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父将我送给亲爹做新娘》 第116章 顾寒洲入局! 顾寒洲微微吸了一口气,抬首迎向御座上的目光,视线平稳地掠过殿中每一位重臣。他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清晰如玉石相叩,沉凝似深潭静水: “陛下,诸位大人。南幽此番行事,绝非寻常边境摩擦可比。观其表里——一边是边境狠绝截杀,刀锋直指我大雍子民;一边是使团在京都巧言令色,故作热络。这两面手段背道而驰却又默契呼应,显是早有周密谋算,所图绝非小可。其国内必有权柄更迭,或有蛰伏已久的隐秘势力已然浮出水面,掌控大局。” 他略作停顿,让话语中的重量沉入每个人心底,方才缓缓伸出三指,指尖在烛光下稳定如磐: “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策。臣以为,当分兵三路,三管齐下,方能撕开迷雾,夺回先机。” “第一路,”他指尖转向如铁塔般肃立的苏大虎,“当由苏统领亲率精锐,火速驰援容城,与明月城主所部会合。” 他语速平稳,却字字千钧:“此路之要,在于‘稳’字当头,‘慑’字为锋。须以雷霆之势,将容城至青州一线打造成铁壁铜墙,军容整肃,戒备森严。其目的有三:一为固守国门,令南幽不敢轻启战端;二为接应可能自南幽险境脱身的我方人员;三则以重兵陈列之威,昭示我大雍决绝之志与雄厚实力,震慑南幽朝中那些躁动的主战之辈,迫其投鼠忌器。苏统领戎马半生,威名赫赫,坐镇南境,必能安军心,定边民。” 苏大虎闻言,浓眉一扬,眼中锐光乍现如刀锋出鞘,虽未言语,但挺直的脊梁与微微颔首的姿态已表明一切。 “第二路,”顾寒洲目光转向眉头深锁的田恩瀚,以及他身后那片象征新式战力的无形领域,“则需如毒蛇出穴,隐秘而致命。” 他的声音压低几分,带着谋算的冷冽:“请田尚书立即调拨麾下经秘密严训、已精通新式三三制战术的百战锐卒,再精选卫森所部‘新锐营’中擅用流火弹、胆大心细的骨干,混编成一支人数不必多,但务必人人皆能独当一面、擅长渗透潜伏、山地夜行、小规模突袭的特战精锐。此路统领之人——” 他话语一顿,目光投向陛下身侧那片象征监察司的阴影,语气斩钉截铁:“臣以为,非黄泉大人不可。” “黄泉大人执掌监察司,行走于阴影之中,精于情报刺探、追踪反制乃至各种非常规战法,其经验、心性、能力,皆是此隐秘行动的不二人选。”他语速渐快,带着紧迫的节奏,“此特战小队须于今夜秘密出发,绕开所有明暗关卡,循最隐蔽路径潜入南幽腹地。其目标明确:不惜代价,搜寻并接应季泽安庄主及其残部;深入黑水城区域,运用一切手段,探明药人巢穴、慕青玄动向,以及……染溪夫人确切下落。白日宴上,流火弹之威已显,用于夜间奇袭、制造混乱、破袭关键或打通生路,或可收奇效。此路,贵在‘隐’、‘疾’、‘狠’,行踪务必如鬼似魅,一击无论中否,皆需远遁,绝不可恋战缠斗,暴露行藏。” 田恩瀚神色凝重如铁,显然已在心中急速推演此计的每一个环节与风险,最终缓缓点头——对黄泉之能,他并无质疑。 “而这第三路——”顾寒洲的声音再度压低,却如冰层乍裂,清晰凛冽地刺入每个人耳中,瞬间将殿内所有惊愕、质疑、难以置信的目光牢牢吸附于一身,“将由臣自己来走。” 他坦然立于这目光的灼烧之下,神色平静如常,仿佛所言不过日常琐事: “此路无关弓马刀兵,只在方寸人心与唇舌机锋之间。目标,是南宫淮瑾本人。” 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他恍若未闻,眸光清正地迎向御座上那双骤然深邃的眼眸: “南宫淮瑾以国君之尊,亲为使团之首,滞留我大雍京都——此乃天赐良机,亦是最险之局。他身处异国,看似从容温雅,周旋于盛宴之间,然其内心之复杂微妙,远非常人所能度测。他既背负南幽不可告人之密谋,又亲身领略了我大雍层出不穷之新物与凛然不可犯之军威;既要维持那副热络友善的假面,内心或许亦饱受焦虑煎熬,权衡得失,甚至……与其国内某些势力之间存在难以调和的矛盾与掣肘。此时此刻,若我大雍以朝廷重臣或统兵大将之名正式拜会,无异于打草惊蛇,他必全力戒备,虚辞周旋,难获半句真言。” 他话语微顿,目光澄澈如水: “然,臣不同。臣乃新科状元,初入朝堂,在所有人眼中,不过是一略有才名、幸蒙陛下赏识的年轻书生,于军国大事尚无经验,亦无根基牵绊。若由臣‘私下’、‘慕名’前往拜会,借口探讨南幽星象古俗、或求观那‘漫天星辰’玻璃珍玩,姿态放得足够低,理由足够‘风雅’‘个人’,他的戒心,便会降至最低。” 他见我眼中掠过一丝了然,而田恩瀚等人眉头依旧紧锁,便继续道,语气转冷,带着剖析人心的锐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臣此行,非为质问,非为谈判,更非承诺。只为‘见’,为‘听’,为‘察’。近距离观察这位南幽皇帝,在褪去公开场合的完美表演后,最细微的神情变幻,言语间无意的流露,对某些关键称谓——如慕青玄、药人、乌图幽若,乃至其国内政争——的本能反应。或许,能从他齿缝间,窥得南幽内部权力真正的脉络,判断乌图幽若处境之真假,甚至……那黑袍老者的根脚来历。此等信息,千金难买,万军难换。” 最后,他声音恢复清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三路并行。苏将军稳守国门,以堂堂之师震慑外敌;黄泉大人利刃潜行,于暗处救急探秘;而臣,愿为暗棋,去探一探那龙潭表面之下,最深最浊的漩涡。各司其职,相辅相成。或唯有如此,方能在这迷雾重重、杀机四伏的困局之中,为我大雍劈开一线破局的曙光,夺回半子先机。” 言毕,他微一躬身,垂目静立。将所有的冷静剖析、孤注一掷的理由、以及那份沉静如渊的决意,毫无保留地铺陈于这勤政殿煌煌灯火之下,静候御座之上最终的圣裁。 我捏着眉心,指尖下的皮肤传来微微的胀痛,连日的疲惫与此刻沉甸甸的抉择纠缠在一起,在额角突突跳动。勤政殿内烛火通明,却照不亮心头的重重迷雾。阶下,顾寒洲静立如松,青衫素净,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沉静,仿佛刚才提出的并非孤身涉险、直闯龙潭的惊天之策,而只是明日该读哪一卷书般寻常。 殿内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我指尖的动作上。苏大虎的焦躁,田恩瀚的审慎,沈佳文的惶惑,乃至父皇隐在轮椅阴影中那无声的忧虑,都化作无形的重量,压在我的肩头。 时间在沉默中流淌,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利弊在脑海中反复权衡,那“万一”的可能与“必须”的决断激烈交锋。最终,那根紧绷的弦微微一松。 我缓缓放下手,抬起眼,目光穿过跳跃的烛焰,稳稳落在顾寒洲的脸上。他亦适时抬眸,眼中没有急切,没有忐忑,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静,等待最终的裁决。 “顾寒洲,” 我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响起,带着一丝疲惫后的清明,也带着帝王独有的、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你既执意如此,朕……便准你所请。” 他神色不变,只极轻微地颔首:“是,陛下。” 我看着他,仿佛要透过这副清俊平静的皮囊,看穿内里那颗难以揣度的心。“明日之后,朕要看到的,不仅是南宫淮瑾的反应,更要看到你这位新科状元……” 我顿了顿,语气微沉,“究竟能从中,为朕,为大雍,带回什么。” “臣,定当竭力。” 他的回答简洁而笃定。 “去吧。” 我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在他转身,青色衣袂即将拂过门槛的刹那,我又补充了一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送入他耳中,也回荡在殿内每个人心头: “记住,探听为要,自身安危为上。朕……等你的消息。” 他脚步微顿,侧身,朝着御座的方向,再次深深一揖: “臣,遵旨。 殿门在顾寒洲身后沉沉合拢,将最后一丝属于外人的气息彻底隔绝。勤政殿内霎时一静,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刹那,随即,一种更为私密、也更为紧绷的气氛弥漫开来。烛火似乎都因这变化而跳得更亮了些,将围拢在御案前的几张面孔映照得格外清晰——皆是心腹,皆是肱骨。 我缓缓靠向椅背,卸下些许端坐的威仪,指尖在温润的紫檀木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两下,目光扫过众人:“都说说吧。对他,对刚才那番话,诸位……如何看?” 短暂的沉默,是各自在心中最后的掂量。 老丞相龚擎最先开口。他未直接回答,而是先长长地、几不可闻地吁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积压的惊疑与震撼尽数吐出。他抬起眼,那双看透数十年朝堂风云的眸子此刻异常清明,也异常沉重。 “陛下,”他的声音带着老人特有的沙哑,却字字清晰,砸在寂静的殿中,“老臣活了这把年纪,自诩见过些人物。聪颖的,沉稳的,胆大包天的,都不算稀奇。可如顾寒洲此子这般……”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最贴切的形容,最终缓缓吐出几字,“这般……矛盾又统一的,实属罕见。” 他微微向前倾身,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点着膝盖:“其思虑之缜密,洞察之锐利,献策之大胆,已远超寻常新科进士,甚至许多浸淫朝堂多年的老吏也未必能及。尤其是那份……置身事外般的冷静。论及边境血战、深入敌国、乃至直面敌酋,言谈间竟无半分寻常儿郎应有的热血激荡或畏缩恐惧,只有权衡、算计、利弊剖析。这心性……太过老辣,也太过冰凉。” 老丞相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语气也沉了下去:“若他为国为民,有此心性才智,实乃陛下之福,大雍之幸。然……” 他重重一顿,抬眼直视我,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若他包藏祸心,是为敌所用……那此子,便是一个极其可怕、令人寝食难安的对手。他能如此精准地把握局势,揣度人心,甚至……近乎预判我等的反应。其背后若有主使,那主使之可怖,布局之深远,恐远超我等眼下所见。” 老丞相的话像一块冰投入水面,让殿内本就凝重的气氛更添寒意。 “嘿!老丞相这话,说到末将心坎里去了!” 苏大虎猛地一拍大腿,声音洪亮,带着武将特有的直率,打破了沉凝。他铜铃般的眼睛瞪得老大,脸上混合着佩服、惊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 “陛下,您是没瞧见刚才那小子的模样!”苏大虎比划着,语气夸张却透着认真,“说起派兵守容城,组织精锐潜入南幽,那叫一个条理分明,头头是道!不瞒您说,末将乍一听,心里头就‘咯噔’一下——这小子说的,跟咱们前几日反复推演的方略,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先‘稳守震慑’,再‘奇兵潜入’的顺序都分毫不差!” 他挠了挠头,咧了咧嘴,露出一个近乎荒诞的笑容:“当时末将就琢磨,这小子该不会是钻到陛下您肚子里,成了蛔虫吧?咱们还没往外倒的算计,他怎么就掏了个底儿掉?” 他话锋一转,脸上那点笑意迅速敛去,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狠厉与自豪:“只不过,这小子聪明是聪明,到底还是嫩了点,只算到了‘该这么做’,却不知道咱们陛下和诸位同僚,动手比动嘴快得多!” 苏大虎挺直腰板,眼中精光四射:“他还在那儿侃侃而谈如何调兵遣将驰援容城呢,却不知道,早在数日前陛下察觉南幽异动时,便已密令发出!如今,第一批由边军老卒与禁军精锐混编的四十万大军,早已偃旗息鼓,昼夜疾行!此刻估摸着,前锋斥候的蹄印,都已经落在容城外的土地上了!明月城主接到的,可不是待援的文书,而是协同布防、严阵以待的密令!咱们在容城摆开的,不是什么被动挨打的‘铁壁’,而是一个张好了的、等着南幽来撞的口袋!” 田恩瀚此时也肃然接口,语气沉稳中带着一丝冷峭:“苏统领所言极是。顾寒洲所言,不过是将我等已然启动或即将执行的既定之策,用一种看似‘献策’的方式,复述了出来。此子,可怕,心思之深……属下佩服。” 沈佳文直到此刻才完全明白过来,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插话:“原来……原来陛下与诸位大人早有如此周全深远的布置!那顾寒洲他……他这究竟是误打误撞,巧合猜中?还是……” 他后面的话没敢说完,但眼中的惊惧已说明一切。 “还是其背后之人,对我大雍的决策机制、用兵习惯、乃至陛下与诸公的思维脉络,都已揣摩研究得极为透彻,故而能做出如此惊人‘吻合’的推演?” 老丞相龚擎缓缓接上沈佳文未尽之语,语气沉重如铁。 殿内再次陷入一片压抑的寂静。这个推测,比顾寒洲本身是细作更让人脊背发凉。若真如此,意味着有一双甚至很多双眼睛,在暗处已经窥视、分析了大雍最高决策层太久太久。 我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的波澜并未显现在脸上。手指在扶手上停止敲击,缓缓握拢。 “无论他是误打误撞的天才,还是别有来历的暗桩,” 我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平静却带着定鼎乾坤的力量,“此刻,他这枚棋子,既然主动跳上了棋盘,便由不得他了。” 我目光扫过苏大虎、田恩瀚:“苏大虎,你明日依旧持朕虎符,‘率领’后续部队大张旗鼓出发,务必让南幽的耳目看清你这路‘援军’的动向,掩护早已抵达的真正主力。田恩瀚,黄泉卫森按计划行动,细节可据顾寒洲今日所言稍作微调,使之更‘自然’。沈佳文,对四国使团的‘饵料’照撒,尤其对南幽,要更漫不经心,仿佛我们真的只忙于炫耀新物与应对边境‘小摩擦’。” 最后,我望向殿门方向,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门扉,看到那个已融入夜色的青衫背影。 “至于顾寒洲……就让他去。去会一会南宫淮瑾。‘谛听’会如影随形。朕倒要看看,他这枚自以为是的‘暗棋’,究竟能为朕试出南宫淮瑾几分真颜色,又能为他背后可能存在的影子,带回去几分……真消息。” 我微微扬起下巴,烛光在冕旒的玉藻上跳跃,映亮眼中冰冷而笃定的光芒。 “将计就计,顺水推舟。这局棋,才刚刚开始。且看最后,是谁,算尽了谁的机关。” 喜欢养父将我送给亲爹做新娘请大家收藏:()养父将我送给亲爹做新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7章 四方馆,四方心态! 夜色如最浓稠的墨汁,将大雍京都彻底包裹。白日里皇宫盛宴的喧嚣、光华、震撼与无形的刀光剑影,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正以四方馆为中心,悄无声息地向各国内部蔓延。 四方馆,这座专门用于接待外邦使节的宏伟建筑群,此刻虽已熄了大部分灯火,沉入表面的寂静,但那一扇扇紧闭的门窗之后,却涌动着远比白日宴会上更加激烈、也更加隐秘的暗流。 南幽使团,天字一号院。 房间内只点了一盏孤灯,光线昏黄。南宫淮瑾独自坐在窗边的紫檀木椅中,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件流光溢彩的“漫天星辰”玻璃球。球体内嵌的银星在微弱光线下静静闪烁,美得虚幻。他脸上白日那温润完美的笑容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深深的疲惫与一丝挥之不去的惊悸。 “化水成冰……琉璃新技……天子笑……削铁如泥的黑刀……闻所未闻的战阵……还有那……那惊雷般的火器……”他低声喃喃,每念一样,眉心便皱紧一分,“亩产千斤的作物……不耗粮的美酒……” 他猛地将玻璃球放在桌上,发出“咚”一声轻响,惊动了侍立在一旁阴影中的心腹文臣。 “陛下?”文臣低声询问。 “她到底想干什么?”南宫淮瑾像是自问,又像是在问臣子,声音里充满了困惑与压抑的不安,“若只为震慑,展示军威利器足矣。若只为炫富,玻璃美酒亦足够惊人。可她……她将这一切,如同摆摊一般,毫无保留,甚至可说是……迫不及待地,一件件摊开在我们面前!” 他站起身,在狭小的室内踱步,锦袍的下摆扫过光洁的地砖:“冰、玻璃、酒,是奇技,也是利诱。黑刀、新阵、火器,是武力,是赤裸裸的警告。高产的粮食……这是国之根基!她连这个都敢拿出来‘共享’?” 文臣沉吟道:“或许,这位女帝年幼登基,根基未稳,急于向四方展示国力,以求认可与安定?又或者……是想用这些前所未有之物,搅动天下格局,重新划定利益范围?毕竟,无论哪一样流传出去,都足以引发一国乃至数国的动荡。” “根基未稳?”南宫淮瑾苦笑一声,笑容里满是涩意,“你看她今日在殿上的表现,可有半分‘不稳’?步步为营,环环相扣。示之以奇,诱之以利,慑之以威……最后那一摔玉环……”他想起那清脆的碎裂声和女帝冰冷的话语,不由打了个寒颤,“那根本不是年幼帝王的任性,那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最强硬的宣告!她在告诉我们,也是告诉所有人,她不想玩那些弯弯绕绕的阴谋把戏,她手握的力量,足以粉碎一切‘环扣’!” 房间最深的角落里,那片始终萦绕不散的阴影微微动了动,黑袍老者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无声无息。 古汉使团,地字三号院。 房间里的气氛与南幽的凝重截然不同,充满了暴躁与不甘。古汉郡王巴特尔正将一碗“天子笑”灌入喉中,酒液顺着他虬结的胡须流下,他也毫不在意,重重将银碗砸在桌上。 “砰!” “他奶奶的!憋屈!真他娘的憋屈!”巴特尔声如洪钟,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刀不如人,老子认了!那黑黢黢的玩意儿是厉害!可打仗,靠的是真刀真枪拼命!咱们古汉的儿郎,哪个不是草原上的雄鹰?结果呢?被那些花里胡哨、三个人一蹿一跳的阵型,打得找不着北!” 他身边一名同样身材魁梧的副将,脸上还带着白日被“石灰”点中的痕迹,闷声道:“郡王,那阵型邪门得很,根本不跟咱们硬碰,滑得像泥鳅,专挑下三路和缝隙下手。还有他们那短家伙,捅人贼快贼狠……” “老子知道!”巴特尔烦躁地挥手打断,“输了就是输了!技不如人,阵不如人!”他喘着粗气,眼神却逐渐变得锐利起来,“可你们说,那女娃娃皇帝,搞出这么多吓人的东西,又是表演刀快,又是演示阵奇,还弄出那天崩地裂的‘火雷’……她想干啥?