱。 杨三触犯的是律法,而不是垄断和其他罪行。 想象中的大乱没有发生,甚至那些主动拿出家财土地的乡绅和致仕的官员,还得到了朝廷的嘉奖。 也正是因为这些人发声主动捐出家财,让江西的整顿速度陡然加快。 偌大的书房里,檀香的袅袅青烟散发着让人神清气爽的淡香。 衍圣公的眉头狠狠皱起,就连那双细长的眼睛都是因为皱眉太狠变了形状。 地面上,是一卷已经被狠狠摔碎的简牍。 这样的一幕,从未在这位衍圣公的身上出现过。 不可能。 天津、沧州的动乱还没开始,就被一个叫周壮的小子给掐灭了。 他这头刚把动乱平掉,另一头陈永福乐此不疲又精准无比的在抓人。 那些一夜之间消失的运河护卫,被他一点一点的全给抠出来了。 钞关的后手一样没用到不提,一点作用都没发挥出来的九江知府被干掉了。 这些在他看来不算什么,真正重头戏还是江西境内的乡绅利益集团。 那将是一场持久战。 最终获胜的一定是皇帝,但也一定是惨胜。 江西会因此一蹶不振,更会因为铲除乡绅和致仕的官员,从而牵扯到大批江西读书人。 这个号称科举窝子的江西,将会彻底毁在皇帝的手上。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如此大规模屠戮读书人,那天下的读书人都会对皇帝和这个国家失去信心。 他更知道崇祯今年一定会再开科举。 如此科举将会再也得不到真正的人才。 一个被读书人排斥,无官可用的皇帝已经距离覆灭不远了。 可这设计精妙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那个小皇帝甚至都没提乡绅团练这四个字,没杀那些人更没因此牵连大批读书人。 反倒把那些该杀之人,变成了他整顿江西的最得力的帮手。 乡绅退田捐出家产,恶贼被除,百姓得田贪官被杀,一切都透露着四个字。 皆大欢喜。 良久之后,衍圣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吐出两字。 “无妨。” “军工厂之事准备的如何?” 麾下之人闻言躬身。 “回公爷,一切就绪。” 衍圣公点点头:“那便开始吧。” 待麾下之人离去后,衍圣公转头看向京城的方向。 “让你赢一局又何妨,你准备拿出所有的银子修路,那吾便先毁你军工厂,再造一场灾荒便是。” “没了银钱赈灾,你这所谓的天下称颂就是镜花水月,稍加运作就能让你的成为众矢之的。” 说完,他看了一眼身前的棋盘眉头再次皱起。 因为代表他的黑子,在棋盘上越来越少。 就连之前直指白子心口的那些棋子,也全部被废掉。 再回身看了一眼墙上的地图,那代表他的势力和布局之地也所剩无几。 “不错,你有资格勉强成为吾的对手。” “这样的对弈,才不至于太过无趣。” .... 崇祯也是站在御书房里,脸黑的像锅底一样看着眼前的宋应星。 “你管这个叫轮胎?” 宋应星弄出了杜仲胶,也按照崇祯的意思整出了轮胎。 方形的。 “来来来,你来告诉朕这方形的轮胎怎么转起来,你脑子是被宫门夹了吗?” 宋应星也是一肚子苦水。 “臣提炼出了杜仲胶,也不停的在其中添加各种辅料,也成功把细密的布网放进杜仲胶之中。” 说到这他挠了挠脑袋。 “可臣没想到这杜仲胶最难的,竟是怎么把它做成圆的。” 咔呲咔呲挠脑袋顶歪了官帽,这时候崇祯才发现这家伙竟然剃成了平头。 说完对崇祯讪讪咧嘴:“方的容易些。” 这家伙的指甲里全是黑泥,因为他刚刚指导皇庄及北直隶的百姓种完土豆。 看着眼前的宋应星,崇祯也是暗暗叹了口气。 这家伙不容易。 而且毕自严又起了坏主意,认为李邦华纳妾建奴女子的效果很好。 而已经成为大明当之无愧百姓心里的明星,宋应星要是能娶一个蒙古女子就更完美了。 崇祯当时皱眉:你就不怕蒙古人暗中设计,把一个奸细送到他床上。 毕自严当即请奏:臣请陛下调集东厂和锦衣卫之人贴身保护,就连在床上那啥的时候也要贴身站在一旁严密监视。 对于这个如此缺德的提议,崇祯直接否决。 太缺德了,宋应星已经很不容易了,朕逮着这一只羊玩命薅羊毛已经让他不堪重负了。 这种丧尽天良的馊主意他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崇祯看了一眼宋应星,心疼之色在眼底一闪而过。 “宋卿,可想过再娶一房?” 第二百六十七章巨额贪腐 张景岳在去往北太仆寺丞之前,崇祯下令让他干了一件事。 为朝堂大臣把脉补肾,根据实际情况开药方温补。 这种事换成任何一个皇帝都是不敢这么干的,因为一旦张景岳心有不轨就能将朝堂团灭。 可对于挂逼来说,这根本就不叫事。 如果张景岳都心有不轨,那这大明也找不出几个忠心耿耿之人了。 按照崇祯给的表格,张景岳把脉之后对朝堂大臣的健康情况给出排名。 排名第一肾气最足者,宋应星是也! 肾气旺盛排名第二的,叫钱谦益。 而身体最差且有隐疾者,不出意外的就是杨嗣昌。 孙承宗、刘鸿训、韩爌这些老臣的身体还是不错的,这一点和史书对上了也和李志明的奏报基本吻合。 钱谦益历史上五十九岁迎娶柳如是,而且这逼活到八十二才嘎巴,肾不好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杨嗣昌于崇祯十四年死于追剿叛军途中,他死的这一年也正是钱谦益迎娶柳如是的那一年。 这些事崇祯心里大概有数,唯独不知道的就是宋应星这位宝贝的肾气竟然这么足。 既然你肾好,那就多干点吧。 而更让崇祯感到惊讶的是,毕自严这老东西的肾也不错。 随即明刊上出现了一则来自太医院的广告。 男人要肾好就要喝肾宝。 喝了以后比陈飞快,比徐霞客高。 一瓶提神醒脑,两瓶永不疲劳,三瓶长生不老! 陈飞,这是堪称大明版本的岱宗。 他是万历年间首辅张四维家的仆人,天赋异禀,传说能日行八百且不需岱宗借助的神行甲马。 万历年间张四维的儿子张泰征高中进士,派陈飞回家报喜。 朝廷报喜的官差骑马已经先行出发一日夜,结果晚出发仅靠双腿的陈飞先一步到了老家报喜。 这很有可能不是杜撰的,因为当时多地百姓都曾见过陈飞跟博尔特冲刺似的从身边经过。 崇祯在后世的野史也看到过相关记载。 除此之外成化年间徐州张成也能日行五百里,因为此项技能他被招为官府邮差,专门传送重要加急的公文。 大明能人多着呢。 所以在太医院的广告之下,还有数则面向全国的招聘信息。 轻功绝佳,可日行二百里以上者、眼力过人者、力大如牛者、观星辨位者....可至兵部报备。 属实,可御书房召见。 战场情报、斥候强弱可直接关系到战场胜负,所以轻功绝佳者是崇祯用来打造全新边军斥候营的。 毕懋康的燧发枪经过京营和勇卫营的试验之后,接连做出数次改进已经量产。 大明工部玻璃制造工艺被攻破后,又在崇祯的引导下整出了新玩意,老花镜。 第一个戴上老花镜的是远在湖北的袁可立,随后便是朝堂一众老臣。 西方在1286也就是元朝的时候,就有了老花镜的雏形,但也仅仅是雏形。 而墨镜,早在宋朝时期就有用烟晶打造的先例。 但这个更像是半个面罩,覆盖住了眼睛和鼻子中间的位置,被称为叆叇。 用来法官在审理案情时佩戴,不让犯人和状师看到自己的眼神和表情。 有了燧发枪又有了玻璃,自然就要把狙击手安排上,虽然以现在的工艺整不出后世高精瞄准镜。 但在这还以冷兵器近战为主的时期,宋应星按照自己的要求已经弄出了足够用的瞄准装置。 为啥要招聘眼力好的? 因为这瞄准镜崇祯看了,三个字的评价就是...不咋地。 但有眼力过人的猛人再加这瞄准镜的辅助,在不足百米之内狙击也够用了。 墨镜是崇祯心心念的东西。 现在的大兵们已经基本上个个平头哥了,这墨镜也该准备成为制式装备之一。 风沙,也是导致一场战斗胜负的关键。 尤其现在陕北已经全部空出来了,对蒙古作战若是能把风沙弥眼的地理环境忽略。 以火枪对弓弩,那就是屠杀。 但宋应星说这个得研究一下,玻璃着色是最难的,而另一个难点则是墨镜要如何与头盔相匹配。 还有就是安全性,如何能在墨镜被击碎又不伤及双眼的前提下去研究。 这样能举一反三堪称宝藏老逼登的宋应星,赏他一个蒙古娘们过分吗? 防范奸细这一点崇祯从来就没放松过警惕,但那些进入大明的蒙古和建奴女子经过层层挑选,最后还要在杨嗣昌的手里过一遍。 同时朝臣出行和家中安保,也早就在方正化的运作下被落实了。 其实方正化也不容易。 崇祯是坚决实行了既要又要的优良品德。 锦衣卫非但要监察全国,更要负责所有朝臣的安保工作。 崇祯的要求很简单,就把锦衣卫恢复成太祖年间的战斗力就行。 官员给小妾讲个笑话小妾没笑,暗中保护的锦衣卫笑了就可以。 说实话,若非为了让大明那些伤残老卒,以及家穷娶不上媳妇的家伙们有个暖被窝的。 崇祯是真不想让宋应星娶个蒙古娘们。 但同时他告诉方正化、东厂以及杨嗣昌,如果宋应星出了意外朕亲手砍了你们的脑袋。 力大如牛的干什么还用赘述嘛,而观星辨位则是弥补指南车在某些地界失灵的手段。 这一点也是崇祯为之苦恼的。 大明在各项技艺上都有着巨大突破,但唯独指南车这方面没有实质性的改进,依旧在宋朝的基础上进行了小改。 而李如松就曾向朝廷奏报。 指南车入漠北常有失灵的情况出现,更有敌重利收买叛徒在指南车上做手脚的记载。 会使观星辨位的只有少数几种人,第一种就是盗墓贼。 第二种就是民间的阴阳先生,但掌握这项能力最强的就是道门。 特种部队的核心就在特字上,要足够特殊、特别,会的更要多。 所以那个还没进京就和魏小贤打成一片的净明,崇祯是有着大用的。 而且那家伙很聪明。 你以为他要二十个建奴和蒙古女子,真的是用来祸祸他祖师们精力的? 不,这是他给崇祯递上的投名状。 以道门之名迎娶蛮夷女子,在功能上甚至还要超过李邦华、宋应星这等朝堂重臣,也更能打消大明百姓心里的芥蒂。 方正化走进御书房。 “陛下,军工厂出现巨额贪腐!” 第二百六十八章这个鱼饵值得! “按陛下旨意,将兵仗局全部并入军工厂。” “这些人统一归军工厂调度指挥,然臣最近联合司礼监以及户部勘察账簿时发现,军工厂的武器试验成本急剧攀升。” 崇祯微微点头,示意方正化接着往下说。 “因试验火药配比装填不慎,孙元化耗费巨资打造的水车被炸毁、被山腰掉下的大石砸毁达三次之多。” “因火药储存不善导致爆燃,有十六人当场死亡。” “因锻造巨锤的铁架出现松动,导致巨锤倒塌....” “熔炼铁水出现渗漏导致....” 方正化在说,崇祯在听。 其实这些之前就已经上奏给了内阁,也摆在了他的御案之上。 因操作失当出现的意外已经多达三十六起,造成的损失也达到了四十多万两白银。 但崇祯知道这不是意外,而是一种手段更为高明的贪腐。 什么是贪腐? 贪腐并不单纯指一个人贪污税银,克扣军饷,因为这些都是最低级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后世的阿三,创造了全世界最经典的军工笑话。 阿琼坦克光辉战机这些人人皆知之事暂且不提。 单说从大鹅那租来的潜艇,就是一个最经典的案例。 租来的,是因为造不出来,又要和东方龙哥一较高下租是最快最划算的方式。 他们也算是活明白了,想超过龙哥就要学习龙哥。 龙哥最擅长的不就是买大鹅的武器,然后一点点拆了去复制去突破嘛。 龙哥行三儿差哪了? 他也拆,但拆了就装不回去,装不回去就得花钱让大鹅派人来修。 但真的装不回去? 是有人不希望真的装回去。 他们连买高卢雄鸡的阵风战机都敢吃回扣,那阿琼和光辉研究这么多年还能议会通过不允许裁撤,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但有些招数用多了就会让人怀疑,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胃口也会越来越大。 只是吃点维修的回扣就是苍蝇肉,不解馋还心里痒痒的。 随后,真正的手段出现了。 美其名曰要试验水下独自抗压生存能力,关掉雷达下潜。 上浮的时候撞到渔船这也属于正常范围,谁也说不出来啥。 至于那个被撞到的渔船是谁的,又是否已经快要报销也都得给予巨额赔偿。 问题是潜艇没事啊,只是掉了点漆补一下就行。 结果不知怎么就炸了。 这下就得彻底大修。 花了这么多钱你得让老仙们看看成果啊,那就演示一下导弹能不能发射吧。 嘣! 两枚导弹发射成功,把边上的另外一条潜艇炸了。 剩下这一艘精益求精严格训练再来展示一次,定要一雪前耻。 嘣! 导弹才装填一半就按了发射键,原地爆炸就地下沉。 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怎么可能,这是租人家大鹅的,整沉了要赔的,所以要花费巨额金钱打捞。 花费无数人力物力捞上来之后发现,这残骸已经没有任何维修的必要,所以又扔回去了。 剩下的就是和大鹅商谈赔偿事宜。 这里外里一翻多少钱出去了? 这才是贪腐的最高境界,一切都看似那么的合理,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无迹可寻。 责任? 责任不都是那些操作失误,已经跟随残骸一起沉入海底大兵们的责任嘛。 而最后开会无数次确定,出现这种情况完全是因为自己没掌握潜艇的制造维护技术所致。 想解决这种办法很简单,自造。 生产研发潜艇自造被批准,这会产生多少高薪职位又会产生多少利益? 问题是拿了钱你得有成果才能说得过去,但以那些成分的人组成的团队能弄出潜艇吗? 答案是不能。 不能又要让人相信他们不负众望怎么办? 简单。 在自造潜艇下水演示的那一天,让潜艇的舱门忘了关闭沉入海底就行了。 当天下水当天报废,这个操作才是贪污史上绝对的大牛儿。 出了这样的事肯定要追责。 但追的是操作失误训练不够严格的责任,和人家造潜艇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什么都没干的成了替罪羊,得到利益的反倒成了受害者还要被安抚。 因为当权者要维稳,画了那么多钱总要给国民一个交代,所以只能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眼下的这一幕,和三儿的操作何其相像。 所以在听完方正化的汇报后,崇祯淡淡开口。 “怎么看?” 方正化闻言抬头:“太巧。” “火药配比试验距离瀑布很远,但却在爆炸的震动下让瀑布之上的巨石掉落,恰巧砸在水车上。” “因巨石掉落让风向改变,导致灯笼失火恰巧点燃火药库。” “又因巨石掉落的巨大震动,导致固定巨锤的铁架出现松动恰巧在锻造时倒塌....” “臣攀上瀑布巨石掉落之地查探,又发现竟有烟火熏燎的痕迹。” 说到此处躬身。 “遂臣以为,一切绝非偶然,而是有人专门设计了这一切的巧合。” 崇祯微微挑眉。 “如果朕得知此事大怒当如何?” 方正化:“追查真相,严惩徐光启孙元化!” 崇祯点头。 “若严查,最后所有的证据都会指向徐光启和孙元化。” “但若朕不查,装作一切都没发生呢?” 看着眉头皱起的方正化,崇祯微微揽了揽衣袖。 “民间有言水过千层网,网网还有鱼,这朝堂也是如此,朕不查设计这一切的人就达不到想要的目的,达不到就会主动跳出来。” 他看向方正化。 “不跳出来,朕又如抓鱼?” “既然人家出招,那我们就得接招,就按照现在得到的证据去查,动静大一点也无妨。” 方正化闻言有些迟疑,最后一咬牙还是选择再次开口。 “陛下,可若如此必然影响军工厂的进度,且极有可能导致秘密泄露,再者...” “再者损失太大了,如今已经达到了四十多万万两,若是继续下去损失还会更大....” 崇祯笑了笑。 “曹化淳告诉朕民间有句谚语叫,舍不出孩子抓不着狼,舍不出媳妇抓不着流氓。” “四十万两很多,朕也心疼,但用四十万两钓出那条水下最大的鱼。” 说到这崇祯眯了眯眼。 “也才能将他藏在地下的所有财富,这个鱼饵值得!” ps:看到有人说这本书是AI写的,原因是我从来不给读者评论点赞回复,这理由太清奇了。 要知道评论区那是读者大佬们释放文采的地方,卑微码字的作者是没资格说话的。 没事去评论区偷点大佬们的创意点子,再盗点大佬们发出了图片就很知足了,至于和读者大佬辨经我这个卑微码字的还没这个胆量。 求一波五星好评、求关注求打赏,最后要说的是,大佬们...给点图吧。 要谢谢五行缺钱大佬每天一朵小红花,也要谢谢所有打赏伦东的大佬们。 笔芯! 第二百六十九章对不对? 有些难题是无解的,就比如军工厂的意外。 衍圣公的脸上再次挂上了悠然的睥睨,因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军工厂接连发生如此巨大失误,但凡是个正常思维之人一定会追责立威。 严惩无能之辈才能杜绝今后重蹈覆辙。 但有些事就是如此,看着简单可一旦追查就会发现内情就像乱麻,越解越绕越解越难。 简单的办法也不是没有,杀人就行。 “杀了你亲自用明刊捧起来的徐光启和孙元化,你就能解决这个难题。” 衍圣公抖了抖手里修好的简牍微微一笑。 “不杀,这样的事情就会一而再的发生。” 说完看了一眼身前的棋盘。 “你没得选。” 拈起一颗棋子啪的一声落入棋盘。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而你却用徐光启诱导天下人剃发简直大逆不道。” 一子落下,正中白子心口。 “这,也将是你在史书上唯一留下的痕迹,被天下人唾骂万年得罪行。” 收回视线,将精力再次放回手里的简牍。 布局已经开始了,无论崇祯如何应对都会掉进他设计好的无尽旋涡。 袅袅檀香让衍圣公的心情变得更加好了。 一个不错但永远无法翻出自己五指山的对手,真的...很有趣。 ... 早朝。 现在的早朝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修路,乃是整个大明如今最要紧也是规模最大的工程。 想要在全国推行如此巨大的工程,单单准备工作就是巨量的,但六部同时运转效率也是超过了以往无数倍。 皇帝加内阁六部大佬全部通过,这样的事没有人敢站出来反对。 然而就在修路之事商议完毕后。 “陛下,臣有本奏。” 开口出列之人乃是时任吏部员外郎,右春坊右谕德周延儒。 这个人也算是明末的一个名人,按照历史的轨迹在崇祯元年周延儒已经官至礼部尚书。 崇祯二年兼东阁大学士进入内阁,崇祯三年联合党羽干掉成基命成为首辅。 崇祯六年被自己的好兄弟温体仁陷害辞官归乡,随后由温体仁担任内阁首辅。 崇祯十四年,温体仁结党被罢官,周延儒再次成为内阁首辅。 崇祯十六年这位二次成为首辅之人,因谎报军情贪腐被赐死。 明亡是外忧内患所致,而这内忧李自成等人占一部分,这位周延儒和温体仁的占比还要大过李自成。 这两人最擅长和喜欢的就是党争。 无所不用其极的陷害攻讦其他党派之人,这其中尤以温体仁为最。 温体仁不贪不占堪称清官典范,但他最喜欢玩弄权术整人。 正事一点不干,那年明月先生对他的评价是,占着茅坑只拉屎。 也正是这两个人的存在,导致孙传庭被一道道旨意逼迫战死,洪承畴被逼着决战被俘,祖大寿孤军无援投降。 陈永福射瞎李自成的眼睛准备死战,却被朝廷下令通敌夷灭三族,都是出自这二位的手笔。 也是崇祯必须要整死,但还没腾出手来要干掉的垃圾。 所以在周延儒出列的那一刻,崇祯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允奏。” 周延儒得允躬身开口。 “陛下,军工厂乃我大明坚盾,又得陛下大力支持花费无数银两打造。” “然,徐光启既得圣眷担此重任,却屡负皇恩导致军工厂遭受巨大损失人命关天,遂,臣参奏将徐光启拿下以儆效尤!” 果不其然,崇祯没有追查治罪就有人跳出来了。 而就在周延儒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时任刑部右侍郎的温体仁出列。 “臣,参奏那孙元化失职之罪,水车花费巨大却接连被毁,臣认为应将其拿下严刑拷打,定能查出其中蹊跷贪腐之事!” 温体仁开口的瞬间,崇祯的眼底闪过一抹微芒。 历史上孙元化被处死就是这温体仁一手操办的。 孔有德叛变同时带走火炮的铸造技艺,这个罪名被温体仁安在了孙元化的身上。 历史上温体仁和东林党水火不容,原因并不是他看出东林祸国,而是东林党支持的是周延儒。 温体仁攻讦东林党的突破口在钱谦益,而保下郑三俊和钱谦益以及帮助周延儒之人。 叫孔运贞。 历史上的碎片在这一刻被拼接,形成了一幅完整的画面,崇祯眼底也是闪过冰冷的杀意。 原来这些人早就形成了利益团体,怕是周延儒和温体仁相互攻讦陷害导致大明朝堂一烂到底,也是出自那位衍圣公之手。 他成功了,但千算万算没算到那个叫李自成的狗东西,不在他的棋盘之内。 “周卿认为徐光启失职?” 崇祯说完再次看向温体仁:“温卿认为孙元化的意外乃是贪腐所致?” “言之凿凿可有证据?” 两人闻言同时躬身。 周延儒:“陛下,徐光启失职乃为事实证据确凿。” 温体仁:“陛下,孙元化蹊跷异常,一查便知。” 崇祯看着站在下方一身正气的两人心中冷哼。 还真是慷慨激昂的肱骨之臣呢,字字句句都是为国为民。 “周卿所言不错,军工厂乃大明坚盾不可轻易动摇。” “传旨,锦衣卫即刻捉拿徐光启下入诏狱!” 这道旨意一出,周延儒心中大喜,可随后崇祯的下一句话让他瞬间呆立当场。 “既为大明坚盾不可一日停滞,周延儒即刻接手军工厂一切事务,若再发生如此失职之事斩立决!” 这道旨意让整个朝堂都是为之一静,就连本来打算要开口的孙承宗都是收回了迈步的动作。 你说徐光启失职那朕就拿下,还丢入人人色变的诏狱。 怎么样,肱骨之言朕听了。 但军工厂也不能停,既然你这么慷慨激昂一定做的很好,那就你去吧。 但千万千万要祈祷不要再发生意外。 不然这当着朝堂文武大臣的面下达的旨意,可是无法更改的呦。 你能确保你们的人不制造意外,但你能确保锦衣卫、东厂的人一个不小心弄出来的小意外吗? 崇祯没有理会呆愣原地的周延儒,而是看向同款愣在那里的温体仁。 “温卿认为孙元化很有可能涉及贪腐,那你便以暗查的名义进入军工厂,但凡发现端倪即刻奏报!” 暗查,就是不能明着查。 不能明着查就不能有官身更不能有官职,你是肱骨忠臣啊。 所以。 当堂去掉你的官职贬为庶民,去军工厂干苦力替朕替大明做卧底吧。 你是肱骨啊,一定不会拒绝的。 对不对? 第二百七十章即刻出发不得延误! 钱谦益有一个极为深刻的感触。 那就是现在的早朝能不参加就不参加,能装死绝不开口说话。 如今的早朝比太祖时期还他妈的恐怖。 太祖是六十两银子就能干掉你,早晨上朝中午发丧就是这么效率。 可越是如此高压,太祖时期的言官就越是活跃,甚至当堂和太祖对峙反驳的事也时有发生。 被砍了的史书留名,没砍的太祖一般都不会动,顶多打几棍子了事。 原因就在于,太祖需要言官来凸显自己的英明,能听得进朝臣谏言。 但现在这位陛下可不是这么回事。 你看看现在那些言官还敢哔哔吗? 不是如今的陛下当堂杀人超过太祖,而是只要你开口,那隐藏在暗处的回旋镖就能精准干进你的脑门。 这位皇帝....他不正常! 人家说陕西大旱不宜杀掌管礼仪之官,可这位皇帝当即大怒。 原来我陕西大旱乃是这厮所致,害我民众毁我根基拉出去砍了。 人家周延儒参奏徐光启失职乃是铁打的事实,他反手就把周延儒送进军工厂掌管一切。 徐光启怎么处置没说,反而告诉周延儒,再出现此类事件你必死无疑。 最奇葩的还是温体仁,参奏孙元化贪腐这是朝堂惯例更凸显忠君爱国。 可刚忠完君爱完国,就被当堂削职位贬为庶民成卧底了! 这个底卧到什么时候没说,那个所谓直接奏报用何种方式也没说。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 他当堂参奏又被派到孙元化手底下做苦力,孙元化只要不是个泥捏的就一定会往死里整他。 有这么干的吗? 哪个正常人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但周延儒和温体仁还不能拒绝,拒绝就是欺君当场嘎巴。 这事有先例的,那毛羽健和刘懋坟头草才刚长出来吧。 所以钱谦益决定,不说话,绝不能说话。 我是哑巴。 可就在这时他身前的杨嗣昌出列。 “禀陛下,正德六年,北直隶匪首刘六、刘七二人反叛攻入山东曲阜,孔圣祭坛受到冲击破坏,遂朝廷下令为孔庙筑墙,以先鲁国都故城西南为始,以孔庙孔府为中心点筑造新墙。” “孔圣为儒学始祖被太祖推崇,遂这道墙又被称为皇寿墙。” 大明真的对得起孔家。 被称为皇寿墙即为大明不倒孔家永尊,同时也是给孔家的承诺。 冲击孔家皇寿墙与造反冲击宫城同罪。 “当时下有严令,朝廷礼部需每年分春秋两季前往巡视,然臣遍查礼部典籍,发现此等严令已近八十年未曾履行。” 杨嗣昌说到这躬身。 “此乃礼部失职,臣叩请礼部戴罪立功,派谴礼部右侍郎钱谦益前往曲阜巡视皇寿墙事宜。” 嗳!!! 不是...我踏马...我是哑巴啊...我一个字都没说啊我。 钱谦益看着出列请旨的杨嗣昌,他真想上去掐死这个笑脸害人的狗东西。 那皇寿墙是荣誉,但更是孔家的免死金牌。 那是一道墙,却把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在其内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王国。 当初这道墙耗时十年才修筑完成,但上报朝廷的花费只有三万五千八百两。 三万五千八百两不是修墙的花费,而是孔家人监工所得的银两。 朝廷承担一切费用,专门为孔家修建了一道城墙,而那孔家一文钱没出反倒以监工的名义向朝廷要银三万五千八百两的...监工银。 城墙周遭长八里三十六步,高两丈宽一丈。 城外修有护城河,留五门。 正南仰圣门、东南崇信门、正东秉礼门、西为宗鲁门、正北延恩门。 仰圣门上方留有两个大字,皇寿! 大明,真的已经仁至义尽,给了孔家所有能给的尊荣。 每年命礼部春秋各巡视一次,为的也是让世人知晓朝廷对孔家的重视。 但巡视之令已经荒废了八十年之久。 而近乎所有人都知道,当初的皇寿墙早已经被孔家自行扩建。 这是不被允许的,可却没人敢提。 如今被杨嗣昌提出来了,钱谦益只想当个吃瓜群众。 可这瓜..转头就吃到自己身上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去了发现皇寿墙被扩建上奏就会得罪孔家这个巨无霸,这是真正号称桃李满天下的家族。 估计自己还没回到京城,就已经被无数道奏章弹劾了。 但若不上奏,那就是欺君之罪。 而更让钱谦益欲哭无泪的是...自己没钱。 他恨死毕自严了。 自从这个毕自严接掌户部之后就对驿站进行了改革,这个狗日的居然把驿站的食宿总包给了东厂和锦衣卫。 最最不是人的...他制定了官员公差需自行垫钱负责食宿,待公差结束至户部销报。 老子被罚了十九个月的俸禄,连老家的祖田都尼玛的卖了,就算这样也才勉强让家人在京城不饿肚子。 哪来的钱去垫付! “嗯,杨卿所言有理,钱谦益,你便代表朝廷巡视皇寿墙不得有丝毫大意之处。” “即刻出发不得延误!” 崇祯知不知道钱谦益穷的都勒裤腰带了? 知道。 非但知道,还隔三差五的询问锦衣卫钱谦益晚饭吃的什么。 裤衩子上打没打补丁,他老婆买没买卫生巾和新式内衣裤之类的。 肾好是吧,能在整个朝廷里排名第二仅次于宋应星是吧。 肾好扛饿啊,没钱你就腿着给朕去往山东曲阜。 也才一千二百里而已,既然能在五十九岁的年纪把柳如是推的嗷嗷叫。 现在才四十五,腿着来回走两千四百里毛毛雨啦。 所以在钱谦益苦着脸领旨的同时,崇祯再次开口。 “一月之内,朕要听你当面奏报。” 死人啦。 一个月来回干两千多里地,走路的话基本上到曲阜顶多待一天就得往回返。 要说扯淡的事很多。 原本大明的官员公差出行是要配马车的,但自从上次太仆寺贪腐被爆出后。 毕自严联合孙承宗直接取消了这一点,而是采取补助加报销的机制。 在京城上下朝有公车接送。 出差自费雇佣太仆寺马车,既给你报销又能额外给你点出差补助。 这让官员很没面子,但却直接节省了一大笔开支。 被掏空的太仆寺也出现活过来了。 可这是建立在官员能准时拿到俸禄的基础上。 第二百七十一章罚俸一年 当天,京城的当铺里收到了钱谦益夫人的首饰。 这下钱大人终于有了雇佣马车的银子,不用腿着跑长途了。 结果京城里出了一个丧尽天良的盗贼,把这刚当了首饰的钱给偷的一干二净。 钱谦益怒了,直接找到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李若琏。 你必须给本官一个说法,不然本官就去陛下面前参奏你。 李若琏人家是文质彬彬的小伙子,长的精神家教又好,当即表示钱大人放心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钱谦益心满意足的回家了,可这一等就是第二天早上也没个消息。 怒气冲冲的再次去找李若琏,结果被告知京城发生了凶杀案,根本没时间去帮他找什么盗匪。 看着眼前这个浓眉大眼的李若琏,钱谦益怒极一指。 吾,必参汝! 翌日早朝,得益于最近要修路所以天天有早朝,钱谦益打了一晚上的腹稿,决定在早朝的时候干翻李若琏。 “陛下,臣有本奏!” 早朝一开始,钱谦益第一个出列让陛下为自己做主。 而且他有绝对的把握能狠狠的教训一顿李若琏,可他的腹稿还没开始展示,就见崇祯大怒的一拍龙椅扶手。 “朕命你即刻前往曲阜,你为何仍在京中?” “是要公然抗旨吗?” 钱谦益顿时傻了,闻言连忙跪地把丢钱的事说了一遍。 “事出有因朕便不追究你抗旨之罪,罚俸一年即刻启程!” 好。 丢钱的事一字没提,惩罚李若琏的事更是一字没有。 继罚俸十九个月之后,水太凉居士又被罚俸一年,加起来已经达到恐怖的三十一个月没有收入了。 试想,在北京生活还要养活一家老小,三十一个月没有收入是一种何等恐怖的景象。 看着拖着腿离去的钱谦益,崇祯心中冷哼。 还想坐马车,既然你老婆首饰多你就接着卖,你卖多少李若琏就能偷多少。 没座,这事就是崇祯指使李若琏去干的。 非但要在京城偷你钱,还要在路上偷你干粮。 你不肾好嘛,肾好吃什么干粮。 有本事你就贪,敢贪朕就让锦衣卫约谈你,要不干你个肾虚朕的崇祯二字倒着写。 ... 徐光启顶着个大秃脑袋被锦衣卫拿下,随后...洗了个热水澡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又换上了一套新衣。 最后神清气爽的走进了御书房。 “这次让你当了一回替罪羊,坐吧,和朕说说事情进展的如何?” 对于这位科技老狂人,崇祯对他的后勤安保做的那是相当到位。 非但派了两个太医贴身跟着,更是让张景岳离开京城之前去给他把脉。 结果...这老东西的肾气比自己还足。 徐光启坐在锦墩上微微躬身。 “火药配比臣已经进行了三百余次,最大射程已经能达到五里且依然保持着一定的杀伤力,若是战场在四里之内可确保炮弹落下人马皆亡。” “燃烧弹臣也经过多次改良,射程可达两里且爆燃能覆盖四丈之地,一刻钟之内沙土掩埋不灭遇水更燃。” “但还是限于炮身的材质问题,不能连续发射且容易炸膛,好在元化的金属提纯已步入正轨,正在全力辅助王徵打造蒸汽机,一旦蒸汽机被打造完成就能大量出产高精度金属,炮身的韧性和炸膛问题就能全部解决。” “而有了坚固的炮身,臣有把握研制出射程达到十里,且杀伤力不减的炮弹来。” 徐光启说着从袖筒里拿出一份纸张。 “另外,臣按照陛下的旨意,将燧发枪的原理用在了火炮上,这样就能大大缩减开炮的时间,且不受天气的绝对制约。” 有燧发枪自然就有燧发炮,省去火绳点火以铁片划动火石产生的火星激发,速度更快对天气的制约也小了很多。 而且这玩意在19世纪初,才由英国人发明出来。 徐光启一直在说着自己的进展,但脸上却有着浓浓的失落。 失落,是因为他觉得这样放空炮试验太浪费也得不到太精确的数据。 要是能放到战场上,用建奴的尸体用试验那才带劲呢。 崇祯摇头。 这位老臣在历史上没受到太大重视,而他和孙元化等人最大的不同就是。 他最喜欢的实验室在战场,这是位武器狂人但更是位战争狂人。 所以他请求把试验火炮的地点放在辽东战场,但被崇祯当即驳回。 现在还不到开战的时候。 而且未知的武器才能发挥出真正的效用,打建奴要么不打,打就要一战定乾坤。 但他答应徐光启。 待四川叛乱平定后,会调沈星去收复台湾干荷兰人和海盗。 那才是新式火器第一次亮相的绝佳地点。 “陛下,自接到您的口谕后,臣便在想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元化的金属提纯,以及毕懋康的燧发枪生产和臣的火药配比,都在锦衣卫和勇卫营的严格监控之下。” “而燧发枪的生产被拆分成了无数个步骤,最后的组装也是由京城之内那些自阉没能进入皇宫之人进行,那些人根本接触不到核心机密。” 说着将手里的纸张递给王承恩。 “既然派了人进来就一定有所谋,臣又按照您的旨意刻意放纵,最后发现了这个。” 崇祯接过这份纸张看了一眼后呵呵一笑。 “原来如此。” 这是一份大明民间铁匠铺的简略分布图。 “陛下,他们是想得到军工厂火器的打造方法,然后散播到整个大明的民间铁匠铺,如此军工厂的秘密便会天下皆知。” “而且一旦传播出去,再想禁止已经基本没有可能,朝廷唯一能做的就是杀光天下所有铁匠。” 徐光启说到这眉头紧皱。 “铁匠地位卑微,但在一地的影响力却仅在夫子之下,若是朝廷真的下令屠戮铁匠,怕是天下铁匠联合反抗将会造成巨大内患。” “而大乱之下,便能轻易将铁匠收归麾下,再掌握打造火器的技艺....” 他说到这里看向崇祯。 “而且那些在军工厂暴露之人,本就是用来给我们杀的。” “一旦我们动手杀人,军工厂便会人心惶惶,届时收买人心也将极为容易!” 第二百七十二章尊贵的蒙古捧油! 看着一脸担忧和愤慨的徐光启,崇祯微微笑了笑。 “所以徐卿现在明白,朕为何要让你按兵不动的原因了吗?” 徐光启起身行礼。 “臣若未遇到陛下,只是一个空有抱负无处施展的老酸儒,哪怕为官数十载对朝堂和人心的狡诈也是一无所知。” “这样毫无防备之心的人,是无法担起军工厂重任的。” 崇祯摆摆手示意徐光启坐下。 “其实这是朕的责任,是朕没能给你,给你们创造一个安心钻研火器的环境。” 说着摇摇头。 “我大明之内想要推翻朕的人太多,想把朕赶下龙椅取而代之的人更多。” 这话让徐光启的拳头都是狠狠握起。 “是臣愚钝,当初陛下不允将兵仗局的人全盘归入军工厂,是臣见那些人可怜接连上奏这才...” 崇祯再次笑了笑。 “有些人自比为狼,信奉的只有掠夺和猎取,狼字比起狠字来只多了一点,这一点是什么?” “再狠一点!” 徐光启听到这话之时当即起身:“臣,遵旨!” 惯例。 大明两百多年无论官场还是思维,都形成了惯例。 比如推行政令要受制于言官批判,没有经过言官同意的政令就算不得名正言顺。 这就是惯例。 杀人讲求证据确凿才能服众,这也是惯例。 而最大也是最根深蒂固的惯例,就是法不责众。 一旦一地有人闹事或者民怨沸腾,不管起因是什么一律安抚为主。 这同样是惯例。 做事束手束脚瞻前顾后全因惯例而起,崇祯登基后第一个改变这种惯性思维的。 是魏忠贤。 第二个也是最彻底的,叫张鹤鸣。 随后才是朝堂上的这些大佬们,现在轮到了徐光启。 就如他自己所言,不谙世事的老学究是担不起军工厂重任的。 那些在军工厂搞事情的人是他举荐的,现在,也将由他亲自将这些祸患解决。 陛下将他叫到御书房,就是告诉他拿掉那一点就等于拿掉了束缚。 因为如果陛下出手清理那些垃圾,这个曾经举荐那些人的徐光启就会成为下一个被设计,牵扯陛下的绝佳人选。 只有皇帝一个人改变是没用的,但当朝堂上下每个人全部打破那所谓惯性的枷锁。 那用惯例设下的布局屁都不是。 ... 和蒙古的互市进行的很顺利,茶叶,草药、布匹、瓷器、肥皂、香皂已经全部开始了贸易。 大明的商队也进入了鞑靼的地界,带去了货物也带去了明刊。 甚至一口气下单十九台大型锅炉,总价一百九十八万两。 这是天价,但这东西却能让蒙古贵族在寒冷的漠北随时洗上热水澡。 淋浴,蒙古人不喜欢。 没关系,姆们可以在你那用黄金和玉石打造的池子里,安装下水装置。 想洗随时有热水,也不用人提着桶一趟一趟的进进出出。 但安装锅炉,在池子下方安装下水装置,就需要大明的工匠进入蒙古贵族的核心区域。 同时,也正在商谈锅炉为鞑靼皇宫取暖的事宜。 一旦谈判成功,就会派驻大批工匠进出鞑靼金帐的所有角落。 按理说这已经达到了蒙古人的预期,但他们发现了更好更奢华的东西。 香水、玻璃、水果罐头、以及大明沿海地区的干海货。 不卖。 毕自严到现在都没见那些蒙古使臣,杨嗣昌听到蒙古人想买这些东西当即表示。 出产太少,供应皇宫都不够不可能外售。 这人就是这样,夹得越紧你就越想看看户型,反倒是那种一推就倒的你连仔细去看的兴趣都没有。 经过蒙古使臣的严重抗议,杨嗣昌代表朝廷表示...抗议无效。 时间来到崇祯元年四月上旬,山东奇山所(烟台)送到京城一批新鲜鲍鱼。 崇祯当即下令给蒙古使臣尝尝鲜。 这一次,蒙古人第一次见到了毕自严这位主持互市谈判的大佬。 招待他们的主菜就是新鲜鲍鱼。 如果是当初元朝的时候,蒙古人可能吃过也见过鲍鱼为何物。 但如今已经到了崇祯元年,大漠上的蒙古人哪见过这玩意。 所以一见到那鲍鱼的形状一个个脸上充满了怒气。 这他妈...这他妈不就是女子裤裆里的那玩意嘛。 给姆们吃这个,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这是鲍鱼,大补美味之物啊。” 毕自严说着拿起一个蒸熟带壳的鲍鱼:“就连本官也是很久之前方才吃过。” “吃这个啊,是有讲究的,要先用舌去品尝其美味再入口咀嚼。” “要这样。” 他拿起鲍鱼置于唇边,伸出舌头为蒙古人演示正确吃法。 “先尖尖后边边,最后围着转圈圈。” “你看,这样舔舐汁液自己出来了,这等咸腥之内独有的鲜味简直让人欲罢不能啊。” 杨嗣昌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毕自严现在的样子简直没法看。 斯文败类啊,挺大个逼岁数。 你可是大明的户部尚书,代表朝廷和蒙古谈判职位最高之人。 如此模样,将大明的颜面置于何地? 可这世界上的奇葩是无法理喻的,蒙古人一开始愤怒无比。 但在看到毕自严的操作后,个个咧开大嘴纷纷拿起鲍鱼照做,其中尤以那些年轻贵族最为积极。 男人的友谊很简单。 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 酒桌上什么话题能迅速拉近彼此的距离? 异性的身体构造。 蒙古对婚姻伦理这玩意没有任何禁忌,甚至后世岛国所有伦理片他们全部亲自操作过。 所以杨嗣昌在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和这位户部大佬之间的差距。 同时也明白了,为何主持这次互市的老大是毕自严而不是自己。 年轻的蒙古贵族对毕自严极为推崇,但那些年老的贵族则是眼底闪着寒芒。 自己玩了这么久的分化,竟然不如毕大人一顿饭的功夫来的直接迅速。 在蒙古年轻贵族的恭维下,已经明显喝高了的毕自严大手一挥。 “可谈。” “明日本官就向陛下上奏接见尔等尊贵的蒙古捧油!” 第二百七十三章后果你自己承担! 扯淡之事年年有,但今年特别多。 大明发出邀请,要和鞑靼瓦剌商谈互市。 结果来到京城数月他们没见到明朝皇帝,就连户部尚书都是第一次见到。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杨嗣昌负责扯皮挑拨瓦剌和鞑靼的关系。 钱谦益负责让蒙古人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 最后在蒙古人的忍耐到达极限的时候,毕自严用一顿鲍鱼让这些人心里的怨气泄了大半。 弘吉剌图门是此次鞑靼使团的首领,他的官职乃是鞑靼那颜,同时也是汗帐长老。 鞑靼的官职沿用了元朝的官职称呼,比如保留达鲁花赤这样的类似一地总兵的职位。 但在仔细推敲之后发现,元朝的官职设定受到了中原文化的影响随后又给取消了,恢复了祖制。 蒙古的祖制就四个字,简单粗暴。 那颜是部落里的官职但也是汗帐的官职,不知晓内情的根本分不清这其中的区别。 可汗最大是一把手,吉能为副汗是二把手。 吉能是明朝对鞑靼副汗的称呼,而满清时期则改成了济农,这也是后世普遍称呼济农的原因。 弘吉剌是蒙古一个古老的贵族姓氏,是效忠林丹汗的,所以弘吉剌图门便是林丹汗选中的人选。 弘吉剌图门很清楚自己肩负的是什么,如今的鞑靼内部也是暗流涌动。 吉能额仁沁不服大汗,暗中勾连其他部族汗抵抗大汗的命令,而且建奴势大也隐隐有吞并开战之意。 所以说此次互市既是贸易,同样也是远交近攻的一种变相联合。 联合大明对抗来自后金的威胁,也借此机会腾出时间处理内部危机。 “那颜,明日就要面见明朝皇帝,我们是否第一时间拿出大汗的礼物以示诚意?” 弘吉剌图门闻言摇头。 “不,要表现的强硬。” “明朝的现状比我们之前得知的要好太多,也根本不是金国宣称的大厦将倾,这一切都是来自那位刚刚登基不到一年的明朝皇帝。” 弘吉剌图门说到这里眯眼。 “他很强。” “甚至和当年推翻我天汗的洪武汗一样可怕。” 蒙古上层对朱元璋的称呼,就是洪武汗,而后期更是称呼李成梁为太师。 蒙古的太师和明朝的太师不同,蒙古的太师是掌所有军权的。 从这一点上看,蒙古人也是懂三十六计的。 “这样的人是最好的结盟者,但也是最危险的盟友。” “所以和这样的人接触,要保持强硬,要让他知道和我们结盟对他是有好处的,否则,一旦发现我们的虚弱就会一口吞掉我们。” 麾下之人点头。 “可太过强硬若是激怒了明朝皇帝,我们也根本无法回去向大汗交代,而且额仁沁也会趁机...” 弘吉剌图门摇头。 “这就是大汗让我带队前来的原因,我们蒙古人信奉弯刀铁蹄,但中原人最喜欢嘴上的功夫。” “一场吟诗作对的胜利,那种不疼不痒隐晦骂人都会让他们乐此不疲,而击败他们也很简单,用一个他们喜欢又无法反驳的方式就可以了。” 蒙古人是瞧不起汉人的,而且这种轻视由来已久。 击败对方不杀,只要对方跪地称臣就会收起长刀,封对方一个只有中原人自己听得懂,又自嗨的所谓官职就收兵了。 美其名曰仁义。 而当称臣之人忍辱负重兵强马壮之时,中原人也不是立马发兵镇压。 先来一道所谓的旨意大骂你不仁不义,恩将仇报、丧尽天良、有负圣恩.... 等到人家把中原人派去大骂的使臣杀了,这才先祭天后告民的发兵镇压。 这样的事从古至今一直如此,吃过的亏不计其数。 而蒙古人信奉的从来都是斩草除根,杀光你的人再推了你的城,用马蹄踏为平地。 对这种口头占便宜自嗨的事,蒙古人从来不屑为之。 “但那些靠近额仁沁的年轻贵族以及瓦剌那些人...” 弘吉剌图门再次摇头。 “他们是何心思不重要,大汗要的是时间,只要能从明朝这里得到足够的时间,那些人一个一个的都会被屠戮殆尽。” “明朝要金银那就给他们金银,明朝要少女就给他们少女,这些中原人永远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等待我们的铁蹄再次踏上中原大地时,失去的一切都会千倍万倍的拿回来!” ... 今日早朝,蒙古使臣觐见。 其实早在这些人刚进京城的时候,就提出要以武会友比试武力。 这种事在中原历史上乐此不疲。 每一个皇帝都当个大事去办,找人在演武场上击败蒙古人,然后再来上一顿唇枪舌剑把内蒙古人干懵逼。 皇帝大喜,随即小手一挥大赏特赏为国争光之人。 有意思吗? 崇祯当时就是这么问杨嗣昌的。 有意思吗? 你们都闲的没事干了,还是觉得朕一天天闲的正事没有。 人家说比试你就又是红毯又是搭建擂台的,随后皇帝还要移驾校场看他们在那又是射箭又是摔跤的。 花不花钱? 耽不耽误事? 没空! 蒙古人提出什么就答应什么,你们是谁的朝臣拿谁的俸禄给谁办事? 有那功夫在战场上干掉他们不是更好? 对于这种虚头巴脑自嗨又浪费金钱时间的事,崇祯是连理都不想理。 国威是从擂台上能拿到的吗? 后世网球斯拉夫人是当仁不让的霸主,能让他们的国家安全一点吗? 马拉松更是非洲人的自留地,他们的国家因此变得富足没人敢侵略了吗? 乒乓球....乒乓球就很好的嘛! 有那钱多造几颗炮弹,让狼兵吃饱,让川军穿鞋,让大明兵卒个个都没有后顾之忧在战场上打服他们。 比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强一万倍。 崇祯讲的可不是什么仁义之道,他觉得蒙古人那一套就挺好。 我大军都攻破你的都城了,我他妈还需要你称臣投降? 封官? 我大明没人了吗? 崇祯坐到龙椅上看了毕自严一眼。 那意思很明显,你捅咕出来的事你自己解决。 朕今天只当个看客,若是你玩砸了让朕跟着脸上没面子。 后果你自己承担! 第二百七十四章是真有东西啊 接见外国使臣可不是小事。 但他们的陛下根本就没太当回事,甚至所谓的提前商谈都没有。 弘吉剌图门上前行礼,随后说了一堆吉祥话。 那小模样叫个不卑不亢,他觉得只要自己表现的强硬就不会露怯。 但他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坐在龙椅上实际是个挂逼。 非但知道现在鞑靼内部的危机,更知道林丹汗在崇祯七年被建奴赶到青海死于天花。 而且在数月后,建奴就会对鞑靼察哈尔部发起进攻。 贡品客气话说完了,弘吉剌图门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意图。 “听闻明朝乃集中原文化于一体,弘吉剌图门早就对大明丹青之术向往已久,遂斗胆为明朝陛下作画一幅。” 人家画下道来了,而且说的有理有据这没有拒绝的理由啊。 只要不是要朕的银子,你的要求朕通通满足你。 崇祯更是大方的赐了他一张矮桌,允他在大殿上席地而坐。 研磨自己来。 这番操作把弘吉剌图门也是整的一愣一愣的。 随即坐下提笔作画。 半刻钟之后将笔放下,外国使臣当堂作画这在很多人看来,就是文化挑衅。 所以当弘吉剌放下笔的那一刻,所有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在了那副纸张上,想看清纸上画的到底是什么。 “弘吉剌图门的画艺不精,直接呈给陛下恐有失仪,大明文采斐然者颇重,遂奏请由两人先行品鉴,若觉得可行再行呈圣可否?” 这种要求没理由拒绝。 而这弘吉剌图门自从上殿,一举一动都是恪守规矩没有丝毫逾越之处。 崇祯点头后,弘吉剌图门先行一礼,随后笑着看似随意的点了两个人。 而看到他所点的两个品鉴之人后,整个朝堂里的所有人脸色都是为之一变。 左副都御史杨鹤,礼部左侍郎杨嗣昌。 历史上这位杨鹤是赈灾陕西的人选,到任之后他按照惯例安抚那些民变之人。 效果很好,答应了诸多赈灾条件后陕西的民变已经被控制住了。 但问题是,他答应的赈灾条件不过分可朝廷根本拿不出来。 就算能拿出来也被陕西大大小小的官员给贪了,所以被安抚的民变再次暴动且愈演愈烈。 但这能是杨鹤的责任吗? 但这样的事总得有人背锅啊,所以这位一心为国的老臣因为这事被罢官发配,最后病死在边关卫所。 而杨嗣昌,就是杨鹤的儿子。 一个御史,一个侍郎,弘吉剌图门在京城住了这么久,不可能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 所以他是故意的。 “两位大人请上眼,在下画艺潦草,不知两位大人能否看出在下所画的,是狼还是狗?” 这话一出,朝堂众臣脸色齐齐一变。 弘吉剌说的是两位大人,可看的却是杨嗣昌。 是狼是狗,侍郎是狗! 说完呵呵一笑。 “我们蒙古人对狼极为推崇,狼的天性便如我蒙古人不惧强敌,而且在下听闻中原也对狼有自己的见解。” 眼神看向杨鹤。 “狼行千里吃肉皆为王者,而狗,则遇屎吃屎,所以被轻视。” 说完微微躬身。 “不知在下说的可对否?” 这一下朝堂众臣的脸色更难看了,论隐晦骂人他们才是此道高手。 此刻却让一个蒙古人,在朝堂之上当着陛下的面折辱两位重臣。 遇屎吃屎,御史吃屎。 也隐晦的把杨鹤骂成只会谄媚的老狗,杨嗣昌就是条小狗。 他在笑,而且笑的很灿烂。 因为这就是汉人喜欢的东西,也是汉人最拿手的东西。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无解。 点头就是承认自己是狗,同时这两人将会让明朝的皇帝极为恼怒,最后只有黯然的结局。 不承认,那你反驳啊。 这个你们汉人自己发明出来的东西不是堪称无解吗? 王承恩偷偷的看了一眼皇爷的脸色。 结果皇爷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弘吉剌那边,此刻正在美美的享受袁妃娘娘提早扒的瓜子仁。 而有的性子比较急的朝臣已经准备出列,事关国体。 绝不能让一个蒙古人如此嚣张,但他们的脚还没迈动,便见杨鹤对着画作摇摇头。 “日饥骨立,毛长,窃牛不得,窃羊见杀,唯啖腐肉,尾垂不竖。” “毛长因无居,腐肉亦拾余,所谓凶,徒饥耳。” “本贱命,朝不保夕,今饱明死。” 说完抬手朝前一指,可能是年纪大的原因先指的是弘吉剌图门,最后换了位置指向那副画作。 “此非狼,乃犬也!” 这话让所有朝堂之人双眼陡然一亮,他们从未想过这位整日笑呵呵的左副都御史居然言辞如此犀利。 根本没接弘吉剌的话不说,他看似点评画作但实际说的却是蒙古人的一生。 所谓凶悍无非就是饿的,为了一口吃的拼命今天活着明天死。 还狼性? 尾巴都是夹着的,给口吃的就叫爷你连狗都不如。 这才是骂人不带脏字的最高境界,相比那什么御史吃屎侍郎是狗高下立判。 而杨嗣昌在听到老爹的话后认同的点头。 “但也不是没有些许可取之处。” 说完对着那狼头鼻子的位置一指,眼神看向弘吉剌图门。 “您看,这狗鼻画的还挺好!” 哈哈.... 就在他话音落下之时,整个朝廷上爆发出哄堂大笑。 论骂人,中原才是祖宗。 要文雅的咱有你都听不懂的,要直接的咱也有比你那更犀利的。 如果你想学,我们可以给你讲一个什么叫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的典故。 若说杨鹤的反驳足够出彩,那杨嗣昌的最后一句让所有人同时神清气爽。 骂的好,骂的过瘾! 问题是,你反驳得了吗? 而父子两人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弘吉剌图门,随后同时转身。 “陛下,此画不堪,无资格接受圣鉴!” 崇祯微微点头。 “虽画艺一般,但也是鞑靼使臣一片孝心。” “来人,将此画连同今日朝堂对话印于明刊,对全国发行。” 这话让众朝臣嘴角的笑意更浓。 好家伙,一开口就是一片孝心。 随后全国印发,这等外交事件定会让民众产生无比的舒爽和归属感。 而这个时候他们才明白。 为啥人家杨家父子能同在朝堂担任要职。 是真有东西啊。 第二百七十五章岂有此理! 弘吉剌图门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杨嗣昌作为互市谈判的副手,但这个人却不谈正事里挑外掘的,天天在那挑拨离间。 好不容易谈下来一点互市的物资配额,这边还没签署契约,那个看着快要嘎巴的杨鹤出言弹奏。 一会草药内部不够,一会又是某某地有灾粮食不能外销,再就是什么百姓衣不蔽体布匹不能互市。 爷俩一对搅屎棍子。 人家大明户部给鞑靼的物资价格很低,低到非但让他们心跳的地步更看到了大明的诚意。 但就是因为这对父子,那原本便宜至极的物资价格生生上涨六成。 而且数量也是砍掉了一半。 香水弘吉剌并不想要,包括玻璃和海货他都不想要。 这些奢侈品不能让蒙古变的强大,反而会渐渐通过贵族高层掏空鞑靼。 他想要的只有水果罐头。 有了这些糖分充足的食物,能让蒙古大军的体质得到极大的改善。 可那些随行而来该死的小贵族们,却偷偷将这些东西运回去献给了诸多贵族和汗帐后宫的可敦和哈屯(嫔妃)。 就连林丹汗的福晋也是对香水、砂锅鲍鱼红烧肉、玻璃制品推崇备至。 为此传来旨意命其和明朝互市这些奢侈品。 福晋一词来自蒙古,满清就是从蒙古抄袭而来。 这让弘吉剌图门很是憋闷,但为了稳住大明他也只能按照大汗的旨意办事。 可想达到目的,就要先干掉杨嗣昌父子。 这一对搅屎棍子不除,这互市没个好,鞑靼会一直处于吃亏被剥削的状态。 可精心设计让这父子出丑,从而利用崇祯的恼怒将这二人拿下的愿望,被人顷刻间破的稀里哗啦。 可怎么反驳呢? 他用一幅画骂的是这对父子,可那老的张嘴骂的是整个鞑靼,小的更无耻。 居然借画骂自己是狗逼。 他知道行不通了。 没骂过不说,那明朝皇帝连眼皮都没撩一下,所以他认为自己选错了对象。 明朝皇帝之所以不为所动,应该是这杨家父子的级别太低所致。 “明朝陛下,弘吉剌图门还有一样东西要献给您,就在殿外。” 崇祯对这所谓外交口头占便宜的事本就不上心,再者满朝文武都在,若是让一个蒙古人给治了。 那他就能借机省掉一大笔俸禄。 国体有失,罚你们点俸禄很合理吧。 “允。” 崇祯话音落下,数名大汉将军跟随几个蒙古力工抬着一个柜子上殿。 那柜子很普通,甚至有些破旧。 最关键的是,这是大明民间百姓家的衣柜模样。 “禀明朝陛下,此物乃是弘吉剌图门在途中买下,为防陛下怪罪,请允弘吉剌图门讲一下它背后的故事。” 崇祯挑眉。 这个叫弘吉剌图门的蒙古老帮菜很能整活,一幅画被杨鹤父子破了,现在又整出个柜子。 还他妈有故事。 “那就说出你的故事。” 弘吉剌闻言先躬身,随后开口。 “这个柜子乃是从一个明朝百姓家买来的,那户人家告诉我这柜子本是装衣物用的,但明朝官军却总是借各种理由搜家。” “为了防止家中财物被抢走,所以他们把这个柜子砌到了墙内,然后把御寒的布匹藏进柜中。” 说着微微一笑。 “他告诉弘吉剌,所以这柜子叫护布柜!” 但凡能在此刻还站在朝堂上的全是人精,这弘吉剌虽然说的绕,但谁都听得明白。 这是冲户部去的,同时也在抨击大明律法的混乱和军卒的违法乱纪。 “可当弘吉剌前去询价的时候,发现柜子里没有装衣物的隔板,而且柜子上还贴了一张纸条。” 他说到这里看向毕自严。 “纸有两字,上书米柜!” 他微微一笑。 “弘吉剌虽对大明文化充满向往,但毕竟所学有限,遂询问何意。” “其主告知,布还是被搜去了,最后把米藏进柜中,可却还是被搜去了,米、布都没了,这柜子也就无用了。” “拆了隔板便不能再装衣物,遂称米柜!” 朝堂上的官员脸色也是再次阴沉,就连崇祯都不得不承认这个蒙古人是有点东西的。 挑拨离间玩的很溜,非但在无意间说出大明兵卒军纪涣散,更将矛头指向了毕自严。 上书米柜,不就是说是毕自严这个户部尚书,让米价泛滥高昂百姓食之不起嘛。 所以这再次验证了那句话。 蒙古人是懂三十六计的。 弘吉剌说完笑呵呵的对崇祯施礼:“弘吉剌觉得有趣,遂将此物献给大明陛下。” 崇祯闻言也是扔下手里的瓜子仁,眉头皱起的看向毕自严。 “户部尚书,可有此事?” 崇祯皱起的眉头和语气里的愤怒,让弘吉剌嘴角的笑意更浓一分。 看来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攻击杨嗣昌父子这位大明皇帝没反应,一是那两人份量不够,二则是这位能和洪武汗比肩的皇帝。 更重视的是民生。 成了,只要借机打掉毕自严,那有这等余威互市的商谈将无比的顺利。 同时,自己的不卑不亢也能让明朝皇帝对鞑靼更加的重视。 最重要的是,他摸清了明朝皇帝的脉络。 知你所想,懂你所忧,无往不利! 毕自严听到陛下发问连忙出列:“禀陛下,确有此事!” 这个回答让弘吉剌为之一愣,他以为毕自严一定会为自己辩解。 但越是辩解也就陷的越深,因为弘吉剌这话不是杜撰,而是大明底层卫所真就这么干的。 按照明朝的规矩,毕自严否认皇帝就会派人去查。 一旦查实,就会触犯明朝必死的欺君之罪。 可让他没想打的是,这毕自严居然直接承认了,而在承认之后的第二句话,就让弘吉剌图门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 “蒙古使臣所言句句属实,我大明米价泛滥飙升,所以互市酒水的价格只有上涨十倍才能不至于亏本。” “另,大明米价飙升的原因乃米存量不够所致,遂臣奏请取消互市粮食的交易,否则大明必乱呢陛下!” 嗳? 不是...你他妈...我..你.. 弘吉剌第一次登上大明的朝堂,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这朝堂里。 有一根隐形却谁哔哔就干进谁脑门的回旋镖。 而更让他懵逼的是,那位大明皇帝闻言勃然大怒,然后下达了一个和现场一点不沾边的命令。 “岂有此理!” “即刻命锦衣卫、大理寺、户部、都察院、兵部联合查察,但有掳民者斩立决!” 第二百七十六章想瞎了心了 这道命令一下,领命而去的人瞬间让朝堂上空了一半。 随后,崇祯愤怒无比的一甩大袖...肘了。 留下整了一大套的弘吉剌图门,也留下那个破柜子肘了。 早朝结束了。 而精心策划又是狼狗又是米柜的弘吉剌,成了没人理会的人物。 没干掉杨嗣昌父子这对搅屎棍,更没让毕自严掉哪怕一根毫毛。 反倒是经过他的卖力表演,互市酒水价格上涨十倍,鞑靼最紧缺的粮食交易被直接取消。 嗳? 你们...我是使臣呢...你们谁理我一下啊... 你们中原皇帝面见使臣,一般不都是为了显示自己天朝上国的身份赏我一大堆东西吗? 我这进贡了一大堆,又是宝马又是黄金珠宝的,你们的回礼呢? 再者,按惯例,面见皇帝时不才是商谈互市的最佳时机嘛。 你们都走了啥意思...嗳,你们是大汉将军吧..别推我...我是使臣... 其实弘吉剌最应该找的人是钱谦益。 如果他不是一次次抗议,参奏那钱谦益怠慢折辱蒙古使团。 水太凉居士就会告诉他,这朝堂能闭嘴绝不哔哔,和汉人玩计谋你就是茅房打灯笼找屎。 可惜没有,正是因为弘吉剌钱谦益被罚了十九个月的俸禄。 钱谦益去了山东曲阜,回旋镖干进了弘吉剌的脑门。 你说的对啊,大明米贵嘛。 米都贵了酒自然要涨价嘛,自家米都不够吃又怎么能和你们交易呢? 你看,姆们陛下对你的话多重视。 当即下令整顿军纪查处贪腐,所以啊...互市的事先往后拖一拖吧。 其实如果弘吉剌真的请钱谦益喝顿酒,水太凉就会告诉他。 其实啊,这整个朝堂的文武全是老银币。 你以为他们一会脸色一变,一会眼底闪过一抹愤怒是真的? 不,他们联合起来玩你呢。 你在他们眼里就是猴子,哪怕不是杨嗣昌父子不是毕自严,随便拎出一个也都能让你当场傻逼。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现在能站在朝堂里的人,都是陛下杀了一轮又一轮才剩下的。 能在那无处不在的回旋镖下活下来的,哪个不是独当一面的存在。 再再告诉你一个秘密,陛下早就打算整顿大明卫所大规模裁军重置。 一直没动养着就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你看,这个时机不就来了嘛。 这世上还有什么参奏,能比外国使臣当堂揭露更有效果的呢? 所以,你知道为啥满朝文武都陪你演戏了啵? 可惜...没有如果。 他没请钱谦益喝酒,钱谦益也没告诉他,你今日觐见帮了陛下多大的忙。 互市是为了挣钱的,粮食是绝对不会给你们鞑靼的。 你以为那顿鲍鱼那么容易吃的吗? 你以为毕自严那个连自己人都坑老王八蛋,为啥要打包票能让你们面见陛下。 若是姆们主动提出来不允许粮食交易,那你们一定会借机掀桌不谈了。 可现在是你自己提出来的。 估计毕自严那老东西都想抱着你亲一口,因为你的一通哔哔让大明给了林丹汗一个合理的理由。 木有粮食啊,肿么交易呢? 姆家陛下连臣子的俸禄都想克扣,你还想着要回礼赏赐? 想瞎了心了。 ... 明刊将朝堂之事发行全国,同时也把整顿卫所之事全国通告。 哗啦! 那卷刚刚修好的简牍,被再次扔到地上摔的粉碎。 衍圣公的脸色极其难看,看着眼前的棋盘脸色阴沉的都快滴出水来了。 卫所。 镇压地方军田合一,堪称大明的后备役也是战兵部队的血库。 朱元璋设立军田卫所,以开荒屯军的方式掌控地方豢养军队。 一旦前方战事吃紧,卫所随时可以拉出去顶上。 这就是大明初期强悍的地方,可以无缝衔接。 可随着时间的演变,卫所军屯早已名存实亡,土地兼并滥竽充数早就没了原来的样子。 一个百户能成为地主,普通军籍成了佃户一辈子都还不完欠下的债。 大明的民间土地改革,和军屯仿似没有一丁点关系。 相比江西乡绅,这些卫所军屯的利益集团才是衍圣公真正的手段。 他能轻易放弃漕运二十万护卫,就是因为他知道想要成事,靠的还是这些军屯握有权力,又被皇帝所不容之人。 一旦皇帝有了动卫所军屯的心思,这些卫所的利益集团只有反叛一条路可走。 他喜欢檀香的味道,这能让他心神宁静。 而心神宁静之下他最喜欢做的,就是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去思索破局之法。 无解。 这是他站在崇祯的立场上,经过无数次推演得到的结果。 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去动军屯卫所,都会让这些人升起反抗之心。 同时在蛊惑和民间土地政策的对比下,普通军籍也会对朝廷产生逆反心理。 可如今,崇祯给了这个无解难题一个答案。 蒙古使臣诬陷你们! 而更巧妙的是,在这查军屯卫所之前,还有一个让人有着绝对舒爽,又强烈刺激归属感的朝堂辩论。 明,大胜! 归属感这个东西很玄妙,尤其涉及到外敌之时,这种归属感是要凌驾于所有不公之上的。 这也是华夏史书,只记载被人欺负绝不记载自己灭国绝种的原因。 大漂亮为啥不来南海了? 因为他们发现,每来一次就让华夏人更加团结,把自身那种所谓的不公全部抛诸脑后。 没起到威慑的作用不提,反倒个个成了特建国,帮助龙哥转移了内部矛盾。 我不去了,整死也不去了,然后跳出个菲猴。 我弄个菲猴在前边顶着,这么个小玩意你总不能再拿来团结内部了吧? 可他根本不懂龙哥,更不懂什么叫做华夏的智慧。 一场阅兵一句覆盖全球,让所有人都闭了嘴就连眼神都清澈了。 这种温和又借助蒙古人揭露卫所的办法,最无解的地方在于。 崇祯下令只查强掳民财者。 这就会出现极大的内部分化,那些只当地主而没有强抢的不会感受到危机感。 他的蛊惑也失去了效用。 惯例,在这一刻被从底层打破。 第二百七十七章罚俸三年! 衍圣公眼神阴鸷的看着眼前的棋盘。 那颗直指白子心口的棋子,之前是他最得意之作。 但现在却是那么的刺眼。 伸手拿掉那颗棋子扔进棋篓,他眯眼吐出两字。 “无妨。” “军屯卫所不是那般容易就能拿下的,只要你动一处就会被其他人所警觉,除非你能一次性对全国动手。” “但吾赌你根本没这样的魄力,更没这样的手段。” 全国一起动手,势必将引起巨大的动荡,一旦那些人察觉不对联合起来就会让大明根基动摇。 所以他笃定崇祯不敢。 既然不敢,那也就只能小打小闹的拿下一些不重要的小人物。 什么都改变不了。 想到这里衍圣公的脸色好看了些,但心里却有种极度的憋闷。 处处受制。 他就像一个砌墙的,辛辛苦苦费尽心思修起一堵墙。 看着这堵坚固无比又在墙后设计诸多陷阱的墙,还没等笑出声来,就被崇祯给...一炮轰了。 要是去推就得调集无数人手花费无数精力,费尽所有力气才能推倒。 可推倒之后还有无数预置好的陷阱在等着。 可那个昏君却根本没来推,而是在挺老远叫人一炮就给轰开了。 墙倒了,连带着把精心设计的陷阱也给埋了。 随后那个昏君叫人过来搬砖去盖茅房猪圈,这就是衍圣公现在的感受。 很恶心,更憋闷。 他承认那个昏君有点东西,最起码比他哥哥和他爹强得多。 但他绝不相信这个昏君,能够强到一眼就识破自己的布局筹谋,挥手就能将自己的计谋破掉的地步。 除非那个昏君是先知。 虽然现在的处境变得极其微妙,但衍圣公心里还是有底的。 他绝不相信那个昏君每次都能蒙对,每次都能先自己一步。 然而就在此时,有人来报。 “公爷,有个自称礼部右侍郎的乞丐求见。” 若是平时,面带优雅眼带睥睨的衍圣公定会详细询问一番。 但现在他被昏君搞得心神不宁,哪里还有心思去搭理一个乞丐,哪里还有心思去修剪自己的人设羽翼。 烦躁的摆摆手。 “赶走!” 大明有个最大的骗局,那就是孔家所在之地乃天下净土。 因为孔家哪怕对乞丐也是一视同仁,但曲阜却连一个乞丐都没有。 更没有乞丐敢到孔家之外乞讨。 衍圣公很清楚,名声很重要,但这个名声只要存在就够了。 不必实践。 如果为了所谓的名声去亲自接见一个乞丐,又是接济又是给钱的。 不用一月,全天下的乞丐都会跑到孔家之外。 所以曲阜不允许有乞丐,更不允许靠近孔家祖地。 钱谦益很难,真的很难很难很难... 老婆的首饰被当了,可钱丢了。 想讨个公道又被陛下罚了一年俸禄,狗日的毕自严和更狗的房壮丽破了以前的规矩。 官员出行皆有随行保护官军,这是惯例。 可现在倒好,取消公费马车由官员自行去往太仆寺租车,就连保护的随行官军也按照事情等级分配人员。 他分配到了十人保护随行,但问题是...这些随行之人一路吃喝住宿的钱都要他来垫付。 哪有钱哪有钱哪有钱垫付啊... 这位钱大人无奈之下选择拒绝官军随行,只带了家中小厮便是上路了。 走路就走路吧,没钱住店就住破庙,虽然苦了些但让陛下知道就是大功一件。 到时说不定就能免除被罚的俸禄,还能赏一笔钱也说不定。 一路还挺顺利的,但这份顺利在进入山东地界后出现了逆转。 他被抢了。 兜里那点散碎银两被抢,干粮也被抢走。 随后...他发现这山东地界的匪盗真他妈多呀。 发现没银子没干粮,就抢他的衣服靴子,到了曲阜时他除了怀里破破烂烂的公文还在,和乞丐没有任何区别。 好吧,终于熬到头了。 等见到衍圣公就能吃饱了,而且以衍圣公的大方应该给自己意思意思,回去的盘缠也就有了着落。 他已经打算好了,见到衍圣公和盘托出,说出自己的无奈和困境。 回到京城面见陛下,就说衍圣公以大欺小不让自己巡视皇寿墙就是了。 打算的挺好,但...他被当成乞丐赶出了曲阜。 他那份公文是有效用的,但问题是经过一伙又一伙不认字的盗匪,他那公文早已破烂不堪。 人家连看都没看。 这一幕,正好被明刊之人详细记录,而更巧的是每一次被盗匪抢劫,都有一个明刊之人在不远处目睹了这一切。 钱谦益是幸运的,在离开曲阜的时候碰到了户部勘测修路的官员,这才吃了顿饱饭。 随后坐上户部运送物资的马车向京城回返。 可就在钱谦益回返京城的时候,衍圣公收到了消息,那个乞丐真的是礼部右侍郎钱谦益。 可现在去追已经来不及了,若是任由这钱谦益回到京城胡说八道,在这诡谲的时局下对自己极为不利。 随即一道消息从孔家发出,再随即...孔运贞当堂状告钱谦益亵渎孔圣,有损国体请求严惩。 你一个堂堂外交部司长级别的大官,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连公文都跟月事布一样破破烂烂。 这不是有失国体亵渎孔圣是什么? 崇祯当即大怒...待钱谦益归来都察院核查,若属实罚俸三年! 孔运贞包括一大批人当时就认为...陛下对钱谦益另眼相看。 这都够砍头的罪名,居然只是轻轻落下罚俸三年而已。 看来这钱谦益在陛下心里的地位很重要啊。 这事不大不小,但对钱谦益来说堪称灭顶之灾。 三十一个月再加三十六个月,这官当的...要卖祖宅了啊。 但就在钱谦益回到京城,被再次罚俸三年之时,明刊爆出钱谦益山东之行的全部经过。 而那些认为陛下重视钱谦益之人,也是当即请奏整顿山东治安灭除匪患。 兔死狐悲啊。 这次抢的是礼部右侍郎,下一次有可能抢的就是自己。 而且这也太明显了,其他地方安然无恙。 到了山东被抢了一次又一次,这山东怕是要地震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此为,驭民 钱谦益好感动。 因为陛下说你辛苦了,你所受之辱朕必为你讨回公道。 然后...就没了。 罚俸之事没有取消,赏钱一个字没提。 他想死,更想的是辞官归乡。 但陛下说了,你这等肱骨之臣若是不在朝堂,朕必为昏君。 有些事就是很扯淡,可一旦发酵成巨大舆论后真能扯到蛋。 一个钱谦益无关紧要。 但他代表的却是朝廷,代表的是皇帝的颜面。 抢了钱谦益就等同于向皇帝宣战,所以崇祯当即下令周壮率三万大军从天津进山东,洪承畴率五万大军从江苏方向入山东。 湖北黄得功率三万大军入山东,江西祖宽调集两万大军入山东。 河南虎大威率军五万入山东。 陕西调兵两万入山东! 至于山东总兵杨国栋,山东巡抚王在山即刻进京述职不得有误。 杨国栋,历史上勒索辽东逃到登莱的难民,无银孝敬者以奸细斩杀。 曾帮助袁崇焕罗列毛文龙十大罪状,顺治元年在通州投降满清。 此人,以孔家门生自居。 山东巡抚王在山,此人和杨国栋一丘之貉,也以孔家门生自居。 整个山东更是被这个人搞得乌烟瘴气。 就连钱谦益都没想到,自己去山东当了一次乞丐竟然引起这般大的动静。 他感动的都哭了。 本以为陛下只是说说而已,但五路大军同时进入山东为自己讨回公道。 感动的钱谦益顾不得脚上的水泡,跪地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个钱谦益,让一切都变得师出有名。 与此同时,又一道消息引爆整个大明。 湖南卫所强抢民财兼并土地,被湖南总兵左良玉联合湖南巡抚当即拿下斩首。 抄家所得银两抵扣地方府衙从朝廷修路的款项,而最劲爆的,是朝廷下令被裁撤军籍之人组建修筑队。 专门承包修建地方府衙之外,朝廷下发的修建工程。 而那些裁撤军籍之人并入地方府衙,军屯田亩依照银贷之法下发。 卫所还在,但人换了,同时取消军屯。 被裁撤之人有了营生的活计,同时得到了土地。 死的,只是卫所指挥使等一众既得利益者,和那些为虎作伥的兵痞。 想拿掉一地巡抚和布政使要证据确凿,但在经营的同铁桶一般的山东证据拿不到也坐不实。 但那钱谦益不就是证据吗? 堂堂礼部右侍郎被祸祸成这个样子,匪患猖獗倒了如此地步还要什么证据? 总兵失职,巡抚渎职跑都跑不掉。 地方卫所里不能说全是垃圾,但这些人早就被磨得没了斗志。 看不到希望更看不到未来。 自己在卫所里混着,还能勉强让一家人活着。 若是自己被征调去前方打仗,家里人一定会饿死自己也会死在战场上。 这样的人又岂会有战斗力? 又怎能相信这些人能奋不顾身的保家卫国? 卫所的战斗力烂到了什么地步,是有真实数据的。 嘉靖三十四年,53名倭寇从浙江上虞登岸,在八十多天的时间里横行浙江、安徽和江苏,杀明军合计四千余人。 就这五十多人最后打到南京城下。 南京城驻有守军一万多人却不敢出城迎战。 这不是杜撰,而是真实记录在皇史宬里的真实事迹。 溃烂如斯为其一,有人不想剿灭这股匪患要引起朝廷的注意,拨银扩军为其二。 单单这两点就让崇祯下定决心,卫所必须重置。 地方卫所成为隐患的根源,在于没饭吃。 所以这一刻,所有朝臣方才明白陛下强推全国修路,以及那房地产开发的真正用意。 一县之地的路由县衙向朝廷借贷修筑,但县和县之间相连的部分呢? 大明有个更扯淡的地方,州府之间的界碑有明确划分,但州府之内的县和县之间的边界划分很模糊。 如果下令两县各自修路,以分界线为基准各修一半就会陷入无尽扯皮之中。 户部普查人口之外的另一项职责,就是区分明确县与县之间的分界。 尤其之前的南直隶,那些垃圾为了增加官员职位吃空饷,能把一个镇设为一县所在之地。 界限不明,人的归属感也会被大幅削弱。 有了活计有了田地,卫所的隐患被消除。 事情本应不该如此简单,但这里有个被所有人忽略的前提。 崇祯军饷翻倍一连给了大半年。 军屯田亩银贷分发,这些人手里的钱已经足够添置种子农具。 而更让事情变得简单的原因在于。 大明军伍的特权并不包含卫所。 这是隐患,会产生强烈的不公心理。 但这种不公心理在一连给了大半年翻倍的军饷,再加如今分发田亩组建修筑队之下生生消散。 如果之前不是强压不允卫所拥有特权,现在想裁撤掉将会千难万难。 这人就是这样。 城里人有退休金让农民感觉不公平,若论贡献我们农民不比那些工人和坐办公室的少。 没我们养活他们连吃的都没有,当年勒紧裤腰带还外债,勒的最紧的也是我们这些农民,为啥到老了我们就要自生自灭。 他们就能被国家供养? 可当外出打工能挣钱之后,这种不公就会被谁挣的多而取代。 转移注意力永远都是最好的手段。 就在明刊接连发力引爆整个大明的时候。 杨嗣昌走进御书房递上一份奏本,内容很复杂但总结下来就一句话。 扶持戏剧产业。 说的直白一点就是让大明的戏子地位提到提升。 崇祯看着这份奏本,心里不得不承认这个杨嗣昌思维之敏捷,也证明自己提拔这个人是没错的。 为何他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么个看似不相关的事情来? 因为转移国内矛盾最好的办法是战争。 而当国力暂且无法承受战争带来的反噬,包装戏子打造话题就成了最好的办法。 老百姓都是单线思维,他们很难一次恨两个人或者两件事。 娱乐,就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 打造爆款就会让人追捧津津乐道。 偶尔设计几个塌房顶流,也会让矛盾被瞬间转移。 任何事情都是有时效的,时间一过普通人就已经想不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此为,驭民。 第二百七十九章军乐司 明朝最受追捧的是传奇剧。 如《牡丹亭》《紫钗记》这些都是代表作,但都是以昆曲为主的。 昆曲太雅,一句唱词包含好几个典故,就算是庶吉士这种大才之人听着都费劲。 教坊司里也是以昆曲为主,这种雅到极致不风流的戏种是百姓听不懂的。 崇祯是个异类,他登基后一次都没让教坊司准备歌舞,也没去听过明代南北融合的昆曲。 所以杨嗣昌提议,昆曲下放,抽调地方戏曲进京陛下赏听,配以明刊宣传定风靡大明。 而最让崇祯震惊的,是杨嗣昌提出的另外一个建议。 成立军乐司,以朝廷序列成立为大明官军巡回演出。 以辽东为例,演出剧种为北曲杂剧和弋阳腔,陕西秦声等等地方戏曲。 而大明最火爆的当属江西弋阳县的弋阳腔。 按照杨嗣昌的设想,这就是文工团的雏形。 而让崇祯最为震撼的当为杨嗣昌的最后一句。 “军将子、立功者,依制当授官赐银,然,荫滥则阶固团成,害国无利。” “不赏则失劝,亦损国,臣请立军乐司,给禄授闲职,安置此辈当为良策。” 看着眼前的杨嗣昌,崇祯微微挑了挑眉。 后世对古人有种刻板的看法,认为古人什么都是落后的。 其实,现代的玩法很多都是延续了古人的智慧。 言简意赅说明了军乐司存在的必要性和作用。 大明现在不准备打仗,所以需要百姓有个情绪宣泄的渠道,所以需要明星。 但大明一定会打仗,一旦打仗就会有人死也会有人立下功劳。 将军立下功劳就得赏,升官赏银一样都不能少,但这是个庞大的数字。 一旦一大把人躺在功劳簿上,就会福荫后代。 武将的儿子自然进入军队,文臣的子嗣也自然要参加科考进入朝堂。 久而久之阶级固化利益团体再次滋生。 所以总要给这些躺在功劳簿上之人的后代一个去处,领朝廷俸禄还能赐予闲职官衔的军乐司,就是最佳选择。 按照杨嗣昌的设想,军乐司内的等级划分极为复杂,这就有了足够的上升通道。 最高等级者,可领从二品闲职,俸禄和二品大员持平且还有演出补助。 有品级有高薪不世袭,不领实权不祸乱朝堂还能多出一批艺术家。 就挺好。 这种事换成任何一个古代皇帝都不会同意的,但纵观后世... 这件事崇祯想过却没来得及落实,而杨嗣昌却先一步提出来了。 看着眼前的杨嗣昌,崇祯淡淡开口。 “袁阁老尚未回京,这件事就由你来操办,但记住,凡事不可操之过急徐徐渐进。” 杨嗣昌躬身。 “臣,遵旨!” 待杨嗣昌离去后,崇祯再次看向那封奏报。 此时的辽东还没有二人转,秦腔还叫西腔或者秦声,广东还在唱着海盐腔,浙江的越剧更是还没有出现。 最重要的是,古代王朝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国歌,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国旗。 归属感,自豪感的力量他比如今大明任何人都懂。 没有国歌就无法将人心凝聚在一起,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国旗,就会出现戚家军、洪兵、天雄军、秦兵以及辽东大营的军阀私兵。 以主帅姓氏为大纛,这本身就是一种缺陷。 也是兵卒对主帅的认同超过对朝廷认同的主因。 想到这,崇祯提笔。 紫宸阶前说民由,尔肩撑得万里楼。 血沃桑田催锦绣,铁骨撑天作脊遒。 挥军北逐胡尘走,宝船东靖浪中鸥。 仓箱满溢棉丝厚,穷檐尽展笑眉头。 九州风动皆雄赳,万国瞻明不敢侔。 承此民力开新囿,大明天寿永千秋! 啪。 崇祯放下手中御笔起身走出御书房,历史上皇帝都在歌颂自己的功绩。 但朕偏要反着来,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这大明也是天下人用命打下的大明。 “王承恩,将御案之上的纸张送去给杨嗣昌,告诉他,就叫大明民脊颂!” 至于国旗他连动都没动,既是天下人的大明,那这国旗自然要集天下人之意再行确定。 参与感,也是归属感的一种。 他今天要出宫去往皇庄,土豆已经冒芽了而且长势极好。 据说周遇吉的夫人每天都在田间奔走,对待那些秧苗甚至超过了自己的两个孩子。 陕西的番薯已经长到了半尺高,但至今仍未有一滴雨落下。 干旱的程度超过了史书上对崇祯元年的记载。 好在徐霞客找到了地下暗河打造了灌溉系统,虽然累了点需要人工浇灌。 但陕西人心里有了奔头,崇祯的心里也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 山东。 五路大军接连进入山东围剿匪患,整个山东上下一片人心惶惶。 再加之巡抚和总兵去往京城,群龙无首之下号称铁桶一般的山东土崩瓦解。 山东要乱,所有人都知道山东要乱。 但所有人都猜错了,因为朝廷的修路计划率先在山东开展,户部工部联合当地府衙雇佣百姓一片热火朝天。 乱,是需要有人的。 没吃的没钱闲着没事自然跟着动乱,但有活干有钱拿还能看朝廷惩处贪官。 很忙的,没时间造反。 所有人都认为皇帝派钱谦益巡视皇寿墙,是要借此对孔家开刀。 但钱谦益都回去了,陛下压根就没提皇寿墙的事。 这一下,又让衍圣公闪了腰。 只要崇祯查,他就能让崇祯深陷泥沼,他虽然私自扩建皇寿墙但却把整个山东百姓全部囊括在内。 民意。 孔家是山东的骄傲,动孔家就会让山东人同仇敌忾。 但没动。 非但没动甚至整个山东的热火朝天都和孔家无关,从始至终,崇祯没对孔家发表一句不满之言。 孔家依旧高高在上,但却被隔绝在这份兴盛之外。 然而就在大军剿匪顺带惩治贪官,百姓热火朝天修路之时。 明刊爆出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消息。 太仆寺贪腐,刻意坑杀朝廷马匹开设马肉酒楼的幕后指使者。 乃为孔家在京城的代言人,孔运贞。 证据确凿被刑部联合都察院当场拿下! 第二百八十章放心吧 这件事之前就被明刊披露,引起大明百姓极端愤慨。 本以为这么久过去了,首恶已经被铲除拿下。 可未成想真正的指使者另有其人。 随后贪腐的规模被爆出,这等马肉酒楼居然开到了云南,而且审问之下更惊人的消息出现了。 贩卖大明马匹进入安南。 就连辽东都有,最后查处资敌建奴。 民愤开始发酵,可随后又接连爆出孔家门生在其他地域为官贪腐细节。 孔家已经关停的盐号,以次充好也在孔运贞的招认下被爆出。 随后此类消息如雨后春笋般在大明集中爆发。 世人,看到了孔家的另一面。 但就在民愤到达顶点之时,堪称罪大恶极的孔运贞被送回了曲阜。 原因,乃是出自印发明刊之上的朝堂争辩。 朝臣要求严惩孔运贞,以及那些证据确凿贪腐的孔家之人。 但陛下摇头。 圣裔特权,犯了错需经孔家自行审理,若觉罪刑过甚再移交朝廷处置。 朝臣怒了。 圣裔特权仅指曲阜孔家人小错范围,如今触犯国法在先又在外地犯罪,朝廷有权直接处置不必经过孔家。 可陛下闻言重重一叹。 那是孔圣之后的圣裔啊,再者衍圣公深明大义断不会徇私枉法。 先押往曲阜吧。 而明刊插图之上,则是皇帝陛下叹息无奈又痛心的特写。 ... 密云,军工厂。 “别炸..别炸..千万别炸!” 接掌军工厂的周延儒,近乎哀求的看着眼前的徐光启。 在他的面前,是一座木制瞭望塔。 塔下堆着火药,徐光启拿着火把在那跳来跳去玩的不亦乐乎。 “嗳,我跳过来了,嗳,我又跳出去了,周大人,你说我一个不小心点了火会怎样啊?” 周延儒想杀人。 能怎样? 皇帝当着朝堂所有人的面定下,一旦军工厂炸了他就会被斩立决。 闻听此言连忙摆动双手。 “不要不要不要...” 他和孔运贞交好,为的便是能在朝堂之上依靠孔家的势力平步青云。 所以在面对孔运贞拉拢的时候,他根本没有经过思考便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不就是参奏一个徐光启嘛,成最好,不成也没啥损失。 可哪知道皇帝的脑回路如此清奇,反手就让他接掌军工厂,言明只要军工厂再发生哪怕一丁点意外直接砍了。 按理说成为军工厂的老大,应该就能接触到核心机密也能大权在握防患未然。 可到了密云之后才发现,这里的防范等级甚至超过了皇宫。 他就是个牌位,连走进核心地带的权力都没有。 这种情况下发生点意外实在太容易了,就如眼前的徐光启明目张胆的要坑他。 拿着根火把往前一跳,随时都能把炸药引爆。 只要炸了他也就死定了。 “我和周大人无冤无仇,为何要参奏与在下啊?” 看着眼前的徐光启,周延儒带着哭音的颤声开口:“你不是应该在锦衣卫的诏狱吗?” 是啊。 徐光启不是应该在诏狱里接受审讯吗,可他却回来了,而且回来之后拿着火把就来找周延儒了。 “陛下说了,给了我那么高的俸禄,可不是为了让我在诏狱吃白饭的。” 说完对周延儒嘿嘿一笑。 “周大人当堂参奏就是想让老夫死,既然老夫没死,那周大人觉得老夫该做点什么呢?” 周延儒闻言脸色陡然一变。 “在下也都是受人蛊惑并非真心为敌,周某在此向徐大人道歉,还望大人大量莫要与某计较啊。” 徐光启哦了一声:“在你看来杀我道个歉就行了,既然如此,那老夫也向周大人道个歉。” 说完,微微低头行礼。 而就在他抬头的那一刻,远处的房屋轰然炸响火光冲天。 那是一处饭堂,里面有六十余个原兵仗局之人在其内用饭。 “我本以为大明臣子最在意的,乃是大明国祚和大明民生,但看到你们之后我才知晓。” “原来圣恩和国祚安稳,在你等眼里远不及私欲之万一!” 徐光启回来就是杀人的。 杀周延儒,也杀那些他之前举荐留在军工厂,却早已背叛朝廷的垃圾。 周延儒看着那处炸响之地颓废瘫倒,他死定了。 “你以为想你死的只有我一个?” 徐光启淡淡瞥了一眼地上的周延儒:“陛下问我,可知为何皇帝只有一人却要每餐食肴数十道?” “因为那是为了防止有人摸清陛下的喜好,一旦知道陛下最喜哪道菜肴便会针对性的在其内下毒,而摸清这一点的也远不止尚膳监的御厨。” 徐光启摇头。 “起初我并不明白陛下要说起这个,可随后陛下告诉我,其实有心人已经摸清了陛下处政的习惯,更是针对这习惯做出了提前的布置。” 他说着低头看向周延儒。 “ 其实你是被人故意送来的,因为那些人已经熟悉了陛下在朝堂上的手段,也算准了你参奏与我,陛下会用何种方式处置于你。” 看着目瞪口呆的周延儒,徐光启抬手朝远处另一栋房屋一指。 “那里,才是那些人安排要炸响的地方,只要炸响你必死,而且炸响就会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前去救火。” “一旦那里炸响,隐藏在暗中之人就会浑水摸鱼获取机密,随后整个军工厂都会毁于一旦。” “你,和温体仁不过是被扔出来的诱饵罢了。” 徐光启的这番话彻底推翻了周延儒一直信仰的东西,他更是在这一刻觉得,自己仿佛真的从未看透过这个世界。 若非有徐光启,可能到死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放心吧,你不会死在混乱之中,因为陛下从来没想让这里的事传出去。” 周延儒没听懂。 但他马上就懂了,就在那声巨大炸响过后,数百道人影从山林间现身,对着军工厂快速而来。 可他们还未靠近,军工厂的高处出现了无数黑洞洞的枪口。 那处距离军工厂不足十里的孔家庄园,足足两千人将其围的水泄不通。 为首之人,正是李若琏。 pS:感谢刘付…大佬打赏的大保健,大佬威武,感谢大佬!!! 第二百八十一章你杀不得吾! 孔家以北直隶之前田亩不产粮为由。 在距离军工厂不足十里之地,选择了一块开荒之地,聚集了上千人开垦荒田。 这事很小,小到朝廷只派户部和礼部各一小吏前来登记而已。 但户部尚书叫毕自严,一个早就看孔家不顺眼的毕自严。 这里早就被盯上了,之所以一直不动乃是来自崇祯的旨意。 如今时间到了,一夜间此地之人全灭。 那些欲要冲击覆灭军工厂的,也成了燧发枪实战的靶子。 随后,一道消息被明刊发行全国。 新任军工厂长周延儒急功近利,操作失误导致军工厂出现重大事故,数百名工匠惨死。 而火炮试射未探明炮弹落点,将一庄园损毁。 没了。 更像是一个插播小广告,主要的目的就是告诉所有人周延儒死定了。 而至于那个卧底的温体仁,已经早就被人忘到了九霄云外。 御书房。 崇祯放下云南和山东以及各处卫所送来的奏报,抬头看向刑部尚书刘鸿训。 “他的手段没了,朕的耐心也耗光了。” “未来还有很多正事要做,请这位衍圣公进京吧。” 崇祯一直在等,在等这位以天下为盘以众生为子的衍圣公拿出所有手段。 他也一直在挤压这位衍圣公的生存空间,为的就是让他拿出杀手锏。 拿出来打掉,大明的隐患才能被清除,他才能放开手脚大刀阔斧的去提振大明的民生经济。 从南直隶开始到现在的军工厂让崇祯明白,这位衍圣公藏的那点东西已经全拿出来了。 既然手段没了,那也就到了摊牌的时候。 崇祯也没兴趣再和他玩下去了。 ... 檀香袅袅,偌大的书房里衍圣公呆呆的看着书桌上的明刊,以及...整个大明发生的变化。 江苏、安徽他的人和后手被清空。 陈永福重立漕兵将他藏的垃圾挖的差不多了,天津、沧州被周壮杀了个干净。 这样的杀法被当堂参奏,结果只是打了周遇吉十棍子而已。 江西安静了,乡绅以及致仕的官员纷纷清空家财上奏请罪。 原因在李邦华,而另外一个原因则在于今年的科举又要开始了,崇祯并没有打压和削减江西的学子名额。 钞关里的官员以及所谓的后手,被锦衣卫刺杀了个干干净净。 云南欲乱,且安南蠢蠢欲动里应外合还没开始,就被傅宗龙联合沐家杀绝。 一个必死的孔运贞和其他孔家门生的犯官,被送回孔家,家法凌驾于国法之上让整个大明对孔家极度愤慨。 不公,本是他手中最利的武器。 转眼被那昏君用一个孔运贞,转嫁到了孔家头上。 原因,那昏君在一句是百姓用肩膀撑起大明长城,再加永不增赋和银贷分田将民心聚拢。 皇帝是不能示弱的。 但那幅明刊的无奈无助又心痛的插图,被那些死老百姓脑补成了受孔家欺压的形象。 陛下这么好一心为民,又赈灾又杀贪官又分田又要修路,还想尽办法让我们吃饱穿暖,居然被恶奴欺压了! 民怨就此对准孔家。 最让衍圣公吃惊的,是那昏君居然真的敢同时对整个大明的卫所动手。 那意想之中的暴乱并没有出现,因为那昏君用修路的方式釜底抽薪,把那数量庞大的卫所兵卒全拉去修路盖房子了。 而且是日结。 哪怕是一个月一结工钱他都能安排无数后手,但一天一给钱比啥蛊惑都直接。 干活给钱,家里又分了田地也干掉了那些欺压他们的官员。 造反的理由没了。 就算口吐莲花也不行,根本劝不动,而那昏君更是整出一个莫须有的东西。 言,有敌国奸细蛊惑民众,但有发现蛊惑欲要引发暴动者当场拿下,赏银百两。 若是单纯的只是什么奸细,这些早已麻木的百姓根本没不起兴趣。 但抓个人就给一百两,积极性却是空前高涨。 而那昏君是真的给钱,当场就给! 据麾下之人奏报,仅仅不到一月时间被以奸细之名抓起来的孔家人,就达到了四百多人。 衍圣公从来没把四万两银子放在眼里,更不相信有人能用四万两银子,就能让自己费尽心思安插在各地的人手被一网打尽。 那是四百多人吗? 不啊,一个咬出一串,最后就能顺藤摸瓜摸到自己的大本营。 炮打偏了? 放屁! 他知道只要自己毁了军工厂,拿到新式火器的秘密就能让崇祯万劫不复。 但他忽略了一个人,李若琏。 一个连让他记住资格都没有的小人物,居然让他最后翻盘的手段功亏一篑。 徐光启和周延儒说的没错。 崇祯在朝堂上的手段极为犀利,那飘在朝堂上空的回旋镖也让所有朝臣为之惊恐。 但衍圣公很早就说过,那也是崇祯的弱点。 他摸透了崇祯的玩法也预判了崇祯的动作,所以他弄出了周延儒和温体仁。 但! 崇祯预判了他的预判。 眼神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空空荡荡,已是只剩数颗黑子的棋盘。 衍圣公的双拳紧紧握起。 “你在羞辱与吾!” 他的布局不可谓不大,也不可谓不精妙绝伦,整个大明没有一处之地不在他的掌控之下。 每一处都设下无数无解的陷阱,只要一步踏进就会在这无尽泥沼中徘徊挣扎。 哪怕到了现在,他再次回头去推演依旧发现自己的布局没有任何问题。 抛出钱龙锡诱导崇祯杀房壮丽。 以辽东贪腐借魏忠贤之手杀孙承宗。 放弃灵谷寺让崇祯以为南直隶已经干净且大获全胜。 扔出崔文升诱导崇祯去对浙江商纲动手,从而混乱大明经济。 以钞关为引诱发江西叛乱,卫所埋下隐患,天津、沧州、云南、军工厂.... 这些布置和手段都没问题,只要崇祯按照大明律法以证据确凿服众为出发点,他就能轻易夺取这本就脆弱飘摇的大明江山。 但那昏君...一个坑都不踩。 哗啦! 他扬手掀翻了眼前的棋盘,转身对着京城的方向重重一指。 “就算破了所有布局又何妨。” “你杀不得吾!” 第二百八十二章找个名目赏点怎么了 杀不得,才是衍圣公最大的倚仗。 因为他是圣裔之后,因为孔圣庙宇就在曲阜。 更因为天下读书人皆视孔圣为祖,朝堂之上的官员以及即将参加科举的学子。 都以孔圣为尊。 杀圣裔便要推翻孔圣,推翻孔圣天下必乱。 看着那亲至曲阜的刑部尚书刘鸿训,衍圣公轻甩大袖面色淡然而出。 “刘大人辛苦。” 刘鸿训回礼:“奉命而行何谈辛苦,衍圣公请吧,陛下已经在等着了。” 衍圣公皱眉:“刘大人不与吾同行?” 刘鸿训摇头。 “据奏报,曲阜县令孔闻简作奸犯科贪赃枉法,本官作为刑部尚书自要查察清楚。” 衍圣公不屑冷哼。 “想用一个孔闻简治吾一个失察之罪吗?” “不上品,令吾不屑耳!” 刘鸿训回以冷笑:“如果你能回来,他自然不用治罪,那所谓的失察也将不存在。” 衍圣公冷冷一笑。 “吾,必回!” 随即登上仪仗极为奢华的马车,向着京城而去。 走出曲阜,他看到了大批军卒来回调动的身影,也看到了大批百姓忙碌的模样。 但这一切都不被他看在眼里。 就算手段全部被破又何妨,就算皇帝占尽优势又何妨。 只要孔庙在,只要圣裔的名头在,皇帝就不敢撕破脸也不敢杀自己。 只要不死,他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他的手段遍布大明却无迹可寻,就算把钱龙锡带到面前也无法指认。 因为他从来就没亲自见过这些人,更没有任何书信往来。 拿什么杀我? 拿掉一个孔闻简还有另外一个孔闻简,只要孔庙在这曲阜就谁也动不了。 他很少走出曲阜,甚至都很少走出孔家。 因为他最喜欢的是人在家中坐,便掌天下事的感觉。 可如今透过车窗看向那热火朝天的景象,竟让他有种恍惚之感。 仿佛...眼前的世界对他来说已经极为陌生。 心中更有种浓浓的割裂之感,仿似他从来没真正了解过这个世界。 也仿似...他和眼前的世界格格不入。 ... 崇祯很忙,整个朝堂都很忙。 一万万两银子的投入,涉及整个大明的修路计划太庞大了,其中修桥铺路最难的就在浙江和两广。 山多,水路纵横,取直新区规划,想要发挥出浙江和两广的优势,这路必须要修的。 其实更难的在西南,尤其贵州的难度还要在浙江和两广之上,但现在崇祯只能暂时委屈贵州老表。 将贵州修路的里程尽量压缩,无他,太难投入太大。 哪怕后世修建贵州,都是调用长三角和珠三角的产出去填补这个大窟窿的。 崇祯是真的感谢奢香夫人。 老夫人在洪武年间修建了龙场九驿,全长五百多里让贵州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官道。 以龙场九驿为基准,再往前铺设就能直达四川成都府。 连接成都,就能连同河南、陕西湖广等地直达京城。 等朕有钱的啊,贵州老表。 等朕有足够银子的时候,也让你们村村通公路。 别着急,嗷。 崇祯赏了宋应星一千两银子,又破天荒的留他在御书房吃了一顿饭。 原因是这位宝贝小逼登轮胎还没做出圆的,但却给陕西水泥制造司开采石头的锤柄上。 安装了一节杜仲胶套。 这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事,但却能让崇祯那些抡大锤干苦力的陕西子民们,手掌不会被锤柄摧残的太狠。 更重要的是,他按照崇祯的意思弄出了一种很薄的铁盒子。 能把沿海地区制熟的海货做成罐头的盒子,盖子是螺扣的,这项技术来自他和孙元化共同研究的结果。 虽然有些粗糙,但螺纹都出来了让崇祯极为高兴。 而这个盒子在吃光了里面的食物后,还能当做单兵用的铁锅煮干面及粉干。 形状是扁的。 宋应星比划了一下,战时扣在胸口上就能当护心镜使。 但现在产量不大,仅能供应夜不收使用。 也就是斥候营。 只要王徵能把蒸汽机弄出来,这玩意就能用机械量产且能做的更薄密封更好。 军队的后勤,一直都是崇祯最为在意的。 大明的百姓饿的太久,军队也一样被饥饿和粮道所困。 所以饭吃完之后宋应星又来活了。 等土豆和番薯收获之后,给朕做成粉条和淀粉。 这玩意对宋应星不难,因为在历史上土豆粉本就是他弄出来的。 难得。 宋应星今天没挨揍吃了顿饭还得了一千两赏钱,美滋滋。 站在御书房的窗口,看着怀里抱着一千两银子浑身飘轻离去的宋应星。 崇祯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除了青史留名,朕其实给不了你什么。” 能给什么呢? 官位? 官位太高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给钱吗? 钱多了同样也不是一件好事。 爵位? 那东西除了养出一帮二世祖之外,真的一点用处都没有。 养尊处优惯了就会出格,碰到一个明君就会被全家咔嚓。 其实...遇到昏君被咔嚓的风险更大。 官位不高不低,钱不多不少刚刚好。 这一千两银子能让他全家高兴很长时间,今晚他夫人就会整几个肉菜让全家喝几盅。 太多了,这种知足常乐的乐趣就没了,也不懂什么叫做珍惜。 崇祯摇摇头。 “其实做皇帝挺难的。” 事事都得考虑到,每个人都不能落下。 王承恩也被赏了一千两,因为他小跑来到御书房噗通跪下。 “皇爷大喜啊,皇后娘娘怀上龙子了啊!” 崇祯元年四月,皇后有喜了。 按理说这个最该赏的是李志明,是皇后食欲不振伴有呕吐召来李志明把脉确定有喜的。 但崇祯赏的是王承恩。 理由? 多他妈简单啊。 怀孕并伴有孕吐就说明最起码两个月没来月事了。 你一个太医院首座,一定要等到确定怀孕再装模作样的惊喜跪倒。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其实这狗东西早就知道,不提前说也是惯例。 要确定百分百怀孕且胎儿康健才会上报。 所以那电视剧里演的全是扯犊子的,非得等妃子病倒皇帝探视,太医把脉突然跪倒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太医,每十天就要为宫里的贵人把脉问诊的。 惯例,不能有。 再者,王承恩这个狗东西整天撅着屁股伺候,找个名目赏点怎么了。 而也就在此时,衍圣公孔胤植到达京城。 第二百八十三章迁圣祠 永乐迁都北京后,允衍圣公每年面圣一次。 但泰昌在位仅一月,未来得及进京。 天启四年孔胤植进京陪祀,天启七年初孔胤植进京加封太子太保。 非但世袭衍圣公,官职也是从一品大员。 所以他见过天启,也见过信王时期的朱由检。 孔胤植的身高在一米八左右,这样的基因传自孔圣。 本就以天下为盘,站在仅有一米五七又驼背明显的天启面前,他有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说实话,他当初都没拿正眼看过朱由检。 但这个曾经不入他眼之人现在成了皇帝,而且是将他巨大且无懈可击的布局全部击碎的皇帝。 看着坐在御花园凉亭里的崇祯,孔胤植的心里五味杂陈。 他想过和这位小皇帝见面的场景,但那是在他执掌一切以绝对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 绝不是现在的模样。 “臣,孔胤植恭喜陛下!” 他微微躬身,对着坐在凉亭里吃葡萄干的崇祯微微行礼。 不是参见也不是拜见,而是恭喜。 挑衅的意味极浓。 葡萄干,是锦衣卫从叶尔羌汗国(新疆)带回来的。 很甜。 “何喜之有?” 崇祯扔下手里的葡萄干看向孔胤植。 “陛下赢了,大明将以陛下唯尊当为大喜。” 崇祯摇头。 “不是朕赢了,而是你输了。” 说完朝着身前石凳一指。 “坐吧。” 孔胤植的眼底闪过一抹精芒,因为他没想到皇帝非但没有大胜后的得意,反而平淡的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就在他坐下之后,崇祯的淡淡之言让他脸上出现一抹怒意。 “心思阴沉心胸狭隘,你让朕很失望。” “言恭喜而非参见,无非是想激怒朕,亦或者你笃定朕会因此佯怒,治你个不敬之罪。” 崇祯轻摆衣袖。 “如此你便能再设一局,让世人以为朕要覆灭孔家,更要废掉孔圣从而挟持全天下读书人甚至是朝堂官员,作为你手里的刀要挟与朕。” 崇祯说完微微一笑。 “朕想杀你,没那么麻烦。” 孔胤植闻言眯眼。 “陛下废不掉祖圣,更杀不了臣!” 崇祯伸手拿起桌上的奏章扔给孔胤植。 “这就是你让朕失望的地方,因为你一句都没说对。” “朕,从未想过废掉孔圣,杀你真没那么麻烦。” 孔胤植伸手拿起奏本:“陛下言之太过,若能一刀杀吾又何必大费周章,只要孔庙在陛下...” 他的话在打开奏本的那一刻猛然停下,随后脸色骤变抬头。 “这不可能...” 他最大的倚仗就是孔庙,就是孔家圣裔的身份。 哪怕到了此刻面对崇祯他依然毫无惧色,因为只要这个身份在崇祯就不敢杀自己。 就如他刚刚所言。 如果崇祯能一刀杀了他,又何必大费周章的见招拆招。 哪怕到了最后还要以衍圣公和太子太保的规格招待自己。 原因,废圣将让他这个皇位名不正言不顺,更会和天下读书人为敌。 召见,无非就是打压收回些许特权而已。 自己还会回到曲阜,自己还将是高高在上的衍圣公。 这是无解的,也是无法改变的。 但这份奏本之内的第一句... 汝辈皆以圣人为祖、为尊,然曾伺圣否? 圣为文祖,然仅享一地后嗣香火参拜,此为亵渎大不敬也。 尔辈不伺圣,却皆望圣人庇佑,实乃无耻无孝之辈。 然此亦情有可原,盖因圣人所居之地复被封禁故也。 遂,吾等欲请奏陛下迁圣庙于京城,享天下香火受世人参拜方慰圣灵! 撰:张鹤鸣。 甲书:祝以豳。 撰,可以理解为原著或者出主意的。 甲书就是执笔。 这不是奏本,而是江苏布政使和安徽巡抚给明刊的投稿。 孔胤植的底气就是孔庙,有孔庙才有圣裔也才有所谓的衍圣公。 而江苏布政使和安徽巡抚联合投稿大骂世人,你们天天以圣人为祖又祈求圣人庇佑,就连买点孔家盐号的盐都想得圣人点化金榜题名。 但你们回馈过吗? 到圣人庙前烧香跪拜过吗? 无耻,不孝,一群不要脸的垃圾。 一顿臭骂之后话锋一转,这也不怪你们,圣人庙宇被围墙给围起来了,就算你们想上香跪拜也没机会。 但这是大大的亵渎啊。 圣为文祖护佑天下人,却只能享一地香火只受族裔后代跪拜,这太让圣人寒心了。 所以我张鹤鸣,我祝以豳提议上奏陛下,将孔庙迁至京城享天下香火受天下人跪拜。 你们这帮不要脸的逼人跟不跟? 孔胤植的家学不用赘婿,纵览天下奇书异闻甚至还要超过宫廷皇子。 天衣无缝的布局信手拈来,对人心的把控更是自诩天下无人出其右。 但! 根本没被他放在眼里,甚至连被他正眼相看资格都没有的张鹤鸣和祝以豳,教会了他什么才叫真正的釜底抽薪。 你的倚仗不就是孔庙嘛。 有圣裔的名头高高在上谁也不敢动你是啵? 一会眼睛一眯嘴角一勾的以为谁也整不死你对啵? 来来来,哥们让你看看你这小倚仗是怎么被破的。 你又是怎么被嘎巴整死的。 我他妈迁了你的祖庙,你还是圣裔吗? 祖庙不在了,你的特权还能保留吗? 那么多田亩是用来伺圣的,圣庙都搬走了你们这群垃圾,还凭什么拥有那么多不用交赋的田产? 那将是天下人的孔庙,圣人仍为文祖受世人敬仰,但这伺圣的活却要由天下人共同来完成。 全天下人都为圣裔,这所谓的圣裔就将一文不值。 他呆呆的看着崇祯,就连手中奏本掉落都没发现。 因为这份奏本里的内容若是由皇帝亲笔,根本不可能成事也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但这是由张鹤鸣和祝以豳之手炮制出来的。 想都不用想,江苏和安徽两地的文人一定会跳起来支持,纷纷上奏同意。 陕西还用说吗,河南、湖北、湖南、两广、福建、山西、北直隶、甚至是山东都会纷纷上奏。 最最重要的是,这些所谓的支持信件谁来统计? 礼部! 还有个钦天监! 那是皇帝的礼部,哪怕全是上书反对都能说成全票通过的礼部。 那钦天监... 再加明刊发表结论,迁圣祠已成定局! 第二百八十四章结束了 “你赢了!” 良久之后,孔胤植面色灰败的再次说出了同样的话。 但情形已是完全不同。 就在刚刚他还认为崇祯杀不了自己,认为自己还会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衍圣公。 更认为自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一份小小的奏本,将他的所有倚仗打掉,更将他打进无边地狱。 崇祯脸上没有任何大胜的得意之色,闻言反而摇头。 “那些受你蛊惑杀掉之人,那些为了破你布局浪费的财力物力,其实都在削弱大明。” “认真说起来,朕不是赢家。” 看着眼前淡然沉稳的皇帝,孔胤植的眼底出现一抹怨毒。 “帝王乃世间心思最为阴毒之人,陛下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借吾之名,陛下近乎屠了大半个大明的官员,此举比当初太祖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看向崇祯。 “当年西周设纳征,为的便是愚民。” 纳征,是最早出现结婚彩礼被系统性细分的说法,也称为六礼。 纳采,就是请媒人去女方家提亲,携带大雁一只。 问名,询问女方姓名及生辰八字。 纳吉,算八字后若合,告知女方时再带大雁一只。 纳征,都同意了,男方给女方家赠送财物,如玄纁、束帛和礼金等物。 请期,选定吉日。 亲迎,办酒席拜天地。 这一套相比商时要繁琐太多,花费也要多得多。 也催生出了很多与之相关的行当,如媒人、猎雁人、算八字的先生、织布人、打造举办酒席家具的木匠、酿酒的酒坊等等一大批上下游的产业被带动兴起。 而且这一套一直流传到了后世,且愈演愈烈。 “周设纳征,无非就是让百姓家中不存银钱,以礼法令其花费增加,银钱花光就要去劳作,劳作就顾不得反叛欺压。” 孔胤植微微冷笑看向崇祯。 “周有纳征,明有十五两的驭民之术,一切只为驭民统治。” “陛下看似一心为民,但那修路为的便是掏空府衙,压迫地方官员不敢去贪努力还清欠朝廷的债务,再与政绩挂钩衡量官员是庸是能。” “那所谓新式房产,更是陛下用来掏空百姓的手段。” 他的眼内出现一丝嘲讽。 “先富民,让其劳作即有所得,可那所谓水泥新式房屋的出现,就会让其现有的房屋一文不值,从而对比出现了。” “若按如此情形发展,买的起水泥建造房屋家的儿子将更好娶妻,民便不得不新购房屋,这也是陛下刻意打造出来的吧?” 他摇头。 “没区别,您和历史上的帝王没有任何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您的手段更加的高明和隐秘罢了。” “那水果罐头、沿海的海货,以及那肥皂、香皂等物全是您用来掏空百姓愚民驭民之道的一部分而已。” “拥有的越少,人才能更加的纯粹,这才是真正的拥民之道。” 崇祯的优点不多,但让人把话说完勉强是一个。 待孔胤植说完,他转头很是认真的看着这位衍圣公。 “如果你坐在朕的位置上,你能给百姓什么?” “见底的米缸,还是褴褛的衣衫,亦或者饿死在路边的时候大骂一句朱门酒肉臭,又或者祈求下辈子托生到一个富贵人家?” 崇祯突然没了和这位衍圣公聊天的兴趣。 他以为这位以天下为盘以众生为子的衍圣公,能在临死前说点真正的治国之道。 可这位到现在都是只站在黑猪身上的乌鸦。 “你知道四川为什么喜欢吃泡菜吗?” “又可知为何连胡蒜和茈姜都用来制作泡菜吗?” 崇祯微微吸了一口气后再次开口。 “因为他们吃不起油,更买不起一口炒菜的铁锅。” “四川进贡了一坛泡菜,朕吃了,很咸也很辣难以下咽,但魏忠贤告诉朕,四川人自己吃的比这个要咸一倍还要辣一倍。” “因为咸就会少吃一点,因为辣就能吃的更节省。” 他看向孔胤植。 “你吃的太好也吃的太饱,从生下来就有花不完的银子也有吃不完的粮食,在朕提起茈姜和胡蒜的时候你皱眉了。” “因为在你看来那是佐料,佐料又怎可为肴?” 崇祯收回视线看向皇宫之外的远方。 “在湖南,锦衣卫从百姓口中得知能吃的野菜,就多达一百六十五种,朕让人把这些野菜的名字给李志明送去,知道李志明当时什么神色吗?” “惊恐!” 崇祯说完摇头。 “他言这其中有近一半的野菜,长期食用会中毒,有的毒素会从骨骼之内蔓延全身,人不长寿且病患满身,孩童长不高也长不壮。” “可那却是湖南百姓饭桌上唯一能果腹的东西。” 他再次看向孔胤植。 “你吃过吗?” 收回视线看向京城里养济院的方向。 “那里住着陕西来的孤儿,爹娘亲人全是饿死的。” “朕下令让他们每顿都要吃饱,可为他们执火之人却发现,他们吃的越来越少,最后才得知,这些小东西们根本舍不得吃,而是要把省下的粮食送给那些饿肚子的人。” “一个叫李定国的七岁男童,用歪歪扭扭的字给朕上书,只有六个字。” “他们,不要饿死!” 崇祯说到这里已经再没有和孔胤植说话的兴趣。 从石凳上起身看向孔胤植。 “你看到的都是阴谋,是因为你本就心术不正。” “你认为修路掏空府衙增加掌控,却忽略此举能更好的控制贪腐。” “你认为新式房屋是十五两的陷阱,却没想过这火烧不掉风吹不倒的房子,能让多少人枉死,又何曾想过这售卖房屋所得用来修建大堤,又能救多少人的命,保下多少田亩。” 崇祯说到这转身。 “结束了。” “从你踏进京城的那一刻,这无聊的游戏就已经结束了。” “而大明的变化你永远都看不到,哪怕你成了鬼魂,太祖也会让你灰飞烟灭!” 在天有灵? 如果真的在天有灵,太祖第一个要砍的就是成祖吧。 这些朱家的不孝子孙,估计会被太祖一个一个的亲手干掉。 而就在崇祯迈步而起之时,孔胤植陡然转头。 “马士英!” “你能提前破我布局,又提前做出布置皆因马士英而起,你去大同根本就不是为了肃贪....” 世间事谁也说不清。 一个早就被人忽略的马士英在此时被提起。 但,晚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圣人说了,一切从简 马士英在临死前到底和崇祯说了什么,这是个谜。 但这个谜,在这一刻被解开了。 没人会想过,一个小小大同知府却是天下心思最为通透之人。 更没人知道,孔胤植的布局被马士英推算的一清二楚。 那是个人才,而且长了颗七窍玲珑心的大才。 但这个大才不能留,因为他的才华都用在了怎么掏空大明之上。 其实崇祯很孤独,如果一定要提两个能让他畅所欲言没有顾及之人,在他心里只有两个。 一个是马士英,另外一个他以为是孔胤植。 但事实证明,孔胤植不是。 他只是一个站在巨人肩膀上,拥有的太多吃的太饱自以为掌控天下的半成品。 如果拥有他这些能量底蕴的是马士英,崇祯一定会很狼狈,甚至有可能会步历史上崇祯的后尘。 当初的马士英在听完崇祯说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后,他给出了一个精准的总结。 打破惯例,藏富于民。 房产开发也好、物资种类丰富也好,亦或者让百姓不停有要买的东西,不停劳作去填补未来的花销也罢。 都是为了让百姓有个奔头。 消费才是经济发展的源动力,而这个源动力的前提就是创造就业岗位。 增添大明所没有的东西,才能彻底摆脱农业为主的单一社会模式。 全民种地能吃饱,但永远都没有余钱。 没有余钱妇人就买不起胭脂水粉,就买不起新布,孩童上不起学,生病请不起郎中,衣衫上依旧满是补丁,依旧蓬头垢面卫生条件也永远提不起来。 买不起胭脂,卖水粉的铺子就赚不到钱,买不起布,织布的人就没有收入,孩童上不起学学堂就建不起来,夫子就会失业。 看不起病医学院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去求学,郎中也没了收入,衣衫满是补丁裁缝就会饿死。 社会是个大循环,只有种地的百姓吃饱其他人就得饿死,国库就会空空荡荡。 国库空空荡荡军队。基础建设都无从谈起,从而陷入死循环。 钱,很俗。 但能让人变的体面,想要改变大明未来走向就要先让百姓有奔头。 藏富于民,才是一国真正的底蕴。 这一点马士英看出来了,但这位衍圣公看不出来。 非但看不出来,反而以阴谋论进行嘲讽批判。 崇祯很失望但也很庆幸,庆幸坐在那个位置的是孔胤植而不是马士英。 相比马士英,孔胤植真的只能算个半成品。 所以马士英在临死前说,如果臣早知陛下所思所行,马士英一定会选择做个清廉忠臣。 结束了,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孔圣依旧是受世人敬仰的孔圣,天下为公大一统的理念崇祯很认可。 但孔圣是孔圣,孔家是孔家。 抗战期间第77代衍圣公孔德成,在本子没打过来之前表明要抗战到底。 可在本子打来之后就和国民党迁都重庆,留在曲阜的孔家人帮助日伪维持地方秩序。 后来又跟着老蒋去了台湾,衍圣公的名头被改为大成至圣先师奉祀官,2008年去世其长孙承袭这一名头。 在后世那特殊的十年里,就连门口那块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石碑都被砸碎了。 神像被毁。 孔圣永远都要受世人敬仰推崇的,但圣裔这个特殊族群没有存在的必要。 孔胤植进京第三日,大批请奏迁圣祠的信件到达礼部。 按杨嗣昌推测,这个过程会持续最少半年以上,但明刊直接盖棺定论。 应衍圣公请求,应全国民众伺圣之心已不可挡,请求应允迁圣祠。 但却被崇祯否决。 圣祠不可轻动,扰圣罪大且与祖制相悖。 可钦天监监正叶震春当即回禀,臣昨夜得孔圣召见....孔圣言当顺民心佑大明,此为大善! 人家能通灵嘛。 能得太祖旨意自然也能得圣人召见,而且他当堂禀奏。 太祖也同意了,而且特意指示孔圣天下为公不得铺张奢费,若是大张旗鼓反而与孔圣理念不合。 啥意施? 意施就是说,一切从简! 不必修建庞大庙宇更不要修建阻挡世人参拜高墙,在京城之外的崖壁上雕琢巨大圣人像即可。 看着那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叶震春,就连孙承宗都是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这难如登天的事,竟然被这么个东西几句话就给办成了。 迁圣祠那可是天大的事,单单一个修筑庙宇就是一个巨大工程花费极甚。 但叶震春几句话,就把修筑庙宇的钱省了,甚至...除了在崖壁雕琢圣人像之外啥都没有。 雕刻圣人像也是个巨大工程...所以他又得圣人托梦,先画一个就行! 你雕刻不也得先画出大致图案嘛,先画一个,然后一边接受世人参拜香火一边慢慢雕琢。 这实在太扯了,扯到最后孙承宗等人也不得不出面,请求在崖壁之下修筑一处圣堂。 用来给上香参拜之人歇脚之地,要不实在不成样子。 可能是太入戏了也可能是真的通透了,哪怕这个提议崇祯都点头了可叶震春不同意。 圣人说了,一切从简。 太祖也说了,铺张奢费是对圣人的大不敬。 不可! 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到了最后,竟然变成崇祯联合诸多大臣,好言相劝一个屁大的钦天监监正。 修一个吧,嗷。 就修一个好不好,保证不太大也保证不铺张浪费行吗? 叶震春就是不同意,最后崇祯‘无奈’下令,那就问策于民吧。 百姓说修就修,百姓说不修那就依照民意来办。 这一幕,被印发明刊向全国发行问策于民。 就如孔胤植所说,这问策最后也会把信件集中到皇帝的礼部。 礼部说民意是啥就是啥。 民意很快就统计出来了,不同意! 要以圣人意志为主,要听从太祖劝告。 可随后叶震春又得圣人托梦,吾受天下人香火自当天下人皆为后裔。 曲阜撤销圣人祖地名头,孔家人不再世袭衍圣公之名有德者居之。 孔家后裔嫡亲血脉入京城辅助打理圣人像,曲阜县令也不再由孔家担任。 伺圣田亩产业尽数归还朝廷,孔家人世代苦读不得入朝为官! 圣人的意志谁敢反驳? 而且这和圣人学说极为契合,人人皆为圣裔与有荣焉。 孔家人不再入朝为官,那就会腾出大量空缺,十年寒窗的普通人机会也更多了。 谁会反驳呢? 事情到了这一步,所有人都以为结束了。 可这位很是活跃的钦天监监正再一次当堂禀奏。 圣人又给他托梦了。 凡孔家为官者皆辞官归祖。 孔家核心一脉侍奉孔庙,但旁支入朝为官者不计其数。 一个托梦,让出自孔家之人全部远离朝堂。 一个不剩! 第二百八十六章臣,无友! 民意决定不修建屋舍。 圣人要求后裔在圣像之下苦读,这就出现了另一个悖论。 住哪,吃什么? 而叶震春给出了答案。 茅庐,开荒。 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此言出自论语,言孔圣对自然的亲近之意。 所以,结茅庐而居很符合圣人理念学说,开荒种田自给自足更是圣人所倡导的至理。 孔家核心一脉世代生活优渥高高在上,何时住过茅庐又何时自己下田耕种? “世代优渥源自孔圣,更来自皇家赐予礼待。” “如今皇家不再当回事,自然被打回原形。” 毕自严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随后微微摇头。 “他们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与众不同,但如果没有个好祖宗和普通百姓有什么区别?” “礼待不珍惜,如今收回也能让他们清醒的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毕自严一直看不上孔家,也一直觉得花费那么大却养一群反骨仔,是一件很傻逼的事情。 刘鸿训在山东没回来。 因为这位出身山东的刑部尚书认为,整个山东的官员必须全部捋一遍。 ... 崇祯的御书房里跪着一个人,一个被所有人遗忘的人。 瞿式耜。 这个早在崇祯登基第二次早朝时,就被干掉的人按理说已经死了。 但他现在却活着跪在崇祯的御书房里。 “知道为何不杀你?” 瞿式耜跪在地上闻言点头:“臣知罪!” 崇祯拿起一份奏报:“罪从何来?” 瞿式耜的脸上出现了悔恨之色:“党争,心无家国。” 这位瞿式耜崇祯没杀的原因在于,这家伙是个硬骨头。 南明时期满清攻破桂林,其端坐府中拒不投降也不逃跑,孔有德多次劝降被骂了回去。 最后留下绝命诗英勇赴义。 从容待死与城亡,千古忠臣自主张。 三百年来恩泽久,头丝犹带满天香。 绝不剃头! 所以不是崇祯不杀他,而是他的忠义救了自己一命。 跟着钱谦益一众东林党搞事情,乃是因魏忠贤势大又觉阉党误国这才站出来的。 他相信东林党的那一套能救大明,更觉得大明的弊病就在阉党当道。 曹化雨没杀钱士升,告诉他在死前需要去见一个人。 而这个人,就是瞿式耜。 现在崇祯的手里不缺一个瞿式耜,但这样一个忠义之人崇祯也不想让他就这么死了。 但最终是死还是活,要看他自己的选择。 而见到钱士升知晓前因后果之后,瞿式耜当即跪地要求被处死。 吾为奸佞,辜负圣恩无颜在世。 所以他才有机会进入御书房见到崇祯。 “朕不想玩什么高深莫测,也不想听你肝脑涂地的废话。” “去山东,把山东打造成朕想看到的样子。” 瞿式耜觉得自己必死,可没成想陛下将山东巡抚的位置给了自己。 这让他当即愣在原地。 而在反应过来之后,他的谢恩领旨之言也是让崇祯很满意。 “臣,无友!” 他走了,离开了御书房直奔山东而去。 崇祯从没提过党派也没刻意去打压什么党争,但纵观现在的朝堂还有党争吗? 每个人都明白自己要干什么,更知道陛下要的是什么。 党争不干正事的,回旋镖就会钉在你脑门上。 参奏可以,但要证据确凿更要在朝堂商议完正事之后。 没屁捅咕嗓子闻风而奏的,脑门上都会出现一个大窟窿。 不解决你提出来的问题,只解决制造问题的你。 这样的皇帝你爱了吗? ... 崇祯元年四月十七,晴,PM2.5... 大明崇祯帝深入一线,到皇庄调研土豆的耕种培育工作。 强调要确保土豆的种植推广,更要精益求精将土豆种植当做头等大事来办。 春播应种尽种,为保障大明粮食安全贡献基础力量。 大明内阁首辅孙承宗、户部尚书毕自严、工部尚书韩爌以及礼部左侍郎杨嗣昌陪同调研。 位于京城之外的皇庄土豆种植基地,广大农民正在田间来回穿梭,土豆培育和除草浇灌同步进行。 崇祯走进田间查看土豆长势,听取基层官员土豆种植推进的工作汇报,与种植农户交流产量收入等情况。 他指出,要抢抓当前晴好天气科学调配资源强化要素保障,确保土豆丰产种子优良为接下来的大面积耕种做好榜样。 在了解了土豆种植产量,和市场需求之后,崇祯一行人前往种植土豆大户刘老汉家。 来到刘老汉家里,崇祯与刘老汉席地交谈,得知当前土豆种植顺利且官府大力扶持后,他要求刘老汉作为种植大户要起到先锋带头的作用。 加强落实土豆丰收后的储存安全管理,解放劳动力扩大经营范围,不断提升土豆的供应保障,担起种植大户应尽的职责。 为大明的粮食安全保驾护航。 调研中崇祯强调,粮食安全是重中之重,各地各部门要深入落实种粮于民,取粮于民的战略。 把春播秋收工作摆在当前重要位置,抢抓农时,不误农时。 科学调度人员物资水源,确保秋收颗粒归仓及时有序。 为明年粮食丰产丰收奠定坚实基础。 要推动农业高质量高效发展,加强与兄弟单位合作,培育、试验、推广适合本地的更高质量更高产量品种,推动本地农业持续发展落实农业精耕细作。 打造农业标杆基地,为推动大明农业生产再上一层楼贡献力量。 要牢牢守住安全环保底线,及时指导农民规范作业,严格落实耕种专业化。 全力以赴保障春播秋收各项工作圆满完成。 在调研的最后,崇祯指出。 一定要保护大明的青山绿水发展绿色特色旅游,吸引更多游客前来领略我大明京城美景。 要注意文化遗产的传承和保护工作。 插播一条广告,要想身体好,就要喝肾宝。 在离开调研地之时,崇祯再次强调粮食生产的重要性,官员要发扬老黄牛的精神为人民服务绝不打折扣。 官僚作风要不得,一旦发现要坚决打掉。 苍蝇老虎一起打,绝不手软。 大明历崇祯元年四月十七,明刊播报。 接下来请看下一组简讯! 第二百八十七章雪风 现在的明刊玩的很花。 什么内容都有什么内容都敢承接,销量更是嗷嗷爆表连创新高。 而除大明本地外,明刊在建奴,鞑靼之地的销量也是高到离谱。 原因很简单。 大明说评书的跟随商队进入了鞑靼,而建奴的销量则要感谢李如梧那些人。 在崇祯的刻意放纵下,他们在私下和除皇太极之外的代善等人的贸易也是如火如荼。 建奴女子井喷式进入大明,且年纪八成都在二十岁以下。 鞑靼人不认识大明的文字,也对大明的政令以及惩处贪官之事不感兴趣。 但那连载的小说加上说书人的包装,导致大明手艺人做出的小玩意成为鞑靼爆款。 孙悟空的金箍棒、猪八戒的九齿钉耙,哪吒的乾坤圈甚至托塔天王手里的宝塔等玩具,成了鞑靼孩童的最爱。 而且进入鞑靼的商队高薪聘请会说汉话的蒙古人,但凡能勉强沟通认识几个字的,都有了一份体面的差事和更体面的收入。 这就是外企的作用,能带动底层风向的中产们自然会为大明发声。 说书人也夹带私活,言明会说汉话又认字的将来定有大出息。 你们看,那互市对彼此都有利,谁能抢占先机谁就占了大便宜。 鞑靼没有明朝的书籍,就算有也是被掌握在金帐之内。 所以这明刊就成了学习的教材,说书人没事教几个字,晚上再充当一下私教大家都得了好处。 而最神奇的一件事就是,大明的马吊牌被工部改成了一种叫麻将的东西。 马吊牌共有六十张,但这麻将数量却要多得多,玩法虽然有区别但却极易上手和马吊牌的区别不算太大。 可这麻将却不在大明内部发售。 因为工部说了,这是人家鞑靼和瓦剌使团特别定制的。 大明的赌具大明没火起来,在鞑靼和瓦剌的贵族中却是火的一塌糊涂。 据说林丹汗和他的后宫们经常通宵打牌,而且不亦乐乎。 这玩意当然来自崇祯。 要说这麻将可是历史颇久,当年李清照最喜欢玩的打马游戏其实也可以称为麻将的前身。 只不过那是种棋类游戏,但也有骰子投掷步骤极为复杂,又讲求策略之类的玩意。 对于蒙古人来说,这么复杂的东西不适合他们,麻将简单又容易上瘾最合适。 打吧。 人的精力就那么点,干了这样自然就顾不上另一样。 你打麻将朕干活,到时候朕灭你国的时候咱俩一起打,嗷。 玻璃卖出了天价。 最贵的是玻璃器皿,随后便是玻璃板。 那些蒙古的小贵族还是很能干的,花费天价买了玻璃板运回金帐,让林丹汗感受到了躺在床上也能看风景的惬意。 随后便在贵族之内开始流行。 不用做任何广告,那透明的玻璃板被安装在贵族们的窗子上,普通蒙古百姓自然就知道。 这玩意是来自大明昂贵的奢侈品。 崇祯让宋应星在玻璃球中间留了一个孔,随后由服造局的巧娘用彩线编织成配饰卖进蒙古。 那些贵族们人人腰间挂了一条,再加上那透明的杯子以及装他们没见过水果的瓶子。 鼻子里闻着鲍鱼红烧肉的味道,再加听闻贵族们家里安装了常年都能出热水的锅炉。 潜移默化之下,他们对中原大明产生了无尽的向往。 连带对大明的商队、说书人,以及前来金帐贵族家里安装锅炉的大明工匠,也少了几分敌意。 盐的改革并非形式,就连之前在大明都售价极高的雪白细盐,现也已经全面取代了之前的粗盐。 互市很红火,牛羊开始大批量进入大明。 而私下的交易则更是红火,一头牛能换来细盐和茶叶、布匹瓷器等物。 若是运气好,用一头牛能换来水果罐头,以及贵族们才买得起的玻璃球。 牛羊女人是蒙古货币,但现在大明的玻璃球和水果罐头,细盐也成了货币。 用一头牛换来一个玻璃球,转手就能和小部落的首领换来两头牛。 这是一个极为划算的买卖。 对于这样的事,崇祯只是看了一眼便是放到一旁。 经济和文化入侵,远比暴力入侵更难防也更有威力。 对于鞑靼和瓦剌这种连统一货币都没有,还保持以物换物古老模式的国家。 在经济入侵面前脆弱的就像一张纸。 底蕴被掏空货币被篡改,这个所谓的国家也到了灭亡之时。 建奴倒是有先见之明。 努尔哈赤铸造了满文的天命汗钱,和汉文的天命通宝。 皇太极即位后又铸造了天聪汗钱,但受困铸造技艺的不成熟很是粗糙。 他们以为先对付着用,以后再图改进。 可却低估了大明奸商的本事,在大明内部铸造铜钱很危险而且工艺也不达标。 刚拿出去就会被发现。 可用来铸造建奴这等比自己还粗糙的假钱,那真是轻而易举。 这是野史里才有的记载,毛文龙就用一船假钱坑的皇太极紧急叫停铜钱流通。 所以现在的建奴民间,依旧还是以物换物没有货币的概念。 拿玻璃球玩去吧,把玻璃球当成宝物去收藏。 等灭掉你们的那一天,朕会让你们发现,那当成宝贝的玻璃球只是朕弄出来给孩童们的玩具。 他现在看的是卢象昇从广东传回来的奏报。 江西的事一解决,卢象昇直奔广东腹地,而天雄军的数量也从一万八千变成了现在的三万五千。 一路剿匪而过直奔濠镜而去,这才是崇祯心心念念的地方。 别看濠镜那地方不大却是大明走私的集散地,那上面铸造火炮的工匠更是崇祯必得之物。 妈的,留着造炮卖给葡萄牙人,远不如抓回来扔进军工厂交给徐光启和孙元化。 而到了福建的萧云举,更是直接发兵围了泉州府安南县的石井镇。 这地方不出名,但这地方是郑芝龙的老家。 随后让人出海去给郑芝龙报信,卢象昇到濠镜之前那里一个人都不准离开。 放跑一个,就斩一个你的家人来抵。 而福建巡抚熊文灿则得到了一个莫名奇妙的命令。 即刻进京述职。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台州造船厂传来消息,第一艘铁甲船将在半月后下水。 而奏报上来为这艘铁甲船取的名字,让崇祯的眉头狠狠一皱。 雪风。 第二百八十八章你功不可没 雪风二字可是大有来头,二战时期曾有这样一句经典名言。 雪风护航,护谁谁亡! 这是本子二战时期的一艘护卫舰,几乎参加了1941年后本子联合舰队的所有大型海战。 有人计算过,如果用公里来计数雪风号的航程达到了惊人的二十多万公里,它护卫的舰船不是被击沉就是重创报废。 唯独它屁事没有。 别的战舰都是整船整船的死,而整个战争期间雪风号仅阵亡十人,这十个人还是掉海淹死和摔倒撞死的。 它创造的奇迹太多了,遭遇大漂亮B-17轰炸机空袭,同行的妙高号重巡洋舰被干翻。 而雪风号和会隐身一样毫发无伤,一枚炸弹都没落在它身上。 更神奇的是遇到大漂亮的潜艇发射鱼雷,这枚鱼雷就是奔着它去的。 结果..鱼雷从船底穿过,把它身后的神通号巡洋舰击沉了。 1945年大败慌不择路的往回跑,结果撞上了水雷。 而这个水雷却是一个哑弹! 又是屌事没有。 它见证了本子太平洋战场的全面溃败,也见证了广岛被核平本子投降的全过程。 本子宣布战败后雪风号给了老蒋,改名丹阳号。 它又发威了。 结果也是打满战役后成功把老蒋送上海岛,而据说上岛了雪风号还有八成新。 老蒋上岛后发现没了反攻的可能,就把雪风号拆了送回本子一部分作为纪念和感谢。 结果刚送回去...本子爆发了金融危机。 这玩意已经不是多少沾点说法了,而是非常他妈的有说法。 所以在看到欲要为即将下水的铁甲船,命名为雪风的时候崇祯当场就怒了。 这是要咒我大明啊。 大明战船的名字很有讲究,从名字上就能知晓来自何地战力如何。 比如中所顺字十八号舰。 而战船是他接下来要发展最重要的部分,所以对海战的投入他一直是极为慷慨的。 至于战船的名字他也早就有了一个系统性的规划。 准确的说,这是照搬后世为航母命名的思路。 为何第一艘航母编号为16? 七镇八远十五舰,祖国没有忘记曾经奋战的先烈,所以航母从16号开始。 七镇:镇东号、镇西号、镇南号、镇北号、镇中号、镇边号、镇海号。 八远:定远号、镇远号、济远号、致远号、靖远号、经远号、来远号、平远号。 首舰辽宁,铭记辽宁大东沟海战。 二舰山东,铭记威海卫全军战没。 三舰福建,铭记外海马尾海战。 甲午耻,犹未雪,南京恨,何时解! 华夏这个民族的本质就是内敛,甚至航母的命名来源都没有官方公开的信息。 但每一个华夏人都知道为什么。 七镇八远是满清北洋水师的主力核心,但在甲午海战时拼尽全力依旧惨败。 六艘被俘或投降,但更多的是誓死不降同归于尽。 被铭记乃为国耻,被歌颂,是死战多为汉人。 也正是这一战暴露了满清腐朽的本质,也可以理解为满清的灭国之战。 本子是一定要灭的! 这一点崇祯在掌控朝堂之后就一直在准备,也一直在心中筹划。 七镇八远以及甲午海战发生在满清,但他的灵魂来自后世。 所以他决定就以七镇八远的形式命名大明水军。 这和满清无关。 改变大明历史就会改变所有历史的走向,当初被冠以悲惨和耻辱的七镇八远,在他手里会变成让本子闻风丧胆的代名词。 想到这里当即提笔,将那什么雪风号直接划掉,把七镇八远的名字写上去送往台州府。 ... 打掉孔家,大明内部的一大隐患也被拔除。 但崇祯知道孔家并非全部,开封犹太以及福建郑芝龙同样也是不小的隐患。 熊文灿这个名字在后世还是很有知名度的。 就是他招降的郑芝龙。 郑芝龙在归顺朝廷后,借助朝廷的力量一举干掉了他最大的对手刘香,这些功劳全部被算在了熊文灿的头上。 随后有些飘吹牛逼说区区张献忠挥手可降。 再加上詹事姚恭明和时任兵部尚书的杨嗣昌,关系极为莫逆。 在这样的功劳的加持和杨嗣昌的举荐下,熊文灿升任兵部尚书负责招降张献忠。 这位熊文灿的效率很高而且眼光极准,他选择的是打不过就投降,缓过来就接着再反叛的张献忠,而不是李自成那些人。 张献忠极为无耻,打不过跪地就投降早就成了他的人生哲理。 熊文灿的橄榄枝一抛出去就被接住了,随后熊文灿的功劳又多了一项。 但这个张献忠实在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投降后不是没人提出整死他得了以除后患。 但这人居然把银子送到了京城所有大人物的家里。 上下除了崇祯之外全被他打通了,最先得利的也正是熊文灿。 结果朝堂上刚有人说弄死张献忠以除后患,一大批人站出来反对。 什么仁、智、礼、义、信全搬出来了。 更言,若朝廷无有信誉又怎招降其他人,更怎令天下人信服? 结果张献忠假意投降不到一年再次反叛,熊文灿也被恼羞成怒的崇祯给砍了。 所以在看到站在御书房里,跟自己说不可动兵,郑芝龙以招降为主的熊文灿。 崇祯的眼底闪过一抹浓浓的厌恶。 如果说袁崇焕是有点能力但自视甚高,那这个熊文灿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庸才。 “台湾何复?” 熊文灿一愣,这不说郑芝龙嘛,怎么扯到台湾上去了。 “招降郑芝龙台湾必复!” 崇祯闻言微微点头,而熊文灿见状也是松了口气,可随后崇祯的下一句话让熊文灿瞬间呆立。 “郑芝龙一个海盗能做大如斯,你这个福建巡抚功不可没。” “来人,将其拿下押往都察院,由吏部和都察院联合查察。” “责令福建锦衣卫查其家产不得有误!” 崇祯知道。 郑芝龙做大和熊文灿的关系并不大,但这逼却是个典型的贪官。 现在用银子的地方这么多,这头猪不宰拿什么去填补修路的亏空。 第二百八十九章他连登岸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熊文灿很贱。 他招降张献忠答应不去兵权,麾下的十万叛军依然归张献忠指挥。 更是上奏崇祯,为张献忠的十万叛军补了六个月的军饷。 原因则是他收了张献忠一车财宝,和两块名贵碧玉。 张献忠比他还贱。 再次反叛之后便是公布了熊文灿收自己银子的详细清单。 而这个熊文灿可谓巨贪,福建两广被他贪了个遍。 他以为自己进京是皇帝要他去招降郑芝龙,但崇祯从让他进京开始就准备杀猪了。 不杀熊文灿,怎么牵扯到整个福建的贪官集团和肆无忌惮的走私? 对于郑芝龙这样的人,招降的最佳人选不是熊文灿这样的庸才。 卢象昇和萧云举才是最佳人选。 对一个海盗讲什么礼法? 而且只要知道郑芝龙发家史的人都能明白,这个人相信的只有实力和财富。 礼法家国大义对他没用。 郑芝龙最早投靠在日本的平户华侨李旦门下,被李旦抚为义子。 李旦死后,他接收了李旦的全部势力和在台湾的产业。 天启五年,郑芝龙又吞并接收了颜思齐在台湾的势力。 他被熊文灿招降完全出自利益的考量。 先借助朝廷的力量干掉刘香,又和熊文灿提议招揽大批福建饥民去台湾开荒。 名为开荒,实际就是另类的招兵买马。 包括崇祯元年各支海盗,包括李魁奇、杨六、杨七、钟斌、褚彩老等一众海盗全部被他借助朝廷的势力灭掉。 至此,他再无敌手。 成了披着官皮的最大海盗集团和走私集团。 最鼎盛之时他击败了荷兰人,东海、南海全是他的地盘,只要悬挂‘郑’字旗就没人敢动,就连西方人的船只都要花三千两买一面郑字旗。 所得白银一年就能达到一千万两。 但现在的郑芝龙,距离上面说的鼎盛还有很远,手上的势力和银子也远没有明朝后期的多。 原因。 崇祯没让熊文灿去招降,他现在也没披上官衣更不是一家独大。 他的老对手刘香还活着,李魁奇、杨六、杨七、钟斌、褚彩老等一众海盗也都还在。 这样一个还没翻起太大水花的小爬虫,正是捏他的最好时刻。 他很懂日本,如果把他和沈星放在一块的去干日本的话... 而且那些人现在是海盗,整顿一下就能成为大明战力强悍的海军。 军纪差怎么了,灭本子要军纪干什么。 ... 郑芝龙的眉头皱的很紧。 大明内部的变化太大也太快了,快到他根本就要来不及去反应的地步。 他喜欢熊文灿这样既无能又够贪的福建巡抚。 但现在的福建说了算的是萧云举,说实话,郑芝龙都没听过这个人。 打听一番才知道这个人出自广西,原本只是辽东大营一个并不出名的人物,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 被皇帝先是放进湖广,随后取代俞咨皋成为福建总兵。 他也喜欢俞咨皋,那个货谁也打不过更不敢打,怂的一逼很好捏。 他不太喜欢两广,尤其那个两广总督王尊德又臭又硬,再加之广东巡抚陈邦瞻和广东总兵何汝滨很他妈烦人。 手里兵力不多装备更差还得不到朝廷资助,但天天剿匪见面就打。 正常人是不是打不过就眯着对不对? 但广东这几个货偏不,打不过也打,妈的,十几个人就敢拎着刀追砍上百人。 而且广东人最他妈烦人一点就是,一个村子基本上都是一个姓氏的,供奉的是一个祖宗。 好家伙,一个被整死了其他人嗷嗷叫着又他妈出来了。 叽里咕噜的也听不懂说的是啥,那朝廷根本就不给他们军饷钱粮,自带干粮也要出来剿匪。 膈应死个人,没完没了。 本就烦死人,现在据说又来个叫卢象昇的。 一路剿灭山匪得到大笔钱粮,全在户部和兵部随行官员的主持下分发地方府衙。 这下好了,本来穷的尿血的广东兵这回有钱有粮。 据说当天得到钱粮直接一哄而散,十日之后归来拎回上千颗人头。 朝廷不给任何帮助,广东人想剿匪也是无能为力。 如今有了钱粮根本没有任何命令,自己就自发的去把周边盘踞的山匪扫了个干净。 如果一地一县如此也无所屌谓,可他妈整个广东现在都这逼样。 朝廷很多年一直在向广东索取从未回血,可当这些奏报送到京城之后,那位高坐龙椅的皇帝毫不吝啬的一通夸奖。 随后军械、火器、盔甲、军饷、军粮全来了。 皇帝没说广东有问题,更没提广东官员豢养匪盗走私谋利。 一个字都没提。 这是给朕战之能胜广东军卒的奖赏,剿灭匪患维护治安的奖赏。 而工部来人做了示范,在广东沿海渔民破烂棚子聚集的地方,修了一段五里长的水泥路。 看不懂。 你说晾晒昆布(海带)也不够,改善交通又只有五里长也没解决实际问题。 可随后郑芝龙明白了。 这哪是修路的示范,这是在告诉广东人这玩意能修建炮台啊。 有炮台就能够到海上,有火炮海盗船还能安全靠岸吗? 试验了。 那修筑的炮台两里之外用火炮轰,只是砸出一个大坑根本毁不掉。 这就变成了你也可以用船上的火炮轰我,但你打不倒也毁不掉。 但我能一直轰你,只要你的木船能和我的炮台一样坚固的话。 示范,不是示范怎么修炮台。 不,准确说那玩意长的形状应该叫炮楼。 而是告诉广东人这叫水泥的玩意很便宜,便宜到沿着海岸百丈就能修一个的地步。 朕修炮楼,你们自己想办法让海盗船一直在海上飘着永远不能靠岸。 浮浮沉沉往事浮上来,回忆回来你已不在。 不靠岸就没有粮食补给,淡水,蔬菜再加在海上时间长了就得靠岸快活一把,来舒缓紧绷烦躁的心情。 所以郑芝龙更明白,那五里长的水泥路不止是给广东百姓看的。 更是给他看的。 萧云举用脚踢了踢那段水泥路,抬眼看向无尽海面。 “这是陛下给他的机会,若是能看懂知进退就能入京面圣。” 伸手握住腰间刀柄。 “若是看不懂,他连登岸的机会都没有。” 说完对着水泥路一咧嘴。 “这玩意咋这么硬呢!” 第二百九十章见过什么叫虐杀吗? 水泥啊,这玩意谁也没见过啊。 只是听说朝廷要大张旗鼓的,在整个大明修建水泥路,还有那什么什么四个轱辘能转向的马车。 但对于大明的人来说,修路比修长城还累还辛苦。 修路就代表要开征徭役,就要去挖山炸石干苦力,过几年修一次也还能勉强挺过来。 可现在据说要全国动工,还要从福建广东修一条五丈宽连一根杂草都不能长出来的大路。 百姓心里那叫一个苦。 辽东人乐了,因为京城到辽东的路不用他们修,已经承包给了裁撤的卫所。 一个辽东本地兵在一个浙江兵身边坐下,一咧嘴。 “要是这么整的话,你们南方小剂子不得俩蓝子磨锃亮啊!” 浙江兵也是挠挠头。 “覅晓得,陛下岗噶木被似噶木。” 工程量太大,但百姓们却没有什么怨言。 就像那身在辽东大营的浙江兵卒所言,陛下说修就修嘛。 可随后,在广东那样的示范路开始在整个大明上演。 示范,在于教授修建之法更为抚民心之虑,更在提振心气。 不一样。 和他们想的不一样,不用抬着夯石一寸一寸的将铺好的路砸实。 但他们也心疼,因为这水泥路下居然要铺上一层细密的铁筋。 要炸山将碎石铺在铁筋之下,还要去河道里捞石子和那叫水泥的搅拌一起。 这样的事只是说很难被接受。 但样板有了。 那风干之后比女子肚皮还要平整的水泥路,居然硬的像王八壳子。 不用宣传也不用引导。 这样的路若是贯穿整个大明,带来的改变每个人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更让他们兴奋的,是陛下说以后会用这样的东西做成水泥砖,给他们盖房子。 不怕火烧不怕风吹,看见那炮楼了吗? 以后说不定能家家住上二层水泥盖的房子。 萧云举就是那不相信水泥的其中之一,在他看来花费这么大去修路,不如用来养兵打造武器。 先把辽东抢回来灭了建奴,再修路岂不是更好? 可在看到那水泥路的时候,这位据说谁也没见过他笑的福建总兵咧开了大嘴。 有这样的路,就能快速把南方的物资运到辽东前线。 兵员调动也再不是之前动辄数月才能完成。 他看到的是速度,对战场支援的速度和粮草调动的速度。 “费马脚啊。” 他咧着大嘴看着水泥路说。 萧云举在历史上并没有真正显示自己的军事才能,死的太早。 但仅从之前打楚王正面对掏,一边掏一边当着楚王的面抢辎重就能看出来。 这位可不是什么儒将。 他信奉的只有两个字,进攻。 在他看来战争结束的前提就一个,杀光。 敌人投降战争并没有结束,只要敌人的有生力量还在战争就要持续下去。 什么时候杀光了,那才是我接受你投降的时候。 所以崇祯从一开始就给他设立了一个明确的方向,攻安南。 有些国家可以靠哄靠忽悠慢慢掏空,但对于安南这样奇贱无比又和大明接壤的所谓国家。 杀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海上扩张是一定的,陆地向南扩张也是必须的。 所以这位还在和水泥路较劲的杀才根本不知道,他的皇帝陛下为他设置了一个怎样辉煌的未来。 猛如虎为什么被留在了陕西? 因为他是崇祯选中西征的绝佳人选,往西打猛如虎有着天然的优势。 因为这位仁兄本就在宁夏一带晃悠,而且是蒙古后裔。 有广东本地人一路剿匪玩的嗷嗷叫,卢象昇根本没有停留直奔濠镜。 很多人以为濠镜距离大陆很远,其实从广州府香山县的横琴山出发,距离濠镜只有不到八十丈。 后世被精确之后,这个距离只有187米。 明朝时濠镜远比新安县要繁华得多,新安就是后世的香港。 万历年间广东设立六处水寨,新安便被包含其中。 万历元年张居正从东莞划出56里、7608户33971人成立新安县,香港便属于新安县管辖。 因港口转运大明香料从而得名香港村,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小渔村。 赤柱、尖沙咀、黄泥涌这些地名在当时就已经存在,但文献极少。 而广东巡抚调集香港村渔民船只搭成浮桥,卢象昇的天雄军直接踏着浮桥就过去了。 “一,明人持械反击者屠。” “二,缴械跪地者押。” “三,铁坊明人留活口不伤。” “四,西方蛮夷屠一半,不可使用火器近战虐杀!” 这是卢象昇对身后大军下达的命令,这样的命令副将很是不解。 陛下接连派人送来火器,就连那最新式的燧发枪都有五百支。 这不是试验火器训练士兵最好的机会吗? 为啥非要近战以刀剑砍杀呢。 “这是陛下的命令。” 在卢象昇离开御书房的时候,这是崇祯特意交代过的。 原因很简单,制造恐惧。 西方人的战争也不少,玩的也是冷兵器但他们的所谓战场和中原一比就是过家家。 同样拿刀砍人,但他们见过什么叫虐杀吗? 又为何那般恐惧蒙古人? 抗美援朝时期美国大兵最怕的就是白刃战,不是体质不如我们更不是训练不如我们。 而是他们从没真正见过冷兵器杀人的可怕。 一个枪眼和一道一尺多长向两侧翻开的巨大伤口,哪个更有冲击力? 被炮弹炸飞了腿炸碎头颅,和被巨锤砸塌头顶将眼球生生挤出哪个更可怕更血腥。 西方人的处世哲学很简单,和强者谈判和弱者开战。 打不过就臣服,害怕就会说人话。 多简单的道理,比他妈中原人简单不知多少倍。 杀一半刚刚好,剩下的一半就可以商谈贸易了,顺便也能把大明的可怕野蛮带回去。 讲他妈什么礼法讲礼法,怕了才会守规矩,只见到冷兵器就会觉得自己有火器想玩点硬的。 徐光启不是觉得放空炮浪费吗,这机会不就来了嘛。 万里迢迢去征服全世界现在还不现实,但不知死活万里迢迢来送死的这份大礼说什么都要收下不是。 就在卢象昇开始血洗濠镜之时。 郑芝龙的船队也在黑暗之中将濠镜包围。 第二百九十一章崇祯是一定要见的 濠镜的走私贸易很繁荣。 但这些所谓的走私全部都是有官方背景的,两广总督王尊德在崇祯登基后便是上奏。 凡越境贩私者,皆有官员主导。 浙江双屿(舟山)福建月港(漳州)广东南澳岛(潮州海阳县)广东濠镜等地最为猖獗。 王尊德一直在奔波剿灭匪患打击走私,但他根本无能为力。 原因在于他是贵州人。 明末广东是难得吏治没有被腐化的地界,但巡抚陈邦瞻和总兵何汝滨和王尊德一样被架空。 陈邦瞻江西高安人,何汝滨来自苏州卫世袭指挥。 三个都不是本地人,而广东布政使最早叫汪起凤,南直隶苏州府人氏。 随后接替汪起凤成为广东布政使的叫林绍明,广东雷州人。 福建左布政使叫申绍芳,南直隶苏州府人,右布政使叫周泰峙南直隶镇江府人。 从这两地主官的籍贯能看出什么? 要么都是南直隶出身要么就是广东本地出身,而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浙党成员。 崇祯当初从接到王尊德奏报的时候明白了两件事。 一,王尊德和陈邦瞻以及何汝滨都被架空了。 林绍明是广东本地人,先是在外地做官最后优评甲等回到广东接任布政使,广东官员在他的引导下铁板一块。 二,太祖定下的南官北调不得在当地为官的制度,被人破的干干净净。 朝廷决策层强大这种制度很管用,能在一定程度上制衡官员贪腐做大沆瀣一气。 但当朝廷示弱管控能力脆弱的时候,朝廷直接下派的巡抚和总兵就会被当地势力轻易架空。 王尊德、陈邦瞻、何汝滨都是忠臣也是能干之臣,他们看到了广东的走私和官员贪腐。 但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朝廷垃圾给不了粮食军械和军饷,想维持稳定就只能甘当傀儡。 嘚瑟的狠了,人家上下一联合就能让你罢官免职。 后来南官北调制度被官员以路途遥远为由,逼着皇帝改成了本省回避制。 基本作废。 所以肃贪从来都不是一道命令杀人了事。 贪官被抓就是死,为了不死他们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单纯的下令去杀去肃清贪官,那大明就有平不完的叛乱,就会有大批被蛊惑而起的百姓被杀。 卢象昇的天雄军自成立以来打的都是山匪,这让天雄军心里也憋了一股火。 同一年组建的京营周壮、洪承畴、孙传庭人家都在打仗。 就连湖南的左良玉、江西的祖宽、河南的虎大威、陕西的猛如虎这些人大大小小的都打了像样的敌人。 可他们却只能剿匪,憋屈啊。 所以一登上濠镜,这些杀才便是拎着长刀弓弩冲了上去。 杀人一刀了事,但陛下要的是近战虐杀。 再加这帮人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天雄军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三万五千人,濠镜岛上才多少人。 然后还这个不能杀那个要留着的火气就更大,所以这帮杀才逮住蛤蟆捏出尿。 干掉一个人直接对尸体来了个三十六连斩,稀碎! 但他们收到了一个严格的命令,一个叫伯多禄·卜加劳二世的西方蛮夷不能杀。 这个卜加劳是师葡萄牙人,更号称是葡萄牙的铸炮专家。 自嘉靖三十六年起,这个卜加劳就在濠镜开办了铸炮厂,但这个人刚到濠镜的时候连锻铁的技艺都不懂。 真正操盘的是来自大明民间的铸炮工匠,他把这些炮的规格改了也把外形做了改变。 随后大逼嘴一咧,这是葡萄牙火炮,远超大明工艺的最先进火炮。 明朝不准铸炮技艺外传。 但葡萄牙人早在嘉靖三十二年,就通过贿赂广东官员的形式半定居濠镜。 更在这些贪官的默认和忽悠下,葡萄牙人竟然设立了澳门总督这个职位。 这是文字游戏。 在大明官方认可的只有濠镜,别名也只有香山澳,澳门只是一个民间叫法。 再加只派驻数十人个葡萄牙士兵,和一个在大明看来跟笑话一样的澳门总督,所以这件事也就人去在意。 更牛逼的是,崇祯七年他们通过广东官员的门路,把大明工匠打造的火炮卖进了大明。 这就是红夷大炮西铳入京的由来。 更派遣一支三十多人的队伍进入大明,成为技术顾问。 袁崇焕的宁锦大捷是真的有葡萄牙人参与,但大明的兵仗局的所有铸造技艺也被他们全部偷去。 这其中传教士的作用功不可没,徐光启等人被洗脑,王徵的火船自去在明灭亡后不知所踪。 但连喝热水都不会的西方人,在若干年后弄出了蒸汽机。 人家早就在下一盘大棋。 以当时西方的实力累死也打不进大明,哪怕满清掌控中原的时候他们也打不进来。 所以最好窃取机密的办法,就是利用带路党打进你的高层。 只有中原人才相信外来和尚会念经,用你的东西让你信服我是高高在上的专家,堂而皇之拿走你所有的不传之秘。 这样的贱招西方人不知道用了多少次。 买通了你的官员,卜加劳以铸炮专家的身份出现,雇佣大明铸炮的工匠就变得合情合理。 因为人家是专家啊,雇佣你的工匠不是为了获取机密,只是雇佣几个工人而已,是不是很合理? 所以在看到这些的时候,崇祯直接将手里的茶盏扔了。 这点龌龊的心思全用到了自己人的身上,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结果被一群西方猴子耍的团团转都不知道。 马士英强不强? 孔胤植布局的能力就连崇祯有时都会为之惊叹。 那钱龙锡、江西乡绅集团、浙江的那群商人哪个不是心智过人之辈? 但这群蠢货眼界太浅,把这点心思全都用在了内部自己人身上。 看到的只是大明一国之地,更以为大明地界就是天下中心。 那些广东福建的官员商人,更是个个都该被凌迟处死。 在他们看来澳门、香港甚至台湾都是不毛之地。 此刻的卜加劳已经不在濠镜了,掌控濠镜铸炮厂的是他儿子。 而这个人,崇祯是一定要见的。 第二百九十二章明人的傲气! “就他妈你叫啥寄吧劳啊?” 一名天雄军三十六连斩,干掉了一个葡萄牙士兵后,滴血的长刀指向躺在床上搂着一个蛮夷女子的卜加劳问道。 “我们有明朝皇帝的旨意,这里是我的私人领地你擅自闯入我...” 这个人明朝话说的很不错,甚至比这个宜兴出身的天雄军说的还标准。 但老外遇到兵,双眼必乌青。 在家是老幺,出门是丧彪。 陛下说不杀没说不能削你啊,还他妈你的领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一顿电炮把卜加劳二世干躺,这个天雄军伸手将蜷缩在床上西方女子身上的被子扯掉,露出一副赤裸的身躯。 “过来,分开!” 刀尖上的血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这个葡萄牙女人听不懂明朝话,所以这个天雄军将长刀入鞘。 上前拉过很是认真的看了一会撇撇嘴。 “擦,尼玛白虎!” “整进大明应该能卖点钱吧。” 那西方女人听不懂明朝话,但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眼睛一闭等着被推。 但没想到人家只是验验货,想的是怎么能卖俩钱...而已。 这和后世完全不同,大明人是看不起西方蛮夷的,夷女就是个彻底的贬义词。 捅了她,会觉得自己也不干净了。 濠镜是有明朝军维持治安军卒的,但这些军卒被直接屠灭一个不留。 卢象昇一身盔甲来到濠镜码头,看着站在码头等待的郑芝龙冷冷开口。 “看够了吗?” 萧云举让人给郑芝龙送信,如果濠镜逃走一个就用他的族亲来抵。 所以他来了。 可来了也只是当成一个看客。 郑芝龙躬身:“草民郑芝龙见过将军。” 卢象昇连点头的动作都没有。 “如果不是陛下有旨意在,见到本将的就是你的尸体。” “是不是以为你在海上逍遥又背靠台湾,本将就拿你没办法?” 卢象昇说完向后一挥手,一道火箭升空而起。 而也就在这道火箭升空的同时,郑芝龙身后的漆黑海面上亮起无数灯火。 这些绕到郑芝龙身后的人,正是那些和他不对付的大批海盗。 “知道他们为何会听从朝廷的调遣吗?” 卢象昇说完朝前踏出一步:“陛下亲笔给他们写了两字。” “回家!” 郑芝龙的神色猛然一变,带着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卢象昇。 “是不是很震惊,是不是觉得陛下给一群海盗写下亲笔信很不可思议?” “是不是觉得陛下应该做的,是下达一道剿灭或者招安冷冰冰的旨意?” 卢象昇没有去看郑芝龙,而是再次上前走到码头的边上,看向码头停泊的数百艘大船。 “陛下说,未来的大明不再有夷民更不能有贱民,所有人都是大明子民,用肩膀扛起大明长城的大明子民!” 郑芝龙的爹是泉州府库吏,他小时候的日子过的还凑合。 但在十七岁的时候他爹死了,他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道的冰冷和恶心。 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他靠的是过人的城府和手段的狠辣。 他只相信实力,更以为自己对这个国家早就没了任何情感。 但那来自皇帝亲书的两个字,让他自以为早已冰封的心脏猛然跳动。 回家! 这是命令的语气,但这个世界上能用这样命令语气让你回家的,唯有双亲。 他已经很久没听到过这样的话了。 甚至今晚来到码头,他要听的也是皇帝招安和封赏的旨意。 但他等来的却只有两个字。 回家! 没有斥责,没有许诺,只有两个深藏在记忆深处的字眼。 “去京城吧。” 卢象昇不冷不淡的说了一句后,对着海面上的无数灯火伸手一指。 “和他们一起去见陛下。” 郑芝龙再次猛然抬头。 “陛下肯见我?” 卢象昇不喜欢眼前这个人,历史上两人也从未有过任何交际。 如果没有陛下的命令,卢象昇早就一刀砍了这个不知所谓的东西。 “别把自己当个人物,想杀你根本不用诓骗进京这样的手段,你的时间不多。” 卢象昇脚步未停迈步而去。 “因为本将的耐心不多。” 这就是老卢,耐心不多就是告诉郑芝龙。 虽然陛下要见你,但老子现在一刀把你砍了上奏你不肯归降又能如何? 别他妈在那又是猛然一惊又是眼底一闪的,现在的大明能整死你的一抓一大把。 打造铁甲船可不是用来钓鱼的。 郑芝龙站在原地,转头看了一下海面上正在靠拢的大批船只,又想起那岸边正在修建的炮楼。 他知道自己没得选。 两个字能让这般多海盗归顺,同样两个字也能让这些海盗去打自己的老巢。 朝廷一兵一卒都不用动,就能借其他海盗之手灭了自己。 想到这之后,郑芝龙暗自咬了咬牙对着身后挥手。 “所有人全部登岸,大船交给官军处理。” 他做出了选择。 去京城,去见陛下。 历史在这一刻被改变了,他没有经过熊文灿的招安,没有直接披上官衣成为举足轻重之人。 就连历史上被他借用朝廷力量干掉的其他海盗,也一同获得了进京面见皇帝的恩赐。 大明很神奇,神奇到很难用世俗和经验去判断的地步。 其他朝代末期能用的人太少太少,可大明末期能打能骂能干活的人多到数不清。 而且那份来自朱元璋给的傲气深入骨髓,用常理去推断,皇帝处理海盗唯有一道充满杀伐的圣旨。 灭! 但崇祯却以君父的语气只给写了两个字。 按照常理,海盗逍遥自在全是垃圾人渣,又怎会轻易选择相信朝廷归顺朝廷? 但神奇的就在这。 皇帝的两个字,这些桀骜不驯的东西还真就回来了。 没有犒赏没有许诺,这样登岸进京在一般人看来就是个陷阱。 但这帮东西真就怀揣那两个字登岸弃船,腰杆挺得笔直连天亮都不等直奔京城去了。 这一幕,很多人都不理解。 “尊重。” 两广总督王尊德对一旁的广东巡抚陈邦瞻说道。 “他们感受到来自陛下的尊重,更看到了大明的改变。” “陛下亲书两字对他们来说足矣,哪怕顷刻被杀也义无反顾。” 他抬头看向夜色中的天穹。 “这,就是明人的纯粹,也是明人的傲气!” 第二百九十三章秸秆酿酒 张鹤鸣曾说过,其实贪官的套路就那么多。 掌握本质,就算他们玩出花来也万变不离其宗。 广东官员的底气来自海上的威胁,海盗,占据台湾的葡萄牙人以及那无处不在的走私团体,和那豢养在山林里的匪盗。 掌握了赖以生存的商业体系,就能轻易掌控所有人的饭碗。 朝廷剿匪他们通风报信让大军扑空,打击海盗走私那也就是走个过场。 朝廷要动手,就挑动百姓弄出另一件事去分散皇帝的精力。 这一招很好用,从嘉靖到万历再到天启一直在正常运转。 但现在有了水泥路。 一个县一个县的被切割成无数小单位,百姓修路给工钱、渔民海货朝廷优先收购。 织布、瓷器、茶叶、药铺、学堂朝廷用很温和的方式在全面介入。 尤其那个叫吴有性的东西到了广东之后,先以朝廷的方式义诊,随后开药方监督百姓去药铺买药。 一个吴有性不算啥,但这个也他妈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东西,身边跟了一群锦衣卫。 他开的药方,百姓抓药的时候药铺瞎开价直接证据确凿被拿下。 这也不算什么新鲜事。 有本事你就一直待在广东别走,有本事你会分身术能在整个广东义诊。 无非就是想弄点动静给皇帝看罢了。 广东官员是这么想的,所以也就任由这么个不知道哪来的玩意去折腾。 可这货先联合锦衣卫拿下药铺掌柜,将药铺充公,随后笑眯眯的看向药铺的伙计。 “知道银贷吗?” 这事谁不知道啊,明刊不天天说嘛。 田亩分售百姓不用先给钱,就连种子农具都由朝廷打造,有三年期或者五年期去慢慢还清就行还没有息钱。 “那你知道药铺也能银贷吗?” 啊?! 别说药铺的伙计懵了,就连广东的官员也懵了。 可这个时候他们察觉不对已经晚了,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最核心的问题。 开药铺很难吗? 药铺掌柜的会亲自抓药干活吗,不会,那活是谁来干,是谁为人抓药? 伙计。 看见对面的大明央行了吗,去,你们几个伙计进去说你们要银贷药铺,以后啊你们就是掌柜有产业喽。 药铺充公充到哪了? 大明央行,央行谁主持创建的? 毕自严。 连皇帝抄家都要分一杯羹的毕自严,所以吴有性这一招跟谁学的还用猜吗? 药铺掌柜被干掉了药铺被充公,转手银贷给了几个伙计,朝廷有钱了伙计们自己当老板了。 药铺啊,他不是医馆,只买药负责抓药的地方。 认识药材种类就行了,所以你说那些有背景的掌柜听话,还是这些几个联合起来银贷接掌药铺的伙计更听话? 有些事不用整的血呲呼啦,换个角度换个办法不就行了嘛。 杀几个药铺掌柜而已,这药材坊市的价格就控制住了。 随后朝廷下令,医馆卖药需得太医院授权花银购买许可,每年都要进行年检。 很贵,贵的让人接受不了。 那接受不了你就只看病开方子,百姓拿着药方去药铺抓药呗。 他打了个样板,随后坐着船去了琼州提取青霉素。 濠镜的消息传回来后,广东布政使林绍明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 历来,都是地方官员出题切割皇帝的精力,用另外一件人造麻烦转移皇帝的注意力。 可现在反过来了。 皇帝用一个吴有性干药铺杀掌柜,又启用银贷联合央行户部就是障眼法。 无限切割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这导致他们没太去关注卢象昇,也没想到广东地方卫所衙役有了钱粮自行剿匪。 更没想到卢象昇直扑濠镜,将整个濠镜一网打尽。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豢养的山匪没了,与之交易私通的海盗归降了。 百姓去修路了,一地一县都因为修路被派驻了朝廷来的人,再加明刊助攻他的底牌一张不剩。 没了牙齿的老虎就是一坨肉,两广总督王尊德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广东,注定腥风血雨。 但却只被限制在了官员阶层,底层民众在种种政令的刺激下发挥出了应有的活力。 .... “陛下,您提出的秸秆酿酒成了!” 御书房里,户部尚书毕自严手里拿着一个酒坛子,眉飞色舞的在跟崇祯报喜。 明朝烈酒是不被上层所接受的,主流是黄酒和米酒。 白酒在中原的历史很悠久且早有了蒸馏法,但一般都是底层百姓所喜欢的,劲大、便宜。 而批量出现是蒙古西征,从阿拉伯得到蒸馏法之后开始大面积出现。 到了后期,这种蒸馏白酒才慢慢登上宫廷和贵族餐桌。 比如皇宫里比较出名的太禧白,金茎露之类就极受追捧。 但度数都很低,以口感绵柔著称。 所以武松能连喝十八碗的绝不是高度白酒,应该是米酒和黄酒一类的东西。 崇祯是个另类,不看歌舞也很少喝酒。 因为他太知道上行下效的威力。 一个皇帝醉心歌舞下面的人就会花大价钱去搜罗歌姬,皇帝贪杯这酒就会成为主流。 现在大明粮食都不够吃,哪里来的闲心去他妈酿酒推崇酒文化? 再者,他就算再白痴也不会把粮食酿成酒卖给蒙古人。 之所以把酒放进互市清单里,一是蒙古人喜爱烈酒。 二则是废物利用。 秸秆是能酿造白酒的。 尤其稻草小麦和玉米秸秆都能娘出白酒,但这样酿出来的酒很难喝,且喝时间长了对身体也有极大伤害。 而他很早之前就命令户部、锦衣卫、东厂走访南方盛产水果的地界。 发现因为运输的问题,有太多水果烂在地里一文钱都无法变现。 所以他当即召来毕自严,告诉他秸秆酿酒和烂果酿酒的想法。 中和一下嘛。 在秸秆酿出的白酒里掺入果酒,味道就好了很多。 虽然和粮食酒的口感还是没法比,但它便宜啊。 明朝秸秆是可以抵用赋税的,因为这是马匹主要的草料来源。 但根本用不完,百姓又习惯了上山砍柴。 正好,这秸秆和烂果拿来废物变宝酿酒卖给蒙古人。 “陛下,臣明日打算去见见那位衍圣公。” 毕自严放下手里的酒坛子微微一笑。 “刘鸿训大人在曲阜,只起出白银十五万两,这不符合孔家的身份。” 崇祯端起酒杯看了一眼毕自严。 “朕会让东厂协助你。” 第二百九十四章不受嗟来之食 孔家到底有多富,就连崇祯都无法准确估计。 单单看孔胤植的布局,估计他所掌握的财富还要超过八大晋商。 但刘鸿训在曲阜翻了个底朝天,就连锦衣卫和钦天监都派人去探查建筑或者机关密库。 最后只搜出来十五万两,这不合常理。 孔胤植还是衍圣公,山东官场被刘鸿训杀了一遍又一遍,丝毫没有要往他身上牵连的意思。 但那之前高高在上的孔家,随着迁圣祠的政令被下达后,在世人心里的地位一落千丈。 甚至很少有人再去关注这些住在崖壁下茅庐里的孔家人。 不是孔圣不再被推崇。 而是现在每个人手里都有自己要忙的事,互市、修路让大明百姓看到了希望也有了干不完的活。 “也不是很难喝。” 崇祯喝了一口那秸秆混合烂果酿出来的酒,细细品了一下后看向王承恩。 “魏忠贤到哪了?” 王承恩躬身:“禀皇爷,按照奏报三日后就到京城了。” 崇祯拿起一份四川送来的奏本。 “告诉他,滚回来不用先来御书房,去找李志明。” 说到这崇祯也是微微皱眉。 魏忠贤这老东西的腰疾是个大麻烦,李志明准备了针灸和推拿能延缓一下那狗东西的病情。 但也只是延缓。 .............. 京城外六十里,宛平县有一处叫门头沟的地方。 这里在明天顺年间便有在崖壁雕琢佛像的传统,这个传统一直持续到了嘉靖八年。 而这个纯粹的不毛之地,就是钦天监叶震春和太祖以及孔圣商量很久定下来的地方。 挑了一面巨大石壁为孔圣神像所在,而且神像已经画了一大半,每天都有读书人前来上香祭拜。 也算是变相拉动地方经济了。 叶震春说选在这,是因为孔圣要与佛祖齐平,反正巴拉巴拉一大堆,意思就是这刚刚好。 不接受任何反驳。 孔胤植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对身后的茅庐也是没有发表过任何不满。 身穿宽袍大袖每日静坐,没人能看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衍圣公好雅兴,在下佩服佩服。” 毕自严这个人是不能常理推断的,来了之后自己拿过一个草垫直接坐在了孔胤植对面。 你睁不睁眼无所谓,只要没死就能听见我说话。 “毕大人也是好雅兴,不去搜罗吾孔家底蕴却来此与一个完败之人闲话,实在是佩服得紧。” 孔胤植睁开了眼睛,但眼底充满了不屑。 