吓唬咱们?让咱们古汉乖乖把脖子缩回去,别再惦记边境那点草场?” 另一名年纪稍长的随行文官谨慎道:“郡王,恐怕不止如此。她最后拿出那些粮食……亩产千斤啊!咱们草原苦寒,若真有这种作物能在咱们那里种活……”他的话没说完,但眼中的热切已经说明一切。 巴特尔沉默了,抓起酒坛又给自己倒了一碗,咕咚咕咚喝下,抹了把嘴,眼中闪烁着草原狼般的狡黠与凶光:“哼,又是大棒,又是甜枣。这女娃娃,年纪不大,心眼不少。她是想告诉咱们,跟她硬拼,咱们的刀不够快,阵不够巧,她还有更狠的‘火雷’;但要是乖乖的,她手指缝里漏点高产的粮食种子出来,就够咱们吃饱肚子……” 他压低声音,对心腹们道:“派人,仔细打听那‘四海阁’拍卖行!再看看,能不能私下接触大雍的户部或者那个管粮食的官儿……咱们的战马、皮货、宝石,难道还换不来点种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蜀国使团,玄字五号院。 这里的气氛最为压抑,几乎无人说话。白日里重盾阵在“流火弹”下不堪一击的景象,如同梦魇般缠绕着每个人。主使臣范文衍坐在案后,面前摆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手指无意识地在杯沿划着圈,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青白。 副将王猛,那位白日带队冲锋的悍将,手臂上缠着绷带(虽为钝器演练,亦有冲撞瘀伤),垂着头,盯着地面,仿佛还能看到那黑球飞来、盾牌碎裂、气浪掀人的恐怖一幕。 “范大人,” 终究还是一名年轻的书记官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颤音,“那……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会有如此威力?我蜀中工匠钻研火药多年,用于开山裂石尚可,用于军阵,从未有如此……如此集中而狂暴的用法!” 范文衍缓缓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声音干涩:“那不是寻常火药。你我都闻到了,气味不同,爆响不同,威力……更是天差地别。大雍,掌握了新的配方,新的用法。” 他看向王猛,“王将军,若在战场上,猝不及防遇上此物,我军结阵,可能抵挡?” 王猛猛地抬头,眼中惊魂未定,沉默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若不知底细,密集阵型……便是活靶子。盾,挡不住;甲,扛不住;人,挨着就非死即残。除非……极度分散,或以高速骑兵瞬间冲过其投射范围。” 极度分散,则阵法失效;高速冲锋,在复杂地形或守城战中谈何容易?房间内再次陷入绝望的沉默。 “她为何要展示这个?” 范文衍像是问自己,“向我蜀国示威?因为楚相之事?”他摇头,“不,她是对所有使团展示。她在说,她有了新的、足以改变战场规则的东西。刀快,阵奇,或许还可破解。但这‘流火弹’……”他苦笑,“搭配她那神出鬼没的小队战术,简直是攻城拔寨、伏击截杀的噩梦。” 书记官小声道:“那……那些粮食和美酒……” “饵!”范文衍冷冷道,“甜美的毒饵!她想用这些我们急需或渴望的东西,分化我们,拉拢我们,至少让我们在真正冲突时犹豫不决!亩产千斤的粮食,不耗粮的美酒……呵,真是好大的手笔!”他手指收紧,“但越是这样,越说明她所图甚大!绝不仅仅是保住她刚坐上去的皇位那么简单!” “那我们……” “立刻将今日所见所闻,尤其‘流火弹’之威与高产作物之事,密报国内,呈报陛下与……楚相。”范文衍眼神幽深,“大雍已亮出獠牙与蜜糖,我蜀国,必须重新审视与她的关系,以及……与南幽的‘默契’了。” 沙国使团,黄字七号院。 与其他几处的沉重或暴躁不同,沙国使团驻地几乎像个热闹的小型集市。虬髯使臣哈桑脱掉了正式的礼服,只穿着宽松的丝绸内袍,面前摊开着纸笔,与几名随行的匠人、商人模样者激烈讨论着,眼中燃烧着近乎贪婪的精光。 “冰!夏日制冰之术!若能得此秘法,我沙国王室夏日再无酷暑之苦,储存食物、药品更是无价!” “还有那玻璃!比琉璃纯净百倍,色彩可随心所欲!若能得其烧制之法,我沙国工匠必能更上一层楼,此物运往西域乃至更西之地,价值堪比黄金!” “那‘天子笑’和‘葡萄酒’的酿法!尤其是葡萄酒,不耗粮食,正合我沙国国情!若能引进葡萄藤和酿法……” “最关键的,是那‘流火弹’!”一名眼神锐利、手上满是老茧的匠人压低声音,语气激动,“哈桑大人,您亲眼所见,那威力!若我能研究出其配方一二,哪怕只有其七八成威力,装备我军,沙漠戈壁之中,何人能敌?!” 哈桑听着属下一一列举,脸上的兴奋之色越来越浓,但眼中却始终保持着商人的精明与算计:“好东西,都是好东西!每一样,都足以让我沙国国力大增,富甲一方!可问题是……那位女帝,她为什么拿出来?还特意告诉我们晚上可以去‘四海阁’看看?” 一名老成的商人沉吟道:“大人,依小人看,这位女帝是在……摆摊。她把她的货,一件件亮出来,告诉我们她有什么。但她不直接卖,她让我们去‘四海阁’……那地方,价高者得,而且,恐怕不只是金钱能换。” 哈桑摸着自己浓密的胡子,眯起眼睛:“你是说,她想换的,不只是金银珠宝?可能是……某些承诺?某些情报?或者,在某些事上的……‘态度’?” 他站起身,踱了几步:“大雍与南幽,恐怕迟早有一战。与古汉,边境摩擦从未断过。与我沙国……倒是没什么直接冲突。她亮出这些,是想拉拢我们?至少让我们保持中立?甚至……从我们这里,换一些她需要的、我们沙国特有的东西?比如……通往更西边的商路情报?或者,某些西域特有的矿物?”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猛地一拍手:“对!就是这样!她需要朋友,至少不需要更多的敌人!而这些‘新奇玩意’,就是她的筹码!去,立刻派人,仔细打探‘四海阁’的底细和明日的拍卖物品!还有,想办法接触大雍的户部官员,不,直接想办法递话给那位女帝身边得用的人!我们要让她知道,我们沙国,对她的‘货物’非常感兴趣,我们也有她可能感兴趣的‘货物’可以交换!” 这一夜,四方馆的灯火大多未熄。猜测、权衡、算计、惊惧、贪婪……种种情绪在每一个紧闭的房门后发酵。 北堂嫣到底想干什么? 展示肌肉,震慑邻邦? 抛出诱饵,分化拉拢? 炫耀国力,稳固帝位? 还是……所有这些都只是表象,她有着更加深远、更加惊人的布局? 无人能给出确切的答案。但有一点,所有使臣都心知肚明:大雍,在这位年仅六岁的女帝手中,已经变得不一样了。一种混合着强大、神秘与不可预测的气息,正从这个古老的帝国中心散发出来,悄然改变着天下五国乃至更多势力之间的平衡。 而明日,或许还会有新的“惊喜”,在“四海阁”等待着他们。 喜欢养父将我送给亲爹做新娘请大家收藏:()养父将我送给亲爹做新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八章 北堂嫣的小金库——四海拍卖行! 入夜后的京都愈发璀璨如昼,长街灯火蜿蜒似河,人流熙攘,喧嚣声漫过飞檐斗拱,汇成一片浮华笙歌。陆老七按着腰刀,领着京都守备营的弟兄们穿行在每一条深巷浅陌。步履整齐沉缓,目光如鹰梭巡——他们要这京城夜不拾遗,要这片锦绣之地下的百姓,枕得一夜安稳。 暗处,彼岸手下的探子扮作卖宵夜的小贩、赶夜路的货郎、酒楼醉客,散在人潮中。偶尔擦肩,低语碎碎,交换的皆是关于“四海拍卖行”的只言片语。那名字在齿间轻轻一滚,便又化进夜色里,无人察觉。 夜色愈浓,灯火深处,四国使团亦悄然换了装束,潜行而至。虽路径各异,却终在那座巍峨轩昂的楼阁前相继驻足。飞檐下金匾高悬,“四海拍卖行”五字在灯影里流光沉静。一行人举目望去,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只见殿宇恢弘,琉璃映月,雕梁间缀满明珠,恍若星河倾落。门前不见寻常迎客的小厮,唯有两排玄衣人默立,气息沉静如渊。楼内光影摇曳,人声却似被什么吞没了般,只余一片深邃的、诱惑的寂静。 彼此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压不住的惊意。这哪里像是商贾拍卖之地,分明是一座蛰伏在京都心脏的、无声的宫殿。 夜风拂过,檐角铜铃轻响,恍若一声低笑。 进入内厅,四国使臣便被无形地分隔开来。玄衣侍者默然引路,穿过一道道悬着暗纹锦帷的幽深廊道,最终将他们各自送入不同的包厢。包厢三面以厚重的沉香木隔断,垂落密织的云纱,唯朝中央高台的一面开着轩窗,窗上嵌有特制琉璃,自内可清晰俯瞰外间,自外却只见一片朦胧暗影。隐秘,是此地不言而喻的规矩。 入场资格,早在偏厅便已验明。一方玉盘,须存入至少百万两黄金的凭证,或展示等价奇珍,方能换取一枚乌沉沉的玄铁令牌,凭此方可踏入此间。空气中弥漫着沉水香与金银器皿特有的冷冽气息,那是庞然财富与无声权势汇聚的味道。 蓦然间,厅内数颗悬于高处的硕大明珠次第亮起,光华如水流转,将中央那座汉白玉高台照得皎如白昼。一道窈窕身影自台后缓步而出,绛紫裙裾曳地,云鬓轻绾,只簪一枚素玉簪。她抬起脸,目光明澈,从容扫过四周那一片幽深的包厢窗口。 是云裳。 若京中旧识在此,怕要愕然屏息。昔年那身影怯弱、低眉顺目的花魁,如今周身笼着一层温润而坚定的光晕。脊背挺直,步履沉静,举手投足间不见半分惶遽,唯有一种历经沉淀后的从容与自信。 “诸位贵客,夜安。”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拂过每个角落,“四海拍卖行今夜第一件拍品——硝石制冰秘法。” 没有冗言,素手微扬,一旁侍者恭敬捧上一只锦匣。匣中并非奇珍异宝,而是一卷玉简并数张详尽的工艺图谱。“此术可于盛夏取冰,化酷暑为清凉,于民生、储运、乃至军需,皆有重益。起拍价,一百万两白银。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万两。” 短暂的寂静笼罩大厅,仿佛能听见夜风穿过琉璃窗隙的微声。 “一百零五万。”一个略显沙哑的嗓音从标有“地”字暗纹的包厢传来。 “一百一十万。”“天”字包厢随即应声。 加价平稳交替,起初幅度克制,似在彼此试探。硝石制冰虽非凡物,但对于常年酷热的沙国而言,其意义远胜他邦。当价码攀至一百四十万两时,始终静默的“玄”字包厢内,那道低沉的男声再度响起,一次加价十万: “一百五十万。” 竞价声为之一顿。 云裳面色沉静,檀口轻启:“玄字包厢,一百五十万两。” 四下包厢陷入短暂权衡,片刻,再无声音接续。 “一百五十万两,第一次。” “一百五十万两,第二次。” 金槌轻落,击出清越一响。 “成交。硝石制冰术,归玄字包厢的贵客所有。” 高台明珠辉光映入云裳沉静的眸中,她微一颔首,侍者便托起锦匣,径往玄字包厢而去。首局落定,沙国得偿所愿,而真正的暗涌,或许方才悄然滋生。拍卖厅内光影摇曳,每一扇幽邃的琉璃窗后,目光皆更深沉了几分。 拍卖仍在继续。 云裳清越的声音再度响起,侍者捧上第二件拍品——置于玄色丝绒上的两把匕首。匕首乌鞘无华,然云裳素手轻按绷簧,“锵”然轻响中,刃身弹出半尺,寒光乍泄,映得明珠光晕也为之一冷。 “墨刃双匕,深海玄铁所铸,淬以极北寒泉,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她指尖轻抚过冷冽的刃身,“起拍价,八十万两白银。” 竞价声随之而起,却不如第一件拍品时那般带着试探的谨慎。兵器之利,于四国而言,含义更为直接。价格稳步攀升,很快逼近百万。 黄字号包厢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我与陈慕渊对坐在铺着软垫的宽大椅中,面前小几上摆着几碟精致的干果蜜饯。窗外竞叫声隐隐传来,窗内却只闻清脆的“咔嚓”声,是我咬开一颗糖渍核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地字包间加价倒狠,看来蜀国那位,是真看上这对匕首了。”陈慕渊捻起一粒盐焗杏仁,目光透过琉璃窗,落在那片模糊却激烈的光影交织处,嘴角噙着笑。 我拍了拍手上碎屑,也望向窗外,恰好听到“玄”字包厢又一次提价,不由笑出声:“沙国刚得了制冰术,这会儿又想争利刃,胃口不小。可惜,蜀国那位将军出身的使臣,怕是不会相让。” 陈慕渊转过头,眼中笑意更深,压低声音道:“陈博超已送到京都西郊别院,里外三层都是我们的人,插翅难飞。至于夏侯仁那边,”她顿了顿,语气平稳,“信已按您的意思送达。他回了密信,言辞恳切,只说‘稚子无辜,求保犬子性命。夏侯一门,愿为陛下,为大雍,死守容城,寸土不失。’” 我轻轻“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椅背扶手。这个结果,不算意外。夏侯仁是聪明人,虽是楚仲桓的门生,但软肋被捏住,底线又未被践踏,他知道该怎么选。 “做得好,慕渊。”我抬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受到衣料下坚实的力量,“这趟差事,你办得漂亮。按之前说的,盐、酒、玻璃,三者的代理权,你可以择一而握。想好了么?” 陈慕渊并未立刻回答。她垂下眼,目光落在自己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传递密信时的触感,也翻涌着未来巨大的利益图景。盐政之利,关乎国本,牵涉最广;新式蒸馏酒的暴利,她心知肚明;而那晶莹剔透、堪比水晶的“玻璃”,更是奇货可居,一旦铺开,财源将如江河奔涌。 包厢内安静了片刻,只有楼下拍卖师清晰的报价声偶尔穿透进来。她指间的杏仁已被体温焐热。 良久,她抬眼,目光清正,并无丝毫游移贪色,坦然道:“草民选盐。” 我眉梢微动,看着她。 她继续道:“酒与玻璃虽利厚,终究是新奇之物,根基未稳,运作起来需耗费大量心思开拓局面。盐却是民生根本,渠道现成,规制成熟。握住了盐,便是握住了最稳的一道泉眼。于公,能为朝廷稳保一方财源;于私,”她笑了笑,带着点通透的自嘲,“也能让底下跟着办事的兄弟们,日子都安稳些。” 我静静地听他说完,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缓缓舒了一口气,随即,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笑意,如蜻蜓点水般掠过眼底。 果然。 我就喜欢陈慕渊这般人。聪明,能看到三步之外;清醒,懂得权衡与取舍;更难得的是,知进止,不贪心。她知道什么能碰,什么该拿,什么位置该说什么话。将盐权交予这样的人,我放心。 “好。”我只应了一个字,却足够重。 她拱手,深深一揖,一切尽在不言中。 此时,楼下传来云裳清晰落定的声音:“……一百二十万两,成交!墨刃双匕,归地字包厢贵客所有。” 第二件拍品,花落别家。而黄字号包厢内,一笔关乎国计民生的巨大权柄,就在这零嘴轻语间,尘埃落定。 我重新捏起一颗核桃,望向窗外那一片光影迷离、野心浮沉的拍卖场,知道今夜的好戏,恐怕还在后头。而我的手中,又多了一枚沉甸甸的棋子。 云裳稍作停顿,待侍者撤下盛放匕首的绒盘,厅内明珠的光辉仿佛也随之流转,聚焦于即将登场的新物。她并未立刻揭示,而是抬首,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上方那一片幽邃的包厢窗口,唇角含着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弧度。 “第三件拍品,”她的声音比先前更缓,带着一种诱人探究的意味,“来自惊鸿商队远涉重洋所得——钻石原石。” 又一名侍者上前,手中托着的紫檀木盘上,静静躺着一块未经雕琢的原石,其貌不扬,灰扑扑的外表在明珠下显得黯淡。然而,当云裳示意侍者将特定角度的灯光打上时,粗糙表皮缝隙间,竟折射出一星半点无比璀璨、近乎妖异的虹彩。 低低的惊叹声,从几个包厢中若有似无地漏出。 “然则,”云裳话锋一转,素手轻拍,另一名侍者捧上了一个覆盖着玄色绒布的狭长托盘,“原石虽珍,未经琢磨,终是顽物。我四海拍卖行有幸,请得高人亲自掌眼设计、切割打磨,以此石精华,铸就此物。” 绒布揭开。 刹那间,厅内似乎暗了一瞬,所有光华都被那托盘上的物件吸摄而去。 那是一柄权杖。 长约三尺,通体并非黄金铸造的耀目,而是一种沉凝的暗银色,似夜幕将褪未褪时的天光。权杖顶端,并非寻常的巨硕宝石,而是以一种极为精巧繁复的镂空金属结构,托举着一颗拳头大小、不断缓慢自转的浑圆球体。球体澄澈透明如最上等的琉璃,内中却仿佛封存了一片微缩的星空,细碎的、闪烁着冷光的晶点在其中缓缓流动、旋转,明灭不定,深邃无垠。而杖身之上,蜿蜒镌刻着古老而陌生的纹路,那些纹路间,同样镶嵌着细如尘埃的璀璨碎晶,与顶端的星辰球体遥相呼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此杖,无名。”云裳的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响起,清晰无比,“或可称其为——‘星辰权杖’。” 星辰权杖! 这个名称,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某些包厢内激起了难以言喻的波澜。尤其是“宇”字号包厢,那始终平稳的气息,几不可察地紊乱了一刹。 黄字号包厢内,我倚着窗,指尖慢慢捻着一粒葡萄,目光落在楼下那柄光华内蕴的权杖上,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神色。 碧落手下“谛听”的消息,应当无误。 南幽与无忧百年前,他们本为一体,共享着古老而神秘的信仰与力量。传说中的“星辰权杖”与“宇宙星图”(或称“星辰琉璃球”),便是那时大祭司与国师共同执掌的圣物,象征着知识与神权的合一。后来,理念分歧,同室操戈,庞大的帝国一分为二,而那两件圣物,也在无尽的战乱与迁徙中失落于历史长河,成为古籍中语焉不详的传说,也是两国王室深藏于心的、不可言说的执念与憾恨。 我得到的钻石原石,质地特异,内蕴星辉,与古籍中描述的“星辰核”有几分相似。而陶铸业,他的手艺巧夺天工。我给了他残破的拓片与含糊的描述,他便真还原出了这足以乱真、甚至更为华美的“星辰权杖”。 至于那本该与权杖一体、据说能窥探命运轨迹的“宇宙星图”下午已经被我送给了南宫淮瑾…… 没错,我就是要拆开卖。 权杖归权杖,星图归星图。 有什么办法呢?坐在这龙椅上,看着万国来朝,听着山呼万岁,可国库的账本,只有我自己知道有多烫手。先帝留下的摊子本就虚浮,四国又像嗅到血腥味的狼,环伺在侧,随时可能扑上来撕咬。打仗?维稳?发展?哪一样不需要金山银海堆着? 我只能绞尽脑汁,从这些虎狼邻居的口袋里,“掏”出点东西来。 这柄“星辰权杖”,就是抛给南幽,或者说,抛给此刻坐在“宇”字号包厢里那位南宫淮瑾的饵。无忧国来的使臣,会眼睁睁看着可能与本国失落圣物相关的重宝,落入他国手中吗?尤其是,南幽与无忧,那份刻在骨血里的竞争与对立。 云裳的声音再度响起,拉回了所有人的思绪:“星辰权杖,起拍价——三百万两白银。” 这个价格,让大厅内的空气都凝滞了一瞬。 然而,寂静并未持续太久。 “三百五十万。” 