完败又何妨,以为把我赶到这不毛之地又废除曲阜圣地的名头,就能得到孔家全部底蕴? 笑话。 毕自严呵呵一笑微微摇头。 “错了。” “那是大明的财富底蕴,只不过被小人窃取而已。” 孔胤植嘴角升起一丝淡淡笑意。 “哦,那就祝毕大人旗开得胜,早日找出那些被小人侵吞的财富银两。” 他知道,如今的自己皇帝随手可杀。 不会动你衍圣公的名头也不会定你欺君反叛之罪,但病重而亡却是轻而易举。 但杀了自己,那些被藏起来的巨量银子就再也无法重见天日。 所以他不认为自己输了。 因为他的袖筒里就有剧毒,但凡皇帝打算用强动刑他就会自己吞下毒药。 无解。 这是他给皇帝布下的最后一道无解难题。 毕自严笑着从袖筒里掏出一本《论语·卫灵公》。 “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 “颓在其中矣,学也。” “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 这话一出,孔胤植眼里的不屑更浓,连断句都读错了,这样的人执掌户部这大明没有未来。 毕自严说完将书册塞回袖筒。 “在下知晓让公爷开口已经不可能了,遂在下也就不再自讨没趣。” 孔胤植更加不屑的看了一眼毕自严,这就认输了嘛。 真是高看了他。 可就在下一刻,孔胤植刚闭上的双眼陡然睁开。 “既然圣人言不谋食耕也,那想必公爷也绝不会要我户部调来的粮食,所以在下为公爷找了一个自力更生的渠道。” 说着,对远处的一片石地一指。 “那里啊盛产石板,用来铺路盖房都是好东西,所以在下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每一个孔家人每日开采一千斤石板能换一斤粮食,所换之粮仅可自家人食用,若胆敢给予他人就变成一万斤石板换一斤粮。” 捋了捋胡子。 “孔家有祖训呢,不能受嗟来之食,所以这工具孔家人也会自己解决的对啵?” 他说完拱手。 “在下五日后再来,为避免有人克扣,在下亲自来为孔家人称称斤两。” 他走了,留下目瞪口呆双拳紧握的孔胤植走了。 你不是宽袍大袖闭眼静坐挺牛逼嘛。 那就是吃太饱了。 你们有祖训呢,耕也,不受嗟来之食。 我认孔圣为尊的,当然不能破了这个规矩,所以这粮食我户部就提供了。 为了让孔家保持家风,你们以劳动来换取粮食吧,既不违反祖训又能自力更生,你说是不是很天才? 以个人为单位,自己得了粮食不得分与他人,所以您这位宽袍大袖闭目沉思的衍圣公就得亲自去挖石板。 我让你再装逼静坐! 五天。 刚好是人快要饿死还没饿死的时间段,到时本官再来称称你这位衍圣公的斤两。 “大人,他的袖筒一直紧握且置于胸前,怕是准备随时自尽....” 护卫之人的话还没说完,毕自严便是摆摆手登上了马车。 “做样子给陛下看的而已,就他这没皮没脸的货哪来的勇气自尽。” “他吃的太饱了,饿他几天就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东西。” 三天,孔胤植就崩不住了。 太饿。 而且他从没想过铁板一块以自己唯尊的孔家核心一脉,竟然会为了每天一斤粮食就把自己抛弃了。 真的没人给他粮食,饿的直打晃再想闭眼静坐已经根本坐不住了。 饿瘦了,坐在那感觉屁股被硌的疼的受不了,所以他叫来一个名义上看守圣像的军卒。 “吾要见毕自严,叫其速来!” 第二百九十五章老实人 毕自严对孔胤植是有一腚了解的,甚至一撅屁股老毕就知道他要打什么嗝。 但问题是他并不了解毕自严。 他要见毕自严还要求速来,但这位户部尚书根本就没理。 毕自严在宫门前碰到了一个人,魏忠贤。 魏忠贤这一趟出去了大半年,刚刚回京就直奔御书房,却被告知让其先去太医院。 毕自严不喜欢魏忠贤,但这一刻见到魏忠贤的时候这位大明户部尚书心中也是一叹。 仅半年,魏忠贤老了很多,那腰更弯了。 “魏厂公辛苦。” 魏忠贤掸了掸自己的外衫没看毕自严,转头对宫门值守的太监一瞪眼。 “咱不在京城你们就不会伺候皇爷了是不是,堂堂宫门之外竟然有脏东西碍眼。” 说完大袖一甩。 “用锹撮出去扔了!” 撮是北方人专用词,南方人大多叫铲。 而用锹撮出去一般形容孩童在院子里拉屎,拉完连土带屎一起扔出去。 这话是个人就听得懂,但在宫门值守的太监就是个报信送信的。 魏厂公要把户部尚书当成屎撮了扔出去,你让他一个小太监怎么办? 而守卫皇宫的勇卫营也就是腾襄四卫的前身兵卒们,孙应元带去一半去了杭州,如今把守宫门的也是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出声。 俩大佬掐架是会殃及池鱼的。 毕自严皱着眉头仰头看天,随后对那个被魏忠贤训斥的小太监招招手。 “嗳,你看,是不是没有鸟?” 我死了。 小太监感觉自己要死了,干啥呀。 你们俩大佬互掐就自己掐呗,难为我一个小太监干啥呀? 尤其这位户部尚书太损了,看天说没鸟,你是在骂厂督大人但我也是太监呢。 “魏厂公,能否借一步说话?” 毕自严把视线从天穹收回看向魏忠贤。 老魏很有礼貌:“不借!” 毕自严点头。 “好,既然厂公借了那在下也就畅所欲言了,是这样,从孔家只搜出了十五万两银子....” 毕自严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后,登上马车走了。 而在坐上马车之后,车夫很是不解的开口。 “老爷,为何非要和这阉人说这些?” 没错,毕自严有自己的私人马车,而不是像钱谦益那些朝臣一样坐公用班车上下朝。 原因简单啊。 他跟皇帝硬要了五百两银子买的私家车,但这钱崇祯根本就没给,然后这个不要脸的去找了周皇后。 这辆马车是皇后娘娘赏的,谁来弹劾我啊? 谁! 毕自严闻言摇摇头。 “他老了。” 说完闭眼不再言语。 魏忠贤老了,不再是那个呼风唤雨的九千岁。 而如今的局面已经再不需要用一个魏忠贤,去做什么拉拢人心的事。 陛下不想让魏忠贤死,这几乎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但那个老太监一身屎,想活就得有足够的功劳去抵消他曾经犯下的罪孽。 去捏一个已经半死的孔胤植,不就是最好立功的办法吗? 陛下说,朕会让东厂协助你。 这话的意思毕自严懂。 这样的功劳对他这个户部尚书只是锦上添花,但对魏忠贤却是极为重要。 ... 崇祯的眉头皱的很紧,因为河南又出了幺蛾子。 建奴女子和蒙古女子大量进入大明,有李邦华纳妾建奴女子在前,宋应星纳妾蒙古女子在后。 再加已经确定接掌道录司的西山净明忠孝道的老道士们,也接受了建奴和蒙古女子的榜样。 大明伤残老卒和老光棍们在朝廷拉皮条...做媒之下开始接受了两族女子。 杨嗣昌真的开始在整个大明打造官方妓院,他和毕自严联合整出了一个加盟制度,玩法和驿站的食宿差不多。 产业和最终解释权归朝廷所有,加盟商按照即有模式经营运作每年上交分红例钱。 赌和毒坚决不能有,但妓院这东西想彻底禁绝是不可能的。 而且也是拉动经济刺激消费的一大助力。 但问题出现了。 河南开封地界出现了妓女们的集体请愿。 建奴和蒙古女子什么年纪? 十四到二十岁之间,好不好看身上有没有羊膻味先不提,嫩啊。 有新鲜血液进入就会顶替掉一些老细胞。 官方妓院严重压缩地方青楼的经营,而那些年纪偏大又没有外国女子加成的老细胞们自然没了生意。 集体跪地请愿要求裁撤官方青楼,还她们一个糊口之道。 杨嗣昌早就做了针对性的布置,那些楼子里失业的女子也可以由朝廷做媒。 嫁给老实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既能从良又能让实在娶不上媳妇的有个家。 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嘛,破车胜过走,破那啥胜过手。 伤残老卒是有国家养老金和个别特权的,所以是建奴和蒙古女子的优先选择。 那些穷但没残疾又肯干的,在整个大明开始发展基建银贷田亩之下,都能吃饱饭攒点余钱买布做新衣,这也是建奴和蒙古女子心仪的对象。 和大明相比,如今的建奴和鞑靼、瓦剌底层百姓过的很苦,没有律法的约束随时都会被买卖和杀掉。 其实这些被卖进大明的女子们,很享受也很快便是融入了大明社会。 原因就在于不强迫你嫁给谁,而是由官方举办相亲大会,每个男人都有详细真实的资料。 你自己选,不想种地的也可以去官方青楼。 可这不强迫就把‘老实人’给剩下了。 那你剩下了就只能...是吧,虽然那些女的原来在会所楼子里干过,但好歹也能组成一个家庭不是。 各地县衙也为这批老实人和在会所淘汰下来的人,举办了一场相亲大会。 结果。 这帮老细胞们要求贼高。 不下地、不干活,男人挣的钱要上交。 要有房子没有贷款,不养老人还要有牛车出行。 不生孩子,每月要添购水粉新衣。 最离谱的是每月要回娘家探亲十日,男方不得有怨言跟随且还要准备礼品。 而她们所谓的娘家就是之前楼子里的其他老细胞们。 至于是去探亲还是去和老相好约会,这事谁也说不清。 不符合条件我不嫁,这样的条件老实人也娶不起,相亲大会成了摆设。 没吃的就集体跪地请愿,要求朝廷裁撤官方青楼还她们一条活路。 这事情不大但很恶心人。 重点在于,这事发生在开封。 第二百九十六章白莲教 开封,崇祯很早就注意到了这里。 也很早就在这里开始了布局,因为这里有一支数量庞大的犹太裔。 金声被他派到河南府(洛阳)任知府。 王家彦任河南安按察司佥事,就在开封。 王家彦上奏,开封青楼女子之事的背后有一股力量在运作一切。 金声奏报,开封之事在洛阳也有了苗头,且有向整个河南蔓延的趋势。 这件事的恶心就在这。 请愿的是一群楼子里的女子,而且切合点也和崇祯的政令有关。 你交易建奴和蒙古女子进入大明,就会挤压这些本就穷苦出身女子的活路。 和动乱及贪腐盗匪官员都不同。 这些人你能用刀杀过去吗? 一群女子本就凄苦,杀了会造成极坏的影响,且这些人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没了活路,向一心为民的陛下请愿而已。 若是之前这样的消息送不到崇祯的御案上,但您不是弄出了一个明刊嘛。 一切就变得合情合理。 不理会,这样的事情就会快速蔓延到整个大明。 到时候要么裁撤官方青楼,要么终止和建奴蒙古的女子交易。 战略掏空建奴和蒙古的计划被废,让大明伤残老卒以及穷苦之人娶妻也会无疾而终。 没了这些优待,建奴女子和蒙古女子就很难对大明产生归属感。 一切被打回原点。 崇祯看着这封奏报微微眯眼。 “大明还真是人才济济。” 这话他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但每说一次心里的感触就会加深一分。 心思驳杂之人太多,处处设置障碍让政令无法推行。 而且全部都根据自己的政令去设置陷阱,一个不慎就会全盘皆输。 钱龙锡死了、江西被平定、南直隶裁撤、漕运和盐矿回到正轨。 如今就连孔胤植也只剩下了半条命,听说魏忠贤从太医院出来已经去了门头沟。 但哪怕如此,这大明内部的腌臜依然存在。 且动作和手段也更加的高明。 崇祯扔下手里的奏报看向王承恩:“魏小贤回来了吗?” 王承恩躬身。 “禀皇爷,已于昨日进京,一起进京的还有新任道录司左正一净明道人。” 崇祯点头。 “让魏小贤即刻启程去往辽东,调魏柔嫣回京听令。” 大花被赐名柔嫣。 李志明奏报魏忠贤的身体很差,最好的办法就是静养用针灸药理调养。 所以这东厂必须有人顶上来。 魏小贤很强,但魏忠贤推荐的是自己还没见过的魏柔嫣。 就在王承恩走出御书房的时候,方正化送来奏报。 而崇祯看到这份奏报里的内容后,眼内闪过一抹了然。 果然如此。 南京灵谷寺里的那个觉深没死,张鹤鸣一枪打中他的人中,将他当场变成了太监。 随后这个人被锦衣卫秘密押往京城,结果出来了。 白莲教。 这个人出自白莲教,更是白莲教里的先锋元帅。 这个白莲教的来历可谓是源远流长,最早甚至能追溯到东晋时期。 南宋时期的茅子元率先拉起白莲教的大旗,最初是一个倡佛团体,和东晋时期的教义是相同的。 不杀生、不饮酒、不做乱,也不反元。 后来性质就变了,尤其在明朝时期最为活跃。 洪武晚期,湖广、江西相继出现了王佛儿,李法良为首的白莲教起义。 但哪怕到了晚年,太祖对于这种宗教叛乱之事依旧强力镇压。 永乐年间,出了一个以佛母自居的唐赛儿,聚众数万攻占青州。 太祖虽然没了,但遇到成祖结局也是一样的被血腥屠戮。 正德年间,山西白莲教首李福达密谋造反,还没反就被拿下发配甘肃,但半路跑了化名李伍。 最终在洛川成事攻占洛川县城随后被镇压。 嘉靖二十四年,大同的宗室成员朱充灼勾结白莲教意欲造反,结果被大同知府镇压,但核心成员却逃进蒙古投靠俺答汗。 天启二年,白莲教分支闻香教首领徐鸿儒在兖州反叛,先后攻占郓城、钜野自称中兴福烈帝。 这场动乱持续了半年多,而且形成了连锁反应。 武邑和景州的白家屯冒出了一个于弘志,泽县康傅夫,河南汝宁府固始县李恩贤,四川白莲教也同时作乱。 这一乱让山东出现了流亡壁立少炊烟的残破景象,而这次的动乱里死了两个被忽略的人。 孟子六十代孙孟承光和其长子孟宏略。 这些事看起来毫无关联,但崇祯却看出了其中的门道。 孟子在明朝的地位很复杂,这份复杂来自太祖朱元璋。 因为他不喜欢这位亚圣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的言论。 下令删改《孟子》中他不喜欢的章节,更要把孟子牌位从孔庙配享中移除。 这引发了朝臣的强烈反对,最终保留配享地位但他不喜欢的那段还是被删改了。 亚圣的理论简直就是为太祖量身打造的,太祖是真的把朝臣当成了草芥看不惯就杀掉换一批。 所以孟子后人在明朝的地位远低于孔家,但这很是低调的孟家人却恪守祖训。 有明一朝,亚圣孟子的直系后人从未出过贪官,也从未有投降满清卖国之人。 而孟家入朝为官的人并不少,也真正做到了恪守祖训没有一点不该有的心思。 徐鸿儒攻破郓城和藤县,孟承光和其长子率家丁协助官军攻城战死。 其母更是被白莲教余孽刺杀。 这一战山东巡抚赵彦,山东总兵杨肇基、都司杨国盛廖栋全部展现出了非凡的能力,随后一个个升迁被调离山东。 赵彦加兵部侍郎兼右副都御史,加太子太保,一跃成为了朝堂上举足轻重之臣。 随后杨涟参奏魏忠贤其随后附之,魏忠贤反手就把他儿子受贿的证据拿了出来。 天启念其有功加太子太傅令其致仕告老,回到祖籍延安后不久郁郁而终。 杨肇基先是入京城,后调任延绥总兵被朝臣弹劾罢免官职。 崇祯二年,皇太极从喜峰口入关兵至京城,杨肇基率家丁相邻三百余人日夜兼程驰援,被崇祯赐宴承天门再次启用。 崇祯四年战死蓟镇边关,年五十一岁。 杨国盛、廖栋等人也是相继升迁被调离山东,随后之前只是打酱油的杨国栋接任山东总兵。 这些事看着很乱。 但却是一个天衣无缝又精妙绝伦的布局, 一场叛乱杀了孟承光,更将所有能战忠君之臣全部调离山东地界。 而山东的赋税也经此一事一落千丈。 第二百九十七章什么是江湖? 这才是崇祯说大明人才济济的原因。 很多事都是碎片化的,但却能拼成一个完整的布局。 正德年间李福达密谋造反被发现,这样的罪行居然没有直接砍了而是发配。 发配到了一半居然跑了,随后化名李伍攻陷洛川。 嘉靖二十四年,大同的宗室成员朱充灼勾结白莲教意欲造反,被镇压却让核心成员全部跑去了蒙古。 再加天启二年的山东叛乱,这一切都是一张早有预谋的庞大布局。 那些人跑去了蒙古,就会让当时的皇帝认为内部没了白莲教的余孽,也就不会再继续追查。 有人做了叛徒跑去蒙古,那日后再出现这样的事情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而且没人会因此受到牵连。 起源正德年间,主犯远在蒙古无法查察。 最高明之处在于,用陷害或者刺杀的方式将一地主官全部干掉太露骨,也会引起皇帝的疑心。 用一场规模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和一个无关紧要的徐鸿儒被剿灭让所有人升官离开山东。 就要容易得多也隐秘得多。 那些人很聪明对人性的掌握也极其惊人,他们看出杨涟这样的人必然和魏忠贤为敌。 而赵彦这样的人也必然支持杨涟攻讦魏忠贤,其子贪腐是真是假不重要。 因为被攻讦魏忠贤就会反击,哪怕赵彦之子没有贪腐他们也能提前预置贪腐的证据和所有过程。 死的只是一个徐鸿儒,被镇压的也只是受徐鸿儒蛊惑的山东百姓。 白莲教自身没有受到任何损失。 更让崇祯冷笑摇头的,是在这个过程里,就连那自认以天下为盘众生为子的孔胤植。 也只是其中的一颗棋子。 朝堂党争也被他们完美利用,就连魏忠贤,也是他们用来干掉赵彦的工具人。 一个白莲教不可怕,但隐藏无数年谁也不知道藏有多少底蕴的白莲教。 很可怕。 这些人藏的很深,孔胤植喜欢的是布局有迹可循,但这些人却无所不用其极。 目的就一个,推翻大明自立为王。 而崇祯更知道一件事。 世人皆言李自成、张献忠之流做大乃是跟随王嘉胤而起。 但李自成麾下最早的核心主力,就来自白莲教分支的闻香教徒。 他麾下的罗汝才本就是白莲教徒,救民于水火这个口号也出自白莲教。 张献忠则收揽一支名为摇黄十三家的势力。 这个势力出自混元教,如闻香教一样都是白莲教的分支。 张献忠弄出来的符水治病和天命预言的把戏,也全部出自白莲教。 是白莲教为这俩人提供了思想土壤和人力基础,忽悠大批被白莲教义洗脑之人加入反叛。 但这俩货本就是头生反骨,势力做大后直接屠了白莲教的高层拒当傀儡。 到底屠了多少没有任何记载。 但从白莲教在满清嘉庆元年才缓过劲来看,估计这俩货基本将白莲教高层杀了个干净。 其实也很好理解。 那个时候大明已经不行了,天下已经唾手可得白莲教的人也一定出现准备摘桃子。 但这俩货的存在不止干大明,把白莲教也近乎一锅端了。 从而便宜了野猪皮。 “既然跳出来了,那就别想着再缩回去。” 崇祯扔下手里的奏本。 “朕也早就厌烦了和你们这群败类,无休止的纠缠下去。” 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发展民生经济,这些垃圾败类崇祯是真的已经无比厌烦和他们纠缠下去了。 白莲教很危险,因为这群垃圾藏的太深,又以宗教的形式祸乱民众。 但这有个前提。 但凡被祸乱的都是吃不饱看不到希望,被长期欺压之人。 所以他强推全国修路,为的就是从根上断绝这群垃圾无休止的蛊惑反叛。 “王承恩,叫净明道人来见朕。” 那谁不是说过嘛,江湖事江湖了。 那就让朕看看,是你白莲教牛逼还是朕的道门更强。 其实很多人包括历史上的崇祯都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道门的强悍。 他们太低调了,低调的让人很少能想起他们来,更错误的以为道门那点人对战场没啥帮助。 是,是对战场没啥直接帮助。 但用来清理内部垃圾呢? 小手咔咔一掐,从裤裆里把罗盘往外一掏。 观星定位有没有用? 预测天气晴好亦或大风对战场有没有帮助? 大明能人多着呢,就看怎么去用。 “臣,录道司左正一净明,拜见陛下。” 崇祯看了一眼站在御书房里的净明,很年轻,身高最少在一米七五以上。 那张脸很帅,最起码在崇祯看过的人里能和魏小贤相比的,只有这个净明。 当然,比朕还差那么一丢丢。 “跟朕说说什么是江湖?” 净明闻言挠了挠头。 “所谓江湖就是村口老农下棋拌嘴,他说他的拳法牛,另一个说自家的剑法飒,最后脸红脖子粗就决斗,但又定下点到为止不下死手,就比谁嗓门大能骂呗。” 这个净明的话虽少,但却讲到了点子上。 真正的江湖就跟他说的一样,历史上没有什么华山派、嵩山派、崆峒派和武林盟主。 学好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才是最真实的。 但凡练武之人都和朝廷及宗教有关,因为只有这两个地方能让他们不干活能吃饱,还能有钱拿。 “朕给你十万两,一年内不想再听到大明还有白莲教存在的消息。” 对于这样出自道门的小帅逼,直接给钱下命令就行。 至于他怎么统合道门处理和武当山之间的关系,不是朕这个皇帝该操心的事。 净明闻言顿时喜笑颜开。 在道门里,没什么是给钱办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再加点钱。 就在净明一脸阳光笑意准备退出御书房的时候。 崇祯拿起那份开封青楼女子请愿的奏章扔了过去。 “这事你来解决。” 有些事在正经人看来是无解的,因为正经人办事一板一眼。 但在不正经的人眼里,这事它就很简单。 就如后世文松老师的舞台经典名言。 我看谁能比我贱! 第二百九十八章有钱谁吃剩菜? 自从崇祯登基以来,提拔重用了一大批没听过的人。 这事百姓习惯了,就连朝臣们也习惯了。 朝堂上没时间党争,是因为每个人的手上都被崇祯安排了忙不完的事。 而且职责划分的极为清楚,这事你负责出了问题就找你,想扯皮推诿直接钉你一脑门回旋镖。 净明接任录道司接受了明刊的专访,先是说了一些官话要团结为朝廷做贡献造福于民之类的。 随后明刊记者对这位录道司左正一问出了一个问题。 发生在开封的妓女请愿之事您怎么看? 净明的卖相极好,穿上崭新的官服怎么看都有种飘然出尘之感。 闻言笑了笑,随即开口。 “本官给你打个比方,酒楼为啥不卖剩菜?” “因为品相差、味道糟,要么就是太老根本嚼不动,要么就是别人吃过的。” “最重要的是,明明味道不咋地还想卖高价,生活压力大很多人都很穷,买不起还被奚落。” 他看向明刊的记者挑了挑眉。 “但有钱的,谁会吃剩菜?” 明刊的记者再问。 您是说那些女子是卖不出的剩菜吗? 净明不答,却从袖筒里拿出一块糕点。 “这是陛下赏的,但不小心掉在地上被一群刚吃过屎的狗舔了,这样的糕点家境优渥的人不会再要,可那些饿着肚子的人会选择忍着恶心洗洗再吃下去。” “可这糕点却认为自己曾经乃是摆在御案之上的,它觉得被不嫌弃的饿肚子之人吃下去轻贱了自己。” “可却不知,若是没有不嫌弃的饿肚子之人,这糕点就会发霉腐烂被扔进阴沟,最后被恶狗掏食。” 明刊的记者闻言再次问道。 大人,那您觉得这样的事情该如何解决呢? 不解决这些人就没了生活的来源,很有可能会被饿死,陛下爱民如子绝不希望看到这样一幕的。 净明先是对着皇宫方向拱手。 “本官只是录道司左正一没有参政之权,但既然你问起那就说说本官个人的看法。” 抖了抖衣袖之后他对明刊记者问道。 “堕入风尘乃生活所迫,然有从良之机为何不肯?” “懒惰且贪图享受,再无廉耻之心也无上进之意。” “何为跪求请愿?” “因其只想去卖,年老色衰依然涂脂抹粉不思劳作,敢跪求无非心知陛下忧民爱民无所敬畏。” 如果说到这就停下是没啥问题的,可这位录道司左正一话音一转。 “谁挣点银子都不容易,辛苦许久去放松一下更无可厚非,但好不容易挣来的银子却只能买那些相貌丑陋,一笑脸上脂粉都往下掉的老帮子,这不是骗钱是什么?” “若是如此,那是不是所有汉子也能跪地请愿,请求陛下杀掉这批不知廉耻挟圣意骗钱的妓女?” 明刊记者手里的笔停在原地,呆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位录道司左正一。 嗳,我这可是要发表全国的啊,你好歹是朝廷命官能不能搂着点? 可这时净明再次开口了。 “优胜劣汰,就算没有官方青楼她们也会淘汰,悲苦饿死者不计其数。” “如今陛下打造的大明,但凡勤快些就没有饿死之人,不想嫁人那就去劳作,修路女子亦有工钱,不能开山炸山做饭烧火会不会?” “如果我是地方官员,区区这等小事也要上奏陛下,那真的应该掂量一下自己在陛下心里的份量。” “相亲不嫁,给活不干就是聚众闹事,那典史衙役连这点事都不知道,估计这官也做到头了....” 说到这他神秘兮兮的告诉明刊记者。 “我有个东厂的朋友,据说已经开始集结点名出发了,这事对东厂是份功劳,但对那些典史衙役和对方官员就不是这么回事喽。” 这份专访结束了,但却是以第三人称的方式进行报道的。 啥意思呢? 就是净明和明刊的记者全部出境,由另外一个旁观者进行记录发表。 对话,插图全部记录在内,一字不落的全部刊登了上去。 这种方式在大明从未出现过,但却让百姓们新奇不已。 尤其那些不认字的,在听认字之人摇头晃脑津津有味讲完后,竟然还在期待下一期。 原本对那些跪地请愿的女子还抱有一丝同情。 但在这位录道司大人那句我挣俩钱容易吗,想消遣放松一下却只能买那些不要脸会闹事的老帮菜,这不是骗姆们钱是什么之下。 所谓的同情变成了鄙视和厌恶。 尤其那些女子提出来的过分要求,更是让无数人当场啐了口唾沫。 剩菜,被吃屎狗舔过的糕点,还恬不知耻的想卖高价。 呸! 一两银子就能睡一宿的东西,竟然把自己当贵人了。 这件事产生了连锁反应。 原本那些被逼无奈接受建奴和蒙古女子之人,突然间感觉自己的腰杆硬了。 和那些不要脸的老帮菜一比,自己家里的夷女非但不是让自己抬不起头的根源,反倒成了干净贤惠的代名词。 河南的地方官员近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危机。 人家录道司的大人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先相亲,再给活。 都不干还要上街请愿去卖的,一律按聚众闹事拿下。 孙承宗放下手中的明刊,微微摇头叹气。 他又如何看不出陛下的良苦用心? 为了让那些人娶妻生子有个家,陛下花费大力气寻来大批夷女入境。 可有些观念根深蒂固,这些人娶了夷女却感觉抬不起头来,认为家中跟他们一心过日子的夷女让他们丢了人。 可他们从未想过自己是个啥德行。 非但觉得抬不起头,更有锦衣卫奏报有的人联合家中老父老母虐待夷女。 非打即骂。 这样的事时间长了会出大问题的。 可怎么办呢? 下旨不得虐待夷女? 这也会出问题的,想要从根本上改变这种事就得有对比。 而且这样的话陛下不能说,朝臣也不能说。 那个游离朝堂之外又是道门出身的小家伙,最合适。 夷女的事一个处理不好,就会让奸人有机可乘。 而且孙承宗更知道。 这一切都是陛下为整顿河南做的铺垫而已。 ps:今天听了一下这本书的真人有声才发现,原来我...写了那么多淡淡吗? 第二百九十九章忽略了很多人 “滚起来坐着说话。” 看着撅着屁股跪在御书房里的魏忠贤,崇祯有些不耐烦的开口。 这老东西苍老了很多。 魏忠贤一脸褶子笑的跟菊花一样在锦墩上坐下。 “老奴去见了孔胤植。” “据其和其他人交代,孔家自大明立国至现在共藏银八千九百六十七万两!” 这个数字让崇祯都是眼神狠狠一缩,他知道孔家巨富,但没想到富成了这个样子。 八大晋商抄家所得现银,也不过六千七百多万两。 藩王抄家所得不超过四千万两,经过毕自严变卖或租售藩王及八大晋商的房产店铺再加古玩字画,也才堪堪达到千万之数。 陕西、湖广两地抄家官员,再加整顿卫所、盐矿漕运一共所得一千三百万两。 京城勋贵全部相加现银一千七百万两,字画房产店铺折合三百多万两。 这就是崇祯敢采购沿海鱼获、调南方水果特惨滋补大明兵卒的底气。 可一个孔家的藏银,再加隐藏和明面上的产业就达到了恐怖的一万万两。 大明是贫银国。 以金银为主要货币,但开采出来的金银数量却远远跟不上国内真实所需。 再有,银子被掌握在了少数人手里根本无法流通。 这就让大明的民间经济被狠狠制约,太祖早就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弄出了宝钞。 但没有足够的监管和储银做背书,这宝钞百姓根本不认。 “之所以曲阜只起出十几万两,乃因孔家将银分散藏于大明九边之地。” “以银变粮,以银揽兵,只要时机一到便可起出藏银从九边发兵进逼京城。” 魏忠贤说到这微微躬身。 “可惜他没想到皇爷在陕西的动作那么快,更没想到皇爷在陕西那般快成军,所以他打算先将皇爷的兵力分散于各地平叛,再徐徐图之以银拉拢。” 对于孔胤植的布局崇祯已经没兴趣了。 “可追问出藏银之地?” 说完,把方正化的奏本扔给了魏忠贤。 而魏忠贤看完这份奏本的内容后当即跪倒。 “皇爷,老奴该死啊。” “老奴没想到早已成了那些人手里的刀,是老奴授意杀了杨涟也杀了陈彦。” 说到这抬头。 “而老奴到了北太仆寺丞后才发现,原来太仆寺能把贪腐做到那般大,乃是拉拢了老奴祖籍亲邻所致。” 魏忠贤老脸上布满泪痕,他认真的看着崇祯。 “皇爷,老奴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历史上魏忠贤的演技很好,动不动就大哭一场,天启每次见其大哭都会好言相劝。 但此刻的魏忠贤绝不是演戏,因为他得知了太多他之前不知道的人和事。 本以为是先帝手里最利的刀,结果却被人利用成了别人的刀。 嘭! 茶盏砸在魏忠贤的身上:“滚起来!” “杀了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能让先帝重生还是能把问题解决掉?” 崇祯狠狠瞪了这个老东西一眼。 “立刻传旨九边起获银两。” 崇祯说到这再次眯眼。 “他们巴不得朕杀了你这个老东西,也巴不得你这个老东西早点死了。” 说完转头看向魏忠贤。 “看来我们都忽略很多事也忽略了很多人,你去浣衣局走一趟吧。” “而朕,也该去见见那位皇祖郑太妃了。” 郑太妃就是郑贵妃,封藩洛阳福王的生母。 当年是万历最宠爱的妃子,更要立其子为太子疏远朱常洛。 自天启即位后这位郑太妃很‘老实’,尤其在崇祯命虎大威灭了福王后。 这位郑太妃就更老实了。 崇祯从未听到过她闹事不安稳的消息,甚至福王反叛被灭她还递交了一分罪己书。 请求惩处。 但这位郑太妃和白莲教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明朝三大案之一的梃击案,就和白莲教有着极大关系。 也有的说是东林党炮制,用来废掉她这个贵妃的招数。 因为梃击案实在太蠢了,除了暴露自己之外什么结果都没得到。 也有的说这位郑贵妃嚣张跋扈为祸后宫,心智愚蠢短视。 但崇祯绝不相信一个如此愚蠢之人,能在地狱般的后宫做到那般地位。 皇宫被清理了一遍又一遍。 感谢王徵这个小婊贝弄出了锅炉,让宫里的太监宫女能经常洗澡洗头。 而崇祯近乎摒弃了一切皇帝奢靡的部分,也导致太监宫女们不再如之前一样有干不完的活。 当场杖毙宫女太监的事,也再没有发生过。 宫女从小进宫学的都是伺候人的事,走路不敢抬头更不敢说话,步子不敢迈的太大却要急行。 一辈子也走不出这深宫高墙,就连她们看到的天都是被宫墙切割过的形状。 而如今皇宫里还存在的贵人,郑贵妃当权时下令杖毙的宫女最多。 所以崇祯是不同的。 一路走在皇宫里见到宫女太监伸手便指。 “行礼后把腰挺直些,头抬起来些。” “高实明,那张国元再把屁股撅那么高,替朕狠狠踹他一脚。” “褚宪章,你裤子上的补丁怎么回事,是朕给你的月米被李凤翔侵吞了吗?” 这四个货都是太监,在历史上和方正化一起战死沙场。 现在替崇祯管理着皇宫内的一切。 崇祯是不同的,因为他每天都骂太监宫女,却是因为他们的腰弯的太低。 更让这些被骂的太监宫女眼中有光的,是陛下记得他们的名字。 皇帝,怎么可能会记得太监宫女的名字,又怎会在意皇宫里一共有多少人? 可偏偏在御书房里,就有一面柜子是专门放皇宫太监宫女名册的。 这些人严格来说,都是崇祯的家奴。 但为什么皇宫里的太监宫女被人大批收买? 没把他们当人看。 皇帝把他们当成了数字,贵人们把他们当成了随意杖毙的贱奴。 就这不易溶于水都说不过去了。 嘉靖被宫女差点勒死...真假不提这是需要反思的。 而且对崇祯来说是家丑。 他给宫女发了香皂,就连太监也有,没事的时候赏点小钱。 朕的家丁侍女,赏点怎么了。 贪官都知道让家丁侍女过的好点,朕这个皇帝让自己身边人富裕一点没毛病吧。 每天大骂没事给点小钱,朕的皇宫固若金汤。 坐辇停在仁寿宫之外,这是郑太妃居所。 还没进门崇祯的眉头便是微微皱起。 烈阳高照,但这仁寿宫却掀起阵阵阴风。 【天灵灵地灵灵,给了五星好评打赏的一夜七次之后还能行】 第三百章泰山之巅 皇宫是个小社会。 得宠之人人人敬之,不得宠之人则远之。 除了隔几日前来送吃食物品的太监外,几乎没人再来仁寿宫也没人过多关注这里。 在仁寿宫伺候的一共有五个宫女四个太监。 仁寿宫的大门一打开,就连王承恩的脸色都是一变。 入眼皆是白色纸人,门上挂有白布挽帘。 在微风吹动下,那布满仁寿宫的之人发出哗哗毛骨悚然之音。 “奴婢该死,竟不知晓仁寿宫如此模样,还请皇爷治罪!” 崇祯没搭理跪地请罪的王承恩,迈步走进了这阴森森的仁寿宫之内。 正殿最上方,一朵巨大以白纸做成的莲花供奉其上。 已是时值四月二十,但门窗紧闭以白布遮盖,昏暗的大殿之内白日点燃了大批蜡烛。 燃香的气味混合着蜡烛燃烧的烟雾,让跪在那里念经的郑太妃仿若来自阴曹地府。 “朕应该早些来看望太妃的。” 看着那正殿上方巨大的白色莲花,崇祯转头看向一旁的郑太妃。 “所以,您算到朕会来对吗?” 已经年至六十的郑太妃微微一笑。 “陛下已经来了。” 崇祯微微摇头。 “朕早该来的。” 再次抬头看向那朵巨大的白色莲花:“为什么?” 郑太妃转头看向满院子的纸人。 “心里装着的人都死了,心,自然也死了。” 福王死了,福王世子朱由菘也死了。 所以她心里的念想没了。 这样的人心中一定是有恨的,恨大明更恨皇爷。 所以王承恩已经随时准备命人将其拿下,那朵巨大的白色莲花已经说明了一切。 然而...他惊骇的发现皇爷居然对郑太妃行了跪拜晚辈礼。 “孙儿朱由检,谢皇祖太妃大义!” 脸色苍白灰败的郑太妃笑了,浑浊无神的双眼里满是欣慰和满足。 “陛下这一跪什么都值了,老身本就是皇家中人啊。” “去吧,去做一个皇帝该做的事情吧,能有你这样一个后辈子孙,先皇在天有灵也会龙颜大悦的。” 她跪了回去,再次拿起念珠闭眼。 崇祯起身再行一礼,随后大步走出仁寿宫。 “传旨净明即刻前往泰山围剿白莲教徒,命山东剿匪的黄得功调集大军向泰山集结不得有误!” 就在崇祯旨意下达的那一刻,王承恩陡然明白了皇爷为何会向郑太妃行晚辈跪拜礼。 当年郑太妃麾下有五大太监,庞宝、刘成为最,但卷入梃击案被杖毙。 另外还有三人名为樊腾、曹奉、李奉。 万历十七年十月,郑贵妃派遣钦差乾清宫近侍,御马监太监樊腾于东岳泰山之顶三阳观虔修醮典。 万历二十二年正月,郑贵妃再次派遣曹奉、李奉前往泰山修醮。 如果陛下不来,就想不起这早已被人遗忘的琐事。 满院皆白,正殿之上有巨大白莲一朵。 郑太妃这是在告诉陛下,泰山之巅有白莲作祟。 她没见过登基之后的陛下,以她的身份哪怕求见也不会被应允。 同时,这也是她给皇爷设置的一道小小考题。 结果让她很满意,同时也给出了这么做的答案。 我,是大明太妃,乃是皇族之人。 崇祯杀了福王一脉是家仇,但白莲教却事关国家大义。 她做出了选择,所以皇爷以晚辈跪拜礼敬之。 崇祯站在仁寿宫之外看了一眼有些斑驳的宫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这位郑太妃和史书上的记载并不相同,而他更知道告诉自己这些不是她不恨自己。 而是分得清大义和家仇的区别。 崇祯没有下令去修缮仁寿宫,也没有特意交代日后增加仁寿宫的供给配额。 因为这位郑太妃是不会接受的,这一点崇祯也分得清。 而且仁寿宫装扮成这个样子在传递一个字,冷。 冷宫的冷。 .... “你居然还没死?!” 浣衣局内,早已不复往日风光的客氏看到魏忠贤后,眼内充满怨毒的恨声开口。 “皇爷不让死,老奴就得活着。” 魏忠贤呵呵笑着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 “知道皇爷为何让你永世浣衣而不处死吗?” 说着皱皱眉头,充满厌恶的看了客氏一眼。 “咱当初怎么会选择和你对食呢。” 现在的客氏很丑,皮肤粗糙黝黑早没了当初的那份富贵魅惑。 “浣衣局没人在意,因为这里的全是罪人,永世无法翻身的罪人。” 老魏说着打量了一下这浣衣局之内的模样。 “但这样的地方,才最容易藏身不被东厂和锦衣卫发现啊。” 他满是自责的摇摇头。 “怪不得皇爷骂老奴是废物,原来这眼皮子底下的东西老奴都没看明白啊。” 他转头看向客氏。 “当年崔文升在郑贵妃宫中伺候,后又被举荐到御药房任职,光宗病重崔文升献上泻药导致病情加重,前有梃击案所有人都怀疑乃是郑贵妃所为。” “但只有老奴知晓,崔文升祖籍和你同为定兴县,而他更是你最早对食之人。” 魏忠贤的老脸皱成了菊花,他发现自己真的做了很多错误判断,更忽略掉了很多人和事。 良久之后方才从石头上起身,对着身后挥了挥手。 “将浣衣局的人全部拿下,押入厂狱严加审问。” 他的背影有些萧条。 如果不是皇爷登基,自己就算死了也是一条糊涂鬼。 但如今这位九千岁已经反应过来了,所以这份起自京城的腥风血雨将会席卷整个大明。 崇祯元年四月十六。 西南自称四裔大长老的安邦彦,联合奢崇明率十万叛军犯赤水,攻永明。 四月二十犯赤水遇白杆兵伏击被斩三千六百人败退。 四月二十三攻永明,遇孙传庭伏击被斩三千六百人败退。 败退途中遇朱燮元伏击,被斩三千六百人败退。 好像强迫症,每一战都是折损三千六百人。 在欲要退回老巢再做筹谋之时。 安邦彦麾下副将收到一个名叫沈星的来信,信里的内容只有两句话。 陛下应允斩安邦彦头颅者赏银十万两。 钱给你,功劳给我如何?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在陕西的英国公给崇祯举荐了一个人。 高杰。 陕西米脂人。 第三百零一章两百文 历史就像一个巨大的车轱辘,有些人有些事注定是要出现的。 就比如这个高杰。 历史上这个家伙现在还是个农民,崇祯三年跟随李自成加入叛军。 崇祯八年睡了李自成老婆邢氏,害怕被发现带着邢氏和李自成钱投奔了洪承畴。 南明时期乃是江北四镇之一的守将,这是一员绝对的猛将最擅冲锋陷阵。 但绝非帅才。 可惜南明时期的真正帅才全部战死,高杰奉命北伐途径睢州被已暗中投靠满清的许定国诱杀。 高杰被坑杀,刘泽清、刘良佐逃跑,仅剩黄得功一部苦苦支撑。 左良玉手握大军不去阻击也不去支援,而是转头以清君侧之名去干马士英了。 可刚走到九江便病死了。 这也是后世一个巨大的争论点。 有人说他是想靠清君侧之名取代马士英,成为无冕之王。 但也有的说,他是真的想除掉马士英重整南明再行抗清。 那个时候的南明所谓朝堂党争,比崇祯时期的还要可怕混乱。 除掉奸佞统一战线联合农民军,还是能和满清抵抗的。 无论真相如何,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左良玉从未想过投降满清。 可这个说法也被人坚决推翻,因为左良玉死后他的儿子左梦庚带人投降了满清。 后世的评判都是以结果论为导向的,黄道周明知必死也要带人北上根本无法扭转战局,却被后世推崇气节的原因也在这。 以当时的那种情况而论,南明的皇帝根本让人看不到希望。 真正能打的人都被坑死了,只剩下了一个马士英和郑芝龙之流。 明亡已成定局。 这也是崇祯启用左良玉和洪承畴的原因,明亡和他们有关系,但不是最直接的关系。 哪怕孙传庭、卢象昇或者曹文诏能活下来一个,哪怕最先成为南明皇帝的是朱聿键,结果可能都会不一样。 这个高杰能被英国公发现,是因为这家伙发现他们村子里来了些不认识的人。 这些人宣扬番薯乃是至毒之物,言明村里的孩子接连病倒就是因那番薯所致。 皇帝下令在陕西种植番薯,就是为了用这个东西在无形之中将陕西人全部毒杀。 如此一来,就能不再因赈灾陕西而拿出大笔钱粮。 从陕西招募的大批兵卒战死,也再不用给其家人发放抚恤银两。 这话太过惊人也太过阴损。 但恰巧村里的孩子相继病倒,随后老人也开始出现病情开始卧床不起。 崇祯对陕西的政策倾斜是个人就能看到,那水泥厂和炼铁坊已经开始投产。 大批男人离家前去做工,只剩下一群妇人被吓到了,而且那些人当场施法以符水灌之。 那病的已经快要睁不开眼的孩子居然好了。 信奉白莲大神便可得神符护佑,便可抵皇帝至毒侵袭。 还不跪地叩拜是想被白莲大神抛弃吗? 这一幕让妇人们惊呆了,她们知道陛下的好更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但眼前的一幕却让她们不得不相信,而也就此时。 那些人再次开口。 所谓前去做工得银更是一场骗局,那做的根本不是什么没人听过的水泥更不是炼铁。 而是修建一个巨大坟墓,埋葬所有陕西人的巨大坟墓。 似是而非,以阴谋论勾起人心中的恐惧辅以神明之言,当场降下护佑神符就是白莲教蛊惑人心的最佳手段。 想要不被番薯毒死,想要从军的丈夫儿子不死在战场,想要自己活下去,想要被诓骗的亲人不被屠戮灭口。 唯有信奉白莲大神方可消灾免祸。 就在那些已经被洗脑被吓傻的妇人想要跪拜之时,一声大喝陡然响起。 “马压的,腻四想日弄额们造反腻么!” 高杰,拎着一把铡刀酷嗤就砍掉了一个白莲教徒的脑袋。 随后几刀又砍翻了几个,但这家伙聪明的地方在于他留了一个活口。 “可不敢...可不敢..” 看着那些妇人惊恐摆手的模样,高杰呸了一口。 “瓷锤!” 他手里的铡刀指向那个被打断腿留下的活口:“舍,咋个四!” 有时候暴力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这些白莲教的人在水井里下了毒。 孩童太小第一个中招,随后便是年老体衰者。 那所谓的神符就是解药,而且下的毒本身毒性就不强,当场喝下去也就好了。 这样的屡试不爽的法子,竟然在即将成功的时候被一个二愣子给毁了。 这件事被捅上去之后,整个陕西开始全面围剿白莲教徒。 随后明刊开始加印那些进入水泥和炼铁坊做工之人,吃饭和劳作时大笑的模样。 家里的妇人孩子老人不认字,那就用插画告诉家里人。 他们很好。 大明央行开始发力,当第一个月的工钱被邮寄回家里后。 这利用信息差和阴谋论的招数不攻自破。 紧接着第一批从医学院结业之人,被调集一部分进入陕西开办官方医馆。 同时一道政令下达。 所有临盆的妇人皆需至官方医馆生产,费用只需两百文。 不在医馆生产的孩童不可参军,不享受银贷田亩政策,无有开荒资格,不录黄册更不得承接朝廷银役,不得入学堂。 民间稳婆可至官方医馆免费学习,未结业未被官方医馆授权私自接生导致妇人殒命者。 按杀人论处。 明朝时期因难产死去的妇人,因接生手法不对死掉的婴孩不计其数。 没有无菌的概念,没有缝合也没有剖腹解决难产的办法。 唯一的工具就是一把剪刀和不停送进去的热水。 神奇的高杰遇到了神奇的郭允厚和虎大威,这家伙负责米脂一带围剿白莲教的任务。 而且也不知道这家伙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被他找到了一个白莲教的分坛。 一举干掉四十多人,活捉了那个分坛的坛主。 英国公上奏,此人勇猛可入军中听令。 崇祯想了想提笔,允其在虎大威帐下听令。 另,陕西但有至官方医馆生产者赏银一两。 你永远要相信钱的力量。 妇人不去医馆一是太远二是舍不得那二百文。 既如此,那朕就给你一个不得不去的理由,去了不但不用花钱还能赚钱。 用八百文避免一个妇人枉死和孩童的安全,值得! 第三百零二章郑芝龙进京 陕西一年新生儿最少在四十万上下,尤其崇祯下达的命令还不分男女。 也就说仅陕西一地,每年这种生育补助就达到了四十多万两。 全国呢? 这是一笔恐怖的支出,但他永远都明白和百姓打算盘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一个人一两银子,却能让科学接生的方式被推广。 钱嘛,赚就是了。 随即下令,玻璃板向全国开始发售,连同一起发售的还有玻璃器皿。 和蒙古人的互市如火如荼,但真正的大头还在大明内部。 尤其江南地界以及江西、北直隶这些地方富庶之人多着呢。 而宋应星也正式制作出了香水。 用毕自严的办法,玻璃瓶扁的底部凸起看着好看,实际装不了多少东西的那种瓶子。 广东桑基鱼塘做的最好,这一点还要感谢孔胤植。 两广总督王尊德在锦衣卫的配合下,开始大肆抓捕广东地界的贪官。 被囤积的桑基鱼塘开始银贷于民,第一服造局下了订单采购丝绸。 曹明漪按照崇祯的意思,用丝绸裱糊出一种精美无比装香水瓶的盒子。 大明留芳阁被毕自严开遍了大明各处富庶的地界。 崇祯看着手里毕自严递交上来的东西,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角。 这位大明的户部尚书是真有东西。 天甘露,是他为秸秆酿出来的酒取的名字。 烂果酿的果酒,叫墨玉饮。 凝脂香、玉洁膏、浣香方...这是他给香皂按照形状和香气不同取的名字。 涤尘玉、皂玉荚、净垢丹...是肥皂的名字。 藏春罐、锁鲜琼腴、蜜贮仙菓、四时凝珍、玉醴含香.... 这是水果罐头。 而更让崇祯感觉自己脑门生疼的,是这位户部尚书大人为锅炉取的名字。 祝融鼎..沸天炉..炽阳釜..蒸云台.... 但不得不说,这些名字确实比锅炉好听上档次,而且这户部尚书大人已经开始在内部发售祝融鼎... 据送上来的奏报,他已经在江苏和浙江以及安徽北直隶全部签了大单。 这下好了,大明又多了一个锅炉铸造厂。 单一个锅炉挣的钱就足够发放生育补助了。 而且崇祯还在毕自严递交上来的互市清单里,看到了一样他在后世最喜欢的一样食物。 口蘑。 没看到这份东西之前,他以为口蘑是进口蘑菇,但它却出自张家口,口蘑里的口就是张家口的口。 可这他妈口蘑兵并不自张家口而是来自蒙古,也就是现在的鞑靼地界。 这是一种长在草原上的蘑菇。 之所以叫口蘑,是因为这玩意很早之前就是从张家口传进的大明。 这就和基围虾是一个道理,基围虾的全称叫做基地围场养殖虾。 档次和逼格是不是一下就降下来了? 红地厘蛇果,也就是常说的蛇果,一般人都以为它产自一个叫红地厘的地方。 但这玩意就是英文音译过来的,reddeliciousapple。 音译地厘蛇,所以这逼玩意叫红地厘蛇果。 哈密瓜就是哈密王进贡的瓜,也有的说是因为长在哈密所以叫哈密瓜,说的根本不是像蜜一样甜。 重庆鸡公煲是一个叫张重庆的福建人,在上海创立的,跟重庆鸡毛关系都没有。 新疆炒米粉是一个贵州人,去新疆工作的时候研究出来的吃法。 巴西松子,全名叫巴基斯坦西部松子,跟巴西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这就是奸商思维,换个名字一下地位和档次就不一样了。 要的就是一个模棱两可,要的就是你自行脑补。 所以这个毕自严哪怕扔到现代去,也一样能玩得转一样有做奸商的潜质。 而他给玻璃板取的名字崇祯都不好意思念出来,足足有二十六字那么长。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此物只能天上有。 而且....他是按寸卖的! 崇祯的意思是按尺,这玩意肯定要量产的,按尺来卖就已经是天价了。 结果这位用的是寸,一寸玻璃一两银。 按他的说法是,哪怕现在按丈来卖百姓也还是买不起。 那就让一部分人先用起来。 优越感也是拉动经济的源动力。 更神奇的是,宋应星的四轮马车才刚打造出一架样品,杜仲胶还没整出圆的。 这位毕自严却已经预售出去二百多架了。 一架...三千两! 昆布也被他送进了富贵人家的餐桌,沿海的海货更是被他联合尚膳监玩出了花。 连带着大明烧制砂锅的手艺人也笑开了花。 经济发展从来都不是单一进行的,一种东西的爆火就能让上下游无数人为之得利。 他正在推进民间运输队。 以雇佣民间车马人员,把出产自陕西和北直隶的水泥、铁筋等物运送到整个大明。 所有人都被盘活的同时,也能让朝廷少了无数不必要的开支。 而这个人的商业眼光之深远,就连崇祯和孙承宗都是为之赞叹。 整个大明动起来了。 也导致承包驿站食宿之人的生意爆火,直接拉动周边百姓种菜养鸡鸭的硬性收入。 大明荒地很多,杂草更多。 百姓没有那么多粮食去喂养鸡鸭,但那漫山遍野的草籽却成了最好的替代品。 崇祯元年大明境内鸡鸭的数量暴涨数十倍。 所以这又催生出另外一个行当,从沿海收购被打碎成粉的贝壳、虾皮等等之物运进内陆售卖成为饲料。 而最先受益的浙江沿海渔民,所养的第一批鸡鸭已经运到了辽东大营。 另一批则被崇祯下令送去了陕西。 据广东巡抚奏报,再过两月第一批咸蛋将启程运往辽东。 四川奏报,织布坊全力运作下,四川人近七成都穿上了鞋。 果酒也让广西人有了进项。 看着这些堆满御案的奏报,崇祯疲惫的脸上也是出现一丝欣慰的笑意。 好起来了,一切都好起来了。 大明这台生锈的庞大机器,终于在自己不懈努力下开始缓缓运转起来了。 一旦达到全力运转的地步,这部庞大的机器将让整个世界为之颤抖。 崇祯元年四月三十。 郑芝龙和一众海盗进入京城! 第三百零三章死亦无憾 京城的核心区域皆以方砖铺就。 整齐平坦但造价极高,宫廷之内的方砖更是产自苏州府的陆慕窑。 一块砖需经数十道工序,耗时一年才能得出成品。 崇祯看过工部递交的皇宫修缮账簿,脸色瞬间阴沉无比。 天启元年开始三殿重建,即皇极殿、中极殿和建极殿。 万历二十五年天火焚毁三大殿,皇宫里十余万人参与救火居然还是让三大殿被烧的仅剩基座。 天启即位开始重修三大殿,从天启元年到天启七年三大殿的花费达到了....2000万两! 记载上说的有鼻子有眼,是天雷勾动地火将三大殿焚毁救之不及。 放屁! 什么天雷那么邪乎一下把三座大殿烧毁,哪他妈来的地火? 来不及救援那是因为没人想救,烧毁了才能重新再建。 重新再建才能有钱可拿!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崇祯想起了一件事。 天启喜欢木工更喜欢亲自修缮宫殿,全部自己动手,就连采买木料油漆和方砖都是全部详细过问。 而且修好一间拆了再修另外一间,所有人都以为这位皇帝只是为了享受木匠的快感。 但现在崇祯才明白。 自己的那位哥哥是在验证修缮宫殿的花费到底几何。 从即位开始七年时间被人坑了两千万两,他要真是个傻子昏君也就算了。 偏偏他不是。 验证出来了也就该到了动手的时候,可也就在动手的时候他挂了。 “取消陆慕窑方砖供应皇宫,告诉工部,即日起宫廷地面皆以水泥铺就,另京城街道方砖起出运往皇庄,京城街道铺设水泥路面。” 都是些烂账糊涂账,万历年间的事到底谁人为制造的已不可查。 原工部尚书薛凤翔也早被自己咔嚓抄家灭族了。 但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自己之前大明的官员真的是把皇帝当傻子一样玩弄。 也怪不得每一个朱氏帝王杀心都这么重。 将手里的东西扔下:“宣郑芝龙。” 郑芝龙的心态在进京的过程中一变再变,想象中的荒凉和死气沉沉并没有出现。 现在的大明就是个巨大的工地。 一路而来全部都在修路挖渠,那热火朝天的样子和他记忆里的大明根本对不上。 他在广东见到了水泥路,更知道一旦修完连通整个大明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所以这位纵横海路的巨盗在到达京城后,心思只剩下了一个。 回归大明,向陛下证明自己的价值。 “草民郑芝龙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祯抬头看向跪在御书房,年仅二十四岁在历史上都是赫赫有名的郑芝龙,缓缓放下手中御笔。 “海上大王何故自称草民?” 郑芝龙闻言脸色陡然一变,他还真有个海上大王的外号,但这都是麾下人瞎喊的。 可没想到陛下却是知道了。 “草民万死,这等诨号当不得真。” 说完以头触地。 “草民永远是大明之民,陛下之民!” 崇祯轻甩衣袖。 “那朕倒要听听你这位大明之民,这些年在海上都干了些什么?” 郑芝龙微微抬头。 “草民这些年为陛下筹集大小船只一千一百艘,收揽心向大明的流亡海外之人两万三千二百七十八人。” “另缴获大明海上赋税一百二十六万两,珍珠玛瑙十余箱以及火炮一百六十门!” 什么叫聪明人? 他是海盗且为巨盗,就他犯下的那些事砍个一百回也还有富裕。 但先以大明之民自称,又把这些年聚拢的财富船只全部说成了是为朝廷收揽的税赋。 今日进京是来复命的。 人人都长了一张嘴,但会说话和会说话是不同的。 崇祯脸上没有任何神色,没有惊喜没有意外。 甚至,他听完之后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 一息,两息,足足二十息时间过去崇祯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豆大的汗珠从郑芝龙的额头滑落。 这番说词是他精心准备的,也确实拿出了自己所拥有的全部。 “草民有复台湾之法。” 顶受不住这等窒息的气氛,郑芝龙选择再次开口。 崇祯微微挑眉。 “若只复台湾,刘香等人亦可。” 说完对着王承恩摆摆手:“安排其食宿在京城住下,宣刘香等人觐见。” 郑芝龙面色颓然。 这和他想的不一样,皇帝让自己进京就不会杀自己。 不杀定有所用,而去看再起台州船厂定是要收复台湾必然启用自己。 自己把能说的能拿出来的全拿出来了,可陛下却近乎将他赶出了御书房。 他不懂,更看不透。 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更不知道陛下想要听的到底是什么。 刘香等一众人跪倒在御书房,这是他们第一次来到京城也从未想过今生能见到陛下。 刘香今年三十多岁,出生香港南丫岛的原住民。 杨魁奇四十岁左右,他和刘香之前都是李旦麾下后来跟了郑芝龙,最后理念不合选择单干。 褚彩老年纪最大接近六十,他和李旦是同一辈人。 杨六、杨七是一对兄弟福建晋江人,最早也是跟随李旦后跟郑芝龙再后选择单干的。 这两兄弟是有史书明确记载的,崇祯七年归顺朝廷被调往登州一带。 最后弃船上岸抵抗满清双双战死。 黑黑的很土,哪怕特意梳洗过也还是洗不去那黝黑之色。 和郑芝龙不同,这些人很兴奋也很紧张。 他们这一路上没有去思考得失,全部都是进京面圣的喜悦。 “不怕朕杀了你们?” 褚彩老率先开口。 “做海盗死了无颜面对祖宗,能见到陛下被处死,死了也算光宗耀祖。” 刘香也是在此时开口。 “为糊口做了海盗,可吃饱了才发现连祖祠都进不去了,被陛下所杀也算赎罪了。” 杨六、杨七和杨魁奇也是相继开口。 他们做好了被处死的准备,但并不怕。 来了京城、进了皇宫又见到了陛下。 死,无憾了。 “既然不怕死,那就死在战场上把台湾拿回来。” 说完对着宫门抬手一指。 “如果拿回台湾,朕允尔等子孙入明堂就学!” 第三百零四章历史很讽刺 有些人很纯粹。 纯粹到说太多诓骗之言都是对这种纯粹的亵渎。 史书记载刘香在崇祯六年,以漳州海澄县为基地成为葡萄牙、西班牙的买办,更联合东印度公司联手攻打明朝被郑芝龙击败。 但这又是一个以结果为导向的记载。 郑芝龙被招降后利用朝廷的力量迅速做大,开始围剿其他人,刘香打的不是大明而是郑芝龙。 而东印度公司在万历二十八年就已经成立,这是英国成立的。 万历三十年,葡萄牙和西班牙也相继成立东印度公司。 万历二十九年英国的第一艘商船,就已经到达了印度的苏拉特。 葡萄牙占据了台湾大部,而西班牙已经占领了吕宋大部(菲律宾),和衰败的文莱帝国正在拉锯当中。 西方已经亮出了獠牙,殖民侵略的征程已经开始了,殖民的步伐已经到了大明的家门口。 很多事情都是相连的。 正是因为有了郑芝龙和刘香这帮人,葡萄牙和西班牙不敢太靠近大明。 但也正是有了这帮人,他们才能从大明不停偷走华夏的文化瑰宝。 历史上的崇祯是不会见这些海盗的,更不会想着把这些人收归己用。 但就如褚彩老所说,我们的根在大明,就算在海上逍遥最终也难逃客死他乡,无颜面祖的境地。 朝廷对这些海盗零容忍,就算归降最后也免不了被杀了收揽人心。 但崇祯现在最不屑做的,就是用杀人的方式去做所谓收揽人心的把戏。 这些人在某种程度上是垃圾。 但这群垃圾心里有家国,宁愿一死也要魂归祖地。 他们怎么弃船上岸来到京城的? 回家! 所以当得知不用死还能代表大明去收复台湾,自家的后辈还有机会进入明堂之时。 这些海盗头子磕了头就要走,却被崇祯拦住了。 “似兵似匪似民似贼,虽然尔等该死但也是朕之子民,还无意拿你们去填蛮夷的炮口。” “先去京营拉练去去匪气,通过之后兵部会对尔等进行整编。” “既然代表朝廷去打仗就要有我大明战兵的样子,腰杆挺直,抬起头颅滚出去!” 海盗头子们脸色激动的涨红,腰杆挺得像后背上绑了棍子,仰着脑袋跟鸭子似的走出了御书房。 他们觉得自己现在要是有根金箍棒,都能把天捅个窟窿。 拿回台湾沿海架炮,才能确保沿海的安宁。 从而才能以台湾为基地薅西方羊毛,随后便是灭了本子向远海进发。 有葡萄牙、西班牙和英国人的航海图,就能提前驱赶西方人去开凿苏伊士运河。 他对待郑芝龙和这些人的态度是不一样的。 郑芝龙更好用也用处最大,但这个人的心思也太多。 不把他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全部打掉,崇祯宁愿将这个不稳定因素抹杀再选其他人。 而今年这个时间节点,郑芝龙的儿子已经在日本平户(长崎)出生了。 他这个出生在日本的儿子乃是日本女子田川松所生,取名郑森。 南明时期隆武帝赐朱姓,改名成功。 而郑成功的生母,是平户藩家臣田川昱皇的养女,这个田川昱皇效忠的是日本大名松浦氏,类似平户的藩王。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这个郑芝龙吃的有多开,在日本是有绝对人脉关系的。 历史很有意思,仔细去分析会发现所有人和所有事都是缠在一起的。 郑成功之所以能拿下台湾,甚至率军北伐包围南京的原因在于一个人。 田川七左卫门。 这个田川七左卫门是郑成功的亲弟弟,也是郑芝龙和田川松的第二个儿子。 郑成功在七岁的时候被接回福建,但这个田川七左卫门被留在了日本,随母姓打理郑芝龙在日本的生意根基。 正是有这个田川七左卫门主内,郑成功主外才早就了郑成功堪称传奇的一生。 这就是郑芝龙复杂又清醒的地方。 一面归降大明扫除所有敌对势力,一面又在海外培养自己的势力地盘。 但这个精明一辈子的巨盗却永远都想不到,他的死和那个他亲手培养的儿子有直接关系。 郑芝龙在满清的利诱之下投降,但满清招降他是为了劝降郑成功。 结果郑成功誓死不降拿下台湾后,满清震怒处死郑芝龙和他的另一个儿子郑世恩。 历史很讽刺的,但却能教会人很多东西。 郑芝龙的摇摆不定和大明的局势有关,更重要的是皇帝的无能和朝堂的贪腐黑暗。 他想两面通吃,结果两头全部失控。 郑成功宁愿父子反目也不投降的主因,是他的母亲田川松死于清军之手。 想到这,崇祯拿起压在御案众多奏本之下的一份纸张。 上面只有六个歪歪扭扭的字迹,他们,不要饿死。 这六个字来自李定国,那个现在还住在养济院只有七岁的李定国。 早在陕西赈灾平定,决定迁十几岁以下孤儿进京时起,崇祯便是下令搜寻这个出生陕北延安府的李定国。 找到了,但崇祯没有刻意拎出来培养更没有放进明堂。 既然本就是一株生在悬崖上迎着风雪成长起来的参天大树,那就没必要去刻意干预。 有自己提供的土壤,他相信李定国一定会拥有比历史上更辉煌的未来。 或许,大明会出现更多李定国更多郑成功。 就在刘香这些人被扔到京营拉练的时候,锦衣卫送来奏报。 汤若望去到了开封。 他以主的名义要为那些青楼女子请愿,众生平等请求朝廷为这些人提供一个良好去处。 这个在京城被李邦华干到闭麦,又被徐光启等人冷落排斥的传教士,居然在开封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 他这番言论,居然引动很多人支持附和。 犹太裔在明朝是能参加科举入朝为官的,而且他们在开封掌握大量的财富。 在沿海地区,也有他们的商业贸易往来。 这位汤若望在为那些女子发声后,再次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请求朝廷开放海禁提振民生,如此便能让如那些女子之人拥有谋生之道。 最后,其上奏。 请求明朝接纳更多犹太裔进入大明定居。 他还用了一个中原人永远无法反驳拒绝的词汇。 仁义! 第三百零五章银贷,听懂了吗? 犹太人一直被驱赶,也一直没有落脚的地方。 他们一直在寻找一个肥沃的土地建立自己的国家。 近代便有河豚鱼计划,本子为借助他们的财富建设东北,想要划出一块地来给犹太人建国。 随着本子投降无疾而终。 后来一个叫孙科的向老蒋提议,要在西南划出一块地给犹太人定居。 后来因各种原因被迫取消。 如今这个叫汤若望的东西,居然提议开放海禁放更多犹太人进入大明。 还以历代皇帝皆自我标榜的仁义二字作为突破口。 这就像鳄雀鳝,这种鱼原产自北美,最初被当做观赏鱼带进华夏。 没人会把一个观赏鱼当回事。 但这东西的繁殖速度快到惊人,水缸族无法承担如此快速繁殖的饲养花费,随后丢进了天然水域。 这种以捕食其他鱼类的鳄雀鳝几乎没有天敌,无限积压本土鱼类的生存空间,对水体生态造成无法挽回的破坏。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泛滥成灾,不得不出具法律大面积捕捞清除。 这犹太人就如鳄雀鳝,一旦大批量进入50万马克一块面包的事。 就会在大明出现。 “告诉王家彦,除了政务之外朕不想再听到河南有其他声音存在。” “另外告诉武当山,如果再不闻天下事只顾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他们就准备去化缘吧。” 大明不是没有能人,但一个个的自视甚高在那玩风度。 就如武当山的地位在大明极其崇高,但这些牛鼻子双耳不闻窗外事。 比如武当山南岩宫监院陈合灵,在崇祯后期曾组建道兵镇压李自成,获护国真人匾。 还有个王常月。 这个人并不在崇祯的知识库里,但曹化雨却和这个王常月切磋过。 第一局他没赢。 第二局他没输。 第三局他想平手结束,王常月不干。 而曹化雨更是告诉崇祯,论天下身手最好者武当为最。 但这些武当山的道士太过与世无争,对虚名财富一点兴趣都没有。 这怎么行呢? “王承恩,顺便赏武当山...不,赏天下道门水果罐头各一百坛,香皂、肥皂布匹...一些。” 王承恩撅着屁股正那笔记录呢,听到一些二字当场愣住。 皇爷,这一些是多少些? 崇祯想了想:“肥皂、香皂各一箱,布匹十卷。” 王承恩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道门呢,那么老些人呢。 肥皂、香皂各一箱,布匹十卷这... 这赏下去也拿不出手啊。 崇祯摆手:“就这么多,另外告诉他们,白莲教太过猖獗,杀一个普通教众赏一文。” 要不是及时反应过来,王承恩手里的笔都掉地上了。 一文钱?! 您确定这是赏钱吗,您确定这个价码会有人卖力气干活吗? “杀一个香主赏银十两、一个坛主百两、堂主千两、散人两千、法王五千、圣使八千、左右护法一万两!” “还有总兵、先锋、元帅但凡抓住一个赏银两万。” “能活捉白莲教主者,赏银五十万!” 普通教徒都是被愚昧的百姓,有些事皇帝只是一句话,但下面的人就会不分青红皂白一律抹杀。 这不是崇祯想要的,而且普通教众杀光了也没用,那些所谓最会蛊惑人心的高层不干掉就会再卷土重来。 陷入无尽的死循环。 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朕就加钱! 沈星曾告诉过他,陛下,想干乌思藏、抑佛最好的人选就是道门。 前提是让这些不要脸的动起来。 你不动朕就停了所有朝廷给的补给特权,要么你能辟谷,要么像和尚一样端着碗去化缘。 但只要朕让明刊发一则报道,就能让你们一碗粥都要不到。 想吃饭就干活。 干活就给钱,给大钱。 没有武当山的支持,净明想把整个道门统一起来时间太长阻力太多。 既然如此,那崇祯帮他一把。 各处道观只给一箱肥皂、香皂就够了。 知道这玩意好用就行了,想要自己挣钱去买啊。 给十卷布为的是让这些走出山门的东西,不至于道袍上补丁摞补丁太过难看。 其他人也想穿不带补丁的新衣,去干白莲教自己去买。 你杀的多,就算穿真丝透明道袍朕都不管你。 王承恩懂了。 哦,原来皇爷赏的少是为了让道门更有积极性啊。 可皇爷的下一句出口,吧嗒,王承恩手里的笔还是掉了。 “告诉韩阁老和毕自严,派人去往各地道观丈量,修水泥路、台阶、道观修缮所需要列一张详细的报价单分发各道观。” “想用水泥修缮的话,朝廷可以给予适当银贷优惠政策。” 说完崇祯再次提起御笔,口中轻言。 “道士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不花出去怎么有成就感?” 王承恩愣愣的捡起掉落的毛笔。 懂了,这回他是真懂了。 哦,原来皇爷给那么高的赏赐,也早就给这些道士们找到了消费的渠道。 怪不得工部递交用水泥修建城池去道观的水泥路,被皇爷直接给否了呢。 皇爷根本就没打算朝廷出钱帮他们修路。 但不修路香火就会受到影响,没有香客就没有钱财进账。 要饭要不着,朝廷之前赐下的田亩,也因南京灵谷寺暴雷被收回全部分发银贷于民。 所以这是不出山也得出山,除非你们能全员辟谷。 但就算辟谷,那道馆漏雨你修不修? 衣裤露了卵你买不买布.... 好啊,只要这道旨意一下,怕是整个大明的道士全都得拎着剑出来杀人了。 银贷,听懂了吗? 就是你们可以先向朝廷借贷,然后去慢慢杀人偿还。 利息很低的呦。 而更让王承恩感觉到不同的是。 寺庙的路也不在朝廷拨银序列当中,而且皇爷也没有要动用寺庙和尚去做事的意思。 未来,道门成为大明主流已成即定事实。 就在这道圣旨下达的第二日。 又一道圣旨经内阁下达全国。 “福建总兵萧云举提督云南军务,调云南总兵傅宗龙任福建总兵。” “调大同知府阎应元入广西任副总兵,协助广西总兵龙在田组建十万狼兵。” “命秦良玉提督四川军务,命秦民屏组建十万西南军团。” 这样的人员调动没什么特殊对的地方,但孙承宗却是明白。 陛下,要对安南动手了。 第三百零六章随时可擒! 崇祯元年五月初一。 三个人相继进入京城,一个是身姿妖娆面容绝美的女子。 奉命从辽东归来的魏柔嫣。 一个,则是奉旨进京据说另有重用的尚可喜。 另外一个,是获得批准进入明堂就学的吴三桂。 历史上吴三桂在天启七年参加武举,成为了武举人。 崇祯四年再次参加武举,成为了武进士。 但在天启七年崇祯直接把他,和他舅舅祖大寿扔进了湖广,也导致吴三桂根本没有参加去年的武举。 他的人生轨迹第一次被改变了。 随后魏忠贤去了辽东,一举拔了吴家和祖家在辽东的根基,也导致这家伙再无祖辈萌荫的可能。 他人生轨迹也再次被改变。 祖大寿表明了态度也拿出了袁崇焕的亲笔信,他才有机会来到京城进入明堂。 这是他人生轨迹第三次被改写。 湖北如今正在丈量测绘水泥路还未开始修建,但靠近京城的地界已经大面积开始铺设。 这让吴三桂惊叹的同时,对这位高坐龙椅上的皇帝也更加的敬畏。 临行时祖大寿再三叮嘱。 一心效忠陛下和大明方有未来可言,不该有的心思绝对不能有。 哪怕陛下要你死,也要时刻谨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所以这一刻进京的吴三桂没有任何自傲的本钱,心里有的只是敬畏和为大明效死。 这,也可以理解为他人生轨迹的第四次改变。 尚可喜的心情极为复杂也极为忐忑。 耿仲明和孔有德死了,据说为朝廷尽忠死在了贼人手里。 为这事陛下还赏了东江很多银钱物资。 提到对东江的赏赐,这让尚可喜的心里更加的复杂。 以往天启在位时也有赏赐东江的举动,但远没有现在这位皇帝这般频繁。 没错,就是频繁。 但凡大明内部出现点什么好东西,崇祯都会下令给东江送去一些。 就连前段时日浙江沿海的鸡鸭运到京城,一部分送去陕西,一部分送去辽东大营,还有一部分被送去东江岛。 前段时间工部右侍郎宋应星,据说在油漆上取得了重大突破。 把产自南方漆树用作宫廷防腐的天然油漆里,添加了什么什么东西,让这种油漆能喷涂在打磨硝制后的皮革上,做出了一种黑亮黑亮的皮质披风。 这种披风内里又缝制了从蒙古交易来的羊毛内衬。 很漂亮很暖和,海风都吹不透。 第一服造局制作了三百件,每件造价高达三十两白银,被全部送去了东江。 据说宋应星正在带人研发,一旦成功就能做出更亮各种颜色的...皮鞋! 各种大明新冒出来的好东西,每一次东江都会第一时间得到。 最让尚可喜震惊的是,传自西方据说用昂贵天然水晶打造的窥筒(望远镜),皇帝一口气都给了东江十支。 好日子真的来了,皇帝什么事都想着东江,就连明刊都是每期不落的被送到东江。 可他却在这个时候被调进京城。 大哥(毛文龙)是这么跟他说的。 陛下如此厚待我等何以为报? 自是肝脑涂地后而后已,瑞图(孔有德)云台(耿仲明)为国捐躯乃大义也,再者承禄承斗在京城无人照应。 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便上路吧。 尚可喜听着这话很熟悉,好像当初孔有德和耿仲明出发的时候大哥也是这么说的。 他不怀疑大哥,就是听着有些别扭。 吴三桂到京城需先到礼部报备,尚可喜需先至兵部报备。 而魏柔嫣则是直接进了御书房。 在看到这个魏柔嫣的那一刻,就连崇祯都是挑了挑眉。 若论美艳,至今他都没见过能和张嫣相提并论者。 若提干练无人能比曹明漪。 论清纯白月光当属孙明月,俏皮真实袁妃当首。 知性温柔田妃首当其冲,袁可立的孙女袁清晏那更是典型的大家闺秀,一举一动皆有度。 皇后周氏清冷果决,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 但魏柔嫣的却是另外一种...媚! 胸大、腰细、臀宽、尤其那双腿很长很长很长...发自骨子里的媚。 目测魏柔嫣的身高最少在一米七以上,这样的身高在大明女子身上并不多见。 面容绝美,一举一动间都带着丝丝妩媚之感。 所以在看到魏柔嫣的那一刻,崇祯明白魏忠贤这个老东西他妈的还有别的心思。 “和朕说说辽东。” 魏柔嫣躬身。 “自代善欲破锦州败走后,建奴动作频频却无有大规模开战之意。” “尤其李如梧等人暗中和代善、阿敏、莽古尔泰麾下之人秘密通商之后,建奴内部出现巨大动荡,黄台吉欲要解决四王轮政,但这三人已成同盟对抗,暂时无有兴兵之相。” 其实后世有一个天大的误解。 皇太极是掌控中原之后不要碧莲改的,他在明朝叫黄台吉。 改这个名字的,是那个自认为千古一帝盛世太平的乾隆。 如此才能彰显他大清祖宗的无上尊贵。 他还给自己整了个名头,叫十全老人。 但其实大明民间更多的人叫他洪台吉或者洪陀始。 这不是杜撰而是真实存在的,有人说叫洪陀始是音译,但崇祯更多的认为这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据东厂安插进沈州的密探回报,黄台吉现在的地位极其不稳固,尤其在陛下打掉八大晋商封禁张家口,以及南直隶被屠灭后,黄台吉拿不出粮食安抚那些建奴八旗固山额真(旗主),那些人隐隐有投向代善等人的趋势。” “而正黄旗和镶黄旗乃黄台吉死忠,多尔衮和多铎年幼,正白旗和镶白旗处于摇摆和分化状态。” 崇祯闻言点头。 八旗是努尔哈赤创立的,也是建奴军事正规化的一个代表之作。 其中分量最重的就是正黄旗和镶黄旗,为大汗亲领战力最强。 努尔哈赤死之前把正黄旗和镶黄旗交给了多尔衮和多铎,又设了一个四王轮政。 所以满清所谓的黄台吉皇位稳固,从未有制衡不和的说法就是放屁。 黄台吉即位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统领的正白旗镶白旗,和正黄旗镶黄旗置换。 一招将大汗亲领的最强军队握在手里,而多尔衮多铎此刻一个14岁一个12岁。 这他妈叫没有制衡没有阴谋? 魏柔嫣说着微微抬头。 “东厂千户兰德彪送回密报,建奴汗妃随时可擒!” 第三百零七章没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问题 这话让崇祯再次挑眉。 魏忠贤早已详细奏报,辽东有个东厂的老怪物立地佛坐镇。 但他还真没注意有个叫兰德彪的。 德彪都出现在辽东了,哪天突然蹦出个马大帅来崇祯也不会觉得突兀。 “传信潜伏,现在不是对建奴开战之时。” 孙传庭擒其妃发其茔的战略在实施,但现在明显不是对建奴开战的最佳时机。 李如梧那些人正在联合代善这些废物,大批大批建奴年轻女子被送入大明。 鞑靼和瓦剌还刚刚尝到甜头,所以这建奴挨饿的日子在后边呢。 等饿的半死不活了才是动手的时候。 再者,你不得让他们内部多斗一会嘛。 有这时间收拾大明内部的杂碎,把来自南方的外患全部解决掉才是收拾建奴的最好时机。 “去见见魏忠贤,随后去往河南先找徐霞客,最后再去找王家彦。” 说完之后崇祯看向魏柔嫣。 “朕要一个干净的河南,而不是一个千疮百孔流言四起的河南。” 魏柔嫣闻言再次跪倒。 “魏柔嫣遵旨!” 说完之后转身弯腰走出御书房,但那背影...哎呀呀..不行... 不能看。 那身材臀宽、腰细腿又长,弯着腰走出去的样子.... 找机会得揍魏忠贤这个老东西一顿。 崇祯没有直接宣布魏柔嫣统领东厂,至于吴三桂和尚可喜他连见的兴趣都没有。 尚可喜必死。 这一点曹化淳清楚,毛文龙更清楚。 崇祯现在看的,是工部递交上来的织布纺织改良之法。 元代黄道婆改革棉纺织技术后,大明的棉布纺织已经达到了一个领先全世界的水平。 三十二锭水利大纺车已经全面展开。 但就如伟大教员所说,地里的产出明明够吃,但却总是有人饿肚子便在于分配不均。 以大明的纺织能力,完全能让所有人摒弃又硬又不透气的粗布。 这一点从曹明漪拿给他的棉布就能得到佐证。 可纵观大明底层百姓所穿衣物,皆为最便宜的粗布衣衫。 随后锦衣卫联合东厂探查得出结果,这些上乘质地细腻的棉布从沿海走私卖进了西方。 而原因,又是出自南直隶。 明朝种植棉花最多在江南,尤其以松江府为最。 山东、河南、陕西也有大面积耕种棉花。 松江府更是大明纺织业最发达之地,纺出的细腻柔软布匹最受西方人追捧。 按照时间线推断,明朝利用水利大纺车的时候西方还在手工纺织阶段。 1733年才出现飞梭,1764年才出现珍妮机。 是不是觉得珍妮机很牛逼,实际上就是一种手摇简陋纺布器械而已。 和大明不知道存在多少代差。 纺织最发达的地方在松江,就导致松江周边尽皆以种植棉花为主,其他地界产出的棉花也大部卖进松江。 垄断出现了。 走私卖给西方人税收不入朝廷,大量棉花布匹外流内部百姓自然只能使用粗布。 而更让崇祯眼内闪过寒芒的,是这些人卖了布匹换回来的不是银子。 而是座钟和名为琉璃,实际就是不成熟玻璃工艺下的残次品。 做生意的祖宗竟然被西方人给玩了,却还不亦乐乎。 西方座钟传入大明,带来的可不仅仅是手工艺品这么简单。 十二时辰的计时方式受到强烈冲击。 民间趋之若鹜,也就衍生出了专坑自己的人钟表店铺。 卖进来的多了,修理钟表的西方人就能名正言顺进入大明。 以玻璃残次品换走你的布匹、瓷器、茶叶等等物资,无形之中货币体系被冲击的支离破碎。 钟表也是西方传教士进入大明的敲门砖。 士大夫集团都收到过这样的礼物,拉近和士大夫集团的距离也顺理成章的,传播西方天文数学等知识。 在传播这些学术的过程中,隐晦且精准的传播宗教思想。 中原人的脾气人家摸透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人家又是赠送钟表琉璃又是教授学术的,作为傲气的大明人自然会把自己的文化瑰宝拿出来分享。 华夏也展示出了自己牛逼的一面。 广州、松江等地的匠人轻而易举的仿制成功,更是打造出更受大明喜欢带山水人物图案的中式座钟。 但让崇祯心里怒气升腾的也在这。 广州和松江出现了大批钟表坊,但却在官员和西方人运作下不得直接售卖给大明百姓。 西方人直接从这两地购买钟表,然后当做西方舶来品换走大批物资。 而这其中那些官员得到的只是蝇头小利,却让西方人赚的盆满钵满。 扔下手里这份东西。 “告诉张鹤鸣,把那些涉及钟表产业的官员给朕屠了,制作钟表的匠人迁居京城,交由毕自严和韩爌安置。” “告诉杨嗣昌,不管他用什么办法,把散落大明的所有西方人全部送进开封,一月之内做不到就给朕滚回家去抱孩子!” 大明的棉花不能外流,那柔软细腻的棉布更不能外流。 他一直都在想办法改变大明百姓的穿着,款式先不急,粗布必须被替换。 随后走到地图前,看了一眼那只是一个大概轮廓的安南(越南) 这,最他妈适合种棉花。 随后视线看向朝鲜。 这,也将成为大明种植玉米的主要产地。 朝鲜的气候很适合种植水稻,但他并不认为那帮逼长了个吃大米的脑袋。 玉米能酿酒、能提炼糖分、淀粉,能磨成细碎煮粥。 人能吃,更是马匹、牛羊、猪、鸡鸭鹅的最佳饲料来源。 玉米秸秆也是马匹牛羊的草料,还能作为燃料也能当最地肥。 工艺不够提炼不出多少淀粉糖分也无所屌谓,他可不想把大明人吃成屁股一米宽怪物。 想要发展养殖业,玉米必不可少,想要改变大明的服饰结构棉花更是重中之重。 内陆不能把太多田亩用来种植这两样东西,所以想解决这个问题办法只有一个。 战争。 黄台吉没了八大晋商也没了南直隶那帮垃圾输血,再加内斗开始,他没精力再去拉拢朝鲜这个垃圾的东西。 安南没有统一政权。 小小地界三股势力相互攻伐,正是一举拿下的最好时机。 “传令军工厂,调集两千支燧发枪到云南,告诉萧云举和陈奇瑜。” “若他们能在四川平定之前拿下安南,朕赏银五十万!” 没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问题。 巧了,朕是大明有史以来最任性也是最有钱的皇帝。 第三百零八章两批人! 宋应星又背着大布兜子走进御书房。 他很高兴也很兴奋,因为再过一月时间土豆就到了收获的季节。 皇庄以及北直隶一部分百姓种植的土豆,长势极好,这种情况甚至超出了宋应星的预期。 他预测,一亩地的产量能达到一千五百斤。 这个消息让崇祯也是脸上出现了轻松的笑意,有了足够的种子就能大面积推广了。 人活着就为了一口吃的,肚子里有了东西心里也就有了底。 油漆是崇祯上次吃饭的时候给他的。 大明的油漆全是纯天然的生漆,防腐性能极好,而且大明工匠在其中添加其他东西还能调色。 这就是朱红大柱能被涂成红色的原因。 和蒙古互市得到的皮毛,在以往会被打造成马鞍或者用作甲胄。 贵族们用的都是精细的羔羊皮制作裘衣,百姓则是直接做成羊皮袄之类的御寒。 军卒的靴子将军是皮制,大头兵则是布类。 所以崇祯给宋应星画了一张图,就是军队后世皮靴的样式。 皮革硝制光滑喷涂油漆黝黑锃亮,底部以杜仲胶来制作,有鞋跟。 天然油漆很脆,根本无法成为喷涂皮革上的油漆使用。 但崇祯在前世的时候还真看过这方面的记载。 天然成膜剂首选虫胶,也称紫胶,溶于酒精能形成光亮耐磨的薄膜,是传统皮革涂饰的关键材料。 天然增塑剂,加入少量蓖麻油或蜂蜡,能增加柔韧性,防止皮革弯折时开裂。 天然溶剂,酒精或者松节油都能调节油漆的浓度,且能快速挥发助干。 一样东西的出现,就能带动一大批人的就业。 这些东西大明储量很多,但因为之前用到的很少也导致没多少能从这方面获利。 宋应星当即表示...可以试试。 皮革的油漆很难但也不难,无非就是不断调整配比试验柔韧度和亮度。 只要油漆在日晒风吹弯折时不开裂不脱皮,这种亮面皮革工艺真的不算难。 杜仲胶他用来做轮胎一直困在怎么做成圆的,所以他觉得先做成鞋底更简单,也能积累塑形的更多经验。 皮靴还在研制,因为鞋底塑形还是有点困难的,但他先按照崇祯的意思做出了三百件披风送去东江。 皮靴应该很快就能在第一服造局投产,大明也将出现另外一个新兴产业。 皮革加工。 但他拒绝制作研发皮夹克,说这款式太难看,太短露腚要不得。 所以他退而求其次做了一件皮大衣。 今天来御书房就是来送成品的,除了皮大衣之外还有皮手套,最后掏出来的是...墨镜。 这皮大衣的款式是崇祯给的,在左胸口的位置上有个口袋。 口袋之下有一个用金线缝制的‘明’! 崇祯直接把皮大衣穿上了,随后又把墨镜戴上,想照镜子的时候才发现用的还是铜镜。 唉,玻璃都有了居然忘了让宋应星做镜子。 站在铜镜面前,崇祯发现自己现在的形象很...麦克阿瑟。 这种皮大衣是他给将军准备的。 大明以文人为排面,大儒更是被推崇到了至高无上的境界。 但他明白,真正的排面是军队。 服饰改革从军队开始,才能快速全民扩散。 宋应星一起带进御书房的还有一个头盔。 大明的头盔的样式很多元,并没有形成完全统一的样式。 水军的头盔更是完全不同,但宋应星的墨镜却是通用的。 眼镜架铁制,没有眼镜腿,而是一条带钩绑于脑后。 戴在脸上的内里有软布包裹,伸手一拉就能把眼镜拉到嘴部位置。 哪怕镜片被打碎也能保证不伤到眼睛。 海风伤眼,尤其大风之下作战眼睛根本睁不开,射击的效果也可想而知。 大明不是后世,大风卷起的沙尘更是看不清对面的情形,战场弥眼就等于送死。 所以这个墨镜除了装奔儿之外,实用性不言而喻。 “这个能否大批量产?” 宋应星有些为难。 “玻璃着色并不难,但难就在难在镜框的打造和镜片的打磨上,现在臣手头上的工匠根本不够...” 崇祯摘下墨镜脱掉皮大衣。 “朕已下旨打掉民间钟表作坊,那些匠人也全部押解进京归你调遣。” 这话让宋应星大喜。 制作钟表那可是精细活,全都是巧手老师傅。 “有了这批人加入,臣便能大批量产,月出万架亦是不难。” 崇祯点头。 “这些人到了之后你挑选一部分,专门制作窥筒,朕要让大明军队小旗也人手一部窥筒。” “另外这墨镜制作出来优先供应东江和登莱,随后要加紧生产供应福建和广东。” 说到这崇祯皱眉看向宋应星。 “朕听闻你新纳的蒙古小妾,整日坐在门槛咒骂哭泣是怎么回事?” 宋应星闻言脸色一红。 “臣有罪,此等家事也让陛下忧心.....” 崇祯看了一眼宋应星,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大明能否达到从未有过的兴盛,你至关重要。” “所以...一定要注意身体,朕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去操办!” 崇祯的语气很是正式,脸上也带着郑重之色。 宋应星纳了一房蒙古小妾,那小妾长得很漂亮。 但自从嫁进宋府之后,整日坐在卧房的门槛上哭泣咒骂。 宋应星这个小婊贝可是享受最高级别的安保,这样的事锦衣卫和东厂当即向崇祯奏报。 那女子说的是蒙古话,又断断续续的带着啜泣之音,锦衣卫和东厂精通蒙语的用了三天才听明白她骂的是啥。 大明男人不要脸,说好嫁人洗衣服刷碗,结果他天天...通。。。尿...眼...嘤嘤嘤... 崇祯当时脸都绿了。 这位大明工部右侍郎还真不愧是...朝堂官员肾气排名第一的存在。 崇祯元年五月初三。 两批人相继进入京城。 一批来自濠镜,被卢象昇所捉的大明民间铸炮工匠,和伯多禄·卜加劳以及所谓的澳门总督。 另一批,则是来自大明各地被明刊皇帝的招聘信息吸引而来。 这些人的成份很复杂,有盗墓贼、有天生神力、眼力过人的应有尽有。 这其中有一个人叫商敬石,通州一带的响马首领。 第三百零九章玄甲裂锋! 大明末期什么奇葩都有。 崇祯二年,黄台吉率军入侵直逼北京城下。 一队六百人的骑兵在通州之外遇到商敬石为首的响马十二骑。 一箭射死清军直接开战,随后十二骑散开游射。 这十二人个个精通疾驰回身搭箭之术。 清军六百人被分作十二个方向追击一个时辰后,只升剩百余人退却。 十二人个个带伤射杀清军三百多人,无一阵亡。 李万庆,陕西米脂人。 因长臂过膝被称为长臂三郎,年幼便随父亲猎狼,能挽两石弓,一箭贯双狼。 先随农民军起义后归顺朝廷,崇祯十五年抵挡李自成叛军时战死,射杀百余人。 张令,四川永宁人,七十岁仍能在马上开五石强弩,二百步内射穿敌三重铁甲。 军中称其为神弩将军,亲训三千弩兵军法酷烈,麾下三千弩兵皆为川北矿工猎户子弟,叛军听闻三千神弩兵之名掉头就跑。 崇祯十三年七十岁时迎战张献忠,被李定国一箭封喉。 三千神弩兵战没。 这就是明末,太多意难平,也有太多猛人死于内斗之中,白白让野猪皮捡了大便宜。 张令今年五十八岁还只是一个小小总旗官,还没崭露头角也没训出三千神弩兵,崇祯要求五十岁以下全部退役他也只能退出军伍。 但那一道皇帝的招聘信息,让这位五十八岁的老兵来到京城。 此外还有个叫杨展的,历史上在崇祯年间获得武进士,后来在永历年间死于四川犍为。 天生神力,武举骑射九箭皆中。 而杨展也是创造了江口沉银万万五的壮举,但这一战后也飘了被属下所杀(对江口沉银感兴趣的兄弟自己去搜一下,这也是个猛人) 这些人在历史上的崇祯元年,要么还没死要么还没被发掘。 但在这一刻,他们全部来到了京城。 搏一个能脱颖而出被御书房召见的名额。 武举未开,但能人已是全部到位。 濠镜那些铸炮的工匠可是崇祯心心念的人才,这些被朝廷排除在外只能玩火炮走私的人,可是直接拉动了西方火炮的进展。 没有这些人,葡萄牙拿个鸡毛去殖民。 这些人是为孙元化准备的,所以孙元化也是从密云赶到了皇宫。 他带来了两样东西。 准确的说是两种类型的战车。 偏厢车,这玩意在后世被称为大明时期的装甲车。 辕长一丈三,宽近一丈,高六尺七。 厢用薄板,上置铳、编配十人、出则左右相配,前后连接钩环牵互,车载衣、粮,器械并鹿角。 鹿角就是一种相互连接的挂钩,遇敌时离车十五步外钩连为屏障御敌。 每车配神枪二人、铜炮一人、枪手二人、强弓一人、牌手二人,长刀二人,十人一车。 这是一款移动防御堡垒加火力输出平台。 可单车无视敌人火力作战,也可作为移动堡垒在战场强推。 很多人都不敢相信,这堪称大明的装甲车竟然出自大明留学生时代。 但不幸的,是在他被俘之后才被打造出来。 打造出偏厢车的是大同守将郭登,他打造偏厢车是用来防守所用。 而真正将偏厢车发扬光大,以车为阵抵挡蒙古骑兵的叫戚继光。 他对偏厢车进行改进,只用向外一面的一厢,每车重600斤,武器配置上也是进行大面积更改。 每车置大弗朗机炮二架,每车配兵二十员,分奇正二队。 正兵队车正配旗枪一杆、腰刀一把。 舵手一名镗钯手两名(镗钯是一种长兵器,其形近叉、耙,中间有刃突出如枪,两侧亦有分支突出,尖锋朝上曲如月牙,头下有镗柄长约两米,有兴趣的兄弟可以去搜一下,这玩意老他妈吓人了) 镗钯手还兼具箭手的角色,但用的是火箭,以镗钯为支架可远程攻击。 每车配弗朗机手六名、三人负责一台朗机炮。 奇兵队正一名,持旗枪腰刀,枪手四名,每人配三百发弹丸各配长刀一柄。 藤牌手两人,配腰刀一把投石索各一。 奇队也有镗钯手两人,另加火兵一人。 战场混战,这样的单体战车就能快速推进,遇到敌人骑兵或被大批敌人包围,一百二十八两战车可迅速结成圆形车阵组建堡垒御敌为一阵。 远程火力近战兵器全有,又能随时随地结成车阵让骑兵无法发挥出真正战力。 正因为有了这阴损又无敌的车阵在,蒙古人宁愿和李成梁死磕也不愿碰到戚继光。 没法打,还没靠近弗朗机一顿轰,好不容易冲到阵前人家车阵相连以火器射击。 戚继光之强并不单纯以车阵破敌骑兵,就是战场步卒对战人家也有鸳鸯阵。 十一人一个小队,讲求的就是一个协同,鸳鸯阵到底有多强最有发言权的是本子。 而堪称无敌的偏厢车阵居然被废了,到了崇祯时期已经被彻底废置。 原因很可笑。 戚继光属于张居正一脉,是张居正支持的军中将领。 张居正死了之后,朝堂上掀起一股倒张运动,凡被打上张居正标签的被全部清算,戚继光首当其冲。 言官弹劾,戚家军只听令戚继光目无朝廷,恐心有不臣。 兵部指责戚家军专恃火器,荒废弓马乃本末倒置。 戚家军战斗力强悍的原因之一,便在实行厚饷制,万历亲政后开始收减拖欠蓟镇军饷,无银钱再维护支撑本就消耗大量金钱的偏厢车。 再加朝臣统一口径,骑射弓马才是主流,车阵被渐渐废弃就连火器的研发也是停滞不前。 这帮口若悬河,张口大义闭口家国的文臣废了戚继光,也废了大明火器发展的巅峰期。 而后养出了一家独大的李成梁,也养出了野心勃勃的努尔哈赤。 这他妈就是历史,这就是他妈的所谓真相。 但这真相恶心又愚昧。 孙元化带来的两辆战车,第一种是他改良了戚继光的战车模式。 另外一种,则是用提纯金属打造的钢车。 防御性能更强,且操作更加简便重量更轻的战车。 他给这个战车取了一个霸气无比的名字。 玄甲裂锋! 第三百一十章心好痛哦 偏厢车是用马匹牵引,孙元化的玄甲裂锋也是如此。 但孙元化按照崇祯的意思,在其内安装了脚踏自行装置。 一车十五人,装有五个以链条驱动的脚踏装置。 “禀陛下,按照您的意思,这钢车的轮子很高大,战场推进速度本就不快,且马匹牵引敌弓箭手会优先射杀马匹,导致战车停滞。” “野战之时以脚踏之法足可无马匹牵引自行前进,速度不快但足够战场之用。” “臣在每车置改良的弗朗机炮两门,火枪手四人,另按照陛下的意思在战车之顶铸造了一处外置射击口,不惧敌人弓箭火器可精准射击。” 这是给狙击手准备的射击位置。 说着对那改良后的偏厢车一指。 “此车体积更大防御更强,臣在在其内加装纯钢立柱,就算遭遇敌投石攻击亦不损,且其能和钢车配合使用。” “钢车前进吸引火力,此车可随后而至成为战场移动堡垒,兵卒可藏身其后以火器射击,亦可为囤补充弹丸火药之地。” “结阵,敌骑兵冲击亦可反击不败!” 这是为一览无余战场打造的临时移动堡垒和补给站。 历史上大明崇祯年间,有个叫刘之纶的打造出了独轮火车和铁制兽车。 后来毕懋康还打造了一款武钢车。 但这些战车无论体积还是作战性能,都不能和当初戚继光的偏厢车相比。 无他。 财力跟不上,阻力又太多。 在历史上根本没发挥出应有的威力便草草退场。 看着眼前的这两个钢铁大家伙,崇祯也是微微的吸了口气。 “对着那放一炮,让朕看看威力如何?” 这话让所有人包括孙元化都愣住了,因为陛下所指的方向乃是大明冷宫。 “陛下这...” 崇祯转身在椅子上坐下。 “打偏了炸死朕的宫女太监,朕要你偿命,炸了朕的宫殿朕扣你俸禄。” “打!” 崇祯还真没见过大明的弗朗机炮多大威力,更想看看这被孙元化改良之后的弗朗机炮威力几何。 看着陛下那面无表情的神色,孙元化一咬牙,转身亲自登上战车调整炮口对着冷宫就是一炮。 轰! 一片烟尘四起冷宫冒起一片巨大火光。 而崇祯则是摆手:“再发十炮!” 一炮也是干,十炮也是打,既然陛下给了旨意孙元化也是再次咬牙开炮。 “大伴,记录每炮的间隔时间,装填需要的时间以及调整炮口的具体时间。” “另外记录炮响之后皇宫里的反应,谁第一时间前来护驾,谁又第一时间去往冷宫查看,谁又是最后到的全部记录在案。” 王承恩的笔和小本本都是随身带着的,闻言当即掏出来开始记录。 第一声炮响,方正化陡然一惊随后对着御书房疾掠而去。 随后,甄别出现了。 那些被崇祯整日大骂要抬头挺胸的宫女太监,提着扫把水桶疯了一样往御书房跑。 大汉将军、锦衣卫不分先后前来护驾,保卫皇宫的勇卫营也是呼喝向崇祯所在之地赶来。 十炮,冷宫被夷为平地,里面的人无一幸免。 而也就在炮声停下的那一刻,宫门处传来嘈杂且愤怒的喊叫。 “禀陛下,明堂之内的学童正在冲击宫门欲要救驾!” 皇宫之内传来炮声,惊动的可不止皇宫里的人。 兵部、五城兵马司、随后是六部以及所有衙门全部被惊动。 守卫京城所有城门的来自京营,此刻轮值京城守备的正是刚刚回来不久的周壮。 “关闭城门,但有作乱者杀无赦,一部留守防御外敌,一部随本将前往皇宫!” 李若琏的脸色苍白无比。 “净街!” “所有人归家不得滞留,但有滞留者杀无赦!” 整个京城在十声炮响之中人心惶惶,但却并没有出现四散奔逃有人作乱的景象。 百姓呆立看向皇宫,随后便要向皇宫方向冲去,但被李若琏和迅速从四面八方方赶来的官员叫停。 即刻归家,不得随意走动! 所有人的心全部提到了嗓子眼,因为那炮声是从皇宫里传来的。 如果陛下遭遇不测,他们刚刚挺起来的腰杆真的就塌了。 整个皇宫被戒严,最后全部向崇祯所在之地快速靠拢。 孙元化从战车上下来都懵了。 只有陛下一个人坐着,其他所有人全都跪在地上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朕就在这,慌什么?” 崇祯说完从椅子上起身。 “训练的再好都是命纸上谈兵,不经历点什么心里这根弦就永远都崩不起来。” 说完对王承恩摆摆手。 “把你记录的交给方正化,他知道应该怎么做。” “对外传旨,朕安好,孙元化试验火炮误炸了朕的宫殿,念其有功罚俸一年!” 嗳? 不是...陛下...是您指的方向让臣打的炮啊...这咋就罚了臣一年的俸禄... 在崇祯的命令下达后,聚拢之人也是相继散去,但赶来的曹化淳被崇祯连踹两脚,这狗东西就是赖在身边死也不肯走。 老曹怕了。 这只是个乌龙,但万一要是真的呢。 不走,说啥也不走太吓人了。 “还不错。” 这是崇祯对孙元化说的。 “王承恩,从朕的内帑赏银一千两,命工部为孙元化府邸换上玻璃窗,赏玻璃器皿两套。” 孙元化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还沉浸在被罚俸一年的凄惨当中。 若不是曹化淳隐晦的踢了他一脚,他估计还得一会才能反应过来。 “濠镜带回来的那些人你去处置吧。” “但记住,他们都是大明子民,被朝廷遗忘的大明子民。” 京城没因为这事变得乱哄哄的一团,崇祯很高兴。 但他也很‘痛心’,刚刚来到京城的尚可喜,在这短暂的混乱之中死于贼人之手。 心好痛哦。 这等肱骨之臣还没重用就死了,实在是可惜了。 至于那被炮轰成粉碎的冷宫,没人提及。 宫门之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宋应星气喘嘘嘘的来了,手里还拎着一把铁锤。 曹明漪拎着剑也来了...就连养济院的人也来了,但被官军所止退回原地,可一个小屁孩从官军的缝隙里挤出,握着一块石头跑到了宫门前。 他叫李定国。 这件事本就是崇祯故意为之,可还未等他接过王承恩记录的内容。 便见太医院首座李志明满头大汗而来。 “陛下胡闹!” “皇后刚刚坏上龙子受不得惊吓,若是....” 看着对皇爷喷唾沫星子的李志明,曹化淳当即我屮艸芔茻... 当着本座的面对皇爷开喷,你这是瞧没起咱老曹啊! 第三百一十一章不是吗? 按照曹化淳和周遇吉等人的现场勘察。 改良的弗朗机炮威能提升一倍,射速提升三成,最重要的是可连续发射不怕炸膛。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高兴的呢。 随后一众朝堂老臣急匆匆进宫,对着崇祯就是一通满脸担忧的开喷。 崇祯笑着接受了老臣们的‘指责’,因为这事实在是有点过了头。 并保证此类事件绝不会再发生。 皇宫很干净了,但这一次突发事件还是被方正化再次揪出来三个人。 内廷十二监中,直殿监、都知监、御用监各被揪出一人。 直殿监可以理解为宫廷环卫,都知监记录各监行移,后来是给皇家出行开道的。 御用监就是皇宫软装修兼库管的这一类人。 这三个人都有一个共通点,对皇宫之内的布置极为熟悉。 “禀陛下,这三人皆为白莲教徒,和冷宫互通来往以浣衣局为中转向外传递情报。” 方正化说话跪地。 “臣疏忽,请陛下治罪!” 崇祯看了方正化一眼,随即微微摆手。 “千日防贼必有所失,偌大皇宫只有三个人藏身之地也只有冷宫,说明他们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 “朕让你提前拿了冷宫里的人,又让孙元化当众炮轰,这就能得到一个时间差,抓紧审问,把藏在京城和北直隶的白莲教给朕杀绝!” 崇祯说完看向方正化。 “北直隶之外,就交给净明和道门吧,这种藏猫猫的把戏本就是用来分散朕精力的。” “建奴以北探查如何?” 方正化闻言从袖筒拿出一份密报。 “禀陛下,万历四十六年进入大明的俄罗斯沙皇国依旧存在,前身为莫斯科公国,其皇室为罗曼诺夫氏族依旧统治俄罗斯沙皇国。” “其西有敌,名为波兰王国和立陶宛大公国联邦,还有一名为克里米亚汗国之地也和其长年交战。” “另其内部西伯利亚地界的通古斯人、雅库特人、鄂温克人的反叛势力依然在抵抗,且其内部因战乱和饥荒导致国力急速衰弱。” 方正化说完抬头。 “锦衣卫进入极北带了两名礼部译官,以重金许诺带回三十七名沙皇的吟游诗人,如今已安排至全国行省的官方学堂。” “另,锦衣卫从这些吟游诗人口中得知,建奴亦有人进入了俄罗斯沙皇国的地界。” 崇祯微微点头,这黄台吉还真是所谋不小。 居然把触角伸向了俄罗斯沙皇的地界。 崇祯知道万历四十六年俄罗斯沙皇国访问明朝的事情,而且那件事情可以说彻底暴露了明朝的短板。 俄罗斯沙皇国是以极低的姿态而来,但整个明朝却找不出一个能与之沟通的人。 最后是蒙古人充当两方的翻译,你说这能好得了吗? 万历下令派遣大明官员进入俄罗斯沙皇国交流,也就是去学外语了解这个相隔甚远的‘邻居’。 但了解之后骄傲的大明人表示....不毛之地取之无用。 这所谓会俄语的人归来也没被重用,所以锦衣卫找遍整个大明也才找到两个半吊子。 依靠这两个半吊子和金钱开路,成功的忽悠三十七个吟游诗人回来。 这三十七个人是火种,用不了多长时间大明就能出现一大批掌握这类语言之人。 “善待这些人,不准有任何歧视和克扣之举,但要严格监控,但凡发现有不轨者当即除掉。” 方正化领命而去,崇祯转头看向已经被不停拓展添加延伸出去一倍不止的地图。 好时候啊。 真他妈的好时候啊。 如今奥斯曼快要走下坡路了,北边的毛子天灾内乱不断穷的一批。 印度正打的不可开交,欧洲还在那捅尿窝窝从大明偷东西。 美洲大陆还是印第安人的天下,欧洲人和英国才只占据一些小型据点。 只要大明内部平稳干掉建奴,孔圣就能成为全世界唯一真神。 想到这转身。 “带伯多禄·卜加劳来见朕。” 是时候薅西方羊毛了,这个卜加劳就会成为大明和西方贸易的代言人。 .... 郑芝龙的心情很复杂,他被陛下从御书房赶了出来。 可跟随他一起来京城的刘香等人,却奉旨进入了京营拉练。 这份心理落差太大,想都不用想,那些人能被允许进入京营接下来必有重用。 他想不通陛下为何放着自己不用,反而对那些人另眼相看。 他被安排了住处,但行动都没受到任何约束。 就在他漫步走在京城大街上之时,皇宫里陡然传来十一声炮响。 身为海盗,他对炮声极为敏感。 而皇宫里传来炮响烟尘火光四起,也让他的脸色陡然一变。 随后...他见到了被遗忘在记忆深处里的一幕。 所有百姓在听到炮声的那一刻先是愣住,停下手里的活计齐齐看向皇宫。 突然一人大喊救驾! 所有人百姓同时醒转想要朝皇宫冲去,可就在这时五城兵马司开始静街。 从四处快速赶来的官员大声呼喝百姓归家,不得停留。 这样的效率他没见过,百姓得令后归家的纪律性他也没见过。 没有混乱更没有动乱,可随后他看见了让自己心脏都是狠狠一抽的景象。 百姓归家,却全部集中到了门口没人说话,眼神看向同一个方向。 老者手中拐棍横握,汉子提起了扁担,妇人拿起了菜刀,就连孩童都是捡起街边石块握在手里。 他们要杀人! 杀死那个胆敢刺杀陛下的贼人! 全民皆兵心向一处他看过,那是他小时候倭寇入侵时爹娘亲邻就是现在这般模样。 但远没有现在这般规模,更没有一人心生胆怯闭门不出。 不知不觉间,他的双拳不知何时也开始紧握。 等到发觉时他叹了一口气。 大明,变了! 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变回了那个所有人为之赴死也要保卫的样子。 但同时他心里更加的复杂。 因为这种变化他没有参与其中,此刻所有的感慨皆是来自震撼。 带着困惑,他在一个卖菜的老农边坐下。 “老伯腿脚不好,为何刚才也要提起扁担欲要前往?” 老农笑了笑,转头看向身旁的郑芝龙。 “人这一辈子啊,总得做点让自己感动的事不是吗?” 第三百一十二章拉出去砍了! 这简单的一句话,却在郑芝龙脑海中陡然炸响。 “陛下把咱当人,那咱就得有个人样,陛下为君父,那就是咱天下百姓的家人。” “有人要杀咱爹,你会怎么办?” 老农说着收回视线整理了一下自己面前的蔬菜。 “家国大义咱老汉不懂,但咱老汉知道,陛下说是咱天下人用肩膀扛起大明长城,那咱这腰就绝不能弯了。” “没有陛下咱老汉岂能坐在这卖菜没人敢来欺负?” “国强家盛,蛮夷再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没有太祖咱现在还被蒙古人称为两脚羊呢。” “大明在,咱的家就在啊!” 老农没有再和郑芝龙说话,因为他来生意了。 那些之前手握棍棒菜刀的妇人开始买菜做饭了,看着那一张张带着笑意的脸庞。 脑海里依旧回响着老汉粗糙却宛如惊雷般的话语,郑芝龙眼中迷茫缓缓散去,对着老汉行了一礼转身大步朝皇宫而行。 他懂了。 陛下要听的不是自己充满算计取巧的献媚之言。 更懂了刘香等人能被重用而自己被赶出御书房的原因。 心无家国,怎配明人? 国强家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现在明白了日本大名松浦氏为何要拉拢自己的原因了。 以心无家国之人为跳板图谋大明。 他笑了。 但这份笑意很冷,因为他明白了自己在那些人眼里是个什么东西。 汉奸! 这个词最早出现在元代,用来形容那些只为私利不顾家国的无耻之徒。 骄傲的郑芝龙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被选中成为汉奸来培植。 他以为自己做的很隐秘,更以为自己可以两头通吃。 但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老农让他明白了两个字。 羞耻! 他突然感觉轻松了,心头再无算计,就连腰杆也和大街上其他人一样挺得笔直。 自己得到了很多,但却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东西。 傲气。 明人的傲气。 同时他也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在不知不觉中紧握双拳的原因。 我,本为明人。 骨子里的东西从未变过。 阳光从他的发丝间穿过,仿若慈母双手轻抚幼儿头顶。 二十四岁经历太多阴暗和冰冷的郑芝龙,在这一刻感觉自己全身暖洋洋的。 回家! 他此刻终于明白了陛下亲笔所书那两个字的含义。 有家的感觉,真好。 .... 伯多禄·卜加劳二世的大明话说的很好,甚至连面见崇祯时的礼仪都十分的得体。 “主的仆人伯多禄·卜加劳,拜见伟大的明朝皇帝陛下,愿主的神光永远照耀大明,愿伟大的皇帝陛下永远康健。” 卜加劳在来的一路上也想了很多,明朝皇帝屠了濠镜却把自己带进了京城。 这说明他不会杀自己。 他对大明的官员很了解,愚昧又贪婪。 由点及面,官员如此这个皇帝也应该英明不到哪里去。 既然不杀自己那定有所求,所以他看到了机会。 和皇帝做交易可比和那些官员做交易更诱人,而且他有信心自己拿出来的东西能让这位大明皇帝动心。 玻璃。 那可是被大明疯狂追捧的东西。 还有钟表这等精密的机械装置,而最让他有信心的还是火器。 这也是他最得意之举。 用大明工匠在大明地界打造的火炮贴上葡萄牙标签,就能变成先进葡萄牙火炮卖给大明。 没有付出任何东西却能赚的盆满钵满。 他没有进入御书房,因为崇祯是在皇宫一处凉亭之内见的他。 行礼完毕,卜加劳心中底气十足的抬头,因为他拿出了准备进献给崇祯的礼物。 用玻璃制作的大明玉佩款式的小玩意。 他相信,只要这个东西一拿出来明朝皇帝定然惊为天人。 然而抬头那一刻.... 崇祯在喂狗,那是一条刚出生没多久的一条小黑狗。 狗很正常,但那喂狗用的盆子却是由玻璃制作而成。 阳光下,那个狗食盆散发着透明的光泽,就连盆内小黑狗伸舌头舔鼻尖都看的一清二楚。 那透明度,远远胜过他手里哪怕对着太阳,也能看见浑浊气泡的半成品。 “自己去拿,若觉得无用扔了便是,过段时间朕让工部打造些小巧的给你当做消遣的玩物。” 伯多禄·卜加劳顺着崇祯说话的方向看去,可当看清之时身体都是猛地一颤。 在凉亭不远处的空地上,被大明追捧卖出天价的钟表如垃圾般堆在一起。 大批宫女太监正在那挑挑拣拣,张国元在一旁不耐烦的催促着。 “这里有能看上眼的就赶紧挑,都看不上就拿去扔掉,内库里刚运来十车这些无用之物,你们一并去处理了。” “制作这些垃圾的匠人已经全被押解京城了,皇爷念尔等有功,会再让他们打造些小巧一点的出来,没事拿着玩吧。” 这些宫女太监都是在炮响那一刻,拎着扫把水桶疯了一样跑去御书房救驾之人。 一心为主的家奴,朕赏点怎么了。 而且张国元说的是真话。 这些都是从北直隶搜上来的,松江和广州查抄的钟表作坊还没运到京城呢。 等那些人和查抄的钟表全运到京城,数以万件计。 伯多禄·卜加劳艰难的将眼神收回,随后快速把握在手里准备惊艳崇祯一下的玻璃玉佩收起。 人家喂狗的盆子都比你这所谓宝贝强无数倍,至于那在他怀里还没拿出来拳头大的钟表...也根本没有拿出来的必要了。 听见了吗? 那一大堆钟表是赏赐给太监宫女的垃圾,而这样的垃圾人家的内库里还有十车。 最让他震惊的,是崇祯居然下令查抄了大明制作钟表的全部作坊。 想要做到这一步,得杀掉多少官员? 轻轻舒了口气,他安慰自己。 没事,就算钟表和玻璃不能让这位大明皇帝惊艳,自己还有火器。 而且把自己叫进皇宫就一定不会选择杀了自己。 可就在这个念头刚落下.... “尔等西方蛮夷祸我大明民间,来人,拉出去砍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毕自肃 卜加劳当时就跪了。 “不不不不...尊敬伟大的明朝皇帝陛下,您不能处死勤劳真诚主的仆人卜加劳...卜加劳对您有用处...” “很大很大的用处..很大!” 他以为自己很懂明朝人的思维,他更是为一路思索定下了计策。 可这研究一路让他自己都觉得天衣无缝的计策,在见到崇祯的时候他连展示的机会都没有。 玻璃狗食盆让他的琉璃根本拿不出来。 太监宫女的挑挑拣拣,让那所谓的钟表变得一文不值。 他现在感觉自己根本就没看懂过大明的人,万里迢迢把自己从濠镜拉到京城就是为了一刀咔嚓的? 所以他想到了之前学过的一个词,以儆效尤。 这么远把自己拉过来砍了,这种事明人干得出来。 崇祯在石凳上坐下。 “你只有一次机会。” 伯多禄·卜加二世劳疯狂点头。 “禀告伟大的明朝皇帝陛下,卜加劳家族在葡萄牙是地位崇高的贵族,而我则和阿维什王朝的王室关系密切,可以促成大明和阿维什王朝永世修好互通商贸!” 崇祯闻言微微一哼。 “朕说了,你只有一次机会,而且你忘了大明境内也有西班牙人。” 伯多禄·卜加劳的脸色猛然色变,这一刻他真的怕了。 崇祯元年,葡萄牙的阿维什王国已经被西班牙人覆灭。 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和葡萄牙王室是亲戚关系,他以继承人的身份武力攻占葡萄牙,随后便是压榨奴役。 又连带把葡萄牙卷入和法兰西王国以及尼德兰联省共和国(荷兰)的战争。 到了崇祯十三年,布拉干萨公爵若昂趁西班牙交战之际,率领葡萄牙人推翻西班牙的统治,也就是后来的若昂四世。 也就说现在的欧洲西班牙节节败退,荷兰和法兰西正拼命撕咬,葡萄牙内部的人蠢蠢欲动随时准备出手的阶段。 西方这点历史啊,翻来覆去就那么点东西,但这其中的内情却比搞破鞋都磕碜。 西班牙和葡萄牙曾经联手抵挡住了奥斯曼的进攻。 严格说来这两个狗屁国家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戚关系。 反正是乱七八糟看着都头疼。 崇祯元年的时候,西班牙对葡萄牙还有着一定的掌控力,但葡萄牙的贵族们也在准备随时推翻西班牙的统治。 所以这个伯多禄·卜加劳在撒谎。 同时崇祯也明白了一件事,这狗日的和西班牙有关系同时又和葡萄牙的贵族暗通款曲。 这是葡萄牙的郑芝龙。 “王承恩,把这个浪费了机会的西方蛮夷拉出去凌迟!” 卜加劳可不是啥也不懂的西方蛮夷,在濠镜这么久他太知道凌迟是个啥死法。 “不不不...伟大的明朝皇帝陛下...请您原谅神的仆人卜加劳没有说清楚...卜加劳家族在葡萄牙非但和贵族关系密切,和哈布斯堡王朝(西班牙)的贵族也有很深的友谊...卜加劳能做到的...真的能做到..”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崇祯听完之后问了一个让他一愣的问题。 “你爹呢?” 啊? 足足过了三息他才反应过来,原来崇祯问的是他的父亲老卜加劳。 这西方人就是没文化,儿子跟爹一个名字加个二世完活。 这就属于张三的儿子叫张三二号一个道理。 “我父亲已经在七年前去世了,所以我才会代替我父亲来到濠镜...” 时间节点对上了。 那个第一个创造濠镜炮厂以火炮专家自称的老卜加劳,应该已经死了。 “王承恩,大明有让西方蛮夷戴罪立功的先例吗?” 王承恩躬身:“禀皇爷,没有。” 卜加劳再次疯狂摆手。 “可以有..可以有...戴罪立功...卜加劳要戴罪立功!” 他说的斩钉截铁,崇祯有些勉为其难的点头。 “既如此,你便入辽东大营去抵挡建奴吧。” 卜加劳疯狂摆手。 “卜加劳不会打仗...” 崇祯思忖一下:“既然不会打仗,那就去开山炸石修路吧。” 卜加劳依旧疯狂摆手。 “不不不...卜加劳不会开山也不会修路...” 崇祯当即皱眉。 “这也不会那也不行,你拿什么戴罪立功?” “既如此留你何用,王承恩,拉下去凌迟!” 卜加劳对主发誓,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恐惧过,甚至已经感受到了死亡天使的气息。 他太知道明朝杀人的方法有多恐怖了。 “不不不...卜加劳可以为大明皇帝陛下带来葡萄牙和西班牙的航海图,还能让大明和西方进行商贸..甚至能让大明的军队去到葡萄牙...” 一分钟的时间,他把能许诺的东西全部说了一遍。 而且越说他的心里也是轻松了不少,因为明朝皇帝紧皱的眉头慢慢平缓。 “王承恩,你觉得他说的是否可行?” 王承恩闻言躬身。 “回皇爷,我天朝上国崇尚的是和平,军队前往葡萄牙的事不可提,但为了两国百姓的福祉增加贸易往来,航海图还是很有必要的。” “所以奴婢觉得,暂且给此人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也无不可。” 卜加劳真想跳起来亲王承恩一口。 “对对对...大明皇帝陛下,请您恩准卜加劳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崇祯微微点头。 “市舶司归礼部和户部共治,那就把他交给杨嗣昌吧。” “具体如何戴罪立功,由杨嗣昌向朕奏报!” 崇祯摆摆手,卜加劳如蒙大赦欣喜退下。 太吓人了,差点就被明朝人凌迟了。 而走之前,他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那个喂狗的玻璃盆。 成色这么好的玻璃,运回去能卖上好价钱吧。 “怎么看?” 待卜加劳离去后,崇祯依旧坐在石凳上轻声开口。 而躲在不远处的郑芝龙现身跪地。 “以利相许,此人可用,且草民和其之前有过来往,其确实在葡萄牙和西班牙有众多人脉关系。” 他比卜加劳早一步到的,也亲眼看到了刚才对话的全部过程。 “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郑芝龙垂首。 “取日本,以此为跳板可图西海之地!” 崇祯点头。 “去京营吧,记住,窝里横不算本事,对外强硬才是真英雄。” 郑芝龙离去后,崇祯拿起桌上的纸张揉了揉眼角。 “这他妈选谁执掌市舶司好呢?” 纸张上总共有二十几个人名。 但其中毕自严的胞弟就占了四个。 没错,这位大明的户部尚书有兄弟八人,他排行老四。 最小的弟弟,叫毕自肃。 第三百一十四章另一大隐忧! 这个毕自肃在历史上也是个牛逼的人物。 但毕老八的牛逼之处和毕老四截然不同,毕老四是玩理财的大能。 而这个毕老八则是个名副其实的好战狠人。 万历四十八年,毕自肃当时还只是个小小县令。 一个小县令就敢裁节朝廷下派的官差,把这些贪赃枉法之人直接在县衙里给办了。 砍了之后才连人头和证据上交朝廷,同时递交的还有一份请死奏章。 泰昌没干啥正事,但保下毕自肃算是其中一件。 也正因为这件事,毕自肃被当地百姓称为神君慈母,还自费给他建了生祠。 同年建奴竖旗攻打辽东,毕自肃组织百姓献出车马供朝廷运送物资,出人出车不要一文钱。 随后被泰昌下旨建造尚义坊表彰百姓。 天启五年建奴再犯辽西,朝臣主张退让,唯有毕自肃挺身提出平叛七条并申请前往辽东。 天启七年的宁锦大捷毕自肃也是居功至伟,被升任太仆寺卿。 崇祯元年出任辽东巡抚,可随后因朝廷欠饷发生兵变,辽东大营的兵卒囚禁了他和总兵朱国彦。 后来郭广挺身而出挡在毕自肃身前,又向辽东富商借了五万两银子发了军饷才暂时平息兵变。 史书上是王在晋去把事情摆平的,但崇祯却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当时袁崇焕已经确定再次接手辽东,但还人还未到,当时的辽东大营最有威信的人叫祖大寿。 铲除异己没有比兵变更好的办法,尤其像毕自肃这样软硬不吃的人更是辽东集团的眼中钉。 事件平息,但毕自肃深感自责,向京城跪地叩拜后自缢而亡。 毕自肃死后,袁崇焕提出辽东不需要巡抚由他一人兼任。 这都是结果论。 为什么这样的兵变祖大寿没有任何参与感? 毕自肃又是真的自缢而亡? 又为何兵变出现在袁崇焕上任到达辽东之前? 这种狗屁不通的结论,崇祯一个字都不信。 现在的大明没有袁崇焕,辽东也没有了祖大寿,这个毕老八也因为得罪九千岁被整的在五城兵马司任闲职。 没去辽东也还没死。 他之所以看着这份名单纠结,是因为他不确定这位毕老八是否和他四哥一样,也是个玩理财坑人的好手。 市舶司负责海上贸易责任重大,这样的人必须精明也要足够阴损。 “把这个毕自肃叫来。” 崇祯扔下手里的名单后,伸手揉了揉吃饱趴在自己脚边的小黑狗。 这狗很小,而且长得很奇怪。 因为它根本不是狗,而是黑熊。 是满桂让人送来的,在辽东这玩意叫熊瞎子。 有了崇祯打造的单兵口粮,辽东的夜不收(斥候)总觉得在打探情报之外该干点什么。 要不这天天果干肉脯的吃着心里不落忍。 随后进山打死一只黑熊,得到一只还没断奶的小黑熊送到了京城。 崇祯是第一知道,这黑熊幼崽居然还没有一只巴掌大,而且长得很像狗。 “长大了就别去偷袈裟了,朕给你找一只美洲黑熊当配偶,再封你个殖民先锋熊将军可好?” 也不知道是否听懂了。 这小黑熊竟然做出了一个熊霸天下的姿势,就是那叫声和威武霸气没啥关系。 崇祯还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这卜加劳还是没有完全说实话。 他之所能被葡萄牙和西班牙两方贵族拉拢支持,不远万里来到大明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求药! 这是一件在后世近乎公开的秘密。 16世纪,西方贵族的梅毒已经全面爆发,这和他们的乱伦私生活混乱有着直接的关系。 这也直接导致后世出现西史辨伪的热潮。 因为这些西方人的历史充斥着无尽的谎言,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他们贵族衣物的靓丽奢华,从而贬低其他国度的落后和审美。 但你以为这些所谓靓丽的衣物真的是为了美观而设计的? 欧洲贵族女性无论寒冬还是炎热的夏季,都会戴着长筒手套。 并不是有什么规矩限制不能露出手臂手掌,手套之下也不是什么纤纤玉指,而是为了遮盖梅毒导致的甲沟炎肿疮。 还有那贵族才配拥有的巨大车轮领,以及巨大的蕾丝领圈,都是为了遮挡肿胀令人作呕的淋巴。 还有他们无比热爱的长筒靴,也是为了胫骨梅毒骨膜炎导致腿部严重变形遮盖用的。 还有那风靡全世界被称为时尚的假发,实际上也是为了遮盖因梅毒导致的斑秃和溃烂。 还有那贵族专属像鬼一样的白色浓妆,同样是用来遮挡面部的溃烂而发明出来的。 历史明确记载感染梅毒的名人更是颠覆认知的存在。 法王路易十四、英国王查理二世、贝多芬、莫扎特、舒伯特、舒曼亨利八世、希特勒、拿破仑、梵高、莎士比亚、尼采.... 但凡感染者头部出现溃烂并伴有恶臭,所以香水出现了。 且用量极大。 发展到严重地步时鼻子都会烂掉,所以又出现了欧洲贵族的专属佩饰。 象牙或黄金打造的假鼻子。 脸上的皮肤也会随着病情加重而溃烂,所以又出现了以蜂蜡和松香溶解后的东西敷在脸上,填补溃烂的坑洞。 最后再涂上鬼一样厚厚的白色粉末。 溃烂导致他们丧失了痛觉,这些东西敷在脸上也感觉不到疼痛。 早在十六世纪敷在脸上的东西是石灰加蛋清混合,但这样会出现一个问题。 石灰没了水分会干涸裂开,所以贵族们会有专人为其补妆。 为了掩盖身上散发的恶臭,平均一个贵族女士每天能用掉一百毫升的香水。 到了后期嘴巴都会烂掉,低头吃饭喝汤会从鼻子流出来极为恐怖。 大明的香水已经可以量产,丝绸、玻璃、香水将会受到西方的极大推崇。 但同时他的眉头也是狠狠皱起。 吴有性先到广东后到福建最后去了琼州,他在去往琼州之前给崇祯送来一份奏报。 广东疮患者极甚,福建杨梅疮亦有扩散之势。 梅毒在大明又称花柳病。 成了大明天灾人祸之外的另一大隐忧! 第三百一十五章他妈的,拿错了 这才是他同意大批引进建奴和蒙古女子,同意杨嗣昌开办官方青楼。 无尽挤压地方青楼生存空间的真正用意。 李志明早已开始在北直隶布局,暗中探查分辨感染花柳病的青楼女子。 在距离京城百里之外工部修建一大片棚户,将这些人秘密转移看管。 同时整个大明都在暗中摸排,将所有青楼女子集中审查,但有发现感染者当即隔离。 广东和福建的官员以为吴有性用银贷之法,将药铺充公卖给数个伙计是为打击贪腐控制药价。 但这只是其一。 最重要的是用药铺筛查购买治疗花柳病汤药之人。 医馆只能开具药方可瞒报,但最后还要去往药铺抓药。 这些银贷得到药铺的伙计会更感恩也更好控制,但有发现就会及时上报。 官方青楼是杨嗣昌一手操办的,而且他和那些选择进入青楼的女子早已科普。 但有发现身带恶臭且身有溃烂者,当即远离奏报并有赏银。 更可为其给家人送去保平安的信件和银钱回信。 香水已经开始开遍大明,同时下达一份软性规定。 每人气质不同所用香型亦有不同,需本人现场试香方可购买。 而且每一家售卖香水之地、银贷购买药铺之所都有李志明的医学院结业之人坐镇。 就连那些医馆里,锦衣卫和东厂也暗中收买亲信搜集情报。 医学院的名声早被明刊炒起来了,成了科举之外的另一个谋生之路。 大批人结业被派遣到大明各地,同时又有大批人加入学习。 崇祯早已下令暗中查探,和进入大明的西方人有染的大明女子。 重点排查监视进入大明的西方人一举一动。 最后他下令杨嗣昌,一个月之内将所有进入大明的西方人集中到开封。 他要杀人! 梅毒不除不加以控制,大明就会从底层溃烂直到大厦将倾。 孔胤植以为崇祯在见到他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胜利者的笑容是故作高深的假意做作。 但其实崇祯是真的没有任何胜利者的欣喜。 因为大明要去堵的窟窿,多到数不清。 他的敌人也远不止一个所谓的衍圣公和孔家。 控制扩散和源头,就能依靠明刊去推广梅毒的危害跟可怕。 大明的上层和贵族玩的花样,并不比西方欧洲人少,有的甚至玩的更花。 所以他更是早就知道,开封的那些青楼女子请愿的背后代表着什么。 让梅毒在大明扩散,大明的朝廷就会下令去制止和研发治疗的药物。 这样的药物一定不在管控范围之内。 这些西方人就能轻而易举的摘桃子,从而将已经掉入无尽深渊的欧洲贵族从地狱里拉出来。 “传旨,押送进入大明西方人的官兵不得和这些人近距离接触,餐不同食,水不同饮,进入开封后立刻单独看押!” 万历二十四年本草纲目开始刊发,但这个时候的印刷量并不大只供宫廷和官方使用。 到了天启年间本草纲目的印刷量依旧不大,但在民间已经能买到了。 但问题在于,这样复杂的医理和撰写的方式西方人看不懂。 所以他们需要一个既懂医理又懂翻译之人写出译本。 他们选中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徐光启。 历史上本草纲目就是在崇祯年间大量印刷的,而印刷量最大的就是江西本。 印刷的多了自然翻译的就多了,得到译本的概率增大且相互印证就能查错补漏,也能把成品带回西方。 所以崇祯率先打掉了江西乡绅,把江西商人从头到尾全捋了一遍。 李邦华出手,让徐光启这个被选中之人醍醐灌顶,再不信那所谓的真主。 所以这个汤若望跑去了开封,以青楼女子的名义向朝廷请愿。 “送一道手谕给净明,朕不想看到大明还有传教士的存在!” 允传教士进入国门不是自信也不是开明的代名词。 是愚蠢! 是傲慢、是被人当成傻子愚弄而不知的该死! 有杨嗣昌在,这卜加劳就会成为大明和西方商贸的代言人。 而毕自严一直在鼓捣的宝钞也到了出场的时候。 本草纲目里就有治疗梅毒的方子,而且李志明和吴有性一南一北正在研制改良。 看来大明该设立一处制药厂了。 你们不是想要治疗梅毒的药剂嘛,拿黄金白银来买。 而且本草纲目里治疗梅毒的方法叫...以毒攻毒。 汞剂,这是治疗梅毒的主流药物,通过熏蒸、涂抹、口服等方式能缓解溃烂的情况,但毒性极大,易致汞中毒。 砷剂,这是天启三年陈司成编写的《霉疮密录》里记载的第二种方法。 以砷和汞结合制造一种名为生生乳的外涂药物,这是明朝唯一系统性记载梅毒的书籍。 历史上在崇祯五年开始刊行。 这个人出生浙江海宁,吴有性举荐后,崇祯将其列入太医院序列执掌浙江医馆药铺之任。 浙江的药铺和医馆在此人的运作下,已经和广东福建看齐。 而且此人也正在浙江继续研发治疗梅毒的方药。 李志明、吴有性、陈司成从不同方向不同办法为排除大明隐患而努力着。 浙江沿海的梅毒远没有广东福建的严重,而陈司成也是上奏,浙江被集中看管的感染之人,病情较轻的已是出现好转之相。 在治疗梅毒方面也算得上一个好消息了。 那只小黑熊很粘人,崇祯走到哪它跟到哪,就算走回御书房它也跟着进去随后挨着崇祯的脚趴在地上睡觉。 一个时辰之后,崇祯见到了这位历史上已经嘎掉的毕老八。 “先看看这个。” 崇祯直接扔过去一本奏章,随即提笔开始批复四川送来的奏报。 四川的进展很快,匪首安邦彦死了。 沈星给安邦彦的副手写了一封信,斩安邦彦头颅的十万两赏银给你,功劳给我如何? 那副手回了两个字。 不予! 是不是看着很斩钉截铁语气强硬? 但真的斩钉截铁会回信吗? 所以沈星又加了十万两,钱给你功劳给我。 就没有什么是加钱谈不成的事。 而这时候毕自肃看完了奏本上的内容开口。 “禀陛下,梅毒不可治,扩散为患。” “疗之费巨,驱之建奴地,大善!” 崇祯闻言猛然抬头。 他妈的,拿错了。 原本拿的是海贸的奏章,结果没注意把梅毒的奏本扔给了这个狗东西。 第三百一十六章禀大人,正在看! 崇祯看着眼前这个和毕老四完全不同的狗东西,狠狠皱眉。 这逼能说出这么毒的话来,绝对的银币一个。 “建奴必灭复之为明土,梅毒扩散何解?” 听到崇祯发问,这个毕老八微微躬身。 “回陛下,梅毒之徒杀则伤民、乱心,留则贻害,疗则费巨,驱之建奴任其蔓延。” “杀之可也,不留便!” 这话一出,崇祯脑海里当即....去恁娘个腿...缝子吧,你个臭嘎巴的。 这逼的话很简单,这些人留在大明杀也不是留也不是,杀了人心惶惶不杀治疗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 反正建奴都是要屠的,整过去祸害建奴全得梅毒也无所谓。 杀自己人会惹得人心惶惶,杀建奴还不是名正言顺嘛。 整过去到时候一道灭了就是。 如果只放眼一地单纯灭建奴,这是个阴损但绝对管用的法子。 但辽东是大明的辽东,只有收回辽东大明的京城才算有了真正的缓冲。 北边的毛子是一定要收拾的,真按照毕自肃的法子收回来的辽东将千疮百孔。 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荼毒大明。 想到这,把海贸的奏本扔给毕自肃。 “可有市舶司举荐之人?” 这狗屎的建议不能用,但崇祯已经确定这狗屎就是自己要找的阴损之辈。 哪个好人能想出这么阴毒的办法。 从这一点上看,老毕家这哥八个那是个顶个的坏种。 “臣,毛遂自荐!” 看见没,看见没,这就是与众不同足够不要脸的证明。 一般人哪怕知道皇帝想让自己出任,是不是也得假装客气拉个花架子。 但你看这逼,直接砍掉中间商不要差价。 “说说。” 毕自肃躬身。 “为通商便,行金银易钞之法,西人需携金银入大明易宝钞,以钞购物,购物有额,禁其人入,于沿海开专市,其物入明以物换物,明物售出以金银相购....” 没等他说完崇祯便是直接挥手。 “滚吧,这市舶司你来接任。” 这逼的话没说完,但崇祯知道已经不用说完了。 单单最后一句其物入明以物换物,明物售出以金银相购就行了。 买大明的东西用金子、银子,大明买你们的东西拿货物去顶。 而且崇祯更知道的一点,这毕家的八个兄弟在历史上说的是兄友弟恭。 但实则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尤其毕老八和毕老四之间相互不顺眼,甚至连基本的来往走动都没有。 所以这家伙的这番话根本不是来自毕自严,而是他自己分析出来的。 .... 那些应召而来之人已经全部登记造册完毕。 将在明日校场开始选拔择录。 崇祯直接大手一挥,将这本应由兵部选拔择录主持的事交给了曹化淳。 兵部的人太一板一眼,而这些他用明刊找来的人根本不能用常理去推断。 单单那观星定位的盗墓贼,兵部的人说不定就能直接给咔嚓喽。 不正常的事就得不正常的人来干,对于这些人的选拔没人比曹化淳更合适。 “看本座!” 曹化淳站在校场中央,对面站着数千等着选拔之人。 此时他站在两个人的面前,这俩人十八九岁打扮的很土气而且是一对兄弟。 一个叫张万事,一个叫张如意。 曹化淳之所以站在这两兄弟面前,实在是因为这两人的眼睛太特殊了。 斜眼曹化淳见过,但如这两兄弟这么斜的还是第一次。 人家斜眼要么一只斜,要么两只往一面斜。 但这两兄弟不一样,两只眼睛各玩各的,一只往左斜一只往右斜。 “看本座!” 曹化淳再次开口,这两兄弟两只斜眼睁得大大的让自己看起来...眼里有光。 “禀大人,正在看!” 在曹化淳的角度,这两人的眼睛各看一边根本没看自己。 “这是什么?” 曹化淳拿出一根针放在自己胸口。 “回大人,一根绣花针。” 话音刚落曹化淳陡然扬手,那根针被钉在三丈外左侧的木桩上。 “不准转头,看到了什么?” 两兄弟眨眨眼。 “回大人,这根针钉在了木..屁眼上!” 开口回答的是张万事,所谓木屁..眼就是砍掉树枝留在木杆上的痕迹。 而那个木..屁眼很小,只有小拇指的指甲盖那么大。 “回大人,这根针弯了,而且没有针鼻!” 这次回答的是张如意。 宝贝啊,曹化淳当即确定这两兄弟是绝对的宝贝啊。 三丈之外能看清一根针的变化,这是何等的眼力过人? 再者那木桩根本不在正前方,而是在左前方。 正常人直视那个位置就是视线的死角,但这两兄弟不转头就能看见那个方向的一举一动。 这是典型的眼光六路啊这是。 曹化淳当即为这二人选择了一个合适的去处。 东厂。 就人家这小眼神,就直勾勾的看着你,你都不知道他在看谁。 这简直就是盯梢监视的绝佳材料。 至于为啥是东厂而不是锦衣卫也很简单。 人家锦衣卫对长相身高是有要求的,就这俩货去了只会拉低人家的平均颜值。 再者,锦衣卫做大必须有制衡的力量存在。 这是老曹一直奉行的宗旨。 “打倒那十个人你们就能免除其他考核,任何办法都可以用。”曹化淳对着远处把守的十个军卒一指后,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而后...这两个土了吧唧的两兄弟展现出了让人惊叹的战斗力。 看着那两个向自己行礼的斜眼兄弟,曹化淳笑着摆摆手。 他只负责选人,至于这人是什么背景什么来历自己去查。 要真是让白莲教的人浑水摸鱼进入其中而不知情,在老曹看来这锦衣卫和东厂也就太废物了些。 废物,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这一段小插曲之后,整个校场开始了真正的选拔。 有真本事的人不一定都能出人头地,因为需要一个欣赏他们的皇帝。 蛮力莽夫在大明从来都不受重视,但现在他们的未来注定与众不同。 张令、杨展、商敬石相继被选出。 而那些玩观星定位的盗墓贼的考核不在校场,他们得到了一个特殊的考题。 去往安南,绘制出一份完整准确的安南地图! 第三百一十七章嗳,您这么说姆们就舒服多了 崇祯元年五月初三。 崇祯召集内阁以及户部尚书御书房议事。 陕西的干旱从去岁一直延伸到了现在,从崇祯登基以来陕西凤翔府、巩昌府、延安府、榆林府一滴雨都没下过。 烈阳当头,最开始地势最高的地区土地开始干涸裂开,随着时间的推移干涸的土地面积开始迅速扩大。 好在陕北之民被提前撤出,没有出现历史上大批人饿死的惨状。 也好在提前制定只在低洼,以及地下水能浇灌之地种植番薯。 再加之水泥厂和炼铁坊已经开始运作,陕西有了真正意义上的产出,有了银钱向其他地域购买粮食。 但同时干旱在山西大同、北直隶真定府、河间府、保定府、宣府等地也开始出现。 虽然没有陕西那般严重,但崇祯知道明年这些地方的干旱还会持续。 挖渠引水修建水库,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运作。 自崇祯登基以来被杀的官员不计其数,又把整个朝堂近乎全换了一遍,政务的效率更是远超之前无数倍。 这些事情都在被快速推进着。 “陛下,臣认为徐霞客此奏不可行。” 工部尚书韩爌率先开口:“如今大明正在全国修建水泥路,无论人力还是财力都已饱和。” “其请奏率先在浙江杭州、嘉兴、湖州、绍兴、温州、台州、宁波等地将沿海居民的房屋以水泥修建,并全面加固钱塘江沿岸所有堤坝太急了,这根本不符合如今大明的国力和朝廷的施政步骤。” “遂臣以为当延后再议。” 韩爌之言让在场的大佬们纷纷点头。 因为韩爌说的是实话,如今全国都在修路已是满负荷运载,若是突然加入如此大的工程太难。 徐徐图之,先修路再加固堤岸,随后才是改善民生住宅。 但崇祯今日将朝堂大佬找来不是商量,而是必须要去做。 他很清楚的知道,从现在开始无尽的天灾已经来了。 历史上崇祯元年七月二十三杭州、嘉兴、绍兴、湖州、宁波五府之地发生特大风暴潮灾,数万人死于大水。 这场大水波及松江、嘉定、崇明等地。 绍兴则是重灾区,大风拔木伐屋,海大溢,绍兴街市行舟、山阴、会稽、萧山民溺死各数万,上虞、余姚上万计。 严州(桐庐建德一带)、台州、温州、处州(丽水)各有大水为患田亩被毁半数。 崇祯元年九月初十夜,北直隶怀安卫阳河堡、渡口堡一带大地动。 此次地动导致宣府镇上下西路参将所掌边城开裂倒塌,砸死民众六十余,牲畜八十九。 九月十七,京城地动但不严重。 四月乙卯,左军都督府走水、五月乙亥鹰坊司走水、丁亥,丁字库走水、七月己卯公安县走水、烧毁文庙火延五千余户。 西安府有火如碾斗数十,色青,焰高过尺,至七月方止。 六月,永年县出现昼晦,白日咫尺间人物不辨。 十一月,陕西木冰,一整年不下雨到了冬天之时落雨成冰无数人冻饿而死。 所以后世说上天就是要灭明是有道理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否有。 而且这才是崇祯元年,和后面陆续来临的天灾相比就是开胃菜。 这么多事压在心头,崇祯哪来的时间和心思对孔胤植露出什么胜利者的微笑。 整个崇祯元年灾情最狠的就在浙江的台风,距离现在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 这也是他下令修路先以浙江为主,同时也把徐霞客从陕西调往浙江勘探的原因。 徐霞客已经送来奏报,有孙应元的勇卫营辅佐他已对地形勘察完毕。 浙江之所以在历史上出现那么大的灾情,原因无非以下几条。 海水倒灌,而那些沿海渔民的棚子又破又烂,且距离海边太近。 风雨太大排水设施根本没有,逐水而生者和沿海的渔民一样距离河道太近,堤岸被冲毁无处可逃。 没有在河道边的,也都会选择山下平坦或低洼之处修建屋宅,山水下流屋毁人亡。 随后他给出了解决的办法。 海水倒灌不用理会,把海边居民向内迁,加固堤岸来不及也不用做,将有限的人力和物力修建排水渠。 最主要的就两点。 以水泥修筑房屋就能让人不淹死,加固钱塘江和各处容易溃堤之处就能保住田亩。 同时加快修建大型水库开始蓄水。 因为这狗日的老天爷在大水之后,旱灾又落在了江南之地。 保住人保住粮食,大水退去后就能全面开始加固堤岸。 徐霞客的本意是劝说那些渔民放弃破棚子先后撤,可那些刚刚生活有点好转的渔民,说啥也不信更不肯舍弃堪称祖屋的棚子。 所以唯一能让这些人放弃破房子,撤离到安全地带的只有朝廷出面。 而只有这些人撤出来,才能有足够的人手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修筑工事。 崇祯也是没办法。 总不能和这些大佬说我是先知,知道两个月多月后浙江大灾吧。 他有些羞耻的摸了摸鼻子。 “朕昨夜得叶震春奏报,言明太祖和孔圣推算出两月后浙江大灾,遂命朕启用徐姓之人可挡。” 这话出口让整个御书房为之一静。 老臣们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家皇帝,那意思很明显。 姆家陛下啊,这话骗骗其他人就得了,现在御书房里的哪个不是您的亲信,又哪个不是您亲手提拔重用的呢。 堂堂天朝上国九五之尊,这样就没意思了。 咳...崇祯清了清嗓子。 “再者这房产开发总要有个切入点,单单一个扬州也只针对富人家,想推广至整个大明浙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若真因大风毁屋百姓惨死,我等皆为罪人,遂朕觉得以银贷之法率先在浙江修建民房可行。” 话音落下,御书房里的大佬们脸色回归正常。 嗳,您这么说姆们就舒服多了。 毕自严第一个开口。 “臣附议,改善民屋乃无上伟业,风吹不倒水淹不塌,有蜂窝煤的辅助哪怕遇到寒潮亦可安然。” 说完躬身。 “只要陛下勒勒玉带,从内帑拿出些银钱臣这就联合工部去办。” “只要银钱到位,确保两月之内完工!” 第三百一十八章谁最合适? 御书房里的大佬同时附议。 勒陛下的裤腰带又不勒他们的,附议附议必须附议。 看着那贼贱贼贱的毕自严,崇祯突然想起当初答应魏忠贤打他一顿的事还没办呢。 但今天他要的就是这些人表态,钱本来就是要从内帑出的。 大明国库从未有过的充盈,但全国田亩银贷也让毕自严把裤腰带勒了又勒。 再加广西正在组建十万狼兵,四川的西南军团也正在筹备。 单单这两笔花销就够毕自严忙活的了。 要不是有宋应星和曹明漪持续输血,毕自严这个管家不好当。 “事不宜迟,众卿便去准备吧。” 大佬们一阵撇嘴,咱家陛下是说完正事就赶人,这都到饭点了也不提赐宴的事。 “陛下,臣听闻北太仆寺最近两月接收牛四千余头,且不断有蒙古草原牛羊进入,这牛生牛明年数量就能翻倍,那张景岳正在研制什么乳酪奶糖之类,按理说这北太仆寺丞的产出应归户部统筹....” 崇祯当即我上早八! 张景岳刚去北太仆寺丞两个月,到了先温养牛的身体经络随后开始配种。 这牛奶还八字没一撇,牛犊子更是没影的事就被毕自严惦记上了。 但人家说的有理有据啊。 北太仆寺丞就算弄出再多好玩意,想卖出去也得经过户部。 现在拿过来提前铺垫运作不是很合理嘛。 崇祯没说话,而是看向一直眼睛半睁的吏部尚书房壮丽。 这老东西屁话没毕自严那么多,甚至很少开口。 但绝对的老银币。 经他调度到各地被整死的垃圾官员数不胜数。 崇祯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的朝堂没有党争一是自己的高压政策。 二,则是这位老狐狸在无声无息间把那些不干正事的全阴死了。 你可以党争参奏在那没屁捅咕嗓子,但只要你冒头吏部就会进行人事调整。 要么让你负责直接对陛下汇报的差事,要么就把你放进江苏、安徽或者陕西境内。 张鹤鸣那位爷整人比崇祯还痛快,祝以豳的速度不比张鹤鸣慢上一点。 最让人惊叹的还是陕西的郭允厚。 这个人以前担任户部尚书的时候老好人一个,但现在成了陕西巡抚后也是彻底放飞自我。 你听过有官员被巡抚骂死的吗? 就发生在不久之前的陕西,出自郭允厚的手笔。 而且陕西的管理面积太大了,甘肃宁夏一带都归陕西统辖。 你能蹦会说不干活是不是? 去巡视吧,不准坐马车更不准坐轿子。 理由? 不很简单嘛,脱离于民你能巡视个啥呀,走着去而且每个村子都必须走到。 兵部职方司是负责绘制天下地图的,崇祯登基后职方司的规模一扩再扩,他要的是能把一村一镇都标注清楚的地图,而不是个大概。 正好,职方司的人要去绘制地图,你就当个向导一边巡视一边带路吧。 但凡进入陕西的官员一个个跟灰驴子似的,可真心干活的崇祯也是真的给予奖赏。 大明官场的风气为之变换,和这位整日半睁眼的吏部尚书有直接的关系。 见到陛下看向自己,房壮丽解除了假寝的状态微微躬身。 “陛下,臣以为不妥。” “天下钱粮尽归户部没错,但财由一部进再由一部出事情繁杂不提,就算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毕大人也无法保证每个人都能如其一样清廉为国。” 其实房壮丽也不太明白陛下到底啥意思,反正让自己出面就是不想让北太仆寺丞的产出进入户部。 这话让毕自严当场变脸,但他还没来得及发作,便见崇祯点头。 “房阁老所言有理,既然如此,那北太仆寺丞的收入便归录道司吧。” 见到毕自严还要说话,崇祯微微摆手。 “三年,三年以后再归户部!” 这道命令着实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听到陛下说出三年的期限后,所有朝堂大佬同时躬身领旨。 录道司代表的是天下道门,让天下道门动起来就要给钱。 但这钱从哪出都不合适。 锦衣卫和东厂最先由宫廷内库拨付俸禄银钱,后来被并入国家财政由户部支出。 但之前的户部早就拿不出钱了,而且毕自严上奏收回锦衣卫和东厂的所有岁收子粒田亩,改为由宫廷内库拨付。 国库每年拿出一定比例进入内库,但已经有了锦衣卫和东厂录道司的钱就不能再由内库拨给。 国库给钱更不可能,因为不在朝廷序列之中。 所以额外的收入最合适。 众臣退下之后,孙承宗看着崇祯给他的纸张有些无奈的摇头。 “陛下..这样给了又要回来合适吗?” 崇祯给道门的杀人赏银高的离谱,但随后又让工部户部去丈量他们的洞天道观。 修路盖房子自己出钱,朕给你们优惠还能贷款。 “阁老想过道门为何如此低调?” 崇祯说完微微摇头。 “自保。” 这是一个从未出现过的说法,但此刻却从大明的皇帝口中说出。 “纵观历史道门兴衰皆与时局有关,兴于朝廷衰于皇族猜忌。” “单以大明而论,从太祖起便醉心制衡之术,有道便兴佛,佛兴便倡道,一切皆因宗教对人心的蛊惑对朝廷的威胁太大。” 对于孙承宗这位老臣,崇祯向来直言,哪怕涉及皇家隐秘依旧没有任何忌讳。 “两者皆大便引西方教派稀释,为的便是信仰驳杂,更为的是让百姓轻视宗教最后不信宗教只信朝廷。” 他微微皱眉。 “可这样的结果就是,百姓真的什么都不信了,只信自家米缸,谁能让自家米缸里有米就信谁,叛乱的土壤根源也由此而来。” 他再次看向孙承宗。 “阁老以为道门看不懂?” “不,单从这一点上道门看的远比佛门要清楚得多,所以他们以清修替代出世,以低调打消帝王戒心。” 他笑了笑。 “所以阁老明白为何道门会设立那么多分支的原因吗?” “统一的道门太大了,没有哪个皇帝能放心得下。” 他说着走到地图前站定。 “西方以传教士入大明传播他们的思想学说,那阁老认为若大明也派出自己的传教士谁最合适?” 第三百一十九章臣听闻有一女名为海兰珠 (今天,我准备给你们点颜色看看) 非佛即道。 但佛本也是外来教,所以这是个根本不用的回答的问题。 “朕哪怕下令修缮全国道观,他们非但不会感恩反而会怕,拿的太多唯一能用来偿还的就是命。” 说着对孙承宗手里的纸张点了点。 “那就给他们一个不怕又能动起来的理由。” 孙承宗也是微微摇头。 “怪不得陛下选择了那个叫净明的小子,而非武当山之人。” “向外而非内,这才是他们愿意动起来的根本原因。” 崇祯也是笑了。 “白莲教对于朝廷来说灭之不绝,但对他们来说却并不难。” 说完看向孙承宗。 “阁老,您说建文君当年真的死了吗?” 这话让孙承宗面色陡然一变。 能被称为建文君的只有一个人,建文帝朱允炆。 靖难之役后,成祖登基并未给朱允炆庙号和谥号,仅称建文君。 “陛下您是说白莲教....” 崇祯摇头阻止了孙承宗接下来的话。 悠悠一叹后口中轻吐四字。 “最好不是。” 朱允炆的下落一直是个谜,明实录记载他死于皇宫大火,尸体被成祖指认下葬昭告天下,但另一个说法是从密道逃出以僧人的身份隐匿民间。 白莲教便是以佛自居。 宣德化而柔远人是郑和下西洋的官方说法,但和朱允炆真的没有关系吗? 按照时间推断朱允炆早就死了,但谁也不知道他是否留有后人,更不知道白莲教以朱允炆的名义是真还是杜撰。 .... 沈阳城外最大寺庙,莲花净土实胜寺的一处角落。 范德彪一身俗家弟子打扮,在他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后金宫廷侍女打扮之人。 她叫穆克珊,她伺候的贵人叫布木布泰。 黄台吉有一后四妃,皇后叫哲哲,东宫宸妃海兰珠、西宫贵妃那木钟、东次宫淑妃巴特玛·璪,西次宫庄妃布木布泰。 布木布泰这个名字的知名度不高,但她的另一个名字在后世人尽皆知。 孝庄皇后。 (也就是后世影视剧里大玉儿的原型,十三岁就嫁给了黄太吉,所以那些喊着什么拿下大玉儿的都是被电视剧带跑偏的。) 历史上没有大玉儿更没有小玉儿,都是杜撰出来的,要是在懂历史人的面前喊出我要大玉儿是会被笑的。 (以后别提大玉儿了,听话,嗷!) 这个布木布泰就是海兰珠的亲妹妹,这两姐妹很有意思。 布木布泰天启五年十三岁就嫁给了黄台吉,作为她姑姑哲哲的后备人选。 哲哲又不是女真人,而是蒙古科尔沁部莽古思的女儿。 这就等于黄台吉先娶了科尔沁莽古思的闺女,随后又娶了他的孙女。 如今的海兰珠只有二十岁,还没有嫁给黄台吉,崇祯七年的时候二十六岁的海兰珠才嫁给了黄台吉。 反正就是这么一笔烂账,姑姑俩侄女嫁给了一个人成妯娌了。 科尔沁部名义上属于鞑靼是林丹汗的部下,但林丹汗又没有能力掌控科尔沁部,非但阻止不了科尔沁和黄台吉联姻,更是经常刀兵相见。 明朝后期的北边关系错综复杂,人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布木布泰每个月都会来莲花净土实胜寺为黄台吉祈福,今年也才16岁却已哼哼哈嘿三年了。 久而久之范德彪和这个叫穆克珊的侍女...触电的那种感觉已慢慢出现,想要无时无刻有你陪在我身边,爱的魔力转圈圈。 “你盯着我看干啥?” 穆克珊对身前的范德彪问道。 “好看呗,我恨不得钻你。。。身体里去看。” 穆克珊拿起手里的丝帕打了范德彪一下:“不要脸!” 范德彪嘿嘿一笑,随后靠近穆克珊问道。 “那姑娘是喜欢年纪大的还是年纪轻的?” 穆克珊没躲,看着眼前的范德彪悠悠开口。 “既不喜年长也不喜年幼,我喜欢积极向上的,最讨厌的是叽叽歪歪的男人。” 范德彪十分认同的点头。 “鸡。。鸡。。向上确实讨喜,鸡鸡歪歪的也确实讨厌。” 这话让那穆克珊一愣,随后捂嘴笑的花枝乱颤。 范德彪趁机再次上前一步。 “姑娘的衣衫款式好特别,但要是没有衣袖就更好了。” 见穆克珊不解,范德彪抬头看天微微一叹。 “要是没有衣衫挡着,在下就能知道姑娘的臂有多长了。” 说完用食指和大拇指比划了一下。 “在下猜,应该有这么长吧。” 这话太露骨也足够下流,但穆克珊看向范德彪的眼睛都快拉丝了,脸颊通红的捂嘴笑个不停。 “姑娘家自何方,又为何会成为贵人侍女?” 穆克珊闻言轻甩丝帕。 “奴生在科尔沁随额真嫁到金国,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 穆克珊的话只说到一半范德彪摆手:“姑娘容在下插个嘴...” “不要脸..呜呜呜呜..” 佛门墙角,范德彪直接壁咚,穆克珊想挣扎却在胡乱中摸到了范德彪的胸毛。 那捏在手里的丝帕也不知何时掉落在地。 她出身蒙古又长期在后金宫廷,每次黄台吉临幸额真布木布泰时她都守在门口。 这心呢,早就跟猫抓一样的难受无比,偏偏后金宫廷里她们这些下人被严格管控。 就连见礼的时候都不得让黄台吉看见她们的脸,更不准出声。 德彪给朝廷去信,随时可擒后金皇妃没有吹牛逼。 人家玩的明明白白,而且已经打入敌人内部深处了..桀桀桀 但他得到的消息是继续潜伏,等待命令。 海兰珠很美,美到让黄台吉流连忘返的地步。 地位仅次于哲哲,生下皇八子时黄台吉更是罕见的大赦天下,更欲要立这个孩子为储君。 但早夭。 海兰珠于崇祯十四年病逝,黄台吉为此悲伤过度数次昏厥。 但纵观历史也查不到海兰珠死因为何。 所以,清史所说黄台吉时兄友弟恭,后宫和睦真的就是放屁。 黄道周给崇祯送来一份地图。 “陛下,兵部根据辽东送来的情报整理分析,建奴骑兵行则有序动若奔雷,十里一歇,刷马口鼻,三十里一饲饮。” “但冲锋之时以旗为目以鼓辨路,若以火炮轰之旗手鼓匠可乱其阵,以钢车分割可歼。” 这位咬肌明显的老臣说到这抬头。 “然建奴骑兵之法改自科尔沁部,就连马匹亦是多取自科尔沁部,明欲攻科尔沁断建奴马匹来源,需从大同宣府方向需先灭察哈尔部及土默特部,等同和鞑靼先行开战。” “从辽东进攻取科尔沁,又有叛军朵颜三卫残部所阻,取之不易且建奴鞑靼皆会出兵救援陷入苦战,不妥。” 抬手,躬身。 “臣听闻科尔沁部有一女名为海兰珠相貌美艳,若陛下将其纳入后宫必可分化黄台吉和科尔沁联盟,结盟科尔沁便成内外夹击取鞑靼之地....” 黄道周后面的话崇祯没听清。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句截胡黄台吉迎娶海兰珠! 第三百二十章被人捷足先登 崇祯想过很多干翻黄台吉的办法,也一步步的正在实施。 但他从没想过截胡黄台吉,把历史上的海兰珠纳进自己的后宫。 所以在听见黄道周这番话后他是真的被惊着了。 “陛下,海兰珠虽年长待字,但若能迎娶必涨大明北方底蕴,望陛下为大明国祚百姓计稍作忍辱!” 崇祯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角。 他从来都知道大明人的傲气,但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还是对这发自骨子里的傲气不够了解。 听见老黄怎么说的了吗? 年长待字就是岁数太大了,可为了能让大明实力飞涨削弱建奴,您就委屈一下收了那个蛮夷之女吧。 稍作忍辱,就是将来大局已定后您不想玩了或者觉得恶心,随便给个封号晾着就是。 “有建奴在前,又有鞑靼横亘此事难度太大。” 崇祯知道这里的难度有多大,相比建奴蒙古人更恨也更怕大明。 想让科尔沁莽古思放弃建奴选择大明,这近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联姻大明就会和建奴翻脸也会让鞑靼心生忌惮,科尔沁的位置又处在被鞑靼和建奴包围之中。 虽然收了海兰珠的想法很诱人,但实际操作起来的难度太大。 “臣以为可潜迎其至,俟其心悦陛下,不循官途,私以鞑靼为介输物资于科尔沁,科尔沁如何向建奴释之乃其私事,彼为将来自保壮大,必能明辨轻重。” 经历上次皇宫打炮之事,曹化淳有事没事的就在御书房里转悠。 就在黄道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老曹的双眼陡然一亮。 如今时局想让科尔沁把海兰珠嫁过来行不通,那就偷! 派人把海兰珠偷进大明,随后陛下想办法让她爱上您,封妃也好宠幸也罢您随意。 咱家的明刊非但在鞑靼瓦剌发行,就连科尔沁和建奴也在民间广泛流传。 至于到时候科尔沁怎么和建奴解释,那是他自己的事,解释不通就打呗,就算不打这所谓的结盟也变得不再牢固。 咱家和鞑靼的互市热火朝天,商队说书的都进入鞑靼金帐了。 给点好处就能经由鞑靼把物资送进科尔沁。 科尔沁联姻建奴是为自保,但有咱暗中给的物资肌肉强壮了他想的可能就是扩大地盘了。 到时候他还用和建奴解释吗? 我就把孙女嫁进大明了你能怎地,你来打我呀! 这人低调就是没钱没靠山,有钱有靠山谁不想横着走谁还会去看别人的脸色。 就算科尔沁不接受和大明合作也无所谓,一个直系孙女进了大明成了皇帝的妃嫔,黄台吉心里的芥蒂就会一直存在。 “禀皇爷,这事奴婢来办,最迟三个月将那海兰珠带进京城!” 黄道周在曹化淳主动请缨后开口。 “臣,附议!” 这玩意你说哈..想拒绝都没理由你说这玩意整的... “不可强求,若事不可为当即退回。” 弄回海兰珠很诱人,但为了一个女人死伤无数这事崇祯绝不会干。 黄道周走了,崇祯斜着眼睛看向曹化淳。 “人选的怎么样了?” 曹化淳嘿嘿:“禀皇爷,此次共选出两千八百人,其中一千五百人为神箭手,一千人为力大如牛者,另八百人中一百人为轻功绝佳可日行两百里,剩余七百人皆为眼力绝佳者。” “奴婢联合锦衣卫、东厂跟随那些前往安南绘制地图的观星辨位者,按照皇爷的吩咐,一千五百神箭手以燧发枪练习枪阵射击。” “七百眼力绝佳者打造狙击手,轻功绝佳者编入夜不收。” 他说完看向崇祯。 “皇爷,奴婢不太明白那些力大如牛者如何处置,是否着重甲如当年吕布的陷阵营...” 不等他说完崇祯摆手。 “要陷阵营干什么,重甲再厚也是活靶子,朕把他们选出来是让他们去杀敌建功,不是让他们去送死的。” “找擅长暗器的高手教导,专门给朕扔震天雷。” 手榴弹一般人才能扔多远? 力大如牛扛着盾往那一杵,指哪打哪扔手榴弹不香嘛。 打仗是杀人,不是狗屁的擂台比拼更不是讲礼貌的地方。 “就叫神雷军,整备一下去往云南归萧云举调遣,一路上边行军边练习,战场技能是打出来的。” “传令军工厂和兵部工部户部,秘密调集火炮震天雷前往云南。” “明宋应星将第一批制作出来的皮靴调往云南,命第一服造局赶制能罩住头盔的防蚊虫面纱送往云南。” “工部调集一千桶火油,另军医院派遣三百名军医一同去往云南。” 安南这个小趴菜的战力不算什么,但难点在于地理环境和对雨林的不熟。 当年张辅攻打安南大军折损最严重的,就是蚊虫叮咬和饮食水源不洁造成的疾病减员。 再加那些安南人跟猴子一样穿梭雨林的突然袭击。 “命户部从库房拿出一万架蜂窝煤炉具水壶,连同蜂窝煤一同送往云南。” 有自己在,萧云举就不会遇到当初张辅的难题。 雨林难行那就一路用火油烧过去、用炮蹚过去,用火器平推过去。 这地方不单能种棉花,矿产、香料、水果资源更是极为丰富。 而且他绝不会再犯和成祖一样的毛病,臣服便置之不理。 他要让这个鬼地方真正成为大明的安南行省。 这是他登基之后准备的第一场对外战争,至于黄台吉先让他在那苦寒之地挣扎着吧。 拿下安南,大明就能剑指东南亚,他可是一直心心念着东南亚的橡胶呢。 虽然这个时期东南亚的橡胶还很少,也刚刚从西方传过来不久,但足够宋应星攻克单纯以杜仲胶研发轮胎的技术难题了。 崇祯元年五月初十,方正化送来奏报。 孔家藏于九边之银起出六处,共计六千四百三十八万两。 然其中三处被人捷足先登,其内的银子不翼而飞。 银子丢失的三边分别为宁夏卫镇、固原镇、甘肃镇。 崇祯看着手里的这份奏报眼睛微微眯起。 看来这三个地方也该到了梳理一遍的时候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三镇总督! 这三镇的情况很复杂。 宁夏镇总兵叫杜文焕,天启七年宁夏援辽时原总兵战死,杜文焕代镇总兵之职。 固原总兵叫钱中选,历史上崇祯元年五月固原兵变,其被贬职罢官。 甘肃总兵空缺,天启七年十月战死由副总兵代任。 崇祯没急着动这三镇的原因在于后勤保障太难,陕西不平根本无力去供养三镇大军。 再者这三镇总兵除了钱中选是个草包之外,其他都是可用之人。 历史上尤世禄在崇祯元年六月接替杜文焕,成为宁夏镇总兵。 杨麒接替钱中选成为固原总兵。 杨嘉谟成为甘肃总兵,这个杨嘉谟是杨业的旁系后裔。 但这个杨麒和钱中选一样是个草包,而且还是个心思够多的大草包。 尤世禄有多猛不用赘述,杨嘉谟的用兵也是可圈可点,而固原总兵崇祯也有了合适的人选。 杨肇基。 历史上这三边的战斗力全靠主将一人撑着,朝廷把有限的那点钱都给了辽东。 三边大军拿不到军饷也吃不饱饭。 没急着动是因为他知道三地总兵都要换掉,其内的一些老兵油子也得换掉。 但换了总得给他们一条活路,一刀切会死人的。 所以他生生养了三边大半年之久,军饷翻倍之下老兵油子被裁撤也不至于活不下去。 相比南方兵卒,崇祯更知道这些地方军卒的凄苦。 遍地荒野沙尘暴的,当兵卖命还拿不着军饷。 没有钱粮谁去也不能把战斗力拉起来。 “拟旨,尤世禄接任宁夏总兵,杨肇基接任固原总兵,杨嘉谟接任甘肃总兵,命工部派人前往丈量,拟招纳退役裁撤军卒修路事宜。” “命户部派人前往查察丈量田亩,取消军屯分发于民,三镇粮草由朝廷直接拨付。” “调杜文焕至辽东大营,听候满桂调遣。” 按理说朝廷调集一镇总兵到辽东,是要给予指定职位和详细职权范围的。 但崇祯却直接一句听候满桂调遣了事。 有的时候真不是手下人没能力不会做事,而是当老板的管的太多管的太细。 杜文焕干什么怎么干,没人比满桂更清楚。 至于那个兵部递交上来的杨麒,崇祯直接提笔划掉让人送去给了吏部房壮丽。 以房壮丽那个老狐狸的智商,杨麒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出头独领一军的可能。 迈步走到地图前看向那三镇之地,崇祯口中喃喃。 “朕会打造最好的舞台,做好你们的军需后备官,让你们的精力全部放在领军杀敌之上,而不是整日为了粮食军饷发愁。” 同时他更加的明白,在这三镇之地被人起走的孔家藏银定为白莲教所为。 能在这起走银子,也说明白莲教在这三地拥有极大的能量。 两千多万两白银,在甘肃宁夏穷苦之地能掀起怎样的风浪可想而知。 “地方选的不错,动作也够快。” 崇祯说完抬手在这三镇之地重重一指。 “但,你们不该忽略那个老东西!” 没人知道,魏忠贤在回京城之前给崇祯送来一份密报。 他求崇祯不要立刻逼问孔胤植藏银之地,理由有二。 一,立刻逼问很有可能适得其反,让孔胤植留下的后手被发酵。 二,魏忠贤就是要用这些藏银来确定白莲教老巢所在地。 拖,就会让消息泄露。 一旦确定孔庙被搬迁京城也就说明孔胤植败了,那些躲在暗处的白莲教会怎么做? 起出藏银,再做图谋。 大明九边皆有重兵,大同有曹文诏、张家口黑云龙、山西何可纲、辽东满桂、宣府董继舒,至于蓟州镇早就由周遇吉派人接掌。 这些地方就算把银子起出来也运不走,所以唯一能起出又能悄无声息运走的,只有在白莲教势力最大的老巢附近。 魏忠贤这个狗东西只是老了,而不是死了。 想在如今这等局势下骗过他那双老眼的,不多。 他是被骗的很惨甚至被当成了刀去杀人,但张鹤鸣是谁选出来放在南直隶的? 没有他的支持,祝以豳又怎么可能一直留在应天府尹的位置上? 河南巡抚郭增光、江西巡抚杨邦宪、四川巡抚朱燮元、广东巡抚陈邦瞻、浙江巡抚潘汝贞都是谁放在那个位置上的? 史书记载的张鹤鸣、潘汝贞、杨邦宪通通都是误国奸臣,理由就一个。 阉党。 但事实呢,如果现在大明的巡抚和布政使来个排名,张鹤鸣这个狗日的绝对位列榜首。 潘汝贞在历史上最著名的,就是在岳飞庙附近盖了一个更大更奢华的老魏生祠。 但对他成为浙江巡抚之前干过的事一字不提。 没有这个潘汝贞浙江根本不是现在的模样,而且崇祯对潘汝贞的了解并不单纯是魏忠贤的禀报、锦衣卫东厂的探查。 就连那个贼贱贼贱的沈星,在提到潘汝贞的时候都是咧嘴半天最后说了三个字。 看不透。 能让这个大忽悠后人看不透的人不多,但潘汝贞是其中之一。 纵观史书给潘汝贞安的罪名就是修建生祠,打压东林党,就连贪赃都是一笔带过。 甘肃、固原、宁夏也设巡抚职位,但这巡抚的职位和郭允厚这样的巡抚有很大不同。 军队优先,名为巡抚实则为边军提供后勤统筹之用。 是正德年间才从陕西划出来的,说划只是个好听的说法,实际就是陕西不要了。 太穷、太远,边军又穷横穷横的没油水还要担责任。 如今的甘肃巡抚叫梅之焕,很有能力绝对忠诚但苦于巧妇无米。 宁夏巡抚名为焦馨,此人和梅之焕相同有能力够忠诚,但朝廷不重视也不给任何支持。 固原巡抚叫周仲甫,同样是个能干之臣。 这也是崇祯欣慰的地方,其实明朝末年的地方大员里能干清廉且忠心之人并不少。 只是这样的人在李自成等人反叛后,一个接一个的全部死光。 但三镇的情况也说明了一个问题。 能干且清廉之人全部被排除在朝堂之外,至于江南那等富庶之地更是和这些人无缘。 给了一个巡抚的名头扔进穷苦之地自生自灭,哪天需要替罪羊拉出来砍了皆大欢喜。 “拟旨,升任张鹤鸣为江苏巡抚,调韩日缵任甘肃、宁夏、固原三镇总督!” 第三百二十二章此为明土,蛮夷不可入! 白莲教到底掌握着怎样的实力没人知道。 “皇爷,老奴准备去甘肃卫走一趟。” 崇祯坐在凉亭里,用脚拨弄着小黑熊抬眼看了看魏忠贤。 “软垫在地上,自己拿了靠着柱子坐下。” 老魏一脸菊花相的拿着软垫靠着柱子坐着,这样的坐姿能让他的腰舒服很多。 “是觉得朕没你不行,还是觉得韩日缵就是个吃干饭的,非要你走上一趟才可?” 崇祯说着拿起糕点,一块扔给地上的小黑熊,一块扔给魏忠贤。 随后又拿起一块塞进自己口中。 小黑熊吃的高兴,老魏吃的更高兴。 “老奴查了东厂这些年搜集的情报,最早这白莲教出自河南、山东和北直隶。” 老魏说着微微皱眉。 “随后朝廷数次剿灭这些人便开始销声匿迹,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后来老奴派人追查发现这些人进了陕西之后便无踪影...” “而最后消失踪影的地方就在西安府。” 魏忠贤说到这起身跪地。 “老奴斗胆猜测,当年的建文君没死而是进入了陕西,秦王一脉早就知情!” 崇祯闻言也是微微皱眉。 “李志明费了那么大劲,才堪堪将你的老腰治好一点,你总跪在那撅着屁股干什么?” “坐回去。” 魏忠贤嘿嘿一笑再次靠着柱子坐了回去,他明白了。 其实皇爷或许早就想到了这一层,训斥自己而不是让自己接着往下说就是不想再听这个话题。 时间久远也毫无意义。 以现在皇爷的身份,哪怕朱允炆重生站在面前都没任何用处。 更何况是一个还不确定真假的朱允炆后人。 “狼群之所以可怕在于凶狠成群结队,更在于所处之地空旷无边来去自如。” 崇祯说着拿起一块浙江进贡来的麦芽糖放进嘴里,又拿起一块扔给魏忠贤。 “但若将狼群关进一间屋子里,那这所谓凶狠可怕就会荡然无存。” “大局朕已布下,有韩日缵尤世禄他们就够了,不多杀一阵子其他脏东西怎么冒出来呢。” 麦芽糖很甜但不能咬,粘牙。 而这麦芽糖也是袁妃最爱吃的,这东西本就是她老家温州进贡而来。 “这个东西若是出现在野外人人惧怕,但现在它在朕面前就是个宠物。” 崇祯说的是围着脚边想要吃麦芽糖的小黑熊。 “这是它的福分,在朕身边待着就不用再为一口吃的去捕猎,还有专人给它梳毛洗澡。” “但它也有自己的责任,吃了朕的东西就被打上了皇家的标签,它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放大。” 说完抬眼看向魏忠贤。 “熊在野外吃人算不得多惊人之事,但从皇宫出去的熊若是吃了人就是天大的事。” “这就是名声,能带来好运也有杀身之祸,朕不杀它就会让天下人心寒,可杀了朕会心疼。” “所以,你说朕该怎么办?” 魏忠贤笑着,但肩膀却在微微耸动。 “三镇你就不要去了,现在全国都在修路,热火朝天之下必有贪腐。” “你就坐镇京城,但有一个贪腐者就替朕砍一个。” 魏忠贤抹了一把老脸上的浊泪。 “老奴,遵旨!” 崇祯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听说你很会做风筝?” 老魏一怔,随后点头。 “老奴当年曾想以此糊口,可后来....” 崇祯摆摆手。 “既然手艺生疏那就回去练练,待皇子出生后你带着他去放风筝,也算是替朕分忧了。” “老脸上的粉都抹花了,朕的食欲都让你搅合没了。” “滚吧。” 魏忠贤咧嘴笑着,口中连道嗳、嗳、嗳、老奴这就回去把手艺捡起来,到时候陪太子殿下放风筝..放风筝.. 看着魏忠贤颤颤巍巍离去的背影,崇祯也是无奈摇头。 其他人穿越想的都是怎么弄死这个老东西。 可到了自己这,还得想方设法的劝这个老东西别死。 魏忠贤已生死志。 若非自己拦着,这老东西就会用自己对子了辽东的那批垃圾。 若非把他调去辽东,这位九千岁会用自己的方式干了孔家。 毕自严去只是恶心了孔胤植一把,而这个老东西去直接卸了孔胤植两条臂膀。 就是字面的意思。 自尽? 你可以咬舌啊,但人的名树的影,在魏忠贤面前他连一刻钟都没挺住。 