一个清冷如玉磬、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直接从“宇”字号包厢传出。一次加价五十万两,志在必得的气势,扑面而来。 我缓缓坐直身体,目光锐利地刺向那个方向。 南宫淮瑾,你果然……不会放过。 好戏,这才真正开始。我这位“穷的一逼”的大雍新帝,能不能靠这“分拆零售”的圣物仿品,撬动邻国的金库,就在此一举了。 陈慕渊将一盏温热的鲜牛乳轻轻推至我手边,釉色莹白的瓷盏衬得牛乳愈发醇厚。她唇角微扬,眼底映着楼下流转的珠光,话音里带着亲近之人才有的调侃:“陛下生财当真了得。旁人辛劳一年,也未必能攒下三百五十万两雪花银。陛下这一夜之间,怕是要翻上十番不止了。” 我接过杯盏,任由暖意渗入掌心,闻言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叹道:“没法子,谁让我要养一大家子人呢?张口吃饭的多,埋头干活的少。可不就得我这个当家的,多费些心思么。” 话音未落,旁边埋头苦吃的浅殇立刻抬起头,两颊塞得鼓鼓囊囊,活像只贪食的松鼠,却不忘冲我用力翻了个白眼,含糊不清地嘟囔:“大小姐说这话也不嫌臊!我们‘十三大金刚’哪个没被你支使得团团转?你还整日嚷着无人可用,哼!” 我被她的模样逗乐,伸手便去揉她发顶,触手是细软微茸的触感。她象征性地晃了晃脑袋,却没真的躲开。满朝上下,敢如此直咧咧戳破我、又在我面前这般不拘形迹的,大抵也只有这个丫头了。能怎么办呢?自己纵出来的人,自然得自己受着。 笑闹间,我啜饮一口牛乳,转而提及另一事:“说起用人,今科榜眼陈礼君,你如何看?” 陈慕渊神色未变,似乎早料到有此一问。她敛了笑意,语气平和却清晰:“陈礼君乃草民兄长,亦是陇西陈家这一辈中,唯一的嫡出之子。”她略顿,眼中有复杂微光闪过,旋即归于坦然,“他是族中……唯一不曾欺侮过我与母亲的人。说句实话,他那个人,心思全在书卷典籍之中,于家族经营、人情机巧,可谓一窍不通。陛下若用他,尽可放心。” 她语罢,静静望向我,目光澄澈,无丝毫隐瞒或矫饰。 我点了点头,对陈慕渊这份坦荡与识趣颇为满意。指节无意识地轻叩着温热的杯壁,目光虽仍落在楼下那柄引起波澜的“星辰权杖”上,思绪却已转到另一处:“夏侯仁那个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慕渊闻言,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并未立即回答,反而抬眼看向我,那双总是带着三分笑意、七分精明的眼睛里,此刻流露出清晰的探究:“陛下此问……是并不打算,只让他做个安安分分的质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迎上他的目光,坦然颔首。暖融的牛乳香气在鼻尖萦绕,却化不开话语里的冷静盘算:“一个摆在别院里、只用于挟制的死棋,价值终归有限。若能摸清质地,或可另作他用。” 这话说得直接,甚至带着点超出寻常君臣议事的随意。自陈慕渊决意投诚,将身家性命与家族秘辛一并摊开在我面前后,某种微妙的变化便在我们之间悄然滋生。我依然是君,她依旧是民,这层关系坚不可破。但在那些无需冠冕堂皇的密议时刻,在如同此刻这般远离朝堂繁文缛节的私密空间里,我确实时常忘却那份帝王独有的孤寒,更愿意将她视为一个可以商榷、可以信赖的……同龄人。这或许危险,却让我感到一种久违的、近乎奢侈的松快。 陈慕渊显然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份不同寻常的信任。她眼底那抹探究渐渐沉淀下去,转化为一种更深的思量,随即,她敛了神色,认真回答道: “陈博超,年方十四。据我们的人观察与旧日传闻,此子……颇有些特别。”她斟酌着词句,“不似其父那般刚毅外露、威严厚重,反倒性情沉静,甚至可称孤僻。不喜弓马,却爱鼓捣些机巧之物,曾因私下拆解军中强弩被夏侯将军重罚。听闻在容城时,便常混迹于匠坊之间,于金石铸造、机关消息之道,似有异乎寻常的兴趣与天赋。” 她停顿片刻,补充道:“此外,他书读得杂,并非经史子集,倒多是些前朝佚失的工技典籍、地方风物志,乃至……海外异闻录。在夏侯将军眼中,此子恐是‘不务正业’。也正因如此,他在陈府内并不受重视。” 陈慕渊说完,静静等待我的反应。 我缓缓转着手中的瓷杯,心下已然明了。一个醉心匠艺、性情孤僻、不被传统将门所容的嫡子……这倒是有趣。或许,他真的不止是一枚用来牵制夏侯仁的棋子。 “机巧之物,工技典籍……”我低声重复,目光透过琉璃窗,仿佛穿透了眼前拍卖场的浮华,看到了更远的地方。“找个时机,安排一下,朕要亲自见见这位陈博超。” 陈慕渊神色一肃,拱手应道:“草民,明白。” 喜欢养父将我送给亲爹做新娘请大家收藏:()养父将我送给亲爹做新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9章 难得清闲,莫子琪归来! 浅殇还在和桌上的美食埋头苦战,我与陈慕渊各怀心思地望着台下拍卖会的光景,房中只有她咀嚼食物的细微声响与我们沉默的呼吸。 房门就在这时被轻轻叩响。 “进。”我稍稍直起身,顺手理了理衣袖。进来的是云裳的贴身侍女,也是碧落安排在她身边的护卫。一张圆圆的脸,个子娇小,实在难以想象她竟是暗阁排名前十的高手。 “阎君。”小丫头微微弯腰,并未跪拜——看来彼岸确实交代过我的习惯。她称我“阎君”而非“大小姐”或“陛下”,便是默认了我如今执掌阎罗殿的身份。想起阎罗殿、黄泉渡乃至风云山庄的令牌,我早已全数交给了惊鸿……一念及此,我不由嘴角轻扬。这些家伙啊……若真能选择,我倒宁可只做个寻常富家女,经商、游历,自在洒脱。 “什么事?”我收回思绪。 “云裳姑娘让奴婢禀报,宇字号包间那位黑衣人想临时加拍一件藏品。” “是何物?”那神秘老者偏在拍卖接近尾声时出手,是南宫淮瑾竞拍星辰权杖银钱不足,还是另有谋划? 少女从怀中取出一本略显古旧的册子。“奴婢瞥了一眼,似乎是一本毒经。” “毒经”二字刚出口,原本还埋头吃点心的浅殇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猛地跃起,一把将册子从小丫头手中抢过,急急翻看起来。她眼睛睁得圆圆的,眸子里仿佛落进了星光,闪闪发亮。 “想要?”我看着她那副模样,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浅殇拼命点头,脑袋快晃出虚影来,一双眼睛湿漉漉地望着我,写满了恳求,任谁看了都难免心软。 “对方开价多少?”我转向侍女。 “他不求金银,只愿以物易物,或是向暗阁买一个人的消息。” 消息?一个人?我心中微动。 “什么人?” “卓青书。” 浅殇听到这名字,瞬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把毒经塞回侍女手里,连声音都打了颤:“不要了!我不要了!” 她这反复无常的举动让我与陈慕渊对视一眼,心中了然——她与这位卓青书,必定渊源不浅。 我朝侍女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了那老者的条件。 房门轻轻合上。我看向还在发愣的浅殇,指尖在椅扶手上轻轻敲了敲:“不打算解释解释?” 浅殇咬着唇,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点头,看得我与陈慕渊皆是困惑。 陈慕渊站起身,声音温和:“可是因我在此不便开口?” 浅殇仍是摇头,双手紧紧揪着衣角,一言不发。 我故意叹了口气,语调慢悠悠的:“你若不说,那我只好传信让彼岸回来一趟了。或者……直接将你送回阎罗殿?你自己选吧。” 浅殇“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声音里带了哭腔:“大小姐,别送我回去……也别叫师姐来!要是师姐知道我惹您不高兴,她会扒了我的皮的!您不知道她有多可怕……求您了大小姐!” “那就说吧。”我俯身向前,注视着她,“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 “是……是他们找来了。” “他们?谁?” “书的主人。我师父的仇人。” “说清楚些。” “十一年前,我师父……拿了别人的毒经。其实也不算偷,他只是不想看我师母继续错下去。”浅殇声音越来越低,头也埋得更深。 “仔细说。”我揉了揉额角,这丫头讲话总是没头没尾的。 “师父说他出身医学世家,却自幼不喜医术,只爱制毒。后来家族不容,他便独自浪迹江湖。十二年前,他在塞外遇到一个浑身是毒却始终不死的古怪女子。出于好奇,他便一路跟随。两人熟识后,那女子却像变了个人——白天温婉柔和,与师父一同行医救人;可一到夜晚,她就换了副面孔,疯狂研制各类毒物,想依照毒经炼制一支毒人大军,也就是现在的‘药人’……为了复国。” 复国?药人?十二年前?他也姓卓? 慕青玄……卓烨岚今年正好十一岁。难道卓青书就是卓烨岚的生父? 我倒抽一口凉气。这若属实,可真是一桩惊天秘密。 “后来呢?”我稳住心神,继续问道。 “后来……有一回师父喝醉了,就……就那样了。”浅殇耳根通红,声音细若蚊蚋。 我了然。老套却常见的故事。 “师父本想着感化她,好好过日子。可她的行为越发诡异,炼制药人的手法也越来越熟练。最后没办法,师父只能趁她临盆松懈之时,带走了药经与毒经。”浅殇抬起头,急急补充,“大小姐,您相信我师父,他不是贼,他只是……别无选择。” 我轻轻点头,未置可否。单凭一面之词,我无法全然相信卓青书。能在妻子生产之际拿走她视若性命的东西——慕白也曾提过,慕青玄当年生产时九死一生。这样的男子……呵。 “之后他又是怎么进了阎罗殿的?” “师父说,逃出来后有两路人马追他,一路要杀他,一路却像在护他。他重伤之下,遇上了当时还是天下第一庄少庄主的季泽安。后来他脊柱受损,再不能站立,家族也因战乱杳无音信,只得留在阎罗殿当个大夫,为受伤的弟兄疗伤,了此残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所以这毒经现世,很可能是个诱饵,为了引卓青书现身?” 浅殇苦恼地抓了抓头发:“也……也不一定。” “这又怎么说?”我越发觉得这团迷雾难以拨开。 “这本是上册。师父带走的是下册。而且……我师父说,那女人手里也只有下册,没有上册。” “也就是说,慕青玄的毒经,本来也是她偷来的?”我蹙紧眉头。 浅殇猛地瞪大眼睛,连说话都结巴起来:“大、大小姐……您说什么?” “我说,你师母很可能就是慕青玄。而你师父,很可能就是卓烨岚的生父。”我顿了顿,望向她,“难道你师父从未提过那女子的名字?” 浅殇呆呆地摇头,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混乱。这消息对她冲击太大,但于我而言,或许……另有用处。 看来这黑衣老者是敌是友,还需再作观望。 “慕渊。” 陈慕渊微微颔首,已然明白我的意思。最终,她以十万两白银加上卓青书的下落为条件,拍得了这本毒经。她将毒经随手塞给浅殇时,神情平静得仿佛给出的不是十万白银,而只是一册街边买来的话本。 浅殇捧着那本书,眼睛睁得极大,满是难以置信,可陈慕渊却没多看她一眼,只转向我,低声问道:“陛下,明日见到那老者,我该如何应对?” “先去试探他究竟属于当年哪一路人马。若是慕青玄一派前来灭口的……”我指尖轻轻划过杯沿,声音低了下去,“找个机会了结便是。反之,这或许能成为我们对付慕青玄的一支奇兵。” “我明白了。” “嗯。”我抬眼看她,“明日傍晚的世家宴,你可赶得及?若来不及,时间可以稍作调整。” “来得及,陛下。”陈慕渊站直身子,语气沉稳如常,“我陈家十二路粮队最迟后日便能陆续抵达容城,族中所有田产册籍皆已备妥。只待陛下明日示意,陇西陈家即刻便可上交全部田产。” “心中可怨?” “不怨。”她摇头,目光坦荡而清醒,“若依先帝之风,此次陈家必遭清洗;若按太上皇之道,陈家终将与皇权走向对立。臣不怨,陈家亦无怨。从龙之功不敢图谋,但能与陛下同舟共济——”她顿了顿,唇角浮起一丝极淡的、却真实的笑意,“草民心中,其实欢喜。” 我凝视她片刻,终是轻轻一笑:“去吧。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回去好好休息,养足精神,陪我打赢这一局。” “是。” 她躬身一礼,转身离去时衣袍微动,步履依旧从容平稳,仿佛方才交托的不是举族家业,而只是一件寻常决定。 送走陈慕渊,拍卖会也已至尾声。我抬眼望了望天色,远处传来隐约的打更声——丑时了。心下不由轻啧,这些富贵人的夜,倒真是漫长得很。 一辆通体漆黑的马车,悄无声息地从侧门驶入四海拍卖行后院的窄巷。车身以精钢玄铁铸成,十二匹骏马蹄裹棉布,踏地几近无声,沉沉融入夜色,像一道移动的影。 车内,沈佳文攥紧了手中的算盘,指节微微发白,掌心一片湿凉。他不明白陛下为何在此时密召他至此——是有什么隐秘安排,还是……他做错了什么?念头纷乱如麻,在心头缠成一团。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四海商行已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伙计们手脚利落地合上大门,落下重闩。厅内灯火通明,云裳指挥着人撤去拍卖高台,换上一张可容二十人围坐的圆桌。那桌子样式别致,中间嵌着一方可徐徐转动的小圆台,在此间烛火映照下,泛着温润而奇异的光泽。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四海拍卖行已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伙计们手脚利落地合上大门,落下重闩。厅内灯火通明,云裳正指挥着人撤去拍卖高台,换上一张可容二十人围坐的圆桌。那桌子样式别致,中间嵌着一方可徐徐转动的小圆台,在此间烛火映照下,泛着温润而奇异的光泽。 惊鸿手下的伙计提着十余只硕大的食盒鱼贯而入,动作轻快利落。一道道菜肴被精心摆上转盘,热气伴着香气氤氲开来。浅殇扶着我从包厢缓步走下楼梯,惊鸿便像只雀儿似的三两步跳过来,亲昵地挤开浅殇,挽住我的胳膊:“大小姐都好久没来看我啦。” 我没好气地睨她一眼:“那今日午后四国朝贺时,在殿上跳舞的是鬼不成?” 另一头,清风与孟婆已至后院,将马车里那位忐忑不安的“客人”请了下来。沈佳文脚刚沾地,便是一软,险些直接跪下去,幸而被孟婆一把扶住。 “沈侍郎,不必如此紧张。”清风声音温和,却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大小姐既邀你参与今夜小聚,便是将你视作自己人了。” “小聚?”沈佳文茫然抬眼,额上的细汗一直未停,“什么小聚?” 孟婆轻轻摇头,接话道:“你身为户部代侍郎,竟不知你的顶头上司今夜归来?” 顶头上司?莫子琪?莫子琪回来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沈佳文闻言,几乎要落下泪来。他实在难以想象,在如此重压之下,那位莫大人究竟是如何将诸事料理得井井有条,竟还能步步紧跟陛下的心思。若莫大人再不回来,他自觉快要撑不下去了——国库银钱每日如流水般支出,他与陛下所说的“两年之期”,实则根本难以为继。 三人步入大厅时,沈佳文一见我便要下跪行礼,却被清风与孟婆一左一右稳稳架住。“都说了是私宴,并非朝会。”清风语气微肃,“大小姐不喜人动辄跪拜。” 两人话音里透出的些许不满,让沈佳文额上的汗冒得更多了。 “是、是……下官不跪了,不跪了。”他慌忙道,“两位先放开我吧,这般架着,下官倒像只待宰的小鸡仔似的,实在难受……” 此言一出,厅内众女子皆掩唇轻笑。沈佳文老脸一红,羞得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坐下吧。”我温声开口,“头一回参与我们这般聚会,难免拘束。日后便习惯了。” 惊鸿笑嘻嘻地凑过来接话:“沈大哥你是不知,咱们大小姐最爱设宴请人吃饭了!你呀,慢慢就惯了。” 她未称“沈大人”,而是脆生生唤了句“沈大哥”。沈佳文听在耳中,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几分。 惊鸿却还不消停,眼睛朝门外一瞟,故意扬声道:“大小姐快看!咱们家彼岸在门外都快站成望夫石啦——您说的那场集体大婚,究竟何时才办呀?” “哈哈哈哈哈……”满堂顿时响起一片揶揄的笑声。 “惊鸿!你这坏丫头!”彼岸从门外红着脸冲进来,作势要拧她的嘴,“看我不撕了你这张嘴!” 惊鸿一边嬉笑躲闪,一边绕到我身侧拽住我的袖子:“大小姐救命!有人恼羞成怒,要杀您的钱袋子啦!您管不管呀?” 望着她们笑闹成一团,我肩头那副沉重的担子,仿佛在这一刻悄然轻了许多。心底久违的暖意,随着摇曳的烛光,静静漫开。 就在笑闹之际,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踏入了厅门。莫子琪一身远行装束,肩头还沾着未拂净的尘灰,身后跟着十余名同样满面倦色的黄泉渡兄弟——如今他们已由暗转明,正随惊鸿料理着各处明面上的生意。 “见过陛下。”莫子琪声音微哑,说着便要行礼。 我连忙唤来彼岸:“快带你未来相公去梳洗更衣,我们可都等着他开席呢。” 彼岸脸上顿时飞红,羞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跺脚娇嗔:“大小姐!您都被惊鸿带坏了!”说罢,再不敢看众人促狭的目光,拉着莫子琪便匆匆往后院去。 我看着留在厅中的黄泉渡众人,温声道:“东西暂且放下,你们也先去收拾收拾吧。” “是,殿主。” 众人行礼退下后,我转头对惊虹玩笑般叹道:“你这手下的人,称呼也未免太杂了些。陛下、殿主、大小姐……我这名头是不是太多了些?” 惊虹眉眼一弯,笑道:“名头多还不好?正说明大小姐手中底牌多呀。” “听着烦。”我摆了摆手,“往后私下里,便都叫大小姐吧。” “就没见过您这般不恋权势的主子。”惊虹轻轻撇嘴,语气里却带着笑意。 我扶了扶额,提醒她:“我才六岁——六岁。待边关战事平定,我便打算退位,带上你们这群姑娘出海远游,自在逍遥去。” “我去!”浅殇第一个嚷道。 “我、我也报名……”小葵从角落怯生生举起手。 “怎能少了我?”云裳立刻接上。 “我也去。”沧月的声音清凌凌响起。 “加我一个。”丹青也含笑应和。 “还有我,还有我。”碧落也不甘示弱。 我不由轻吸一口气,只觉得额角隐隐发胀:“你们一个个大好年华,不去谈情说爱、寻个好夫君,总跟着我做什么?当真烦人。” “不管——”众女异口同声,笑声如铃,“找夫君哪有跟着大小姐好玩!” 唉。我算是认了——这分明是一群甩不脱的“小膏药”。 喜欢养父将我送给亲爹做新娘请大家收藏:()养父将我送给亲爹做新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0章 沈佳文也上了北堂嫣的“贼船”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莫子琪已被彼岸收拾得焕然一新。胡须刮得干干净净,换了身崭新的靛青长衫,两人牵着手从后院走来,眉眼间还留着未散的笑意。 