如此大规模修路出现贪腐是一定的,但非得魏忠贤去做不可吗? 是崇祯在告诉这个老阉人。 你还有用,他妈的还不能嘎巴。 其实最后一句才是让这老东西去除死志的原因所在。 陪皇子放风筝。 哪怕现在皇后怀有身孕才两个月。 崇祯知道魏忠贤为什么心生死志,因为他感觉亏欠了人。 亏欠了自己,更亏欠了天启。 现在的他比历史上的他知道了太多隐秘,更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导致天启枉死。 他很复杂,因为他的一切都是靠算计得来。 但也很纯粹,他是皇帝手里的一把刀也是皇帝的贴身内甲。 可这把刀没能杀死敌人,更没能护住他想要保护的人。 崇祯抬头看了看天穹的云卷云舒。 “你,也希望他活着吧?” 他问的是天启。 魏忠贤的纯粹就在于,他认为是自己没保护好先帝罪该万死,更因为在他心里天启有不可替代的位置,从而感觉对不起现在的皇爷。 妈的,在这玩三角恋呢! 但这就是太监最纯粹的地方不是吗? “朕想出去看看。” 王承恩闻言躬身。 “皇爷想出宫的话奴婢这就去准备,您是打算去军工厂还是去皇庄?” 崇祯闻言微微摇头。 “朕想去看看京城之外的大明是何模样?” 看着不知如何回话的王承恩:“知道朕最想去哪吗?” 崇祯轻轻吐出一口气后吐出两字。 “台湾!” 前世,他就没有机会踏上那块祖国不可分割的宝岛。 前世,所有人最关心最期盼的就是台湾何时收复。 就连抗战老兵临终前问的最后一个问题,都是台湾收回来了吗? 他没能在前世等来那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但这一世,他要亲手拿回更要在台湾插上明旗。 此为明土,蛮夷不可入! “下令明刊,征集大明国旗!” 第三百二十三章指望他们能干什么? 大明民脊背颂被疯传。 先入明堂再入军营,最后向民间推广。 这是国歌但也不是歌,不用唱而是吼。 数万人同时眼神坚定双拳握起齐声大吼的样子,是何等的震撼? 这样震撼的一幕被明刊记录,向全国发行。 朝堂早朝开始前崇祯起身,带领满朝文武行大明民脊颂。 明堂早起大明民脊颂再行上课。 军营集结齐唱大明民脊颂,各地学堂、卫所、府衙、县衙、哪怕修路的民工在干活之前。 也要齐唱大明民脊颂。 郎朗上口以民为先、以民为天的大明民脊颂让每个明人都感受到了国家的归属感和荣誉感。 这是国歌! 大明的国歌,是陛下以民为先撰写推行属于所有大明人的国歌。 所以在明刊推出陛下向天下之民征集国旗样式的时候,整个大明为之沸腾。 参与感! 才是最能让人产生无尽自豪和归属感的力量来源。 大明自隆庆开关后,对外贸易的海上船只使用了日月旗,这也让西方人认为这就是大明国旗。 除海上船只使用的日月旗,还有代表皇家的五爪金龙旗。 此外还有明朝皇帝车辇上悬挂的太常三辰旗。 这种旗非明独创,而是自舜开始便代表身份最尊贵的独有旗帜。 此外,崇祯下令征集国旗的同时,向全国所有军队征集大明军旗。 更是允许各地军队创作自己的军歌。 国旗、军旗必须统一,至于那五爪金龙旗和太常三辰旗崇祯直接摒弃掉了。 处处彰显自己的不同和尊贵,到了需要卖命打仗的时候就忘了尊卑有别,提倡匹夫有责太过无耻。 民于朝廷割裂,才是那些腌臜之辈能挑动是非反叛的来源。 所以崇祯更是破天荒的下令,每一县需上交三份旗帜样本,而这三份旗帜样本递交京城之前,需先向百姓公开接受监督和整改意见。 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但也注定让所有人参与其中。 朕要让天下知道,大明,是天下人的大明。 ... 萧云举到了云南,但他没有立马前去赴任,更没去黔国公府拜见沐家老夫人。 而是来到了和安南(越南)最近的临安府。 临安府下辖三州和安南接壤,为建水州、石屏州、阿迷州。 这三州之地以罗罗人(彝族)为主,设土司。 云南临安府的土司和四川的土司不同,非但没有参加叛乱更是平叛奢安之乱的主力。 万历四十八年建水州土酋刀春琪联合安南叛乱,还没等掀起太大浪花就被临安土司府给灭了。 如今崇祯下令大明不得再有夷民、贱民之称,罗罗也被废除统一称为大明彝族子民。 云南的彝族心向大明,崇祯更是下令不得再对少数民族有任何歧视压榨之举。 但多年的汉人文官轻视彝族之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彻底改观的。 在来云南之前,萧云举接到了陛下的手谕。 “至滇,首举临安府再图安南,此地官朕未易,付卿!” 没动,就是留着给你动。 临安三州乃伐兵安南重地,得三州百姓拥戴事半功倍。 萧云举不是儒将,甚至他都不明白陛下为何如此器重自己。 先是湖广,后是福建,再到如今的云南。 为此他曾去信询问内阁首辅孙承宗,把自己的困惑和惶恐全部说了一遍。 而孙承宗给了回了这样一封信。 频迁以积历,方授要职,独统军伐敌,则无阻滞。 陛下重卿,卿当以功报之,塞众口,证帝明。 孙承宗最强也让崇祯信任和喜欢的一点,就在于这位老臣真的能承上启下,而心无私利。 他的首辅做的很称职。 从辽东调任湖广阻击楚王,再到调任福建总兵,最后来到云南担任总兵就是为填满萧云举近乎空白的履历。 这就是官场之道。 有了足够的履历,从福建总兵的位置上调任云南总兵就是平调,这种办法后世也在沿用。 对安南动兵启用萧云举就没人能挑出毛病。 这就是崇祯强大且自信的地方。 因为他的首辅是孙承宗,他的吏部尚书叫房壮丽。 这两个人会替他把想做的事做了,而且做的极其完美。 陛下器重你,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战功回馈,如此才能让陛下没有看错你,更能让天下人信服。 有些事不同的人来做效果也是不同的。 如果这番话是崇祯亲自告诉萧云举,被器重的感觉更足但却没了紧迫感。 一旦萧云举战败,责任就会归咎到崇祯的头上。 可由孙承宗来说,萧云举心里的那根弦就会时刻紧绷,战败就会被直接追责。 这,也是官场。 萧云举没穿官服,身边也只带了一个随行的亲兵以商人打扮进了阿迷州。 随后在府衙之外不远处的一个小铺子坐下。 “老伯,来一碗饵丝再来一碗稀豆粉。” 饵丝是进贡到皇宫的云南美食,稀豆粉则是出自洪武年间,中原人到了云南用白豌豆磨成粉末出现的。 “客官,在我们阿迷州老伯一词可是骂人的。” 那老者熟练的端上一碗饵丝和稀豆粉,对这萧云举说道。 萧云举闻言微微皱眉。 “不知此话何意?” 那老者撇撇嘴。 “客官应是来自外地,和你们说说也无妨。” “最早啊,来到阿迷州的官员在没饭吃的时候叫我们农民爷爷,吃半饱的时候叫农民老伯,吃饱了变成了农民兄弟。” “这吃的好了也建立权威后,变成了夷民,吃撑后变成了贱民,吃到不想吃随意打杀的时候...” 老者说到这对自己指了指。 “我们就随时都会变成了叛民。” 萧云举听到这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如此说来,阿迷州的百姓对朝廷派来的官员极为不满,可如今陛下达诸多惠民之策,难道阿迷州的官员依旧不为所动?” 那老者闻言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府衙。 “进出有专人开门、喝水有专人拿杯、走路有专人拿公文、发言有专人写稿。” “坐着轿子转、隔着轿帘看、中午吃顿饭,拍拍肩膀贱民们老实干,该干正事了就许愿,出了问题扯扯淡。” 老者说到这对这府衙啐了一口唾沫。 “呸!” “指望这群生活都不能自理的东西能干什么!” 第三百二十四章以无赖之道惩恶也! 萧云举面前的那碗饵丝一点没动。 因为就在那老者说完之后,边上一人也在此时接口。 狠抓就是应对、管理就是收费、重视就是标语、落实就是动嘴。 验收就是喝醉、检查就是宴会、研究就是扯皮、政绩就是乱吹、汇报就是掺水、涨价就是接轨..... 阿迷州的官员玩出了新花样,他们没有南直隶的官员那样贪的惊天动地。 但上骗朝廷下压百姓的事,玩的那叫一个明明白白。 崇祯下令大明永不增赋,但人家增的是税。 名曰支援朝廷支援辽东前线,但这钱粮最终全部进了府衙再也出不来。 反倒是和安南的贸易做的如火如荼。 阿迷州如今的知州叫普名声,就是历史上崇祯四年发动叛乱的那个普名声。 这个人是临安府宁州人,他爹被宁州土司所杀逃到了阿迷州。 临安府知府梁贵梦忌惮宁州土司势力太强,便扶植普名声做大抗衡宁州土司。 但后来随着大明实力的快速衰落,头生反骨的普名声发动叛乱后,梁贵梦这个庸才消耗掉了临安府的最后一点底蕴,用来剿灭他一手喂大的豺狼。 “朝廷在临安府设立明刊,为何被欺压至此不依靠明刊向陛下奏发?” 老者闻言无奈摇头。 “我等夷民不得识字乃是从百年前传下来的规矩,而且那知府大人说了,明刊的内容由专人为我等唱颂,有想说的也府衙也会派人为我等执笔。” “至于明刊上到底写的啥,那要看府衙的人想让我们听啥,反正到现在为止我们从明刊上听到的,都是陛下每隔数日设宴菜品上千,再就是那些光怪陆离的连载小说。” “写信给明刊?” “今日写,明日便会被府衙以通敌反叛的罪名下入大狱。” 萧云举听完点头,随后将面前的饵丝吃完拱手离去。 “大人,为何不再问问,既然陛下给您专治之权...” 萧云举摆手。 “片面之言不可为断,再走走。” 萧云举是从底层打出来的,所以他太知道这世间的事有多复杂。 百姓很朴实也一直被当做弱势群体,但有时候弱势群体骗人也最容易。 他在阿迷州城待了一天,随后走出州城进入乡村田间接触之人不下数百。 最后他得到的消息和锦衣卫拿给他的全部对应。 普名声贪脏枉法,临安知府梁贵梦更是无能草包,却最喜玩权衡之术。 宁州也是彝族人为主的地界,但宁州也是最心向朝廷平叛出力最重的地界。 这地方的人很能打,但有个毛病。 脾气太暴躁。 萧云举可不是什么都察院更不是什么吏部刑部的官员,之所以亲自来一趟阿迷州是怕自己错杀了人,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如今来龙去脉清晰又有了坐标,他直接返回了昆明准备率军平推。 云南因四川贵州的叛乱并不安稳,但好在云南有沐家镇压人心还算稳定。 但沐启元被老夫人毒杀,沐天波得到命令也启程去往京城明堂就学。 沐家的变化让整个云南也是开始暗流涌动。 普名声知道萧云举来了云南,但他并没太当回事。 先是沐启元死了启用傅宗龙,傅宗龙成为总兵后只是维稳什么都没做。 再随后来了一个叫陈奇瑜的副总兵,到任后来过阿迷州一趟,但一番宴请下相谈甚欢。 普名声很喜欢这个叫陈奇瑜的人,因为这个人是非常典型的大明书生类的官员。 文质彬彬相貌堂堂,举止有度丝毫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 况且这个陈奇瑜收下了自己的银子。 普名声受梁贵梦的恩惠成为了阿迷州知州,但他根本看不起这个梁贵梦。 草包、无能、想贪却又想要名声,这样的人不屑为伍但却是利用的最佳人选。 萧云举的到来并不突兀,全国修路的政令也下达到了阿迷州。 朝廷工部、户部、刑部、都察院的人随处可见,就连锦衣卫和东厂的人也没刻意隐藏踪迹。 有梁贵梦顶着再加交好陈奇瑜,普名声根本就没把萧云举放在眼里。 新官上任三把火也得烧得动才行。 “总兵大人想要大军平推整顿临安府?” 云南总兵大营之内,陈奇瑜对萧云举问道。 “陛下对安南动兵意在提振内部士气,更为攻打辽东做的准备,所以本镇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在这些贪官身上。” 萧云举和陈奇瑜第一次见面,但没有任何试探客套。 这两个人都很清楚,陛下把他们放在一块就是用来打安南的,所以他们两个人利益捆绑无需客套。 若是出现不和之情,两人都会被陛下当即撤换且再无出头之日。 陈奇瑜摇头。 “末将以为平推乃为下策。” 说完看向萧云举。 “纵观陛下对淮安府、南直隶以及江西的动作来看,陛下皆未以叛乱之名运作,为的不是稳而是民心。” “除贪官让百姓出了心头恶气心向朝廷可以,但绝不能是以平叛的名义。” 他说完对萧云举拱手。 “大明可以有贪官,但绝不能有叛乱!” “除贪官会让百姓欢心雀跃心头舒畅,但叛乱却要无差别杀伐,民为大明子民陛下子民,非作乱者之民,用杀民之法除去贪官在陛下看来本末倒置。” 这话让萧云举的眉头狠狠一挑。 他突然明白陛下送来那道手谕的真正原因,不是为了让他知道阿迷州或者临安府的状况。 而是让他明白陈奇瑜的份量。 副总兵统筹后勤,但又何尝不是陛下给自己安排的军师? 如果陈奇瑜没有显示出自己的作用,无法让自己感受到互补,这个副总兵就起不到应有的作用。 不派监军而是副手军师,这又何尝不是对他萧云举的一种保护? 想到这萧云举也是拱手。 “副镇有何良策?” 陈奇瑜这个人最强的地方就是参谋,他不是贾诩也不是诸葛孔明,但他是主将最强最好的助手。 陈奇瑜闻言微微一笑。 “民之至爽者,非铁证,乃泄愤见望。” “更在以无赖之道惩恶也!” 第三百二十五章五品武将就够了 为啥武侠小说受人追捧? 因为爽。 而且是贴合普通人心理行为,最直接发自心底的爽。 看你不顺眼就揍你怎么了? 我觉得你像坏蛋就干了你怎么了? 证据确凿能让人信服,但这种爽最是压抑也最不痛快。 一个黑恶势力先被无情镇压折磨,再证据确凿够爽,还是盼呢拖啊到最后耐心都快耗尽了来一句证据确凿爽呢? 法律,能约束人的行为但并不能让人感觉到酣畅淋漓的爽感。 因为真相在百姓眼里并不重要。 那所谓的证据确凿其实在百姓眼里早就存在,无非是用法律的方式拖拖拉拉证实一遍而已。 云南大军开始拉练平匪,而且直奔临安府。 普名声根本就没当回事,谁能动我? 拿什么动我? 总兵怎么了,老子是阿迷知州文官序列,你总兵再强想动我也得经过朝廷流程。 再者有梁贵梦在上头顶着,而且梁贵梦的靠山更是云南都司掌印佥事姚之屏。 这个姚之屏在云南的势力极大,而且和云南巡抚闵洪学及布政使谢存仁是死对头。 天启三年闵洪学弹劾参奏姚之屏,结果不了了之。 随后几人势同水火,姚之屏更是和沐启元相交莫逆。 因为这个闵洪学和谢存仁一直死盯着沐启元不放,若非沐启元被其老母毒杀,闵洪学和谢存仁一定会被沐启元弄死。 这就是明末的云南。 忠肝义胆心向朝廷者大部,心思龌龊不臣之人亦不在少数。 一颗老鼠屎能坏一锅汤是有道理的,正是因为天启没精力也没时间干掉姚之屏,也导致了后期云南的大乱。 心向朝廷忠贞之人死绝,剩下来活着的人再也打不动也看不到希望了。 闵洪学在云南的政绩十分耀眼,崇祯三年任吏部尚书,崇祯五年被罢官。 清兵破南京时投秦淮河自杀。 谢存仁,历史上崇祯元年接任云南巡抚,在任时简兵核饷,省岁银十五万两米一万八千石。 崇祯二年受朝臣参奏弹劾主动辞官告老。 这也是崇祯没急着动云南的原因,能干且忠心者很多很多,包括很多地方官和如宁州这等彝族之地,更是对大明忠贞不二也很多。 但却被大明自己玩残了。 云南的官员调动以及修路动员,让百姓们看到了不同,但也不认为能有什么真正的改变。 就如阿迷州的百姓就是如此。 他们都知道阿迷州是什么模样,也曾期待大批朝廷官员到来能改变现状,查处那个贪赃欺压他们的知州普名声。 但什么都没发生,就连那些锦衣卫和东厂的人也没有任何动作。 没用的。 山高皇帝远,这知州大人上有知府撑腰,下握有财富私兵谁动得了他? 证据? 那证据早在上下打点下被抹平了。 没用的,别说新来了一个总兵,就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亲自来到阿迷州都是没用的。 然而就在阿迷州的人摇头看不到希望和未来的时候。 城外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震响,大军来了。 这样的变故没有引起太大的震动,那个据说名叫萧云举的总兵到任后开始巡视剿匪。 一地一州的走过去,名义剿匪但更像是用剿匪的名头搜刮钱粮。 普名声得到消息后不紧不慢的放下茶盏。 “要饭的来了,随便打发点就是了。” 他连官服都没穿,带着人悠哉悠哉的走出府衙,准备去打发了这个来要饭的狗屁提督云南军务的总兵。 可在他刚走出府衙的时候,便见数十骑高头大马已是来到府衙之外。 领头的不是陈奇瑜更不是萧云举,而是一个正五品的守备将官。 这样的将官一般被称为武德将军或武节将军。 这样的军衔在京城还是很有前途的,但在云南这样的武将基本已经定型了。 “奉总镇大人之命,阿迷州出两千石粮食三千两银子作为军资,你便为阿迷知州普名声?” “给你半个时辰去准备,我等急着回去复命!” 普名声直接我屮艸芔茻! 你一个垃圾五品守备也敢在我面前叫嚣,连马都不下用命令的语气跟我说话。 要饭还这么能装的本官倒是第一次见。 若是那萧云举和陈奇瑜来了,本官多少还会给点面子。 “你个狗都不如的东西,也敢在本官面前嚣张,区区五品守备也敢在本官面前仗马自傲,立刻给本官滚出阿迷州城!” 百姓越聚越多,普名声不要面子的吗? 气势上绝不能输,更不能在如此多的百姓面前丢了面子,不然自己的威信如何建立? 再者,朝廷无有下令阿迷州要提供钱粮,若是客客气气的要饭赏点也就是了。 可如此嚣张的垃圾真把自己当盘菜了这是。 那五品守备用手指了指自己。 “你辱骂本将是狗东西,还要让本将滚出去?” 普名声笑了,就连周边聚集的大批百姓都是不住摇头。 白痴啊。 人家当众骂你,还要在那确认一次把被骂的话听两遍。 这不是个白痴是什么? 这样的人成为军中将领大明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不,你在本官眼里连狗都不如,现在立刻下马跪地磕头求饶,否则本官连让你滚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普名声的眼里充满了不屑,同时更恨这世道的不公。 这样的垃圾傻逼都能在军中为将,可自己却只能在这小小的阿迷州当个知州。 由点及面,这样的垃圾都能为将,那萧云举也定是个不堪的货色无疑。 百姓们已经准备散了,看这样的白痴被知州大人羞辱真的很无趣。 大明啊,烂喽。 然而! 就在普名声话音落下,就在他们准备散去之时。 那五品守备对着普名声伸手一指。 “按大明律,地方知州辱骂制使或五品以上武将者,杖一百。” “来人,当众行刑以儆效尤!” 已经转身的百姓脚步猛然停下,随后齐齐转身看向那坐在马背上五品守备。 他们的眼底陡然出现一抹明亮。 怪不得他再次确认引导普名声再骂一遍。 怪不得来的是个刚刚好五品的守备武将。 怪不得萧云举和陈奇瑜都没来。 因为干一个阿迷知州,五品武将就够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不准偷朕的东西! 明律是个好东西,因为这玩意是太祖制定的。 他扬文抑武,却也给了武将一定的特权,比如地方知州辱骂可当众行刑。 查贪腐太慢,听民求更难。 但当众辱骂五品守备是不是就简单多了? 这才叫他妈的证据确凿直接拿下,你抵抗就是挑衅律法威严,你手下的人阻拦就是目无国法的叛逆。 剿匪的大军就在城外,你敢动就能直接平推了你。 陈奇瑜说了,爽啊,这玩意就得直接够快。 最贴合百姓心理最让百姓能直接感到爽感的,就是无赖地痞那一套。 没有证据,没有准备。 就是随口安一个你无法辩驳无法抵赖的罪名,当着所有人的面干你一百棍。 你不是牛逼吗? 一会眼睛一缩一会嘴角一勾的,那挺过一百棍之后你再装也来得及。 当然,行刑的是姆家副总兵亲自挑选出来的壮汉。 而不是你们府衙的那些垃圾。 “你敢....” 人家真敢,因为大军就在城外,因为城内还有都察院、户部、工部、刑部、锦衣卫、东厂的人。 证据确凿嘛。 这些人掏出小本本开始记录。 阿迷知州当众辱骂朝廷五品守备,按律当罚。 督察院是干啥的? 刑部呢? 锦衣卫和东厂呢? 罚你不是目的,目的是罚死你人家五品守备还不用担责。 你看,一切都是按照明律处置的嘛。 再者都察院、刑部、户部、工部、锦衣卫、东厂之人全部在这就是死证。 没毛病,一点瑕疵都没有。 而督察院的人是这样记录的,阿迷知州普名声嚣张跋扈,非但辱骂朝廷五品守备将军,更欲要袭杀朝廷五品守备将军。 没毛病啊。 那普名声不是自己说的立刻下跪求饶,否则你连走出州城的机会都没有嘛。 这不是欲要袭杀五品守备将军是什么? 刑部之人则是这样记录的。 阿迷知州私设公堂,欲要屈打成招朝廷五品守备武将。 户部如此记录,阿迷知州乃巨富,扬言朝廷五品守备将军下跪可随手予粮两千石,银三千两。 工部的记录要繁琐些,先提阿迷知州修路推诿抵抗圣旨言无银无粮,却私下承诺赠予朝廷五品守备粮两千石,银三千两。 而锦衣卫和东厂的内容就要简洁很多。 阿迷知州嚣张跋扈府藏巨银,恐临安知府为其靠山! 中华文字博大精深,同样的事情文字顺序稍微变化就给变成铁案了。 而且是必死的铁案。 一地知州因为钱粮怒骂军中武将,这在大明不是什么新鲜事。 甚至还有动手互殴的呢。 也没见谁因为骂了几句这些军中糙汉被治罪的,但现在有了。 耳中听着那砰砰震响和普名声的惨嚎,阿迷州百姓眼底的光越来越亮。 太他娘的带感了,这才是他们想看到贪官被干掉的方法。 够直接,够无耻,但也真的够爽。 那些户部、工部、刑部、都察院、锦衣卫和东厂之人一边记录一边开口念颂。 所以阿迷州的百姓当即确认,这个普名声必死无疑! “锦衣卫和东厂接到准确情报,阿迷知州府内藏有安南奸细,请大军配合包围,我等即刻进府搜查!” 这句话让阿迷州百姓眼底的光彻底爆发。 这不是冲着普名声一个人来的,这是冲着临安知府来的! 一个普名声贪赃辱骂也只是惩处他一个,可一旦牵扯到了奸细那知府定会被拿下。 一个失察的罪名比什么证据确凿都管用,至于拿下之后再查不就简单多了。 就在大军进城包围知州府衙,锦衣卫和东厂之人迈步进门的那一刻。 百姓人群里也不知道谁先带的头。 紫宸阶下说民由,尔肩撑得万里楼。 血沃桑田催锦绣,铁骨撑天作脊遒。 挥师北逐胡尘走,宝船东靖浪中鸥。 仓箱满溢棉丝厚,穷檐尽展笑眉头。 九州风动皆雄赳,万国瞻明不敢侔。 承此民力开新囿,大明天寿永千秋! 大明民脊颂! 那震天般的音浪整齐划一,所有阿迷州的百姓紧握双拳双目圆睁大声颂唱着这首,陛下以天下之民所作的大明国歌。 就在音浪响起的那一刻,包围知州府衙的兵卒腰杆猛然挺直,握着刀鞘的手崩起青筋。 锦衣卫和东厂之人的脚步猛然一顿,随后深吸一口气再次抬步而入。 他们,在这一刻也找到了除被陛下信任赏赐外更重要的东西。 脊梁! 那是他们这些被称为鹰犬之人,此前从未感受到过的东西。 就在大明民脊颂最后一字落下之时,整个阿迷州的百姓齐齐跪倒。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大明,是天下人的大明。 在阿迷州的最高处,明刊之人正在快速将眼前的一幕记录。 他的手都是颤抖的。 而就在笔停下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这份纸张上竟有诸多水迹。 那是他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 他,本就是阿迷州人。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阿迷州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 他从明刊上看到了其他地域的改变和欣欣向荣之景,但唯独云南没有任何变化。 他不懂也不明白,为何陛下心系所有大明百姓却偏偏忘了云南。 是因为我们都是夷族不被陛下所喜吗? 可到了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 陛下没动云南不是忘了云南,更非不喜云南。 而是要用云南人最喜欢的方法,来看到云南的变化并成为这场变革中的亲历者。 心神激荡浑身颤抖者不止阿迷州的百姓,还有那些被曹化淳亲手挑选出来的人。 这些人成为了佼佼者,也成为了拥有被陛下在御书房接见的特权。 但人太多了,所以他们认为可能只有成绩最好的几个才能走进御书房。 可他们一千八多人全部被召进皇宫,陛下在御书房之外接见了他们。 “朕的御书房不小,但你装不下你们这一千八百多位大明的巨灵神。” 崇祯说完对着这些人微微一笑。 “但不进御书房朕就要食言了。” “王承恩,分五十人一队轮流让他们进朕的御书房看看。” 说着抬手对这一千八百多人一指。 “不准偷朕的东西!” 第三百二十七章三日后便可达 你见过有人敢在御书房之外哈哈大笑的吗? 还是一千八百多人一起放声大笑? 这不可能出现的事情却在这一刻真实上演,原因不在陛下故意黑脸不准他们偷东西。 而是感激和亲切。 这简直和皇帝不搭边的东西,也在这一刻真实上演着。 他们很粗糙,地位很卑微成分也更复杂。 但他们都不傻。 陛下让他们轮流五十人一组,就是让他们每个人都能拥有走进御书房的机会。 这是无上的荣耀,能记一辈子能让后人与有荣焉的无上荣耀。 陛下不是在叮嘱他们不能偷东西。 能亲耳听到陛下说话,而不是远远只是看圣颜一眼是有根本区别的。 自登基的那一刻起,就有内廷尚仪监的人为崇祯讲授帝王要保持神秘感。 简而言之就是要高冷,要高高在上坐在龙椅上,觐见之人只可远观不可靠近。 崇祯直接给了那内廷老官一个字。 滚! 要是不能让大明百姓归心,朕十七年后挂在歪脖树上的尸体就会被围观。 高冷就他妈只剩下一个冷了。 神秘感这玩意很好用能愚民,但神秘感这玩意一旦被戳破带来的后遗症也是不可想象的。 本子那个叫裕仁的狗屁天皇就是玩神秘感的行家里手,就连本子内阁大臣汇报都要隔着帘子或远远跪拜不得抬头。 包装成天照大神的后裔,更被称为现人神,就连说话都是加密的所谓宫廷神语。 可在战败被麦克阿瑟拉出来曝光后,本子全体国民瞬间崩溃。 心里的神塌了,脊梁也就断了。 所以这狗屁的神秘感玩高冷直接被崇祯给扔了。 他就是要让百姓知道,他们的皇帝不是冷冰冰不食人间烟火的神。 而是和他们一样都是俩胳膊一个脑袋的人。 “你等,朕赐神雷军,每人赏银百两即刻启程前往云南!” 崇祯所指的是力大如牛者。 “你等,朕赐神狙营赏银百两,一部入京营一部入勇卫营操练,三月后效验合格者、替朕替大明往边关屠寇!” 他所指为眼力过人者。 “你等,朕赐神火阵营,以火器为阵操演战场正面射击,三月后效验合格者,持朕御赐铭牌往兵部请命!” “神雷军,领旨!” “神狙营,领旨!” “神火阵营,领旨!” 崇祯的视线落在三个人身上,也是为首的三个人。 当先居中一人最为显眼,因为他就是五十八岁的老卒张令。 他被崇祯封为神狙营指挥。 张令左侧一人名为商敬石,其被封为神火阵营指挥。 张令右侧之人名杨展,被封为神雷军指挥。 这三个人在历史上都曾创造过属于自己的奇迹,但最后没一人落得全尸。 张令的三千神弩营让李自成闻风丧胆,所以他是统领神狙营的最佳人选。 商敬石是响马出身,射杀清军却胜过一卫指挥使。 史书有人说商敬石是被杜撰出来的人物,但这修史书的人本就是满清自己。 他们才不会承认被一个响马山匪干的屁滚尿流。 商敬石统领神火阵营最合适。 三人里杨展在历史上的痕迹最为浓厚,而这人本就天生神力。 历史在崇祯收服魏忠贤那一刻就已经被改变了。 所以杨展注定不会如历史上那样,立下大功又犯下大错最终死于奸人之手。 神雷军,由他统领前往云南辅佐萧云举最合适不过。 看着单膝跪地分成三个阵营的一千八百余人。 崇祯抬手对杨展一指。 “朕,等你们从云南送回的捷报!” 随后再一指张令和商敬石。 “三月后,朕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在!” 看着天上的云卷云舒,崇祯心头也是荡起一丝睥睨豪迈。 朕,有钱有人! 还有地瓜土豆,你想灭我大明那就试试看! 跟老天爷吹完牛逼叫完板,崇祯转头对一旁的王承恩问道。 “土豆很有多久收获?” “郭允厚有否送来奏报,番薯距离收获还有多长时间?” 王承恩赶紧掏出小本本。 “禀皇爷,距离土豆收获还有半月时间,但已经确定果子无恙丰收无虞,陕西奏报前日刚刚到达,番薯的收获时间被土豆要晚一月时间,最迟七月下旬便可收获。” 听到这话崇祯微微松了口气。 这狗日的老天是摆明了要灭大明,但有了粮食他就心里有底啥也不怕了。 “问问沈星四川的叛乱什么时候结束,如果平定了让他先滚回来。” 郑芝龙和刘香等人正在京营玩命拉练,打下安南崇祯就准备先收台湾再灭本子。 沈星那个狗东西再别人眼里不值钱,但那可是崇祯的心头肉。 这个阴损的东西在四川历练这么久,也该到他真正发挥自己作用的时候了。 卢象昇崇祯暂时没打算把他从广东撤回来。 有那个猛人在广东就能彻底被捋顺。 而且他觉得是时候把洪承畴从江苏调回来了,因为陕北的布局也到了该要筹备的时候。 黄台吉是在崇祯元年对鞑靼的林丹汗开始蚕食的,到了崇祯五年将其击败赶到了青海大戈壁。 如今自己先后灭了八大晋商又屠了南直隶,让毛文龙归心,黄台吉对鞑靼的动手一定会推迟。 他在等,等和大明互市积攒足够钱粮的那一刻对鞑靼动手。 一场互市让北边的格局发生巨大变化,崇祯不会再给黄台吉覆灭鞑靼的机会。 更不会给瓦剌西迁的机会,陕北是他早就给瓦剌打造的屠宰场。 打这样的仗,洪承畴比曹文诏更合适。 明堂里多了五个看门洒扫的老头。 他们来自武当山和天下道门,若提辈分这些老牛鼻子个个高的吓死人。 他们之所以来到京城进了明堂看门洒扫。 是因为他们的皇帝陛下,给他们开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价码。 护好明堂,每年可给道门十个成为明堂夫子的名额。 若朕的明堂被白莲教所祸伤了朕的小屁孩们,天下道门也就没存在必要了。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崇祯收到一份眉头猛挑的奏报。 海兰珠自己进了大明,三日后便可到达京城。 理由连崇祯都觉得不可思议,她酷爱明刊。 这次是来投稿的,因为她也写了一本小说。 而且她很崇拜一个人,曹明漪! 第三百二十八章塞上行 明刊被投放到大明以北的地界,是有战略目的的。 因为说书人和明刊连载的神话小说、凄美的爱情故事极受追捧。 也导致大明以北的蒙古人掀起了大明文化热潮,学习大明文字诗句的数量也是极具攀升。 杨嗣昌是个极为称职的礼部左侍郎。 他在发行送往大明以北的明刊上,非但刊登了大批神话、爱情小说,更是针对草原戈壁的环境征集大量诗词。 那所谓的诗词在大明文人看来就是屁,但却让蒙古人听得懂更能生出一股心头的豪迈。 尤其一首《塞上行》更是成为了草原上的爆款。 天开一面阔无边,黄沙铺地接云巅。 孤烟直上摇白日,长河九曲抱长天。 风卷碎石如雷走,月挂寒空似铁弦。 骏马踏尘千万里,一声长嘶过阴山。 这首诗一出在蒙古成为爆款,也直接激怒了大明的文人骚客。 尤其最后一句,更是无数人抨击这是卖国贼,是怂恿敌人踏过阴山取大明的不臣之举。 但对于这种事情崇祯连理都没理,典型的没屁捅咕嗓子。 大明最强盛时期也没完全掌握过阴山,也只短暂掌控过阴山的中、西一部分而已。 至于那句流传后世霸气无比的‘不教胡马度阴山’更多也只是象征意义。 唐朝最强盛之时也只是占领阴山南部,唯一打下阴山面积最多且有短暂统治行为的也只有一个。 卫青。 但真正占领的也只有阴山南部区域,占领的地域面积更胜唐朝时期。 霍去病的封狼居胥也是建立在卫青掌控阴山的前提下,才能创造出华夏历史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如今的阴山在土默特部的势力范围内。 历史上林丹汗在崇祯元年四月,就已经对这个名义上归属鞑靼却阳奉阴违的土默特动兵。 崇祯元年十月彻底击败土默特,使其真正臣服。 但黄台吉玩起了离间计,导致土默特分裂为东西两部,一部于崇祯二年归顺建奴,另一部是在崇祯五年归顺的建奴。 可一场互市,让这场历史上记载的战争没有发生。 而杨嗣昌整出的那首《塞上行》最受土默特人欢迎。 而察哈尔部(林丹汗鞑靼本部)的人则是极为愤怒,他们认为阴山是鞑靼的,可明朝人歌颂的却是卑微的土默特人。 不可饶恕。 文人最坏,而且坏的无声无息。 一首诗让察哈尔部和土默特之间,本就紧张的关系再上一层。 更用一首诗让土默特人心生豪迈,就连大明都对我土默特如此推崇,后金的拉拢算个屁。 再者土默特和大明大同、大青山、昭君墓、丰州滩接壤,东线和宣府洗马林一带极近。 所以互市的物资想要运到察哈尔,都要从土默特境内通过。 这就导致土默特人受大明互市的影响最大,也更加的瞧不起鞑靼王廷,对林丹汗更加的阳奉阴违。 而林丹汗内部的危机也不少,想要大明的物资就只能忍,等处理完内部危机积攒足够的物资一定先对土默特动手。 所以一场互市,让大明以北的所有人都在隐忍。 都在等着国力强盛物资充沛后发动战争。 黄台吉在忍、林丹汗在忍、土默特在忍,瓦剌也在忍。 这种隐忍就造成了虚假的和平,而这种虚假的和平成了明刊被发酵推崇的土壤。 土默特人喜欢大明的东西,更喜欢大明的故事。 但也就在这种虚假的和平下,让明刊也进入了科尔沁还炸出了一条大鱼。 海兰珠居然是明刊死粉,但远在科尔沁等最新一期的明刊实在太痛苦了。 所以这位堪称这个时代的独立女性,做出了一个让人惊讶无比的选择。 进大明。 投稿,买最新一期的明刊,见那个让她崇拜无比的曹明漪。 崇祯扔下手里的奏报也是无语的摇摇头。 这玩意你说....谁知道哪片云彩有雨啊。 虚假的和平竟然让这位海兰珠,仅仅带着两个侍女就从土默特部从大同进了大明。 所以这份奏报是曹文诏送来的。 曹化淳的人才刚刚出发,带着一往无前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还没到大同。 人家已经坐上了曹文诏准备的马车,三天后就能到达京城。 崇祯放下手里的奏报,看向御案上张景岳留下补肾方子熬制的汤药。 嗯,是该补补了。 张景岳的话,其实让崇祯明白了皇子早夭,以及皇帝寿命普遍不长的原因。 先天亏损。 这个词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在皇家子嗣身上,但崇祯让李志明和张景岳翻看了皇史宬里,历代大明帝王和皇子的诊疗温补记录。 大明皇族,先天亏损乃人为所致! 从皇子还未出生开始,那给怀孕嫔妃服下的温补安胎汤药里,被加入了阴凉之物。 这种东西的毒性并不明显,甚至对母体没有太大的伤害。 却能导致胎儿先天不足,肾气亏损。 皇家又多有服用温补汤药的习惯,长期大量服用再加三宫六院可致寿元大幅萎缩。 一个太医不起眼,一个煎药的小太监和端药的宫女也不起眼。 但这些不起眼的小人物相加,就能让一代帝王早早归天皇族血脉日渐凋零。 看看现在的大明,天启无后自己无有子嗣,藩王被覆灭直系血脉就剩下自己这个皇帝一个了。 亡国,不是一定要推翻,让你绝嗣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这也是皇后一直撺掇他收了曹明漪、孙明月、袁清晏的原因。 大明皇族到如今已是人丁凋零。 万一自己挂了,这大明也不用武力来打自己就崩了。 想到这崇祯转头看向王承恩。 “朱聿键在辽东如何?” 王承恩掏出小本本。 “禀皇爷,朱聿键率领宗室敢死队到达辽东后,先后发动偷袭一百三十六次,诛杀建奴三百七十余人救回大明遗民六百二十八人,但.....” 王承恩说到这微微抬头咧嘴。 “但宗室之人战死者达到...四千七百八十三人,无有伤残!” 崇祯闻言眉头也是狠狠一挑,无有伤残就是伤了残了的一概没回来。 干掉建奴三百多人自己损失四千七百多个,这战损比根本没法看。 能忽悠宗室死了四千多发动一百多次偷袭,而且宗室的战斗力明显提升。 这个朱聿键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啊。 第三百二十九章包藏祸心 云南的奏报被送进御书房。 这个陈奇瑜不愧明末第一参谋之名,而他最让崇祯满意的不是杀了普名声。 而是他真正明白自己的定位,更知道自己把他放在云南的用意。 名将猛人大多下场凄惨就是因为他们不懂政治。 做事只看眼前而从不考虑后果。 萧云举是个纯粹的武将,崇祯从不怀疑只要自己提供绝对的钱粮兵源他就能打到欧洲去。 但这样的武将往往都是政治博弈的牺牲品。 有陈奇瑜这样的人在侧,萧云举就能真正发挥出自己军事上的才能。 也能不被朝廷堂讦所累。 当皇帝是个技术活也是真的很心累,所有人所有事都必须考虑到。 揉了揉眼角开口。 “拟旨内阁,调任云南巡抚闵洪学入福建巡抚,升任云南左布政使谢存仁接任云南巡抚,云南左布政使的人选由吏部举荐内阁下发。” 闵洪学和谢存仁都是能干之臣,这样的两个人都放在云南是一种浪费。 而且萧云举率先打掉阿迷州,锦衣卫又因此拿下临安知府梁贵梦。 云南的局面打开了。 谢存仁就能放开手脚去整顿云南政务。 “拟旨,赏宁州土司肥皂百箱、香皂十箱、玻璃器皿十套、玻璃板...” “玻璃板就算了。” 宁州土司的彝族为大明平叛死伤无数,但大明从万历末年开始就只从云南抽血填补辽东,从未有过输血的举动。 赋税年年涨,一文钱不给有叛乱一道圣旨下去人家就去拼命。 结果朝廷派了一个梁贵梦这个庸才,处处制衡打压宁州土司彝族。 历史上崇祯二年,宁州土知州禄洪率三千彝族男儿,不远万里进京勤王。 崇祯末年,还是这个宁州土司禄家的禄永命出兵平叛活捉贼首,后沙定州叛乱攻入黔国公府,禄永命率人在城中抵挡叛军战死。 “拟旨,宁州土司禄洪之孙十六岁以下可入明堂就学!” “另拟旨云南巡抚谢存仁,朕给他二十个入明堂的名额,由其举荐上奏礼部定夺人选。” “告诉杨嗣昌,谢存仁举荐而来的人选汉族一个不要,只接受少数民族子嗣,告诉锦衣卫和东厂,但有发现云南有才学孩童出身不论,可向礼部举荐入明堂。” 少数民族啊,他们对大明的贡献并不少。 但一直没得到应有的尊重和礼遇。 后世有句调侃之言,为何少数民族能歌善舞,但汉族啥也不会? 答,因为汉族也能戈善武,所以就连蒙古人也学会了能歌善舞。 所以,少数民族里的‘少数’二字怎么来的? 杨嗣昌正在造星计划,礼部从全国开始挑选貌美能歌善舞之人进京,打造大明自己的明星。 而云南的山歌被选中,崇祯想了想之后直接在上面加了四个字。 云南打跳。 那是一种在后世网络平台上很受欢迎的舞种,很简单但很欢乐。 围着篝火也行,喝上头了一群人围着酒桌也行,甚至能边走边跳。 而且云南的乐器在明末的时候极为丰富。 葫芦丝、芦笙、傣玎、月琴,而且舞蹈的种类更是极多,孔雀舞就是代表之一。 还有汉、彝、哈尼、白、壮、苗等族混合改进的三弦也很是动听。 既然要造星,那就全来吧。 朕还真没亲眼见过孔雀舞是何等的美妙,而且他自己觉得葫芦丝和芦笙吹奏出来的声音,要比中原主流乐器更动听更欢快。 既然决定让少数民族也参加这场造星运动,那苗族是一定不能少的。 想想苗族少女们穿戴银饰载歌载舞的样子印发明刊,一定会掀起巨大热潮。 杨嗣昌造星是为舒缓引导内部矛盾,但在崇祯看来也是改变和提升少数民族地位的契机。 处理完这些事后,他打开由兵部职方司和广西总兵龙在田送来的广西地图。 这是崇祯一直严令推行之事。 原来大明的地图太过模糊,有些地域偏僻的县城只有几个字标明。 至于周边的地理环境和村落一字没有。 想要让全国都发展富足,没有精确地图就是纸上谈兵。 这份地图是龙在田发动无数人加入,由职方司耗时半年才绘制完成的。 其内甚至包括了详细村落所在的位置、名字、地理环境,还有一本书册详细阐明各地的特产以及面临的困境。 但打开地图的那一刻崇祯的眉头瞬间皱起。 杀人岗、杀人沟、杀人坝、杀人坳.... 这是映射进崇祯双眼的广西地图上村庄的名字。 就连王承恩都是呆愣原地,心里想广西老表都这么直白的吗? 龟头、加班、更穷、那鸡、那应、那鸭、那鸟、那牛、那鹅.... 最炸裂让崇祯都是嘴角一抖的是,那么六! 没错,那么六也是地图上村庄的名字。 而再往下看崇祯的脸色越来越黑。 弄谁、弄他、弄上、弄下、弄前、弄后、弄硬、弄软... 弄头、弄腿、弄吃、弄拉... 王承恩一把盖住一个地名:“皇爷,要不奴婢整理一下之后您再览阅可好?” 崇祯一把打掉他盖住的地名,弄吊! 弄羊、弄猪、弄牛、弄鸡,而在这些名字的下边还有个更炸裂的。 都弄! 弄爷、弄腊、弄快,最牛逼的也是让王承恩牙都快咬碎的是...弄龙! 弄鸡弄鸭也就算了,弄爷弄腿咱也忍了,这他妈弄龙都出来了,是想造反吗? 这还只是一小部分,用弄字开头的一大片根本看不完。 让崇祯脸色发黑的不是这些名字,而是从这些名字就能看出汉人官员,是以愚弄这些少数民族为乐。 这些名字都是从壮语音译过来的。 弄,在壮语里是山间的平地。 那,泛指稻田。 他们不懂汉语,而且那些汉族官员到任后又不准他们识字,所以这音译出来的地名就是那些官员们的恶作剧。 更准确的说,是那些被打发到广西官员借用这种方式发泄自己的不满。 任何一个名字都是贬义词,尤其那弄龙更是包藏祸心。 广西在大明地位低下,也和这种事情有关。 “拟旨内阁,取消两广总督,宣广西巡抚何士晋入京述职。” “贬两广总督王尊德为广西巡抚,命锦衣卫暗查广西左布政使萧应坤!” 第三百三十章你..有毒 大明的巡抚都是中央指派。 成为一地巡抚后都会加都察院官衔,如右佥都御史之类的挂职名称。 为的便是能够监察一方没有阻力。 何士晋是位能臣也是忠臣,天启五年曾巡抚两广后被诬陷罢官。 崇祯登基后孙承宗李邦华等人为他平反,起复为广西巡抚。 但明显这不是一个足够聪明的人。 龙在田和兵部职方司测绘地图,一定会按照已经有的地名进行详尽标注。 而且这些奇怪的地名大多都是在明朝时出现的,这个广西巡抚是有机会有时间去进行更改校正。 但他没有。 忠心可贵,能力更甚。 如此思维愚钝政治嗅觉近乎为零之人,那就回京城领个闲差养老吧。 “皇爷,您看这些地名是否需要更改...” 崇祯闻言摆摆手。 “留着,让明刊印发并说明朕已阅览。” 这些名字一直被沿用到了后世,改了干什么。 再者这些名字已经被嘲笑了上百年,改了更说明那些嘲笑的人做对了。 你看,陛下都看不下去给改了,这样对广西没有任何好处。 经明刊言自己已经阅览,就说明自己认可了这些地名且无任何愠怒之意。 自己都承认了,也就再没人敢以这些地名行嘲笑之举。 “皇爷,可这弄龙...” 崇祯摇摇头。 “还记得朕之前问你,民间是否有千年王八万年龟的说法吗?” “其实远不止于此,就好比‘聋’这个字,你以为为何是龙耳构成?” 崇祯无奈的叹了口气。 “一个昏君就能让无数人为之家破人亡,而他们能做的只有隐晦的骂上几句,‘聋’便是在说皇帝的耳朵是摆设。” 提笔在纸张上又写下一字。 笼。 “华夏文字博大精深,若问起这个字的出处有一定有个非常合理的解释,但这又何尝不是拿来讽刺皇帝的呢?” 弄龙就弄龙吧,最起码这样的地名说出去足够霸气不是。 “调五百燧发枪到山东交给黄得功,告诉他泰山的事结束后滚来京城。” 崇祯登基之后,还没见过黄得功这个猛人。 ... “真巧,竟然在这里遇见你了,真的好久不见了,你还记得我吗?” 泰山,净明一身白衣书生打扮手拿折扇,对着凉亭里一个长相极为清冷美艳的女子问道。 “蛤?” “姑娘不记得在下了,我们从小就不认识,你在你家玩,我在我家玩从来没见过啊。” 说完对那女子眨眨眼。 “我是净明啊,陛下钦封的大明录道司左正一啊。” “姑娘想起我了吗?” 那女子在听到录道司三个字后,眼底陡然闪过一抹阴戾随后行礼。 “小女子见过大人,但小女子从小大门不出第一次听到大人的名讳,家中尚有爹娘等待,这厢便先行告退了。” 唰! 净明骚气十足的打开折扇:“正好正好,在下正想找个地方借宿,那就去姑娘家吧。” 那女子微微施礼。 “小女子家中贫寒无法待客,还望大人体谅...” 净明摇头。 “无妨无妨,在下本就过惯了粗茶淡饭,能有地栖身便可无有他求。” 女子此时缓缓抬头,眼内充满着冰冷的杀意。 “你不该如此多嘴,更不该给我们一个不得不杀你的理由。” 音落扬手向后一摆,十余道人影出现将净明团团包围。 唰! 净明收起折扇,抬手对着那出现的十几个人点了点。 “白莲教有三将军、四神四灵、五魔六散人、七绝八冤魂,你们袖口各有一朵白莲花瓣,看来你们就是那什么八冤魂之一的手下。” 随后看向那个女子。 “你眉间两片花纹为饰,应该是个坛主。” 他失望至极的叹了口气。 “你们加一块也才十两零十文,不值钱。” 陛下说了,斩杀一个白莲教徒一个一文钱,坛主也才十两银子。 女子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既然来了,你就别想活着离开。” “狗皇帝能找到这来也没用,杀了你我们立刻就能消失于无形。” 净明皱眉。 “你长得挺好看,你看这胸这屁股都挺翘的,去官方青楼应该能卖上好价钱的,为啥偏要加入白莲教造反作乱呢?” 女子闻言勃然大怒。 “住口,你这个朝廷鹰犬,只有无生神母才能涤荡这阴晦的世间,只有白莲帝君取代狗皇帝才能让天下太平....” 净明长长的哦了一声。 “原来你们已经摒弃了西天弥勒改信了无生老母,原来的所谓佛子变成了白莲帝君。” “谢谢,有你这番话道门挣钱就简单不少了。” 女子的脸色猛然一变,她没想到这个狗净明竟在套自己的话。 “死来!” 净明往后退了一步大声开口。 “等一下!” “我打不过你们。” 唰! 再次打开折扇轻摇。 “既然打不过你们横竖都是个死,能否回答在下几个问题,就算死也能做个明白鬼。” “如果在下所猜不错,这泰山之上并非贵教总坛,顶多只有一个圣使坐镇,再联想之前山东叛乱以及南直隶的那些事,这泰山之上应该还有贵教三将军之一存在。” 净明说到这皱了皱眉头,折扇再次轻摇几下。 “也不对,八冤魂向来都是两两搭配,而但凡有八冤魂出现的地方都会有六散人之一出现...” “那如此说来,这泰山之上很有可能还有一位副教主。” 他说到这抬头,对那女子露出一个阳光至极的微笑。 “从姑娘的表情能看出来,在下蒙对了。” 那女子连同那包围净明的十几个人死死的盯着净明,可他们却发现这眼皮越来越沉。 到最后那近在咫尺的净明都快看不清的地步了。 “你的扇子里..有毒....” 女子说完之后直接栽倒在地,随后那十几个人也如出一辙。 能和魏小贤做朋友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每个眼神都是有用的,更何况是被握在手里的折扇呢。 “把这些人交给锦衣卫。” 净明说完对着四周山林看了一眼。 “这里迟迟没发生打斗,那些藏起来之人一定会来查看,那就一个一个的摸。” “蚂蚱也是肉,一文钱也是钱!” 第三百三十一章你,出自鬼谷一脉! 净明深刻的知道一件事。 自己能被陛下选中成为录道司左正一,就要发挥出陛下想要的作用。 而这作用是什么? 好用,而且是整个道门全部动起来发挥出真正的威能。 崇祯给了他十万两银子,他直接把这十万两银子给了黄得功。 要求就一个,大军围住泰山连通外界的所有出口。 泰山之内的事交给道门。 就在三日之前,所有接到朝廷修路清单和剿灭白莲教赏赐的道门之人全来了。 不来不行。 要么道观漏雨挨饿,要么出门绞杀白莲教过好日子。 泰山很大很大,而且泰山之上本就有大批道门分支存在。 可这样的地方竟然被白莲教渗透,更作为了分教老巢之一。 道门也是要面子的。 所以在外人看来大到无边的泰山,在道门眼里就是个棋盘。 哪能藏人哪能最出其不意根本瞒不过他们。 很少有人看到道门杀人,原因有二。 一,道门真的很少出手。 二,看见道门出手的都死了。 就这么简单。 净明一个人拾阶而上,从一条小路对着山顶而去。 他很像个游山玩水的贵公子,因为他无论眼神还是身上一丝杀气都没有。 石阶的尽头竟然是一个山洞,洞口不远处有一个面积不大的深潭。 一老翁正在潭边垂钓。 “此处无甚风景,公子怕是来错地方了。” 听到那老翁开口,净明也是微微拱手。 “山水为景,人也为景,观老伯垂钓又何尝不是一道风景?” 老翁却是摇头。 “山水养人,但人却一直在破坏山水且无一丝敬畏感激,所以这江山之上不该有人。” 净明也是摇头。 “有人才有石阶凉亭,若无人镇压江山统揽众生,这所谓美景便为穷山恶水。” 说完微微一笑。 “不是神创造了人,而是人创造了神。” 老翁闻言眼神冰冷的看向净明。 “若你率道门加入圣教,本座可举荐你为圣教护法享天下香火。” 净明打开折扇轻摇。 “死人才受香火呢,我要银子喝酒吃肉睡夷女。” “陛下给的东西你给不了,就算给了我也不要。” 老翁起身。 “那你唯有一死!” 净明折扇前指:“你过来呀!” 那老翁脚下一踏,身形快如闪电般冲向净明,手掌握拳对着净明的面门砸落。 净明双掌交叉,手中折扇点向老翁手腕上穴位。 嘭的一声闷响...净明倒飞而出如炮弹般砸进一旁的乱草堆里。 斯哈..斯哈..哎呦我都二十三了,咣当一下拍地上了。 哎呀我的胳膊肘啊,哎呀我的波棱盖啊,哎呀我的腰间盘呢...都不疼! 净明说着摘掉了身上的草棍:“刚才是本左正一没注意让你得手,这次本左正一可要认真....哎呀我屮艸芔茻!” 一拳,净明再次被轰进杂草堆里,四仰八叉以一个极为不雅的姿势躺在那咧嘴斯哈。 “斯哈..哎呀我去...本左正一是被虐了吗?” 净明再次走出杂草堆,但踮脚了。 波棱盖这次是真疼了。 “看你岁数大让你两招,但这次本左正一可真的要认真...嗳..卧槽!” 这次净明从杂草堆里爬起的速度更快了:“让你三招又何妨,这次可真的要认...我焯哇...” 这是一边倒的战斗,净明的拳头远没有他的嘴来的更有杀伤力。 那老翁从一开始的不屑冷笑,到现在的眉头紧皱。 他是横练功夫。 运足全力一拳能打死一头牛,可到了现在他已经出了四十三拳,每一拳净明都会倒飞出去。 但无论自己的力道从何处发出,眼前这个道门的小子都会精准的落在那处草堆里。 除了模样有点狼狈之外,这个小子就连嗓音都是依旧那般洪亮。 飞出去爬回来,再飞出去再爬回来。 这小子一点要挂的意思都没有,但连出四十三拳这老翁感觉自己的腿都在剧烈颤抖。 脱力了。 打人打到脱力,但被打的又一次爬了回来。 “没劲了吧,那现在到本左正一了。” 音落。 净明闪电般前冲,手里的折扇如利剑刺向老者....人中。 人中间的部位。 太损了,真的,这个净明太损了。 如今的老者连干四十三拳已然脱力双腿颤抖...没蓝了。 没蓝位移技能就使不了,面对这突然爆发打人中的套路根本躲不开。 呀吼~ 净明一扇点碎那老者的左腕骨,身形一闪到了老者身后。 呀吼~ 折扇对着老者后门凶猛刺出! 谁他妈还没个二两脾气啊,攻完人中扎后门老者当即一声暴怒回身以左拳硬轰。 咔嚓一声脆响,净明的折扇再次击碎老者的左腕骨。 夏侯惇够肉怎么了,没蓝的夏侯就是靶子。 脚下再动折扇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直击老者膝盖。 双腕骨被击碎,若再被击碎膝盖这老者只有被活捉一途。 连自尽的能力都没有了。 然而就在折扇即将击中老者膝盖骨的刹那,一道黑影带着尖啸之音打在净明的折扇上。 那是一颗石子,很普通的石子。 “唉。” 一声无奈又带着愤懑的叹息响起,一个身穿道袍的老者身影从山洞之内走出。 “你好歹也是净明忠孝道这一代的住持,又身为录道司正怎地如地痞泼皮般无耻下作?” 老道人看了一眼那被净明虐的凄惨无比的老者摇头。 “你佯装不敌只是为让其脱力,可杀又尽侮辱之能事无非就是逼我出面。” “你知道将其活捉我必将暴露,为了不暴露身份只能选择现身。” 说完看向净明。 “我现在明白皇帝为何选你做录道司左正一,而不是武当山的人了。” “因为你够阴损无耻,这样才能达到皇帝的目的。” 净明在见到这老道人现身的那一刻,眼内也是多了一丝冰冷。 “你不懂。” 净明摇头。 “陛下让我来泰山,是给道门一个自己清理门户的机会。” 说完朝前踏出一步。 “原本不解道门之人为何会加入白莲教,但看到你出手的那一刻我明白了。” “你,出自鬼谷一脉!” 第三百三十二章我姐最通明律 鬼谷一脉,主修纵横之术。 讲求入世,以谋定天下。 历史上的苏秦、张仪都出自鬼谷一脉。 李自成麾下心腹谋士野拂同样来自鬼谷传承,这是一个古老的势力,伴随历史成何流传数千年之久。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鬼谷一脉的以谋定天下安天下的宗旨也被篡改。 “你很聪明,吾确出自鬼谷一脉。” 老道士说着看向净明。 “但吾如此非为私利,乃为天下苍生。” “朱明无道荼毒天下两百余年之久,如今民不聊生外敌环伺,再不出手天下之民将尽被屠戮。” 他的眼内有着浓浓的悲怆。 “鬼谷一脉以安天下为己任,道门又以救苍生为修行之道,难道你真的要为私利而置天下苍生于不顾,置道门未来于不顾吗?” “纵观史书朝代更迭皆因帝王昏庸而起,一朝新立民可聊生,天下秩序重整,那些吸食民脂民膏的所谓贵族也会被铲除。” 他微微吸气。 “明立,乃为朱重八顺应天道重整天下秩序,然今时朱氏皇家已无明君之相,当亡!” “朱亡明灭,天下才能迎来转机此也为顺应天道!” 他的话铿锵有力,脸上的神色更是让人为之动容。 其实他说的没错。 朝代更迭皆因世道糜烂昏君庸溃,新朝建立所有的秩序都会被重置,一切也都会因此焕发生机。 这番话对任何一个人说起,都会引发对方的沉思甚至改变对方的初衷,从而做出不同的选择。 但他选错了倾听和说服的对象。 “我有个东厂的朋友。” 净明说着咧嘴一笑。 “我问他,怎样才能让天下安定百姓富足?” “他回了我五个字。” 净明说完抬头看向那依旧悲天悯人的老道士。 “关你鸡毛事!” 净明吧唧了一下嘴:“如果没记错,我当时的表情和你现在一模一样,随后他抓起一把花生边嗑边告诉我。” “你也就是出身道门有朝廷养着,给田亩给粮食还给钱,吃的太饱就操那没寄吧用的心。” “如果没有朝廷供养,你连门中弟子都养不活,自己都得去要饭。” 净明没说谎,他真有个东厂的朋友,而且还是东厂的掌刑千户长的跟自己一样帅。 他用折扇捅了捅自己的后脑勺。 “我都快急眼了,但他依旧那副欠揍的表情问我。” “你会种地吗、会织布吗、会修路会养牛羊吗、会造船还是会领兵打仗亦或者能造福一方?” “你他妈连自己都养不活,大逼嘴一张就他妈天下安定百姓富足,你拿鸡毛让天下安定拿鸡毛让百姓吃饱?” “就是朝廷让你吃太饱又不用你们干活,闲出屁来了在这狗戴帽子装人呢,要是打嘴炮就能吃饱把敌人干掉,那要军队干什么,全他妈信教拜神得了。” 净明说完抬头看向那脸上悲天悯人被愤怒取代的老道士。 “你呀,就是他妈吃太饱了。” 说完,脚下一动做出击杀的姿势。 老道士的眼内充满着愤怒,从未有人和他这样说话,也从未有人敢和他这样说话。 “口舌之利,本想给你一条活路,但你自取灭亡那便怪不得本座了。” 可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原本作势欲要上前搏命的净明陡然后撤。 “我东厂的朋友说过,遇到打不过的人就不跟他打,不跟他打他就永远也杀不了我。” “你以为本左正一在这跟你废话这么久为的什么?” 他没给答案,而是张嘴发出一声...呀吼! 能成为白莲教副教主又出自鬼谷一脉的人有多强? 很强! 但有句话叫好狗架不住一群狼...嗳,是这么说的吧? 如今的泰山之上可不止一个净明,而是整个天下道门的人全来了。 道门的人行事的原则就是...没有原则。 你很强,所以为了显示尊重给你一个人群殴姆们一千多人的机会。 .... “道门沉寂的时间太久,久到很多事情已经变质了。” 说话的,是一名年纪在五十左右的老道人。 他来自武当山。 “陛下已经足够仁慈,若是由陛下出手覆灭泰山之上的道门中人,整个天下道门都会被牵连其中。” 说话的同样也是一个五十岁左右之人,他来自龙虎山。 “陛下给了我们自己清理门户的机会,也为道门指明了未来的路,老伙计们,陛下仁至义尽我们也当誓死效忠了。” 这次说话之人,来自茅山。 其他之人也是同时点头:“那就去凉州走上一遭吧,这鬼谷一脉已经不再算道门中人了。” 但他们没有立刻下山,而是齐齐来到净明身前行礼。 “见过左正一大人!” 道门出世源自陛下,但道门兴盛一定离不开这个叫净明的小家伙。 而让这些人嘴角带笑眼带欣慰的,是净明双膝跪地对他们行了一个弟子礼。 “为陛下计,诸位师叔师伯辛苦!” 净明是不同的。 和正统道门的弟子不同,也和以往接掌录道司的武当山道士不同。 因为他有个东厂的朋友,更因为他进过御书房见过陛下。 所以他没提道门也不提大明,简单直接的就四个字。 为陛下计! 老道士们都是人精自然听得懂,没有陛下就没有如今的大明,更没有所谓道门的未来。 所以别在那跟本左正一扯什么天下什么百姓,陛下给钱咱就干活,陛下把咱当人看就拿出个人样来。 谁坏了陛下的大计我就自己动手清理门户,我管你这个脉那个门的爱谁谁。 所以这一跪是执晚辈礼,也是在告诉所有道门之人。 跪了,以后谁出格了直接就刀。 自己心里都有点逼数。 他东厂的朋友曾经告诉过他,素质要有但不能太多。 我姐当初整顿东厂在辽东的人手时就是先行礼,她说这叫先礼后兵。 陛下给钱给粮,咱们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给陛下想要的结果,至于过程那是咱自己的事。 净明听到这眼睛一亮,你姐可曾许配人家? 小贤大哥,您看我能当您姐夫不? 魏小贤很是正经的问:“你们道门一共有多少人,算上你。” 净明:“好几万吧。” 魏小贤:“我姐能让你们一个不落的全部死绝。” 净明摇头:“净扯淡,只要道门不造反谁也不能...” 魏小贤同款摇头。 “太祖制令,一府之地僧道相加不得超过四十人,州三十,县二十。” “我姐最通明律,定你们个违反祖制造反的名头,不难。” 第三百三十三章朕的皇宫,固若金汤 明末很神奇,因为明末能打能骂能忽悠的人一抓一大把。 但明末和其他朝代的末期也没什么不同,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多规矩都已名存实亡。 朱元璋的强大在于,他对历史上的朝代更迭理解的很透彻。 就比如宗教。 他推崇道教也提倡佛门,可转头就制定了一个僧道数量的严格限制。 一府之地,能得到度牒的僧道只有四十人。 度牒就相当于朝廷认可有记录能得钱粮补助,也相当于后世被官方认可注册的人员。 一州之地三十人,一县二十人。 就以杭州府这样以富庶闻名之地为例,僧道加起来不得超过九十人。 非得度牒者以僧道自居直接干掉。 但如武当山、龙虎山、茅山或者灵谷寺这样的寺庙人员数量可以放宽。 但也被严格管控。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样的严令也早就名存实亡。 这就是老朱强悍的地方。 就连勋贵和藩王府邸的护卫,都是他亲自挑选指派的。 但他制定的这些东西,严格来说只有成祖朱棣能做到。 但这也是大明另一处神奇的地方。 这些被遗忘甚至早就名存实亡的东西,落到一位牛逼的皇帝手里就成了最利的刀。 钟如意是如何用一只鸡屠了整个南昌府官员的? 李邦华用军户不得离开驻地的罪名,怎么把一个县的人全部变成叛民的? 祖制! 魏小贤的姐姐有多强没对少人见过。 但崇祯翻看东厂的奏报里,是这样形容魏柔嫣整顿东厂在辽东人手的。 连年战衄(nv四声),辽东东厂人心惶惶,信仰渐薄。 花,以一礼诛半,复立东厂威! 那个时候的魏柔嫣还叫魏大花,刚接手辽东的时候东厂的人心基本上已经散了。 她召集东厂之人先行一礼,随后诛杀半数把摇摇欲坠的东厂又拉起来了。 杀人立威并不能让崇祯感到惊讶,惊讶的是杀掉的那一半人是魏柔嫣亲自动的手。 聚众,一人屠三百余。 至末,鬓额青丝间血珠垂坠,裙袂、袖口、剑尖行则拖赤练,挥剑,袖与锋复裂血华。 一份简短奏报的背后,代表的是一场血腥残酷的厮杀。 明知必死那些人定会反抗,但魏柔嫣单人一剑长裙舞动杀了三百多人。 一场血屠,胜过世间所有拉拢的手段。 刚刚到辽东的一个年轻女子,想让这些玩间谍的人信服推崇几乎不可能。 所以魏柔嫣选择了最直接的办法。 斩杀三百多人就连鬓角垂落的长发都在滴落殷红血液,这比任何手段都要直接有效。 当时崇祯都惊呆了。 能进入东厂的都不是庸手,一个人屠杀三百多人那这魏柔嫣得有多强? 太夸张了吧。 就算号称人屠的战场猛将都做不到这一点吧? 所以在魏柔嫣回京复命进入御书房的时候,王承恩调集一百人埋伏左右,就连曹化淳方正化都是浑身紧绷隐在人群之中。 他们不放心的不是魏柔嫣,而是那个狗日的魏忠贤。 而在魏柔嫣离开御书房前往河南开封之时,曹化淳对一旁的方正化这样问。 “几成?” 方正化想了想:“十成。” “我拼死能挡她三息,三息后护卫之人便会全部挡在陛下身前,所以是十成。” 曹化淳顿时大白眼。 屁话,若是拼死挡她三息本座也做得到,本座问的是将其击杀... 算了,这个问题问了也是白问。 这两个人的对话是在崇祯面前进行的,所以在曹化淳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崇祯当即冷哼。 “你们两个倒是一唱一和配合的亲密无间,想提醒朕这个叫魏柔嫣的女子很危险就直说,何必在这拐弯抹角。” “给朕滚出去,两个废物加起来都打不过一个女子,要你们这些废物有何用?” 把这俩货赶出去之后,崇祯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怎么看?” 很低调,甚至已经低调到被人遗忘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躬身。 “很强。” “此女走的是刚猛路子,很强,但易折命,全力重伤之下老奴可杀!” 这就是历史有意思的地方。 没人知道这个天启留给自己的王体乾,竟然是个绝顶高手。 有多绝顶呢? 用他的话说能打两个半曹化淳,一个半方正化,明堂里的那几个道门的老东西勉强能和他打成平手。 重伤之下能斩杀魏柔嫣。 这个回答崇祯不是很满意,曹化淳虽然很贱但朕就喜欢没事踹两脚解闷。 这整了半天姆家老曹是最弱的那一个。 随后这王体乾又加了一句。 “老奴若是年轻十岁,可与曹化雨打成平手,但若与宫廷禁军对上,三十人已是极限。” 这就是军队和武道高手之间的换算比例,能屠三百各自为战的江湖好手,但若遇三百战兵只有死路一条。 这回崇祯还算是微微满意。 原来姆家最强的是曹化雨那个老婊贝,这个朕还是比较满意的。 但王体乾却是脑子不够用了。 一般情况下,帝王在得知身边有如此身手强悍,足以威胁到自身安全的时候。 帝王要做的要么严加防范,要么就是干脆除掉。 像皇爷如今嘴角带笑一脸心满意足的,真没见过。 他哪里能知道崇祯现在心里有多爽。 方正化、曹化淳、曹化雨、魏小贤、魏柔嫣这些人的忠心不用怀疑。 不用怀疑的结果是什么,那就是朕手里强人无数。 就这还没算上张国元、高时明、褚宪章和李凤翔这四个狗太监。 用屁股想都能知道。 这四个逼在历史上是和方正化一起战死沙场的,怎么可能是不通武道的废物点心呢? 用王体乾的武力换算方式,一个张国元相当于零点六八个方正化。 零点八八个曹化淳。 这四个货被崇祯每天见着就骂一顿,没事上去照屁股就是一脚虐的那叫一个...脸若菊花。 这是宫廷之内,还没算其他武力值相当可观的太监宫女。 再加上崇祯用一道圣旨,把天下道门里选出扔进明堂的那些老不死都算上。 如今的大明皇宫,当得起固若金汤四字。 崇祯问王体乾,朕能修武强身否? 王体乾闻言躬身,陛下龙体康健无需以武强身。 懂了,就是说朕是练武的废材。 所以他很客气的对王体乾说了一个字。 “滚!” 第三百三十四章来告诉你一声 “你造吗?” “其实宫女太监真的很容易满足,有时候念出他的名字骂一句,对着太监的屁股给一脚,让疾行的宫女抬起头走路就够他们开心很久了。” 崇祯在给天启的牌位上香,所以这也是他对天启说的话。 “赏赐也好,皇恩浩荡也罢,其实无非都是想让他们卖命忠心而已。” “可他们本就是依靠帝王而活,也是帝王的家奴,在这冰冷的皇宫之内让他们感受到哪怕一丁点温暖,也绝没有人愿意反叛。” 将香插进香炉。 “因为习惯了,他们习惯了生活在皇宫,习惯了以伺候人活着,更把这里当成了家,因为他们除了这里无处安身。” 崇祯看着天启的牌位微微吸了口气。 “今天来就是和你显摆一下的。” “如果你能做到我这一点,你也不可能落得个病重两年最后枉死的下场。” “而今天来除显摆一下朕的皇宫固若金汤和之外,也是来告诉你一声,在那头对朕的宫女太监好点,若是叶震春奏报你在那头随意打杀朕的宫女太监,朕就让人给你上供馊馒头,点最烂的香烛!” 无聊吗? 很无聊,你说哪个正常人会跑来跟一个死人逗壳子? 但崇祯就这样做了。 他希望如果真的有在天有灵一说,那朱氏皇族之人都应该记住这个教训。 太监宫女也是人,而且是咱们的自己人。 有能耐和外敌去使,总和这些凄苦之人耍威风算什么本事。 他之所以来,是因为皇宫每年都有上百人老死或者病死。 明朝有净乐堂和安乐堂两个地方。 净乐堂是埋葬宫女太监的所谓公墓。 而安乐堂则是年老无处可去宫女太监,养老或者等死的地方。 崇祯让人去画了净乐堂这处公墓的样子,他看完之后无语摇头。 乱葬岗。 而安乐堂不在皇宫之内,而是在皇城里划出一块地作为安置之所。 那凄惨破败的样子让崇祯狠狠皱眉。 不提帝王,就是藩王勋贵生前都会打造奢华墓地,以求死后还能再享荣华富贵。 皇陵的花费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他下令工部修缮安乐堂,造册题名每个到安乐堂的宫女太监月米一两银。 又从内帑拿出两万两白银,平整修缮净乐堂墓地,每个人下葬到此的宫女太监下坟立碑。 不得随意丢弃任野狗掏食,更不得直接火化了事。 人这一辈子不就两件事嘛。 活着时候的事和死了之后的事。 活着能干得动活的时候,朕见着就念你的名字大骂抬头,把腰杆挺直了走路。 干不动了就去安乐堂养老,朕管你们吃喝用度还按月给银子。 死了,朕让人把你们安葬进净乐堂。 你们有家有名字,不是孤魂野鬼。 朕的家奴,偏心一点怎么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而且崇祯说的没错,这些苦命的宫女太监真的一点好就能记得一辈子。 皇爷见人就骂没事踢两脚,但皇宫里却基本上已经没有被贵人恼怒杖毙之事。 净乐堂和安乐堂的事传开后,宫女的太监宫女们抹着眼泪笑着,对着御书房磕头久久不曾起身。 她们什么都没有。 但现在有了...陛下让他们抬头走路有了尊严,更为她们的未来预置好了归宿。 人呢,除了地位出身不同,其他都是一样的。 不是吗? 大明足够宏大辉煌,但大明的窟窿弊病也是多到数不清。 纵观历史大明的皇宫被渗透的最为严重,满清的恶罄竹难书,但满清一朝却没有出现过如大明皇宫里的那些奇葩事。 究根到底不是满清有多强,更不是满清有多得人心,而是满清充分吸取了大明的教训。 在这一基础上,满清制定了一系列的防范手段。 取消司礼监不允太监干政更不允许太监掌握军权,品级不得超过四品且全阉。 大明宫女没有服役年限,要么死了扔出去要么老了扔进安乐堂自生自灭。 而满清宫女到了二十五岁可出宫可婚嫁。 太监年老可至太监庙(北京恩济庄)养老还有定额银钱,宫女只要没死在黑暗的满清宫廷内斗里,一般出宫都会得到一点赏钱。 从漠视到保底,区别出现了。 这份区别真正的点在于,让这些宫女太监有了奔头。 只要拼命伺候人小心翼翼的别死了,到了年限就能有个安稳的日子可过。 可大明啊,这些宫女太监连个奔头都没有,死了也死了,最后的结局必然是凄惨而死被丢进乱葬岗。 就这样的玩法,宫女太监要么贪要么反,因为没有未来。 早死晚死都一个样。 大明是辉煌的也是骄傲的,但这份对底层人的漠视让这份骄傲变得很讽刺。 强如太祖朱元璋,为朱氏后人安排好了世代的荣华富贵,但对朝堂大臣以及宫女太监太过苛刻。 皇爷给先帝上香说的这番话没有遮掩,皇宫里的人都知道。 所以如今的大明皇宫里,每个人的眼底都有着一抹明亮的光。 这份光,来自他们心里的太阳,驱散了心里最阴暗的角落。 皇宫不再如以往那般肃杀压抑,每个人劳作之余都会抬头看了看天穹烈阳。 那份温暖照在身上暖在心底,最后化作嘴角的一丝笑纹。 皇宫里的衣服是制式的,这个有严格的限制。 但崇祯让宋应星为皇宫的太监宫女,每人用玻璃做了一个吊坠贴身挂在脖子上。 吊坠的形状是他们的生肖属相,背面则是他们的名字和籍贯。 对崇祯来说不贵重,但却是他们最珍贵最重视的东西。 因为这是皇爷给的。 以现在皇宫的状态想让崇祯易溶于水,那是做梦。 ... 房壮丽收到了陛下让人送来的官员调动旨意。 那个杨麒被崇祯直接划掉了。 吏部左侍郎李标皱眉:“大人,这毕自肃接任市舶司负责海贸,毕自严乃为其兄又为户部尚书,这若是两厢联手大明必出巨贪呢。” 房壮丽的眼睛永远都是半睁的,只有听到崇祯点他名字的时候才会睁开。 闻言看了李标一眼,缓缓出口之言却让李标顿时一愣。 “可知陛下为何让你,来担任吏部左侍郎?” 第三百三十五章加油吧,你还是有机会的 房壮丽很少开口,但每个人都知道这位吏部尚书大人有多强悍。 而这位吏部尚书大人,也是陛下登基后六部尚书里唯一被留任的。 其他的要么自己主动辞官滚蛋,要么被抄家灭族。 “吏部掌天下官员晋升考核,被称为六部之首,有人说户部是陛下的大管家,这不对,其实吏部才是。” 房壮丽收回视线,半睁的眼睛看向大堂之外。 “你认为毕自肃接掌市舶司,毕自严掌户部钱粮联手可成巨贪。” “但你可曾想过陛下为何如此安排?” 房壮丽微微笑了笑。 “因为一旦这两兄弟联手贪腐,那毕家就会被连根拔起一个不留,哪怕其中一个出现贪腐,这毕家也就会被彻底驱离出朝堂。” “不明白?” 他看了一眼李标。 “你是不是以为杀了毕自严大明就会停摆,户部就再也没有如今的模样?” 李标的双眼陡然圆睁,因为尚书大人缓缓的说出了两个名字。 “张鹤鸣、祝以豳。” “以这两人之能朝堂六部的尚书之位随意可接,以他们立下的功劳也足以进入京城为官,可为何会被陛下按在江苏安徽任巡抚之职?” 房壮丽说到这微微停顿,随后再次说出两个字。 “制衡。” “制衡有很多种办法,但最高明的制衡之道真的不是放一个人在你身边膈应人,没事找茬奏报弹劾,而是放一个或几个和你能力相当,什么都能干的人在你下边拱着。” 他转头看向李标:“怕不怕?” “这刀啊砍下来就不可怕了,但它悬在那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才最吓人。” “害怕会怎么做?” “自然是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懈怠,这才是陛下最与众不同最让人叹服的地方。” “若为制衡一人安排另一人攻讦不合,政令的推行就会大打折扣。” 他说着朝地面指了指。 “但你下边的人随时都会冒头,就等着你出错取而代之又会如何?” 李标听到这里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快不够用了,数息之后方才皱眉开口。 “可如此运作,下边的人便会心思...” 房壮丽摆摆手。 “你想说地方巡抚盯着朝堂大臣出错,就会心思不在执政上只盯着朝堂对吗?” “那你就没想过那巡抚之下的布政使,是否也在下边拱着呢?” “知府之下的知州、知州之下的知县、知县之下的同知呢?” 房壮丽说到这呵呵一笑,又再次问出了最初的问题。 “可知陛下为何让你,来担任吏部左侍郎?” 李标是真的懵了,尚书大人的这番话他之前莫说听连想都没想过。 这些问题还没解惑呢,又回到了原点。 “我们这些老臣都老了,总得有新鲜血液顶上。” 房壮丽说着微微叹了口气。 “放你在吏部为左侍郎,你便是陛下选中的下一任吏部尚书人选....之一。” 李标又是一愣:“之..之一?” 房壮丽端起茶盏微微喝了一口。 “你就没想过那袁可立为何一直在湖北湖南不回来?” “杨嗣昌名为礼部左侍郎,但行的却是礼部尚书之权,而且做的很好很称职,就连我都挑不出一丁点毛病。” “袁可立在刻意锻炼杨嗣昌,因为那也是陛下选中的人选之一。” 轻轻放下茶盏。 “别忘了那个叫史可法的,他可是袁可立英国公联手举荐成为湖北巡抚之人,袁可立意在整顿湖南湖北,其实也有锻炼此人之意。” “张鹤鸣、祝以豳,史可法、杨嗣昌...” 李标口中喃喃:“如此说来加上下官已有五人,这朝堂六部...” 房壮丽再次摆手打断了李标。 “错。” “还要再加上四川巡抚朱燮元、广东巡抚陈邦瞻、广西巡抚王尊德、福建巡抚闵洪学、云南巡抚谢存仁、山东巡抚瞿式耜、江西巡抚杨邦宪、陕西巡抚郭允厚....” 房壮丽说完一大批各地巡抚的名字后,又加上了金声、王家彦、吴甘来这些去年科举选出来的这些人。 最后,他又给了一个名字。 钟如意。 李标一开始听到自己是陛下选中的接班人之一,心里还有点小窃喜。 虽然是之一,但这竞争对手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人,再者自己本就是吏部左侍郎,这起点就比别人不知道高了多少倍。 可听完尚书大人的话之后方才明白,这之一不是五分之一,而是好几十分之一。 更明白了大人所说,那些地方巡抚为啥也只有拼命干活积攒政绩,而陛下不放人在身边制衡的原因。 就这还制啥衡啊制衡? 巡抚下边布政使全是牛逼人物,随时拉到巡抚的位置上连适应都不用。 知府里的牛人更是数不胜数,那钟如意就是南昌知府,但江西巡抚杨邦宪一个嘚瑟没整明白,人家就能随时上位。 那些被陛下从科举里选出来,告诉他们搞钱才是硬道理的家伙们,现在可都一个个红着眼睛带人修路。 所在县的特产早就送到明刊去推广发行了,相互之间的竞争已经到了白热化。 你想吧,能从一地县令干起来的,既懂政令又懂经济万军中从独木桥杀出来的哪个不是狠人? 这一算,自己的竞争对手有多少? 那些人巴不得你没事捅咕嗓子去玩闻风奏报呢。 你可以不干正事扯犊子,但干正事憋着劲的机会就来了,接手就比你干的好,你说这样的人会不会被提拔。 “毕自严聪明着呢,这样的事他看得比谁都清楚,若毕自肃敢动一两银子不用陛下动手,他就会咔嚓了自己的这位兄弟。” 说完对李标再问。 “若市舶司干的好了提拔,哪个位置最合适?” 李标恍然大悟:“户部尚书!” “也就是说其实陛下为这两兄弟也设置了竞争...” 房壮丽微微点头。 “所以你现在知道你的问题有多愚蠢了吗?” “大明啊不缺聪明人,所以这官场不是晋升制而是淘汰制,自作聪明的人会最先被淘汰掉。” 看着一脸羞愧起身行礼的李标,房壮丽再次开口。 “我们才是陛下的真正大管家,甄别对比才是我们最该做的事。” “你近水楼台接替老夫的机会,仅次于张鹤鸣、祝以豳、史可法、杨嗣昌、朱燮元、陈邦瞻、王尊德、闵洪学、谢存仁、瞿式耜....” “嗯,加油吧,你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第三百五十六章不得大声喧哗?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很行,就比如李标。 自己是陛下钦点的吏部左侍郎,而且做的非常不错有大人提点陛下青睐。 陛下已经下令开始准备今岁科举,由自己和杨嗣昌一手操办。 这未来妥妥的下一任吏部尚书的接班人。 可到了这一刻方才明白,自己能成为吏部左侍郎只是....底下那群猛人还没积攒足够的政绩而已。 近水楼台倒是近水了,但自己也属于停滞不前的状态。 可下边的那些人不是啊。 一个县令也好知州也罢功劳到了就能提升,尤其张鹤鸣那批一地巡抚几乎和自己持平。 都追到屁股后面了,抬起大拇指就能捅自己后门的地步。 不行,老子的加油努力绝不能落下。 这样的一幕,在其他五部里也在同时上演。 只有宋应星一个的竞争对手比较少,也就...二十九个而已。 工部没能人吗? 没能人只靠宋应星一个就能整出这么大一摊子吗? 那水泥烧制、锻铁、玻璃、香水、肥皂、香皂、锅炉哪个不是需要有人盯着运作? 能人多着呢,谁能没有压力,谁又敢放松哪怕那么一点? 摊子支起来了,大家都对流程熟的不能再熟,少了谁都能正常运作正常生产。 你说这玩意,谁敢老神在在的说非自己不可? 整个大明都像一张绷紧的弓弦,全力运作生产之下焕发出了本就应该有的样子。 就在房壮丽和李标交谈的第二日,一辆不算华丽的马车进了京城。 车檐上挂着一串和大明样式截然不同的风铃。 车帘掀起,露出一张美艳清纯的面庞好奇兴奋的看着京城的一切。 她,叫海兰珠。 .... 黄得功可不是净明,杀个人还要说那么多话。 道门的人在泰山上剿灭白莲教徒,黄得功直接屠了六个对白莲教死忠的村子。 燧发枪到了,黄得功这家伙抱着这燧发枪傻笑了一刻钟之久,随后这位军中猛人对着辽东的方向双膝跪地。 跪,战死在辽东的兄弟。 敬,枉死在辽东的同袍。 如果之前有这样的火器,辽东战局绝不是现在的模样。 留下大军,黄得功驾马朝京城而来。 他来见陛下,更知道陛下一定有事要交代给自己。 大明境内一共有多少西方人没有确切的统计。 在礼部造册者一共只有八十二人,但崇祯下令这些人全部向开封集结后发现。 进入大明的西方人多达四百六十九人。 其中六十二人是从寺庙和小道观里挖出来的,这些人散布的方位以及所落脚的地方。 皆和大明铸造烧制技艺有关。 种茶、烧瓷、纺织、丝绸、以及农耕铁匠之类的全有涉猎。 大明不是原来的大明,如今一道明刊下去就算藏的再深也能被薅出来。 这些人被护送前往开封,至于原因有必要解释吗? 你们在大明这么久,抗旨不遵的后果应该清楚得很。 这些人被从各地送进了开封统一看管,而魏柔嫣也在此时进了开封。 她先去见了来到河南境内测绘丈量的徐霞客,随后才来到开封去见了王家彦。 开封城内的那些青楼女子越闹越凶,就在魏柔嫣到达开封之日,有一名女子为抵抗官府拿人当街自尽。 而且这一幕很熟悉。 当年周奎在京城欲要强买店铺不成恼羞成怒,导致那家的汉子死在大牢之内。 妇人当街断腕写下血字后先杀两子随后自尽。 以血,在大街写下大明当亡! 这一幕让崇祯暴怒为此还和周皇后闹僵,但这样的事在开封再次上演。 苍天无眼,贪官当道,明必亡! 这是那当街自尽女子以血,在大街上写下的字迹。 原本净明受明刊专访所说之言,让大明百姓对这些无耻胡闹的青楼女子极为鄙视。 官府介绍老实人你不嫁,给工作挣钱也不干,偏偏上街请愿要求裁撤官方青楼接着去卖。 那些河南的地方官也收到了启发,老实人不嫁是吧? 给你活也不干是吧,上街请愿就以聚众闹事拿入大狱。 但这些人毕竟特殊,一群青楼里出来年老色衰之人杀不得也没法杀,抓紧去吓唬吓唬放出来老实就行了。 可随着这女子当街自尽写下诅咒血书,让整个开封包括河南的氛围都为之一变。 人的特性之一就是共情。 所以才有了人死为大,人都死了,活着的时候做过什么也就不重要了。 不是遇到过不去的事了,谁会选择当街自尽这么极端的方式呢? 再加之这些人之前被拿入大狱,所以民愤的矛头直接指向了河南按察司佥事王家彦。 尤其这个女子出自开封犹太裔,此事一出聚众请愿的不再是那些青楼女子,还要加上数量庞大的犹太裔族群。 他们信奉一赐乐业教。 一赐乐业在希伯来文里是‘以色列’的古音译。 这个教派信奉的是上帝,诵读希伯来文圣经,每日三次礼拜,行割礼,尊奉安息日、赎罪日以及住棚节等节日。 太祖下令蒲姓犹太人男为奴女为娼,不得同族通婚,虽然开封城内的犹太裔非蒲姓,但也必须和汉人通婚。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人的外貌和明人还有明显区别,但和最早正统的犹太人已然不同。 可这些教义和尊奉的节日却保留了下来,到了万历末年开封犹太人已经不再和汉人通婚。 太祖命令不得着胡服也名存实亡。 他们非但恢复了犹太民族装束,就连住的房子也和明朝样式截然不同。 随着财富地位的增加。 犹太裔在开封城内聚居之地禁止汉人入内,更不得惊扰他们神圣的礼拜祭祀。 但有被其雇佣之人,也必须成为一赐乐业教徒方可聘用。 他们反对非节日期间饮酒,绝不允许用餐时大声喧哗。 不可纳妾,更对青楼之地强烈排斥甚至是仇恨。 可就在这样的环境下,竟然有一个犹太裔的青楼女子出现,并当街自尽引发巨大动荡。 大批人从一开始的请愿废除官方青楼,到如今近乎上万人请愿彻查王家彦,还那女子一个公道。 王家彦不认识魏柔嫣,但陛下能派此人前来定有深意。 所以他说的很详细,他以为魏柔嫣得知内情后一定会从那个自尽的女子入手。 但魏柔嫣纤纤玉指放下茶盏看向王家彦。 “你是说,去他们的酒楼吃饭不得大声喧哗?” 第三百五十七章我需要一个契机 王家彦实在是搞不懂,这个漂亮妩媚的魏柔嫣为何会问出这么不相干的问题。 但还是点点头。 “未至开封之前,在下只知犹太裔有五千多人聚集在开封,但到了之后才发觉这个数字最起码要翻上三倍。” “且他们近乎掌控了开封近一半的酒楼茶肆生意,且杜绝猪肉,被视为不洁。” “只以牛羊为食,而又不是所有牛羊肉都能得到认可,只有经过他们教义洗礼屠杀的牛羊,才可为食。” “大明律不得宰杀耕牛,所以他们以羊肉为主,正因为宰杀大量羊畜,也使得开封的皮毛生意也被其垄断。” “他们会用金银打造特殊的首饰,款式做工和汉人截然不同,最初也不被汉人所接受。” “但凡购买其打造的金银首饰,去往他们开办的酒楼茶肆以及购买皮毛可得到一定的折扣,所以久而久之下他们的金银首饰生意也垄断了开封。” “有了大量钱财,便开始资助府衙以及学堂,从而换来地皮兴建教堂。” “但凡河南学子进京赶考者,他们都会送去一份盘缠另照顾学子家中老小,所以他们的关系网远比相像的更复杂...” 王家彦在说,魏柔嫣一边喝茶一边倾听。 足足过了一刻钟之后,魏柔嫣看向王家彦。 “直接说,打算怎么做?” 柔嫣也好小贤也罢,他们听的可不是你有多少实际困难,而是要听你解决的办法。 陛下那么早就把你扔到开封来,如果你连点办法都没有那这种废物留着也没啥用了。 “这些人不能留,我发现了他们暗中和葡萄牙西班牙人连通的影子,更在其中一个被他们买下的庄园之外,发现了四具尸体。” “两人为郎中,另外两人为患了花柳病之人,他们在用人做试验校正药效。” “河南布政使李养冲更是和这些人交往甚密。” 王家彦说完微微甩了甩衣袖。 “人数太多灭族不可行,那就从根上断了他们传承,所以我需要一个契机,一旦这个契机出现我便可....” 不等王家彦说完,魏柔嫣放下茶盏起身。 “这个契机我来给你。” 就和来时一样轻飘飘的走了,留下王家彦不停皱眉。 了解的越多,他就越发现这个外来族裔的危险程度。 表面上安分守己极为勤劳,但实际上开封乃至大半个河南都被他们铺下人脉大网。 商业雇佣百姓收为教徒,捐银到府衙结交的是官员。 慷慨解囊资助赶考的学子,更是让他们的人脉利益被最大化。 没有合适的罪名去动,最后都会变成扯皮,替他们说话的人将不计其数。 其中百姓的占比会更大,官员的数量也绝不会少。 就算顶住压力最多也只能拿下几个人,或者几十个人,对于族群的数量已经达到接近两万。 杀几个人是没用的。 王家彦之所以被崇祯选中来到开封,最大的原因就是这个人极为沉稳且心思细腻。 心思细腻等同于城府够深,说白了就是坏,就是足够阴损。 所以到了开封不久他向崇祯要了一个人。 徐文爵。 这个徐文爵今年只有十五岁,在如今大明知道徐文爵这个名字的人并不多。 但提起这家伙的爹和祖宗那可是大有来头的存在。 他爹叫徐弘基,南直隶的魏国公。 他的祖宗名叫徐达,大明的开国第一功臣。 徐家哪怕到了明末再未出现过徐达那样的强人,但地位依旧高高在上。 一脉两国公说的就是徐家。 北京一脉叫定国公,南京的叫魏国公,光是说说就能知道这徐家的荣耀。 但崇祯登基就把京城的勋贵全部干掉,随后整个大明藩王被一锅端。 魏良卿的爵位被废,英国公的爵位不再世袭,所以徐弘基也是极为光棍的上奏。 臣享先祖荣耀却不能为大明分忧,请求废除爵位世袭望陛下准奏。 这位魏国公也贪而且贪的还不少,但在清军南下时徐弘基拒绝投降。 他死后,徐文爵世袭爵位投降满清。 南直隶先是被血洗随后被拆分,出了个张鹤鸣和祝以豳,但这位魏国公主动削爵捐赠田亩,倒也落得个清闲。 崇祯在看到王家彦要徐文爵的时候,眉头也是微微一挑。 这家伙果真够阴损,用一个注定再也无法世袭的魏国公世子,去换开封城里的所有犹太人。 这个主意可以。 徐弘基这人还凑合,而且也不止一个儿子拿出去祭天也无不可。 更何况这个徐文爵还是个软骨头的,当年清军还没到他就投降了。 给王家彦也算废物利用了。 王家彦在等。 等更多的人跳出来,等这些垃圾族裔跳的再狠些,也在等一个合适的契机。 而那个东厂的女子直接告诉他,你要的契机我给你。 你可以去准备了。 这让王家彦的感觉很不好,怎么滴腻,我在这筹备等待这么久都没等来合适出手的契机。 你一来就有是啵? 你咋那么能呢,要不是看你长得足够漂亮又是陛下派来的人,本官连和你说这些的兴趣都没有。 既然你这么能耐,那本官倒是要看看你是怎么制造出这个契机的。 他忽略了。 忽略了魏柔嫣之前问的那句;你是说,去他们的酒楼吃饭不得大声喧哗? 徐文爵不怕王家彦,虽然世袭的资格没了,虽然现在的陛下对勋贵根本看不上。 但好歹自己现在还是个世子,王家彦对自己很客气,就连开封府的其他人对自己也很客气。 这不就挺好嘛。 可直到他碰到了一个漂亮到不像话,又妩媚到了极点的可怕女人时。 他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害怕。 第二日,魏柔嫣在前而行,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 一个叫徐文爵。 另一个叫郭承荫。 这个郭承荫今年19岁,他爷爷叫郭增光,河南巡抚。 两个家伙被“说服”穿上了下人的衣服。 “铁血楼!” 魏柔嫣看了一眼这号称开封最大,犹太人开办的酒楼微微一笑。 “贱夷也敢自称铁血?” “那就让我看看你们的底气到底在哪。” 第三百五十八章铁血楼 汤若望很喜欢汝宁府信阳州的罗山茶(信阳毛尖) 相比罗山茶,他真的很喜欢大明,地大物博物产丰富,还有这足够的文化底蕴和西方没有急缺的东西。 他这一生最有成就感的就是打通了大明的上层阶级,这让他可以轻松达到自己的目的,且极受明人尊崇。 可一切都在崇祯登基后被改变了。 李邦华只是在国子监和自己辩经,说的也只是一个杜撰出来的小说西游记。 但他神圣的外衣博学的名头被当众扯下,费尽心思拉拢的徐光启等人也冷目而去。 他不懂更不明白,为何一场仅仅谈论西游记的辩论就让明人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但这并没有让他感受到任何危机,没有徐光启还有王光启。 明人高傲又愚昧。 自己有足够钱财和吸引这些明人的东西,他不怕达不成自己的目的。 但那个明刊却把那日之事印发全国,更有无数蹭热度的说书人把那日之事编成段子大肆传播。 京城,待不下去了。 那处被建立在京城内的教堂,也被大明户部用一个不可思议的理由收为朝廷所有。 改成了养济院的学堂。 这一下汤若望感受到了危机,所以他离开京城来到了河南开封。 这里,是西方人进入大明的大本营。 这里的犹太人给他们提供了无数银钱和人脉资源,若非有犹太人运作他们不可能那般轻易的打进士大夫集团。 “动作必须要快了,明朝的皇帝和我们预测的截然不同,他没有受大明贵族的胁迫妥协,更没有如我们熟知的那样把精力全部放在内斗上,他居然放任辽东后金不管,命人屠了濠镜带走了伯多禄·卜加劳。” 汤若望的对面坐着十几个人。 同样来自意大利的传教士罗雅谷,还有开封犹太裔的七大姓氏话事人。 艾、李、张、高、赵、金、石七大家族在开封甚至河南的能量,就连汤若望都是为之惊叹。 这些犹太人在欧洲一直被驱赶屠杀,意大利、西班牙和葡萄牙都有屠杀犹太人的记载。 但这些人如吸血蚂蟥般强悍,只要让他们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能依靠他们的经商天赋快速聚揽大批钱财。 更能用这些钱财去祸乱买通当地的官府。 他们之间的合作建立在西班牙、意大利、葡萄牙想从大明得到想要的东西。 而这些犹太人要的是建国。 让一片富饶平和的土地发生不停战乱内斗,从而建立真正属于他们的国度。 “那当街自尽的青楼女子一定要处理妥当,大明朝廷一定会派人从那女子的家人入手。” 罗雅谷的话音落下,开封七姓中的一人微微一笑。 “那女子乃我族下人和汉族女子所生,她对上帝忠诚无比,且在自尽前我答应只要她按照我说的去做,就会善待她的家人。” 说完眼内闪过一抹阴戾。 “但我会送她的家人去和她团聚,更会运作嫁祸给王家彦,让所有人知道是他在灭口,如果大明朝廷的人来查就会陷入死胡同,精力被死死牵制顾不得其他。” 话音落下,七姓中的另一人接口。 “事情闹起来精力就会被牵扯在开封,而我已经暗中安排人将患有梅毒的女子送往河南以及陕西之地,一旦梅毒爆发大明的朝廷就会派人前去诊治探查。” “我想,到时候那个被明朝皇帝任命太医院首座的李志明就会亲自前往。” 汤若望的嘴角也是升起一丝笑意。 “牵动皇帝,就会举大明全国之力派遣医术最高明之人去研制药剂,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坐收渔翁之利。” “放心,只要拿到能治疗梅毒的药剂就能获得无尽的财富,有了这样的财富你们就能收买更多的明人效力,到时这大明或许要改做犹太国了。” 明末的时候有一个天大的骗局,汤若望不是意大利人。 他是德国人,这个时候还叫神圣罗马帝国。 他真正的身份是神圣罗马帝国派来的间谍。 而罗雅谷,才是意大利人。 但这个时候的意大利也没有统一的政权,威尼斯共和国、佛罗伦萨公国、教皇国和由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统治的那不勒斯。 西方这点文化和规模跟大明根本没法比。 想要破局想要在村落一样的战争中活下来,他们就只能来大明偷东西。 偷的不止火器、文化、技艺,还有大兵团作战的战术战法以及攻城器械等等一切。 历史就像一个穿上婚纱打扮成新娘的妓女,外表看起来美艳清纯,但实际黑的一塌糊涂。 犹太选择在开封定居,因为这里才是真正的中原。 但他们一直在向沿海渗透,这样就能和西方通航也能把更多的犹太人接到大明从而建国。 “借此除掉王家彦,下一步就是将李养冲送上河南巡抚的位置,我们也早为郭增光设置好了死法,那些患有梅毒被送往大明的女子,皇帝会发现是出自郭增光的手笔。” 罗雅谷微微皱眉。 “有把握吗?” 开封七姓之人同时一笑。 “放心,暗中送往陕西的那些女子里已经安置好了,那水泥的烧制技艺一定能拿到手。” “还有质地极佳的玻璃、以及香水、火器等也会一一被搞到手。” 说完看向罗雅谷和汤若望。 “你们答应划出一块地来让我们的族人栖身,放心,明朝的火器搞到手后锻造之法也会给你们一份,我们只借你们的划出来的地方练兵,等时机成熟酒离开打进大明建国,绝不和你们发生战争,更可永世修好通商。” “而且我们已经在暗中搜罗大明的工匠暗中运走,到时分你们一批便是。” 大明人很高傲,在他们眼里这些西方人以及犹太人就是个屁。 可从未有人想过,这些屁一样的人却在暗中布局了一个惊天的阴谋。 以大明的高傲和弊症,专门设计出来的阴谋。 他们根本不在乎,崇祯下令把进入大明的西方人全部送进开封。 因为他们的布局本就不在开封,这开封也本就是用来牵扯割裂崇祯精力的地方。 无解。 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因为他们算到了一切也预置了一切。 因为他们太懂大明了,也从未放弃过推演明人的思维逻辑和管控上的漏洞。 但就在他们密谋之时。 魏柔嫣带着两个‘下人’进了铁血楼。 第三百五十九章大点声 王家彦在等一个契机。 是因为他在布局的同时也在破局,说的直白一点他本身就在棋盘上。 但有的人天生就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棋盘框住了对弈之人的思维,怎么看都是无解步步斟酌难行。 但这种限制对不下棋的人来说多他妈简单呢。 还下个嘚儿啊,我直接掀了棋盘不就行了。 看着满桌子的羊肉还有限量每人二两酒,魏柔嫣抬头看了一眼正堂之上不得大声喧哗的匾牌微微一笑。 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带皮的羊肉送进口中。 “嗯,味道很不错,你们也吃。” 徐文爵不知道这位漂亮到不像话,媚到让人骨头都酥了的姑奶奶到底要干什么。 但他是真的怕,所以这位姑奶奶说啥就是啥吧,照做就是了。 郭承荫也是一样,他连正眼去看魏柔嫣的勇气都没有。 昨天这位姑奶奶进了爷爷的书房,出来后爷爷告诉他,就算让你去死也要乖乖去照做。 你不做咱郭家就会全部死绝,别你奶奶的问为什么。 知道多了你死的更快,照做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所以在柔嫣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两个乖宝宝拿起筷子就要吃。 可就在拿起筷子的那一刻,魏柔嫣伸手摘下头上的发簪对着徐文爵的大腿就是一下。 啊~ 一声凄厉的惨嚎打破了铁血楼的宁静。 嗷~ 这一嗓子来自郭承荫,因为那从徐文爵大腿上抽出来的发簪,精准无比的捅在郭承荫的大腿上。 铁血楼吃饭不得大声喧哗,饮酒每人不得超过二两,所以这两声惨嚎发出后。 那些安静小声交谈的食客同时惊骇转头。 铁血楼的规矩不能破,因为这里的背景太可怕了,犹太人的势力在开封无人能比。 啊~ 嗷~ 啊~ 嗷~ 魏柔嫣有多强曹化淳给出了准确答案,所以这两个小废物根本躲不开那又快又狠的发簪。 而且也不敢躲。 攥着筷子坐在椅子上,对着桌子上冒着热气的羊肉声声不息,叫的不亦乐乎。 他们感受到的是钻心的疼,但魏柔嫣告诉他们要注意表情。 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龇牙咧嘴的太难看。 但可以叫,越大声越好。 所以这两个小废物是笑着大叫的,一边叫一边擦去疼出来的泪水。 但这一幕在其他人看来却不是这样的。 那是恶作剧得逞后嚣张大笑抹去笑出来的眼泪。 这是来砸场子的。 第一声惨叫响起,那铁血楼的掌柜脸色便是一变,随着大叫连成串他的眼底也是出现了一抹凶戾。 “敢坏铁血楼的规矩,看来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 在开封,没人敢坏铁血楼的规矩,就连布政使司的人都不行。 徐文爵刚来开封没多久,认识他的人不多。 郭增光的祖籍大名县,这个郭承荫一直在大名县伺候曾祖,最近才来到开封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认识他人更少。 “二位,现在赔礼自己出去可既往不咎...” 那掌柜来到近前狠话还没放完,回答他的... 啊~ 嗷~ 两人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依旧做着大笑的表情叫的极为销魂。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更何况在开封早就习惯了说一不二的犹太人。 既然客气的不行,那就直接动粗,让你知道马王爷为什么会有三只眼。 “拖出去,打折双腿送去府衙!” “告诉李大人,我铁血楼不希望看到这两人活着走出府衙大牢!” 霸气无比,因为他有无尽的底气。 属下人得令上前抓住两人的头发肩膀就要拖出去。 “挨打要还手。” 魏柔嫣将一块肉送进殷红诱惑的小嘴后淡淡开口。 这哥俩闻言顿时止住惨嚎,回身便是和铁血楼里的护卫扭打在一起。 人家叫铁血楼,身手自然强悍无比。 这俩小废物一个是养尊处优的世子,一个是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怎么打得过人家。 但姑奶奶说了,要还手的,打不过也得打。 可这一打就出了问题。 这俩明显来砸场子的就是一对狗熊,看那身板连个好老娘们都打不过。 张牙舞爪很快就被打倒在地,而这个时候才发现这二人的双腿上满是血迹。 可饶是如此,这两人躺在地上依旧疯狂吼叫乱抓乱打。 可突然! 咔嚓一声让人脊骨发寒之音传来。 一名犹太人护卫提起徐文爵的脚掌,一脚踹在他的膝盖处。 徐文爵口中的吼叫陡然停下,看着自己那以一个夸张角度弯曲的腿双眼都快瞪出眼眶。 他的腿断了! 被生生折断。 咔嚓咔嚓骨断之音再次传来,徐文爵和郭承荫的双腿全部被断。 整个铁血楼里静的听不见一丝声音。 那些食客们惊恐的看着双腿弯曲有骨茬露出,已经没了人形晕死过去的两人,狠狠的吞了一口唾沫。 没人出声是因为没人敢出声,铁血楼的规矩本就是用血立起来的。 最早建立铁血楼的时候,不是没人前来闹事也不是没人挑战过这里的规矩。 可但凡敢挑衅铁血楼的人,都死了。 而那两个被生生折断双腿之人,也注定会让铁血楼的规矩牢不可破。 因为府衙的官差到了。 “这两人坏了铁血楼的规矩,我不希望看到他们活着走出府衙大牢,但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不然今岁给府衙捐赠的银两怕是要大打折扣了。” 那掌柜语气淡然神色冰冷,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开封府衙的官员,而是他麾下的家奴。 “石掌柜放心,胆敢在铁血楼闹事必让其死无葬身之地...” 就在这官员点头哈腰的话刚说到一半时,一道有些慵懒的女子声音传来。 “你们是大明的官差还是这些贱夷的家奴?” 这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官差和那石姓掌柜都是猛然回头。 那是一个容颜绝美的女子,此时正轻轻将茶盏放到桌案上迎向官差的目光。 “你是何人?” “竟敢辱骂官差,来人,给我拿了,让她知道在这开封....” 嘭!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面铁制带有龙纹的令牌被生生插在木桌之上。 在看清那令牌的模样后,那官差的脸色瞬间苍白无血。 东缉事厂。 掌刑! 第三百六十章有那么难吗? 东厂的全称,就叫东缉事厂。 掌刑千户的令牌分两种,一种无龙纹一种有龙纹。 有龙纹者拥有尚方宝剑同等特权,可便宜行事! 这样的令牌仅次于王旗令牌,五品以下者可先斩后奏。 谁也没有想到,这铁血楼里竟然坐着一个东厂的掌刑千户,而且还是握着龙纹令的掌刑千户。 人的名树的影,谁也别吹牛逼,你可以背后骂东厂魏忠贤是坨粑粑,但真面对东厂的时候不尿裤子已经算硬汉了。 所以当魏柔嫣将令牌钉在桌面上的那一刻,所有人全部起身行礼一丝不苟。 包括那个脸色又是冰冷又是淡然的犹太掌柜。 “你们的好大的威风。” 魏柔嫣视线看向那个犹太人掌柜。 “被收留的丧家之犬居然也敢作威作福,一个小小酒楼也敢定所谓的规矩,更敢公然打断我大明百姓的双腿,谁给你的底气?” 魏柔嫣的声音不大,可在开口的那一刻包括犹太掌柜和这府衙的官员心中同时一松。 没有定罪,语气虽为质问但并无杀气暴怒。 这说明这位大神可能只是路过,跟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同桌吃饭估计也是逗闷子。 最主要的,还是那句谁给你的底气? 是质问,同时也是给他们一个开口的机会说出自己的靠山。 这就是官场。 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但凡和自己的靠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基本上都可以轻轻揭过。 “禀千户大人,下官乃河南左布政使李养冲大人的门生。” 魏柔嫣闻言轻轻哦了一声。 “原来是李大人的门生。” 说完拿起一张白纸扔在桌子上。 “这是本座花十万两刚买来的名贵字画,可却被你等冲扰溅染菜汤毁了。” 一句话让这官差面现喜色,这位东厂大人开价了。 “大人放心,既然这幅字画被小人冲扰所毁,小人自当赔偿大人损失。” 这次说话的是那位犹太掌柜。 他不是官,但却对官场上的事极为精通,更是对大明的官员了然于胸。 只要肯收银子,天大的事就都不算事。 而且用十万两银子,交好一个手持龙纹令的东厂掌刑千户十分划算。 说完转身离去,片刻后归来,将一个小木箱双手放在魏柔嫣的面前。 “大人眼力过人所买字画定拥有极大的涨幅空间,若小人以原价购买大人必定吃亏,遂小人以十五万两赔偿,还望大人恕罪。” 说着,将那桌上的白纸拿起就要装进袖口。 啪。 一节吃完的骨头砸在他的手背上,而这犹太掌柜微微一愣后,将那白纸塞入口中强行吞下。 你看,这真的是一个聪明人。 白纸吞下去了,这所谓的赔偿也就被彻底坐实,就算有人查起来也可以用家中收藏的其他字画顶替。 和受贿一点关系都没有。 “嗯,念你等态度还算尊敬,本座吃点亏就吃点亏便宜卖给你们算了。” 魏柔嫣打开小木箱看了一眼那厚厚一摞银票,满意点头的淡淡开口。 而这犹太掌柜和那府衙官差也是同时重重松了口气。 银子收下了,这份情也就算结下了。 至于那两个被废的垃圾也就不会再有人提起。 啪! 小木箱被合上,魏柔嫣看向这两人微微一笑。 “你们的胆子真的很大啊。” “当众殴打致残大明魏国公府世子、河南巡抚郭增光长孙,更是公然对东厂掌刑千户行贿,你们的胆子比本座想的还要大呢!” 府衙官差的笑容僵在脸上,犹太掌柜面带不可思议的猛然抬头。 随后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晕死在地面,双腿被断不成人形的两头废物。 犹太掌柜是真不认识这两个人,府衙的官差倒是认识,可他来的时候这两个人已经倒在血泊中。 就算国公在如今大明不值钱,那也是世子啊。 代表的是皇家的颜面。 郭增光和李养冲不合更为死敌,但那也是河南巡抚真正的一把手。 这是属于左手抽了皇帝的脸,右手回身又给了河南巡抚的脸上一记老拳。 以为这东厂掌刑千户是要钱,主动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钱送上去,还把那张白纸给吞了。 这可不就是当众行贿嘛。 “按明律,折他人肢者杖一百徒三年,若无故折他人肢者杖三百徒十年。” 魏柔嫣的纤纤玉指绕起一缕垂落鬓角的长发。 “明律有令,殴打亲王公主者凌迟处死,若非亲王、公主而为勋臣者,绞监候。” 她说着微微皱眉。 “本座属正五品,按明律商人向五品官员枉法行贿一贯以下杖七十、五贯以下杖八十,十贯杖九十、十五贯杖一百、二十贯杖六十徒一年、二十五贯杖七十徒年半、三十贯杖八十徒两年、三十五贯...八十贯,绞!” 这就是老朱牛逼的地方,到了八十贯也就相当于行贿八十两银子的时候直接一个字。 绞。 可那犹太掌柜送来的小木箱里可是十五万两银票,按明律足够绞刑一千八百七十五次了。 她皱眉,是因为这些说起来有点繁琐。 眉头松开,是因为明律里还有一条成祖亲自定下的铁律。 “凡以重金收买行贿东厂百户以上行枉法者,抄家夷三族!” 你看,人家魏小贤真的没吹牛逼。 他姐姐对明律极为精通且了解颇深,只要她想,任何事情任何人都能用明律干掉你。 而且有些事啊,它本身就是这么简单。 只有下棋的人才会遵守棋盘上的规矩,你一步我一步攻守布局整的不亦乐乎。 但这种所谓的高端局碰到上来就掀棋盘的,那所谓的狗屁后手一点作用都没有。 我不下棋,你拿什么和我对弈? 徐文爵和郭承荫那俩废物是垃圾没错,但没有这俩垃圾拿什么定你个抄家夷灭三族的罪名。 三族,泛指父族、母族、妻族。 开封的犹太人自万历末年就不再和汉人通婚。 你说这夷灭三族能杀到哪? 而且犹太族裔拥有自己详尽的族谱,有了这族谱往上翻十代都能给你安个亲戚的关系干掉。 不就是找个契机而已。 有那么难吗? 第 三百六十一章你怎么可以上来就酱 有些人觉得难,是因为手里的力量不够害怕一系列连锁反应。 但对有些人来说,本就是来干掉你的,巴不得你赶紧弹起来。 犹太掌柜面露凶狠不肯坐以待毙,但他面对的是连魏小贤都惧怕不已的魏柔嫣。 扬手两根筷子将那掌柜的脚钉在地板上,随后大批东厂番子突然出现开始拿人。 没有证据拿人就连锦衣卫和东厂也不行。 但那地上的徐文爵和郭承荫不就是证据吗? 一个酒楼敢私设公堂打断百姓双腿,官商勾结欲要将两人置死在大牢之内。 这样的罪名是不是光听着都觉得足够大? 简直就是草菅人命。 但在这一刻,这样的罪名是最不重要也最拿不上台面的。 因为魏柔嫣给的的抄家夷三族! 王家彦的心情很复杂。 昨天,他还在说你咋那么能呢,我这又是布局又是破局的一直在等一个契机,咋滴,你刚来就能给啊。 第二天,人家就给了。 按照他的设想,是要献祭徐文爵给犹太裔安一个造反的罪名。 一个没有世袭爵位资格的世子被杀,是扯不到造反上去的。 所以他向崇祯要了一道手谕,任命徐文爵为监察钦差可直禀圣听。 杀了陛下的钦差再加世子的身份勉勉强强算是够了。 但人家这位东厂的掌刑千户只是撇撇嘴,第二天就给铁血楼的人安了一个必死的罪名。 折勋臣肢体者按明律绞监候。 绞监候也是必死的罪名,但要等到秋后行刑。 只是杀一个铁血楼的掌柜伙计明显人家看不上,先用太祖定下的铁律行贿超八十贯行枉法者,绞! 再用成祖铁律,重金收买东厂百户以上行枉法者,抄家夷三族! 你要一个契机,本座给你四个。 为啥是四个,因为那府衙的官差也被定死了官商勾结。 没有证据也没有暗查更没有什么布局对弈,一顿饭定下的罪名谁也推翻不了。 河南布政使李养冲惊呆了,政治博弈不是这样的。 汤若望、罗雅谷以及开封七姓的人也惊呆了,你们明人不是这么办事的,你们大明的朝廷也没有这种惯例。 你们大明处理这种事的时候,不是应该先酱,然后再酿,最后酱酱酿酿无限扯皮,为了民心为了维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嘛。 你怎么可以上来就酱,根本就没酿。 那我们准备的酱酱酿酿.... “这人呢,是有区别的。” 河南巡抚郭增光看着躺在床上,连个人形都没有的孙子郭承荫微微叹气后开口。 “爹,您为何会同意东厂之人以承荫为诱饵,而且只要有徐文爵就够了,根本用不到承荫....” 郭增光闻言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儿子。 “知道为何为父不允你科举更不允你为官吗?” “因为你的眼界太浅心思太过单纯。” 郭增光摇摇头。 “这是陛下在救我郭家啊。” 看着依旧一脸迷茫的儿子,郭增光无奈的叹了口气。 “若河南因犹太人大动干戈,最后一定会牵连到我这个河南巡抚,而且以那些人的手段,哪怕陛下不动河南也会设局陷害于我,那时陛下会怎么做?” “但有承荫被断腿打开河南缺口一事,便能让我免于在朝堂之上被攻讦,从被陷害牵连变成了主动谋划破局的有功之人。” 他说完看向自己的儿子。 “但同时这也是陛下给我的警告。” 他说完苦笑。 “老夫深知这些人荼毒已久却束手无策,东厂之人方到便将那些人的布局全部打碎,相形见绌...相形见绌啊。” 郭增光是老臣也是忠臣。 “所以这是陛下在告诉我,待河南事了老夫也该让位了。” “而承荫则是陛下给老夫忠心为国的赏赐,让其好好养伤,去京城参加今年的科举吧。” 没有郭承荫的这次断腿,郭增光无法安稳落地平安告老。 这也是崇祯给这位一心为国老臣的奖赏了。 当官,最好的结局便是平稳落地有后人为官。 能遇如此陛下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郭增光走出了自己的府邸,这位老臣在这一刻彻底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陛下给了他未来就等于排除了一切隐患,既然隐患没了未来有了他还有什么隐忍的必要? 直接下令按照铁血楼掌柜的族谱拿人,犹太在开封甚至整个河南的势力都很强。 但他们现在面对的不是一个束手束脚的郭增光,也不是一个在等待契机的王家彦。 而是办事利落绝不拖沓的东厂掌刑千户、是不再只整顿军务的河南总兵虎大威,是找到了契机的王家彦、是再无后顾之忧的河南巡抚郭增光。 舆论很可怕。 一个被逼迫到没了活路的青楼女子当街自尽,这会引发巨大的舆论危机。 但舆论是有时效性的,因为人类的特性本就是健忘。 当铁血楼的消息被爆出来,被明刊大肆印发宣传的时候,人们的注意力已经被瞬间转移。 没人再去谈论那个女子,而是时刻关注着铁血楼的后续发展。 按照族谱拿人,这很扯。 上坟还讲究个五服,出五服的已经没了血缘关系可自由通婚。 但到了魏柔嫣这,族谱上有的能沾上边的就在夷灭三族之内。 道理? 你跟我东厂讲道理,那你真是太不讲道理了。 崇祯接到了开封的奏报,对于魏柔嫣他很满意。 王家彦的能力没问题,但行事太稳在这样的环境就会显得很被动。 而在接到开封奏报的同时,他也收到了另一份来自河南府(洛阳)的奏报。 金声,和王家彦都是同科中举被自己指派接掌河南府知府。 这家伙文武双全。 就在开封动手的时候,金声在河南府发现了一处白莲教分坛。 他的奏报是这样写的。 臣非欺君! 据白莲教匪孽招认,其金来自开封犹太,联络人乃西方进入大明蛮夷。 臣不辨真伪,请陛下定夺。 这个金声乃是王家彦最强也是最直接的竞争对手。 他先一步成为一府主官,但不在开封所以落后王家彦一步。 但这家伙反手就抓了一窝白莲教,直接把罪名扣到了开封犹太和西方人的脑袋上。 这是明目张胆的栽赃,所以他第一句说的是‘臣非欺君。’ 最后一句,陛下定夺。 您同意,臣就能联合东厂扣上一个造反作乱的名头全部杀绝。 仅这一步,他完成了逆袭反超。 就如卢象昇看着郑芝龙背影时说的那样。 如今的大明,能轻而易举整死你的人多着呢。 第三百六十二章反击 王家彦感受到了浓浓的危机。 尤其金声那个臭不要脸的,居然后发制人摘桃子。 别人不知道这狗日金声的底细,王家彦可是知之甚清。 金声习文很牛逼习武同样很牛逼,而这家伙的武功就是在武当山学的。 如今道门满大明挖白莲教,所以想都不用想,这狗日的金声是把自己师门的力量也动用起来了。 铁血楼是人家魏柔嫣干掉打开犹太突破口的,现在捉拿犹太直指布政使李养冲的主力是巡抚大人郭增光。 如果按照这样的情形发展下去,自己就会成为看客更会成为陛下眼里最没用的那一个。 所以安置了一下苦逼的徐文爵,他直接去找了河南总兵虎大威。 这又是一个奇葩所在。 一省有三司,布政使司、按察司、督司。 督司的职责是统领地方卫所、屯田军户以及协防治安。 用后世的话来说相当于武装部和公安厅的结合体,督司原本是独立总兵之外的。 但崇祯却直接把督司划到了虎大威麾下,河南的一切军务虎大威一人说了算。 王家彦说服虎大威调兵的理由很简单。 开封之谋乃障眼法,真正之谋不在开封而在其外。 青楼之女扩散之乱更胜兵祸,请总镇大人即刻以演训的名义封锁河南与陕西交界,将欲要进入陕西的女子全部截停统一扣押看管。 并调请大批军医验查,同时王家彦以河南按察司佥事的名义向整个河南发布巡察令。 魏国公世子佩戴的祖传玉佩被盗,偷盗者乃为青楼女子所为,具体是从开封逃出去的青楼女子,还是外地来开封偷盗后遁走的暂时不明。 所以要求各地府衙查扣所有青楼女子,统一看管等待查问不得有误。 一枚玉佩不值得这般兴师动众,但据说这枚玉佩乃是当年太祖亲赐,代表的不止魏国公一脉的祖传宝贝更事关太祖。 凡事提升到了太祖的层面,这事的严重性就被提升到了最高级别。 而金声在看到这份巡察令的时候,直接从书房的窗子扔了出去。 “表脸!” “这王家彦忒也表脸!” 谁不知道谁呀,金声的底细王家彦一清二楚,但这王家彦的底细金声也是门清啊。 王家彦这种屌人最坏且坏的极为不明显,那狗日的心思跟筛子眼似的那么多。 这是看到自己先他一步之后,转头就给自己来了一个腿绊想超车啊这是。 河南最大的危机就是梅毒扩散。 自己先一步利用白莲教给那些人扣了一个必死的大帽子,这逼回身抄近道以按察司的名义把所有女子集中看管。 你说在陛下心里,干掉一群垃圾犹太和西方人重要,还是解决掉这巨大隐患更重要? 金声是准备先干犹太,随后再干和犹太勾结的西方傻逼。 可这王家彦直接弯道超车,以一个狗屁玉佩被盗把整个河南的青楼女子全部集中看押。 我日啊我! 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之后,金声下令。 按照河南按察司的意思去办,把河南府境内的所有青楼女子集中看管。 调集郎中查验患有梅毒者隔离看押。 和王家彦和这表脸的博弈很重要,但他分得清哪个更重要。 若真的让梅毒扩散导致大祸,他和王家彦都得被咔嚓。 是骡子是马后边的机会多着呢。 虎大威自从干掉福王之后,一心练兵对河南的政务一概不理。 他知道陛下把自己放在河南的原因,更知道现在河南的地方官哪怕只是一个小小县令,随便拎出一个都能接任一地知府没有任何问题。 修路都修出花来了,你见过把相亲安排到工地上的吗? 抡大锤炸山取碎石的东西个个黑黢黢的,且大多数都是光棍一条不然也不会来炸山了。 若是在村子里相亲,七大姑八大姨的这些光棍们还会扭捏拿个架子,毕竟蒙古和建奴女子不被主流所接受。 但有句话说的好,光棍汉三年,母猪赛貂蝉。 一群炸山修路的光棍正在干活,一群莺莺燕燕的蛮族女子来了会是何等场景? 个个大锤抡的飞起,因为这是选出来的女子,是对努力干活肩膀能扛起大明长城汉子的奖赏! 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的,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奖赏。 而这些被崇祯选出来的地方县令小官,也不知道是从谁先开始的。 在工地上竖起一面巨大的力人榜。 这所谓的力人榜不是排名谁力气更大,而是记录谁每天所挣银钱的详细记录,只取前一百名。 这也是件奇葩事,工钱日结且为计件制。 干得多挣得多,而且这前一百名都有资格组建自己的小队行承包制。 就是这一段路全归你们这个小队,给一个承包价你们这个小队的人自己去分。 河南有个县令被孙承宗下令抽了三十鞭,原因不是这个被崇祯科举选出来的县令不干活没能力。 而是因为他上呈内阁的一封奏报。 下官察得人惰非天性,实由环境致之。 譬如至懒之徒,使,伏,女,身,亦汗流股间。 故予其奋进之由皆为龙虎之夫,乞内阁多赐贷金。 用这个表脸的话说就是,再懒的汉子啪,,女之时也能顺屁股淌汗,不是他们天生就懒,而是给他们出力干活的理由不够。 您再多给下官点贷款,下官就能还您一个奇迹,成为大明第一个完成修路的县。 理由很瓷实也很有道理,但这栗子举的不对。 玩儿腻啊? 你他妈是给内阁大佬写奏报,不是给你狐朋狗友写扯犊子的信件。 不削你一顿下回还不知道要写出什么玩意来。 这些人之所以全部憋着劲要第一个完成任务,是为了修完自己的路去承接朝廷下发的工程。 有了钱才能抢生意,抢了生意就能开始暗中吸纳其他县的人口进入自己的地界。 开荒、种地整特产啥不需要人呢。 所以这在工地上相亲的法子,一下子就把汉子们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了。 力人榜前百名,成了蛮女们优先选择的对象。 配对成功,就在工地行婚礼随后夫妻二人同时在工地做工。 蛮女的地位被直线拉高。 女子也能工作赚钱,也在慢慢蚕食改变大明女子的地位。 同时让蛮女对大明的归属感被瞬间拉满。 重点在于。 这件事根本就不是崇祯授意的,而是这些心思活络地方小官自己整出来的。 第三百六十三章所以,很难吗? 虎大威麾下的兵卒很杂。 什么地方的都有,这和之前饥荒百姓往河南跑有着直接的关系。 总兵大人的命令很模糊,只是要求截住所有欲要前往陕西的青楼女子。 这个命令有点扯淡,青楼女子的脑门上又没写字。 怎么分辨谁是谁不是? 闻味儿啊? 嗳,你身上有股骚味那你一定是青楼女子,你身上没啥骚味应该不是。 这是行不通的,哪个会站那让你去闻呢。 再说靠味道这也不靠谱啊。 其实谁也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明各地的兵卒之间也开始较劲了。 河南兵觉得湖北、湖南、陕西、山东兵卒在他们面前就是渣渣。 姆们随便拎出一个都能凌空卷腹三十个,别跟我们在那扯什么猛如虎、左良玉、祖大寿之类的。 论大明第一猛将当属姆们总镇虎大威将军,谁也不好使。 其他地界的兵卒也是这么想的,尤其陕西兵卒最甚。 你个河南小玩意跟额们陕西老秦人嘚瑟,我跟你说,也就是法治社会救了你们。 不然全部干翻。 这股风气从什么时候起来的不知道,谁也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各地兵卒开始较劲了。 如果非要去查出处,估计就是从明刊开始先夸陕西兵,随后才是其他地界开始的吧。 军容、军纪、战阵、精气神,那家伙还给了特写咬肌明显目视前方眼带杀气。 整的好像谁不会似的。 军卒开动不止河南,猛如虎也调动陕西兵卒来到与河南的交界。 不许河南青楼女子进入陕西。 无形中的较劲又开始了。 这人很奇怪,一旦有了归属感和荣誉感行动力就会瞬间爆棚。 人从我们河南来,那我们直接把活干了你们就剩鼓掌了。 陕西兵撇嘴,你们漏了人过来被我们查出来,那你们就是一群废物。 是骡子是马那就遛呗。 汤若望等人的脸色极为难看,而且他们的眼底出现了一丝恐惧。 因为事情的发展和他们的预期截然不同。 本以为土皇帝一样的铁血楼,居然被东厂之人如此轻易的就给破了。 后面准备的所有手段根本没有拿出来的机会。 “虽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也很符合我们的筹谋,这开封本来就是用做牵扯转移皇帝视线注意力的。” 开封七姓之一的话事人率先开口。 “如今情形虽然对我等不利,但只要那些被暗中送往河南以及陕西的女子成功,一切都将尽在掌握。” 此时另外一人也是接口。 “便是如此,那些人我们分散且给了不同身份,混在来自不同地界的商队之中,就算明朝人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无法查出来。” “只要祸乱一开始,皇帝就没时间再关注我等,而我等便可趁乱取利。” 汤若望闻言也是微微点头。 “既如此,那便分头行动,梅毒大乱一起郭增光就会被拿下,而我们下一个目标就是虎大威。” “将这两人全部拿下,河南便再无掣肘。” 他眼底的那丝恐惧开始消散,打掉铁血楼也无所谓,那些被暗中送走的女子只要不被查出来。 那一切就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因为他们太了解明朝人的行事风格和思维逻辑了。 所以他们根本就不信那些人会被查出来,因为连他们自己都想不出能被查出来的理由。 虎大威给的命令太模糊,所以怎么查是个大问题。 现在两地通商这么频繁,总不能见人就抓吧。 查不出来被扩散,一切都成了无用功。 但你一定要相信这些底层人的牛逼之处,河南来的是个五品守备将军,他给出的办法就俩字。 口音。 而神奇的是,陕西那边来的游击将军的办法也是一样。 从口音开始甄别。 明朝的官话普及率很低,各地方的口音很有特色根本瞒不了人。 “认字的先过来,把这两个词读十遍。” 被盘查之人看了看地上的那两个词,一个叫棉袄,一个叫木耳。 随后,那被盘查之人发出两个独特的音调。 喵!喵!喵!喵!喵... 这让边上很多人同时皱眉抬头,这是要让...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猫.. 哞!哞! 哞! 哞.... 连续二十声奇怪的音调结束后,河南盘查的兵卒闻言点头:“河南的,去那边排队。” “你,哪里人?” “哦,湖北的,把这两个字念两遍。” 地上写的是算了算了。 随后独特的发音方式再次出现:蒜鸟蒜鸟。 河南人嘴里发出来的棉袄就喵,木耳就是哞。 湖北人你就是整死他,他也是蒜鸟蒜鸟。 骗不了人也根本没法骗。 “湖北的去那边排队。” 商队很多来自五湖四海,但却被几个词轻易的分成了不同阵营。 根本就没看户籍证明,直接以口音区分。 而更有意思的一幕出现了。 河南这边的守备将军和陕西的游击将军见了面,随后那些自称来自陕西或者甘肃等地的被河南放行。 陕西那边的兵卒拦住:“来,把这两个词念一遍。” 那地上写的字是...滚,混蛋。 这就很扯,而且这和骂人有什么区别,可更扯的是又不知道骂的是谁。 “拱呀,红蛋。” 老秦人的独特发音很有一种美感,非老秦人你是发不出那种地道音调的(如果有认识陕西的朋友,你让他说一遍伦敦,就能体会到这种美感是多么的独特) “陕西的,去那边排队。” “你,甘肃人?” “把这四个字念一遍。” 那被盘查之人不认字,但有旁边人提醒这叫风起云涌。 点头张嘴:“风起永涌。” 盘查兵卒往旁边一指:“甘肃的,去那边排队。” “你四川的?” “你们管托塔天王家的三太子叫什么?” “拿抓!” 笔杆一指:“四川的,去那边排队。” 有时候所谓无解其实很简单,你认为无解那只是你认为的无解。 因为你认为很了解这个民族的思维逻辑,但实际上这个民族的复杂程度,连他们自己都不敢说了解的地步。 以口音甄别分开,随后再把分开人里的女子男人再分开,再随后把身上有脂粉气和手掌白皙无老茧的再分开。 再再随后,军医和郎中出现了。 很难吗? 河南来的我们管,陕西来的你们管,其他地方来的咱们一起管。 郎中查验完成没问题的先放行,剩下的分批分批再分批。 三天。 只用了三天就揪出来患有梅毒者三百六十多人。 男女皆有。 第四天,东厂和锦衣卫来了开始接手讯问口供。 所以,很难吗? 第三百六十四章洋和尚,这是想去哪啊? 扩散很可怕。 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身带梅毒,更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干什么。 但有时候它也就这么简单。 想扩散前提是得脱裤子。 青楼女子被王家彦以偷太祖赏赐玉佩被看押圈禁,京城来的太医联合在医学院结业之人开始大范围排查。 这是针对女子。 那男子怎么办? 你总不能挨个抓来由郎中把脉吧? 工程量太大不说,很有可能打草惊蛇。 但这种事要分谁来办,若是之前在一地为官的都是些废物垃圾这事堪称无解。 但现在的大明底层官员被换了半数,且个个嗷嗷叫的同时把那些不干事混日子的官员,变成了秃子头顶的虱子。 没人敢糊弄了事,都不用明刊、吏部或者都察院来查,当地百姓就第一个不干了。 人家如火如荼的在做事,你在这坐着轿子转隔着轿帘看的,我们还活不活? 所以每个县令都有自己的玩法。 那些人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所谓的扩散其实和专坑当地县令没有区别。 你跑人家这脱裤子准备扩散,这和杀人父母断人财路没有两样。 都不用崇祯下令,这些县令对方官就已经红了眼。 你想脱裤子就得找青楼,青楼女子被圈禁你就会去烟花巷。 所以,这些狗日的会先到青楼外边转几圈,发现不行才会去烟花巷。 这样的人很好找,路线被预判身上一定有银子且是外来人。 但有在青楼之外徘徊的外地人,抓! 提前在烟花巷里埋伏人手,但有斗笠遮面的外来人抓! 肯定还有遗漏,所以抓到就是酷刑逼问同党上线的下落。 招认可不死可记功抵消一部分罪行。 这世界上还有比从内部攻破更快的办法吗? 而魏柔嫣直接下令,但有发现男人携带梅毒者当场抹杀尸体焚烧深埋。 女子统一隔离交给太医院来的人接手。 同时明刊突然发力捅破了这层之前没人敢提的窗户纸。 大明,花柳病泛滥! 这话之前没人敢提甚至连想都不敢想,一,会激怒陛下导致太多人被牵连。 二,这样的事情会造成民间极大的恐慌。 但崇祯就是这样做了,非但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更是让明刊发行患有梅毒令人作呕恐惧的画像。 而且是以彩画的形式发行。 同时在画像之下,详细阐明梅毒的来源病症以及传染的方式。 号召全国但有此类病症者,可至当地官方医馆报备提前发现提前治疗。 这样的宣传不能让那些人主动站出来。 所以明刊推出由太医院首座李志明、副座吴有性联合研制的花柳病特效药。 此等药剂需经太医院下派各地医官把脉,再行确定如何用药。 且为专供。 只有经太医院的医官把脉确定后,方可从京城调派药剂,其他医馆无权销售且有售也为假冒。 但有假冒者,夷三族! 用道德的方式是不能那些人自己站出来的。 但用专卖特效药为饵,这些被病痛折磨的人就一定会跳出来。 果不其然,一经推出广东、福建短短半月就确定一千一百多人。 而更让崇祯震惊的,是京城居然也有四百多人且多为富贵之家。 整个大明不到半月确诊下来的女子,达到了惊人的三千五百多人。 定时炸弹! 若非自己一直在运作,一直在暗中彻查布局,这些人就会成为覆灭大明的另一大推手。 但这样的结果也有好的一面。 建奴和蒙古女子被认可的程度再次提升。 因为干净,因为这些人有了归属感很勤劳。 幸福感是个对比级,有了对比才会显得珍贵。 ... 开封。 “不可能!” 七姓之一的话事人脖子上青筋暴起,双拳用力紧握。 “我运作的天衣无缝且无迹可查,他们怎么可能把人全找出来的,这不可能...” 他说着突然抬头看向汤若望和罗雅谷。 “除非有内鬼!” 汤若望在听到这话的那一刻心里顿时大骂,去尼玛的天衣无缝不可能吧。 人家都他妈查出来一个没落,你还在这天衣无缝不可能,看来这些犹太人是完蛋了。 先废铁血楼再查扩散处处被预判,这些犹太人必死无疑,这大明也绝对不能再待了。 回去。 必须回去好好研究一下,现在的大明皇帝和之前的汉人皇帝差别太大。 没研究透彻他的思维逻辑之前不能来,明朝人的刀太快了。 同时他又有了一个全新的研究课题。 大明的口音。 犹太人的办法真的很隐秘很周全了,但谁能知道这般周全的布置竟然被口音给破了。 所以他现在十分怀疑,大明整出那么多口音来不会就是为了防范我们外国人的吧? 这...这他妈想把大明的全部口音学会且融会贯通...也太难了。 汤若望的预测是准确的。 开封这些日子一直在处置铁血楼的事,处死了一千六百多人且一直在追查族谱定罪。 却丝毫没有向外波及的意思。 可就在那些被暗中送往各地的女子被查出来的第二日,明刊再次发力。 白莲教之所以猖獗为祸民间,背后乃开封犹太所为。 是开封犹太为白莲教提供大笔银钱,并为他们隐藏身份才会躲过朝廷盘查。 此消息,为河南府被剿灭白莲教坛主亲口供述。 汤若望庆幸自己连夜逃出了开封,向广州的方向进发。 只要去到广州他就能凭借关系先去台湾,随后返回神圣罗马帝国。 在庆幸的同时,他感觉自己好像这回真正懂得了什么才叫无解。 犹太人弄出的无解根本就不是无解。 因为那个叫金声的明人弄出来的才叫真正无解。 汤若望可以用主的名义发誓,开封犹太和白莲教没有任何瓜葛。 所以真正的无解是建立在特定环境上的,比如在这个时候把白莲教扣在犹太人的脑袋上,就是真正的无解。 犹太人有本事让那被抓的白莲教坛主改口吗? 犹太人能说服明朝皇帝,别信那个叫金声之人的调查结果吗? 不能,所以才无解。 在明白什么叫真正无解的时候,他也明白了明朝的另外一句话。 痛打落水狗。 开封甚至整个河南群情激奋,除了痛恨白莲教之外,也有干掉犹太人商业重组的意味在内。 瓜分犹太人的产业可是很诱人的。 所以在这一刻,他真正感受到了明朝人的可怕。 而就在他想通这些也即将走出开封地界的时候。 一道悠悠女子之音在耳边响起。 “洋和尚,这是想去哪啊?” 第三百六十五章打他! “大明有句话叫烂泥扶不上墙,但我并不认为自己烂。” 大牢,坐在稻草堆里的汤若望摘掉头上的草棍再次开口。 “要怪,就怪扶我上墙的人没本事,他要是有本事就算我再烂也能扶得上去。” 他吐掉嘴里的血沫子。 “都说强者不抱怨环境,但我是弱者,我不单抱怨环境我还抱怨强者,因为环境就是这帮强人破坏的,把我的机会全给整没了。” “所以现在千万不要再跟我说,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这种屁话,我机会都让那些强人整没了,我还在这瞎准备啥呀我!” 说完,他看向一身血沫子的罗雅谷。 “所以作为过来人我给你一点建议...不要过来。” 说到这深吸一口气。 “硬撑着没用,让你说啥就说啥,让你干啥就干啥吧,人家说了,今天这点刑罚只是开胃菜,再不按照人家的意思去办就要上硬菜了。” 说完转头看了一眼隔壁监牢里,浑身是血的开封布政使司的官员打了个冷战。 “明人对自己人都这么狠,又何况是咱们呢?” 汤若望想起了那日被捉的景象。 出现在他身旁的是个女子,而这女子他刚好认识。 挥手破了铁血楼的东厂掌刑千户魏嫣然。 “汤某钥匙落家了,姑娘还请自便....嗳..你不能这样对待主的仆人...嗳...” 汤若望再次见识到了大明的神奇,武功。 那个魏柔嫣如此纤细的身姿,竟然单手将自己抛起一丈多高然后自由落体。 按照几何的方程式计算,自己应该飞出去三丈多远吧...而且这样的过程持续了一刻钟。 他听见了骨头尖叫的声音,更听到了尾巴骨开裂的清脆声响。 艰难的抬起头,看着那个手指绕着一缕青丝坐在石头上的魏柔嫣。 “你想要什么?” 他问。 “自断慧根,撰写西方地理风土人情,教会十万人学会你们的语言文字可免一死。” “你可以先不用回答,等你见过一个人之后再给答案也不迟。” 魏柔嫣很好说话,随后派人把汤若望扔进大牢见到了那个让他见的人。 罗雅谷。 这个罗雅谷明显比汤若望硬气些,面对东厂之人开出的条件直接拒绝。 然后...一点开胃菜浑身血沫子。 “罗雅谷的身体是主赋予的神圣礼物,被侮辱践踏残缺都是对主的亵渎,主的仆人罗雅谷绝不答应!” 汤若望闻言叹了一口气,对着监牢之外喊了一声。 “他不同意。” 音落,两个彪形大汉走进监牢把罗雅谷拖了出去,半个时辰之后浑身冒血的罗雅谷被扔回了大牢。 “唉,主创造身体是让我们活着,你这样求死也是对主的一种亵渎。” 罗雅谷艰难转头:“呸!” “你这个主的叛徒,你该被送上绞刑架!” 汤若望又是一叹,对着监牢之外又喊了一声。 “他还是不同意。” 随后,那两个彪形大汉又出现了,把罗雅谷拖出监牢。 半个时辰之后,像花洒一样的罗雅谷又被扔回了监牢。 “唉,主创造身体是让我们活着,你这样求死也是对主的一种亵渎...” 听到汤若望开口,罗雅谷艰难转头:“你..你踏马闭嘴你..” 他算是反应过来了。 这狗屎汤若望没来之前,人家大明的人就象征性的揍了他一顿。 可自从这汤若望进来之后,大明人动手的次数开始变得频繁。 只要汤若望这个狗屎一开口,大明的人就开始动手,一动手就是一个小时。 自己现在跟花洒似的全拜这汤若望所赐。 他不说话,人家明朝人根本就没有要动刑的意思。 “他还是不同意。” 在罗雅谷咬牙切齿之下,汤若望对着监牢之外喊了一嗓子。 随后...一样的配方一样的味道。 半个时辰之后,跟小喷泉似的罗雅谷被扔回了监牢。 “焯尼玛杯的..你闭嘴..别说话..” “唉,主创造身体是让我们...” 这次汤若望的话还没说完,罗雅谷猛然抬头对着监牢之外率先大喊。 “我答应...我答应你们的一切条件...但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要让汤若望比我惨一百倍...” 幸福感是个对比级,痛苦其实也一样。 魏小贤说过,我姐对明律精通无比,但他也说过,论对人心的掌控和刑讯,整个东厂无人能出我姐其右。 想要让人开口就要给出足够的筹码。 但魏柔嫣一不会免除罗雅谷保留那无用的慧根,更不会答应让他离开大明,那剩下的对罗雅谷也就没了诱惑力。 没了诱惑力他就不会按照崇祯的意思,去写下意大利的风俗地理,更不会尽心尽力的去教导大明学子意大利的语言和文字。 所以,魏柔嫣给了他一个强烈的对比和答应的理由。 都一样的条件,凭啥我跟小喷泉似的汤若望啥事没有? 心里总得有个恨的嘛对不对? 汤若望没来之前,他只挨了一顿揍,汤若望来了之后这个频率被提升到了五分钟一次。 一次一小时,你说他心里会更恨谁? 汤若望见到彪形大汉冲着自己来的时候,心里的那点小九九瞬间消散。 “我可以写出神圣罗马帝国的圣经要点,更能写出神圣罗马帝国的训兵之法和战场战术...” 罗雅谷强撑着身子做起来。 “呸,你会的那些我都会,而且我还知道英格兰王国、哈布斯堡王朝的战法以及航海造船技艺....” 罗雅谷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部说了一遍,随后对汤若望狠狠一指。 “打他!” 汤若望藏的东西很多,远比罗雅谷还要多,因为这个人本身就极为复杂阴沉。 他想开口却没了机会,半个时辰时候花洒似的被扔回来。 刚着地便抬头大喊。 “我知道葡萄牙西班牙航海图的漏洞,更知道台湾葡萄牙人的布防图...都给你们...给我打死罗雅谷..” 罗雅谷当场眼睛冒了火,想让我死那你必须先死。 “我知道西方现在最需要什么...更知道西方火器的漏洞和正在研发的方向..都给你们...打死汤若望我全说..” 这人呢,就是贱的。 这话,也是魏柔嫣曾对魏小贤说过的。 第三百六十六章钱谦益病了 “这人穷了啊,就别走亲戚,更别把亲戚看得太重,亲戚关系其实很庸俗。” 礼部右侍郎钱谦益脸色灰败的对一旁的钱谦贞说道。 “爷强则姑亲,父强则叔亲,母强则舅亲,子强则侄亲,自强则全亲,不强则无亲。” 说完,他眼带无尽感慨的抬头看了看京城的天穹。 “任何人的底气都是来自于经济实力,光善良没用,你得优秀,更得有银子。” 转头。 “他们当真不借?” 钱谦贞点头。 “老家的那些亲戚都借遍了,没一人肯借银子给我们,他们都知道了大兄被罚俸三十九月之事,京城更是如此....” 钱谦益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那就把祖宅卖了吧。” 钱谦贞面色猛然一变。 “大兄,若卖了祖宅那可是要被祖宗怪罪的,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钱谦益颓唐摇头。 “还能有什么办法?” “陛下常言,钱谦益这等忠诚能干之臣若不在朝,朕必被天下人责为昏君,遂任何人皆可离朝唯独钱卿不可。” 说完这话他的眼底出现了一抹泪光。 “若我敢辞官,那黄道周李邦华定会参奏我抗旨不遵甚至是欺君之罪,走不了啊,就只能挺着。” 钱谦贞的眼泪也下来了,大兄这官当的你说...不敢辞官又没俸禄,这京城的物价又如此高昂。 上次去山东曲阜更是把最后一点家底花没了,回来陛下嘉奖是嘉奖了,但也只是口头嘉奖。 那不要脸的毕自严说好出差回来给报销花费,可他居然用公文损毁的名义拒绝核销。 大兄去找,他眯着眼睛问大兄:陛下让你去曲阜干什么的? 巡视孔家城墙,你巡视了吗? 你都没进去孔家更没登上城墙算个毛的公务? 不算公务我给你核销什么,游山玩水的花费吗? 大兄差点当场梗死。 我是去游山玩水的? 你见过那么凄惨的游山玩水吗,我,堂堂礼部右侍郎,没马车没护卫腿着走了一千多里地,被人虐了一次又一次抢了一次又一次。 没饿死没被打死已经皇恩浩荡了,还他妈游山玩水? 可他刚要炸毛,来找毕自严的李邦华恰好见到这一幕,以下对上毫无敬意出口不逊,按明律当杖六十。 念你为陛下夸奖忠诚之臣,缴纳三百两白银抵消杖罚。 限一月内将罚银上交都察院,逾期罪行加倍。 钱没要着又被罚了三百两,钱谦益突然觉得活着没意思了。 真的,毁灭吧。 那杨嗣昌就不是个人,他居然提议让自己出使科尔沁部。 我去尼玛的吧。 那叫海兰珠的女子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背着家里偷偷来到了京城,更是和曹明漪一块登上了明刊封面。 这份明刊已经印发传到了科尔沁莽古思的手里,这个时候出使科尔沁就是想让我死啊。 卖祖宅,我病了! 礼部右侍郎病了,而且病的很严重。 家里的祖宅连同最后一点田产,一共卖了一千二百两银子,交纳了三百两的罚银还剩九百两。 勒着点裤腰带,在这高消费的京城也能硬撑三十几个月了,等到罚俸的时间过了能领到俸禄日子就好了。 崇祯没急着去见海兰珠,土豆丰收在即、四川平叛已经到了尾声、对安南即将开战。 尤其浙江的台风将在七月二十三开始,他一直在盯着催促加紧完工,好让浙江能在这次的大灾里把损失降到最低。 但还是出了问题。 朝廷推行银贷为浙江沿海以及靠水太近的百姓修建水泥房子,这是好事,但百姓却不肯搬离。 祖祠。 华夏大地论历史的渊源首举河南、江南。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这两处的地名从古延续至今,这和北方以及西南有着根本性的区别。 但后世的河南祖祠数量万不存一,在无尽的战乱当中近乎消失殆尽。 但江南地区却一直被保留,哪怕经历那特殊的十年也依旧延续了下来。 祖祠不能动,百姓就不会搬离,这是一个死结。 宗族的团结也是江南地区的一大特色,但同时也是北方所不具备的。 浙江官员用尽了各种办法始终无法说动这些百姓。 而浙江无数地域同时出现了相同的一幕。 无数百姓跪地磕头,只求让祖宗安息不要迁动祖祠。 这样的事太难了,强力镇压是绝不可取的,可不迁徙就无法推进工程大灾将至无数人将死于大水。 到时候堪称鱼米之乡的江南,也要成为大明赈灾的地区了。 太难了。 就连崇祯都是眉头紧紧皱起,啪的一声摔了手里的奏章。 这让王承恩的腿都是猛然一颤,皇爷发怒怕是要复制太祖杀尽江南百万兵... “传旨钦天监,让朕的叶爱卿立刻启程前往浙江!” 啊? 王承恩当即愣了,谁? 叶爱卿? 说的是那狗日的叶震春吗,他什么时候成爱卿了,皇爷没这么称呼过他呀。 但随即也是明白了,这个时候能通灵的叶震春不是爱卿谁是爱卿? 这种事哪怕内阁首辅孙承宗去了也没用,但那狗日的叶震春却是最佳人选。 都不用和当地百姓有啥沟通,直接去祖祠住一宿和他们的祖先沟通一番完活了。 怎地腻? 本官都能和太祖孔圣沟通领取旨意,你们的祖宗多哪了? 你看,有的事情换个角度就是这么简单。 对其他皇帝是无解的难题,那是因为其他皇帝手里没有叶震春。 所以王承恩比任何人都明白,为啥大明现在多了那么多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根源在皇爷这呢。 崇祯往嘴里扔了一粒葡萄干,拿起一份奏章后微微皱眉。 “钱谦益病了,还卖了祖宅手里有九百两银子?” 钱谦益怎么可以有钱呢? 而且还是九百两那么多。 “既然如此肱骨之臣病了,就让李志明去瞅瞅。” “另外告诉李若琏,身为五城兵马司指挥一定要确保钱大人府邸的安全。” 他从来不相信钱谦益是清官,所以将奏章扔下之后再次开口。 “让东厂的人注意着点,密切关注钱谦益府上的生活起居,哪天突然吃肉了。” “朕也要知道这银子从哪来。” 第三百六十七章正好十一两 有些人一刀剁了实在太便宜他了。 那就留着慢慢玩,等玩够了再给他一个合适的死法。 李志明得到命令后去了钱谦益的家。 按照大明律,太医院奉命为大臣看病是不要钱的,药材从生药库支取银钱从惠民局核账。 这属于公费医疗了。 但大明是人情社会,奉命而来不要钱你也总得意思意思,你要是不意思意思,那太医向皇帝回禀的时候可就变了意思。 而且这生药库里的药怎么用,用什么样的药也是太医说了算。 人家就说你是淤堵让你吃三天巴豆你也得忍着。 再者,人家要说你没病那就是欺君罔上。 如果意思到位了人家看出你没病,也能给你开个温补的方子皆大欢喜。 这也是官场的一部分。 所以当有人看到太医院首座李志明奉命前来,顿时唏嘘不已。 陛下对钱大人当真另眼相看,居然让李大人亲自前来这是何等的皇恩浩荡。 可钱谦益得知李志明来了差点尿床上,这他妈要是来个普通太医咬牙意思意思也就是了。 可这逼是太医院首座,这怎么也得意思个五十两。 家里都穷成这样了,九百两银子得花上三年多呢,这一下去了五十两肝疼胆疼哪都疼。 一番客套之后,李志明把脉睁眼:钱大人身体康健无有病灶,下官这就回禀陛下。 钱谦益一把拉住李志明:“李大人再仔细看看,在下确实身体欠佳精神不济尤其这内里...” 说着,不动声色的塞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过去。 可一看到那银票上的面额,李志明的脸色顿时一冷。 “钱大人这是何意?” “下官奉旨前来当属分内事,此举岂不是坏了下官的名声!” 钱谦益知道,这逼是嫌少啊。 他心里苦却没法说,真要让这逼回去告诉陛下自己没病,那狗日的黄道周和杨嗣昌非参自己一个欺君之罪不可。 随即咬咬牙,从枕头底下又掏出一百两塞了过去。 李志明再次瞪眼:“钱大人这是为何?” 说着扯下腰间用玻璃打造成玉佩形状的配饰:“若是钱大人看上了下官这名贵的玻璃佩想要买去直言便是,下官虽才疏学浅但也懂得成人之美。” 钱谦益张大嘴巴半晌之后点头:“是啊,在下就是看中了李大人玻璃佩了,还请李大人割爱。” 李志明摆手。 “下官和李大人私交甚笃,何谈割爱?” “这面玻璃佩乃是从工部定制而来,售价九百两,钱大人喜欢那便原价转让便是。” “绝不多取钱大人一文一厘。” 这是明抢,你他妈这个浓眉大眼的老瘪犊子是在明抢。 我就九百两。 我多大鞋你多大脚,你是看我兜里的银子定价的吧? 这玻璃佩谁不知道是陛下赏的,一文钱都没花,但他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不买,李志明就会告诉陛下他欺君装病不上朝,再者自己确实病了,买了玻璃佩还能得点免费的汤药治病。 钱谦益感觉自己想死,这官当的太憋屈也太...心酸了。 “如此..便谢谢李大人成全了。” 李志明笑呵呵的接过九百两银票,仔细的点了好几遍:“哪里哪里,同朝为官自当相互照拂嘛。” “下官这便开药,祝钱大人早日康复。” 这钱拿的没问题啊。 是转让了自己心爱的东西成人之美,和受贿没有一丁点关系。 啊! 这大明的贱人太多了,太多了啊! 钱谦益一声惨嚎蒙上被子心在流血。 我的银子,我的祖宅,还有三年多的时间家里人吃大腿过活吗? 就算把自己大腿啃了也撑不到三年呢。 如此这般活,不如死了好啊。 可就在他送走李志明,心里哀嚎之时又出事了。 他被人告了! 明朝,大臣家里的柴是有柴薪银补贴的。 到了宣德年间,朝廷制定了皂吏折银代役规范各级官员随从皂吏的配额。 官员可以根据皂吏配额得到相应的柴薪银。 如二品大员配额十二人,每年每人可得十二两,一年相加可得柴薪银一百四十四两左右。 闰年加一月为一百五十六两,这是用来给大臣买柴火所用的银钱。 钱谦益作为礼部右侍郎自然也有,只不过没那么高,但用来买柴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且一般罚俸指的是俸禄,并不包括柴薪银这些杂七杂八的朝廷补贴。 但现在的户部尚书叫他妈的毕自严。 他连钱谦益出差的费用都不给报销,更别提什么柴薪银了。 一扣到底,一文没有。 本来有九百两,一旬一结柴钱是没有问题的。 但问题是那狗日的李志明来了,拿走了钱谦益府上最后的九百两。 卖柴的都是辛苦人家,高高兴兴把新柴挑进了钱谦益府邸,笑呵呵的等着结上次挑柴来的钱。 结果..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 没钱。 这也是大明京城的一大特点,上次送来的柴是不结钱的,等到这次送来的柴质量没问题再把上次的结了。 这就是做官员生意的特色,你得保证质量就不差钱。 拿不出钱那砍柴的一家老小就没饭吃,而且现在被明刊搞得大明百姓维权意识贼强。 所以转头挑着柴就去了五城兵马司。 请大人做主,替小人要回等米下锅的辛苦钱。 这有人告状就得受理啊,哪怕事关礼部右侍郎这也得秉公受理。 天子脚下嘛,自然不能出现官官相护之事。 但朝廷大臣的颜面还是要顾及一二的,所以李若琏亲自上门对钱谦益询问此事。 李若琏真的已经很给面子了,亲自前来询问而不是带着衙差上门直接问罪。 但问题是,钱谦益现在一文钱也拿不出来。 他可以对天发四,真拿不出钱来。 李若琏看着眼珠子通红嘴角带血丝的钱谦益,也是极为痛心的重重一叹。 既然拿不出钱来,那就以物抵价吧,如此也能保全钱大人的名声。 当天,五城兵马司的人搬走了钱谦益府邸里的家具,一共卖了十一两零四百文。 给了砍柴的四百文,没错,钱谦益欠那砍柴的只有四百文。 剩下的十一两...被五城兵马司扣了。 告状受理要不要银子、安抚那砍柴是不是得请吃顿饭、派人来你家搬家具不给点辛苦费吗? 你看,这一算下来正好十一两。 第三百六十八章我喜欢大明 钱谦益一直压制的那口老血还是喷了出来。 陛下也不知道如何得知此事,当即大怒。 堂堂朝廷礼部右侍郎朕之肱骨,竟然被砍柴百姓状告成何体统。 罚俸半年以视惩戒! 活不成啦。 钱谦益擦掉嘴边血迹看向钱谦贞:“快派人去山东找瞿式耜瞿兄救急啊。” 瞿式耜是他的好朋友,甚至可以说是他的死党。 当初他以为瞿式耜必死无疑,却没想到那瞿式耜突然被放出还接掌了山东巡抚的位置。 他没有去恭贺更没有去送行,因为这是他为自己准备的一张底牌。 底牌一般情况下怎么能够动用呢? 除非到了快饿死揭不开锅的时候。 一口老血喷出来之后,钱谦益反倒觉得自己通透了很多。 陛下自登基之后的种种言行,在他脑子里如走马灯一样过了一遍,随后他的眼底出现一抹明悟。 悟了,这回他算是真的悟了。 纵观陛下的行事风格以及朝堂上那看不见的回旋镖,都有一个共性。 那就是你提出来什么,陛下就会用你提出来的治罪。 简单点说,就是你提议的陛下就会反对,而你反对的陛下反而会同意。 所以说,只要反着来就能让自己处于不败之地。 杨嗣昌不是让自己出使科尔沁吗? 那老子就主动提出来要出使科尔沁,以陛下的行事风格自然会反驳,不允许自己出使科尔沁。 这样一来就安全了,而且云南要打仗了,只要自己表示出绝不去云南只留在京城的意思。 陛下就一定会让自己去云南,绝不会让自己留在京城。 只要离开京城,自然就能摆脱眼下的困顿局面。 越想,钱谦益越是兴奋,就连腹中的饥饿都是减轻了许多。 没办法,家里的米实在不多了。 还好刚刚喝了一碗汤药能顶个半饱,哎呀,这做官呢就得揣摩圣意。 只要将圣意揣摩透彻,这日子自然就有了盼头。 说实话,他早就想回江南了。 尤其秦淮河上的画舫更是让他流连忘返,相比京城之地女子的粗糙,他还是更喜欢江南女子的温柔细腻。 ... 李志明原来是个不假辞色的老学究,因为人家的家传和家教摆在那。 可自从来到京城之后,他交了几个好朋友。 第一个叫曹化淳、第二个叫毕自严、第三个是那正在琼州鼓捣青霉素的吴有性。 最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居然和魏忠贤还挺聊得来。 这位之前只是听闻臭名昭著的九千岁,真正接触下来发现根本没那么坏也没那么讨厌。 都说魏忠贤是文盲,可在替魏忠贤针灸治疗腰疾的时候,这位九千岁虽不能出口成章,但对事情却有很深刻独到的见解。 很多事情从这位九千岁的口中说出来,总会有种让人茅塞顿开之感。 曹化淳这人也很不错。 虽然是太监之身,但为人处事却总有种大开大合的豪迈在内。 而那位户部尚书毕自严,更是让他在被繁重公务搞得焦头烂额的时候,简单一句话就让事情变得极为简单有效。 他喜欢自己的这几位朋友,吴有性虽然远在琼州却每月必有书信送到。 也正是在这几位好朋友的熏陶下,这位浓眉大眼李时珍后人的老学究变了。 若是在之前,打死他也不会明白陛下让他来给钱谦益看病的用意。 更不会在不动声色之间,拿走了钱谦益最后也是仅有的九百两银子。 所以老话说的好啊,在家靠父母,在外靠父母打钱...在外靠朋友。 只不过他这几位朋友在外人看来,没他妈一个是好货。 曹化淳、吴有性、毕自严、魏忠贤,哪个是好东西? ... 一袭淡杏色的蒙古长袍,袍身银线绣的缠枝莲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领口花纹尤为精致,外层罩着月白色暗花纱比甲。 腰间系着银灰色的软腰带,三颗圆润的绿松石镶嵌其上。 三颗绿松石之下有着三串小巧银铃。 海兰珠兴奋且好奇的站在二层茶楼上,看着下方大明和家乡截然不同的繁华景象。 乌丝编成两条粗辫垂在肩头,发梢系着杏色丝绦,额头戴有蒙古特色的哈达嘎,纯银打造的哈达嘎正中位置一颗淡蓝色的宝石,在阳光下让她本就绝美的脸庞更加的美艳。 脚上一双浅棕色的软皮靴只到脚踝,靴面上绣有简单云纹,让此刻的海兰珠看起来又多了几分俏皮。 身形转动,腰间的三串银铃发生清脆的声响。 “明漪,我喜欢大明。” 她很崇拜曹明漪,而曹明漪也很喜欢海兰珠,一见如故下两人很快成了好朋友。 “喜欢明刊上的故事、喜欢大明的美食、喜欢透过玻璃窗就能看到外面的景色、喜欢茉莉花味道的香水、更喜欢大明的热闹。” 海兰珠在曹明漪的对面坐下,用勺子将一块番梨罐头放入口中。 “也喜欢这个。” 她笑的很甜,就和她吃进嘴里的罐头一样甜。 番梨就是凤梨,还有叫王梨、旺梨和黄梨的叫法,琼州叫菠萝和凤梨,其他的叫法是在广东和福建以方言翻译过来的。 这玩意在崇祯元年的时候真不是什么稀罕物,又因为这东西的存储时间长,是南方送到京城进贡最多的水果之一。 在年初,崇祯下令两广福建加大种植面积,最多两年,大明的凤梨产量能猛增数十倍。 曹明漪笑了笑,从一旁的布包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到桌子上。 “这是我让工部的匠人打造的小玩意,送给姐姐。” 海兰珠一看这份礼物双眼顿时一亮:“好漂亮啊。” 这是一座很是小巧的木雕小楼,三层高,每个细节都被雕刻的极为传神。 最重要的是,这座小楼用的是玻璃窗。 “真希望草原上也能有这样漂亮的房子。” 曹明漪闻言点头:“会的,但这需要一个前提。” 海兰珠不解:“什么前提?” 曹明漪说着神秘兮兮的笑了笑:“这个问题只有陛下才能回答。” “而且姐姐不是一直好奇,陛下为何会能创造出明刊吗,明日我会进宫禀奏,不如姐姐和我一同前往?” 第三百六十九章固若金汤 皇后有了身孕,所以崇祯最近都是在袁妃和田妃寝宫过夜。 自从一路咔嚓抄家兜里有了银子之后,崇祯发现袁妃变得更加圆润了。 那张小嘴仿佛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她最喜欢的就是一边吃东西,一边叽叽喳喳的和崇祯说着心里话。 比如哪个太监摔了一跤,又或者哪个宫女弯腰搬东西的时候放了一个屁,被皇后责罚之类的。 皇宫里能有什么新鲜事呢,而且相比后宫里的龌龊争宠,崇祯更喜欢听这样无聊又有趣的家常。 看着小嘴蠕动笑着和自己说话,笑容甜甜的袁妃。 “爱妃,朕插个嘴。” 轻纱帐帘之后,崇祯皱眉开口:“你刚才吃了什么?” “泡椒鸡脚啊!” 嘶! 对不起陛下,臣妾这就叫人去请太医! 不用了,但你这对小虎牙以后得注意点分寸,更不要把所有东西,都当成鸡脚一样去咬懂吗? 哦! .... 这人呢,活着为的不就是三餐一日嘛。 皇帝也不能例外。 自从崇祯登基后,大明百姓的生活水平和收入水平在稳定提升。 虽然提升的没有那么快那么夸张,但每次看户部统计来的奏报崇祯都会露出欣慰的笑容。 四川的平叛进行的很顺利,而且沈星那个狗东西动员能力真不是盖的。 同时也说明了另外一件事,一个人的成功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 如果沈星碰到的不是崇祯,如果他遇到的军事将领不是秦良玉和孙传庭,如果四川的巡抚不是朱燮元。 他根本做不到现在的地步,更达不到现在的成就。 强如诸葛孔明,在蜀军实力大减之下也再难获七擒孟获之勇。 他的动员能力有朱燮元托底,他的计谋和打下的地盘有秦良玉孙传庭镇守固若金汤。 所以四川的辣椒、玉米已经开始向整个大明售卖。 泡椒鸡脚就是崇祯弄出来,给四川打造的拳头产品。 鸡肉被做成风吹鸡,也是腊肉的一部分,鸡脚在大明并非主流,甚至很难被端上富贵人家的餐桌。 风吹鸡被朝廷采购送入军营和流入大明其他地界,这没人要的鸡脚也在泡椒出现后被疯狂追捧。 四川,开始有了回血的能力。 陕西被大旱祸祸的不成样子,但现在陕西有了番薯、水泥厂和锻铁坊,供应整个大明的修路用度。 陕西人的口袋里有了盈余,有了钱就能向其他地界购买粮食、布匹等等一切生活所需。 良性循环出现了。 四川是被叛乱祸祸的民不聊生。 现在叛乱在被平息,而平一地辣椒玉米水稻粟米、养殖鸡鸭等等也开始回血创造收益。 有了收益也能开始回哺大明其他地界。 沈星的牛逼之处在于,平一地他就把商人商会拉去一地投资,再用这份坑来的收入修建学堂医馆坊市。 跟着那些土司叛乱的越过越苦,回归朝廷的先杀歧视欺压他们的官员,随后土地银贷,种出来的东西还能卖钱。 孩童不分出身皆可入学,生病能去医馆不怕被宰更不用等死。 有了吃的有了未来,谁还愿意去和那些土司造反打仗? 崇祯花了大价钱去填补陕西和四川,抄家得来的那些钱这两个地方花的最多。 这种做法一开始不被内阁接受,有限的银子全都填补两地那其他地界怎么办。 同样的银子用在江南或者河南产出的会比这两地更多。 但崇祯一开始就是把抄家来的银子,全部扔进了内帑,他能绕过大臣们的反对直接砸钱。 现在,回报来了。 四川的辣椒极受追捧,在沈星的运作之下全部卖出了好价钱。 两年,沈星跟崇祯打了包票。 两年就能让四川百姓还清田亩银贷,第三年所产皆为剩余。 青玉米被六百里加急送进皇宫,这是四川百姓挑出最好送给崇祯的。 他们什么都没有,能拿出来的只有这份收获的喜悦和陛下分享。 田妃爱吃玉米,尤其是烤的。 袁妃爱吃泡椒,不止泡椒鸡脚还有竹笋等等泡椒一切。 皇后爱吃粟米粥,也就是小米粥,再配广东沿海送来的咸鸭蛋。 这些都被明刊印发记载发行全国。 而他们的皇帝陛下很喜欢广西、湖南以及湖北的特色小吃,甚至明刊还印发了一张崇祯吃槟榔的画像。 陛下不再神秘,就连皇后和贵妃娘娘们也喜欢吃我们种出来的东西。 大明百姓的腰杆从未像如今挺得这么直。 因为陛下说了,天下百姓吃的饱朕就吃的好,王承恩,再给朕来一碗贵州的黄荆凉粉。 多加点折耳根。 黄荆是一种野生植物,在贵州以及四川等地漫山遍野都是。 当地人能用黄荆的叶子制作出一种凉粉,再加贵州古时盐很少用酸代替,所以出现了黄荆凉粉这种很小众的吃食。 贵州人在看到明刊上这一幕的时候,当时就沸腾了。 原来,陛下最喜欢的是我们贵州的凉粉。 就连那被中原唾弃的折耳根也被陛下所喜,贵州人的腰杆也挺得笔直。 看你们谁还敢说贵州的驴子学马叫,还敢再看不起我们。 陛下都喜欢吃我们的凉粉,还多加折耳根呢。 大明,亦或者任何一个朝代的帝王都太高高在上了,无时无刻不再提醒世人帝王的不同。 仿佛一餐数百菜肴才能彰显自己的身份,但却忘了,百姓和宫女太监有什么区别呢。 一点点好就能记一辈子,哪怕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就能开心的手舞足蹈。 一碗凉粉,让贵州这个祸乱已久之地的人心瞬间凝聚。 皇后娘娘喜欢吃百姓们才吃的粟米,辣椒、鸡脚、玉米也被贵妃娘娘所喜。 那份来自心底的卑微,认为这些都是下等人才能吃的东西,也在一份小小明刊的冲击下消散无形。 人心如何凝聚? 这是一个所有帝王都会去思考运作的问题,所以有了君权天授、有了真龙天子更有了什么寄吧十全老人。 但这些所谓的高高在上,真的没有一碗多加折耳根的酸汤粉来的直接,来的更有效果。 崇祯从一开始要的就不是一个皇宫的固若金汤。 而是整个大明的固若金汤。 一个稳定且心向一处的大明,天亦可敌! 就在崇祯从袁妃寝宫出来,走路有些不自然之时。 曹明漪带着好奇无比的海兰珠,走进了皇宫。 第三百七十章为海兰珠赐序 皇宫曹明漪常来,汇报第一服造局的进展。 随后会去皇后那里闲聊。 这个第一服造局现在的规模可是足够庞大,而且其内的匠人九成以上皆为女子。 大部来自毛文龙送回来的辽东遗民,还有陕西难民以及北直隶的百姓妇人。 毕自严见到曹明漪都要老远行礼。 不为其他,单单一个新式内衣裤和卫生巾就创造了大量的利润。 皮鞋、风衣之类的也开始准备投产,第一服造局成了工部之外最赚钱的地方。 崇祯是在御花园里见到海兰珠的,说实话,他的心情有点复杂。 他不是曹贼,但截胡黄台吉这事还是挺刺激的。 对于崇祯这种不爱诗词不喜歌舞的另类,他对海兰珠的第一印象只有两个字。 好看。 三个字,很好看。 四个字...就不搁这水字数了。 “科尔沁草原女子,博尔济吉特·海兰珠见过明朝皇帝陛下!” 崇祯微微点头在凉亭里坐下。 “免礼,赐座。” “此次来到大明所为何事?” 海兰珠在凉亭台阶之下的凳子上坐下:“海兰珠向往大明最喜明刊,但在科尔沁等待最新明刊时间太久,而且海兰珠也写了一本小说,希望能在明刊发表...” 说着,她拿出一本用牛皮包裹的书册交给了王承恩。 “希望大明皇帝陛下能够恩准,让海兰珠的小说能在明刊发表。” 崇祯想伸手去接,但王承恩却走出了凉亭之外。 那里有十几个太医和锦衣卫的人详细检查,有没有下毒啊,有没有暗器啊有没有什么危险之类的。 毕竟海兰珠是蒙古女子,所以在凉亭周围锦衣卫足足派了数十人暗中保护。 哪怕进宫之前已经严格搜查,但这些步骤一个都不能少。 足足一刻钟之后,这份海兰珠写的小说才送回凉亭,但还是没落到崇祯手里,而是王承恩代读。 第一句出口,崇祯就想捂脸。 东海龙宫的蟹将军,爱上了岸边化形的荷花仙子。 这是海兰珠小说的开头,充满了浓浓爱情的酸臭味,想都不用想,这本所谓的小说一定是受大明那些人的影响,是一本凄美又脑残的爱情故事。 果不其然。 蟹将军跟荷花仙子恋爱了,老蟹每天都从龙宫偷点宝贝送给荷花仙子,贝壳啊、新鲜的水草啊,最后还有一块月白色的鹅卵石。 崇祯心头暗叹,生活在草原的孩子也是真不容易。 荷花长在了海边,海里还有鹅卵石,所谓的宝物也只是贝壳和水草。 这估计和草原孩子没见过贝壳,水草两字更是被她们视作生命有关。 爱着爱着,老蟹慌了,因为秋天来了荷花枯萎了。 忘了我吧,因为我真的会谢,明年我就不记得你了。 荷花仙子哭着说。 老蟹倔强摇头,不,山无棱天地合,哪怕海枯石烂我也不会忘记你的。 可荷花仙子还是一天天的枯萎下去。 老蟹用自己的钳子围着荷花仙子挖坑,将从龙宫偷出来的宝贝和水将荷花仙子围在中间。 怎么能忘记你啊,我在问自己,我什么都能放弃哎,居然今天难离去,你并不美丽但你可爱至极,哎呦荷姑娘,我地荷姑娘... 如果潮去心也去,如果潮来你还不来,浮浮沉沉往事浮上来... 老蟹为了心爱的姑娘去找了龟丞相,龟丞相被这份真爱所感,告诉老蟹人间有长生水。 喝了就能让荷姑娘永不凋零。 龟丞相很老了口齿不清,它说的是晨露,老蟹听成了陈醋。 听到这的崇祯暗中狠狠的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服了! 看来这无脑恋爱小说还真是源远流长啊,大明时期就有了,而且还荼毒了一个蒙古女孩。 看来找机会得整治一下了,这他妈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故事还在继续。 老蟹偷了醋,回来给荷姑娘浇上了。 不出意外的,荷姑娘嘎了。 在临死前,荷姑娘流着眼泪眼中满是不舍的轻触老蟹面庞。 将军,就算我谢了,明年荷花池里,总有一朵会记得你的鹅卵石。 话音落下,一缕清风带走了荷花仙子,只剩痴痴守护在那里的老蟹。 冬去春来,荷花池里再次长出一朵美艳的荷花迎风招展,就在老蟹呆呆出神的时候。 那朵荷花笑了,将军,我的鹅卵石呢。 故事结束,因为老蟹这回找到了晨露,跟荷花仙子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终于结束了,崇祯也是安抚了一下能抠出三室一厅的脚趾。 太尬了,真的,若不是顾忌身份,若不是这所谓故事出自海兰珠之手。 崇祯都想拔剑了。 海兰珠瞪着大眼睛极为期待的看着崇祯。 “皇帝陛下,能否恩准海兰珠的小说在大明发表?” 说完她从身侧的小荷包里掏出一把金豆子。 “海兰珠不要笔酬,可以自己买版面的。” 看着眼前美艳又带着几分娇憨,娇憨之中又带着几分俏皮,俏皮里又带着几分倔强,倔强里又带着几分脑残... 没法拒绝。 而且在海兰珠进京当天,孙承宗等一众大佬便是联袂求见崇祯。 陛下,为大明计,请陛下务必使彼倾心于圣,如此方可改北境之局。 崇祯当时就怒了,朕现在都不用杀魏忠贤那个老东西来拉拢人心了,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竟然想让朕去色诱一个女人,来改变大明北境格局? 但看你们一个个挺大个逼岁数又一心为国的,朕勉强同意了。 他想到了魏忠贤曾说过的一句经典名言,老奴有几分姿色... “既然海兰珠有如此想法,朕便允了。” “王承恩,传令明刊留出足够的版面给海兰珠,下期明刊就对外发行。” 这话让海兰珠兴奋的小脚在地上连跺,腰间的银铃也是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谢过皇帝陛下,但还请陛下为海兰珠赐序。” 序嘛,就是开篇扉页找名人写一句话,大明很讲究这个的。 崇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王承恩,笔墨。” 笔走龙蛇。 是你让我看见沙漠开出花一朵。 是你想让我每天写一首情歌。 用最浪漫的副歌。 你也轻轻的附和! 搞腚,修工。 第三百七十一章海兰珠是朕的朋友 海兰珠是懂汉语的,非但懂,而且从小就接受过大明文化的教导。 诗词歌赋人家学过。 其实蒙古贵族都有教导汉文的夫子,不但学诗词更而且都会用筷子。 但崇祯写的这玩意她是真没见过,诗不像诗,词又不是词。 但这种类似大白话的东西,却让海兰珠的美眸亮晶晶的。 因为这很符合蒙古人的特性,够直接也够炙热。 而且更符合自己这部凄美的爱情故事。 “海兰珠谢陛下。” 她抬头:“海兰珠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能否求陛下为海兰珠解惑。” 这也是蒙古人的特点。 若是汉人没几个敢让皇帝为脑残小说写序的,更不会在皇帝为你写完序后还要求解惑。 按理说,这个时候王承恩会开口呵斥几句,结束了这次接见。 但这狗日的太监明白自家皇爷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这要是成了海兰珠以后就是他的主子之一。 “我家皇爷最博学...” “滚!” 崇祯一脚踹飞这个多嘴的狗东西,随后转头看向海兰珠。 “那便边走边说,朕今日也是难得有些闲暇,陪朕在这御花园逛逛。” 曹化淳就曾对王承恩说过,若非当时陪在皇爷身边的是你这个废物。 你他妈现在连屎都吃不上热的,也就是碰到了皇爷,但凡伺候的是另外一个主子你他妈早嘎巴了。 王承恩当即反击:你不也一样。 如果碰到的不是现在的皇爷,你早就死在南直隶了。 皇爷说了,王承恩屁股形状长得好,没事踹一脚心情舒畅很解压。 海兰珠拿出了曹明漪送给她的礼物,同时也问出了曹明漪说只有陛下才能回答的问题。 想让草原也住上这样的房子,需要的前提是什么。 崇祯看了一眼曹明漪送给海兰珠的那栋三层微雕的房子,微微沉吟后给出答案。 “天下大同!” 这个答案明显超出了海兰珠的认知,因为在她心里应该是互市。 开了互市,就能让这样漂亮的房子出现在草原。 天下大同代表的不再有战争,但想实现天下大同就必须发动战争。 “为何?” 她停步,手里紧紧握着这个她最喜欢的礼物问。 崇祯负手远眺。 “朕曾亲手处置一个大同知府,这个人可谓大奸大贪,但对战争的理解却无人能出其右。” “他说战争的核心,就是上层下令让一个农民的儿子去杀死另一个农民的儿子,想要战争停止,就需要杀掉一方的所有高层,如此便为天下大同。” 马士英这个东西是必死的,但这个马士英却让崇祯有种知己的感觉。 这样的话海兰珠没听过,甚至连想都没想过。 “难道..难道一定要杀光...可海兰珠只是希望草原人也能住上这样的房子...” 泪珠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她手里的房子握的更紧了。 就如所说,她只想让草原人也能住上这样的房子,可对面的皇帝给出的答案太过残忍。 “蒙古是个伟大的民族,铁蹄甚至到过汉人王朝所不能触及之地。” 崇祯看向海兰珠。 “就连中原也曾被蒙古铁蹄踏过山河,见证过无数文明也推翻过无数文明,可你们现在住的还是帐篷,为何?” “底蕴不够,只知征战而无创造之能,自然无法建立天下大同,更无法让天下人归心。” 他伸手擦去海兰珠垂落脸颊的泪珠。 “哪怕蒙古再次占领中原,草原依旧住不上这样的房子,就连中原人也住不上这样的房子,因为掠夺毁灭和创造延续是不同的。” 海兰珠摇头。 “可我不想看到战争..更不想看到那么多人死去..” 崇祯闻言笑了笑。 “战争能毁灭也能救赎。” 随后他问了海兰珠一个问题。 “是科尔沁联合建奴攻打大明死伤的人多,还是科尔沁和大明联合铲除建奴,让科尔沁获得和平住上这样的房子更容易?” 海兰珠再问:“那陛下会杀了额布格(爷爷)和额吉格(爹)吗?” 崇祯伸手点了点她额头的那颗蓝宝石摇摇头。 “海兰珠是朕的朋友,如果你的额布格愿意加入大明,那就是自己人,大明不杀自己人。” 这话让一旁的王承恩嘴角猛然抽动,随后抬头看天。 若是有天雷降下自己好赶紧把皇爷推开,要劈就劈死老奴吧。 “可海兰珠不知道如何劝说额布格。” 崇祯摇头。 “不必劝说,朕相信你的额布格最希望的就是海兰珠过的开心快乐,给家里写封信报个平安吧,就印发在明刊上。” “把你在大明的见闻都写上去,把你想说的话也全部都写下来。” 说完指了指她手里的小巧房子。 “朕让宫廷画匠把它画下来也印发在明刊上,到时候海兰珠的族人也都能看到了。” 这话让海兰珠的双眼一亮:“谢谢陛下!” 崇祯笑着点点头。 “既然进宫了那就好好转转,朕还有政务要处理就不陪你了。” “王承恩,安排人做向导伺候着。” 赶紧走,真的。 崇祯都有些不敢看海兰珠那双清澈的大眼睛了,他也是要脸的。 再说下去他怕自己也会因羞愧而死。 想都不用想,海兰珠的家信印发到明刊上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再把所谓的见闻和手里的小房子也印发上去,那科尔沁的蒙古牧民会怎么想? 这是他们公主啊。 土默特部又会怎么想、林丹汗呢、鞑靼呢、黄台吉呢? 这些东西一经印发,黄台吉和科尔沁部的联盟还能存在吗? 你说她是自己跑来大明的,你猜我信不信? 这些东西一发不是结盟也是结盟,你看呢,海兰珠发的见闻那不就是大明给科尔沁的好处嘛。 科尔沁和林丹汗不合、土默特部也和林丹汗不合。 林丹汗憋着劲要干土默特,黄台吉准备拉拢科尔沁和土默特一起干林丹汗。 科尔沁准备联合黄台吉先干林丹汗再干土默特...这是一笔烂账。 但这笔快被黄台吉整明白的烂账,注定会因为海兰珠而变得再也理不清。 崇祯回到御书房后看向王承恩。 “给满桂去信,派人去接触朵颜三卫残部!” 第三百七十二章一本烂账 大明也有一本自己的烂账。 内部杂碎层出不穷,那点本事全他妈用来窝里横了。 北部,建奴、科尔沁、土默特、林丹汗、瓦剌,还要再加上一个叛出大明的朵颜三卫。 这个朵颜三卫很复杂,当初太祖传位建文时,朵颜三卫是在宁王朱权麾下镇守大宁都司。 这个大宁都司就是后世内蒙古宁城县附近。 当时宁王朱权的兵力是超过成祖朱棣的,但这个宁王不好评价, 因为他信了成祖起兵之时平分天下的承诺。 但成祖登基后便是削了他的兵权,一番扯皮封藩到了江西南昌。 宁王之所以束手就擒去当个闲散王爷,是因为成祖重金收买了朵颜三卫,又将大宁都司让朵颜三卫镇守。 但这些人并不安分,暗中勾结鞑靼进犯大明,后来成祖第三次北征打的就是朵颜三卫。 一战,朵颜三卫主力被覆灭残余投靠瓦剌、鞑靼等势力依附,后来实力恢复在土木堡之战中也有朵颜三卫的参与。 这本烂账让崇祯犯恶心的原因就在于,这朵颜三卫是太祖训出来的忠犬。 这群忠犬很有战斗力。 然后夺嫡内斗之下,成祖用这群忠犬废了宁王,随后又花费无数钱粮再去灭了这群忠犬。 这不是烂账是什么? 成祖北征听着霸气跟爽文似的,但其实也是在弥补自己的过失。 因为成祖五次北征,打下的地盘非但没比太祖时期掌握的更多,反而大幅减少内迁大宁都司。 朵颜三卫叛了,也给了蒙古人苟延残喘的机会。 史书记载,这叫战略威慑从直接管辖变成军事威慑,打击蒙古有生力量。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成祖是打不动了,也没能如太祖一样再驯服一支属于他的朵颜三卫。 如今的朵颜三卫分成了很多部分,也早就废除了朵颜三卫的名称。 朵颜三卫分别是朵颜卫、泰宁卫和福余卫。 朵颜卫恢复了本名兀良哈,泰宁卫改为翁牛特部,福余卫叫乌齐叶特部。 乌齐叶特和明朝的关系要好一些,因为那个时候辽东有李成梁还有比李成梁更可怕的戚继光。 作为和明朝最近的乌齐叶特不想交好大明都不行。 但戚继光被废李成梁死了之后,努尔哈赤最先对乌齐叶特动手,大败之下选择投降林丹汗。 结果林丹汗也是个不讲究的,直接砍了首领将军把乌齐叶特打散编进了鞑靼。 也就说,在崇祯元年的时候,福余卫已经没了。 翁牛特部也就是福余卫在大兴安岭以东,名义上是归属鞑靼受林丹汗管辖。 但在崇祯五年和林丹汗闹翻,归顺建奴。 兀良哈部在历史上崇祯元年八月投降归顺建奴,这个兀良哈才是朵颜三卫里最强的,他被赐名朵颜因其起源在朵颜山一带,三卫被统称朵颜三卫也是以兀良哈为主。 这就是一本真正的烂账。 曾经的朵颜三卫被打散了恢复元气,随后再被打散再次依附其他势力恢复元气。 但随着大明的衰落和鞑靼瓦剌实力的缩水,朵颜三卫也没了左右摇摆的土壤。 最后全部归顺建奴,成了黄台吉的忠犬。 所以现在的朵颜三卫,实际上只剩下了翁牛特部和兀良哈部。 随着建奴做大明朝修墙只剩防御之能,再加林丹汗也是麻烦一堆,这两部现在活的极其艰难。 尤其在大明和鞑靼、瓦剌开了互市之后,这两部的生存空间被近一步挤压。 林丹汗这个人崇祯对他评价并不高。 这家伙以黄金家族的嫡系自称,又以恢复黄金家族的荣耀为己任,但除了本部察哈尔之外,所有的蒙古部落对他都是阳奉阴违。 因为这位林丹汗憋着劲要把其他部落全灭了,形成一个真正统一的政权。 可这反倒给黄台吉那个生性狡诈多谋的东西,来回挑拨拉拢的机会。 若非自己穿越而来覆灭八大晋商,断了建奴输血的通道,又和鞑靼瓦剌开互市。 怕是现在黄台吉早就对林丹汗动手了。 翁牛特部、兀良哈部以及土默特部全部都会归顺建奴,在大明北方持续做大。 但现在历史上一切都没发生。 林丹汗在等着积攒实力先平内部再向外动兵,黄台吉也憋着劲要干掉自己的几个兄弟再向外图谋。 土默特因为杨嗣昌的一首诗活的劲劲的,和林丹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蹬鼻子上脸。 对于建奴的拉拢不屑一顾,大明都对老子如此推崇我跟联合? 你啥实力啊你。 瓦剌和鞑靼之间的关系极为复杂,再加上杨嗣昌和毕自严用互市分化,两方的关系也是日益紧张。 所以大明以北现在就是个火药桶,而点燃这根引信的火种就在崇祯手里。 只要这根引信被点燃,大明以北必定乱成一锅粥。 “乱吧,等朕收拾完了内部拿下安南和西方的海贸,回过头来一锅把你们这群杂碎端了。” ... 刘理顺科举状元郎,被崇祯任命为户部右侍郎,崇祯元年三月被举荐成了户部左侍郎。 这位升官的速度在整个大明历史上都能排得上号。 而这个人还有个外号,小毕自严。 这个外号说的是这个人的行事风格和毕自严很像很像,但也是大明骂人不带脏字的艺术典范。 刘理顺有个习惯,开口之前先眯眼。 用大明文明用语就是,小逼眯缝眼子没好心眼子。 “太祖早就说了不让近亲成婚不让近亲成婚,您看这他妈都生出了什么玩意,脑子里就算是坨屎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 “太祖赐名朝鲜,意为朝日鲜明,可这群货记吃不记打,都到这个时候居然还敢威胁大明,简直不知死活。” 刘理顺将一份奏报扔到毕自严面前,随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一个不算冷的冷知识,朝鲜之名来自朱元璋。 当年李成桂发动政变后,派使臣前往大明请封。 递上朝鲜、和宁两个名字,老朱赐的就是朝鲜,所以有了朝鲜。 这封奏报是朝鲜送来的。 要求大明提供粮食一百万石,白银八十万两,武器装备、布匹、食盐.... 语气傲慢的告诉大明。 给了,我助你攻打后金。 限时一月将物资送至朝鲜,逾期不候。 第三百七十三章又一本烂账 这个朝鲜在历史上一直以子国自居。 称大明为天朝上国,称大明皇帝为君父。 当初本子入侵,朝鲜国王李昖就曾说与其死在蛮夷之手,不如死在父母之国。 他是想进大明避难,结果碰到了明朝第一大忽悠沈惟敬。 天启七年,面对建奴进攻,直接投降和建奴签订了兄弟之盟。 称建奴为兄他为弟,随后转头又向明朝表忠心要钱要粮,把从大明要来的粮食送给建奴。 同时又暗中向辽东输送所谓的物资,甚至允许明朝借道朝鲜境内行军,更暗中向大明传递建奴的行军情报。 但同时,又向建奴传递大明的行军情报和驻防虚实。 双面间谍玩的那叫一个明明白白。 在天启归天后,明朝再未收到朝鲜的情报,也拒绝再让大明军队借道朝鲜,已显露出明确归顺建奴的意图。 历史上崇祯九年,朝鲜彻底归顺建奴敌对大明。 按理说他们的选择是正确的,按照辽东战场的局势以及大明内部的混乱,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但谁也没想到,天启归天后继位的崇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拨乱反正。 虽然辽东战局还没有任何变化,但大明内部的改变却是人人看在眼里。 一个虚弱四处是窟窿的大明就是一头奄奄一息的病虎,但健康且充满活力的大明无人能够战胜。 朝鲜已经连续派遣使臣去往建奴,但一直没能要来黄台吉答应他们的粮食物资。 这逼地方本来就穷,没有大明输血建奴再不给吃的已经发生了饥荒。 如今的朝鲜国王名叫李倧,他看出了大明的变化也察觉了时局的变化。 所以聪明的小脑袋一转。 大明之所以不攻打建奴收回辽东,就是因为实力不够时机不到,也就是说现在是大明最需要盟友的时候。 你看看吧。 那土默特、瓦剌、鞑靼、兀良哈、翁牛特、科尔沁这些都不可能和大明结盟。 唯一能结盟的就是我们了。 这个时候大明更需要我们的帮助,所以也是和大明要钱要粮的最佳时机。 不给我就彻底倒向建奴大明就会怕,给了我就能继续左右摇摆名义支持大明,坐观局势变化。 优势在我。 所以这份极为傲慢的所谓国书送进了大明。 看着一脸怒气的刘理顺,毕自严指着桌上的那份东西笑着开口。 “知道为何会送到户部而不是内阁?” 刘理顺先是一愣,这份东西按理说应该先送礼部,然后经内阁送呈御书房。 可随后刘理顺了然一笑。 “陛下的意思?” 毕自严点头,他很喜欢这个刘理顺,虽然年轻但...够坏啊。 “陛下登基后便是命黄道周去了东江,随后大明有了什么好东西都不忘给东江一份,有的人认为这是陛下在安抚毛文龙,但实际啊,人家毛文龙正在按照陛下的意思干活呢。” “去准备吧,陛下既然把这份东西送到户部,这个意思你该懂。” 说完起身在刘理顺的肩膀上拍了拍。 “这件事你独立运作,做好了河南巡抚的位置就是你的。” 这话让刘理顺又是一愣。 毕自严微微一笑。 “你以为陛下让那叫张景岳的给朝臣把脉,又搞出一个肾气排名为的是什么?” “本官肾气排名第二,就说明一时半会死不了,你的履历还是太浅了,去河南巡抚的位置上锻炼几年再回来接我的班也不迟。” 毕自严背着手朝外慢步而去。 “只在户部看账本的左侍郎,是没资格接任户部尚书的。” “房壮丽以为陛下的大管家是吏部,呸,他拿什么跟老子比,户部才是陛下的钱袋子,他的吏部顶多就是他妈的一个门房罢了。” “再嘚瑟,老子就提议重置大明官员俸禄,让他吏部成为大明俸禄最低的存在。” 迈过门槛喉中一哼。 “跟我比,你拿什么玩意跟我比?” “老子的户部能替陛下打仗,你能吗?” 刘理顺面色郑重起身,对着毕自严的背影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尚书大人看似自言自语在骂房壮丽。 但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指点? 户部能替陛下打仗,那这打的是什么仗? 自然是经济战。 如果是动兵这份东西也就不会送到户部来了,所以陛下的意思很明显。 饿! 饿死那群傻逼骑墙头的,饿的狠了也就知道自己的斤两了。 同时,这也是陛下给自己的考题。 因为那狗日的王家彦和金声也都在河南,哪个都不是白给,一旦自己没达到陛下的要求。 那河南巡抚的位子,必定被其中之一不要脸的抢了去。 尚书大人说的已经很明显了,一个只知道看账本的户部侍郎是没资格成为户部尚书的。 看似一步之遥,实则乃为天堑。 因为户部尚书可不止陛下钱袋子那么简单,更要精通六部。 只有足够精通才能知道这钱花在哪,怎么花,甚至都要具有推演一场战争胜负的能力。 朝鲜有两种语言,谚文是朝鲜语和朝鲜文字,但仅在民间流通。 士大夫以及官员公文科举等等用的全是大明的文字,被称为正统。 朝鲜内部穷成那样但内斗却是丝毫不让。 国王李倧名义上为朝鲜话事人,但柳孝利和李孝一这两头货支持的是光海君。 光海君是李倧的叔叔,可以理解为福王和天启之间的关系。 李倧上位光海君被流放,但朝鲜朝中却有很大一部分人支持光海君。 历史上崇祯元年柳孝利发动叛变,但却因泄密而失败,李孝一作为同谋事情败露之后作为证人指证了柳孝利。 反正这也是一本烂账。 但这个柳孝利和李孝一代表的,是亲明朝的势力。 这些人对明朝极为推崇向往,欲要推翻李倧就是为了废除和建奴的盟约重回大明庇护之下。 所以崇祯把这份东西扔到户部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了。 暗中拉拢支持,让他们自己先打起来。 打的越猛越惨越好,而且有毛文龙那个老银币在,柳孝利会越打越富裕。 越打亲近明朝心向大明的人就越多。 刘理顺停笔抬头,因为他明白了陛下更深层次的用意。 内斗就会剔除掉一大批没用的垃圾,打完活下来的就都是最能打的。 只要给点粮食,这些人就能成为大明的先锋军去冲击建奴。 好用,还能节省粮食。 第三百七十四章十年十个月 崇祯的脸色并不好看。 因为大明现有的航海图近乎被毁的一干二净,就连郑和下西洋的宝船建造图都丢失了大部。 有人说大明的衰落就是从放弃航海开始的。 但这本身就是一个相互矛盾的问题。 郑和七下西洋,最后在第七次归来的路上死在印度古里,其实就算郑和没死大明也不可能再有第八次。 他翻阅了皇史宬里的记载后发现,郑和七下西洋亏损了巨量的白银,甚至已经到了掏空国库的地步。 这种劳民伤财的做法被大臣们极力抵制,而引爆民怨和大臣暴怒的导火索更是让人啼笑皆非。 带回了狮子、大象等等大明没有的动物,最后带回了长颈鹿。 告诉大明百姓这就是麒麟... 有的说不是郑和带回了长颈鹿,而是榜葛剌国(孟加拉)进贡而来。 但没有郑和去‘以德服人’,人家凭啥给你进贡呢。 郑和的船队有多庞大说法很多,但有一个最直观的概念。 他的船队最鼎盛时期有两万七千人,当时英格兰王国的伦敦城人口只有两万四千人。 要知道他的船队都是战兵,伦敦城的两万四千人还要算上老幼妇孺。 简单的换算哪怕不用火炮火器,他的船队就能轻易灭了伦敦,顺带灭个国啥的。 碾压。 那时的大明对西方世界是真正意义上的碾压,如果效仿蒙古或许真的能统一全世界。 但大明的毛病也是多到令人发指,最让崇祯无语的就是傲气。 啥也看不上,除了大明哪都是不毛之地,带回来的东西都是为了新奇献给皇室的。 什么沉香、钻石、珠宝、胡椒、长颈鹿、狮子、象牙... 这些玩意都是奢侈品但却无法流通更不能变现,仅供皇室贵族把玩。 带去的瓷器、丝绸等物都当成了赏赐,彰显上国天威。 那些被以德服人的小国前来进贡,又为彰显上国天威回礼达到了恐怖的数十倍。 最少的回礼都有数倍之多。 万国来朝面子是挣足了,但里子亏的那叫一个一逼屌糟。 最让崇祯翻白眼无语到极点的,是郑和第六次奉命下西洋的目的是送大批前来进贡的使臣回国。 你没听错,这也不是杜撰而是真实的历史。 第六次下西洋干的就是这个活,因为郑和第五次下西洋带回了大批前来朝拜进贡的外国使臣。 为了彰显天朝上国的身份一通赏赐加回礼,个个西方土鳖们都赚的盆满钵满。 但那个时代能远航的船只唯有大明,堂堂天朝上国总不能让人游回去吧。 第六次下西洋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现在明白,那孟加拉为啥会主动前来进贡朝拜了吧,这是一笔稳赚不赔一本万利的买卖。 磕几个头叫爸爸,拿点自己家里的破烂到大明走一圈,赚的满嘴流油。 成祖在位,就算有人反对下西洋也不敢说的太大声。 但第六次下西洋归来后不久,成祖死在第五次北征返程的路上,被后世戏称胖胖皇帝朱高炽即位,在位仅十个月病死。 随后朱瞻基即位。 从成祖归天、朱高炽即位、再到朱瞻基坐上龙椅的时间跨度不到一年,但大明帝王的统治力已然大打折扣。 朱瞻基即位后下达了郑和的第七次下西洋,也是规模最大的一次。 朱瞻基下令第七次下西洋是为了开通海贸,但郑和死在了半路,大明也就此拉开迅速衰落的大幕。 朱瞻基登基仅十年病死,年三十八岁,随后便是九岁的朱祁镇即位。 朱祁镇就是创造了土木堡奇迹,一生登基两次被称为大明留学生的帝王。 而皇史宬的内容记载,朱高炽登基下令禁止再下西洋之前,还下达过另外一道旨意。 彻查进贡贪腐。 外国使臣前来朝拜进贡,拿出的东西是要经过朝臣检验,然后根据估价上奏皇帝赏赐回礼金额的。 这和后世农民卖粮,粮库的化验员说是几等粮就是几等粮没有区别。 利益是源动力,如果清查一定会波及无数人。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每个皇帝登基后干掉老臣的手段都不一样。 但贪腐绝对是最常用也最有效果的。 十个月,从下令彻查到驾崩只有十个月。 朱瞻基发动了第七次下西洋准备开通海贸,这个决定的背后其实还是和整治贪腐走私有关。 所以在船队到达印度,即将回到大明的时候郑和死了。 十年后,朱瞻基死了。 九岁的朱祁镇成了高坐龙椅上的那个人,而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大明实际上已经失控了。 其实算算成祖归天再到朱祁镇即位,总共才多少年? 十年零十个月! 仅仅十年零十个月,太祖和成祖打造的如同铁桶般的大明,就已经千疮百孔。 很多势力很多人其实皇权已经镇压不住了。 都说嘉靖和万历如何如何,别的不提,单单这两位的寿命就不是其他朱氏帝王能比的。 朱瞻基死后,大明的海上贸易就开始收缩管控,直到后来的近乎为零。 但朝廷的对外贸易没了,民间的走私却一直未停且越来越红火。 而也正是郑和死了大明荒废海贸,西方才有了真正意义上能远航的大船。 造船的工艺哪来的? 郑和宝船的图纸又去了哪? 没了海上贸易,大明的唯一收入来源就只剩下了内部的赋税。 也是从朱祁镇开始,通过西域的丝绸之路也开始荒废被断绝。 所以大明朝廷越来越穷,越穷就要加征百姓的赋税,外部战争一起这种增加赋税的举动就会一直持续,且愈演愈烈。 这样的朝廷是没有威慑力的,这样的皇帝也是最好控制的。 你连最起码的军饷军粮都拿不出,这样的皇帝又怎么可能有魄力敢去肃贪,敢去触碰那些巨大的利益集团呢? 就如崇祯之前和刘鸿训所说那般。 人,拿了不该拿的就会害怕,害怕就会做点什么用来自保。 还有比干掉皇帝更好自保的办法吗? 所以,大明内部杀掉的人还不够! “传旨福建巡抚闵洪学、福建总兵傅宗龙给朕围了兴化府莆田县,一个一个的查,一家一家的搜。” “朕要看看这些堪称经商天才的莆田人,到底能给朕带来怎样的惊喜!” 第三百七十五章五品守备 郑和宝船的图纸没了,航海图也没了。 说是被遗失或销毁,但他妈的西方人来了。 真的就这么巧? 莫提当年的大明,就是历史上崇祯时期的大明西方人也打不进来。 那他们想偷东西就要靠内鬼。 而整个大明有两个科举大县,一个是江西的吉安另一个就是福建莆田。 但这两个地方又有明显的区别。 吉安人是靠科举延续家族底蕴,而莆田是先发家再科举。 每一个莆田考生家境都十分优渥,有钱就能买更多的书请更好的夫子结交更多的人。 钱,哪来的? 莆田人的经商头脑真的是与生俱来,所以这地方的人用好了就是大明海贸的绝佳利器。 用不好就是卖国贼。 同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诚信。 这一点恰恰是莆田人所不具备的,如果任由他们在那兴风作浪,用不了多久假货,仿冒货就会让大明的海贸胎死腹中。 你一定要相信莆田人的仿造能力。 如果放任不管,玻璃、香皂这些东西他们就一定能仿制出来。 只要有绝对的利润。 他们就敢把烟草偷偷卖进大明腹地,敢卖烟草接下来就敢卖鸦片。 万历二十八年,葡萄牙人和荷兰人就已经改变了鸦片的制作和使用方法。 崇祯十年的时候,这些鸦片就已经开始卖进了明朝。 最初是搅拌在烟草里售卖,到了后期直接售卖鸦片。 崇祯十二年和崇祯十六年连续发布禁烟令,但那时的大明已经濒临灭亡。 这样的禁烟令形同虚设。 想要改变这种格局把烟草反销到西方,莆田人至关重要。 但前提是要让这些人怕,先收拾他们一顿再说。 至于兵围一县的名义和证据? 搜一下不就有了嘛。 那帮狗东西走私了这么多年,家里见不得光的玩意多着呢。 宗族是很麻烦,但和大军相比宗族也得靠边站。 这就是皇帝的好处,想干你理由都懒得想。 看你不顺眼行不行? 至于福建莆田籍的官员是否炸毛,房壮丽那个整天眼睛睁一半的老东西不是摆设。 傅宗龙和闵洪学收拾他们一遍,毕自肃到了还会收拾第二遍。 按照太祖制定明律的内核允你有一有二,到了第三直接一个字。 绞! 可以放你一马也可以放你两马,但朕不是放马的,手里的刀不比太祖的钝。 伯多禄·卜加劳二世是在赞叹中度过的。 他是真的没想到大明居然有这么多好东西,玻璃、香皂、香水....都是西方最紧俏的物品。 只要能运回去必定大赚特赚。 他又不傻,明朝皇帝不杀他还让礼部左侍郎带着他到处转,到处欣赏大明的好东西。 他当然知道明朝的皇帝陛下,要的就是通过他把大明的东西卖到西方去。 他不想再去见明朝的皇帝,他觉得明朝的皇帝不正常。 因为你根本就猜不到明朝的皇帝下一句说什么,更不知道他会不会在下一秒干掉你。 京城之外四十里抓到了白莲教的一个香主。 杨嗣昌很是热情的邀请伯多禄·卜加劳亲眼看了什么叫凌迟。 西方处死异教徒和叛逆者的方法也有很多,但和大明的方式相比真的就是小儿科。 那一片一片的肉片,精致的摆在伯多禄·卜加劳的面前。 当一颗眼球摆在伯多禄·卜加劳面前时.... 哕! 这位葡萄牙人再也没了绅士风度,最后是几个人抬着把他送回的住处。 吓的连路都走不了。 “尊敬的杨,伯多禄·卜加劳二世非常感谢你的款待,也让卜加劳二世感受到了大明的热情,但大明有句话叫没有不散的筵席,卜加劳二世准备回转西方,筹备和大明的贸易了。” 他说的很真诚,而且也真的准备这么做。 但他对主发誓绝不会再踏入大明半步,只远远的做贸易就好。 大明太危险。 大明太血腥。 可杨嗣昌却是摆摆手。 “大明还有一句话,君子务本,小人务末,些许通商之事叫下人去做便可,何需亲自操劳。” “陛下已是下旨,命户部为你在京城购置了一套宅院,以后咱们可要都亲近亲近才是。” 说完靠近伯多禄·卜加劳神秘的压低声音。 “知道你喜欢看犯人被凌迟的样子,正好,在下和刑部之人关系不错,以后每天都带你去看上一场如何?” 伯多禄·卜加劳疯狂摆手。 “不不不...卜加劳不喜欢看凌迟..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 杨嗣昌哦了一声。 “无妨。” “既然看腻了凌迟,还有剥皮、断舌、刺心、灌鼻、脑箍、烙铁...” 杨嗣昌说了足足有半刻钟。 “我大明刑罚不下千余种,保管你每天都能感受到新玩意。” 嗷! 伯多禄·卜加劳当场晕死过去。 这杨嗣昌不是人,他说的这些根本就就不是为了让自己看。 他这是在告诉自己,来了就别走了,在大明的京城待着吧。 看到那些刑罚了吗? 你摇不来人做不到你说的那种海上贸易规模,就会让你一一尝个遍。 也不多,就一千来种,三年左右吧。 三年后你就能成为大明历史上的第一人,把所有刑罚全部尝个遍的第一人。 跟随卢象昇攻打濠镜的兵卒很不爽。 他押着伯多禄·卜加劳进了京城,顺道把那个从卜加劳床上薅起来的女人也带上了。 原本准备卖俩钱,结果到京城才发现色目人女子不得为娼,男不得进酒楼茶肆更不得进教坊司下的青楼。 必须严格登记造册,行动轨迹更是要受到严格的监控。 好家伙,整了半天是个赔钱货。 好在杨嗣昌大人是个好人,给了他二十两银子把那女人领走了。 她,成了卜加劳摇人的信使,带着卜加劳的信被送往已经占领吕宋(阿宾)的西班牙人。 就在那女人出发的同时,在京营里拉练的郑芝龙刘香等人回返福建。 和来时不同,他们不再是待斩的海盗,而是扣上了墨镜剃成板寸。 郑芝龙正五品水军守备,辖制千人。 刘香同为五品守备、褚彩老杨六杨七等人为水军千总,辖制三百人。 和他们一起出发前往福建的还有两人。 登州水师游击将军张焘。 东江皮岛水师游击将军沈世魁! 第三百七十六章还有比这个更好的吗? 张焘和沈世魁是被记载在史书上的人物。 张焘效命于登莱水师,崇祯四年率领船只四十余艘兵力四千多人,就敢伏击建奴一万两千人的军队。 斩敌一千七百从容而退,后于沈世魁联合再次伏击满清大获全胜,但最后死在耿仲明及孔有德这俩败类手里。 沈世魁出身东江和毛文龙有姻亲,这个人极其勇猛且用兵变化多端。 他既是水军统帅,更能指挥陆战。 天启三年的时候,他就敢带着人上岸去捅努尔哈赤的后门,建奴最恨毛文龙,排在第二位的就是这个沈世魁。 因为这个人胆大包天,上岸入建奴腹地抢一遍上船就跑都成了固定曲目。 崇祯十年,第二次皮岛海战的时候沈世魁全军覆没被生擒,拒绝投降被处死。 之所以大败,还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孔有德和耿仲明尚可喜此等人。 他们投降建奴非但带去了孙元化的火炮图纸,更是对皮岛了如指掌。 攻打皮岛这三个败类是主力,以十六门大炮加五十艘朝鲜战船攻破皮岛,明军上万兵卒战死。 毛文龙留下的最后一点底蕴也就此消耗殆尽,辽东海上防线也就此宣告崩溃。 所以很多朝臣都不明白,陛下堂堂九五之尊为啥非要和孔有德这种小人物过不去。 但历史上就是这三个小人物,加速了大明的灭亡。 更是这三个小人物拉平了建奴和大明火器上的代差。 孔有德、耿仲明先一步被曹化淳弄死了,在那天皇宫响炮的时候,刚进京城的尚可喜被方正化弄死了。 毛文龙这个人其实很有意思,因为这个家伙麾下的能人是真的不少。 除了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之外还有李九成、陈有时、陈继盛等人均是水陆两栖作战的好手。 但他麾下的这些人又全他妈头生反骨。 孔有德叛变就是李九成怂恿加逼迫所致,原因在于他奉孙元化的命令前往塞上买马,结果这银子让他儿子李应元给贪了。 知道罪大恶极无有生路之下,他绑了孔有德这才有了吴桥兵变。 朝廷派人围剿之时李九成和他儿子被斩杀当场。 陈有时也是吴桥兵变的另一大主力推手,最后的结局和李九成一样被剿灭围杀。 所以和调任沈世魁前往福建的旨意一起到达东江的。 还有调李九成父子、陈有时父子入京另有重用的命令。 毛文龙得到了第一件皮大衣,连同皮大衣一起到达东江的还有一千副墨镜和三十双皮靴。 用手触摸皮大衣胸口位置用金线缝制的‘明’,毛文龙深深的叹了口气。 “让李九成和陈有时上路吧。” 这是他亲手送走的第五位老兄弟了。 因为和这道旨意一起送到东江的,还有自己两个在明堂就学儿子的家信。 毛承禄告诉毛文龙自己进了兵部的演武堂,在这里他学到了很多东西,又和毛文龙说起了自己的一些好朋友。 比如,满桂的儿子、黑云龙的儿子、祖大寿的外甥,以及周遇吉的儿子等等。 小儿子毛承斗则告诉毛文龙自己长高了多少。 陛下赏了他用玻璃制成的生肖配饰,以及吃了些什么好东西又因为贪玩耽误课业,被夫子责罚,又或者他最好的朋友就是秦良玉的孙子、孙传庭的儿子、洪承畴的儿子,李邦华的孙子从江西老家带了什么好吃的... 这是家信,但难道不是陛下给的恩宠和承诺吗? 而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麾下的这些老伙计心里对朝廷的忠诚度早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大明变了,那就变得彻底一点。 同时送达东江的旨意还有一道,任命陈继盛为东江副总兵! 皮岛,有毛文龙和陈继盛就够了。 而且皮岛的变化是整个大明最明显的。 工部之人登岛先以水泥加固码头修建炮楼,随后岛上的房子全部推倒重建。 用运来的青砖加水泥修筑,紧接着运来大批蜂窝煤炉具并以青砖搭建火炕。 这地方很冷。 尤其到了冬天那种从骨缝里冒出的阴冷,每年都有人冻死,活着的也是满手冻疮就连耳朵都是烂的。 崇祯翻看过太医院进驻东江后的奏报。 耳全者百不足一。 皮岛上的兵卒冻了烂,烂了再冻,耳朵健全的没几个全跟秃耳猪似的。 手指关节肿大如球。 饥饿、寒冷再加没有蔬菜等食物,风湿极为严重。 所以军医院第一批结业之人,崇祯直接调拨两百人进驻皮岛。 毛文龙笑了。 看着那些光着膀子,脸上扣着陛下给的墨镜,脚上穿着皮靴手端装着水果罐头陶碗,下身一条大裤衩咧着大嘴在海边来回走动的皮岛大兵们。 他笑了。 这不就他最想看到的吗? 有吃的、有穿的、有大明最好的物资供应、有陛下惦念着。 还有比这个更好的吗? 最让毛文龙动容的,是陛下非但运来大批物资,就连剃头的匠人都是送来好几个。 现在的皮岛上个个都是平头哥。 剃了头,脑袋上作战留下的疤痕、头疮留下的痕迹以及冻疮留下的痕迹,让毛文龙看的一阵阵心酸。 但光膀子、平头、一脑袋疤痕、穿着裤衩戴着墨镜、脚踏皮靴手里端着水果罐头傻笑的一幕。 被明刊之人画了下来发行全国。 明堂里的毛承斗拿着这份明刊,疯了一样去找自己的哥哥。 “哥、哥、大狗叔、老白叔还有咱爹上明刊了...” 东江的大狗老白这些人,也在挠着自己的秃脑蛋子看着明刊上的自己,把嘴咧到了耳根子。 人,总要信点什么。 为什么而战,为什么而活,未来在哪什么又是希望? 这份小小的明刊,给出了最完美的答案。 大明不一样了。 真的不一样了,这份变化并非外在而是从根上发生了变化。 海盗成了官军,一群被人咒骂参奏不臣的皮岛兵渣子也成了受人尊重追捧的对象。 就在郑芝龙沈世魁出发前往福建的第二天,早朝开始。 这次早朝的议题为科举,也是崇祯登基第二年的又一次科举。 钱谦益,也准备在这次早朝逆天改名。 利用自己的通透和对陛下的推演,从而离开京城这个无尽深渊。 离开京城才能过好日子。 第三百七十七章大明的职场危机 这次早朝商议科举无非几点。 一,规模。 二,人数。 三,方向。 四,是否延续南官北调的祖制。 上一次的科举规模太大了,所有参加院试之后的人全有进京科考的资格。 所以这次的规模必须要控制,不然人数太多根本无处安置。 人数说的不是录取多少,而是要确定是否要延续给每个地界的定额。 明朝科举被分为三大区,南方、北方、以及被定为中卷的四川、广西、云南、贵州、庐州、凤阳等地的三大区。 为平衡,三大区都会提前确定好录取的人数。 没办法,四川、广西、云南、贵州以及朱氏祖地的凤阳读书人的数量不够,且文采也根本没法和其他地界相比。 一个江西吉安和福建莆田中榜的数量,就能吊打这几个地区。 方向也很好理解,这次录取之人要用在什么缺口上。 其实第四点南官北调才是重中之重。 确定南官北调,就要延续三大区的模式控制江南以及江西这些地界的人数。 “房阁老,你来说说吏部的意见。” 房壮丽闻言出列。 “回陛下,若是取消三大区限额,定会出现一地官员过盛之景,不提官官相护更不提党派之说,单单同乡之谊相互提点便会出现朝堂倾斜。” 他的意思很明显,不取消。 “杨嗣昌,礼部是何意思?” 杨嗣昌闻言出列。 “回陛下,臣以为限非智,为抑制党派同乡就会让有才学之人蒙尘,而确定名额才学不够之人也能入仕,不公且拖累地方。” 他的意思也很明显,取消限额只论才学。 刘鸿训不在京城,兵部又和科举不搭边,工部在科举的事情上份量不太够。 “都察院的意思呢?” 李邦华有些为难。 江西是科举的窝子,取消定额江西籍考生定会名列前茅大批中榜。 可他刚刚整顿江西回来,所以他太知道必须要抑制江西的这种情况。 可定额,也会让一些江西真正有才学之人被蒙尘,这是对朝廷的损失。 人本身就是很复杂的生物。 谁也不敢保证江西籍大批人入朝为官,是否真的能记住之前江西的教训。 “陛下恕罪,臣无良策。” 华夏人对故里乡情的固有观念很难被改变,这同乡之谊简直堪称无解。 就连毕自严都是微微皱眉,这种事就连他都觉得无处下手。 崇祯又接连问了数人,给出的答案无非就是要么同意要么不同意。 给不出什么新鲜玩意。 这种事本身就是无解的,如果轻易就能拿出答案根本不现实。 但房壮丽看着眼前的一幕微微摇头,差距出现了啊。 他进了内阁,自然能看到毕自严等人没看到的东西。 就比如那个叫张鹤鸣的江苏巡抚。 他给陛下送来一份奏报,这份奏报说的是江苏扬州正在开发房产的进度,以及江苏境内官员籍贯任用的办法。 除了张鹤鸣之外,安徽巡抚祝以豳、广东巡抚陈邦瞻、山东巡抚瞿式耜相继上奏汇报了自己的玩法。 当看到这四地巡抚送来的东西时,就连房壮丽这个总是眼皮半睁的大佬眼睛都是瞪圆了。 这些人的政治嗅觉太敏锐了,他们送来的东西看着是汇报政务,但实际上就是为这次科举献策的。 整个朝堂没人敢吱声更给不出完美的答案,但这四地巡抚却给出了方式不同却都让人叫绝的办法。 最让房壮丽震惊的是那个叫瞿式耜的家伙,本来以为必死却没死。 没死又被直接任命山东巡抚。 这家伙原来就是个打酱油的,但到了山东大刀阔斧雷厉风行,山东境内修路的进度整个大明最快。 而且经济民生也是出现了巨大改变,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他把山东境内盐场里的盐,卖到了整个大明。 他都卖到广东去了! 神奇不? 能卖到广东去的原因,是他从民间找了一堆厨子进行无数次试验,最后证明用山东盐场出产的盐做广东腊肉最合适。 真假不知道,反正广东人信了。 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广东沿海地区的贝壳虾皮等等能作为饲料的东西卖到山东,随后和山东签订了购买大鹅的合同。 广东的烧腊很出名,所以朝廷向广东也签订了采购烧腊的合同,作为军中改善体质的肉类之一。 换句话说,这个瞿式耜已经和陈邦瞻进行了互补,完成了初步的经济联合。 山东的苹果被广泛种植且产量极高,这家伙可能是受了水果罐头以及南方的启发。 把烂苹果全部晒成果干,然后全部运去了陕西和四川等地高价卖了。 随后又从四川订购了玉米作为饲料,并和四川签订了提供鸡仔、鸭仔、鹅仔的协议。 同时在陕西订购一大批农具和饲养用的铁制器具,经内阁审核批准后,陕西和山东又签订了肉类购买的协议。 其中数量最多的就是猪。 而这个瞿式耜用明刊的方式,向陛下进贡了一种体型不大的白猪。 苹果猪。 意思是说这猪是在果园里吃苹果长大的,肉质细嫩多汁散发苹果香。 这是个玩经济的人才,花了点银子买了明刊的版面进贡了一头猪,转头就和浙江商人签订了每月一千头苹果猪的协议。 陕西穷有了点小钱,所以他卖的是苹果干。 浙江有钱人多,所以他卖的是苹果猪。 想都不用想,这种相互联合售卖互补之下,山东百姓的口袋会迅速鼓胀而起。 有了奔头,所以修路的进度整个大明第一。 在看完这四个人送来的东西之后,房壮丽心中感叹。 这哪是给那些学子们设置的科考啊,陛下这是要把已经上任的官员一起考啊这是。 这四地巡抚送来的东西只是建议吗? 不。 这是已经拱到他们这些一部大佬的屁股下面了。 如此敏锐的政治嗅觉,既有年龄优势又有足够的执政经验和可查的政绩,这些人随便拎出一个都足够担任六部尚书一职。 照这么整下去,这职场危机就快烧到内阁了。 谁的位置都不安全,谁都有被随时替代的风险。 看着朝堂之中没人说话,崇祯微微摆手。 “王承恩,给众卿念念陈邦瞻呈上来的奏章!” 第三百七十八章否,屠之! 就在王承恩念出陈邦瞻的奏章内容后,朝堂上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为之一变。 官之结乡党,由出身故里也。 欲避其私,莫若迁籍,仕于某地则迁籍焉,携祖袮立别谱为支。 子孙籍附其他,十八年不得迁。 这陈邦瞻的玩法实在太狠了。 你是佛山人,去往雷州府(湛江)任职直接把你的户籍落去了雷州,不单你自己要迁籍到雷州,就连你爹娘都得跟着一起去。 不是故土难离怕祖宗责怪嘛,你单立一页吧,成为分支就好了。 然后你的儿子女儿啥的,必须在雷州待满十八年才能再次迁籍。 这人是很奇怪的,你从佛山到湛江会把自己当成外地人,对当地的口音习俗需要用大量的时间去适应了解。 哪怕待上二十年也还是外地人,心里依旧想念那个生你养你的故乡。 但你的儿子就不同了。 他只是知道自己祖上是佛山的,可却在雷州长大,他会说一口地道的雷州话吃着雷州的特色美食,朋友也全是雷州人。 族谱单开为分支,自然不会再以佛山的利益为中心而是经营自己的嫡系一脉。 如果你联合佛山一脉在雷州取利,那你一定会被雷州当地人所排斥。 你会怎么选? 初来乍到雷州又族谱单开,想立稳脚跟唯一的办法就是政绩,得到当地百姓的支持。 不自觉的就会变成雷州人。 可当官哪有在一地当一辈子的? 如果在雷州为官数年又被调去肇庆府呢? 这样的办法会无限削弱对故乡的认同感,因为和你利益捆绑的不是故乡,而是为官当地。 朝臣们脸色猛然一变,不是因为陈邦瞻的办法多精妙也不是有多狠。 而是因为陛下居然要公开、公平、公正、透明的和他们商谈怎么杜绝他们结成乡党办法的。 这就开了先河了。 让官员自己商讨阻止和断绝他们结党的方法,这简直开天辟地了。 陛下真没拿姆们当外人呢这是。 “再念一遍祝以豳送来的奏本。” 这一下,朝臣的脸色又是一变,因为这个谁也不知道咋就成了安徽巡抚的东西,上奏来的内容比陈邦瞻...更阴损。 三考分三地,一地考民生、二地考经济,三地考治安与秀才有司。 合者升迁或改任,不合者赴初地复考,继不合者弹之罢官。 明朝官员的三考就是三年一考核,理论上明朝官员一任为九年。 三年一考核合格就会被升迁或调到其他地方,也有的是合格后留任,但基本上能在一任坐满九年的不多。 有关系的升了,没关系的三年后就被人给顶替了,要么就被扔到鸟不拉屎的地方蹲着。 情况就这么情况,事情就这么个事情。 但祝以豳的玩法是,三年换一地去当同样的官,第一个三年要考核你的民生治理。 第二个三年换个地方考你的经济发展,第三个三年考你的治安和科举的秀才数量。 简单点理解就是治安和教育,都合格举荐升迁改任都行。 但凡有一个地方不合格的,打回第一个三年当官的地方重新再来一遍。 这回你没有三次机会了,如果被打回第一个三年的地方出现了懈怠不合格。 直接弹劾罢免甚至是治罪。 这个招数最狠的地方就在于,人这一辈子一共有几个九年? 在县令的位置上被摁了九年,但凡出现一个不合格就得重来一遍。 重来不合格直接干掉,合格的也得把第二个九年走完,这就十八年了。 就算二十岁为官结束也到了三十八岁,而且履历上还会被明确记载不合格的记录。 这辈子如果不踩着狗屎也就这样了。 缺德吗? 缺了大德了。 但试想如果真的按照祝以豳的玩法,那些官员就会战战兢兢全身心的投入。 没时间没精力去搞什么党派联合,但凡被练出来提拔的绝逼都是硬茬子。 对底层民生了如指掌经验极其丰富。 但,也他妈提前断绝了所有人被提前重用的可能。 “再念念瞿式耜的。” 好家伙,这瞿式耜真是让人开了眼,因为他的奏报极其简短却让人脊背发寒。 兴政者当立祖祠受百姓香火,失政者迁祖祠至失政地,受百姓世代唾骂。 太贱了。 这是朝堂官员听完瞿式耜的玩法后,脑海里同时蹦出来的三个字。 你在这当官百姓富足,朝廷下旨你家祖坟可迁到这来,受当地百姓香火。 此为御赐,荣耀胜天。 但你祸害一地导致民不聊生,那也把你家祖坟迁过来。 你想想这样的官他家祖坟会是个什么待遇? 要明白一件事,明朝的幺蛾子本来就多。 雕刻秦桧跪在岳飞墓前受人唾骂摸脑袋,就是明朝人干的。 成化年间一开始用木头雕刻的,但百姓们打的太狠碎了。 既然不结实那咱就换个结实的,正德年间直接用铜浇筑了秦桧夫妇的跪像。 这回打吧,随便撸也没事了。 但还是忽略了百姓们的恨意,就连铜像都没挺过几年,后续又用铁和石头再次雕刻过。 所以你想想,如果你为祸一方把你家祖坟又迁到你为祸之地去,后果... 崇祯没有去关注朝堂大臣们的反应:“把张鹤鸣的也念一遍。” 张鹤鸣这个人呢,到现在为止也没人能说得清这位到底是头什么货。 阉党,纯粹的阉党。 文不出名,武亦没有。 你想夸他,可是翻遍了他的履历你也找不出一点能夸赞的东西。 这逼是所有坏毛病都有,喝酒失仪,逛青楼不给钱,喝醉了咬牙打呼噜带放屁... 他能离老远给魏忠贤磕头请安,但也能一个人在南直隶和所有人硬刚。 优点找不出来,但致命的弱点也同样找不出来。 所以非要给他个评价,只能是...奇葩! 没当过一地主官,甚至他连在实权部门的履历都没有,但当上布政使三个月江苏旧貌换新颜。 上上下下捋的那叫一个明明白白,尤其经济方面这逼更是让人叹为观止。 他奏章里的字迹不算多,但王承恩读完之后整个朝堂鸦雀无声。 分区防党,徒耗资源,陷内斗矣。 试才易尔,南北中三人共仕一地,南人掌民生任文吏,北人任武掌治安,中人任监掌考核。 三人,共绩共罪。 三年合满,重组再任。 否,屠之! 第三百七十九章缺德带冒烟的真多啊 陈邦瞻的玩法是让你没了故土的观念,和执政当地利益绑定。 百姓好你就好,百姓和政绩才是你最大的倚仗和支撑。 非祖业,亦非同乡。 祝以豳则是把这一点无限加强,延长任职期限用政绩说话。 你不干活有的是人干,你干不出来成绩自然被淘汰。 如今对官员的考核,早已不是吏部和都察院那种单一的监管模式。 一个明刊就能玩死你,像隐瞒不报为祸一方想都别想。 瞿式耜则是挖到根上了。 你不是惦记祖宗,当官想的也是光宗耀祖吗。 那来吧,咱们就用你的祖宗对赌一把。 你赢了光宗耀祖,你输了让你祖宗跟你一起遭受无尽折辱唾骂。 方法不同,但核心相同。 因为这三个人虽然说的是方法,但中心思想都是支持取消三区限额的。 一切用能力说话,不看出身只看政绩。 这样的办法很好用,就连房壮丽这位组织部大佬看完之后都是频频点头。 但也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办法太绝对了。 有点一刀切的高压意味在内,不可避免的一定会出现不可控的因素。 而当房壮丽看完张鹤鸣的玩法之后,老头先是闭眼后是摇头。 此人将来必入内阁。 无论陈邦瞻还是瞿式耜亦或者祝以豳,他们的做法很实用但缺了两个字。 中和。 无论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结果一定是一方败退让出主导地位。 但这也是朝堂大忌。 取消三区限额,江西、福建、浙江、江苏、安徽、北直隶的学子一定会占据大部榜单。 其他地界的学子数量将会被极限压缩。 暂且不提乡党之忧,单单这种模式就会出现恶性循环。 中举越多读书的氛围越浓厚,不可避免的会出现朝廷资源倾斜。 而本就读书氛围淡薄的就会越来越差,最后甚至一地连中举之人都没有。 这会出现一个更可怕的结果。 拿贵州举例,连续十数年无人中榜为官,而来到贵州为官者皆为外地官员。 这种只存在上层的隐晦制衡没有了。 你以为太祖制定南官北调,只是为了把官员调离本地防止贪腐? 错了。 这本就是一种手段更为高明的制衡。 你祸害我老家的百姓,我就祸祸你老家的百姓,看谁玩的狠这种你以为只是段子吗? 所以陛下让王承恩念奏章的顺序,其实就是这四人在陛下心里的排名。 陈邦瞻的奏报第一个被读阅,反而是最后一名。 随后是祝以豳、瞿式耜。 张鹤鸣被放在最后,是因为这个人的办法最合理也符陛下心意。 朝堂上的都是人精,在听完这四地巡抚的奏章内容后,也是当即明白了陛下的用意。 再中和。 把四人之法揉和成一个更理想更成熟的办法,但有一个基调。 不取消三区,扩大三区录取人数。 才学这东西谁也说不清楚,但人家张鹤鸣给了一个称量官员能力的天平。 南方人更懂民生为文吏主官,北方人孔武有力便掌治安,中区那些人文采不及南方人、武力不及北方人,那让你监督他们不出格会不会? 这人呢别看嘴上说的谁也不服,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杆秤。 被划为中区的那些人知不知道自己不行? 知不知道把他放在那个位置上干啥用的? 肯定知道。 知道了自己斤两该干啥,你说他还会瞎蹦跶吗。 共绩共罪牛逼的地方就在这,两个厉害的拉一个小废柴很简单。 但若是一个厉害的拉两个拖油瓶,这活就没法干。 各管一摊,谁拉稀就干谁,另外两个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也起到相互监督的作用。 因为共绩共罪啊,你坑他和坑自己没区别。 他下狱你也一身屎,这才是张鹤鸣让房壮丽都是叹气点头的原因。 这鸟人甚至已有首辅之才的雏形。 但陛下就是把他扔在江苏不调进京城,就会让所有朝堂大佬的屁股下面燃起一把火。 想到这他看了看身后的吏部左侍郎李标。 唉,这人呢,是有区别的。 毕自严也是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身后的户部左侍郎刘理顺。 你抓点紧吧,按照这么玩,大明缺德带冒烟又有真本事的多着呢。 看来京官在如今的大明不吃香了啊。 但和房壮丽及毕自严的复杂不同,韩爌则是满意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宋应星。 你个小狗日的命好啊,看到刘理顺和李标那俩小子了吗,屁股后面都被人追冒烟了。 但好在被陛下摁在地方的那些东西,擅长的玩政治而不是锻造研发。 纵观这六部侍郎里,就你一个接任尚书的位置是没有悬念.... 想到这韩爌看了一眼边上的杨嗣昌...嗯,还要加上这个小狗日的。 人老精马老滑,他们这些岁数大的又怎么会看不明白,陛下今日的用意为何? 本可以直接宣布结果,但却用读阅奏章的方式,就是在给所有人施加压力啊。 你没看首辅大人从头到尾都没说话嘛,想都不用想,这事之前陛下一定和首辅大人通过气了。 能被陛下和首辅大人同时认可的四地巡抚代表啥? 代表这四个狗日的随时都会被调入京城。 那你再猜猜这四个东西被调入京城后,是来接替谁的呢? 接替谁都有可能。 嗳,但姆家陛下就不调,但却让你们知道这些人的厉害和牛逼之处。 就问你怕不怕? 自从崇祯登基以来,朝堂议事的效率甚至都超过了太祖时期。 没有扯皮的时间更不给扯皮的空间。 办法有了,要么你们给出一个更好的,要么就在这四个里选一个或者全选中和。 今岁科举,基调定下了。 此次早朝也到了尾声,但钱谦益早已准备充分妥当,所以在科举之法被定下后当即出列。 “启禀陛下,臣礼部右侍郎钱谦益上奏,请陛下应允臣以使臣之身出访科尔沁...” 他以前不敢在朝堂上说话,怕的就是那无处不在的回旋镖。 但现在..通透了啊。 所以他确定陛下一定驳回,一定不允许他出使科尔沁... “允!” 第三百八十章都给你了 钱谦益猛然抬头... 嗳?嗳?嗳,不是... 按照您的行事风格和惯例不是应该否了吗,您直接同意了是咋回事。 不是... 您什么时候换风格了? 那我这又是通透又是推演的... 有句话叫开弓没有回头箭,还有一句话叫欺君之罪。 你自己提出来的要出使科尔沁,陛下同意了。 你要是改口说太危险我不去是个啥罪名? 可是如今的局势如此诡谲,那科尔沁又在土默特部、建奴、察哈尔和兀良哈的包围之中。 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了啊。 “带上十箱香皂、百瓶香水以及一百坛水果罐头作为礼物,代表大明出使科尔沁不得有误!” “退朝!” 钱谦益呆愣愣的看着转头离去的陛下,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对着自己的嘴狠狠抽上一百个大耳光。 让你欠! 人家都准备退朝了,你跑出来说要出使科尔沁,这下好了... 杨嗣昌一脸复杂之色的走到近前,伸手拍了拍钱谦益的肩膀。 “钱大人果然不愧陛下亲口褒奖的肱骨之臣呢。” “就在昨日,科尔沁部送来国书,竟然诬陷大明强掳绑了他们的公主海兰珠,限时一月让我们把人送回去否则不惜开战。” “我原本打算亲自去一趟的,正好,钱大人出使科尔沁顺带把这件事解释清楚吧。” 说完,再次拍了拍钱谦益的肩膀。 “此行危险,钱大人可要提前安排好身后事啊。” 对着钱谦益微微一笑后,负手慢步而去。 科尔沁真的来信了,他们直接扣了一顶大帽子说是明朝是把海兰珠抢来的。 限期一月必须交人,否则必定开战。 对于这份叫嚣,崇祯直接扔回给了杨嗣昌。 科尔沁这是在演戏给黄台吉看,想告诉黄台吉真不是我们把人送过去的。 是大明抢去的。 但这种小把戏崇祯才没时间理会,海兰珠的小说和登印在明刊上的家信正在印刷。 等这份东西到了科尔沁到了建奴,这科尔沁算是黄泥掉进裤裆了。 以黄台吉多疑阴沉的心性,这份联盟就算是废了。 本来崇祯没打算派什么使臣去科尔沁,但既然水太凉居士主动提出来了那就去一趟吧。 试探一下虚实也好。 要是被科尔沁咔嚓了也无所谓,反正沈星那个狗东西已经从四川出发前往京城了。 这狗东西现在还只是个礼部员外郎,人家立下这么大的功劳不得赏赐一下吗。 这礼部右侍郎的位置正好合适。 同时啊,这就是当皇帝牛逼的地方。 一般人对爷爷丈人那是毕恭毕敬,但在崇祯这科尔沁的莽古思贝勒他连屌一下的兴趣都没有。 这里出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点。 贝勒出自蒙古被满清借用,贝勒在蒙古语里代表的是贵族或者首领的意思。 满清号称文化融合,把满清皇帝的儿子叫贝勒,而且还只是宗室爵位里的第三等。 在亲王和郡王之下,这点小心思是个人就能看得明白。 想到这崇祯拿起一份云南送来的奏章,随后眉头为之一皱。 云南临安府隐患被肃清,随后云南巡抚谢存仁开始大力整顿云南官场。 但在阿迷州遇到了一个难题。 阿迷州有一个叫旁甸寨的地方,这里聚集着大量回民、彝族还有少量苗族汉人混居。 这个旁甸寨在后世还有另外一个响当当的名号。 平远街。 这个平远街狂到了什么地步没人说得清,但1992年围剿这个地方的时候出动的是军队。 公开资料显示武警官兵就有三千多人,公安干警无法确切统计,更有说在边境集结了三万军队集结待命。 再说的直接一点,大名鼎鼎的云南武警三支队晓得吧。 他的前身是第二野战军第四兵团警卫团,据说就是为了打击平远街才变成武警的。 面对如此强大的力量,这个平远街硬生生挺了八十一天才被干掉,有多强可想而知。 吃饱饭、加满油,平远街、莫停留。 这是当年滇西一带最流行的一句话,狂的都快没边了。 而后世的平远街,就是如今大明阿迷州的旁甸寨。 普名声被陈奇瑜用一个五品守备干掉,随后阿迷州的一切都在被快速顺利的推进,但到了这个旁甸寨被卡住了。 他们要求参军! 这个地方各个民族的人混杂在一起,相互之间本身就有矛盾,而旁甸寨势力最大实力最强的就是回族。 就连萧云举都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萧云举本就广西出身,对少数民族极为了解,所以他一眼就看出旁甸寨之人乃是猎武回。 所谓猎武就是不善耕种,以打猎和帮人平事为生的回族人。 他们的帮人平事很简单,谈好价钱给个坐标就帮你平了。 正因为如此,他们被临安知府梁贵梦认定为不稳定需要镇压的那一拨。 对旁甸寨发动了不下十余次围剿,虽然最后全部失败而回但旁甸寨的回族也死伤无数。 死仇,梁贵梦任命普名声为阿迷知州也有借他干掉旁甸寨的意思。 回族,最讲求四字。 有仇必报。 正当两方都准备决一死战的时候,萧云举奉命来了云南。 随后阿迷知州普名声被干掉,临安知府也被锦衣卫拿下,决一死战还没开始其中一方被团灭。 所以旁甸寨的回族人直接找到萧云举,咣当跪地,旁甸寨所有族人皆愿参军以报杀掉梁贵梦之恩。 其实这些人就是这么简单。 你帮我们报了仇杀了梁贵梦,那就是恩人,有仇必报,有恩必报。 我们没钱也没有什么名贵的东西,就这一条命。 都给你了。 这种事萧云举没法做主,所以上奏崇祯应该如何解决。 明朝的时候云南有大批回族人定居。 这些人并非本地居民,而是从元代开始迁居大批人屯田就此定居,后来明朝傅友德、蓝玉等人平定云南也带了不少回族士兵,最后大批人选择留在了云南。 而蓝玉,本身就是苗族人。 看到这崇祯直接提笔批复。 设旁甸所,立千户听命于云南总兵,兵卒1120人领军饷。 旁甸所妇孺、年过五旬翁者不得参军。 命云南巡抚在旁甸所修建学堂、医馆、设文职官员。 在这道命令的最后,崇祯写下这样一句话。 令云南回族组建五十人进京,献贡踏脚舞。 第三百八十一章白山派开通互市 回族,尤其在云南的回族活的很艰难。 上不被汉人官员接受,下不被其他本地少数民族所认同。 最大的分歧就在于宗教信仰上,伊斯兰教徒。 而回族这个民族又是个典型吃软不吃硬,你对他好他会十倍百倍回馈给你。 但你动刀玩硬的,也休想让他跪地求饶。 这就是梁贵梦和他们不死不休的原因,也是直接跪地告诉萧云举命给你的原因。 这样的人在梁贵梦看来是眼中钉,但在崇祯这样的帝王看来,这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更是我大明子民。 他们跪地萧云举,是因为他们不相信朝廷,更不相信那远在北京高坐龙椅的皇帝陛下会记得他们。 这是长时间的欺压和绝望造成的。 萧云举之所以送来奏报,也一定是和陈奇瑜商量之后的结果。 云南回族人口在二十万上下。 事关的不止一个旁甸寨,而是关乎整个云南二十几万回族人对朝廷的态度。 设卫所,就是崇祯的态度。 立千户更是崇祯的态度,学堂、医馆地方衙门全部进驻就会让回族人的生活变的不一样。 既然杨嗣昌在筹备全国造星计划,那为何不能有朕的回族子民加入? 一场造星计划,能让整个大明的少数民族地位发生变化,少数民族的文化也会更容易被汉人所接受。 放下御笔,崇祯的视线看向御书房里的地图微微皱眉。 他从不担心云南地区的回族。 因为他最担心的是西北,陕西、宁夏、甘肃一带的回族人口达到了一百二十万左右。 明朝从没有过准确的人口普查,具体多少人口都是大概猜测。 但在袁可立赈灾陕西,以及郭允厚本就是户部尚书出身,所以陕西的人口普查是大明最先完成也是最准确的地域。 回族,一百二十三万六千多人。 而这个数字到了满清咸丰年间,已经达到了七百多万。 魏忠贤已经确定了白莲教的老巢就在西北。 而孔家的藏银有两千多万不翼而飞。 崇祯微微眯眼。 两千多万两白银,一百多万回族人口,这就是白莲教真正的底气所在吗? 回族人能不能打,这是一个不用回答的问题。 单单看他们所生活的地界就能明白,这些和天斗和地斗的凄苦之人心性极为坚韧。 所以崇祯再次提笔。 命宁夏、甘肃、固原三镇总督韩日缵,即刻选荐两百回族能歌善舞之人进京献贡。 这些垃圾的所谓底气,就是利用这些被欺压之人心里的怨气,再加利诱来达到驱使的目的。 太祖和成祖在西北边疆定下关西七卫。 也被称为羁縻卫所,安定、阿端、曲先、罕东、沙州、赤斤蒙古、哈密七卫。 关西七卫全是册封少数民族形成的,能让这么多人俯首称臣足见大明当年兵锋何其盛。 地界更是划到了酒泉以西,新疆东部的巨大版图。 以夷制夷,用夷卫边更可见太祖成祖是何等霸气。 但到了嘉靖初年,关西七卫已经名存实亡。 其实从这一点上看,大明朱氏皇族的子嗣全是他妈败家子。 关西七卫没了,防线收缩到了嘉峪关内,一直忙于内斗直到大明彻底灭亡也再没拿回来过。 所以西北真正让崇祯忌惮的,不止一百二十万回族人。 而是曾经的关西七卫地界和更往西的地域。 这也是白莲教总坛放在西北的真正原因。 这些垃圾若是不彻底的除掉,自己就会如历代大明帝王一样,所有的精力都会被牵扯在这无穷无尽的琐事上。 有的时候你必须得承认蒙古人的强悍,关西七卫虽说是不同种族组成,但首领都是蒙古人。 而如今嘉峪关以西(新疆)地界有两个最大的势力,叶尔羌汗国和卫拉特。 也就是瓦剌。 互市一开,非但让大明以北的那些垃圾们暂时偃旗息鼓,西北的叶尔羌和瓦剌之间也消停不打了。 这些蒙古人被赶出中原,依旧能靠铁蹄弯刀成为其他种族的王。 叶尔羌就是如此,境内最多的是维吾尔族人,却以蒙古人为尊。 天山以北更是被瓦剌全部占据,其内的其他种族跪地称王。 这都是打出来的。 崇祯很早就让方正化派人西出嘉峪关,所以叶尔羌和瓦剌的消息不停被传回来。 此时的叶尔羌陷入了严重的内斗,而这份内斗的根源则是来自宗教。 出现了黑山派和白山派这两种教派。 这两种教派分别支持不同的人,黑山派支持的叫阿布都拉哈,这是叶尔羌汗国的大汗。 白山派支持的叫尤勒巴尔斯,这个尤勒巴尔斯是阿布都拉哈的儿子。 这个黑山派和白山派还不是叶尔羌的本土宗教,而是来自中亚的苏菲教派。 这个苏菲教派就是伊斯兰教的分支,黑山派和白山派是苏菲教派的分支。 这本烂账你看懂了吗? 没看懂也没关系,因为崇祯也没看懂。 所以他找个理由揍了方正化一顿,随后这本烂账就变的明了多了。 蒙古人占领了维吾尔人的地盘,建立了叶尔羌汗国,一个少数人统治多数人是需要外部势力介入的,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宗教。 所以叶尔羌的背后,有中亚人的影子。 一个统一的叶尔羌是不好控制的,所以宗教分裂父子反目就简单多了。 瓦剌借助互市积攒实力,憋着劲要干掉叶尔羌,但瓦剌内部的准噶尔又憋着劲准备干掉自己的其他兄弟,统一瓦剌随后干掉叶尔羌。 就这么一本烂账。 之所以停了,就是因为一场互市让他们看到了壮大的机会。 但同时,这场互市叶尔羌被排除在外,实力快速衰弱内部争斗已经到了白热化。 白莲教把老巢放在大西北,目的已经不言而喻。 但这也是崇祯一直在感叹的地方,大明末期实力一落千丈千疮百孔,但周边这些垃圾们也是虚弱的一批。 “王承恩,净明到哪了?” 王承恩躬身。 “回皇爷、净明左正一和道门的人去了西北,估计这会已经进了陕西地界。” 崇祯点点头。 “传令郭允厚,暗中联络叶尔羌白山派开通互市。” 第三百八十二章在下姓张名角 远交近攻,亘古不变。 丝绸之路永远都避不开一个地界,河中。 河中是个笼统的称呼,起源于唐。 指的是阿姆河以及锡尔河中间的平原地带,包含大部乌兹别克斯坦地界、哈萨克西南。塔吉克西北的地域。 至于李白出生的碎叶城,以及怛罗斯所在的安西都护府,则是涵盖新疆大部,哈萨克斯坦东南,吉尔吉斯斯坦全境以及塔吉克斯坦东北。 是不是这本烂账又看不明白了,揍方正化一顿就明白了。 唐朝的安西都护府就是用来镇压这帮小垃圾的。 之所以都护府不在丝绸之路的正中间,一个是太远,二则是分化拉拢。 有安西都护府在,丝绸之路就顺畅无比没人敢动哪怕一下。 我的商队经过你的地界出了事,明天你这所谓的国家就会改姓。 唐朝当年最鼎盛时期也是牛逼普拉斯的存在。 但唐末安西都护府的老卒堪称悲壮,更当得起可歌可泣四字。 如今安西都护府的位置,被瓦剌和叶尔羌所占据。 而河中地区,也就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有两个小国。 布哈拉汗国以及希瓦汗国,这俩玩意之间也是打的有来有回不亦乐乎。 地处平原水利丰富自然粮食的产出也很多,锦衣卫传回来的奏报写明。 布哈拉汗国仅麦类作物就有近十种,此外还有豌豆、绿豆、玉米、水稻和芸豆。 而希瓦汗国的畜牧业很发达,饲养的家畜数量极多。 这两个地方和瓦剌及叶尔羌的贸易往来很频繁,都快成瓦剌和叶尔羌的粮仓了。 所以崇祯很早就派人去接触了这两个国家的人。 有叶尔羌和瓦剌横亘在中间,想开互市很难,但用明朝的好东西去贿赂当地官员却简单的很。 瓷器。 他们很喜欢甚至是病态般的推崇大明的瓷器,还有一个就是丝绸。 这个过程很慢,但在玻璃出现之后这个过程被疯狂加速。 一颗玻璃球,在布哈拉炒出了十两黄金的天价,玻璃杯、玻璃酒壶更是贵到离谱。 凡事最怕有价无市,贵的让人肝疼却不能变现就是个摆设。 但大明在布哈拉开设的店铺,只要你来卖我就按照市场价回收,一点折扣都不打。 所以玻璃制品的价格持续走高供不应求,因为这东西已经成为了和黄金一样的硬通货。 香水也被少量的运到了这里,因为路途太远也因为路上太危险,这香水的价格更是贵出了天际。 虚拟货币能被疯狂追捧,真正的原因就在于它拥有购买力,且有着让人疯狂的升值空间。 但大明人能运进布哈拉和希瓦的玻璃太少了,香水也太少了。 所以那个据说是参加科举,被户部录取但受不了官场黑暗来到布哈拉经商的大明人,给布哈拉人出了个主意。 和瓦剌及叶尔羌交易以玻璃球结算。 我运不进来是路太远,中间又隔着瓦剌叶尔羌太危险。 但他们和大明接壤啊,听说最近互市整的如火如荼。 让他们去和大明买不就容易多了嘛。 买咱们粮食的时候用玻璃结算,到时候在我这一转手价格就能再翻一倍。 有我在,这瓦剌和叶尔羌根本造不了假,然后咱们再拿着玻璃制品往西交易,同样以玻璃结算这等差价可是丰厚无比啊。 他真的在去年参加了科举,也真的被选进了户部。 还是户部尚书毕自严亲自挑选出来的,但他感受的不是官场的黑暗。 而是户部尚书大人的邀约。 本官准备坑西边那群蛮夷一家伙,你干不干? 你就想啊,贪官选出来的一定是贪官,毕自严选出来的也一定是个胆大包天的银币。 坑人本就很有趣,还是坑西边的那群傻逼蛮夷就更有趣了。 而比这件事更有趣的,是毕自严从头到尾都没告诉他,你成功之后会得到怎样的奖赏。 他也没问,带着几个人拿着几驼子货踏过千山万水的就到了布哈拉汗国。 人总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但前提是你得是金子。 大明的势力早就撤出了这一地带上百年了,但他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成为了布哈拉汗国贵族的座上宾。 虽然大唐已经消失了很多年,但这里的人还是依稀记得中原人行礼的样子。 兄台如何称呼? 他笑着回礼,在下姓张名角。 人家又问家在何处,你们中原最讲求家世,不知令尊高姓大名? 他再次笑着开口。 家父张友仁,家母杨回。 说完摆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问他这话的人是布哈拉类似礼部的官员,是来探听虚实的。 但他也实在是没了探听的兴趣,因为这个自称张角的人很大方。 只不过这张角爹娘的名字,让他觉得有点耳熟,仿佛在哪里听到过似的。 这个张角给布哈拉的人出完主意后,去了希瓦汗国。 和希瓦汗国的贵族捧油吃饭的时候,他也出了一个主意。 和叶尔羌交易用玻璃结算,同时派人交好黑山派,暗中打通一条从大明经过叶尔羌进入希瓦的商路。 只要打通了商路,银子是大大的有哇我滴捧油! 你想啊,商路一开那大明的东西咱们就是西域第一经销商。 定价权就在咱们手里了。 有了足够的钱干什么? 当然是先灭布哈拉再图叶尔羌啊,借助大明壮大自己,随后便可对西动兵一统西域唯吾独尊了我去啊。 这人呢,就没有喜欢听丧气话的。 尤其是那种小国,平常日子过的贼憋屈的小国最喜欢听的就是天下最强。 这话要是对崇祯说,二话没有直接干掉。 但张角这番扯犊子的屁话,却让西瓦汗国的贵族兴奋的一比吊糟。 对毕自严这个不捡钱都算丢的老阴货来说,他现在最想干的就是推行大明宝钞。 没错,就是被大明内部认为是擦屁股纸的宝钞。 从内部打开太难,那就从外部开始。 崇祯下令郭允厚去联络叶尔羌的白山派开互市,就是出自毕自严的手笔。 他是这么和崇祯说的。 联白为出,联黑为进。 通路断后,伐叶灭瓦! 第三百八十三章两种小吃的含义 瓦剌和大明的互市规模要小于鞑靼。 这和瓦剌的体量有关,更和瓦剌拒绝和大明交易马匹有关。 除了马匹之外,人口,尤其是妙龄本族女子一概不被交易。 就连那条捉建奴女子以为币,瓦剌都是从没有去运作过。 一是他们距离建奴比较远,二则是和大明开互市只是权宜之计,不可能为了互市盲目去和建奴开战。 正因为如此,大肆卖入鞑靼的玻璃、香水、水果罐头、布匹等物资瓦剌一样没有。 尤其玻璃,瓦剌在听到这东西的价格后直接转头就走。 相比鞑靼,他们更清醒。 然,他们从没看透过和他们交易的毕自严是何等人也。 有的人彰显牛逼是逞口舌之利,还有的是以次充好或者在契约上玩文字游戏。 这样的手段能短期获利,但想持续是远远做不到的。 但这些手段毕自严根本看不上,因为他看到了比做生意来钱更快更容易的方法。 抄家。 没座,他就是和他们家陛下学的。 瓦剌抠抠搜搜又跟个事逼似的这也不买,那也不干,真把毕自严当成惯孩子的人了吗? 掏后门。 和大明互市不积极,无非就是你身后有个布哈拉和西瓦这两个小菜逼。 别看这两个小菜逼虽然菜,但人家心气可是高着呢。 最主要的是你还打不下来,布哈拉,希瓦和叶尔羌及瓦剌隔着好大一片草泥马戈壁...和沙漠地带。 骑兵想通过这样的地形去攻打本身就很难,万一短时间内没打下来能不能回去都是问题。 打了,没打下来以后再想买粮食也就不可能了,再者这些蒙古人的心里也有一份执念。 统一蒙古打进中原,重现黄金家族的荣耀。 大明西边的这本烂账,毕自严是早就翻的明明白白。 所以你猜,当布哈拉和希瓦要求瓦剌以玻璃作为交易结算的时候。 他们会怎么做? 叶尔羌的内斗已经到了白热化,老大汗和老大汗的儿子各占一边对峙着。 虽然还没大规模开战,但宗教的宣传战已经打的不可开交。 郭允厚联系的是支持老汗王的黑山派,张角让希瓦联系的是支持汗王儿子的白山派。 叶尔羌连和大明互市的资格都没有,他拿什么和希瓦用玻璃结算呢? 所以你说,这一直跟大明装犊子虎视眈眈的叶尔羌,会拒绝郭允厚的提议吗? 那白山派在得知黑山派和大明互市交易,你说他还能坐得住吗? 坐视不理,非但会断了和希瓦的粮食交易,更是让老汉王一脉越坐越大。 所以,白山派一定也会派人去联络郭允厚,要求和大明互市的。 如果之前,毕自严告诉所有人,我能用一堆玻璃球让叶尔羌给我们让开道路,允许西瓦、布哈拉把粮食卖进大明。 非但不用发动战争,还能让叶尔羌免费护卫姆们的商队,这话会被当成了失心疯。 想屁吃呢吧。 叶尔羌最敌视的就是大明,怎么可能放开通道任由我们和希瓦、布哈拉交易呢? 再者叶尔羌本就粮食不够,看到如此大规模运粮车队不抢才怪。 这就是差距,眼界上的差距。 如果从正常思维来看,除非大明能灭了叶尔羌,否则这事没可能。 但横看成岭侧成峰... 我不但要两头通吃,还要让叶尔羌放低姿态来求我大明从他境内通过。 天生神力能摔倒一头牛,但你也无法控制一头牛。 可有时候哪怕手无扶鸡之力,手里握着一根鞭子就能轻易控制一头牛。 就这么简单。 人都有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但有的人是摆设,但对有的人来说却并非如此。 张角的真名...就叫章角。 他是天启七年崇祯大开科举下的产物,他有幸进了皇极殿,更有幸听到陛下对他们的训话。 搞钱! 但他和那些热血澎湃,立誓要做大明最牛逼的一地主官的同僚不一样。 殿试的那天,陛下给他们准备了两种小吃。 一种是葡萄干,另外一种是炒制的哈密瓜瓜子。 是不是很平常,尤其在殿试这种气氛下每个人都激动紧张无比,谁会去在意这两种小吃呢? 但! 人和人是有区别的。 其他人都在紧张的等待陛下接见,可这个章角却用这葡萄干和哈密瓜的瓜子摆出了西域的地图。 他之所以叫章角,和历史上的那个张角没一毛钱关系。 是他爹觉得,只要自己儿扎的名字能出现在皇榜的角落就行。 不要求状元榜眼探花郎啥地,能当官大小都无所谓。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之人的,但前提是你得表现的刚刚好。 刚好他有资格进皇极殿,刚好他摆出来的地图被毕自严看见。 就这么简单,但也从来不简单。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对比。 那是简单的葡萄干和哈密瓜子吗? 不,那同样是考题的一部分。 就如短视频开篇就是在我国北美地区,我国非洲地区一样,开头做对了就一定有赞。 章角做对了,所以他被毕自严邀约干西域小趴菜一家伙。 但让章角没想到的是,如他这等反应过来的人,六部皆有。 能明白啥意思了吗? 就是六部大佬们,全部挑出了看出陛下用意之人,只不过他的老大叫毕自严。 所以他是第一个来到西域的,其他人也没闲着。 用自己的办法按照自己老大的交代,也在准备坑西域一家伙。 六部的竞争,其实早就开始了。 只不过这份竞争不再如以往一样窝里横,自己坑自己人。 而是以坑外部获得的利益来衡量谁更牛逼。 所以如今的大明,很迷人。 如今的瓦剌只有一种选择,和大明交易玻璃球去买布哈拉、希瓦的粮食。 但他拿什么交易大明的玻璃球呢? 这玩意现在被严格管控,每一颗出厂都有编号的。 他们有的东西无非马匹、牛羊、女人,除此之外没有大明能看得上的。 他们用牛羊马匹女人换来大明的玻璃球,随后用来购买布哈拉和希瓦的粮食。 布哈拉再把这些玻璃球向西交易,把交易来的粮食皮毛等物卖给大明。 毕自严早就交代了,布哈拉、希瓦和大明购买物品全部用玻璃球进行交易结算。 比如香水、香皂、肥皂、新式内衣裤、玻璃板、玻璃器皿等等。 你看,这玻璃球成了真正意义上货币了。 但他们不能从大明直接获得玻璃球,就只能对瓦剌、叶尔羌施加压力。 这两部就只能加大对大明牛羊马匹和女人的输入。 而不哈啦和希瓦想要更多的玻璃球,就只能用大明需要的东西进行交易。 比如,金银。 所以毕自严说过,我户部能替陛下打仗,你个狗屁吏部拿什么玩意跟我比? 崇祯元年六月初二。 黄得功进京。 第三百八十四章一方巡抚已是极限! 崇祯元年,黄得功二十八岁。 弘光元年,刘良佐投降满清自告奋勇去招降黄得功。 黄得功怒斥其无忠无孝奸诈小人,当斩! 却被刘良佐身后的张天禄突施冷箭射中脖颈,自知无力回天之下。 黄得功伸手薅出脖子上箭矢,用力刺进喉咙自绝。 没人能明白这位明末的猛人,当时内心是何等的绝望。 放眼望去,明末忠于朝廷至死不降的只剩下了他一个,南明的皇帝也根本让人看不到任何希望。 而那个对他突然放箭的张天禄,也是压垮黄得功的最后一根稻草。 因为这个张天禄,出自陕西榆林! 这个人现在和他的弟弟张天福,此刻正在曹文诏麾下听令。 所以在看到龙行虎步走进御书房的黄得功,崇祯的嘴角出现一丝笑意。 “有没有去看过萃蓭?” 周遇吉,字萃蓭。 黄得功闻言躬身。 “回陛下,还未来得及,进京直接到了宫门听令。” 崇祯从椅子上起身对着黄得功指了指。 “踩着饭点来,你就是准备到朕这来蹭饭的。” “王承恩,在御花园凉亭设宴。” “就算这黄得功再能吃,一顿饭朕还能管得起!” 黄得功的勇猛是不用赘述的,单论勇猛而言黄得功不弱于任何明末猛人。 但这位猛人的身高只有一米六,和史书记载没有太大出入。 史书记载崇祯九年,黄得功被召见便有短小矫捷,气夺彪虎之言。 这是一个典型的车轴汉子,不高但极为强壮。 尤其身上的那份气势更是只有战场厮杀老卒才能具备的。 黄得功猜想了很多陛下召见自己的用意。 但他唯独没想到陛下见到自己的第一句话,你是来朕这蹭饭的。 这话不像帝王说出来的,却让黄得功悬着的心直接落地。 陛下如此待己,纵然战死又何妨! 他没进京之前听闻了很多,也在明刊上早就看到过陛下礼贤下士的记载。 但如今见面,陛下的亲切和近乎没有任何帝王架子,还是让黄得功的内心震撼无比。 历史上帝王很多,但真把麾下当人的帝王又有几个? 崇祯很喜欢在御花园吃饭,就算没事也喜欢来着走走坐一会。 看看那些争奇斗艳欣欣向荣的花朵,再把方正化叫来顺便咔嚓几个用养花贪污的内廷官员。 就挺好。 再没事去万牲园看看,看看那些已经老到没了牙的狮子、毛都掉光了鸵鸟、瘦的像土狗一样的豹子、还有怎么看都像是猫却被叫做猞猁的东西。 这地方是曾经大明最辉煌时代的象征,但如今却如风中残烛般破败不堪。 账来! 翻看账簿,就这些牙都没了毛都掉光了的所谓奇兽,每日喂养鲜肉等物需要四百六十八两银子。 那像猫的猞猁也真的就是猫,至于原来的猞猁早就老死了。 里面的是个赝品。 更让崇祯皱眉的是,就这么一个破败不堪的万牲园里,竟然有饲养用的宫人一百零八人之多。 尼玛,梁山好汉一百单八将啊! 御花园里的花卉之所以贵,是因为这里的花都是珍稀名种。 非但本身就贵,饲养起来的费用更是贵的让人咬牙。 传令明刊,拍卖! 御花园里的名贵品种是普通百姓能买起的吗? 可是花都卖了,御花园里也不能都种菜吧。 但崇祯大手一挥,去给朕搜集大明各地最寻常的花种放进御花园。 整日江山社稷民为水君为舟的,结果御花园里连大明民间的花种都没有。 脱离群众了这是。 所以当黄得功走进御花园的时候都傻了。 如果不是身前的是陛下,他都怀疑是不是来到了哪个山野农庄了。 但不得不说。 这御花园里没了名种全是来自大明各地的寻常花卉,那种肃杀压抑的氛围也消散无形。 让人发自心底的亲切,舒坦。 “这是满桂让人从辽东送来的野猪肉,用新出产的土豆炖的,你尝尝。” 御花园的凉亭石桌上有三菜一汤。 辽东的野猪肉炖土豆,山西的醋四川的辣椒和北直隶的大白菜炒的酸辣大白菜。 来自云南的凉拌蒟蒻(魔芋),而汤则是来自沿海的海带汤。 黄得功都惊呆了。 你说菜品简单吧,这山珍海味全都有,还有来自各地的特色美食。 但要说丰盛吧,这又属实不符合陛下的身份。 “辣椒是个好东西,有了辣椒我大明菜品多出的不止一种味道,更能多出数个乃至数十个独有菜系。” “而且这辣椒非但能去除体内湿气,更能在酷寒之地让身体热起来。” 崇祯先是夹了一块酸辣大白菜放入口中,满意点头后又夹起一块魔芋看向黄得功。 “我大明百姓的创造力从来毋庸置疑,就如蒟蒻这等吃食,本是无法直接食用的有毒之物,但一番加工提炼之后就变成了餐桌美味。” “黄卿,你来尝尝。” 黄得功依言夹起一块蒟蒻放入口中,随后起身行礼。 “臣,遵旨!” 因为这蒟蒻的味道,乃是来自湖北施州(恩施),这地方的土家族一直在闹,但稍加引导就能成为大明战兵。 就和这蒟蒻加工后,就能从有毒之物变成美食一样。 崇祯微微点头示意他坐下说话。 “史可法如何?” 黄得功坐下躬身:“臣乃武将,不敢妄议地方文职大员。” 崇祯用筷子指了指桌上的饭菜。 “边吃边说。” 按规矩黄得功是没有资格和崇祯对坐而食,就如规矩武将不得妄议巡抚文臣一样。 边吃边说,就是告诉他,你已经破了规矩且朕的话就是规矩。 “循吏,一方巡抚已是极限!” 这是黄得功给出的答案。 这样的话按照惯例是没人敢说的,因为这史可法乃是崇祯提拔的,直接从底层拔到了湖北巡抚的位置上。 这还是湖广被分开,要知道史可法最早担任的可是湖广巡抚。 如此年轻又被陛下直接提拔,在任何人看来此人将来必入内阁。 但黄得功给出的答案,循吏。 循吏是个褒义词,但在某些层面也是贬义词。 循规蹈矩,无有过错但亦无出彩之吏。 一地巡抚已是极限。 崇祯再次点头。 因为这黄得功对史可法的评价非常中肯,史可法绝对是忠臣良臣。 但也绝没有进入内阁之能。 “祖大寿如何?” 这话让黄得功猛然抬头。 这,不合常理! 第三百八十五章臣,明了! 祖大寿乃是湖北总兵,自己的上司。 陛下对自己这个副总兵询问如何看总兵,这是不合常理的。 所以黄得功放下筷子略微思忖。 “祖总镇对臣十分信任,对湖北兵务插手不多,且严格约束族中之人。” “在辽东之时领军之能有目共睹。” 崇祯放下筷子接过王承恩递来的茶盏。 “朕打算把他调入京城为兵部右侍郎兼演武堂参政。” 这话让黄得功明了,调祖大寿进京那湖北总兵的位置就会空出来,而和自己说这番话的意思就是让自己接任... 然而。 “虎大威接任湖南总兵,左良玉调任湖北总兵。” 黄得功:啊? 这回他明白了,调任虎大威去湖南接替左良玉意在祖宽。 湖南和江西接壤之地远远超过湖北,而江西总兵祖宽和祖大寿之间的关系也是人人皆知。 所以他明白了,把虎大威放在湖南又把左良玉调去湖北,那自己接替的应该就是虎大威的河南总兵。 “祖宽调任河南总兵,你去接任江西总兵。” 蛤?! 整了半天自己一个没猜对啊。 左良玉、祖宽包括虎大威都才刚刚立稳脚跟,如此一调动全部得重新再来。 最主要的是之前他们任命的将领一个都带不走。 全部打乱。 而黄得功现在才算真正的明白,从自己进入皇宫的那一刻起陛下对他的考核就已经开始了。 蒟蒻(魔芋)是第一道考题。 如果自己对湖北不熟悉,没有亲自去过施州也没吃过这施州美味,怕是这场考核已经提前结束了。 先问史可法再问祖大寿,陛下要听的也根本不是自己的见解。 因为陛下要的就一个,态度。 有所保留不敢说话,那这样的人忠心程度是要打一个问号的。 因为自己去了施州,也知道施州土家人的苦更招揽三千土家人参军,让自己顺利的通过了第一关。 而这份蒟蒻陛下真正要告诉自己的,是拉起一支施州土家军后带去江西。 因为陛下放下茶盏后告诉他。 “一月后这份调令会经由内阁发出。” 他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去准备。 “王承恩,这份汤底要如何处理?” 崇祯指的是石桌上那份凉拌蒟蒻的汤汁。 “回皇爷,唯有弃之,留无用又会占据瓷盘,久而久之就连这瓷盘都会被侵染入色,若是一个不小心溅到衣衫上便会留下难以洗去的痕迹。” 黄得功听到这里起身。 “臣,明了!” .... 江西被平定,团练消失,但江西境内的乡绅们却依然存在。 没杀是因为他们不能那样死,不杀也因为祖宽没有动手去杀的理由。 默契。 江西的整顿打压就是在默契下进行的,乡绅们交出了他们不该拿的东西,也放弃了他们视为倚仗的东西。 但这些东西并没有消失,依然存在。 存在,就是隐患。 祖宽不能杀,那就换个人来杀。 所以陛下给了他一个月的时间,去组建一支带往江西的施州土家军。 左良玉在湖南做的很好,但这个人却非常喜欢重用一路跟随自己到湖南之人。 他被调往湖北,接掌的是祖大寿留下的人。 而他重用提拔的那些人,虎大威会慢慢修理直溜的。 祖宽这个人和左良玉及祖大寿都是不同,他是个明白人更是个聪明人。 河南人家虎大威已经打下了坚实基础,只要按部就班去做没有任何问题。 而虎大威去河南的时候带领的三千人,也会全部留在河南交到了祖宽手上。 安分守己是好事,但安分守己代表的也是无能。 所以为了证明自己不无能,不止是躺在前任打下的根基上享福,这些被调任至全新地界的总兵就得做点什么。 做什么呢? 打掉对方留下的嫡系改变权力格局,就是最好的办法。 文臣之间的竞争已经到了最紧要的阶段,朝中内阁大佬们的年纪大了,如此大规模的修路也不会再有。 机会。 证明自己的绝佳机会,而武将之间的竞争也在这次的调动下开始了。 黄得功就是样板。 只要他选择对江西的乡绅动手,那虎大威、左良玉、祖宽也会相继动手,干掉和前任总兵达成默契想杀而不能杀之人。 王承恩在黄得功起身领旨的那一刻,警惕的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云彩变化。 皇爷可是之前和海兰珠说过。 大明不杀自己人! 所以被杀的,都不是自己人。 最终解释权归皇爷所有。 黄得功离开皇宫后先去明堂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随后根本没去京营看望辽东大营老友周遇吉。 直奔湖北而去。 他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崇祯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很多,很多事情都只做到了一半等待收尾。 但他觉得很有必要把明刊上连载的小说整顿一番。 你知道海兰珠是如何成为明刊迷妹的吗? 原因就在于那些登印在明刊上,无语脑残到了无法形容地步的爱情故事。 崇祯随便拿过一份明刊,越过前面的正事要紧事,直接翻到连载小说的页面。 那脑残到了极致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爹娘早恋,妹妹和离,她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扛起了这个即将破碎的家,一个人供爷爷读书科考,照顾奶奶坐月子,还要还烂赌成性爹欠下的外债.... 经历了一系列的艰难磨炼,困难没有打倒她,她等来了自己的意中人高中状元将她迎娶过门。 ... 清晨,大明才子顾秉琛在长达二十里的红毯上奔跑着,只为迎接那个远渡重洋寻找爹娘归来的表妹。 十年没见了,今年十三岁的表妹身高八尺九寸(两米),盘起的发髻高耸入云,双眼内闪烁着彩虹色的七彩光芒。 “找到你娘了吗?” 表妹摇头。 “没有,但我一定会找到的,这次回来是因为迷路了顺便告诉你一声。” 顾秉琛大急。 “不走行不行?” “你养我啊?” 见顾秉琛犹豫,表妹坚决摇头,随后转身跳回大海游向天际的尽头。 看着表妹越来越远的背影,顾秉琛深深吸了一口气。 “管家,她从小就怕冷。” “传令下去,把海里全部换上温水,这样她的小手就不会再那般冷冰冰的了。” 海风吹起了他的长发,露出那张俊美无匹的面容。 但此刻他的柔情,只在那个女孩的身上... 他,不会再爱上别的女人了。 第三百八十六章墨学的自我矛盾 没有最脑残,只有更脑残。 明刊的出现也导致大明出了一堆脑残写手,这霸总的雏形也是越来越大行其道。 好赌的爹、爱哭的妈,上学的弟弟懂事的她。 冷漠的爹,恶毒的后妈,冰冷的水泥地用手擦。 在这些铺天盖地的脑残爱情故事里,崇祯看到了一丝阴谋的影子。 把堕入风尘传扬成了一种品德,更把这种凄美脑残的爱情故事引向了官场。 前有秀才读书人,随后便出现了状元、县令等等成为了脑残故事里的主角。 如果不加以制止引导,这种脑残剧的主角就会变成朝堂大臣、内阁重臣。 最后甚至会变成虚构的皇帝,来影射大明和自己。 崇祯一直在思索白莲教的真正底气在哪,在如今的局势下会如何动作。 而就在前两日净明给崇祯送回一份奏报,这份奏报里提到了两个字。 墨家。 史书是有局限性的,它只会记载一些真实发生或公之于众的事情。 史书只记载了白莲教在明末,协助李自成、张献忠等人。 却丝毫没有提及这个白莲教到底是如何出现的,又为何会在如此打压之下死而不僵。 最简单的一点,他们能忽悠愚昧的百姓,但那些堪称真正的谋士武将从何而来没有丝毫记载。 所以净明送来的这两个字,让萦绕在崇祯面前的迷雾开始变淡。 露出了重重迷雾之后隐藏的身影。 墨家之道堪称驳杂,机关术、纵横术、统兵术、杀人术等等都是墨家的标志。 纵横术教导出的为谋士,统兵术教导的是武将,杀人术则是武道强人或杀手。 墨家一脉很强,在历史上留下太多关于墨家的传说。 但墨家在历史上的辉煌又是短暂的,因为他们一直在被围剿。 最典型的便是政治集权的打击,墨家组织严密且效忠巨子高于君王。 始皇一统六国后焚书坑儒,禁私斗摧毁民间结社,首当其冲的就是墨家。 汉武帝以诛杀游侠为引,系统性摧毁墨家的残余势力,切断墨家传承的最后一环。 墨家的思想很另类。 以兼爱思想消解特权等级,否定贵族特权。 以非命质疑天命,用墨家的话说不要信命,肚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只要你敢干,你也可以成为天下第一人,这种思想哪个帝王能忍得了? 以尚贤冲击世袭,有能者居之,无能靠祖荫者当处死。 最让帝王们无法忍受的,是这墨家学极度崇尚节用、节葬之说。 反对贵族获得封赏、更抨击帝王花费大量钱财修建陵墓。 但这墨家本身就是矛盾的。 上抨帝王贵族必得底层迎合,但他们又搞出了一个非乐。 禁止乐器的推行和享受任何形式的娱乐,包括戏曲小调这些都不行。 矛盾的点就在这,机关术的出现和兴盛全部和帝王陵寝有关。 但掌握着最强大机关术的墨家,却反对大兴土木修建皇陵。 所以他们的机关术,被儒家以重道轻器之说贬为奇技淫巧,从知识传承体系中被剥离。 墨家的传承本身就有问题,以师徒口授的形式进行传承的同时,又以游侠的模式作为实践。 这种传承的模式也导致内部出现分裂,最初墨子定下的学说也被刻意歪曲。 从司马迁《史记》中仅以二十四字提及墨子,就足以看出世人对墨家的不接受和敌视。 这是一个思想超前但也很危险的学派势力。 其实崇祯自己对墨子学说并不排斥,甚至有些地方他觉得墨子才是对的。 比如兼爱、尚贤、非命、节葬这些都是最正确的做法,不被接受只是在他挑战了帝王的底线和权威所致。 但墨家最大的问题在四字上,兼爱、非攻。 主张以武力帮助弱小对抗强权,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是对墨家最准确的诠释。 如果初衷当真如此是值得称颂的,但当后期拉拢大批民意形成了由墨者组成的、懂武、重诺的庞大组织出现后。 一切都变了。 这个庞大且拥有绝对武力的组织,已经开始不屑于去路见不平一声吼,而是主动去介入冲突。 而且是国与国之间的冲突,比如止楚攻宋。 简单说就是平事。 从路见不平到能摆平国家之间的冲突,他们的筹谋也是显露无疑。 侠,为墨家独创。 韩非子写下这样一句话,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说的就是当时各学派之间近乎白热化的争斗。 也是这些学派争斗中所使用的手段。 墨,以武镇压,儒,以文乱法。 最后墨家败了,他们宣扬非天命无限弱化皇权,却又宣扬巨子大过天。 意欲何为已经很明显了,取而代之。 儒家要温和得多也聪明得多,无取代之心依附皇权得以正统。 所以这白莲教的真正底气,其内之人从何而来有了答案。 崇祯脸色平静的拿起一份简牍。 这些来自查抄曲阜孔胤植书房里的藏书,整整一百六十二卷全部来自墨子学说。 看着手里的这份简牍,崇祯的嘴角也是慢慢勾勒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墨家被打压的直接受益人便是孔家。 但时隔多年后,墨家用自己的学说去蛊惑引导孔家后人作乱,把孔家之人当做利用的工具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不是最好复仇的方式吗? 所以从这一点上来看,就连崇祯自己都在墨家利用的名单上。 是他干掉了孔胤植,废掉孔家,从曲阜迁圣到了京城之外。 扔下手里这份晦涩难懂的简牍,崇祯再次摇头。 “华夏能人何其多,却只会内斗,把那点心思全用在了自己人身上。” 悲哀。 这是整个民族的悲哀,从古至今,这种烂事好像就从来没有停止过。 但这也解了他心头的另一个疑惑。 孔家和墨家都是真实存在的,为何在大明的历史上却没有太多记载。 甚至这墨家都被人遗忘了一样,在明史上没有丝毫提及。 原因。 就是他们押错了宝,也选错了人。 因为他们选择的傀儡叫李自成,这个东西在得势之后干掉的可不止白莲教。 还有白莲教身后的墨家。 “把这个拿给杨嗣昌,让他的礼部重新注解明刊发行。” 你当做家传至宝的玩意,朕用来给百姓当业余读物。 祸乱人心? 你一定要相信注解的威力,两只黄鹂鸣翠柳够有意境吧。 注解之后,就能变成两个小鸟在唱歌。 第三百八十七章爱咋咋地! 白莲教是个大麻烦,尤其背后还有墨家这样传承数千年的古老势力。 在这一点上,魏忠贤这个老东西展现出了自己牛逼的地方。 他利用现在的局势,把白莲教全部赶去了西北三镇之地。 方位画出来了,彻底找到你的老巢也只是时间问题。 三镇总兵全部更换,韩日缵坐镇的同时,道门的人被崇祯调动而起全扑向了西北。 两个同样古老又牛而逼之的势力,将在西北之地完成最终的较量。 但道门之后有大明皇帝的支持,还有西北三镇大军在侧。 如果这都能输了,那这道门也实在太废了。 广东和江浙等地的钟表作坊匠人被押到了京城,随着这些人一起来的还有大批被缴获的钟表。 这些人重要吗? 很重要,重要的程度甚至还在濠镜那些铸炮匠人之上。 因为这些人,能够打造机密零部件。 能纯手工打造钟表,在如今金属不断提纯之下就能打造枪械精密部件。 孙元化的迫击炮一直被卡着无法推进,也和铸造工艺不达标有着直接关系。 毕懋康一直在研究枪栓和子弹,在他看来燧发枪和这有枪栓的火枪比起来就是垃圾。 王徵的第一部锻造用的蒸汽机开始运行了,但这运行的过程问题多的简直让人发狂。 一会这不行一会那不行,磕磕绊绊的正在加紧改良之中。 所以能打造钟表的工匠加入,就能让这些问题的解决时间被提前。 大明不是没人才啊,更不是没有能干得了精细活的人。 都说工艺不行,但没人想过大明的金丝银线又是怎么做出来的? 崇祯亲眼看过曹明漪拿来的金丝银线,细如发丝。 能人巧匠不是没有,而是之前没人重视更用错了方向。 一件贵人的袍子要用到数十个巧匠绣娘,耗时数月只为做一件衣服。 太他妈浪费了。 看来这大明服饰的改革得尽快提上日程了。 同时,有一个问题摆在了崇祯的面前。 计时。 西方人之所以能打进士大夫集团,最典型的就是修历。 《大统历》是明朝使用的核心历法,就是用来定节气、年月日之类的历。 但在万历年间开始,大统历接连出现错误,尤其对月食、日食这样的事出现了重大失误。 有的人说大统历之所以出现错误是因为落后老旧,是西方人帮忙修正才赢得士大夫好感的。 纯属放屁。 论对天文的理解,西方人知道个六啊。 之所以出现错误也没人敢改,是因为日食、月食这些都被认为和皇帝有关,改大统历就相当于改星象。 万一出点什么差错全家消消乐,所以不改就不会出错。 刚好这一点被西方人利用上了,出错也是西方人的事不会怪到自己头上。 陋习,纯纯的陋习。 还有一点就是,钟表的传入对十二时辰的计时方式起到了严重冲击。 且传入大明的西方钟表本身精度就不够,误差是常事,还没有分和秒的刻度。 大明的刻漏计时就要准确得多。 华夏的历本就是依照宇宙星辰来制定的,所以有了天干地支。 天干、地支是对应的,但天干却只有十个而地支有十二个。 后世很多人都知道甲乙丙丁,但很少有人知道这本就是天干中的一部分,至于丁之后的是什么知道的人很少。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这就是天干。 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这是地支。 天干地支联合记录年份就是上下对应,甲对子,便为甲子年。 乙对丑便为乙丑年,以此类推,但天干只有十个但地支却有十二个,所以会出现轮回打乱,也就出现了甲戌年和乙亥年这样的年份称谓。 简单的理解就是把天干竖着写,边上的地支也竖着写。 天干用完了再接一条天干,地支用完了也再接着往下续。 等到天干地支正好对齐的时候,正好用了六条天干也就是六十年。 然后再列天干地支重新来过,也就是重新回到了甲对子的甲子年。 所以六十年,也被称为一甲子。 这种打乱对称记年份的方式,在后世能整明白的没几个,就比如甲午海战很多人以为这是地名,其实是年份。 甲午也是这么来的。 古人的牛不单纯在于以星象宇宙来对应记录,更是活学活用到了叹为观止的地步。 后世的年份都有具体的年月日,比如公元2025年11月12号我在番茄看伦东没完没了的水字数,但一说起两年前你一下就能想到那是2023年的11月12号。 但古人不是,他们没有日历用的是天干地支,而且准确率并不比现代人要低。 电视剧里经常看到有人在那掐指自言自语,都会把这逼当成算命的。 但其实并不是,就以明朝为例,他们把天干地支对应到了自己的手掌上。 以指节和横纹代替天干地支,他们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算出你任意给出的年份具体为何。 但这样只能算出年份,至于月份和日期基本上就只能靠猜了。 十二时辰是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但十二时辰本身也有自己的短板。 就和具体月份一样,只能粗略的大概估算。 其实华夏有自己更细致的计时方式,比如一盏茶、一炷香、一须臾,一瞬之类的。 但也还是个大概。 精确的一点就是把一个时辰分为八刻,一刻约十五分钟左右。 所以他在想应该如何把十二时辰,拆分成二十四小时,把分钟和秒的概念普及的前提下。 依旧保留十二时辰的概念,省得像后世一样直接摒弃,搞得有些孩子连一个时辰是多长时间都不知道。 可以发展,但老祖宗的东西也绝不能丢了。 既然要修历那就修的彻底一点,西方人搞出了公元的概念,把耶稣出生的那一年叫做公元一年。 这玩意确实很好用,尤其对百姓来说更简单实用,而且印刷年历也是一笔巨大的收入。 那便以太祖诞辰便为公元一年,如今是崇祯元年。 那今年就是公元301年,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爱咋咋地! 还有一件事,阿拉伯数字他妈的不是阿拉伯人发明的,是人家古印度人发明的。 这种数字在大明已经存在,只不过还不是主流而已。 第三百八十八章陛下不说,但我们得懂啊 想更改计时和年历很难的,因为这非但和二十四节气有关。 更和人心中的固有的观念有关。 但巧了,负责这些事的归钦天监。 而崇祯的叶爱卿就是钦天监的监正。 有的时候一坨烂肉,只要放对了地方它也有大用。 皇帝嘴里的叶爱卿,成了大明立国以来最忙碌也是最受器重的钦天监监正。 浙江的拆迁遇到了麻烦,百姓们因为祠堂的事不肯搬离祖地。 叶监正快马加鞭的赶到了浙江绍兴,咔咔和百姓的祖宗们一商量。 OK,搬! 百姓们感恩戴德啊,因为他们新祖祠的位置是钦天监监正大人亲自指定的。 这是何等的荣耀? 带着勇卫营进入浙江的孙应元也是服了,这位叶震春大人之强悍并非只是能通灵。 因为他是活人死人一起骗。 百姓为啥不愿搬祖祠? 怕祖宗怪罪更怕坏了风水。 风水这玩意就玄之又玄,祖祠在福地上就能确保后代子孙发财平安。 但发财之前是什么,是当官啊。 当官才能发财嘛。 噤声,本大人这就沟通圣人天上星象为尔等赐一福地。 呔! 天上星辰俱听吾令,降下福地赐予心善之家为祖堂! 嗨! 他带着百姓离着老远一声嗨,孙应元下令让人提前点燃洒在那处洼地里的火药。 一股白烟升腾百姓心花怒放,而这叶大人一摆手。 天机不可泄,此时不建祠更待何时? 好家伙,浙江官员说破了嘴皮子都办不成的事,叶大人一罐子火药直接完活。 他能干的可不止这点,钱塘江必须加固,但这必须要动员百姓才能在台风带来之前抢修完成。 这更难。 但叶大人到了之后掐诀观天,片刻之后满脸杀气双目圆睁的看向身后大批百姓。 “孰于此,溲黄溺耶?!” 这话百姓听不懂,当地官员连忙上前询问。 叶大人之意,是问你们谁在钱塘江里尿黄尿了? 傻了! 尤其站着撒尿的全傻了,在水边生存赖以为生,有尿了直接就尿水里这都是惯例。 一天水喝多点十好几泡呢,至于哪泡是黄的也根本没注意啊。 尿尿人家江神不怪罪,但你尿黄尿就过分了。 本官安抚之下江神怒气已消,但因黄溺让江神原神被伤,再无力替尔等挡下两月后的水患。 遂,尔等即刻抢修堤坝,一为赎罪,二为江神争取足够的疗伤时间。 再有溲黄溺于江者,严惩不贷! 有时候这似是而非的东西比任何方法都管用,浙江官员办不到的事情人家两句话摆平。 而且朝廷只需要提供粮食,这些百姓连工钱都没要。 叶大人说了,赎罪嘛。 要什么钱,那积极性更是连工部的人都是惊呆了。 叶震春的活还没干完,因为全国大范围修路,又有了水泥能够浇灌桥梁的桥墩。 以前不能架的桥、亦或者花费太大的桥拔地而起,工期更是只有之前的十分之一。 但这也随之出现了一个问题,能快速架桥道路就一定会取直。 取直就不可避免的占用耕地、村庄、坟茔之类的。 占地户部早就给出了应对之法,如何赔付早就制定的明明白白,村庄也一样,朝廷够大方百姓也很痛快。 但坟地就不一样了。 这事在别人那是无解,但到了叶震春这两句话的事。 然后用明刊发行全国,被制定成了统一标准。 所以民间出现了‘大明最强钦天监’的说法,推崇叶震春为大明钦天监最强监正。 钦天监里是有能人的,就比如被崇祯扔到钦天监当五官灵台郎的魏良卿。 陛下要修历,更改和细化计时的方式顺便推广一下阿拉伯数字。 叶震春还没回来,魏良卿已经开始接手筹备了。 崇祯没有把阿拉伯数字取代如今大明数字书写方式的意思。 他要的是多元。 可以不用成为主流,但他要人人都能够认识和使用。 然后用自然规律去优胜劣汰。 此时的欧洲已经全盘接受阿拉伯数字,而大明的乘法九九歌也已广泛使用,但民间百姓还是接触不到。 所以什么样的东西,能让百姓天天看上面的字,还能在无形中把九九歌印上去让他们免费学习呢? “日历,唯有日历。” 毕自严坐在椅子上缓缓放下茶盏,看向身旁的刘理顺。 “我们是陛下的钱袋子,可以不关心陛下吃什么睡的好不好,因为那是太监才应该干的事,但我们必须明白陛下的用意为何?” “你以为陛下只是为了修历,然后大量印刷卖给百姓为朝廷收取银子?” 毕自严摇头。 “如果你真这样想,那你这辈子都没有升任户部尚书的机会。” 刘理顺点头。 “下官明白,陛下是要经过此举,让百姓识字懂术数,如此大明便不会再出现目不识丁...” 毕自严摆手。 “错了。” 看着不明所以的刘理顺,毕自严微微吸了一口气。 “去兵工厂看过王徵整出来的那个东西吗?” “那个,才是陛下一直拖着不去攻打建奴的原因。” “一旦那东西达到了陛下的要求,便可做到铁牛耕地,届时大批人将会被那东西所替代。” 刘理顺接口:“就是陛下所说的先进生产力...” 毕自严抖了抖衣袖看向刘理顺问道。 “但你可知先进生产力代表的是什么?” “是大明的产出会激增数十倍乃至数百倍,但也代表着大批人赖以生存的营生没了。” “所以唯一能改变这种局面的,只有提高销量把东西卖出去,但和蒙古人的互市并不够,因为他们吃不下也没有足够多的银子。” “所以陛下重开市舶司,所以那个叫卜加劳的西方人被送进了京城。” 他说完看向刘理顺。 “只有扩大商业版图,才能让大明的生产力变成银子,让被先进生产力毁了营生之人找到新的营生。” “一个目不识丁,连基本数算都不懂的人如何参与进来?” 他再次摇头。 “陛下不说,但我们得懂啊。” 说到这起身。 “章角那已经开始了,你在朝鲜的动作也要加快了。” “不然你会成为第一个被淘汰之人。” 第三百八十九章用对了人,才能做对的事 吏部尚书房壮丽也是放下茶盏,看向一旁的李标。 “错了。” “增加产能是工部的事,把这些东西卖出去、让没了营生寻找新营生是户部的事。” “吏部要做的,是替陛下挑选出能让所有人有活干有饭吃的官员,而非是商贸火热,却只让一部分富起来的大明官员。” 这话让李标的脸色微微一变。 “大人,您是说...” 房壮丽点头。 “如今大明官员的政绩皆和经济挂钩,所以这也出现了一个捷径。” “让一部分人成为即得利益者先富起来。” “这会让表面看起来火热无比百姓富足,但这本就是假象,因为一旦有一部分人富起来就一定会出现巨富不停吸血,用不了多久就会做大形成垄断,八大晋商也会再次出现,而且是大规模出现。” 李标皱眉:“可在如今的吏治考核下,想要出现这样的情形怕是很难...” 房壮丽摇头。 “我来问你,同为粮商,若你得当地官员许可独家向修路工地供应粮食,价钱公道粮品不打折扣,何来犯法贪赃之说?” “全国兴建学堂,尤其在偏远贫穷地带,朝廷为减轻百姓负担让所有百姓家孩童都能入学,会免费提供午饭,那为学堂供应粮食菜品者是否已是占了先机?” “有了学堂便需笔墨纸砚,若是有人能拿到专门供应的权限又当如何?” “运输便需车马,那能得官府许可雇佣的车马行,是不是已经走到了其他同行前头?” 房壮丽微微叹了口气。 “全国大兴土木修路、盖房筑城已是必然,那这修建的工程谁来承办?” “有些人报出的价钱比所有人都低,而且手里拥有大量人手车马还有本钱,地方官府把这样的工程承包给他们,又触犯了哪条明律?” “久而久之,这些拿了官府专供的人就会在合法合理之下,慢慢变成当地的巨无霸。” 他看向李标。 “这样的官有政绩,要不要赏,要不要提拔?” “而越做越大且没有触犯任何律法的商,也会在无形之中掌握着当地人的饭碗。” “还有那银贷,到了那一步,你以为朝廷下发的贷银还能落到百姓手里吗?” 房壮丽微微摆了摆衣袖。 “都言官商勾结必有贿赂贪腐,但有时这勾结并非只是银子,还可以是以商人为踏脚石向上爬的政绩阶梯。” “官位到了一定地步的时候根本不用去贪,他的影响力就能让他的后辈拥有别人无法企及的资源,每个商人给一点资源就能成为巨富。” “甚至用一个家奴去经商,也能让他有花不完的钱,就算触犯律法也牵扯不到他的身上。” 说完再次看向李标。 “有贪赃有枉法吗?” “既然没有,你拿什么治罪,拿什么定罪?” 看了一眼李标,房壮丽从椅子上起身。 “毕自严以为他的户部能替陛下打仗,就觉得他能骑在我吏部的头上,但其实啊,没有吏部掌舵他的户部屁都不是。” 走到门口的时候转头看向李标。 “既然知道了陛下要什么,那就开始准备吧。” “不然,你很有可能成为第一个淘汰之人。” 两位朝堂大佬在相同的时间,近乎说出了相同的话。 而他们两个之间的博弈,也从吏部和户部谁更强变成了对副手的培养。 迈过门槛,房壮丽看了看江苏所在的方向。 那个叫张鹤鸣的家伙,可是已经走到了大部分人的前头喽。 “知道陛下为何要把房产开发放在扬州吗?” 江苏巡抚张鹤鸣对着扬州知府问道。 扬州知府很是光棍的回答了两个字。 “不道。” 张鹤鸣对他的回答很满意,他最烦的就是不知道装知道的货,但他更烦点一百下都不通的蠢货。 “因为陛下要的是先富起来一部分人。” 他的这番话和房壮丽的推断截然相反。 “可知为何?” 但凡熟悉这位张大人的都知道,这位张嘴就是本官,说话之前先端茶盏喝一口,说一句问一声为何。 问完端起茶盏再来一口,听见你说不道之后放下茶盏微微一笑。 随后端起茶盏再来一口,放下茶盏之后才会继续挤牙膏。 韩日缵在的时候还能把他茶盏里的茶汤泼了,让你装逼让你喝! 但现在韩日缵调去了西北任三镇总督,这位成了江苏巡抚,就算再不耐烦也的忍着。 你上去把他装逼的道具给泼了,你看他干不干你就完了。 再次把茶盏放下之后,张鹤鸣总算是开口了. “先富起来一部分人,才能快速推动陛下想要的房产开发计划,这些人动起来了,大批上下游的百姓也就动起来了。” 说到这端起茶盏看向扬州知府。 “可知为何?” 站在那的扬州知府拼命的掐大腿,心中默念,忍住忍住...跟这位玩性格会死的很惨。 “因为陛下要把这些先富起来的人装进笼子里,商人要有,但不能独大,遍地开花才能让整个大明受益,百姓受益。” 端起茶盏吸溜吸溜:“可知陛下为何,让本官成为江苏巡抚?” .... “陛下拨银十五万两,允许都察院扩建。” 左都御史李邦华放下手里的公文,抬头看向左副都御史杨鹤。 “这件事就由杨大人来操办吧。” 杨鹤点头。 “陛下扩建都察院为的,是把官员的权力装进笼子里。” “官员能兴一地经济是能臣,但只能赚该赚的政绩,不该赚的一点不能拿。” 说完看向李邦华。 “不知要先从何地最先开始?” 李邦华微微思忖后给出两字:“浙江!” 这份修历推广的样本也送到了兵部,有人不解:“大人,这修历和兵部无关,为何要求兵部给出调整建议?” 黄道周听完抬头。 “兵法云,申位有敌可曾听过?” 这话让兵部的官员很不解,这以十二时辰为方位进击之事乃是必修课,但凡读过兵书都知道。 但黄道周对那以十二小时为一圆盘的三点钟方向一指。 “若是火枪射击,你认为是申时方位更精确,还是三点钟的方位更精确?” 用对了人,才能做对的事。 就这么简单。 第三百九十章土豆大丰收 瞿式耜直接把钱谦益让人送来的信扔了。 他从御书房出来之前对崇祯说了三个字。 臣,无友。 山东距离京城的距离不算远,再加山东是第一个和京城修通水泥路的省份。 虽然这条路只是修通了一侧,另一层还在施工,但这已经让山东到京城的时间被极限压缩。 这份日历,也到了瞿式耜的巡抚衙门。 这就是一份历,改良之后下发全国巡抚布政使司衙门,要求在一月内进行全范围推广。 但同样的东西,送到不同的人手里代表的也是不一样的。 “大人,您说这是陛下要在山东开先河?” 山东的官员对这位据说被抄家夷三族的巡抚大人...很佩服。 至于怎么在圣旨下达没被砍头,也没被夷三族的不知道,怎么成为的山东巡抚的也不知道。 但这位大人到了山东,一番大刀阔斧下来,整个山东都变了模样。 能这么快见效又这般雷厉风行,和孔家被打掉,整个山东官员被刑部从上到下有着直接的关系。 那位内阁大臣,刑部尚书刘鸿训大人还在山东没走呢。 至于杀了多少人没有完全统计,反正山东地界的县令还能坐在原来位置上的不足三成。 陛下只是让人送来了日历,而这位巡抚大人说的是陛下欲要在山东开先河。 而这个先河,更是这个山东官员从来没听过的字眼。 社保。 大明不是没有底层的社会保障措施。 比如养济院,这就是后世福利院和养老院的雏形。 惠民局,就是专为看不起病的军民免费看病的地方。 还有一个地方叫漏泽园,也就是免费公墓。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三项惠民措施早就名存实亡了。 这么说也不对,在崇祯登基之前,养济院、惠民局、漏泽园依旧每年从朝廷领走大笔银子,只是这银子百姓一文钱都得不着罢了。 所以这个社保,就是养老。 每年每人上交多少银子上交多少年,年限到了之后可以从朝廷按月领取养老银。 而且这份社保还和官方医馆挂钩,看病免费或者半价之类的林林总总。 “为何要在山东?” 这官员不解,这份东西最好的推行地当属京城天子脚下,再不济也应该放到江浙等富庶之地。 瞿式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因为某在山东。” “更因为陛下要的老有所依,老有所养是种地的百姓,而非拿朝廷俸禄的官吏。” 只在山东推行就是试验,在实践当中去寻找漏洞去不停完善。 这样的事不是任何人都能做的。 就算强如张鹤鸣、祝以豳这些人也不能做到瞿式耜这般纯粹。 因为他,无友。 崇祯一直都在庆幸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穿越而来的时间节点堪称完美。 文臣武将正当年,猛人无数能臣无数。 没有人和他争皇位,也没有一个垂帘听政的强势太后。 搞定了老魏,朝堂也就一点一点的被彻底掌控。 现在的他想干掉一个朝臣官员,甚至比太祖时期还要容易简单。 想做什么事,比成祖在位时期还要简单有效。 因为他足够信任这些人,而这些人也给了他超乎想象的回馈。 ... 崇祯元年六月二十五,土豆大丰收。 宋应星估算的是一亩地能产出一千五百斤,一顷地的产量除去损耗最少在十四万斤左右。(明朝一顷百亩) 明朝一顷差不多相当于后世的六公顷,也差不多一公顷两万多斤的产量。 这样的产量在后世就是垃圾,后世单亩产量平均值都在3.5吨左右,但这样的产量在大明已是惊人无比。 大明的皇庄并不是只在北直隶,天津、山东、河南以及湖广都有皇庄的存在。 只不过随着皇权式微,山东、河南的皇庄要么被赏赐给了孔家,要么就被亲王以抵扣俸禄的方式拿走。 崇祯登基后,湖广的的皇庄土地也被分发于民,仅保留北直隶以及天津等地接近六千顷的土地。 扣掉杂七杂八的其他种下的植物,比如向日葵、西红柿、辣椒、胡萝卜等等之外,皇庄一共留出四千五百顷用来种土豆。 也就是说,单单这四千五百顷地的土豆产量,就能达到六亿三千万斤! 另外,毕自严还号召北直隶大批百姓加入种植土豆,这部分的面积在三千顷左右。 两部相加,土豆的产量能达到十亿斤。 是不是觉得这样的数字很可怕,但户部也给了一个更可怕的数字。 一百万人每人每天消耗一点五斤土豆,一月就是四千五百万斤。 若是一千万人,这个数字就会达到每月四亿五千万斤。 大明的人口普查已经到了尾声,妥妥的能打破两亿人口大关。 哪怕只有一半人吃土豆,一天就要消耗点一亿五千万斤,一个月... 这么一算,还会觉得现在的土豆很多吗? 真的只够做种子之用,连放开让百姓去吃崇祯都不敢。 北直隶的天气已经不足以再种第二季,所以宋应星准备在土豆收获后种上秋菜。 也就是大白菜那一类,而大明时期的秋菜种类甚至比后世还要多,甚至有些秋菜种类崇祯在前世都没听说过。 但南方,比如云贵川、江浙、福建、两广完全来得及种下土豆,只要照顾得当过年之时就能收获第二批土豆。 而实际收获之后,土豆的实际产量比宋应星推测的高出一成。 多收获了将近一亿斤。 明刊吹了大半年土豆的美味神奇,所以这多出的一亿斤崇祯直接大手一挥流入市场。 让大明百姓都尝尝土豆的美味。 一亿斤,对整个大明来说真的太少了。 但这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大明百姓已经根本不用动员劝说去种植土豆。 自愿种植热情高涨。 如今土豆大面积推广的种子有了,崇祯心里的底气变得更足。 郭允厚已经送来奏报,陕西虽然大旱更胜去岁,但番薯的丰收已成定局。 一月后,番薯便可到收获之时。 人活着无非就是为了口吃的,有了粮食这人的腰杆也就变得极为硬气。 就在土豆丰收之时,接连数封奏报送至京城。 云南都司掌印佥事姚之屏贪赃枉法证据确凿被拿下。 广东布政使陈绍明贪赃枉法证据确凿被拿下。 河南布政使李养冲勾结白莲教证据确凿,被拿下。 广西布政使萧应坤贪赃枉法,被当场拿下! 第三百九十一章他们也是幸运的 河南巡抚郭增光算是再无后顾之忧。 直接给李养冲这个和他作对许久之人,安了一个必死的罪名。 崇祯对这个郭增光还是有些好感的,此人忠心程度不用怀疑,但和去往陕西的郭允厚相同。 在如今的大明他们的能力和眼界已经明显跟不上了。 不然他也不会把金声和王家彦这两人,同时派往河南。 犹太裔的筹谋很大也堪称恶毒,但这些人的所谓底气和手段面对天启很好用。 但面对现在的崇祯来说,他们手里的那点东西什么都不是。 魏柔嫣用铁血楼杀掉了三成之多近四千人,金声一个和白莲教勾结直接团灭。 王家彦控制住了河南的青楼女子,河南各地官员也把那些暗地里准备祸乱传染的杂碎全部杀绝。 随后金声和王家彦相继奏报。 犹男勾结白莲教意欲谋反,诛之! 犹女大部不知内情,可发配分散全国各地与汉人通婚以赎罪。 这个主意是金声给的,男的全部杀掉,女的全部分散打乱嫁给我大明老光棍去生猴子。 王家彦的奏报是这样写的。 男女皆病,已各别居。 非以年分,乃以性别。 男女各伍,然男病笃,救无望。 女病亦棘,救之不活,今唯三岁下可活,散之天下付民收养乃上计。 金声的建议很好理解,就一个字。 杀。 而王家彦的这份奏报看起来比金声要柔和很多,但看完才能知道这家伙的杀法比金声还要狠。 金声是男的杀光,女的流放全国各地嫁给老光棍为妻子,二十年后这个族裔就不存在了。 但王家彦张嘴就是...他们病了,很严重治不好。 男的女的全部被分开,但这个分开和年龄无关,而是以性别区分。 救之无望也就不用救了,让他们去天堂见上帝吧。 但是呢,也不是不能抢救一下,那三岁以下还不记事的孩子对病毒的抵抗力很强。 嗯,救出来散于全国给没有孩子的百姓抚养,就很能彰显我大明的仁义之道。 覆灭一个族群,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 从这件事上,能看出区别了吗? 金声觉得女人多少还有点用处,但王家彦觉得...木有! 也不能有。 留下就有可能把她们种族的东西,传给下一代,这所谓的犹裔就没有断绝。 病不是很简单嘛。 你们不是暗中整出一大堆得了梅毒的青楼女子,又暗中搜罗得病的狗日男人嘛。 那你们住在一起吧,同吃同饮之下就会变得一样了。 从这一点上看,王家彦比金声的心更硬行事更果断是不是? 但金声的奏报下还有这样一句话。 男留少壮、女留少艾,用以试药,当为佳选! 看了这句话,还会觉得金声这个狗东西没王家彦果决心狠吗? 他不是妇人之仁,而是玩的比王家彦更脏筹划更深远。 梅毒不可散,一旦爆发国之根基都会被动摇。 太医院已经开始研发治疗梅毒的药物,但治疗研发就需要足够的临床试验。 得病的很多,但没得病的用来试验抵抗性的去哪找? 用大明境内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漂亮的小姑娘舍得吗? 犹裔不就是最好的小白鼠嘛。 这样的臣子在其他朝代或其他帝王面前,是没有未来的。 太阴损,仁、智、礼、义、信一点没有。 不会吹捧夸赞帝王,还敢把这等阴损的策略写进奏章送到皇帝面前,要知道皇帝是不能有污点的。 这种奏章的内容一旦外泄,对皇帝的名声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所以! 幸运的不止崇祯,他们也是幸运的。 因为他们碰到了能看到真正优点,更不在乎那所谓狗屁虚名的皇帝。 既然以明君自诩,那这两头货的建议自然是...中和一下。 物尽其用,把这群垃圾的利用价值最大化。 陈绍明这个广东坐地虎,其实在卢象昇进入广东的那一刻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云南的姚之屏也是一样,崇祯没动手就是让云南人有参与感。 至于那广西的萧应坤则更是该死,知道为啥龙在田和兵部职方司的人,在堪舆地图的时候能得到那么多奇怪的地名吗? 他授意的。 原因,乃是他看龙在田很不爽,更深层次的原因则在于崇祯已经下令组建十万狼兵。 这是一块肥肉,他想吃。 在他看来,如此大逆不道的罪名被送进御书房崇祯必然大怒。 而这个明显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东西,还曾在李自成的大顺当过户政府侍郎。 这户政府是李自成创建的名称,其实就是户部。 按照惯例,这些人的身份和罪名是需要押解进京三司会审,一大套流程走下来最起码还能在监牢里再活两年。 崇祯直接大笔一挥。 三司前往,当地处决! 朕这一天抠抠搜搜的粮食很多吗? 明知道这些货死不足惜,大老远又派人又花钱的整到京城,再经过那没屁捅咕嗓子似的狗屁会审定罪,是钱多的没处花了吗? 痛痛快快在当地一刀咔嚓,百姓爽了,三司之人就地取材补足证据不是更方便。 再者,一个布政使能牵扯出来一大串。 都他妈指望押解进京,这来来回回冤枉钱花了不知多少,更耽误了一些不该耽误的时间。 魏柔嫣上奏要人,但要的是被称为场子里的刀子匠。 简单点说就是净身房里负责阉割的手艺人。 汤若望和罗雅谷在她的‘好言相劝’下自愿割掉烦恼根,然后又劝说其他进入大明总共四百多西方人也割去烦恼根。 再然后会在东厂和锦衣卫的友好陪伴下,去往大明的学堂教授他们的文字和语言。 在看到这些的时候,崇祯也是忍不住感叹。 历史在这一刻真的改变了,这个狗日的汤若望和罗雅谷,居然变成了没资格进宫做太监的‘干净人’。 要知道这俩杂碎在历史上的大明地位很高的。 不杀这些西方人是崇祯特意交代过的。 留着非但能让大明多出无数懂葡萄牙、西班牙、意大利、德国甚至那还有只是小范围传播的英语之人。 更重要的,这些人是崇祯给卜加劳找来的配角。 那个女子已经带着信去往吕宋,想来用不了多久西班牙人就会找上毕自肃。 想到这崇祯看向王承恩。 “让净身房派两个人去往开封,带上李志明改良的麻沸散,和宋应星提炼出的酒精一起过去。” “顺便派人去琼州问问吴有性,有没有半成品的青霉素也送去开封。” “用这些人试试麻药和青霉素也是好的。” 第三百九十二章把朕的糖带回来! 满孝明受伤了。 宋应星弄出了自行车,但没弄出链条那实心轮胎终于做成了圆的,但和车圈的契合度很不好。 没有链条,就需要坐在车座上用两条腿在地上蹬,倒是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脚踏车。 也不知道这沈宋应星哪根筋搭错了,他竟然同意这所谓的样品由满孝明第一个试驾。 满孝明是满桂的儿子,这小子今年才十五岁却长得傻大黑粗,天生神力。 一蹬,实心轮胎从车圈上掉了,车梁硌了·篮子。 孩子当时就抱着人中在地上口吐白沫,都看不见黑眼球了。 崇祯顿时暴怒。 满桂就这么一个儿子,虽然对这个儿子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怎么看都不如小棉袄满孝贞招人稀罕。 但要是给硌化废了,这满桂约等于绝后了啊。 人家在前方给你卖命,这儿子在京城让一辆自行车给废了这事.... 所以崇祯当天以右脚先迈进御书房,赏了宋应星十棍子。 不准打折扣,狠狠的打。 你个脑子有泡的东西,要是工艺成熟拿给孩子们玩倒也罢了,你他妈居然把这半成品让孩子试驾。 玩儿腻啊! 宋应星也后怕不已,还好李志明检查后发现...没化,问题不大,不耽误正常使用崇祯这才放下心来。 宋应星挨揍之后告诉崇祯。 那些打造钟表之人来了之后,这链条的问题很快就会解决。 至于实心轮胎那些来自濠镜的匠人,也给出了解决的办法。 宋应星是按照崇祯的图纸,把实心轮胎卡在车圈之内。 但濠镜那些人的办法,是用实心轮胎包裹车圈,而且可以做的很薄减轻重量,还能让轮胎和车圈牢牢固定在一起。 这样再水泥路上行驶很稳的同时,也能确保刹车的性能。 这些被从大明各地划拉到京城之人,也开始逐渐发挥出了自己的作用。 轮胎还没量产,但另外一种用杜仲胶做的东西却已经投产。 鞋底。 宋应星把丝线和杜仲胶结合,厚度三分一厘。 也就是一厘米。 这种鞋底将会完全替代如今大明布纳鞋底,至于皮底、木底在这胶皮底面前也根本没有可比性。 军鞋,将会选择双层底甚至三层底,这样的厚度足够御寒耐用,也不至于太厚太硬无法行走。 第一服造局正在赶制皮靴,这是给辽东将领们赶制的。 如今已是农历六月下旬,两个月之后辽东便会降雪天寒地冻,兵卒的军鞋也开始筹备生产了。 有了这样的鞋底,制作军鞋的速度会快上数十倍,纳鞋底本就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情。 鞋帮也因为互市引进大批牛羊皮,所以崇祯直接下令辽东军鞋皆以皮制。 随后是皮制披风,他要求每个关宁铁骑都要有一件制式皮制披风。 装逼是次要的,主要还是御寒。 再者就是研制皮手套,为的还是保暖。 锦衣卫和东厂的奏报显示,辽东每年因冻伤减员就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而但凡因冻伤退役的只有两个结果。 要么感染死掉。 要么截肢成为残废。 百姓的智慧是无穷尽的,第一服造局里大部都是辽东遗民,她们做出了一样东西。 棉兜兜。 这玩意非常类似女人的肚兜,但却是给辽东战兵准备的,在棉甲之内两肋的位置开了两个口袋多放棉花。 战兵可随时将兵器夹在腋下,把手插进口袋暖手。 辽东人最懂什么叫寒冷,也最明白怎么对抗寒冷。 除了棉兜兜之外,她们还做出了另外一样东西。 脖撸。 这是一种长约一尺的棉筒,刚好可以套在脖子上阻挡寒风侵袭。 而这种脖撸最实用的地方在于,往上一拉就能盖住眼睛以下的部分,把寒风阻挡在脸部之外。 对于这样实用又好用的东西,崇祯直接大手一挥。 允! 如今大明军队经历大整顿,大部分猛将全部到位,崇祯也毫不吝啬改善他们的伙食和体质。 张景岳整出了第一批奶制品,一种没加多少糖的奶酪,优先送进了辽东和皮岛。 大明本就有制作奶酪的技术,这一点还是从蒙古人那边传过来的。 崇祯吃了。 抱好吃,口感有点酸但奶味极浓,还有点微微的腥膻味。 这是纯天然无添加的好东西,抱好吃,但也真的很补。 随后告诉张景岳加大力度大量生产,这种东西不单要给军队补,更要给大明的下一代们补。 这身高体质必须慢慢补上去才行。 奶酪大明的贵族们喜欢用蜂蜜,或者用糖冲泡饮用。 大明出产的糖并不少,但一个水果罐头就能用掉大半出产,而崇祯也绝补允许大规模毁掉田亩去种甘蔗等物。 没有足够的粮食,一切的改变都是空谈。 “户部,为何大明的糖产量如此之低?” “张景岳已是上奏,若要补身,奶酪辅糖方为最佳,我大明糖的产量连年递增,为何市面上的存量如此之少?” 毕自严闻声出列。 这样的问题不好回答,因为陛下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大明的糖大部都被用来做水果罐头了,然后陛下又禁止大规模毁产粮田亩种植甘蔗等物。 需求量接连暴涨,产出就那么多还不让扩大种植规模,如今需要糖了又问户部为何。 这不欺负人嘛。 可就在毕自严开口的那一刻,户部左侍郎刘理顺瞬间双眼瞪大。 学到了,更知道了自己和尚书大人的差距。 “禀陛下,大明糖食减产,盖因我大明交趾布政使司近有叛固也!” 交趾就是安南,成祖在永乐五年派兵平推,取消王制设立交趾布政使司。 这就是我大明的一个行省,就连州县都是大明派去的官员担任。 后来随着大明的实力衰弱渐渐退出,又恢复成了藩属国,直到现在对安南连一丁点影响力都没有了。 刘理顺在心里竖起大拇指,陛下问的是糖,姆家大人回的是安南省出了叛乱。 有叛乱那自然得平啊,而且这直接绕过了所谓的什么开战之说。 平叛,收复失地也不是开战呢。 就这理由还商量个毛啊。 “传令云南萧云举即刻带军平叛。” “贼首就地斩杀,把朕的糖带回来!” 第三百九十三章大明长城! 你看,这就是朝堂上的艺术。 陛下的旨意是平叛,不是开战。 要的是把被偷去的糖拿回来,也没说杀人呢。 百姓对战争是反感的,尤其当日子稍微好过一点之后对战争就更反感了。 可陛下说了,那奶酪是用来给我大明孩童补身体的,将来要长得高长得壮才行。 但没有糖这奶酪的功用就会大打折扣。 糖呢? 狗日的安南偷去了。 这可不再是朝堂下令和百姓无关了,而是和百姓息息相关。 低头看了看都四岁了,还长得跟豆芽菜似的孩子,大明百姓当即握拳。 平叛,必须平叛,把被那群狗日偷去的糖拿回来。 太医院首座李志明大人在明刊上说了,如果幼儿能有奶酪和糖补身非但能长高,就连皮肤都会变得细腻白皙,更有增加科举中榜的概率。 老者能长寿,青壮吃了也能百毒不侵。 就这还等啥呢,婆娘你看好孩子,我去问问还募兵不? 如果募兵老子就去参军,为了大明为了咱大明的孩子,就算战死又何妨。 可一打听,朝廷没有在全国募兵的打算,只在云南地界募兵五万还只招收少数族裔。 毕自严这个人要么不做,做了就会把事情做到极致。 云南山羊、牦牛等产奶的牲畜并不少,但牦牛集中在滇西北,这里不但有牦牛等牲畜,还出产大量蜂蜜。 滇中、滇西饲养大量山羊,制作的乳饼乳扇更是进贡到了京城。 但滇东南靠近安南那一带以农业为主,吃不到这些乳制品和这么多牲畜肉的。 云南穷,穷在出产少,穷在陆路不畅,水路又和主要运河不相连。 民族太多习俗不通,虽为一省之地,但相互之间的流通近乎于无。 打仗是军人的事,但改善民生却是户部的事。 平叛安南的旨意一下,奶制品和蜂蜜的价格接连上涨。 滇西北、滇中地区的百姓将第一个受益。 滇东南,马上就要进军安南成为前线,所以境内的水泥路正在加紧时间铺设。 整个云南活了。 在以前,谁会闲的没事去关注一个穷乡僻壤的云南临安府? 但一场即将爆发的平叛,让滇东南的特产开始被全国得知,也开始向整个大明发售。 有明一朝,少数民族从来没有像如今这般,频繁又以绝对正面的形象出现在大明百姓面前。 他们的服饰、习俗、美食、甚至是乐器舞蹈等等一切都在明刊的传播下,被大明人快速接受。 而这个时候,很多大明人底层百姓才知晓,原来云南有那么多少数民族,原来他们和自己一样也能肩扛大明长城。 接受,是有过程的。 不接受也是有原因的,就比如西北的回族就被很多中原人所不接受。 原因,是他们将猪肉视为不洁的肮脏之物。 我这吃的满嘴流油美的不要不要的,你却说这玩意比屎都埋汰,你说本就瞧不起少数族群的汉人能干吗? 而且有些东西越传越玄,经过时间的发酵会愈发严重。 可明刊专门做了关于回族的报道,所以从那时候起大多数人才知道,他们不吃猪肉是有原因的。 而回族的明刊是汉语和阿拉伯以及波斯语,三种语言印制书写的。 这又是一个近乎不可能出现的先例。 回族的组成,简单的理解就是时间沉淀下来的产物,他们是由不同民族融合而来。 最早是使用阿拉伯语和波斯语的中亚人,和接受了伊斯兰教的蒙古、维吾尔及汉人时间融合出现的民族。 他们没有自己专属的文字和语言,汉语是官方用语,但民间回族依旧会用波斯语和阿拉伯语进行交流。 波斯语和阿拉伯语,在大明被叫做夷语。 成祖曾下过一道敕谕,承认和保护米里哈只,此道敕谕用的就是汉语、波斯语和回鹘体蒙文书写的。 但除了成祖之外,再没有任何一个明朝皇帝在乎过这件事。 本就被汉人嫌弃不承认,伊斯兰教成了他们最终自我认同的方式。 可这一份小小的三种语言的明刊,让这些回族们对大明的归属感变得不一样了。 因为这代表陛下承认,和尊重他们的习俗。 尤其那句是大明子民的肩膀,扛起大明长城这句话更是让回族感慨更深。 他们,也是大明子民。 他们从明刊上看到了远在云南的回族人,更看到了他们原来根本不知道的大明习俗。 同时,明刊上印发着一张陛下和皇后娘娘同饮八宝盖碗茶的画像。 这是回族人最喜欢的茶饮。 这其中又出现了一个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糟心事。 回族人喜吃甜,尤其馓子更是他们的最爱,他们的馓子和新疆的馓子还不太一样。 糖的来源大部从大明内部购买,但如今大明的糖不够用了,而且是明显的不够用。 回族人已经近乎半年没有得到足够多的糖。 所以当这份要平叛安南,夺回属于我们的糖的旨意被回族人看到后,那种同仇敌忾用语言是无法形容的。 就好比我妈给我攒的家底,却被一个邻居抢去了,怒不怒? 回族人当即决定要参军,去平了安南的叛乱夺回属于我大明的糖。 所以,你一定要相信毕自严的手段。 他做的每一件事,都不会也不可能只有一个目的。 回族要参军这是好事,所以三镇总督韩日缵开始挑选青壮募兵。 如此大规模又是回族主动参军,这也是有明一朝的独一份。 至于成军后打谁去哪打,韩日缵没说,但回族人以为自己要去干安南。 有人参军,按照崇祯的旨意,参军之家便可享有特权。 这份归属感和荣誉感再次被提升。 而户部更是少有的大方,每个参军之家发放肥皂一箱、香皂一块,水果罐头一坛。 给多少不是目的,目的是要出现对比。 人呢,别人有我没有这就是嫉妒的根源。 那是水果罐头吗? 那是地位上的差距,因为吃了罐头他们家就有特权了。 人家能做的事,我不能做。 三镇上百万人数的回族人,出现了内部分歧。 而且是不可调和的内部分歧。 这种分歧在短短时间内被毕自严推到最高点。 因为他用水泥,为参军者的家修建了门头,你可以理解为砖头水泥修砌的大门口。 上书四字,大明长城! 第三百九十四章我们的目标,在那! 没人知道毕自严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你要是给人修了房子也行,但只是修了个大门口,连围栏都不管。 那大门口修的是挺漂亮,尤其那大门上的四个字更是让人热血澎湃。 但有的人住的是窑洞,有的住的是低矮土坯房。 这简直就是面子工程嘛。 但在甘肃宁夏一带的白莲教徒,却感受到了明显的变化和危机。 出叛徒了。 这是他们现在心中最真实的写照。 原来这地方的回族很听话,因为大家一样穷,一样受朝廷轻视受官员压榨。 可现在一部分人腰杆挺起来了,他们有特权了。 尽管他们那所谓的特权,根本就不能变现。 那个用水泥修起来的所谓门头,更是被这些回族人每日以抹布擦洗,黑褐色干燥的脸上还有着一丝擦不去的微笑。 儿子成了大明战兵,有军饷每月可拿不拖欠。 朝廷发了军装军鞋,以后有人敢骂自己或者欺负自己,朝廷就会替我们撑腰。 而且三镇总督大人说了。 还会在我们这里修建学堂医馆,就是生孩子去了医馆还能有钱拿。 朝廷还要在这修明刊上说的水泥路的,而且这水泥路修过来还会和我家门口的门头连接。 这才是我们的特权。 有人得了好处自然期盼以后,有人没得到好处自然不希望看到别人比自己好。 分化,内部分化开始了。 当一潭死水被搅动起来的时候,藏在水底的妖魔鬼怪再想藏身已经不可能了。 这样的分化还在继续。 因为礼部来人了,把人员召集起来之后竖起剪刀手。 两件事。 一,科举,陛下允我大明回民入京科考,礼部会在当地设立初级考场。 通过者,皆可入京,往返盘缠由户部拨发。 二,我大明舞乐冠绝天下,当为天下知。 除三镇总督选送之人献贡外,特允民间自行组建舞乐十支进京。 出众,则赏! 礼部的人刚刚发布完让回族人激动不已的消息后,工部来人了。 这些没竖剪刀手也没召集人讲话。 直接开始丈量参军之人家门口的道路尺寸,随后又在一大片空地上开始丈量标注。 丈量参军之人大门口好理解,不是说了修路会和那些门头连接嘛。 但你在这空地上又是丈量又是钉木桩子拉线的,这是干啥呢? 工部的人话很少。 哦,修房子,二层的水泥房。 这更让人好奇了,这修了给谁住啊,难道有大人物要来我们这定居吗? 工部的人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 那些科举中榜的,舞乐被陛下选中的不要给赏赐的吗? 还有参军立功的,给人家父母家人住上好房子难道不应该吗? 有时候这赏赐只是一句话,能不能兑现是要打问号的。 可当这份赏赐真实出现之后,那些本对那自行进京舞乐之人瞬间呼吸急促。 就连那些本不想参加科举,认为自己不行的也是暗自握拳。 西北的人心活了。 从最开始的对朝廷不满心中悲愤,到明刊让他们看到了陛下对他们的态度,再到如今西北的变化。 他们口中说的不再是不满,也不再是诅咒那些欺压他们的官员,而是商讨是否让儿子进京科举,或者是否组建舞乐进京献贡。 就连那些没有参军心中充满嫉妒的人,现在想的也是如何抓住这次机遇。 他们在明刊上,看到了扬州修建的二层水泥房子,上面每一扇窗都镶嵌着透明的玻璃。 民众心中的怨气就是白莲教的养分,死气沉沉被朝廷所鄙视的氛围,也是白莲教得以壮大的土壤。 但现在,这些养分变质了。 整个西北的回族,开始出现剧烈波动。 因为毕自严的手段还没完,他开始以户部工部的名义招收大量回族青壮修路。 杀手锏,日结,管吃。 管饭,当天结算工钱。 这还没完事,朝廷开始收购回族的羊皮,而且是第一服造局派人来,教导回族妇人如何硝制皮毛。 重点,只要妇人,青壮男子不得参与。 宁夏平原有小麦、水稻、瓜果、枸杞、甘草等物种植,还有养马放牧的族群存在。 这些瓜果被晒制成干收购,枸杞等物更是有太医院的人前来签订收购契约。 最后,毕自严雇佣回族年老懂马会驾车之人,为朝廷往来运送物资。 “看明白了吗?” 韩日缵看向一旁的宁夏总兵尤世禄。 尤世禄刚刚被调任宁夏总兵,这个人的行事风格很像一个人。 曹文诏。 够猛能打但心思细腻,闻言点头。 “分割。” “毕大人以科举将回族之内的读书人从人群剥离,礼部在三镇的考场就是分拣场,有真才实学者被送去京城,能力不足者用来组织修路的造册登记。” “没了读书人,白莲教的蛊惑人心就达不到效果,而读书人的影响力本就大于普通人,当心向朝廷人心也会在无形中被扭转。” 尤世禄说到这挑了挑眉。 “青壮都去修路赚钱了,剩下的就只有妇人孩童和老者。” “妇人硝制皮毛赚钱,他们连蛊惑妇人的机会也没了。” “种瓜果田亩者,也在忙着晒制果干,而那些放牧养马的也被雇佣去运送货物。” 他转头看向韩日缵。 “如此一来,白莲教还能蛊惑的唯有孩童和...走路都费劲的老人了。” 韩日缵闻言摇头。 “错。” “他们连蛊惑老者孩童的机会都没有。” 说完抬手朝前一指。 “学堂修建孩童就会入学,因为他们看到了科举的希望,青壮去修路,妇人去硝制皮毛家里的活就落在了老人身上。” “走路都费劲,做饭收拾家务喂养牲口就够他们忙活的了,如此辛苦之下还会听人蛊惑吗?” 韩日缵叹了口气。 “最难的,其实就是如何分辨出谁是白莲教徒,但毕自严这一手啊,算是把这最难的部分变成了最简单的。” 看了一眼尤世禄。 “不懂?” “正常人都在忙于生计,那些不干活四处游走的是什么东西?” 尤世禄顿时恍然。 “末将这就安排人手....” 韩日缵再次摆手。 “道门的人来了,所以这些事我们不用管,甚至白莲教都不用我们管。” 说完朝着瓦剌的方位一指。 “我们的目标,在那!” 第三百九十五章火龙枪! 毕自严的手段开始实施之后,吏部的人来了。 户部的人看不上吏部,你们一群只会看考勤的废物。 吏部的人也看不上户部的,一群只会扒拉算盘的垃圾。 吏部有吏部的玩法,人家到了西北之后把官员召集到一块竖起剪刀手。 两件事。 一,不是来追责的,你们干的都很好吏部知道陛下也知道。 二,辛苦了这么久也该换换位置了,去江苏和安徽吧,那里现在发展的很好很有未来。 简单的两句话皆大欢喜,根本没有任何反弹的举动,因为人家来是为让你们升官的。 至于到了江苏张鹤鸣和安徽祝以豳手下什么结果,那就和姆们吏部无关了。 举荐嘛,我们只是举荐。 官员皆大欢喜自然极度配合。 随后吏部的人找到了当地威信很高的老者,这些人要么是主持宗教仪式的、要么就是辈分极高的。 剪刀手。 两件事。 一,如今官员出现大量空缺,吏部原打算从外地调任,但陛下言回族子民更懂当地事,就从回族子民中挑选。 朕信他们。 二,我们考核过了,你家孙子就很符合要求,可直接破例为官主持政务。 陛下给了回族十个进入明堂的名额,谁能去什么时候去,等把手里的正经事忙完再定不迟。 最后,隐晦的告诉这些人,陛下言大明是天下人的大明,这朝堂之上该有回族人的声音才是。 回族人很复杂,这份复杂来自他们的内部,相互之间争斗不休冲突不断。 但无论信仰也好还是语言也罢,究其根本永远逃脱不了一个字。 利! 户部有户部的玩法,吏部也有吏部的玩法。 至于哪种玩法更有效现在还不知道,但白莲教的人感受到了什么叫寸步难行。 毕自严让底层百姓没时间听他们的蛊惑,而有时间也有实力受尊崇的老者,被吏部收买了。 多简单的事啊。 礼部挑人最后进京科举,那科举完了是谁在分配职权? 吏部啊。 听见人家说啥了嘛,陛下说朝堂上要有回族人的声音。 这就是京官,还是有资格能上早朝的京官。 而且人家不是顺嘴胡咧咧,先是让我家子孙中的一个先担任地方官积攒政绩。 有了政绩吏部就能向上举荐,那又是谁来考核政绩提拔能干之人? 吏部的人走了之后,都察院的人来了。 他们直接找到其他有足够话语权,却没被吏部选中后辈为官之人。 一句话。 有人执政就得有人监察,你家孙子不错,加入都察院吧。 刑部在朝堂整改之后,所有衙役全部为官身归刑部统辖。 有人执政就得有人维护治安,衙役吃的也是皇粮,有编制还有退休金。 所以西北个人武力够强能打的,全部被刑部招揽穿上官衣。 刑部来人的活还没干完,本就主持在西北修路的工部之人也出面了。 光硝制皮毛、果干还不够啊。 工部准备联合西北各个教坊组建西北商会。 这也是西北回族的一个特色,他们的族群或者城池都是围绕一座清真寺组建的。 一座清真寺就是一个教坊,可能是一个村落,也可能是一个镇子,更有可能是一条或几条街道的形式。 有人当官,那就自然也有人去经商,个人形式的经商风险太大利润太低。 那就由工部牵头,各个教坊加入形成一个规模足够大的商会。 无论是买还是卖,都有足够多的优势。 至此,朝堂六部除了兵部全来了,也全部按照自己的玩法开始布局。 而这些代表各部来到西北的人,和远在布哈拉的章角有一个共通点。 他们,都是看出那葡萄干和哈密瓜子背后深意,也是被各部大佬选中之人。 户部老大太强势,他们没得到去布哈拉的机会。 但此刻,这些人全部进入了西北。 能干什么怎么干,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西北的布局如此迅速,是因为现在的皇帝兜里有钱。 所以有些事只要你足够有钱,就会变得很简单。 ... 云南,阿迷州。 陈奇瑜一直在筹备着作战的一切准备。 原本他打算徐徐图之,但现在这场战争被陛下变成了平叛,更被明刊推广的全民同仇敌忾。 都在看着他们。 不能败,且还要速战速决。 萧云举在接收装备和陆续到达云南的兵种。 第一个到达的就是神雷军。 这支被陛下赐名专门扔震天雷的家伙们,是一路轰轰炸过来的。 东厂和锦衣卫里被挑选出十名玩暗器的高手,成为这支边行军边训练特殊兵种的教官。 具体怎么练的不知道,但这群人是扛着石锁跑着进入阿迷州的。 但萧云举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这群人是钱砸出来的。 他们一路扔的震天雷是真家伙不是道具。 这让萧云举极为心疼,扔石块不也一样嘛,到战场上再扔真家伙不行吗? 校场集合,十五丈外悬空挂一草盘,中间留有双拳合拢那么大的一个孔洞。 五百人,原地投掷全部穿过孔洞无一例外。 随后,翻滚、爬行、上树、相互配合投掷等战术让萧云举都是击掌赞叹。 这钱没白花。 因为这些人练的可不只是把震天雷,从那悬空的草盘之间扔过去。 其中有十余人能扔出五十丈之外,且极其精准。 尤其这支神雷军的指挥杨展,提箭开弓嗡的一声钉在三十丈外的木桩上。 脚下一勾,两个用草绳绑在一起的震天雷被投掷而出,精准的挂在那根箭矢之上。 精准爆破。 这是杨展告诉萧云举,陛下专门为对付安南人设计出来的招数。 这些安南人最擅长钻林子,更擅长在林子里伪装埋伏,周围布满陷阱。 一旦触发陷阱就会现身射杀大明伤兵。 这样的事在当年攻打安南时真实上演过。 甚至安南人还专门用生锈的箭尖、抹了毒或者污秽之物的尖竹片埋在地下,用来伤大明战兵的脚。 雨林、感染、潮湿、闷热,成了安南人的天然屏障,也成了大明战兵的噩梦。 精准爆破,就是为安南人量身打造的。 这些人到了之后,燧发枪、改良后的火炮全部到位。 最让萧云举眼神一眯的,是一千坛火油到了。 而随着火油一起来的,还有王徵专门打造的一种阴损的装备。 火龙枪! 第三百九十六章再杖五! 王徵曾经和崇祯说过。 他小时候吹羊皮筏子落下了后遗症,腮帮子疼一个不注意就会流口水。 为了腮帮子,他设计出了打气筒的雏形。 那是一种用竹筒做的简易装置,但用来为羊皮筏子充气已经足够用了。 这个王徵是科技狂人里挨揍最多的。 因为这个人有个很贱的习惯,先说优点,让你开心兴奋之后他会摇头告诉你,还有两点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用来锻造提纯的蒸汽机他弄出来了,今天不是这出了问题就是明天那出了问题。 今天把问题解决了,第一件事先写奏报向陛下报喜。 崇祯嘴角的笑还没完全释放呢,第二天的问题送来了。 不是缸筒的质量不过关,就是活塞出现了卡顿,要么就是密封不行压力泄露导致力道不足。 别人的问题是一堆一堆的,他是一吨一吨的。 其实崇祯知道,从无到有王徵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难得了。 毕竟他弄出的自行舟,也就是火船自去追妞求爱还是十几年后的事。 被自己提前了,知识储备明显不够,但自己也提前点破了他的思维界限,他现在对蒸汽机的理论无人能及。 只是材料受到了制约,但这个过程也被孙元化慢慢提前。 按照现在的方向和进展,崇祯有信心在三年内,让大明的水泥路上跑起来蒸汽大卡车。 平头、墨镜、皮靴、皮大衣、蒸汽车、水泥路、狙击枪、迫击炮.... 既然蒸汽机还有完全啃下来,也还没能形成生产力,那你这个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先干点别的。 还别说,这个王徵的动手能力也是科技狂人里最强的。 出口蒙古卖出天价的锅炉,就是这家伙利用业余时间弄出来的。 当然,伤了不少宫女的大腿根崇祯也是揍了他好几次,但也给了相应的奖赏。 而这火龙枪,就是王徵按照崇祯的意思,利用业余时间从打气筒改过来的。 金属提纯还没达到理想的效果,但对大明的影响也是立竿见影的。 宋应星就利用这种提纯出来的金属,做出了铁制罐头的盒子。 如今已经在两广以及沿海地区,制作海鲜密封罐头开始供应夜不收和伤员。 所以王徵的火龙枪摒弃了竹筒,改用铁筒。 这玩意简单说就是针管的造型,原理也一样。 拉动内部的皮塞把火油抽进铁筒,然后对着目标挤压喷火油。 可以先放火箭再喷火油,也可以先喷火油再放火箭。 这样的玩法并没有比大明现有的装备先进多少,但却完美适配雨林里的作战环境。 这个王徵最贱的地方在于。 他给这火龙枪设计了三个喷嘴。 最小的一个挤压能达到十丈的距离,细如香头,这是用来对树叶子喷火油用的。 不知不觉间,藏身在雨林的敌人周围都被淋上了火油,甚至他身上都有。 突然放火箭会发生什么根本不用猜。 第二种喷头是花洒,就是伤了崇祯宫女大腿根的那种花洒。 这种喷头是站在树上,对着下方敌人大面积喷洒火油用的。 第三种喷头超级大,一瞬间能在五丈的距离内把一管火油全喷在一个人身上。 这是对付敌人将领用的。 雨林多雨潮湿,火油的数量不够根本不足以燃烧,所以王徵的设计还有另外一个用途。 追踪。 安南人最擅长钻林子,对雨林的环境远胜大明战兵。 一个闪身就再难找到其踪影,但这些消失了人一定会再次藏起来等待偷袭。 如今的火油可不是后世精炼过的,挥发的速度极慢还有一股刺鼻的味道。 他还给萧云举附带了一份说明书,如果下雨潮湿火油燃烧的不充分,可在油内掺杂火药。 比例他都试验好了,按照他给的比例去搅拌注意别伤到自己人。 是不是很贴心,是不是想的很周到? 结果这火龙枪还没送出京城,他就被崇祯下令狠狠揍了一顿。 要不说这人贱无敌呢。 崇祯都已经想好了用什么名目赏王徵点银子,这家伙不修边幅,但家里的老婆孩子总得吃点好的穿点好的吧。 可这家伙做完了火龙枪进御书房后是这么说的。 臣认为这火龙枪有些名不副实。 虽然大型蒸汽机还有些小问题没解决,但完全可以做一些小型蒸汽机下放军队。 以小型蒸汽机为动力,驱动大型打气筒进行压缩,设计点火装置以及喷油装置,可焚五十丈敌。 这话让崇祯顿时大喜,这他妈那不就是火焰喷射器吗? 而且王徵说的很有道理,火焰喷射器的原理很简单,只要能提纯燃料加压就能达到烈火焚敌的目的。 尤其在如今的年代,若当真打造出火焰喷射器将能达到改写战场的地步。 试想,敌军骑兵冲锋达到五十丈的距离时,突然出现烈火高温的巨大火舌。 骑兵会在瞬间死亡,就连战马都会成为尸体倒地或者回身冲撞。 要是攻城的时候拿出火焰喷射器... 可他刚兴奋完,王徵自顾自摇头。 不行。 这需要一个极为密封坚韧的储油罐,能够承受那巨大的压力,还要能确保内有压力火油的时候行动自如,不会出现自爆。 不行。 就算有蒸汽机也不行,往罐子里充气就需要一个更强大的打气筒,要能给到足够的压力,还要在达到罐子承受最大限度时停下。 不行。 就算解决了罐子和打气筒,这掌握喷射的开关和连接枪头罐子的管子...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臣就是随便说说的,陛下您别当真。 崇祯也是大度的皇帝,见到王徵伸手挠头的样子后伸手一指。 “面圣失仪,大汉将军何在?” “拖下去,杖五!” 王徵听到这话猛然抬头,还不等他开口崇祯的声音再次响起。 “敢直视圣颜乃不敬,再杖五!” 王徵都傻了,我不是来领赏的吗? “陛下恕罪啊,臣....” 很显然,他不该长了一张嘴的,因为他的话还没说完崇祯的暴怒之音再次响起。 “好胆,竟敢在御书房咆哮。” “再杖五!” 第三百九十七章贺兰山的深处! 王徵被拖出去之后,崇祯拿起一份奏报。 “有话就说,不说就滚出去。” 王承恩闻言跪倒。 “皇爷,老奴听闻,王大人为官清廉且无有官威,寝无奢具,食同匠与,没有丝毫特权,而且陛下赏的五百两银子,其令夫人拿出四百两捐给了养济院,其府邸佣人只有两个...” 王承恩说的都是事实,这位科技狂人没有丝毫的架子,大多数住在兵工厂。 饿了拿着大碗去伙房,和所有匠人吃的一模一样。 就连崇祯特意给他配的马车,他也很少使用,更不允许家里人使用。 所以王承恩这是在提醒皇爷,这位王徵是位难得的好官,压力大不摆谱挺不容易的。 能不打就不打吧。 崇祯拿起御笔批复奏章,将御笔放下之后缓缓开口。 “看过沈星给吉克阿依莫写的信件吗?” 沈星经常会给吉克阿依莫,以及四川被送到明堂的小家伙们写信。 开头,沈星一定是先吹牛逼。 告诉小家伙们家乡的变化,你沈叔我又干倒了几个敌人,又平了哪些叛乱之地。 你沈叔强的连我自己都怕。 吹完,他就会开始和小家伙拉家常,说说自己的烦恼。 比如,他被朱燮元责罚了,又比如被孙传庭嘲笑了,再比如,和老夫人秦良玉接触时发现自己的不足了之类的。 这是家常,让小家伙们感觉自己依旧有惦念他们的家人。 但更深层次的含义。 是沈星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小家伙们,为啥受伤的总是你沈叔? 因为你沈叔太弱了,官位就和针鼻那么大,眼界还远远不够。 和那些大人物比起来,你沈叔我要学的还多着呢。 但你们放心,只要你沈叔我肯学肯虚心做事,将来一定能成为很大很大的官。 谁敢欺负你们,沈叔就敢往他脸上吐唾沫。 四川进入明堂的和其他人不同,最开始进入明堂的都是文武大臣的子嗣或者子孙辈。 皇后曾经就劝说过崇祯。 吉克阿依莫那个可怜小姑娘进京后,陛下就不要亲自接见了。 这样很有可能会让小姑娘有恃无恐长歪了。 整个寨子的人都是为了大明而死,自己又被陛下接见自是有功之后。 吉克阿依莫进入明堂之后,四川各族又被送来接近二十人,随后大明各地的孩童也是相继进入明堂。 进入明堂,未来的路已经被铺平,已经具备平常百姓家孩子所没有的优势。 优越感,是让人长歪了的催化剂。 但当时崇祯就和皇后说过,梓潼的担心有道理,但梓潼也忽略了明堂的夫子是谁。 更忽略了明堂的位置在哪。 所以沈星的家信会起到什么样的后果? 小树不直溜那是根长歪了,所以直接对根动手不就行了。 吴三桂进了明堂为啥那么虚心那么乖巧? 根被修理的板板正正。 周壮若是敢飘,揍一顿周遇吉他就老实了。 回家他老娘也是家法伺候。 有的时候风气是从上层先吹歪的,为孩子们打下什么样的底,就会朝什么样的方向去生长。 王承恩当然看过沈星给四川小不点们写的信,甚至虎大威这些一地总兵送来明堂的信,他也全部接手过一遍。 可他不明白这和王徵有什么关系。 崇祯合上批复完的奏章看向王承恩。 “王徵本为民,被朕启用才为官。” “若朕下令去让其做某件事,其定会尽心全力,但这就会让他把精力放在这些琐事上而荒废本业。” 王承恩还是没听懂,这和没事就揍王徵一顿有何关联。 “朕下令,其成事就要赏,赏银之外还要赏官。” “功劳太多官位也会越来越高,以其心性官位太高非良事,会失去本心更没了纯粹。” “那样是害了他。” 说着又拿起一份奏章提笔批复。 “现在的位置刚刚好,做他自己最擅长也最喜欢的事,有朕护着谁也动不了他,也动不了他的家人。” “就算将来他的家人犯了糊涂收了不该收的钱,朕也能打他一顿了事,但若官位太高犯了错只有死。” 王承恩听到这里脸色陡然一变,随后以头触地。 他懂了。 王徵之能只有在如今的位置上才能发挥出真正的作用,而陛下以责罚的方式揍他一顿。 他就会在不影响正事的前提下,去研究陛下恼怒去揍他的事。 就比如他口中所说能喷火的武器,但这种也是在业余时间完成的,和领旨去做性质截然不同。 想到这,王承恩觉得自家皇爷太伟大了,这哪是在虐待王徵,这是在保护王徵啊。 连王徵都被皇爷放在心上,那自己这个近侍皇爷岂不是... “内臣不得干政,自己滚出去,跪在御书房外掌嘴。” “你这张老脸不肿不得停下。” 王承恩突然觉得...自己也多余长了一张嘴。 原本是想替王徵说句公道话,原本以为那回旋镖只在皇极殿里有。 原来..这御书房里也有啊。 但同时他也明白,皇爷是在警告他。 哪怕是近侍,也要懂得分寸。 朝堂之事,太监不得干预。 ... 明朝崇祯年间,西北明属最大的山脉叫贺兰山。 这座山脉长四百多里,最宽的地段有一百二十里。 从大明三镇的地理图上看,呈东南向西北延伸。 贺兰山以东归大明宁夏镇,贺兰山以西以北为蒙古鄂尔多斯部所在地。 天启七年,林丹汗武力征服鄂尔多斯部,将这里划入鞑靼的版图。 贺兰山是典型的石头山,干旱少雨植被稀少。 贺兰山在后世最出名的有两点。 一,这里有全世界最好的无烟煤,也被称为太西煤,低灰燃点高,热量高,被称为煤中之王。 二,这里的煤炭自燃持续了三百多年,投入的人力物力堪称天文数字依旧无法灭绝。 每年自燃烧掉的优质煤炭达到了115万吨,不仅造成巨大的资源浪费也对生态环境造成了极大破坏。 而贺兰山的煤炭大面积自燃,就出现在所谓的康熙盛世。 贪腐、贪婪、瞒报,让这份储量巨大的地下宝藏烧了整整三百多年,至今仍未能扑灭。 魏忠贤的推断没错,白莲教的老巢就在西北。 就在贺兰山的深处! 第三百九十八章没出息! 贺兰山自古便是响马藏身地。 这地方有无数天然洞穴,洞内有地下水源,更有山谷之间的平原地带能够耕种。 明朝中期,这里曾是套寇的中转站。 套寇,是明朝对河套一带南下劫掠蒙古人的称呼。 而河套地区,指的是黄河几字弯内侧的平原,涵盖了宁夏银川、鄂尔多斯东部以及陕西北部的区域。 在万历末年,贺兰山一带还有数量上万由矿工、流民组成的反叛势力。 这同样是一本烂账。 除太祖、成祖年间后,大明对这里的管控一直处于空心状态。 能管控的都是一小部分,大部分地区都属于无监管地带。 再加贺兰山是农牧交界所在,所以这里甚至自发的形成了一个规模较大的走私互市。 就连明朝军队,都有在这里购买蒙古马匹的记载。 这里本就鱼龙混杂,各种势力交织缠绕在一起,就像一团乱麻抖都抖不开。 贺兰山是山脉统称,其中山峰的名字更是五花八门多不胜数。 主峰,叫敖包疙瘩。 一处极为隐秘的峡谷之中,那光滑近乎直上直下的崖壁连鸟儿都无法落脚。 咔咔咔咔...一阵机括声响,那崖壁之下打开了一道暗门。 数道身影走进暗门后,又是一阵机括声响起暗门关闭。 从外部看,根本发现不了这里会藏有机关。 这座崖壁之后,是密如蛛网的通道,通道之内点燃无数火把油灯,但却丝毫没有感觉呛鼻的气味。 如果仔细去看,那火把和油灯燃烧的烟雾缓缓向上,最后从无数细小空洞被抽离。 通风极好。 接连转过数道石洞,又经过核查身份之后,这几个人在通道的尽头停下。 这里没了路,前方是石壁。 咔的一声轻响,那石壁向两侧裂开,露出其内一间只能数人站立的木屋。 几人没有迟疑走进木屋后,那打开的石壁合拢,而那木屋竟然轻轻摇动后向上升起。 如果崇祯能看到这一幕,定会爆粗口。 这他妈不是电梯嘛。 而这样的装置,在这巨大的山体内部到处皆有。 咔,石壁再次打开,数人从小木屋走出,前行数十丈之后出现的地方居然是崖壁之顶。 几人匆忙走出,脸上带着急切之色的慌忙跪倒。 “拜见绝壑灵大人,属下有紧急情报要禀....” 白莲教有三将军、四神四灵、五魔六散人、七绝八冤魂。 四灵为瀚海灵、绝壑灵、瘴江灵、焦土灵。 而四神则为破军神、蚩尤神、玄枵(xiao)神、奎木狼神。 四神、四灵已经是白莲教的绝对高层,每个人负责的都不同。 盘坐在崖顶之上的,就是绝壑灵。 见到几人的模样后,绝壑灵皱眉睁眼。 “身为圣使应该从从容容游刃有余,可你等却匆匆忙忙连滚带爬,如此慌张模样成何体统。” “没出息!” 说完微微一哼。 “详细道来。” 其中一人闻言率先开口。 “禀大人,皇帝派来大批人进入西北,同时在西北大兴土木修建那水泥路。” “如今以朝廷的名义拉拢收买人心,回族之内已是出现了巨大波动,我们的白莲圣使非但吸收不到新的信徒,就连之前的信徒也不再信奉,更拒绝再拿出银钱供奉白莲帝君。” 这人说完后,另外一人也是接口。 “原本神教圣使以帝君神符治病收揽大批信徒,但皇帝现在派来千余从医学院结业的学子,在西北成立官方医馆。” “更言明去官方医馆生产者非但可得银钱,更可直接登录黄册获得户籍,有户籍者方可参军科举,如此一来,我教圣使接生赐名之举又被破了。” 另外一人也是在此时开口。 “原本我等暗中收购百姓粮食瓜果药材等物,贩卖给蒙古各部换来牛羊马匹,再将牛羊马匹贩卖道大明从中获利,但朝廷的工部直接联合所有教坊成立商会。” “可将物品直接贩卖进大明腹地,所得银钱更高且有官方军队护送,更能把大明内部的东西运回来。” 他皱眉。 “户部给出的价钱太高了,他们的收购价比我们卖给蒙古人的都高,这生意没法做,不会再有人把东西卖给我们。” “而且户部雇佣马车运送物资,牛羊皮高价回收,牛羊肉制成肉干被兵部采购,我们什么也买不到了。” 崖壁之上的风吹过,发出呜呜的声响。 仿佛就连这风,在这一刻都感受到了这些人内心中的悲凉。 以前的生意他们做的风生水起。 把大明境内的甘肃、宁夏、陕西、回族人的物资卖去蒙古,或者更远的瓦剌获利。 再从瓦剌以及鄂尔多斯运来物资卖到大明境内,两头赚美滋滋。 可现在,户部的收购价都比他们卖出去的价格高,这生意还怎么做? 连打价格战的机会都没有。 户部有整个大明作为后盾,不赚钱也可以持续运作。 但他们行吗? 绝壑灵的脸色也是十分难看,因为瓦剌拒绝再和他们进行交易。 原因很简单。 瓦剌准备和大明扩大互市范围,而大明提出了一个不容商议的条件。 瓦剌人,不得再越河西走廊一步。 否则一切契约作废。 河西走廊就在贺兰山西南部,白莲教用无数时间打通了一条穿越河西走廊的商路。 布哈拉坚决要求用玻璃球结算,瓦剌没有拒绝的能力。 脸色本来就已经很难看了,但在最后一人开口后,这位绝壑灵的脸都黑了。 “禀大人,鄂尔多斯人也拒绝和我们再次交易!” 什么?! 内部被朝廷挤压也就算了,蒙古人为什么也选择在这个时候断绝来往? “大明和鞑靼的互市已经到了鄂尔多斯,他们的商队向鄂尔多斯贵族献上了...砂锅鲍鱼炖羊肉和玻璃酒具!” 砂锅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羊肉在蒙古更是主食,但他们没有鲍鱼啊。 更没见过那被张景岳联合尚膳监制作的炖肉料。 咕咕咕冒着热气吃着鲜美无比,又有中药补肾...大明酒水无限量交易,倒进玻璃杯中那种惬意是他们给不了的。 互市进去的东西可不止这点东西,整个大明的好东西也进入了鄂尔多斯部。 祝融鼎,已经开始在鄂尔多斯安装调试。 烂果酿成的墨玉饮成了鄂尔多斯贵族的宠儿,秸秆酿成的天甘露更是被底层人所追捧。 鄂尔多斯多冷啊,贵族装祝融鼎底层人喝烈酒是不是很完美。 而且鄂尔多斯选派的锅炉技术员,已经进入大明京城开始参加培训,人家关系现在好着呢。 嘎嘣! 紧握双拳的绝壑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淡淡吐出两字。 “无妨。” “你等先行退下,吾这便去请示帝君。” 第三百九十九章苍离和灾星 机关从崖顶下落,速度很快而且极为平稳。 咔咔机括发出的声响很淡,却一直没有停止过。 这是一座庞大的地下城,在这座地下城的最中间部位就是控制中枢。 近千余人或脚踏、或手摇亦或利用地下河的推动力,有条不紊的控制着庞大地下城的机关。 这些机括打造的极为精密也极为复杂,甚至在精密程度上比军工厂还要更胜一筹。 因为这本就是出自天下一绝,墨家机关术。 绝壑灵走进一座巨大的石室之内,对着上首石座之上的人影躬身。 “巨子!” 石座之上的人影闻言缓缓睁眼,这是一个年轻人,脸色很白的年轻人。 那是一种类似于失血过多死人脸上的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痕迹。 “我已知晓全部,你不必赘述了。” 当代巨子,苍离。 墨家以师徒关系传承而非血脉,墨子自称墨翟,但这并不意味着墨子真的姓墨。 历史上的墨家巨子最为著名的就有孟胜、田襄子等等。 墨家以思想共同加师徒同道的方式传承,和其他学派有着典型的不同。 以兼爱、非攻为核心者皆为墨者。 苍离的穿着也和大明的衣衫样式明显不同,而是和孔胤植最喜的宽袍大袖古韵之风相同。 但一身玄衣,更显面色苍白。 “仲微子师临终前推演天命,朱明气运已绝,天降神罚,已到我等出山当立之时。” 仲微子乃上一代墨家巨子,也是苍离的老师。 说完端坐石座之上的苍离微微皱眉。 他相信老师更相信墨家大道推演术,无论星象还是卦象都明确显示。 朱明气运将尽,江山颠覆子孙断绝。 事实和老师的推演一般无二,天启驾崩朝堂混乱,内忧外患党派天灾再无回天之术。 可这份绝不可能出现变故的推演..出了变故。 朱由检命占帝星却也占灾星,朱明必灭其手。 这个人的命格比天启好一些,但比天启和泰昌加起来的灾星属性更强,典型的灾星降世。 从历史的角度看,这份推演是正确的。 崇祯登基后就没好事,这和他努力与否没有任何关系。 可这份不可能出现变数的变数,就发生在崇祯登基以后。 这个灾星...没按照正常轨迹去运行。 没有人比苍离更知道大明的祸患不在外,而在内。 内部最大的隐患也不在民间或朝臣,反而是享受朱明无数荣华特权的勋贵亲王。 纵观历史,没有哪个朝代能避免这种结局,也没有哪个朝代的末代君主能改变这种现状。 但这个灾星做到了。 大明已经失控,对地方的掌控日渐衰微,想要维持统治唯一的办法就是向下强压。 强征赋税。 用这些带血的钱先灭外敌,随后再整顿内部。 