惊鸿见状,立刻捂着眼睛嚷起来:“哎哟哟,这恩爱光芒可太晃眼,我这双眼睛都要被闪坏了!我不管,莫大人可得赔我药钱!” 莫子琪耳根微红,却也不恼,只笑着将随身包袱递过去:“给给给,人人都有份,这回出门给你们都带了礼。” 他这一说,众人才留意到彼岸发间多了一支珠钗。那钗头明珠温润生辉,光华流转,一望便知不是凡品。 莫子琪走到我身前,从怀中取出一只锦盒,双手奉上:“陛下下月便是七岁生辰了,臣先贺陛下芳辰。这是臣此行给您带的薄礼。” 我接过盒子,故意挑眉逗他:“若不如彼岸那支好看,我可不依。” 莫子琪挠了挠头,笑容里透出几分腼腆却认真的神色:“您虽是陛下,但在臣心里……终究越不过未来的妻子去。这盒中是一串东珠手钏,乃一位富户所赠。相关名册臣已送交百官监察司备案。” “好。”我颔首微笑,“做得妥当。往后在外行事,不必太过拘泥成法。记住——无论白猫黑猫,能捉住老鼠的,便是好猫。” “是。经历楚贼一事,臣明白的。” “都坐下吧。”我示意众人落座,“咱们边吃边聊。” 今夜除了外出任务的踏日、清风、明月与卫森,我身边的“十三金刚”竟到了大半。烛光映着一张张年轻而鲜活的脸庞,笑意明亮,眼神清澈。望着他们,我仿佛看见了大雍崭新而蓬勃的将来,正随着这满室温暖,悄然生长。 烛火摇曳,满桌佳肴蒸腾着暖香。云裳将一本厚厚的账册轻轻放在桌边,语气平静如常:“大小姐,这七日拍卖行除去各项开支,净入账五百万两黄金,另有一亿九千万两白银。属下取了整数,所有金银都已入库封存,沈大人稍后清点无误,便可安排运走了。” 多、多少?七天时间?!沈佳文握着筷子的手一抖,眼睛瞪得滚圆,怔怔地望向桌上众人——他们却神色如常,仿佛听见的只是“今日天气甚好”一般平淡。 还未等他缓过神,惊虹已从袖中取出另一册账本,推至我面前:“眼下十二路盐队,除徐州赵管事那一路生死未卜,其余皆已返回。此行共带回白银三千一百二十万两,战马九千匹,生铁六万万斤。三日后,新编三十支商队将再度出发,此次所携以玻璃器皿、草原常备药材、茶叶、盐货为主,另有一批……白糖。” 白、白糖?又是何物?!沈佳文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这些数字与陌生的词句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茫然地看向我,却见我唇角含笑,举杯望向角落那个总是怯生生的少女。 “辛苦了。”我温声道,“不过,在并无甘蔗的情况下,你是如何依我师傅留下的手札,制出白糖的?” 小葵抬起脸,眼中闪着细碎的光,笑得有些憨气:“没有甘蔗……但我寻到了甜菜。其汁水甜度更胜甘蔗,且极易栽种。如今宫中各处闲置殿阁,我与彼岸姐姐都已悄悄种上。近日大小姐事务繁多,奴婢未敢叨扰……所幸,终是成了。”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总算没丢大小姐的脸。” “嗯。”我颔首,目光扫过她微红的脸颊,“小葵,你与彼岸、惊鸿她们并无不同 不必觉得低人一等。有功当赏——惊鸿,记下。” “是,我的大小姐。”惊鸿笑吟吟应下,笔下已利落地记了一行。 碧落此时方缓缓开口,声线清冷如檐下冰凌:“据暗阁午后所得消息,那黑衣老者名唤璇玑,乃药王谷长老会之人,多年来与慕青玄一脉势同水火。只是近年慕青玄势力日盛,长老会只得暂作蛰伏,表面归顺。” 我执箸轻点碗沿,沉吟片刻:“知道了。明日陈慕渊于珍馐阁见他,惊鸿、碧落,你二人暗中策应。” “是。” 一片应和中,莫子琪忽然伸手,将沈佳文面前那本已被捏得微皱的小册与算盘轻轻接过。他神色沉静,垂眸提笔,就着方才众人所言,将那一串串令人心惊的数字逐一录下。墨迹在纸面蜿蜒,字迹端正而清晰,仿佛将这一夜的惊涛骇浪,都敛入了井然有序的行列之间。 厅内烛火暖融,窗外夜色正沉。烛光微微摇曳,映着莫子琪略带倦色的脸。彼岸为他盛了碗热汤,他接过,仰头便大口喝尽,方才长舒一口气。放下汤碗,他指向厅堂角落整齐码放的数十口檀木箱子,正色道:“大雍各州府近年来的田亩册与丁户籍档,臣已全部核对完毕。其中确有蹊跷之处,臣未当场发作,只将线索密传至百官监察司与暗阁,留待后续详查。” 我点点头,指尖在桌面轻轻一敲:“做得稳妥。”顿了顿,忽然托腮望向他,语气里带了几分倦懒的调侃,“我在想,明晚那场‘鸿门宴’,不如就由你代我去吧。这几日宴席连绵,菜式看着虽精,却实在吃不饱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莫子琪一听,连忙摆手,苦笑里透着恳求:“我的好陛下,您就饶了臣吧。臣这脚底全是赶路磨出的水泡,现在只盼着能回家蒙头睡上几天几夜,好好陪陪老母亲……还有彼岸。”他说得急切,倒显出了几分难得的孩子气。 我不怒反笑,挑眉睨他:“陪老母亲是‘顺便’的吧?” 莫子琪耳根微红,无奈摇头:“陛下连这……也打趣臣……” 厅内众人闻言,皆低低笑了起来。烛火暖光里,他疲惫而真实的模样,与彼岸悄悄为他拢汤的手,都落在一片温软的光晕中。窗外夜色仍沉,而这一室灯火之下,些许倦意、几分家常的调侃,却让紧绷的弦稍稍松了下来。 宴至中途,沈佳文仍有些恍惚。眼前这一幕与他所知的朝堂天差地别——没有森严的等级,没有战战兢兢的跪拜,陛下坐在众人之间,像个寻常人家的长姐,听她们一一说着近来所做的大小事情。她不多干涉,却总在关键处轻轻一点;她给予全然的信任,却又早早划清了不可逾越的界线,仿佛生怕谁行差踏错。这真的是那位在朝堂上步步为营、出手果决的北堂嫣吗?沈佳文垂下眼,默默喝了口汤,温热入腹,心神却仍飘摇不定。 见众人吃得差不多了,我忽而想起一事,转向云裳:“天香楼如今如何了?” 云裳眼梢含笑,温声应道:“回大小姐,天香楼已改名‘天上人间’。如今一楼是说书厅,每日的故事都由小葵执笔,尽是些闻所未闻的神怪奇谈——近来最火的是《白蛇传》,满城皆在追着听。光是每日入场听书的票银与其他零碎进项,便能日进万两上下。” 她顿了顿,续道:“二楼是文人雅集之地,斗诗、弈棋、品茶,风雅得很。小葵挂出的那副上联,整整一月无人能对。至于三楼……”她笑意深了些,“按大小姐当初随口提的点子,设了麻将、斗地主、五子棋、飞行棋这些玩意儿,许人小赌怡情,收益也颇可观。四楼是清倌人献艺,与楼中五五分账;五楼则是那些身世飘零的姑娘,楼里只收二成,却要护她们周全、予她们医治,时常贴补药钱,反不及分成来得实在。” “后院有一眼天然温泉,惊鸿将周遭民宅高价买下,扩建了汤池区域。又从阎罗殿调了五位懂医术的女子来,专为城中富户女眷看诊。所得诊金,除去必要开支,尽数捐给了阎罗殿内卓大夫所设的‘仁心堂’。”云裳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仁心堂每日为前十位贫苦病人免去诊金与药费,这规矩,一直未变。” 我静静听着,心中微动。那些不过是我偶尔提及、甚至未曾细想的念头,他们竟默默铺展至此。 惊鸿接过了话头,语气轻快却条理分明:“城西的百姓已全部迁出,田宅交易皆经他们亲手点头,未有半桩强买强卖。工厂约莫十日后便可完工,一千名绣娘早已备好,棉花也在小葵的助力下囤了百万斤有余——只待厂房落成,便可日夜赶制,无论是将士的冬衣,还是百姓的棉被,皆能源源不断。” 彼岸也轻声补充:“城西山中发现一道活水,小葵说可用来养鸭饲鹅。一来能为珍馐阁添些新菜,二来鸭毛鹅毛亦是御寒良物。如今库中已清理妥当的绒羽,约有万斤。” 几人娓娓道来,话音落下,席间一时安静。莫子琪却忽然皱起眉,目光转向仍在发怔的沈佳文,语气里透出几分责问:“我离京这些时日,你便只是听着么?” 惊鸿忙笑着打圆场:“莫大人可别错怪沈大哥。征田征地,是他一家家去跑、一户户去谈;拍卖行前几场预热,也少不得他出谋划策。沈大哥是踏实人,只是初来乍到,尚且不惯咱们这般七嘴八舌罢了。” 莫子琪神色稍霁,看了沈佳文一眼,终究没再说什么。烛影摇曳,汤羹的暖气氤氲上升,沈佳文握着汤匙,缓缓低下头,耳中仍嗡嗡响着那些惊人的数字与谋划,心底却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落定了。 沈佳文握着手中的茶杯,茶汤已微凉,他却浑然未觉。宴席间的谈笑风生、那些看似随意却精准的问答,还有那些庞大得令人心惊的数字,此刻都化为一股无声的浪潮,反复冲击着他原有的认知。 他的思绪不由飘回数月前,尚书省值房内,莫子琪那双总是沉稳的眼眸里,难得地燃着一种他未曾见过的光亮。那位他向来敬重、以持重务实着称的师弟,几乎是按着他的肩膀,以罕见的急切语气对他说:“师兄,信我一次。这位陛下……不一样。她有超乎你我想象的胸怀与手腕,绝非寻常稚童,亦非嗜权帝王。她心中装的,是一个你我或许都未曾敢想的海晏河清。” 彼时,他面上应承,心底却是一片将信将疑的荒芜。六岁稚龄,女流之身,陡登大宝,环伺皆虎狼——这如何能成?他不过是看在与子琪的同门之谊,不愿驳了这位新晋尚书的面子,才抱着“姑且一试,静观其变”的念头,踏入了这看似深不见底的旋涡。他甚至私下做过最坏的打算,若事不可为,便求一个外放,远远避开这注定纷乱的朝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此刻,坐在这温暖明亮的厅堂里,听着那些年轻的女子从容不迫地汇报着足以动摇国本的进项与布局,看着那位被她们围在中间、眸光清澈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小女帝,沈佳文只觉得喉咙发紧,指尖微微颤抖。那些他曾以为是少年人热血冲动的许诺,那些他曾判定为空中楼阁的蓝图,正在以一种令他瞠目结舌的速度,化为真真切切的现实。 她不恋权。这是沈佳文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清晰念头。寻常帝王,恨不得将天下权柄尽收掌中,事无巨细,皆要过问。可她却将如此庞大的商业网络、情报暗线,乃至部分兵权,坦然交予这些年轻的女子,自己只居幕后,定方向,划底线。这份近乎“甩手”的信任,需要何等的胆魄与识人之明?绝非故作姿态的权术,而是真正明白“专业之事当付专业之人”的道理。她似乎……真的只想做好那个掌舵人,而非事必躬亲的纤夫。 她又杀伐果断,算无遗策。楚氏一党的覆灭,朝堂的几次清洗,出手之精准,时机之老辣,他曾以为是背后有高人指点。如今看来,那环环相扣的布局,对人心精准的拿捏,只怕大半出自这双此刻正托着腮、听着属下玩笑的清澈眼睛。她并非不计后果的莽撞,每一步都留有后手,每一次“破”的背后,都早已备好了“立”的根基。就如这“天上人间”,表面是销金窟,内里却编织着情报网、维系着民生线;就如这城西工厂,看似只为制作军需,却悄然安置了流民,推动了技艺。 她爱财,取之却有道,用之更有方。那动辄千万两的黄金白银,流入的不是皇家私库,而是迅速转化为战马、生铁、棉衣、药堂……甚至直接补贴给了那些最底层的女子与贫病之人。她似乎深谙“财如水,流通则活,淤积则腐”的道理。聚财时手段百出,不拘一格;散财时却又方向明确,直指要害。这与历史上那些只知横征暴敛或奢靡无度的君王,何其不同? 那些他曾私下质疑过、认为过于激进的新政,此刻在脑海中——闪过:清丈田亩、鼓励商事、改革军制、兴办女学……当时只觉得步步惊心,触动利益太大。如今串联起今夜所见所闻,他才恍然惊觉,每一条新政,都像一块精心打磨的基石,正被稳稳地安放在大雍这艘巨轮的龙骨之下。她不是在胡乱拆解旧屋,而是在暴风雨来临前,以一种惊人的远见和耐心,重新打下更坚固的地基。 难怪……沈佳文心中喟叹。难怪那位历经三朝、以持重着称的老丞相,会心甘情愿陪着这位年幼的陛下“疯狂”。那不是盲从,而是在见识过真正的“蓝图”与“执行力”后,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觉悟。老丞相看到的,或许正是他此刻才彻底看清的东西——一种超越年龄与性别的、对家国天下深沉而清醒的爱,以及将这份爱转化为切实路径的、近乎可怕的能力。 手中的茶杯被轻轻抽走,换上了一杯温热的。他茫然抬头,对上惊鸿带着笑意的眼睛。“沈大哥,茶凉了伤胃。”她语气寻常,却让沈佳文眼眶猛地一热。 值了。这两个字毫无征兆地撞进他的心口。 所有的犹豫、观望、甚至那一点隐藏的畏难与私心,在这一刻,被一种更汹涌的情绪冲刷殆尽。莫子琪没有骗他。这位女帝,北堂嫣,她或许真的能带来那个海晏河清的时代。而她所做的一切,她所凝聚的这些人,她所展现的气度与智慧,让沈佳文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站在了历史洪流中正确的一侧。 这不是被迫的卷入,而是幸运的奔赴。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挺直了微躬的背脊。再看向主位那个小小的身影时,眼神里的迷茫与震惊已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清明与坚定。他轻轻推开面前已冷的碗盏,手指无意识地划过算盘的边框,那熟悉的触感此刻传递的不再是焦虑,而是一种奇异的、跃跃欲试的踏实。 他终于明白,自己手握的不仅是户部的算盘,更是参与构建一个新时代的资格。而引他入门,赠他此缘的,正是那位他一度低估的、年仅六岁的帝王。 她值得。值得他沈佳文,赌上余生所有的才智与心力,去辅佐,去追随。 喜欢养父将我送给亲爹做新娘请大家收藏:()养父将我送给亲爹做新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1章 怎一个“乱”字了得!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国子监朱红的大门已在曦光中显出肃穆的轮廓。我踩着青石板路慢悠悠晃到门口时,正巧遇见翻身下马的北堂弃。 他见到我,下意识便要行礼,却被身侧的丹青及时伸手虚扶住。“王爷不必多礼,”丹青声音平稳,却足够清晰,“属下今日只是奉柳大人之命,送家中子侄柳文轩前来进学。” 短短一句,既点明了我此刻披着的身份,又交代了来意。 北堂弃动作一顿,随即了然,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这位小侄女,从来不会无的放矢。看来这国子监……已是她棋盘上落下的又一步棋。他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只道了句“告辞”,便牵马径自入了监门。 我理了理身上那件略显宽大的学子青衫,抬步走向自己所属的讲堂。 授课的夫子是位须发皆白的老先生,据说与老丞相是同科进士,在监中资历极深。他原本正捧着书卷,眯眼念着句读,一抬头看见溜进来的我,花白的眉毛立刻拧成了结。 “你——!”他手指颤巍巍地点过来,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柳文轩!莫以为你是柳大人家的子侄,便可视国子监规矩如无物!你且说说,哪有才来点卯一日,便敢旷课月余的道理?!啊?!” 我摸了摸鼻子,堆起十二分诚恳又虚弱的笑,赶紧躬身:“夫子息怒……学生自幼体弱,前些时日不慎染了风寒,实在是卧床难起,这才耽搁了功课。还望夫子宽宥。” 老先生瞪着我,那双阅尽世情的眼睛里明晃晃写着“鬼才信你”,但终究是懒得与一个“病弱”学子较真。他重重哼了一声,袖袍一甩:“速速入座!休再耽搁讲学!” “是是是,谢夫子体恤。”我连忙应声,快步溜到最后排的空位坐下。 堂内已有不少学子,目光或好奇或打量地扫过来。我垂眼翻开面前崭新的书册,纸页间墨香淡淡,窗外传来悠长的钟鸣——国子监的一日,便在这略带尴尬却又心照不宣的氛围里,悄然开始了。 日落西山,国子监散学的钟声悠悠荡开,朱红大门内涌出青衫如潮的学子。我正与丹青顺着人流往外走,却见前方不远处的槐树下,围起了一圈不大不小的骚动。 以卫国公幼子为首的五六名锦衣少年,正将几名衣着简朴的寒门学子堵在墙角。起因似乎很简单——一个名叫吴大为的瘦高少年,不小心在拥挤中撞了那卫国公幼子一下。此刻,吴大为已被两名健硕家丁反扭着胳膊按在地上,脸颊贴着粗粝的灰砖,额角一片刺目的青红。那卫国公幼子抱着胳膊,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上散落的书卷,嘴里吐出的话比秋风更冷:“不长眼的泥腿子,小爷这身云锦也是你碰得的?磕头,磕到小爷我舒坦了为止。” 旁边几名寒门学子又急又怒,想上前理论,却被其他家丁恶狠狠地挡开,只能攥紧拳头,眼眶发红地瞪着。 我停下脚步,在几步外静静看着,唇角弯起一抹极淡的、没什么温度的弧度,轻声对身侧的丹青道:“瞧见没?这便是世家与寒门之间,那层看似无形、实则坚不可摧的壁垒。千百年来,皆如此。” 丹青蹙着眉,眼中满是困惑与隐隐的不平:“小姐,同是读书人,同在此处求学,为何非要分个高下贵贱?他们……不都是人么?” 我侧头看她,目光掠过她单纯不解的脸,投向那挣扎的寒门学子与倨傲的纨绔,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丹青,试想一下,若你家世代为官,祖辈父辈耗尽心血、经营人脉,将全族的资源与期望都倾注在你一人肩上,供你读书明理,为你铺就青云之路。结果,科举放榜之时,却被一个毫无根基、全凭苦读的农家子压过一头,夺了本该属于你的荣光与机会——你心中,可会全然服气?可会觉得公平?” 丹青怔了怔,嘴唇微动,未能立刻回答。 我继续道,语气平缓,却剥开了更残酷的内核:“再换一面看。那些寒门学子,除了手中这几卷书、笔下这一条科举窄路,他们还有什么?没有家族荫庇,没有广袤田产,没有人脉打点,甚至可能连下一顿饱饭都需忧心。科举,于他们而言,是唯一的龙门,是挣脱出身、改换门庭的唯一希望,是全家乃至全村的指望。这条路,他们输不起。” 丹青眼中的困惑渐渐被一种复杂的了然所取代,她看着那被按在地上的吴大为,又看看那群趾高气扬的锦衣少年,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所以……世家子弟视寒门为僭越的威胁,寒门子弟视世家为不公的壁垒。这矛盾,几乎是无解的?” “难解,却并非不可解。”我收回目光,整理了一下袖口,声音轻得像叹息,“但绝非靠今日这般拳脚折辱所能化解。走吧。” 转身离开时,身后隐约传来吴大为压抑的闷哼与纨绔们肆意的嘲弄。丹青跟在我身侧,回头又望了一眼那混乱的角落,眉头依旧紧锁,但眼中最初那单纯的愤慨,已沉淀为更深沉的思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秋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细长,国子监的匾额在身后渐渐远去,而那堵无形的高墙,却仿佛比朱红的门楣更加清晰,沉沉地压在每一个行走其间的人心上。 另一边,珍馐阁顶楼的雅间内,沉香细细,茶烟渐冷。 陈慕渊已独坐了近两个时辰。窗外的日头从明晃晃的正午,一寸寸斜向西山,染透了半边天际的云霞,却始终未等到那袭预料中的黑袍。 直至暮色初临,方才有一名青衣小厮匆匆上楼,垂首递话:“贵客遣小人来禀,今日忽有要事缠身,实难赴约。改日……再行相叙。” 陈慕渊指尖在温凉的茶杯上微微一顿,“改日?不知是哪一日?” 小厮头垂得更低,声音讷讷:“贵客……未曾明言。” 