纵观历史无外如是。 但这个灾星根本没有去招揽分化勋贵,更没有任何维稳的意思,登基之后直接屠了京中勋贵。 随后,竟然丧尽天良的...把朱氏亲王当成反贼全部干掉,最后把二十多万宗亲赶去辽东前线当炮灰。 把史书翻烂了也找不出第二个。 他不要脸面的吗? 他难道不怕遗臭万年被史书唾骂? 但更让苍离为之皱眉的,是这个灾星对时机的掌握。 灾星初登基,东林党也才刚刚被起复还没站稳脚跟,朝堂上都是魏忠贤的人。 所以苍离最好奇也是最想不通的,是这个灾星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能让如日中天的魏忠贤甘心匍匐拜主。 没理由的。 魏忠贤没有理由那么快就甘心拜主,任凭拿捏还一点怨言都没有。 这不合常理。 更不合常理的,是这个灾星没有向下强压征收赋税,而是一举干掉京中勋贵拿到大笔钱财,这才有了陕西赈灾和陕西募兵。 军队有了,话语权就更重了。 再然后,打掉了八大晋商,开始反哺大明各地。 他有钱了,还有了足够的土地去分给百姓,有了土地的百姓也就不再造反。 陕西的例子让所有人都知道。 如果招灾,陛下是真出钱救济啊。 从上往下切,安抚了百姓更巨富无比,随后这灾星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招数。 阉党不蹦了,东林不作了,言官闭嘴了,党派之间也不相互陷害了。 苍离也曾推演过天道,可那之前清朗无比的卦象却混沌一片。 根本看不清是何走向,更看不清那灾星的未来。 “巨子,泰山之顶损失惨重,副教主被杀,其余人等也...” 苍离微微点头。 “泰山之事实属本座没想到郑太妃会反水,向崇祯出卖了我们的消息。” 绝壑灵也是心中悲愤,泰山之顶损失惨重,却没有发挥出任何作用,反而让很多布局胎死腹中。 “巨子,皇帝已经把手伸进西北,道门之人也是倾巢而来,我们...” 苍离略微思忖开口。 “既然他以利相许,将百姓从本座手中剥离,那便反其道而行,你即刻带人化做劫匪,截杀来往百姓车马,本座会再派其他人扮作侠客出手击溃尔等救下百姓。” 绝壑灵闻言瞬间大喜。 “巨子高明,如此一来非但能破朝廷收买人心之举,更能让百姓认为只有我等才能护其周全。” “属下这便去着手准备。” 绝壑灵离去,偌大的石室里空空荡荡。 “你们也出发吧,有他牵制你们便能顺利到达京城。” 苍离的话音落下,黑暗之中走出一男一女。 此二人,一为白莲圣女云慈音,一为白莲圣子明尘。 “他想以所谓献贡舞乐收买人心,那你等就去做让他击掌赞叹者,世间事,非他想的那般简单。” 云慈音和明尘躬身领命,偌大的石室再次变得空空荡荡。 “可曾安排妥当?” 苍离话音落下,又一人现身。 “禀巨子,我们安插在安南之人已有四代,如今已然掌权,土默特部、鄂尔多斯部、察哈尔部以及后金之内,我们安插之人也已准备完全,只等巨子号令。” 苍离点头挥手。 “落!” 话音落下,那空空荡荡的石室地面忽然亮起数盏灯火。 而在那灯火的照射下方才发现,原来这偌大的石室地面乃是一个巨大棋盘。 那点亮的灯火呈现刀尖之形,带着丝丝内敛的煞气落在棋盘之上。 绝壑灵为饵。 其实泰山之顶也饵,因为他要的是.... 驿站! 第四百章司法但本座比他仁慈 苍离今年二十三岁。 得墨学真传,但他和其他墨者出世历练不同。 他没走出过贺兰山。 在他眼里,天下莫过棋盘,天下苍生万物也都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他很自傲,因为他有自傲的本钱。 聪明绝顶但无狂妄。 伸手拿起一份儒家学说,翻看几页后随手扔到一旁。 “附强奴学,岂敢称祖?” 没错,在他和墨家看来,这所谓的儒学就是依附皇权的奴才。 歌颂强权的嘴替。 什么也干不了也什么都不敢干,乃是上位者豢养的一群废物罢了。 孔胤植是他的一颗棋子、东林党也是他的一颗棋子,甚至连魏忠贤和崇祯在他眼里同样只是棋子罢了。 就算这白莲教,也无非是墨家打造出来的工具而已。 他喜欢看这些人撕咬,但也在内心之中充满了鄙视。 目光短浅只为私利之辈。 幼年时师父曾问,终生何求也? 当时苍离的回答侍奉师父膝下,别无他求。 师父笑笑没说话。 随后整个大明百姓受欺压苦难的记载被送回,两年后师父再问。 此生何求? 苍离答,救民水火。 师父再次笑笑没有说话,随后大批皇帝朝臣的隐秘被送回。 数年后苍离成年,师父问,所求为何? 这次苍离的回答是... 帝者,天下之大蠹,巨患也。 欲天下富、百姓安,当除帝,以相代之。 效墨,废世及,唯能者居之! 师父闻言问,何不为九五? 苍离摇头。 吾无帝才,亦无帝趣,天下大同观之心安。 为监察者佳,若君昏害民,废而立新,此犹重为帝。 师父大笑。 不为帝却实为帝,于九天之上察天下大公,此才为我墨学霸气也。 所以从那一刻起,苍离以天下人安乐为己任,以铲除帝王祸患为己任。 皇帝,王朝。 兴民则立,苦民则废,在立下这一宏愿之时,他也把自己放在了超脱一切之外的九天之上。 朱明气运已绝,当废。 再立新朝施墨学大道以治天下苍生。 哪怕崇祯的命格混沌不清,哪怕崇祯现在所做之事和他心之所想相同也是一样。 纵横捭阖,无人能出墨家之右。 无数年来墨家早就开始在整个天下布局,更在大明周边培养出无数敌人。 “巨子,大明如今已有一百七十九家驿站尽在我们手里,且按照巨子的吩咐,这些驿站相互之间并不相连。” “只要您一声令下,顷刻间便可切断京城和整个大明的联系,那皇帝也会成为笼中之雀。” 说话的,乃是白莲教天地人三将军之中排名首位的天将军。 说完之后微微抬头。 “巨子,您是如何猜到那郑太妃定会向皇帝告密,将我们在泰山之顶的布置抖出的?” 苍离闻言笑了笑。 “她的儿子孙子都被崇祯杀了,更是以反叛的名义被杀,按理说她会做什么?” “要么害怕被牵连自尽,要么不顾一切寻仇。” 苍离微微摇头。 “可她什么都没做,更没有对我们有任何示警的举动。” “所以她,要复仇!” 轻轻摆了摆衣袖。 “但不是向崇祯复仇,而是向本座复仇。” “因为是本座,让人把她的儿子和孙子变成贪婪暴虐的,更是本座把他儿子和孙子的面目被世人所得知的。” “她没想象中的那么愚蠢,但也从来都算不上聪明人,所以她的举动很好猜,唯一能做的不就是把知道的告诉崇祯嘛。” 苍离的语气很淡,这种淡然在某种程度上和崇祯很像。 “你是否想问,本座密谋拿下大明驿站有很多种办法,为何非要将整个泰山之巅的人全部当成诱饵?” 天将军闻言侧耳,可苍离却没有马上回答他。 “你应该也想问,为何明知绝壑灵去截杀往来车马无法成事,本座还要这样做的原因吧?” 苍离的嘴角出现一丝笑意。 “老师生前一直教导本座,任何人都可以是老师,哪怕是一个屠户一个农夫,他们的身上都有可取之处,都可以拿来弥补自身的不足。”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对天将军问了一个问题。 “那你知道本座,在崇祯的身上学到了什么吗?” 天将军没有给出答案,因为苍离已经说出了答案。 “粮食。” 这样的答案根本算不上答案,准确的说前后根本不搭,但苍离马上就告诉了天将军为何是粮食。 “有些人活着,就是浪费粮食。” “绝壑灵负责的是财粮,但他太投入了,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商人,满脑子都是利益得失已不配再为墨者。” 苍离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但很明显他今天的兴致很不错。 “身为墨者自然要做些什么,哪怕死了也是一样。” “那就让他闹出点动静,让崇祯以为是本座在反击好了,如此,云慈音和明尘就能安安静静的进入京城,去做他们该做的事了。” 天将军这时方才明白。 原来巨子的反击根本不在西北,而是在京城。 “来而不往非礼也,他把那么多人塞到本座家里,那本座也得让他的家里热闹一些不是吗?” 苍离嘴角的笑意扩大了一点。 “他挺有意思的,比孔胤植有意思多了。” 可能感觉不太准确,苍离摇摇头。 “不,唯他一个能让本座感觉有趣,也让本座看到了自己不足的地方。” 他把视线转向天将军。 “你是不是想问,如果绝壑灵被捉暴露了这座墨宫的位置该当如何?” “不,他不会的。” 说着微微一叹。 “他是墨者啊,哪怕是已经没了存在的价值,那也是墨者。” “除了本座,没人有资格杀他,就连崇祯都不能。” 他的手边有一份明刊,一份最新一期的明刊。 这份明刊上面非但有海兰珠的小说和家信,还有经过注解的墨子学说。 “但他也挺坏的。” 苍离挑眉。 墨子学说包罗万象,但这份印发在明刊上的却是被注解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变得毫无深意,还有诸多批判。 “知道为何要跟你说这么多吗?” 他拉动身边的一根细绳,一份纸张从上而降停在天将军面前。 起自东南,临耀辽东,将星灭于昨。 这话对应的是一个人,袁崇焕。 “你,也浪费了粮食。” 苍离摇头。 “他能斩一将星,本座又怎能落于其后?” “但本座比崇祯仁慈,会在死之前解决你的所有困惑。” “这一点,他不如本座。” 第四百零一章狗太监们全来了 苍离没撒谎。 他真的比崇祯仁慈很多,因为崇祯根本没有耐心为将死之人解惑。 得到关于崇祯登基之后的资料越多,苍离便是愈发觉得这个灾星的有趣。 尤其是登基后用让人摸不着头脑杀人的方式,还有那他在朝堂杀人没有任何一个敢出面求情的模样。 就连苍离看了都有些哭笑不得。 太不上品,但也真的好用。 一个皇帝把狐假虎威玩到了极致,怕是整个历史里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这就是苍离的不同。 所有人看到的都是皇帝手段的犀利,但唯有他明白,初登基的崇祯仗的,是魏忠贤的势。 没有魏忠贤鼎力相助甘当奴仆,崇祯莫说清理朝堂大刀阔斧,他的命令能否传出皇宫都是个问题。 所以他现在非常好奇。 好奇这个灾星,到底是用的什么办法收服的魏忠贤。 为此他推演过无数次。 银子? 崇祯还没有魏忠贤有钱。 官位? 更不可能,魏忠贤乃是一个太监之身,能做到如今的地步已是极限。 威胁? 一个什么都没有初登基的帝王,拿什么来威胁魏忠贤呢? 利诱? 这是唯一的可能,但这也是他最为困惑的地方,因为他实在想不出崇祯能拿出什么利诱魏忠贤。 更想不出的是什么样的诱惑,能让魏忠贤如此心甘情愿匍匐在他的脚边做一条听话的老狗。 “嗯,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 “所以,我不会让你那么快的就死掉。” 苍离不是孔胤植,他手里接掌的是墨家数千年留下的底蕴。 他有属于自己的傲气,但没有孔胤植的愚蠢。 所以他不会犯和孔胤植同样的错误,也不会给崇祯太多反抗的机会。 ... “嚯,这么大一只烤全羊?” 御花园里,炭火上正在烤着一只滋滋冒油的大肥羊。 这羊不是从鞑靼互市来的,而是云南百姓进贡而来。 一群百姓敢指名把羊送给陛下,还要在明刊上看结果你敢信? 但这就真实发生了。 一层蜂蜜之后羊肉开始变色,又一层酱料刷上去诱人的肉香开始在御花园里弥漫。 崇祯看着这只烤全羊也是跃跃欲试,随即挥手。 “这羊太大剩了不好吃,叫那狗太监滚过来吃饭。” 看着这只肥羊崇祯也是摆了个造型:“赶紧画,记得把羊全画下来,一会画完你们也别走了,留下来一起吃。” 这话,是他对明刊画匠说的。 可刚摆拍结束,崇祯回头的时候眉头狠狠一皱。 他口中的狗太监是魏忠贤,可自己说的太含糊,所以狗太监们全来了。 曹化淳、方正化、褚宪章、张国元、高实明、李凤翔、王体乾... “呲肉肉喽。” 曹化淳搓着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冒着香气的烤全羊贱兮兮的说着。 狼多肉少啊。 在烤全羊已经彻底熟透的时候,魏忠贤还没到。 “曹化淳,再敢撅着屁股挡在朕前面,朕灭你九族!” “滚开!” 这曹化淳是真的贱,也是真的喜欢着烤羊的味道。 崇祯没有搞落座分食的那一套,而是所有人拿着盘子小刀自己去削。 奇了怪了,自己想去削点肉的时候,这狗日的曹化淳就会精准的挡在自己面前。 “张国元,你把那条羊腿给朕放下!” “褚宪章,吃东西的时候再敢发出声音朕打烂你的嘴!” 御花园里从未有过的热闹。 这里不再有名贵的花种,也不再只是贵人们赏花消遣宫人不敢抬头的地界。 花,都是宫女太监们家乡的品种,很常见不名贵。 却让这巍峨冰冷的皇宫多了一丝温度,也更有了家的味道。 甚至御花园里都没有了专职的花匠,而是各个宫女太监轮流来打理施肥。 都是些普通花卉,没那么金贵,浇点水就能活。 就像他们这些命贱的宫女太监一样,普通,却也有属于自己的娇艳。 魏忠贤不在皇宫所以来的最慢,急急忙忙刚到御花园老魏就听到皇爷的暴怒吼声。 “你们这帮狗东西给魏忠贤那个死太监留点。” “曹化淳,把你手里的那块肉给朕放下!” 魏忠贤也没见过这样的御花园,但他的心底也是升起一股浓浓的暖意。 因为他,是太监。 皇爷口中的死太监。 太监有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所以太监最想要的是什么呢? 可能,只有真正把他们当人看的时候才能明白吧。 崇祯不是做作,更不是故意说这些话让魏忠贤听到。 在别人看来这些人都是没鸟让人恶心的死太监,但这些死太监.. 都是他的人。 仰他鼻息而活,他一个眼神就能处死的狗东西们。 是家奴,也是最效忠他的人。 还是那句话,如今的崇祯已经再不屑于用处死一个魏忠贤来收揽人心。 更不用惺惺作态来换取这些人的忠心。 把命都给朕的家奴,放肆一点怎么了? 吃个烤羊吃的尽兴一点怎么了? 这样的事在大臣或者其他人眼里是荒唐,是无有尊卑是昏君,是有损皇家颜面之举。 但在这群死太监眼里,这是陛下对他们无尽的恩赐和信任。 “你这条老狗连牙口都不行了?” 崇祯看着坐在那里,把一块羊肉放到嘴里呱唧半天也没咽下去的魏忠贤,嫌弃的皱眉问道。 “能饭,能饭,老奴还能饭。” 魏忠贤满脸菊花状的连忙开口。 “张国元,叫人把这肉拿去剁的碎一些。” 魏忠贤愈发苍老了。 这老东西的身体,相比自己刚刚登基的时候差了太多。 历史上也好,还是如今的局势也罢,其实没人会真正去关心魏忠贤的身体如何。 但实际上,这老东西的寿命没多长了。 崇祯的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有些事还真不是依照他的意愿去发展的。 “修路贪腐查的如何?” 魏忠贤闻言躬身。 “回皇爷,查出一百七十九人,已把查到的证据移交给了刑部和都察院。” “皇爷,大批各族献贡的舞乐即将进京,老奴猜测白莲教定会借此兴风作浪,所以老奴请旨...” 崇祯闻言摆摆手。 “你去和杨嗣昌等人去做考官吧。” “魏柔嫣即将回京,这些事交给她...” 崇祯的话才说了一半陡然暴怒。 “张国元,朕让你剁碎些是让这个死太监能咬得动,不是让你他妈喂给那个小熊瞎子的...” 皇帝为了一块肉爆粗口,你见过? 第四百零二章太监都开始玩兵法了 御花园的凉亭内,出现了又一个不可能的一幕。 一群狗太监围着崇祯席地而坐。 崇祯坐到了石桌上,地上坐着一圈太监这很不合规矩。 魏忠贤、方正化、曹化淳、王体乾、王承恩、张国元、褚宪章、李凤翔、高实明。 这些都是崇祯的绝对心腹,都是可以为皇爷去死不打折扣的狗太监。 一群太监开会,这也是从未出现过的。 但这群狗太监的阵容堪称豪华,不提老魏,单就一个方正化和曹化淳就已经足够恐怖了。 崇祯很放松,现在身边这群武力值爆表的死太监,就是乔峰扛着音箱来了也得瞬间放挺。 “陛下,早在毕自严大人整改驿站之时,锦衣卫便是扮作驿卒进入各地驿站。” 方正化第一个开口。 “而在道门围攻泰山之时臣确定,驿站被一批人暗中渗透收买,数量接近两百处。” 说完从袖中拿出一份简易图递给崇祯。 “这些驿站所选的位置极为精妙,若是动起来可在瞬间切断京城和各地的联系,甚至能在三日之内使整个大明驿站瘫痪。” 崇祯看着手里这份被笔连起来,隐隐形成一个半圆形的线条微微眯眼。 魏忠贤也在此时开口。 “皇爷,老奴的东厂也传来准确奏报,新增大批驿卒之内,有数量庞大的江湖客混杂其内,且驿站周边多出大批商贩,而这些人的来历看似没有问题,但绝非良人。” 有些人的布局真的能被称为天衣无缝,但这世间又有毫厘之差的说法。 苍离的布局真的没问题。 因为他拿下驿站的时间节点堪称完美,是在孔胤植被拿下泰山之顶的白莲教被剿灭。 安徽、江苏、福建广东相继被犁一遍的时间节点下,才让那些隐藏驿站之人开始运作的。 所有人的视线和注意力都在那些大的变故上,再加整个大明都在修路,驿站更是爆火无比。 来往人群车马络绎不绝,什么地方的人都有所以无迹可查。 但他忽略了一个小问题,甚至是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个小问题。 大明的驿站改革是毕自严办的。 他把食宿承包了出去,但转运和传递公文这些还在朝廷手里。 最重要的是,他把食宿分成了两个总承包商。 东厂和锦衣卫。 是东厂和锦衣卫,将整个大明的驿站一分为二,也是他们把各地驿站的食宿分包出去的。 总有人以为有灯下黑这一说法。 将近两千处驿站,就算东厂和锦衣卫再强也无法分辨出这些人的成份。 但只有东厂和锦衣卫自己明白。 皇爷一分为二各领一部,东厂和锦衣卫之间的对比也出现了。 谁负责的地方出了问题一目了然。 况且锦衣卫的老大叫方正化,东厂的老大叫魏忠贤,他们是那种没事就推演自己漏洞的主。 同时坐在崇祯身边的还有一个更贱的东西。 曹化淳。 他领命打造的那支没有名字,却渗透到了大明各地的人也是东厂和锦衣卫的补丁。 再者,谁要是敢轻视忽略如今大明的户部尚书,那就真的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如今的驿站火爆无比。 一旦连通大明的水泥路完工,驿站的火爆将会更上一层楼。 简直堪称户部的命根子,毕自严会一点防备都没有吗? “朕一直在想着如何能让百姓富足些,贪官少一些,大明人的腰杆挺直一些。” 崇祯摇头扔下手里的纸张。 “但这大明内部腌臜之辈层出不穷,个个理直气壮的都要顺应天道除了朕这个昏君,仿佛朕死了这天下就能变成人间天堂。” “仿佛他们挥手间就能弄出大批粮食让百姓吃饱,吹口气就能让外敌覆灭。” 每个人,每个试图祸乱大明推翻大明之辈,都会义正言辞的说上一句,有能居之! 但就算真的推翻了大明干掉现在的崇祯,他们就真的能让天下安定百姓富足? 给自己脸上贴金找的理由罢了。 总不能说是为了当皇帝,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吧。 哪怕看到了如今大明出现的变化,哪怕知道只要让大明继续安稳的发展下去就一定能富足安稳,但那些贱人也还是会选择祸乱的。 无他,贪婪耳。 百姓富足天下安定,不就是最好的借口嘛。 褚宪章吃的最多,所以在崇祯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打了个饱嗝。 崇祯拿起扔下的纸张攥成一个纸团砸在他脸上。 “你来说,他们拿下驿站要干什么?” 褚宪章这个饱嗝引来所有狗太监杀人般的眼神,在皇爷面前如此放肆弄死你得了。 褚宪章连忙打开那份纸张,看了看纸张上驿站的位置随后开口。 他这一开口,崇祯也明白了历史上为何这狗日的,能被派去和方正化一起守城的原因。 “这些驿站的位置看似不相连,但若运作起来便能截停云南、福建、广东送到京城的奏报。” 他抬头。 “皇爷,这是为安南而来!” 崇祯点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奴婢不懂兵更不懂朝政,但奴婢想,或许那些人在安南早有布置。” “一旦安南失利总兵萧云举向京城求援被截停,云南很有可能会被安南攻陷。” “若在截停的过程中,向皇爷以及萧总兵传递假消息,如假造皇爷旨意命萧总兵更改路线或暂停行军之类,云南大军很有可能会被断了粮道,亦或者陷入敌人的包围圈。” 崇祯看着这个狗太监,眼底也是闪过一抹精芒。 他妈的,朕麾下的死太监都开始玩兵法了。 “如何破?” 能看出问题所在很好,但若给不出解决的办法那也只是棒槌。 褚宪章又嗝喽一声连忙再次开口。 “腌臜设局,无非就是针对驿卒传递消息时快马单人,可中途截杀或者偷换情报。” “如今我大明正在修路荒野亦有大批人烟,那便要求各地县衙派人陪同,在哪地出了问题,就治哪地县令的罪。” “若事发两地交界,那就两地县令同时治罪。” 张国元出言反驳。 “军情六百里加急,县衙陪同何来那般多快马。” “皇爷,要奴婢说,反正现在修路人多的很,那便沿途三里一卒接应,以锣迎送,三里对快马眨眼即到,闻锣响而不见马定有腌臜,而且道门很闲,由他们来传递公文情报...” 李凤翔不服。 “说来说去也没说到点子上。” “皇爷,要奴婢说啊,先直接拿了那群垃圾,然后以刑逼供咱们的人扮成他们的人,这样驿卒安全了还能反向整点假情报...” 第四百零三章您心里没数吗? 魏忠贤笑着没说话。 因为他明白皇爷的用意,几个死太监就能看破你的局,你这所谓布局还能有什么大用呢。 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是皇爷经常和他们这群太监说的话。 “曹化淳,高实明好像死了,你看看能不能抢救一下。” 在听到皇爷的话之后,曹化淳撸起袖子就要朝一直没说话的高实明脸上砸。 “没死没死...皇爷奴婢没死,没死呢!” 高实明连忙开口。 “奴婢觉得,那些人之所以欲要祸乱大明无非欲求不满,走正常渠道得不到的就想从歪门邪道获取。” “而这七情六欲也无非就是银子和女人。” 他抬头。 “要不拿下逼问之后策反一下试试呢?” 你看吧,死太监们看事情的角度是不同的。 造反总得为点什么吧? 心有信仰无欲无求的可能有,但绝对凤毛麟角。 更多的人都是想得到点什么。 人这一辈子,尤其是男人这一辈子求的不就是两样嘛。 钱,妞! 没有第三个。 英雄都难过美人关呢,更何况一群垃圾败类呢。 崇祯对着褚宪章一指。 “把你手里的纸张给高实明。” 高实明接过纸张看了一会,用指甲画了划了一条线。 “皇爷,奴婢也不懂兵,但奴婢觉得若是此时联合西北之外的瓦剌、叶尔羌等进犯,再联合建奴两方面对大明动兵,切断驿站最多能延缓七日,但这七日时间若是运作得当,整个大明便会顾此失彼陷入被动。” “云南失利大军被围困,西北建奴同时发难,皇爷能做的唯有调派大军支援,眼下能动用的只有京营,若是如此京城的防卫也就空了。” 张国元接过纸张看了一眼。 “洪承畴的大军倒是可以调动,但远在江苏远水不解近渴,而且一旦如此调动,那皇爷拟定的大明境内总兵相互调动就会搁浅。” 他抬头。 “黄得功部也会被调动支援,届时湖北就剩下了祖大寿一人再无制衡,他被调入京城也会因此搁浅停滞。” 李凤翔不想说话的,但皇爷的眼神看过来了,也只能拿过纸张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 “京城守卫空虚,又有大批人即将进京进献舞乐,这是一环套一环呢。” “那时只能下令在浙江的勇卫营回师,那浙江的事也只能半途而废。” 他抬头看向崇祯。 “皇爷,这腌臜是针对您的所有布置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您的所有政令半途而废,一旦开战,这修到了一半的路也得停下,陕西的水泥和锻铁坊也得停下,如此一来陕西又回到原点了啊。” 这些话不是内阁大臣,更不是战场将军说的,而是四个太监根据一张驿站被渗透图推演出来的。 就连方正化都是多看了这四个太监一眼。 这四个货是干什么的? 替陛下打理皇宫,管理皇宫袜子鞋垫的内廷宦官。 但就这四个货分析出来的东西,就算是把首辅大人找来也就如此了吧。 而且这样的太监陛下身边有九个...哦,是八个,那个一脸懵懂的王承恩就算了。 崇祯点头,随后说了五个字。 “就这么办吧。” 哪么办? 自然是四个狗太监提出来的一起办,该杀该打该利诱的就由东厂和锦衣卫去折腾吧。 这话让方正化连同曹化淳都是有些傻眼,因为皇爷,甚至都没做任何补充。 这事关整个大明安危的决定,陛下直接采纳了四个宦官的主意。 神奇不? “你们觉得,如果想在舞乐上做点文章,他们会用什么办法?” 崇祯这话说完。 所有狗太监同时看了皇爷一眼,又同时躬身不语。 那意思很明显,他们会用什么招数皇爷您心里没数吗? 高实明那个贱人刚说的色诱,您不会以为只是说对付那些人的办法吧? 这狗日的也是在提醒您,那些人想要做点什么就一定是先色诱您。 美人计对姆们一点作用都没有,就算她拧成麻花咱家也帮不了她。 可您不一样啊。 崇祯看着这些低头不语的狗太监们,眼底也是闪过一抹怒气。 妈的,看来真得找个时间挨个收拾你们这群狗日的一顿了。 都开始跟朕玩眼神,玩暗讽了是吧。 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群死太监们心思之犀利思维之敏锐,就连他都不得不赞叹一声...狗太监! 苍离的布局不大吗? 不! 很大,图谋更大也远比孔胤植要犀利直接。 但四个狗太监已经给出了最合理的答案,从源头掐灭! 驿站在苍离的布局里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但前提是这个角色得动得起来。 联合大明周边的敌人同时出兵这很可怕,但这个叫苍离的好像从来没把毕自严当回事。 “皇爷,如此说来这个墨家所图甚大,那这朝堂之内...” 崇祯摆摆手打断了曹化淳的话。 “不会,朝堂里不会有他安插进来的人。” 见众人有些不解,崇祯抖了抖衣袖。 “他安插的速度远没有朕杀的快。” 说完微微笑了笑。 “而且这个人很傲,他看不上朕朝堂里的这些人,也不屑于花费精力来拉拢朕朝堂里的文武众臣。” “那是墨家啊,传承了数千年的墨家,在他们眼里估计随便拉出一个都比朕的大臣强上无数倍。” 崇祯说着双眼也是眯了眯。 “他瞧不上孔胤植那一套,因为他要的是灭,连同朕和大明的官员一起被覆灭。” 说完用手指了指。 “还有你们这群死太监!” 皇爷甚至连传旨提醒辽东满桂,和云南萧云举的意思都没有。 所以死太监们也是明白了,皇爷已经早有准备了。 一直没说话的王体乾微微躬身。 “皇爷,奴婢觉得如云南进贡肥羊之事该整治一番了。” 这话让王承恩面露不解。 那羊多香啊,而且还是百姓进贡给皇爷的,你刚才也没少吃啊。 这怎么吃完就翻脸,还是人吗? 可就在王体乾开口后,除王承恩之外的所有死太监全部躬身。 “奴婢附议!” 就连魏忠贤和方正化都是认同了王体乾的话。 这让本就插不上嘴,更是云里雾里的王承恩更迷惑了。 这不是说墨家祸乱呢吗。 怎么就突然拐到这来了捏? 第四百零四章这,才是合格的吏部 在御花园里吃羊的有九个死太监。 其中八个是在同一频道上的,唯独王承恩从头到尾没插上话。 甚至最后都没听懂另外八个死太监在说什么。 崇祯选择走路回御书房,他也吃了一肚子羊肉有点撑。 “要么憋着,要么问。” 听到皇爷开口,王承恩小心翼翼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人家进贡肥羊,为何还要治人家的罪? 崇祯闻言脚步未停的看了一眼王承恩。 “你认为云南百姓真的有能力,把一头肥羊赶进京城献给朕?” “既然百姓没能力送到京城,那又是谁送来的?” 王承恩听到这里陡然恍悟。 “官员,云南当地的官员。” “以百姓的名义进献,又要求在明刊上看到皇爷亲自吃了,那就会让整个大明都知道云南的羊很肥美,就连皇爷都喜欢吃,如此这羊的价钱定会水涨船高。” 他懂了。 原本只是以为百姓献了一只羊而已,可哪成想这背后,竟然是云南当地的官员在用皇爷打广告。 最可恨的还是免费的广告,那狗日的从头到尾只出了一只羊,却能让云南的羊卖到整个大明卖出高价。 “他们..胆大包天啊皇爷。” 崇祯笑着摇摇头。 “可知朕明知如此,为何还会选择吃了这头羊还在明刊发行吗?” “动力。” “发展经济是朕定下的基调,官员升迁更是和当地民生经济挂钩,定下了基调就要允许人家做事。” 崇祯说着也是再次笑了笑。 “朕吃了,是认可了人家云南地方官的法子,人家想出了法子就要得到相应的奖赏。” “同意王体乾惩治,是为了杜绝其他人效仿,苦思冥想做实事者需要得到奖赏,但抄袭套用者必须受到惩罚。” 王承恩听完后垮着脸。 “皇爷,奴婢愚钝,一点都不能为皇爷分忧...奴婢该死。” 九个太监八个精,唯一整日跟在皇爷身边的竟然是个棒槌。 人家都看懂的东西他看不懂,还得皇爷为他解惑。 想到这王承恩突然觉得好难过,替皇爷难过,竟然养了自己这个没用的废物。 怪不得曹化淳说,若非当时陪在皇爷身边的只有你着一个废物,你连屎都吃不上热的。 看着跪地的王承恩,崇祯伸手在他的帽子上拍了拍。 “你和他们不一样,不必妄自菲薄。” “他们一个个坏的流脓,你不一样。” 王承恩闻言抬头:“皇爷,真的吗?” 崇祯很是认真的点头:“当然,单单你这清澈愚蠢又单纯的眼神就是那些垃圾所不具备的。” 王承恩:“。。。。。” “还有啊,你知道为何朕选你留在身边,而不是他们吗?” 崇祯迈步而行。 “因为在你心里,朕的衣食住行大过天。” 王承恩没有那些死太监聪明,更没有那些人的眼界。 但他也有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一点。 什么事都不关心,他只关心皇爷吃的好不好睡得沉不沉。 这份纯粹,才是崇祯最看重的。 “转过去!” 王承恩闻言起身,崇祯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 这让王承恩喜笑颜开。 因为皇爷说过,狗日王承恩屁股形状长的最好。 没事踢一脚朕的心情好。 死太监们高兴的理由很简单,只要主子觉得自己还有用就能开心很久。 对于王承恩这个历史上崇祯的吊友,每日奔波只为自己的一日三餐,崇祯对他格外的宽容。 能干的人够多了,这样纯粹的人在自己庇护下简单的活着。 这也是一种成就感,不是吗? .... 苍离不懂,他好奇魏忠贤那样的权阉,为何会匍匐崇祯脚下拜主。 不懂,是因为他把自己放得太高。 推演不出来,更是因为他从来没把这些太监们当人看过。 就如他不明白,现在的魏忠贤已经没有了利用的价值。 崇祯为何不将其斩杀用来收揽民心民意。 更是在看到崇祯下令修缮安乐堂的时候摇头,本末倒置。 他认为崇祯在做无用功本末倒置的事情,花钱去修一处给宫女太监养老的安乐堂,远没有处死魏忠贤来的更有效果。 沽名钓誉,这是他对崇祯评价。 当然,他也承认崇祯的优点,杀伐果决绝不浪费一粒粮食。 袁崇焕死了。 孙承宗亲自出手,将他视为接班人的袁崇焕从世间抹除。 袁崇焕是他发掘的,也的确展露出了自己统军的能力,但现在的大明容不下他。 也不需要一个自大目中无人的袁崇焕。 这是苍离最认可崇祯的点,所以为了不甘落后他杀掉了麾下的天将军。 理由就像他说的一样简单。 崇祯杀了袁崇焕,那我又岂能落后与他? 你让一子,我便自废一子,这样才公平,才能不占你便宜。 傲气。 这是苍离的傲气。 房壮丽画了一个圈,圈里的名字就是那个向陛下进贡肥羊的云南地方官。 “找个理由,把他从知州的位置上贬去牧课司任主事。” 见李标面露不解。 房壮丽放下手里的笔端起茶盏。 “吏部不是都察院,更不是有功则报无功则贬那般简单,陛下允了他的法子,但也绝不允许有人效仿。” “为了杜绝有人效仿,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房壮丽说着放下手中茶盏。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第一个出头的人贬了,他不是喜欢养羊卖高价吗,那就让他专职去管这事好了。” 李标闻言皱眉。 “可大人,按照陛下的意思此人是要提拔重用的,如此贬官会不会...” 房壮丽停下手里的笔看了一眼李标。 “陛下已经记住了他的名字,这就是最好的奖赏。” “记住,我们吏部作为陛下的大管家,不能照本宣科,而是要替陛下看清楚一个人的本质。” “若此人聪慧勤能,哪怕到了牧课司依旧能做出成绩,这是他的考验也是他的机会。” 提笔蘸墨后批改公文淡淡开口。 “若只是哗众取宠,贬官后心生怨念不事政务,那此人将再不会出现在陛下面前。” “这,才是合格的吏部。” “也是陛下需要的吏部。” 第四百零五章登州侯 礼部很忙。 已经递交礼部确定进京献贡的地方舞乐,达到了一千三百多支。 这还没算上自发前来的舞乐队伍。 之所以数量达到如此惊人的地步,乃是崇祯允许各地各民族皆可前来。 大明单单一个苗族,就分布在诸多地界。 所以每个地界的苗族都有一支舞乐名额,路上的花销朝廷承担,每个民族都可以来。 而且对这些人只有一个要求,就按照你们的习俗和习惯来。 在当地怎么唱怎么跳的不需要任何改编,在家怎样到京城也怎样。 京城里的水泥路已经铺设完成了八成,再过半月就能全部完工。 礼部联合五城兵马司以及其他各部,已经提前规划好了巡游献贡的路线。 没错。 开始的那天这些人会沿着规划好的路线,一路跳着唱着从京城大街上一路而过。 最后在皇宫之前接受陛下审阅。 这和后世的阅兵很像,也让京城和整个大明百姓极为期待。 因为这些人都是在明刊发行,其中就有代表自己家乡的代表队登上明刊,在陛下面前献舞奏乐。 这样的事花销极大,因为要打造大量花车和彩绸等装饰品。 反正要分怎么去看待。 如果认定这是劳民伤财的无用之举也没问题,但若理解成为民族大同人心凝聚同样有道理。 但在毕自严看来,这却是推广四轮马车的最好时机。 在忙着这件事的同时,礼部收到了来自大明各地数量达到十一万七千多份草图。 大明国旗! 这件事一直在被推行,也一直在向民间征集国旗样式。 大明民脊颂已经被确定为国歌,但国旗还没有正式确定。 同时兵部也收到了近万份军旗样式。 这些军旗来自各地军队的兵卒和将领之手,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 黄道周直接剔除了如刑天、龙爪、九鼎这些和上古神话有关的军旗样式。 最后挑出一千份递交崇祯。 礼部联合六部从十几万份国旗的样式中,也选出了一千份递交崇祯。 崇祯只是简单的翻了翻,随后大手一挥。 “印发明刊,由百姓票选!” 家国天下,就连皇帝都有个皇族专属的旗帜,贵族也有属于自己的家徽。 名为国,却以家为先这本身就有问题。 既然是天下人的大明,那就由天下人来选。 军旗原本是以领军主将姓氏为帜,这同样和百姓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那浩荡大军又是由谁组建出来的? 人呢,不能太无耻。 既然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那这些东西就由天下匹夫共同决定。 有了绝对的参与感,才能有绝对的归属感。 “禀陛下,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安排戚志承入京科举,另戚家还有一女年十三,名戚昭华。” 方正化说完,将一份纸张递给了王承恩。 戚志承,戚继光的重孙,戚昭华便是戚继光的重孙女。 戚继光的结局让人意难平,而戚继光死后他的五个儿子也再无其父之勇。 崇祯建立明堂后,便是让人去搜寻戚家后人。 史书上记载,戚继光的五个儿子里次子早夭,剩下的四个儿子都没有被牵连,也依然在做官。 长子戚祚国是济南府掌印都司,三子戚昌国是都督府同知,四子戚报国赐锦衣卫百户领骠骑将军位。 五子戚兴国授锦衣卫佥事,领昭勇将军位。 但根本没有,戚继光的儿子没有一个还在朝中任职,甚至没有一个还留存于世。 只有戚昌国留下了三个儿子,分别为戚盘宗、戚显宗、戚振宗。 这三兄弟在天津卫生活,没有为官也没有展露出其祖之风。 甚至朝堂上都没人向崇祯举荐这戚家后人。 明堂成立,崇祯想过启用戚家后人。 但锦衣卫联合东厂探查,这戚盘宗、戚显宗、戚振宗三人没有任何过人之处。 相比之下,他们得到的传承还不如浙江台州府那支跟随戚继光的吴姓后人。 无为官之能强行委派是会害了他们的。 是藏拙也好是真实也罢,崇祯最后还是下令不要去改变戚家人现在的生活。 但同时也下令暗中探查,观察戚家小一辈后人里是否有聪慧之人。 戚志承的名字,被送到了崇祯的御案之上。 今年十七岁。 崇祯看了这个戚志承的画像,和其祖有八分相似。 身材修长面容儒雅内敛,气质也和戚继光相差无几。 而更让崇祯皱眉的,是戚家到了现在人丁凋零,这一代仅剩戚志承和堂妹戚昭华两人。 “陛下,戚家是有世袭资格的,其后人均可世袭官位领取俸禄,但他们的世袭资格被取消了。” “而取消世袭资格的人,正是内阁大臣张瑞图。” 如今的大明内阁里,还有两个老人。 一个是张瑞图另一个叫丁绍轼,这两个人极会做人同时也有点真本事。 所以这两个人一直被留着,崇祯并没有去动。 “以何名义取消?” 方正化躬身。 “不臣之将若得世袭乃大乱根由。” 崇祯怒极而笑。 戚继光一生领军未尝一败,可在后期受张居正牵连各种屎盆子全扣在他头上。 虽然戚继光死了,但戚家的功劳也不止戚继光一个,而是戚家本就是大明的开国功臣。 可这样的军功世家却被遗忘在尘埃里,就连人家祖上打下来的世袭资格,都被轻飘飘的一句话剥夺了。 “拟旨,在登州修建太保祠,追封戚继光为登州侯。” “命戚志承入京文武双举,戚昭华入明堂就学,天津戚家归返登州祖地打理太保祠,享朝廷伺祖银每年一千八百两!” 这是崇祯登基后,第一次封爵。 也是大明勋贵被近乎团灭后,第一个被封赏出去的爵位。 但这爵位乃是追封。 “告诉李志明,张瑞图病了,病的很严重,让他去看看还有没有得救。” 方正化躬身退出御书房,因为这话是对王承恩说的。 只要那李志明不是个锤子,听到陛下这话就一定能够明白是啥意思。 是给张瑞图留下了一点体面,更是给李志明的奖赏。 这逼是太医院首座啊,还是奉旨前来。 这身份来了谁不得意思意思。 你要不意思意思,他就能在陛下面前变了意思。 第四百零六章定心丸! 张瑞图的坏,遍翻史书也只有一点。 失节! 他被定义为奸臣坏球就是因为他投靠了魏忠贤,成为了阉党。 至于贪腐陷害忠良,一概没有。 这一点他比丁绍轼还要干净,因为丁绍轼还参与到了熊廷弼的案子之中,但也只是个打酱油的。 史书记载张瑞图崇祯三年因阉党被罢官,回到祖籍福建晋江于崇祯十七年去世。 史书还记载丁绍轼在天启六年当上户部尚书后嘎巴,结果这逼在崇祯登基后还活着。 而且据张景岳把脉,这个丁绍轼肾气还挺足。 张瑞图今年五十九岁,丁绍轼五十四岁。 李志明得到旨意后,脸带笑意的背着手领着人直奔张瑞图府邸而去。 老李变了。 刚进太医院那会,老李是浓眉大眼一身正气。 对官场很是厌烦,对太医院也没有任何的归属感。 他不喜欢当官更不喜欢和当官的接触。 但现在的李志明整天和曹化淳魏忠贤这些...心地干净、为人和善、相貌清秀、一心向善、扶老太太过马路绝不银币的东西混在一块。 所以王承恩怎么看,都觉得这个李志明现在身上带着浓浓的猥琐之气。 寒暄、落座,把脉。 李志明睁眼看向张瑞图。 “哎呀,张大人的脑袋里长了根蓝弦子,病的很重啊,若是一个不注意弦断了必有性命之危啊。” 张瑞图一把将手抽回,从怀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扔给李志明。 “你重说!” 李志明接过银票脸上出现一抹嫌弃,堂堂内阁大臣就给五十两。 人家钱谦益就是个礼部右侍郎还给九百两呢。 “嗳,张大人,下官这里有一枚陛下赏赐的玻璃吊坠,如果张大人喜欢下官愿意割爱...” 他的话还没说完,张瑞图一摆手。 “要银子没有,要命不给,就这么多爱要不要!” 这买卖看来是谈不成了。 “张大人就不想知道,陛下为何让下官前来?” 看着眼前一身猥琐之气的李志明,张瑞图反问。 “那你可知,陛下为何要让你前来?” 这回算是彻底谈崩了,李志明自上次从钱谦益府邸回去后,特意跑到御书房向崇祯要了一堆玻璃挂件。 大明的玻璃已经量产,但却严格控制哪怕一块玻璃渣的去向。 不然那玻璃球也不会在布哈拉、建奴、蒙古地界被炒成天价。 同时大明内部出售的玻璃器皿、以及玻璃板都是有编号的,买可以,但要在官府报备。 如果哪天抽查你家的玻璃器皿没了,或者哪块门上窗上的玻璃打了没报备。 罪同通敌! 别人请旨想要玻璃挂件还是一堆崇祯理都不理,但对这位太医院首座,崇祯很是痛快点头。 让工部为他打造了十枚玻璃吊坠。 为啥? 因为崇祯从没亲自掏口袋赏过李志明。 李志明现在身兼数职,太医院、医学院、军医院、再加马上即将投产专门生产治疗梅毒的制药厂,足以说明这个人有多忙能力有多强。 但崇祯愣就是没赏过他哪怕一两银子。 有些人的积极性是需要用另类方法去调动的,比如毕自严,他最喜欢的就是占皇帝的便宜。 哪怕只坑崇祯一百两银子,也能让这位户部尚书美的直冒泡。 而这位李志明的积极性则不然。 所以崇祯另辟蹊径,让曹化淳和魏忠贤做他的好朋友。 教授他坑官员朝臣的乐趣,这位李志明食髓知味乐此不疲。 总共加起来他坑朝臣官员的银子也就两三千两,但他就是乐的屁眼翻翻走路飘轻。 连带着他越来越享受,也越来越有归属感和荣誉感了。 谈崩了,李志明甩手而去。 走出张瑞图大门口的时候,身边跟随之人开口问道。 “大人,您并未开药也未详细问诊,回去要如何向陛下交代啊?” 刚才还阴沉着脸的李志明闻言呵呵一笑。 “陛下的药本官已经送到了,所以这病也治完了。” 跟随之人不懂,但李志明没有解释迈步上了马车。 “他不是来治病的,而是来替陛下送药的。” 张瑞图坐在椅子上,对着自己的儿子开口说道。 “看似陛下因戚家人迁怒于我,实则这是陛下给我的体面啊。” 摆摆手示意儿子坐下。 “戚继光一生从无败绩,但无论威望还是官位都不如李成梁,可知为何?” “其人太过自傲清高了啊。” “在他的眼里只有张居正,就连李成梁都是勉强入眼,这样的将领非陛下所喜,你以为没有神宗授意能那般轻易的就废掉戚继光?” 张瑞图说着微微摇头。 “当年神宗在张居正辞官后问戚继光,战局何以运筹布置,其曰,战策久已上于首辅,陛下取阅可也。” 这话让张瑞图的儿子也是猛然一惊。 万历问就是想用他,但戚继光回的是,战策已经上交首辅,想看去找首辅吧,我挺忙的没时间再重复一遍了。 父亲说的没错,自傲。 他不想再说一遍不是看不出万历想重用他的意思,而是他认为万历不懂兵法布阵。 说了也没用,再者他只服气张居正一个人。 “这事陛下一定知道,不然也不会这么长时间后才召集戚家后人进京。” 张瑞图的儿子闻言皱眉:“可是父亲,若是陛下不是因为此事迁怒,又为何....” 张瑞图笑了笑,随后伸手朝着门外指了指。 “因为毕自严要入阁了。” 这话让张瑞图的儿子恍然,如今朝堂六部尚书除了毕自严之外全部入阁。 “陛下没动我一直留到现在,因我无劣性也因我心向朝廷更因当时没有合适的人选。” “但如今你再看看各地巡抚、布政使以及地方知府都是些什么人。” “给我一个体面的方式致仕,毕自严就能再进一步,而其他人也能齐齐的同时再进一步,这才是陛下一直留着我的原因呢。” 张瑞图的脸上没有失落,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知道陛下让李志明来送的是什么药吗?” 他对着胸口指了指。 “定心丸!” 第四百零七章大明忠烈祠 张瑞图微微叹了口气。 “自从陛下覆灭以朱纯臣为首的那些人时,大明就注定不会再有勋贵。” 看着面带不解的儿子,张瑞图再次开口。 “是不是觉得这话和陛下的做法相悖?” “其实不然,因为陛下要通过这件事昭告天下,封爵可以,但只能是追封且无有世袭。” 他从椅子上起身。 “去让人收拾东西吧,这几日就准备回祖地享受清闲的日子了。” 张瑞图的儿子也是起身。 “爹,您这是要去哪,为何要走的这么急?” 张瑞图笑了笑。 “陛下给了定心丸有些事就只能我去做,再者,能以内阁大臣的身份致仕归乡已经是光宗耀祖了,接下来者京城的事太多。” “为父这老目咔哧眼的,别一个不留神被误伤了。” “得赶紧走,这刀光血影的心脏受不了。” 张瑞图只给了李志明五十两,是因为他本身就没有多少钱,更因为他认为李志明就值五十两。 你可以去敲诈钱谦益,也可以把从陛下那要来的东西强卖给其他人。 但老子屁股上没有屎,不怕你告黑状。 张瑞图不是蠢货,蠢货哪怕巴结老魏也做不到内阁大臣的位置上。 相反,这个人很聪明也很有能力。 但问题是现在的大明,能力在他之上又足够年轻的一抓一大把。 不提毕自严,就是王家彦、金声、钟如意这些年轻人就不是他能比拟的。 老张神清气爽,因为陛下给的够多了。 修路、朝堂整顿以及一系列的政务变革他全部都参与了,如此多功绩又从内阁平稳落地。 在史书上也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当天,内阁大臣张瑞图上书,请求重修京城忠烈祠,并享天下人香火。 大明忠烈祠起于太祖朱元璋,其内供奉大明文武忠贞之臣,后来又纳入历史上各朝忠臣良将。 随后大明各地也修建了类似的忠烈祠,甚至一县之地也会为战死兵卒修建类似祠堂。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大明朝廷财政的恶化天灾兵祸等等,这些忠烈祠残破不堪且再无人前往拜祭。 但和忠烈祠的残破成反比的,则是各地的寺庙拔地而起香火鼎盛。 就连那佛像都是镀金的,更有人花费重金打造纯金佛像送去寺庙。 只为求佛祖庇佑人丁兴旺生意兴隆。 但大明盛世保他们平安的是佛像吗? 是那一声声充满平和意味的阿弥陀佛吗? 不! 保他们平安的是战场上挥刀洒血的兵卒,让他们免于战火的也不是平和的阿弥陀佛。 而是那充满嘶哑杀气的冲锋嘶吼,是战死之前呐喊,更是战死闭眼前紧盯家乡的低声喃喃。 大明有自己的神,更有自己的保护神! 崇祯从没对宗教发表过任何言论,但他也从来没有召集寺庙里的和尚前来向上苍祈福。 道门被调动洒向整个大明,但唯独佛门没有得到任何旨意。 依旧在吃斋念佛劝人向善,没拿出香火钱去赈灾、没去修路、同样也没有任何要去帮助朝廷围剿白莲教的意思。 明朝有道录司掌天下道门事,同样也有僧录司掌天下寺庙事。 但道录司归位,可僧录司却连提都没提。 这样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了,所以张瑞图上书重修忠烈祠的言辞十分之激烈。 激烈到连崇祯、天启在内的两位帝王,以及朝堂所有大臣官员学子百姓全骂了进去。 这一幕惊呆了很多人。 他们不明白一直夹着尾巴做人的张瑞图,怎么突然间跟吃错了药似的骤然暴起。 谁给他的胆子? 不想活了吗? 张瑞图昨日上书,今日在朝堂上唾沫横飞的骂了整整半个时辰之久。 最后把陛下骂的都是脸色铁青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因为这张瑞图骂完伸手一指杨嗣昌。 “修缮维护忠烈祠的乃礼部下辖祀祭清吏司,然忠烈祠荒废至此,礼部尚书侍郎皆当斩!” 这话就连内阁首辅孙承宗的脸色都是为之一黑。 你骂杨嗣昌就算了,袁可立人家自从奉旨成为礼部尚书之后一直没回来。 忠烈祠变成现在这番模样原因很复杂,时间也久远到和数位帝王有关。 你要求重振忠烈祠的地位拿杨嗣昌说事也就算了,你把袁可立带上干什么? 但! 张瑞图看都没看已经站起身的崇祯,理都没理回头看了自己一眼的孙承宗。 “成祖永乐十年重建南京大报恩寺,历时十九年花费白银两百四十八万两!” “宣德十年至成化十五年间,朝廷共向天下寺庙拨银扩建花费一百七十四万两!” “万历二十六年,北京仁寿寺、万寿寺修建共花费一百二十一万八千两,万历二十九年重修北京千佛寺,费银三十六万三千六百两....” 张瑞图连珠炮般历数大明这些年来,对修建寺庙上的巨额花费。 这些事所有人都知道,但今天从张瑞图口中听来却多了一丝震撼。 因为从成祖开始到天启年间,大明用作修建寺庙的花费超过了一千五百万两。 张瑞图话音陡停对崇祯躬身。 “陛下,我大明不是没有银子更不是修缮不起忠烈祠,而是这钱拿去修了庙盖了佛殿。” 他抬头,双目赤红的看向崇祯。 “宁愿花费巨资对泥像祈求平安,也不愿为民族家国战死先烈上一炷香火。” “陛下,此举和本末倒置背弃列祖列宗有何区别!” 说完噗通一声双膝跪地。 “陛下,列祖在天,亦心寒矣!” “吾等,皆为不孝之徒!” 整个皇极殿鸦雀无声,所有朝臣都是垂首闭口。 张瑞图的这番话仿如重鼓在所有人脑海炸响。 崇祯也是脸色阴沉的站在龙椅前,双眼也是狠狠眯起。 忘祖! 明有孙承宗一家战死无一存活,周遇吉夫妇死战不退,城破夫人自焚面跪京城... 后有杨根思、邱少云、冰雕连.... 佛陀诞辰被当成节日趋之若鹜,唱跳RAP哥哥姐姐过生日大把撒钱。 那些为家国民族战死的先辈,还有多少人记得他们? 如果他们看到如今的后辈,当年是否还会不顾一切的冲向敌人... 第四百零八章你说气人不? 良久之后,崇祯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朝堂上响起。 “当如何?” 孙承宗闻言出列。 “禀陛下,臣赞同重修忠烈祠,享天下万民香火!” 李邦华也在此时出列。 “陛下,臣认为既重修忠烈祠供奉我大明英魂,哪怕一小卒立下大功亦有受香火的资格,臣请奏,凡我大明军人立下大功者皆可入忠烈祠!” 李邦华话音落下,工部尚书韩爌出列。 “臣,附议!” 户部尚书毕自严、吏部尚书房壮丽、礼部左侍郎杨嗣昌、兵部左侍郎黄道周、刑部左侍郎等人同时出列。 “臣等,附议!” 随后整个朝堂所有官员尽皆躬身开口,附议! “此事不得拖延,首辅,内阁协调六部即刻运作,迎我大明英烈归位!” 早朝散了,崇祯还是一字没提寺庙。 但这一幕已经被明刊之人全部记录在案,随后将会发行全国。 崇祯虽然没提,但那张瑞图直指的就是佛门寺庙。 百姓可能对寺庙有优待没意见,但当一千五百万两这个数字被公布后。 心里一定会发生变化。 和尚不作恶,劝人向善吃斋念佛从不影响任何人。 但他们也从不事劳作,没有任何产出也从不反哺百姓朝廷。 他们的工作就是念经。 但念经也得吃饭、穿衣、住房子,这些东西哪来的? 百姓不反感是因为这些数量庞大的和尚,乃是朝廷供养由国库出钱。 可突然发现,原来这些肥头大耳只会念经和尚的是他们在养,和尚们吃的米都是从他们的米缸里拿走的。 这份事不关己就会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明刊的人早就把国库,税赋和百姓生活息息相关推广的清清楚楚。 明刊的强大在于唯一性,没有后世那么多信息来源的渠道,百姓劳作之后最喜之事。 便是听识字之人讲解明刊上的内容。 所以明刊之人非但把朝堂上的事刊印,还整来一堆据说是户部提供的数据佐证。 包括大明所有寺庙所有的土地、僧人的数量以及大明建国以来寺庙免除赋税的金额。 两百多年累积下来的金额会有多可怕? 这个数字非但把百姓惊到了,就连大批朝臣都被惊到了。 连番开炮之后,张瑞图上书请辞。 臣病了,太医院首座李志明说臣的脑子里长了根蓝弦子。 老张在临走之前坑了李志明一把,让那狗日的知道老夫的银子不是那么好拿的。 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向寺庙开炮的人开完炮辞官了。 他是辞官了,但事却被定性了。 王承恩站在御书房外仰头看着天穹大日,心中长长的叹息一声。 皇爷的每一个决定都包含深意,没有一句话一个动作是多余的。 可惜,自己一样也看不出来。 你说那张瑞图够垃圾吧? 嘿,但若是把自己放在张瑞图的位置上,自己是绝对无法领会皇爷用意,更不可能做到张瑞图的地步。 唉,看来脑子里长了蓝弦子的是我啊。 这一刻的王承恩突然通透了,以前他心里多少还有那么一点不服气。 认为曹化淳、方正化这些人能做的事自己也能做到,甚至能做的更好。 但现在他心里的这点隔阂没了,彻底没了。 自己啊,就守在皇爷身边,伺候好皇爷的衣食住行就够了。 老奴是笨了些,但老奴有个好主子。 你说气人不? 王承恩的变化崇祯看在眼里,这是他最希望看到的。 不要去和那些变态的死太监去比,就做你自己,留在朕身边挺好的。 张瑞图致仕非辞官,因为致仕和辞官的待遇是不一样的。 明朝内阁大臣一般没有明确的退休年龄规定,而致仕者可保留冠带(荣誉官阶标识),享半额俸禄。 张瑞图的年纪不够,所以崇祯给的是因病致仕,留冠带领全额俸禄。 老张,腰杆挺直的对朝臣们说拜拜。 平稳落地留冠带,就算以后再见到他还得称一声阁老。 副国级领导退休和被开除公职能一样吗? 张瑞图致仕了,内阁空出了一个位置。 由于袁可立一直没进京在地方,所以内阁次辅的位置也是空缺的。 李邦华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是不能入阁的,所以毕自严全票通过入阁且担任内阁次辅。 这位户部尚书,达到了两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权力巅峰。 背着小手一步三摇的走进内阁:“都忙着呢?” 孙承宗没理他,韩爌等人微微拱手。 “哎呀,这以前呢没入阁对很多事都不懂,还望诸位大人多多提点才是啊。” 看着这贱兮兮的毕自严,房壮丽微微一哼。 “我大明内阁向来松散毫无法纪,户部的折子全丢了,还望毕大人严查是何等宵小,偷走了内阁里户部的折子。” 毕自严笑嘻嘻的在房壮丽身前停下。 “哎呀,本来呀以为再没机会进内阁了,可哪成想一下子成了内阁次辅了,房大人,你说气人不?” 这俩人有些犯相,但和公务无关,单纯的就是相互看不上。 次辅的位置空缺,最有资格接任的应该是房壮丽。 可最终却落到了最晚入阁毕自严的头上,所以毕自严看着眼前的房壮丽很爽。 怎么滴,比你晚却比你爬得高,不服你咬我啊。 可这份舒爽还没彻底释放的时候,一道圣旨送到内阁。 吏部尚书房壮丽,同为次辅。 房壮丽拿起茶盏哈哈一笑看向毕自严。 “你说气人不?” 内阁的事务很繁忙,而现在内阁之中最优先级的就是对安南的战事。 陛下没派督军,朝臣们也没人去提这件事。 粮草、军械、后备役等等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调往云南。 这是陛下登基后第一次对外开战。 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战争的重要性,所以没人敢有丝毫的怠慢。 尤其现在的大明底蕴,支持一场对安南的战事并不难。 毕自严忙活完了自己这一摊子之后,伸手端起茶盏。 美美的品了一口之后转头看向一旁的房壮丽。 “陛下命舞乐进京献贡的目的,其实就是想借机提升一下少数民族在大明的地位,使其归心。” “但其实啊,在本阁看来根本不用那么麻烦。” 放下茶盏对房壮丽微微一笑。 “房大人老当益壮,当可再娶一房!” 第四百零九章铁轨马车 大明很忙,但忙的和以往不同。 以往是忙着赈灾平叛,举全国之力去堵辽东的窟窿。 但现在忙的是修路、提振经济民生。 宋应星又来到了御书房,这一次他带了几样东西和一个很精致的模型。 “陛下,这是刀鱼罐头,这是牡蛎罐头,这是全虾罐头,这是石尊罐头...” 这家伙弄出了铁制罐头盒子之后,沿海地带的渔民百姓日子大变样。 刀鱼也叫带鱼,但崇祯在后世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带鱼。 长半丈,宽一掌,其肉厚处达三指。 那带鱼肉厚实的跟肥猪膘似的,一口下去贼过瘾。 而且是纯天然野生的。 牡蛎广东人叫蚝,辽东叫海蛎子,当然其他地界也有不同的叫法。 浙江舟山用冰块快马进贡来的牡蛎大若人头,而且这样的大小并非太过稀有,和后世那拳头大的生蚝比起来真的是祖宗。 石尊就是紫菜。 论对食物的敬畏和研发,首推老广。 广东人腌制的这些海味罐头味道极其鲜美,卖相更是极佳。 若是有一天这样的罐头能被作为单兵口粮,每一个人大明兵卒都能无限量供应。 那时候全世界的人都会以汉语为母语,都能学会跪地喊万岁。 而且老广牛逼得到地方在于,这些罐头并非一成不变,他们根据地域不同兵卒口味不同做法也不一样。 比如供应辽东的海味罐头要咸一些,口味会比其他地界的要重很多,会放少量辣椒。 供应四川新组建的西南军团的罐头里,辣椒的份量占比很大,且做出了四川最喜欢的麻辣味。 米糕也是老广的拿手好戏,但神奇的是,论干米线的制作手艺老广又远远不如浙江。 这一点老广把福建人甩在了身后,两个地方的人口味都很清淡。 可老广就按照各地的口味不同进行了调整,可福建人却只是按照他们自己习惯的口味制作。 所以一大批福建出产的海味罐头被退回,尤其辽东和四川、湖南、湖北那一带根本不要。 陕西人不要你们的海味罐头,也不要你们的米面米糕。 我就爱吃馍,就爱吃裤带面。 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在无形当中就会出现对比,市场化也自然而然的出现了。 但福建人也不是白给的。 既然辽东四川和湖南那些地方不要,转头就把这些口味清淡的罐头卖进了广东。 嗳,你没听错。 老广被福建偷家了。 广东出产的海货都卖到了其他地界,这就导致民间在明刊上看到这些罐头的人很向往。 所以,广东人赚了,福建人也没亏。 而表现相对平庸的浙江,也在不知不觉中展露出自己牛逼的地方。 他们把东西卖进了云南。 战场啊,尤其是现在云南的奶制品被明刊炒的极为火热的地步,这就说明云南人有钱了。 或者即将有钱。 在广东和福建斗法的时候,浙江选择闷声发大财。 几个南方沿海省份的巡抚和布政使,也开始了属于他们的较量。 究其原因。 是张瑞图致仕毕自严入内阁,孙承宗乃首辅不可能一直兼领兵部尚书。 毕自严、房壮丽等等这些大佬都一样。 所以六部尚书的位置,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属于空缺的。 结果论就是百姓有钱,治理之地富足经贸发达去赚别人的钱, 其实从这一点上来说,陕西的郭允厚已经相形见绌被比下去了。 河南巡抚郭增光已经请求致仕,再这么玩下去下一个就是陕西巡抚郭允厚。 所以除了六部尚书之外,又出现了两个巡抚的空缺。 牛逼的巡抚盯着的是六部尚书的位置,牛逼的布政使盯着的是巡抚的位置。 牛逼的知府,也盯上了布政使的位置。 现在的大明就是一个顶一个,紧随其后谁也不敢更不愿意掉队。 但神奇的是这份压力给到了萧云举。 所有人都知道朝堂变动陛下提拔,一定是在科举和安南战事平定之后。 所以,你赶紧寄吧快打,姆们这都等着呢。 崇祯没给萧云举任何压力,但萧云举和陈奇瑜却面临来自整个大明的压力。 这就是政治的神奇之处。 宋应星今天来拿来的罐头是样品,因为他又对这制作罐头的盒子进行了改良。 他说,太多会造成浪费,若是被敌捡去锻成箭头得不偿失。 他的改良方便了罐头的开启,更利于自己人拿来熔铁再利用。 你看,只要你没事打几顿。 他都会抢答了。 最后宋应星小心翼翼的拿出了那个模型。 “陛下,按照您的吩咐,京城之内的街道铺设水泥的时候全部预置了这种铁轨。” “陛下要求先在皇宫里试验这铁轨马车的实用性,臣做了个模型您先看看。” 宋应星算是服了自家陛下。 陛下说朝臣们年纪大了,上朝起那么早要在宫门先候着,宫门开了还要腿着进来走很远先到朝房。 时辰到了才能上朝太辛苦。 宋卿能否制作一个行走在铁轨上的马车,这样朝臣们坐着马车进入朝房就能轻松很多。 如果试验成功了,再把皇极殿的铁轨和京中大臣府邸连接。 这样不但能直接上朝省去走路等待的时间,也能让老臣们多睡一会。 宋应星闻言回,您给朝臣们分点银子买辆马车不就行了吗? 宋应星也是朝臣。 他最痛恨的就是毕自严了,朝臣想要马车就得自己买,不买就只能挤班车。 结果陛下这不解决马车的问题,反而弄了一个更大的班车。 因为陛下画给他在铁轨上用马拉动的班车,有七八个马车那么长。 这哪是解决问题嘛。 崇祯闻言很是客气的伸手一指:咆哮御书房,拉出去杖三! “陛下,臣在想,如果能将这种铁轨车向百姓开放,那百姓在京中的通行将顺便无数倍,再也不用因北城到南城往返需大半日的时间...” “而且京中禁军、五城兵马司有了这种铁轨车,相互调动的速度也能提升十余倍...” 说完抬头皱眉。 “可这样会很乱,很有可能造成无法避免的拥堵...” 崇祯很是和蔼的微微一笑。 “宋卿,可听过红绿灯?” 第四百一十章都他妈跟谁学的? 大明有出租车。 一种可以被租赁在城中按照既定路线,或指定路线行走的马车。 但这种马车又不是什么人都能坐。 大明对百姓乘坐马车有着极为严格的限制要求,再者普通百姓也没那个闲钱坐马车。 这就导致京城里的百姓活动范围很有限,甚至有年纪大些的一辈子都没走完京城四向。 太大了,限制又多,交通极为不便。 所以崇祯在水泥问世前就已经确定,要在京城里铺设铁轨打造大明时代的公交车。 狗日的王徵到现在还没把蒸汽机的难题全部攻克,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先用马匹拉动。 这种铁轨很窄,莫说后世的火车铁轨,就是后世保留不多的有轨电车的铁轨也比崇祯打造出来的要宽。 一个是现在短时间内无法加宽铁轨,二则是这样的铁轨造价更低廉。 铁轨的好处就在于,若是马匹拉着,木制车厢在路上行走最多能坐十几个人。 车轮有问题,路不行、架辕的重量全部压在了马背上。 这一点和拉送货物又不同,一辆马车在陆路能装载几倍十几人的重量。 但拉人,最多十几个,且对马匹的消耗极大。 可有了铁轨,马匹能轻易拉动以往十数倍的重量,且车厢里人的重量也不用被加诸在马背上。 他告诉宋应星这叫动力学。 对不对无所谓,反正宋应星也无法反驳。 有了铁轨公交车,京城百姓的出行将会彻底被扭转,所有事情的效率都会被大大提高。 同时,这公交车在提高效率的时候也能从创造一定的财富。 这件事最先知道的是毕自严。 他看完之后当即请奏,大明除京城之外所有城池无令不得以水泥铺路。 为啥? 水泥路一旦修通最先红火的,一定是毕自严在兜售的四轮马车。 京城里的公交车一旦出现且运行顺畅,大明其他地界的城池也一定会效仿。 以前,都是中央指派,修建铺路之类的都是朝廷拨银实施。 现在,毕自严不会出一分钱。 你们哪个地方想要,拿钱来买。 没钱可以银贷,项目落地后要受朝廷监管,公交车所得每年要按照比例上交国库。 加盟。 不会再有朝廷直接拨付银两去修建基础设施,用你当地府衙的名义贷款去架设。 如此才能让大明的经济被盘活,也才能让各地官员真正动起来,有更大的自主性和发挥的空间。 宋应星不知道这些,他也不关心这些。 他现在只对那红绿灯感兴趣的同时,也十分不解的问崇祯。 那为何这样的铁轨,不在整个大明修建的水泥路上铺设呢? 这个问题,让崇祯再次升起了找个理由干王徵一顿的想法。 火车啊。 有了火车大明得变成什么样啊,但问题是那狗日的整天在那这不行那不行的。 铁轨马车,做不到铺设整个大明。 不实用,也不适用。 红绿灯这个概念宋应星也不是第一个知道的,第一个知道的还是毕自严。 这位老货看到红绿灯的设想时,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就业。 这话都想让崇祯跟他对个暗号... 山外青山楼外楼,唱跳rap打篮球,中分头,背带裤,我是阿鸡你记住。 春风又绿江南岸,练习时长两年半,清明时节雪坤坤,路上行人梳中分... 毕自严说的没错,红绿灯也好还是这铁轨马车正式运营也罢,都会创造大量的良性就业。 十字路口需要修建交通岗和环岛,没有电子红绿灯就需要人为来控制车流。 当这些都有了,维护维修呢? 大量闲散剩余劳动力将会被启用,而且能做到自负盈亏不用再成为朝廷国库的负担。 一个国家的兴盛关系到方方面面,单一的农业社会也只能勉强做到吃饱。 可这种吃饱在人口快速增长之下,也会被慢慢打回原形捉襟见肘。 所以这次毕自严借助舞乐进京还有两个目的。 把四轮马车卖到蒙古去。 最重要的目的,是把这铁轨马车也架设到蒙古去。 这话在迂腐之辈听来就是通敌卖国,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可以整到蒙古去呢? 但蒙古人会锻造铁轨吗? 车厢呢? 刹车装置呢? 最重要的是,他给手动起降红绿灯之人取了一个牛逼普拉斯的名字。 通令官! 想铺设铁轨马车就需要通令官,但这通令官只得由大明之人担任。 你属于外聘,同时还有一大批维护维修的后勤工匠一起前往。 钱,你们出。 这叫运营费用。 蒙古人会买四轮马车,但他们有什么理由要花费巨额代价铺设铁轨呢? 京城里的那些鞑靼小贵族,跟老毕的关系那叫一个铁。 比老铁都铁。 铁轨马车最大的优点就是稳,一点颠簸都没有的稳。 而且噪音相比那木头轱辘嘎吱嘎吱乱响,和凹凸不平地面硬颠相比真的就是顶级大奔。 而且这东西的战略意义谁都看得懂。 若是从王帐到前线被架设一条这样的铁轨,战时运输武器牛羊要快太多了。 车厢里铺设地毯,软座、桌椅、肉品美酒。 想想吧,坐在这等平稳的铁轨马车上喝着酒看着窗外草原美景。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享受。 但架设铁轨就要先铺设水泥路,大明的工匠和运输车队就要频繁进出且逐步向前推进。 如此一来,还有所谓的前线吗? 那么多人进入蒙古的地界一定会发生诸多交集。 比如,雇佣一些蒙古青壮干活啦,或者私下和蒙古小部落交易马匹啦,教他们说汉语啦,推荐蒙古小孩进大明学堂就学啦... 户部,是真的能替崇祯打仗的。 但前提是,你得有一个毕自严这样的户部尚书。 用别人的钱,去修未来版图之内的基础设施,这种事一般人是玩不转的。 “陛下,如果真的要卖到蒙古人的地界,臣觉得单纯卖车卖铁轨无法持续盈利。” 宋应星说完用笔在纸上画了一会后抬头。 “臣可以效仿王徵,让这车时不时的坏上一次,然后再把这刹车装置变成易损部件需时常更换....” 崇祯闻言也是深深的看了宋应星一眼。 你们这些狗东西怎么一个个的如此阴损不讲诚信。 都他妈跟谁学的? 第四百一十一章明皇能给我什么? 安南,原为交趾。 曾经被纳入大明版图,成立交趾布政使司。 后黎利建立黎朝,从大明的管控中脱离,随后莫氏篡权推翻黎朝。 再后来黎朝复辟击败莫氏再次建立黎朝,在这个过程中安南的南部阮氏崛起建立广南国。 黎朝掌握着安南以北的地界,阮氏掌控安南的南部地域。 黎朝人口在七百万左右,军队在十五万之间。 广南国的人口在两百五万左右,军队在五万之间。 两个所谓的国家相互征伐,都想干掉对方大一统,但这种实力明显有差距的战争却打的有来有回。 之所以如此,乃是黎朝的国王已经成为被郑氏豢养的傀儡。 名义上尊黎朝国王为主,但实际上郑氏才是黎朝的当家人。 被称为郑主。 如今的郑氏家主名郑梉(zhuang),黎朝的一切事物包括军队都在郑梉的手里。 郑家祖籍福建长乐,从其祖郑检进入安南到如今的彻底掌握黎朝权力的郑梉,一共经历四代。 这个家族大有来历,乃春秋时期姬姓郑国的后代,更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中原头等名门荥阳郑氏。 北魏期间,孝文帝将荥阳郑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太原王氏定为汉姓最高门。 北朝时郑氏有九十六人入朝为官,占据家族嫡系人口的将近九成。 基本上只要是带把的没有残疾不是傻子,成年即可为官。 强到令人发指。 同时郑氏还与山东大姓广泛联姻,由此定下中原第一名门的基调。 狗行千里吃屎,狼行千里吃肉。 魏晋南北朝覆灭这四大家摇身一变,成了唐朝五姓七望之中的成员,接着延续家族的荣耀。 结果他们碰到了一个不在棋盘上,对整个天下都属于意外的一个人。 黄巢。 门阀制的根被黄巢撅了,虽然在中原的根基没了,但人家到了安南照样成了郑主。 其实从这些人的历史走向来看,不难发现一个根本性的问题。 他们的底蕴远没有表面上看去的那般简单。 就像野草吹风吹又生,哪怕只活下来几个人在时间的积累下,照样能发展出一个庞大的家族。 但这所谓的庞大家族的诞生和兴盛,全部都是盗掘一国气运得来。 他们就像吸血蚂蟥。 只要被盯上就再也甩不掉,最后被其吞噬的点滴不剩。 而这支在黎朝为实际掌控者的郑氏,便是墨家在数百年前放在安南的暗子。 如今这枚暗子已经到了露出獠牙之时。 郑梉喜穿唐服,也从未穿过明朝样式的衣衫。 他讨厌明朝,更讨厌朱元璋以及朱元璋的朱氏后人。 黎朝王宫,郑梉执子和黎朝傀儡国王黎维祺对弈。 这个黎维祺是个典型的苦逼人物。 他爹是郑氏的傀儡,而他从出生的那一刻就也注定将是下一个傀儡。 在他十二岁那年发生了两件事。 他爹,上一任黎朝国王被郑梉的叔叔郑松逼迫上吊自缢。 他帮我郑松允许即位成为下一任傀儡国王。 崇祯在看锦衣卫传回来关于黎维祺的信息后,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时间节点。 这个黎维祺比天启早一年即位,也就是说他爹自缢那年,泰昌在大明即位。 而历史上这位黎维祺,在崇祯十六年步了他爹的后尘,被郑梉逼迫自尽。 而他自尽的第二年,崇祯在煤山自缢。 有些事看似没有关联,但当你提前知道结果的时候,这些看似没有关联的事情也就连起来了。 他比崇祯早死一年,是因为那些人知道大明已是囊中物,不需要他这个傀儡再活着。 甚至黎姓王族也没了存在的必要。 可也就在他死的第二年,崇祯自缢的同年李自成那个天生反骨仔,提前准备一举干掉了那些准备坐享江山之人。 朱家的大明没了,捧出来的大顺也没了,同时这些以天下为盘众生为子的东西也没了。 建奴得了大明江山,黎朝成了那些残存之人的最后落脚地,一直苟延残喘的延续了一百多年。 这也是崇祯为什么在调动道门、西北三镇重整后要对安南动兵最主要的原因。 我让你狡兔三窟,那老子就一个一个的拔,一个一个的敲掉。 不会再给这些垃圾一丁点苟延残喘的机会。 啪! 郑梉一颗棋子落入棋盘,抬头看向对面名为国王实则躬身畏惧的黎维祺。 “王上,北上中原的时机到了。” 黎维祺闻言连忙拱手。 “一切仰仗恩师!” 郑主,也为王师。 “大明虽衰败无比,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郑梉就坐在那里受了黎维祺一礼,甚至连回礼的意思都没有。 若非黎维祺身穿王袍又在王宫,定会被当成郑梉的一个下人。 “如今黎朝非当年胡氏。” 胡氏,当年成祖下令张辅带兵进攻安南打的就是胡氏。 成祖大手一挥区区不毛岂敢称邦,不许有王设交趾布政使司。 当时安南的国都叫升龙(后世的河内)成祖直接抬笔给改了。 就你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怎么可以有龙? 升龙被改成了东都,随后又把另外一个名为清化之地改成西都。 就是一个行省。 听到郑梉之言,黎维祺再次躬身。 “恩师说的是,学生杞人忧天了。” 郑梉对黎维祺的态度很满意,微微点头后缓缓开口。 “那王上便下诏吧。” 说完起身。 “最近听闻王上身体欠安,既然病了,那就好好歇着不必早朝了。” 他来,只是让这个工具人以王上的名义下诏起兵而已。 做完了这些,他这个傀儡连早朝议事的资格都没有。 从这一点上看,崇祯是幸运的。 如果没有魏忠贤,他很有可能和黎维祺一样,成为一头被圈禁喂养的猪。 黎维祺双手行礼恭送郑梉,直到郑梉的身影消失不见后方才起身。 但起身的那一刻,他的眼底涌起浓浓的杀意。 “若我按照你说的去做,明皇能给我什么?” 王宫里遍布郑梉的眼线,唯有郑梉刚刚离去的这个时间段是监视的真空期。 一道低沉的嗓音在黎维祺身后响起。 “替你杀了郑梉,灭了郑氏全族!” 第四百一十二章自有人想办法让我们渡河 大明时期的小兵哪怕立下再大功劳,也根本没有可能成为独领一军的将军。 原因在于不识字,更认不得地图。 明朝和安南的边界很复杂,复杂到哪怕将军们耳提面命,兵卒也不一定能听懂的地步。 安南很飘的原因一为大明内部糜烂国力衰弱,二则是中间隔着一条红河支流。 没座,就是你抽过的红河。 如果没有详细的地理图,这里的地势光是听着都足够让人懵逼了。 阿迷州在红河支流的上游,地理位置上又在红河干流的西侧。 安南掌控红河支流中下游,黎朝在河流南岸,残存占据谅山、太原、高平的莫氏在河流北岸。 就这话你能听懂吗? 阿迷州的当地人倒是能明白,但你让他说却越说越糊涂。 最后实在急了用一根棍在地上画了一条线,这是红河支流的走向。 从西北方流向东南,中间弯道极多还鼓出来一个大肚子,就像一个不规则倒过来的U形。 这个大弯就在红河支流的中游,也是整个支流里地势最平坦,最适合大规模作战的地方。 这么一画,也能让人看明白为啥阿迷州在河西岸,而中下游的安南黎朝和莫氏的分布为何。 之所以称为支流,是因为主河道不在这个方位。 这又是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地理分布。 主干起源云南北部的丽江、大理一带,向东南流经楚雄、江川(玉溪)最后到临安府从正南向进入安南。 然后在这里出现了分支,这条分支被叫做南盘江,而阿迷州顺流而下达到中下游要进入安南越过的河面,又是南盘江的分支。 反正这笔烂账一般人是理不顺的。 阿迷州的百姓很恼怒,我都说的这么清楚了,咋还听不懂呢? 而那些被崇祯赐名神雷军的家伙也是抱着脑袋,你们那嘴里跟含了屌似的,都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咋能听懂嘛。 唯一能听懂的就是,想要进攻安南就要先渡河,然后击溃河对岸黎朝的安北营。 这处安北营设下重兵,为的就是阻挡明朝渡河进攻。 而统领这处安北营的叫武德恭,黎朝五军都督府右都督太保,封爵郡公。 这人是黎朝名将,率军五万镇守河岸,很难对付。 然后神雷军的人又不明白了。 你说咱阿迷州是在上游,想进攻黎朝就得到中下游去渡河,那我直接从阿迷州渡河过境不就好了嘛。 何必脱裤子放屁费那二遍事,非要去中下游和黎朝死磕是怎么回事捏? 过不克嘛! 阿迷州的百姓气的直跺脚,他们觉得这些扛着石锁从京城轰轰炸响而来的东西们,脑子里有屎。 从阿迷州确实能渡河,但河对岸全是密林悬崖峭壁,河流纵横那林子里全是泥沼。 莫说辎重车马,就是人踩上去都只能眼看着一点点被吞噬,根本没法救也根本救不上来。 哦,原来是这样啊。 那也不用非要强渡死拼呢,你不是说红河主流能直接进入安南嘛。 那咱坐船先去,然后下船登岸再然后.... 再然后为他们讲解的阿迷州猎人老者走了。 讲不通啊,这些人脑子确实有屎。 而且还不少。 被陈奇瑜带出来的后勤官赶紧上前劝说,这才让这位请来的向导气哼哼的回来了。 是主流没错,但走不了大船。 这条主干水流湍急,两岸尽皆险滩峡谷崖壁,急转弯多到让人头皮发麻。 这个云南境内的主干是没法乘船的,唯有安南境内还能勉强行走一些不算太大的船只。 所以唯一能支持大规模进军,且有足够开阔视野的。 唯有黎朝安北营镇守的中游河段。 这就是安南的底气,天堑。 下游河段的难度更大,因为这里要渡河还要翻越谅山难度可想而知。 想攻安南,唯有死磕强渡一途。 人家这个阿迷州的老猎人不愿意来,相比这些神雷军,人家更喜欢另外一拨人。 那是一群据说从京城来的盗墓贼,奉命潜入安南测绘地图争取排名的。 别说阿迷州的人,就连萧云举都没想到大明的盗墓贼居然有这么多。 仅来到阿迷州,然后分批次潜入安南的就有六百多人。 这还是在京城被曹化淳挑选之后的数量。 但六百多人已经是能潜入的极限了,这里的地理环境真的太差了。 这还是整天钻林子有当地猎户陪同的盗墓贼。 若是全副武装的兵卒,估计连一百人都过不去。 萧云举一直在推演进军之法,陈奇瑜在不停调动物资储备调整人员。 巡抚谢存仁也在调动当地百姓,为大军出征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大战,一触即发。 阿迷州这些年和安南的贸易一直没停过,但这种走私却是全部和黎朝的安北营有关。 旁甸镇变成旁甸所,由旁甸猎武回组成的兵卒已经换装完毕,正式成为大明战兵序列。 他们对这里很熟,甚至对河对岸的地理环境也不陌生。 他们很崇拜感激萧云举,所以他们给出了自己知道的全部消息。 河对岸,没有大路。 哪怕强渡击破安北营,大军过河后面对的依旧是山间雨林中的小路。 黎朝在河对岸设下五万大军组成安北营,但安北营的一切物资全部都是依靠山间小路,以大量人力肩扛手提运来的。 安北营是第一个战场,可击破安北营渡河后将会面临更严重环境更恶劣的战场。 当年张辅攻打安南渡河之法,选择了夜渡、造浮桥、趁涨水强渡。 他有船,但也死伤无数。 是硬扛着安南人的箭雨强行渡河的,但这个法子在到达云南之前就被崇祯否了。 尤其如今在六月,正是降雨频繁的季节,河面的水位很高难度更大。 陈奇瑜忙碌一天后进入大帐。 “总镇大人还没用饭吗?” 萧云举闻言从地图前转身微微笑了笑。 “忙着推演战法,竟然忘了,你这一说还真是饿了。” 说着拿起筷子吃了一大口饵丝,随后抬头看向陈奇瑜。 “观玉铉面色,当心中已有对策,那就说说看。” 陈奇瑜也是笑着拿起筷子,对着地图上河流指了指。 “自有人想办法让我们渡河。” 音落,两人同时大笑。 第四百一十三章佯败,令其渡河 陈奇瑜,有明末最强参谋之称。 这人非但是绝佳副手,更是整顿布置后勤的大拿。 他在忙着布置,而主将萧云举却在地图前推演,这本身就是一种默契。 “打仗,除了要会看地图领兵之外,更要懂天下局势。” 檀香袅袅,书房里郑梉坐在椅子上,放下手中的兵书对身前的郑杜开口说道。 郑杜,郑氏嫡亲血脉将领,他的官职类似大明的兵部尚书,领五军都督府左都督。 地位还要在安北营主将武德恭之上。 郑梉麾下一共有三名心腹主将,一为安北营武德恭,二为负责南部边界和广南国作战的黄五福。 第三个就是眼前的郑杜。 “崇祯之所以选择对安南动兵,而不是去覆灭建奴的原因也就在这。” 郑梉轻轻摆了摆衣袖。 “以南养北。” “历代帝王最喜中原江南,把更南之地称为蛮荒,却不知这所谓的蛮荒实际出产更胜江南中原。” “建奴势强,但极北之地的苦寒和物资匮乏,也是对他们最大的制约,想要发展延续唯有南进。” 郑梉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地图。 “这一点崇祯也看出来了,南进,才能让大明走出无尽泥潭,才能真正摆脱如今的困境。” 郑杜听到这里微微皱眉。 “可如此想法定然瞒不过建奴黄台吉,甚至那些蒙古人也不会坐视大明内部安稳富足,一个没有足够敌人糜烂的大明,是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的,难道他不怕...” 郑梉微微摆手,随后对着脚下指了指。 “所以崇祯,已经给了黄台吉和蒙古人坐视的理由。” 看着依旧有些不明所以的郑杜,郑梉微微摇头。 “他那明刊,为何要把攻打安南的消息印发其上,又为何用了一个平叛的名义?” 郑杜闻言猛然抬头。 “坐山观虎斗!” “他就是要让黄台吉和蒙古人知道,他要兴兵攻打安南,如此时节,无论是黄台吉和蒙古人最想看的就是坐山观虎斗。” “利用我们来消耗大明的底蕴,从而争取时间暗中筹谋积蓄力量,做那最后得利的渔翁。” 通畅了。 家主的话解开了一直困扰郑杜的困惑,他一直想不通,如今的崇祯哪来的底气敢两面作战。 一旦和安南的战事胶着,北部建奴蒙古突然兴兵进犯,以如今大明的实力根本无法应对。 “他以这样的方式拖延时间,更用这样的方式稳住黄台吉和蒙古人,如此便能集大明之力先下南境,得到大量物资又去掉来自南境的威胁,他就能再无后顾之忧的全力对付建奴。” 郑梉今年三十五岁,相貌儒雅又极度沉稳。 说着拿起桌上的茶盏微微一笑。 “但就如我方才所言,打仗非但要会看地图领兵,更要懂得天下局势。” 轻啄一口后将茶盏放下。 “若这安南当真是黎姓王族做主,他这瞒天过海之法便可大显神通。” 他嘴角的笑意里出现了一丝不屑和...蔑视。 “但他永远都不会想得到,当年的巨子在百余年之前便已开始布局,他要面对的不是无用的黎朝蛮夷,而是我郑氏族人。” “得墨学真传的郑氏族人。” 这一点郑杜极为认同。 他身为郑家人,更身为黎朝兵马的最高统帅自然清楚。 如今的黎朝早已不是当年的黎朝,最大的变化就是火器。 如今的黎朝军队火器的普及率达到了三成,而且行军布阵也全部由郑家演训。 令行禁止,闻鼓冲锋,鸣金止步,战斗力提升了数倍不止。 “明朝来攻,当如何应对?” 听闻郑梉发问,郑杜躬身。 “回家主,安北营早已秘置火炮五十门,炮弹四千八百发,且水下设有暗网机关,只要明朝来攻定让其全部葬身河底....” 郑杜是有领军之能的,而且他推演过无数次阻挡明军的战法。 安南占据天时地利。 明军强渡无论是架设浮桥还是调集船只,都会成为火炮的活靶子。 以如今黎朝的实力,明军再想复制当年张辅强渡之法,只有死路一条。 可他这话还没说完,却见家主皱眉摇头。 “错了。” 郑梉说着再次拿起茶盏喝了一口。 “我刚刚说过,打仗,非但要看地图会领兵,更要懂得天下局势。” 言罢看向郑杜。 “如今天下局势为何?” 这个问题太复杂也太过深奥,郑杜躬身不语。 郑梉微微点头,郑杜的姿态还是让他比较满意的。 这人蠢可以,但就怕又蠢又不够虚心。 这一点郑杜做的很好。 “看似诡谲,实则清明。” 这是郑梉给出的答案,对天下大势的精简概括。 “诡谲,是因为现在的大明和崇祯看起来气数未尽,是黄台吉蠢蠢欲动,更是林丹汗的野心勃勃。” “但其实啊,这都是假象。” 他将茶盏轻轻放下。 “因为这一切的诡谲都和大明有关,只要大明露出败相,这天下局势便会瞬间被改变。” “黄台吉和蒙古便会不顾一切的前来撕咬,大明也会拿出最后的一点底蕴去博取那根本不存在的未来。” “届时两败俱伤强弩之末,便是巨子出世天下重置之时。” 郑梉转头,看向躬身站立的郑杜。 “而这引动天下局势的绳索,就在我们手里。” 郑杜抬头。 “家主,您是说要在安南让明朝大败,从而引动黄台吉等人...” 郑梉摆手。 “又错!” “非败,而是让其全军覆没,将整个西南从大明版图剥离。” 言罢起身来到地图前。 伸手在那条横亘在大明和安南之间的河流一指。 “此,非明进军天堑,而是断其后路的天堑。” “传令武德恭佯败,更不得使用火炮轰击渡河明军,让其顺利过河。” 郑杜听到这里双眼陡然一亮。 “家主,您的意思是放其兵马物资渡河进入安南,随后以雨林设伏磨杀,明军得到消息后便会派遣援军前来,但殊不知每一步都在家主的算计之内,来多少都会掉入我们设计好的陷阱。” “到时云南兵卒一空,我们便可轻而易举的拿下云南,随后再取整个西南便如探囊取物!” 郑梉微微点头,看向地图上大明的方向。 “隐忍如此之久,是时候该回去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天下为蚪 天下大势。 这真是一个既高端又迷人的字眼。 但凡事情被提升到天下大势这四个字上,一切都会变得极为玄妙。 但这天下大势本就非一家之言。 所处的立场和站的位置不同,这所谓的天下大势也会变得不同。 那在陈奇瑜和萧云举眼里,这天下大势是什么样子的呢? 若天下为蚪,则安南乃其尾未净矢也。 矢之用,唯恶人耳,余无所能。 欲除此矢,反令其自矜可也。 这就是所处地位不同看待事务的不同。 如果天下是一只蝌蚪,但这安南就是这蝌蚪尾巴上一颗没擦净的屎。 除了恶心人之外屁用没有,但这块屎还劲劲的觉得自己很行。 既然它觉得自己很行,那就让它去表演吧。 到时候拿张纸撸下去也就是了。 这话是陈奇瑜说的。 其欲能,欲陷我军覆没,必让河,诱我入腹地。 其阱依雨林,火器窃明,论陷,彼仅数招。 彼欲打关门狗,吾非犬。 乃虎。 这话出自萧云举,而且是在两人对坐吃饵丝闲聊的时候说的。 想让我全军覆没,那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引诱我过河进入安南腹地。 进了腹地之后他能用的招数就那么多,无非就是依照雨林设陷阱围困绞杀之类的。 他想玩关门打狗,但老子率领的是虎狼之师。 而且只有他和陈奇瑜才知道,陛下究竟都给了他们什么好东西。 这就是人性的误区,或者是对自己和别人的误解。 在郑梉看来,他是黎朝的郑主,是中原第一名门之后,更得墨学真传堪透了天下大势的大人物。 地位崇高,挥手间可搅动天下风云。 但在陈奇瑜和萧云举眼里,那狗屁黎朝就是个弹丸不毛之地,所谓的郑主不就是他妈在中原混不下去。 跑到一个鸟不拉屎糊弄蛮夷的垃圾嘛。 至于什么祖上啥啥啥,能流传到如今汉族姓氏里,哪个祖上没阔过。 跟一群半野人吹吹牛逼也就算了,跟我们说这个你也是纯粹闲的没屁捅咕嗓子。 误区就在这。 陈奇瑜和萧云举什么人? 提督云南军务,从二品武将大员萧云举。 云南副总兵、都司掌印佥事领云南军务后勤总官正三品陈奇瑜。 大明的总兵原为差遣职务,无定员无品级,其品级由担任者本身的品级来定。 比如原来是兵部右侍郎,或者都察院的什么官职,且最初大多由公、伯、都督这些勋贵担任。 就比如云南黔国公府的沐家人就是如此。 但现在的大明早就被崇祯改制了,整顿各地卫所的同时也确定了武将的品级。 总兵,被崇祯直接拉到了正二品。 这样的决定一开始所有人都不同意,给的太高了未来立功怎么办。 没晋升渠道这动力也没了。 但崇祯只一句话就让所有人闭了嘴。 正二品的俸禄更高。 俸禄高,家里的老婆孩子就能过的好一些。 在外打仗还要担心老婆孩子能不能吃饱,这如何能打得赢? 朕定下二品的品级,他们就能拿的多一些,有问题吗? 至于立功后怎么赏,那是朕的事。 所以人家一个正二品大员,手握云南所有军务大权,一个正三品都司掌印又负责后勤钱粮的主。 那郑梉在他们眼里,真的就是蝌蚪尾巴上一块没擦干净的屎。 人家奉命要打的是安南。 一个狗屁黎朝,只占了安南的北部,而且还不是整个北部。 那莫氏还在他们的河对岸虎视眈眈呢。 所以这天下大势啊,真的要分人去看。 蚂蚁觉得自己力能扛鼎,可扛起来的也只是一根枯枝。 况且人家陈奇瑜和萧云举,也不用装逼嘴角一勾眼睛一眯的去分析天下大势。 只干安南就行了。 至于其他的有陛下在呢。 “顺应而为?” 陈奇瑜放下筷子,把碗里的饵丝汤喝干净后问道。 萧云举摇头。 “他佯败就让他真败,明日开拔,以火炮轰之。” “不让他们看到我们的底子,他们又怎么针对性的去设下陷阱呢。” 陈奇瑜点头,随后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河面百丈宽,汛期可达一百五十丈,用水泥架设桥梁行不通,那就先修码头吧。” 说这话的原因,是工部来人了。 这人专门只干一件事,在大明境内用水泥修码头。 他先去中下游转了一圈,回来告诉陈奇瑜。 如果你们能让对岸的傻逼主动后撤,滩涂和码头都在我们的势力范围内。 给我半个月的时间,我就能在两岸用水泥修建起码头,同时还能在两岸码头拉起两条相连的巨大铁索。 这个几乎不可能的办法,是他受孙元化的启发再加实操过程中摸索出来的。 一头用水泥修建码头,下暗桩固定铁索这很容易。 但想把那巨大铁索拉到对岸再固定几乎不可能,哪怕用大船去拉也不可能。 水车。 孙元化用水车锻铁,他想到了用水车带动绞盘把沉入水底的铁索,一点一点用水力拉到对岸固定。 两条连通两岸的铁索被固定,就可以把小船横着固定在铁索中间。 桥有了。 打仗,后勤比先锋军还重要。 从阿迷州开拔去往中下游用不了多长时间,但萧云举硬生生用了十日才到。 这十日之内,之前潜入安南的盗墓贼画的地图开始送回。 送回来的不是完整的安南地图,而是黎朝安北营为中心方圆百里的详细地理图。 但折损也出现了。 十六个盗墓贼葬身安南雨林被埋进地下烂泥,连尸身都找不回来。 但他们死的位置被同伴在地理图上标记,这是从京城出发前陛下的命令。 陨处,明军立碑参拜。 其子受蒙荫,十八岁前朝廷供养。 安北大营。 武德恭将手里郑梉的命令递给身旁副将。 “佯败,让明军过河,这....” 看着吃惊的副将,武德恭摆手。 “按照郑主的命令去做。” 副将离去之后,武德恭的眉头依然紧紧着,他并不担心郑主的布局失败。 因为他很清楚现在黎朝拥有怎样的实力,更知道郑主的心智有多可怕。 他担心的是另外一个方向。 谅山。 那里靠近明朝广西,如果萧云举过河被困,广西方向突然出兵进入安南... 但让他稍微心安的是,广西兵卒并不多。 就算进入也没有一口吃掉安南的能力。 第四百一十五章就先放风筝! 萧云举此次带兵六万,浩荡而来随后扎营。 河对岸,武德恭看着忙碌扎营调运物资的明军面无表情。 他是老将,战场征伐出来的老将。 这些年不停和广南对战也不停和莫氏余孽交锋,但同时他一直在研读当年明军进攻安南的经过。 当年张辅强渡之后,在雨林之中遭受重创。 第一个便是非战减员。 安南人在雨林之内设下大量陷阱,只伤不杀,导致明军大量兵卒伤口感染甚至引发瘟疫。 安南蛊师驱赶大量毒蛙、毒虫以及蚊蝇攻击明军扩散瘟疫。 而最让张辅接连战败的便是安南象军,以大象组成的重甲骑兵冲阵明军毫无办法。 而后,这位历史名将接连战败之后做出反击,将狮子图案画在布匹裹在马匹身上,蒙住马眼冲击象阵,同时以火枪攻击象群导致受惊乱窜踩踏冲击安南阵营。 再然后采用速战速决,乘来冬瘴气肃清的时节快速穿插冲击。 以艾蒿、硫磺、火药干柴等释放浓烟对付毒虫毒瘴,破了安南蛊师的法门。 命人书写胡氏罪状顺流而下玩心理战,导致安南境内百姓开始反叛为明军带路。 武德恭每每读起这些的时候,都在心底赞叹张辅思维之敏锐,动作之迅捷。 但同时也在脑海里反推,如果当年面对张辅的是自己应该如何应对。 现在,他等来期盼已久的时刻。 但可惜,来的不是张辅,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萧云举。 他有些失望。 哪怕来的是孙承宗、袁崇焕、甚至是英国公张维贤他都会更兴奋一些。 再不济,来的是祖大寿也好。 可惜,来的是萧云举。 大明,已无名将。 双手在瞭望塔的栏杆上拍了拍。 “仔细探查明军动向,两个时辰一报不得有误。” 这道命令让副将极为不解,已经决定佯败,为何还要如此密切关注明军动向? 武德恭微微摇头。 “若明军来攻,方到不扎营修寨说明什么?” 副将一惊。 如果明军不修营扎寨准备强渡的物资器械,那说明他们猜到了郑主的打算。 被人预判了战法,这仗没打已经注定了结局。 明军大营。 “严密巡视,监督营寨搭建进度。” 这话,也同样让副将不解。 “总镇大人,已经确定以火炮强攻又断定黎夷弃守后撤,又何必费力去修建营寨呢?” 萧云举笑了笑,随后抬手对身后的方向指了指。 “人家弃守是为了设伏,我们来了营寨也不修强渡也不准备,人家会自我怀疑的,这不是让人家进退两难嘛。” “再者,你难道就没发现云南巡抚谢存仁正在干什么?” 谢存仁如今正在调集大批人手,开始从阿迷州铺设水泥路到此处码头。 调动的人手数量,甚至比云南境内还要多。 “那工部之人来此,难道只为修码头?” “陛下平叛安南,为的是把安南的物资运回大明,同样也是为了把安南彻底划入大明治下。” “路,是一定要有的,因为这里也会成为大明的一部分。” 说完摆摆手。 “去安排人手帮助副总镇大人准备船只打造竹排,要做的像一些,这些船只竹排后面那工部之人用的上。” 郑梉说的其实没错,打仗,不是只会看地图领兵,对局势的理解分析同样重要。 ... 崇祯站在皇极殿之前的台阶上,脸色黑的像锅底。 宋应星挠着脑袋咧嘴看向崇祯。 “飞..飞了..整不回来了...” 皇宫上方数十丈高的地方,一只宋应星按照崇祯意思打造出来的热气球...正在无拘无束的自由飞翔。 这玩意其实没啥科技含量,只要能纺织出足够密封的布料,再打造出一个加热装置就行了。 以前这两点对大明都很难,但现在的大明打掉了松江府垄断棉花纺织,分到了工部和第一服造局。 再加无数蒙古牛羊皮以及宋应星弄出的皮革油漆,材料已没有难度。 加热装置很难。 但王徵是干啥的? 尤其那些制作钟表的匠人,以及濠镜被拉到京城加入军工厂的匠人们,只用了不到一个月就把加热装置做出来了。 这让崇祯大喜,尼玛,朕有空军了呀。 样品很快就被宋应星组装完成,决定在皇极殿之前向陛下报喜。 那么大一个球体带着一个大竹筐缓缓而起,整个皇宫的人都仰头面带惊讶的看着。 看着看着...飞肘了。 宋应星是让这热气球飞起来了,而且还挺平稳,尤其为了试验这热气球的载重,还在竹筐里放了四百斤的石块。 是飞起来了,但他忘了加根绳子拴在地面导致越飞越高...失控了。 崇祯面色黑如锅底,因为那只整日在他脚边嬉闹的小黑熊也在那竹筐里呢。 他的本意是让这个偷袈裟的东西,成为大明第一个上天俯瞰京城的熊大。 可现在好了。 非但热气球失控了,朕的小黑也他妈很有可能成为第一个因空难,从天上掉下来摔死的熊瞎子。 “在这愣着干什么,等着领赏吗?” “赶紧派人骑马去追,看看到底能飞多远,如果不能设计好燃料不够如何降落,你自己提着脑袋回来见朕!” 听到陛下的暴怒之言,宋应星连忙点头。 随后招呼人手去追那越飘越远的热气球,崇祯转身回到御书房坐下。 他在命宋应星打造热气球的时候就在想,这玩意到底应该怎么用。 升空轰炸在这个时代堪称战场作弊器。 只要数量够多,任何城防骑兵在它面前都是渣渣,但问题是现在打造出来的热气球缺陷太大。 能升空,但怎么下来看宋应星的面色就知道,这逼还没想过这事。 很有可能燃料没了来个自由落体,还有就是不能转弯,这个要靠飞行员对风向极为敏感操控熟练才行。 不然就算能平稳落地,可要是落到人家的城头地界上必死无疑。 这秘密武器也会落到人家的手上。 就在他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魏忠贤这个老东西来了。 他带来了一个亲手做的风筝。 老魏已经做了十几个不同形状大小的风筝,这是为还没出生的皇子准备的。 所以当看到老魏手里风筝的那一刻,崇祯的双眼陡然一亮。 物尽其用,在宋应星还没攻克这些难题之前。 就先放风筝! 第四百一十六章日月为明,血色为底! 如今的魏忠贤很平和,平和到这位九千岁会对行礼的宫女太监笑着点头的地步。 他很享受现在的生活,但李志明告诉崇祯。 魏忠贤已经快要走到人生的尽头了,最多两年。 但也只是最乐观的估计,这位老太监的腰疾再加年轻时所受的暗伤,在这一刻全部找上来了。 “看见朕就擦眼泪,你是盼着朕死吗?” 听到皇爷怒斥,魏忠贤老脸堆笑。 “也不知怎地,老奴这双老眼总是淌眼泪,尤其太阳晒一点眼泪不止连路都快看不清了。” 看着眼前这个老东西,崇祯挥挥手。 “王承恩,把朕的墨镜给他。” “以后戴着这个行走,进宫也不必摘下。” 看着要推辞的魏忠贤,崇祯大袖一甩。 “抗旨不遵,抄家灭族!” 魏忠贤要死了,这让崇祯的心里很复杂。 这个在历史上被称做大奸大恶的狗东西,在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活到了崇祯元年。 但按照李志明的说法,他最多也只能活到崇祯二年。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这个老东西能活的久一点,甚至能陪着皇子长大,看着大明一点一点的强大富足。 可自己能做些什么呢? 赏赐吗? 这没用的,对现在的魏忠贤来说什么赏赐都是没用的。 那就让他在有限的时间里,过的舒坦些吧。 “拟旨,升任魏良卿为钦天监副监正,辅助叶震春修历印发年历。” 能给什么呢? 那就让他仅存的后人过的...稍微好一些吧。 魏忠贤戴着墨镜走出皇宫,据说走之前他让人从内阁叫出了毕自严。 伸手在自己的墨镜上点了点,随后不屑一哼,转身背手而去。 皇爷给的,你有吗? 就算你有,你那是皇爷亲自戴过的吗? 跟我比,你拿什么玩意跟我比? 他讨厌毕自严,崇祯也想兑现当初的诺言打毕自严十棍子。 但问题是,这毕自严骚虽骚,但岁数比魏忠贤还大呢。 这十棍子下去还不得要了他的老命。 再者都内阁次辅了,打上十棍子老毕的面子往哪放,朝廷的颜面又往哪放。 所以在老魏告退之时,崇祯对着内阁的方向指了指。 毕自严在那。 没事去恶心他一下,就当给你出气了。 明堂里传来的消息让崇祯也是眉头皱起。 沐天波和秦振邦打了一架,两个十岁不到的小屁孩打架倒也平常。 只不过一个是云南黔国公府的世子,大明唯一还没被取消世袭资格的世子。 另一个,则是秦良玉的侄孙。 可让崇祯皱眉的是,他俩打架屁事没有,黑云龙的儿子拉架却受伤了。 原因是两个小屁孩在那支架子,谁也放不倒谁,谁也不服谁。 黑云龙的儿子上前拉架,不要打了啦,快住手,快住手啦。 夫子知道会责罚你们的。 结果沐天波松手后对秦振邦说,你就是个怂货。 秦振邦也反唇相讥,你不是怂货你敢打黑墨夜一拳吗? 沐天波当即表示,我敢,但我打了你敢吗? 结果就是两个小屁孩为了显示自己不怂,把拉架的黑墨夜当成了展示勇气的计量单位。 黑云龙并非汉人,所以他儿子的名字也是十分的奇葩。 秦振邦之所以和沐天波打架,是因为秦振邦认为沐府在云南的做法不对。 应该联络善待所有族裔成军,练水师步卒,如此非但能杜绝云南境内的人和安南私通,更能在实力强大之下拿下安南。 如此,也不会导致让陛下烦闷,还要派人派粮去打早就该打下的安南。 在他看来,安南从大明脱离就是沐家的错。 沐天波当然不同意,他说秦奶奶被说的那么厉害,那为何你们四川叛乱那么多,都波及到了贵州和云南。 我们云南再差,也没乱到你们四川的地步。 论让陛下烦闷,花费的钱粮你们四川最多了,到现在四川的叛乱还没结束呢。 起因,就是黄道周把平叛安南的题目带进了明堂,随后布置作业。 如果领军之人是你,会如何平叛安南。 这就是明堂现在教学的方式,朝堂大臣轮值到明堂讲学。 但只许讲来龙去脉,不得加入个人情感和自己的看法,讲完布置作业由小屁孩们自己去思考推敲。 崇祯看过小屁孩们的作业,虽然幼稚,但有些东西已经初具雏形。 比如,独立思考。 大明,甚至整个华夏无论古今的教育都有一个问题。 预置答案。 不管什么样的问题,都有一个正确答案。 这个答案的存在就会封杀学子们的思维,禁锢学子的思想,因为哪怕你给出的答案是正确的。 但只要和预置好的答案不同就被判错。 错,就不能上榜,不能上榜就不能为官,你的人生就此沉沦,甚至你给出的答案都会被无数人批判。 但这世间哪有什么绝对正确不容反驳的答案? 一样的仗不同的人去打方法一定不同,可有了预置的正确答案,教出来的仿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呆瓜。 再者,崇祯尊重也愿意适当提高夫子的地位。 但前提,你只是夫子,不是世间万事万物的标杆制定者。 为学子讲好来龙去脉就行了,别在那夹带私货,把自己的一家之言当成唯一真理去带歪了大明幼苗。 这样的模式想要推广很难,但崇祯有明刊,会在无形之中一点点其引导如何做才是正确的。 同时下令六部开始制定教材,四书五经可以有,但已经注定不再是主流。 而之前被认定为奇淫巧技的旁门左类,以及不被主流认可的几何、数学...等全部编进教材。 就在同一天,礼部上奏,大明国旗经过明刊全国百姓票选有了结果。 一共两面得票最高。 日月为明,血色为底! 这面国旗的样式来自陕西一位年近五旬边卒之手。 而另一面白底,边绣烽火金纹,正面为蜿蜒巍峨长城。 大明长城! 这两面国旗的样式受众不同,争议也最为激烈。 血色为底代表杀伐,视为不祥。 长城巍峨但有守成之嫌,视为不进。 而当这两面国旗样式摆上御案之时,崇祯伸手一指。 长城式样为大明国旗。 血色为底立为大明军旗! 第四百一十七章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军旗本由大明军伍自行设计上报。 但这帮大老粗们送上来的不是滴血长刀,就是尼玛长矛铁蹄。 虎大威亲手画的竟然是个骷髅头。 可拉倒吧,这帮杀才干不了这活,还是朕帮你们指定一个算了。 国旗,军旗同天制定,明刊加印通告全国。 这一刻,大明终于有了自己的国旗。 所有人参与,代表所有人的国旗。 这面旗帜代替了金龙旗,也在大明人心里升起了另一面金龙旗。 无论明人走到哪里,在做什么,只要看到这面代表大明的长城国旗,听到那振聋发聩的大明民脊颂。 他的腰杆,永远都会挺得笔直。 金龙旗被降下,据说是由大明第一服造局领事曹明漪,带领数十女工连夜赶制的第一面大明国旗,在宫门前缓缓升起。 而就在这面大明国旗升至最高点的那一刻。 早已等在那里的无数百姓同时握紧右拳,重重砸在胸口。 咚的一声闷响,仿若重鼓。 随后大明内阁首辅孙承宗出列朗声开口。 紫宸阶前说民由,尔肩撑得万里楼! 所有百姓右拳抵住左胸口,同时出声跟随首辅大人向国旗唱颂大明国歌。 那迎风舞动的大明国旗,在这一刻和拳头下跳动的心脏紧紧相连。 而那竖立在宫门之前,准备赐送辽东的血色为底的军旗,和他们流动的热血一样崩腾跳跃。 这一幕,被明刊记录。 第一服造局正在加紧赶制国旗和军旗,送往大明各处边军。 第一面送往辽东,第二面将会送往云南。 和国旗军旗一起送往云南的,还有十个被赶制出来的热气球和...二十个敢死队成员。 现在这热气球就是个没谱的,敢上去的真的就是敢死队。 ... 轰! 云南,经过数日试探之后,萧云举下令开炮。 经过改良的火炮越过四百丈的河面,在夜色之中喷吐火舌落在对岸黎朝大营里。 夜袭强渡。 因为就在火炮发射的那一刻,隐藏在夜色之中的明军开始准备船只竹排渡河。 “都督,您所料果然不差,那萧云举当真效仿张辅选择夜袭!” 安北营副将面带兴奋的来到近前,对武德恭开口禀报。 武德恭坐在马上闻言微微点头。 “派人详细点查明军火炮的数量,威能几何,装弹换弹的间隔有多少。” “同时留下一批广南国俘虏在大营,在明军先锋军渡河时将其放出,用这些人试验明军火枪的射程穿透力。” 吩咐完,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笑意的瞥了对岸一眼。 如今的安北大营早就空了,萧云举的一切举动全部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某在百里之外恭候,但愿你不要让某太过失望。” 言罢,拨转马头在夜色中带着安北营大军有序撤离。 如果不是郑主另有筹划,那萧云举连踏上安南土地的机会都没有。 “压低炮口,缩短距离,只要能勉强打到对岸即可。” “巡抚大人不是给你们准备了桃子西瓜嘛,打一炮吃点东西再打第二炮,把换弹时间延长一倍。” “另外那些不允许你们开炮的在那嘟囔什么,不开炮你就不能擦擦炮管嘛。” 那些得到命令不能开炮的兵卒闻言咧嘴。 “大人,这黑灯瞎火的擦炮能擦干净吗,再说一天都擦十来遍了,再擦炮管都快擦薄了。” 那管理火炮的千户一瞪眼。 “不能擦炮你不会死觉吗?” 兵卒小声嘟囔,这轰轰的炮响怎么睡得着啊。 再说了,其他人都在忙,就我们睡觉这算什么事啊。 炮响,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因为一个时辰之后那些原本准备顶着箭雨强渡的明军。 登岸后发现被炸成火海废墟的安北大营空无一人。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登岸之时,那空荡荡的安北营里突然出现数百道人影。 但这些突然出现的人影没有丝毫厮杀的意思,而是向着远处逃跑。 “总镇大人有令,以火绳枪射击,携带燧发枪者不得出手!” 砰砰砰... 火绳枪的声音划破夜的寂静,喷火的弹丸在夜色里带走了数十条性命。 随后射击停止,因为那些突然出现之人已经跑进了林子里,失去了射杀的对象。 这一切,都被藏在黑暗中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明军火枪,装填极慢且准星更差。 一个斥候左右不了一场战争的胜利,但斥候传回去的消息却能左右主将的判断。 “就地散开警戒,掩护大军渡河!” 先锋军的将领一声令下,最先登岸的明军拖泥带水磨磨唧唧的开始散开。 这一幕,同样被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看得真切。 明军,军纪涣散,兵卒素质低下! 天色刚刚蒙蒙亮,大雾笼罩着青山绿荫,这样的一幕很美很美。 武德恭本以为在天亮之前,萧云举能让半数大军过河。 但他收到的奏报是...天亮后明军才开始渡河。 耽搁了这么长时间,竟然是明军内部因过河的顺序打起来了。 谁也不想第一个过河都想往后躲,乱糟糟的差点哗变,若非萧云举赶到连斩数人。 怕是这支明军自己就会先打个血流成河。 武德恭皱眉摇头,怪不得在辽东接连战败,如此军队不败才没了天理。 但这样的消息,也让他一直紧绷的神经出现了一丝放松。 若非为了郑主大人的大局着想,这样的散漫之军根本不用佯装撤退示弱。 “传令,全军造饭歇息一个时辰再行赶路。” 原本他的命令是不得延误急行军,但那萧云举现在才开始渡河,自己的时间变得极为充裕根本不用那么赶。 雨林,极难辨别方位。 除非有特定的指引目标,比如炊烟。 就在安北营开始造饭之时,隐藏在暗中的眼睛也将这一幕详细记录。 包括几人一灶,所食稻米粗粮亦或其他,有无肉食,如何取水,又以何等方式在潮湿的雨林获取干柴。 所食之物是稠是稀,巡逻、戒备的习惯为何,行军时队列几纵,以何等方式传递命令。 最重要的是,记录兵将是否同食,有无打骂兵卒之事。 他们,来自先一步潜入安南的盗墓贼。 当萧云举的一举一动被严密监视的时候,武德恭的大军也在被监视着。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第四百一十八章将强麾弱 “倒是想的挺周到。” 萧云举过了河,看到了安北大营里留下的千余具尸体淡声开口。 就在昨夜自己突然下令开炮的时候,安北大营里顿时火光冲天,人仰马翻之下哀嚎遍野。 隔着河面都能看见安北大营里逃窜呼喊的一幕。 “可这些人太瘦了,虽然手脚没有捆绑的痕迹,但身上鞭子抽打的伤痕也太多了些。” 陈奇瑜笑着接口。 “从这点上看,这些留下的尸体应该是莫氏的人。” 随后对着远处的将近二十具尸体指了指。 “那些人的身材更加矮小,再加那剪过的发根来看,应该是广南国的俘虏。” “而且那些被火烧毁的营帐都有被纵火的痕迹,确实如总镇大人所说,这位武德恭想的确实很周到。” 表演被火炮突然轰击的人仰马翻,留下千余具穿上黎朝军装莫氏的尸体,再留下数百广南国俘虏扮演垫后掩护的兵卒。 人家确实已经想的很周到了,佯败而退很合理。 虽然武德恭整日推演战法,把自己比作张辅的对手如何破局。 但这个世界上努力的并非他一个,他在搜集大明的情报,陈奇瑜甚至是其他大明武将没事的时候也喜欢这么干。 陈奇瑜到了云南最先做的,就是搜集关于安南境内的一切情报信息。 所以眼前的这两拨死倒,在陈奇瑜面前堪称一眼假。 “将强麾弱!” 萧云举这话一出,两人同时微微一笑。 麾,指将帅指挥军队时使用的旗帜,麾下一词也是这么来的。 两人只是看了如今损毁的安北大营,和留下的这些尸体做出了一个精准的判断。 武德恭很强,但他麾下之人却只是样子货。 从武德恭的布置和留下的后手看,这是一个身经百战且心思沉稳的主将。 可他的布置,却被麾下之人弄的漏洞百出。 很多人都不明白,为何进入安南的不是大明的夜不收,而是一群盗墓贼。 原因,观星定位。 雨林里没有方向,就算再强的大明猎人进入安南雨林也无法辨别方向。 这一点是安南人的天然优势,他们从小便在雨林之内生活,对雨林极为熟悉。 所以懂得观星定位的盗墓贼,被选出来送进了安南。 就在陈奇瑜、萧云举得出结论的同时,那些潜藏在雨林暗中跟着黎朝安北营的盗墓贼送回了消息。 安北营里,将领分成了两个大阵营。 一部平民出身,最崇拜的是武德恭。 另一部为贵族出身,他们是郑梉安插进安北营里的心腹。 这些贵族出身和郑家有关的将领,表面听从武德恭的命令,实际上没有丝毫尊敬之意。 甚至想的都是如何取而代之。 哪怕只是临时歇息埋锅造饭,那些贵族出身的将领们也要搭建帐篷,甚至有的还下令兵卒烧水沐浴。 那早饭更是极为繁琐奢华,盗墓贼们无法近距离观看,但其他兵卒包括武德恭都吃完了。 那些贵族出身将领的早饭还在筹备食材。 而且这支人数在五万的安北营里,兵卒所穿的军装也是参差不齐。 贵族将领麾下的明显吃穿用度,都要远远好过其他兵卒。 哪怕是武德恭麾下的亲兵营,在这些贵族将领兵卒面前也是显得极为寒酸。 令行禁止,但这令并非武德恭一个人的令。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陈奇瑜笑着摇摇头。 “和曾经的大明真像。” 说完又是摇摇头。 “不,他们的一切本来就是从大明学去的。” 萧云举笑了笑。 “那接下来就要劳烦副总镇了。” 陈奇瑜拱手:“这本就是末将该做的。” ... 武德恭从军多年向来不敢有丝毫懈怠,哪怕面对的是萧云举这样名不见经传之人也是一样。 他已经在雨林之内做好了所有的布置,只等萧云举的明军自己掉入陷阱。 但他也有自己的无奈,军中那些出身贵族之人自视甚高,好在郑主对自己极其信任。 那些人表面上不敢做的太出格。 “禀都督,一切布置妥当,大军已经在明军前进的路上下设无数埋伏陷阱,三十二名蛊师已经到了,象军三日后亦可抵达,下游处船只已经全部就位。” “只待明军前进时便可逆流而上,先拿下明军大营,随后便会起出河底铁索大网以及铁刺。” 副将很兴奋,为了这一天都督花费了无数时间和精力。 这一切都是依照当年张辅进攻安南,有针对设下的后手。 明军大举来犯兴师动众,必图速战速决。 只要过河的明军向前推进落入雨林之内的陷阱,那早就准备好的后手便会切断这支明军和云南的联系。 有水底的铁索大网铁刺,船只就不能通行,再加都督准备的水军封锁河面,想搭建浮桥破坏这些铁索铁刺就了没有可能。 这支过河的明军,就成了一支孤军。 没有后援,深陷无数陷阱必死之军。 武德恭点点头。 “命孙荣部迂回待命,等明军陷入伏击圈后其绕后占据安北大营,如此,这支明军便已是瓮中之鳖。” 副将闻言皱眉。 “都督,那孙荣嚣张跋扈且行事冒进,这样断绝明军后路的重任交给他...” 武德恭也是微微叹了口气。 “但他是郑主夫人最喜的侄儿啊。” “既要保证他的安全,又要让他在这场必胜之战中获得足够的功劳,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看着摇头不止的副将,武德恭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这就是人情世故,正是有了孙荣之流,郑主才会同意我提拔你为副将啊。” “强如郑主,也无法免俗。” “记住,做好你的事情,因为这才是你我存在的价值,至于孙荣等人如何,不是我们该考虑的。” 说完对副将摆摆手。 “去吧,此战已无悬念,将来进军大明才是你真正展示自己的机会。” 待副将离去后,武德恭看向地图上大明的方向。 “孙承宗,我们就快见面了。” 萧云举不是他的对手,就连眼前这一战对他来说也是无足轻重。 号称大明第一名将的孙承宗才是,也是唯一值得他正视之人。 可就在他准备好一切,沉下心神推演进军大明战法之时,一道消息传来让其脸色陡然一变。 萧云举没有进军。 而是开始在原安北营的位置大肆修建营寨! 第四百一十九章孟子的孟 这世间呢,每个人看世界的角度都是不同的。 郑梉放弃河道天堑要的就是关门打狗,要的就是一点点添柴战术耗光大明西南底蕴。 从而让大明深陷西南泥潭,让建奴和蒙古看到机会兴兵攻明。 他的底气很简单,天下大势。 明朝进军安南必求速战速决,因为明朝耗不起。 如此大军出征每日消耗钱粮都是一个天文数字,崇祯拿不出那么多钱。 武德恭后撤设伏也是如此。 明军登岸毫发未伤,自己佯败连正面一战的勇气都没有,明军士气正盛。 乘胜追击乃兵法所云。 可如今萧云举没有追击更没有大举进犯,而是大兴土木开始修建营寨码头性质变了。 关门打狗变成了引狼入室。 天堑没了,设下的陷阱人家不钻反而钉在你的地盘上。 这就成了没费一兵一卒就踹开你家大门,然后在你家大门口开始盖房子。 萧云举留在安北营修建营寨,自己藏在下游的船只就不敢动,更发挥不出原有的效用。 河面被明军掌控,河底的那些暗手也成了摆设。 “他怎么会...” 武德恭的眉头狠狠皱起。 他实在想不通萧云举为何要停留大兴土木,难道他不知道明朝的粮草根本不足以支撑他这般消耗吗? 可还没等他做出决断,又一个斥候送回消息。 安置在水底的铁索大网铁刺,被明军打捞而起,用一个仅一天就被竖起的巨大水车,利用水流的力量把这些暗手捞出水面。 武德恭的眉头皱的更紧。 自己推演了这么多年,又耗费无数时间打造的后手就这么...没了? 最不能让他接受的是,这份后手不是被萧云举给破掉的。 据说发现水底的铁索铁刺大网的,是一个来自京城的工部郎中。 这种屁大小官又是工部的来战场干什么? 他想不通,难道是巧合吗? ... 这个工部的郎中很高兴。 嗯,有了这些河底的东西,咱可就省事了。 十天。 十天咱就能在两岸给你们搭建两条浮桥,走不了马车,但大军调动足够用了。 十天,是加上等待水泥风干的时间。 原本他只想搭建一条浮桥的,毕竟这河道太宽难度太大。 可奈何黎朝有好心人呢。 居然提前把铁索沉入河底,这捞上来绷紧就能直接用啊。 至于这铁索咋发现的又是一个思维怪圈。 武德恭用了无数年在河底做了布置,而且设计这份后手的乃是出自墨家擅长机关术的墨者。 为了让这份暗手更加的隐蔽,墨家的人用船载绞盘设为开启的方式。 简单点说,就是在船上安装巨大绞盘,将沉在水底的铁索绷直从而带动大网和无数专破从船底的铁刺。 这个设计很独特也足够隐秘,一旦启用便会将河道彻底封锁。 没启用之前谁也发现不了河底藏着的东西。 但这个世界上玩机关的也远不止墨家人,其他人也会玩。 这个工部郎中到了岸边后打量一番,随后从袖筒里掏出一根单筒望远镜。 嗯,挺好。 他就是这么说的,谁也不明白啥意思。 但他对岸边一块巨大且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的石头指了指,挖。 这一挖,露出了巨大铁索的身影。 这事其实也不难理解,就比如后世工地用来固定浇灌混凝土的盒子。 你找来一个眼神清澈又带着丝丝愚蠢的大学生来,他根本不认识这是什么。 但若找来一个初中没毕业就在工地混生活的,都不用看成品,给他一个螺丝就能知道这玩意是盒子上的。 术业有专攻。 铁索沉入河底看着挺牛逼,又用船载绞盘整的也好像很高端。 但这一切成立的前提,是你的铁索要固定在两岸。 想要固定住这么粗大的铁索,那需要一个体积够大又要足够坚固之物。 这河岸边虽然树木茂密,但都不足以用来固定铁索。 所以那岸边的大石头在这位工部郎中眼里,和秃子头上的虱子没有任何区别。 这又是一个思维怪圈。 那个设计这东西的墨者,觉得没人能勘破自己独具匠心的设计。 武德恭认为,自己打造出来的暗手就是张辅在世也无法破解。 因为连他自己也想不出能被破掉的办法。 但事实是,他想不出来是他的事,和大明这个狗日的工部郎中有个鸡毛的关系。 哦,忘了说,这个工部侍郎姓孟。 孟子的孟。 翰林院世袭五经博士,主祀事,就是受了祖上的蒙荫在翰林院挂个闲职,专门记录些和祭祀有关的琐事。 他叫孟闻玉,孟子留存世间的最后嫡亲血脉。 他能成为工部郎中,又到处用水泥修建码头最后来到云南,是崇祯亲自指派的。 也就是说,崇祯随便拎起一个没人在意的垃圾玩意往外一甩。 这个垃圾就能展现出自己非常牛逼的一面。 这就是大明。 啥能人都有,也啥奇葩都有。 孟子后人在大明的地位,是远远不如孔家的,这一点的原因很复杂。 但再复杂的东西到了崇祯就会变得无比简单。 机会给你了,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的了。 升龙城。 郑主府内书房,檀香袅袅再配那明显带有魏晋时期的家具样式,使得这间书房有种极度的厚重感。 郑梉打开武德恭送来的情报,微微眯眼后将纸张放下。 “故弄玄虚。” 郑杜闻言开口。 “家主,您是说那萧云举故意不前修建营寨,为的便是向我们展示他根本不急着动手?” 郑梉微微甩了甩衣袖。 “所缺愈甚,所夸愈烈,心虚愈深,掩饰愈繁。” “明朝没有足够的钱粮供应,而他这故弄玄虚面对其他人或许有用,但面对本座之时却是毫无用处。” 郑梉说着从桌上拿起一份纸张递给郑杜。 郑杜看到其上的内容后面色猛然一喜。 “怪不得家主一眼便是看出那萧云举的伎俩,原来大明内部的驿站已被巨子所掌,就算他再会掩饰,却不知我们已经掌握了大明内部粮草转运的消息。” 他说完抬头。 “那接下来...” 郑梉伸手拿过桌上的兵书握在手上。 “等!” 第四百二十章打不过就跑! 等什么? 等萧云举粮草耗尽伎俩破灭,不得不攻之时便会自己钻进设下的陷阱。 等大明在西南战败传到北境,黄台吉和蒙古人兴兵攻打之时一举拿下整个西南。 这叫,天下大势。 动一发而牵全身。 ... 大明驿站,是现在整个大明红火兴旺的缩影。 来往商队车马络绎不绝,那些之前被锦衣卫和东厂逼着承包食宿之人笑开了花。 本来以为是赔钱的买卖,结果现在成了日进斗金的聚宝盆。 大明从未像如今这样人员大面积良性流通,之前有人离家祖地不是逃荒就是逃命。 现在,个个面带笑意的忙碌着。 有钱赚,自然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吃烤全羊的那天,四个狗太监给出了干被白莲教渗透掌握的驿站之法。 崇祯当时只说了五个字,那就这样吧。 意思就是说就按照这四个狗太监的方法去玩,可谁来玩呢? 自然是另外四个狗太监,魏忠贤、方正化、曹化淳、王体乾。 东厂和锦衣卫甚至曹化淳手里都有足够的人手,但其实王体乾这个老太监手里也有人。 不多,七十二个,但据说每个都能打零点六二个曹化淳。 这些人有个统一的名字,明刀营。 只不过这些人一般都守在皇史宬里,很少走出更很少有人认识。 知道这些的时候崇祯就不理解了。 有这么多厉害能用的人手,天启为什么不放在身边听令,最后弄得个被人整下水差点淹死呢? 而王体乾给的回答是,祖训。 这支明刀营是朱祁镇在位时成立的,在死前下令无灭国弑君之景不得离开皇史宬,更不得在宫中随意行走担任官职。 崇祯笑了。 这不就是又想把这些人当成底牌,但又怕这些人造反作乱背后捅刀嘛。 又用又防,结果成了摆设连用的机会都没有了。 祖训在崇祯这就是用来打破的,所以他直接挥手。 七十二个老不死都放出去,王承恩每人给他们五百两银子随便花,回来朕还有赏赐。 随后看向王体乾,这叫啥七十二地煞是啵,你依照之前的明刀营再把那三十六天罡也整出来。 这明刀营就归你来统领。 家里不是没有底,可不会用简直就是天大的浪费。 这七十二个人崇祯看了,平均年龄五六十,全是太监之身。 “杀过人吗?” 听到崇祯发问这些人同时摇头,这让崇祯都是无语了。 没开锋的刀有个屁用。 “那就去杀!” 可还不等这些人跪地领旨的时候崇祯再次开口。 “打不过就跑,回来搬救兵再去和人家打,打不过硬拼死了连点消息都带不回来,太蠢!” 这皇帝当的操碎了心都,这一天都什么寄吧事啊你说。 等这七十二人领旨走出十几丈的距离后,他们皇爷的大喊从身后响起。 “都激灵点别傻呵地,记住,打不过就跑!” 这话让身旁的一堆死太监们嘴角都是猛扯。 从古至今,没有哪个帝王在下圣旨让手下去杀人的时候,说的是打不过就跑。 而且一连说了两次。 崇祯看着那些被关在皇史宬里一辈子,估计出了皇宫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老太监也是叹气摇头。 关傻了个蛋的。 再不放出去遛遛,这些人认知里打大明只是书册上记载的样子。 能杀人最好,不能杀人也无所谓。 别让人整死就行。 ... 晃州驿,位于湖南境内。 这是京昆驿道途中最重要的驿站,连通湘、滇、黔和京城的联络中转之责。 就在云南萧云举从阿迷州开拔之时,掌灯时分晃州驿里走进了数名食客。 这些人五六十岁,不怎么爱说话,风尘仆仆的样子。 尤其在点菜的时候他们竟然看着食牌,愣愣的盯着看了数十息之久。 这让店小二都是忍不住皱眉,这些人一个个的怎么感觉眼神呆滞傻呵呵的,好像在哪个山沟旮旯蹲了一辈子没出过门似的。 一个菜牌看那么久干什么? 可在看到这些人的包袱时瞬间明了,这些人的包袱里应该装过很多干粮,一路上风尘仆仆的从来没住过店也没在酒楼吃过饭。 这让小二失去了兴趣。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穷鬼能有什么油水,可就在他准备赶人的时候,其中一个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他。 “够吗?” 好像很久没说过话了,语调听着很别扭。 小二连忙点头,够够够,诸位客观请上座,这就为诸位准备上好的酒菜。 一百两。 这个说两个字都有些不自然的老者,居然伸手就扔出了百两银票。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这些人的话真的很少,看起来应该很饿了,但吃饭的时候却带着一丝丝贵气。 仿若是从尊贵人家出来的...而且还是很讲究礼仪品相的那一类人家。 足足两刻钟,这些人才吃完饭,那个掏银票的老者转头。 “我们没杀过人。” 这话让准备上前招呼的小二一愣。 “但我们存在的使命就是为了杀人!” 音落,噗的一声闷响,鲜血从小二没了头颅的脖颈疯狂喷涌。 随后开口的老者对着掌柜一指。 “你们,能打过,不用跑。” 就在同一时间,将近两百家驿站发生了同样的一幕。 有杀人的,有抓人的,有审讯的.... 四个狗太监出主意,四个狗太监去执行,而那些被崇祯叮嘱打不过就跑在皇史宬里待了一辈子的人。 杀完人后仿佛变得正常了很多,但他们还有其他任务。 沿途保护传递情报公文的驿卒,追剿意欲祸乱驿站系统的白莲教徒。 而当锦衣卫走进晃州驿脸色瞬间惨白。 没有一具全尸,那场面太过恐怖血腥,一颗人头是被生生薅下来的,脑袋下边还带着足有一尺长的白筋。 而就在这场血腥屠杀发生的第三日,一封由锦衣卫和东厂联合审讯之人写下的信件。 被通过秘密渠道送进安南,交到了郑梉的手上。 其曰,明无粮草转运亦少,仓廪皆空。 输滇者无几。 第四百二十一章陛下给的法器 天下大势这玩意就像抖音,千人千面。 那四个出主意的狗太监为什么能给出精准应对之法? 两字。 主场。 任你布局再精妙,任你眼睛一眯嘴角一勾再会玩深沉,也是在姆家皇爷的主场走猫步。 皇爷可以错一百步,但你只要错一步就会死个干干净净。 一百次没抓着你姆们可以接着抓,但你只要被抓到一次就再没蹦哒的机会了。 姆们可以大张旗鼓调动所有人力物力去布局,甚至都可以故意卖个破绽给你。 你们的布局再精妙也只能偷偷摸摸,但崇祯却可以大开大合没有任何顾忌。 这就是区别。 苍离很强,但他能做到在大明境内封锁消息的地步吗? 但崇祯能。 所以当那些被渗透的驿站被一夜清理后,第二天照常开门营业。 就连跑堂的小厮都没有更换,这就是占据主场的优势。 先不说你敢不敢跑,就算跑你能跑到哪去? 再者你跟随那些人做事为的是啥? 钱,地位。 那你觉得这两样东西皇帝给的有命花,还是那些人给的能让你光宗耀祖? 褚宪章的主意是先打一顿,然后杀掉嘴硬装逼的,用银子女人和未来收买那些意志不坚定的。 他这话说完知道为啥其他狗太监,全部送上一个整死你得了的眼神吗? 因为他先提安南,再提驿站的真正用意,是用来给郑梉提供假消息的。 天下大势嘛,自然是一环套一环。 他们想利用驿站传递假消息祸乱大军,那姆们自然可以将计就计骗他一家伙呗。 其他死太监想整死他,是因为褚宪章这逼把大头全说完了,堵死了其他狗太监表现的机会。 这就是崇祯感慨,朕麾下的死太监都他妈开始玩兵法了的原因所在。 更明白了为啥大明的狗太监能掌兵,因为这群死太监是..真的懂兵法。 四个出主意的狗太监里,只有李凤翔挨揍了。 因为他谏言,去审讯色诱那些渗透进驿站的白莲教徒时,可以调用那些被集中看押,患有梅毒的青楼女子前去。 咔咔一运作之后,再把这些人全部送到安南地界让他们撒欢的玩。 反正咱们要的是安南的土地,那上面的垃圾蛮夷自己死绝皇爷也省事了... 汰蛙也可以如此运作,咱们要的是收复失地,并不包含失地上的垃圾,谁会把垃圾当自己人啊... 哎呦...皇爷...奴婢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 大明的粮食如果没有天灾,是足够百姓吃饱肚子的。 尤其江南地区的早稻已经开始收获,所以你明白为啥崇祯要修渠筑坝,让孙应元带着勇卫营一直留在浙江了吗。 整个大明的土地全部被均分,所有被藏匿而起的粮仓全部被收缴朝廷统一支配。 粮食储备能支撑大明数年之用做不到,但满额供应萧云举却是轻松得很。 尤其在商贸开始流通之后,大明的粮食好像消耗的速度都变慢了。 这就是流通带来的好处。 萧云举一直按兵不动,一直在让人修建大营。 但这样的举动却让武德恭的眉头越皱越紧,因为这个萧云举一直在让人砍伐树木,可却又下令砍伐树木的兵卒只得在大营周边十里活动。 最让武德恭无语的,是这个萧云举居然连探查的斥候都不派。 五万人,整整五万人就在原安北大营的位置势力之内晃悠。 这样的举动哪像个带军之将能干出来的? 你是来打仗的还是来过日子的? 来探查地形的斥候都不派出,你是打算就在那待一辈子了吗? 郑主的回复已经到了。 等。 可武德恭却是心里隐隐不安,因为这一切都太反常了。 但他十分认同郑主的判断,明朝没有那么多钱粮消耗,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 安南的烂账也有点意思,跟黎朝隔河而望的莫氏家主叫莫敬宽。 这个人是莫氏王朝的第九代君主,天启五年武德恭率军攻破莫氏都城高平,结果这家伙跑到明朝广西避难,并向明朝求援。 天启六年,明朝大军压境开始调解,随后莫敬宽向黎朝称臣纳贡。 黎朝封其为太尉通国公,继续统治高平、太原以及谅山一带成为一个地方割据势力。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也是各自都有自己打算的结果。 明朝会选择调解,是认为黎朝内部有个反骨仔牵制就挺好。 黎朝同意,一不想和明朝早早开战,二则是利用莫氏去牵制明朝广西一带的精力。 莫敬宽,则是属于利用局势两头扯虎皮做大旗,从这点上看他也算得上一号人物。 莫敬宽的日子过的还不错,黎朝不找他麻烦,广西内部民族众多土司心思各异忙于内斗,根本没精力也没时间搭理他。 夹缝里也有属于自己的小安逸。 但这份小安逸从一个人来到广西后开始戛然而止。 这个人叫,阎应元。 广西总兵龙在田祖籍云南,但却一直在广西任职,从一个中层将领被崇祯直接放在了总兵的位置上。 而阎应元在大同跟曹文诏、曹变蛟一起混了半年后,被崇祯调任广西副总兵。 协助龙在田组建十万狼兵。 广西的乱和四川还是不同,因为广西的动乱根源在于两字。 生苗。 纹面、原始、不服朝廷、信奉巫祖、听从土司大祭司,内部极为血腥残忍。 阎应元没到广西之前,从没想过人的脸上能被纹上那么多文字符号和图案。 看起来极为恐怖。 但纹面,仅在女子脸上进行,生苗的男人极少纹面,就算纹面也只有寥寥数个符号而已。 询问得知,这是一种古老的成年礼仪,同时更是身份符号。 哪怕被掳走之后那脸上擦不掉盖不住的文字符号,就是证据。 听着很古老很神圣,但阎应元听完之后淡声开口。 财产。 女人在生苗之内被当成了财产,都说纹面对女子来说是一种荣耀一种神灵赐福。 但阎应元确定,没人会愿意真的把脸纹成那个鬼样子。 所以他到了广西直接带兵攻下一个生苗寨。 随后拿出了一样陛下给的法器。 镜子! 第四百二十二章神说,修路 大明人照过镜子吗? 这是崇祯问李若琏的问题。 李若琏的回答是,铁器亦匮,何资购镜? 故照镜者寥寥,以盆鉴面,此为最常。 铜镜很平常,但也不是什么人家都能买得起的,所以大明人最多的是在河边照镜梳洗。 以盆鉴面,你得先有盆。 所以当阎应元拿出陛下给的,用金框包裹的镜子后。 那个被攻破的生苗寨里传出无数凄厉惨嚎嘶吼,那是女人们发出的声音。 随后天穹突降神雷,劈死了寨子里负责祭祀的族老。 阎应元让人告诉生苗们,你们的族老被恶鬼上身,已经背叛巫祖荣光。 这面法器便是陛下上祭天神请巫祖降下,用来灭杀恶鬼所用。 最先被荼毒的就是寨里的女人,让其睁眼站在法器之前定会显露原形。 生苗的女子一生都没清楚的看过自己的脸。 当这面比铜镜、比水盆清晰无数倍的镜子出现在面前时,那份来自心里的冲击可想而知。 每个女人都要在法器前站满十息,如此才能彻底驱除体内恶鬼留下的痕迹。 一劳永逸,恶鬼被覆灭不敢再来。 修路吧。 路修通了这面法器才能送达每个寨子,消灭藏在每一个寨子里的恶鬼。 这种话莫说中原百姓,就是那些汉化的熟苗都不会相信的。 但在生苗之中,却被深信不疑。 因为原来的族老被天降神雷劈死,而在那族老被劈死还冒烟的土坑里,出现了一张神谕。 这张神谕只剩半张,但已经足够让人看懂巫祖降下的旨意了。 神说,修路。 “看见这房子了吗,水泥的,风吹不倒雨淋不透,看见这窗户了吗,玻璃的,玻璃你知道吗,坐在屋子里就能清楚看见外面的景色。” “陛下说了,如果你干的好,就给你一块长宽各一丈的玻璃镶嵌在屋顶,这样你能躺在床上看星星,也能坐在屋子里晒太阳...” “陛下还说了,生苗也是大明子民,所以需要一个能统筹整个广西生苗的人,来担任管理这些生苗的官员,有俸禄拿的,而且有官袍官靴,以前那些人怎么欺负你,你就可以怎么欺负回去..” 天降神雷,那是一捆绑在一起的震天雷。 轰的一家伙把那族老炸的啥也没剩,所谓的神旨乃是出自熟苗之手。 刚才那番话,来自东厂番子和新上任族老的秘密交谈。 有时候这事真得分谁来办。 脑子里没东西的只知道蛮干,但对于有些看透事情本质的人来说。 无非就是展示出能灭掉对方的能力,先干掉原来说了算的,说点对方想听能听懂的,然后拉拢一个现在说了算的。 完活。 事情本身也就是这么简单,我能轻易覆灭你,那我说的话你就没有怀疑的理由。 所谓老而不死是为贼,所以原来的族老不能留,用你们神明的旨意再立一个年轻的、听话的皆大欢喜。 生苗很猛,这种猛最典型的代表就是悍不畏死。 但也很愚昧,尤其那些整张脸都被纹满文字符号的女子更是可怜。 正因愚昧悍勇,汉人官员以及汉化的熟苗极尽打压鄙视之能。 这就让这些生苗越来越远离朝廷,视巫祖和族老为精神领袖。 袁可立一直留在湖南,而他留在湖南的原因就是因为生苗。 明朝时,湖南的苗族数量极为庞大,生苗的的数量在十五万上下,且形成了统一势力的集群。 常以红苗为统称。 这些人用好了就是大明底蕴的一部分,用不好就会成为一大隐患。 而广西的生苗数量没有湖南那么多,且相对分散独立。 每个寨子之间来往的并不频繁,所以广西生苗的难度在于山高林密不好找。 但以生苗去找生苗就简单多了。 神说,你们要去修路。 神还说,你们要积攒功德去参军,因为恶鬼来自安南。 广西组建十万狼兵是个泛称,因为这十万狼兵包含广西境内的所有民族,以及湖南境内的少数民族。 生苗是勇敢的、残忍的、嗜血的,但他们也是卑微的。 在面对汉人城池里的人群,他们紧紧的握起了手中的武器,这是他们唯一能用来对抗嘲讽谩骂和威胁的东西。 可就在街边汉人指指点点,其中一个汉子突然朝那些生苗吐口水的刹那。 坐在马上走在生苗最前方的阎应元,抡起手里的鞭子啪的一声抽在那汉子的脸上。 那汉子的脸登时裂开,捂着鲜血狂冒的脸颊凄厉哀嚎。 “陛下令,天下人皆为大明子民,再敢有用夷贱之言侮我大明同胞者,斩立决!” 说完伸手朝那地上哀嚎的汉子一指。 “交给地方府衙,徒三月,杖四十!” 音落转头,催马前行。 这一幕,让跟在阎应元身后奉神的旨意参军的生苗们,缓缓的松开了紧握的武器。 那个在他们前方骑马的将军很年轻,但那不算太过强壮的背影。 在生苗的眼里却宛若山峰般巍峨。 广西巡抚王尊德原来乃是两广总督,崇祯直接裁撤了两广总督,把他放在了广西巡抚的位置上。 在阎应元带走了上万名生苗青壮,编入十万狼兵序列之后。 他亲自主持安排生苗聚拢修路事宜,同时建立医馆学堂,并告诉生苗参军的家人。 你们,现在拥有特权。 陛下给的特权,受朝廷保护,但有敢欺辱打杀尔等者斩立决! 纹面的生苗女子是不被人所接受的,但崇祯下旨钦赐两字。 昭容。 这些纹面女子有了属于自己被陛下亲赐之名,昭容苗女。 但有嘲讽谩骂昭容者,杖五十,徒一年。 有陛下撑腰,生苗以前的委屈和桀骜不驯变成了最直接的战斗力。 广西狼兵招募精选了五万人,除去生苗其他皆为少数民族,一个汉人都没有。 另外五万将会在湖南境内,由袁可立完成招募送进广西。 但就这五万人,让本打算接着骑墙头的莫敬宽绝望了。 苗族又分生苗、熟苗、水苗、山苗。 阎应元第一次以军人的身份出征,也用自己的绝对领军之能回馈了崇祯的信任和器重。 带着三千人进了谅山。 第四百二十三章三日后 龙在田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件事。 陛下把如此年轻的阎应元派来广西做副总兵,就是为了让自己这个老将保驾护航的。 这个年轻人的未来不可限量。 陈奇瑜看完手里的信件微微一笑。 “驿站被清理,郑梉得到的消息都是我们想让他知道的,阎应元一旦拿下莫氏所在的地界,他的退路就会被完全封死。” 说着在地图上指了指。 “原本啊他觉得自己进可攻退可守,胜券在握,可现在变成了正面有我们,侧面有莫氏,背后有广南。” 他摇头。 “我也算熟读兵书自诩擅长兵事,却没想到陛下竟然用这种办法就把他包围了,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就连萧云举也是苦笑不已。 将敌人包围这事很常见,基本上每一部兵书里都有无数种包围敌人的办法。 但如自家陛下这种,利用天时地利,用敌人的敌人来包围敌人的玩法。 第一次见。 “陛下要的可不止包围那么简单,而是驱虎吞狼。” “那莫氏一直向大明示好,甚至以大明后裔自称,但这莫敬宽却打着渔翁得利的心思,陛下根本没有去拉拢他的意思。” 说着在地图上一指。 “而是要把他赶到河对岸,去和黎朝狗咬狗。” 陈奇瑜也是呵呵一笑。 自家的陛下还真是与众不同,其他帝王横纵连横以敌制敌,但自家陛下是搂草打兔子。 两件事一起办。 “但想要达到预期的效果,广西那边就需要足够迅速足够快,还要让莫敬宽怕,可那带兵的阎应元实在太年轻了些...” 听到陈奇瑜这话萧云举摆摆手。 “玉铉,你我之前不也名不见经传,在其他朝臣眼里又何尝不是如今的阎应元?” “纵观陛下用人,但凡被委以重任的哪个又让陛下错信了?” 萧云举说着再次看向地图。 “陛下既然启用,那阎应元必有过人之处,而我们要做的则是正面击溃郑氏,用最快的速度拿下安南。” 在地图上指了指。 “三日后国旗军旗将至,便是大军进攻之时。” 郑梉从没把莫氏当回事,想灭掉莫氏对他来说并不难。 “郑主,明朝广西方向和莫氏对上了,但规模并不大,数次偷袭都被莫敬宽打回去了。” 说话之人拿出一份纸张。 “您的推断没错,广西确实有了动作,但无论兵卒数量还是辎重钱粮都少之又少,想打下莫氏从侧面对我们造成威胁基本不可能。” 郑梉的视线依旧看着手里的兵书,闻言淡淡开口。 “明创改土归流的办法乃上上策,这是整顿蛮夷尽归朝廷辖制的最好办法,但办法再好也需要能人去实施才行。” “朱明家学浅薄以孔儒粉饰,可结果就是重文抑武。” 说着抖了抖手里的兵书。 “可知文官眼高于顶会如何?” 他的嘴角出现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文官眼高于顶便敢踩踏世间一切律法,便会形成士大夫集团,更会破了朱明这改土归流之法,将蛮夷推向朝廷的对立面。” “又可知这一切来自何地?” 说到这郑梉放下手里的兵书,看向窗外夜色中高挂天穹的明月。 “巨子!” 麾下之人闻言也是一惊。 “郑主,您是说明朝重文抑武,文官眼高于顶和蛮夷族群对立,乃是出自当年巨子之手?” 郑梉依旧看着天穹明月微微点头。 “灭一国祚伐兵乃下下策,攻心才为大善,朱明兴杀伐却不懂仁义之道,以血镇天下却根本不懂,这国祚将毁并非来自百姓而是官员腐朽。” “整个朱明一朝无人能看透这一点,但偏偏这个崇祯看出了端倪。” 他不屑一笑。 “但晚了,国祚已毁大势将成,他无力回天。” “派人去给莫敬宽送些钱粮过去,顺便告诉他,挡住广西明军待得天下后赐其安南王!” 郑梉很大方,因为他着眼的是整个天下而非安南一隅之地。 他的推断从来没有错过。 广西确实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但广西也早就在这些年他们的运作之下分崩离析。 那些生苗以及所有少数族裔,早已对大明朝廷不再信任甚至敌视。 给些钱粮,莫敬宽就成了自己的一条看门狗。 他的布局传自墨学,从来没有出现过纰漏。 从来没有。 ... 萧云举还在那砍树修建大营,而孟闻玉懂的不止修建码头机关术,人家还会推演天气。 毕竟家学在那呢。 一连半月无雨,这在安南以及云南边境农历六月的天气算是极为罕见的。 但人家说半月无雨真就半月无雨。 当然,阴天多云还是有的,但就是没掉雨点。 他修建码头的同时,也开始和云南当地的人对接铺设水泥路。 如今大明的水泥路进展已经达到五成以上,但距离全部贯通还有很长的时间。 尤其云南地界,想把陕西的铁筋运进来很难很难。 尽管工部、户部已经调动了无数人手车马,但这个进度还是无法达到预期。 孟闻玉看着工部的堪舆图后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既然铁筋运不进来又必须尽快铺设水泥路,那就改用竹筋吧。 铺设铁筋再加水泥石子夯实,这样的路结实耐用是一定的。 但耗费之大时间被延长也是一定的。 其他主路用铁筋为的是使用寿命,但从阿迷州到达码头这条路完全可以先用竹筋替代。 只要打通和安南的运输路线,将大批物资短时间运进大明。 数年之后翻新再改用铁筋完全来得及,也更加的划算。 再者,安南的铁矿存量并不少,届时在安南设立锻铁坊将会更加的便利。 这件事云南巡抚谢存仁当即同意,大批竹条被替代成铁筋铺设在水泥之下。 进度一下就被提升上来数十倍。 这位也是个果决胆大的主,这边已经开工才开始写奏报送去京城。 半月无雨,出现了大明水泥路铺设进度的奇迹。 然而就在孟闻玉修建码头搭建浮桥,谢存仁飞速铺设水泥路的时候。 一直在谅山里打游击的阎应元动手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这才是我的功劳 谅山这边的地理环境,和萧云举面临的也差不多。 但阎应元麾下有水苗,这是一个连寨子都建在水上的族群。 同时,广西其他族群对水有着天然的亲切感。 过河对这些人来说并不难,过了河之后就是偌大的原始丛林。 但广西的少数族裔,不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在雨林里讨生活的嘛。 尤其边境地带,环境习惯基本没有区别,甚至对岸的莫氏里大批人祖上都是从广西跑过去的。 郑梉得到的消息是正确的。 阎应元带着几千人过河进谅山被发现,随后被击退。 一天后又是这几千人再次发动进攻,又被击退。 周而复始,反正就是这几千人在雨林里打一下就跑,跑完了回来在接着打。 骚扰战,很烦人。 但这样的仗也让莫敬宽放下了心里的石头,明朝广西方向没有能力威胁到自己。 所以他把精力全部投向了萧云举那个方向。 这一战的胜败,同样决定着他的命运。 在他心里既不希望大明得胜,更不希望郑梉获胜,最好的结局就是两败俱伤。 这样他就能安心壮大,联络广南国联手覆灭黎朝瓜分黎朝。 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但却没人发现,那近乎每天打上一次然后被击退的几千人,其实都是不同的。 因为哪怕是广西这些少数族裔精通水性,又有各自过河的渠道,但一天能过河的人数也就两三千人。 去打,就会让莫氏的人顾不上再去查河面。 多简单的道理啊,人家都过来了你还去封锁河面有意思吗? 每天过来两三千人,半个月后,阎应元麾下的五万狼兵全部过河进了谅山。 谅山很大,没有路,很多地方都是人类禁区。 但莫氏的人在这里,跟着他们的足迹走不就行了。 据点很多,打下一个收服一个。 这个所谓的收服就很离谱,因为阎应元竟然带了数名工部和户部的文官一起过河。 当面和那些被打下的据点之人签订...劳务承包契约。 就是啥意思呢? 你们这个据点多少人? 哦,多的上百少的几十个,那你家里还能再找点青壮过来吗? 你们这些人呢组建一个工程队,然后承包大明在安南境内修建的水泥路。 价钱嘛,大明境内已经有了成熟的运作体系,你们和大明境内的工程队一样就行了。 我们大明吐口唾沫都是钉,签了契约就受大明律法保护。 不放心也正常,这样吧,你们头前带路打下高平城,到时候起获的银两会先行给你们支付定金的。 嗯,水泥暂时还运不过来,那就先平整路基,等水泥到了会有大明工部的官员指导你们的。 水泥没运来之前算日结,水泥运来之后开始以承包计算。 你们亏不着。 这招数能行吗? 这是出发前广西总兵龙在田对阎应元问出的问题。 阎应元闻言笑了笑。 试试吧。 任何地界,任何势力之内都有高低贵贱之分。 莫敬宽麾下自然不能免俗。 有来头有靠山的,都留在了高平城和太原城,没根基的大头兵才会被扔进谅山去把守。 贪腐无处不在,所以这些在雨林里苦哈哈把守之人的粮食供应,自然就成了某些人发财的路子。 怨气,底层的怨气其实一直都在。 只是缺少一个爆发的契机,一旦这个契机出现这份怨气会爆出惊人的威力。 高平城。 一直在推演和等待时机的莫敬宽,见到了坐在他身边的阎应元。 阎应元很讲诚信,进了高平城后真的把缴获来的银子,当成了定金给了那些人。 而工部和户部的官员,也在城内开始招募其他的建筑队。 但莫敬宽的嫡系除外,而拿下高平城的经过简单的让人无语摇头。 “我归顺大明,如此便能在侧翼对黎朝形成夹击...” 莫敬宽很光棍,就如当初被武德恭击败十分光棍的逃进大明,向大明求助时一样。 直接表态归顺,而且他笃定大明不会杀自己,眼前这个年轻的将军更不会。 因为自己归顺对他也是一份巨大的功劳。 可阎应元闻言摇摇头,伸手对一旁的广西官员一指。 “你归顺,是他的功劳。” 这话让莫敬宽顿时一愣,三息之后才反应过来再次开口。 “若是我归顺,便可对黎朝侧翼进攻,更能绕道直击升龙城...” 可他的话没说完,阎应元再次摇头。 “话没错,但那是你的功劳。” 莫敬宽都宕机了,不是..你..我说的是大明官话啊...而且我说的话很难懂吗? 我,归顺大明,你,就能从侧翼进攻黎朝,还能绕道直接攻击黎朝国都升龙城。 你,大大的功劳有呢。 这怎么变成我归顺是广西文官的功劳,联合我一起进攻黎朝变成了我的功劳,那你的功劳到底是啥呀? “灭了你,占据高平、太原和谅山才是我的功劳。” 阎应元很简洁的给出了答案,有理又有据。 你归顺就是没发生战争,没发生战争的归顺就是劝降。 劝降是文官的活,功劳自然是同来广西官员的。 你说的没错,你归顺就可以从侧翼向黎朝进军,还能绕路直接攻打黎朝国都升龙城。 但,这里的功劳你最大,所以这是你的功劳。 至于我的功劳,就是灭了你。 所以你这所谓的光棍在我眼里就是个屁,一文钱不值。 莫敬宽都傻了,他这些年左右逢源什么样的人都见过,所以他认为自己给了阎应元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但阎应元也给了他一个无法被反驳的理由,坐在那半天都才再次开口。 “我可以联络广南国一起...” 阎应元拿起茶盏:“那是你们的功劳,与某无关。” 莫敬宽有些颓然的坐在椅子里,张着大嘴呆愣愣的看着一旁年轻俊朗品茶的阎应元。 他口才很好的,但在阎应元面前都连张嘴却发不出一个音调。 十息之后,就在莫敬宽感觉自己必死之时。 啪,阎应元放下茶盏。 “某科举时,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杨鹤大人待某极善。” 说完看向莫敬宽。 “所以你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做准备,然后带着你麾下兵卒渡河进军十里扎营。” “你的妻儿老小以及你麾下兵卒的家人,某自会悉心照料。” 第四百二十五章这算回答吗? 阎应元的话前后不挨着,但莫敬宽听得懂。 他当年跑进大明境内向天启求助,最后大明出面调解让他重信执掌高平城的,就是杨鹤。 所以这话很清晰了。 是杨鹤大人在某面前替你说了话,所以你可以不用死。 但某的功劳必须要有,怎么办呢? 留下的你的妻儿老小,留下你麾下兵卒的妻儿老小过河去黎朝境内吧。 占了你的地盘才是我的功劳,而你过河之后能整出点名堂来那也是你的功劳,同时也能让某的功劳在加上一层。 如此,咱俩也算绑定了。 你可以过河之后和郑梉穿一条裤子,甚至你都可以随时反水。 但某也可以随意干掉你的妻儿老小。 当然,你也可以做一个枭雄,不把妻儿老小的性命放在心上不当回事。 但只要你能说服你麾下兵卒和你一样就行。 而你敢和郑梉穿一条裤子,某就先干你妻儿老小再干你,功劳翻倍。 阎应元很年轻,但他的行事风格霸气又阴损。 到现在莫敬宽都不知道高平城是怎么被破的,就算自己手下的兵卒再垃圾,也不至于被人挥手间就把整个城池拿下。 更不可能在不知不觉间,这个叫阎应元的闲庭漫步走到自己面前。 但当他走出自己的所谓王宫的那一刻,他明白了。 不是自己麾下兵卒太垃圾,更不是阎应元和天神下凡一样一举镇压了他的军队。 这个叫阎应元拉拢的,也不是他的兵卒将领,而是他麾下兵卒将领的爹娘妻儿。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一份在安南民间流通的书籍。 明刊。 安南的官方文字就是汉字,在这方面安南甚至比朝鲜还要彻底些。 科举、公文、典籍全部以汉字书写,就连制度也是照搬大明。 但这又出现了和朝鲜一样的问题,会使用汉语书写汉字的都是上层贵族,底层百姓是很难接触得到的。 每个朝代国家,都有自己垄断上层权力财富的方法。 安南、朝鲜这些依附大明的小国上层最直接的手段,就是垄断官方语言和文字。 将汉语和汉字,变成了底层人向上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而在安南民间流通的明刊,用的是汉语和安南的喃语书写的。 这些安南人从明刊上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也看到了他们向往的生活。 而流通在安南的明刊第一页,永远都是一种榜单。 力人榜。 这是大明地方官整出来的榜单,记录修路工匠每日所得前一百的排名。 每一个名字的后面都有着精确的数字,那是他们这一个月挣来的银子。 如果只是如此也不能让安南人有太大感触。 但那明刊在力榜之下,还会详细阐述这些上榜之人每天工作的内容,工作时长、还有吃饭和领银子时候的画像。 看完这些安南人不淡定了。 这些力榜之人能干的活他们也能干,而且干的会更卖力更快速。 那些人的伙食里居然有肉,有四川的风干鸡、广东的烧腊、浙江的米线、福建的海货.... 最让安南人呼吸都变得粗重的,是明刊记载大明严重缺少工匠,正在向全国征集但收效甚微。 工钱,又上涨了。 力人榜前百名的工钱让人眼红,就连那明刊记载根本没能力上榜,且身体瘦弱偷懒耍滑之人一天的收入。 都足以赶得上安南人一家四口半月的总和,对比和向往出现了。 更被人津津乐道的,是每日劳作结束后,围着火堆吃饭的时候都会有大批蒙古女孩,以及建奴女子载歌载舞大家欢笑一堂的画像。 这些女子,都是进入大明后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例子。 安南人,动心了。 崇祯最早让毕自严把明刊向外界渗透的时候,就下了一道命令。 要用明刊,把大明打造成人人向往的天堂。 后世大漂亮,就是用这样的办法把自己变成自由灯塔,用媒体载具让人知道在大漂亮工作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正因为此,全世界都兴起了偷渡热潮,不顾一切的都要去往那传说中遍地是黄金的漂亮国。 可那些没死在路上,花光所有积蓄抛弃家人到了大漂亮的人才发现。 原来一切都是骗局。 那确实是一个吸血全世界极度发达富裕的国度,但和你无关。 这样的做法不仅仅是把自己打造成自由灯塔,更能在让人心生向往无尽羡慕的同时。 对本国产生厌恶、嫌弃、不公、愤怒等情绪最终选择不顾一切的逃离,去追求自由和财富。 但那些背弃本国来到大漂亮的人,就是最好的间谍人选。 因为它背弃了一切只为一个谎言,但当这份谎言破灭的时候,没有人有勇气在亲人面前承认错误。 更没有人愿意灰溜溜的回去被人嘲讽指责。 而改变这一切最好的办法,就是风风光光的衣锦还乡。 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我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 哪怕这份所谓的衣锦还乡,是用出卖祖宗灵魂换来的。 精神入侵,比武力入侵更可怕,这样的例子在后世数不胜数。 因为它是无形的。 所以当高平城的百姓得知,大明要在安南修路,同时也会建立安南力榜的时候顿时兴奋了。 而明朝官员说到做到,打开莫敬宽的金库签订合同的就给一成订金。 同时开始登记造册,确定人员名单甚至还允许他们自行取一个工程队的名字。 更告诉他们,只要安南开工后。 安南力榜也会登上明刊在大明发行,你们将会被整个大明所得知。 这就等于告诉一群山沟里的百姓,你们要上电视喽。 “打不过能退回来吗?” 莫敬宽问。 阎应元看了他一眼淡声开口。 “大明,只有进攻无有败退!” 这算回答吗? 算。 你退回来就是临阵脱逃,某干掉你就是平息哗变。 又是大功一件。 但阎应元也给了莫敬宽一颗定心丸。 某就在你身后,某代表的是大明。 阎应元在从大同出发前往广西之时,进了御书房见到了陛下。 所以他明白自己的任务和萧云举是不同的。 崇祯元年,阎应元二十一岁。 但他却用实际行动向所有人证明,陛下没有用错人。 一分钱没花,将莫氏地界打造成了大明在安南的根据地。 还有一支过河的敢死队。 第四百二十六章追封定安侯 “将军,太原城也已布置完毕,百姓全部签订合同开始平整路基。” 副将说完看着站在高平城墙上远眺的阎应元,再次开口。 “将军,如今谅山、高平、太原已尽在掌握,前方便是交趾平原(红河三角洲),可直接突袭黎朝国都升龙城,为何...” 阎应元闻言笑了笑。 “说的没错,但大批辎重如何翻越谅山?” 翻越谅山就是大片平原,更可直达升龙城,但谅山本就本称为天堑,大批辎重根本无法通过这里运进来。 这也是郑梉的底气。 萧云举所在的方位虽然向前进军,也要穿过大片雨林地带,可却是唯一能运输辎重的路径。 “虽然无法运来大批辎重,可若我们现在出击也定能牵扯黎朝精力,萧将军那边的压力...” 阎应元转头看向副将:“知道陛下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安南吗?” 副将闻言当即开口。 “干干净净的安南。” 他给出了答案,因为这个答案本就不难。 阎应元闻言再问。 “何为干干净净?” 副将拱手:“镇压,所有背向大明者全部镇压!” 大明的军人向来如此,而且这样的回答没有任何问题。 但阎应元却摇头。 “陛下的旨意是平叛。” 看着一愣的副将,阎应元笑了笑。 “郑梉是叛贼,那广南的阮氏也是叛贼,可若郑梉被灭阮氏归降当如何?” 副将闻言当即摇头。 “安南之辈首鼠两端,其归顺投降的戏码自古便有,降而复叛者不计其数,当斩!” 阎应元认同点头,可随后摇摇头。 “可杀降不智,再者,就算再无能之辈亦有死忠跟随,受降诱杀会导致其死忠反抗,不受降便要起兵去打。” “可这一打就要死上无数人,原本心向大明的底层在有亲人死去后,也会成为血仇,更不智。” “而且杀光了,这偌大的安南土地谁来耕种?” 这话让副将狠狠皱眉,可还未等他说话的时候阎应元再次开口。 “可若是郑梉大败南逃呢?” 副将皱起的眉头陡然松开。 “若他大败南逃,就只能去进攻广南国,这些年他和广南打的有来有回,无非就是为了平衡黎朝内部武将间隙,如今大败南逃定会用出全力...” “原来陛下的驱虎吞狼法,并非只是让一个莫敬宽渡河去攻打黎朝,而是把黎朝向南驱赶攻打广南。” “如此才是平叛,而且一举将安南之内的心思叵测之辈杀绝,而安南百姓也会因此心向大明,陛下此法当真妙绝...”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阎应元再次摇头。 “攻打安南之法并非出自陛下,而是陛下问策而来。” 副将再次一愣。 问策一词,可不是用来形容朝堂的,兵部亦或给出战法那叫献策。 问策,意指陛下向不在朝堂之人询问战法。 看着一脸迷茫的副将,阎应元对着四川的方向抱拳施礼。 “陛下问策之人,乃老夫人秦良玉!” 世人只知道秦良玉作战勇猛,麾下白杆兵战力超群。 但很少有记载秦良玉战阵推演布局之能,就算崇祯在后世遍翻史书。 能找到的也都是老夫人带军取胜,且字迹寥寥,根本没有记载秦良玉是如何布局取胜的,更没有她战场推演之能的记载。 这就是史书的局限性。 它会记载哪场战役发生在何地,胜负如何,但如何胜又如何布局的连只言片语都没有。 这不可能。 如果只知道猛打猛冲顾头不顾腚,在战场上有可能胜一次,但想创造出秦良玉那般辉煌战绩是绝不可能的。 所以在决定对安南动手之前,崇祯为老夫人写去亲笔信。 信中第一句,原石柱宣府使马千乘追封定安侯。 第二句,御马监右监丞邱乘云贪赃枉法,押解重庆府审理。 马千乘就是老夫人秦良玉的夫君,世袭四川石柱宣府使,乃川东地区的名门之后。 马千乘在史书上留下的记载用一句话概括,超级猛人。 但这位超级猛人却极为惧内,在夫人秦良玉面前乖的跟小鸡仔似的。 有野史记载,夫妻二人发生争执时,夫人秦良玉会把马千乘幽禁起来,等其明白自己的过错后才能用饭。 但皇史宬里的记载证明这不是野史杜撰,而是真的。 且皇史宬里的记载要直接的多。 玉乘凡有隙,悬之空室,绝食三日,至其自悔乃与食。 只要夫妻发生争执,马千乘就会被夫人吊在一间空屋子里打一顿,再饿上三天。 直到马千乘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才能吃饭。 而皇史宬里的记载还有这样一句。 玉不问乘曲直,但得其伏罪辄宥之。 换成后世的说法就是,不管马千乘是否真的犯错,但只要夫人面色不善他就跪地忏悔,夫人一般都会原谅他的。 看着这些记载崇祯也是摇头一笑,看着是老夫人在虐马千乘,但其实二人的感情极好。 马千乘战力无双且效忠朝廷,但这家伙毕竟是名门之后又为世袭多少有点飘。 老夫人收拾他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其实有个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越是冷脸虐你的媳妇其实最疼你,老夫人对马千乘的感情一定是炙热的,只不过她不会像小女人一样表达出来。 打是疼骂是爱,这就是老夫人表达情感的方式。 马千乘懂这份情,所以他只有老夫人一个正室从未纳妾。 所以当得知马千乘死在大牢里的那一刻。 老夫人的心都碎了。 这种性格坚强从不在人前落泪的人,其实才是最让人心疼的。 她所有的委屈软弱被全部藏进心底,从未透露抱怨过哪怕一个字。 马千乘并非战死战场,而是死在一个太监手里。 这个陷害马千乘谋反的太监,叫邱乘云。 他是万历派去四川的矿监太监,用征收来的矿税维持庞大的帝国开支。 被诬陷的马千乘被拿入重庆大狱,悲愤加酷刑之下重病而死。 但哪怕马千乘被人害死,死状极为凄惨,老夫人也从未对大明有过一句怨言。 接替马千乘后继续为大明征战。 直至与世长辞。 第四百二十七章大明,真好 所以在看到陛下这封亲笔信的时候。 从未以小女人姿态示人的老夫人泪如雨下。 大明,是让人寒心的。 马千乘被邱乘云陷害至死,虽未定下谋反之罪但也无任何平反旨意。 有明一朝,从未给秦良玉封侯。 流传后世的忠贞侯,还是南明时期的朱聿键给封的。 崇祯三年,秦良玉奉诏勤王收复永平、遵化四城,崇祯一连为其作诗四首赏彩币羊酒,晋封都督同知,挂镇东将军印,诰封一品夫人。 而没封侯的原因更是无比的可笑。 被当时的内阁大臣以土司不可封侯,且军功虽有但不足为由,给驳回了。 到了南明时期,这所谓的封侯一文不值。 老夫人之所以泣泪,便在这封信开篇的前两句上。 追封马千乘定安侯就是为其平反,但这样的事情无法大张旗鼓更无法昭告天下。 因为这会涉及到万历、泰昌、天启三位帝王的声誉。 马千乘是在万历末年被诬陷致死,随后泰昌和天启也丝毫没有为其平反的意思。 崇祯为其平反,相当于将三位帝王拉出来鞭尸。 而大明之所以让人心寒,就在于那个陷害马千乘的邱乘云毫发无伤的离开四川回到京城,进了御马监升官了。 万历没有杀他,泰昌和天启也同样如此,甚至他没因为这件事受到一丁点责罚。 这逼现在还活的好好的,而他回到京城能进御马监,据说是给魏忠贤手下的一个太监送了三千两银子。 可想而知,这个东西的存在就是老夫人心里一直拔不掉的刺。 崇祯在信里的第二句写下,邱乘云贪赃枉法,押往重庆审问让老夫人起身对着京城的方向跪地。 一个御马监的太监是没资格写进皇帝亲笔信里的,更何况罪名还是贪赃枉法。 所以这是崇祯在告诉老夫人。 朕,无法昭告天下为马千乘平反。 但朕,能让老夫人亲手拔了心头上的刺。 马千乘死在重庆云阳县大狱之内,那朕就把这个邱乘云送回重庆云阳县大牢。 马千乘经历过的刑罚,他会承受十倍数十倍,马千乘怎么死的他就要怎么死。 而导致马千乘被诬陷致死绝不止一个邱乘云,一道旨意杀了那些人莫说老夫人,就连崇祯都觉得不解恨。 你们不是联合起来诬陷马千乘吗,那朕就用一个邱乘云去诬陷你们。 贪赃枉法,按明律六十两以上剥皮实草! 同时给四川巡抚朱燮元送去一道口谕,你来审,马家人旁观。 漏一个朕砍了你的脑袋。 既然要让老夫人心里的这口气泄出来,那就做的彻底些。 如果马千乘不是被这些宵小害死,今年也才五十六岁。 如果马千乘没死,四川的叛乱根本起不来! 四川乱不起来贵州就不会乱成那般地步,西南三地安稳,李自成张献忠那些人就不可能那么快席卷整个大明。 大明啊,到底还有多少意难平。 秦良玉最擅长的就是山地丛林战,白杆兵的白杆枪本就是为山地丛林战而设计的。 所以在看完陛下这封信后,老夫人书房里的灯火亮了一夜。 天亮时分,这份老夫人亲手制定平安南之法被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崇祯给老夫人的信很长。 信里说了大明如今武器的更新换代,各种新式武器的功用为何,又如何配置以及安南最新的情报等等。 还有一张大明最新最详尽的地图。 就连京城之内已经试运行的铁轨马车,也全都写进了这封信件里。 在这份战法被送往京城后,老夫人再次拿起崇祯的亲笔信看着、笑着。 “真好。” 老夫人有些沙哑的声音吐出两字。 大明,真好。 大明,有如此帝王,真好。 岁月,在老夫人的脸上留下抹不去的痕迹。 嘴角的笑意掺杂着阳光,仿佛正在慢慢洗去这位为大明征战一生老人脸上的沧桑,就连皱纹都淡了很多。 她还有个名字,贞素。 但终其一生,只在为马千乘收尸的那一刻如此自称过。 “映台,待大明变成陛下口中所说那般时候,贞素带你入京。” 马千乘,号映台。 “陛下说,你会被放进忠烈祠,受天下人香火!” 没有昭告天下平反,但被放进英烈祠被天下人供奉,受天下人香火。 老夫人感受到了陛下的心意,那根深深扎进心底的刺消失了。 那一直未曾愈合的伤口也不再滴血。 真好。 ... 崇祯坐在御书房里提笔正要批复奏章,御书房之外陡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 但这嚎叫又不似人所能发出。 “皇爷..皇爷...小黑回来了..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小黑,就是那只整日趴在崇祯鞋面睡觉的小黑熊。 这家伙会被放上热气球飘走了。 崇祯本以为这小东西,会成为大明第一只因空难被摔死的熊瞎子。 没想到这家伙回来了。 王承恩的话音刚落,小黑便是窜进御书房,两只前爪抱着崇祯小腿口中发出更加凄厉的嚎叫。 它吓坏了,浑身抖动不止,仿佛在向崇祯诉说自己所经历的危险。 宋应星也紧随其后的进来了。 “禀陛下,臣在二百里之外找到了坠落的热气球,幸运的是停在了几棵大树的树冠上无有损伤。” “臣已联合军工厂之人进行研判,确定热气球最佳承重在四百五十斤左右,可乘两人和两百斤左右的震天雷以及火油。” 他说完挠挠头。 “但现在有个难题,有人提出应携带更多火油,待燃料不足的时候可随时添加延长距离,但也有人提出只放一人,增加火油和震天雷的数量提升杀伤。” “但还有人提出,与其增加距离或者减少人员配比,不如和地面战车相配合,以绳索相连如同放风筝,如此即可控制热气球的方位,在燃料和火油震天雷不足的时候可随时平稳落地...” 他说的很多,而且这次全部都是捞的干货。 所提出来的也全部都是针对性改进热气球,让热气球能够发挥出更大威能的办法。 可他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变成一声同样凄厉的惨嚎。 抱着崇祯小腿打颤的小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过去的。 对着宋应星的小腿就是一口。 它是小,但这玩意是熊啊。 第四百二十八章兵部尚书的人选 被全国票选最后崇祯定下的国旗,军旗被送到了萧云举大营。 咚! 萧云举、陈奇瑜在前,五万大军同时右拳重重砸在胸口,仰头面向国旗齐声唱诵大明国歌。 音浪,冲天而起,就连天穹上的白云仿若都被这震天般的音浪生生撕碎。 就在音浪响起的刹那,正带人打理码头收尾工作的孟闻玉也是瞬间挺直脊梁。 带着大批工匠右拳握起颂唱国歌。 那只是一面旗帜,但这面旗帜却将大明的人心拧成一股绳。 更让骄傲的大明人,有了属于自己的信仰。 黎朝的斥候一直在关注着萧云举大营的一举一动,所以当那两面他们没见过的旗帜升起,当那数万人同时颂唱国歌的声音传来时。 他们的心底也是升起浓浓的震撼。 这是没见过的,甚至都是没听过的。 可他们的震撼还没结束,一直修建大营不曾有进攻之相的明朝大军动了。 “速速禀报都督,明军欲攻!” 消息传进武德恭的大帐,武德恭的嘴角也是升起一丝笑意。 看来郑主的推断是正确的,萧云举之前的一切动作都是障眼法。 故作深沉,只为诱导自己前去进攻以逸待劳。 但却不知,郑主大人看的乃是天下大势,早就得知了明朝内部的实情。 “传令,不得主动出击更不得在明军进入陷阱之前暴露!” “召蛊师待命!” 武德恭是兴奋的,这一天他等的太久了。 虽然和他对阵的不是当年的张辅,但也能让自己这些年的准备发挥出真正的效用。 萧云举出击了,而且是倾巢而出。 这个消息让武德恭再次哈哈一笑,庸人也。 若萧云举留下一部看守大营,那自己留在下游隐秘处的船只就发挥不了作用,就连自己在水底被明军捞起的暗手也会成为摆设。 但这个萧云举竟然倾巢而出,原来的安北大营空了。 那自己的隐在暗处的船只就能再次被启用。 一举拿下安北大营,就能切断萧云举和对岸的一切联系。 怪不得郑主只是说了一个字,等。 原来这一切都在郑主的算计之内,明军的一切举动在郑主面前都是透明无用的。 “将军,咱们什么都不做吗?” 副将对阎应元问道。 按照时间推算,萧云举那边已经开始全军出动,可将军却依然稳坐高平城处理政务。 更是时不时的接见一些高平百姓,甚至还严惩了几个欺压高平百姓的军卒。 根本没有任何要策应萧云举大军的意思。 阎应元将手里的笔放下,抬眼瞥了副将一眼。 “嗯,你说的也没错,是要做点什么。” 这话让副将大喜,他是纯粹的军人,出身广西的纯粹军人。 来到安南不打仗他当然心里急啊。 可在将军的下一句话出口之后,副将嘴角刚出现的笑容顿时消散。 “那就带人,去把藏在谅山之下的船只拿回来吧。” 说完再次提笔蘸墨落于纸上。 “库房里还有不少莫敬宽军卒留下的军服,让将士们换了。” 啊? 副将的嘴都张开了,本以为是要从高平城直接进军攻打升龙城。 结果将军让他返回去,去抢藏在那的黎朝船只。 不去从侧面支援萧云举牵扯黎朝,去抢那些船有啥用啊? 他可是知道,河道两岸被修好的可不止码头,还有炮楼呢。 那些船就算去了也是活靶子,抢不抢的根本就没意义。 “没有那些船,我们的物资从何运来?” 阎应元依旧没有抬头,而是继续提笔书写。 “黎朝的这些船又是从哪来的?” 副将听到这话顿时一脸大明白,懂了。 那两处码头并非只是为萧云举的大军而建,有了这两处码头,他们的后勤辎重也有了运进来的渠道。 再者,黎朝能把船停在那,他们就能把船开进黎朝内部。 原来将军并非什么都没打算做,而是做的时远比自己想的要远的多,也要更高明的多。 抢了船,非但能让河道完全掌握在大明手里再无后顾之忧,更能从水陆两个方向进入黎朝腹地。 打仗啊,还真是一门复杂的学问。 怪不得将军一直在整顿安抚高平城和太原城,怪不得将军拿下莫敬宽的库房后,下令封存莫敬宽兵卒的军服。 原来这一切都是被抢船做的准备。 副将走了,兴高采烈的走了。 但阎应元放下手里的笔后,脸上出现一丝郑重之色。 因为事情,远没有副将想的那般简单。 平安南的所有战法,包括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老夫人秦良玉的手笔。 用老夫人之法而非兵部之策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陛下要在所有武将心里确定老夫人的地位。 这是在展现老夫人之能,但也是在告诉大明所有武将。 兵部尚书的位置,朕有了人选! 纵观华夏历史,也从未有女性担任兵部尚书的先例,从来没有也太过惊世骇俗。 但陛下就是这么做了,更是通过平安南给所有人打了一个预防针。 安南被平之时,便是秦良玉进京接掌大明兵部尚书之刻。 以祖制反对,朕有叶震春。 以功劳反对,那你拿出一个比秦良玉更强之人出来。 而那首经由孙传庭送给秦良玉,又被明刊反覆刊印的诗词,也说明陛下在很久以前便是动了这样的心思。 学就西川八阵图,鸳鸯袖里握兵符。 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 这最后一句,其实当初陛下就已经点题了。 只不过当时并没有人真正反应过来而已,一直由内阁首辅大人兼领兵部尚书。 其实就是在等着四川平叛完成。 如今的大明统军之能绝强者无数,但在资历威望上能和首辅孙承宗相提并论的。 唯有老夫人秦良玉一人。 再联想,四川组建西南兵团,土司少数民族已然在运作下心归大明,四川加安南的功劳已然足够。 所以只差一个契机,陛下就可以下旨调老夫人进京。 想想吧,如今的大明猛将如云。 再加一个虽为女子身,却比孙承宗还要干脆果决的秦良玉执掌兵部。 想想都吓人。 但想想..也让人激动向往不已! 第四百二十九章能,一定能! 大明的兵部尚书无权直接调动军队,更多的是负责后勤行政。 包括武官选授、军籍管理、军令拟定、军械储备以及军费核算等。 军队调动要配合皇帝授予的兵符,由内阁和五军都督府联合执行。 遇紧急战事,皇帝更会绕过兵部尚书通过内阁直接任命总兵之位。 兵部尚书更多的只是一种象征,严格来说就是后勤部长。 但崇祯即位后,从没有要重整五军都督府的意思,军队之事也是直接和兵部对接。 兵部尚书就是内阁首辅,很方便也很合理。 但这也会出现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兵部尚书的职权越来越大,对兵部尚书的限制越来越少。 大明设立内阁,再设五军都督府又定总兵为委派制,就是为了避免一人权力过大的弊端。 就比如秦汉时期掌天下兵马大权的太尉,在明朝变成了被追赠的荣誉衔。 所有皇帝都怕出现一个独揽军队大权之人,但崇祯不怕。 因为他有秦良玉。 你可以有一万种方式来反驳,来说皇帝不是这么当的,说兵权必须掌握在皇帝手里之类的云云。 但崇祯的回答还是那句话,朕有秦良玉! 你可以质疑洪承畴、质疑左良玉、质疑祖大寿也可以质疑孙承宗。 但你一定不会也不能质疑秦良玉。 四字足以回答一切质疑。 战绩可查。 如今的大明可不是用来维稳的大明,如果是守成时代的大明将军权关在笼子里是明智的,设置诸多限制也是正确的。 但现在的大明是要开疆拓土,是要有无数场硬仗要打的。 需要的不是守成之辈,更不需要那繁琐的调兵环节。 兵部尚书,掌天下兵马调动已成必然。 ... 萧云举终于‘挺不住’进攻了,武德恭的一切准备也全部到位。 可这萧云举竟然...还在砍树。 一边进军前进,一边命人在前方砍树,后军平整地面缓慢前行。 雨林的路湿滑陡峭,根本无法支撑大部队行军。 但萧云举硬生生的砍出一条三丈宽的路,最让武德恭无语的,砍树前行也就罢了。 他居然下令把砍下树干的树根也抠出来了,那树干更是被砍掉树枝变成木材,整齐的码放在路的两侧。 怎么看他都不像是来打仗的,更像是砍伐木材的商人。 大张旗鼓的进军,一天...前进了不到五里。 五里是什么概念? 就是他的五万大军还有一半留在大营里,连阵型队列都摆不开。 武德恭站在地图前思忖良久,最后还是选择派人将消息送给郑主。 因为此刻的武德恭,在心里已经把萧云举定位成了畏惧不前,做样子哄骗崇祯的无能之徒。 可惜,他没得到过当初卢象昇攻打南直隶六合山的战报。 如果他能知道六合山的始末,对他现在的判断一定有着极大的帮助。 可惜,没有如果。 郑梉的书房里,总是飘散着一股让人心神宁静的淡淡檀香味。 “禀郑主,最近王上正在准备效仿大明的明刊,在黎朝发行黎刊。” “为此,已经在王宫里大肆打赏宫人寻求诗词小说,甚至还准备去民间征集有趣的故事印发在黎刊上。” 听到这话,郑梉微微抖了抖手里的兵书。 “也好,既然他想做那就由他去吧。” 郑梉从未把黎维祺放在心上,这个所谓的黎朝之主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自己的双眼。 想要效仿明刊做点无聊事,那就由他去了。 权当满足他生前的最后一个愿望吧。 郑梉从未将安南当做故土,在他眼里区区蛮夷小国之主更不配让自己称臣。 如今大势已至将要回归中土,这个豢养的所谓黎朝国主也没了继续存在的价值。 就在他刚要把心神再次放回兵书上的时候,一封来自大明的情报到了。 明廷内乱。 明帝朱由检欲要捧四川秦良玉为兵部尚书,用以制衡孙承宗。 然孙承宗及其所部奋起反击,明廷已成分裂态势。 这封奏报极其简短,却让郑梉的嘴角猛然一勾。 因为大明如今的将领,基本上全部出自辽东和孙承宗有莫大关系。 湖北祖大寿、江西祖宽、湖南左良玉、湖北黄得功、京营周遇吉、大同曹文诏、山西何可纲以及辽东满桂。 这些人全部掌握军权要职又都为孙承宗旧部。 反观效忠崇祯的武将,最典型的就是秦良玉、以及被崇祯启用的孙传庭也在四川。 此外还有个洪承畴、以及漕运总兵陈永福、河南虎大威、陕西猛如虎。 这些人是崇祯的心腹嫡系,实力上已经丝毫不弱于孙承宗部。 如今崇祯要把兵部从孙承宗的手里抢过来,孙承宗定然不肯。 “哈哈哈...势均力敌之下,才会血流成河朝堂震荡,当真乃上天助我!” 如今崇祯亲手提拔起来之人,真的已经和孙承宗旧部形成对立之势。 且实力丝毫不落下风,这样的事对郑梉来说堪称天籁。 朱明亡,天注定。 所以在看到武德恭让人送来的战场奏报后,他再次拿起兵书给出四字战法。 “伺机而歼!” 萧云举虽然是广西人,但此人也是从辽东大营出来的孙承宗旧部。 所以他慢吞吞磨洋工的动作有了解释。 站台孙承宗,向皇帝施压。 完全杜撰全是假的谎言骗不了人,尤其骗不了聪明人。 所以能骗人的谎言,向来半真半假。 而最能迷惑人的东西,就是似是而非。 当郑梉的四个字传回大营的时候,武德恭只是微微点头并没有要即刻动手的意思。 他的优势在于天时地利,主动出击非上策。 但这四个在看在安北营里那些出身贵族将领的眼里,却完全变了味道。 伺机而动,亦可为主动出击,也可为诱敌深入。 并不是什么都不做。 他们本就看不上武德恭,如今肥肉已经到了嘴边没有不咬上一口的道理。 安南雨林之内,一棵枝叶繁茂的树顶两个伪装好的盗墓贼正用铁签在木板上刻画记录。 “安南人喜欢藏身树干中段和树下以植被伪装。” “有火枪、也有强弩,身前十丈地下皆设陷阱,以鸟鸣鹃啼联络。” “间隔一刻钟,三声为询,两声为回,你即刻回去禀报将军。” 一人点头,在要下树之时对同伴问道。 “你说咱们回去会被陛下召见进御书房吗?” 另一人闻言也是咧嘴一笑。 “能,一定能!” 第四百三十章乱战,优势在我! 他们是盗墓贼,被人人唾弃的盗墓贼。 和其他人一起应陛下在明刊上的招揽信息进了京城,结果他们的考核之地在安南。 其他人只要被录取的,都进了陛下的御书房,更被陛下在御书房外召见。 陛下还和他们说话,还给赐名了呢。 盗墓贼们也想进御书房,也想听到陛下亲口对他们说话,也封他们一个什么什么军的番号头衔。 如此一来,他们也有了能传承下去的东西,也能让后辈不用再背负挖坟掘墓的骂名。 来了六百多个,留下两百六十人跟随在萧将军身侧,剩余的进入安南内部测绘地图。 就连最南端的广南国也有人混进去了。 但留下的两百六十人,如今只剩下一百八十几人,其余的全部死在了这恐怖的雨林之内。 也不知道最后能活着回去的,究竟能有几个人。 但这些人现在的心里是热的,因为名义上是考核实际上他们已经参战了。 甚至趴在树上监视安南大军的一举一动,但在早上的时候他们也会在心里默念大明民脊颂。 吾为明人,就算是盗墓贼也是明人。 也能用肩膀去扛起陛下的长城。 萧云举得到这份送回去的情报后,提笔在一张巨大但有多处空白的地图上进行标记填补。 这份地图是不存在的,就连武德恭都没有。 因为这份地图,是安北大营向南方圆三百里之内的地势详细图。 是这些盗墓贼们一点点探查回来,被萧云举拼接组成的。 观星定位,就是利用星辰来确定大致方位,再根据日升、雾气、鸟鸣、水流、以及阳落月升来观察地形的手段。 用这些盗墓贼的话说,雾气蒸腾之地必低洼,雾白可行,黑雾为瘴。 鸟鸣悠远空旷,走兽经过地实,鸟无鸣瘴起毒重,走兽绝迹陷骨地。 阳宅向阳求光,阴宅亦讲藏风纳气。 这是书面用语,其实用这些不认多少字盗墓贼的大白话来说,就简单多了。 我趴在地势较高的地方,就能看见整片山脉大致走向,雾气浓的地方一定是最低洼或者有河流湖泊之地。 这地方我们过不去,安南人也过不去,所以这地方根本不可能被安南人用来布置陷阱。 黑雾之地必有毒虫瘴气,安南人同样不敢靠近,更不可能有人藏在那。 白色的雾气也有可能是毒瘴,但究竟是不是看有没有鸟有没有走兽经过就知道了。 活人盖房子讲求向阳,其实死人修建目的也讲求这个。 藏风纳气一定是山谷地形,死人也怕风吹日晒,也怕自己的地宫墙倒漏雨啥的。 所以但凡藏风纳气的地界,都不是适合活人藏身,更不会被当成埋伏的战场。 排除法。 他们用的是排除法,用排除法去找的也不是安南人把陷阱战场设置在了哪。 而是安南人会把营地扎在什么方位。 萧云举的大军想要通过雨林进入安南腹地,就要遵循为安北大营运送物资踩踏出来的小路。 所以伏击陷阱,一定会沿着这条小路进行。 但武德恭一定会选择对地势的熟悉游击伏杀,既然选择如此战法,他们的大营就一定会在极为隐秘之地。 武德恭要的是伏击磨杀,欺负的就是明人对雨林的不熟和畏惧。 但萧云举要的,却是他们大营最有可能驻扎的方位。 如今这幅地图已经被大致完善,足以推断出武德恭扎营的所有方位。 “传令,明日对此处开战!” 萧云举话音落下,大批将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随后个个脸色复杂的抬头。 武德恭的伏击圈从整体看上去,就如一朵巨大的莲花。 环环相扣彼此之间相互连接,就如莲花的花瓣相互交叠一样极有章法。 从这一点上,这个武德恭是一个有真本事的领军之将,且极为擅长以地理布局。 而萧云举所指之地,乃是这朵莲花外围靠后距离大明军队最远的位置。 他们不懂,为何放弃眼前最近的不打,反而舍近求远要去攻打那距离更远之地。 见到诸位将领不解,副总兵陈奇瑜笑呵呵开口。 “这武德恭确实有些东西,布局形似莲花,且这莲花可旋转应敌,我们去攻这莲花布局之内的兵卒便可随时调动,如一朵旋转的巨莲。” “无论我们在哪个方位发动攻势,又无论我们的攻势如何凶猛,他都能依靠地形让兵卒轮转,也就是说一部即将被击溃,也能随时退后修整由其他部顶上。” 这样的布局极为精妙,而且对兵卒的质素要求也是极高的。 但这本就是郑梉的底气。 “一个轮转下来,敌人拥有足够的时间修整,但我们却成了疲惫之师,且在雨林内火炮的作用被大大削减,于我不利。” 副总镇大人说的很透彻,但将领们皱起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 敌人是有地利之势,但陛下给的好东西那也是让人心跳加速的。 况且现在整个大明,都在关注着安南战事。 这要是不能一举拿下,如何面对陛下又如何面对大明百姓? 关键的是,陈奇瑜的话并没有解释为何要舍近求远攻那最远的地方。 按照副总镇大人的说法,哪怕去攻打那最远的地方,这朵巨大莲花还是会转起来的。 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陈奇瑜看了萧云举一眼,见到萧云举微微点头,伸手对那处欲要攻打的地方一指。 “把守此处之人名叫孙荣。” 说着,从袖筒里拿出一张纸条。 “据锦衣卫从黎朝王宫里传回的消息,这孙荣是郑梉之妻最喜爱的子侄,更为安北营里黎朝贵族出身将领之首。” 他将纸条递给诸位将领之后微微一笑。 “此人贪功冒进,更不服武德恭欲要取而代之。” “转起来的莲花很麻烦,那就先摘了这一片花瓣挤进去就不怕它转了。” 诸位将领闻言抬头。 “所以总镇大人的意思是,先灭孙荣,再一片一片...” 陈奇瑜闻言瞪了他一眼。 “就你最急,也不等总镇大人把话说完就急着开口,如此模样成何体统?” 白了那嘿嘿笑着对萧云举施礼赔罪的将领一眼。 陈奇瑜收回那张锦衣卫送回来的纸条。 “灭杀孙荣还得陪着他们转,大明和陛下都等着呢哪有那个时间。” 说完看向诸位将领。 “裹了孙荣围而不杀,武德恭必会营救,这所谓布局就会成为一场乱战。” “乱战,优势在我!” 第四百三十一章伺机而歼 天下大势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这个东西真的很难说得清。 但郑梉的话在萧云举和陈奇瑜看来,少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你的主子不如姆家陛下。 郑梉的天下大势建立在苍离的布局上,情报来源也建立在渗透大明的驿站上。 但崇祯,却老早就把锦衣卫渗透进了安南之地。 黎朝国王黎维祺就是个傀儡,但黎朝之内的格局没人比这个傀儡更清楚。 所以打仗,不止要会看地图会带兵,更要能在开战前知晓对方的全部软肋和详尽的人员信息。 一个不起眼之人也能决定战场胜负,这,或许也是天下大势的一部分。 孙荣,今年二十八岁。 他拥有着最好的基因也拥有着常人所没有的家世。 郑氏能窃取黎朝将国王当猪养,和孙家的鼎力支持是分不开的。 而他,又是这一代孙家里最受姑母喜爱的侄儿。 他不喜欢武德恭,更认为武德恭的能力不适合一军主帅,顶天也就是个善守之将罢了。 “伺机而歼。” 孙荣大马金刀的坐在营帐之内,重重将酒杯顿在桌子上开口说出郑梉给的这四字。 “伺机,便是寻觅战机,歼,便是要将其一举击溃。” 这话说完,孙荣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是主战派,但武德恭却将他放在最后方远离战场,这是明显的打压之举。 怕自己抢了功劳。 “将军,都督的意思是即便开战,我部也不得参战,而是绕路夺取安北大营驻地,联合水军断绝萧云举后路切断和对岸的联系。” 说话的人是孙荣最信任的军师。 “可如此,我部就会真正远离战场,全歼敌军之功也彻底和我部无缘。” “若是战后论功,将军定是最后一位。” 说着对孙荣施礼。 “将军,这武德恭摆明了是怕您功劳过甚,抢了他的都督之位啊。” 老话说的好,哪个庙都有冤死鬼。 武德恭为了让这位二世祖不要出现危险,更要把这次的功劳分一部分给他也是煞费苦心。 硬仗别人打,然后你捞一个阻敌后路收复失地的功劳,已经是这位老将能想到最合理也最合适的办法了。 可哪知这位二世祖根本看不明白,反而当成了是武德恭对他的打压。 能跟随二世祖的,一定都是极尽谄媚之能的脓包。 脓包加二世祖的组合,也必然是奇葩的。 “将军,属下以为他有张良计,吾有过墙梯。” “虽然他欲要打压将军远离战场,但也不是不可破,非但可破更可让将军拔得头筹拿下头功。” 这话让孙荣双眼一亮。 “言来!” 那献策的军师微微一笑,随后对着升龙城的方向抱拳。 “郑主言,伺机而歼。” “既然是伺机而歼,那便可自由行事,武德恭下令将军战起之后方可行军占据安北大营,但吾等何不提早出发绕至那萧云举之后,在开战之前一举将其击溃,这头功岂不是成了将军囊中之物?” 说完看向孙荣。 “那萧云举无能草包磨蹭不前,他的中军大帐一定在最后方,将军突然杀出定能将其生擒,以其性命相胁,明军必跪地称降!” 嘭的一声。 孙荣双拳重重砸在桌案上。 “好,就按军师所言,传令,大军明日出发!” 可那军师却摆手摇头。 “不可。” “武德恭为防止将军抢功,特意将这所谓的布局层叠相扣,两侧皆有效忠其之人时刻监视,若将军毫无遮掩整军列阵定会被其知晓。” 说完微微一笑。 “两侧和其他部交错的兵卒不可动,更不能发出任何声响,想要一举拔得头筹,绝不能让武德恭有丝毫察觉。” “连夜启程,悄然进发才为上策。” 孙荣大喜。 “好,就按军师说的办,连夜启程!” 武德恭啊,就是怕这位爷出点什么事,特意把他放到最安全的地方,也把两个最能打最信得过之人安排在这位爷两侧。 时刻看着这位爷别出幺蛾子,有点什么危险也能第一时间去救援。 夜已深,武德恭依旧坐在大帐里看着眼前的布阵图。 接连推演数次确定再无漏洞后,这才将心神从布阵图上收回。 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问道。 “孙荣部可还稳妥?” 副将抱拳。 “回都督,一直密切关注,无有问题。” 武德恭闻言点点头,只要那位爷没事自己这布局便算是天衣无缝了。 但萧云举和陈奇瑜在刚过河之时,就有过这样的推断。 将强麾弱。 武德恭很强,也是一个合格的领军之将,但他麾下之人却和他完全不是一回事。 这些人能力没问题,但既要把自己的功劳让出去还要去保护那个二世祖,这就有问题了。 所以放在孙荣两侧之人根本不上心,只要和孙荣部交界的地方还有孙荣部的人,也就不再去过问。 这就又出了一个问题。 将军不上心,那些负责监视孙荣部的兵卒也不上心。 这些二世祖麾下的兵卒吃的好,穿的好,个个眼高于顶根本看不起他们。 所以时不时的看一眼,发现那巡逻站岗的兵卒还在也根本不会选择靠近去看。 孙荣很兴奋,因为他的一切行动都极为的顺利,神不知鬼不觉的便是离开大营。 这更让他觉得武德恭就是个样子货。 离开驻地后,下令加速行军绕至萧云举身后一战定乾坤。 行军就像谈恋爱,如果只是一方加速想要到达目的地要很久也很辛苦。 但若是双向奔赴就要快得多。 孙荣要赶去萧云举身后,而萧云举也在向孙荣迎面而来。 就在天色蒙蒙亮之时,孙荣的八千军卒来到一处山脚下,只要翻过这座山再前行三十里就能到达萧云举身后。 头功,近在咫尺。 “全速翻山!” 孙荣大手一挥,麾下兵卒开始爬越山坡密林。 然而就在他的大军爬至山腰处时,突然出现轰的一声巨响。 那是从山顶传来的爆炸之音。 随后上百个带着熊熊烈火的巨大火球,从山巅呼啸而下。 这处山坡植被树木并不多,除了山顶树木茂密之外,山腰处多是山石杂草。 轰! 火球砸进了孙荣部前军之内。 顿时一片哀嚎响起。 第四百三十二章军师太强 就在火球出现的刹那,孙荣脸色大变。 “有埋伏,退!” 这种情形想都不用想,定是山顶有明军把守且修建了工事。 而且特意选择了此处山腰以下全是山石杂草之地,这样的地形于己不利必须速退。 可就在他这道命令刚刚出口,那跟随在他身边的军师摇头。 “不可。” “将军,莫要忘了吾等此次前来的目的。” 说完朝着山顶一指。 “吾等前来就是要一举拿下萧云举拔得头筹,且您来看。” “那山顶虽然推下火球筑有工事,但人影寥寥说明兵卒不多,定是萧云举为防范身后设下的据点。” “一个据点,拔了便是,若是此刻退军定会让萧云举警觉,再想攻其后路战机已失,拿下此处大事可期!” 孙荣听完这话脸色平静下来,因为那山顶真如军师所说人影寥寥。 随即抽出长刀向前一指。 “攻!” 军师说得对,若是此刻退了必将功亏一篑。 退回去武德恭必将发难,在郑主面前参自己一个擅自行事枉顾军令的罪名。 山顶的火球带着噼啪声响呼啸而来,但这山坡上本就没有树木,杂草虽多却为绿植根本烧不起来。 看着声势骇人,实则杀伤力并没有多大。 作为安北营的贵族将领之首,孙荣部拥有一千二百杆火绳枪,就连火炮都是十门之多。 但军师说了,兵贵神速,火炮太重会影响行军速度,就连粮食辎重也只带了三天的份量。 一切只为行军的速度和..一战定乾坤的决绝。 弓弩是无法够到山顶的,所以孙荣当即下令火枪兵在前用最快速度攻占山顶。 但让孙荣咬牙切齿,山顶虽然人数不多且没有火器还击,就连火球到最后都没有了。 可却把淋上火油的圆木从山顶推下,这种燃烧滚落的圆木造成的杀伤比火球更利。 已有上百人被滚木撞倒滚落造成重伤,更有人被点燃军服被烧伤。 “将军莫急。” 看到孙荣咬牙,军师再次开口。 “山顶干燥圆木一定不多,新木砍伐潮湿不燃,且属下断定山顶火油存量当消耗殆尽矣,只要火油耗尽便是破敌之时!” 孙荣文言深深吸了一口气。 “善!” 果然,果然如军师所言。 一刻钟之后山顶再无圆木滚落,火油耗尽了。 “进!” 孙荣长刀一指,他麾下的兵卒快速对着山顶冲锋。 一切都如军师所料,山顶明军再无反抗之能,见大势已去弃守山头逃离。 孙荣部轻而易举的便是占领山顶,看着那些慌忙逃窜的明军,孙荣的脸上也是出现一丝睥睨笑意。 “尔等,鼠辈。” 军师闻言先行赞叹孙荣统军之能,以及麾下兵卒之强随后开口。 “将军,必要再次急行军,如此就算这些明军逃跑也无法让萧云举有任何反应的时间,只要速度够快...” 轰的一声巨响在山头响起,将军师还未说完的计策生生打断。 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大跳的孙荣连忙去看,却发现山脚下出现大批明军以及...火炮。 他现在的位置是在山顶,而那突然出现的明军火炮就在他来时的方向。 也就是说,他的后路被断了。 “将军莫急,就算明军断吾后路亦是无妨,只要吾等加速行军攻破萧云举后路....” 轰! 军师的话再次被打断,而这次炮火袭来的方向,是那些弃守山顶明军逃跑方向的山脚。 也就是说,刚才那些从山顶逃跑的明军根本不是真跑,而是跑到山脚下拿炮轰他们罢了。 这就坐蜡了,后路被断,前进的方向也被断了。 准确的说,他被包围了。 而且是被包围在山顶之上,回不去走不了,没有重武器更是只带了三天的口粮。 这样的场景让孙荣当场就慌了,此处远离大营又被包围。 这是中伏了啊。 “将军莫急,就算此时被包围也无妨。” 军师又开口了。 “这是您立下泼天大功的机会啊。” 这话让本就很慌的孙荣又是一愣,如今都被包围在山头上了哪来的泼天大功啊。 军师抖了抖衣袖。 “吾等被包围,说明什么?” “说明萧云举的大军就在附近,按照武德恭的情报萧云举大军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此地,这说明武德恭被骗了,而萧云举着暗度陈仓之法被您给破了啊将军。” 嗯? 军师这话让孙荣脸上的慌张之色消散了些,对哈,是本将军破了萧云举的暗度陈仓。 “您再想。” 军师说到这又抖了抖衣袖。 “郑主言伺机而歼,唯有您做到了啊。” “如武德恭那般被人戏耍蒙骗都不知道,还在守着所谓的伏击圈呆傻至极的模样,和您一比高下立判!” 军师说着对孙荣郑重施礼。 “郑主一直在筹谋策划寻找全歼明军的时机,此刻这时机在您运筹帷幄之下已然出现。” 孙荣不太明白,而军师此时再次对下方的明军一指。 “将军,我们被明军包围,那武德恭此时也可以带军前来包围明军,吾等在内为主,武德恭在外包围做辅,这就是兵书所云的里应外合啊。” 通透了。 真的,孙荣此刻真的通透了。 军师的话简直就是一语点醒梦中人,自己现在看似被包围,但实则自己是在布局啊。 先以佯动破萧云举的暗度陈仓,再假装被包围成里应外合,一举灭敌。 泼天大功。 可看了一眼两侧山下的明军,孙荣心里有点打鼓。 “现在当如何?” 军师淡淡哼了一声:“求援!” “不求援又如何能够点醒那愚昧无知的武德恭,不点醒武德恭又何来里应外合之势。” 说完也是看了一眼山下的明军。 “属下还有一计可助将军一举取代武德恭。” 这话让孙荣更兴奋了。 “先生速速言来。” 军师微微一笑。 “保存实力方为王道,任由武德恭和明军厮杀自悠闲作壁上观。” “待两败俱伤之时坐收渔翁之利。” 话音落下,双目精芒爆闪的孙荣也是对军师拱手。 “有军师相助,本将无往不利。” “哈哈哈...” 第四百三十三章不动如山耶! 还记得陈奇瑜在说进攻孙荣之时,用的是什么字吗? 裹! 这和辽东裹扎的裹不是一个意思,而是裹挟。 这处山顶本就是萧云举特意选好的位置,为孙荣选择的位置。 这处山峰很有意思。 山腰以上和山顶有茂密树林遮挡,在山下是看不清山顶模样的。 山腰以下却又光秃秃的,只有石头和杂草。 但山下却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热带雨林,而这片雨林之内的所有地形地貌,都被那些盗墓贼绘制成了详尽地图。 这就是老夫人秦良玉强悍的地方。 她给崇祯送去的战法里有这样一句话。 敌设阱久备,我冒进必损,彼主地熟,我势难敌。 莫若反设阱,诱其来破。 敌人的陷阱伏击一定准备了很长时间,而且准备的也一定极为充分,又熟悉地理环境强攻太吃亏了。 所以,在他们的地盘设下我们的陷阱,攻守异形。 她没来过安南,也没有真正见到过雨林的地形和安南的实力。 但帅看的本就是全局大势,将看的才是战场一地。 所以天下大势,在不同人的眼里形状也是不同的。 就连崇祯看完老夫人设定的战法后,都是不得不承认,老夫人秦良玉乃为良帅大才。 帅和将,本就不同。 孙荣的脸色再次陡然一变,因为明军开了十余炮之后开始选择登山。 看着山下那黑压压看不到尽头的明军,孙荣连忙找来军师商议。 “将军莫急。” “只要吾等不动如山,明军自会退去。” 果然! 果然明军如军师所说,大军逼近半山腰后便不再前进,而是开始挖坑埋设着什么东西。 “军师...” “将军莫急,不动如山耶!” 果然,军师再一次勘破了明军的举动,那些明军在半山腰挖了不知多少坑之后,缓缓退去。 轰! 一名孙荣派去探查明军到底埋了什么东西的兵卒,用自己残破不堪的尸体给出了准确答案。 地雷。 但这个名字孙荣不知道,只知道两侧山腰被埋下大量踩上去就会爆炸的火器。 孙荣的脸色很复杂,一方面期待泼天大功到手之后的风光,但眼下的局势又让他心里忐忑不安。 这回,是真的被困在山顶下不去了。 而那些原本压在两侧山脚下的明军和火炮,也不知什么时候悄然撤走。 还好,还好安南军中有蛊师驯化的飞禽传递情报。 还好自己出发之前特意带了两只,还好这里距离大营不算太远。 还好... 军师说了,只要坚持三日即可。 ... 武德恭浅睡即止,这是他的习惯。 醒来后会先行推演一遍布阵图的遗漏,同样也是他的习惯。 哪怕此次的萧云举让他提不起一点兴趣,但这份多年保持下来的习惯从未改变。 因为他,要击败的目标是孙承宗。 被称为大明第一名将的孙承宗。 就快了,打完眼下这让人感受不到丝毫挑战的一仗,他就能和孙承宗过过招了。 那才是他一直向往的对手,更想看看孙承宗和当年的张辅孰强孰弱。 可就在他刚刚准备小息片刻之时,副将匆匆来报。 “都督,从昨夜开始再无斥候回禀敌军动向,末将加派之人亦是音信全无!” 这话让武德恭从床榻上起身,来到地图前站定。 “斩我斥候断我耳目?” 说完转身在主位上坐下:“雕虫小技,不必理会。” 说完看着地图微微一笑。 “除非他有本事能破了我的大阵,不然他只有被困至死一途。” 几个斥候而已,死了也就死了。 杀几个斥候故弄玄虚什么都改变不了,你断我耳目那本都督就不再派斥候外出。 武德恭的沉稳霸气,也让大帐之内其他将领嘴角带笑。 萧云举这般动作毫无用处,只要大阵在他就什么都改变不了。 就如都督所言,除非他能破了都督花费无数精力时间布下的大阵。 但,这又如何可能? 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督都不会自乱阵脚破了自己的大阵... “都督大事不好..那孙荣连夜离开大营如今被困..已是放回蛊枭求援...危在旦夕..” .... “副总镇大人,那武德恭真的会放弃打造好的大阵,不顾一切前来救这个叫孙荣的废物?” 想不通。 说话的副将想不通,就这么个废物活着都浪费粮食,武德恭但凡不是傻子就不会自废武功,放弃大阵前来救这个废物。 陈奇瑜微微一笑。 “只会看地图带兵却不懂情报重要性的将军,可不是合格的将军呢。” “总镇大人既然设局,就已经给武德恭准备好了必来的理由。” 看着依然懵懂的将领,陈奇瑜帮这家伙把罩在头盔之上的纱网理了理。 “郑梉眼皮太高一直往上看,却忽略了任何一个傀儡其实都是心有沟壑的。” “就比如那叫黎维祺的黎朝国王,他什么都干不了也什么都不敢干,但却在暗地里学会了郑梉的笔迹。” 这将领闻言双眼顿时一亮。 “您是说,那黎朝的傀儡国王会模仿郑梉的笔迹,给武德恭送来指令信件...” 啪! 这家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奇瑜一巴掌拍在头盔上闭了嘴。 “你这家伙的嘴怎地比你手里的刀还要快?” 白了这家伙一眼之后,陈奇瑜再次帮他整理了一下头上的纱网。 “这世间哪怕再白痴的帝王,也有忠贞侍主之人,所以千万不要只看表面小看了任何人。” “以后多学多看少张嘴,你也就是碰到了总镇大人这样的上官,若是碰到心胸狭窄的上官,你这颗脑袋早就搬家了。” 说着有些无语的在这家伙的头盔上又给了一巴掌。 “你看看人家阎应元,年纪和你相仿,却已经做到了和我同样的位置,而且行事滴水不漏心智上乘。” 看着嘿嘿傻笑伸手挠头,又把自己刚刚替他整理好的纱网弄乱的家伙。 陈奇瑜一脚踢在这家伙屁股上。 “还不赶紧去准备,之前一切准备都是开胃菜。” “武德恭不是善于之人,这是场硬仗,也是你小子立功的机会!” 第四百三十四章火弩! 安南有蛊师,擅长驱赶毒虫驯养飞禽走兽。 当初张辅进攻安南,便是在这群蛊师的身上栽了跟头,而这群蛊师驯养的飞禽更是安南传递情报的一大特色。 体内有蛊,这些飞禽的忠诚度远胜被饲养的信鸽,且这份驯养之法被用墨家术加以改良。 可靠程度又上一层,除非这些飞禽死了,不然一定会将信件情报送回。 但这也是一个极其残酷的过程。 想要在飞禽体内中蛊而不死,千中无一。 一千只飞禽能被种下蛊虫不死还能传递情报的,最多能活下来两只。 而且这样的飞禽寿命极短最多能活三年,所以安南之内这样的飞禽数量不超过十只。 如此贵重稀少的东西,孙荣手里有两只,足见其在黎朝内部受重视的程度。 想要将孙荣困死在山顶达成目的,第一件事就是截停蛊枭。 难就难在不能射杀,而是截停换了蛊枭腿上的情报。 这基本上是做不到的,而做不到一切的布置都将成为无用功。 但任何无解换个角度都会变得不一样。 蛊师哪来的? 当年安南胡氏豢养出来的,在后来被黎朝所接管。 而当初黎朝初立之时,蛊师被封赏为国师地位极高。 所以没人比黎朝王室更懂得蛊虫之术,更没人比他们更清楚蛊枭的弱点。 一个不重要甚至在黎朝都没人去关注的傀儡国王,对大明来说却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人物。 而武德恭收到蛊枭送来的信件是两封。 一封是孙荣的求援信,另一封则是从升龙城而来。 孙荣不可陨,必竭力救之。 吾自有定断。 这两封信相隔的时间只有一天,可武德恭却没有任何怀疑的理由。 大营里本就有郑主安插进来的人,孙荣被包围的消息瞒不住。 最重要的,是孙荣的身边一共有两只蛊枭。 郑主的命令之所以来的这么快,应该是孙荣在求救的时候将两只蛊枭全部放出。 一只向自己求救,另一只向升龙城求救。 蛊枭,没人能作假,大明人绝无掌控偷换的可能。 武德恭的脸色很难看,因为他发现自己小看了萧云举。 他被骗了。 萧云举的所有举动都是为了蒙蔽他的,都是用来让他放松警惕的。 而萧云举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从他的内部打开缺口。 用一个孙荣,逼迫自己放弃打造多年的大阵陷阱,前往萧云举为自己打造的伏击圈。 这是阳谋,但无解。 他和所有将领的家人都在升龙城,选择不去营救孙荣,他和所有将领的家人绝无幸免的可能。 再者,他信郑主。 既然郑主下令放弃大阵去救孙荣,就一定有针对性的布置。 同时,他的心里也憋了一口气。 被一个名不见经传之人戏耍让他心里极为恼怒,更因为,哪怕放弃大阵这雨林依然是自己的主场。 没有大阵,那萧云举依然改变不了必死的结果。 武德恭真的是一个合格的将军,在短时间之内重新做了布置。 分批次前进,到达孙荣被困山头数十里外的雨林后散开。 第一批散开埋伏,以植被遮掩,第二批再散开上树埋伏。 第三批前行引诱明军来攻,第四批他亲自指挥坐镇后军。 没有大阵,但这雨林就是安南的最强盔甲,对雨林的熟悉就是他最强的武器。 再者,他已知晓明军火炮的数量、射程的远近、换弹间隔时长、以及明军火枪的射程和杀伤力。 同时,他也下令埋伏在河流下游的船只进发,抢占安北大营彻底断绝萧云举的退路。 你能用孙荣让我放弃之前的大阵,那我就在你选中的地方再布一阵。 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差距,更要让你知道在雨林里安南人是不可战胜的。 ... “禀总镇,武德恭来了,分批次将人散在了雨林之内。” 萧云举闻言微微一笑。 “听说他一直对标张辅大人?” “那就让他见识一下如今的大明,是如何在雨林作战的。” 说完起身。 “传令,在雨林全灭敌军,速战速决!” 他准备了很久,久到麾下的大明战将们怨声载道的地步。 更久到大明内部,已经有百姓给兵部寄去了强筋壮骨丸。 指名让兵部送给萧云举让他补补钙。 打个安南磨磨唧唧的没点痛快劲,实在缺钙拿不起刀换个人去领军吧。 这个消息让崇祯都是哭笑不得,也不得不承认,大明的幺蛾子是真他妈多啊。 随后让人把这道消息送给了萧云举,而萧云举神奇的点在于...他还真吃了。 嗯,药效很好,副总镇你也尝尝。 ... 武德恭根本没把萧云举放在眼里,哪怕现在攻守异形也是一样。 因为他对雨林太熟了,他麾下的兵卒对雨林也太熟了。 只要看上一眼就能知晓是否设有陷阱,所以他根本不怕萧云举会设下陷阱,更不认为萧云举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设下陷阱。 在雨林里玩陷阱,安南人才是祖宗。 事实也正是如此,萧云举没时间去挖设陷阱,就算挖了也瞒不过安南人。 一路向前推进十里,除了明军留下那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陷坑之外,黎朝大军毫发未伤。 今日无云,但烈阳的光线被无尽茂密交织的树干藤蔓撕扯成了碎片,只得化做光斑掉落在雨林潮湿的地面上。 沙沙... 黎朝军队踏着落叶向前缓缓推进,但领军之将却是眉头皱起。 没有明军。 一个都没有,他作为先锋军已经前进了二十里,距离孙荣被困之地不到十里的距离,但一个明军都没有出现。 这不正常。 突然! 有水滴落在身上,这很正常,在雨林行走哪怕不下雨,枝叶上的露水也会在经过时掉落在身上。 但,今日烈阳当空又在正午,还有这般多露水就显得有些不太正常。 而且这掉落在身上的水滴还有一股刺鼻的味道..这个味道让这个黎朝将领有些熟悉。 将袖子递到鼻前仔细闻了一下后他的脸色陡然一变。 “火油,树顶有敌,强弩射杀!” 他的反应很快,但就在他开口的瞬间,一股粗大的火油从天而降,粗暴的从他的脸上泼落全身。 同时一声大喝也是陡然响起 “火弩!” 第四百三十五章第三次了! 随着这一声弩,带着火苗的弩箭从树顶轰然而至。 那个被泼了满脸满身的将领,瞬间成了一个火人凄厉嘶吼。 而其他身上也被淋了火油的黎朝兵卒,也是同时身上燃起火焰。 王徵设计的火龙枪有很大缺陷。 比如他设计的那个淋浴头似的喷嘴,想要发挥作用就需要提前躲在树上往下喷。 可除非你能让武德恭的部队动起来,还得按照你设定的好的路线前行才能真正发挥作用。 就如之前,人家设好陷阱等你去攻打,这火龙枪屁用没有。 但现在情形完全扭转,萧云举非但让他放弃了大阵,更是让武德恭的人进入了设计好的路线前行。 整个雨林之内,这一幕同时上演。 而王徵的另一个设计被战场认证很好用,就是那专门针对将领所做的巨大喷头。 从树上伪装露水喷火油,有枝叶遮挡再加不敢太过用力,想直接烧死一个小兵很难。 但那噗呲一下子,一管火油全喷到身上的将领绝没有幸免的理由。 凄厉惨嚎在雨林之内响起,但这些被武德恭训练出来的兵卒也是极为强悍。 眼见将军被烧成焦炭,还有一部兵卒要么被烧死要么被烧伤之后,同时抬起弓弩对准树顶。 躲在树顶很隐秘,但被发现了就是活靶子。 可问题是,黎朝兵卒有强弩,这些被萧云举下令藏在树顶上的大明战兵也有。 而且比你的强弩射的远,威力更强。 居高临下视野开阔,再加之前的火油攻杀让黎朝的将领死了阵型乱了。 “点杀!” 随着这一声大喝响起,雨林内顿时响起弩箭撕裂空气发出的尖锐声响,和黎朝兵卒被弩箭射中身体时发出的砰砰闷响。 “点射掩护,落!” 用弩箭将反击的人放翻,将远处的敌人压制不敢抬头之时,藏在树顶的大明战兵快速下树。 消失在了雨林之内。 而远处的黎朝兵卒也发现了端倪,小队作战。 一股明军小队不超过百人,每百人由一人统领,能确保在雨林之内命令快速下达。 突然的变故,让武德恭的兵卒损失了两千余人。 相比五万大军遭受突袭只损失两千人是可以接受的,但这短短的一刻钟时间。 他麾下的中层将领近乎死绝,低级军官被烧死射杀的数量也达到了恐怖的三成。 武德恭面色铁青。 火油,这又是一个他没想到的东西。 在潮湿多雨的雨林之内使用火油,这不是正常人能够想得出来的。 雨林里的猎人被人家当成了猎物,心里的憋闷可想而知。 “不必调整战法,继续深入!” 武德恭当即下令。 火油,听着挺吓人,但萧云举又能有多少火油储备呢? 而且在雨林之内,火油根本造不成太大的杀伤,同时一样的战法用了一次也就没用了。 有了这一次的突袭,自己麾下的兵卒就会时刻注意来自树顶的威胁。 再想躲在树上只会成为活靶子。 随着武德恭的命令下达,黎朝大军再次前行,这次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枝叶茂密的树顶。 遇枝叶太过繁茂无法看透的地方,直接以强弩扫射。 就算藏了再多人也会被射成筛子。 为了根除来自树顶的威胁,当先而行的是武德恭军中的弓弩手。 这些原本被当做远程火力使用的部队,被调在了最前方。 可就在前行数里之后,雨林之内突然响起连成一片的密集爆炸之音。 地雷! 而这个时候的武德恭方才醒悟,原来之前的火油只是障眼法,萧云举的真正目的是用地雷抹杀自己的远程弓兵。 用火油让大军的注意力放在树顶从而忽略脚下。 不然以安南人对雨林的熟悉,哪怕明军埋设地雷的手法再高明也瞒不过。 安南人能从一根草的形状和周边不同,从而确定这里是否被设下了陷阱。 可当火油的出现被牵扯了注意力,这些地雷造成的杀伤远胜之前的火油。 三千多人被炸死,就连尸体都是残缺不全的。 武德恭的脸色愈发铁青,如果之前用砍树修建大营骗自己是远程操作的话。 那现在就是面对面的骗,而且是接连骗了自己两次。 “小道耳!” 武德恭铁青着脸色再次下令:“交替前行,一部注意树顶一部注意脚下!” 萧云举的战法是他没见过的,但就如他所言,有些战法用过一次也就没了效用。 交替前进,弓弩兵注意树顶,步卒以长刀巡视地面以防明军地雷。 两里,这次他们连续前进两里明军没有发动任何攻击。 这让被临时提升为领军之人微微松了口气,看来明军的战法被都督给破了... 砰! 这是火枪的声音。 砰砰砰砰... 这是很多火枪一起开火的声音。 是啊,交替前行树顶藏不了人地面也埋不了地雷了,但姆们有枪啊。 近距离射杀做不到了,那姆们就远距离射杀呗。 第三次了! 武德恭从进入这片雨林开始被骗第三次了。 这一次被火枪射杀的兵卒有一千六百多人,从进入这片雨林开始他的损失已经达到了六千多人的地步。 “都督,不能再继续前行了,这片雨林内遍布杀机,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大军必然会被生生磨死在这里,必须要先退出去...” 武德恭看向满脸悲愤的副将。 “郑主的命令是什么?” 副将闻言咬牙。 “救孙荣,但孙荣部八千人被围困,如今我们...” 武德恭面无表情的摆手。 “不,我们得到的命令是救孙荣,不包含他麾下的八千人。” 这话让副将陡然一惊,还未等他开口武德恭的声音再次传来。 “所以不能退,如果不让萧云举尝到甜头我们就不能这般快速推进,如果不让萧云举看到磨杀我大军的可能,他很有可能会调头去攻打孙荣。” 副将看着眼前的武德恭,半晌之后方才艰难开口。 “都督,六千多人的损失是您...是您故意的..” 武德恭没有回答副将的问题。 “前方十里就是孙荣被困之地,只要大军赶到就能把孙荣救出。” 他看向副将。 “救出孙荣,我们便退回大阵。” “到时被坑杀的将会变成明军,所有死去之人的仇都能得报!” 第四百三十六章咕咕咕... 黑夜,才是安南人的主场。 明军取得的成绩全部依赖白日,但夜色降临一切都会被改写。 安南人能在夜晚在雨林来去自如,但明军在这样的环境里就是瞎子。 夜,漆黑如墨。 寂静的雨林里杀机四伏,武德恭命人以夜色为掩护向孙荣靠拢。 命其在大军到达山下之时突围,届时会合便可倚仗对雨林的熟悉脱离战场。 而那些一进入雨林便是蛰伏起来之人,就是为追击明军而准备的。 一旦孙荣被救出,察觉武德恭要退回明军必然追击。 兵者,诡道也,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确定最终胜负。 “嗳,那个鼓起来挺大底下还带个大筐的是啥玩意?” 两名大明兵卒躲在黑暗里闲聊:“听说是叫啥热气球,好像能飞起来,但具体干啥的不知道。” 热气球来了,一起来的还有二十个敢死队员。 但总兵大人丝毫没有要动用的意思,也不知道这玩意到底是干啥的。 能飞,估计是送信的吧。 这俩货一个身上背着一个装火油的坛子,另一个手里拿着火龙枪。 像他们这样的组合,整个雨林里足足有七百多个。 这片雨林在黎朝没有详尽地势图,但萧云举却早把这片雨林的地图完善,每一个布置都在地图上明确标注。 这俩货好像在等待着什么,足足过去一个时辰之久。 咕咕咕... 寂静的雨林之内出现一道啼枭之音,就在这道啼枭响起的刹那,这俩货兴奋的咧嘴起身。 盗墓贼们探明,安南人在雨林内以鸟鸣通信,三声为询,两声为回。 常以树根植被遮掩,或在树干藏身不动。 俩货瞪大了眼睛看着,黢黑的雨林里就算把眼睛瞪裂了也一样啥也看不见。 但他们两个就是在看,尤其那个手里握着火龙枪的更是做出了喷射的动作。 就在三息之后,咕咕.. 回音响起的同时,一支火箭嘣的一声射向远处一棵大树的根部。 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那里看上去没有丝毫的不同,如果不是传来的回音鸟鸣,光从外表根本发现不了那里藏了人。 “快!” 背坛子踹了拿火龙枪的一脚,反应过来的家伙对着火箭射中之地开始喷射火油。 而那个躲在树根下用植被藏身的安南人也是一惊。 明军用安南联络之法找到了自己的藏身处,先是一根火箭确定位置,然后对着自己所在的地方...尿尿。 那尿流好像是从挺远的地方呲过来的,因为抬头去看那根火箭所以呲了他一脸。 可就在他准备起身还击移动藏身地的时候,轰的一声地面爆燃也点燃了他的脸。 这是火油,而且是按照王徵的比例添加了火药在内的火油。 那凄厉的声音在寂静的雨林响起,宛若鬼嚎。 杀人有很多种方式,但脸上先着火被烧死一定是最残忍的。 但这是战场,你死我活的战场。 萧云举没有下令去设任何陷阱和陷坑,因为现在的大明有比那原始陷阱更可怕,也更有效的东西。 因为随着王徵的火龙枪一起被送来的,还有宋应星专门为大军打造的火镰。 这是一个类似手枪的东西,但用的是毕懋康燧发枪一样的装置。 对着沾染火油的箭头扣动扳机点燃,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火箭发射出去而不浪费一丁点时间。 安南人最杀人的东西,就是对雨林的熟悉和利用雨林来伪装自己。 暗中射杀,随后快速转移也是他们最拿手的杀人术。 当年张辅就在这一点上吃了大亏。 萧云举一直在推演战法,而他的战法更是在秦良玉和崇祯给的新式武器之上设定的。 以火,破安南人的伪装。 如眼前这俩货的一共有七百多组,但在他们之前还有专门以鸟鸣勾引安南人回应,以及用火箭标定位置之人。 今夜的雨林,注定会被打破宁静。 因为到了后期,用鸟鸣去勾引安南人回应已经不奏效了。 但这对已经掌握了窍门的明军来说够了。 凡事都有一定的规律,火箭手直接盲射,火龙枪在地面上划线,一条火线可连接数丈之内的距离。 但有异动,直接喷射。 崇祯给了萧云举多少火油? 一千坛,但这只是一开始的数量,后期又追加了三千坛和徐光启研制出来的烈性火药五百坛。 已经知道对面的底牌是什么,更有相对应克制的武器,为什么还要用人命去填? 所以崇祯对云南战场的支持是全方位的,所有的好东西只要能运过来的统统给了萧云举一份。 这一夜,雨林之内火光四起哀嚎不断。 安南人很快便做出了反击,他们离开藏身之地利用黑暗向明军放冷箭射杀。 但这些喷油放火箭的明军身侧,还有一层藤盾兵和隐藏在暗处的火枪兵。 战报被一份又一份的送回,武德恭的脸色更加的阴沉。 已经出现太多不可控的事情,也出现了太多他没见过更没听过的武器。 就连安南人最为自傲的藏身之术,都被这种新式武器给破了。 但他没有下令做出任何调整,因为他的筹谋也马上就要成功了。 暗中派出的五千精兵已经到达了孙荣被困的山脚下,只要救出孙荣,眼前的一切困境都会烟消云散。 他承认自己小看了萧云举,但萧云举也绝没有能击败自己的能力。 虽然萧云举拿出了很多自己没见过的武器和战法,但这些东西并不足以将自己的大军全部留在这里。 等! 等救出孙荣本将再与你一较高下。 带领五千精兵秘密前往孙荣被困之地的,乃是武德恭最器重也是最信任的副将。 看着眼前夜色里的山峰,这名副将也是恨恨的咬了咬牙。 为了救这个二世祖,平白死了那么多人,更让原本胜券在握的仗打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斥候登山,以箭矢传递消息告诉孙荣半个时辰之后突围,我会全力接应他。” 救出孙荣,才能扭转眼前不利的战局。 更能让都督打造的战阵发挥出真正的作用,但愿你这次能争气些才好。 就在副将在心里祈祷孙荣这次不要再出幺蛾子的时候,军师看完这道用箭矢送上来的纸条后摇头。 “将军不可。” “作壁上观,方可做最后渔翁耶!” 就是,不突围。 第四百三十七章叛变了 “禀总镇大人,副总镇命人送回信件。” 萧云举在接过信件打开后微微一笑,随后递给身边诸将。 而那些将领看完之后方才怔然抬头。 原来陈奇瑜此刻已经带兵迂回到了武德恭的身后,非但断了他的后路。 更是派出数千人直奔武德恭之前的老巢。 那里不仅是武德恭布阵之地,更储藏了大量军粮军械。 所以他们现在才明白,总镇大人一直磨而不杀的原因。 “陛下之所以调集如此之多武器钱粮,为的就是杜绝当年之景。” “当年张辅大人虽打下安南,更将胡氏斩尽杀绝,但也让无数安南人钻进了深山老林为祸后方。” 萧云举皱了皱眉头。 当年张辅的杀伐不可谓不狠,但那些钻进深山老林里之人却一直以劫掠为生。 大明和安南之间的通道,成了他们的游击战场。 一人为匪行劫掠,就需要派出十个人去保护,而剿灭更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 黎朝的开创者黎利,就是当年被张辅赶进深山老林里之人的后代。 大明之所以对安南失去掌控,国力衰退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就是无法根除那些跑进深山老林之人。 “既然包围已成,那便开始吧。” 萧云举从来都不是儒将,不然崇祯也不会选择让他来攻打安南。 他的勇猛加上陈奇瑜的稳妥,才是崇祯最为看重最为放心的。 孙荣笑了。 因为军师的话再次被应验,武德恭果然没安好心,他派来的副将被明军在山脚下包围了。 但在山顶上往下看,那些包围武德恭副将的明军出工不出力,两方在那你来我往像在演戏。 “哼,这武德恭果然包藏祸心,用突围之名实则是想让我部兵卒用命,去蹚开那遍布山腰能爆炸的火器。” “他这是非但想让我死,更想一举让我部兵卒全部死绝啊。” 说完握住腰间刀柄。 “武德恭你个老匹夫,我和你不共戴天不死不休!” 山腰上被挖了很多坑,但埋下的地雷只有十颗。 没错,就是十颗,其他的都只是些挖出来的坑而已。 这也是为何武德恭派来的副将,能轻易让人把信送到山顶的原因。 但孙荣不知道这一点。 那武德恭派来的副将在察觉明军包围过来时,当即下令向右侧强攻。 如此就能给孙荣留出足够突围下山的时间。 由上而下速度极快,而且他已经提前安排好人手,只要孙荣下山便会带其隐入山林,那孙荣麾下的八千人已经被都督当做了诱饵。 事情的发展和预料的一样,但在转头的那一刻这位副将目眦欲裂。 孙荣,没动! 没有下山更没有抓住自己用命顶出来的突围机会,而是让麾下兵卒摆出了一副防御的姿态。 你防谁呢? 你他妈突围啊,我这顶多能为你争取一刻钟的时间,再晚明军的包围圈就要完成了。 你突围啊! “派人上山,告诉孙荣即刻突围!” 副将感觉自己的肺都要炸了,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再次上山催促。 “将军,其人乃是要祸水东引,将明军注意力引导吾之一部。” “射杀!” 军师对着那急速上山前来催促之人伸手一指,随后... 那个奉命前来还没来得及张口的斥候,被孙荣下令射杀了。 这一幕,刚好被随时关注山腰情形的副将看到。 啊~! 孙荣,你该死!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明军的包围圈已经成形,尤其那远距离的火器更是如割麦子般射杀安南兵卒。 而当看到火炮的那一刻,这名副将当即下令..向山顶撤退。 这是唯一的办法,唯一不被明军全歼的办法。 虽然没有救出孙荣,但自己和孙荣部汇合又有山顶为倚仗据守,明军想要围杀就需要大批兵卒前来。 而都督一定会发现其中战机做出应对。 想法是没错,明军的包围本身就不包括山顶这个方向,只要上山局势就会发生扭转。 届时里应外合破敌大胜也并不是痴人说梦。 但,有一点错了。 孙荣没有突围,也更不会让他上山。 “将军,此乃武德恭毒计耶!” 军师看着下方欲要往山顶撤退的副将抖了抖衣袖。 “见将军运筹帷幄不肯中计突围,便再生毒计,这姚粒绒何许人也?” “此乃武德恭死士耶。” “用所谓五千人以救援为名斩杀将军,届时便可在郑主面前推说乃明军所为,将军一死将再无取代他之人,此人当真毒辣心肠。” 说完拱手。 “将军,不能让其登山。” “下令射杀姚粒绒!” 姚粒绒,就是那个武德恭派来副将的名字。 他真的是武德恭一手提拔起来的,而他在平时和孙荣也是矛盾颇深。 武德恭派他来是因为他最能打,更是知道姚粒绒在大是大非面前是分得清的。 姚粒绒讨厌孙荣,更把孙荣当做垃圾看待,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护孙荣别让他死了。 孙荣若死牵连太大,后患无穷。 然而就在姚粒绒带领麾下来到半山腰之时,来自孙荣部的弩箭到了。 姚粒绒呆愣愣的看着山顶射来的弩箭,再看看那些被弩箭射杀倒地的兵卒尸体....他想不通。 我们来救你,你放着大好的机会不突围,如今退路被断我带人上山与你汇合实力大涨.... 想到这,姚粒绒心中断定孙荣...叛变了。 如果不是孙荣叛变了,他不会被围困在山顶毫发无伤,如果不是叛变了他不会放着突围的好机会纹丝不动。 如果不是叛变了,他根本没有理由下令射杀自己等人。 就在姚粒绒确定孙荣叛变的那一刻,山下陡然传来火炮声响。 轰的一声,半山腰石屑纷飞数人被炸成粉碎。 是明军,是山脚下的明军开炮了。 啊! 一声怒吼,姚粒绒唰的一声长刀朝前一指。 “就算死,也要替都督替郑主除了你这个叛徒!” “全军听令,攻!” 就在姚粒绒下令的那一刻,军师再次抖了抖衣袖。 “将军,图穷匕见。” “吾有地利火器,当可全灭姚粒绒!” 第四百三十八章一战定乾坤 萧云举不是儒将。 不是儒将就注定他的打法...很脏。 武德恭要的是全歼,但其实萧云举要的也是全歼。 他要的是一战打掉安南的全是有生力量,让这个地方再没有作乱造反的能力。 布阵这个东西和所谓的天下大势一样。 武德恭认为自己的布阵天下无双,无人能破。 更认为在雨林之内没人能在自己面前布阵设局,当年的张辅不能,眼下的萧云举更不能。 一夜时间,武德恭仿佛苍老了十岁。 就连之前挺直的腰杆都在一夜之间弯了下来。 这一夜,雨林之内火光熊熊哀嚎遍野,明军依靠那等喷火之物以及火枪射杀了四千多人。 死伤四千多人并非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安南人在雨林藏身暗杀之法被破了。 而就在天亮之时,他又得到两个让他险些吐血的消息。 后路被断,姚粒绒营救失败被包围。 这道消息,是孙荣的蛊枭送回来的。 明军早就在那埋伏而起,姚粒绒的营救策略早就被明军看透了。 如今,孙荣没救出,姚粒绒也被围困,后路被断... 这才是真正的包围! 他现在才真正明白了萧云举的战法,围困孙荣是假象,就连如今围困姚粒绒也是假象。 萧云举真正要包围的,是自己的全部大军。 他,就在自己的眼前在自己最熟悉的雨林内,布下了一个堪称无解的大阵。 孙荣、姚粒绒让自己再无退兵突围的理由,而且后路被断,萧云举也给了自己决一死战的理由。 后路被断,就意味着原本的大营必被明军所掌,其内的大量军粮军械也落入明军之手。 这些都丢了,就算自己突围出去郑主也一定会勃然大怒处死自己。 连带自己的家人和麾下将领及其家人,也会被一并处死。 但死战还有一线生机。 大破萧云举转败为胜,一切都会被逆转。 哪怕战败战死,郑主也不会迁怒家人。 哈哈哈... 武德恭看着眼前的地图,发出一阵阵沙哑的笑声。 讽刺。 自己一直没把萧云举当成对手,甚至认为萧云举根本就不配作为自己的对手。 可转眼间,萧云举用实际行动证明谁才是坐井观天。 或许,自己的那些布置在萧云举看来很可笑吧。 或许,在萧云举看来和自己对战才是最无趣最没有挑战的吧。 武德恭的鬓角,一夜之间全白。 大笑后,坐在原地闭目沉思。 一刻钟之后睁眼:“既然想逼我决战,那本将就满足你。” 随后将剩余的将领全部召集前来。 “明军看似占据上风,但也有其短板所在。” 武德恭说完看向诸位将领。 “此为雨林,其辎重粮草供应必然极少。” 说着在地图上一点。 “孙荣被困的山头,也阻断了明军粮草辎重的补充通道,那喷火之器虽利,但火油存量应已耗尽。” “他布下此局为的便是一劳永逸,所以他一定会选择在雨林和我们决战。” 说完起身。 “既然他想决战,那就一战定乾坤。” 看着脸色复杂的将领们,武德恭微微一哼。 “别忘了我们还有最后一招没用,藏在下游的船只水军!” 言罢再次开口。 “战起,派出一部脱离战场寻机焚毁明军粮草辎重,同时派人绕路而过,命令下游船只水军即刻占领安北大营。” “他占我老巢,那我便占了他的老巢,他断我后路那我便断了他的后路。” “但他忘了,这是安南,是我们的主场。” “调蛊师参战!” ... 武德恭是一个合格的将领,也是一个做事沉稳极有章法之人。 哪怕此刻的局势已是极为不利,但他还是精准的找到了萧云举的软肋。 后勤。 这是雨林,没有路的雨林。 哪怕占据一定优势,但没了粮草辎重只有死路一条。 古代征战,粮草第一。 而但凡军队的粮草,都会被统一存放生火造饭,这是惯例。 没人能打破的惯例,火烧辎重的戏码从古至今一直都在发生着。 但武德恭没进过大明,更不知道如今大明的后勤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雨林行军,就算是萧云举也不能携带太多粮食。 可大明有罐头。 还是那种铁制盒子打造出来的罐头,这些罐头里不仅有海货、肉类、还有蔬菜水果。 更要命的是,崇祯下令给云南送来了大量的单兵口粮。 这些单兵口粮里有果干、肉干、鱼干、甚至还有奶制品和麦芽糖。 大米面粉在雨林太难携带更难保存,所以崇祯下令调来大批干米粉,干麦面以及云南回族制作的馕饼。 宋应星当初之所以得意洋洋的走进御书房,掏出他打造的罐头就是因为这铁制的盒子,本身就能作为单兵锅具。 吃了里面的海货肉类,加点水就能下面条。 在雨林里生火是个问题,但人家有火油。 最难的是崇祯给他们准备的炉具和蜂窝煤,这玩意不好搬,但好在几十人携带一个炉子几十块蜂窝煤,就足够他们烧开水之用了。 崇祯花费巨量白银打造的后勤系统,在这一刻给了他最完美的回报。 兵卒,没有一个因为饮食饮水生病的。 崴脚受点外伤的倒是有,但崇祯派来的军医能做到二十人一个的地步。 没有专门负责后勤之人,更没有所谓存放粮草之地。 甚至连火头军都没有。 吃完了罐头往胸口上一口就是护心镜,再吃一个扣在后心上就是连环甲。 虫子很多,毒虫更多。 但崇祯让第一服造局送来大量细纱,罩住口鼻脖颈裸露之地。 曹明漪曾前来询问,是否要打造出和细纱相配套的骨架,不然细纱贴在脸上或者皮肤上一点效果都没有。 无非就是毒虫隔着细纱咬上一口而已。 崇祯闻言直接回绝。 如果萧云举陈奇瑜连这点都想不到的话,还领什么军作什么战,滚回家抱孩子得了。 随便弄个树枝也能把细纱撑起来,随细纱一起被送来的还有翻毛皮的手套、裤子和披风。 这玩意在雨林里穿上一定裤兜子里抓蛤蟆,但穿上再多的毒虫也咬不透。 就在武德恭下令决战之时,那被运来的二十个热气球也升空而起。 但却被分散到了雨林之中的不同方位。 第四百三十九章十点十五分! 决战,要开始了。 但决战的时机和地点,却和之前早已大相径庭。 依然在雨林,但却是不是武德恭占据绝对天时地利人和的雨林。 一日夜时间,武德恭的五万大军折损一万一千人,这是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 因为这一万一千人都是在小股遭遇战中被烧杀的。 而武德恭手里如今还能用的兵卒数量,只剩下的两万三千多人。 因为孙荣带走八千被围困山顶,姚粒绒率领五千精兵同样被包围困住。 这也是武德恭决定一战定乾坤的原因之一。 再分散被明军消耗下去,自己连正面一战的实力都没有了。 只要能焚毁明军粮草辎重,明军必然大乱。 大乱之下就能趁机解姚粒绒和孙荣之围,届时兵力将会达到三万六千多人。 待水军船只拿下安北大营断绝萧云举后路,从另一个方向来攻。 这场决战占据优势的还是黎朝一方。 但郑梉说的并不对。 领军之将不仅要会看地图能领兵,更要有个好老大。 老大够强你只需要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其他事老大早就帮你安排的明明白白。 就比如武德恭藏在下游的船只水军,自从知道阎应元从谅山进入安南后,萧云举就再没问过。 所以啊,这天下大势也和家庭条件有着直接的关系。 武德恭的分析很正确,粮草物资确实是一大难题。 可河对岸的那个叫孟闻玉的家伙,崇祯让他来真的只是修建码头那么简单吗。 这是孟家的后人,派他来就是搭档陈奇瑜的,或者准确的说这是崇祯打造的第二个陈奇瑜。 大明猛将如云,但能如陈奇瑜一样做好后勤解放主将烦恼之人却并不多。 不多,那就会培养。 所以萧云举没有武德恭认为的那么多烦恼,更不知道如今的云南巡抚谢存仁调集了六千修路民夫,利用孟闻玉搭建的浮桥将大批炮弹物资运过了河。 更不知道萧云举在开战之前砍树修路,实际上就是在为过河的民夫修建一条补给的道路。 他也绝想不到,如今他被困住的这片雨林,是大明盗墓贼们丢了数十条性命帮萧云举寻找的决战之地。 运送物资的路,也根本不在孙荣被困住的那个山头。 打仗,从不是两军将领对掏。 比的是底蕴和各自手里拥有的筹码。 武德恭的大军开始集结,放弃了之前的分散和隐藏在树林袭杀的战法。 大军开始向前推进。 “如今什么时辰?” 听到萧云举发问,亲兵连忙回道:“禀总镇,巳时一刻...” 见萧云举眉头一皱连忙改口:“十点十五分!” “传令,下午四点结束战斗!” 这样的对话很奇怪也很不大明,但这带着奇怪意味的命令就这么传下去了。 热气球升空了,那二十个来自京城的敢死队员也随着一起升空。 但这次比之前在皇宫为陛下演示好很多,因为升空之后有一根很长的绳子和地面相连。 筐里,没有火油也没有震天雷,准确的说升空的热气球竹筐里除了两个敢死队员外,什么都没有。 所以到现在,萧云举麾下的那群大头兵也不知道这能飞的大球。 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 大明军队的旗语极其完善且种类极多,据说当年长城上有两个把守的兵卒,曾用旗语相互传递自己知道的黄色笑话。 武德恭的脸色很是平静,因为他清楚雨林作战乃地面决胜。 炮,已经没了用处。 而雨林厮杀,大明军队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两万三千多大军分作三路,向着孙荣被围困的山顶进发。 他知道,他确定,萧云举的一切后手就在这段不足三十里的雨林之内。 到了真正决战这一刻,任何花哨的做法都已经失效。 真刀真枪一决生死,他麾下有两千杆火绳枪,这是郑主花费大代价为他装备的。 为了火力最大化,他把这两千火枪兵放在了中军靠后的位置。 前锋军手持藤盾在前,这也是他特意为明军所准备的。 而且在萧云举大军过河之时,他就已经让人摸清了明军火枪的射程和杀伤力。 打不透,明军的火枪根本打不透这专门打造的藤盾。 底气再升一分。 火器无法造成杀伤,又在雨林之内,萧云举的大军实力被削减一半。 再次前行百丈,武德恭发出一声淡淡冷哼。 果然不出所料,明军出现了。 但就在武德恭准备下令之时,那些出现在对面的明军却在...放火! 这样的操作简直让人无语至极,如此阴暗潮湿的雨林里竟然想用火攻? 如果你们真的能把雨林点着,把我们全部烧死算你厉害。 还真以为昨夜用那喷射火油的武器杀了不少人,就真的以为用火攻能全灭我等吧。 尤其在看到明军将半湿不干的树枝树叶聚拢成堆,加了火油去点燃也只是冒烟没有明火的所谓火攻。 安南兵笑了。 这些明军还挺能干,那种半湿不干聚拢在一起的树枝堆还不少。 但没有一堆能冒出明火,更别提能点燃整个雨林达成火攻的趋势。 太可笑了。 这些明军太可笑了,他们根本不懂雨林。 而且从这一点上也可以看出,他们的火油用完了。 武德恭的眉头微微一皱。 难道这是为防范蛊师而设? 但仅凭如此烟火是无法抵挡蛊师驱动的大批毒虫,可若不是萧云举又怎会做此等无用功。 武德恭抬头,看着那浓烟从茂密的树冠之上飘散的模样脸色顿时一变。 “有诈,散开!” 他真的是一个合格的将领,思维也堪称极为敏锐。 可已经晚了。 那些飘在雨林各个方位的热气球上,一人拿着单筒望远镜发现浓烟出现的方位后快速开口。 “方位,四点十五!” 而另一人闻言举起手中的旗帜向地面挥动旗语。 早被架设到山坡高处的火炮手,也拿着望远镜时刻关注着热气球上的动静。 接收到准确方位后迅速调整炮口。 “开炮!” 如此战法,来自徐光启。 第四百四十章三段射击法 轰! 轰轰轰... 雨林里是没法使用火炮的,因为藤蔓枝叶太过茂盛根本无法确定方位。 对面的人哪怕到了数十丈的距离你都看不清,这炮根本就没了用处。 再者,雨林潮湿闷热,简直堪称火炮的天敌。 莫提能不能看到敌人,就是炮弹和引信能不能点燃都是个问题。 但这个问题,被大明人解决了。 炮根本不在雨林之内,而是在干燥高处的山坡。 在雨林之内无法定位敌人的方向,但那飘在雨林上空的热气球就是卫星。 魏良卿按照崇祯的意思,将年历打造而出的同时,也把十二个小时为一个圆盘和分钟的概念印在了年历上。 黄道周更是把十二个小时和分钟的概念,用在了军队定位敌人方向上。 巳时一刻的误差太大,但四点十五却要精确太多。 而这片雨林的详尽图,早已被用十二个小时的方式标注出了所有方位。 热气球有十个在不同方向,所以呈半圆形的火炮分布从十个炮兵阵地同时开炮。 半圆,是因为火炮的射程无法覆盖整片雨林。 但武德恭的大军已经集结向前推进,正好处在明朝炮火的射程之内。 而半圆,更是因为陈奇瑜在武德恭身后前压,他连退路都没有。 决战真的来了,但又和武德恭所想的决战不同。 他认为火炮没用了,他认为萧云举能做的就只是真刀真枪的厮杀。 但从第一颗炮弹落在人群里,七八个兵卒被撕裂身躯炸成血雾,那炮弹的威力将雨林的地面掀出一个大坑。 就连雨林之内的藤蔓树干都被火炮搅碎的时候,武德恭知道自己又被骗了。 这样的炮火威力,和之前佯败之时明军打过来的火炮威力截然不同。 威力更强、射程更远、装填换弹的时间更短... 原来从一开始自己就被骗了.. 这个想法一出,武德恭的喉头猛然滚动,一丝血迹从嘴角流下。 火炮射程是假的,那也就说明萧云举从一开始就看破了自己是佯败。 从头到尾,他一直在藏拙一直在骗自己! 被孙元化改良的火炮最大的变化,就是不炸膛了。 用燧发枪的装置点火,射速更快装填弹药的速度也更快了。 轰轰轰... 炮弹落下,武德恭麾下大军仅在第一轮炮弹落下便是折损一成之多,死伤两千多人。 相比杀伤,更多的还是恐惧。 阵型乱了,巨大的气浪撕碎了黎朝大军头顶茂密的枝叶藤蔓,飘在天上的热气球不用烟火引导。 利用望远镜就可以清晰的看到黎朝军队的方位。 不停有位置被传递下去,炮兵也在不停的调整炮口方位。 从热气球的角度看去,下方雨林之内不停升起道道白烟,宛如雨后拱出地面的蘑菇。 耳中传来的嘶吼哀嚎,也在这一刻成为了炮火的助推剂。 这是崇祯登基后的对外第一仗,但这一仗和之前人们熟知的战法天差地别。 炮火,仿似无穷无尽落在黎朝军队之中,那打击的密集程度让黎朝军队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 三轮了。 三轮炮火下来,武德恭麾下的大军死伤达到了五千多人。 看着一名亲兵被爆炸的气浪掀飞,又狠狠撞在树干上倒地气绝口眼流血的模样。 武德恭唰的一声抽出长刀向前一指:“攻!” 这是陷阱,也是萧云举为自己准备的屠宰场。 绝不能停在原地,如果停滞不前一定会被无穷尽的炮火全军覆没。 眼下唯一能破局的办法唯有前进,不惜一切代价的前进,找到萧云举的主力和其混战一起才能让炮火停下。 只有混战,才能让姚粒绒找到突围的机会向自己靠拢,只有混战才能创造出焚烧明军粮草的机会。 只要那藏身在下游的船只水军能快速拿下安北大营,断了萧云举的后路就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武德恭,真的是一个合格的将领。 炮火轰隆死伤惨重之下,军令根本无法顺利传达。 所以在下令的那一刻,他便是一马当先向前冲杀,军令无法传达那就用大纛来指引兵卒前进的方向。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现在唯一能废掉明军炮火的只有向前,找到明军主力混战才能让炮火停下。 而他麾下的兵卒也真的堪称训练有素,在看到都督大纛向前冲杀时顿时稳下心神提刀追赶向前。 这是武德恭敢带军前来的底气,论勇猛雨林厮杀明军不是对手。 就在向前冲杀百丈之时,炮火果然停了。 因为明军出现了。 但.... 出现在武德恭视线里的不是列阵准备厮杀的明军,而是一排整齐又冰冷的枪口。 “冲锋!” “藤盾在前,枪兵伏地射击,工兵紧随盾兵之后仰射!” 他是个合格的将军。 在看到明军枪口的那一刻,便是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 想要破解火枪最好的办法就是拉近距离,用最短的时间拉近距离,这样火枪就只能发射一次。 就在他命令下达的那一刻,麾下大军盾兵在前提起藤盾,弓兵搭弓拉箭紧随其后。 箭尖冲下,侧身伏步落后盾兵三步,得到命令的火枪兵就地趴下瞄准等待命令。 这是一支精干且受过严格训练的军队,一举一动都包含着战阵之法在内的强军。 可就在盾兵奔出三丈距离,弓兵还未举起箭矢之时,对面的明军开火了。 开火的方式武德恭很熟悉,三段射击法。 这是当年沐英征讨麓川对付象兵打造的战法,但眼前明军的三段射击法又很陌生。 第一排射击后伏地,第二排起身举枪向前三步射击,随后伏地,第三排起身向前数步举枪射击,随后伏地,第一排装填弹药后起身射击伏地... 枪弹密集到根本没有间歇的地步,而且和熟知的三段击不同的是...前压! 随着射击不断拉近和对面的距离,这是不合常理的。 火枪最大化就是距离,但这支明军却在压缩距离。 因为... 武德恭打造出来的藤盾在明军的燧发枪面前无效。 连阻挡片刻都做不到。 在如此密集的射击下,武德恭的大军如沸水泼雪。 第四百四十一章连挂! (为感谢诸位大佬的打赏和催更好评,我觉得加更一张没那么水的) 从头到尾都是骗局。 此刻出现的火枪,根本就不是明军渡河时使用的火枪。 没有火绳,直接扣动扳机。 射速快到让人头皮发麻,杀伤力更是远超武德恭的想象。 藤盾在这样的火枪面前,脆弱的就像一张纸。 而武德恭现在也知道为何要前压拉近彼此的距离了,精度。 萧云举用数量来代替精度,如此密集的射击对准自己前冲的大军就是屠杀。 让他喉头再次滚动的,是自己火枪的射程够不到对方。 就在他准备他下令火枪兵向前移动,射杀敌方火枪兵的时候。 武德恭看到了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就在明军火枪兵开火的那一刻,藏在暗处的明军将火箭射进了枪兵阵地之内。 轰的一声巨响,枪兵趴着的地面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原来这地面之下,早就被泼上了一层火油。 一切都被算到了。 自己面对火炮轰击选择不顾一切前冲,遭遇火枪命盾兵在前弓兵在后枪兵伏地射击之法。 都被萧云举算到了。 他将火枪兵放在的位置也是计算过的,他下令火枪兵射击前压,就是为了让自己的枪兵无法移动只能留在原地。 为的,就是以火攻之法灭了自己的枪兵。 不顾一切前冲的兵卒被明军火枪如割麦子般大肆收割,而那伏地枪兵已陷身火海十不存一。 武德恭的喉头再次快速滚动,仗打到这个地步简直奇耻大辱。 每一步都在人家的算计之内,每一步都在人家设好的陷阱之内。 如此大批兵员折损,却连和明军正面交战的机会都没有。 “退!” 他不得不退,前冲决战之法已经行不通了。 如今想要反败为胜只有拖延时间。 待毁了明军粮草辎重,水军船只占据明军安北大营,明军的火枪就没了枪弹补充成了烧火棍。 没粮食在雨林之内唯有饿死一途,没有炮弹补充,明军的火炮也就成了摆设。 “退后三里布防,以木为屏,弓弩手登树,射杀欲要引燃枯叶引导火炮之兵!” 雨林,是他们的主场。 以木为屏便能抵挡明军火枪,不让明军放烟火炮就没了眼睛。 “散开,十人一队固防!” 武德恭的命令是最合理的,在如此情景之下想出如此防御之法,就连萧云举都是在心中承认武德恭的领军之能。 “调神雷军!” 布防火枪不能最大化,而且布防所选的地方又易守难攻。 火枪兵上前会被弓弩射杀,而雨林里朽木多不胜数,哪怕是燧发枪也是无法击穿。 一直没有机会登上战场已经憋的嗷嗷叫的神雷军,终于得到了他们出场的命令。 崇祯打造这支神雷军的目的只有一个,攻坚。 眼下这等时候,还有什么兵种能比这些专门扔手榴弹的东西更合适的呢? 神雷军指挥杨展,这是一个在史书上留下自己名字的明末猛人。 他们一直没有登场的机会,是因为萧云举一直压着,并且告诉他们。 你们登场之刻,便是全歼敌人之时。 武德恭要的是防,用防来拖延时间。 “三才,六合!” 杨展下达的命令只有四个字,三才取自戚继光鸳鸯战法里的三才阵,三人为一队为小三才,大三才则是整队布阵。 六合,是杨展根据大明战阵创新研发而来。 所谓六合,不是两个三人队,而是六个三人队。 天雷军的武器就是震天雷,想要达到预期的杀伤就要把震天雷扔的足够远、足够精准。 但雨林不是平地,抡圆了膀子扔出去就会挂在树上崩到自己的蛋。 所以杨展为雨林作战专门更改了战法,抛! 前冲,猛然前腿跪地扬起手臂将震天雷抛出,轰! 孙元化改进的震天雷从点燃到爆炸,需要四息至五息时间,一息相当于三秒。 也就是说点燃到抛出去爆炸有十五秒的时间。 这是一个很充裕的时间,但也是一个很危险的时间。 扔早了没炸,人家捡起来扔回来就能炸到自己。 扔晚了,要么在手里炸了要么还没到敌人头上就炸了。 但这样的时间却被杨展充分利用,他采用兵部下发的秒来计时。 心里默数十秒后将震天雷抛出。 轰的一声巨响,朽木之后的安南兵卒被炸翻,而抛出震天雷的天雷军就地一滚躲过射来的弩箭。 点燃震天雷又一次精准的扔进安南人的屏障之后。 他们的教官来自锦衣卫和东厂的暗器高手,但这样的战法却根本不是那些暗器高手教授的。 武德恭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致。 因为在他的设想里,震天雷这样的武器在雨林之内是无法使用的。 可眼前这一切告诉他,明朝的战法变了。 和当年张辅的战法没有丝毫相同之处。 他要的就是拖延时间等待另外两方事成,所以当即下令。 “不必再寻朽木,将尸体当做屏障!” “树顶弩手封其退路,长弓手平射,持盾封顶,待震天雷来时顶出去!” 这样的命令再次凸显武德恭的领军之能。 天雷军的速度很快而且抛射的方法很奇怪,想要用弩箭射杀难度太大。 所以他下令弩箭不追着天雷军,而是封他们的退路。 你速度再快辗转腾挪,也得需要足够的闪避空间。 弩箭封退路速度就会慢下来,长弓射杀的同时,高举藤盾在震天雷爆炸之前顶出去。 这样做一定不能防住所有震天雷,但却能将损耗降到最低。 以自己人的尸体做掩护,也足见此人的决绝。 这个战法一出,天雷军再也无法如开始之时一样造成巨大杀伤。 武德恭的脸色也是稍微好看了一些,这些突然出现之人后撤了。只要他们不敢上前,自己就能得到想要的时间。 而就在天雷军后撤之时,杨展面无表情的再次下令。 “连挂!” 这是一个没人听过的词,也是他独创出来的新式战法。 “弓!” 一声大喝,上百人同时手持大弓将铁箭对准安南兵卒藏身之地。 这一幕就是身后的火枪兵也是摸不着头脑。 那些安南兵卒面前用死人堆出一堵墙,火枪都打不透,射箭有什么用。 然而就在下一刻,杨展给出了答案。 大弓发出嘣的一声射在了安南军面前的死尸之上。 “挂!” 就在这声大喝落下,又是百人将两个用一尺长绳子绑在一起的震天雷抛出。 正好挂在了那根射在死尸之上的铁箭! 第四百四十二章谢永强 战场的胜,就是杀人。 杀光敌人为大胜,被敌人杀光为大败。 所有的战阵战法的作用只有一个,杀人。 两军交锋只有一个结果,杀光敌人或者被敌人杀光。 所以无所不用其极,真正的出处就在战场。 杨展不属于萧云举的部下,甚至到现在为止天雷军都不隶属于朝廷的任何一部。 所以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杀人。 这是战场,但同样是陛下给的考场。 好用、能用便会被重用。 不好用不能用,便会被弃用。 所以杨展的天雷军每个动作每个战法的设置,也都只有一个目的。 杀人! 武德恭用自己人的尸体作为屏障,阻挡明军的火枪。 更用赌命的方式以藤盾顶开明军的震天雷。 但杨展并非单独存在,他身后还有萧云举。 命人举着藤盾挡在杨展的天雷军之前,将那些射来的箭矢挡住。 武德恭想用长弓杀人,就得确保长弓能射在杨展的天雷军身上。 但同样放箭的天雷军却不用,只要能射中那堆砌而起的死尸上就行。 连挂,就是活的死的一起干碎。 这在杨展的天雷军看来不止是一场战争,还是他们天雷军名头能否保留的考场。 “都督,在这样下去我们人就要死绝了啊!” 看着面色悲愤的将领,武德恭缓缓摇头说了一个字。 “等!” “就算伤亡再大也要等,等毁掉明军粮草的消息,等水军船只得手的消息。” 说到这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 “更要等蛊师的消息传回。” 而那将领听到这里方才猛然醒悟,都督早已下令蛊师参战,可那些蛊师却并未随军而行。 原来,都督把蛊师派去了堵住己方退路的明军方向。 打通退路就相当于覆灭明军一部,同时丢掉的大本营也能被拿回来。 而且蛊师一旦得手回援,再加毁明军辎重和攻占安北营地得手,就能反手将眼前的明军覆灭。 转败为胜。 听到这里,这位黎朝将领拱拱手转身去指挥作战。 虽然己方大军被那震天雷快速消耗着,但只要挺住拖延足够的时间。 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 陈奇瑜很是欣慰的拍了拍眼前,嘴比手里刀子还快的年轻将领。 “分析的不错,接着说。” 年轻的小将闻言咧嘴。 “总镇大人说过,对战场的判断不能只看自己手里有什么,还要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思考,如果我是对方会怎么做。” “如果我是武德恭,在察觉自己被骗掉入无尽陷阱之后,唯一能翻盘的办法就在出其不意。” 说完看了看眼前的地势地貌。 “您也说过,攻其必救其实就和两人打架一样,一拳打脸一拳打裤裆,他一定双手捂裆宁愿脸上挨一拳。” “对武德恭来说,他最怕的也最在意的就是他花费无数时间布阵的老巢,老巢丢了他必死无疑,黎朝也就再没了抗衡大明的本钱,所以他宁愿在此地大败也要拿回老巢...” 啪! 陈奇瑜一巴掌抽在他的头盔上:“让你说重点,哪来那么多废话?” 这小子闻言又是嘿嘿一笑。 “他的蛊师,一定就在前方等着我们。” “用毒虫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我们覆灭,他不但能有了退路还能拿回老巢,更能在总镇大人的背后进行突袭。” “所以副总镇大人看似断武德恭后路,实则是为将蛊师和武德恭的大军分开。” “没有武德恭的大军,那所谓的蛊师就是寥寥几人带着一群虫子而已,不难杀。” 陈奇瑜欣慰的点点头。 “其实这场战争可以有更快的结束之法,但陛下本就要用这场战争来校验各方不足,更要用这场战争来试验新式武器的好坏。” “雨林战,大明的经验太少。” 说完,抬手对着更南的方向指了指。 “海对面,还有更多的雨林等着我们去征服。” 陈奇瑜之所以愿意开口指点眼前这家伙几句,是因为这小子是云南巡抚谢存仁的孙子。 他叫谢永强。 而之所以这小子能参军还来到安南,就是他的爷爷向陛下请旨。 安南为患乃云南之过,臣愧对陛下,遂长孙愿为攻打安南先锋卒。 所以别看这小子整天笑呵呵呵没心没肺,其实他爷爷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回去。 此次征战安南,萧云举麾下尽皆云南兵卒。 别人家的子孙可以活着回去,但他这个云南巡抚的孙子必须第一个死。 正因为这一点,哪怕这小子嘴比刀快萧云举也没丝毫怪罪的意思。 这小子不容易的。 谢永强一边穿戴第一服造局送来的,内有骨架外用牛羊皮制作的连体服,一边对陈奇瑜问道。 “副总镇,您说陛下是不是早就打算灭了安南了,不然这专门对付蛊师虫群的衣服,也不会在最早和火枪一起送过来了。” “还有啊,陛下说那些蛊师留几个活口,那您说,我敲断他的腿或者一不小心把他变成太监算不算抗旨...” 啪的一声脆响。 这次陈奇瑜抽在这小子后脑勺上的是刀柄。 “圣意不可测,我等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再敢胡言乱语本将斩了你!” 陈奇瑜现在有点明白谢存仁,为何没打算让这小子活着回去的原因了。 就这张嘴,说不定哪天就能让他老谢家死个干净。 蛊师,这是一个古老的称呼。 最早起源于中原周朝之前,战国时期达到巅峰,南北朝时期开始向南迁移发展。 安南的蛊术,便是来自川、滇以及苗族巫蛊之术的结合体。 如今的中原除了生苗之内还保留巫蛊之术,其他地界已再无巫蛊生存的土壤。 但这样的巫蛊之术却流传到了南洋,崇祯下令留几个蛊师活口。 就是为了把这块空白填补上,顺便给李志明吴有性他们增加点业余读物。 可以摒弃不用,但这玩意的玩法不能丢。 不然到时候别人用你的东西来对付你的时候,连破解之道都不会那还玩个屁啊。 就在谢永强等数百人穿好特定战袍之时,雨林里陡然传来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嗡嗡之音。 随着这道嗡嗡响起的同时。 雨林之内的杂草之下,也是传来阵阵淅索声响。 还未靠近,便是传来阵阵腥臭之气。 第四百四十三章好不好? 雨林毒虫,以蚊蝇为最。 这样的地理环境乃是蚊蝇生长的最佳温床,正是有了这数量庞大且带有剧毒的蚊蝇。 也让雨林之内出现了无数毒瘴之地。 瘴分两种,一种为低洼泥沼,大量动物陷入泥沼死去腐烂形成瘴气。 这种瘴气笼罩的面积很大,而且经久不散,闻之眩晕久则重病。 这是一种自然形成的瘴气,但往往这样的地方生长有诸多名贵山珍。 有当地百姓为求银钱专门去这等地方采摘,但时间长了重病卧床死去。 如果说这种自然形成的瘴气还能让人进入,那另外一种剧毒瘴则是遇之则亡,连走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这种剧毒瘴呈黑色雾气状,但那根本不是雾,而是肉眼难辨的无数毒虫组成。 曾有云南哀牢山一采药人的尸体被发现,仵作验尸在其体内五脏六腑、鼻腔、口腔、甚至双眼双耳之种中发现大量细小毒虫尸体。 全身呈漆黑色,臌胀难辨。 整个人胀的像个充气之后的羊皮筏子,死状极为凄惨。 当时崇祯问过宋应星和王徵,毒瘴当如何除? 宋应星的回答是通风、引水、去沼、伐树。 这样的做法是公认最为实用也最为有效的,瘴气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宋应星说的那几点。 而且这方面当年的广东、广西也最有发言权。 广东能发展到如今的地步,摘掉岭南不毛之地的帽子就是从去除瘴气开始的。 但宋应星的法子耗时太长花费太大,砍树、放火、挖渠排水这是个大工程。 而王徵给的法子就简洁多了。 先开防火堑于瘴泽之间,遍泼火油,焚之。 砍什么树啊砍树,哪有那功夫啊,先圈定一个大概方位打造一圈防火带。 直接把瘴气所在之地烧个干净算球。 既不用担心把大片林子全烧了,也能省下大量时间干点别的。 所以当崇祯问起如果遇安南蛊师当如何应对时,王徵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火油,太医院。 火油就是放火烧,太医院则是配合灭虫的药草一起烧。 烟熏火燎四个字一般都是用来说人的,但按照王徵的说法,这四个字对付蚊蝇更合适。 民间尚有焚烧艾草驱蚊虫的做法,火龙枪配合太医院调配的药草效果更强无数倍。 战争,从来都是立体的,全方位的。 领军之将的仗能否打得漂亮,要看你能给他提供多少支持多少。 安南蛊师驱赶的毒虫分两类,一种为半空剧毒蚊蝇,另一种为地面毒蛙、毒蛇和老鼠。 雨林无风,但就在那嗡嗡之音入耳之时,雨林之内掀起阵阵腥风,枝叶藤蔓发出仿似沙砾拍打窗棂之音。 地面草丛开始抖动而起,仿若有大量致命之物在其中快速穿梭。 雨林很热,穿上这覆盖全身不透风的衣服更热,谢永强猛地摇摇头,将滑落眼睛里的汗水甩出。 他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兴奋之意。 因为他听见了一声铜鼓被敲响的声音,安南蛊师驱动毒虫以铜鼓为器。 鼓音传来,就证明那敲动铜鼓的蛊师就在附近。 这套专门用来对付安南毒虫的衣服,在眼睛方位是用玻璃制成,哪怕全身被遮盖依旧能清晰的看到外面的一切。 而就在谢永强听到鼓音的同时。 嗡~的一声巨响陡然响起,一股巨大的黑云瞬间将谢永强等人吞噬。 那是一种让人心底发寒的黑色,更仿似来自无边地域的鬼吼。 站在远处,身前放着大量驱虫药草的陈奇瑜脸上也是出现一丝凝重。 眼前出现的安南毒虫群的规模,远超当年张辅大人所经历的数量。 看来这般多年下来,安南人加大了在这方面的力度,更是培养出了数量惊人的毒虫和蛊师出来。 若非陛下提前预判打造器具方法,单单这数量恐怖的毒虫就能让大军损失惨重大败而回。 那毒虫群宛若出世恶龙,陡然冲天而起带着让人心悸的嗡鸣向下方俯冲。 方圆百丈尽被这漆黑之色覆盖。 地面也在此时陡然沸腾,无数毒蛙、毒蛇以及只看上一眼就能让人后背发凉的大批老鼠,也仿似听到指令般陡然现身。 对着谢永强等人站立之地发出渗人的叫声扑去。 远处的明军瞬间握紧手里的兵器,眼神死死的盯着被毒虫群淹没的数百同袍。 他们现在有些动摇了,有些不确定陛下给的装备能否挡得住虫群撕咬。 只要一处被咬破,里面的人瞬间就会被虫群吞噬一空。 而然就在一切都被漆黑之色淹没之时,那仿若无边地域一样的黑色之中陡然出现一道微弱火光。 随后..这道火光化作数百条火龙瞬间撕裂那吞噬一切的漆黑。 吱吱... 让人牙酸更让人心底发寒的声音陡然传来,那是毒虫、毒蛇、毒蛙、老鼠被烧死前发出的嘶吼惨嚎。 老鼠的牙齿很尖利,能轻易咬破牛羊皮,但宋应星在这些牛羊皮之外打造出了一层细密鳞片。 所以这些衣服很重造价也很高,所以才只有几百套。 就在谢永强动手的同时,陈奇瑜当即挥手下令。 “围!” 大批军卒抱起太医院调配的药草散开,将那方圆数百丈的虫群围起点燃。 “风!” 用雨林之内的植被叶子做成的巨大摇扇,将升腾而起的浓烟赶向虫群。 “鸣金!” 这是给谢永强的信号。 当年张辅破南安蛊师用的也是烟,但他当年要的只是驱散而已。 可如今陈奇瑜要做的,是全灭。 这是一个信号,连虫子老鼠都要全灭。 更何况是人。 谢永强在听到鸣金之音后,也是朝前挥手迈步而行。 火,烧的是老鼠毒蛙和毒蛇,烟,才是对付蚊蝇的真正杀招。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藏在虫群之后的蛊师找出来。 杀一半,留一半。 而当他带着人极为困难走出虫群后笑了。 因为这所谓的狗屁蛊师和自己等人一样,也他妈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在那拼命敲着铜鼓。 哦,原来你们他妈的也怕被虫子咬啊。 既然大家都跑不快,那就试试谁跑的更快好不好? 第四百四十四章我们,是明人! 这些蛊师大概有三十几人。 很显然,他们没有谢永强的陛下那样的财力,更没有大明的生产能力。 所以他们穿的藤条编制的盔甲,内里以牛羊皮等物缝制。 这样的装备和谢永强等人一比很寒酸,因为谢永强等人的靴子是铁制且到膝盖以下。 一脚下去就能把上前撕咬的老鼠毒蛇踩死,但这些蛊师的负重又明显比谢永强等人轻的多。 所以..这帮蛊师跑的更快。 他们是跑的更快,但谢永强的屁股上挂着一把连弩。 摘下来对着前方跑的正欢的蛊师腿就是一箭,但...打偏了。 这套装备太重也太热了,导致准头差了太多。 嘣的一箭射在了树干上,前边那个只领先谢永强不到两丈的蛊师竟然停下脚步回头。 隔着藤条头盔谢永强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谢永强看到了这逼眼角出现的褶子。 他在笑,也在嘲讽谢永强。 你射不着,你是棒槌。 虽然只领先你两丈距离,但在如今的局面下就是天堑。 可下一刻,他眼角笑出来的褶子消失了。 因为屁股上挂连弩的不止一个谢永强,而是好几百人。 密度,有时候是能代替精度的。 几丈距离对谢永强来说是天堑,但这样的距离面对连弩同样是天堑。 “卧尼玛,脸上这么多褶子还敢笑,老子整死你个日浓...” 他把这个嘲讽他的蛊师头盔摘了,露出了一张鬼迷日眼的老脸。 随后又把这狗日的藤条盔甲砍碎,直接扔进了那些到处乱窜的老鼠群里。 陈奇瑜那边的火烧的更旺了,被烟熏的掉下来的蚊蝇成了燃料。 毒蛙、毒蛇一刀一个,但那数量庞大的老鼠却极为凶悍。 所以陈奇瑜当即下令,只除毒蛇、毒蛙,老鼠放走。 以后有的是时间收拾这些东西。 蛊师一共三十六个,被谢永强喂老鼠二十七个,只留下九个半死不活的。 这九个留下的人里也很有讲究,三个老的、六个年轻的。 你看,这样的组合就给锦衣卫逼供留下了极大的操作空间。 ... 高平城里的阎应元收到汇报,手下副将带人穿着莫敬宽兵卒的军装,依靠高平百姓的配合轻而易举的靠近船只。 而当那些武德恭藏在这里的水军发现不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这个副将现在是真的佩服自己的副总镇大人。 因为阎应元告诉那些高平城和太原城的百姓,你们既已归顺大明就是大明子民。 本将赐尔等亲手为死去亲人报仇雪恨的机会。 天启初年,黎朝攻破高平杀掉的人不在少数,所以高平城和太原城的百姓对黎朝军队恨之入骨。 大明军卒抢占船只没杀多少人,因为那些武德恭藏在这里的人都是被高平、太远城的百姓杀的。 杀掉不能留的,留下能用又知道感恩的。 如此,安南之内就有了足够的拥趸和效忠大明之人。 更因为大仇得报,这些人自愿请求帮朝廷修路,不领银钱。 至此,高平、太原之前莫氏之地心归大明。 阎应元下令副将驾船逆流而上到达孟闻玉修建的码头,装配物资后立马返程。 物资一到,他便会从高平的方向直逼黎朝国都升龙城。 ... 一支只有三十人的小队,在武德恭下令冲锋之时便是悄然消失在了雨林。 他们,是武德恭的亲兵也是武德恭最信任之人。 任务只有一个,寻找毁掉明军辎重粮草。 武德恭下的是死命令,无论战局如何,哪怕自己被敌军包围危在旦夕也不得回返。 只要你们能毁掉明军粮草,此战必胜。 雨林,是他们最熟悉的地方,所以在潜伏之后便是迂回向明军中军大营靠近。 轰隆炮响和同袍惨嚎嘶吼让他们握紧了双拳,在看到前方出现的大片帐篷之后他们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 找到了! 而且明军全部前压围困都督,导致此地空空荡荡连巡逻站岗之人都没有。 天助我也! 相互点头之后,三十人分作不同方向朝大片帐篷潜了过去。 这片帐篷并不是中军大帐,严格来说萧云举根本就没搭建什么中军大帐。 所以这片帐篷是军医搭建的伤兵营。 但此刻伤兵营里没有伤兵,只有一百六十多个撤回来的盗墓贼。 他们很惨,两百六十人配合萧云举如今只剩下了一百六十几人。 九十多人葬身在了这片雨林之内,再也无法归家,也再没有进入御书房被陛下召见的机会。 在开战之前,萧云举将他们全部召回。 而他们回来的那一刻,就连旁甸寨参军的猎武回都是郑重行了一个军礼。 衣衫褴褛只是一个形容词,但这些盗墓贼将这四个字真正具象化了。 他们的衣服破碎不堪,衣袖裤腿全部消失,身上的伤多到数不清,所有人的头发混合污泥裹在头上,这是为了避免蚊虫叮咬涂在脸上的。 但其中有十几人的脸肿胀如猪头,更有一人只剩下一条胳膊。 他被毒蛇咬了,为不被剧毒攻心他砍下了自己的臂膀。 但他笑着说没事,相比自己的老兄弟已经很幸运了。 和他一起来的老兄弟有四个,只有他一个活了下来。 而最让回族战兵动容敬礼的,是他们如此凄惨浑身泥污,但送回来的地势图却干净整洁,连一个泥点都没有。 有的人不起眼,但他们却能让你为之肃然起敬。 但战兵们的军礼这些人却躲开了,连连摆手说受不起受不起,相比你们浴血沙场我们做的微不足道。 最后,他们抬头看着那面飘扬在半空的大明国旗齐齐跪倒。 吾等罪民叩谢陛下! 他们是盗墓贼,所以自称罪民。 他们是来赎罪的,如今活着回来便是完成了陛下给的恩赐。 戴罪立功。 可是到现在都没人知道他们的名字,到现在他们也只是奉命先来安南参加考核,连录取的资格都没有的一批人。 但对这一点他们并不认同。 我们,是明人! 是大明子民! 是陛下子民,吾等肩膀亦能扛起大明长城! (打安南这段不得不写,但其实我更喜欢写干苍离的剧情、还有叶尔羌以及处理回族那些,但为了后面的剧情更连贯必须要写这段,我会尽快写完的,然后去干苍离) 第四百四十五章从来不是! 萧云举没说什么,让这些人梳洗换了干净衣服拿来吃食后冷声开口。 “尔等听令,镇守伤兵营护大营周全,但有来犯者杀无赦!” 萧云举说完走了。 脸上没有丝毫神色,就连语气都是冰冷的命令。 但这道命令却让这些盗墓贼的眼底爆发出一抹精芒。 听令,便是将军把他们当成了军人。 为家国不畏生死,所以这道冰冷的军令胜过千万褒奖。 萧云举下了军令,同时命人给他们留下了武器。 盗墓贼这活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这些人都是练家子出身。 火枪火炮他们玩不转,但十八般兵刃里就没有他们不会的。 就像崇祯经常说的那样,大明不是没有能人,要看你怎么去用。 “我从小就崇拜军人,做梦都想上阵杀敌。” “最爱看的就是关于打仗的书册。” 一个盗墓贼抖了抖军装上不存在的灰尘,志得意满的对身边的同伴说道。 他的同伴一侧腮帮子肿的老大,此刻正费力的用另一侧咬着单兵口粮里的肉干,闻言不屑的撇撇嘴。 “斗大的字加起来能认识的都不到一箩筐,还兵书?” 这让那说爱看兵书的瞬间恼怒,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份已经发黑的明刊抖了抖。 “我给那说书的送了一坛子酒,这上面的字我都认全了,这上面的兵法我都能倒背如流。” 脸肿的像猪头还在吃鱼干的家伙想撇嘴,但发现这个动作超出了自己现在的能力范畴。 伸手抢过那份明刊翻了几页。 “你看的这是小说,根本就不是兵书。” 说着拿手里的鱼干在上面一戳。 “我令你带领三百精兵偷袭敌方三十万大军,切记不可恋战,这他妈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还有这,我命你率三百兵马兵分六百路,兵三百路,马三百路直取敌方大营,哪个将军能给出这样的命令?” “这个更牛逼,我命你带领三百人阻击敌寇二十万大军,只需阻击一个月就行,妈的,怪不得陛下要惩治这帮写小说的垃圾,满嘴喷粪一句人话没有,就该砍了他们,夷灭三族!” 明刊上的小说五花八门,不但有酸臭无比的脑残爱情故事,甚至已经开始向军事方面靠拢了。 而那个大字不认几个的家伙,竟然把这个当成了兵书每日钻研倒背如流。 而就在同伴话音落下,立志当兵想翻脸反驳的时候眼神陡然一凝。 “萧将军所料果然不错,还真有老鼠跑来想偷家啊。” 那个一侧脸肿的老大的家伙,将鱼干塞到嘴里拎起长刀。 “机会萧将军已经给了,所以这活必须得干漂亮。” 说完转头。 “嗳,你说不会这帐篷都是萧将军故意搭建的吧?” 立志当兵的家伙把明刊往怀里一塞。 “将军的心思咱看不懂,但将军说了,但有来犯者杀无赦!” 一百六十多个盗墓贼埋伏三十个分散的黎朝兵卒,这仗没有悬念。 盗墓贼们手起刀落没有丝毫犹豫,他们之前没杀过人。 但萧云举将军告诉他们。 敌军来的目的只有一个,让我们死。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用敌人的血来为手里的长刀开锋吧。 谢永强说的并不全面。 因为他的总镇大人和副总镇大人看透的,不止武德恭的战法和筹谋。 甚至连武德恭失败和困兽犹斗会做出怎样的选择,都推演的一清二楚。 天雷军的战法太过阴损,杨展到了最后竟然用树顶藤蔓,把点燃的震天雷送到了安南军的头顶。 更是用两棵小树当成弹弓,将震天雷扔进了安南军的人群。 武德恭选择布防之地的地形,让明军无法用烟来引导火炮射击。 但杨展的天雷军把震天雷变成了另外一种炮。 天雷军的兵卒甚至抓到了野羊和旋角羚,绑上一圈震天雷照屁股就是一刀冲向了安南军布防之地。 他们把所有脏招全部用了个遍,只要能让震天雷在安南阵地上炸响无所不用其极。 他们本想用蜥蜴去当运送震天雷的工具,结果一刀剁了蜥蜴的尾巴发现,这玩意没了尾巴之后竟然不动了。 照着蜥蜴的背部连射弩箭,随后发现没了尾巴这玩意居然跑的贼慢还里倒歪斜的连道都走不直,最后放弃了。 天雷军弄死了多少人没法统计,但武德恭布防之地却在不停被压缩。 只要天雷军攻占之地,没有一个活口,就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 明军从没这么打过仗,因为这种打法太烧钱了。 那些火枪兵也开始远距离狙杀,但这狙杀的准头属实不咋地却也让天雷军玩的更欢。 两个时辰。 从天雷军出手到现在已经两个时辰了,距离萧云举定下的下午四点结束战斗还剩半个时辰。 雨林突然静了下来,天雷军不再用各种方法抛射震天雷,那在远处打黑枪的明军也停了。 停的太突然,突然到让武德恭都是没有反应过来的地步。 可随后,武德恭明白了为何会停下。 他见到了一个人和....两颗人头。 一个人手里各提着一颗人头,踉踉跄跄的从明军的方向走来。 在看到那个走来之人的面庞时,武德恭本就苍白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彻底消散。 那人,是自己派去联络藏身下游船只水军的斥候。 他左手里提着的人头...是奉命烧毁明军粮草的亲兵队正,右手里提着的人头..是蛊师中的大祭司! 他有三计。 一计焚明军粮草。 二计水军抢夺安北大营断萧云举后路。 三计蛊师灭杀陈奇瑜从背后偷袭萧云举。 他的每一个计谋最终要达到的目的,都是杀光眼前的明军。 他之所以一直在此坚守承受巨大损失,为的便是三计功成反败为胜。 可这个人和两个人头的出现,宣告他的计谋全部失败。 再无转机,一切筹谋都成了无用功。 而当那人走到近前之时武德恭才发现,他并非双手各提着一颗人头。 而是用数根削尖的竹片,穿过人头的头发钉在他的手臂之上。 手臂上的血顺着人头滴落地面,像极了人头眼里流出的血泪。 萧云举,不是儒将。 从来不是! 第四百四十六章那将军就长眠在此如何? 扑通一声,那名安南斥候跪地。 “都督..败了...我们败了..” 战场,败就是死! 武德恭的喉头极速滚动,最后一口黑血喷出。 杀人,诛心! 萧云举在杀人诛心,他可以不让这个斥候回来的,他甚至可以在自己死之前都不知道计谋全部失败。 但他没有。 他就是要用这样的方式立威,更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养明军的杀气。 更要用这样的方式告诉麾下明军。 战场败,就是如此下场! 不想落得如此下场,唯有胜,唯有杀光敌人才能做最后的胜者。 也才有活的权力。 因为就在那个斥候跪地话音刚落之时,一颗震天雷落下连同斥候和被钉在他手臂上的两颗人头。 化作漫天碎肉血雾,飘散在了这片他们熟悉无比的雨林之内。 武德恭艰难的擦去嘴角的血迹,推开搀扶着自己的副将迈步而出。 他要见萧云举。 亲眼看看这个从一开始没被自己当成对手,甚至让他感到无趣,却一步步把自己逼到绝境的萧云举。 他承认自己败了。 但他要在死前见萧云举一面,他要求萧云举放过自己麾下仅剩的数千人。 自己可以死,因为自己的人头本就是萧云举的战功。 但他想为麾下的兵卒求一条活路。 自己败了,黎朝和郑主的结局也被注定,因为现在的明军根本不是他们所知晓的明军。 现在的明军,也依然不是安南能够战胜的明军。 这位征战一生的老将挺起自己的脊梁,迈步走向明军的阵营毫无畏惧之色。 军人,战死沙场乃为必然。 就用自己的人头和最后的尊严,来挽救那些相信他愿意用命执行自己命令之人吧。 结束了,自己的一生结束了。 黎朝也注定结束了,自己可以为了心中信仰昂首去死。 但他麾下的那些兵卒们却要活下去。 用数千人的性命来成就自己的忠贞之名,那样太过无耻。 数千名安南兵卒此刻全部起身,呆呆的看着昂首走向明军的都督。 那是他们心里的神,是他们的信仰。 明军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枪口都没有对准靠近的武德恭。 近了。 武德恭距离萧云举只有不到五丈的距离,他已经能够清晰的看到这位明军主将的面庞。 年轻,孔武、沉稳、身带煞气,这是萧云举给的他的第一印象。 仅仅是第一印象,就能让武德恭确定。 这是一位从战场杀伐里走出的武将,怪不得能被明朝皇帝看中,更怪不得能让自己败的这么惨。 明,依有名将。 败在如此之人手里他有些释然了。 距离一丈之地,武德恭停步拱手,然后就在他拱手还未开口之时。 那消失已久的炮声再次响起,带着呼啸之音将他身后安南兵卒立身之地瞬间吞没。 武德恭依旧保持着拱手的姿态,神色呆愣的看着最后的几千人在炮火之下被生生撕碎。 良久,炮声停了。 武德恭转身,他挺起的脊梁弯了,眼底的那抹昂然也消失殆尽,看着萧云举他艰难开口。 “为何?” 萧云举没有回礼,闻言开口。 “吾奉命平叛,叛者皆斩!” 说完转身。 “若吾败,昂首赴死你是否会放吾麾下兵卒一命?” “自裁吧,留你全尸亦是对你最大的敬意。” 他不是儒将,所以他不在乎名声更不在乎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你憋着劲要将我及麾下大军全部杀绝。 败了还要展示风骨独自昂首而来,整那悲壮一幕就想让我留那些人一命? 你的风骨在我这里一文不值。 你眼里的兵卒儿郎,在我眼里是敌人是叛军! 他很早就对麾下将领说过,当年张辅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斩尽杀绝。 让大批安南青壮逃进林子为祸后方。 这些人让大明丢了对安南的掌控,更因为如此死了不知多少兵卒和云南百姓。 他不是儒将,所以眼前之敌一个不留。 这,是他为麾下将领打造的样板,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这,也是崇祯选择他为南征主将的原因。 ... 姚粒绒看着从胸口透出来的刀尖,有些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自己的亲兵。 “你...为何..” 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最信任的亲兵居然会在此时对自己下手。 那亲兵闻言扑通跪地摘下头盔。 “家祖,黄莘夫!” 姚粒绒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瞬间明了,随即哈哈大笑。 “原来你是王室死忠,怪不得..怪不得..” 他死了,死在了自己最信任之人的手下。 黄莘夫,当年黎朝黄门侍郎,绝对忠于黎朝王室之人。 他的后人参军所为如何已经不用猜了。 看着倒地气绝的姚粒绒,这位黄莘夫的后人抓起长刀。 “杀将军乃为祖训王命,如今王命已了,属下这就追随将军而去!” 音落,割断喉咙气绝。 历史就是这样的残忍,也如陈奇瑜所说。 就算再垃圾废物的国王也有自己的死忠,就算再垃圾傀儡的国王也有自己的盘算和布局。 孙荣兴奋无比,因为一切都如军师所言。 他就在山顶,明军轰隆炮轰武德恭他看了大概,武德恭带军冲击之音也从雨林之内密集传来。 更让他对军师信服的,是这个姚粒绒果然是武德恭派来斩杀自己的。 被明军阻击上山便开始疯狂冲锋,这让他麾下的大军损失惨重。 八千人,到现在还有战斗力的不足三千。 但就在刚刚,姚粒绒死了。 明军和武德恭已是强弩之末,就要到了自己渔翁得利之时。 “将军,您觉得这处山巅的风水如何?” 听到军师的话,兴奋的孙荣依然在关注着山下雨林的战况。 虽然他看不清雨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想来来应该已经尸骸累累两方无力再战了吧。 “不错,此地对本将军来说当为福地。” 军师闻言抖了抖衣袖。 “既为福地,那将军就长眠在此如何?” 这话让孙荣猛然回头,但迎接他的是精准插进心口的匕首。 此人,是孙荣最信任敬重的军师。 但他祖上姓黄,黄莘夫的后人。 第四百四十七章这确实太贱了 看着倒地气绝的孙荣,军师的眼底出现一抹冰冷。 “窃国之贼也敢称贵?” “王上远没有你们想的那么愚蠢,这黎朝人心也并非你们认为的那样尽归郑贼。” 说完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的看向山下出现的大明军队。 “就连这明军也是王上利用的棋子而已。” ... 落雨打在窗外植被的枝叶上,发出了噼啪轻响。 郑梉唯一喜欢安南的地方就是雨夜,点燃檀香手握兵书耳听窗外的落雨之音。 心里格外的宁静。 他喜欢这样的氛围。 书桌上放着武德恭每隔两日送来的奏报,萧云举大军磨蹭前行还未入局,却被武德恭放在下游的船只水军攻占大营,切断了他和对岸的一切联系。 没了后路又没了粮草物资在雨林之内,这支所谓征讨平叛安南的明朝六万大军。 注定会成为雨林之内植被生长的养分。 他看的是天下大势,所以他的注意力从来都不在萧云举的身上。 因为巨子早已观天象确定,浙江今岁将有大灾降世。 如此鱼米之地遭受大灾,大明国库必然空虚无比。 非但得不到浙江粮食赋税填补,反而还要拿出大笔钱粮去赈灾浙江。 凡大灾之年必有人祸,造反作乱之事也一定会层出不穷。 泰山之顶的白莲教损失惨重,但那本就是巨子瞒天过海之法。 浙江之内也早就安排好了人手。 想到这里郑梉的视线看向地图。 灭杀萧云举就能一举拿下云南,从而拿下整个西南。 浙江大乱,驻扎在江苏的洪承畴就会被调集平叛。 云南和贵州相继丢失,秦良玉和孙传庭必然会被调离四川前来和自己对峙。 而四川境内,巨子也早就安插了足够的人手。 没了秦良玉坐镇,四川也会从大明朝廷掌控下被剥离。 如此大的动静,瓦剌、鞑靼、建奴定会在巨子的布局下对大明发动进攻。 崇祯唯一能做的就要只有调动京营前去支援。 如此,京城空了。 但那声势浩大的舞乐即将开始。 没了京营镇压的京城就是没牙的老虎,同时巨子也会一举将整个西北握在手里。 如此格局一出,大明灭亡被撕咬瓜分已成必然。 因为他知道,巨子也早就在江西境内进行布局。 他佩服当代巨子,因为当代巨子苍离将纵横之术推演到了天人合一之境。 崇祯看似对江西大刀阔斧的改革打掉乡绅团练。 但殊不知,巨子要的就是借崇祯之手,把江西境内那些不愿归顺之人除掉。 更要借崇祯之手让那些人充满危机。 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 江西境内的那些人早就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手握巨富。 但如今崇祯利用李邦华把他们的特权,和财富全部搜刮一空打回原形。 所以那些人心里一定充满怨气。 所以他们也就再没了拒绝巨子的资格,而和江西境遇相同的还有湖南、湖北、江苏、安徽、山东、广东、福建.... 郑梉哈哈大笑。 如此一来,整个大明都将成为巨子布局里的棋子,但这些棋子对崇祯来说却是直指心口的利刃。 郑梉也看不起孔胤植。 因为和巨子的布局比起来,孔胤植的做法就如幼童过家家。 收买腐蚀官员看似稳妥,但这大明的官员又岂有可用能用之人? 所以巨子从不屑于去收买拉拢那些废物官员,而是真正的以天下为盘众生为子。 以人心中的贪婪为引,将其放在正确的位置上发挥出真正的作用。 巨子更从未让人去破坏军工厂,更没有去动陕西境内水泥和锻铁坊的想法。 这就是巨子和孔胤植最大的不同。 因为在巨子看来,这些都是自己的东西。 虽然不知道崇祯是如何弄出的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但在覆灭朱明之前让其发挥最后余热。 也是巨子乐意见到的。 巨子从来没有在辽东进行过太多布局,因为巨子要的是用大明最后的气运,将蒙古和建奴挡在关外。 因为平定蒙古建奴,是巨子要拿来统一和招揽人心的最后一步。 朱明无力收复辽东灭杀建奴,更让蒙古有做大之势。 但巨子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出现,会一举覆灭建奴和蒙古实现真正的天下大同。 因为在蒙古以及建奴之内,巨子安插下的棋子还要多过大明。 “传令武德恭,三日之内覆灭萧云举!” 原本他打算的是磨杀,随后用添柴战术一点点耗光西南底蕴。 但就在今日他收到从大明内部送来的信件。 孙承宗和崇祯在朝堂之上已势成水火。 起因出自湖南袁可立要启用苗寨之人再成一军,然孙承宗认为成军亦可,但要受湖南总兵左良玉统筹。 可崇祯认为此属狼兵序列,当归广西总兵龙在田统筹。 左良玉出自辽东属于孙承宗一脉,而龙在田则是崇祯提拔属于皇室嫡系。 争吵不休崇祯大怒甩袖而去,这支人数在五万的狼兵最后也没能定下归属何地。 看到这些郑梉觉得机不可失,大明朝堂内讧到了如此地步不必再等。 覆灭萧云举兵进云南,如今的云南防守空虚,就连沐家都处于被闲置远离军权的境地。 覆灭萧云举,拿下云南易如反掌。 然而就在他下达完命令之时,一人匆匆走进书房。 “禀郑主,莫敬宽带着一万五千人渡河,此刻正在攻打宣光州新安堡!” 这个消息让郑梉的眉头微微一皱。 “粮食和武器有否送去?” 麾下之人闻言躬身。 “回郑主,按照您的吩咐粮食和武器在三日前便已是被莫敬宽的人点收,而且莫敬宽还送来亲笔信感谢郑主...” 郑梉听到这后脸上闪过一抹怒气打断了麾下之人的话。 “也就是说,在收了本座的粮食武器后三日,他带人渡河攻打本座?” 这确实太贱了。 刚用人家送来的粮食吃饱,换上人家送来的武器就翻脸过河。 实在是贱的没边了。 见麾下之人低头不语,郑梉冷冷一哼。 “本欲将其当做看门狗施舍一二,但不曾想这条狗却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传令郑杜,灭其一半赶回对岸!” 第四百四十八章 琉璃宫! 郑梉从没把莫敬宽当回事。 要不是为了用莫敬宽抵挡来自广西的压力,他早就灭了这个骑墙头的东西。 而且郑梉也早就厌烦了安南这个鬼地方,尤其是谅山。 要路没路,要钱没钱,打下来还得派大军去守。 他看的是天下大势,心思在中原沃土。 更何况从高平城过河之后便是黎朝平原地带,可一路直达国都升龙城。 与其把大军放到对岸去,远不如以河为天堑布防驻守。 所以莫敬宽这个看门狗他没打算直接灭杀,让他知道怕赶回对岸继续看门。 而且莫敬宽手里的那点兵,在黎朝面前根本不够看。 所以他只下达了命令,具体战法他连提起的兴趣都没有。 面对一群一冲即溃的垃圾,要什么战法。 尤其那莫敬宽根本就没有统军之能,遇到危险从来不敢前冲第一个逃跑。 这样的对手,亲自布置战法简直就是对自己的亵渎。 不提莫敬宽,就连武德恭灭杀萧云举他都没兴趣过多去关注。 因为他现在的心思都在大明出产的玻璃上。 他的书桌上放着一个上等木料,辅以黄金打造的精巧木盒。 木盒之内的丝绸软垫上,整齐的放着六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球。 这个木盒连同其内的玻璃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 琉璃宫! 每盒琉璃宫定价三千两,这还是大明央行发售的价钱。 黑市上已经炒到了每尊琉璃宫五千两的地步,不提那精致以黄金为辅的盒子。 这玻璃球每颗达到了惊人的五百两,而黑市上每颗更是达到了八百两以上。 大明央行的发行极为严格且数量稀少,而这些东西如今在鞑靼、瓦剌、建奴之地已被当做货币使用。 因为携带方便也因为通用,所以大宗交易全部以这玻璃球进行结算。 而更让他啧啧称奇的是在大明内部这玻璃球也被炒成天价,且也出现了替代金银的趋势。 鞑靼内部之人用大批牛羊换得玻璃球,随后用这玻璃球向大明交易获得大量物资,再行转卖大赚特赚。 如果只是在鞑靼等地内部流通,大明不认这玻璃球的价值根本炒不起来,更不会被当成货币。 但大明承认了这东西的购买力,玻璃球便是彻底开始流通。 看着眼前的晶莹剔透,在烛火之下亦是透明无瑕的玻璃球,郑梉的脸上也是出现一丝赞叹。 鬼斧神工。 他之前从未见过如此透明毫无瑕疵的琉璃制品,但赞叹的同时他也是对崇祯更加的好奇。 肥皂、香皂、香水、锅炉、,明刊、水泥还有眼前的琉璃宫。 这些都是之前大明没有的东西,全部都是崇祯登基之后出现的产物。 但这些突然出现的东西,却让大明这架即将掉落深渊的马车生生停下。 虽然他对朱明没有任何好感,但对如今的崇祯在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丝丝佩服的。 别人看到的是这玻璃球的价值和购买力,但他却看到了这玻璃球背后的深意布局。 一旦这东西彻底成为货币被所有人接受,那这互市的主导权就彻底的被崇祯握在了手里。 虽然明刊说这玻璃球的制作工艺多么艰难,又造价多么高昂数量多么稀少之类的。 但玻璃板和玻璃酒具却在大量出售,这说明什么? 说明崇祯已经掌握了量产这些玻璃球的能力。 有了主导货币发行的能力,而且还是绕过金银以另外一种方式创造出全新的货币体系。 更可怕的是,这种货币如果崇祯愿意就会在某一个时间段突然大量发售。 结果就是这玻璃球的价值断崖式下跌,购买力也会随之陡然下降,甚至不再具备购买能力。 如果是这样,会有多少蒙古人建奴人破产? 不,还要加上大明境内的大批富商。 一旦发生那样的事情,崇祯来钱的速度可比之前抄家灭族快得多了。 而且还不用费心劳力的网罗罪名去杀人。 想到这他陡然一惊,因为大明工部和户部正在西北,巨子的大本营拉着所有回族高层成立商会! 这是为了掏空西北而去的,也是针对巨子设下的大局。 试想,用玻璃球当成和西北交易的货币,那西北的物资将被大量送往明朝内部。 而西北得到的只是一堆玻璃球。 墨宫本就在暗中掌控着西北的商贸,这就会在无形之中把墨宫里的金银变成玻璃球。 到时玻璃球突然大量出现购买力近乎于无,西北回族那些长老握有权力和财富之人口袋空了。 墨宫无数年来积攒的财富也会被掏空。 没了银子,底层之人又被朝廷利益绑定心向大明,那巨子.... 想到这郑梉再顾不上去感叹崇祯的手段,连忙提笔蘸墨给巨子去信。 巨子很强,但巨子从未走出过墨宫更不知何为柴米油盐。 而且他更知道一件事,巨子决定用大明之手除去负责墨宫钱粮的绝壑灵。 就是为自己腾出位置。 自己回归中土,便会接掌负责墨宫钱粮的绝壑灵之位。 也就是说,如今这个时间段墨宫是没有绝壑灵的。 没有熟知银钱和商贸的绝壑灵坐镇,就没人能在这个时候看出这玻璃球背后的危机。 但提笔的那一刻,他的眉头皱的更狠。 这样的时机出现的太过巧合,正好是在巨子放弃现在的绝壑灵,而自己还没回归中土之前的时间真空期。 难道崇祯掌握了墨宫里的一举一动? 这不可能! 墨宫存在千年,其内之人的忠诚度也根本不是乌合之众能相提并论的。 再者他相信以巨子的心智手段,崇祯是绝没有将奸细打进墨宫的可能。 如果他真的把奸细派进了墨宫,那西北三镇的大军也早就进了贺兰山而不是如现在这般慢慢运作。 不管是不是巧合,都必须把这件事及时告知巨子早做防范。 甚至能依照崇祯的布局反向获利。 不知为何,他现在心里隐隐有种不安。 这种不安让他脸上的从容都是少了一丝。 快速书写完毕,命人将这封信用最快速度送到墨宫交给巨子后。 郑梉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再次看向地图。 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覆灭萧云举占据云南回归中土。 而在离开安南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送那位傀儡国王和他的祖宗团聚。 第四百四十九章示弱,归顺,徐徐图之! 郑梉和苍离通信的方式很隐秘。 马帮。 你可以理解马帮是运输队,也同样可以理解为走私团体。 云南和安南之间见不得人的生意,全部都是用马帮来进行交易运输的。 马帮的行进路线很隐蔽,全部都是自行开发探查出来的山林小道。 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马帮就有匪帮。 他们专门靠打劫马帮过日子,但还是那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专门打劫马帮的就有专门为马帮护航平事的。 这其中,就以曾经的旁甸寨猎武回为最。 你说这玩意,谁知道哪片云彩有雨啊。 这支专门平事的猎武回,成了萧云举麾下的正规战兵。 曾经旁甸寨的寨主儿子,成了萧云举麾下的一名千户。 曾经的旁甸寨也成了如今的旁甸所。 如果非要说,那就是在不同的人看来这天下大势真就他妈的不一样。 谢存仁刚奉命成为云南巡抚不久,所以他自然要做出点成绩来回报陛下的信任和器重。 这走私在战时就是资敌,必须要打掉。 旁甸寨的青壮跟着萧云举去了安南,但岁数大的经验更足的便和巡抚大人一起打击走私的马帮。 其实真不怕一地巡抚肯做事,就怕一个地界所有人都愿意跟着巡抚一起做事。 现在的云南红火的很呢。 牛羊被陛下的一顿烤全羊带火了,连带着蜂蜜、奶制品、牛羊皮、特有山珍全部成了抢手货。 就连饵丝也走出云南,最先在京城和江苏等地出现了售卖饵丝的店铺。 随后是茶叶,以及云南特有之前没被人熟知认可的东西全成了畅销品。 云南人都知道一件事,之所以火了是因为打安南被带动起来的。 想要保持这种热度就一定要把安南,再次纳入大明版图才能把云南变成中转站。 所以整个云南都动起来了。 郑梉很有能力也很会布局,信会用马帮带到云南境内的驿站,随后利用大明的驿站把信快速送到西北。 只要在云南的驿站里安插几个自己人,一切神不知鬼不觉的进行。 但大明的驿站改革也进行到了云南。 所以谢存仁的玩法是先抓马帮,然后把驿卒集合起来让马帮的头子来认人。 你检举揭发一个就能减轻你的罪过,看到没有,边上那些傻逼就是东厂和锦衣卫的人。 你立功就能少吃些苦活下去,想扛着我就把你交给他们。 云南的驿站可不止一个,所以谢存仁变招了。 他把所有驿卒抓起来指认马帮之人,话术一样,但效果却截然不同。 因为云南境内驿站被收买的驿卒,大多数都是收了点小钱开个方便之门。 至于这信从哪来什么内容,他们一概不知。 而将这些垃圾全部扫清之后,谢存仁又变招了。 三个兵卒官差跟着一个马帮之人,组成了一个新的马帮队伍再次进入安南。 要求也很简单。 什么都不用做,不用你去拼命也不用你带人去对方老巢。 你就正常走帮就行,让人看起来一切和之前没有任何不同就可以了。 所以,这天衣无缝到底是什么呢? 或者,这所谓的天衣无缝到底真的存在吗? 就在郑梉下令将信给巨子送去的第二天,一道消息被送进书房。 看到这道消息的时候郑梉的脸上出现一抹暴怒。 郑杜败了,新安堡被莫敬宽攻破。 这一次的莫敬宽不知道吃了什么药,竟然采取悍不畏死的打法一步不退。 这让早就习惯轻视莫敬宽的郑杜轻敌吃了大亏。 一战,被莫敬宽击杀一千余人丢失马匹辎重无数,新安堡也被莫敬宽所占领。 这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 之前莫敬宽从不认为自己能正面击败黎朝军队,可他的身后就是那个叫阎应元的。 过河之后投降黎朝,他和带过来兵卒的妻儿老小就会全部死绝。 只能打。 打不过退回去按照临阵脱逃处理,连带妻儿老小全部死绝。 但打赢了就是立下大功,彻底拿下安南时论功行赏也有他们的一份。 有的选吗? 而且出发前阎应元还告诉他,新安堡的城墙虽然只是一丈高的土墙,但打下来你就有了立足之地。 更从攻城变为守城,我想给你送物资也能找到地方。 这一刻,他认为阎应元说的对。 而且击败郑杜也让他突然觉得,原来自己这么强这么能打。 自信来了。 “命郑杜集合兵马,速败莫敬宽!” 郑梉脸色难看的下达命令,如今即将进入中土之时竟然败在了莫敬宽手里。 这郑杜真的是越来越不堪了。 打的不错,继续前推。 别怕,我就在你身后。 在郑梉下达命令之后,阎应元给莫敬宽的信也到了。 郑杜要一雪前耻,莫敬宽要证明郑杜在自己面前啥也不是。 每个人,都有了必须前进干掉对方的理由。 因为阎应元说,如果你能打到升龙城下,陛下必召你进京面圣。 郑梉的心情很不好。 武德恭送来奏报,孙荣战死! 在将萧云举逼到一个山坡之时,孙荣立功心切被一箭射中咽喉气绝。 孙荣不重要,但背后的孙家却极为重要。 若是孙荣战死的消息被公开,孙家以及和孙家交好之人定然闹翻天。 .... 黎朝王宫。 黎维祺坐在凉亭之内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如今他的模样和熟知的傀儡天差地别,再无卑微也再无懦弱,反而带着丝丝睥睨之气。 “所有人都认为王宫已被郑梉掌控,却不知这王宫之内的侍应,皆出自效忠我王室臣子的后人。” 黎维祺说完看向身旁的老宫人。 “知道为何明军已覆灭武德恭却不急着进军吗?” 他说着笑了笑。 “因为明人要的是掌控,要的是我黎朝的民心。” “即刻进军攻打乃为入侵,黎朝之人必定奋起反抗,但当郑梉胜券在握之时陡然得知大败亏输会如何?” 他摆了摆自己的衣袖。 “会惶恐、会聚集钱粮、会强征青壮、更会为逃命做准备,大乱之下必有压迫人心已乱就再无誓死抵抗之心。” 说完再次问向那名老宫人。 “你觉得明朝拿下整个安南之后会如何统治?” “会立一个名义上统辖整个安南的傀儡国王。”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 “本王最合适。” 将手臂放下他再次问出一个问题。 “知道当地先祖是如何摆脱明朝建国大黎的吗?” 他背负双手看向落雨不断的天穹缓缓开口。 “示弱,归顺,徐徐图之!” 第四百五十章被骗了 他是傀儡,但从未放弃等死。 他爷爷,他爹都是傀儡,但这两位被郑氏逼死的傀儡却用命为他留下了保命的暗子。 王宫里的内侍和武将,都是效忠黎朝王室臣子后人隐姓埋名投靠郑氏进入王宫的。 就如阎应元说过的,再垃圾的国王也有自己的死忠。 再傀儡的国王也不会放弃挣扎。 但仅有王宫里的这些人不足以改变黎维祺的命运,更没有和郑梉叫板的资格。 但,明军来了。 黎维祺的机会也来了。 明朝太大且太过高傲,就如曾经张辅打下安南,将这里变成大明交趾布政使司的时候。 那些被派遣而来执掌交趾的明朝官员,却把这执掌一地偌大面积的官职当成了发配。 不毛之地,与未开化的蛮夷为伍视为天大的耻辱。 没人愿意离开大明富庶繁荣之地,来到交趾这个愧对列祖列宗的鬼地方。 而再加当年安南从大明版图上被剥离,所以黎维祺很清楚大明皇帝想要一个安稳的安南只有一个办法。 设立一个傀儡国王名义上统辖安南。 如此便能让安南民心不再排斥,如此也才能让大明得到一个安稳无忧的安南。 这个人绝不可能是郑梉,更不可能是广南国的阮氏。 所以最合适的人选只能是自己。 在配合和放低姿态这方面,没人比自己更有优势。 更何如今萧云举大胜和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没有自己派出的人掌控了蛊枭阻断信件往来。 萧云举不可能那么轻松的获得全胜,就连到了现在郑梉都还不知道武德恭全军覆没的消息。 他了解大明,也知道大明官员的贪婪。 只要给他时间,他就能再次把安南从大明版图之内剥离,而且要做真正一统整个安南的王。 眼睛微微眯了眯。 “如果孤王所料不差,郑师应该已经决定要除掉我这个傀儡国王了。” 他依旧负手看着夜色里的天穹笑了笑。 “那就把消息散出去吧,如此郑师也能抽出时间来做点该做的事。” 说完转头。 “告诉王宫里明朝的使者,孤王正在按照他的吩咐在做事,只求使者能在大明陛下面前为孤美言一二。” 待老宫人要离去时再次开口。 “记得要恭敬些,虽然他在大明只是个小人物,但此刻他代表的是大明,更是把孤的态度送回大明之人。” “所以这样的小人物很重要,千万不要在言语上有任何得罪之处。” 多年隐忍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不要得罪任何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在没有成功之前更不要去逞口舌之利。 示弱是一种伪装,但更是一种杀人的武器。 郑梉本想提前送黎维祺归天,因为他要回归中土离开这不毛之地了。 但莫敬宽竟然击败了郑杜,这打乱了他的计划也让他推迟了送黎维祺归天的时间。 但晚一日并无大碍,今日他决定便是进王宫送黎维祺和他的先祖团聚。 只要武德恭覆灭萧云举,就算孙荣之死被传开他也不会再对孙家有任何忌惮。 厌倦了。 他早就厌倦了安南,更厌倦了和黎朝之内的这些土著们虚与委蛇。 效仿大明的黎刊已经在升龙城开始发行。 因为其上全是些诗词歌赋,以及各地民间传说妖魔鬼怪之类的,一经推出在升龙城很受欢迎。 而这个傀儡国王黎维祺还让人编了一个天骄榜和月女榜。 天骄榜上尽皆黎朝年轻一代的文臣武将,排名第一的就是孙家的孙荣。 月女榜有花容月貌之意,也有取安南古越里越的谐音。 这是黎朝相貌最为美艳女子的排行榜。 排名第一的,乃是黎朝之内仅次于孙家的王家之女。 正是因为这两份榜单,让孙家和王家很是满意。 所以黎刊在升龙城里的发行极为顺畅,且十分红火,甚至超过大明变成了每日一期。 每日天不亮,就有大批人等待着今日最新一期的黎刊售卖。 有了最新一期的黎刊,再请个说书人声情并茂的阅颂其上的内容。 酒楼和茶楼等地的生意也比之前好上不知多少倍。 对于这样的事郑梉连理会的意思都没有,这本就是他给黎维祺死前的最后一份礼物。 自己看的是天下大势,这等小孩子过家家的东西实在太过无趣。 今日,大批人依旧在等待最新一期黎刊的出炉。 但就在今日最新一期黎刊被拿在手里的那一刻,所有人的脸色都是猛然一变。 孙荣战死,武德恭全军覆没! 国王黎维祺决定御驾亲征,为战死儿郎报仇雪恨! 郑杜大败,莫氏敬宽反叛已然攻下新安堡向升龙城方向逼近! 今日的黎刊再无诗词歌赋,再无光怪陆离的神鬼故事。 其上只有三个标题,但这三个标题却宛如炸雷般在升龙城之内炸响。 孙荣战死,武德恭全军覆没。 这是大败! 如此大败之下,明军将一路南下进攻升龙城,升龙城以北的全部地界将全部落入明军之手。 消息瞬间传遍整个升龙城,速度快的像瘟疫根本没有被掐灭的可能。 很多人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但就在此时升龙城外逃回了十余个满身是血的伤兵。 他们摔倒在城门口只带回了一个消息。 大败,都督武德恭战死,明军即将攻打升龙城! 没了。 最后一丝侥幸和怀疑也没了,升龙城里顿时大乱。 郑梉今日的心情还算不错,就要回归中土了。 一番梳洗之后他准备进宫处理掉黎维祺,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困顿郑氏四代的不毛之地。 然而他还未走出府邸,一人匆匆赶来将今日黎刊送到他的眼前。 看着黎刊上的内容,又得知如今升龙城内的变化郑梉一把撕了手里的所谓黎刊。 “黄口小儿,安敢误我!” 他被骗了。 被那个他视作傀儡垃圾的黎维祺骗了。 本以为黎维祺要效仿明刊成立黎刊,只是小儿过家家的把戏。 但到了现在方才明白,这是黎维祺为他准备的釜底抽薪之举。 “传令郑云带领兵卒净街镇压,再有胆敢散布谣言者杀无赦!” 他不信,这是黎维祺和明朝的计谋。 武德恭昨晚还给他送来大胜的奏报,如何可能全军覆没。 布局天衣无缝,明朝拿什么覆灭我的大军? 大袖一甩。 “进王宫!” 本想让黎维祺悄然消失,但现在他改主意了。 他要让黎维祺尝尽世间酷刑之后才能死去。 第四百五十一章唯有学生一人 郑梉带着冲天杀气而来,结果却在王宫正门之前看到了黎维祺。 这让他的眼睛微微一缩。 因为黎维祺在王宫门口搭了个帐篷,那王宫的城墙之上更是垂下两道巨幅。 与民同在,御驾亲征! 他在征兵。 这仅仅八个字,吸引了大批百姓前来,而那些本应该是他心腹监视黎维祺一举一动的王宫武将。 此刻手握刀柄护卫在黎维祺身侧。 这让郑梉的怒极而笑,原来这个傀儡不甘沉沦早有算计。 更让他明白了黎刊上最后那条消息的用意,御驾亲征自己就没法杀他。 “王上以为在宫门前搭帐篷,用条幅招揽来大批百姓吾便杀不得你?”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郑梉,黎维祺起身恭敬的执弟子礼。 “郑师误会学生了,学生身为黎朝之主自然要在外敌入侵时做出表率。” 看着眼前依旧恭敬,但神态气质截然不同的黎维祺,郑梉又是笑了。 “以为弄出些假消息为吾制造些麻烦,就想逆天改命是否太幼稚了些?” 而黎维祺也在此时抬头对郑梉一笑。 “郑师以为那只是学生编造出来的假消息?” 郑梉一甩衣袖在椅子上坐下。 “明军想败吾,痴人说梦。” 黎维祺依旧站在那里,对着一旁的老宫人摆摆手。 “学生自幼便遵循郑师教诲,更在郑师的指点下学会了举一反三。” 他说着也在郑梉身旁坐下。 “郑师之法很强堪称天衣无缝,但郑师也说过这天下任何人任何布局都有其漏洞所在,遂学生便开始推演郑师布局的漏洞在何处。” 他笑了笑。 “郑师果然至强,所设之局当真堪称天衣无缝,但学生有些不甘心,若找不到郑师的漏洞学生就会步父王后尘,吊死在这王宫的横梁之上。” “功夫不负有心人,学生为了不死竟然真的找到了郑师布局的漏洞之处。” 话音落下,那名老宫人提着一个布袋走回。 在黎维祺微微点头之下,那老宫人将布袋子里的东西倒了出来。没什么特别的,那只是十余只飞禽的尸体。 但就在这些飞禽尸体出现的刹那,坐在椅子上的郑梉脸色顿时一变。 蛊枭。 这些飞禽的尸体,乃是黎朝仅有的十余只被蛊师驯养出来的蛊枭。 也是替他传递命令和接收情报的蛊枭。 “郑师一定想问这些蛊枭为何会在学生手里?” 看着脸色大变的郑梉,黎维祺的嘴角出现一丝淡淡笑意。 “但郑师可能忘了,您本就是外来者啊。” “您成为黎朝的郑主,掌握这黎朝所有大权,更是以重利令蛊师对您跪地拜主,但您还是忘了,这世间有一种东西是凌驾于荣华富贵之上的。” 他笑着转头看向郑梉。 “忠诚,那为您驯养蛊枭的大祭司本就是我黎家的家奴啊。” “所以学生在想,暗中掌控这些蛊枭,篡改郑师的指令再篡改送给您的情报就会让您的布局出现巨大漏洞。” “您是不是想说这不可能?” 黎维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天上的云卷云舒。 “您一定不知道提心吊胆在王宫里等死是什么感觉,所以为了不死,学生在暗中学会了你的笔迹。” 说完摇摇头。 “不,准确的说是学生学会了您以及您麾下所有人的笔迹。” “所以用您的笔迹对武德恭传令,再用武德恭的笔迹为您写上一些情报内容不难。” 他说完看向武德恭,脸上出现了一丝悲苦。 “但也很难,为了不让人发现,学生只能在夜里蘸水于地面书写。” “十年。” 他认真的对郑梉说。 “学生整整十年没有睡过一个完整觉,每天都在胆战心惊之中度过,每时每刻都在想郑师会用什么方法让学生去死。” 说着他笑了。 “但昨晚学生睡的很好。” 郑梉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黎维祺眼内杀意爆闪,他知道城门口跑回来的伤兵,但他不相信。 可看到那些蛊枭尸体的时候,郑梉的心里出现一丝不安。 但这并不能让这个傀儡逆天改命,因为这个傀儡在自己面前依然没有任何的筹码。 然而就在他准备从椅子上起身之时,一匹快马疾驰而来。 马上,是一个盔甲碎裂的将领。 此人,出自升龙城内的大家族王家,也是郑梉放在安北营里的贵族将领之一。 “郑主..我军大败覆没..武德恭战死..孙荣战死.明军向升龙城逼近...” 如果之前出现在城门口的伤兵假的,黎维祺拿出的蛊枭尸体也只是乱心之举,但现在这个人出现已经没有任何怀疑的地方了。 郑梉呆愣的坐在椅子上,他已经听不清这王姓将领后面的话了。 满脑子都是那句大败覆没,可这又如何可能? 就算黎维祺掌握了蛊枭传递假消息,切断了自己和武德恭之间的联络。 但以明军的实力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覆灭自己的大军? 莫提武德恭领军之能,单那耗费巨量人力物力打造的大阵就没有被破的可能。 可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再一次中了黎维祺的计谋。 此处,乃是王宫门口,招揽了大批百姓前来围观的王宫门口。 所以这王姓将领所说之言,甚至是中伏覆没的全部细节都被百姓一字不落的听去。 所以这个黎维祺是故意的。 他故意在今日用黎刊爆出大败的消息,故意让消息放出之后有伤兵逃回城门口,故意在宫门口等自己,更故意拿出蛊枭的尸体说出他的筹谋。 甚至这王姓将领回到升龙城的时间,都是他故意设计好的。 目的,就是让自己失神。 目的,就是要让所有人亲耳听到武德恭大败覆灭的消息。 这一幕的出现,自己再无转圜的余地。 “你以为如此,本座便不敢杀你?” 听到郑梉这充满冰冷杀意的话语,黎维祺坐在椅子上微微躬身。 “非是郑师不敢杀学生,而是现在能帮郑师的唯有学生一人。” 郑梉挥手让人将那王姓将领带下去看向黎维祺。 “那就让本座听听,你要如何帮助本座?” 黎维祺闻言微微一笑。 “孙、王二家勾结明军背叛黎朝,当抄家灭族!” 第四百五十二章有意思吗? 这话让郑梉眼内精光爆闪。 而黎维祺此时再次开口。 “郑师以孙、王二家在黎朝称贵,为拉拢这两家郑氏亦是做出诸多妥协。” “比如郑氏与两家联姻,再比如郑师夫人便是出自孙家,孙荣能成为军中将领也是由此而来。” 他抖了抖衣袖。 “孙荣战死,无论原因如何孙家必当对郑师逼宫质问,王家之人没死,但王家嫡系军队亦在此次大败中覆灭干净,如此两家定然恼怒,甚至...” 他说着停顿了一下。 “武德恭战死,郑杜被莫敬宽所牵扯,而学生在前两日便将大败的消息告知了广南阮氏,黄五福也无法抽身而回,时值明军即到之时,难保这两家之人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但此时郑师却无法对两家下手,唯有孤最合适。” “把此次大败的罪名推到这两家身上,非但能让郑师再无后顾之忧,更能借此安定民心应付明军。” 郑梉死死的盯着黎维祺。 “你想要什么?” 事到如今已不用再猜,定是这黎维祺和明军勾结才会导致此次大败。 但这黎维祺竟然想要跟自己合作,替自己铲除孙家和王家这两个麻烦,一定有所图。 黎维祺闻言微微一笑。 “广南!” 他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若明军攻下安南将再无黎朝,学生也再无重振黎朝的机会。” “所以唯有联合郑师挡住明军,方能保安南自主,学生将会全力辅助郑师,待打退明军之后学生迁往广南,郑师可为真正黎朝之主,就是改换国号也亦无不可。” 郑梉听到这话哈哈一笑。 “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借助我的力量覆灭孙、王两家,随后以清除叛逆的名义顺利接掌两家的财富力量,如此便真正拥有了和我谈条件的资格。” “与其说是退往广南,不如说是修生养息,坐观本座和明朝你死我活坐收渔翁之利。” 黎维祺也是呵呵一笑。 “学生期待将来和郑师在沙场上一分高下。” 郑梉再次哈哈大笑,但眼底冰冷的杀意愈发浓了。 自己,竟然被这么一个傀儡给耍的团团转。 而这个傀儡如今就坐在自己面前,近乎明目张胆的和自己谈条件。 更是没有任何顾忌的告诉他,我就是利用你现在的处境在你面前壮大。 更明目张胆的告诉他,我退守广南就是要把你当成挡箭牌,就是要在实力壮大后和你一决生死。 郑梉感觉自己的胸口有些憋闷。 武德恭大败,自己所有的筹谋布局支离破碎。 非但再无占据云南的机会,甚至这升龙城都是危在旦夕。 所以现在唯一翻盘的办法,就如眼前这个傀儡所言,嫁祸孙、王两家收揽人心方有挡住明军的可能。 死死盯着眼前的傀儡良久之后,郑梉起身。 “好!” 留下一字,转身大步离去。 看着郑梉的背影,黎维祺舒爽无比的长长出了一口气。 刚刚那一幕,他不知幻想了多少次。 如今终于变成了现实,当真舒畅无比。 “王上,当真要和此人联合,此人心狠手辣又被王上如此逼迫怕是...” 黎维祺摆摆手。 “联合?” “他无非是想用孤王上的名义除掉孙、王两家罢了,有那些人他就会多出无处掣肘。” “而答应孤的条件,也无非是他要收揽人心为自己争取南逃的时间罢了。” 这话让老宫人一惊。 “王上,您是说他真正的目的是逃往广南?” 黎维祺闻言微微冷哼。 “明军已经来了,这升龙城守不住的,别忘了那莫敬宽是哪来的底气敢和黎朝开战,如果孤所料不差,明军已经占据了莫氏的地盘,会在另一条路向升龙城而来。” “这事孤知道,郑梉也知道。” 老宫人皱眉。 “王上既然知道为何还要....” 黎维祺抬头看向那阴沉沉的天穹微微一笑。 “在孤眼里,郑梉为窃国之贼,那阮氏也同样是窃国之贼。” “他想逃往广南就要先灭了阮氏,而明军绝不会让他活着,更不会让他执掌广南做大为患。” “所以真正的天衣无缝,便是以身入局,孤要用这天下大势将这些叛逆屠戮一空,更为重振黎朝打下根基。” 说完摆手。 “把今日之事向明朝使者禀报,记得去之前把孤寝宫那些金银珠宝一并送去。” “有此人将消息传出,明朝的皇帝才能知道孤都做了什么,有多么听话。” 他笑了。 因为所有人包括明军都是他的一颗棋子罢了。 他会借明军之手杀掉所有想杀之人,更要借助明军统一整个安南,杀光所有心有沟壑之辈。 而到那时,才是他真正要布局的最佳时机。 郑梉回到府邸走进书房。 “传令郑杜即刻回返,传令郑云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麾下之人躬身。 “郑主,难道当真要和那黎维祺联手...” 郑梉冷哼。 “联手?” “本座要的只是借他的名义除掉孙、王两家收揽人心罢了。” “如此大败,若是人心散了谁来守城谁来阻挡明军?” 说完提笔蘸墨。 “传令黄五福准备对广南动兵覆灭阮氏。” 麾下之人一惊。 “郑主,如此时节对广南动兵实属不智,莫敬宽已占据新安堡明军即将到达升龙城,若是再对广南动兵岂不是...” 郑梉闻言摆手。 “这升龙城守不住了,拿下广南就能得到船只和出海口。” 说完把笔放下。 “此地已不可为,出海拿下台湾筹谋福建广东等地才为上策。” 他很果决。 在确认武德恭覆灭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安南已经不可能再守得住了。 想去台湾就要带走足够多的人和足够多的财富,所以这孙、王两家必须覆灭。 而一个傀儡也敢逼迫自己,当真是不知死活。 就在两人相互算计的时候,那个一直住在黎朝王宫里的锦衣卫收到了老宫人送来的消息,还有一并送来的金银。 看着眼前的东西,这个长得浓眉大眼却身带猥琐的东西微微摇头。 “屁大个地方,屁一样的傀儡国王,更是屁一样的所谓郑主在这眼睛一眯嘴角一勾的玩布局,有意思吗?” 他叫孙明垣,不出名也没啥特殊的地方。 但他有个表叔,叫方正化。 第四百五十三章来人,拖出去砍了! 在萧云举进军之前,安南就来了很多明朝的人。 锦衣卫、东厂、曹化淳的人以及兵部直隶的斥候。 还有萧云举提前派出的夜不收、归顺朝廷的猎武回、云南巡抚谢存仁派出的商队。 宁州禄氏土司彝族探子、亏容甸傣族土司派出的探子、思陀甸哈尼族土司派出的探子、纳楼茶甸彝族土司派出的探子... 云南的民族是个大杂烩,但他们也都有一个统一的称谓。 明人。 感受到了大明的不一样,感受到了陛下尊重的不止汉人,还有他们这些之前被称作夷族的少数民族。 陛下废除了‘夷’这个充满歧视的字眼,更是派出工部的官员来到少数民族的地界,和所有人磋商如何修路才能把分散的寨子连接起来。 学堂、医馆全部随之而来。 所以崇祯一直在说,大明能用之人他妈多着呢,能为朕分忧之人更是多不胜数。 所以当谢存仁的命令下达,云南和安南较近的地界民族全部派出了自己的探马。 也全部贡献出了自己所知道的过河之法。 所有来到安南之人都有自己的玩法和任务,但他们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 陛下,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安南? 这样的问题在不同人看来答案又是不同的,大军平推,将所有隐患全部抹除是陛下要的答案。 让其内斗自相残杀,大军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现是陛下要的答案。 民心归拢心向大明,以安南作为大明粮仓也是陛下想要的答案。 收复失地,将安南打造成大明种植甘蔗和棉花之地,同样是陛下要的答案。 但问题是,崇祯从来没给过答案。 更没说过朕想要一个怎样的安南,同样没有明确的旨意如何平叛安南。 所以这就又出现了一个问题,每一个来到安南的人心里的答案都是不一样的,玩法也不一样。 每个人代表的势力都在按照自己的理解去运作,就会出现另外一个问题。 处理事情的办法不再单一,所有的隐患也会在这样的玩法下被一一堵死。 军队想不到的,其他人想得到。 大人物不屑于去做的,也会有人去做,就比如萧云举不会派大军里会安南话的兵卒,去拉拢当地的百姓。 锦衣卫也不可能去找祖上从云南、广西来到安南当山匪的家伙,撺掇他们去劫黎朝运输辎重的车队。 安南有统计的民族达到了四十个之多。 除主体越族(京族)之外,大部分少数族群都是分散居住各占一处的状态。 但在北部的苗、傣、壮、瑶都是从大明西南迁居至此。 当年成立大明交趾布政使司,这些大明人的日子过的很不错,但当大明失去了对安南的掌控。 这些人便成了被欺压的对象,也正是因为这些人在,安南和云南之间的走私才会如此丝滑。 当云南境内的土司们派来的探子来到这里告诉他们,咱大明打回来了,陛下要再纳安南重回大明版图时。 这些人,也动了。 被欺负了这么久,报仇的时机终于来了如何能够不兴奋? 郑氏什么来历? 南北朝时的顶级门阀,唐朝时期的五姓七望。 最讲尊卑、最看出身、也最会玩弄压迫底层人的把戏。 所以黎朝内部早就被欺压不成样子的百姓,也在这些人的鼓动下离开了自己的村子。 所以,崇祯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安南呢? 老夫人秦良玉的战法最后有这样一句话。 尽诛权贵、绝叛源,诸族悉动、皆沾血仇、令其乱若鼎沸自相屠戮。 秽尽除! 这就是秦良玉的强大之处,也是史书上从未体现出来最让人膜拜的地方。 只杀权贵是不行的,今天有黎氏后天就能蹦出了阮氏,没完没了杀不干净也理不顺。 所以老夫人的意思就是让所有安南人全部搅进来,一个族群都别想待在山里坐看风云。 等仗打完了出来磕头拜主就能得到足够的好处,为了安抚就得给他封官赏他钱粮。 这种办法在老夫人看来很傻很白痴。 与其给钱让他吃饱了就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不如用利把他们全部勾引出来去打仗去杀人。 见血了就有了仇恨,有了血仇再想暗通款曲就不可能了。 杀到最后该死的能打的心有沟壑的全部死绝,剩下的也就是最强的大军直接推过去灭了。 在我大明兴如此杀伐不灭怎能彰显我大明天威! 大军平推过去其实更简单,但他们的陛下不在乎名声。 可这些感恩崇祯的猛人们,却不能放任陛下真的被称为残暴之君。 但用什么方法能让整个安南的族群全部动起来呢? 萧云举和阎应元已经给出了答案。 覆灭武德恭,黎朝北部已再无抵挡之军,一路南下便可直达升龙城下。 但萧云举没动,他在砍树修路缓慢推进。 这就出现了另一个问题。 升龙城以北将近三百里的城池村寨管理真空了。 大军没了,当官的要么跑要么有着别的打算,所谓的律法没了约束力。 当这么大一片区域没了律法的镇压管控,会发生什么很难猜吗? 阎应元逼着莫敬宽过河打下新安堡,其实这样的战果可以忽略不计。 但郑杜被郑梉下令调回升龙城,从新安堡到升龙城这一大片区域也没了律法的镇压。 人都是从众的。 当官的跑老百姓也跟着跑,可眼下唯一能被称为安全的地方只有国都升龙城。 大乱之下,必生匪患。 安南黎朝,乱成了一锅粥。 这世界上什么生意最能一夜暴富? 抢! 你不抢别人就要来抢你,你不杀就会被别人所杀。 尤其当莫敬宽兴奋的带着人直奔升龙城,连锁反应出现了。 明军没到,可黎朝已经名存实亡。 心中的贪婪被引爆再想让其做顺民,已经没了任何可能。 “你是说,你们的王上准备里应外合献城升龙于大明?” 萧云举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那个坑死孙荣的军师问道。 军师抖了抖衣袖。 “有我家王上做应,将军拿下升龙易如反掌。” 这个军师不卑不亢,哪怕面对萧云举依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他展示出了自己的能力,所以他认为萧云举定会将自己当成座上宾。 然而萧云举闻言抬手。 “本镇奉命平叛,必诛匪首黎维祺。” “你为匪首送信必为叛逆,来人,拖出去砍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三种算盘 这狗日的军师以为坑死孙荣,就把自己当成了人物。 但他那点东西在大明够看吗? 他连陛下的旨意都看不懂,这样的人在大明连屎都吃不上热的。 崇祯的旨意是啥? 平叛! 既是平叛,那所谓的黎朝国王是啥? 那是他妈的匪首建立的伪政权。 在我大明交趾布政使司当国王,灭的就是你,平的也是你。 再者,哪他妈有什么升龙城,那是我大明交趾布政使司的东都城。 老子奉命平叛怎样才算完成了陛下给的任务? 自然是要打进叛贼老巢斩下匪首头颅,你他妈要把城献给我,是想毁我功劳吗? 所以啊,那个住在升龙城王宫里的锦衣卫才会无语摇头。 你他妈连这点事都看不出来,还在那嘴角一勾眼睛一眯的玩计谋。 有意思吗? 你们有意思吗你们? 一会以身入局,一会都是你棋子的,你他妈连自己是个啥玩意都没整明白,就瞎他妈在那推演大势... 你们看得明白啥叫大势吗。 大势,就是现在的大明,心智不够连领军作战的莽夫都当不了。 看不懂局势的,现在一定会选择率军前推,以最快的速度打下升龙城。 但这样做的人,最后非但得不到陛下的赏赐,就连军伍生涯也会止步不前。 为啥? 因为此次的战法是将来兵部尚书秦良玉制定的,所以真正评判一个将领的标准不在陛下那。 当老夫人执掌兵部之后,一定会根据将领的过往和功绩进行评级。 心智不够只会猛打猛冲的,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独领一军的可能。 继大明文臣内卷出现职场危机之后,大明武将的职场危机也来了。 看似你在奉旨打仗,但其实也是在这个过程中秤你的斤两。 崇祯是有私心的,他怕足够纯粹的萧云举看不出这背后的弯弯绕,所以给他配了一个陈奇瑜。 但甄别还是出现了。 那个叫阎应元的家伙身边可没有陈奇瑜,但这个今年只有二十一岁的阎应元,却对这背后的深意看的一清二楚。 当初攻打西安府秦王,孙传庭、曹文诏以及周遇吉哥仨没有任何沟通的情况下,打出了让人惊叹配合战术。 如今这一幕在安南上演。 阎应元也在没有任何提前沟通的前提下,和萧云举打出了更为精妙的配合。 这就是那方正化的外甥叫孙明垣的家伙感叹的地方。 在如今的大明,心智不够连冲锋陷阵的将军都当不了。 因为你要面对的不止皇帝,首先要保证不被你的同僚比下去,或者在和同僚共事的时候别蠢的太明显,别拖后腿。 其次,你的老大都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主。 如今的户部主事能骗得了毕自严吗? 吏部员外郎敢瞒着房壮丽给别人开方便之门吗? 地方官里一定有垃圾有贪官,但这种只知道贪不干正事的在如此内卷的情况下,和在夜市光腚吃烤串一样明显。 再者,上一批录取的八千人下放全是六部自己甄选研判的。 曹化淳那把谁是六部之中哪一部录取,又下放到哪一地为官,甚至当初为其判卷之人的姓名都写记录的清清楚楚。 他贪没关系,谁也不敢保证偌大帝国一个贪官都没有。 但他只要贪了就会被拎出来,按照名字往上找,谁判的卷、谁给了评语、六部之中的哪一部录取的全会被翻出来。 一个贪赃的小官,能连累一大批人的仕途。 不会因此被贬官问罪,但想升迁已经难上加难,若是接连出现同样的事情东厂和锦衣卫也就接手了。 所以,这就又出现了另一个问题。 军中有没有贪腐? 没有一件事是独立存在的,看似只是攻打安南,但其实这背后隐藏的东西多到让人惊掉下巴。 大明改革了太多太多,但这些改革需要时间实践来检验的。 因为所有人都发现了一个不同。 以前大明的将军对外开战是有太监随行监军的,但崇祯废掉了这个惯例。 但户部的人跟随大军的后勤出现在了军营里。 这些人拿着小本本,怀里揣着一个黄金打造的精致小算盘。 干啥的已经不用猜了。 毕自严打造了三种精致的小算盘。 第三等白银打造、第二等黄金打造、第三种乃是玻璃打造的。 算盘材质的不同负责的内容也不同,户部下设十三清吏司对应不同省份,处理监察各省户籍、赋税等等事务。 监督核算修路、以及类似西北联合回族成立商行业务拿的是白银算盘。 监督核算军队开销、军饷、军械消耗所持乃是黄金打造的算盘。 最后一种也是规格最高持玻璃算盘的,所算的内容是你具体贪了多少。 也就说前两种金银算盘是正常公务,行监督之职。 但最后一种算的是你的寿命。 但愿、祈祷、期盼你贪的金额不超过六十两。 以前户部升官俸禄看得是职位官衔,但现在还要加上你怀里的算盘是什么颜色的。 因为这算盘的背面雕刻着陛下亲书的两字,明授! 这是荣誉更是身份的象征,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执掌这种算盘的。 因为这玩意换种角度去看,和尚方宝剑没啥太大区别。 每个人都说自己很懂大明,但实际上现在的大明没人看得懂。 一个小小的金算盘撑死不过二百两,但却被当成无价之宝。 不可亵渎。 这些事很小,小到苍离不会去在意,也小到根本不会传进安南郑梉的耳朵里。 所以在郑梉的眼里,大明还是那个大明。 所以在黎维祺心里,大明依旧是自己所熟知的那个大明。 迂腐、高傲、愚蠢、贪婪。 他们懂大明,因为懂所以有恃无恐。 就在郑梉和黎维祺达成协议的当天,升龙城里接连发生两件大事。 一,出自孙家的郑主夫人听闻孙荣战死忧心而亡。 这位郑梉的正妻今年只有三十二岁。 二,经查,武德恭大军覆灭乃孙、王两家通敌所致。 证据确凿,黎王下令抄家灭族祭枉死军士。 与此同时,郑主下令征兵北上驱逐入侵的明军。 看着升龙城里被强征的青壮,被强抢钱粮的百姓黎维祺笑了。 一切,都在孤的掌握之中。 第四百五十五章誓与升龙城共存亡! 武德恭一直在推演当年张辅攻打安南的战术。 而黎维祺这位傀儡国王,则是一直在翻看着黎朝一切和大明有关的书册。 当年建立黎朝的先祖黎利之所以能胜出,是因为他做了一件事。 钱。 他把所有搜刮来的钱,都送给了当时执掌交趾布政使司的大明官员。 正是那些官员睁只眼闭只眼,才能让黎利越做越大最后赶走大明一统安南。 所以对于升龙城之外的大乱他毫不关心,甚至他认为越乱些才越好。 而他选择和郑梉合作,要的不止是孙、王两家的势力,还有这两家的大量财富。 这,是他为萧云举准备的。 不,还有即将进入安南的大明文官,以及萧云举麾下的所有将领。 明朝皇帝坐的太高距离太远。 他所知道的安南,无非是这些进入安南的武将文臣让他知道的安南。 当年建立交趾布政使司,大明的官员可谓两头通吃赚的盆满钵满。 一方面搜刮安南的财富,另一方面向朝廷索要大量钱粮用以维稳安南。 他懂大明,更懂大明的官。 所以他连王宫里那个只是负责传信的小人物都没忘记。 郑梉已经不打算再装了。 之前要仁义之名是把黎朝当成了落脚的大本营,如今这个大本营已经打算放弃。 自然是能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 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夫人,随后下令屠了孙、王两家的所有人。 城外的奏报一封接着一封送进他的书房。 但郑梉只是扫了一眼便是丢在一旁。 “既然黎维祺要御驾亲征,那就让他守着升龙城剿灭那些叛匪吧。” 说完看向郑杜。 “准备的如何?” 郑杜闻言躬身。 “已经募集五万新兵,郑主在都城外的五万大军以及黄五福麾下的两万人已经全部准备妥当。” “另郑主安插在广南国的边将也做好准备,只待郑主一到便可大开关门迎接我们进入广南,而且广南国都之内也已安排好人手,破城斩杀广南国王覆手可为。” 没人知道,其实郑梉随时都可以拿下广南国,因为此刻正在和黄五福对峙的广南将领,本就是他的人。 “郑主,按照您的吩咐这新募的五万军已是分发武器军服,但要如何安置...” 算上黄五福的战兵,大军已达七万人,再加上这新募集的五万就是十二万。 这么多是不可能都从海路去往台湾的,船只根本不够。 郑梉闻言微微一笑,抬手对着王宫的方向一指。 “这是给他准备的。” 郑杜没懂,郑梉甩了甩衣袖再次开口。 “一座空城一个傀儡是守不住这座城的,所以他需要一个不会出城投降的理由。” 见郑杜还是有些迷茫,郑梉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傀儡是没有底气的,但一下突然多出五万大军,又成为升龙城唯一主人的时候当如何?” 穷人乍富。 黎维祺一直是傀儡,哪怕他小动作再多在这升龙城里依旧没有任何份量。 也从未尝过大权在握的感觉。 可突然间郑梉跑了,让他成为了升龙城唯一的主宰还有五万大军。 自信心就会爆棚的,所以他会守。 不惜一切代价的去守。 郑杜闻言微微皱眉:“可明军...” 郑梉摆摆手。 “如果你是萧云举,看到黎朝叛军围攻都城你会怎么做?” 这话让郑杜猛然一脸大明白。 “坐山观虎斗,坐享其成,待折损殆尽才会收拾残局,且为了让攻城的叛军无后顾之忧定会磨蹭不前,如此我们南撤也就有了足够的时间...” 郑杜走了,他要去用最合理的方式把这五万人留给黎维祺。 没有黎维祺,萧云举不可能胜的那么干脆。 武德恭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打造的大阵没那么好破。 这世上最了解黎维祺的就是郑梉,他承认自己小看了这个傀儡。 但这个傀儡也永远都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所以他为黎维祺打造了一个完美的死法。 在死之前体会一下一国之主的感觉,是不是很仁慈? 可这世界上很多事都是对应的。 郑梉最了解黎维祺,而恰恰最了解郑梉的也是黎维祺。 “准备好了吗?” 黎维祺坐在自己的王座上,对下方的老宫人问道。 “回王上,已经把消息传给了黄五福,待郑梉进入边关之时便会立刻动手将其斩杀。” “按照您的意思,会将此事嫁祸广南捧郑杜上位即刻攻打广南。” 黎维祺闻言笑了笑。 世人只知黄五福是郑梉的心腹,但却不知其也是黄莘夫的后人。 那,是他为郑梉准备好的死法。 “去信黄五福,命其不遗余力覆灭广南,随后....” 他说到这里再次笑了, “随后让他携大军和广南以及郑梉人头向明军请降!” 这才是他真正的筹谋。 他注定要成为明朝树立的傀儡国王,可一个傀儡如何能掌握一切呢? 但,用世人皆知的郑梉麾下大将去向明军请降,明军就不会怀疑,更不会对拥有大军更打下广南的黄五福下手。 