静默片刻,陈慕渊搁下茶杯,面上并无愠色,只抬手理了理并无褶皱的衣襟,起身望向窗外渐浓的暮色。“罢了。”他低声自语,声音融进渐起的晚风里,“且先回去,筹备今夜那场‘宴席’要紧。陛下的重头戏,可不能有半分差池。” 几乎同时,四方馆的朱漆大门前,顾寒洲的马车堪堪停稳。他未等随从摆好踏凳,便已撩袍下车,步履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促。散朝后他便直奔此处,一来是为兑现对北堂嫣的承诺,二来……他心底还压着一件更重要的事,必须亲自向南宫怀瑾确认。 馆内灯火已初上,映着他沉稳却隐含锐利的侧影,一步步踏入那片未知的静谧之中。 四方馆内,沉香袅袅,南宫淮瑾正斜倚在软榻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案几。听闻下人禀报,道是新科状元顾寒洲只身求见,他眉梢微挑,眼底掠过一丝玩味。 “哦?”他放下手中把玩的玉貔貅,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朕与他素无往来,他倒敢独闯此处。有意思。” 一旁的黑袍老者——璇玑,原本已起身披上外氅,闻言脚步蓦地顿住。他此行潜入大雍,明面是为药王谷长老会与慕青玄的纠葛,实则最要紧的使命,便是看住这位心思深沉的南幽帝王。陈慕渊那边的约定固然重要,但比起南宫淮瑾此刻可能生出的变数,也只能暂搁一旁。 他缓缓褪下刚系好的披风,转身坐回阴影处的圈椅中,声音低哑:“陛下,此人此时来访,恐非寻常礼节。老朽暂不离席,且静观其变。” 南宫淮瑾瞥了他一眼,唇角弯起一抹了然又淡漠的弧度:“随你。”随即抬手,“请顾状元进来罢。” 房门轻启,廊下的灯火将来人的身影拉长,投在光洁的地面上。顾寒洲步履平稳,青衫磊落,独自踏入这弥漫着异国熏香的厅堂,朝主位上的南宫淮瑾拱手一礼,目光却似不经意般,扫过角落里那团沉默的黑影。 暮色透过雕花长窗,将室内的光影割裂成明暗交错的棋盘。一场原本推迟的会面,与一场不期而至的暗访,在这四方馆的顶楼,悄然撞在了一起。 顾寒洲踏入房内,目光触及角落那团沉默的黑影时,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只这瞬息之间,他周身温文敛尽,右手往腰间一抹——一道冷冽如秋水的寒光倏然抖直,竟是一柄柔韧的软剑!剑风呼啸,人已如离弦之箭,直取璇玑要害! 一切发生得太快。南宫淮瑾甚至来不及放下手中的茶盏,只愕然看着那昨日殿上文质彬彬的新科状元,此刻竟化身索命修罗,剑招凌厉狠辣,与璇玑缠斗在一处,招招逼向死穴。烛火被劲风带得剧烈摇曳,将两人交错的身影放大投射在墙壁上,如同皮影戏中殊死相搏的鬼魅。 璇玑起初似未料到这书生竟有如此身手,仓促应接,黑袍很快被划开数道口子,暗红的血珠溅上地毯。他气息渐乱,步伐已见踉跄。 “够了!” 南宫淮瑾终于出声,声音沉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他盯着顾寒洲,眼中惊疑未消:“状元郎,此乃何意?” 顾寒洲的剑尖堪堪停在璇玑喉前三寸,稳如磐石。他侧过半张脸,烛光映亮他锋利的眉眼,语气平静却斩钉截铁:“我与陛下要谈的事,不能有外人在场。” 南宫淮瑾眸光骤凝。不能有外人?什么事需要如此隐秘?他此行……究竟代表谁?是北堂嫣的授意,还是他个人的意志? 未待他细想,顾寒洲左手已探入腰间,指尖一弹,一粒青莹莹的物件划破空气,落入南宫淮瑾掌中。 触手温润,竟是一颗打磨光滑的青色佛珠。 南宫淮瑾低头看去,瞳孔骤然收缩,仿佛被那青色烫了一下,猛地抬眼,失声低喝:“你竟然是他的人?!” 就在他心神巨震的刹那,原本横在璇玑颈间的剑锋微微一偏。璇玑竟不顾利刃,趁机猛地撞开剑身,枯瘦的手如鹰爪般探出,一把从南宫淮瑾掌中夺过那枚佛珠! 他将珠子死死攥在手里,凑到眼前,借着摇晃的烛火细细端详。那青色的光泽似乎勾起了某种深埋的记忆,他手指颤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顾寒洲,喉头滚动,艰涩地吐出几个字:“你是……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主子?”顾寒洲嗤笑一声,截断了他的话。那笑声里浸满了寒冰与不屑,他剑尖再度抬起,遥指璇玑心口,“你们长老会,还配称他一声‘主子’?背信弃义,转投慕青玄,害他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这便是你们药王谷长老会的‘忠义’?!” 字字如刀,裹挟着压抑多年的愤恨与冰冷杀意,在这密闭的厅堂内凛然回响。璇玑握着佛珠的手背青筋暴起,张了张嘴,却在对上顾寒洲那双燃着暗火的眼睛时,如鲠在喉,半个字也再吐不出来。 南宫淮瑾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惊涛,目光如刀般射向顾寒洲:“你今日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顾寒洲手腕一翻,灵巧地将那枚青玉佛珠从璇玑僵硬的指间夺回,收入怀中。随即,他又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笺,指尖一弹,纸页便如离弦之箭般飘向南宫淮瑾。 南宫淮瑾展开纸张,目光急扫。上面的字迹遒劲却略显匆忙,显然是默写而成——那正是季泽安从南幽传回的密信内容。只看了数行,他脸色骤然变得煞白,捏着纸笺的手指骨节泛青,猛地抬眼,声音里带上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意:“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朕离国之前,已与幽若议定,南幽……南幽无意重启战端!她怎会出尔反尔?!” 顾寒洲对他的惊怒恍若未闻,只冷然立于原地,声音平板无波,却字字如冰锥:“此乃你南幽内务,与我何干?我今日前来,只为替主人传话。” “传什么话?”南宫淮瑾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顾寒洲一字一顿,清晰而缓慢,仿佛要将每个字都钉入对方心底:“主人有言:谁也别想搅乱他的棋局。莫要忘了,你的皇位是如何得来的。更莫要妄想与北堂嫣为敌——她若想要南幽疆土,你便只能拱手相让;她若想要你的性命,你亦不得反抗。话已带到,如何抉择,是你的事。” 语毕,他利落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璇玑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扑上前,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了顾寒洲的袖袍,浑浊的老眼爆发出骇人的亮光,“你……你能替主人传话!那主人……主人他是不是还活着?!你知道他在哪儿,对不对?!” 顾寒洲眼中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嫌恶,甚至懒得回头,抬脚便是一记重踹。璇玑闷哼一声,被踢得踉跄倒退数步,险些撞翻案几。 “你也配提主人?”顾寒洲的声音里淬着冰冷的讥诮,“你们整个长老会,都不配!” “不……不是这样的!”璇玑顾不得疼痛,嘶声喊道,脸上是近乎绝望的死灰,“主人不能抛弃我们!长老会……长老会从未真正背弃!” “从未背弃?”顾寒洲终于转过身,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好听的话谁都会说。若你们的心真向着主人,南幽境内那些药人横行,你们可曾阻拦过分毫?若真有心忏悔——”他顿了顿,目光如寒刃般刮过璇玑惨白的脸,“那就滚回南幽,把那些腌臜东西清理干净。主人要为她清扫前路,你们……应该明白该怎么做。” 话音落下,他不再看房中神色各异的两人,青衫一拂,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门外渐浓的夜色之中。只留下那枚青玉佛珠的微光,与一室死寂的沉重,压在南宫淮瑾与瘫软在地的璇玑心头。 顾寒洲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那最后的话语却如冰锥般悬在室内的空气中。良久,南宫淮瑾与瘫坐在地的璇玑默默对视,烛火在两人之间不安地跳跃,将沉默拉得冗长而压抑。 终于,南宫淮瑾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那声音里带着卸下千斤重担的疲惫,也有一丝尘埃落定的释然。“这皇位……本就不是我想要的。”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望向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眼神飘远,“我只想和幽若守着南幽一隅,过寻常日子。既然今日……他开口要收回,那我双手奉上便是。这烫手的山河,不要也罢。” 璇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黑袍上的尘土与血迹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但那双老眼里却烧起了一种近乎偏执的光。他哑声道:“我要回去……回南幽去。为主人清理门户,将那些污秽……涤荡干净。”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但在那之前,我必须见一见卓青书。” 南宫淮瑾转过视线,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眼前这位瞬间转变态度的药王谷长老,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哦?方才还要死要活,转眼便想通了?这又是要背叛慕青玄,重新‘弃暗投明’了?” “你住口!”璇玑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声音因激动而尖锐,“我没有背叛!长老会……也从未真正背弃过主人!” “是吗?”南宫淮瑾不疾不徐地向前踱了一步,烛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投在璇玑身上,带来无形的压迫感,“那我身上的‘牵机引’之毒,又是何人所下?莫非……不是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璇玑浑身一颤,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瞪着南宫淮瑾:“你……你怎会知晓?!” “朕虽非雄才大略的明君,却也并非痴傻之人。”南宫淮瑾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洞悉一切的寒意,“说吧,慕青玄一定要你随行前来,甚至不惜给你长老会所有人下毒以作要挟,究竟所图为何?仅仅是为了拖住朕回国的脚步?” 璇玑面色灰败,嘴唇翕动,似在挣扎。 南宫淮瑾见状,轻笑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或许,最好让朕直接死在这异国他乡,才最合她心意吧?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吗?若再隐瞒,朕不介意……再将方才那位顾状元请回来‘叙叙旧’。” “我说!”璇玑像是被最后那句话刺中要害,颓然闭眼,再睁开时,只剩下认命的空洞,“慕青玄……她要举兵犯雍,报当年亡国之恨。皇后娘娘……娘娘突然改变主意,我怀疑……恐怕娘娘已被她暗中控制。” 南宫淮瑾背在身后的手猛然握紧,骨节泛白,但面上神色却奇异地平静下来,甚至露出一丝了然于胸的淡漠笑意:“果然如此。”他逼近一步,目光如炬,锁住璇玑,“最后一个问题——朕身上的毒,如何解?” “无解。”璇玑惨然摇头,“此毒霸道,并非只针对陛下一人。我长老会上下,皆受此毒钳制,才不得不听命于她。但我们……我们真的未曾主动害人!” “有时候,袖手旁观,便是最大的帮凶。”南宫淮瑾冷冷道,随即不容置疑地再次追问,“朕再问最后一遍:此毒,当真无解?还是……解药在卓青书,或者……北堂嫣手中?” 璇玑猛地抬眼,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惊疑,有恍然,也有一丝微弱的希冀。“陛下如何得知?此毒……或许卓青书能试。但传闻中,确有一物可解百毒——落花神女留下的‘万蛊之王’。而此物……据暗线隐约探知,可能就在那位大雍女帝,北堂嫣手中。” “北堂嫣……”南宫淮瑾缓缓重复着这个名字,眸光深沉,仿佛透过眼前的墙壁,看向了那座夜幕笼罩下的恢弘宫城。 室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烛芯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一场围绕毒药、背叛、国土与真心的风暴,似乎才刚刚揭开它狰狞的一角。而那位年仅六岁的女帝手中所握的,究竟是救赎的良药,还是更深的棋局开端? 喜欢养父将我送给亲爹做新娘请大家收藏:()养父将我送给亲爹做新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2章 鸿门盛宴 今夜,珍馐阁朱门紧闭,檐下只悬两盏昏红的绢灯,在晚风里幽幽地晃。 整座楼阁已被陈慕渊一手包下,除了手持鎏金请帖、在大雍排得上名号的世家家主,再无闲杂人等能够踏入。长街对面,隐约可见车马停驻,华盖云集,却反常地听不到多少寒暄笑语。每一辆驶近的马车都在阁前略作停顿,车上的人影下车时,动作似乎都比平日慢上三分,像是要借着撩开车帘、整理衣冠的片刻,再喘一口气。 这确是一场人人心中有数的“鸿门宴”。自四国朝贺那日,女帝北堂嫣轻描淡写展露的那些东西——精巧超越常理的军械,闻所未闻的作物种子,还有那深不见底的财力脉络——便像钩子一样,扎进了这些世家大族心底最痒处。利益诱人,宛如悬在眼前的金苹果,光泽流转,引人垂涎。 可那日校场上,流火弹撕裂长空、焚尽巨木的轰鸣与火光,也同样深深烙进了每个人的眼底。血肉之躯,百年基业,在那等毁灭之力面前,薄如蝉翼。 要,还是不要?赌,还是不赌? 没有选择。请帖不是邀请,是传召。女帝给出了饵,也亮出了刀。今夜他们坐在这里,便是在刀锋与蜜糖之间,为家族寻一条未必存在、却不得不找的狭路。彼此交换的眼神里,有警惕,有算计,也有一丝同病相怜的颓然——明知宴无好宴,却仍得整冠束带,踏进这灯火通明、酒香隐隐的楼阁之中。 珍馐阁内,丝竹已备,佳肴将陈。一场关于野心、恐惧与抉择的夜宴,在无声的暗流中,缓缓拉开了帷幕。 今夜,珍馐阁内灯火煌煌,却弥漫着一股无声的紧绷。女帝尚未驾临,各家主虽已落座,目光却时不时瞟向门口,或彼此交换着心照不宣的暗流。有人堆起笑容,凑近主家席上的陈慕渊,试图探听今夜这“宴”究竟如何个吃法。陈慕渊只是噙着一抹温和却疏淡的笑,举杯示意,对一切旁敲侧击皆不置可否,那沉默比言语更令人心悬。 忽然,阁外通传声起,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厅内霎时一静,数十张桌案边的身影几乎同时站了起来,衣袍窸窣,目光齐刷刷投向入口。 我踏入厅内,身后跟着沧月与丹青,一左一右如影随形。莫子琪与沈佳文稍后半步,再之后,是数名侍卫抬着的、昨夜那数十口沉甸甸的檀木箱。箱子落地时沉闷的声响,在过分安静的大厅里,敲在每个人心坎上。 “见过陛下。”问安声响起,整齐却听不出多少温度。 “都坐。”我径直走向主位,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 莫子琪与沈佳文分坐左右。沧月与丹青则按剑立于我身后,身姿笔挺如松,沉默的目光扫过全场,她们怀中那未出鞘的剑,仿佛无形的闸刀,已悬在了每一位家主的心头之上。 “诸位,”我执起面前温热的茶盏,指尖感受着瓷壁传来的暖意,目光缓缓扫过下方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应当知晓,今夜朕设此宴,所为何事?” 底下响起几声含糊的“知晓”,也夹杂着故作茫然的“不知”,声音低微,在空旷的厅堂里显得有些虚浮。 我未再言语,只将目光投向莫子琪。 莫子琪会意,起身离席,走到那排箱子前。他打开最上面一口,取出厚厚一叠册簿,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他展开册页,声音平稳而清晰,却字字如凿,敲打着四壁: “琅琊王氏,永昌三年至元和元年,共置田产七万八千六百亩。其中,有据可查,以低于市价五成强购农户永业田者,计两万三千亩;借天灾粮贷之机,以田抵债,实为巧取豪夺者,计一万五千亩;伪造地契、侵占河滩官地者,计八千亩……” 他念得不快,每一个数字,每一桩手段,都清清楚楚。王家家主王崇义坐在席中,初始尚能强自镇定,随着那一笔笔旧账被无情翻开,他额头逐渐沁出冷汗,汇成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嗒”一声,滴在身前光洁的青砖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莫子琪未曾停顿,册页翻过:“下一位,范阳卢氏,卢远道……” 卢远道的手指在案下微微蜷缩。 “清河崔氏,崔明瑜……” 崔明瑜面色微白,唇线紧绷。 “陇西陈氏……”念到此处,莫子琪的声音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并未看向陈慕渊,而是继续平铺直叙。 一桩桩,一件件,或巧取,或豪夺,或与地方胥吏勾结,或趁人之危。那些平日里掩在华服锦缎、诗书礼乐下的根系,那些家族赖以膨胀壮大的养分来源,被赤裸裸地摊开在这煌煌灯火之下,无所遁形。 终于,最后一页合拢。 莫子琪将册簿轻放在箱盖上,抬起眼,目光如冷电般扫过全场死寂的众人,声音陡然提高,带着毫不掩饰的质询: “不知各位家主,对此……有何话说?” 厅内落针可闻,唯有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轻响,映照着满堂或青白、或涨红、或惨然失色的面孔。那数十口沉默的箱子,此刻仿佛化作了噬人的巨口,等待着他们的回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莫子琪的目光如寒潭深水,缓缓掠过席间每一张强自镇定的脸。他伸手指向那排沉默的檀木箱,声音不高,却带着某种洞悉一切的压力: “这几口箱子中,除田产细目,还有风云山庄暗阁,以及陛下亲掌的‘谛听’,这些时日所探得的……其他消息。事无巨细,皆在其中。”他顿了顿,目光在王崇义、卢远道等人面上一一停留,“不知各位家主,是否还需要本官……在此一一道来?” “不敢!