为安抚,为维稳,明朝就会树立自己这个傀儡国王,更会启用黄五福来相互制衡。 但殊不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布局罢了。 十年。 他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十年后他会驱除明朝成为真正的安南之主。 同时,他也想进大明看看。 来而不往非礼也,安南的大军为何不能踏破明土? 两个相互最了解彼此的人,都为对方设计好了一个最合理的死法。 就连神态都是极为相似。 郑梉看着地图嘴角出现一抹冰冷的弧度。 而黎维祺则是抬头望天,嘴角也是拉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五日后。 黎维祺嘴角的笑意变成了哈哈大笑,郑梉果然南逃离开升龙城。 而那些新募的五万大军却不愿随他而去,跪地愿与王上共御敌。 从什么都没有到现在手握大军独掌升龙城,黎维祺的梦想被提前十年实现了。 而他收起大笑后接连下达了三道命令。 一,升龙城内的官员尸位素餐通敌卖国,抄家灭族,家财以充军资。 二,关闭城门进入战时状态,大军上城守卫不得有误。 三,他命人为自己找来一套将军甲。 誓与升龙城共存亡! 第四百五十六章他,从不是儒将 郑梉太了解黎维祺了。 一个被幽禁如此多年的傀儡陡然掌权,体会到了大权独揽的美妙滋味他一定不会放手。 有他拖在这,就能为自己赢得足够的南撤时间。 在安南的筹谋失败了,但这并不能打垮郑梉。 因为他的真正意图并非出海去往台湾,而是向西先取南掌(老挝),随后联合真腊(柬埔寨)以及掸部(掸邦)组成联军攻打暹罗(泰国)。 覆灭国力最强的暹罗,便能一统这一地带。 便可以从不同方向进扰大明,更能集结兵力夺回安南。 他是郑梉,最高等级世家门阀的后人,更是得墨学真传之人。 不会那么轻易认输的。 自己麾下七万大军,覆灭广南阮氏还可再得三万大军。 十万大军再加他在真腊、南掌以及掸部的布局足够覆灭暹罗完成一统。 之前没这样做是为了迷惑明朝,更是因为他看得是天下大势。 要取的也是中原大地。 如今被一个傀儡破了布局,那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将进军中原的时间稍稍延后了。 没错。 他到现在也只是认为被黎维祺釜底抽薪才会败,从不认为是败在萧云举手里,更不认为明军有压倒性的优势。 郑梉离开升龙城南逃,整个黎朝之内的叛乱更加的猖狂肆无忌惮。 本打算只是趁乱抢点东西的族群,也在这个时候做起了当国王的梦想。 纷纷向着升龙城的方向攻杀而去。 论财富,还有比国都更多的地方吗? 想当国王必须要将国都掌握在手里,郑梉带着大军跑了他们也没了任何顾忌。 而莫敬宽更是一路烧杀平推向升龙城的方向前进着,他的速度最快。 但他和那些做白日梦的不同,他要的是打下升龙城亲手干掉黎维祺。 如此,他便成了明朝在安南扶持的唯一傀儡国王人选。 明军探子送回来的奏报,让陈奇瑜和萧云举都是同时挑眉。 短短十日时间,仅黎朝境内死掉的人数便是超过了十万人! 被焚毁的村庄城池更是不计其数,大批百姓逃亡被各族群追上抢杀一空。 路边腐尸遍地皆是,恶臭隔着老远都能钻进人的鼻腔,大批啄食腐肉的飞禽走兽成群出现。 所有族权全部动了,有的为打下升龙城,而有的则是胆大包天的欲要去截杀郑梉夺取财富。 “这才是真正的驱虎吞狼,这些人留着全都是祸患,只有死绝了才能让安南变得真正干净。” 萧云举说完看向陈奇瑜。 “副总镇,接下来又得劳烦你了。” 陈奇瑜笑着拱手摇头。 “总镇大人客气了,这本就是属下的分内事。” 什么分内事? 修路。 从云南调人来修路途太远耗费太大不提,大明人是安南人的保姆吗? 活大明人来干他们吃现成的? 之前想要招募安南本地人来修路,你得哄着捧着给钱给粮还要给族群的长老啥的封个官进行安抚。 但现在。 那些弱的、从城池里跑出来逃命的、没实力去抢也没可能当国王的垃圾们,如果有人能保护他们安全不被屠戮。 收留之后让他们修路还用那么麻烦吗? 安南之所以不好搞,就是族群太多太分散且彼此之间不和小心思够多。 可现在唯一能让他们活下去不被人杀绝的,只有明军。 萧云举的大军在砍树,孟闻玉在后方带着人铺设水泥路。 但把树根刨出来实在是个体力活,刨完树根还得平整路基这同样是体力活。 炸山取石料、去河里捞石子同样也是体力活。 明朝大军是战兵,不是他妈的工程队,所以需要大批劳力来干这急需干的活。 萧云举的命令很有意思,他派了两支队伍三千骑兵去收拢残民。 一个是谢永强,另一个是旁甸所的猎武回。 这两个领军之人绝非收拢安南民心的合适人选,但他就是这么做了。 在这两人出发之前他下达了一道严令。 每日向前推进不得超过三十里,遇逃难安南百姓不杀不理,遇持械安南族群屠一半驱一半。 在前进的三十里扎营拦截南逃的安南百姓,命人告知明军政策。 但,绝不允许派兵护送更不允许给粮接济。 你们的任务就是每日向前推进三十里,不可过快更不得靠近升龙城百里之地。 这道命令谢永强听不懂,但看过总镇大人直接下令砍了孙荣部剩余三千人的脑袋之后。 谢永强在萧云举面前再不敢嘴比刀快了。 孙荣死了,那个军师也被总镇大人剁了,但那山顶上还剩下三千人活着。 总镇大人根本没有去收拢的意思,而是下令直接在山顶全部砍了。 三千颗人头从山顶滚落的血腥一幕,让谢永强知道了自家总镇大人的铁血可怕。 听不懂不敢问,所以出发前谢永强找到了陈奇瑜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陈奇瑜闻言笑了笑。 他先在纸上画了一个简易的图案,很像一个‘串’字。 “中间这一竖就是从安北大营去往升龙城唯一的路,而上面这一口就是武德恭花费大量时间打造出的大阵所在。” “下面这一口的右侧就是我们覆灭武德恭雨林所在的位置,所以你懂了吗?” 看着纸上的那个‘串’字,谢永强极为干脆的摇头。 不懂。 陈奇瑜摇摇头。 “从我们覆灭武德恭的雨林距离升龙城,一共三百六十八里,有城池七十二座村寨一千三百六十余个,要翻过十九座山越过大小河流九条,所以现在你懂了吗?” 谢永强有些后悔了,没找副总镇之前只有一个问题不明白。 现在变成了三个,而且越听越糊涂。 看着很是干脆摇头说不懂的谢永强,陈奇瑜脸上的笑容也是没了。 怪不得你爷爷没打算让你活着回去,这脑袋是榆木的啊。 “这样的地形每日前进三十里,已是逃难百姓的极限也是那些族群的极限,屠一半就会让他们怕,怕了就会向升龙城逃窜,这样那些逃难的百姓就不会被大批屠戮,我们也才能有足够的人手可用。” 谢永强懂了,但也只是懂一半。 那为啥遇到那些逃难的百姓不杀不理,告知明军政策更不得派兵护送更不得给粮呢? “甄别。” 陈奇瑜说完之后微微吸了口气。 “年老体弱者留之无用,逃命奔波再行回返必陨半途,妇人、孩童、不敢提刃反抗之青壮才是我大明所需之辈!” 这就是萧云举这道命令的真正用意。 他,从不是儒将。 第四百五十七章就看你自己啥命了 萧云举的狠辣和曹文诏是不同的。 曹文诏面对敌人的时候永远只有一个字,屠! 无论男女老幼还是跪地乞降者皆屠之。 但萧云举不是,可你永远都分辨不出这两人到底谁的杀性更强。 萧云举的杀伐看似没有曹文诏那么干脆,但却更加的有效也更加的毒辣。 年老体弱者就是累赘,但往往面对危险逃命最积极最怕死的也永远都是这一类,造反作乱恩将仇报的也是这一类。 安南多山多水亦无路,这地方逃命和大明境内截然不同。 担惊受怕之下一天奔逃二三十里,已经到达了身体的极限,数日下来就剩一口气吊着了。 此刻告诉他们明军招揽民众修路,给吃提供保护自然拼命往回跑。 但这一路连饿再累,外加危机顿去看到希望,那口吊着的气也就再也吊不住了。 圣母们会觉得有伤天和。 但大明到现在都没有摆脱粮食危机,到现在陕西夜晚依旧能看到滚滚磷火。 到现在贵州每天都还有人饿死,到现在百姓碗里盛装的还是稀粥。 他要做的是打下一个干净的安南填补大明,不是以天神之姿扮演安南的救世主。 他没那么伟大,他也不是儒将。 他是陛下钦点征讨平叛安南的主将萧云举。 他要做的是杀人,不是救人。 看着转头离去的谢永强,陈奇瑜也是有些无奈的再次摇头。 不是因为谢永强没有第一时间听懂自己的话摇头。 而是因那旁甸寨的猎武回懂了总镇大人的命令摇头。 陈奇瑜对这支猎武回很满意,无论是武力值还是忠诚度都让他满意。 但他知道,这是在云南生活了两百余年被中和了的回族。 和西北那些回族完全是两回事。 西北的那些对大明的忠诚度近乎为零,给好处就拜,没了好处就反。 你强他就恭顺,你稍稍有力有不逮就会心生歹意。 他从明刊上看到了陛下对西北的改革,以及对西北回族的招揽和释放的善意。 但这也是他最担心的地方。 对那些人光施恩是没用的,给的好处越多将来的反噬也会越大。 大明刚刚好起来,但愿西北别发生大的暴乱才好。 他只是云南副总兵,远在安南之地,就算对西北有再大的担忧能做的也唯有祈祷。 祈祷陛下还有后手,祈祷朝堂里的大佬们能看出这些隐患从而提前做出判断。 ... 升龙城外聚集了大批各族群的人马,开始混乱又疯狂的攻城。 明军来了,就在身后。 唯一不被明军所灭又能得到巨额财富的,唯有攻下升龙城以城墙据守。 城里有吃不完的粮食,就算明军来了也不怕。 莫敬宽也到了,他率军攻打的是西门。 黎维祺一身盔甲站在城墙之上,看着退去之后城墙之下的大片尸体心中豪情万丈。 孤,乃天生统军之帅。 哪怕面对十余万叛贼从四面攻城依然稳如泰山,那些留在城墙下的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明。 整个升龙城都在他的手里,升龙城里的百姓对他这位国王推崇备至。 他感受到了睥睨,更感受到了先祖的热血荣光。 这才应该是黎氏后人该有的样子。 守城已三日,但在他的指挥下叛贼们死上惨重却无法登占城墙一步。 看着城外那些混乱不堪,哪怕正在攻城却相互之间防备甚至厮杀的歌族群之人,黎维祺的眼底闪过一抹冰冷和不屑。 “去告诉王宫里的大明使者,孤正在全力守城斩杀叛贼,为明朝大军争取时间,更为大明守住一个完整的升龙城。” 对那个老宫人吩咐完之后,黎维祺的嘴角再次出现一丝笑意。 守城,为杀。 杀光这些曾享受黎朝安抚,却在黎朝奸佞篡权后叛出黎朝的族群。 这些人都该死,他要亲手覆灭了他们。 守城,更为让明朝看到自己的价值和忠诚。 一个傀儡国王只会配合是不够的,不然如何能让大明认为自己能够制衡黄五福? 有了军权更掌握了升龙城,却依旧事事向明朝使者报备这就叫忠诚。 借如今局势杀光想杀之人,将来筹谋之时也能少了无数障碍。 他看出了明军的驱虎吞狼,但这对他来说正中下怀。 站在城墙上转头看来了一眼广南国的方向,他挑眉。 “郑师,这次你又输了。” “因为孤看出了你的手段,更明白你故意留下五万大军的用意,但这本就是孤想要的啊。” 他把所有的时间全部用来推演和了解郑梉,这就导致他的思维和一举一动都和郑梉极为相似。 他惧怕郑梉但也崇拜郑梉,所以他眼里的敌人也只有郑梉。 没错,他看出了郑梉的布置和用意。 所以他又赢了,人生第二次面对郑梉成为最后的赢家。 方正化的外甥,住在黎朝王宫里的明朝使者孙明垣,在听完老宫人充满恭敬的汇报后点点头。 但心里却是膈应的想吐。 真的,配合一个自命不凡却连局势都看不懂的傻叉演戏,真的很恶心人的。 郑梉都被玩残了,你一个模仿郑梉的小垃圾在那眼睛一眯嘴角一勾的...哕! 他在黎朝的王宫里地位是特殊的,且这所谓的黎朝王宫里更是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 所以在老宫人离去后,他找到了负责黎朝王宫的禁军将领。 “你爹也姓黄?” 那将领闻言摇头:“我娘姓黄。” 孙明垣哦了一声:“那就是说这所谓的黄家祖训跟你没关系喽?” “既然没关系,本座送你一场富贵,远比在这给一个傀儡看门要好得多。” 看着那闻言把手都放刀柄上的将领,孙明垣丝毫没有停口的意思。 “不用你造反也不用你杀人,带着你的人把王宫封了。” 说完伸手拍了拍那将领握在刀柄上的手背。 “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一只蚊子也不能飞进来。” “待大明军队进驻城内之时,我会把你带到总镇大人面前露个脸,能否被重用就看你自己啥命了。” 没人会这么去策反一个对方将领的,首先你得拿出诚意,随后给出承诺或者威胁之类才能奏效。 但孙明垣就不! 而那黎朝王宫的将领还真就接受了他的条件。 所以啊这种奇葩事的唯一合理解释就是... 有时候真话反而更有效。 第四百五十八章世间有很多误会 七日了。 黎维祺带人守城已经七日了。 他嘴角的笑意消失了,就连嘴唇都变得苍白干裂。 在他的设想中,得知自己守城将叛贼全部吸引在升龙城之下,再有那王宫里的使者传递消息。 明军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赶来一举全歼。 杀光这些人明军就能没有后顾之忧的统治黎朝,这同样是他布局里的一部分。 而且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明军绝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但...没来。 王宫里仅剩的一只蛊枭,在升龙城和萧云举大营来回起降着。 明军给他的回复只有四个字。 大军即至。 不,准确的说这是给孙明垣的回复,并不是给他的。 黎维祺的心里出现了一丝不安。 因为郑梉带走的不止是升龙城里的财富,还有粮食。 升龙城里剩余的粮食只够城内百姓和大军五日所需,但今天已是第七日。 升龙城断粮了。 他没走出过王宫更没真正当过家,而那些被郑梉留在城里的大臣都被他斩杀祭旗了。 所以没人告诉他要提前将粮食收拢,按照人头每日限量分配延长时间。 没了粮食城外又有大批叛贼攻城,升龙城里之前的热情高涨也被恐慌取代。 对这位国王的推崇信任也在快速消退。 但这七日的战果也是傲人的,哪怕是莫敬宽不计伤亡也没能登上城墙一步。 城墙之下堆起的死尸足有一丈高。 但城内的守军也伤亡一半以上,黎维祺下令百姓登城填补空缺,这才稳住了城防。 眯眼看着城外的叛贼,黎维祺心里稍稍安定。 因为这些乌合之众已经有了要退却的意思,攻击也不再如之前那般猛烈。 “王上,明军如此慢的速度进发,这其中会不会...” 不待老宫人的话说完黎维祺摆手将其打断。 “不会!” “他们一定不会放弃这样好的机会,如此慢腾腾无非是想让孤和城外的这些叛贼两败俱伤,在强弩之末时坐收渔利罢了。” 说完眼内闪过一抹笃定。 “如今这些叛贼久攻不下伤亡惨重定会退去,但明军绝不会放弃一战全歼的机会。” 眼神看向萧云举所在的方向。 “他就快来了。” 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内,一切也都和他所说的一模一样。 城外的那些各族群之人真的已经打算撤退了,打不下来伤亡太大,而且明军就在身后。 前有高墙所挡后有明朝大军,再留在此地必死无疑。 然而就在他们全部准备退去之时,明军来人了。 送来了大明皇帝的圣旨。 成立安南都司府,每一个族群的首领都被封为一卫指挥为明军战兵序列。 但都司府都督职位空缺。 率先攻破升龙城者封都司府都督,手刃贼首黎维祺者封安南王。 这样的旨意没有可信度,但随后出现在这些族群身后的骑兵和火炮就让这份可信度瞬间提升。 上,你就是大明战兵,陛下封的一卫指挥,活下来就能立功。 不上,你就是黎维祺同党叛贼,姆们的军功。 反叛是要诛九族的,你们老巢的妻儿老小一个都别想剩。 跑可以,但老巢就别想了,你可以往南跑去追郑梉的尾巴,然后姆们再追你的尾巴。 选吧。 谢永强和猎武回的三千骑兵,已经得到命令驻扎在距离升龙城二十里的地方。 而在得到这个命令之前,谢永强给陈奇瑜送去了一封信。 他说副总镇大人这不对啊,这些垃圾们万一有够狠的不要妻儿老小了,绕过升龙城往西跑计谋不是白费了嘛。 陈奇瑜给他的回信只有两句话。 第一句,奉命作战你哪来那么多逼话? 第二句,莫敬宽要有个合理的死法。 看到副总镇大人的回信谢永强咧着大嘴笑了。 他懂了。 莫敬宽第一个归顺大明攻打黎朝,这样的人大明不想留但也不能杀。 这样听话心向大明的人都杀了,这不是典型的卸磨杀驴嘛。 高平、太原两地的百姓正热火朝天的平整路基,已经成为了大明在安南的第一处根据地。 咔嚓家伙把莫敬宽和他带来的人都杀了,之前打下的基础也就没了。 再者,这样会让其他想归顺之人心生顾虑。 所以谢永强现在对萧云举佩服的五体投地,他以为将军只是想逼迫这些族群冲击升龙城。 可现在才明白,原来将军这样的另一个用意,是给莫敬宽准备的。 迈着四方步来到猎武回千户面前抽了抽鼻子。 “有啥不懂的尽管开口,在下定知无不言。” 他想装一把,但那旁甸寨主的儿子,如今的猎武回千户淡淡瞥了他一眼。 “你去还是我去?” 啊?! 这话让谢永强一愣,啥么玩意就你去还是去,上哪啊... 可就在这猎武回千户下一句开口的时候,谢永强突然觉得自己不来装杯好了。 “定有人会向西逃窜,欲要过河拿下高平和太原两地据城而守,哪怕莫敬宽知道阎应元将军就在高平城坐镇,但他也一定会前去阻拦。” “因为升龙城以西的地界,乃是他准备要献给朝廷的功劳,绝不会坐视不理。” 说完看向谢永强。 “总镇大人要借那些人之手抹除莫敬宽,但在他死之前救援的样子还是要做的,这样才能让高平和太原两地的百姓心无隔阂,感恩戴德。” “所以,你去还是我去?” 这世间有很多误会。 比如谢永强是在看完陈奇瑜的回信后一脸大明白的,想过来跟人家装一把。 你看,我都懂,我看懂了总镇大人的布局和用意。 你不懂我可以教你啊。 但在猎武回千户这里,将军这么明显的用意一眼便懂。 所以他认为谢永强是来和他商议,由谁去做那个佯装救援之人。 更认为这是谢永强对他的示好,毕竟来询问自己的意见也是莫大的尊重不是嘛。 可他压根就不知道,这狗日的谢永强根本就没看出这一步。 因为副总镇大人的信里只有两句话。 谢永强闻言挠了挠脑袋。 “我去吧。” 假装救人,然后把那些想往西跑的垃圾干掉还简单点。 万一留在这,将军还有别的用意自己没看出来咋整啊。 大明的官太难当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退守王宫! 但这世间的误会也远不止谢永强一个。 就在黎维祺笃定城外的族群马上就会退去,萧云举大军即将到来的时候。 城外的那些人跟疯了一样突然开始攻城,且攻击的频率和凶猛程度是以往的无数倍。 升龙城的战争惨烈无比,那是一种不计伤亡的打法。 城墙之下的尸体堆的更高了,而城墙上的守军也是开始出现大量伤亡。 这些人本就是郑梉临时强行招募的,战斗力和经过训练的正规军根本没有可比性。 那些被黎维祺下令登上城墙的也都是百姓,面对如此惨烈的攻城之战短板暴露无疑。 而也就在此时,黎维祺敏锐的发现城外一部分族群趁战乱脱离战场绕城而过,这让黎维祺大惊。 他以为这些人是欲要攻打西门,可随后传来的消息让黎维祺哈哈大笑。 那些脱离战场之人,根本不是去联合莫敬宽攻打西门的。 而是欲要向西溃逃,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明军要来了。 如果不是明军就要到了,这些人不会向西而逃。 更让他仰天长笑的是,原本正在攻打西门的莫敬宽在发现那些人的意图后。 当即放弃攻打西门前去阻击,双方瞬间便是混战在了一起。 莫敬乱从升龙城西向渡河而来,这一路收拢了不少族群,虽然攻城折损大量兵力,但阻击那些人已是足够了。 莫敬宽脱战,西门的压力陡然一轻,黎维祺再不用捉襟见肘的来回奔波指挥。 眼下,只要拖住这些疯狂攻城之人等待明军到来大事顿成。 但这一拖就是一日夜。 明军还是没到,而那些人依旧在凶猛无比的攻城。 黎维祺已经连续数次下令调集城内百姓登城作战,但他的命令越来越弱,能征集来的百姓也越来越少。 打的太惨了,而且没粮的消息传开了。 黎维祺不得不下令老宫人在城内张贴告榜,言明大义和他亲自登城督战的事迹。 可依旧没有太大用处。 如果守不住无法等到明军到达,他的一切筹谋布局都将成为泡影。 他开始下令杀人! 斩杀不听诏者,斩杀宣扬没粮即将饿死者,更斩杀那些欲要开城投降之人。 他以为用血来画出红线能让百姓怕,能让百姓不再恐慌听从自己的命令。 但之前从未走出皇宫的他却发现,随着他下令杀人开始反抗的百姓越来越多。 甚至最后已经发展成了反杀。 那些他派去杀人镇压的兵卒被暴怒的百姓联手所杀,更是开始在城内组建出了一个个抵抗小股势力。 他不懂。 为何会这样,为何孤在城墙上据守十余日夜未曾下墙,尔等不感恩戴德同仇敌忾? 为何不与孤一同作战青史留名? 但随着他亲手砍下一个欲要私自下墙兵卒的头颅后,他懂了。 这些人都是郑梉留下的暗子。 所以这些人该死,死不足惜! 他再次下令杀人,而且加大的了镇压的力度不分男女老幼。 这让他的处境变得极其恶劣,但他不急亦不惧。 因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第二日,升龙城内浓烟四起火光冲天,城墙在凶猛的攻势下也变得岌岌可危。 但站在城墙一身盔甲的黎维祺笑了。 因为在他的视线之内出现了一支骑兵,大明骑兵。 滚滚铁流从远处直奔升龙城而来,一切都在按照他预置的方向在发展。 在看到那支骑兵的时候,黎维祺当即下令。 “全军下墙,弃守城门。” “退守王宫!” 这道命令让那名老宫人脸色骤然一变。 “王上不可啊,若是弃守城墙城外叛贼定会入城,届时整个升龙城....” 黎维祺抬手阻止了老宫人的话。 “无妨,明军已至大势即定。” “再者,若孤不打开城门又如何能凸显这守城之战的惨烈?” 他看向老宫人微微一笑。 “而且,在此刻明军眼里这已经是他们的升龙城了,若孤以墙据守他们还可作壁上观,但若孤将这些人放进城内,明军绝不敢放任升龙城被毁。” 他抖了一下自己的披风喉中冷哼。 “退守王宫,作壁上观的就变成了孤。” “明军会替孤杀光那些背叛黎朝的叛贼!” 说完当先转身走下城墙。 风,将他背后的大红披风鼓荡而起,像极了浓稠流动的血液。 他走下了城墙,带着人向王宫的方向撤退。 这一幕当即被城外猛攻的族群捕捉,随后下令登城打开城门。 明朝皇帝的旨意说的清楚,第一个破城者封都司府都督,掌安南所有军事大权。 黎维祺的嘴角有着一丝抹不去的淡淡笑意。 但他并没有发现那支骑兵并非冲击城外族群,而是奔着升龙城的西方而去。 谢永强坐在马上,刚好看到黎维祺下令将人撤下城墙,那些族群顺利登上城墙打开城门的一幕。 他咧嘴。 卧槽,果然还有诈。 幸亏自己选择去‘救援’莫敬宽,这要是自己选择留在这非得去冲击那些打开城门的族群不可。 太难了,在大明当官太难了。 一个个跟谜语人似的,有啥命令不能直接说非得要姆们猜吗? 黎维祺的心情很不错,因为他的布局全部成功只差最后一步。 只要自己带军进入王宫固守,这次的布局便可完美收官。 但! 王宫大门紧闭,城墙之上的禁军摆开了防御阵型。 那个被他视作心腹的王宫禁军将领,在看到他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嘲讽。 黎维祺脸色顿时一变。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被偷家了。 如今放弃城墙那些人已经开始进城,可王宫却已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而身后还愿意跟着他的只剩不到八千人,城内因为镇压屠戮反抗的百姓数不胜数。 他的处境岌岌可危。 “你..你是郑梉的人?” 他抬手对那禁军将领一指喝问。 “不,我不是郑梉的人。” 听到这个回答黎维祺狠狠皱眉。 “既不是郑贼之人,为何要背叛孤王?” 那禁军将领闻言眼内闪过一抹冰冷。 “因为我爹,乃户部侍郎宋天宇。” 他爹是朝臣,被郑梉留在升龙城的朝臣。 但却被黎维祺杀了拿去祭旗,还抄了他的家产用来资军。 第四百六十章我叫伏六 黎维祺在这一刻才发现,原来郑梉给自己设下的真正陷阱。 是那些留在升龙城的朝臣。 那些朝臣是垃圾,郑梉带着没用所以留下了。 但这些垃圾们最擅长的就是裙带关系,相互交好互相交易,把自己的儿女放进一个有未来有好处的地方。 禁军,就是一个最好的地方。 黎维祺认为自己有黄氏后人辅佐再无后顾之忧,这也是他把禁军将领当做心腹的原因。 但从未走出过王宫的傀儡,是永远都理不顺这其中弯弯绕的。 所以他对禁军将领再问。 “户部侍郎宋天宇,但你姓马又如何可能是他的儿子?” 他不懂。 他永远不懂嫡庶之别在官宦人家的区别,更不懂什么叫做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嫡子自然接掌家业,但庶子则会变通随母姓或干脆用假姓去谋取未来、去为家族增添实力。 有家族暗中帮衬,这庶子便大有可为反哺家族。 这些事不是秘密,但他这个从未走出过王宫的傀儡并不知道。 因为他眼里只有一个敌人,准确的说他认为配称为自己对手的也只有一个人。 郑梉。 这就是孙明垣一句话就能策反禁军将领的原因,因为郑梉的这步棋但凡是个有常识的都骗不了。 但唯独能坑黎维祺。 而且他现在才明白为啥镇压越杀越多,越镇压反弹越狠的原因。 他一口气杀光了郑梉留下的所有朝臣。 但谁还没几个改名换姓的儿子后代呢? 谁还没几个效忠自己的家奴呢? 就连他这个傀儡都有人誓死效忠,那些朝臣为啥就不能有呢。 呆愣愣的看着王宫城墙上的禁军将领,黎维祺突然感到怕了。 身后传来了喊杀之音,那些人就快杀到了。 所以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打巷战,以房屋为屏障阻挡那些人。 期盼明军进城杀光那些人才能解自己之危。 “孤,必凌迟尔!” 黎维祺说完转身。 “退守街巷迎敌!” 猎武回的千户率骑兵到了升龙城的城门口,但却并没有下令进城。 因为在他们的身后,萧云举的大军也到了。 萧云举坐在马上抬眼看了看城门上的升龙二字,随即下令。 “绕至城西助谢永强灭敌守住西门,防止城内之人外逃。” 这是给猎武回的命令。 “命火炮架设其余三门,但有开门外逃者杀无赦!” 黎维祺期盼的明朝大军终于到了,但并非他设想的那般进城替他杀人。 ... 黄五福在接到黎维祺的命令后,早就做好了准备。 蛰伏如此多年,终于等来柳暗花明的一日。 黎朝也终于再出明主,在这诡谲的局势之下借势而起。 他已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只等郑梉一到便可手刃此窃国之獠。 “你是谁?” 他猛然抬头,看向那个径直走进自己营帐的陌生人。 但回答他的是一闪而过的寒芒,看着被割断喉咙倒在血泊里的黄五福,这个出手之人抖了抖匕首上的血迹。 “我叫伏六,来自辽东。” 他是东厂的人,他跟的老大叫魏柔嫣。 他没有名字,因为他是孤儿,之所以叫伏六是要饭的时候他就跪在那捧着碗。 什么时候把他的碗装的满满的,他才会笑着磕头离去。 在辽东,管倒太满的酒杯或者水缸叫伏溜伏溜地。 在被千户大人从雪壳子里救出来后,他就管自己叫伏六。 伏,是因为千户大人说东厂都是见不得光的人。 六,是他听老人说六六大顺。 好好干活替陛下卖命,然后娶妻生子长命百岁。 这一夜,黄五福的大营里被杀的将领有六人之多,亲兵更是被全部毒杀。 所以当郑梉到达黎朝南部边境的时候,十分顺畅的接掌了黄五福留下的所有军队。 郑梉皱眉,黄五福居然是被黄莘夫的后人所杀,那个老匹夫的后人潜伏到了黄五福的身侧。 在得知自己到来之前动手杀了黄五福。 这让郑梉的脸色十分难看。 没想到自己又被那傀儡摆了一道,白白损失了一名带军猛将。 但如今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稍微整顿之后便是率军直奔广南国而去。 把守广南边军大营的主将是自己的人。 如此拿下广南当轻而易举。 郑梉极为顺利的进入广南地界,那广南的边军主将已是提前清理大营里王室之人。 随后将近十万大军对着广南国都富春城浩荡而去。 富春城距离灵江两百二十里。 灵江,就是广南和黎朝的边界线,这条灵江可谓是广南阻挡黎朝南下的天堑。 但这天堑在内鬼之下变得毫无用处。 天堑被破,边军反水毫不知情下,广南被灭已是毫无悬念。 但在另一个方向,阎应元带着他的生苗战兵以及广西其他少数民族组成的大军。 正沿着水路乘船向富春城进发。 他一直待在高平城,一是看着莫敬宽别回头,二则是筹集船只等待物资。 物资是什么呢? 自然是陛下给的火器。 他不用像萧云举一样雨林作战无法发挥火器的最大功用,所以他一直在等的是...玄甲裂锋! 由孙元化根据戚继光偏厢车改良而来的铁制战车。 改良的之后可随提随走的弗朗机炮、燧发枪、热气球、火龙枪... 基本上军工厂出产改良的火器,崇祯这次给他备齐了。 一起送来的,还有军工厂专门负责修理和指导的技术员。 这些人是辅助阎应元而来,在实战中知道阎应元麾下从未接触过火器的生苗们。 同时也要负责把这些火器在战场上的表现,详细记录之后带回去再针对改良。 萧云举没理会郑梉,是因为干郑梉不是他的活。 分工很明确,他干的是黎维祺拿的是升龙城。 阎应元干的是郑梉,拿的是富春城。 ... 巷战进行了一日夜,地面坑洼之处已被血水填满。 黎维祺头发蓬乱,手里握着长剑面带无尽惊恐。 整个升龙城变成了人间地狱,他麾下的八千人如今只剩身前的老宫人一个。 他的兵卒早就没了,但他所处的房顶之下却爆发更加惨烈的厮杀。 这些厮杀之人不是为了要保护他,而是要争抢第一个斩杀他的功劳。 他面色灰败的从房顶看着远处缓缓进城的明军,当啷一声手里的长剑掉落。 原来,自己和郑梉...才是棋子。 第四百六十一章瓦们救了,但没救了 他终于等来了明军,而那些进城的明军也终于动手了。 而他也在这一刻学到了收揽民心的精髓,那是连郑梉都没学会更没教给他的东西。 明军告诉那些厮杀的族群,第一个斩杀黎维祺者封都司府都督,然包围黎维祺者甚众无法分辨孰先孰后。 遂功劳延后再议,为犒劳,允他们两个时辰在城内自行补充。 补充就是抢,允许他们在两个时辰之内随意去抢,能在升龙城里抢多少各凭本事。 升龙城,在这一刻真正成为了人间地狱。 那些族群见人就杀,为攻城他们损失惨重,而让他们遭受如此损失的就是升龙城里支持黎维祺的百姓。 这是屠城! 但却和明军没有任何关系的屠城,明军只是把守四处城门不让任何人逃脱。 就那样看着,看着整个升龙城变成尸山血海。 蓬头垢面的黎维祺哈哈大笑着,状若癫狂的大笑。 他站的地方很高,高到能看清小半个升龙城的地步。 到处都在杀人,到处都是被杀死的尸体。 升龙城的百姓被疯狂屠戮也开始反抗,但没了城墙他们根本不是那些族群的对手。 而那些族群在争抢财物时再次爆发厮杀,而且这一次选择了不死不休。 杀死对方,整个升龙城的财富都是自己的。 而且时间紧迫,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 “你们都是棋子..你们都是明军的棋子..” “你们都上当了...你们都会死...都该死...” 黎维祺一边疯狂大笑一边口中嘶喊着。 到了现在他早已明了,这一切都是明军的计谋,所有人都是明军利用驱赶的棋子。 包括自己,更包括郑梉。 就连那个最早归顺明军的莫敬宽也是一样,明军要的就是斩尽杀绝。 一举断了整个安南再生反叛的可能。 没有傀儡国王,更没有什么依靠傀儡国王安抚民心的手段。 一切都是假的,明军要的维稳就是死绝。 所有有能力反叛之人全部死绝。 他的眼角流下两滴血泪,但他不知道是否该后悔。 如果没有他暗中辅助明军掌控蛊枭,切断和伪造郑梉以及武德恭的笔迹信件。 明军就算能打到升龙城也必然损失惨重,甚至打下升龙城已经没能力再行南下攻打广南。 如果没有自己,明军不可能将整个安南的族群全部驱赶利诱至此,自相残杀下一举打掉所有青壮。 但没有和明军的结盟,他到现在依然是郑梉豢养的傀儡。 想到这里的黎维祺猛然抬头,他懂了。 原来明军要的不是将安南纳入大明版图,而是要将安南的历史和传承从世间抹去。 两个时辰之后,一直作壁上观的明军动了。 那些经历厮杀抢来大笔财富,但早已精疲力尽损失惨重的族群迎来了灭顶之灾。 他们用两个时辰将升龙城里的财富瓜分一空,更将升龙城里的人口生生屠灭六成。 但明军只用了半个时辰,便是将这些造就无尽杀孽的族群全部杀光。 随后开始以救世主的身份救助剩余百姓。 活着的人被集中在一起安抚,大批军医开始救治受伤之人。 而那些被各族群抢来的财富,则也成为了明军的战利品。 那些活下来的百姓对明军感恩戴德,纷纷跪地叩拜。 整个升龙城安静了,唯一没有被鲜血浸染的只剩下了王宫一处。 孙明垣站在王宫的城墙上,皱着鼻子看着王宫之外地狱般的景象。 “太难闻了。” 而那个姓马的禁军统领则是看向孙明垣开口。 “别忘了你的承诺。” “若没有我的配合,你拿不到如今的功劳,你们的大军也不可能达成如此战果。” 孙明垣点点头。 “放心吧,该死的人都死了,但总需要有个了解这里的人来做事。” “而且老子也不屑于抢你的功劳,我有个当大官的舅舅,以后老子的功劳多着呢。” 他看向黎朝的禁军统领咧嘴一笑。 “陛下都知道了我的名字,以后飞黄腾达不在话下。” 说完转身走下城墙,他要去见萧云举,顺便完成自己的承诺。 他的承诺是什么? 等大军进城,我会在将军面前为你举荐,到时候能否被重用就看你自己的命了。 那禁军统领很忐忑但也极为兴奋,因为萧云举听完孙明垣的话后接见了他并满意的点点头。 “将你的麾下撤出王宫,在升龙城外集结等待改编,继续由你统领,具体职位待本镇向朝廷奏报后再行封赏。” 这禁军统领连忙跪地领命,随后带着他的禁军撤出王宫踏过尸山血海来到城门之外。 庆幸的不止是他,还有他麾下的兵卒。 如果跟着黎维祺,现在他们也都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然而就在他们在庆幸之中刚刚完成集结之时,城墙之上天雷军的震天雷如雨点般落进他们队列之内。 轰轰巨响之后,一直没动的猎武回率领的骑兵动手了.... 萧云举不是儒将,从来都不是。 他要给陛下一个干净的安南,所以这所谓的禁军没有任何存在的理由。 孙明垣完成了自己的承诺,但他认为萧云举应该先让这些人把城里的死尸搬出去再整死,如此才能算得上废物利用。 但紧接着,大批之前被收拢的安南百姓来到了升龙城。 孙明垣这才明白,哦,原来这还有一出大仇得报的戏码在内呢。 这些逃难出来的人不就是被城里的族群烧杀抢掠的嘛。 那先让他们看看仇人怎么死的,再给他们一个鞭尸的机会自然感恩戴德。 而同时,也让他们知道怕。 现在你们埋的是别人的尸体,但只要心里有不该有的心思,埋的就是你们自己。 谢永强回来了。 但回来之后萧云举暴怒下令打了其二十军棍。 罪名是救援不力,导致莫敬宽以及其麾下全部战死。 挨了二十军棍之后的谢永强咧开大嘴,还有后续? 莫敬宽是被那些欲要向西逃之人杀死的,但就这样死了总得给高平、太原百姓一个合理的交代。 所以还有比惩处救援不及时,导致莫敬宽全军覆灭的明军将领更有说服力的吗。 瓦们救了,而且是发现危机马上就派出援兵去救了。 但这该死的废物将领中了埋伏耽误了时间,这才导致悲剧发生。 真是太不幸了。 但瓦们会上奏陛下,由陛下降罪这个废物将领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好不好? 第四百六十二章铁蒺藜 一战,黎朝定。 黎维祺自刎在房顶,那跟随在旁的老宫人随他而去。 有点悲壮的味道,甚至和历史上的崇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他还有心愿未了。 因为他想知道郑梉的结局如何,但很显然他没亲耳听到的机会了。 当初他问孙明垣,如果一切按照明皇旨意去做,孤能得到什么。 孙明垣的回答是,郑氏死绝。 但他先违反了约定,孙明垣自然没有履行承诺的义务。 人家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说要在萧云举面前举荐那个禁军统领,人家做到了。 至于结果,人家不也说了嘛。 看你自己啥命了。 ... 郑梉的进展极为顺利,大军一路平推而过。 但广南国的阮氏王族也绝不会坐以待毙,以富春城的城防以及护城河坚决抵抗。 这场攻城之战打了三天三夜,最后城门被火炮轰击碎裂之后,阮氏决定以巷战抵抗到底。 可就在郑梉大军轰开城门欲要进城的时候,他们的身后猛然传来密集到让人发麻的炮响。 阎应元到了,一天之前就绕到了郑梉的身后。 他的任务无需为朝廷打开局面,更无需去招揽广南国的人心。 而且此处的地形,也将是大明火器被改良后真正发挥威能的地方。 郑梉大惊,因为他从未想过自己的身后会有人。 按照他的布局推算,如今的明军应该还在攻打升龙城才对。 可就在他下令反击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他愣在原地。 没有骑兵。 那是一种从未见过的钢铁战车,弓弩射在上面蹦出无数火星,却只能在那钢铁战车上留下一个白点。 哪怕以火枪射击,依旧无法攻破那钢铁战车的防御。 无视攻击便可横冲直撞,而大批明军火枪手跟在战车之后远距离击杀。 而弗朗机炮,则是在战车和火枪兵之后不停轰击着。 这是郑梉从未见过的战争模式,准确的说,这是从未在世间出现过的战争模式。 戚继光的偏厢车强大无比,但那偏厢车也需要马匹在前拉动靠近敌人后布阵杀敌。 没有了战马拉动,强如戚继光的战车也只能停留在原地,作为堡垒而用。 但郑梉看得极为清楚,那种没见过的钢铁战车根本就没有马匹拉动。 而是如一个巨大的铁乌龟一般自行向前。 木牛流马? 不可能,如此大的战车重量一定是极为恐怖的,如果当年诸葛亮真的有木牛流马整个天下将没人是他的对手。 但这不可能的一幕,却在他的眼前真实上演。 就在他还在震惊着巨大战车可自行移动之时,战车突然拉开铁板露出黑洞洞的炮口。 而且是...三个炮口同时出现。 轰! 随着战车的上的弗朗机炮开火,郑梉中军顿时被清空出一大片距离。 杀伤力,远超他所知的明朝弗朗机炮。 孙元化按照崇祯的理念,在战车之内一共安置了十二副脚踏板。 一开始他是按照崇祯给的图纸,打造成了那据说叫自行车的脚踏驱动模式。 可试验之后发现根本不行。 玄甲裂锋太重,在平坦战场可脚踏前行,但遇山地以及障碍物太多根本无法行进。 随后孙元化把脚踏装置改了。 之前按照自行车的脚踏装置,脚踏的下方是一个大飞轮带动链条驱动横轴上的小飞轮。 这样的好处是速度够快,坏处就是在面对环境较差的地段会趴窝不前动力不够。 改良的方式也很简单,把前后飞轮的位置互换。 用小飞轮驱动大飞轮,又打造了一个变速装置,这样会让速度变慢但却能让动力增加十余倍。 同样是脚踏,但位置一换只要不是爬山都能自行缓慢向前。 同时来自濠镜的那些匠人给出了另一个意见。 斤不落。 斤不落在后世叫铁葫芦,就是修车铺子里用铁链拉动的起重装备。 但在明朝的时候类似的起重装备有数十种之多。 虽然形状和内部的具体构造和后世的铁葫芦有区别,但他们的皇帝却是给出让他眼睛一亮的设计方案。 所以玄甲裂锋之内除了有脚踏装置,还有这种铁葫芦。 孙元化给出的设计理念是,遇尸山亦可点点而上。 玄甲裂锋的轮子很大为铁制,赶路时有杜仲胶外圈固定轮毂以马匹拉动。 战场时,轮毂内壁会突出一圈指长铁刺。 哪怕战场上全是尸体,哪怕敌人站在尸体堆成的小山上顽抗。 也能拉动铁葫芦利用轮子上的铁刺,让玄甲裂锋开到敌人面前。 这,是为炮弹打光而准备的设计。 郑梉麾下的大军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但面对这种从未出现过、不畏刀枪的钢铁战车瞬间乱了阵脚。 在后方弗朗机炮的轰炸掩护下,十辆玄甲裂锋生生将郑梉大军分割成无数段。 车载弗朗机炮,连同以玄甲裂锋为掩体射击的明军疯狂收割着郑梉兵卒的性命。 而更让郑梉愣在原地的,是在那钢铁战车前冲分割自己大军阵型的同时。 一个个巨大球体缓缓升空。 以绳索和那战车相连,就在那巨大球体升空的之时。 火油从天而降,随后化作火海将大军吞没。 火油之后,又是密集的震天雷从天上精准砸落。 无法靠近那钢铁战场,自然无法割断绳索毁了那巨大球体。 他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了武德恭全军覆没的原因。 这种仗没法打,因为这是碾压。 全方位的武器碾压,也是全方位的理念碾压。 他恍惚,甚至怀疑眼前的真是明军吗? 为什么明军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制造出足以碾压这个时代的武器,又为何这样的武器巨子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看着眼前大乱崩盘的大军,郑梉当即下令。 “命象军出战!” 由大象组成的重甲骑兵,是安南的底牌更是郑梉的底牌。 明军的战车太强,无视防御横冲直撞,欲要破唯有象军将其掀翻。 掀翻了这些战车就能重新列阵,更能毁了那天上的巨大球体。 然而这道命令刚刚下达,郑梉便是亲眼看到阎应元破解自己无敌象军的办法。 铁蒺藜。 巨大的铁蒺藜。 第四百六十三章围子肉 象军之强在于冲撞。 战象皆披甲,背负战楼。 这是真正的移动堡垒,大象以巨大的体重和力量撕碎踩踏眼前一切。 而象背战楼里的有弓弩手和火枪兵射杀敌人。 大象身上的战甲就连火枪都打不透,箭弩射在上面更是连一丁点痕迹都留不下。 但象之软肋在掌,这话出自崇祯亲口。 当年张辅破象军用火炮轰击其躯干,以火枪射伤象鼻,亦或蒙上战马双眼绑上震天雷去换命等等方法,曾大败安南象军。 甚至还让人在布上画老虎狮子蒙在战马身上,所有一切能让大象乱起来的方法全用了个遍。 赢了,但为惨胜。 古人和后世的差别就在局限性,大象的脚掌是软的,也是防御力最低的地方。 尤其大象的脚骨形状,就和芭蕾舞演员踮起脚尖走路一样。 大象就是用前脚掌走路的,那软绵绵的脚掌能起到缓冲的作用,不至于体重太大增加腿部负担。 野象觅食会在脚底形成较硬的保护层,但被饲养起来的战象无需觅食脚底很软。 这就是后世动物园里的大象,经常很配合工作人员洗脚的原因。 需要定期清理才行。 安南人在战象的脚底绑了一层厚厚的皮革,以此来保护战象的脚掌不被箭矢和断刀等物所伤。 但阎应元扔出来的铁蒺藜乃是特制。 下方有一尺见方的厚铁板,铁板之上才是尖锐的铁蒺藜。 单一的铁蒺藜刺不透战象脚掌上包裹的皮革,更因战象体重太大。 一脚下去那铁蒺藜都能被它踩到地下,一点用处都没有。 所以当下有铁板衬托的铁蒺藜被抛出后,巨大战象吃痛仰天发出震耳嘶吼...猛然回身开始了无差别踩踏。 明军的前方都是这种铁蒺藜,所以足有三十几头巨大战象将本就被分割的郑梉战阵彻底冲破。 无敌象军,没有发挥出任何杀伤。 反而加速了郑梉的败亡。 弗朗机炮的轰击就没停止过,玄甲裂锋开始向前收缩战场。 外围的大批火枪兵拦住所有退路,确保郑梉大军没有任何逃跑的可能。 与此同时,富春城内的阮氏王族率领上万人出城,对着郑梉混乱不堪的兵卒发起了冲锋。 这是一种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战争模式。 但当这种全方位,空地一体的全火器战争模式出现后,这个时代的战争方式注定是要被改变的。 降维打击。 任凭你的兵卒再勇猛再悍不畏死,任你训练再精良手里拿的是精钢锻造的长刀也是无用。 两个时辰之后,这场可以被称为单方面屠杀的战争结束了。 称霸黎朝甚至整个安南的郑梉,被一炮炸成碎片。 郑杜等人当即抽刀自刎。 一匹战马在阎应元面前停下,阎应元抬起眼皮:“你是谁?” 那人闻言连忙行礼。 “在下广南国王阮福源多谢...”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阎应元从腰间抽出火铳对着他的脑门就是一枪。 吹了吹枪口冒出的浓烟摇头。 “你不是。” 将火铳塞回腰间,抬步跨过那个脑门放屁的阮福源淡声开口。 “阮氏被郑梉所灭,郑梉伏诛。” “向朝廷奏报,占城收复!” 这也是一个历史的盲点,哪怕当年明朝在安南设立交趾布政使司的时候,也只是直接统辖灵江以北。 中部和南部并没有直接统辖,所以当年广南国地界是一个叫占城国的地方。 对大明称臣纳贡成为藩属国,既然陛下要的是平叛。 那自然就没有什么狗屁的广南国,大军收复的是曾经的藩属国占城。 萧云举绝的是黎朝的根,而阎应元干脆就不承认有什么广南国。 既然是藩属国,收复失地自然可直接统辖。 进城,不是为了维稳更不是盘点财富。 而是缴了广南国的战马,随后率军直奔广南国最南端的海港码头。 那里的船是陛下点名要的,那里的水军更是一个都不能跑的。 广南国的兵卒本就不多,被郑梉把边军拐走又在守城的时候死了个七七八八。 最后出城冲锋活下来的不足三千。 因为明军的炮打的不准,不单落在郑梉麾下大军的头上。 也有不少落在广南兵卒的脑袋上。 ... 崇祯元年七月二十一,御书房里的崇祯看着手里的一份奏报微微挑眉。 湖南岳州府也就是后世的岳阳下辖的平江县,这里的县令是去年科举上榜的八千人之一。 他给崇祯的奏报里提到了一样平江的特色吃食,平江炸肉。 这个平江炸肉听上去是一道荤菜,但却是地道的素食。 用一种用面粉炸出来的干粮,那模样像极了后世的大列巴面包。 他奏报这个,是觉得平江炸肉可以作为军粮之一。 顶饿,造价低,而且保存时间长。 让崇祯挑眉的是这家伙奏报的最后,提出了这样一个条件。 在明刊上给瓦们一个版面,推广一下瓦们平江另一种特色美食围子肉。 瓦们穷买不起明刊版面,但挣了钱瓦们一定补上。 之所以这份奏报能送进御书房,就是因为这家伙说的实话,岳州府平江县很穷。 但问题是,那围子肉根本不是平江的特色。 是人家酃县(ling二声)客家十碗荤里的一道重头菜,酃县在后世被称为炎陵县属衡州府。 也就是说这个平江县令,把酃县的美食变成了自己的要求在明刊发表。 这是一种很无耻的行为,但却是崇祯搞出来的后遗症。 他在殿试的时候说了,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宗旨就一个。 搞钱。 你可以抢隔壁县的生意,也可以坑隔壁县来让你的百姓富足。 正因如此,内阁把这份奏报送到御书房了。 您整出来的,您自己看着办吧。 但让崇祯挑眉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和这封奏报一起送进来的还有户部和吏部的折子。 户部左侍郎刘应遇送来的折子内容,是这个平江县令上任后的民生改变,以及酃县民生毫无改变的奏报。 而吏部左侍郎李标送来的,则是这个平江县令上任之时路过衡州府酃县,以及对酃县县令的考核评级。 这说明什么? 说明户部和吏部斗上了,更说明房壮丽和毕自严都有举荐自己副手的意思。 因为就在前日,崇祯允了河南巡抚郭增光辞官的请求。 河南巡抚出现了空缺,这两个人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 第四百六十四章稍有不顺便会起叛 崇祯元年七月二十三,浙江大风雨。 骤雨三日夜,大风吹屋拔树宛若末世降临。 海水倒灌,天上的翻滚的乌云仿似随时都会掉落地面,将大地变成无尽汪洋。 但这场被记录在史书上的大灾,并没有造成该有的破坏。 水火无情,但如今大明的皇帝有了能对抗天灾的武器。 水泥。 徐霞客一直在浙江奔波,联合潘若山用水泥打造出了足以对抗这场巨大天灾的泄洪方法。 他们围绕着田亩修建了很多很多渠,这些渠只有三尺宽,但却密密麻麻的盘绕在田亩之间。 浙江在明朝时期有很多山坑,亦或者两座山之间有一道小溪河流之地。 随后他们带人用水泥浇灌,将这两座山的两头用水泥封堵,同时修建水闸。 徐霞客的任务是在江南打造诸多水库,在水患时存水,在干旱时放水。 同时寻找确定地下暗河的方位和流向,以防在水患之时地下暗河突然爆开导致决堤。 修建水库是一项大工程,尤其还要兼顾整个浙江这水库光靠人力来修是行不通的。 再者这些水库是辅助之用,浙江境内的水系众多但也早就形成了合理的布局。 所以这些修建的水库不用取代原有水系流向,只要在河流水位暴涨时能分流,在河流水位下降严重时反哺就行。 所以徐霞客走的全是那种两山之间有小溪河流的地方。 有小溪河流,就说明上游有水源下游有能汇入的其他河流。 水流成线,这就是已经被天然画好的修建路线。 两侧有山,只要将两侧用水泥封堵就能起到想要的作用。 没人知道徐霞客究竟在这样的地方翻了多少座山,更不知道他蹚过多少条小溪。 但短短数月时间里,浙江以这种方式修建成的水库有八十九个。 单一的规模并不算大,但数量足够修建的速度也够快。 没有劳民伤财更没有大兴土木。 七月二十三大风雨来临时,那些密密麻麻围绕田亩的水渠被灌满,随后对着那些被打造出来的水库汇集而去。 如果没有徐霞客的办法,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排出这么多雨水,更无法保住田亩里的庄稼。 百姓们被提前撤离,搬进了朝廷银贷为他们修建的水泥房里。 嘉兴大部,以及台州府太平县(温岭)是大明第一批住上水泥毛坯房的人。 连门窗都没有,时间太赶,能让百姓住进来已经是工部的极限。 大灾连续三日方才停歇,但降雨一直在持续。 尽管徐霞客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但还是有低洼处的田亩被毁,有些还未来得及收割的粮食被大风埋进泥里。 但相比历史上造成的破坏,这样的损失已经可以忽略不计。 八十九处水库全部被灌满,但这样的开闸放水对下游的伤害已经微乎其微。 但这又出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 浙江能挺过这次大灾真正操盘的是徐霞客和潘若山。 但浙江百姓感恩戴德的对象,却是他妈的叶震春。 累死累活的没人记住,反倒是那个打嘴炮的家伙被人推崇备至。 尤其钱塘江一带的百姓,甚至要为他修建生祠。 还真是哪座庙里都有冤死的鬼。 这些密密麻麻的水渠在水患时可以排水,正常光景之下可以用作灌溉稻田,浙江百姓以后耕种时也会省力无数。 浙江巡抚潘汝贞开始组织救灾重建,虽然大灾没有造成太大的破坏。 但河道淤积刻不容缓,有些地方山体滑坡道路被堵。 尤其台州府仙居县积水最为严重,不想办法排出去根本无法恢复生产。 当浙江奏报被送进御书房的时候,崇祯也是长长的舒了口气。 历史上浙江的这次大灾也是明朝国运的转折点。 本为大明税赋粮食供应地的浙江受灾,也才让大明雪上加霜饥荒变得不再可控。 看似受灾只有一年,但却需要五年才能恢复元气。 如今浙江没事,他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 就在此时,安南的战报被送进御书房。 前有浙江大灾无恙,后有安南被彻底纳入大明版图,崇祯少有的拍案大笑。 为什么打安南? 因为再过一至两月便是安南粮食收获之时,那鬼地方虽被称为不毛,但却是稻米盛产之所。 因为地理环境的原因,那里非但适合种植稻米还有无数其他形态的粮食作物。 棉花,这是崇祯一直在心心念的东西。 小冰河已经来了,酷寒将会席卷整个大明。 就连江浙四川这样的地方,在历史上都有人被冻死的记载。 所以拿下安南,大明就多出了一座取之不尽的粮仓和棉花产地。 “王承恩,传令明刊将安南平叛大捷的消息昭告天下!” 百姓等着呢,一直在等着安南大捷的消息。 其实不止百姓,整个大明的官员都在等着安南大捷的消息。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安南重归大明版图之时,就是陛下要变动朝堂格局之刻。 ... 工部尚书韩爌走进御书房,崇祯摆手。 “大伴,赐座奉茶。” 韩爌坐下后躬身。 “禀陛下,根据云南送来的情报消息,臣命人查找安南送往大明境内给墨家的信件途径。” 说完微微摇头。 “但这些信件在进入西北后便不知所踪。” 随后看向崇祯。 “而不知所踪之地乃回民聚集之所。” “臣的工部已是和西北回民上层联合组建商行,虽表面融洽,但这些人心里对朝廷的认同几乎为零。” “底层之人尚可,尤其参军之人对朝廷的认同归属已具雏形,但上层之人只认真主无有帝王。” 说完再次躬身。 “稍有不顺便会起叛。” 他的话很直接,直接到用的是稍有不顺四字。 只要稍微有让那些人不顺心的地方,就会立刻出现叛乱。 “虽未找出那所谓墨宫确切之地,但工部以勘探地貌修路为由已大致确定,那所谓的墨宫就在贺兰山之内。” 崇祯闻言微微点头。 伊斯兰,这是一个庞然大物更是一个随时都会爆炸的炸弹。 而且身为后世的灵魂,他太清楚这个族群是个什么形状。 屠之不现实,但他给了净明这样一道命令。 大明,不能再有传教士。 大明,有自己的信仰和真神,所以有些东西必须抹除。 微微点头后看向韩爌。 “阁老,对河南巡抚的人选怎么看?” 第四百六十五章苍离很不满! 墨宫。 巨大的石座上,苍离皱着眉头看着下方地面巨大的棋盘。 他的左手边放着最新一期的明刊,在他的右手边放着郑梉送来的信件。 明刊是数日之前发行送到他手里的,他喜欢看明刊,对上面那些诗词歌赋以及脑残小说没兴趣。 他喜欢的只有两点。 一,崇祯的政令。 二,崇祯吃什么。 他没走出过贺兰山,虽然墨宫应有尽有但和崇祯的饭食比起来还是太过单调了。 尤其崇祯花样很多,那些被印录在明刊上的吃食他都没听过,那些新式的吃法他更是没尝过。 以前他对自己的饭食从不挑剔,但自从看了明刊之后他的菜谱被定下。 崇祯吃什么本座就要吃什么。 辣椒他吃了,没有茱萸那么辣也没有花椒那么绵柔,但却别有一番滋味。 尤其那酸辣大白菜和酸辣土豆丝是他的最爱,但土豆很贵市面上也不多。 所以他没办法像崇祯一样宴请麾下之人,酣畅淋漓的吃上一顿土豆全宴。 他皱眉。 因为他右手边郑梉送来的信件是今日才到的,但那数日前就已经发行的明刊,记载着安南大捷的全部细节。 安南,已入大明之手。 这样的消息苍离只是不屑一笑,帝王用假消息欺骗民众,把大败说成大胜不是什么新鲜事。 所以他有些失望。 唯一能被他认为有趣,唯一能让他感受不足的崇祯竟然也行如此龌龊之事。 他很失望。 郑梉之能他很清楚,安南的实力他更是心知肚明。 若非刻意放弃河道后撤佯败,明军就连渡河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而那武德恭推演布置的战阵,更是他亲手改良过的。 经过无数次推演,以明军现有实力想安然破阵拿下升龙城没有可能。 更遑论整个安南。 所以他认为崇祯这个法子很不上品,也愧对了自己对崇祯的期望。 因为在郑梉的信件里,萧云举已经被困在战阵之内苦苦支撑。 云南正在筹集兵卒前往救援。 无聊。 他觉得这很无聊,哪怕说成是你大胜让百姓高兴一阵子,但假的永远也变不成真的。 他更失望的是,没想到这场游戏这么快就要结束了。 本以为能多玩一会的,也本以为这场游戏能让自己感受到什么叫做酣畅淋漓。 可惜,崇祯不行。 从明刊上的政令就能推算出崇祯下一步要做什么,想做什么。 提前推算出对方的目的就能做出针对性的布置,所以他喜欢明刊。 但也绝不会如崇祯一样,把所有想法全部登印在明刊之上。 因为这和提前将自己的布局和想法泄露没有区别。 明刊上关于大胜收复安南的消息,他是当做笑话在看的,可突然.... 他发现放在右手边郑梉送来的信件最后,有一个吐舌头小人的图案。 这个图案很不明显,在光线充足的地方是看不出来的,但当他放在石座上光线昏暗之地。 那个吐舌头小人的图案散发着微微的毫光,变得极为清晰。 而在这个吐舌头小人的图案之下,还有两个书写极为工整的字迹。 傻逼。 嘭的一声闷响,苍离将手里的茶盏扔了出去。 岂有此理! 在这一刻,那明刊上百姓的笑容是那么的扎眼,仿佛明刊上的每一个字都化作利刃射进苍离的心脏。 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因为崇祯没说谎,那明刊上登印的内容也全部都是真的。 他的手里出现了一份比明刊记载更加详细的过程,安南被明军所得的过程。 他以为的不可能,化作一个大巴掌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这封郑梉的‘亲笔信’也是崇祯故意让人写下来送给自己的。 嘲讽,挑衅,这是来自崇祯的嘲讽和挑衅。 他看着地面上那巨大的棋盘,那由安南磨杀最后拿下整个西南的布局失败了。 那摆在巨大棋盘上的棋子,也在这一刻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苍离缓缓闭上眼睛。 他是巨子,以心智冠绝天下的巨子。 一场不足以改变天下局势的胜败,不能扰乱他的心绪更不能让他感受到任何的颓唐。 哪怕安南失利让他的布局出现巨大瑕疵,哪怕之前在泰山之顶献祭大批好手拿下驿站之法被破,被人反向传递假消息耍了自己。 哪怕现在他要重新布局,但一场胜败不足以让他心绪出现太大波动。 因为他是巨子,墨家传承数千年的当代巨子。 数息之后睁眼。 “传令后金以及蒙古各部的人手,暂且不对大明动兵继续隐忍不发。” 这道命令让麾下之人抬头。 “巨子,一切已是安排妥当,就这般放弃...” 苍离摆手。 “安南被破崇祯已无牵制,就算蒙古后金全部动兵也是打不下辽东防线。” “既然他无后顾之忧,那本座就把刀埋在他龙椅之下。” “传令云慈音和明尘,本座要让他顾此失彼,传令绝壑灵,即刻开始劫掠来往商队。” 下达完命令之后,苍离拿起手中的明刊眼睛微微眯了眯。 “这一局你胜,但也让本座感受到了乐趣。” “本座承认小看了你,既然你的心思不在外部而是整顿大明内部,但本座也绝不做坏了兴致之人。” “那就陪你在内部再下一局。” 他很孤独,但他现在找到了乐趣。 崇祯破了他在安南的布局,其实也相当于破了他整个的布局。 没有安南牵制,整个西南依然在崇祯的手上,没有西南动乱牵扯崇祯的精力辽东就算动兵也改变不了格局。 他看出了崇祯的精力一直放在内部,所以他准备在内部和崇祯再下一局。 这一次,一定是自己赢。 因为他的布局可不止在西北,还有京城,以及所有被崇祯屠戮过的地方。 那些人,都会变成他对崇祯发起进攻的棋子。 科举将至,舞乐将至。 这一局苍离有着足够的信心和底气,因为这次直指的是人心。 不止那些人,也是直指崇祯的内心。 大明内部不乱,外部的力量是击垮不了这个存在两百多年的庞大王朝。 苍离看了一眼那个吐舌头的小人图案微微摇头。 “幼稚。” 崇祯再一次让他感受到了不满。 身为他唯一能视为对手的崇祯,怎么可以如此幼稚不上品。 他很不满。 非常不满。 第四百六十六章大骨头和美人榜 天下大势的不同在于,苍离眼里的敌人只有崇祯一个。 但在崇祯眼里,他要对付的人苍离只是其中一个。 崇祯和孙承宗站在地图面前。 “安南被拿下,产出的粮食足以达到整个大明粮食产出的两成。” 孙承宗说着也是舒了一口气。 “如此四川、云南、贵州便是有了足够的粮食,也能让这三地安稳的缓过气来了。” 作为大明内阁首辅,孙承宗比任何人都知道现在的大明有多虚弱。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一切都在热火朝天之下进行。 但粮食,还是大明最致命的点。 四川境内最后一个叛乱的土司被孙传庭当众斩杀,由沈星打下的底子和朱燮元的调动下,四川境内百姓全部回归朝廷。 但这么多年的叛乱,也让四川变得千疮百孔。 贵州也同样如此,百姓穷的除了身上的破烂衣衫之外什么都没有。 云南看似最安稳,但这些年下来也是距离崩盘只差最后一步。 西南三地虽然没有河南陕西那么多人口,但也有数千万张嘴要吃饭。 想要彻底恢复元气需要时间,更需要粮食。 崇祯看着眼前的地图也是微微眯眼,都说崇祯年间是小冰河时期。 但他妈这小冰河时期好像只为大明准备的,或者说只针对大明而来。 安南、暹罗、真腊、南掌、缅国这些大明以南的国家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灾害。 但和大明持续叠加的连年大灾相比就是毛毛雨。 如果说地理位置不同,招灾的程度也不同的话,那他妈和大明接壤的朝鲜遭受的灾害都要轻太多了。 而且最神奇的,是大明以北的建奴、蒙古所在之地遭受的天灾也只是短时、局部灾害。 而大明遭受的却是连续不断的全域性持续爆发的连环天灾。 所以这小冰河,仿佛就是为大明量身定做的。 大明没了天灾也结束了,就是冲着覆灭大明来的。 “还不够。” 崇祯看了一眼地图后转身回到御案之后坐下。 “想要恢复元气光靠自己勒裤腰带是不够的,您带领内阁规划一下,阎应元和萧云举接着收复失地。” 既然天灾就是冲着大明内部来的,那朕就从大明之外输血。 成祖时期光是正式册封的藩属国就有四十多个,加上那些单次纳贡或者主动称臣的国度加起来有一百四十多个。 这些东西们都拿过大明的好处,也都承诺要向天朝纳贡。 所以内阁规划的是什么? 算账。 算算从成祖到现在你们一共欠了天朝多少贡银,之前没精力现在到了算总账的时间了。 而安南周边的那些国家,全都是产粮之地,全部拿下当成粮仓大明内部还有土豆番薯。 就算老天想灭大明也不可能。 郑梉说的没错,崇祯要的就是以南养北,以前成祖打下来没有真正统治在于高傲,更在于治理的成本。 最主要的还是运输成本和大军驻扎的花费,但崇祯现在有水泥。 潘若山这个玩水利的专家,已经从浙江启程赶往南安研究水路运输。 水陆皆通,那些地方就会为大明无限输血。 “陛下,郭增光致仕,这河南巡抚的位置...” 孙承宗和大明成立内阁以来的所有首辅都不同,内阁首辅有承上启下之能,但也有制衡皇权的功用在内。 可现在的内阁首辅是崇祯坚定的支持者,同时崇祯也给了这位老帅最大的尊重。 做任何决定之前都会先和孙承宗商议,更会把自己的想法详细的说给老帅。 “看样子毕自严推举的是刘理顺,房壮丽推举的是李标。” 孙承宗说完微微躬身。 “出发点是好的,而且这二人的品行能力都不错,有京城履历再下放地方执政必成肱骨。” 说完抬头看向崇祯微微一笑。 “臣昨日家中炖了大骨头,这吃骨头也是有讲究的。” “最受推崇的自然是肉骨头,但无肉大骨炖汤又是最为鲜美,这骨头啊都是相连的,没有那看似无用大骨支撑,肉骨也无从谈起。” “而且这骨头也并非只能在屠户那里才能购买,奔走山林的猎户打来的野味同样鲜美,甚至比饲养的更为补身。” 崇祯问他如何看,但他说的是大骨头。 看似答非所问,但却已经给出了最准确的答案。 猎户走的是野路子,但野路子有时候能发挥出的作用反而更强更直接。 那么谁是野路子,谁又是饲养的呢? 治大国如烹小鲜。 所以对于厨子来说,骨头从哪来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要能发挥出真正的作用。 京官根红苗正近水楼台,但如今的大明讲的是实力。 野路子玩出名堂的一抓一大把,所以京官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优势。 崇祯听完呵呵一笑,转头看向一旁的王承恩。 “告诉尚膳监今天中午就吃肉骨头,送到御书房来,朕要和阁老在此用膳。” 孙承宗的答案崇祯很满意,而崇祯的午膳也让孙承宗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做。 毕自严和房壮丽没有私心,但也有私心。 这份私心不为私利,而是为了保持如今好不容易出现的大好局面。 一个人的能力很重要,但能否保持一惯性更重要。 若是李标最后能接掌吏部尚书,刘理顺最后能接掌户部尚书就会按照现在的步骤继续下去。 不会出现太大改动,也对大明的发展最为有利。 但很显然,在他们的皇帝陛下和首辅大人看来。 不是。 能做事的人很多,而且没什么事情是需要一成不变的。 如今的京城很热闹,热闹的程度堪称大明立国之最。 科举将至,大批学子开始进入京城,而在科举之前的各族进京贡献舞乐也即将开始。 如今的大明百姓嘴角是翘起来的。 安南大胜、随后便是声势浩大的献贡舞乐,舞乐献贡结束之后便是迎来今岁科举。 仿佛陛下登基之后,大明的一切都开始变得顺畅了起来。 再不是如以往那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事事不顺的状态。 距离献贡舞乐即将开始还有半月时间,在京城之内出现了一份天下美人榜。 排名第一的,名叫云慈音,出自北直隶。 而在这份天下美人榜被人疯狂推崇之时,京城之内一家面馆突然声名鹊起。 而这家面馆之所以爆火是因为一个人。 明尘。 第四百六十七章那面馆是你开的? 这份天下美人榜出自明刊。 各地进京的舞乐都要先到礼部报备,而明刊之人则是在礼部开始搜罗素材。 这份天下美人榜名副其实,因为这上面的人大部都是来自少数民族。 排名第二的乃是出自黎族蛇女,名符阿瑶。 蛇女并非真的是蛇,而是这个民族崇拜信奉的图腾,蛇女也类似于圣女之类的,这是琼州府黎族参加舞乐的领军人物。 第三名出自湖南苗族的苗女,和蛇女的妖娆神秘不同,苗女最吸人眼球的就是那身纯银装扮。 随后便是其他各族送来能歌善舞又容貌绝美的女子。 明刊讲求的是时效性,更应陛下要求做到了公开、公正、公平... 他们只负责刊印这些女子的画像,由百姓来投票天下美人榜的排名。 但这其中人气最高的并非来自少数民族,而是一名来北直隶的女子。 云慈音。 白衣长袖,腰肢盈盈一握,一颦一笑皆美艳不可方物。 尤其长袖飘动起舞之时,仿似坠落凡间的仙女随时都会回归天宫。 就在天下美人榜热度空前之时,京城里一家占地不大甚至之前根本没人在意的面馆突然火爆。 因为这家面馆之内来了一位白衣书生。 这位书生一身月白粗布长衫,剑眉星目极为俊朗。 他来自西北之地,进京参加今岁科举。 之所以突然火爆,是因为这个俊朗无比的书生身无分文,来到这家小面馆是为帮工。 不要工钱,只为一日三餐。 做工的同时免费为前来吃面的食客代笔,写些信件或其他,闲暇还会教导那些不认字的孩童识字握笔。 让他能被推到和天下美人榜相同地步的,是这位书生在小面馆和诸多学子辨经。 文人相轻,但这位书生的学问却让大批学子行礼高呼佩服。 此人没有任何清高模样,哪怕争辩学问之时也是和颜悦色,对行礼的学子也是一一回礼。 随着来到这处面馆的学子越来越多,这位书生的名气也是越来越大。 甚至京城里已经开始传颂,舞乐头名定属云慈音,科举榜首必为明尘。 陛下仁明,上天降下祥瑞。 仙女入凡尘为陛下舞乐,文曲降世为大明昌隆。 这就是崇祯不允许开设赌档,如果开设赌档必有大批人押注这二人夺魁。 更被人津津乐道的,乃是这叫明尘的书生还能做的一手好面食。 那是一种西北独有的宽面,用大碗盛装。 所以又被称为大碗宽面。 今岁科举和以往最大不同就在于抽签,用抽签的形式来确定你会被分在哪个考场几日开考。 这是因为学子太多所致,院试过后便可入京的政令没有被取消。 但同时也设置了一地有十名轮空签,轮空就是不抽签也不确定哪个考场和日期。 随时抽调临时确定。 明尘刚巧获得了一个轮空签的名额,轮空签就是没有签。 所以被称为无签。 那小面馆的掌柜也是个商业嗅觉极为敏锐之人,所以当即推出主打热门产品。 无签大碗宽面(嗳?这么整是不是有点危险...)。 虽然明刊只是说各族选派进贡舞乐,但百姓却早已把这个当成了陛下选秀。 历朝历代选秀都是劳民伤财的事,百姓对此深恶痛绝。 但现在的大明不是,百姓巴不得陛下多选些秀女收入后宫多生些皇子。 (所以这后世的人总是闹出乌龙笑话,把海选艺人叫选秀,更把古代妓女的专用名词跳槽挂在嘴边,看得人真是无语又摇头) 如今大明皇族人丁凋零,陛下更是还没子嗣降生。 崇祯无论任何政令还是朝廷处置官员,都会张贴告榜让百姓知晓。 所以现在百姓看天下美人榜的时候,也有一种为陛下选择良人的参与感在内。 反正现在的大明很跑偏。 最典型的就是普通百姓的主人公意识开始觉醒。 美人榜上的人受追捧不是百姓多喜欢,是他们觉得如此女子才能配得上姆家陛下。 以前也不是没有大才学子被推崇的先例,但那是因为百姓们喜欢他作的诗词很是崇拜。 但现在不是,百姓认为这是上天派来帮助姆家陛下打理政务的。 明尘不是没作诗词,而且他作的诗词绝对堪称惊艳。 甚至那家小面馆里就举行过数次诗词赛会,这也是大明时期科举预热的常见方法。 但...诗没少作词没少写,就是激不起太大的水花。 以往那种一首惊艳诗词就能轰动京城,甚至是展露才华就有富贵官宦人家前来交好的事....没了。 一个都没有。 明尘很自傲,这种自傲来自他对自己实力的了解。 正因如此,他在到达京城门口之前将自己的钱袋子摘下扔给了乞丐。 身无一文衣无一件,就那样施施然走进了京城。 在他看来,以自己的才华样貌钱财等俗物自会送至面前。 他甚至的都拒绝了苍离为他准备的人手和助力。 帮手,傀儡耳。 以自己的才华京城之内的官宦将趋之若鹜。 他想的没错,在以前的时候确实这样,不单有人会主动送上钱财更会把女儿下嫁拉拢。 但当他志得意满进入京城之后才发现...没人理。 他写的一手好字更能七步成诗,但这诗词就是卖不出去。 没人收。 他想,应该是一叶障目之辈太多所致,可走遍整个京城发现都是如此。 若非朝廷出台政策,外地学子可暂住百姓家吃用由朝廷支付银钱,他都险些饿死在京城。 他本想找个茶楼或者诗社等地打响名头,但最后唯一愿意收留他的只是一个小小的面馆。 但这样激起了明尘的斗志,屈身在如此小小面馆也好。 如此更能打响自己的名头,树立自己出身寒门但身负才学的形象。 他相信,自己的名头早已被京城官员所得知,甚至已经送进御书房摆在了崇祯的面前。 他这次又猜对了,他的名字真的已经放在了崇祯的御案上。 崇祯拿起一块猕猴桃果干扔给魏忠贤。 “那面馆是你开的?” 第四百六十八章难得糊涂 这位大明九千岁的产业,多到能和天水冰山录相媲美的地步。 但这老东西今天上交一点,明天上交一点就给自己留了一间面馆。 他说,那是他第一次出宫之时吃面的地方。 不大,也赚不了什么银子,但是个念想。 崇祯没坐在御书房,而是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手端猕猴桃果干的盘子正在吃。 一边吃一边把手里的盘子递到魏忠贤面前。 老魏满脸菊花的从盘子里拿起一块也在吃。 很奇葩。 皇帝给太监端吃的,而且崇祯屁股下石凳上的软垫此刻在魏忠贤的屁股底下。 “皇爷命老奴为评审献贡舞乐之人时,老奴就在想,那些人想干点什么就一定得闹出点动静引起皇爷的注意。” 老魏说着对崇祯再次递过来的盘子摇摇手。 “这个太酸,皇爷把桌上的蜜饯拿给老奴....” 啪嗒一声。 站在凉亭内王承恩手里的拂尘掉了,因为皇爷真的把石桌上装蜜饯的盘子递给了魏忠贤。 倒反天罡啊,这是倒反天罡啊这是。 奴婢都开始使唤皇爷了啊,给你果干那是赏赐竟然拒绝还让皇爷给你换一个。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崇祯对着他一指。 “滚出去!” 魏忠贤现在的样子和历史上没一点搭边的地方,领口上挂着墨镜,坐在地上靠着柱子美美的吃着蜜饯,对王承恩露出一个贱贱的笑。 他看不上王承恩,同样王承恩也看不上他。 但问题是,咱能做到的事你能吗? 别看你整天在皇爷身边伺候着,但皇爷给你拿过蜜饯吗? 待王承恩恨恨离去之后,崇祯扫了坐在那犯贱的魏忠贤一眼。 “接着说。” 老魏闻言收起脸上的贱笑微微躬身。 “这世间方法万万千,但究根结底想要引起主子的注意万变不离其宗。” “无非投其所好矣。” “论投其所好,这世间没人能比得上老奴这等太监。” 他说着把盘子里的蜜饯倒进袖筒里,随后再次开口。 “陛下喜好舞乐就一定会出现舞乐样貌出众之人,陛下重政务学识也定会出现惊为天人之才。” 他摇头。 “其实都是老套路了,没啥新鲜的东西。” “若是以往想要甄别会很难,但现在的大明不一样了,四书五经八股文学的再好也没有任何为官的可能。” “而且那些人想要培养出一个惊为天人之才,定要花费一番大心思...” 崇祯拿起一块果干丢在魏忠贤脑门上。 “屁话太多。” 老魏咧嘴嘿嘿,将那砸过来的果干也放进了袖筒里。 “以前呢老奴最恨文臣但也最怕文臣,吃了太多文臣的亏之后老奴就想办法去拉拢更多文官拜在老奴麾下。” “所以,京城所有举办诗会的地方,以及有能力花大价钱买下诗词的都是老奴的产业。” 这话堪称大逆不道,但他却说的无比坦然。 因为他把一切都已经上交给了皇爷,在皇爷面前也早就没有了任何需要隐瞒的事情。 纵然金山银山,也不如屁股下皇爷甩过来的软垫,纵然如何高高在上,也不如袖筒里的蜜饯来的有滋味。 “老奴关了所有诗会和收购诗词的地方,但同时又留下了一些人手,专挑那些自命不凡急着证明自己价值,却又对如今大明一窍不通之人下手。” “这些人其实很好甄别,与其说花费巨资培养不如说根本就没见过世面,装的文质彬彬毫无自得之形,但任何一个在市井摸爬的小厮都能将其耍的团团转。” 你看,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急着证明自己的才学,你就得作诗作词弄出点动静。 装腔作势的等着有人慧眼识珠上门去结交。 而且这些人就如魏忠贤所说,在深山老林里待的太久早就成了榆木脑袋。 看似学富五车还懂兵法心智上乘,但这样的人碰到从市井里摸爬滚打的东厂之人就是棒槌。 显眼的就像秃子头顶的虱子。 因为这些人和那些贫苦百姓家的读书人有本质上的不同。 不然你以为那明尘,又是如何得到轮空签的? “其实论对皇爷选秀这事也没人比老奴更清楚。” 魏忠贤说完咧嘴笑了笑。 “皇家选秀的过程极为繁琐,要求也极为苛刻,明律禁止大臣私自进献女子进宫,然后由内监进行一系列的核查。” “但明律上的内容在实际运作中想破很简单,真正百姓家的女子想出现在皇爷面前千难万难,没有足够份量之人背后运作是根本不可能的,就如先帝....” 啪! 崇祯挥起衣袖抽在魏忠贤的脑门上。 “再敢胡说八道朕灭你满门!” 崇祯知道这老东西要说什么,他这是要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小心一个人。 张嫣。 天启正妻懿安皇后。 就如魏忠贤所说,明朝对后宫的人选是面向所有百姓的,不看出身只看品行。 但没有一定背景的想突破重重阻碍,最后站到皇帝面前基本是没可能的。 尤其是天启时期的大明,上下沆瀣一气龌龊勾当多到让人心惊。 但这样的话绝不能让他说出口。 看着嘿嘿笑的魏忠贤,崇祯挥挥手。 “滚!” 魏忠贤滚了,戴着墨镜袖筒里装着皇爷的蜜饯美滋滋的滚了。 崇祯看着魏忠贤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这老东西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告诉自己。 只要皇爷别被美色所惑,就算他们有再多花招老奴也能一个一个把他们拎出来干掉。 但您要是骚劲上来了非要那啥嗯哼的,那老奴就只能提前想办法干掉他们。 如今的魏忠贤在大明已经再不是呼风唤雨的九千岁,但想玩点邪的骗过他这双眼睛也是没有任何可能。 他只是老了,不是死了。 他用一个面馆,就过滤出来了明尘。 深谙选秀门道的他,那天下美人榜同样是他用来甄别的手段。 同时用这种办法告诉崇祯,皇宫里的贵人们都是被怎样送进来的。 又是怎样成为皇帝枕边人的。 这也是他把王承恩赶出凉亭的原因。 有些话,有些事...难得糊涂。 第四百六十九章一部举一人 今日早朝。 但和以往不同,今日早朝的要商议的内容比较多。 安南大胜要论功行赏,萧云举、陈奇瑜、阎应元、孟闻玉,还有云南巡抚谢存仁以及云南各地官员等等。 这是一个很复杂但也有规律可循的过程,好像整个华夏古代王朝最擅长的就是战后封赏。 擅长的都形成了一条完整产业链的地步。 但内阁的大臣们犯了难,以往战场大胜只要按照规矩上奏封赏的内容,然后由陛下定夺就行了。 可陛下之前直接把总兵放到二品大员的位置上,品级和俸禄都被拉满了。 所以只能象征性的写了一份递了上去,看陛下怎么说吧。 可崇祯看了看这份折子后随手放到一旁,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河南巡抚郭增光致仕,河南巡抚之位出现空缺,诸位爱卿以为谁出任河南最为合适?” 来了。 所有人都知道河南巡抚的位置出现了空缺,但所有人也都认为陛下会先处理安南之事,再定河南巡抚人选。 “禀陛下,臣举荐河南府知府金声为河南巡抚。” 第一个开口的不是孙承宗也不是毕自严,更不是房壮丽。 而是工部尚书韩爌。 这话让毕自严斜着眼睛看向韩爌,那眼神里的意思很简单。 跟你工部有个鸡毛关系,你蹦出来干什么玩意? 就连房壮丽都是皱了皱眉头。 现在的大明官员晋升真的已经彻底脱离祖训,金声去年才科举为官,且直接做了一地知府这就已经算是离经叛道了。 但在金声之前还有个更离经叛道的,史可法。 连科举都没参加直接做到了湖广巡抚的地步。 就在韩爌话音落下之后,刚刚回京不久的刑部尚书刘鸿训出列。 “禀陛下,论能力金声足以胜任河南巡抚,但臣认为河南按察司佥事王家彦更为合适。” 大家都是内阁大佬,所以毕自严想推举刘理顺,房壮丽想举荐李标不是秘密。 而且这王家彦和金声本就是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所以刘理顺和李标也没太过惊讶。 现在还只是提名,真正做决定的时候还没到。 河南巡抚啊,那可是超级大省的一地主官,有了这样的履历未来必是一片坦途。 兵部在首辅大人的手里,对文官的任用一般不会说话。 户部支持刘理顺,吏部支持李标,工部提举金声,刑部举荐王家彦。 所以这朝堂六部里就剩下礼部没说话了,同时还有都察院李邦华这位大佬没有发表意见。 但礼部的意见基本上也都是按照现有提名,来发表赞同或反对。 很少有礼部直接举荐一地巡抚的先例。 但在杨嗣昌开口之后,所有人都是一愣。 因为这个名为礼部左侍郎实则行使尚书职权的杨嗣昌,给出了一个很少被提到的名字。 “臣,举荐台州知府王养正。” 这一下朝堂之上的氛围突然变得不一样了,因为被举荐的候选人没有一个重复的。 而且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去年才参加科举为官被下放各地。 但每一个都展现出了自己牛逼的一面。 王养正的名字在朝堂上出现的频率极低,甚至登上明刊的次数都是少之又少。 但此人到任后,台州造船厂红火无比效率出奇的高。 他把所有外出造船的台州工匠召回,更是联合吴念光打造出了一支两万人的正规水军。 那铁甲大船已经开出船坞,直奔福建为收复台湾做准备。 同时他带领人开垦良田,更在太平县松门卫(温岭松门镇)打造了一处海产作坊。 浙江卖到云南等地的海产里,松门海产就占了一成之多。 这是一个低调但军政一把抓的好手,台州府的田亩不多甚至出行都以水路为主。 但人家就是把经济给你拉上来了,而且名列前茅。 这一下朝堂六部里的五部各举荐一人,局势变得更加复杂。 尤其李标更是吧唧了一下嘴,他之前就有心理准备,因为尚书大人早就给他列出一大串竞争对手的名单。 但这名单里也不包含王养正啊,这就是凭空又多出一个对手。 而且还是被礼部在朝堂上直接举荐的竞争对手。 崇祯点点头。 “黄卿,你来说说。” 这事其实和兵部没啥关系,一般情况下都是打酱油的,要么附议要么保留意见。 但陛下开口了,兵部左侍郎黄道周出列。 “回陛下,臣认为武昌知府吴甘来当为河南巡抚最佳人选。” 好家伙。 这下更热闹了,而且朝堂六部也真正实现了一部举荐一人的地步。 而且又多出一个吴甘来,这同样也是一个很少出现在朝堂上的名字。 出现的少是因为吴甘来的头上还有个史可法。 湖广被分开后,史可法是湖北巡抚,吴甘来还是武昌知府。 但这个人也是玩政务的一把好手,这个人能力的最直接体现,就在于祖大寿从辽东带到湖北的那些人都跟乖宝宝似的。 “毕卿,户部可有举荐的人选。” 毕自严当即举贤不避亲。 “禀陛下,臣举荐户部左侍郎刘理顺为河南巡抚。” “刘理顺虽为官时间不长,但正值大明事务最为繁杂之时,已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且身在户部支配天下钱粮当为河南巡抚的不二人选。” 这就是清官的底气,我就是举荐自己的直接下属,根本不怕任何人嚼舌根子。 崇祯点头,这刘理顺为去年科举状元,更是自己直接钦点进入户部的,能力和忠贞都不用怀疑。 “启禀陛下,臣以为不妥。” 就在毕自严话音落下之时,吏部尚书房壮丽出列。 “刘理顺能力有目共睹,但户部也只是支配钱粮而已,一地巡抚所需之能并非只有钱粮,更要着眼全局。” “遂臣以为,河南巡抚的最佳人选当为吏部左侍郎李标。” 他说着瞥了一眼毕自严。 “论着眼全局非吏部莫属,因为吏部的人不是只会打算盘,而是挑选出谁最适合打算盘,谁又打错了算盘。” 这就属于人身攻击了。 毕自严可不是吃哑巴亏的主,当即躬身开口。 “陛下,只会参奏者当为小人乎,连算盘都不会指望他人者,与那田尔耕何异耶....” 第四百七十章朕食有味,寝能安 如果说房壮丽的话属于人身攻击,那毕自严这就属于直接骂娘了。 田尔耕怎么被拿下的所有人都知道。 尔耕尔耕,别人种田你吃现成的和吸血蚂蟥没区别。 你说姆们户部就是一群只会打算盘的,但你他妈的吏部连算盘都不会打,就是一群打小报告的。 只会打小报告定为小人乎,连算盘都不会还要指望他人废物矣。 两个朝堂大佬掐架,也让户部和吏部的人开始撸胳膊挽袖子。 跟谁俩呢这是啊,跟瓦们扯这套棉袄棉裤你真是飘了啊。 一场混战开始了,户部和吏部相互攻讦打脸,啥难听说啥,所有的遮羞布都在朝堂上被相互撕开。 直到一刻钟之后毕自严当先表态。 谁去接任河南巡抚都行,就李标不行。 而房壮丽也是一甩袖子,谁去臣都支持,只要不是刘理顺就行。 大明的相对论出现了。 这一幕的出现其实也定下了一个基调,那就是刘理顺和李标已经被排除在河南巡抚的人选之外。 僵住了。 现在的局面已经僵住了,刘理顺和李标被排除在外,剩下的人选无论举荐谁都会出现分歧。 就在所有人都为之皱眉的时候,李邦华出列。 “陛下,既然河南巡抚人选暂时无法定下,那是否商议一下安南巡抚以及总兵的人选?” 孙承宗也是在此时开口。 “李大人之言在理,臣附议。” 安南重新纳入大明版图,但现在只有军队没有文官理政是有极大隐患的。 所以在李邦华出口之后崇祯也是点头。 “安南形势复杂且多为未开化之民,必有能力够强镇压一地之人前往才能让朕放心。” “李卿,可有合适人选?” 李邦华闻言躬身:“陛下所言甚是,安南形势复杂且对大明极为重要,理政之臣非但要能力超群且需深谙钱粮之道。” “遂,臣举荐户部左侍郎刘理顺为安南巡抚!” 孙承宗随即开口:“臣,附议!” 嗳? 不是,嗳?你们...不是..我..嗳? 刚刚和吏部战斗完的刘理顺突然愣住了,不,准确的说他是突然明白了。 明白了陛下为何让各部举荐,又为何放任吏部和户部相互撕破脸的原因。 原来,陛下这是想让自己去安南呢! 安南被定义为大明粮仓后方物资输送根据地,这样的地方还有比自己更合适的人选吗? 因为这地方最缺的就是巴拉的算盘的人呢。 户部吏部撕破脸绝了自己接任河南巡抚的路径,然后人家都察院左都御史说了。 安南啊,得需要一个贼有能力的人才行。 首辅大人说,嗯呢,本座同意。 陛下也说了,是啊,得有一个能力贼强的朕才放心。 陛下领着都察院大佬和首辅大臣唱了出双簧。 然后,自己这个京官,还是户部左侍郎妥妥未来官场新星的倒霉蛋被发配安南了。 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而且自己还要跪地领旨谢恩。 陛下说了,有刘卿坐镇安南,朕食有味,寝能安。 首辅孙承宗表示,陛下所言甚是。 左都御史李邦华也是当即开口,陛下英明,臣附议。 定了,刘理顺成为安南第一位巡抚的事就这么定了。 看着刘理顺眼泪都快掉下来却强颜欢笑的样子,李标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刚才还他妈跟个小公鸡似的,炸起翅膀和姆们战斗,现在好了吧... 可他的笑才刚出口就憋了回去,因为李邦华再次举荐。 “陛下,安南复杂在政务但也在安抚引导,遂需一个能力够强且深谙用人之道的能臣前往。” “臣,举荐吏部左侍郎李标为安南布政使,如此安南才能成为大明绝强助力。” 话音落下,孙承宗出列。 “李大人言之有理,臣附议!” 崇祯当即表态,有李卿前往朕甚是心安。 这下公平了,吏部主推和户部主推之人全部有了去处。 随后在李标和刘理顺目瞪口呆之下,其他的人事任命开始了。 史可法进京接替刘理顺成为户部左侍郎,武昌知府吴甘来接任湖北巡抚。 李标和刘理顺突然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王家彦和金声这二人必有一个进京接任吏部左侍郎。 以这俩人的能力,任何一个成为吏部左侍郎都是绰绰有余。 然而... 调宁夏巡抚焦馨进京接任吏部左侍郎,河南府知府金声升任宁夏巡抚。 这让两人同时愣住,吏部左侍郎的位置给了原宁夏巡抚焦馨,这京城里的空缺就已经被填满了。 金声没能进入京城升任了宁夏巡抚。 所以这一直悬而未决的河南巡抚有了人选,必是王家彦无疑。 但就在他们这样认为之时,首辅孙承宗再次开口。 “陛下,大明央行的事务愈发繁重,且按照陛下的旨意大明央行已经到了需要独立六部之外运作之时。” “臣举荐河南按察佥事王家彦,为大明央行首席,执掌大明央行连通大明全境。” 这下愣住的不止刘理顺和李标,就连朝堂上其他的朝臣也是愣住了。 今天朝堂上没有回旋镖,但尽是让人看不透的迷雾。 都以为王家彦最后胜出,会成为新任河南巡抚,但转头却变成了大明央行首席。 这是一个之前没有的官职,但也是所有人都知道权力有多大的官。 大明央行,掌大明所有钱财往来以及印发铸造货币。 不在朝堂六部管辖,因为这本身就是独立六部之外的第七部。 而那最先被放出来,让户部和吏部一顿争抢的河南巡抚被放到了最后。 到了这个时候不单是李标刘理顺,就是其他朝臣也明白了。 最先放出来就是为了让户部和吏部去争,然后用两部大佬之口否决了刘理顺和李标。 最先解决李标和刘理顺的去处,不是他俩在陛下心里最重要。 而是解决了这俩货,后面的人事任命就会变得简单多了。 没人再争也没人再抢,没有按照户部的意思也没采纳吏部的意思。 最后,这被所有人惦记的河南巡抚给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人。 台州知府,王养正。 第四百七十一章当代中山王 但凡权力更迭官员调动,都会引发人心惶惶,甚至是明争暗斗。 可崇祯就是把这么大规模的官员调动,用清汤寡水的方式给解决了。 而且仔细去看,每一个任命都是具有深意的。 安南被定义为大明粮仓,这样重要之地的巡抚没有比毕自严亲手带出来的刘理顺更合适。 刘理顺是把好手,但安南不是大明腹地,情况极为复杂这就需要一个牛逼的HR进行人员管理。 整个大明看下来,还有比房壮丽亲手带出来的李标更合适吗? 这俩人一个主政一个管人事,想在这两个人的底下玩花活基本没可能。 文官被大调动,但这场朝会并没有结束。 因为之前的所有调动任命都是文官,武将的事还没有任何涉及。 但相比文臣调动,武将就要显得简单很多。 无非就是选出一个合适的人,去往安南接掌兵权配合刘理顺和李标。 在朝臣看来安南总兵很好选,萧云举就在安南,广西副总兵阎应元此刻也在安南,除此之外还有个云南副总兵陈奇瑜。 随便让任何一个担任都可以,这些人也都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但崇祯摇头。 “云南总兵萧云举挂复南将军印,广西副总兵阎应元为复南先锋元帅收复大明失地!” 这道旨意一出,所有都知道陛下为啥没提赏赐的事。 因为在陛下眼里萧云举和阎应元的活还没干完,自然没到赏赐的时候。 大明一般用的都是平南将军印,亦或者平东、镇西之类的。 但陛下用的是复南。 这两个字表面上是给萧云举的名头和命令,但实际上是在告诉满朝文武。 那是在收复失地,不是对外开战。 按照惯例,大明文臣言官会在皇帝下旨征讨开战的时候出来死谏。 有伤天和,劳民伤财之类的云云。 用这种办法来彰显皇帝的英明,朝臣的忠贞,天朝上国的爱好和平。 但崇祯一个复南让所有人闭嘴,别跟朕整那些没用的。 你敢张嘴朕就召唤回旋镖干你脑门。 都察院左都御史和内阁首辅配合陛下唱双簧,你以为只是在安排人事任命? 不,那是已经把回旋镖捏在手里了。 收复失地便不是对外开战,谁敢阻拦谁就是奸臣贼子通敌卖国。 而用了复南二字,也就说明陛下没有让萧云举、阎应元担任安南总兵的意思。 所以这安南总兵的人选又出现悬念了。 “禀陛下,臣举荐辽东大营朱梅接任安南总兵一职!” 得了。 随着孙承宗这句话出口,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又一个之前郁郁不得志的家伙一飞冲天了。 朱梅,辽东大营猛人之一,祖籍辽东广宁前屯卫(辽宁绥中)。 天启六年,面对建奴十三万大军攻城,此人整整坚守二十四日未让建奴前进一步。 一炮干翻黄龙帐重伤努尔哈赤,导致努尔哈赤最后挂掉的就是这个朱梅。 “允!” 这个任命看似走个过场而已,但朝堂里的所有人齐齐眼神一缩。 在陛下看来,安南死的人还不够。 朱梅这个屠夫到了安南,定然会掀起滔天的腥风血雨。 同时向南开战彻底将暹罗、真腊等国纳入大明版图已势不可挡。 “安定、平安乃人心所向,但永久的安定并非向上天祈祷就能得来的。” 崇祯说完看向下方众臣。 “唐都名长安,取的便是长治久安,南宋定都临安,要的也是安定无乱,但真正安定并非取一名便可得,靠的是绝对的实力,别人不敢来乱的实力。” “礼部,取消安南之称,定名昌南布政使司!” 昌南,这是一个在历史上不存在的名字。 但如今有了,没有安南更没有什么镇南,但昌南二字透露出来的霸气,让整个朝堂文武瞬间挺直腰杆。 “臣等,遵旨!” 昌,为中昌,即为中昌便为起始,因为在安南之外还有更南之地。 陛下要的不止将安南彻底并入大明版图,更要把所有不属于大明的印记全部抹掉。 昌南巡抚、布政使以及总兵的人选全有了,这场朝会也到即将结束之时。 但首辅孙承宗出列开口。 “禀陛下,臣为内阁首辅事务繁重,如今正值收复失地军务繁杂之时,臣力有不逮,恳请陛下允臣辞去兵部尚书位专心打理内阁。” 这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如今大明都知道,内阁大臣们将卸任各部尚书之位,六部尚书的位置将会出现巨大变动。 但都认为这会出现在科举和舞乐之后,可没想到首辅大人在今日提了出来。 五军都督府成了摆设,兵部尚书的职权成了大明立国之后最大之时。 尤其现在对南用兵,这份权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崇祯闻言点头。 “首辅可有举荐之人?” 而就在首辅孙承宗说出举荐之人的名字后,朝堂众臣脸色齐齐一变。 “臣,举荐提督四川军务秦良玉!” 鸦雀无声。 整个朝堂之内因为这个名字的出现瞬间静了。 不是秦良玉能力不够更不是资历不够,而是身为女子之身没有掌兵部尚书的先例。 这比封侯还要让人震惊。 哪怕之前陛下为马千乘追封定安侯,朝臣们也没往这方面想。 因为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而更让朝臣们震惊的,是在首辅大人的话音落下之时陛下当即拒绝。 “老夫人统军之能不在首辅之下,更可称为当代中山王,然其为女子身又出身土司,此举与礼法祖训不合。” 你听听,你听听。 陛下确实直接挥手拒绝,但是怎么拒绝的你听到了吗? 统军不在孙承宗之下,更能称为当代中山王。 大明只有一个中山王,徐达。 那位辅佐太祖打下偌大江山,更被称为不败军神的大明军人的偶像。 统军不弱孙承宗,更是当代徐达说明什么? 说明在陛下眼里老夫人就是兵部尚书的不二人选。 拒绝,是在告诉朝臣们。 到你们了。 能在如今的朝堂里站着的没有一个老年痴呆,所以他们都极为清楚的记得,当初陛下是怎么逼迫黄立极让孙承宗成为兵部尚书的。 “禀陛下,臣启奏此事由太祖定夺,若太祖同意便不是违背祖制礼法。” 随着孙承宗这话出口,所有朝臣们同时躬身。 “臣等,附议!” 第四百七十二章当街行凶 京城里的有轨马车开通了。 这代表大明的祖训又一次被破了,无论什么出身的只要买票就能坐在同样的车厢里。 太神奇了。 百姓们从没见过这么稳,速度这么快且车厢这么长的马车。 车厢的长度达到了之前马车的十倍,但却只用四匹马就能拉动这巨大的车厢,平稳的穿梭在偌大繁华的京城里。 这车厢很有意思,居然是一节一节的,相互之间用一个大铁钩相连。 一点颠簸的感觉都没有,只有马蹄踏地发出的嗒嗒声。 百姓乘坐的公交车一次一文钱,因为这公交车是以南城、北城进行划分的。 起始站点就一文钱能坐到底,终点站就是南城这头到那头,想去西城下车再花一文钱就能到想去的地方。 很简单,简单到百姓们听一次就知道如何乘坐的地步。 尤其那公交车上负责摇铃喊站点的吆喝声,成为了如今京城里一道独有的风景线。 恰逢舞乐献贡和科举时节,京城里的公交车人满为患。 每一个外地来的都想感受一下,这之前从未出现过的公交车是何等感觉。 朝臣们有一条专用线,自从有了这条专用线能直接进入皇宫。 大臣们的早朝也不用再那么辛苦了。 整个京城里人头攒动,各个民族的人全部都有。 尤其那些少数民族的姑娘们,穿着漂亮的衣衫在京城里笑着游逛的样子真的很美。 她们第一次走出大山,也第一次来到京城,更是第一次亲身体会到了大明的繁华。 她们喜欢京城,更喜欢陛下。 是陛下让她们能来到京城,让她们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 就连纹面的生苗女子也都来到了京城,她们是自卑的也是害怕的。 但礼部左侍郎杨嗣昌大人告诉他们。 尔等昭容,陛下亲赐昭容名。 但有敢欺辱谩骂尔等者,本官必面圣参奏砍下其人之头。 挺起脊梁,才能为陛下扛起大明长城。 她们听不懂官话,甚至连一句汉话都听不懂。 所以当她们听到礼部官员为她们翻译之后,杨嗣昌大人已经走了。 她们伸手摘下头上遮住脸庞的斗笠,挺直脊梁对着皇宫的方向跪地磕头。 进贡舞乐,她们是陛下钦点的一份子。 纹满了漆黑图案和诡异文字的脸上,迎着京城和煦的阳光露出了属于她们的微笑。 不再恐怖丑陋,反而有种独特的美感。 各个族群的到来,心里的感受和昭容苗女是一样的。 他们感受到了大明的不一样,也感受到了来自陛下的恩赐。 他们很直接。 直接到会提起武器,杀光陛下所指方向的一切敌人。 直接到会用身体,去挡住所有欲要伤害陛下的刀剑。 陛下说,我们都是明人。 这繁华迷人的大明,也是我们的大明。 能让京城变得如此和睦明刊功不可没,在无形之中拉近彼此的距离。 让京城百姓有种主人公的心态,热情也毫无保留的去招待所有来到京城的客人。 但这其中,还是出现了不和谐的一幕。 西北回民,和其他民族事不同说完,是格格不入的。 他们没有其他民族的兴奋,也没有其他民族的那份向往和归属感。 警惕冷漠的看着周遭的一切,拒绝任何人靠近,更拒绝接受任何人表达出的善意。 五城兵马司很忙,京城的治安能好到如此地步,李若琏可谓居功至伟。 这个在历史上执掌锦衣卫的家伙很强,尤其被崇祯放到五城兵马司的位置彻底释放出了他的能力。 但一直以儒雅示人的李若琏,此刻的脸色却是极为难看。 五日前,一队西北来的商队进城前拒绝接受检查。 在明确进入京城不得携带兵刃武器时,竟突然暴起砍伤了一名兵卒,抽出武器在城门摆出防御阵型欲要顽抗。 最后还是工部官员出面劝说,这些人才面色不善的交出兵器进入京城。 三日前。 一队回族商队霸占客栈酒楼大堂礼拜,起初客栈酒楼的掌柜也没说什么。 毕竟现在大明各民族一家亲,这些人都是外地来的客人好生招待就是了。 但这些人却要一日礼拜五次。 日出拂晓为晨礼。 正午为晌礼。 下午三点钟至五点为晡礼。 天黑之前为昏礼。 日落晚霞消失至午夜为宵礼。 全部都在饭点生意最好的时候,而且占据酒楼大堂不允许任何人进出打扰。 但有打扰礼拜者当场翻脸动手伤人,就连酒楼的小二掌柜都不行。 极其的霸道蛮横。 官差介入这些人立马变成受害者,状告汉人不尊重他们的信仰习俗,更亵渎了他们的信仰。 他们只是住店的,但却霸占了整个客栈酒楼。 官差的劝解还没说几句,其中一人以头撞柱当场晕死过去,随后引发大乱。 最后礼部和工部的官员齐齐而至,才将事件平息。 昨日,一名被朝廷聘用的红绿灯岗哨之人被回民生生打死。 这个被聘用举牌红绿灯的乃是一名战场伤卒,右腿落下残疾走路很慢,而且颈椎被马匹冲撞导致头一直低着根本抬不起来。 崇祯对这些战场下来的老卒很是心疼。 他非但成了第一批迎娶蒙古女子成亲的伤残老卒,也是第一批被聘用成为执掌红绿灯之人。 他很满足。 是陛下让他有了妻子有了家,如今还有了一份体面收入也足以养家的营生。 他真的很满足,也极为珍惜眼下得来不易的安定。 因为珍惜,他比其他人做事更加仔细,轮岗之前都是把交通岗亭全部擦洗干净才会回家。 因为走路慢,所以他会提早从家里出来,然后花上三文钱吃上一碗热汤面再去做事。 他是从战场下来落下残疾的,所以面馆的掌柜都会在他碗里放上一片冒油的肥肉。 他照常花三文钱吃一碗热汤面,碗里依旧有着一块冒油的肥肉。 但今天,他碰到了前来吃饭的西北回。 就因为咬着肥肉的时候,不经意抬头看了一眼这些人一眼,他被当做挑衅和藐视真主被生生打死。 行凶之后,这些人极为傲慢的告诉赶来的官差。 你们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我们还要赶回去礼拜,有事去找工部和礼部的人吧。 第四百七十三章来自刑部大佬的指点 他们能走出西北,是工部联合他们组成了商行。 他们愿意走出西北,更是受到了礼部的邀请。 所以在他们看来不是朝廷给了他们什么恩赐,更不是皇帝让他们的生活变得不一样了。 而是皇帝需要他们,是朝廷要拉拢他们。 这件事在京城掀起轩然大波,京城百姓和各地前来京城的各民族之人,心中也是充满了愤怒。 因为这些西北回民非但对汉人冷漠警惕,对其他民族的人同样傲慢无礼。 成群结队的出现在京城各处,极其的嚣张。 而更让李若琏眼底闪过一抹冰冷的是,昨日刚刚打死那名伤残老卒,今日又有数十份状告摆在了他的桌子上。 这些人成群结队的上街,以试吃之名大快朵颐随后转头就走。 被摊主拦住要求付钱时,又以听不懂汉话为由拒绝。 当官差赶来之后,当即撒泼打滚说是这些汉人摊主欺负他们不懂汉话,刻意欺诈他们的钱财。 这样的事情,仅一日就出现数十起之多。 最严重的一次,是这些人砸了一家规模不大的酒楼。 原因是这家酒楼烹制售卖亵渎真主的豕肉。 豕肉,便是猪肉。 这些人就像一颗毒瘤被放进了京城,和京城其他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尤其五城兵马司的不作为,更是惹得民怨沸腾。 这份李若琏整理好的奏报被送进御书房,崇祯眯着眼睛看了一会之后递给王承恩。 “告诉乔运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乔运升,这是崇祯登基后第一批启用的官员,为顺天府尹。 如果说五城兵马司是治安队、消防队、城管大队的结合体。 那顺天府尹则是真正维持京城地方治安的衙门。 这个人很低调。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早朝结束的时候你抡圆膀子扔出去一块砖头,就能砸中五六个各部员外郎的京城地界。 他这个顺天府尹想高调也高调不起来。 乔运升此刻正在刑部尚书刘鸿训府里,顺天府尹属直隶衙门有面君的资格。 但在刑事司法上又和刑部紧密相连,有小刑部之称。 京城里因为这些回民闹得民怨沸腾,乔运升也是脸色不善的来见了刘鸿训。 “大人,这些人愈发放肆践踏律法,京城已是怨声载道,更有百姓围堵五城兵马司以及工部和礼部...” 刘鸿训正在浇花,听完乔运升的话之后却问出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知道陛下为何会对文官进行如此大的调整吗?” 看着有些不明所以的乔运升,刘鸿训放下手里的水瓢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坐下。 “史可法能被任命湖广巡抚,乃是时局造就,当时陕西大灾朝堂动荡,陛下手里能用的人不多能信任的人更不多,所以他成了湖广巡抚。” 这话让乔运升更加的茫然,因为大人的话和自己的问题风马牛不相及。 “但他的能力仅限于当时的湖广,现在的湖北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之外,所以他被调入京城到了毕自严麾下。” 说完伸手点了点乔运升。 “你也是如此。” “你能成为顺天府尹也是时局使然,所以眼下的局面对你来说是危机但也是机遇。” 乔运升听到这里当即躬身,能有内阁大臣开口指点这本就是天大的机遇。 看了一眼乔运升,刘鸿训微微点头。 “宁夏为回民聚集之地,焦馨很不错,能力足够忠心也不用怀疑,但他也不再适合如今的宁夏。” 随后他对乔运升又问了一个问题。 “可能想通为何接替焦馨的是那金声?” 金声这个人为官时间很短,又是河南府知府,和顺天府尹衙门的交集很少。 所以乔运升对这个金声并不了解,刘鸿训再次缓缓开口。 “此人行事风格够果决,同样...足够阴损狠辣。” “那王家彦在河南用一枚玉佩,将所有身患梅毒的女子聚集在一起,联合太医院试验治疗梅毒的药剂。” “但你知道这个金声做了什么?” 刘鸿训说完也是皱了皱眉头,随后摇头开口。 “他以刑讯逼供之名,用那些犹裔之人试验麻沸散。” 如果这些还算普通的话,但下一句让乔运升的后背都是陡然一凉。 “其以刀深划股臂、见骨,剔筋断脉、剁趾,复以滚油烈火炙之,既试药效更试存活率。” 话虽短,但在乔运升的脑海里已经出现了一个地狱般的景象。 金声,以审讯之名,将开封犹裔拉进大牢模拟战场兵卒受伤的所有场景动刑。 一刀,把胳膊和大腿皮肉生生划开,再撕裂伤口露出白骨,在巨大的伤口里填满泥土杂屑。 挑断手脚筋,剁下脚趾泡在泥水里,试验发炎腐烂需要多长时间。 穿上厚棉衣淋火油焚烧,再用水浇灭火,用刀挑开焦化和皮肉粘连在一起的衣服,随后再把人放进蚊蝇聚集恶臭之地。 看其多长时间死,死的时候是何种症状。 要的就是试验麻沸散的止疼效果如何,同时也试验人体的极限在哪。 若非刘鸿训乃是刑部尚书,不然这事就连他都不可能知晓。 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地室积冰,囚足履上,上悬索。 不履冰则手挽索,力竭必履。 他这是在模仿辽东战兵在冰天雪地之下的极限。 将人吊起来光脚踩着巨大冰块上,脚痛就会用胳膊向上牵引,但没了力气脚就会踩在冰块上。 这种疼胜过凌迟万万倍,那种疼没人能受得了。 更让乔运升为之震惊的是,刑死者,九百八十六人。 也就是说,金声用世间最毒的酷刑一共整死了九百八十六个犹裔。 直接推动了大明麻药的研发进程。 “所以你现在明白为何是金声接替宁夏巡抚了吗?” 听到这里,乔运升点头却皱起眉头。 “如此说来,陛下是要对他们的大本营宁夏动手,可如此一来定然大乱,工部和礼部的安抚就是为了...” 刘鸿训摆摆手。 “他们在京城如此放肆就是在试探。” “试探陛下的态度也在试探陛下的底线。” 说完看向乔运升。 “无端对一个族群镇压,就会让其他族群兔死狐悲,陛下打造的各民族大一统的局面就会失败。” “所以,他们越嚣张也才能出现同仇敌忾的景象。” 说着摇摇头。 “西北回族,也是大明子民,一个族群里并非全都是坏人。” “心向大明者尚众,所以陛下要的是甄选!” 第四百七十四章真相,残酷又丑陋 一个庞大族群对所生活的国家没有归属感,甚至心生敌意。 这一定是有问题的。 族群有问题的同时,这个国家也一定是有问题的。 所以刘鸿训告诉乔运升,陛下要解决的是问题。 而不是解决人。 杀光了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所以要杀的只是有问题的人。 这话很绕,但乔运升听懂了。 “人为利益动,陛下给了诸多优待但这些人却逆向而行的原因只有一个。” “有人给了他们更多的利益。” 乔运升开口。 “大人,如今这些人在京城嚣张跋扈引得怨声载道,如果不出手将其镇压律法威严何存,陛下恩典...” 刘鸿训摆手,直视乔运升双眼近乎一字一顿的开口。 “律法真正存在的意义,并非惩恶扬善。” “而是大快人心!” 尤其最后一句,让乔运升惊的呆愣原地。 这样的话和他的理念是相悖的,律法就是为了维护人间秩序惩恶扬善是他从小接受的教育。 可如今大人却说.... 看着呆立当场的乔云笙,刘鸿训微微摇头。 “是不是认为老夫此言荒唐至极,是不是更认为如此律法便成了掌权者愚弄人心的工具?” 他起身,来到乔运升面前站定。 “错了,因为律法的出现和真正的作用,从来都不是针对坏人的,更不是为犯法者制定的。” “律法,真正的作用是要让人知道犯罪的成本,从而不敢犯法。” “用律法惩治犯错之人,才能提升律法的公正和权威,也才能达到震慑的作用。” 他说着伸手拍了拍乔运升的肩膀。 “坏人要足够坏,用律法惩治的时候才能大快人心,当众行刑才能让人知道触犯律法的下场。” “陛下之前就说过,官者,人杰也,所以人和人之间是有区别的,这种区别不在出身不在才学,而在认知。” “身为一个执掌律法者,却不明白律法是什么,更不知道律法为何而来,又如何能够真正去执掌律法?” 乔运升嘴唇颤抖的看着眼前的刑部尚书大人,他突然懂了。 懂了明律里互殴一词的来历和用意。 明律定,手足殴人不成笞二十,成伤或他物殴人不成笞三十,他物殴人成伤笞四十。 相互殴伤需各按伤势定罪,若后下手方理由正当可减二等处罚,但致人死亡或殴打兄姊、伯叔等即便后下手且理直,亦不可减刑。 哪怕有人去你家打你,不还手任打,对方罪责。 若还手便为互殴。 若先打你的是叔伯哥姐之类的,还手就是全责,哪怕你占理也要赔对方医药银、误工银、损失银.... 原本乔运升对互殴二字没有任何感触,以为这二字的出现只是为维持律法的公正。 但直到今天,直到刘鸿训大人开口之后方才明了。 错了。 不是明律错了,而是自己的理解一直都是错的。 以为那是在惩处犯错之人,更以为那是为了区分细化审案之时的定性之词。 但直到此刻他才知道,明律之中的互殴二字根本就不是给犯错之人设定的。 而是给没犯错之人设定的。 挨打不还手,官差取证大人问案就要简单得多。 无论原因是什么,动手打人就要赔偿治罪。 可一旦还手问案的时间就会被无限延长,查案的难度也会上升无数倍。 所以这互殴二字的真正用意,就是让你不敢还手。 不敢还手就不会发生械斗更不会出现命案,治安指数和治理难度就会直线下降。 夜不闭户的和谐社会出现了。 所以律法存在的最大作用就是威慑,让你知道犯罪的成本有多高从而不敢犯罪。 并非单一的用来惩处犯人量刑的工具,一切从源头开始掐灭才能树立律法的权威性。 坏人要够坏,杀掉才能大快人心拍手称赞。 人心就是这么愚蠢,若只犯小错便杀头抄家,还会有人在那为其鸣冤叫不平。 所以有时候明知某人有罪而不拿,就是要让他再坏一点,造成的伤害和损失再大一点才能达到想要的效果。 真相从来都是如此,残酷又丑陋。 刘鸿训在乔运升的肩膀上再次拍了拍。 “刑部也会出现变动,因为现在的刑部很多人也不适合待在如今的位置上,这对你来说是个机会。” 说完摆手阻止了乔运升要躬身行礼的举动。 “不必感谢老夫,老夫能被陛下放在刑部尚书的位置上,看中的便是老夫对律法的理解和对大明现状的了解。” “所以对你说这番话,乃是职责所在。” 随即转身摆手。 “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 “如果老夫没猜错,陛下给你的旨意也该到了。” 乔运升还是对刘鸿训大人恭敬行了一礼,随后转身大步离去。 他听懂了刘大人话里的意思,尤其那句对大明现状的了解。 大明现状为何? 族亲。 族亲二字非是少数民族独有,汉人的族亲也是个庞大的数字。 一村一寨同祖,这就会出现一村一寨共同抵抗律法的现象。 而造反作乱,更是由族亲带动而起。 律法,要的是让人不敢犯错不敢作乱,想达到这样的效果光杀是不够的。 因为太祖就曾这样做过,效果并不理想。 他刚刚走出刘鸿训府邸,便有人前来告知陛下的旨意到达了顺天府衙门。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这一刻的乔运升没有之前的怒气,脸色平静的下令。 “将那被打死之人的妻子带至于衙门大堂,请明刊的人过来。” 随即大袖一甩。 “将那胆敢当街杀人之辈全部拿下!” 大人的话已经很清晰了,做你该做的事,而这话其实还有后半句。 不该你考虑的事不要庸人自扰,至于拿下当街杀人的回民会造成怎样的后果更不是你该考虑的。 金声就在京城,他是来汇报麻沸散药效的。 所以就在圣旨下达的当天,金声便是领旨前往宁夏上任。 走之前他进了御书房,在御书房里待了一刻钟之后这家伙只带了几个人就走了。 不是他托大,更不是崇祯不愿意给他配几个人。 而是现在整个西北都是他的师叔、师伯、师兄师弟还有..师姐。 他本就是武当山道门出身。 大明时期的道门非但有女弟子,而且数量还不少。 这样的家伙去了西北统领道门还有政务大权,不用想都能知道会发生什么。 (写在这里的是闲聊,大明律里真的有互殴二字,更有详细的互殴定罪细节,所以后世的一些东西真的只是延续而已,很多东西其实古人早就用过且实践过了,就如成语我们一直在用一样,但却很少有人去找成语的出处和最初代表的意思,看到有大佬说我历史掺杂故事整的还挺有意思,但大佬们就没想过我的故事来源何处?有没有可能大佬们眼里的故事,其实也是历史的一部分呢?) 第四百七十五章竟敢夺舍我大明少女! 道门进了西北。 净明作为如今道门的掌权人,颇有点狗仗人势的意思。 按照辈分和影响力来说,道录司左正一是轮不到西山派,更轮不到他的。 不提武当山,单就龙虎山、茅山比他牛逼厉害的人物都是一抓一大把。 但没办法,陛下认可自己,而且自己还有个在东厂的好朋友。 你说气人不? 而且得益于道门从不整那扯淡的比武大会啥的,不然以净明这两下子一定排名倒数。 这话是他东厂的好朋友说的,但净明并不认同。 虽说本座武功在道门同辈里不算拔尖的存在,但最起码也是中下游的水平。 垫底是不可能,永远也不可能垫底。 他走的不快,是因为他东厂的好朋友说了,没实力走的快就是拖后腿。 慢点走,躲在有实力之人的身后活的长远些,也能多浪费些粮食。 对于这一点,净明...深以为然。 他先吃了陕西的裤带面,好吃,就是太硬。 而且吃饭还不给凳子,得蹲着吃就更不好消化了。 他也去了西安府,看了那恢弘浩大的秦王府。 看完之后他撇嘴,这和陛下的皇宫比起来差得远了,而且现在的秦王府已经被改成了一个景点。 把整个秦王府的围墙推了,把格局稍稍变动改成了无数茶楼、小吃还有西安府的官方妓院。 额滴天爷,太贵了。 这西安府的官方青楼太贵了,净明本想去潇洒一把结果被老鸨张嘴就给吓出来了。 花马池,这是大明时期陕西和宁夏的交界处,筑有长城和军队。 正因为处于交界,同时水泥路的铺设也让花马池变得极为热闹。 但也从这里开始,净明看到了独属于西北的荒凉和广阔。 和江西相比,西北的地理环境真的要苦太多。 这里的吃食也五花八门,这要得益于修建水泥路引来了大批南方人前来。 “司正大人,我们不在这过夜吗?” 跟着净明的并非出自西山一脉,是他和龙虎山的掌教要了一个,又和茅山的掌教要了一个。 原因很简单,本左正一怕鬼。 你们这两脉最擅长的就是抓鬼,有你们在本左正一心里有底,就算来个红衣女鬼也能先把她办了再灭杀。 这两个年纪和净明差不多,但身手极好的少年人很佩服净明。 因为司正大人虽然年纪和自己相仿,但见识和心智却不是自己所能相比的。 最重要的是,左正一大人有钱,还有个在东厂当掌刑千户的好朋友。 净明嘴里叼着一根毛草,闻言笑了笑。 “如果你们是那又白莲又黢黑的,在这个时节会做点什么?” 墨家,在净明眼里就是黢黑。 左边来自龙虎山的小道士摸了摸耳垂。 “如今时节朝廷对西北关怀备至,这就会让民心开始向朝廷倾斜远离白莲教,所以唯一能改变这一点的唯有破坏。” 右边那个来自茅山的小道士挠了挠鼻子。 “来往商队这么多,打劫杀人栽赃乃为最佳之法。” 说完之后看向满意点头的净明问道。 “司正大人,这西北信奉的是伊斯兰,这白莲教按理说在这没有生存的土壤,可为何把老巢建在这西北之地?” 这也是个悖论,回族信奉伊斯兰,这和白莲教格格不入,但墨宫的大本营却就在西北。 净明背着手呵呵一笑。 “宗教,无非也是一种统治的手段而已。”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 “我还说我能看见三清祖师爷呢,就在昨天三清祖师还给了我一张牛肉馅的大饼,可好呲了。” 这话让两个小道士也是咧嘴一笑。 “万变不离其宗,那些这个教那个派的所谓大祭司都是骗子,能传递神的旨意更是扯淡的玩意。” “无非就是人心里得有点信的东西,就如我们在快被人干死的时候会大喊三清祖师救我一样。” 他摆了摆手,这西北的灰真大啊。 这新买的袍子上落了厚厚一层,看着一点都不玉树临风。 “其实啊更多的还是一种习惯。” 这话让两个小道士同时转头面露不解。 净明抖了抖袍子上的灰再次开口。 “很简单,就如幼年时爹娘告诫拉完屎要用棍子刮一下,尿手上要往屁股上抹一下是同样的道理。” “他们从出生就被告诫猪肉乃肮脏之物不可食,还没记事就被要求礼拜真主天神。” “人幼年时的记忆是最深刻的,所以这些人根本没见过什么真主天神,也从不去怀疑那所谓大祭司是不是真的能得到神的旨意。” 说着竖起一根手指,嘴里蹦出一个字。 “骗!” “这一切都是骗局,但被骗的也永远都是那些底层人,真正的上层包括那大祭司他自己心里没数吗?” 净明没有直接解释为何白莲教,会在西北搭建老巢还能吸纳教众的问题。 但也用自己的方式给出了精准的解读。 交易。 白莲教之所以能存在,是和伊斯兰的上层有着见不得光的交易。 底层人的信仰是很纯粹的,但他们也是最好骗的。 所以他们也是过的最苦的。 苦,才会祈求神明拯救他们的苦难。 “所以你们明白为啥陛下没有选择大军平推,而是让咱道门来到西北的原因了吗?” 净明叹了一口气。 “一百万多万人,就算信仰不同但也是大明子民,坏的不是那些底层民众,而是那些吃的太饱生出不该有心思的上层。” 就在三人说着的时候,前方陡然传来一阵喊杀哭嚎之音。 一个商队露营时突然遭到贼人打劫,这些人下手极狠刀刀毙命。 而听到这哭喊之音时,净明也是带着两人飞速前往。 但还是迟了,他们斩杀数人后贼人逃走,整个商队只剩下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 见到净明等人之后,这之前还在无助哭泣的女孩从地上爬起,怒目圆睁的对着净明恨意滔天的大喊。 “你们明明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能早点来,如果早点来我的爹娘就不会死,是你害死的他们...你们要给我爹娘偿命...” 噗的一声闷响,那女孩的头颅冲天而起带起大片血雾。 净明抖了抖手里长剑上的血迹淡淡冷哼。 “该死的邪魔,竟敢夺舍我大明少女!” “当真不知死活!” 第四百七十六章道爷可不是吃素的! 道门的道,本就为处世之道。 若非崇祯威逼利诱,被曹化雨称为大明个体武力值最强悍的道门是绝不会出世的。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才是他们奉行的道。 道德绑架对那些脑袋上不长头发的管用。 而道门,毒免。 费心尽力的救她还要被恨之入骨,明明是别人杀了她的至亲不敢恨,却把恨转嫁到了她认为好欺负的人身上。 这在道门看来本身就是一种邪魔。 邪魔,必除。 “司正大人,看来我们猜的果然没错,这些人果然动手了。” 龙虎山的小道士说完,茅山的小道士也是接口。 “而且一旦动手就会死掉很多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净明摇摇头。 “不对。” “这样是不对的,杀,会让人心惶惶更会激怒大军,若是三镇大军出动那场面他们也是不想看到的。” 他低头用剑挑开劫匪尸体的外衣,露出里面的白色衣衫。 “撕开他们的袖口。” 两个小道士依言撕开劫匪的护腕,净明看着护腕之下白色袖口上的莲花瓣状图案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 “他们是打算先劫杀,然后再扮作正义侠客将这些人救下收买人心呢。” 说完转身。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做黄雀。” 两个小道士紧跟身侧。 “司正大人,我们是黄雀白莲教是螳螂,那谁是蝉呢?” 茅山小道士的话让龙虎山的小道士很不屑。 “这都不知道,自然是那些回族商队喽。” 茅山的小道士当即反问。 “可我们来不就是为了救人的吗?” 龙虎山的小道士撇嘴。 “黄雀要干的是螳螂,和蝉有什么关系?” 净明伸手,在两个小道士的后脑勺上同时给了一巴掌。 “道门顺应天道,不得擅自更改众生命格,能救自然要救。” 说完单手竖起:“救人一命,胜积三千功行。” “但救不了的,也别难为自己。” 两个小道士见状也是单手竖起,面色庄重齐齐颂了一声。 “善!” 三个人现在的样子面有慈悲,口中说出的话也是拯救苍生。 但那被甩在身后的一地尸体,仨人没一个张罗入土为安的。 瓦们是黄雀,是来干蟑螂的。 不是来挖坑埋蝉的。 再者,你把这些蝉埋了野兽们就会饿死。 人是生命,野兽就不是生命了嘛。 尸体留在这就会被人发现,消息才能传出去,至于怎么传出去也不是道门该考虑的事情。 ... 绝壑灵得到的命令就是劫杀来往商队,然后扮作救世主从天而降收回被朝廷蛊惑的人心。 他掌墨宫钱粮,这些年经他之手已经暗中掌控了整个西北的商业往来,更替墨宫积攒了大量钱财。 他所学的,本就是墨学之中的商道。 他以商布局,触角遍及大明以及草原和西域。 就连辽东那些巨富之人的背后,也全都有他的影子。 如果他没被调离,如果他还在继续执掌墨宫一切商路。 一定能敏锐的察觉到,那突然崛起被人疯狂追捧玻璃球背后的危机和阴谋。 也绝不会允许西北大量物资,以及墨宫无数金银被替换成了玻璃球。 但他被巨子调离劫杀商队,收拢被朝廷篡改蛊惑的人心。 而那个本应接替他,同样看出玻璃球背后阴谋的郑梉也在安南被阎应元一炮干碎。 现在掌控墨宫商路以及财务的,都是一些眼力和能力不够的小人物。 这注定会爆发的巨大危机,被瓦剌、叶尔羌和布哈拉以及希瓦汗国用玻璃球交易的巨大利润所掩盖。 墨宫,有了足够的玻璃球就可以向西域交易。 甚至能用玻璃球直接控制瓦剌和叶尔羌,正是这样巨大的利益驱使,让墨宫里的金银大量流出变成了小山般的琉璃尊。 宁夏,灵州城。 绝壑灵看着手里送来的情报微微一笑。 “舞乐将至,科举将开,崇祯为了显示自己的大方更为招揽回族,下令大肆采购西北特产。” 他笑,是因为天时地利人和全在自己这一方。 想要通过劫杀来拉回民心,就需要商业极度红火大批回民商队往来京城和西北。 这本应是最难的一点,崇祯替他们解决了。 “杀,就要杀的够狠够多,如此回民才会怕才会期盼有人救下他们。” “但让回族怕的同时,也要彰显出朝廷的无能才能事半功倍。” 他说完转头下令。 “百人以上的商队屠九成,随后为明军送信,然在明军赶去的同时于另一个方向连屠数十商!” 想要让明军显得无能又要让回族怕很简单。 先挑一些百人以上的商队杀掉九成,只留一成存活,然后向明军报信吸引明军前去查探。 而在明军查探的同时,在另外的方向接连屠杀数十个同样的商队且依旧仅留一成人活着。 明军来回奔波却连贼人的影子都抓不到,无能草包的名头被坐实。 回族人也就不会再信任和相信明军。 让明军疲于奔命,也才能更方便他的布局运作。 杀人,救人。 只留名,飘然去才能彰显神教慈悲强大。 想做到这一点就需要知道商队何时出发,何时露营,更要知道明军的一切动向才能玩弄于股掌。 这就需要很多人,很多白莲教隐藏在各地的人。 这些人可能是老人、妇人、甚至是孩童。 可以是汉人、也可以是回民或者其他民族的人,他们可以没有任何武力甚至只是普通人。 但这些人动起来就能形成一张庞大的情报网,轻而易举的掌控整个西北的一切动向。 他们知道道门来了,但也从没把道门当回事。 你够强又如何,这西北是我们的主场。 连人都找不到,就算倾巢而出又能奈我何? 一个中年道士抖了抖身上的灰尘,喉中发出醇厚的嗓音。 “我根本就不在乎别人在背地里骂我,因为我在背地里也骂了不少人。” “我夸人的时候可能会虚情假意,但我骂人的时候绝对无比真诚。” 他正了正背上的包袱。 “皇帝内经说过,百病生于气,性子柔就容易身子虚,身子虚就要多骂人,脏话说出来嘴巴才能干净,嘴巴干净了气色才能好,起色好了身体才能好。” 说完,抬脚迈过地上的数具白莲教的尸体冷冷一哼。 “居然敢骂你家道爷?” “哼,你家道爷可不是吃素的!” 道门不是和尚,非但不吃素,还能杀生。 第四百七十七章道门,就是这么全能 道门很松散,因为这本就是一群随心所欲的东西。 净明成了道录司左正一统领道门,但这逼在下令道门前往西北的时候就说了一个字。 干! 除了这个字之外没有计划,没有统筹,没有布局甚至连相互之间怎么联络的方法都没有。 他说自己坐镇后方指挥全局,但除了他身边的两个小道士之外没人知道他在哪。 反正就很扯,但也很道门。 既然没有统筹也没有行动计划,所以进入西北的道门也成了各玩各的。 五台山有个叫钪瞳的年轻道士,今年二十一岁。 他是五台山年轻一代修为最强之人,他对山下的一切都不感兴趣,最喜欢的就是在山上看日升月落参先天之术。 然,工部为五台山送去了一份巨额账单。 为了还朝廷的贷款,师父亲自为他收拾了行囊。 去吧,世道变了。 陛下摆明了不养闲人,要是不干点啥怕是整个山门都会被饿死。 道录司左正一有了人选,但这道录司右正一的位置还是可以争一争的。 钪瞳躬身:师父,我该如何做? 老道士笑了笑,就按师父之前教你的做,不必刻意去做什么,随心就好。 青城山年轻一代里最强的道士叫青阳,四川动乱,青城山的弟子救助百姓送药治病一直没闲着。 所以这次青阳下山之时,师父告诉他,陛下还四川清宁,吾等当助陛下天下宁安。 青阳问,弟子该怎么做? 师父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用四川的方法去做,去争一争那道录司右正一的位置。 泰山这次成了整个道门的笑柄,被人偷梁换柱不说,整个天下道门唯有泰山被人渗透成了这个德行。 所以当泰山这一代最年轻也是最强弟子泽雨下山之时,他师父是这样告诉他的。 把丢的拿回来,让陛下知道泰山不全是窝囊废。 三个来自道门不同地方的年轻道士,在进入西北后用自己的方式开始平蹚。 没有统筹,甚至不知道对方的老巢位置,一切就只能凭运气和手段。 陛下没有花费大力气去找墨宫的位置,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把墨宫伸出来的触手全部斩断,把撒出来的徒子徒孙全部干掉,最后再围老巢。 而且道门的人很邪性,他们可以在山上一直待着不问世事做乖宝宝。 但也可以瞬间变成来自地狱的魔鬼。 钪瞳沿着大路走,不管那些人想做什么就一定得赶路,就一定得相互之间传递情报消息。 所以他选择的是偶遇。 赶路也好,传递情报也罢就一定需要落脚点,而最好的落脚点无非路边的茶摊或者吃饭的铺子。 钪瞳在一处茶摊前坐下,这里的茶摊和大明腹地不同,茶不同吃的也不同。 有很多西北特有的瓜果,如今正处于瓜果大量成熟的季节。 “你这瓜保甜吗?” 那掌柜闻言呵呵一笑:“客官放心,不甜不要钱。” 掌柜的四十余岁看起来很和善,尤其说话的时候笑呵呵的用围裙擦了擦手。 钪瞳抬头:“不甜真的不要钱?” 掌柜的也是笑着点头:“真的,不甜不要钱。” 钪瞳闻言拿起盘子里的瓜开吃,整整一大盘子瓜被吃的一块不剩。 打了个饱嗝后起身就要走,却被掌柜的拦下。 “客官,您还没给钱。” 钪瞳转头看向掌柜:“瓜不甜,为什么要给钱?” 掌柜一愣:“不甜你为何吃了一整盘?” 钪瞳:“不吃一整盘如何能知道不甜?” 掌柜闻言眼内闪过一抹冷意,但就在他想要发作之时,一声略带沙哑的咳嗽从铺子里面响起。 “既然客官说不甜,那就不收钱了。” 那是一个妇人,看起来应该和掌柜的是夫妻。 听到妇人开口,那掌柜微微哼了一声让开钪瞳身前的路。 可钪瞳却没有走,反而转身又在桌子前坐下。 “既然不甜就不要钱,那就再来一盘。” 那本转身的掌柜发出一声冷笑:“你这是摆明要找茬了....” 可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钪瞳突然暴起一拳将其击飞。 轰的一声砸进铺子之内口吐鲜血,再无法起身。 “你说的不甜不要钱,可现在居然想赖账,奸商!” “我最恨奸商了!” 钪瞳话音落下,铺子里再次传来一声略带沙哑的轻咳。 “年轻人脾气如此暴躁可不好,要改改,不然会丢了性命的。” 妇人一边说着,一边从铺子里缓步而出。 钪瞳看着这走出的妇人摘下背上的包袱向前迈出一步。 “我脾气不好要改改?” 音落,再次向前迈出一步。 “你他妈脾气好,为何不能忍忍?” “我改不了,你还忍不了吗?” 妇人闻言嘴角也是出现一抹冷笑。 “看来道门的小辈已经不懂什么叫敬畏了,那老身今日就替师门教教你什么才叫江湖。” 钪瞳下山前问师父该怎么做,师父说,就做你自己。 钪瞳信奉的原则就一个,能动手就别吵吵。 一刻钟之后,铺子里安静了。 钪瞳自己切了一个瓜坐在桌子前接着啃,这些人能畅通无阻的倚仗无非是遍布各地的联络点。 所以他的玩法就是打下来一个,守在这,来一个干一个,来一群干一群。 断了一个点,整个情报网就会出现瘫痪。 道门也讲求有情人终成眷属,所以他送那掌柜和妇人去另一个世界继续恩爱卖瓜了。 相比钪瞳的暴力直接,青城山的青阳则要委婉儒雅得多。 一身道袍来到城内一家最大车马行前,对着那掌柜很是客气的竖起单掌。 “你作恶太多,需散尽家财方可活到死,也能保一家平安。” “否则必祸及全家。” 这突然冒出来一个道士,开口就是让自己散尽家财否则不得好死的,这掌柜当时就怒了。 “来人,把他的腿打断扔出去!” 青阳闻言摇头。 “贫道所讲道法你若听不进去,贫道也略懂拳脚。” 说着将衣摆掀起塞进腰带。 “但也不要怕,如果把你打伤了贫道也略懂医术。” 伸手抽出别在后腰的铁制笛子。 “如果贫道没能将你救回治死了也不用怕,因为贫道也略懂风水。” 将铁笛向前一指。 “如果死了诈尸也不用怕,因为贫道也略懂捉鬼降魔术!” 没错,贫道是六边形的。 道门,就是这么全能。 第四百七十八章又一邪,泽雨! 青阳下山的时候问,我该怎么做? 师父告诉他,用四川的方法去做。 那四川的方法是什么呢? 是秦良玉的正面碾压,是沈星的忽悠大法,更是孙传庭无孔不入刁钻至极的杀人诛心。 所以青阳总结了一下,四川的方法就是...先礼后兵。 你看,沈大人打仗之前都会和对方友好交流,孙传庭将军在打仗之前从不会大兵压境堵在人家门口。 随后老夫人一声令下,冥顽不灵的全部被清理干净,然后,四川其乐融融各民族一家亲。 青阳尊重老夫人秦良玉,也十分敬佩将军孙传庭,但他最喜欢也最崇拜的...是沈星。 其实整个四川崇拜沈星之人多不胜数,就连贵州很多人也对沈星崇拜的不得了。 别人是杀是屠是镇压,但沈星大人是除掉垃圾后真能给你带来好日子。 大军打到哪,那些浩浩荡荡的商队就能开到哪。 所以青阳的开场白就是学习沈星大人的,谈不拢之后,借鉴的是孙传庭将军的行事风格。 他很期待,因为沈星大人已经被陛下从四川召回京城。 如果自己能成为道录司右正一的话,就能在京城和沈星大人畅聊一番了。 其实人真的很容易走进一个误区,思维的误区。 就比如绝壑灵认为西北是他们的大本营,道门是外来者,就算再强也什么都做不了。 但在道门眼里这是天大的错误,因为西北,是陛下的地盘。 有大军镇压,有地方府衙还有无处不在的锦衣卫和东厂之人。 绝壑灵认为道门什么都做不了,是他用自己的角度去得到的结论。 而站在道门的角度是什么样的呢? 我可以正大光明随便找个理由干你的人,锦衣卫和东厂就能省掉寻找证据的过程直接上手。 利用被道门干掉之人搜来的证据,干掉和朝廷不一心的地方府衙。 地方府衙被换上自己人之后,这一个地区就能被迅速清理干净。 因为道门来到西北的,可不止一个两个。 而是他妈的全来了。 道门不是佛门,什么人都收什么人剃个光头就能成为和尚。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在道门这是不存在的,凭啥呀? 苦哈哈修行一辈子连蚂蚁都不敢踩死一只成不了佛,他杀了那么多人把刀一扔就立地成佛了? 那他妈谁还苦修啊,都杀人得了呗。 道门对弟子的要求很高的,你可能会看到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的道士,但你很少能看到相貌丑陋身材五短的道士。 道门收徒看根骨看悟性的同时也看脸。 他们甚至连文盲都不收,除非是穿开裆裤的时候进入道门,否则哪有那个时间教你认字啊。 所以道门放出来的都是人精,一个两个人精不可怕,但据说进入西北的道门不下五千人。 西北是很大很空旷,但除了五千道门之外还有十二万大军,六百多个锦衣卫和五百多个东厂的番子。 西北边军原来买闲占役吃空饷的事很多,但西北三镇的总兵全部更换之前。 袁可立、英国公和郭允厚已经把三镇大营全部犁一遍了。 参军不再克扣军饷,家人享有特权让西北三镇的兵卒战斗力被拉到巅峰。 泰山一脉的泽雨和青阳以及钪瞳是不一样的,准确来说他和一般的道门弟子都不一样。 但他的气质很像一个人,魏小贤。 很邪。 道门的颜值普遍很高,不然也不会被称为仙风道骨。 而这个泽雨很帅,但却是那种很邪气的帅。 他不喜欢穿道袍,所以从来都是一身青色长衫的打扮。 下山的时候师父说把丢掉的拿回来,让陛下知道泰山一脉不是废物。 所以他来到西北之后先去了当地府衙,将地图‘借’出来仔细研究。 随后走一地就去当地府衙‘借’地图,到了现在,他脑海里有了一张宁夏大半地区的详尽地理图。 最后他在黄昏之时走进了一处村落。 这处村落不算大,但距离大路很近,之前西北和京城的商贸很少路过的人也少。 但他发现很多商队前一晚到村子借宿扎营,第二天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里,有问题。 村子里很静,而且带着丝丝的荒凉之意。 泽雨驻足,如今已是黄昏时分,但村子里只有一户人家的烟囱是冒起炊烟的。 他迈步向前,在那户人家门口停下抬手拍门。 啪啪啪... 拍门的声音打破了村子里的宁静,数息之后木门被打开露出一张苍老妇人的脸颊。 在妇人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童。 “你找谁?” 老妇问。 泽雨拱手:“赶路人,天黑了想借宿一晚。” 老妇叹了一口气打开木门让开身子:“家里没有多余的粮食了,能招待客人的只有井水一碗,公子若是想住宿吃饭向前走五里便有家客栈。” 说着掀开锅上的木盖,露出锅里的煮好的一把野菜。 泽雨向着老妇所指的方向看去。 “此去五里已入山,客栈为何修建在山里?” 老妇拉过男童再次叹了口气。 “官军搜刮,官府催赋,开在明面上早就被人抢光了。” “虽在山里,但那里有条路可连接官道,明日一早便可继续赶路。” 泽雨点头。 “既然那里有家客栈,你们祖孙二人为何独自留在这村子里?” 老妇摇头。 “老身年老体衰,孙儿年幼领不得差事,留在村子里为来往客官指路,客栈掌柜也会多少施舍些银钱度日。” 泽雨拱手道谢转身离开小院,向老妇所指的方向而去。 那男童抬头。 “婆婆,他不是道门的人,为何还要将他引向那处客栈?” 老妇眼内闪过一抹阴鸷。 “不管他是不是道门的人,大人们要的是杀人,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协助大人们杀人。” “立下功劳才能得到大人们的赏赐,你也才能被大人们收入麾下。” 男童闻言兴奋点头。 “我们已经成功的骗了二十多支商队去送死,大人说只要再骗二十个就能收我为徒了。” 这话也让老夫喜笑颜开,因为经她们之手骗进山被杀掉的已有数百人。 之所以那么多人被骗,乃是因她们的身份具有极强的迷惑性。 可就在两人转身想要进屋之时,一道悠悠之音陡然响起。 “善与恶,从来都和年龄性别无关!” 第四百七十九章愚蠢的小把戏 一道人影从黑暗中走出,停在老妇和男童面前。 是泽雨。 “是不是好奇我为何没去你们说的客栈?” 泽雨看着眼前的二人微微一笑。 “因为你们认为的合理只是你们认为而已。” “现在的西北在陛下的指引下不再死气沉沉,此处村子虽然不大但距离大路很近,这样的地方不可能只有你们两人存在。” 说着朝前又是迈出一步。 “而且你们最错的地方,不该提官军掳掠府衙催赋。” “因为现在的大明,不再是以前的大明。” 他笑了。 “尤其是这里曾被袁阁老和巡抚郭允厚大人最先清理之地,偏远的地方可能还存在你们说的贪官军阀。” 他摇头再次向前一步。 “但这里,绝不可能有。” 从泽雨出现的那一刻,老妇的脸上便是出现了惊恐之色。 将男童藏在身后缓缓后退。 “老身不知道公子在说什么,我们祖孙就是一对孤苦的可怜人...” 泽雨再次摇头。 “这就是我说的恶与年纪性别无关,一个山村老妇却心肠如此歹毒。” 他的视线看向那藏在老妇身后,眼内闪烁着恶毒神色的男童。 “你长大后,必为恶贼,因为你的恶乃是先天而来。” 就在泽雨话音落下的瞬间,后退的老妇突然伸手拉出房檐下的一根绳索。 嗡的一声,两根长枪对着泽雨轰然而至。 暗器。 这院子里被安装了暗器,而且死在老妇暗器之下的人不下十个。 就在老妇拉下绳索的那一刻,藏在老妇身后的男童,嘴角出现一丝绝不该在他这个年纪出现的恶毒。 他喜欢看人被长枪钉死在地上哀嚎的样子,更喜欢血液刚从身体里流出来之时的血腥气。 可他嘴角的恶毒笑意猛然停下,他视线里那个应该哀嚎的人伸手接住了两根射来的长枪。 “你们心里一丝善念都没有,真的很该死啊。” 泽雨说着扬手,两根长枪钉在了两人身后的木门,也挡住了两人的退路。 老妇的脸上满是惊恐,那男童的眼内也被无尽恐惧所取代。 看着那距离她们三尺不到的年轻人,他们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骗术被识破,暗器没有作用,面对这样的强人必死无疑。 噗通一声老妇带着男童跪下:“公子饶命..老身也是被逼无奈...” 跪地求饶,也是她们最强大的武器。 老妇、幼童,在一般人心里都是善良的,是无辜的,也一定是被逼迫的。 但也是最有迷惑性的。 “道门有道门的规矩,我泰山一脉从不杀女人和孩子。” 这话让老夫登时大喜,但泽雨抽出身后长剑对准老妇。 “但你不是孩子。” 长剑化作一点寒芒在夜空一闪而逝,老妇的咽喉出现一个巨大血洞。 滴血的剑尖指向男童:“你他妈也不是女人!” 噗! 男童脖颈喷出的血箭击打在门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像极了夜枭难听至极的低沉嘶吼。 人的恶,和年纪性别无关。 泽雨长剑归鞘,转身朝着那处客栈而去。 这对祖孙看似不起眼,但没有这两人利用人的善念欺骗,用自己弱势群体的身份做掩护。 根本不会有那么多人相信山里真的有客栈。 他找的就是这些人,既然找到了自然不会放过。 先斩这对祖孙,就等于打掉了那些人外围的第一道岗哨。 正面厮杀,一个人能打多少个不好统计,就算一个人再强也有力竭之时。 但道门从不认为单打独斗,以一敌百是什么聪明的举动。 泽雨就像一道黑暗里的幽灵,长剑更是化作死神的镰刀,开始收割世间罪恶的灵魂。 这处所谓的客栈占地很大,但也很简陋。 与其说是客栈,不如说是物资中转站更为准确。 因为这,非但是绝壑灵用来劫杀那些商队的地方,更是杀人之后将货物隐藏之地。 杀人为祸乱人心,但也为收揽财物。 这些商队基本都是西北回族上层之人所有,用这种合理的方式将其财物掏空,才能在后面更好的收买。 对人心,绝壑灵有着绝对深刻的理解。 这处客栈之中坐镇的,乃是绝壑灵麾下最受重用之人。 他的任务是利用客栈杀人劫财的同时,去培养一位墨宫大人物的子嗣。 那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但凡能在这个年纪入世参修的,一定是墨宫嫡系弟子无疑。 出生便为墨者,接受的也是墨子一脉的真传,入世参修,为的是更好的理解这个世界,更好的消化墨学的精髓。 但这本应该是极为轻松的差事,却在今夜遭到了地狱魔鬼的屠杀。 那个幽灵一样的人见首不见尾,却在疯狂屠戮着这处客栈里的所有人。 一个时辰之后,这处客栈的主事者脖颈出现一道血线。 三息之后那道血线突然崩裂,泽雨也在此时手提长剑显露身形。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随后抖了抖剑尖上的血滴看向大堂里的木柜之后。 手中长剑猛然挥动木柜碎裂,露出其中蜷缩在其中的十二三岁的少年人。 “论藏猫猫你可比我的师兄弟们差远了。” 说完提剑迈步上前,将长剑抵住脸色苍白不住颤抖的少年脖子上。 “上天有好生之德,这次就饶你一命,下次见面你就没这个好的运气了。” 说完转身朝外而去。 而那脸色苍白的少年心中一喜,没想到居然能捡回一条命。 可在他提起的心刚要落下时,泽雨突然停步转身对他微微一笑。 “真巧啊,又见面了!” 长剑发出一声嗡鸣,火光下一蓬鲜血如昙花般绽放随即枯萎。 可泽雨手里的长剑并没有停下。 一剑刺咽喉,防止这少年将心提到嗓子眼躲过一劫。 一剑刺心脏,防止这少年因自己的话将提起的心放下再逃过一劫。 一剑刺右胸,防止他心脏长在右边。 一剑刺丹田,防止里面藏有老爷爷。 最后一剑刺头顶。 被人夺舍或者夺舍别人都不是件好事。 长剑归鞘,泽雨迈步而出消失在了夜色里。 良久之后,一声轻响从大堂隐秘之地响起,又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现身看了一眼地上的少年尸体。 “放心吧,你虽为书童但为吾而死,吾会善待你的家人为你报仇的。” 说完朝着门口而去,可刚迈过门口就看见院子里那道融合在夜色里的身影。 “愚蠢的小把戏。” (最近反套路类型的视频很多,我也凑个热闹...) 第四百八十章一定要快! 道门很邪,但道门的底蕴也是最为深厚。 所有的妖魔鬼怪甚至修仙飞升的故事,都是从人家道门传出去的。 李代桃僵,替身顶死这样的东西,在道门眼里真的就是愚蠢的小把戏。 这也就是这处客栈太小实力太弱,若是此地为墨宫所在。 泽雨会斩杀这第二个少年后躲的更远些,暗中观察第三个出现的少年尾随。 看那少年会去向何处向何人求助。 斩草除根道门玩的最溜,不然你以为华夏数千年为何只剩下一个道门。 难道其他教派从来没存在过吗? 不然你以为那什么华山派、嵩山派、武林盟主之类为为啥只出现在武侠小说里。 在真正的历史上从未出现的原因又是什么? 易筋经被后世文学夸大,更被奉为少林绝世神功,但实际上这是道门典籍。 是一个名为紫凝道人所创的道教养生功法,据说后来被少林改良纳入了藏经阁。 而在真正历史上的明朝,论武力,佛门武僧们真的不够看。 ... 绝壑灵都没有走出灵州城的意思,因为一切尽在掌控。 他也是得墨学真传者,虽然所学之道不是合纵连横的天下大势,但在他的推演里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也不可能出现任何意外。 西北是他们的大本营,经营如此多年,无论百姓还是府衙官员亦或者回民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下。 在这里,没人能破了他的布局,更没人能轻而易举毁了自己的筹谋。 但就在他认为不可能有任何意外的时候,意外出现了。 一支百人商队被屠戮一空,一个活口都没剩下,但在这支被屠戮的商队之中。 被人发现了十六具白莲教徒的尸体。 锦衣卫、当地府衙官差以及大批商队之人全部看得清楚,这是火拼所致。 白莲教徒欲要劫杀商队抢劫财物,护卫商队的回族汉子奋起反抗虽然全部战死,但也给官府留下了证据。 看到这份情报的时候,绝壑灵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他的布局是什么? 杀九留一,留下一成活口见证白莲教从天而降救他们于水火,同时让大明军队失去民心变成草包。 可现在救世主没当成,反而人赃俱获,人人皆知白莲教的目的就是劫杀商队抢劫财物。 如果只是一处如此,他还能想办法去挽救,把这一切全部推到朝廷身上说这是挑拨离间。 但问题是,整个西北都是如此。 看着手里的信件他陡然后背发寒,因为现在西北之地被屠杀的商队数量远远超出他所能做到的极限。 啥意思呢? 就是他派出去的人不少,但这些人又分作两拨。 一拨装劫匪,一拨装救世主,甚至有的时候还要分饰两角所以根本杀不了那么多,更杀不了那么快。 况且他的命令是最前面杀九留一,后面就会杀的越来越少才能让白莲教救世主的名声,被更多人传颂出去。 可现在明显不对! 整个西北商队被杀掉的人数超过了一万,而且一个活口都没有,每一个被屠戮的商队尸体里,都能找到白莲教徒被杀死留下的尸体。 被人利用了!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白莲教徒的尸体就是证据,因为那些独有纹身和衣饰做不了假。 让所有人都知道劫杀商队的是白莲教,同时,那些回族上层之人的财物也被洗劫一空。 这些都会被算到白莲教的头上。 白莲教不可能一口气在整个西北杀这么多人,道门也不能,锦衣卫和东厂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真正动手杀人的已经不用再猜。 三镇大军! 那些被绝壑灵当成小丑一样来回戏耍,来回奔波的三镇大军下的手。 他们看似被自己的计谋耍的团团转,连真正凶手的影子都看不见。 但这反而让三镇大军出手更加的合理,也更加的掩人耳目。 这三镇大军的戏太好了。 他们硬生生把自己扮演成了打扫卫生,和向受害者家里人报丧的垃圾。 到哪,哪被杀光抢光。 而他们到了之后,凶手早就带着财物跑了,只留下几具来不及带走的尸体。 可事实根本不是这样。 看着麾下急匆匆进门,送来最新一期明刊上关于白莲教劫杀商队的报道,绝壑灵手里的信纸掉了都没反应过来。 因为他意识到了更可怕更危险的事情。 那些被杀的是商队,但更是西北回族上层之人的亲信、嫡系、是武力最强最忠心之人。 甚至是家族最核心的成员。 如果朝廷想要灭杀这些人一定会引发暴乱反叛,整个西北都会因此发生巨大动荡。 但朝廷却在自己的布局之上,用最合理也不会激怒回族的基础上轻易大批的干掉了这些人。 如果只是这样他还不会太过惊慌,回族上层和墨宫的利益由来已久,想用这样的方法让两方翻脸敌对是绝不可能的。 但明刊上印发了一道明朝皇帝下发的旨意。 但有斩杀白莲教徒被确认者,赏银十两。 但有发现白莲教巢穴杀部众者,巢穴内白贼财物即分之! 这才是让绝壑灵最为恐惧的手段。 回族上层不会那么彻底的和墨宫翻脸,更不会轻而易举的就被挑拨去围剿白莲教徒。 但那些数量庞大的底层回族,却被崇祯给了一个不得不出手的理由。 明刊记载被白莲教抢去的财物高达数百万两,这些东西属于回族高层的时候底层回族不敢动这个心思。 但现在是朝廷出面告诉他们,这是赃物。 只要你们杀掉的人被官府确认为真正的白莲教徒,这些起获的财物你们就地均分。 这是朝廷给你们的赏赐。 分化。 这才是真正的分化,用巨大的利益将上层和底层彻底隔绝。 底层人被巨大的利益诱惑没时间再去做礼拜,上层人的财富被抢劫一空,钱没了,手底下的人也没了。 白莲教被所有人围剿,莫提什么大本营,就是连脚跟都站不住了。 “原来...原来他们早就看出了本座的谋划..原来..他们要的就是本座出手...” 说到这绝壑灵猛然起身。 “来人,立刻将此事禀报给巨子..一定要快!” 第四百八十一章表脸男! 陈奇瑜在安南时就曾担忧过。 西北之民不可信,但愿陛下还有后手,但愿朝堂大臣们有应对的手段。 陈奇瑜的顾虑是有原因的,相比大明其他地界西北真的太复杂了。 安抚不行,镇压不行,信不过隐患巨大,这些人好吃好喝供着还能相安无事。 但凡不给好处了立马暴乱,想要把西北理顺理清楚真的太难了。 但西北的操盘手不止一个毕自严,而是整个大明六部的所有大佬们联手操盘。 绝壑灵认为西北是他们的大本营,原因之一就在当地府衙里大部都是他们的人。 想换掉这些人难如登天,更何况崇祯也没有那么多人一口气全送进西北。 科举还没开始,而且就算科举结束有人了,这么大动作更换西北的官员也一定会引起回族的警惕动乱。 行不通的。 但他忘了,准确的说他根本就没把那些跟随修路进入西北之人当回事。 这些人不算多,总共加起来也就是三十几人。 而且还都是些年纪不大,去岁才参加科举为官还不怎么被重用的东西。 这些人确实年纪不大,也没有如王家彦金声他们一样被委以重任。 但这些人却有另外一层身份。 章角的竞争者。 他们都是去年科举中榜进行最后殿试的那批人,但这些人和章角一样。 看出了陛下准备的哈密瓜子和葡萄干的用意。 没有被委以重任不是他们能力不行,而是这些人本就是六部大佬们为西北准备培养的。 有人说能力是天生的,这归功于天赋。 但被六部大佬们指点过的,和没被大佬们指点过的区别就太大了。 这些人不出名也没像样的官职,但整天在大佬身边听着学着。 就算是棒槌也他妈足以开窍了,更何况这些人本就不是棒槌,堪称个个都是人精。 道门在前边瞎祸祸,锦衣卫东厂在后边拿人拿证据,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这些人也就顺理成章的接掌西北府衙。 真棒槌上任三把火是不分敌我一通乱烧,但人精们上任的三把火烧的却是极有条理。 礼部玩的是读书人,他们和西北读书人的关系最好。 吏部玩的是官员,他们从那些回族上层家族里挑了很多后辈为官,所以他们和上层的关系最好。 工部先是联合成立商行,又雇佣大批底层人修路组建工程队,所以工部和中下层的关系都很不错。 刑部没有那么多弯弯绕,但西北府衙里的衙役却全归刑部统辖。 跟着刑部,你是有编制的,所以西北回族、汉族以及其他种族里个人武力最强的,在当地市面上极有号召力的跟刑部穿一条裤子。 户部玩的就更花了,你做什么生意能绕开户部呢? 就算你去修路,那工钱不也得户部拨银嘛。 妇人硝制皮毛、种植瓜果、修建学堂、医馆哪个又离得开户部呢。 参军之人的特权更是要由户部来兑现,所以西北参军之人对户部最为感激。 兵部很低调,但三镇大军归谁调度? 除了这些之外,西北还剩什么? 所以这些人接掌府衙之后只做一件事,干架! 你没听错,就是干架。 礼部的人和其他五部干架为支持自己的势力争取利益。 吏部的人只任命支持自己的人为官员,你不同意那咱就看谁骂得过谁。 你告我? 那你就拿出证据来,反正我他妈才刚刚上任屁眼子里一点屎都没有。 什么? 找不出我的毛病,就想联合支持你的人来坑支持我的人是啵? 还能拿出证据来? 真当我是泥捏的啊,就支持你的人能拿出证据,支持我的人就拿不出你们作奸犯科的证据吗? 你有我也有,剩下的就看谁更有手腕,谁能把谁先干趴了。 支持礼部的都是读书人最能骂,但支持工部的人还最能打呢。 论找证据害人,谁能比得过支持刑部的衙役地头蛇? 事情从来就不是一个人就能做成的,活,也不是一个人就能干完的。 分化,也从来不是离间一两个人就能成功的。 当一地主官欺压你,抢你的财产霸占你的女人时会恨会暴起反抗。 但当一地主官一心为你的利益和别人对干的时候,展现出来的凝聚力和战斗力是不可想象的。 西北回族本就因供奉不同清真寺而有矛盾,这种矛盾在主官对立的环境下被白热化了。 而且死了人。 相互攻讦最后拿出的证据是能要命的,况且锦衣卫和东厂就在西北。 你们都证据确凿了,我们要是无动于衷会定会被陛下砍了脑袋。 见血之后,这种相互之间的争斗已经不可调和。 一县之地被分化成了数股势力,兵部不参与,户部和稀泥。 礼部、吏部、工部、刑部打的不可开交。 而在这种情形之下很多人都忽略了一件事。 那神圣的、不可被亵渎更不可被忽视的一日五次礼拜,结束的时间越来越早。 参加的人数也越来越少。 彼此之间的仇恨一点点累计,说不定在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爆发。 绝壑灵的反应很快,更看出了此次的巨大危机。 为了能让消息用最快速度送给巨子,让巨子赶紧做出针对性的布局扭转乾坤。 他派出了自己的另一个最信任的属下,八冤魂之一的焦世魂。 这是一个女人,很漂亮但也足够心狠手辣的女人。 她还有个妹妹,在泰山之顶被一个不要脸的狗男人迷晕,更被送进了锦衣卫的诏狱。 所以她最恨,也立誓必杀之人就是净明。 为了情报的安全,她没有选择用墨宫在西北建立的庞大情报网,而是亲自带着信件赶往墨宫。 她从灵州出发后,便是发现了如今西北的情形比绝壑灵大人推测的还要严重。 回民分裂成如此模,别说墨宫,就是回族的高层也已经没了掌控的可能。 乱了。 整个西北都乱了,但这种乱却在一种无形的掌控下乱的极有条理。 因为开往京城的商队,竟然在这等混乱之下再次启程。 为了货物的安全,大批回民离开当地充当护卫,而之前明刊一道能瓜分白莲教脏污的旨意。 已经让大批回民青壮离开祖地四处游荡。 这一下,参加礼拜之人更少了。 看着这一切,焦世魂眼中也是出现一抹急切,可就当她准备加速赶路的时候眼神陡然一凝。 她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经常出现在明刊上,在泰山之顶害了自己妹妹的表脸男。 第四百百十二章省钱又省事 明刊是个好东西啊。 它能让一个人被大众所熟知,也能让人一眼就认出你的仇人是谁。 “恶贼,死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妹妹太惨了。 被押入锦衣卫的诏狱想死都是一种奢望,如今看到净明她瞬间暴怒的同时也计上心来。 道门大举来到西北,如今西北的局势如此混乱。 若是能将道录司正生擒,对巨子来说将是一大助力。 净明在歇腿,这西北灰太大路还不好,根本坐不了马车。 见到一个女人满身杀气而来净明连忙起身做防御状。 净明没有任你所来何人我自抽刀就斩的霸气,因为实力不允许。“你要杀本左正一?” 净明看着眼前一身杀气的女人再次开口。 “想杀我先报上名来,本左正一剑下不收无名鬼。” 焦世魂抽出腰间短刀指向净明。 “杀你者,圣教焦世魂也!” 净明闻言冷冷一哼。 “想杀本左正一的多了,你还排不上号。” “不信就打个赌,我赢你跟我姓净,你输我跟你姓焦!” 焦世魂顿时大怒。 “本座要撕烂你的嘴,再将你碎尸万段!” 太损了。 净明这张嘴实在太损了。 一个女人就算再睿智冷静,但遇到一个足够无耻的人时也会失去理智。 尤其这个人本就是她最恨,最想杀死的那一个。 先提条件有了,再加这堪称恶毒无耻的亵渎之言,这位焦世魂现在内心之中的想法就一个。 撕烂他的嘴,将他碎尸万段。 正因为怒火掩盖一切,她忽略了净明为何会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 更是忽略了周边的环境,抛弃了以往的谨慎,一味进攻也就再无法让自己随时都能抽身退去。 思维的不同也就出现了另一个相对论。 绝壑灵的行踪一定是极其隐秘的,虽身在灵州,但知晓其具体位置的屈指可数。 见过绝壑灵真容的更是少之又少,所以他认为无论锦衣卫、东厂还是道门都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更认不出自己。 可悖论的点就在这,道门的人干掉了很多小人物,但也得到了很多碎片化的信息。 比如,绝壑灵此刻就在灵州,比如,小人物被召见时记得绝壑灵所在之地有一处江南风格的假山。 再比如,他们在被召见时虽然蒙眼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但隐约听到了叫卖之音。 再比如,鼻腔中闻到加了很多香料烤羊的味道。 也有人记得,他只见过绝壑灵大人身披斗篷的背影,但靴子后跟位置绣有金丝图案,亦或者绝壑灵大人开口之前有抚须的动作。 这些信息很细碎,甚至连一个明确的指向性都没有,如果是面向整个西北想找出来天方夜谭。 但如今,这个范围被框定在了小小的灵州城。 范围被框定,再结合那些细碎的信息想找个人已经没难度了。 江南风格的假山,在西北之地少之又少,非富贵人家不可得。 加诸多香料烤制羊肉也只有富贵之地才能用得起。 范围再次被缩小。 耳中传来隐约叫卖声,再结合被召见之人所去的时间节点。 位置已经被大致圈定。 鞋跟绣有金丝,身份非富即贵,说话之前先抚须,大致年龄和性别已经被确定。 位置被确定之后看着就行了。 所以当一个年轻漂亮脸带高傲走路带风的女人,在如此时节独自选择出城上路的时候。 这他妈和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有什么区别? 啊? 你在那嘴角一勾眼睛一眯的,一会天衣无缝一会又隐秘无比的有意思吗? 绝壑灵认为焦世魂行事稳重武艺高强,乃是传递信件的最佳人选。 焦世魂也认为自己做的滴水不漏,没人能发现自己的身份,更没人能对自己设下陷阱。 但套用一句方正化外甥的话来说,有意思吗? 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去理解那真的是天衣没有缝,但在道门和锦衣卫看来全他妈是缝。 你说现在西北乱成一锅粥了,商队上百人赶路都能被干掉全部死绝。 一个女人在这个时候独自赶路,她得明显到什么地步呢你说啊。 尤其这个女人她一看就不是回族,也不是其他种族,没有那种小女人的胆怯更没有没出过远门女子的忐忑。 她那骄傲的小下巴都快扬到天上去了,那小眼神堪称一个犀利。 那感觉,就像后世抗日神剧里的主角显眼包一样,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来历很特殊似的。 想不发现她都不行。 道门是没有全盘统筹,也没有向净明汇报进展的习惯。 但道门也有自己彼此联络的方式,暗记。 这是唯有道门之人能看懂的记号,寥寥几笔就能将信息清晰传递。 后来者看到暗记之后,也会在后面添加信息,把自己做了什么得到的消息也留上去。 走在最后面的净明循着暗记而行,就能知道所有事情的进展。 所以他提前来到这里专门等待焦世魂。 “哎呀,你很火呀。” 净明说着,很是儒雅的坐在了焦世魂的后背上。 但焦世魂太瘦腰太硬,所以净明往后挪了挪坐在了焦世魂柔软的臀部上。 净明怎么可能孤身一人在西北瞎出溜呢? 所以在焦世魂不顾一切前来击杀的时候,隐藏在暗处的两个小道士袭胸偷裆瞬间拿下。 “道门暗记之处写的最多就是关于你的,他们都好奇啊,这墨宫所谓流传渊远就培养出了你这样的东西?” 净明没撒谎。 道门之人真的极为好奇,这所谓八冤魂之一怎么就能菜到这种地步。 当间谍,你多少专业一点也行啊。 我擦,整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身份不一样似的,如果墨宫的人都这样这活就好干了。 净明说着颠了颠屁股,耳中听着焦世魂发出的诱人之音咧咧嘴。 “毕大人给了我十万两银子。” “同时还减免了西山一脉水泥路的六成花费,要求就一个。” 他说着又颠了颠屁股。 “先杀绝壑灵。” “毕大人说绝壑灵就是墨宫的管家,杀了他就能一点点榨干墨宫贪我大明的银子。” “所以我不会跟你要去往墨宫的路线图,因为毕大人说大军进山去打花费太大,你们自己走出来就能省下大笔银子。” “省钱又省事。” 他伸手摸了摸焦世魂光滑的耳垂。 “去京城吧,跟你的妹妹团聚。” “顺便还能帮锦衣卫认认人啥滴。” 第四百八十三章苍离皱眉 毕自严给了净明十万两银子。 说这叫提前预支,道门杀人就有钱,但这钱还没结算呢。 而道门这么多人出来得吃吧、得住店吧,得置办点行头啥的吧。 这事办的很贴心,但有一个要求。 别成组织成规模的进入贺兰山,更别去攻打墨宫老巢。 只杀贺兰山走出来的人,什么七鬼八冤魂之类能抓活的就抓活的,统统押往京城送进诏狱。 钱一分不少你们的,至于为啥到时候就知道了。 所以道门暗记之处留下的除了情报位置之外,还有账簿。 算的就是杀了多少人,挣了多少钱。 他们倾巢而出就是为了挣钱还欠陛下巨额债务的。 所以跟道门讲大道理是没用的,就一个字。 钱。 你给钱让他干啥就干啥,就这么痛快。 灵州城。 “怪不得白莲教和墨宫在西北活的如此滋润,原来绝壑灵竟然是灵州巡检。” 锦衣卫的人说完挑了挑眉。 “虽然巡检才九品也非州署常设,但却有巡察要道、关隘、掌缉捕盗贼盘查行人的权力,也怪不得你们的信件如此隐秘。” 锦衣卫说完看向绝壑灵。 “走吧,和我们一起去往京城吧,如果赶路快些还能赶上舞乐大典呢。” 看着冷脸起身要说话的绝壑灵,锦衣卫直接一刀鞘强行闭麦。 “你一个弃子在这跟我装啥大尾巴狼啊,要不是我们动手速度够快,你现在已经被你的主子干掉了。” 他没说谎。 在绝壑灵的府邸里,那些所谓的下人们真的已经准备动手了。 他们奉的是巨子的命令,在事成之后送绝壑灵归天。 灵州,注定被血洗。 所有墨宫亦或白莲教留下的痕迹都将会被抹除,而且种族之间的对立也会在灵州城上演。 ... 西北失控了。 那些底层回族组成的猎杀小队挣到钱了,而且是巨富。 他们四处乱晃却真的找到了一处白莲教所在的巢穴,杀光里面的人找到了大量打劫商队的财物。 经三镇军卒和地方府衙确认,被杀的确为白莲教徒。 按陛下旨意,所得银钱财物尽归尔等自行分配。 如果都没挣到钱,这事过几天热度也就自然消退了。 可被明刊一报道,再配上那咧嘴瓜分大量财物的插图之后,那些原本已经打算回家的,在家里没出来的,见到大量钱财眼红的回民全都成群结队的出来了。 但如此大批人为钱财四处乱晃,不可避免的出现了截杀。 白莲教的巢穴不好找,但那些过往的商队却就在眼前。 虽然现在过往商队护卫的数量翻了数倍之多,但自古财帛动人心。 内部的厮杀开始了。 有人扮作劫匪截杀来往商队,府衙自然要出面查办。 但杀人越货的已经跑了怎么办? 下令悬赏通缉。 但有覆灭抓获截杀商队贼人者,赏千金。 但有攻下贼人老巢斩杀贼首者,贼巢之内的财物尽归其所有。 三镇大军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理,所以派出骑兵搜寻贼人老巢。 这一下,西北从一开始的白莲教截杀商队,变成了大批自行组成队伍之人去截杀商队。 从一开始剿灭白莲教贼人,可得贼巢的财物,变成了只要是截杀商队贼人的老巢财物尽归尔手。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情再度变得复杂可怕。 因为已经出现大量不去寻找白莲教巢穴,也不去搜寻截杀商队贼人落脚点的势力。 他们专门截杀那些攻下真正贼人老巢,得到贼巢内财物回返的队伍。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样的大乱毫无征兆,但却在极短的时间内席卷整个西北。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死水一潭的西北,面对汉人和朝廷铁板一块的回族彻底失控。 世界上一切行为都和利益有关,在如此劫匪泛滥厮杀遍地的西北按理说不会再有商队。 但京城之内西北的物资价格突然暴涨十余倍! 原因在于,陛下集天下各族于京城共欢,更要聚天下美食于各族共食。 