不敢劳烦莫大人!” “不、不必了!” 席间响起几声急促的、近乎失态的回应。有人抬手擦拭额角,指尖却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有人低头盯着面前精美的瓷碟,仿佛那上面刻着救命符咒。厅内空气凝滞,只余压抑的呼吸声,所有目光都悄悄转向主位,等待着那最终落下的声音。 我见时机已然成熟,便自案后站起身。 小小的身影立在灯火最盛处,绣着暗金龙纹的玄色衣袍垂落,虽显稚嫩,却无一人敢因年岁而生出半分轻视。毕竟,“六岁女帝,血洗朝堂”的传闻早已如烙印般刻在每个人心底。比起先帝晚年略显迂回的制衡之术,这位小陛下出手之果决、布局之狠辣、清扫之彻底,犹有过之。那是一种超越年龄的、令人骨髓生寒的掌控力。 我环视全场,开口问道,声音清澈,却压得满堂寂静:“不知诸位家主,对如今的大雍……如何看待?” 问题抛出,如石沉深潭。席间众人面面相觑,嘴唇翕动,却无人敢率先发声。那些平日里高谈阔论、引经据典的家主们,此刻仿佛齐齐哑了火。冷汗涔涔,却不敢去擦;腹稿万千,却吐不出一个字。谁知道这是不是又一个引蛇出洞的陷阱? 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足有半盏茶的功夫,几乎要将最后一丝侥幸压垮。 终于,一道清越却坚定的声音打破了僵局。陈慕渊自席间站起,少女身姿挺拔如竹,面上并无多少惧色,反而有种勘破世情的平静。她向前一步,对着主位方向躬身一礼,随即朗声道: “回陛下。恕草民直言。我大雍虽位居中原,幅员辽阔,物产丰饶,然实则外强中干,危机四伏。四方强邻环伺,虎视眈眈,而我朝盐、铁、战马等重要物资,多年受制于人,需高价向邻国求购。一旦边关有变,贸易断绝,我大雍命脉顷刻间便能被人扼住咽喉,毫无自保之力。” 她语速平稳,却字字铿锵,继续剖析:“再看国内,土地兼并愈演愈烈,如毒瘤侵蚀国本;贪腐蛀虫盘根错节,掏空府库,鱼肉百姓;贫者无立锥之地,富者田连阡陌。民生多艰,怨气暗涌。长此以往,内外交困……”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坦荡,吐出了那句让所有人魂飞魄散的话,“以草民拙见,若不变革图存,大雍……怕是气数将尽,难以为继了。” “嘶——!” 话音甫落,席间顿时响起一片极力压抑却仍清晰可闻的抽气声。所有目光,惊骇的、难以置信的、看疯子般的,齐齐钉在陈慕渊身上。这些话,即便是私下密议,也需斟酌再三,她一个十一岁的少女,怎敢……怎敢在这等场合,当着陛下的面,如此赤裸裸地说出“气数将尽”四字?! 王崇义手中的酒杯晃了一下,酒液溅出几滴;卢远道的胡子微微抖动;崔明瑜更是下意识地后仰了半分,仿佛要避开这即将到来的雷霆震怒。 整个珍馐阁,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只剩下陈慕渊那句石破天惊的话语,在梁柱间幽幽回荡,敲打着每个人紧绷到极致的心弦。所有人心头都萦绕着同一个念头:这陈家小女,不要命了吗?! 我再次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一丝不容回避的锐利:“那么,诸位家主……可有何对策?” 依旧是沉默。更深的沉默。仿佛连吞咽口水的声音都被刻意压低了。这些浸淫权术多年的家主们,此刻精明的头脑似乎都被那“气数将尽”四个字和箱中不知深浅的秘辛冻住了,无人敢在这风口浪尖上轻易表态。 耐心,像沙漏中的细沙,一点点流逝殆尽。我脸上的最后一丝温和褪去,换上属于北堂嫣的冷冽。指尖在光润的桌面上轻轻一点,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每个人心头一凛: “想必,诸位在四国朝贺的宴席上,都已亲眼所见。如今的大雍,已非昨日之大雍。盐,我们不缺;钱,国库足以支撑;至于武器战马……”我略微停顿,目光扫过众人闪烁的眼,“朕可以大言不惭地说一句,今日即便四国联手来犯,我大雍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话语中的锋芒,让不少人脊背绷直。但紧接着,我的语气微微一转,带上一种奇异的、近乎坦诚的沉重: “但朕,现在害怕。” 害怕?众人愕然,不解其意。 一直静立旁听的陈慕渊适时上前半步,声音清朗,却接续了那份令人不安的“坦诚”:“陛下所惧,非是外敌,而是内患。是怕真到了山河破碎、社稷危亡的关头,我等效忠百年、享尽荣华的世家大族之中,会有人贪生怕死,为保家族富贵,做出开城门以迎敌寇之举!”她目光如炬,缓缓扫视,“是怕前线将士浴血搏杀、抛头颅洒热血之时,后方却有人囤积粮草、垄断药材、围积生铁战马,甚至……大发国难之财,在同胞的尸骨上榨取最后一滴油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字字诛心,句句见血。席间已有人的脸色从苍白转为惨青。 “是。”我毫不避讳,直接肯定了陈慕渊的代言,将那份尖锐的猜忌与防备赤裸裸地摊开在明处,“所以,今日朕不想再与诸位虚与委蛇,猜忌试探。朕只给两条路,请诸位斟酌。” 陈慕渊率先躬身,姿态恭敬却毫无惧色:“草民,愿闻其详。” “第一条路,”我抬起一根手指,声音清晰而平稳,“从此与大雍,与朕,完完全全站在一条船上。交出所有非法兼并、巧取豪夺的田产,拥护并力行朕所推行的所有新政。以此为契,过往种种,朕可酌情既往不咎。此后,在这艘名为‘大雍’的巨舰上,只要诸位同心同德,朕可带你们一同扬帆,驶向更广阔的的海域,共享真正的荣华与太平。” 我略作停顿,观察着众人脸上细微的变化,随即伸出第二根手指,语气骤冷,如北地寒风: “第二条路。朕给你们一个月时间。变卖部分家产,但需留下至少半数,充盈国库,以偿旧债。然后,举族迁徙,离开大雍国境。去哪里,朕不管;之后是兴是衰,朕亦不问。但自踏出边境那一刻起,尔等及其子孙,永不再是我大雍子民。与大雍,恩断义绝。” 两条路,一条是交出部分根基、换取未知的未来和君王的“信任”;另一条是舍弃半壁家财、背井离乡,成为无根浮萍。没有第三条“维持现状”的侥幸。 大厅内,死一般的寂静被粗重的呼吸声打破。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主位那小小的身影上,看着她平静无波的脸,仿佛在确认方才那番决定家族百年命运的话语,是否真的出自一个六岁孩童之口。 抉择的时刻,以最残酷的方式,降临在每一个人头上。 喜欢养父将我送给亲爹做新娘请大家收藏:()养父将我送给亲爹做新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3章 十大代理权拿下世家大族 我端起手边的雨过天青瓷杯,慢悠悠呷了口温茶,任凭沉默在厅堂里发酵。堂下诸位家主的脸色在烛火映照下变幻不定,惊疑、挣扎、权衡、恐惧……种种情绪在低垂的眼睑与紧抿的唇线间无声涌动。一炷香的时辰,在压抑的寂静中悄然淌过。 “嗒。” 杯底轻轻落在光润的石桌上,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脆响。在这落针可闻的环境里,却如同惊堂木拍下,让所有“惊弓之鸟”骤然一颤,目光齐刷刷聚焦过来。 陈慕渊第一个离席起身,走到厅中,对着我长揖一礼,少女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凝滞:“敢问陛下。若我等世家,决意从此与大雍同舟共济,肝脑涂地……我等,能得何物?有何凭恃?” 问得直接,却也问出了所有人心底最深的渴望与算计。 我未直接回答,只将目光投向莫子琪。 莫子琪会意,轻轻击掌三下。 “哒、哒、哒。” 清脆的掌声未落,侧门洞开,数十名身着玄色劲装、步履无声的侍卫鱼贯而入。每人手中皆捧一红绸覆盖的紫檀托盘,列队厅中,肃然而立。随着莫子琪一个手势,红绸齐齐掀开—— 刹那间,珠光宝气不足以形容,那是一种混合着奇巧、奢靡与前所未见之物的炫目。 第一盘,细白如雪、晶莹若沙的物事堆叠如山,竟是纯度惊人的“雪花盐”。 第二盘,琉璃瓶盏中盛放着琥珀、玫红、碧青等各色琼浆,酒香清冽醇厚,品类之多,远超世间已知。 第三盘,光可鉴人、清晰毫厘的玻璃明镜,以及各式流光溢彩的玻璃器皿,映得满室生辉。 第四盘,女子妆奁所用口脂、香粉,色泽鲜妍纯净,香气幽远高雅,绝非市面俗物。 第五盘,名曰“香胰”、“浴豆”的洁身之物,质地莹润,异香扑鼻,见所未见。 第六盘,看似普通的棉衣棉被,却触手轻盈柔软,无皮革腥膻,暖意透人。 第七盘,各色粮种,有些颗粒饱满奇异,有的甚至闻所未闻。 第八盘,形制精巧、寒光内敛的军械部件,一望便知非寻常铁匠可造。 第九盘,厚厚一摞装订精美的书册,封皮赫然写着“珍馐秘谱”,其中记载的烹调之法,光是瞥见一两行,便令人食指大动。 第十盘……只一枚黑沉沉的金属球体静置其中,旁边压着一张小笺,上书三字:流火弹。虽无声息,却仿佛带着校场上那焚天裂地的余威,让所有人心头猛跳。 “这些,”我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将众人从震撼中拉回,“盐、酒、镜、妆品、洁物、棉纺、粮种、军械、生财之道,乃至护国利器……朕皆可以‘特许专营’之权,交由尔等代理。朝廷只收定额代理费用,并掌握最终定价之权。至于如何经营、如何售卖、利润几何,只要不违律法、不损民生,朕一概不问。” 诱惑! 赤裸裸的、足以让人疯狂颠覆的诱惑!这哪里是分一杯羹,简直是搬来了一座座金山银山,外加生杀予夺的利器与享之不尽的奇巧!掌握了其中任何一两样的独家经营之权,家族势力岂止是更上一层楼? 无数道目光变得灼热,呼吸粗重起来。但其中也不乏老谋深算者,眼底掠过深深的惊疑与忌惮:北堂嫣……她怎么敢?拿出这些东西,就不怕世家借此坐大,反过来颠覆她的皇权吗? 他们自然不知。 那雪花盐的提纯秘法,那玻璃的烧制火候,那棉纺机械的核心构造,那流火弹的精确配方……所有最致命、最核心的“技”与“艺”,仍旧牢牢握在我最信任的“自己人”手中。城西那座即将完工的工厂,暗阁深处那些不为人知的匠作之所,才是这一切的源头与命脉。今日所示,不过是精加工后的“商品”,是吊在驴子眼前的胡萝卜,是捆绑利益的锁链,也是测试忠诚的试金石。 给予希望,掌控源头。这才是真正的棋局。 我看着台下神色剧烈变幻的众人,缓缓靠回椅背,指尖在冰冷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等待着一场关乎未来的选择,在这弥漫着欲望与恐惧的珍馐阁中,尘埃落定。 片刻的沉寂,被两种截然不同的呼吸声填满——一种是压抑的急促,一种是孤注一掷后的粗重。 琅琊王氏家主王崇义与清河崔氏家主崔明瑜几乎同时离座起身。王崇义额际的汗迹未干,声音带着一种竭力维持的平稳,问出了此刻最关乎切身利害的问题:“不知……陛下将如何处置我两家那……那两个不肖的孽子孽女?” 崔明瑜虽未开口,紧绷的下颌却泄露了同样的焦虑。 我目光扫过他们,语气平淡,却无转圜余地:“百官监察司与谛听,并非虚设。有罪者,依律论处;清白者,这段时日的牢狱,也算是一番教训。” 话不需说尽,意思却明明白白——想全须全尾、不伤筋动骨地从天牢里走出来,绝无可能。我非先帝北堂离,不会因怒兴狱,滥杀无辜;亦非太上皇北堂少彦,一味宽仁,纵容包庇。我是北堂嫣。我要的很多,要这江山稳固,要这政令通达,要扫清积弊;我要的又很少,无非天下太平,百姓富足。为此,某些代价,必须有人承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我将问题抛回给所有人,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清晰回荡,“诸位家主,意下如何?” 几乎在我话音落下的瞬间,陈慕渊已撩袍屈膝,干脆利落地跪在了厅堂中央。她从怀中取出那本早已呈递过的、记载着陇西陈氏在朝在军所有脉络的册子,双手高举过顶,声音清越,掷地有声: “陛下,此乃我陈家全部倚仗与关节所在,今日奉上,以表赤诚。草民陈慕渊,并代表陇西陈氏全族,愿从此与陛下同心同德,与国休戚,共乘此舟,生死不渝!” 这一跪,一献,如同巨石投入死水,激起千层浪。 王崇义喉头一哽,下意识想开口阻拦或说些什么,嘴唇翕动,最终却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到了此刻,他还有什么看不明白?这陈慕渊,哪里是被迫抉择?分明早已与御座上的小女帝通了气,成了“自己人”!今夜这所谓的“鸿门宴”,这步步紧逼的田产清算,这诱人以巨利的十盘奇物,乃至陈慕渊那番“气数将尽”的惊人之论……恐怕都是二人早已排演好的一出大戏,只为将他们这些世家,逼到这条唯一的“船”上。 可是,看明白了又如何? 离开大雍?王崇义心中一片冰凉。琅琊王氏,树大根深,族人数千,依附者更众。携带半数家财,举族迁徙?且不说故土难离,宗祠祖坟如何处置,单是这迢迢路途,便如稚子怀金行于闹市。那些虎视眈眈的邻国,沿途的绿林豪强,乃至……未必不会“变卦”的朝廷兵马,都会将他们视为肥美的鱼肉。恐怕未出国境,便会遭灭顶之灾,百年望族,顷刻间烟消云散。 留下?固然要割肉剜疮,交出非法田产,接受朝廷监管,甚至族中子弟还要受牢狱之罚。但……那十盘闪耀着无限财富与权势光芒的“特许专营”之物,那或许能保家族延续、甚至更进一步的“从龙之功”,就像黑暗尽头一缕微弱却真实的光。 他缓缓抬眼,望向御座上那双沉静如渊的眼眸。那里面没有属于孩童的天真,只有洞悉人心的锐利与掌控全局的从容。这不是选择,这是唯一的生路。 王崇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最后一丝挣扎已然褪去,只剩下认命般的沉重与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他整了整衣冠,学着陈慕渊的样子,一步步走到厅中,对着那小小的身影,深深拜了下去。 “草民王崇义,并琅琊王氏全族,”他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字字清晰,如同凿刻,“愿从此为陛下手中之刀,为大雍之盾,生死荣辱,皆系于此,誓与国运同存共死。” 我唇角微扬,起身离座,走到二人身前。以六岁的身量,即便站着,也需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们的神情,但此刻无人敢俯视。我伸出手,轻轻托住王崇义因紧绷而微颤的手臂,另一手扶住陈慕渊的肘弯,将两人稳稳扶起。 “朕,”我的目光先落在王崇义写满复杂情绪的脸上,又转向陈慕渊清澈坚定的眼睛,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定的力量,“不是那些惯于背信弃义、翻云覆雨的君王。朕所求,无非四字——海晏河清。故此,过河拆桥、口惠实不至之举,非朕所为,亦不屑为。今日之诺,他日必践。诸位既愿上船,便安心与朕同行。” 王崇义臂上传来的紧绷感,在我话语落下时,似乎悄然松了一丝。他眼中最后那点疑虑的冰壳,在这坦荡的承诺与掌心传来的温度下,终于“咔”地一声,出现了裂痕。他再度深深躬身,这一次,脊背的弧度多了几分沉重,却也少了几分惶惑。 “谢……陛下隆恩。” 陈慕渊亦随之行礼,声音清越依旧,却似乎也多了几分尘埃落定后的沉稳:“谢陛下。” 烛火跃动,将三人交叠的身影投在光洁的地面上。一场无声的契约,在这搀扶与对视之间,悄然缔结。空气里的沉重并未完全消散,却仿佛有了一丝微弱的、流向明确的风,开始吹动。 我看着被扶起的二人,目光扫过他们身后那些仍在观望、神色挣扎的众家主,开口道:“既然二位今日率先表明心迹,愿与大雍共进退,那么这十项特许专营之权,理应由二位先行择取。” 王崇义闻言,心头一跳,连忙躬身:“陛下厚爱,臣……草民惶恐。陈侄女忠心赤诚,远胜于王某,理应由她先选才是。”他这话说得圆滑,既不敢僭越,也暗暗点明自己清楚陈慕渊的“自己人”身份。 陈慕渊却神色坦然,并不推辞。她上前一步,目光在那十只托盘上逡巡片刻,最终落在那莹白如雪的盐山上,拱手道:“陛下,草民愿选这雪花盐的经销之权。”语气平静,仿佛只是选定一件寻常物品,而非足以撼动一国命脉的巨利之源。这选择,自然也是早已默契于心的安排。 王崇义暗暗松了口气,却也更加绷紧了神经。剩下的九项,每一件都闪着诱人的光。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那枚黑沉沉的流火弹,心头一阵灼热,但随即又如被冰水浇过——此等国之重器,陛下岂会真放手于他这等“新附”之臣?妄动贪念,只怕祸患立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强自定神,视线在玻璃明镜、美酒琼浆、棉纺良品、奇异妆品、香洁之物、高产粮种、精良军械、生财食谱之间反复游移。最终,他深吸一口气,指向那光可鉴人、异彩纷呈的玻璃制品:“陛下,草民……愿择此物经营。” 有了一,便有二。见琅琊王氏与陇西陈氏已然“归顺”,并当场瓜分了肉眼可见的巨利,剩下的世家哪里还坐得住?清河崔氏家主崔明瑜与范阳卢氏家主卢远道几乎同时离席,快步走到厅中,躬身表态,愿效仿前例,追随陛下。 崔明瑜选了那看似朴实却关乎民生冷暖的棉花代理权,卢远道则要了那品类繁多、足以引领风尚的美酒专营之权。 四大世家,顷刻间尽数俯首。 余下的中小世家家主们看着这一幕,心中那点最后的侥幸与观望,如同风中之烛,噗地一声熄灭了。四大豪族尚且如此,他们还有什么资格犹豫?更何况,十项代理权已去其四,剩下的六项,再迟疑片刻,恐怕连汤都喝不上一口了。 我适时地抬手,掩唇轻轻打了个哈欠,眉眼间适时流露出一丝属于孩童的困倦,对侍立一旁的莫子琪与沈佳文道:“朕有些乏了,此处后续事宜,便交由你二人处置。” 说罢,不再看台下神色各异的众人,任由沧月与丹青护着,转身离去。 留下满厅灯火,一室人心浮动,以及那尚未被择取的六项“富贵”,继续无声地散发着诱惑与压力,推动着这场关乎大雍未来格局的“盛宴”,走向它必然的终局。 喜欢养父将我送给亲爹做新娘请大家收藏:()养父将我送给亲爹做新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4章 南宫淮瑾的抉择!是生还是死? 长夜在死寂中一寸寸熬过。南宫淮瑾与璇玑对坐于四方馆的客房内,谁也没有开口,只任凭昏黄的烛火将两人的影子钉在墙壁上,随着灯花爆裂微微晃动。紧缩的眉头如同刻印,始终未曾舒展。 生,还是死?抉择的利刃悬于颈侧,寒光侵人。 其实,即便没有顾寒洲那番挟着旧主威势的警告,南宫淮瑾也从未真正想过要与大雍、与北堂嫣为敌。他本就不是雄才大略、开疆拓土的帝王,甚至算不得一个励精图治的明君。这些年来勉强撑起的强硬姿态,所有的苦心经营与虚张声势,不过是为了在那虎狼环伺的南幽朝堂上,尽量护住身后那个他唯一在意的人——乌图幽若。 “唉……” 一声长叹,终于打破了几乎凝为实质的沉默。南宫淮瑾撑着案几站起身,脚步略显虚浮地走到窗边,“吱呀”一声推开了雕花木窗。清冷的晨光混着寒意涌了进来,天际已泛起鱼肚白。 “大长老,”他背对着璇玑,声音带着彻夜未眠的沙哑,“你有何打算?