其他地界的物资已经到了京城且极为充沛,唯有西北的物资迟迟不到极为匮乏。 舞乐大典开始在即,但西北物资却没有着落,价钱疯涨乃是必然。 有了绝对的利润,自然就有不怕风险组成商队之人。 所谓富贵险中求。 那些在西北刚刚接掌各地府衙的东西们,也展现出了属于自己的号召能力。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组建商队进京,只要把物资运进京城必能大赚一笔,有了这些钱咱们就能疏通京城的关系。 到时整个西北都是咱们的,将其他五部之人狠狠踩在脚下。 巨大的利润催生出更多的商队。 而商队的增多也成了那些准备杀人越货之人的动力。 想收手都不可能。 因为工部联合成立的商行宣布,可大量收购这些缴获贼人的物资。 以琉璃尊支付。 啥意思呢? 就是我工部组成的商行不管你的物资哪来的,就算你是抢来的,只要擦干净上面的血。 我就认为你是剿灭一处贼人巢穴被朝廷赏的,我就用琉璃尊收购你的物资。 价格是市面上的六成,随后转手卖给各地进京的商队。 对于这种操作没人惊讶,官商勾结贪赃舞弊,大明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嘛。 虽然卖给工部的价钱很低,甚至还不到京城物价的三成,但胜在安全更胜在有琉璃尊可拿。 现在的琉璃尊非但比白银更好用,而且每天都在稳定上涨。 既然有官府做背书,那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太乱了。 整个西北乱的已经没有法度的制衡,更没有了任何的顾忌。 三镇大军像没头苍蝇似的瞎跑,反正府衙给消息哪有劫匪就往哪去。 但每次都会扑空,更像是替真正劫匪打扫战场的。 可却没人发现在这混乱的局势下,真正白莲教所在的巢穴被一个一个的荡平杀光。 白莲教各处分坛窝点的位置很难找。 但锦衣卫的手里捏着绝壑灵。 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到处杀人越货修路啥的走不快。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就跟绝壑灵好好聊聊呗。 比如,你知道的白莲教分坛巢穴都在哪啊、有多少人呢、相互怎么联系啊,有没有什么暗语啊,机关入口啥滴怎么甄别啊之类的。 三镇大军反正也得装傻子在那来回跑。 正好顺手灭一波不是很合理嘛。 ... 巨大的石座上,苍离看着地面巨大的棋盘眉头紧紧皱起。 事情,演变的超出了他的布局。 第四百八十四章这样才公平 西北回族上百万。 但彼此之间并不和睦,更没有出现一个能让所有回族信服的领袖人物。 这和族群发展的轨迹有关,更和墨宫的布局和离间有关。 权势太大的人不好控制,更不好拉拢。 分裂成无数小部族的形式存在,才是最符合墨宫利益的。 但这些小族群的上层,负责祭祀礼拜受人尊敬说一不二的群体。 失势了。 这些人一边拿着墨宫的好处应付朝廷,一边又和工部联合组建商行赚钱玩的不亦乐乎。 但最先被抢的也是这些人的商队财物,最忠心他们的人连同商队一起被干掉了。 如果是之前,财物没了核心人马没了再行招揽挑选就是。 可现在,青壮被拉去修路挣钱,武力值够高的地头蛇穿上官衣成了衙役。 读书人跟在代表礼部来到西北的官员屁股后面,家里的嫡系子侄跟在吏部来到西北的官员身后。 妇人在硝制皮毛,种瓜果的在忙着晒制果干,年老会赶车的在帮朝廷修路运送物资。 那些不在核心之内但拥有青壮的人家,将儿子送去了参军... 没人了。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那些之前俯首帖耳的东西拉起一帮人发了财。 这人发了财腰杆就硬,有钱又有人说话的嗓门都大了,而人没了钱也没了的所谓上层跟人家说话的时候,那必须得展现出自己的和蔼可亲。 但这也不是最可怕的。 真正让那些上层心惊的是,大批走出去想要发财劫道之人根本就没有回来。 一个都没有。 家人都在不可能是在外逍遥不回来了,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些人再也回不来了。 全死在了外面。 怎么死的,被谁所杀根本无处可查。 因为府衙没能力查处,不然也不会发布悬赏通缉。 三镇大军更指望不上,像傻子似的来回跑连个人影都抓不到。 所以是同族为利益相互截杀死掉的,还是被第三方趁乱干掉的没人知道。 人心的大乱,也就让那虔诚无比的礼拜变得极为潦草。 象征性的应付了事。 因为事情的发展太诡谲了,诡谲到让人有种下一刻死的就会是自己的危机感。 而且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更不知道敌人是谁。 钱没了,人没了,人心散了。 这就是现在西北的现状。 不,这样说并不准确,应该说是之前那种以清真寺为载体的部族人心散了。 但以六部为首的利益团体更加的团结。 那三十多个执掌西北府衙的年轻官员,成了被回民们极力推崇的领袖。 而也就在这诡谲无比的时候。 新任宁夏巡抚金声下令召集所有部族上层议事。 议什么,怎么议同样没人知道。 ... 苍离的巨大石座上放着最新送来的情报,以及最新一期的明刊。 他很生气。 因为他感觉自己被崇祯羞辱了。 哪怕安南被崇祯拿下郑氏死绝,哪怕西北乱成现在这个样子脱离了掌控他也没有生气。 他生气的,以及感觉被崇祯羞辱的原因在于...绝壑灵没有死在自己的手里。 他不想占崇祯的便宜,所以崇祯弄死袁崇焕他也弄死了自己的天将军。 但他曾和天将军说过,绝壑灵就算再垃圾也是墨者,这世间除了他之外没人有资格能够抹杀墨者。 就算崇祯也不行。 但,绝壑灵死了,在灵州被锦衣卫抓住凌迟而死。 消息乃是经由墨宫庞大的情报网传回来的,所以他很生气。 “巨子,如今西北乱成如此模样,回族内部更是已经失控,被我们买通之人已经失势,同时出现了内部更替,那些剿匪归来之人备受推崇已有取代之势,我们当如何?” 出现在巨大石室地宫里的是一个老妇,她出自墨家文衡。 墨家之内分两派,非意见不合乃以文武而分。 文,为文衡,主修合纵连横之术。 武,为破军,主修杀伐之道。 拉拢人心替巨子布局的就是文衡,替巨子行杀伐统兵之道的便是破军。 老妇的脸上带着极度的担忧之色。 自崇祯登基以来,墨宫布局一再被破,手中的实力也是一再被削减。 孔家乃是墨宫十数代巨子相继布局,最后才变成了墨宫手里的一颗棋子。 也是一颗足以掀翻天下的棋子,但这颗棋子还未等真正发挥出应有的作用时。 便被崇祯连根拔起。 圣人庙宇被变成石壁画像,圣裔落魄到了已经无人提及的地步。 陕西秦王也是墨宫的一颗棋子,甚至遍布整个大明的藩王背后都有墨宫的影子。 但这些人现在坟头草都一尺高了。 江西乡绅团练、广东走私、广西生苗、四川土司....等等一切都是墨家用无数年月才打下的局面。 想到这她抬头看了一眼石座上皱眉的巨子,一切都很正常也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但好像自从这位新一代年轻的巨子掌权后,一败再败,把之前无数位巨子打下的根基在短短时间内便是败了大半。 听到文衡老妇的话后,苍离缓缓松开了紧皱的眉头,吐出两字经典名言。 “无妨。” 他摆了摆自己的衣袖。 “那些人喂不饱的,我们喂养了这般多年依旧游离不定,既然崇祯想要,那就把这些人给他。” “今日他以官位富贵拉拢,他日这些人就敢要亲王国公爵位,不给就会立马叛出造成大乱。” 苍离皱眉,从来都不是因为西北的局势。 因为在他看来对回族以利相抚很愚蠢,那些人是喂不熟的。 所以他执掌墨宫后,直接取消了之前巨子给回族输送的大批利益。 看着还要开口的老妇,苍离摆摆手。 “文妪,本座知道你要说什么,更知道你认为本座之法和历代巨子相悖。” 说完拿起身边的明刊笑了笑。 “但真正的天下大势不在一隅之争,而在最终胜者。” “那最终的胜是什么?” 他抬头,看向下方文妪缓缓吐出三字。 “崇祯死!” 说完再次对文妪摆摆手。 “对于整个天下来说西北太小,崇祯想要给他就是了。” “本座已经为他准备好了属于大明的妲己和郭开。” 苍离没再去看文妪,视线饶有兴致的看着最新一期的明刊。 “你在西北杀本座的人,那本座就在京城杀你的人。” 他笑了笑。 “这样才公平。” 第四百八十五章他现在有资本做昏君了 苍离知道墨宫很多人对自己的布局很不满。 认为自己已经脱离了历代巨子的宗旨,甚至是一败再败,让墨宫底蕴遭受巨大损失。 但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历代巨子的布局要的是生存,在诡谲局势下的夹缝里生存积蓄力量。 而他做的,则是谋天下! 一隅之地和整个天下相比一文不值,些许无用废物死了也就死了。 就如他所言,真正的胜者不是去争那蝇头小利。 胜者,才为王。 将手里的明刊放下,他伸手拉动石座下无数根绳索中的一根。 随后一个人如鬼魅般出现在石座之下。 “参见巨子!” 苍离点点头。 “文妪的话听到了?” 那人躬身:“回巨子,听到了。” 苍离嗯了一声:“如何看?” 那人闻言开口。 “虽言过其实,但也不无道理。” 这话让苍离呵呵一笑,随后看向下方之人。 “文妪掌文衡,而你擎苍掌破军,也是师父留给本座的最强助力。” “但现在的文衡却早已失去了应有的锐气,更没有了谋取天下的决绝,所思所想尽皆为保现在的财富,保证自己的利益。” 他摇头。 “这样的文衡非但不再是本座的助力,反而成了本座的掣肘。” 见擎苍躬身不语,苍离微微摆了摆衣袖。 “你是否也认为本座一败再败,被那崇祯抢夺了先机处处受制?” 他微微俯身。 “抬头!” 看着抬头的擎苍,苍离直视擎苍双眼缓缓开口。 “错了,这一切都在本座的布局之内。” “安南被崇祯所夺虽和本座初衷不符,但这也会滋生他的野心,会继续向南进军占领更多的地盘。” “想要占领更多的地盘就要派出更多的军队,消耗更多的粮草,西南的兵力就会被掏空,同时也会掏空他的大明国库。” 苍离说完抬手对着石室上方一指。 “其乃灾星降世,其在位一日天灾便会接踵而来,粮食物资被南进大军耗光,若境内突降大灾当如何?” 擎苍闻言面色一惊。 “若如此,大明必大乱,定会出现官逼民反大量百姓反叛竖旗。” “而大明的局势,也将回到崇祯刚刚即位之时...” 擎苍说到这里猛然摇头。 “不,将会比崇祯刚刚即位之时还要严重,因为那时整个大明都会变成之前的陕西,但他再也拿不出钱粮赈灾,再也拿不出银子去安抚。” 说到这,擎苍抬头看向石座上的巨子。 “因为那时的大明,再也没有勋贵、八大晋商、藩王、贪官让崇祯回血,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镇压...” 擎苍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因为他已经明白了巨子的真正布局是什么,更明白了为何巨子说文妪已经成为掣肘的原因。 因为... 那支向南进攻的明朝大军,在得知大明大乱之时定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一支从大明分裂出去,又掏空大明国库生出反心的大军,就会取代郑梉成为大明的心腹大患。 这样的大军远比郑梉更有威胁,也将会成为压垮大明的最后一根稻草。 擎苍整理了一下思绪再次开口。 “萧云举拥兵自重攻占安南周边所有地界,而他麾下兵卒尽出云南,如此云南也必然叛出大明。” “云南反叛,崇祯只能下令四川秦良玉孙传庭前往平叛,如此,四川出现真空。” “而云南反叛,崇祯定会担心广西出现同样的事情,所以只能调集湖南、湖北的兵力前压镇压广西,如此一来湖南、湖北便是出现了真空。” “而境内因饥荒出现的反叛,他就只能调动江西、河南等地的兵卒前往镇压,届时江西、河南也同样出现真空....” 擎苍看着端坐在石座上,巨子年轻却淡然的脸庞心中激荡不已。 这才是真正的布局,这才是真正的天衣无缝。 一切都是自然而生,所以防不胜防。 也怪不得巨子能击败大批同门师兄弟,被传巨子之位。 苍离微微笑了笑。 “接着说。” 擎苍整理了一下激荡的心绪再次开口。 “若局势顿成,后金和蒙古对大明动兵,那崇祯能做的就只能是再度调兵支援,而这次能调动的只有洪承畴和周遇吉,如此北直隶成为真空。” “无论是河南、江西、湖北、湖南,甚至是广东福建等地被打压之人也会瞬间暴起,如此大明必灭!” 说到这擎苍收揽心中兴奋微微皱眉。 “可想要形成如此局势便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崇祯足够昏庸才行,可以他现在的行事风格来看并非昏君....” 苍离闻言哈哈一笑。 “他非昏庸乃是局势所迫,以他刚登基时的模样根本没有昏庸的资本。” 说着,看向下方的擎苍。 “可现在他有资本了,勋贵、藩王被铲除,大军南进大胜,而本座又在他的进攻下节节败退,整个大明都在按照他的意思在发展,难道这还不够吗?” “大权在握无有觊觎之辈,百姓歌功颂德又团结所有民族大一统,这样的成就足以让他排进大明帝王前三之列。” 苍离说着看了一眼手中的明刊。 “如此功绩的英明帝王,纳天下美人品天下美酒不过分吧。” 擎苍听到这里猛然醒悟。 现在,他才真正明白巨子将圣女云慈音送往帝都的真正用意。 墨宫圣女,乃暗访天下女童甄选所得。 天生媚骨样貌绝顶,识文断字之外主修房中术。 这,便是巨子为崇祯打造出的大明妲己。 明尘,天赋绝顶文采斐然,如此之辈科举夺魁轻而易举。 以崇祯的行事风格来看,明尘必得重用。 遂,此为大明郭开。 纵观历史,帝王沉迷酒色重用奸臣,必定人心涣散国祚崩塌。 再逢大灾百姓起义军队自立已成必然。 苍离的视线再度回归明刊,对着擎苍微微摆手。 “文衡举荐了新的绝壑灵人选,但他们已经没了进取的锐气。” “所以就由破军来统领吧。” 擎苍闻言躬身,钱粮由破军统领,那文衡举荐之人就需要一个合理的去处。 而这世间,最合理的去处便是天堂。 第四百八十六章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 苍离不喜欢西北,因为他筹谋的是整个天下。 所以他根本不在乎现在西北发生了什么变化,更不在乎百万回族已经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的真正布局,在京城。 擎苍离去后,他再次皱眉扔下手里的明刊。 因为现在京城里出现的有轨马车,他看不懂。 作为墨家真传弟子,又是当代巨子,苍离对机关术的造诣可谓登峰造极。 但这个已经在大明京城运行,被世人推崇备至的有轨马车的原理,他还是无法推演透彻。 马车的轮子变成了铁轮,在很窄的铁轨上行走看似简单,但如何保证不脱轨又如何保证转弯又如何保证能稳稳停下。 这里面都蕴含着大学问。 更让他想不通的还是那所谓的买票乘车,所有人花一文钱都能乘坐有轨马车。 但这票钱如何保证没人贪墨? 卖票的可以说自己卖了一百张,也可以说只卖八十张,这份贪腐如何查处监督? 再者,京城里全是这种有轨马车,那车马行的利润怎么办? 平常的马车又要如何在京城中行走? 自从喜欢上明刊之后,苍离发现自己有太多想不明白的地方。 想不明白就一定会想办法弄明白,尤其对于他这种全部对标崇祯的完美主义者来说更是如此。 为此,他派人进了进入京城的同时,也在墨宫之内打造有轨马车的模型。 他得到了答案,知晓了崇祯对有轨马车的处理办法。 车轮不会脱轨,是因为那马车的车轮乃是内凹式结构,踏面内侧有轮缘卡在铁轨内侧。 转弯,是因为那铁轨是一段一段的,相互之间有一个小小的缝隙,既不影响车轮行驶还能让铁轨达到想要的弯度。 平稳停下并非来自马匹,而是铁制车轮有一个极为复杂的刹车装置。 至于这个刹车装置他现在只得到了外形,内里结构还不得而知。 而他最好奇的卖票贪腐问题,也得到了一个让他皱眉的答案。 因为那是他从未听过的四个字。 自负盈亏。 这些有轨马车归户部之下的一个名叫公共交通司的管辖。 没有朝廷拨款,就连人员的工钱户部也是一文不给。 这样的办法是无法阻挡贪腐出现的,更不可能让卖票之人一心为公不贪一文。 但这自负盈亏不仅仅是大明公共交通司整体如此,是每辆车都是如此。 意思就是每辆车上的车夫,卖票的以及维修的负责后勤的一起算是一个整体。 他们,每个月的工钱多少完全取决于卖票的收入。 卖票的和车夫可以贪,但他们贪了维修的、喂马的以及其他负责后勤的工钱就会变少。 所以这监督查贪朝廷根本就不管,你们自己来。 你的钱让人贪了你要是能忍就忍着,忍不了拿出证据朝廷直接按证据抓人办事。 而且这还没完。 公共交通司还弄出了一个排名,这个排名是和明刊相连的。 哪辆车态度最好、最平稳、乘客最满意、人员工钱拿的最多朝廷是有奖励的。 这个奖励由户部拨银,锦衣卫、东厂、五城兵马司、顺天府尹衙门、刑部审核后直接发放。 月、季、半年、全年都有相对应的奖项,全年第一名奖励的岁金高达一千两。 这是对整个车组的奖励,因为一辆全年优秀的车组每个人都是最好的。 而评价差、投诉多、挣的少,年底核算赔钱的车组人员会被取消资格永不录用。 所以苍离苦思冥想得不到满意答案的事,被崇祯用四个字就给解决了。 自负盈亏。 大明公共交通司每年会公布盈利细则,赚到的钱扣除上缴朝廷的,剩下的钱所有人按照比例分红。 当然,评价最差业绩不合格的除外。 也就是说这公共交通司,是朝廷和所有工人们联合经营的。 赚了,每个人都有好处,亏了,每个人都会受到直接的经济损失。 至于京城里的车马行,直接被取消了在京城里运营的资格,更不得进入京城。 而是在京城之外修建了一处名为物流中转站的地方,京城货物由有轨马车运到城外中转站,车马行的人在城外装货运输去往指定地点。 苍离想不通,因为这样做没有任何好处,也没有任何必要。 这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崇祯的任何政令他都要推演研究,因为从这政令之内就能推算出崇祯的下一步计划。 为此,他再次苦苦推演琢磨的同时,也派人再次进入京城打探。 他得到了结果。 京城之内的大明公共交通司很红火,但却并不赚钱。 收费太低了,一文钱坐到底,一年下来扣除成本利润近乎于无。 所以大明公共交通司真正赚钱的,就是京城内到京城之外物流中转站的货物运输。 这一块的利润很高。 因为有轨马车装载的货物更多,成本更低,而且只是中转又承接的是整个京城货运的业务。 苍离得到了答案,但他的眉头也皱的更紧。 因为无论是有轨马车的建造,还是防止贪腐亦或者是盈利模式,崇祯的做法比他推演出来的要高明无数倍。 更要简单无数倍。 而他如今还在苦苦推演另外一件事,水泥路。 水泥的配方他得到了大概,可接连烧制都没有成功,最让他苦苦思索而不得其法的。 是这所谓修建水泥路的银贷法,以及这水泥路如何用来盈利。 这次他不打算再去探听崇祯的方法,而是要自行推演出最合理也最高明的法子出来。 他是苍离,站在天上俯视一切的苍离。 崇祯只是他用来解闷的一个工具,所以他不认为崇祯还能想出比自己更好的办法。 再者,这天下注定为自己所得,所以现在推演水泥路盈利之法也是为日后做的准备。 墨宫里有着全部明刊发行的刊物,甚至大明如今类似的刊物种类已经达到了七种之多,但每一份明刊苍离都会在第一时间进行研读。 鞑靼的林丹汗爱死了大明出产的麻将,而苍离现在和七种交错发行的明刊较劲。 所以,真正的布局到底是什么? 而崇祯经常说的一句话是,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 为一事花费太多精力甚至着迷,就会忽略更多需要时刻关注的。 所以真正的布局不是在外。 而是直指本心。 第四百八十七章强悍的莆田人 脑残粉的重点不是粉谁,而是脑残。 崇祯扔下手里的明刊也是点了点头,这明刊被接连整顿数次。 那些脑残小说被他砍的七七八八,就算留下的那一点也绝不敢再含沙射影祸乱民心。 崇祯在没整顿明刊之前,曹化淳的秘密部队传回奏报。 在江西民间出现大量涩情文章。 这些文章的载体乃是抄录,内容也全是些乡野民间发生的事情。 但就这么个玩意,却导致江西某地出现了通奸的热潮。 原因,就是这些流传在民间的涩情小说里写的,就是和村里妇人通奸的描述。 通奸,是违背道德甚至触犯律法的行为。 但违背道德之事,也是最刺激的。 更能挑动人心里最原始的冲动。 隔壁妇人最普通的弯腰,亦或者蹲在地上做活计时勾勒出的臀部曲线,都在这份东西的蛊惑下变了味道。 乡邻之间见面,妇人对你微微点头笑笑也在这份东西的歪曲下,被当成了某种信号。 崇祯看到这份奏报的时候眯了眯眼,他对江西是仁慈的,也给了江西那些人足够的体面和时间。 但看来自己的这份仁慈并不奏效,那些人也没有丝毫的感激之情。 看似一件小小的民间涩情小说,一个范围不大的地方通奸成风,但却是对自己的一种试探。 不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而在试探自己对江西的掌控。 如果这样的小事都能被自己知晓他们就会收敛,反之,他们将会弄出更大的动静来试探底线。 他告诉黄得功大明总兵调动一月后推行。 但这个时间被延后了。 因为这道命令他打算留给老夫人亲自颁布。 召秦良玉进京的旨意没有公开,而是秘密下达,所以现在知道秦良玉即将进京接掌兵部尚书的人并不多。 最起码苍离就还不知道。 就在他刚将明刊放下,内阁首辅孙承宗走进御书房。 老臣带来两份折子。 “陛下,按照您的旨意福建总兵傅宗龙围了莆田县,随后以走私的名义对莆田县百姓搜家。” 崇祯闻言挑眉:“如何?” 孙承宗闻言无语摇头。 “若按大明律法,以搜出来的东西定罪的话,整个莆田县会变成一座死城。” 孙承宗没有明确说从莆田人的家里都搜出来了什么,而是告诉崇祯。 莆田,一个守法之民都没有。 如果按照明律处置,全部该杀。 “傅宗龙的意思是杀带头者,青壮贬为徭役,而福建巡抚闵洪学的意思是取消黄册没收船只,擅离住地十里斩立决。” 闵洪学是对百姓极为宽容的官员,能把他逼的给出了这么狠的话,足以说明莆田民间走私严重到了什么地步。 孙承宗之所以来到御书房,就是想问问,如果陛下是想屠了整个莆田的话。 他会亲自去运作,让莆田人集体归天有个合理的解释。 现在的大明朝堂狠人扎堆,可能是受崇祯影响,以前杀人论个,现在杀人论城。 整的好像杀十个八个的已经不解渴了。 崇祯对莆田的印象并不深,前世唯一和莆田有交集的就是买过莆田鞋,说好七天无理由的,结果第三天店铺下架了。 那穿了半天就折底开线的破鞋,直接被他扔进了垃圾桶。 再一个就是大名鼎鼎的莆田系医院。 莆田人很复杂,对金钱有着异样的痴迷可以不择手段,但莆田人的创造能力也真不是盖的。 只要政策放得开,今天国际大牌刚开完新品发布会,明天莆田系的A货就能送进批发市场。 就这么牛逼,就这么的有效率。 如果政策再放开一点,他们的A货甚至能比国际大牌的新品提前一天上市。 所以这群人杀是不可能全杀掉的,再垃圾也是大明子民,再怎么着也比西北和台湾的那帮东西要强太多。 崇祯对着御案上一个精致的小木盒指了指,示意王承恩拿给孙承宗。 “这是毕自严联合宋应星以及孙元化等人,打造出来的最新大明宝钞,运用了多达十七项防伪细节。” 孙承宗打开木盒后眉头也是一挑,好家伙,这毕自严真是好大的手笔。 这宝钞里金额最大的一张竟然是十万两,最小面额的是十两。 “宝钞发行难在两点。” 崇祯说着拿起茶盏喝了一口。 “一为购买力太差通行难,二则是防止伪造太难。” “如今和西方海上贸易近在咫尺,这推行已经不成问题,可一旦被人伪造假冒将会造成巨大动荡。” 放下茶盏对着孙承宗拿在手里的宝钞一指。 “送去莆田,告诉那些莆田人他们只有十日时间,若十日之内能仿造出这等宝钞且能骗过户部官员者,死罪可免。” “若十日之内不能仿造而出,斩立决!” 这话让孙承宗拿着宝钞的手都是一抖。 好家伙,陛下这是要用莆田人的矛去攻毕自严的盾呢。 毕自严联合大明最顶尖的工匠,耗时良久加了十七道防伪工序打造出来的宝钞,若是被莆田人用十天就给仿造出来了。 那说明什么? 说明这宝钞的防伪就是一坨屎。 而能用十天,就仿造出宝钞的莆田人会有两种结局,一,被朝廷启用参与宝钞防伪研发。 二,直接干掉。 尼玛,能轻而易举制造假钞的不干掉你,留着过年吗? “陛下,十日时间是否太少了些,毕竟这宝钞他们也是第一次见...” 孙承宗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崇祯摆手打断。 “锦衣卫奏报,莆田人连圣旨所需的绫锦都能量产伪造,而且他们根本就没见过圣旨,是在戏文和书册里看来的。” “阁老,咱们大明能人多着呢!” 崇祯这话让孙承宗也是面色极为复杂,他只说结果没说具体在莆田人家里搜到了什么。 原因就是从这些莆田人家里,竟然搜出了编造龙袍特殊材质的布料和工具。 你敢信吗? 龙袍啊,那是一个极度保密也是极度精细的制作过程,但就连这种布料的工艺都被莆田人破解了。 他们见过龙袍吗? 这是不可能的,但人家就是整出来了。 但好处在于,这些莆田人虽然该死,但绝没有反心更没有要造龙袍自己穿的意思。 而是将制作龙袍的昂贵布料,当成奢侈品卖给西方人,而且绝不纺织贩卖龙袍独有的明黄色。 龙袍的料子都能仿造出来,仿造出圣旨用的绫锦也就不足为奇了。 其实孙承宗是倾向全部干掉的,这帮东西的胆子实在太大了。 但也不可否认。 这帮东西也是真的强悍,那制作龙袍的布料和法子,就是他们从文献里找出的蛛丝马迹自己试验推演出来的。 怎一个牛逼了得。 孙承宗带来的第二份折子里,是内阁向全国征集待解决的琐碎事。 事虽琐碎,但关乎着整个大明百姓的衣食住行。 崇祯看了看随后开口。 “王承恩,将这个送到明刊发行,向全国问策。” “既然苍离喜欢推演朕的政令,那就给他多准备一些。” 第四百八十八章喂不熟,那就让它一直怕就好了 还有三日,便是声势浩大舞乐大典开始的时间。 钦天监这次向崇祯展示了自己还是有点用的,未来十日之内京城无雨。 至于准确率如何,钦天监监正叶震春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我以孔圣的名义发誓,不会出现丝毫纰漏。 好天气就代表这次的舞乐大典一定会很成功,也一定会热闹非凡。 而且如今各地进京献贡的舞乐队伍,正在抓进时间秘密排练。 争取在大典的当天为陛下呈现一场视觉盛宴,以此来回馈陛下对他们的恩赐。 工部和户部成了这次大典的承办方,随后明刊上出现了一则这样的报道。 鸣谢,排名按赞助金额分先后。 赞助商,这又是一个在大明从未出现过的词汇。 而赞助商排名第一的,竟然是江苏扬州江南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 对了,这个有限公司也是最近朝廷才推行出来的,但想拿到这个什么公司的营业执照好像得先验资,在大明央行里存上多少银子才行。 但拿到这份营业执照,就拥有了在朝廷允许划定之地兴建房屋的资质。 新式的水泥房屋,据说没有平房全是两层以上。 大明以前从没有对境内商人身家进行摸底,也没法摸底。 隐世巨富手眼通天,想摸清他们的家底唯有抄家灭族之时。 但动不动就抄家灭族,一个国家的经济也就距离崩盘不远了。 可这么一个什么营业执照,却将大明境内的商人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大摸排。 你可以隐瞒自己的身家不去验资,更可以不把银子家财存进大明央行。 但没有在央行报备验资者,无承揽任何工程的资格。 你也可以认为自己的生意赚的够多了,就算不承保工程也无所谓。 可以。 但整个大明都将进行全面商业化改革,营业执照取代之前一切形式的授权。 也就是说,无论你是做什么生意的,都必须办理营业执照进行验资。 想验资办理营业执照,就要按照律法在大明央行存入一笔银子。 你可以随心所欲存多少。 但大明央行会按照你存银子的数量对你进行评级。 这又出现了一个新式名次,风险评估。 你也可以不在乎大明央行的评级,但你的评级决定了你的生意规模。 就存了一万两却做十万两的生意,你这就是高风险商行或个人,要坚决取缔立刻打击。 因为你的风险太他妈大了。 而按照现在大明的惯例,一个打击就能把你全家送去见你太奶。 同时,不进行验资不办理营业执照或评级太低者,不在朝廷采购范围内。 但有查出偷税漏税者,央行存银罚没且追究刑事责任。 最低也是抄家流放三千里。 这份验资最先完成的是张鹤鸣所在的江苏,随后是潘汝桢所在的浙江。 仅仅这两个堪称大明最富庶的地界,验资存进大明央行的银子就达到了恐怖的三千八百万两。 这还是那些浙江以及江苏的商人们有所保留的情况下。 广东、福建还没有全部完成,江西的进展最慢,河南因为新任巡抚刚刚到任所以才开始进行。 但按照孙承宗等内阁大佬的预估,大明完成初步验资后,央行之内的存银很有可能突破八千万两。 所以大明不是没有钱,而是这些钱全部沉积民间没有良性流通所致。 如果这些人能感受到大明央行的安全性、便利性,最主要的是确定他们的陛下不是为了抄家灭族搞银子的话。 大明央行的存银将会很轻易的突破两万万两大关。 有了数量庞大的存银,宝钞才能被快速发行流通,整个大明也才能达到快速发展的阶段。 央行有了足够多的银子,才能进行更多的基础建设,以及对百姓发放更多的良性银贷。 银子的流通才能让整个大明活起来。 最后,孙承宗个提到了西北。 “京城里的那些人知道了西北大乱,也知道了陛下的震怒,所以乔运升处斩那些当街行凶打死伤残老卒的回民,那些人也还算老实。” 说完摇摇头。 “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科举将至,他们想在科举中榜的前提下,可一旦科举结束没有达到他们的预期...” 崇祯听到这里一脚将趴在他鞋面上的小黑熊踢飞。 “这东西越来越放肆,原因就是没吃过打记不得疼。” “前日它趴在朕的椅子之下偷偷咬噬朕的衣摆,它以为朕看不见,更以为朕对它和颜悦色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崇祯看了一眼那哼哼唧唧还要回到自己脚边的小黑熊。 “还未打它便是哀嚎求饶,以为表现出一副知道错了的模样就能平安无事,再次回到朕的椅子之下。” 孙承宗看向那小黑熊的时候以为自己眼花了,因为这小黑熊身上一根毛没有。 跟他妈黑色白条鸡似的。 “朕让人拔光了它的毛,又吊在御书房之外一个时辰,剪了它的爪子也饿了它两天。” 说着又是一脚把想要再次趴回他鞋面上的小黑熊踢飞。 “阁老您看,现在乖多了。” “而想让它一直听话,就要让它知道疼。” “喂不熟,那就让它一直怕就好了。” 孙承宗闻言躬身,因为他已经知道了陛下的心意,所以自己之前准备的劝慰之言已不必再说出口。 崇祯起身来到御书房的地图前站定。 “这个世道上拎不清现实的人太多,以为存续够久的家族就能执掌天下,但却没想过,之所以能苟延残喘就是因为藏的好不敢露头所致。” “既然他喜欢在西北的大山里窝着,那就让他永远也走不出来好了。” 孙承宗微微皱眉。 “但往北便是鄂尔多斯部,且这些年他们和鄂尔多斯...” 崇祯微微一笑。 “毕自严和鄂尔多斯联系上了,他答应要为鄂尔多斯部汗修建一段五里长的有轨马车道,更答应要和鄂尔多斯部开通互市。” “条件只有一个,堵住鄂尔多斯部方向贺兰山向外的所有通道。” 说完在地图上一指。 “那个叫章角的家伙正在瓦剌内部里挑外撅的玩离间,瓦剌那头的通道也堵上了。” “朝堂六部正在用玻璃球掏空西北的银子和物资粮食,用毕自严的话说,用不了多久西北就会穷的只剩玻璃球等待朝廷赈灾了。” 说着对着孙承宗微微一笑。 “所以接下来,我们可以放松心神好好的体验一下我大明舞乐的风采!” 第四百八十九章她很普通,但她有两个儿子 布局这个词,崇祯很少提。 孙承宗从来不提。 而毕自严则是摇头,我不会。 因为他们都看透了这所谓布局的本质,你得有绝对掌控的实力才配上桌。 所谓布局祸乱一地不是布局者有多强,而是因为那个地方本身就存在问题。 布局的祸乱无非是提前引爆那里的问题而已,就比如现在的陕西谁也祸乱不了。 因为陕西的问题全部清理干净了。 毕自严从来没有眼睛一缩嘴角一勾的玩深沉,但这位大明两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老头子,一句话就能让一地经济腾飞吃到政策的红利。 同样也能一句话,让一个地界从富庶变成饿殍遍地。 这才是实力,也才是真正的权力。 但这个世界就很奇怪,在山沟里地洞里玩表情的,却根本没把这些真正大佬当回事。 就离谱。 甚至很少有人去想过,当一个巨无霸帝国的朝堂六部大佬同时动手的时候。 那场面又会是何等的可怕,打击的力度又是如何的恐怖。 六部,是一个简称。 但六部却是执掌整个帝国所有事物,衣食住行所有方面全被六部所覆盖。 人活着,甚至每一个呼吸都在六部的监管之下。 哪怕你在山沟里,哪怕你生活在地下坑洞里也一样。 只要他们想找你,就能从所有汇总来的蛛丝马迹里找出想要的规律。 他们想饿死你,就算你在山沟里种地也能让你饿的皮包骨。 而他们联合在一起,就能让一个庞大地界的经济、民生、习俗、甚至是信仰都能在短时间内被改变。 简单点说,朝堂六部的大佬联合都能篡改一个国家架空皇权。 天启很强,但他只有一个魏忠贤。 崇祯之强,在于他麾下人人都是魏忠贤。 所以抛开绝对权力去谈所谓的布局,真的挺白痴的。 没有绝对的掌控和绝对的财富去谈天下大势,真的只有书呆子才会这么干。 苍离在京城的布局已成,所以他现在要的就是静待结果。 崇祯认为朝堂大臣们从自己登基开始,就忙的脚打后脑勺,连朝堂假期都被自己给取消了。 所以趁着举办舞乐大典的时候放松一下吧。 而且这个舞乐大典办的所有人都很高兴。 百姓高兴,民族大一统贼拉热闹,随便摆摊卖点什么也能赚到之前一年都赚不到的钱。 黄台吉高兴,他巴不得崇祯再好大喜功一点,每天都办选秀大会才好呢。 蒙古人也高兴,因为崇祯也下令礼部邀请了鞑靼、瓦剌、土默特、鄂尔多斯,以及朵颜三卫剩余残部派队伍参加。 高兴是因为崇祯说了,既然大家关系都这么好了,是时候考虑扩大互市的规模了。 价钱什么的都可以谈。 海兰珠也很高兴,因为陛下说海兰珠是朕的朋友,科尔沁部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这样的事就是太祖和成祖时期都没有发生过。 当时蒙古人是被打成了游击队,但国祚传承还在,他们是不可能派遣什么舞乐队伍去取悦明朝皇帝的。 那时最多也就是献女,进献乐工之类的意思意思,像如今这么大规模自己乐呵呵来的头一次。 历史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如果能沉浸下来去翻找历史会发现很多好玩的东西。 当年太祖时期,科尔沁部就曾献女进献乐工表示臣服,但成祖之后这个科尔沁便是以此为耻。 绝不允许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可这次他们不得不来,海兰珠在人家京城过的不亦乐乎,黄台吉因为这件事和科尔沁的关系已经降到冰点。 尤其那明刊上的记载,整的好像科尔沁从大明得了无数好处似的。 但实际上科尔沁一点好处都没得着,反倒是看样子自家公主还沦陷了。 所以哪怕明朝不邀请他们也会派使团来。 来问问大明皇帝,你到底几个意施? 把瓦们家公主还给瓦们! 你那明刊上说给的好处到底是不是真的? 要是真的你啥时候给,怎么给? 一场舞乐大典所有人都很高兴,甚至没有一个敌国势力想过要搞破坏。 但有意思的是,大明以北唯有建奴没有收到邀请。 可礼部却组织了大批进入大明教坊司的建奴女子,组成了一支很是特殊的舞乐队伍。 建奴没来,但建奴的舞乐依旧存在。 大典即将开始,京城里的人更多了。 来自各地的商人全部赶到,整个大明的特色物产也全部出现在了京城。 品种多到就连户部和礼部官员都为之咂舌的地步。 有明一朝,从未出现过如此场景。 以前只能是出现在御贡里的东西,现在全部变成了人人可买的特色之物。 京城里,汇聚了整个大明的所有民族。 云慈音来到京城之后心中出现了强烈的震撼。 她没见过这么繁华的城池,没见过治安如此好的城池,更没见过所有人脸上全部带着和善笑意的城池。 而最让她为之震撼的,是镜子。 那种据说用玻璃制作而成,清晰度远超铜镜的新式镜子。 纤毫毕现。 看着镜子里自己绝美的面庞,云慈音微微一笑随后转头。 “奏报巨子,一切顺利。” 她对自己的容貌极为自信,但她的眼底有着一丝淡淡的哀伤。 她喜欢巨子也崇拜巨子,最想的便是侍奉在巨子左右。 但为天下大势,更为巨子霸业她只能来到京城,做那个祸乱昏君天下的女人。 她的美貌在京城已是人尽皆知,但这并不是全部。 她从小修习的东西,定会在舞乐大典当日震惊所有人,也定会惊艳崇祯。 她依靠墨宫的势力,暗中将所有参加舞乐之人的相貌和献贡的舞乐查探清楚。 无一可有与自己比肩者。 伸出纤纤玉指抚摸着镜子的绝世面庞,她的眼底也是出现一抹阴鸷。 “待将来大势顿成,吾必亲手剐了你这个昏君。” “以解吾心头之恨!” 明尘的名气更大了。 第一才子之名也彻底坐实,每日前去小面馆的人里,也出现了虽未着官服却明显为官身之人。 他,也成功的引起了朝堂大臣,甚至是崇祯的注意。 就在距离舞乐大典还有两日之时。 一个很是寻常的老妇走进京城,看着眼前繁华热闹的京城老妇抹了一把眼泪笑了。 “好啊,真好。” 她很普通,但她有两个儿子。 一个叫张万事,一个叫张如意。 第四百九十章有奸细! 大明很大,大到很多人一辈子都走不完的地步。 史书也有着极大的局限性,因为它根本就无法记录真实的大明。 更无法涵盖所有大明子民。 太多人被掩埋在历史里,因为他们连被史书记载的资格都没有。 崇祯在去养济院的时候见到了两个人。 那是一对兄弟,长得很有特点,两颗眼球一左一右各玩各的。 这俩人隶属东厂,而被崇祯注意的点在于这俩人没事就蹲在地上。 朝手指吐口唾沫擦拭靴子上的小泥点。 然后起身美滋滋的看着自己干净的靴子满足一笑,更有意思的是这俩人用自己的二十根指头在计算着什么。 算完之后挠挠头,脸上又出现了一丝懊恼。 “在干什么?” 在见到崇祯的时候俩人很慌,闻言连忙开口。 “禀陛下,俺娘说鞋乃人之次面,靴净脚正路就走不歪,且靴净乃敬己更为敬人。” 这话让崇祯都是微微挑眉。 古代的衣着连手都在袖袍里,所以能露出来的只有脸庞和鞋子。 所以鞋也被称为第二张脸。 鞋子干净是尊重自己,同样也是尊重他人。 “在算什么?” 俩人闻言再次挠挠头。 “算俸禄还差多少能给俺娘盖起新的宅院,俺家的房子太破了。” 说话的是哥哥张万事。 “俺娘出自读书人家,后来家道中落才嫁给俺爹,所以我们想着盖间四合房的宅院,这样就能让娘再次体会当时的感觉,也能...” 说到这张如意挠头:“也能像说书人嘴里的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句在后世被经常用来形容一个人宅的话,其实在明朝是有特定指向的。 明朝没有四合院的说法,衡量家中房屋大小以‘进’为单位。 能称得上大户人家的,最少三进起步。 这个‘进’,简单点理解是就是一个完整的闭合院落。 有正房、东西厢房再加南房围合中庭。 正房是家主居住,东西厢房是儿孙居住,而南围房就是挨着正门围墙修建的房子,这是给下人住的。 所以为了区分主人家和下人,会在南围房那里再修一道门。 这就是二门,也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里二门的由来。 所以后世都是瞎逼搞,先不说出处对不对,首先你家里得有二门,其次这话专指女子。 而当你有足够多的钱,家里人丁兴旺之后就会加盖房屋,但这种加盖并不是横向去加盖,而是纵向。 在正房之后再盖一个近乎同样的院落,这便是两进的宅院,要是钱越来越多追求享受就会在两进之后,加盖一个后花园。 这就是三进。 如果钱多妞多生出来的猴子多,就会在后花园的后面再加盖一个院落,这就是四进了。 所以明朝的巷弄极长,原因就和这些房子都是纵向修建有关。 崇祯对这一点极为痛恨不满,占地面积太大对京城的发展就会出现制约,城市规划也极为的不合理。 同时这也是炒地皮的另一种手段。 本来他就在和内阁商议改变这一现象,结果在养济院之外碰到了这样的一对兄弟。 这两个家伙是曹化淳挑选出来的,被举荐到了东厂来到养济院看大门。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何见识大明繁华?” 崇祯说完摆摆手。 “把娘亲接来京城掌养济院厨炊,想要让你们的娘亲过上好日子就不要在这看大门了。” “调入东厂暗番序列替朕巡视京城心有不轨者!” 这俩人的底子曹化淳查过、东厂查过,锦衣卫也查过。 苦出身。 他们的娘的确出自一个读书人之家,要不然也说不出靴净乃敬己更为敬人这样的话。 但这个妇人命很苦,家道中落嫁给一个采药人。 这个采药人为让婆娘孩子过的好些拼命采药,结果从山上掉下来摔死了。 这两兄弟是妇人挖野菜,替人浣衣做针线活拉扯大的。 而且这两个家伙从小就跟一个破道观的老道学武,老道死了,但死之前告诉他们一句话。 学好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想改命孝敬你娘,唯有穿上官衣效忠朝廷才是正道。 崇祯问过曹化淳,像这两兄弟娘亲一样的妇人大明有多少? 曹化淳吭哧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屁,崇祯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那就是还有很多。 唉,大明还是太穷,自己得加快进度了。 唯有和西方的海上贸易大批量运作起来,大明境内的百姓才能摆脱穷苦的境地。 华夏历史数千年,一直都没能摆脱一个词。 饥饿。 命令下达到地方,地方府衙要送老妇进京。 可老妇摆手拒绝了。 能进京已是天大的恩赐,如今修路如此繁忙,老婆子自己能走。 能走。 能来京城,能看到儿子出息的模样,她已经很知足了。 不敢奢求太多,更不敢要太多。 她今年也才四十岁,只是看起来苍老的像六十岁。 从小教育自己的两个儿子,再穷不可偷盗更不可为恶,忠君爱国要牢记心底。 崇祯为什么会在意这样一个渺小的妇人? 因为用肩膀扛起大明长城的,就是这些渺小的、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他们是用自己的命和一切,来兑现什么叫做忠君爱国。 但从来都被当做天经地义,更从来没有人对他们有那么一丁点感激。 ... “她拉二胡的功底最少在十年以上,这已经很难得了,但二弦有一丝破音,低音也不够厚重,这是因为她的小臂夹的太紧所致。” 张万事对着不远处一个拉二胡的女子指了指。 “高音处也有些许杂音,这和她的手法无关,应该是这二胡曾经摔落有了损伤。” 张如意闻言点点头。 “没错,当初师父说了,如果我们也能做三十多年光棍,只要在街上微微耸动一下鼻子,就能知道这条街一刻钟之内经过了几名女子。” “并且能从味道区分出待字闺中还是和离或丧偶,如果让她从我身旁站立片刻,我甚至能闻出其是否患有妇人杂病。” 说完,两兄弟四颗各玩各的眼球对视了一眼。 “她右手虎口有不明显的老茧,应是常握匕首利刃所致。” 张万事说完,张如意也是开口。 “她坐在那里虽两腿并拢,然臀呈扁平,大腿有隙此乃经常骑马所致。” 说完同时开口。 “奸细,干她!” 第四百九十一章他们被盯上了! 魏忠贤和崇祯说。 那些人想出头就得想办法引起皇爷的注意,而想引起皇爷的注意就需要很多人去运作。 只要运作就会露出马脚留下痕迹。 最先动起来的一定是白莲教,准确的说是墨宫的人。 而随着大批建奴、蒙古女子进入大明,这其中要是没点心思叵测之辈是没人会相信的。 所以舞乐大典和接踵的今岁科举,近乎将这些垃圾们全部聚集在了京城。 锦衣卫有自己的情报渠道,东厂也有自己捉虫的方法。 但张万事和张如意两兄弟则是彻头彻尾的野路子。 从头捋他们不会,看上路往来账本发现端倪也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从茶楼酒肆里去反侦察也不是他们的强项。 所以他们发挥自己的特长,盯梢,闻味儿。 曹化淳把他俩挑选出来的原因,就是这两兄弟哪怕和你面对面你都不知道他们在看谁。 而那副天生的苦逼相,扔在人群里哪怕和他偶遇一百次,你都不见得会记得见过这个人。 天生的暗探,再加这哥俩非但眼观六路,嗅觉也是异于常人。 他们没得到任何情报也没人教他们怎么做。 但兄弟俩也有自己的想法,如今舞乐大典在即,想要对陛下不利最好的办法就是混在进献舞乐的队伍里。 先查女子,再查男的。 京城的治安极好,街上巡逻的兵卒也是随处可见。 张万事又盯上了一个长裙女子:“此女虽看似普通步伐不快,但其多以脚尖行走落地极轻,其臀微翘却极为浑圆有力。” 他点头。 “用师父的话说,这样女子的腿能夹断老夫的腰,定为修习下盘的高手。” “上!” 很荒唐,因为在如今的京城大街上贸然出手,定会被巡逻兵卒拿下。 而且你一没证据二没穿官服的,随随便便对一个女子出手,真当巡城御史是吃干饭的吗。 人家又没犯法,你上去就把人家拿下押入监牢是会引起众怒的。 但! 如果你在街上走着逛着,突然有一个人跑到你身边对着你的耳朵嗷的一嗓子,你下意识的会怎么做? 会反击! 会用最快速度,用你最擅长的方式去反击,这是人体的自然反应也是下意识的动作。 尤其是一个武者,察觉到危险瞬间反击已经成了身体记忆。 喧闹的大街,人们突然被眼前的一幕惊的停下脚步。 一个身穿长裙的女子一脚将一个无辜的、且面带苦逼相的、老实巴交的、一看就是刚来京城讨生活的男人踹飞。 尤其那女子面带凶狠眼神冰冷的模样,和那个倒地蜷缩成一团的可怜男形成了鲜明对比。 “小人..只是心急为家母抓药...” 可怜男一边说着,一边趴在地上将洒落一地的药草用手揣进怀里。 不用解释了,这一幕让所有人都瞬间得到了答案。 苦逼老实男心急为老母亲抓药,不小心碰了这女人一下,结果这女人突然暴起一脚将人重伤。 你看,那苦逼男一边咳嗽一边吐血,这是当街行凶啊这是。 这边苦逼男刚飞出去,那边巡逻的兵卒就到了,这证据确凿当街行凶的立刻拿下。 百姓拍手称快。 为啥? 一个普通女人能有这样的身手吗,而且那面带凶狠眼带杀意的样子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所以这样的人是啥身份还用猜吗,必是奸细无疑。 可当他们拍手称快之后回头却发现,苦逼男不见了,地上只剩下一些没来及带走的草药。 唉,定是心急老母病情归家煎药去了。 孝子啊,难得。 崇祯一直在说一句话,我大明的能人多着呢。 野路子出身的有时候效果比根红苗正更有效率,事实不就是如此嘛。 只要五城兵马司的人不傻,有如此身手混迹在人群里的女子定会严加盘问。 同时还会通知锦衣卫和东厂。 而张万事和张如意要做的,就是用最简单的方式把你送进去接受盘问。 “哥,为啥咱不参与审讯呢?” 一处街角,两兄弟靠墙而坐正在啃馒头,连咸菜都没有两兄弟却吃的香甜无比。 他们是吃野菜长大的,这白馒头只有在梦里才吃过。 听到张如意的话,张万事郑重其事的看向弟弟。 “娘说了,做人不能贪得无厌,陛下给了咱吃的又把娘接到京城这就是天大的恩赐,巡街找出奸细是陛下给我们的旨意。” “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把人找出来,立功拿赏赐当大官不适合我们,师父也说过,当心里有贪念的时候就是忘记本心之时。” 说着,掰下一半馒头给弟弟。 “吃馒头的时候想想以前吃的野菜,这就是娘和师父常说的知足常乐。” 张如意把那一半馒头推了回去。 “要了你的馒头我就有了贪念,我只吃陛下给的这一份!” 两兄弟四颗各玩各的眼球对视一眼后同时笑了起来。 感恩,他们懂。 知足常乐,他们正在做。 世间聪明人很多,但能真正如此通透的凤毛麟角。 小人物,也有属于自己的智慧和坚持。 突然! 张万事和张如意停下吃馒头的动作,眼神同时射向街道上缓步走来的两人。 那是一个年约六十的老者,戴斗笠,虽粗布衣衫却脚步极为沉稳,隐隐有着一丝压迫之气。 而老者身边,是一个年约二十余岁的女子。 身材极为高挑,虽也是一身粗布衣衫打扮却难掩媚骨和绝美脸庞。 “高手!” 张万事说完,张如意也是吞下一口唾沫。 “我在他们身上闻到了浓浓的血煞之气,怕是这两人手上沾染过无数人命!” 他们用一天时间拿下了十七人,那些人都很强,但那些加起来也没有眼前这二人恐怖。 他们知道遇到了高手,而且是极为危险的高手。 但心中也是极为的兴奋。 把这样两个绝强之人拿下,那才算是没辜负陛下的信任和馒头。 有这样的人存在,对马上开始的舞乐大典和陛下的安全都是极大的威胁。 “跟上!” 崇祯之前下达了一道命令,召驻辽东东厂提督立地佛进京。 魏柔嫣奉命到城门迎接。 立地佛很久没有回过京城了,而京城如今的模样也让立地佛感慨万千。 花儿,陪本座走走。 他还是习惯叫魏柔嫣花儿,扮作平民装扮在大街上走走。 感受一下大明的不同,也亲自感受一下这份繁华喜悦。 可让立地佛和魏柔嫣同时皱眉的是。 他们被盯上了! 第四百九十二章就连秦皇汉武也不行! 一个是东厂提督,一个是东厂掌刑千户。 天天盯梢别人的情报头子,在京城被人给盯上了。 这让立地佛脸色极为难看,久未归京,难道东厂已经糜烂如此? 在京城这等大本营之地,竟然被人渗透成了如此模样? 怪不得陛下召自己回京,看来这京城真是到了急需整顿的地步。 魏柔嫣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察觉到被人盯上了,这是身为绝顶高手的自然反应。 但! 一个东厂提督,一个堪称东厂最强掌刑千户...竟然找不到跟踪自己的人。 能躲过自己和提督大人的探查,这样的人太危险。 尤其此时距离舞乐大典开始只有两日时间,若是让这样的人混在人群里突然暴起刺杀陛下... 那样的后果就是想想都头皮发麻。 必须得把这样的人揪出来,同时两人下定决心,将跟踪自己的人揪出来之后必须立刻整顿东厂。 这样的人混迹京城都没有察觉,这和尸位素餐的垃圾有什么区别? 老话说,哪座庙都有冤死的鬼。 东厂的人勤勤恳恳干活,锅却从天上砸到脑门上。 张万事两兄弟也是心惊不已。 前面这两个贼人太强了,若非他们反应的足够快,若非京城是他们的大本营,怕是刚一跟上就被贼人发现了。 “贼人太强,这样的人若是不干掉对陛下的威胁太大了。” “如意,你立刻去东厂禀告魏柔嫣千户大人,我继续跟着,今天就算我们兄弟全死了也得把贼人拿下!” 他们进了东厂,但没见过魏柔嫣。 被崇祯从看守养济院大门直接变成了暗番,这哥俩唯一见过的就是暗番的百户大人。 立地佛的脸色也是更加的难看。 身为跟踪盯梢的老祖宗,可接连经过四处街角他们依旧没能摆脱身后之人,更没能发现跟踪之人的痕迹。 “花儿,看来今日我们遇到了对手。” 说完摆了摆衣袖。 “绝不能直接进宫,这样我的身份会暴露更会影响陛下的大计,我会向前寻找空旷之地,你即刻调集人手。” “如此擅长跟踪之术者必须铲除,否则对陛下的安全威胁太大。” 他说着微微眯眼。 因为他最担心的,是这些人会对京城里的官员大臣下手。 如此擅长跟踪之术者就连自己和大花都不能找出其踪迹,这样的人留在京城里就是定时炸弹。 就算豁出自己这条老命,也要帮陛下把这等巨大威胁清除。 崇祯让立地佛回京目的只有一个。 让他和魏忠贤这条老狗聚一聚,同时也感受一下大明的变化。 长年累月在辽东那样的地方隐藏身份卧底,看的是国土被占敌人肆虐。 这心里头太过压抑。 回到京城放松放松,而且现在的京城堪称固若金汤。 这帮老东西们也该歇一歇了。 他看了张万事两兄弟的战绩,一日拿下十七人,而锦衣卫和东厂根据这十七人顺藤摸瓜又盯上了上百人。 那被盯上的上百人不停的在运作,这一运作等收网的时候就能全部干掉。 看看吧,我大明牛人一抓一大把啊。 崇祯很高兴,最起码现在他提拔信任的还没一个掉链子的。 这样的战绩简直开创了历代皇帝用人的先例,哪怕秦皇汉武在用人这一块也没有自己牛逼。 虽然...老子是挂逼,但老子启用的人里除了历史上已知的忠心猛人外,还有根本没被历史记载的呢。 就比如这张万事兄弟俩,这就是史书上所没有的,是朕发掘出来的。 而且相比自己启用之人没有掉链子之外,更让崇祯自得的是,自己的选中的麾下没有内斗,更没内耗。 嘭! 崇祯自信且稍带自得的一掌拍在御案上。 一个都没有! 但这打脸来的太快,就在他一掌拍在御案上,示意王承恩再给御书房里添盆冰降温的时候。 打脸的消息来了。 崇祯看完脸黑的像锅底。 若非方正化去的快,立地佛会挂,张万事两兄弟会死,京城里也会爆发一场超级大乱斗。 张如意去东厂摇人,结果他唯一认识的暗番千户不在,身份令牌还没到他们手里,所以没摇到人。 可是两兄弟确定立地佛和魏柔嫣乃至强贼人,这是对陛下的极大威胁。 按照正常来说,去东厂摇不到人那就去其他衙门,去五城兵马司找李若琏也是个很好的选择。 但这张如意他妈的怎么可能是正常人。 东厂没找到人,这逼转头就找了一帮准备参加科举的学子协助捉拿贼人。 按理说,参加科举的学子哪有什么战斗力啊,更没有击杀立地佛的能力。 但,这个狗日的张如意找的是参加武举的学子。 但凡能参加武举的可不是什么半成品,那都是真正的练家子有真功夫的。 要是以前,有人喊一声有贼人混入京城,随我去灭杀贼人为陛下抹去隐忧没人会来。 但现在不是以前,听到有贼人要对陛下不利,非但参加武举的学子们怒了,各民族会两下子的也顿时怒火冲天。 没有道理,现在的京城没有道理,整个大明都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崇祯下令,武举所有民族能打会打的一起上。 谁胜出都是大明将军,都是朕手里的无敌战将,所以但凡会两下子的心里全都火热无比。 立地佛找的地方不错,空旷且人烟稀少,在这样的地方就算隐藏身形的本事再强也会暴露。 同时也能在抹杀的时候不会引起太大轰动。 可当数千人呼呼啦啦干过来的时候,立地佛的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现在的奸细都这么猖狂了吗? 数千人直接干过来一点忌讳都没有了吗? 如此看来京城的官员定是出了大问题。 而也就在张如意带着数千人杀来的时候,魏柔嫣调集向此处聚集的东厂之人也到了。 东厂不是锦衣卫,他们穿的不是官服,尤其最先到的还是混迹京城各处的暗番。 谁他妈也不认识谁,都他妈觉得对方太嚣张必须整死。 尤其东厂暗番怎么看都不像好人,这更激起了张万事两兄弟和参加武举学子们的杀意。 竟在京城之中汇聚如此之多奸细。 当真该死啊! 第四百九十三章劝厂公别太极端! 若非此事惊动了锦衣卫,若非方正化正好在附近。 崇祯的脸非被打肿不可,就连立地佛这个老东西都会被前赴后继的人给干掉。 东厂暗番估计也剩不了几个。 但这事能怪谁呢? 怪立地佛想穿平民的衣服感受一下京城的变化? 还是怪张万事两兄弟尽职尽责? 亦或者怪那些参加武举的学子们同仇敌忾? 荒唐! 忒他妈荒唐了! 张万事和张如意在得知内情后,四颗各玩各的眼球也是停止了转动。 妈耶,差点酿成大祸。 而惊魂未定的立地佛则是感慨无比,老喽,真的是老喽。 自己再不是不可或缺了。 一场莫名其妙的误会,让东厂老人心底那点自傲被全部打掉。 莫提方正化的锦衣卫也莫提曹化淳,就是两个眼球各玩各的小人物都差点让他们死绝。 尤其跟随立地佛的那批东厂老人,如今更是感慨大明的天变了。 一个时辰之后,魏柔嫣走进御书房。 “禀陛下,京城动乱之时鞑靼年轻贵族无有异常,但瓦剌使臣却暗中向工部右侍郎宋应星大人府邸靠近。” “另还有一拨人趁乱向大明央行潜行,而今日也正是大明央行发行琉璃尊之时。” 说完微微抬头。 “而还有一批人趁乱向把守城门的兵卒靠近,据臣猜测,他们的目的是兵卒手中的燧发枪!” 魏柔嫣说完躬身不语。 而崇祯则是微微挑眉。 “趁乱向宋应星府邸靠近,看来这是打算掳走宋应星又或者掳走宋应星家人,再以此逼迫宋应星将诸多制造技艺交出,看来这瓦剌心思真不少。” 大明和瓦剌的互市,一直都没有达到和鞑靼等同的地步,哪怕受布哈拉汗国逼迫以玻璃球结算。 这些瓦剌人还是依旧不肯全部放开,这其中的关键并不在瓦剌之中最强的和硕特部,而是一个实力并不算强的准噶尔。 这个准噶尔对大明的戒心极强,和瓦剌的互市地点就在准噶尔的地盘上。 “向大明央行靠近,应该是准备强抢琉璃尊,如果朕没猜错的话这些人应该是西北的回族吧?” 魏柔嫣躬身:“陛下所料不差,正是留在京城的西北回民。” 崇祯微微揽了揽衣袖。 “那些欲要抢夺燧发枪的,不用猜都能知道是建奴的人。” 这话说完崇祯的脸色冷了下来。 “而且这些所谓建奴之人,应该全部都是汉人!” 就在崇祯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魏柔嫣双膝跪地。 “是臣等无能,请陛下降罪。” 崇祯摆了摆手。 “起来吧。” “这些人由来已久,要治罪也是治魏忠贤那条老狗的罪。” 这些被建奴收买进入大明京城的奸细,是最近才来的吗? 不是,很久了。 他们存在的时间很久了,汉人的身份是他们最强的保护色。 正是有这些人在,黄台吉才能事无巨细的得知大明内部的所有情报。 “留着吧。” 崇祯说完从椅子上起身。 “以黄台吉多疑的性格,若只是让他从明刊得知朕的所作所为,他是不会相信的。” “若不让他派来的奸细亲眼目睹,朕大肆举办舞乐这等劳民伤财之事,他也不会安心去整顿内部。” 崇祯现在的样子让王承恩很担心,距离魏柔嫣太近了啊皇爷。 这女子连方正化和曹化淳联手都未必能制服,老奴这根本不通武艺,若是这女子突然出手那... “他们老了。” 崇祯站在魏柔嫣面前轻声开口,魏柔嫣闻言也是再次躬身。 魏忠贤老了,立地佛也老了。 “魏忠贤举荐了你。” 崇祯说完伸手抬起魏柔嫣的下巴,看着眼前这张足够魅惑的脸庞再次开口。 “朝堂上的事听说了吗?” 看着魏柔嫣张开却没发出声音的红唇,崇祯将手抽回摇头。 “如果是魏忠贤,他会跪地称赞朕的英明。” “你既为魏忠贤举荐执掌东厂,朝堂上的事就一定要知道,非但要一清二楚,还有有自己的见解。” 东厂,皇帝手里的刀,更是皇帝的耳朵和眼睛。 不懂朝堂又如何知道皇帝要看向哪里,又想听到的是什么? 崇祯摆手。 “即日起,你来执掌东厂。” “去见见魏忠贤吧。” 魏柔嫣是魏忠贤给自己准备暖床的,这一点崇祯早就知道。 之所以这么做,不是因为魏忠贤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而是单纯的怕了。 他怕如今的皇爷会如先帝一样,被奸人所趁。 魏柔嫣够强够忠心,所以她能在后宫的话皇爷才能真正的高枕无忧。 但这事在崇祯看来就像前世的秘书一样,有事秘书干,没事干.... 这边让人家在东厂干脏活累活,那边朕奔走劳累乏了柔嫣主导吧...再者如今海兰珠还没解决。 袁可立的孙女袁清晏、孙承宗的孙女孙明月,还有那个火辣无比曹文诏的女儿曹明漪。 崇祯现在不愿意想这些事,更不愿意在这上面浪费太多时间。 大明,还没到安稳无忧,更没到享受的时候啊。 ... 魏忠贤看着眼前的魏柔嫣笑着摇摇头。 “不明白?” 说完摆手示意魏柔嫣在一旁坐下。 “朝堂变动看似是毕自严和房壮丽争抢河南巡抚的位置,最后被陛下联手孙承宗摆了一道。” “但其实啊,这是皇爷用这种方式警告老奴啊。” 看着依旧有不解之色的魏柔嫣,魏忠贤摇摇头。 “我啊活不了多久了,但这心里总是觉得亏欠皇爷,从头到尾也没能真正的帮到皇爷什么。” “所以老奴就想着,那就在死之前把这朝堂上的党羽雏形抹杀了吧。” 这话让魏柔嫣猛然抬头。 原来厂公是想一举干掉刘理顺和李标,皇爷不给的你们谁也不能争。 然而在厂公下一句出口,魏柔嫣才知道自己格局小了。 “房壮丽和毕自严的年纪也差不多了,这大明的年轻人已可堪大用,所以老奴决定带着他们一起上路。” “这样也有个伴儿不是。” 原来厂公要干掉的不止刘理顺和李标,而是把房壮丽和毕自严一起带走。 老的小的一起带走,你们还争吗? 你们不争了这党争不就没了嘛,党争没了皇爷不就没掣肘了嘛。 反正活着没帮到皇爷什么,那就在死前帮皇爷把垃圾再打扫打扫吧。 陛下看出来了,所以才在朝堂上联合首辅大人坑了房壮丽和毕自严一把。 厂公是寿命不长了,但他要是决定带走几个人,就是陛下降旨都挡不住。 所以... 陛下召回立地佛,又让毕自严和房壮丽吃瘪,再将东厂交给自己的用意... 就是劝厂公别太极端! 第四百九十四章丁绍轼的指点 不吹牛逼的说,哪怕魏忠贤已经再不是当初的呼风唤雨的九千岁。 但这个老东西发起狠来,他甚至能把整个内阁全部带走。 带走毕自严和房壮丽,真的并不难。 所以崇祯这皇帝当的挺难的。 身边老狗要咬人,他得拦着但又不能伤了这条老狗的心。 “错了,你从一开始就错了。” 说话的是丁绍轼,他是内阁里唯一还存在的老人。 他身前的是自己的学生,也是刑部的一名员外郎。 “你以为真的是房壮丽和毕自严,被陛下和首辅大人联手戏耍打压?” 丁绍轼是现在整个大明少有通透之人,这和天赋心智无关,而是处境使然。 他能成为最后一个还留在内阁里的人,不是因为他多能干更不是因为多清廉。 而是他没有什么必死的理由,更是陛下需要他占个位置而已。 丁绍轼说着无奈的摇摇头。 “一切都是假象。” 看着一旁还是不明所以的学生,丁绍轼端起茶盏微微喝了一口。 “朝堂不能有党争,但又不可避免的一定会出现党派。” “哪怕没人有意要去建立自己的党派,但户部和吏部相争就会让人不自觉的出现党派的意识,而其他部和这两部交好者便会站队。” 将茶盏轻轻放下。 “一部左侍郎下放地方为巡抚算不得晋升,在某种层面上甚至是贬官。” “但刘理顺和李标不同,他们太年轻了,如此年纪是无法接掌一部尚书的,但有了一地巡抚的履历归来接掌尚书位,便是水到渠成合情合理。” 说到这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学生:“所以现在你懂了吗?” 这话让他的学生面带愧色的连忙起身行礼。 “学生愚钝,还望恩师指点。” 丁绍轼摆摆手示意自己的学生坐下,同时心里也重重叹了一口气。 自己的这位学生在如今的大明官场...是不可能有啥太大作为了。 “党争的雏形便是站队,说的再直白些就是下注。” “刘理顺和李标如此年轻又身居两部左侍郎之位,便会有大批人前往交好甚至下注站队,党派的雏形也就出现了。” 他看向自己的学生。 “那你是否想过,他们二人为何会在这短短时间内变成炙手可热,人人皆知的未来官场新星?” 话说到这个地步,就算这位学生再愚钝也是瞬间明了。 “恩师,您是说...刘理顺和李标是毕自严和房壮丽刻意打造出来的...” 看着惊的目瞪口呆的学生,丁绍轼也是再次微微摇头。 “整个朝堂之上论心智,能和此二人比肩者寥寥,而这二人能执掌户部和吏部国之重器,又怎会是易与之辈。” “党派去杀没用,因为这本就是自然形成,所谓堵不如疏,所以这是这两人联手给朝臣们挖了一个大坑。” “这世间还有什么办法,能比让人押错注看走眼更有效果的呢?” 刘理顺和李标红火了那么长时间,身后又有两部大佬撑腰指点,更公开表态支持两人去争抢河南巡抚的位置。 这就会吸引无数人前来示好下注赌未来。 结果咔嚓一下子闪折了腰,两人双双被调往安南之地。 “如此便会让这些人不敢再轻易下注,以后会更加的谨慎...”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是被丁绍轼挥手打断。 “错!” “他们没有以后了。” 丁绍轼盯着自己学生的双眼缓缓开口。 “房壮丽和毕自严联手为的,不是让他们以后不敢轻易下注,而是再没机会下注和甄选!” “选出在刘理顺和李标身上下注之人,更甄选出为以后晋升奔走铺路之人。” “投其所好便会花费银钱,下注铺路就会利用手里的职权大开方便之门,此等之人日后为利便可无视法度,贪赃枉法弄权为私乃成必然。” 说到这对着他的学生微微点头。 “接下来都察院和刑部要接手了,所以这也是为师今日跟你说这些的用意。” “记住,在如今的朝堂上千万别玩弄那点可怜的心智,和这些老谋深算的东西相比,我们这点心智手段根本不够看。” “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做事,笨点无所谓,只要没有不该有的心思,别拿不该拿的银子就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听着老师的话,这个刑部的员外郎也是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官太难当了。 本以为是陛下联合首辅大人戏耍打压两部大佬,结果真相是大佬们在联手捉虫。 想到这他突然明白了,明白了为啥这事发生在科举之前。 给有真本事的人腾位置,拔掉烂萝卜给好萝卜留出萝卜坑。 “是不是想问就算如此,也不至于把刘理顺李标扔到安南那么远?” 丁绍轼再次摇头。 “因为刘理顺没有达到陛下的预期,而那李标也是一样。” 看着刚刚恍然大明白随后又一脸懵逼的学生,丁绍轼又是在心底重重一叹。 “朝鲜!” “朝鲜这个喂不熟的东西,竟然在这个时节威胁大明要钱粮,而陛下将此事给了户部,毕自严更是把这件事交给刘理顺去运作。” “他做的很细致也很周到,但效率太低也进展太慢。” 那个刑部的员外郎皱眉。 “所以陛下把史可法调入京城接替刘理顺,就是想让他去对付朝鲜...” 丁绍轼摆手。 “又错。” “如今的户部已然成形需要的是守成之人,所以史可法才会成为户部左侍郎,而对付朝鲜陛下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看了一眼自己的学生,丁绍轼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大明央行首席,王家彦!” “而李标也是如此,他没见过大明真正的苦,所以做事的时候总是保有一丝自认为的慈悲,这样的人不适合吏部,而那宁夏巡抚焦馨则是真正见过什么是苦的人。” “这样的人执掌吏部左侍郎,远比李标更加的合适。” 丁绍轼说着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纵观朝堂六部,唯有刑部没有明确的培养人选。” “但这同样也是假象。” 他放下茶盏之后,对自己的学生说出了两个人的名字。 “五城兵马司指挥李若琏,东厂掌刑千户魏小贤。” 第四百九十五章这是有问题的! 这位刑部员外郎现在才明白,恩师今日叫自己来耳提面命的用意。 一,别拜码头,千万别去跟那些银币们抖机灵。 你心智不如人家,手段不如人家,人家想整死你比吹牛逼都简单。 二,别有不该有的心思。 那刑部现在没有明确的接班人就是个陷阱,别看刘鸿训一天到晚的不怎么说话。 但那老东西杀心比谁都重,陛下启用这个老东西可不是为了惩处百姓犯罪用的。 这是为了杀官而准备的。 是不是觉得刑部没有直接处置官员的权力? 那这官员有没有家丁、家奴、子嗣、亲眷,一官去贪就需要心腹帮手。 刑部不能直接处置官员,但处置这些没有官身之人是不是合情合理? 拿到证据交给都察院,随后什么大理寺啊又三司会审的就会极为丝滑。 总而言之一句话,莫提什么教导之恩,在犯事的时候别提为师之名就行。 这位刑部员外郎在临走之前问出最后一个疑惑。 魏小贤乃东厂之人,他若接掌刑部怕是会引起反弹吧? 丁绍轼极为无语的看着自己的学生,随后对着辽东指了指。 你以为那两万多净军在辽东真是去打仗的? 那他妈是督战队啊! 净军都能上战场督战,东厂掌刑千户执掌大明刑部律法不是合情合理吗? 还有那大理寺。 虽然现在陛下没有更换大理寺卿的意思,但想都不用想,这大理寺卿的人选陛下心里应该早就有了。 所以啊,千万老老实实的干活,别抬头,就干自己的活就完了。 不然就..真的完了。 看到没? 这就是有个老师的好处,就算不能让你飞黄腾达一飞冲天,但也能让你心里有数活的安稳。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老师提点,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张万事兄弟的通透。 更不是每个人都能有阎应元那样的心智。 所以房壮丽早就说过,如今的大明朝堂不是晋升制。 而是淘汰制。 即将开始的舞乐大典,让朝堂上的官员变更变得不再那么受人关注。 甚至在明刊上都是一笔带过,更多的还是为即将开始的舞乐大典造势。 但淘汰的进程已经悄然开始。 距离去岁科举还不到一年,但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大明官场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对比,也在这这等变化之下出现了。 有能力的人逐一冒头被重用,没能力或者能力不够只会被悄然淘汰。 但丁绍轼的学生还是有一件事想不通,他想不通吏部尚书会用什么方式,把那么多人无声无息的换掉。 他问了,但恩师告诉他。 如果老夫能想明白,那执掌吏部的就是老夫不是房壮丽了。 公鸡打鸣母鸡下蛋,不是你的活不要干。 你一个刑部芝麻官和老夫这个牌位似的内阁大臣,想那么多跟自己无关的干什么? 其实现在朝堂上,不,准确的说是整个大明的所有官员最不敢得罪的,是毕自严。 最敬而远之的是都察院的李邦华。 但最怕的,就是那位整日眼睛半睁的吏部尚书、内阁次辅房壮丽。 这位吏部尚书大人轻易不说话,只要他开口说话,你能做的只有祈祷他提的不是你的名字。 但凡是升官得到考核满分的,吏部都会将名单送交内阁随后由陛下定夺。 也就是说,但凡是升官褒奖的事全部出自崇祯之口。 而吏部做的,都是贬官、调任和下放之类得罪人的事。 如果你是皇帝,这样的吏部你爱不爱? 此次的科举和去岁大致相同,六部皆参与其中考题更是彻底摒弃四书五经。 唯一不同的,就是吏部的权重变大了。 吏部尚书房壮丽有一言定性之权。 啥意思呢? 就是不管多少人觉得这个考生足够优秀,也不管这个考生的考卷内容有多么惊艳。 只要房壮丽这位大佬觉得不行,一句话就能让你的成绩直接作废。 很多人都不明白陛下为何如此设置,更不明白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但内阁同意了,六部也全部通过。 事也就这么定下了。 ... 历史上崇祯共有七子两女,可长大的仅有三人,但这所谓的长大最大的只有十五岁而已,严格的来说崇祯的子女没有一个活到16岁行冠礼的年纪。 但这些皇族子嗣出生的年份和生母却极为玄妙。 崇祯二年皇长子朱慈烺出生,生母皇后周氏。 崇祯三年初皇次子朱慈烜出生,生母皇后周氏。 崇祯三年末皇长女朱媺娖出生,生母皇后周氏。(mei三声chuo四声意为美丽端庄,这是历史上崇祯特意为女儿取的名字) 崇祯五年三子朱慈炯出生,生母皇后周氏。 崇祯六年四子朱慈照出生,生母田妃。 崇祯九年五子朱慈焕出生,生母田妃。 崇祯十年六子朱慈灿出生,生母田妃。 崇祯十二年第七子出生,生母田妃。 崇祯十二年次女昭仁公主出生,生母皇后周氏。 有史料记载崇祯应该是七子三女,在朱慈烺出生之前的崇祯元年二月,周皇后诞下一女不满周岁早夭。 追谥坤仪公主。 但也有史料记载坤仪公主是不存在的,是和长平公主的记载出现了重叠,也有的说是满清篡改明史的时候出现的bug,因为长平公主是满清给的封号。 明朝没有灭亡的时候,崇祯给小媺娖的封号是坤兴公主。 是满清改的太多不可避免出现对不上账的时候。 事实上也真的没有坤仪公主。 崇祯没有那么多妃嫔,但除了皇后和袁妃及田妃之外有封号记载的,依旧有十一人。 这其中并没有算上侍御或临幸宫女之类的。 但除皇后和田妃之外,全部没有生育的记载。 就连袁妃都没有。 而且崇祯五年之前生育的皇子皇女,全部由皇后所出。 到了崇祯六年田妃才生下一子。 这是有问题的! 而且存活率极低,次子朱慈烜早夭、五子朱慈焕早夭、六子朱慈灿早夭、史书上连名字都没记载的第七子早夭。 也就说从皇后所生第二个儿子朱慈烜早夭后,皇宫里的皇子开始早夭成风。 最后活下来的,除了皇后所生皇子之外,田妃所生的四个儿子里只有四子朱慈照活了下来。 早夭皇子里,无一人活过三岁。 史书上记载崇祯和皇后伉俪情深,所以整日流连皇后寝宫。 又喜田妃温婉,遂只有两人诞下皇子皇女。 可史书上同样记载,崇祯也十分喜爱袁妃的娇憨时常临幸留宿。 但袁妃却没有诞下一子一女。 “省略掉朕不想听的,直接说结果。” 太医院首座李志明闻言躬身。 “回陛下,袁妃娘娘身体康健无有隐患!” 第四百九十六章分糖 袁妃身体没问题,就不存在不孕不育。 田妃的身体也没问题,但却在崇祯十五年病死。 崇祯挥手示意李志明退下,独自坐在御书房里沉思不语。 良久之后起身。 “摆驾坤宁宫,朕要与皇后共进晚膳。” 不管历史上发生了什么,但现在绝不能再发生同样的事。 历史上明朝皇宫的诡谲,和被渗透成筛子的模样发生什么都不稀奇。 人心在这等蛊惑之下发生什么样的改变同样不稀奇。 但现在,这是朕的皇宫,但有敢动朕老婆孩子的不管是谁,不管有什么背景定让其挫骨扬灰。 崇祯早就想换了这坤宁宫的匾,但一时也没想好别的名字也就此作罢。 皇后有孕已经将近四个月,肚子已是明显隆起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 脸上更是带着幸福期待的笑意。 见到皇后欲要行礼,崇祯连忙一把将其扶起。 “有了身孕就免礼吧,朕饿了,和朕一起用膳!” 皇后今年十八岁。 “嗯,这个四川送来的腊肉和辣椒一炒很好吃。” 满桌子的菜以酸味居多,酸儿辣女嘛,所以这盘炒腊肉是给崇祯准备的。 皇后的食欲也很不错,一边聊着后宫的事,一边聊着家常。 受崇祯影响,现在皇宫再不是动辄百肴的那种浪费。 广东腌制好的海鸭蛋也送来了,崇祯一口气吃了俩。 连蛋清也没放过,而且这些咸鸭蛋已经送到辽东和皮岛,据说毛文龙每天晚上都会就着半个咸鸭蛋喝两盅。 毛文龙和他们家的陛下不同,老毛不是摆拍。 而是真的就用筷子挖一点咸蛋黄喝口酒吃口饭,多了不吃就半个。 满桂一顿俩,所以在看到明刊上毛文龙的做法后,满桂满眼眶子翻的都是白眼球。 他一顿俩,也被明刊记录刊印。 所以这个糙汉给自己在明堂的小棉袄写了一封信。 不许跟毛承斗那小比崽子玩! 演谁呢搁那啊。 整的老子好像吃白饭似的,就他妈你知道节省是啵? 大同的曹文诏只吃咸蛋清,这同样不是摆拍,老曹真的只喜欢喝粥吃咸鸭蛋清。 小曹喜欢吃咸鸭蛋黄,而且吃法很奇特。 把咸蛋黄搅和在泼油面里一起吃。 辣椒虽才刚刚在大明兴起普及,但没有辣椒之前山西就已经有了油泼面。 只不过顶替辣椒的是花椒,而且叫泼油面。 崇祯说起的这些趣事,也让皇后笑的合不拢嘴。 饭桌上的气氛很好。 一连吃了两大碗米饭,崇祯又喝了一碗海菜豆腐汤这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 所有人都知道陛下不爱饮酒,所以这饭桌上也根本没有准备酒。 “梓潼,陪朕走走。” 俗话说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 农历七月的京城黄昏,烈日西隐酷热散去,微风吹拂很是舒爽。 牵着皇后的手,看着眼前娇艳盛开的花朵崇祯也是微微叹了口气。 若是大明每个百姓都能如此该有多好。 在凉亭里坐下,皇后也在和崇祯说些明堂里那些小东西的趣事。 曹明漪是真的具有商业嗅觉。 她让第一服造局的妇人们,缝制出了一个新式书包。 那是一个斜跨在小不点身上小胖猪的造型,肥肥的很萌很可爱,再加上本就可爱笨拙的小不点让这个造型书包顿时火了。 随后曹明漪又开发出了十二生肖造型的书包。 明堂的小不点们成为了第一个背上这种书包的人,也成了第一服造局的小模特。 被明刊发行后风靡整个大明。 崇祯静静的听着,嘴角也是噙着一丝笑意。 这些在历史上真实存在,却又被历史的尘埃所掩盖的小不点们过的好,他也是十分高兴。 良久之后,崇祯放下茶盏看向皇后。 “说起明堂,前几日王承恩也给朕说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这话也让皇后来了兴趣。 崇祯笑了笑之后继续开口。 “说的是刘鸿训刘阁老阁老家的三个孙儿,长孙八岁,次孙六岁,最小的孙女四岁。” “在明堂休学归家后,阁老夫人拿出四块糖让他们分着吃。” “梓潼猜,这三个小东西是如何分的?” 周皇后想了想开口。 “要么长子两块,剩下两人一人一块。” “要么最小的两块,剩下的两块均分。” 崇祯闻言呵呵一笑。 “为何长子要分得两块?” 周皇后为崇祯一边填茶一边开口。 “长幼有序,长兄分得两块也算公平。” 崇祯点点头,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后缓缓开口。 “但梓潼可知刘家子嗣如何分配?” 他说着看向皇后。 “阁老夫人言,这是你们的东西,所以你们自己分。” “看似是老身拿出,实则这是你们祖父为你们准备的,所以这本就是你们的东西,老身无权分配更无权过问。” “而那刘家八岁长子起身拿起四块糖,先给予小妹两块,给二弟一块,另一块放进怀中。” “待走出大堂时,刘家八岁长子将怀中糖拿出偷偷塞给二弟。” 说到这崇祯从石凳上起身,来到凉亭边上看向偌大的皇宫。 “阁老将其召至身前,问其为何不留一块自己品尝?” “其曰,吾为兄,乃弟之楷,妹之依也,弟妹食糖甘于口,吾之甘在心田。” “庇弟立范,为妹遮风,为吾至乐。” 崇祯说完转身看向坐在那里的周皇后。 “此为兄友弟恭,也为家和万事兴。” “梓潼,后宫有你朕心安,都言皇家无情,但这情本就在心间。” 说完,崇祯迈步走出凉亭大步而去。 而周皇后则是坐在石凳上,口中喃喃方才陛下所言。 兄,为长。 为弟之榜样,妹之靠山。 弟弟妹妹吃糖甜在嘴里,但庇护弟弟照顾妹妹的成就感却甜在心里。 皇家无情,乃利所致。 但幼儿生下来就知道争权夺利,就知道自己的兄弟都是敌人吗? 不! 这是人为的。 是这些皇子身边的人一遍一遍的告诉他们,一次一次的洗脑他们。 你要争。 争那至强九五,只有赢了所有兄弟你才能活,你才能不辜负我们的一片苦心。 周皇后想到这里手掌狠狠一抖。 因为陛下最后那句皇家无情的真正用意,但有胆敢教唆皇子祸乱后宫者。 朕,绝不讲丝毫情面。 家和,万事兴。 口中念叨着这句话,眼中看着陛下留下尚留余温的茶盏。 周皇后起身,对着崇祯离去的方向郑重施礼。 “臣妾,接旨!” 因为陛下还有另外一句话。 后宫有梓潼,朕心安! 第四百九十七章坐,朕请你们喝酒! 皇后伸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嘴角微微动了动。 她明白今日陛下所来的用意,更明白陛下话里真正要说的是什么。 阁老夫人对孙儿言,这是你们的东西。 是你们祖父为你们准备的,老身无权分配更无权干涉。 就如皇位传承权柄交替。 这是朱姓皇族的事,是父与子之间的事。 皇后也好妃嫔也罢,在这等祖业交替子嗣更迭上没有插手的权力。 也不能插手。 这话是说给皇后听的,但也是说给整个后宫听的。 这是基调,但也是红线。 皇后拍了拍肚子轻声呢喃。 “皇儿,父皇的话你听到了吗,以后要教导弟弟更要照顾妹妹。” 说完转头。 “把刚刚陛下的话记下来,要让后宫所有人都知道。” 家和,万事兴。 皇宫就是家,打理好皇宫才能让陛下无后顾之忧。 家兴、国兴,子嗣昌隆。 她听懂了,也知道了该如何去做。 这就是崇祯选择直接来找皇后,说出这番话的原因。 历史上的皇后身边充斥着太多小人之言,那周奎就是其中之一。 再加历史上皇宫里充斥着各党派安插进来的人,各种宫斗剧里的阴损招数全部上演。 而且玩招数的也不止皇后,还有温婉知性的田妃。 直到崇祯六年田妃才生下一子,前边五年都是皇后一直生产这本就不合理。 而且皇后次子早夭,这事出自谁的手笔不可查也不用猜。 随之而来的就是田妃的四个儿子死了三个,袁妃连怀孕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明朝历史上阴暗的一幕,也是朱氏皇族彻底死绝的先兆。 但从另一个方面去看,十八岁的皇后,年纪同样相仿的甚至更小的其他嫔妃就是最容易利用的棋子。 利用她们相互攻讦陷害,让朱氏皇族子嗣凋零心思阴沉。 或许,在历史上的那些人看到皇宫里的龌龊和自相残杀,会开心的拍掌大笑吧。 哪怕是现在也一定有人巴不得自己废后,废了皇后自己就会变得多疑,就会变得不再相信任何人。 就会把精力全部放在防范身边人的身上。 而希望自己这样做的绝不止一个苍离,还要加上黄台吉和大明暗地里藏着的垃圾们。 想到这些崇祯的嘴角也是出现一抹微微的弧度,但这抹弧度里没有笑意。 有的只有肃杀。 从万历开始,皇族子嗣能长大的就已经少的让人心惊。 万历共有八子十女,但成年的皇子只有三人,其余全部早夭。 泰昌共有七个儿子,但最后活下来的只有朱由校和朱由检。 其余五个全部早夭,而且还是在襁褓之中便是夭折死掉。 都认为天启无后,但这是不准确的说法。 天启共有三子两女,无一存活。 长子朱慈燃崇祯在信王之时还抱过,但从生下来到夭折只活了四个月。 追谥怀冲太子。 而到了自己这,如今只有皇后周氏有了身孕。 张景岳已经给出了答案,自己先天气血亏疏,肾气不足所致。 针对皇宫的阴谋一直都没有停止过。 从辇车下来,崇祯照着王承恩的屁股就是一脚。 “把腰挺起来些。” 看着眼前的浩大皇宫,崇祯放弃了回到御书房再次批阅奏折的打算。 对着远处的太监招招手。 “去尚膳监,有什么现成吃的都拿过来,把尚膳监的人全部叫过来。” 在那小太监吓一跳要转身去传令的时候,崇祯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必开火,有什么拿什么,再搬几坛酒过来。” “要大坛!” 皇帝用膳那是有规制的,哪怕只是一碗燕窝或一碗糖水都是需要提前准备提前报备的。 所以这道命令一下,整个皇宫里突然鸡飞狗跳。 而当尚膳监的掌印太监和所有御厨打下手的呼呼啦啦奉旨赶来时,全部都愣在当场。 皇爷,就坐在乾清宫外的台阶上等着他们。 这地方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来的,若非奉旨,擅自前来会被当场击杀。 看着一大群呼哧带喘,手里要么拎着食盒要么手里端着盘子的尚膳监的太监们。 崇祯直接挥手:“坐,朕请你们喝酒!” 鸦雀无声。 谁敢坐? 谁敢和皇爷一样坐在台阶上喝酒? 看着站在那愣头愣脑不敢动的大批太监,崇祯抖了抖衣袖。 “王承恩,抗旨不遵者斩立决!” 这句话一出,这些尚膳监的太监们连忙席地而坐,可刚坐下屁股上像装了弹簧似的又改成跪地。 然后在崇祯的眼神扫视下又战战兢兢的改成了坐,但那模样像是屁股底下有针扎似的。 崇祯招招手:“坐近些。” 说完对一旁的王承恩指了指。 “不然朕说什么,还得要这个死太监传声,烦都烦死了。” 皇帝和太监宫女是要保持距离的,万一有心有叵测之人突然暴起后果不堪设想,再者与他们同坐会辱没了帝王的贵气。 看着在那干挪屁股也没动地方的太监们,崇祯微微摇头。 “坐近些,有危险才能及时护驾啊。” 这话可比刚才的旨意好用多了,死太监们呼呼啦啦的立刻上前,围坐在了崇祯之下的台阶上。 “倒酒,都倒上。” “朕说了,今天请你们喝酒。” 尚膳监的掌印太监连忙开口:“皇爷,宫人太监在圣前饮酒按律当斩啊..” 崇祯接过酒碗摆摆手。 “那就悄悄的喝,千万别耍酒疯让人家抓到现行就好了。” 如此惊人无比的话,却让所有死太监忐忑之余同时咧嘴一笑。 陛下领头做坏事,天下头一遭。 喝了一大口之后,崇祯从一个盘子里抓了点花生米随后对王承恩一指。 “这个死太监说朕需每餐百肴,且每菜浅尝即止,就算对哪道菜最钟意也不能表露出来。” “朕最讨厌浪费了,天下还有那么多百姓吃不饱,朕一餐百肴简直就是喝人血吃人肉,但这个死太监说,如此才能让你们摸不清朕的喜好,也才能预防你们知道朕喜食哪道菜从而下毒。” 崇祯话音落下,乾清宫外顿时杀气鼓荡。 所有尚膳监的太监们,全部眼带杀气的同时看向王承恩。 就他妈你忠心皇爷,我们全是吃里扒外的杂碎呗? 就你清高,我们全是欠整死的货是不是? 崇祯拿着碗在台阶上敲了敲。 “但朕没听这死太监的,每餐数肴,爱吃的东西还刊印在了明刊上也没死。” 说着对尚膳监的太监们举起酒碗。 “朕的家里干净着呢,你们这帮狗太监朕信得过。” “同举,与朕共饮!” 第四百九十八章开源节流! 死太监们个个脸色通红的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皇爷说了,咱家里是干净的。 我们这些狗太监皇爷信得过。 这人呢,总是吵吵着想要争点什么,也总是说要心里要信点什么。 但谁也说不清要信什么,更说不清要争的是什么。 其实说到底,无非就是什么都没有,想要点安全感也而已。 太监也是分等级的,而且等级极为森严。 能被皇爷看到就骂要抬头走路,能被皇爷恼怒踢上一脚的死太监都是能在皇宫行走的,也是有机会能见到皇爷的人。 尚膳监里,就算是掌印太监也极少有机会能见到皇爷。 就更别其他的炒菜打杂的太监了。 他们有的一辈子都没机会能见皇爷一面。 但尚膳监的太监又是不同的,他们掌握着偌大皇宫里所有人的吃喝,规矩多的甚至能超过明律。 而尚膳监的太监和御厨们,又是整个皇宫里最受打压和监视的对象。 因为掌皇宫饮食,所以对他们的监管苛刻到让人发指的地步。 他们是整个皇宫里最不被信任的那批人,就像崇祯说的。 为了防止他们掌握了帝王喜好下毒,所以每顿饭吃上百道菜肴且每道菜只吃一口的地步。 但这一刻。 最不被信任,时刻处在被监视之下的尚膳监里的人,就围坐在陛下身旁。 和陛下一起干了碗里的酒,顺便抹了一把小眼泪儿。 尚膳监里的御厨并不全是太监,所以崇祯再次倒满酒。 “狗太监们喝完了,这一碗朕敬你们。” 这让御厨们惊的立马就要起身,因为陛下用的是敬。 崇祯摆摆手,放下酒碗抓起一把花生丢进口中。 虽然是米酒,但连干两碗这喉咙里也是火辣辣的。 这样的一幕惊动了方正化,也惊动了大汉将军的统领,但他们没敢上前只是远远的看着。 可能是酒劲上来了,让这些尚膳监的东西们心里的惶恐消散了些。 也可能是感受到了皇爷的和善,这帮家伙已经能坐得住了。 所以有一个堪称神奇的场面出现了。 丰神俊朗的年轻帝王在夏日的夜晚坐在乾清宫前的台阶上,身边围满了尚膳监手里捧着酒碗,面色激动通红的太监们。 这一幕,在整个历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 没有哪个皇帝如此接地气,更没有哪个皇帝如此不怕死。 所以才神奇。 更神奇的是没有太监突然行刺,他不停往口中送的剩菜也没有被下毒。 很难被理解,但却真实发生了。 “朕看了皇宫里开销用度的账簿,仅吃喝一项便是花费太甚。” 崇祯拍了拍手里花生的皮屑看向这帮家伙们。 “你们说说,有没有什么办法既能吃的好,还能省钱的法子。” “但有良策,朕有重赏!” 问策。 这两个和太监以及厨子们风马牛不相及的字眼,却让在场的大批尚膳监的人眼里瞬间有了光。 这帮人里也是等级森严的。 就比如坐在最下方,连台阶都捞不着打杂切菜劈柴的,他们这辈子都没想过能见到皇爷。 而崇祯说完对着最下方那些等级最低中的一人点了点。 “你先说。” 那个明显第一次喝酒,又因为见到皇爷激动满脸通红的小太监一愣,随后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确定皇爷指的真是自己后,方才忙不迭的从坐变跪。 崇祯一甩衣袖。 “今晚是朕请你们喝酒问策,就坐着说。” 小太监闻言又连忙坐回去,发现自己距离皇爷太远又立马跪倒向前爬,在距离崇祯半丈之前再次坐下。 “回..回皇爷..皇爷用膳的流程极为严苛,食材由尚膳监下辖外局统一采买,需造册记录食材产地、采买人、验收官存档备查,清洗时需由三名厨役同时操作在场,不得出现单人接触食材之事...” 小太监随着开始诉说,也开始变得流畅了许多不再那般磕磕绊绊。 “御厨烹煮时,需由两名尚膳监太监官站旁监造。” “食材切配、香料添加需全程记录监督,每道菜需留三成作为样菜密封标注菜品名及御厨姓名,存于专库十二个时辰。” “菜品出锅后,由尝膳太监用银质餐具试毒,随后装入炭火食盒,尝膳太监随行传膳。” “送膳由尚膳太监带领,配备四名护卫,沿途需经三处宫门查验,核对膳牌与菜品清单方可通行。” “到达皇爷用膳之地时,会由当值护卫再次查验膳牌菜品清单方可传递。” “菜品传递进皇爷所在之地后,由侍膳太监再次试毒...” 小太监说的是大明皇帝用膳,从尚膳监到御书房或者乾清宫的全部过程。 从尚膳监到皇帝吃饭的地方,最远的能走上二十分钟。 是不是认为如此设计很反人类,简直就是脱裤子放屁? 但这所谓的繁琐乃是被刻意打造出来,防止奸人毒杀皇帝所设计的。 第一个试毒的尝膳太监吃了菜之后,会跟着传膳的队伍一路到达皇帝吃饭的地方。 这个过程最少十五分钟。 所以这传膳路途如此遥远,为的就是看这第一个试毒的倒霉蛋有没有毒发身亡。 烈性毒药十五分钟的时间已经开始发作,倒霉蛋死了帝王自然知道这菜有毒。 但除了烈性毒药,还有慢性毒药呢。 所以那小太监不是说了嘛,菜出锅后会留三成在尚膳监封存。 在封存之前还有第二类尝膳太监,以及专门用这类菜品喂养的狗啊、鸡啊或大鹅之类的。 用银盘封存十二个时辰,就算慢性毒药也能显露痕迹。 而且为啥皇帝每菜浅尝即止? 防的就是慢性毒药。 吃的少自然毒不死,而那专门用来试验慢性毒药的尝膳太监,以及那用这些菜品喂养的狗、鸡等物天长日久就会出现反应。 这些招数不可谓不精密,但然并卵。 该中毒的还是中毒,该易溶于水的还是一个跑不掉。 而且崇祯向来认为华夏历史上,最能作妖的就是大明。 传膳的时间长菜品就会变凉变得难吃。 所以大明研制出了一种带炭火的食盒,食盒底部有炭火和隔热层。 就算走了二十分钟才上菜,也能保证菜品的温度到达六十度。 牛逼吧。 纵观华夏所有朝代的帝王,都在想方设法的防止有人下毒,但却没有一个帝王真正的去问过这些实际操作的底层人。 怎么做才是对的,怎么做才能更安全更省事。 这小太监说完有些战战兢兢的抬头。 “奴婢以为,若想减少不必要的用度无非四字。” “开源节流!” 第四百九十九章一巴掌能抽到的距离 这个小太监从没喝过酒,所以他现在是真的上头了。 根本不理会身边人拉扯衣衫的动作,也忽略了大人们给他打的眼色。 “开源便是从采买开始,陛下爱吃酸辣大白菜,言下饭又便宜。” “但陛下所食白菜和百姓所食截然不同,乃是千中取一,非但要足够嫩脆就连品相都是有着极为严格的要求。” “切配时,外层菜帮全部弃用只取菜心,碗口粗的白菜能用来炒制的只有擀面杖粗细,每肴用菜至少三颗。” “而按照尚膳监的规制,凡用以为皇爷制作菜品食材皆独置,哪怕放在库房里烂了最后扔掉也不可取用,费甚。” 小太监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再次开口。 “明刊登录皇爷喜食四川的腊肉炒辣椒,所以便是花费大价钱从四川购买腊肉和新鲜辣椒,但路途遥远,新鲜辣椒运到京城折损超过九成之多。” “其实皇庄产的辣椒味道和四川辣椒没有太大区别,所以皇爷所食,辣椒的花费远超腊肉数十倍。” 酒是好东西啊。 而且这些人上来就被崇祯连敬两大碗,上头的不止这小太监一个。 酒劲上头是一方面。 皇爷的尊重和问策更让这些家伙们激动兴奋不已。 皇爷问,自然要知无不言。 小太监的开源说了整整一刻钟,最后这些围坐在崇祯身边的太监个个满头大汗。 就比如尚膳监掌印太监、尚膳监验收食材的太监、以及处理尚膳监废弃食材的太监汗如雨下。 现在他们才明白。 咱家皇爷是那心血来潮的人吗? 哪个举动不是有目的有深意的,这要是平常哪个小太监敢多嘴敢全捅出去? 但现在不一样了。 大家围坐唠家常说家事,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好。 所有人都在两碗酒下肚之后开始掏心窝子了。 开源说完了,自然到了节流。 花费大一是制作成本太高,二则是贵人太多用膳太过分散。 而上头的小太监斩钉截铁的告诉崇祯。 贵人吃不了多少,全让底下那帮人给吃了占了。 有跟尚膳监关系不错的宫女太监,甚至敢以贵人的名义去尚膳监点菜,然后一帮人大快朵颐。 再者就是传膳的时间太长,菜品送到贵人宫里凉了也就不好吃了。 不好吃自然也就不会再吃,菜品被倒掉换成糕点之类的。 这又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还有就是上行下效,皇帝每餐百肴为的是防止有人知道自己喜欢哪道菜下毒。 贵人们也怕也会效仿,同时每餐菜品的多少也是在宫里彰显身份的最直接手段。 这个小太监说到最后告诉崇祯。 如今皇宫内,最节俭的当属皇后的坤宁宫、田妃的承乾宫、以及袁妃的翊坤宫。 而最浪费,也最愿意以这种方式彰显身份,太监宫女最嚣张的是...先帝诸妃。 先帝诸妃,就是天启留下的那群依旧住在宫里的妃嫔。 不算懿安皇后张嫣,有封号的就有十二人,算上没有封号的侍御一共有二十五人之多。 崇祯登基,天启留下的这些妃嫔要搬出原来所居住的寝宫。 虽居偏殿,但衣食、例银、宫女太监配置不减。 崇祯听方正化提过,这些妃嫔们因天启陵寝没有修缮下葬表达不满,也因此心生怨气。 更因皇后缩减宫内开支而哭闹过,最后还是懿安皇后前去训诫这才老实了下来。 这些人以天启传位崇祯,而认为有恩于崇祯。 所以她们认为崇祯应当高看她们一眼,更应该对她们给予特殊照顾。 之所以小太监说她们最浪费也最嚣张,乃是这些地方以饭菜不可口,大胆奴婢竟敢糊弄贵人为由经常将送去的饭菜倒掉。 更有十余个尚膳监的太监被责罚打骂。 崇祯的脸色没什么变化,这让尚膳监的掌印太监心里更加的忐忑。 所以当皇爷的视线看向自己时,尚膳监的掌印太监当即由坐变跪。 “禀皇爷,奴婢一文钱都不敢贪只是...只是为了平衡各宫之间的事奴婢只能...” 他很为难,而且也真的没贪。 如今的皇宫尤其是尚膳监被清理了不知道多少次,贪的坟头草都一尺高了。 但为了平衡整个后宫之间的攀比,他也只能变着样的去弥补。 “朕不想听你诉苦,朕想要的是答案。” 说完崇祯用酒碗敲了敲这狗太监的脑袋。 “你这脑袋里只要装着朕吃什么,皇后和宫里的人吃什么就行了,平衡不是你该考虑的。” 尚膳监掌印太监连忙以头触地:“奴婢明白。”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皇爷‘请’他们喝酒的目的就一个。 大锅饭。 没错,皇爷让上头的小太监从头说到尾,问的也只有一个问题。 怎么能让皇宫里的人吃的好,又能省下大笔银子。 而想要达到皇爷的要求只有一个,大锅饭。 取消各宫传膳的规制,甚至是取消掉各宫里的小厨房食材供应,皇宫里的贵人们饭食到指定地点集体用餐。 明朝皇宫里有给太监宫女准备的膳房。 内侍用饭的地方叫局膳房,宫女用饭的地方叫宫娥膳房,这是归尚宫六局管理的。 侍卫和锦衣卫之类的有卫所膳房,各宫里伺候贵人的自然跟着贵人吃。 这是有着严格鄙视链和地位划分的。 “皇爷,奴婢认为若集贵于一堂共膳,非但节银无数更能彰显贵人为百姓榜样之效。” 崇祯看着眼前这个挺尼玛胖的尚膳监掌印,用碗在他脑袋上又敲了一下。 “放肆!” “皇家用膳皆有法度,如此嫔妃抛头露面莫提礼法,就是尚宫局那里便是说不过去。” 说完,用酒碗在这尚膳监掌印的脑袋上咣当又是一下。 这胖子被补了一碗后当即明了,皇爷这是让自己接着说呢。 所以当即抬头开口。 “皇爷,奴婢参奏尚宫局尚宫公器私用,以宫廷礼仪为由插手尚膳监事务,更利用职权私自指定尚膳监菜品供应商行中饱私囊之事。” 说完,咣当一个头磕在地上。 “奴婢愿一死助皇爷清理宫内奸佞!” 看了跪在地上的尚膳监掌印一眼,崇祯从台阶上起身。 “王承恩,让张国元立马滚到朕身边一巴掌能抽到的距离。” pS:不是不想一直爽,也不是写不出爽点密集的剧情,实在是审核卡的太难受了,改了又改,就连之前的章节也要改,但要尊重平台审核机制更要做守法公民,但爽还是必须要有的,咱换一种合规的方式接着爽。 求一波五星好评,求关注,求打赏! 第五百章苍离皇宫大食堂 尚宫局乃太祖所设,下辖六局一司。 这是属于宫廷女官体系的总领部门。 总领局,也就是尚宫局总令统筹六局一司所有事务。 尚仪局,掌宫廷礼仪、教导嫔妃以及礼乐等事务。 尚服局,原名尚衣局,掌帝后嫔妃服饰、配饰等事务。 尚食局,掌后宫妃嫔饮食及用膳礼仪等事务。 尚寝局,掌后宫陈设起居布置等事务。 尚功局,掌后宫刺绣纺织等等手工事务。 这是和太监们的内监十二局相对应的女官体系,独立于太监之外的部门。 而且从她们掌管的职权就能看出,尚宫局有独立于尚膳监之外的厨房体系。 主要是负责后宫妃嫔的糕点、燕窝或者其他什么汤品之类的,大多出自尚食局。 他们和尚膳监属不同体系,但却有监督的职权。 这种监督的职权最早是用来抵制尚膳监偷懒、贪污而设立的。 但权力这玩意并非全看官职,更要看你所处的环境和位置。 这些女官整天在后宫贵人身前晃悠伺候,地位自然要比太监体系的尚膳监要高的多。 而如今皇宫里执掌尚宫局的叫梅晓娥,她能成为尚宫局尚宫是因为她曾经伺候过一个人。 张嫣。 这个梅晓娥之前就是在懿安皇后身边伺候的,天启五年开始执掌尚宫局。 很多人都忽略了一件事。 懿安皇后张嫣执掌皇宫长达七年之久,而如今的皇后周氏掌管后宫还不到一年。 张嫣掌管后宫的时候有客氏在宫里搞风搞雨,再加天启本就放纵后宫作乱置之不理。 所以相比之下崇祯的皇后处境要好很多。 但周皇后掌控后宫时间短,中间还出现了周奎被处死和崇祯冷战的时间节点。 所以周皇后对后宫的人员并没有进行太大的调整。 她和张嫣的关系还不错,所以尚宫局依然由梅晓娥统领。 这些事崇祯早就知道,但他不愿意把太多的精力放在这上面。 同时,也是为了给有些人一个机会。 身为后宫贵人,是对大明变化感受最直观最直接的一批人。 所以他希望这些人能明白,家和,万事兴。 搞事,皇家无情。 有些事他早就有了打算,就比如皇宫大食堂之类的。 其实真实的皇宫和宫廷电视剧,以及宫斗小说没啥太大区别。 每天没事干就寻思着吃点什么,穿点什么再佩佩戴点什么勾引一下皇帝过来哼哼哈嘿。 而且这人太闲又整天宅在自己的寝宫里,这人就会变得极端和敏感。 她今天白了我一眼啦,明天那谁说话的时候语气不对啦,又或者那谁谁宫里被赏赐一篮子什么水果瓦妹捞着之类啥滴了。 反正都是这些烂眼子事儿。 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太闲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皇宫里女人多到数不清的地步。 而皇宫里的吃喝花费也是实在太多了,要是都像袁妃一样全吃进肚子里也行,崇祯咬咬牙也就忍了。 可基本上八成都被浪费。 是朕错,让你们吃的太饱了。 所以皇宫大食堂已经到成立的时候了。 以前不这么干是因为皇宫太大,有些住的比较远的妃嫔就算坐辇前来也得半个多小时。 但现在皇宫里有轨马车已经全部铺设完毕,他早就让张国元去试过。 从皇宫最偏远之地坐有轨马车过来,最多不到十分钟。 这还是马匹只是行走而非跑起来,要是跑起来时间会更短。 停止所有小厨房的食材供应,同时糕点的供应也要大幅度削减。 不来你就饿着,再敢倒饭菜耍威风朕真他妈要杀人了。 崇祯让曹化淳打过算盘,如果成立皇宫大食堂每年的花费只有之前的四成。 而且最多四成。 人员也会因此而精简很多。 崇祯很久之前就在想一件事,太监可以成为终身制在皇宫里待到老,然后去往安乐堂。 毕竟这帮狗东西离开皇宫已经基本丧失独自生存的能力。 但宫女完全没必要在皇宫里待一辈子,该出宫出宫该嫁人嫁人。 去处和配偶他也早就和孙承宗商量过。 不愿嫁人的就去皇庄,每月依旧有例银可拿,在皇庄干活也还能再得一份。 饿不着日子也能过的清闲些,反正现在皇庄在周遇吉夫人的打理下红火的很,也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嫁人的,孙承宗会联合都察院、兵部挑选退役底层军官成婚。 有兵部、都察院做媒,也能确保嫁过去不会受到虐待。 生儿育女人生也才算完整,而且离开皇宫的宫女崇祯依旧会按月发放例钱。 肯定没有在皇宫当值多,但也能让日子更宽裕些。 每月拿着陛下给的钱,身份地位也能抬高不少。 同时也能把省下来的钱,拿出一部分来改善狗太监和宫女们的伙食上。 他让人端来了底层宫娥、底层太监以及底层宫人们的饭食。 和被天启留下的那些嫔妃倒掉的相比,连猪食都不如。 “奴婢张国元参见皇爷!” 崇祯看了一眼张国元:“滚过来。” 张国元跪在地上两个膝盖倒腾的飞快,刚来到近前便被一份奏本砸在脸上。 “你去办。” “另外从这滚出去后,去皇后那禀报一声。” 张国元打开那份奏本看了一眼,当即躬身退出。 这份奏本里的内容只有一句话。 尚宫局尚宫梅晓娥贪赃罪证,除此之外剩下都是空白的。 空白的是啥意思? 意思就是让他自己去填,填完去落实去办成铁证。 他们这群死太监其实在就看不惯梅晓娥了,但因为梅晓娥身后是懿安皇后。 再加之皇爷从未有要动尚宫局的意思,他们也就一直忍着。 如今皇爷打算动了,这些死太监们也准备下死手了。 张国元走后,崇祯微微闭上了眼睛。 他不愿把张嫣归类于他不希望看到的那批人里,但天启留下的那些嫔妃如此嚣张跋扈又从何而起? 闹事后,唯有她出面才让那些人老实下去看似平常。 却在无形中削弱了周皇后的威信,更在能力上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是他不想看到的,更不愿这位流传后世的艳后走上无法回头的绝路。 因为李志明研究了皇史宬里的皇宫历代贵人诊疗记载,以及大量点心汤水的方法后奏报,皇族子嗣凋零、皇子身体先天孱弱很有可能和尚食局有关。 缓缓睁眼,他的视线看向御案上的另一份奏本。 这份奏本出自张嫣父亲张国纪之手。 他上奏,一年期限已到。 请求为先帝大兴土木修建陵寝,方可彰显陛下英明! 第五百零一章从头到脚 这个张国纪因为太仆寺车马之事,被崇祯罢去太仆寺卿的职务。 同时一并剥夺天启封的太康伯爵位。 到了礼部领了一个闲差,这也是崇祯看在天启和张嫣的份上给他留下的体面。 如今已经快要到崇祯元年八月。 距离崇祯登基时,叶震春和太祖及天启沟通延迟一年再修建陵寝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但这件事没人再提,也不会有人去提。 如今的大明红火无比,但四川刚刚平定、安南还在征伐、陕西番薯丰收但大旱更甚去岁,能种植的土地再次被压缩。 辽东以北建奴、蒙古虎视眈眈、覆盖全国的修路接近尾声但也消耗了无尽银钱还未开始回血。 军工厂、水泥、锻铁坊、军人翻倍的军饷、以及对退役伤残老卒和对大明妇人生产的补助,修建学堂和医馆等等都需要消耗大量银钱。 若非有鞑靼的互市、第一服造局和工部的大量产出变现。 大明是撑不住这般巨大开销的。 王家彦上任后,开始整理制定大明央行的未来发展计划。 同时大明央行里的三千八百多万两的存银,也让大明财政紧张的情况被缓解。 所以没人会在一文钱掰成两半花的要紧时节,去提动辄花费数千万两白银为天启修建陵寝。 但张国纪就这么干了。 非但上疏崇祯要求立刻为天启修建陵寝,更是奔走游说其他人和他一起上疏。 而且这个张国纪的时间节点找的非常准。 此刻正是崇祯举办舞乐大典,被人称为陛下要选秀填充后宫之时。 能花费如此多银钱选秀填充后宫,不肯拿钱出来修建先帝陵寝这会引发轩然大波的。 而当时崇祯下令延后一年,用的是叶震春和太祖先帝通灵的法子。 可如今再想用这一招已经不管用了。 因为没理由。 初登基国库空虚无银太祖体谅先帝点头,但现在你在干什么? 你在选秀。 身为一国之君当金口玉言,如今时间已到必须开工重造先帝陵寝。 崇祯看了一眼御案上的奏本,随后转头看向王承恩。 “大伴,你说朕是不是该留点胡子?” 看着一愣的王承恩,崇祯再次缓缓开口。 “这样朕看起来就不像那般好说话的人了。” 说完拿起一份奏本递给王承恩。 “叫人送给杨嗣昌。” 崇祯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张嫣,更没提及天启留下的那些妃嫔一句。 原因在于。 没人能在如今的皇宫搅动一丝风雨,任何一丁点动作都会事无巨细的摆在他的御案上。 因为有些人永远都忽略了最重要的点。 皇宫里最坚挺的靠山,是皇帝! 皇宫的太监宫女是崇祯的家奴,而且是自他登基清理皇宫之后再没有宫女太监被杖毙的皇宫。 这份安全感谁给的,是谁让他们能挺直腰杆走路,又是谁让他们的未来有了保障,皇宫里的人清清楚楚。 其他人给的钱可能比皇爷给的多,但拿了也不一定有命花。 皇爷给的不多,但却可以正大光明的去花。 再说,皇爷给的东西是无法用银子来衡量的。 张国元从坤宁宫告退之后,周皇后嘴角带着笑意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皇儿,你看到了吗,在你父皇心里母后才是最重要的。” 她嘴角的笑意发自真心,因为陛下用实际行动告诉她。 在朕的心里,你才是后宫正统。 明朝皇宫的复杂在于人心,因为懿安皇后实在太漂亮了。 哪怕以清冷艳丽著称的周皇后,在张嫣面前依旧显得黯然失色。 张嫣有仁后之称,而这份仁后之名并非恭维,乃是长达七年执掌后宫被公认得来。 但相比之下刚刚执掌后宫不到一年,期间还被自己父亲拖累的周皇后就更被比下去了。 懿安皇后在后宫从不责罚宫女太监,对人很是和善的同时,也从不给崇祯添一丝麻烦。 崇祯仅有能得到懿安皇后的消息,也是自己让人送去什么东西被懿安皇后推辞,亦或者赏给下人们。 再或者拿去明堂给小不点们分了的消息,除此之外,一丁点负面的消息都没有。 而相比之下,周皇后缩减后宫开支责罚办事不利的太监女官,亦或者对天启遗留下来的妃嫔进行训斥,从哪方面看都无仁后之相。 周皇后也有自己的难处,她知道陛下为大明殚精竭虑,身为后宫之主自然要为陛下分担。 但当她准备上手去改革时,却遭到了无处不在的掣肘和难题。 很多事情到最后变得事与愿违,而且推行到一半也会无疾而终。 她知道问题出在哪,但这种话她没法向陛下言明。 太过敏感不提,传出去也会让皇家蒙羞。 最主要的是她也摸不准陛下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所以当张国元前来奏报之后。 周皇后的嘴角出现一丝如释重负,也发自心底的笑意。 当皇帝挺难的。 非但要处理朝堂国家事务,还要被后宫所牵绊。 但其实当皇帝也没那么难。 只要你在朝堂上让忠贞猛人全部归位,把皇宫里最底层的太监宫女当人看,所有人心向皇爷的话。 一切都会变得很简单。 ... 今日,乃是舞乐大典开始的日子。 百姓老早便是起床洗漱,各种早点摊子和做生意的也早早便是占好位置,等待着堪称大明独一份的舞乐大典开始。 崇祯起的也比以往早一些,这种正式场合穿戴就需要大把时间。 而今日皇宫的宫女们,头顶都戴着一个红色的蝴蝶结。 这是皇爷特意从第一服造局为她们定制的,这个蝴蝶结很大,而且是用上好丝绸编织而成。 据说哪怕皇爷下订单,造价也达到了三百文一个。 崇祯又给死太监们每人订购了一双新鞋子,这鞋很有趣,因为鞋面是几根皮制的带子,鞋底是三层杜仲胶制作而成。 皇爷说这叫皮凉鞋,穿上能让你们脚透气,磨出了水泡也能第一时间去上药处理。 皇爷还说了,蝴蝶结戴在头上,鞋子穿在脚上。 所以朕这就算是从头到脚给你们换了一遍,这话让整个皇宫里的宫女太监全部掩嘴而笑。 因为皇爷说完之后也笑了,并且告诉他们。 等朕手里头宽裕些,一人给你们定做一件皮夹克穿。 说完对着宫女一指,再给你们加一件皮裙。 紧身的! 第五百零二章舞乐大典,开始! 崇祯自登基以后,从未召见教坊司献舞。 更没用这等方式去宴请朝堂大臣,准确的说,能在皇宫里吃饭的都是少之又少。 而且这位皇帝陛下请客很少上酒,菜品最多的时候也只有六菜一汤。 唯一一次邀请群臣的还是过年时的宫宴,但那场宫宴也近乎成了土豆自助餐。 崇祯从不组织舞乐酒宴,不代表他不知道古时的舞乐有多美有多养眼。 但凡去过赵都礼宴的大佬,都能感受到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和电视剧以及晚会上的巨大区别。 (不知道赵都礼宴的可以去搜一下,就能知道在古代身为帝王巨富有多爽) 其实崇祯也愿意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但问题自己是崇祯,和老天斗在刀尖上行走还要把到了悬崖边大明拉回正轨的崇祯。 但凡自己对舞乐美酒表现出偏好,这刚刚回到正轨的大明立马就会跑偏。 等等吧。 等朕有钱滴,等朕干掉黄台吉兵锋席卷整个世界、等大明战车碾过所有敌人尸体滴。 朕他妈也享受一把。 早上起来就掫半斤白酒,找个丰乳肥臀的西方大娘们当枕头就碎,碎醒就撒银! 看谁不顺眼就撒谁! 敢跟朕嘚瑟滴咔咔全给你们撒喽,一帮小卡拉米子。 跟自己吹完牛逼,崇祯也是叹了口气。 估计够呛。 除非以后把大明这摊子扔给自己儿子,然后带着一帮不要脸的去找个气候温暖温暖,物产丰富的地方开飘才行。 嗯,夏威夷就不错。 想到这崇祯就有点生气,华夏数千年历史但从来都和四个字绑定。 饥寒交迫。 但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地方的垃圾,占据了没有这四个字的地方。 比如巴西。 气候温暖物产丰富,只要饿了去林子转一圈就全是吃的。 华夏如果能有这样的地理环境,又如何会出现啃食树皮吞下观音土生生胀死之事。 这一生气抬脚对着王承恩的屁股就是一下。 “你一个死太监在帽子上戴个蝴蝶结干什么?” 死太监们喜欢皇爷给定做的皮凉鞋,但死太监们也喜欢宫女头上的蝴蝶结。 如果换个皇帝这死太监已经死了,但崇祯对这些死太监们极为宽容。 踢一脚骂两句也根本没提让他摘下来的事,更没要治罪的意思。 唉,都是太监了,整天在你身前身后的伺候,不贪不占就戴个蝴蝶结就让他戴去吧。 这死太监也他妈挺不容易的。 手底下的猛人足够多最直接的好处,就是崇祯今天就是来欣赏我大明各民族传统舞蹈乐器的。 难得的放松,所以心情也极为舒畅。 剩下的事就由毕自严这帮老东西去安排吧。 ... 毕自严一定是会整活的,而且整个大明论整活也没几个能比得上毕自严。 他把所有参加献贡舞乐的队伍,在天没亮之前就在城门外集合。 没座。 老毕要的就是舞乐的队伍从城外进城,一路连跳再唱的到达宫门之前接受陛下审阅。 这条路线可不短啊,但也是唯一能让所有百姓亲眼看到所有舞乐的办法。 有些舞乐不能边走边跳,但没关系。 毕大人早就给她们准备了四轮马车打造的花车,这车老稳当了。 就算你在上面咔咔翻跟头都屌事没有。 一名小厮打扮之人靠近一辆花车随后低声开口。 “禀圣女,这舞乐大典的规则已经公布了,在到达宫门前接受皇帝检阅之前三十丈处,有一核考台。” “核考台上有三名校阅官,分别为礼部左侍郎杨嗣昌、东厂魏忠贤和内廷宦官褚宪章,这三人点头便可通过到达宫门,但这三人不通过便会取消经过宫门的资格从另一条路退场。” “同时设有前十名额,但凡被皇帝亲赐前十者赐烫金御匾,享朝廷俸禄,成为大明舞乐正统。” 这人话音落下,坐在花车里的云慈音微微点头。 她对这些并不在意,因为她有绝对的自信能让崇祯感到无比惊艳。 头名除了她之外再无人有资格染指。 至于那什么核考台她连理会的兴趣都没有,因为她的目标只有崇祯一个。 参加舞乐大典的队伍很多,多到了足有数百队,但这些人的底细她已全部摸清。 除那来自云南的蛇女以及湖南的苗女和广西的壮女,还有那么一丁点看头之外。 其他人连和她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就算是那蛇女、苗女以及壮女也只是她的陪衬。 因为那些人进献的是传统舞乐,算不得惊艳,但她为崇祯准备的乃是整个大明都从未出现过的形式。 轻轻抚过脸上的面纱,她的美眸之中出现了一丝浓浓的伤感。 因为今日准备的舞乐,乃是她为举子而苦练数载的曲目。 然,造化弄人。 巨子没能看到自己为他精心准备的舞乐,反而便宜了那个无道的昏君。 所以她伤悲。 尽管心中还残留着对巨子的回味。 魏柔嫣曾说过,这人呢就是贱的。 张鹤鸣也说过,这人呢总他妈把自己当盘菜,也不管别人看到这盘菜的时候会不会多看一眼。 大明但凡遇到这种事都是以鸣锣开场,时辰到了以锣为号。 但崇祯直接给否了。 用锣干什么? 咱家没炮吗? 以炮为号,这样整个京城都听得到。 他真是这么说的,所以这次的舞乐大典就是以炮为号。 轰的一声炮响传来,期盼已久的舞乐大典正式开始。 就在炮声落下的那一刻,城门外随即响起对京城百姓极为陌生但又极为好听的乐响。 芦笙! 这是一种西南独有的乐器,很高,音质极为独特却也极为动听。 男子们在前吹奏芦笙,后方身着民族特色服装的女子开始踏起舞步前行。 以芦笙为舞蹈的叫法很多,舞步也很多,就连芦笙的造型和音色也各不相同。 第一个随着芦笙踏着舞步进入京城的,是侗族。 随后是彝族、瑶族、水族、仡佬族。 她们第一次来到京城,也是第一个进入京城,同样也会成为第一个经过宫门接受陛下检阅的少数民族。 汉人,最擅长的就是鼓掌叫好。 然后一边鼓掌一边疯狂摇晃身边的人,你看呢,你看人家这个整的真好,你瞅瞅,你快瞅啊,你看那个长得最好看... 就那个..中间那个脸上有酒窝那个.. 舞乐大典,在百姓震天般的叫好声中开始了。 第五百零三章神奇的种族,无敌的种族! 汉族,世界上最为庞大的种族。 也是最为神奇的种族。 这个种族最神奇的地方便是,海纳百川。 西方杂碎有审美障碍,他们看东方人时欣赏不来那与众不同的美。 但汉族,尤其狗男人们却丝毫没有这种障碍。 任何种族任何肤色的女人,汉族的狗男人都能找到自己中意的点。 也都能下得去嘴。 所以这个族群人不吃的东西,一定是最难吃的。 如果这个族群的狗男人觉得丑的,那也一定是真的丑。 聚集在京城街道两侧、茶楼、酒肆甚至房顶树上的百姓,从没见过如此规模的少数民族特色舞乐。 但当看到当先出现的大批侗族少女们,踏着特有的舞步随着芦笙欢快前行时。 顿时爆发出震天般的呐喊声。 李若琏发誓,他敢确定的说,哪怕是当初陛下从皇宫里走出带领文武对百姓行礼时,呼喊声都没有现在的响亮。 没座,这他妈也是这个族群的特色之一。 而在这些侗族少女同时开口歌唱的时候,这份震天般的呐喊被彻底推上顶峰。 哪怕汉族人根本听不懂人家唱的是什么,但就是觉得好听就是能达到共鸣。 这也是汉族的特点。 侗族少女唱的他们听不懂,瑶族、仡佬族、彝族少女们唱的他们也听不懂。 但这丝毫不耽误他们兴奋叫好拼命鼓掌拍巴掌。 真的很好看,那些少数民族的少女们穿着民族特色的服装,踩着欢快的舞步唱着动听的歌声一路前行。 真的很好看。 就在仡佬族舞乐队伍进城之后出现了短暂的停滞,就在所有人不明所以的时候。 城门外陡然传来一阵整齐又急促的鼓音,就在这鼓音响起的那一刻,聚集在城门附近的百姓瞬间停下呐喊收起手掌。 腰鼓。 陕西腰鼓。 刚刚传来的鼓音就是陕西腰鼓,这样的腰鼓和后世的区别并不大,也都是系在腰间一路前行一路击鼓,击鼓者皆为壮汉。 但和后世的又完全不同。 因为在明朝陕西腰鼓已融入军旅、祭祀和节庆等重要场合。 而陕西腰鼓最早要追溯到秦汉时期。 老秦人为大明兵源所在地,所以秦腔的前身秦声唱法以及腰鼓更是被所有大明人所熟知。 嗨~~ 当先一名陕西汉子在踏进城门那一刻脚下一顿大喊一声。 咚! 所有人右脚同时踏地激起大片烟尘。 咚! 鼓音响起,那当先为首的汉子再次抬步而起口中大喝出声。 鼓震京华迎晓日,旗扬陕月照丹墀! 长街踏响承天运,劲鼓欢歌喝圣期! 为首之人音落,所有陕西汉子同时仰首大喝:明! 上百老秦人的汉子一边敲鼓一边重重踏地前行,没有之前少数民族少女的柔软腰肢动听歌喉。 就连腰鼓发出的声音也没芦笙那般欢快,但却让街边所有人的情绪被感染,不知不觉间握紧双拳。 在汉子们仰首的那一刻,街边无数百姓也是同时仰头大吼。 明! 那领头的汉子浑身肌肉隆起,仿佛他手中握的不是鼓槌,而是战场杀敌的长刀。 右脚再次重重踏地,口中再次大喝。 陕鼓锵锵通帝阙,班风浩荡入天街! 长街道上旌旗展,大明国祚万年辰! 音落。 所有汉子连同所有百姓同时仰首大吼:壮哉! 鼓点惊雷开御道,欢声裂石动宫霄! 关西儿女呈佳艺,一鼓清风拂紫袍! 喝! 长鼓击空迎瑞气,狂歌动地颂尧天! 沿街踏破尘与雾,直向金銮献壮篇! 起! 鼓震山河呈盛景,声传宫掖贺昌年! 长安万里铺锦绣,敢以豪情报圣颜! 雄哉! 共情、民族自豪同样也是汉族的特点。 家里的人自己怎么骂都没事,但外人骂一句都不行。 家里争霸可以杀的血流成河,但遇外敌,必同仇敌忾斩尽杀绝回来再一决胜负。 这同样也是华夏人的特性,很复杂,但也很简单。 无论时代如何变迁,你一定要相信华夏人那份刻在骨子里的骄傲和狠劲。 哪怕到了后世,华夏依然看不起西方人。 西方人是高傲,这份高傲更多是穷人乍富装出来的,祖上没底蕴。 而华夏人是看不起,这是五千年文化底蕴与生俱来的骄傲。 有本质上的区别。 这种骄傲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这份民族自豪从来没有消失过。 不信你去看,但凡在华夏国内混的还将就的,就没有人愿意娶西方女人为妻。 玩玩可以,但说要和一个西方女人过日子没有几个华夏男人真的愿意。 理由很多,性格不合三观不一致之类的,但其实究根结底还是那份来自骨子的傲气和蔑视。 为什么后世有华夏女嫁给西方人会让人唾弃? 其实根本上的原因,还是因为那份源自血脉对蛮夷的厌恶和骨子里的高傲。 这一点,从没变过。 论打仗,华夏人怕过谁? 世界上哪个民族肤色的华夏没杀过没干过? 崇洋媚外者有,但绝不是大多数,也永远不可能是大多数。 这,也是这个民族独有的东西。 一路踏地一路全民大吼,那震天般的音浪让坐在宫门之上的崇祯嘴角都是缓缓勾起。 眼底也是闪过一抹舍我其谁的霸气。 当今世界,没人能和大明正面争锋,只要大明内部不乱,没人能击败大明! 整个京城都沸腾了,那震天般的音浪从城门开始仿似接力般向宫门方向传导而来。 所有人全部沉浸在这等民族自豪感之中,就连骑坐在父亲脖颈上的幼童。 也是握着小拳头双眼大睁的一起大吼。 这就是毕自严强大的地方,这就是他把献贡舞乐的队伍放在城外一路而来的用意。 陕西腰鼓在大明,代表的是铁血杀伐,代表的是民族傲气。 每踏出一步都会轰然作响,和后世那轻飘飘跳来跳去的完全两码事。 因为路线太长,所以侗族少女队伍经过之处百姓呐喊拍手,这边刚叫好拍手结束陕西腰鼓的汉子们来了。 随即变成了紧握双拳跟随大吼。 百姓们很忙。 因为陕西腰鼓的汉子们过去之后,城门方向突然一静。 不是出现在城门处的舞乐队伍静了,而是站在街道两旁的百姓们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队伍。 然而这份静仅持续了三息不到,便是化作震天般的叫好之音。 云南打跳。 当先出现的不是少女们,而是一群... 皮衣老祖! 第五百零四章核考台 但凡在某音上看过云南打跳的,一定会提到一个人。 皮衣老祖。 崇祯在前世的时候也看过,这位老祖的风采可谓是无人能够超越。 在同意杨嗣昌造星计划的时候,崇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云南打跳。 因为简单因为好学,所以这是崇祯为如今大明准备的第一套广播体操。 当时他找到掌管礼乐的官员,让他把所有大明打击乐器全部集中在一块,然后提着铜锤挨个敲了一遍。 他不但要复制皮衣老祖的舞姿,还要把某音上皮衣老祖的背景音乐复制出来。 那是典型的电子鼓点合成音乐,但这世间的东西哪有什么是他妈的凭空而现? 电子鼓点从何而来,如果没有已经存在的音乐拿什么合成? 最后他选择了铜鼓还有一种空心长有一尺,具体叫什么他也搞不清的乐器以及羊皮重鼓。 还有KTV里常见的沙锤以及铃鼓,就是全是铁片摇起来哗啦哗啦响的那玩意结合起来。 混合出来的音效复制率将近七成,只是这玩意相互配合有点麻烦。 但崇祯也是难得任性一把,直接连人带乐器都给进京的云南打跳队伍送去。 就用这个音乐鼓点,就按照朕要求你们那种放荡不羁的舞步给朕跳。 越放荡不羁越好,越酣畅淋漓越好。 这种奇怪的音乐鼓点混杂在一块,大明人哪听到过啊。 所以当这种奇怪的音乐响起,所以当那些放荡不羁的云南汉子踩着步点出现的时候。 大明百姓当即愣住了。 可这种音乐本就是为了刺激人神经兴奋而设计的,三息愣住之后,沸腾接踵而来。 这人就是这样,如果你告诉他不能丝毫逾越,相互之间保持固定距离,一步迈出的步子都用尺去量,眼神向前不得斜视的话场面一定是肃穆紧张的。 但这些云南汉子们得到的命令是,随意而为。 而放荡不羁的结果就是他们一边放荡不羁,一边邀请和鼓动街边两侧的无数人群一起不羁。 大明京城,凡是云南打跳经过的地方全部开始蹦野迪。 两辆四轮马车一前一后,车上是那些配合玩音乐的乐队,那低音重鼓和管状乐器以及铜鼓混合在一起的声音极有跳动性。 一辆在队伍前方,一辆在队伍后方,360度无死角环绕。 云南打跳太简单了,只要看两眼就能学会。 但街边两侧的人太多了放不开,蹦起来也会踩到人家的脚,所以街边的人脚尖踏地,脚跟抬起在那附合舞点。 从上方看去,已经形成了人形波浪。 这一幕要是让传统老学究看到非得气死不可,全民放浪形骸,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啊,说不定还会有人当街撞死明鉴。 但现在并没有这样的事情出现,不是大明没有老学究了,而是大明的老学究在科举改制的那一天就下岗了。 不再以四书五经为题,也不再之乎者也把除四书五经之外的所有书册当成奇淫巧计。 气性大的老学究自己离开了京城,气性没那么大的自然也就会做出改变。 崇祯是这么和杨嗣昌说的。 书生一身骚气摇着折扇逛青楼,被叫做偶尔风月也算小雅。 百姓街头卖艺唱戏就他妈的被称为下九流,这种风气必须给朕扭转过来。 规矩,不能只是给百姓定的。 那帮东西们想彰显自己和普通百姓的不同,那就拿点真材实料出来。 如果拿不出真材实料,还想用什么三教九流给朕的子民划分阶级,朕抄家灭族的手艺也还算炉火纯青。 一帮官员富商有功名的贱人们,在秦淮河听戏叫好甩戏腔的就叫雅致。 朕的百姓叫好跟着跳几下就是下作? 真他妈给你们惯出毛病来了,三教九流这等糟粕是时候废除了。 聚集在京城里的百姓是真的兴奋了。 他们期待舞乐大典,但也从未想过这次的舞乐大典和之前竟如此不同。 以前只是看热闹,如今他们也是这热闹之中的一份子。 可以尽情的跳,尽情的叫,更可以咧开大嘴使劲笑。 舞乐大典真好。 现在的大明,真好。 叫好声一浪接着一浪,随着出场的舞乐队伍越来越多,百姓们叫好之音也是更加的响亮。 过年都没这么热闹过,过年都没这么尽兴过。 舞乐大典的队伍数百支,但一支汉人组成的队伍都没有。 因为陛下之前就说了,论舞乐汉人就别跟着掺和了,先学一学,等下一届的时候再参加也不迟。 听到没有,还有下一届。 而在如此热烈的气氛之下,这些参加舞乐大典的少数民族心里更是火热的。 她们,不再是汉人口中的夷民,也不再是被汉人官员极度鄙视打压的另类。 她们、他们,都是大明的一份子。 都是陛下的子民,替陛下扛起大明长城的大明子民。 隔阂,不是一日间就能被消除的。 但隔阂,总有被消除的办法。 最先进城的侗族少女踏着舞步随着芦笙前行,她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个丁字形路口。 向前三十丈便是宫门,陛下就在宫门之上等着她们。 这让她们的心里极为紧张,因为这处路口处的搭建了一座高台。 核考台。 只有核考台上的三位大人点头同意,她们才能前行接受陛下的检阅。 如果三位大人觉得不够好,就只能从路口左拐再没有被陛下检阅的机会。 这个决定是今早才颁布的,连同一起被颁布的还有前三名和前十名的奖励。 虽然踏着舞步走了这么远气喘吁吁,但侗族的姑娘们却兴奋无比的迈动着自己的舞步。 让大人们满意通过,就能见到陛下了。 高台上有三把椅子,魏忠贤居中,杨嗣昌在左褚宪章在右。 这不合理。 杨嗣昌人家是礼部左侍郎,尤其袁可立没回到京城人家就是礼部一把手。 更何况这舞乐大典本就是说礼部主持操办的。 但杨嗣昌还是把中间的位置让了出去,自己负责的是操办舞乐大典。 陛下让两个太监坐在这意思很明显,剩下的事交给这俩宦官去做。 “真好看真热闹啊。” 魏忠贤看着下方踏着舞步而来的侗族姑娘们,一边笑着一边开口。 “真好看,怪不得皇爷要办这舞乐大典,莫提百姓,就是咱家之前也没想到会这般好看动人。” 说着拿起桌子上的一枚绿色木牌。 “通过!” 第五百零五章让科尔沁也成为大明的一部分! 墨宫。 苍离看着地面上的巨大棋盘嘴角升起一丝笑意。 “今日本座送你一件玩具。” 他拿起一份明刊,对着上面崇祯吃饭的插图淡淡开口。 云慈音的心意他知道,云慈音的美貌和媚骨他更是知道。 正因为知道,他才明白这样的女人对一个男人有着怎样致命的诱惑。 他是巨子,以天下为盘众生为子,视帝王如世间万恶之源的墨宫巨子。 区区一个女人,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所以这也是他自得的地方,自己可以视绝美的女人如无物,但崇祯一定没有自己这份定力。 所以他这丝笑意里,还有一分嘲笑和不屑。 说完将手里的明刊扔到一旁。 用不了多久,这大明就会多出一名云妃,而且是必定会被崇祯宠爱无比最后成为皇后的云妃。 他有这份自信,因为云慈音本就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 没人能抵挡得了那份诱惑,除非不是男人。 .... 宫门上也很热闹。 皇后来了,袁妃和田妃也来了,懿安皇后以及刘太妃也被崇祯请到了宫门之上。 皇祖郑太妃没有来,崇祯也并没有太过强求。 毕竟这位郑太妃是福王的生母,能在之前告知泰山之顶有白莲教藏身已是殊为不易。 而且明堂的小不点们,也被崇祯下令登上宫门,这样热闹的场景是小不点最喜欢的。 就连满桂的夫人、周遇吉以及猛如虎的夫人也都登上了宫门。 内阁大臣以及朝堂众臣自然也来了,但这宫门之上还有一个特殊的小团体。 曹明漪、海兰珠、袁清晏、孙明月聚在一起,最特殊的点便在于。魏柔嫣也在其内。 这五个女子各有千秋,美艳无比。 皇后看了一眼那个特殊的小团体之后,也是看着崇祯掩嘴一笑。 袁妃不管那个,有好吃的有热闹看爱谁谁。 田妃还是一如既往的恬静,但也是对即将经过宫门前的舞乐队伍极为期待。 “来了来了..皇爷来了..” 王承恩的话音落下,崇祯也是从椅子上起身来到宫墙边缘,向那踏着舞步而来的侗族少女们摆手。 王承恩之前说过,皇爷只可点头不可做其他动作。 若甚为满意,微笑亦可。 崇祯直接一脚,你个死太监,朕花费这么多银子可不是用来装深沉的。 不摆手站在宫墙之边,朕这亲民爱民的人设如何保持? 曹化淳说,皇爷远观为上,以他人着皇袍替代以防有贼人行刺。 崇祯直接上去就是十五脚,如果体力跟得上,崇祯真想踹这个狗东西一百来脚。 朕花了这么多银子又花费这么多精力,居然不让朕亲眼看看? 还尼玛整个假的在那杵着冒充朕,如果在宫门之上朕都能被人干掉,那你们这群垃圾狗太监全他妈是吃干饭的。 崇祯甚至推掉了宫女跟随举在头顶的华盖。 华盖就是大伞,给皇帝贵人遮阳用的。 “皇后有身孕受不得这烈阳,照顾好皇后便可,朕这里不用管。” 而曹化淳和王承恩则是紧紧贴在崇祯身边,但凡出现任何问题都会第一时间挡在皇爷面前。 崇祯是真的无语,这俩狗太监太他妈膈应人了。 除了褚宪章之外,张国元那些狗太监全部隐身在崇祯周边,方正化更是在宫门上下安排诸多人手。 东厂也是一样,而且明堂里的那些名义是看大门扫院子的,实则都是道门里的顶尖高手也在附近。 尤其那个堪称皇宫第一高手的王体乾,此刻就站在崇祯的身后。 周遇吉和周壮没在宫门之上。 因为父子俩一个率领京营在城门,另一个带领大批战兵隐藏在宫门附近。 如果这样自己都能被干掉,那就算躲在皇宫里也是没用。 “阁老,这才是我大明子民该有的样子!” 崇祯意气风发的站在宫墙上,看着踏着舞步而来的侗族少女,对身边的孙承宗说道。 孙承宗闻言也是笑着点头。 “臣这一生都在战场,看的也都是战场,如此美好的一幕也是第一次看到。” 孙承宗,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舞乐的美好。 房壮丽、毕自严、韩爌、刘鸿训、丁绍轼等内阁大臣均是笑着点头。 因为这一幕,他们也没看过。 大明,在陛下登基之前摇摇欲坠有补不完的窟窿,他们每一个人都没心思也没兴趣去看这些东西。 但这一刻,如此美好的一幕,让崇祯麾下的大佬们眼底也是出现一丝欣慰。 就如陛下所言。 这才是大明百姓该有的样子。 这才是大明该有的样子。 崇祯在招手,对着那些踏着舞步来到宫门之前的少女们招手。 阳光,洒在他年轻俊朗的脸上。 下方踏着舞步而来的姑娘们,也同样看到了陛下脸上的笑意。 陡然! 宫门正下方的芦笙之音陡然一停,吹奏芦笙的侗族汉子连同踏步而来的少女同时面向崇祯躬身。 “陛下万岁!” “大明万岁!” 音落,芦笙之音再起,混合着汗水和见到陛下激动流下的泪水,在这些第一个经过宫门被陛下检阅的舞乐队伍脸上流过。 她们,来自贵州。 她们,是侗族。 她们,见到了陛下,更看到了陛下对她们招手露出笑意的脸庞。 随后便是瑶族,同样来到宫门正下方停下。 “陛下万岁!” “大明万岁!” 这样的流程设定,来自杨嗣昌。 他让人在在宫门前画了一道线,所有经过宫门的舞乐队伍在线前停下参拜施礼。 他设计的很巧妙,但却演变成了舞乐队伍参拜施礼的时候,周边围绕着诸多百姓也跟着同时呐喊。 孙承宗脸上的笑意更浓。 相比当初陛下初登基率领他们对百姓施礼时,此时的高呼更加的响亮。 而当陕西腰鼓的汉子停在宫门前时,宫门上的所有武将同时对下方的汉子行了一个军礼! 腰鼓,本就为军乐器。 无论是少数民族少女们的服饰,还是那欢快的舞步动听的乐器,都让海兰珠的大眼睛一亮再亮。 原来大明还有这么多民族,原来大明还有这么多漂亮的女孩,原来这么多民族也能如此欢乐的生活在一起。 “明漪,我决定明日便给爷爷写信,让科尔沁也成为大明的一部分!” 她喜欢大明,越来越喜欢。 因为大明的陛下在她心里和长生天一样伟大,一样无所不能。 第五百零六章狂欢! 喧嚣,无比的喧嚣。 热闹,无比的热闹。 从第一支少数民族舞乐的队伍在宫门前经过时,这场舞乐大典才算真正开始。 所有人都在笑着,都在欢呼着,但距离宫门够近的地方有大批禁军把守维持秩序。 所以聚集在这里的百姓没有城门那里放得开,一是能聚集在这里的身份不太一样,二者陛下就在宫门之上太过放浪会被砍头的。 可当那一大群皮衣老祖,伴随着那极有挑动性谁也没听过的鼓点出现时情形变了。 这些人一路而来,两边的人形波浪也是一路而起,欢呼呐喊之中还出现了大批哀嚎。 街边的、两侧茶楼酒肆的、哪怕是房顶上的也能跟着一起蹦跶。 但爬到树上的明显心里没逼数,他们也跟着在树上晃,这一晃就掉下来了...把一大片人砸趴下了。 人的密度够大也有一个好处。 就是树上掉下来人砸的很疼,但造不成太大伤害,大家都忙着看舞乐的队伍也没时间跟人打架。 而就在皮衣老祖们被核考台上上三位大人同意放行后,宫门之上的明堂小不点一窝蜂的跑下去。 随后....这些的小不点们加入了打跳的队伍。 而宫门之上的陛下以及朝堂大佬们哈哈大笑的样子,仿佛在这一刻成了允许的凭证。 人形波浪在宫门之下开始上演,而且动作比城门之前的那些百姓更放得开。 因为此刻打跳的队伍最前方,是一群出自明堂的小不点。 这个世界上无论做什么都一定有明确的目标性,为什么要设计云南打跳,为什么要去组建乐队还原前世某音里皮衣老祖的背景乐? 又为何会在此刻,让明堂的小不点们跑到宫门之下的最前方? 推广! 因为这是崇祯为整个大明百姓准备的统一娱乐项目。 就如前世的小汽车滴滴滴,马莲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 人总得喜欢点什么,更得有点参与感不是吗。 既然要造星,那就先造一个全民狂欢的东西出来。 而这个全民狂欢不是单指某个人,而是云南打跳的舞种和那些正坐在四轮马车上配合越来越默契的乐队。 前世的经验告诉崇祯,这种软性的文化输出有时候效果更好。 但前提是在自己境内先火起来,先形成系统性的运作流程。 小不点们跑到宫门之下出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本应施礼后便退场的云南打跳队伍停在了原地。 就在宫门之下的位置迈动着那狂放不羁的舞步,而那特殊混合在一起的鼓点也在这一刻更加清晰传进人们的耳朵。 狂欢,开始了。 这种气氛是会传染的,小不点们和打跳队伍将宫门之下的人群全部带动而起,随后向宫门之上辐射。 第一个被感染起舞的,是海兰珠。 随后海兰珠抓住曹明漪的手,曹明漪又握住袁清晏的手,袁清晏伸手抓住了孙明月,最后魏柔嫣也是被孙明月抓住柔荑。 最特别最养眼的五人团体,在宫门之上随着鼓点同下方人山人海一起释放着自己的喜悦和激情。 快乐真的会传染。 在崇祯笑着点头摆手下,宫门之上的宫女太监们也开始迈动脚步。 手牵着手在宫门之上排出看不见尽头的队伍,笑着,对着阳光和无数人群在这一刻同时起舞。 这一幕,大明从未出现过。 以前跳舞是为让皇爷高兴,现在跳舞是和皇爷一起高兴。 尤其宫女们头上崇祯特意定制的红色蝴蝶结,在舞步迈动下翩然而起。 仿佛真的是一只蝴蝶在花丛中无拘无束的翩翩起舞,肆意的享受这份快乐和自由。 崇祯在笑、孙承宗在笑、毕自严在笑,所有朝堂大佬都在笑。 所有人都在谈成就感,但成就感到底是什么呢? 而对这些真正的大佬来说,让需要被保护的人活的好活得开心,就是他们最大的成就感。 大明兴盛百姓安居,就是他们的成就感。 历史上任何一种形式的舞乐大典都会被当成帝王奢靡,也一定会有大批人反对。 如眼前这等被所有人视作狂欢,皆是参与其中乐在其中的绝无仅有。 小不点们足足领舞了一刻钟,这才依依不舍的退场。 因为明刊的画匠只需要一刻钟,更因为这场舞乐大典的真正重头戏还没开始。 打跳队伍退场,随后其他民族的队伍接上。 虽然没有打跳那么强的带动性,但不同民族的舞乐皆有自己独特的美感。 依旧叫好声不断。 崇祯也是高兴无比,站在宫墙边缘对着每一个献贡的队伍挥手微笑。 这一幕,也被明刊快速记载。 舞乐大典分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团体舞乐,就比如第一个经过宫门前的侗族少女以及云南打跳。 而第二部分则是个人献贡,但凡能以个人身份献贡者皆为天下美人榜在列之人。 华夏人是包容的,所以在团体的最后出现的是蒙古人送来的队伍,依旧给予掌声和叫好声。 来咱家给咱献贡,没理由喝倒彩,咱天朝上国这点气度还是有的。 最后出现的团体舞乐很特殊,因为这是来自广西生苗的昭容女。 百人组成,尽皆纹面。 她们的乐器和舞蹈更特殊,怎么看都像是一种古老的祭祀舞步以及法阵。 很诡异,尤其配上那独有的乐器更有种阴森之感。 面部以及脖颈手臂等处全部纹满了各种图案符文,有些胆小的和小孩子都扭头不敢去看。 这是她们第一次出现在这么多人面前,也是第一次没有带斗笠,坦然露出自己纹满符文图案的脸庞。 但她们没有低头更没有闪躲,因为此刻,为她们亲赐昭容之名的陛下就站在宫门之上,面带笑容的对她们挥手。 没有嫌弃,没有厌恶。 内阁首辅孙承宗更是第一个抬手鼓掌,而内阁次辅毕自严更是高喊了一声好! 寂静下来的场面再次恢复热闹,那些之前让人感觉恐怖和阴森的感觉,也在这一刻消散于无形。 昭容女怎么了? 纹面那也是朕的子民,大明的子民。 朕连狗太监都不嫌弃,更何况是在崇祯看来反有另类美感的生苗女孩。 团体献贡结束,接下来便是真正的重头戏了。 所有人都在期待,那排名天下美人榜头名的云慈音,能带给他们怎样的惊喜。 第五百零七章嘴角的弧度 个人献贡之所以被认为是真正的重头戏。 是因为能被陛下选中填充后宫的,只能在个人献贡里出现。 而呼声最高的莫过三人。 排名第三来自湖南的苗女,那一身苗族独有的纯银装饰再搭配上那堪称绝美的面庞,收获了无数的支持者。 排名第二的乃是来自琼州的蛇女符阿瑶,那水蛇般的身段以及动听的歌喉收获大批拥趸。 而呼声最高的,则是排名第一的云慈音。 她排名第一可谓实至名归,容貌、气质、身段、才学皆为上上乘。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是汉人,且就出自北直隶。 此次舞乐大典团体队伍里没有汉人,江南的吴侬软语唱腔很有味道,但明显不适合此次舞乐大典的喧嚣。 因为太深奥了,一句一个典故根本不是老百姓能听懂的。 这种曲艺是典型的阶级产物,打动不了无产阶级。 所以云慈音是少有参加此次舞乐大典的汉族女子,数点相加让她成为了此次大典夺魁呼声最高之人。 好事,本就是华夏人的另一大特点。 尤其如今陛下后宫严重空虚,皇族子嗣凋零之时,这些百姓们巴不得陛下能把天下最好的女子全部纳入后宫。 当然,最好的一定是姆们汉族的女子。 少数民族的也很好,但也得排在姆们汉族女子后边。 崇祯招招手,已经九岁的虎小妞、六岁的丫丫、五岁的吉克阿依莫跑到他近前恭敬施礼。 崇祯揉了揉她们的小脑袋,小妞明显胖了些高了些,就连之前枯黄的头发都变得柔顺了。 丫丫笑起来更甜了,而且怎么看都比她哥哥周壮讨人喜欢,也怪不得周遇吉见到小棉袄脸变菊花,看到儿子伸手就要拔刀。 吉克阿依莫的大眼睛里有了光,大大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很是可爱。 猛如虎的那一对儿女脸上的高原红已经散去一半,尤其猛清昭这个小姑娘崇祯怎么看她都更像猛如虎。 反倒是猛如虎的儿子要清秀些,老夫人秦良玉的孙儿辈们也不再如刚来时那般拘谨。 小不点们就像茁壮的青苗,水灵灵的充满生机和活力。 就在崇祯想要对他们说些什么的时候,两个年岁差不多的小王八蛋在宫门上一个笑一个哭。 笑的那个叫魏麒麟,五岁了。 哭的那个叫赵小泉,今年也五岁了。 他们两个是好朋友,这和家世无关,纯粹自己处的铁哥们。 魏麒麟是整个明堂里最奇特的存在,这份奇特也和出身无关而是穿着。 这人就是越缺啥越显摆啥,老魏就喜欢看魏麒麟穿开裆裤的样子。 尤其蹲下尿尿的时候,小象鼻子喷水的模样总能让老魏抚掌大笑。 爱看。 魏麒麟笑,是因为他和赵小泉跟着大部队从宫门之下跑回来之后,俩人都想尿尿。 赵小泉是赵率教的孙子,魏忠贤不要脸人家赵率教可不是,所以赵小泉穿的不是开裆裤。 尿急,又脱不下来裤子掏不出小鸟,所以哭。 本就穿着开裆裤,蹲下就尿的魏麒麟自然得意的笑。 这是宫门之上,陛下、皇后、内阁大臣朝中众臣皆在的宫门之上,一个穿开裆裤的小东西在尿尿。 本就尿急,又看到好兄弟哗哗的,赵小泉一个激灵...尿裤子里了。 这样的一幕没人会去较真,更没人会去指责两个穿开裆裤的小东西什么。 但就在崇祯哑然失笑,暗道这魏麒麟回去定会挨板子的时候,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小丫头走到赵小泉面前。 “把你的裤子脱了,把这个换上。” 她扔给赵小泉的是她的外裳,随后一指魏麒麟。 “你,用他的裤子把你尿的擦了!” 这一幕让崇祯微微挑眉,这小丫头他认识。 这是洪承畴的女儿洪若瑜,今年九岁。 赵小泉不脱,虽然才五岁但也知道在人前光腚很丢脸。 可他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洪若瑜一把掐在他的脸上,那张小脸顿时变了形状。 魏麒麟蹲在地上还没起来,但洪若瑜的另外一只手也到了。 一手一个变形小脸拖着走了,听她话里的意思,是要魏麒麟帮赵小泉把裤子换了。 小姑娘一边走一边开口,夫子说了。 大明不内斗,世上无人可称大明之敌。 就算天兵来了也不行! 看着那个一手捏着一张变形小脸,快步离去小姑娘的背影,崇祯和孙承宗两人的嘴角同时勾起一抹弧度。 这两位大明真正的掌舵人嘴角的弧度里,充满着无尽的欣慰和自豪。 他们的努力得到了回馈。 年轻的帝王和鬓角花白的内阁首辅都没有说话,但嘴角的那丝笑意同样也没有消失。 崇祯挥手下令搬来椅子,让大臣们在宫门之上就坐。 如今团体结束只剩个人献贡,也就没必要在站在那里微笑摆手了。 因为接下来这些要出场的人,才是杨嗣昌真正要造的星,真正的观众也不再是他这位皇帝和内阁的大臣们。 崇祯算过了,从宫门前经过的少数族群舞乐队伍上百支,但主体民族只有二十二个。 远低于后世的五十六个民族。 原因很简单,明朝时期的很多民族没有被细致分类,比如后世的裕固族在明朝就被叫做撒里畏兀儿,他们祖先是黄头回鹘,聚居在甘肃祁连山一带的河西走廊。 还有后世的景颇族,在明朝的时候只是西南诸多族群的一个分支,若想追根溯源找到这个族群怎么形成的估计能写一本书。 这也是崇祯下令民间舞乐也可进京的原因。 全部亮个相,礼部就能根据这些东西去详细分类统筹。 随后各部大佬也会根据这些东西去做详细规划,比如毕自严就会严格进行人口普查登录黄册。 而兵部则会根据人口,进行有针对性的征兵参军,礼部会研究他们的习俗去修建学堂。 吏部会制定这个族群科举录取的名额,和所担任的官职内容。 这是一个系统性的规划统筹,一旦完成,大明内部将没有什么事情能真正的瞒过朝廷。 就在崇祯很是放松,招呼所有大臣全部坐下只欣赏不谈公事的时候。 此次大典的真正重头戏开始了。 第五百零八章去把她的琵琶收了 云慈音依旧坐在四轮马车装扮的花车上。 对于之前的舞乐队伍,和城内爆发出的震天般叫好呐喊之音毫无兴趣。 在她看来这很无趣。 因为那些人都是陪衬罢了,真正的主角是自己。 城外一共停着数十辆用彩绸装扮的四轮马车,她的马车排在中间位置。 这是她精心挑选的,也是墨宫之人为她运作而来的位置。 第一个出场的只是暖场,而且接的是之前火爆无比的团体舞乐队伍,这很容易被还没冷静下来的百姓所忽略。 而更重要的,是她需要衬托。 只要在她前面的人表现的足够平庸,自己的出现才能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而在如今这种规模的舞乐大典里,排在最后出场也是极为不明智的。 因为时间持续的太长百姓会疲劳,达不到真正轰动的效果。 而且这样的布置乃是来自巨子的推演。 排在中间位置出场既能达到轰动的效果,也能确保崇祯那个昏君不会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退场。 她在心里对崇祯充满了不屑和厌恶。 甚至她脑海里已经出现了崇祯在看到自己时,那面带淫邪让人作呕的模样。 短暂的停歇过后,又是一声炮响。 美人榜献贡开始了,最先乘坐四轮马车进入京城的是来自云南土司的女孩。 长相很是小乔甜美,甫一出现便是引起一阵叫好声。 个人献贡要安静很多,没有那般嘈杂的伴乐全赖个人技艺。 那个身穿云南特色服装在四轮马车上翩翩起舞的女孩,相比之前的团体舞乐完全是另外一种美。 史书记载,在唐朝之时曾有类似大典,车辇前行女子起舞花瓣飘落。 车落留香,地面花瓣盈尺深,车周持蓝抛洒花瓣者上百。 想想那场面就知道有多么的震撼。 但震撼是震撼,想让如今一文钱掰成两半花的崇祯搞内套是不可能的。 永远都不可能。 就连装扮四轮马车的彩绸,都是广东丝绸商人赞助的。 而且崇祯告诉杨嗣昌,等完事后把彩绸完好无损的送进皇宫交给皇后。 过日子嘛,就得精打细算。 朕的宫女还没穿过丝绸的裙裤呢。 没有花瓣,但那场面依旧美的让人目眩。 魏忠贤一直在呵呵的笑着,嘴里一直重复着两个字。 真好。 舞乐真好,大明真好。 除了一开始大家还去看一眼核考台,但到了后来已经没人再去关注核考台上的三个牌位了。 因为从头到尾,这核考台就没淘汰任何一支舞乐队伍。 所有的舞乐队伍全部从宫门前经过,也都见到了陛下。 叫好的音浪陡然拔高,这让核考台上的魏忠贤、杨嗣昌、褚宪章也是转头看去。 原来是美人榜排名第三的苗女花车到了。 阳光下,那花车上的彩绸和苗女身上闪闪发光的银饰刺的人睁不开眼。 而花车上,这位拥有大量支持者的苗女一边起舞,一边唱着独有的苗族歌谣。 虽然很少有人能听懂什么意思,但那歌喉真的很美很动听。 魏忠贤也是点头。 “真好。” 杨嗣昌和褚宪章也是无语,这位厂公大人今天从坐上核考台说的只有两个字。 真好。 核考台三票通过,花车上的苗女对着三人微微施礼,带着激动的神色前往宫门。 其实现在核考台已经不重要了,如今已经全部都是精挑细选全部出自天下美人榜里的人选。 这是注定都要经过宫门,这核考台举牌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崇祯坐在宫门上,看着花车上的苗女也是微微点头。 挺好。 苗女过后,叫好之音再次响起。 魏忠贤看着在花车之上,如水蛇般扭动纤细柔软腰肢的琼州蛇女也是再次点头。 “真好。” 从苗女出现,这次舞乐大典也真正达到了高潮。 说完真好后举牌,蛇女通过。 崇祯坐在宫门上,看着下方妖娆无比的蛇女也是微微点头。 挺好。 而也就在蛇女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开始兴奋起来。 以为下一个出场的就是排名第一的云慈音。 他们期待云慈音究竟会以怎样的方式出场,又会带给人们怎样的震撼。 然而就在云慈音的花车出现之时,所有人都是一愣。 因为云慈音依旧坐在车厢里,根本没有要走出车厢的意思。 这让所有人都是愣住,难道她不准备现身献贡舞乐吗? 而坐在车厢里的云慈音听着车厢外的议论之音,喉中微微冷哼。 尔等凡人,岂有观仙子起舞的资格? 被人寄予厚望拥有无数拥趸的云慈音所在的花车,就那样施施然远去。 直到距离核考台只有十丈距离时,这辆花车方才停下。 这时候所有人才发现这辆花车的不同。 就在停下的那一刻,车夫连同跟随在花车边上的随从在车上竖起一根高高的铁制旗杆。 足有两丈。 这一幕谁也看不懂,而也就在这个时候,花车的车厢门被打开。 一身白色衣裙怀抱琵琶的云慈音,仿若下凡仙女一样走出车厢。 她今日的发髻梳的很高,非但让那张绝美的脸庞更加清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更显气质的清冷高贵。 场面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紧紧的盯着云慈音。 云慈音冷冷的扫视四周一眼,手指微动一声琵琶声响起,随后脚下一点犹如真正仙女一样飞天而起。 那在空中的翩然舞姿以及那清冷的气质,当真如天宫仙女游弋人间。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阵阵惊叹之音,随即化作疯狂的呐喊和叫好之音。 吊发飞天! 这就是云慈音的必胜的武器,旗杆之上有绳索穿过一头挂在她高高梳起的发髻上。 另一头有人拉动,其便如真正仙女下凡一样在空中展现舞姿。 之前那些女子虽美,但和云慈音一比显得太过普通。 甚至是毫无可比性。 听着人群里传出来的震天音浪,云慈音的嘴角也是勾起一抹自得的弧度。 将琵琶抱在怀里挡住半边脸颊,她的视线看向三十丈外的宫门。 昏君,但愿你表现的不要太过不堪。 头名,必是她囊中之物。 从她出场后,这场舞乐大典已经到了结束之时。 因为其他人就算接着出场也不会再有人去看,更不会被人记住。 然而就在云慈音如仙子般飞天而起之时,核考台上的魏忠贤再次说出两字。 “不好。” “犹抱琵琶半遮面扭扭捏捏的不好。” 说完对着核考台下的东厂番子挥挥手。 “去把她的琵琶收了。” 第五百零九章太残暴了 苍离说,没人能抵挡得住云慈音的魅力。 除非他不是男人。 但巧了,核考台上就有俩。 任你飞天也好任你仙子也罢,对两人来说...没屌用。 而魏忠贤也和崇祯说过,这世间啊,论对皇爷的投其所好没人比得过太监。 而此刻,两个最懂怎么讨好皇爷的死太监坐在核考台上意味什么? 意味着云慈音的所有表演在两人眼里就是透明的。 杨嗣昌从坐下就没说话,因为接下来自己看着就是了。 虽然琵琶被收走,但云慈音眼底的那抹自信却有增无减。 就算没有琵琶,自己也一样能让崇祯神魂颠倒。 花车向前,缓缓朝着三十丈之外的宫门而行。 而云慈音在半空的绝美翩然舞姿,依旧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和惊叹。 近了。 距离宫门很近了,只剩下最后的二十丈。 人群里的明尘看着这一幕,嘴角也是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他,是世间第一个见识到云慈音飞天舞神舞之人。 因为他和云慈音同为白莲圣子圣女,他们也是墨宫高人遍访天下挑选出来的天之骄子。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云慈音对男人的杀伤力,也相信绝对没有男人能抵挡得了云慈音的魅惑。 巨子的布局里,云慈音入后宫,自己科举脱颖入朝堂。 从而开始慢慢接掌整个大明,他眼中闪过一抹不屑。 因为他也已经能够想象得到崇祯见到云慈音时的模样,微微摇头。 他已经没兴趣再看了。 一场已经知道结果的热闹是索然无味的,云慈音已经成功,接下来就要轮到自己了。 十丈。 云慈音的花车距离宫门还有十丈,而那惊叹和叫好之音也早就传到宫门上方。 崇祯此刻正对着一个贱兮兮的人摆摆手。 “坐吧,陪朕一起看完舞乐大典,政事晚点再说。” 这个贱兮兮的家伙,正是从四川回京的沈星。 相比崇祯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这家伙如今黑了很多,气质也沉稳了很多。 身上那份商人的狡黠没了,反而多了一丝军人才有的铁血。 崇祯很高兴,这家伙是自己启用之人里,第一个不是被史书记载的已知猛人。 明朝史书里根本就没有沈星这一号,就连他祖宗沈惟敬也是被当成笑谈记载下来的。 而这家伙没让自己失望,四川、贵州没有他平定不了这么快更不会有如今的局面。 有人不理解崇祯为何一直不对浙江商贾动手。 但看到沈星之后所有人都明白了,哪里是什么没动手,只不过是换了种方法而已。 没有浙江商贾的‘慷慨解囊’,四川和贵州又如何能有如今的局面和大批物资? 这家伙现在也只是个礼部员外郎,所以他没资格坐着,但能被陛下允许站到身旁这已经足以说明此人在陛下心里的位置。 对于聪明人来说这就是信号。 沈星立下如此大的功劳归来,升官是一定的,但升什么官负责哪一块就不太好猜了。 而有人升官就得有人贬官,所以沈星在某些人看来是尼玛的灾星。 谁也说不准被薅出来的萝卜是不是自己,更不知道陛下为沈星准备的是哪个萝卜坑。 云慈音在半空已经看到了崇祯,而崇祯此时也正好把视线从沈星那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果不其然! 云慈音眼底的厌恶和不屑更浓了,因为就在崇祯看向自己的瞬间便是双眼猛然睁大。 虽然隔的足够远,但云慈音还是能从崇祯那睁大的双眼里看到了震惊和....惊恐! 这昏君果然被自己的美貌所震惊,也果然被自己的舞姿所震撼,云慈音厌恶的同时又有着几分自得。 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内,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然而身形在半空腾转之时她看到了人群里的明尘,但让她微微皱眉的是...明尘看向自己的时候也是双眼圆睁,眼神里同样充满了震惊和惊恐。 这让她十分不解。 她和明尘从小一起长大十分熟悉,哪怕自己的飞天神舞明尘也不知道看过了多少次。 为何他此时会和那昏君一样双目圆睁,露出惊恐的表情。 而更让她皱眉的,是下方近乎所有人都在此时露出和昏君同样的眼神。 哪里出了问题? 可就在下一刻.... 一阵轰然嘈杂之音从远处陡然而现,对着身在半空中的她如黑云压顶般席卷而来。 鸟群! 数量极其庞大的鸟群! 京城里从来都不缺鸟群,尤其在此时农历八月的时节鸟群更是极为常见。 但京城的百姓可以对天发誓,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鸟群集体出动。 而更让百姓们震惊的是,那不光是麻雀组成的鸟群...还有海东青! 海东青是出自辽东的猛禽,所以皇宫里饲养的这类猛禽并不在少数。 鸟这东西在陆地上只有被虐的份,但这玩意一旦飞起来又是被海东青追赶高速飞行的时候和弩箭没啥区别。 要是一只两只的倒也没啥,但百姓目测那群黑云压顶般席卷向云慈音的鸟群数量不下于...上万只! 身在半空避无可避,如果这个时候手里有个琵琶还能遮挡驱赶一下。 可那琵琶在之前被核考台的人收走了。 所以....崇祯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太残暴了。 魏忠贤这条老狗太残暴了。 这老东西之前就说过,那些人想干点什么不难猜,无非就是色诱皇爷而已。 而这老东西现在的手段,就是怕自己把持不住着了那些东西的道。 所以他选择当众销毁。 半空中的凄厉惨嚎,以及漫天落下的鸟毛以及白色衣裙的碎片和血迹,让下方的人山人海都是呆愣愣的看着。 呆愣的,都忘了催促在地面替云慈音拉绳子的人赶紧把人放下来。 是啊。 在地面拉绳子的人本就是云慈音自己带来的,可他们为啥不把云慈音放下来呢。 好难猜哦,根本猜不到。 好好的舞乐大典见了血,而且还是极为凄惨的那种。 当鸟群飞过,云慈音被放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是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太惨了。 脸都烂了,你说你非爬那么高干啥呢你说啊。 唉,可怜呢。 挺好个姑娘就这么死了,太可惜了。 第五百一十章老叶的春天来了 宫门前出现的骚乱,让杨嗣昌的嘴角都是接连抖动。 他知道魏忠贤一定有手段,但没想到会玩的这么脏这么血腥。 所以他也明白了为啥那个叫褚宪章的内廷太监,会出现在核考台上的原因了。 那海东青的喂养,就在这位褚宪章的管辖之下。 所以很清楚了,一个出主意一个去实施。 但也不得不承认,人家的效率是真的高也是真的简单。 如果自己,想除掉名满京城拥趸众多的云慈音会很难,而且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不可避免的产生骚乱。 可现在,人家用一场不可抗力的意外事件摆平了。 这就叫打蛇打七寸。 云慈音最强大的武器就是美貌,被人追捧也是因为美貌,但现在美貌被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毁去。 对陛下的威胁没了,人们拥趸的理由也没了。 杨嗣昌都怀疑陛下估计连云慈音的脸都没看清,那张堪称绝色的脸就被鸟给毁了。 魏忠贤看着被从旗杆上放下来的云慈音微微摇头。 “这人呢,总是摆不清自己的位置更是过高的估计了自己。” “就算嫦娥在众仙面前也只是个舞女,她一个还没成气候的小妖,竟也妄想在京城兴风作浪简直不知死活。” 说完转头对着杨嗣昌微微一笑。 “但这也有的人呢,总是拎不清端着谁给的饭碗,办事的时候总是想着自己的名声风评如何。” “端着主子给的饭碗就要为主子办事,但总有蠢货不懂这点,主子要看的只是结果,但蠢货却把问题转给主子。” 说完魏忠贤缓缓从椅子上起身。 “这样的蠢货以为自己很聪明,但不能帮主子分忧的蠢货是没有存在价值的。” 魏忠贤伸手,在一名东厂番子的搀扶下走了。 杨嗣昌坐在椅子上眉头微微皱起,随后对着魏忠贤离去的方向微微拱手。 而褚宪章则是起身对着魏忠贤的背影躬身施了一礼。 老魏这两句话音量很轻,但份量却很重。 聪明人会当成点拨,而不聪明的则会当成辱骂挑衅。 很显然,无论杨嗣昌还是褚宪章都是聪明人。 皇爷要的只是结果,过程是下面的人才要去考虑的,如果你非但不能给皇爷想要的结果,还自作聪明的把问题转回到皇爷那里。 这样的蠢货正好就在咱家清理的范围之内。 还是那句话。 魏忠贤只是老了而不是死了。 汉族这个庞大又神奇的种族里有这样一句经典名言。 死了也就死了。 云慈音好迷人好可惜,但死了也就死了,祝她上天堂吧,等有时间了再给她烧点纸钱。 不然咋整你说,遇到这么个百年不遇的意外。 让鸟给整死了。 云慈音虽然死了,但舞乐大典还得继续,毕竟后边还有好几十辆花车没登场呢。 但也传来了陛下的旨意,不许在半空跳舞了。 太危险。 你看,这道旨意来的多么及时。 夺魁大热门死了,排名第二的蛇女以及排名第三的苗女热度陡然攀升。 看到没有,这就是华夏狗男人们的嘴脸,拔鸟无情。 所以前世有人在网上发帖问,为何华夏男人不痴迷棒子国女团? 答案,华夏男人从祖上的传承就是如此。 看你跳舞扭屁股也不是不可以,但想耽误我钓鱼、切割老子看修马掌牛蹄洗地毯,那是绝对绝对的不行。 若是因为看你跳舞,影响了老子和兄弟们喝酒议论国际大事,那更是绝对绝对的不行。 神奇。 这个民族就神奇,无论男女都一样。 除了这个民族,你永远听不到娇滴滴的女人说我害怕死人,但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请给我一把粉色突突突。 我会一边哭一边突突突,把所有敌人全部干掉一个不留。 暴力,好战。 也是这个民族流淌在血液,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最后一辆花车经过宫门前,这场声势浩大的舞乐大典也到了结束之时。 崇祯带着皇后起身来到宫墙边缘,对着下方站满街道两侧的百姓们笑着微微摆手。 随后在漫天的吾皇万岁声中转身离去。 这场舞乐大典举办的极为成功,各民族全部前来接受了着所有人的欢呼掌声,各民族之间的隔阂也在这等情形之下开始变淡融化。 而那个因意外死掉的云慈音,只会沦为茶余饭后的偶尔谈资。 接下来最大的悬念,就是谁会成为此次舞乐大典的头名,又是否会被陛下看中选入后宫。 崇祯没有急着见沈星,而是让他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来御书房觐见。 中午皇后、袁妃、田妃是一起陪崇祯用膳的。 用膳期间崇祯提起了皇宫大食堂的设想,皇后掌后宫银钱开支自然知晓这等办法的好处。 田妃也是点头认为这个方法很好,袁妃自然更加的乐意。 而一顿饭的功夫,这皇宫大食堂的名字也有了三个比较合适的选择。 同和膳堂。 合仪食府。 集珍膳阁。 经过商议后决定就用合仪食府来命名。 这件事的工程量并不大,皇宫里被闲置的宫殿多不胜数,但影响却是大到没边。 堂堂皇宫居然要吃大食堂,这简直惊世骇俗。 但崇祯根本不在意这个,因为一旦这件事被推行省钱只是一方面。 再想如之前一样在膳食里下毒,坑杀皇族子嗣妃嫔将会难如登天。 而且妃嫔们每日出来走走说说话,就不会再宅的变态极端整天琢磨害人。 唉,这皇宫啊,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座巨大的牢笼。 同时这也是崇祯,给天启留下的那些妃嫔们最后的机会。 再不好好吃饭,以后就不用吃饭了。 当皇后和袁妃、田妃用膳离去后,钦天监监正叶震春来到御书房。 “爱卿免礼!” 独一份,这是大明历史上第一个能被皇帝如此器重的钦天监监正。 叶震春激动不已,因为陛下非但让自己免礼,还从御案之后起身来到自己面前。 “御书房里有些闷热,陪朕到长廊里走走。” 叶爱卿这次整的挺好,人家说京城十日无雨还真就晴空万里。 今日舞乐大典的成功举办,钦天监也是功不可没。 你看呢,以前陛下叫他叶震春。 后来是叶卿,再后来是叶爱卿。 现在,直接爱卿。 老叶的春天也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