毕竟……他回来了。” “我要见北堂嫣!”璇玑像是被这句话骤然点燃,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枯瘦的手紧紧攥着袍袖,眼中布满血丝,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决绝,“我必须见到她!” 南宫淮瑾缓缓转过身,晨光勾勒出他略显疲惫却异常清晰的侧脸:“以何理由?你我如今,凭什么求见大雍女帝?” “我们?”璇玑一怔,浑浊的眼珠转动,盯着南宫淮瑾,“你……也要去?” “是,我要去。”南宫淮瑾的声音平静下来,却透着不容动摇的坚定,“我想活着。只有我活着,幽若……才有可能活下去。” 璇玑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般,颓然坐回椅中,干瘪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一句不知是感慨还是嘲讽的话:“你们南宫家……尽出情种。先皇如是,你……亦如是。” 南宫淮瑾并未动怒,反而嘴角扯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同样嘲讽意味的弧度:“你家那位主子……不也是如此么?” “你——!”璇玑像是被戳中最痛的旧疤,胸口剧烈起伏,却终究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偏过头去,不再言语。 室内重归寂静,只余窗外渐起的市井喧嚣隐约传来。片刻,南宫淮瑾走回桌边,俯身从随身的行囊深处,取出一个以明黄锦缎严密包裹的方正之物。他动作缓慢,一层层揭开锦缎。 当最后一块布料滑落,露出那方镌刻着蟠龙云纹、莹润生辉的玉质印玺时,璇玑的瞳孔骤然收缩,失声低呼: “传国玉玺?!你……你竟将此物带了出来?!” “临行前,幽若塞给我的。”南宫淮瑾的目光落在那象征着无上权柄的印玺上,眼神复杂,却无半分贪恋,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平静,“她怕……怕自己终究压制不住慕青玄。” 未尽之言,彼此心照。慕青玄那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偏执成狂的女人,确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走吧。”南宫淮瑾将玉玺重新包好,握在手中,那重量仿佛卸下了他肩头无形的枷锁,“我们进宫,去会一会那位……小皇帝。”他抬眸,看向神色变幻不定的璇玑,语气带着最后的提醒,“璇玑长老,既已决定,便莫再摇摆。若真想重归旧主门下,就拿出你们长老会应有的诚意来。北堂嫣……可不是我这般好糊弄的人。更何况,顾寒洲还在暗处看着。” “老夫……明白。”璇玑深吸一口气,缓缓站直身体,眼中那疯狂的光芒沉淀下去,化为一种近乎死寂的决然,“只要北堂嫣肯借出‘万蛊之王’为老夫解毒,老夫立时返回南幽,清理药人,诛杀慕青玄,以赎前愆!” 南宫淮瑾不再多言,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承载着南幽国祚的玉玺。那冰凉的触感传来,他脸上非但没有半分不舍,反而缓缓漾开一丝如释重负的、近乎解脱的淡淡笑意。 晨光愈亮,将两人的身影投向门外。一条布满未知与风险,却也是唯一生路的路,在脚下展开。 刚下早朝回到勤政殿,龙椅尚未坐热,刘公公便躬身趋近,低声禀报:“陛下,南幽国君南宫淮瑾与一位黑袍老者于宫门外求见,言有十万火急之事,务必面呈陛下。” 我微微一怔,目光下意识转向身侧侍立的顾寒洲。他依旧是一身清冷的青衫,面上如同覆了一层寒霜,无波无澜,连眼睫都未曾颤动半分,仿佛刘公公口中那两人与他毫无干系。我竟从他这张脸上,瞧不出丝毫破绽。 “这么快?”我收回目光,指尖在扶手上轻点,似笑非笑,“顾大人动作倒是利落。只是不知……他们这般急切要见朕,所为何事?” 顾寒洲这才抬眼,眸色深静如古井:“臣不知。臣只是将季老爷传回密信的内容,默写予他看了。” “默写?”我挑眉,打量着他,“你还有过目不忘之能?顾寒洲啊顾寒洲,朕倒是小瞧你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闻言,并未惶恐,反而向前半步,声音平稳却清晰:“陛下其实无需时时防备于臣。若臣真存异心,凭此身所学,投效四方任何一国,皆可得厚禄高位,何必留在此处?” 这是……在向我剖白心迹?我心中念头急转。他知道我在防他?此番言语,又是唱的哪一出? 我顺势将身子往后靠了靠,目光审视着他:“谛听呈上的卷宗里记载,你乃寡嫂抚养成人?” “是。”顾寒洲答得干脆,“兄长早逝,长嫂如母,一手将臣与三个侄儿拉扯长大。” “听闻,你那寡嫂性情颇为泼辣刚强?” “嫂子非是泼辣,”他声音微微低沉,似触及某些久远记忆,“不过是世事艰难,一介女流独力支撑门户,不得不强硬些,皆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我轻声重复这四个字,抬眼直视他,“顾寒洲,朕如今之处境,与你那寡嫂,倒有几分相似。朕亦是……身不由己。” 顾寒洲身形几不可察地一顿,随即,那常年冰封般的眼底,似乎有一丝极细微的波动掠过。他垂下眼帘,声音更沉了两分:“臣……明白了。” “还有何事?”我见话已点到,便转回正题,“若无事,便退下吧。朕该见一见那位南幽国君了。” “臣确有一事。”顾寒洲抬起头,目光坚定,“臣请旨,前往容城。” “容城?”我略感意外,“为何?” “去证明。”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向陛下证明,亦向这天下证明——臣顾寒洲之立场,自始至终,唯有全力辅佐陛下一途,绝无二心。” 殿内静了片刻,唯有更漏滴答。我看着他眼中那份罕见的、近乎执拗的坦荡,沉吟少许,终是颔首:“准了。朕……拭目以待。” “谢陛下。”他躬身行礼,“臣明日便动身。” “嗯。”我挥了挥手,“去吧。” 顾寒洲再不多言,转身退出殿外,青衫背影很快消失在朱红门廊的阴影里。 我轻轻吁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若非必要,当真是一刻也不愿多看那张终年不见波澜的冷峻面容,沉肃得像是人人都欠了他八百两银子未还似的。 “刘公公,”我整了整衣袖,吩咐道,“宣南宫淮瑾与那黑袍老者,偏殿觐见。” “老奴遵旨。” 南宫淮瑾与那黑袍老者——璇玑,在刘公公的引路下踏入勤政殿偏殿。两人入得殿来,并未以国君之礼相见,而是规规矩矩、一丝不苟地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姿态之恭谨,俨然是属国觐见宗主国君王的仪制。 我端坐御案之后,心中疑云骤起。这唱的是哪一出?顾寒洲昨夜究竟与他谈了些什么,竟让这位南幽国君态度转变如此彻底,甚至不惜自降身份? “刘公公,扶南幽陛下与这位老先生起来,看座。”我面上不动声色,温声吩咐。 待二人落座,我目光落在南宫淮瑾略显疲惫却异常平静的脸上,直接问道:“南幽陛下今日行此大礼,朕不甚明了,不知是何缘故?” 南宫淮瑾抬起眼,那双昔日总带着几分疏离与算计的眼眸,此刻竟是一片坦然的倦怠,他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极低:“陛下,此事关系重大,牵涉甚广,外臣……需要一处绝对安静、绝无六耳之所,方能详陈。” 我凝视他片刻,又瞥了一眼他身旁始终垂首不语、身形紧绷的黑袍璇玑,点了点头:“可。刘公公,引路,去摘星楼。” 摘星楼坐落于皇城西北角,是宫中最高之所。楼高九重,飞檐斗拱,仿佛真可手摘星辰。此处视野极阔,能将整座雍都的街巷屋宇、烟火人间尽收眼底。相应的,风也极大,猎猎而过,呼啸有声,仿佛能带走一切附着在话语上的隐秘。 我示意刘公公等人皆退至楼下等候,看似楼顶平台只剩我与他三人,实则这摘星楼的梁柱飞檐之间,不知隐着多少隐龙卫的精锐。丹青与沧月必在最近的暗处,浅殇那丫头恐怕也正屏息猫在某处阴影里,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我倒不担心南宫淮瑾此刻还会起什么歹意,只是对他身旁那位气息阴郁、来历莫测的药王谷长老,不得不防。 凭栏而立,劲风扑面,吹得衣袍猎猎作响。我转身,看向紧随身后上来的南宫淮瑾与璇玑:“此处风急,什么话出口,顷刻便散了。南幽陛下,可以说了。” 南宫淮瑾的目光掠过空旷的四周,最终落回我身上,他并未立刻开口,而是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明黄锦缎包裹的方正之物。他身旁的璇玑,黑袍下的身体似乎绷得更紧了,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风卷过楼台,带着深秋的寒意与远方隐约的市声,将这片居高临下的空间,隔绝成一方独立于喧嚣之外的、充满未知的对峙之地。 我看见南宫淮瑾双手托举过来的物件,那明黄锦缎在凛冽的风中微微颤动。当他缓缓掀开最后一角,露出那方蟠龙盘绕、莹润生光的玉质印玺时,我瞳孔骤然一缩,脚下竟不由自主地微微后退了半步,若非及时扶住身旁冰冷的石栏,几乎要失了仪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玉玺!南幽国的传国玉玺! 他……他这是想做什么?!献城?投降?还是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更深的试探? 我深吸一口带着寒意的空气,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目光从那方重若千钧的玉玺移向南宫淮瑾平静得近乎死寂的脸:“南宫陛下,此乃何意?” “投诚。”他吐出两个字,清晰,简短,却像惊雷炸响在我耳边。 投诚?什么样的“投诚”,需要将一国之象征、社稷之重器,如此轻易地拱手奉上?是这世道疯了,还是我尚未睡醒,仍在梦中?眼前的景象与逻辑完全悖逆,让我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看不懂这棋局究竟走到了哪一步。 见我只是死死盯着玉玺,并未伸手接过,南宫淮瑾手臂依旧稳稳托举着,声音在风中被切割得有些断续,却异常坚定:“我愿以南幽全境疆土、一国子民……换取乌图幽若性命无虞。事成之后,我自会退位,绝无留恋。” 嘶—— 我倒抽一口凉气,冰冷的空气刺痛肺腑。这世界,当真疯了不成?用万里河山,换一人平安? “朕……还是不懂。”我缓缓摇头,巨大的困惑甚至暂时压过了警惕。这绝非简单的交易,背后定然缠绕着无数隐情与算计。我预感到,这将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而此地寒风刺骨,并非静听详谈之所。 “此处风大,”我侧身示意通往楼内小室的雕花木门,“若南宫陛下并非戏言,不妨入内详谈。否则,朕怕是要以为,陛下在同朕开一个天大的玩笑了。” “好。”南宫淮瑾答得极快,甚至带着一丝迫不及待的意味,小心翼翼地将玉玺重新裹好,紧紧抱在怀中。 室内燃着银炭,暖意驱散了楼顶的严寒。分宾主落座后,璇玑——那位黑袍老者——此刻竟异常“安分”,默不作声地侍立南宫淮瑾身后,甚至主动提起铜壶,为我和南宫淮瑾面前的杯盏斟上热茶,姿态恭顺得与昨夜四方馆中那阴郁神秘的模样判若两人。 我看着这一幕,心中疑虑更甚,面上却只端起茶杯,暖了暖冰凉的手指,对南宫淮瑾道:“现在,请继续你的‘表演’吧。” 南宫淮瑾双手捧着温热的茶杯,仿佛从中汲取着支撑的勇气,他开口道:“季泽安传回大雍的密信……我看过了。” “朕知道。”我平静回应。顾寒洲的动作,果然是他的手笔。 “那信中所言南幽异动……幽若她,定然是出事了。”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压抑的痛苦。 “何以见得?” “我临行离国前夕,幽若……她将这方玉玺,强行塞入我行囊。”他抚摸着怀中锦包,指尖微颤,“她说……‘带走它,走得越远越好。我怕……我怕我终究压制不住慕青玄。’” 我眸光微动:“是个敏锐且清醒的女子。”能在风暴将至前,做出如此决断,乌图幽若,确非寻常人。 “前来大雍之前,我与幽若确实已存了与大雍休兵和谈之心,此意千真万确。”南宫淮瑾抬起头,眼中是毫不作伪的苦涩,“我从未真正想过要与大雍开战。非但国力不允,更深层的是……我与你,陛下,在这一点上或许相似:我不愿见生灵涂炭,不愿百姓流离。但可悲的是,南幽的走向,我说了不算。”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那笑意比哭更难看:“内有慕青玄及其掌控的药人势力日益坐大,野心勃勃;外有药王谷长老会这类超然却又被裹挟的力量盘根错节。我?我不过是个坐在龙椅上、被各方势力架空的傀儡皇帝罢了。” 这番话,听起来确实可怜,甚至可悲。一个被权臣、被异术、被国内错综复杂的力量捆缚得动弹不得的帝王。 但是—— 那又如何? 我缓缓放下茶杯,瓷盏与紫檀桌面相触,发出清脆的一响。暖意从指尖褪去,心底那片由血色记忆凝成的寒冰再度浮现。 “南宫陛下的处境,朕略表同情。”我的声音冷了下来,目光如刀,扫过他,最终落在他身后低眉垂目的璇玑身上,“但请你,也请这位药王谷的长老记住——药人之祸,源自药王谷;朕的母后,朕的皇兄,朕的舅舅……皆受药王谷‘恩赐’,至今生死难料,痛楚缠身。” 室内的暖意,仿佛瞬间被这句话冻结。 “有些债,”我盯着璇玑骤然苍白的脸,一字一顿,“不是一句‘身不由己’或‘被人架空’,就能轻轻揭过的。” 喜欢养父将我送给亲爹做新娘请大家收藏:()养父将我送给亲爹做新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5章 疑惑尽解! 璇玑闻言,浑身剧颤,猛地挣脱南宫淮瑾的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光洁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药人之事……老朽、老朽可以解释!求陛下容禀!” “哦?”我微微提高了音调,身体向后靠入椅背,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说实话,那些陈年旧账、恩怨纠葛,我并非真的想听,但有些问题的答案,关乎未来抉择,又不得不问。“说来听听。朕今日,倒有些闲暇。” 南宫淮瑾却伸手按住了情绪激动的璇玑,沉声道:“陛下,此事牵连甚广,年代久远,由我从前因说起,或更清晰。陛下若有不明之处,可随时垂询。” 我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好。你且从头道来。” 南宫淮瑾整理了一下思绪,声音在温暖的室内缓缓流淌,却带着穿透时光的苍凉:“千百年之前,南幽与早已覆灭的无忧古国,确系一脉同源,皆出自‘药王谷’之前身——‘神王宫’。据宫内最古老的典籍零碎记载,神王宫的创始者,乃是一位悲悯人世的‘仙人’,因见人间疾苦,瘟疫横行,遂入世点化,收得一男一女两名根骨奇佳的弟子,倾囊相授毕生所学。” 嗯?这开篇,竟与卫龙当初拼死带回的那本残破册子上的记载,隐约对上了。我面上不动声色,只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这之后的故事……”我接口道,语气平淡,仿佛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旧闻,“可是那女弟子为救心上人(男弟子),盗取了师尊的某样紧要之物,以致师尊陨落?而后,活下来的男弟子执念成狂,穷尽毕生之力想要复活恩师,所谓的‘药人’,便是他那时为收集‘生机’或实验‘重生之法’而弄出来的邪物。再后来,他以此邪术助力你们南宫氏先祖建国,而代价,便是南宫氏世代需助他达成复活师尊的夙愿,不惜一切代价。” 南宫淮瑾瞬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我,那眼神分明在说:这等核心秘辛,你如何得知?! 我无视他的惊愕,只抬手示意:“继续。朕在听故事。” 南宫淮瑾稳了稳心神,才继续道:“后来……不知因何缘故,继承了道统的圣子与圣女之间,产生了难以弥合的分歧与隔阂,一次惊天动地的争吵与理念冲突后,神王宫分裂,便逐渐演变成了后来的南幽与无忧两国。” “朕猜,”我指尖无意识地描画着杯沿的花纹,淡淡道,“留在南幽的,是那位圣女一脉。而去往无忧、或者说创造了无忧的,是那位执念深重的圣子。” “陛下明鉴,正是如此。”南宫淮瑾喉结滚动,声音干涩,“圣女一脉,因其功法或血脉特殊,据典籍记载,需每隔百年……经历一次‘轮回’。而圣子……”他顿了顿,眼中浮现出深深的忌惮与一丝茫然,“自始至终,似乎都只是‘他’。容颜或有变化,但核心的‘存在’,从未更迭。” 嘶—— 我心中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慕白……那个看起来神秘兮兮、偶尔还有些为老不尊的家伙,他到底活了多久?百年?千年?还是从那个神话时代一直苟延残喘至今?这个认知,让“药王谷”和“慕青玄”背后的阴影,陡然变得更为幽深可怖。 室内的炭火噼啪轻响,暖意包裹着身躯,却驱不散那从古老时光深处蔓延而至的寒意。一段跨越千百年的执念与孽债,此刻正通过南宫淮瑾之口,缓缓揭开它血腥而诡异的一角。而我知道,这或许,仅仅是个开始。 脑海中骤然闪过梦境碎片——慕白与慕青玄对峙的身影,慕青玄厉声质问慕白为何不救无忧,慕白则淡漠回应“无忧覆灭乃天意”……看来,这横亘千年的迷局里,慕白那老家伙扮演的角色,绝非表面那般简单。他究竟是深藏不露的友方,还是更为危险的幕后之人?思绪纷乱,额角隐隐作痛。 “继续。”我按了按太阳穴,将杂念暂且压下。 南宫淮瑾的眼神涣散了一瞬,仿佛沉入了某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后来……幽若被北堂离带走,强纳为宸妃。我至今不知,她与慕青玄究竟是如何从守卫森严的大雍皇宫逃离的。我只知道,当我再次见到她时……我爱的女人回来了。无论她经历了什么,无论她变成何等模样,我发誓,定要护她周全。” 他的声音哽咽起来,混合着悔恨与绝望:“所以,我力排众议,给了她皇后尊位;明知她心怀复国之念,仍纵容她与慕青玄联手,暗中打造那支见不得光的药人军团……我有罪……我罪该万死啊!” 说到激动处,他竟抬起手,狠狠地扇了自己几个耳光,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刺耳,脸颊迅速红肿起来。 我没有阻止,只是冷眼旁观。片刻,待他情绪稍平,才抛出下一个问题:“朕有些好奇。慕青玄为何执着于抓捕朕的母后、皇兄,甚至……朕的舅舅陆安炀?他们与药王谷的千年宿怨,有何关联?” “你舅舅陆安炀?”南宫淮瑾红肿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并非慕青玄亲自下令抓捕。此事……”他转头,看向仍跪伏在地、身体微僵的璇玑,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恼火与无奈,“你问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跪在地上的璇玑闻言,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与尘土,眼神却是一片纯粹的困惑与茫然:“舅舅?谁?陆安炀?老朽……不知啊。” “……”南宫淮瑾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提示,“就是当年从你们药王谷地牢里,凭一己之力杀出血路、逃走的那位‘傻大个’!陆!安!炀!” “啊?!”璇玑张大了嘴,花白的胡子抖了几抖,浑浊的眼珠里先是闪过“原来是他”的恍然,随即又被更浓重的不解与无辜覆盖,“不、不是我们抓他来的!老朽第一次见他时,他已浑身是血,奄奄一息,正被一伙凶徒追杀!” “谁在追杀他?”我追问,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是……是楚仲桓的人马。”璇玑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回忆的惊悸。 “为何追杀?” “听那些追兵零星的叫骂,似乎……是为了矿山。传闻容城当年发现的并非一座金矿,而是另有一座储粮丰厚的银矿。陆安炀无意间察觉楚仲桓意图私吞银矿,便想折返京都禀报先帝,却不知怎的走漏了风声,招致一路截杀。”璇玑咽了口唾沫,继续道,“那日老朽恰在外出采药,见那汉子浑身浴血,眼神却凶悍如濒死孤狼,毫无惧色,一时……一时竟起了惜才之念。这才出手,将他救下。” “既然如此,”我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锥,“他后来为何会成为第一代药人?” 璇玑的脸色“唰”地白了,嘴唇哆嗦着:“是……是后来慕青玄不知如何发现了他。她看中了陆安炀骨子里那股异于常人的坚韧心志,说他……是绝佳的‘胚子’。再后来,他被投入‘血池’……那地方,九死一生,千百年来,他是唯一一个活着走出来的人。” “所以,”我的声音沉了下去,字字冰冷,“你们药王谷长老会,究竟是慕青玄的帮凶,还是她麾下的爪牙?” “不是!绝不是!”璇玑猛地抬头,老泪纵横,急切地辩解,“自慕青玄那妖女盗走谷中核心药典与毒经,我长老会便元气大伤,势力衰微。圣子失踪后,慕青玄更以‘千丝引’奇毒操控我等,性命操于她手,不得不听令行事啊!陛下明鉴,老朽敢以性命起誓,我长老会众人,除了……除了未能竭力阻止她炮制药人,确未曾主动害人性命!” “有时候,”我缓缓靠回椅背,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比厉声斥责更令人心寒,“袖手旁观,助纣为虐,本身就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南宫淮瑾在一旁抬手用力揉了揉额角,闭目长叹,那神情混杂着懊恼、疲惫与对猪队友无言以对的绝望。 我继续追问,目光锁住璇玑不安的脸:“那我娘呢?我哥哥呢?慕青玄打造药人,为何偏偏执着于取他们的血?” 南宫淮瑾深吸一口气,代璇玑答道:“因为……血脉。” 血脉?这两个字触动了记忆中的某根弦,似乎……慕白曾隐晦地提及过。“不死?不伤?”我试探着吐出这两个词。 南宫淮瑾猛地抬眼,惊愕几乎掩饰不住:“你……你连这个都知道?!” (我能告诉你,老娘我身上就淌着“不伤”之血吗?自然不能。憋死你。) “慕青玄当年产子之后,”南宫淮瑾稳了稳心神,声音低沉下去,仿佛在揭开一层禁忌的帷幕,“她自身所承的‘不死’血脉,似乎大半传承到了其子身上。她若想打造兼具‘不死’与‘不伤’特性的完美药人,便只能另寻他法。而你的母后陆染溪……据谷中极其隐秘的记载,她身上有约三分之一的‘不伤’血脉。传闻,是圣子……也就是慕白,赠予北堂离的‘承诺’之一。” (嗯,这点我知晓。慕白那老家伙当年用这份血脉作为筹码,与北堂离达成了交易,保下了我父皇的性命。) “那后来,”我话锋一转,指向另一处疑团,“我舅舅陆安炀,为何会出现在楚仲桓身边,为他所用?” “是交易!”跪在地上的璇玑急急抢过话头,似乎想弥补方才的“失误”,“是楚仲桓与慕青玄之间的秘密交易!具体内容老朽不详,只知自那之后,慕青玄获得了海量钱财,足以支撑她大肆打造药人军团。而楚仲桓那边……后来也确实出现了药人,只是成色拙劣,远不及慕青玄所制。” 原来如此。脉络在脑中渐渐清晰。看来当年种种悲剧的源头,那交织着贪婪、复仇与扭曲长生的网,最终都指向了慕青玄。只是……慕白那始终隐在迷雾后的身影,在这盘跨越百年的棋局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是无奈的旁观者,是推波助澜的执棋手,还是另有更深层的图谋? 初步的真相浮出水面,带来的并非释然,而是更沉重的疑云。 我微微向后靠入椅背,指尖在雕花扶手上轻轻敲击,目光在南宫淮瑾与璇玑之间逡巡:“那么,你们今日前来,献玺陈情,所求究竟为何?总不会……只是来讲故事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投诚。”两人几乎又是异口同声,这两个字再次被郑重吐出。 啧……还是这套说辞。我眉梢微挑,脸上没什么表情:“空口无凭。朕,要如何相信二位这突如其来的‘诚意’?” 南宫淮瑾率先开口,他放下一直紧抱着的玉玺锦包,双手置于膝上,姿态是彻底的放弃与恳求:“我之所求有二。其一,求陛下施恩,解去我身中‘千丝引’之毒。其二……”他喉头滚动,声音艰涩,“求陛下日后……若有可能,念在幽若毕竟与陛下有血缘之亲,饶她性命。届时,我会带她远走天涯,寻一处僻静之地了此残生,永不复出,再不问世事。” “我也是!我也是!”璇玑急切地跪行几步,几乎要扑到我的脚边,仰起那张布满皱纹和泪痕的脸,“只要陛下肯施以援手,用‘万蛊之王’为我长老会众人驱毒,老朽立刻返回南幽,亲手诛杀慕青玄那祸害,清理药人,以赎前罪!” 我静静看着他们,片刻,才缓缓吐出一句:“解散药王谷。” 璇玑一愣,似乎没听清,又或是没理解:“陛……陛下说什么?” “朕说,”我俯视着他,一字一顿,清晰无比,“不管你们所言是真是假,是真心投靠还是权宜之计,解毒,朕可以应允。但朕要看到最终的结果——慕青玄伏诛,药人军团彻底覆灭,还有……药王谷,从此在这世上消失。若做不到,或是阳奉阴违……”我顿了顿,声音里淬上一丝冰凉的意味,“朕的手段,比起慕青玄,只怕也不会让她专美于前。” 璇玑浑身一颤,连连叩首:“懂!老朽明白!陛下放心!” 他心中叫苦不迭,哪里还敢耍花样?眼前这位小女帝气势已如此慑人,更遑论她身后还站着顾寒洲那尊煞神。不用陛下亲自动手,只怕顾寒洲一人,就足以让他们长老会万劫不复。 “浅殇。”我对着空气唤了一声。 一道娇小的身影几乎悄无声息地从梁柱阴影中滑落,轻盈地跪在我面前,正是之前隐匿起来的浅殇。“大小姐。” “他们二人,交给你了。仔细查验,尤其是他们所中之毒,尽快弄清底细,拟出解方。”我吩咐道。 “是。”浅殇利落应下,转向南宫淮瑾与璇玑时,脸上已换上专业而冷静的神色。 “丹青。”我再次开口。 另一侧,丹青按剑现身,静候指令。 “去传陈慕渊即刻入宫。”我眸光转冷,“看来,陇西陈氏与药王谷,或者与慕青玄之间,怕也有些不清不楚的勾连。否则,他陈家一个少年家主,如何能身中‘千丝引’?给朕仔细地查。” “遵命。”丹青领命,身影一闪,已退出室外。 室内重归安静,只余炭火偶尔的噼啪声,以及南宫淮瑾与璇玑略显急促的呼吸。一场涉及两国、牵扯千年秘辛与血脉的交易,就此初步达成,但其下汹涌的暗流与未解的谜团,却似乎刚刚开始翻腾。 喜欢养父将我送给亲爹做新娘请大家收藏:()养父将我送给亲爹做新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6章 容城战报 就在浅殇取出银针,准备为南宫淮瑾与璇玑查验毒性之际,殿外传来轻微而急促的脚步声。刘公公几乎是小跑着猫腰进来,手中捧着一封插着三根黑色翎羽的信函,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陛下,八百里加急,边关密报!” 殿内气氛骤然一凝。我抬手,浅殇退至一旁。刘公公将信函高举过顶,我接过,入手便能感到信纸的紧绷与沉重。拆开火漆,是明月那熟悉而略显急促的字迹。目光急扫数行,我的眉心渐渐蹙紧。 六十万南幽大军,五万药人为前锋,已陈兵边境,形成合围之势。而主帅一栏,赫然写着——乌图幽若。 我将密报轻轻放在案上,指尖在其上点了点,然后推向对面脸色瞬间苍白的南宫淮瑾。 南宫淮瑾几乎是抢一般拿起信纸,目光死死钉在那几行字上。他看得极慢,仿佛每个字都需要费力辨认,捏着信纸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渐渐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汇聚成珠,顺着鬓角滑落,滴在昂贵的贡缎衣襟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六十万大军……五万药人……乌图幽若……主帅……”他喃喃重复着这几个词,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木头,眼神从最初的惊愕迅速转为一片空茫的混乱与难以置信,“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幽若……幽若她绝不会主动兴兵!她一定……一定是出事了!被人控制了!” 他猛地抬头望向我,眼中血丝浮现,混合着恐惧、焦急与一丝绝望的求证。 我将身子缓缓靠回椅背,双手交叠置于膝上,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审视,落在南宫淮瑾惶乱无措的脸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他凌乱的呼吸: “南宫陛下,看来……朕需要一个解释。” “我……” 南宫淮瑾死死攥着那封密报,指节绷得发白,纸张边缘被捏得皱缩变形。他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连贯的声音,喉咙里只有咯咯的轻响,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汇聚成流,滑过惨白的脸颊,在下颌处悬了片刻,最终沉重地滴落,在名贵的衣料上晕开一小团深色的湿痕。 他的目光涣散地落在信纸上那几行字上,却又仿佛穿透了纸张,投向某个遥远而恐怖的未知。脑海中一片轰鸣,无数疑问如毒藤般疯长缠绕,勒得他几乎窒息。 为什么是幽若亲自带兵?她嫁入南幽深宫多年,早已远离刀兵。更何况,以皇后之尊亲赴前线,统帅举国之兵,这在本朝闻所未闻!朝中那些把持权柄、向来轻视女子的老臣,那些与他明争暗斗、各怀鬼胎的宗室亲王,怎么可能会允许?怎么可能会服膺? 这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猛地意识到那个最关键的、却被他刚才因震惊和担忧而暂时忽略的名字—— 慕、青、玄! 那个阴魂不散、操控着药人、用毒药钳制了长老会、甚至可能……钳制了幽若的女人!她去了哪里?如此规模的军事行动,如此打破常规的任命,背后若没有她的影子,绝无可能! 可她为何隐于幕后?将幽若推到台前,充当这六十万大军和五万药人的统帅,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更彻底地控制幽若,挟天子以令诸侯?还是……这是一个针对他,针对大雍,甚至针对此刻正在他面前审视着他的北堂嫣的,更为庞大险恶的阴谋? 混乱、恐惧、对幽若处境的极度担忧,以及一种被巨大阴影笼罩的无力感,如同冰水混杂着淤泥,将他淹没。他张了张嘴,试图组织语言向北堂嫣解释,试图理清这团乱麻,却发现自己的思绪如同被困在蛛网中的飞蛾,越是挣扎,缠得越紧。 最终,他只是僵硬地抬起头,望向御座之上那个目光沉静、却仿佛能洞察一切的小女帝,眼中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惊涛骇浪和近乎崩溃的困惑。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炭火偶尔爆裂的轻响,以及南宫淮瑾越来越粗重、却无法成言的喘息声。那封边关急报,此刻重逾千斤,压在他的手上,也压在这骤然紧张到极致的气氛之上。窗外天色,不知何时已阴云密布,仿佛呼应着这骤然压境的兵锋与深不见底的谜团。 我看着南宫淮瑾那副失魂落魄、百口莫辩的模样,心中最后一丝耐心也随之消散。指尖在冰冷的扶手上轻轻一叩,声音里不带什么情绪,却足以让殿内温度骤降: “看来,局势未明之前,朕需要请南宫陛下……在大雍多盘桓些时日了。” 这不是商量,是告知,是软禁。 南宫淮瑾猛地一震,像是被这话语刺醒。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眼底翻涌着剧烈的挣扎——想为自己辩解,想为远在边关、可能已身不由己的乌图幽若剖白,想说他从未想过真的与大雍兵戎相见……可所有的话涌到嘴边,都被那封密报上冰冷的数字和“乌图幽若主帅”那几个字狠狠堵了回去。事实如山,兵锋已指,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可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最终只是颓然垂下了头,肩膀垮塌下去,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力气,连那身象征君主的华服也显得空荡落寞。沉默,成了他唯一还能维持的、破碎的尊严。 我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落在依旧跪伏在地、身体紧绷如石的璇玑身上。 “至于你,”我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晰,“朕给你选择的权利。留下,暂保性命,以待后效;或者……即刻动身,去兑现你方才‘诛杀慕青玄、清理药人’的诺言。” 璇玑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枯瘦的手指深深抠进身下的金砖缝隙。他低垂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恐惧与挣扎在空气中弥漫。留下?或许能暂得庇护,但顾寒洲那双冰冷洞察的眼睛,那位隐藏在顾寒洲身后、时隔多年归来便搅动风云的“旧主”,会放过他吗?在大雍,他可能死得更快,更悄无声息。 回去?前有慕青玄那疯女人掌控的倾国之兵与药人军团,后有虎视眈眈、要求“解散药王谷”的北堂嫣,更有顾寒洲所代表的、源自药王谷最古老正统的森然压力。那是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的绝路。 时间在寂静中拉扯,每一息都漫长如年。炭火噼啪,像是某种倒计时的声响。 最终,璇玑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头颅极其缓慢、又无比沉重地抬起了一寸。他依旧不敢看我,目光死死盯着地面某一点,从干裂的嘴唇里,极其艰涩地挤出两个带着血腥气的字: “……回去。” 不是不怕死。而是两害相权,他不得不择其稍轻。回到南幽,拼死一搏,若能搅乱慕青玄的布局,若能阻止这场注定血流成河的战争,或许……或许在那位“旧主”和北堂嫣眼中,还能有一线将功折罪、苟延残喘的渺茫生机。留在大雍,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绝无活路。 这是绝望之中,一个赌徒最后、也是最无奈的选择。 我静静看着他眼中那混杂着恐惧、决绝与最后一丝求生欲的复杂光芒,未置可否,只对一旁的浅殇微微颔首。 风从摘星楼高处的窗隙灌入,呜咽作响,卷动着室内的暖意与沉重,也仿佛预示着,一场席卷两国、牵扯无数人性命的巨大风暴,已无可避免地被推向了临界点。而眼前这两个人,一个被囚于无形的牢笼,一个将奔赴必死的战场,都不过是这场风暴中,身不由己的棋子罢了。 我转身,目光如冰刃般落在依旧跪伏在地、身躯微颤的璇玑身上。摘星楼高处的风呼啸着灌入,将他灰白的须发吹得凌乱,更添几分苍凉与孤寂。 “去吧。”我的声音不高,却穿透风声,清晰地钉入他耳中,“朕只给你们一个月。三十个日夜。” 我向前微倾,阴影笼罩着他,“若一个月后,南幽内乱未平,大军仍未解围退去……” 话语在这里刻意停顿,室内空气仿佛凝固。璇玑的背脊僵硬如石。 我缓缓直起身,语调恢复平淡,却蕴含着比雷霆更沉重的毁灭意味:“朕不介意,亲手将整个南幽——从王都到边村,从宗庙到田野,连同其上所有生灵——彻底抹去,令其化为这片大陆上一段仅供后人嗟叹的焦土。” 我顿了顿,目光锁死他骤然收缩的瞳孔,“相信朕,朕既说得出口,便绝对做得到。” “还有,”我的声音陡然转寒,字字如淬毒的冰针,“若陆染溪——朕的母后,在南幽之地,损伤哪怕一丝头发……” 话语戛然而止。我没有说完,也不必说完。 殿内死寂,唯有狂风嘶吼。璇玑深深伏下身躯,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闷一响,再抬头时,脸上已无半分血色,只剩下濒死般的灰败与深入骨髓的恐惧。他哆嗦着嘴唇,最终只是挤出几个气音:“老朽……明白……明白……” 他几乎是连滚爬地站起身,不敢再看任何人,踉跄着、逃也似的冲出了摘星楼,那仓皇的背影迅速消失在盘旋而下的楼梯阴影中,仿佛慢一步,那悬于头顶的毁灭之言便会化为实质的利刃。 我甚至没有再看一眼瘫坐在椅中、面如死灰的南宫淮瑾。他的利用价值,在乌图幽若亲自挂帅、六十万大军压境的那一刻,便已大打折扣。此刻囚禁他,与其说是筹码,不如说是一种必要的隔离与姿态。 比起在这里面对一个失魂落魄的傀儡皇帝,我有更重要、更紧迫的事情需要应对。 “刘公公。”我转身,面向一直垂手恭立、大气不敢出的老内侍,声音恢复了属于帝王的冷静与决断。 “老奴在。”刘公公立刻上前半步,躬身听命。 “传朕口谕,”我语速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命兵部尚书田恩瀚,镇北将军苏大虎,放下手中一切事务,即刻入宫觐见。不得有误。” “老奴遵旨!”刘公公神色一凛,深知此事非同小可,立刻应声,迈着与他年龄不符的迅捷步伐,匆匆退下楼去传令。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摘星楼顶,再次只剩我一人独立。凭栏远眺,雍都的屋宇街巷在渐沉的暮色中铺展,万家灯火初上,看似宁静祥和。然而,东南方向的天空,仿佛有无形的硝烟与血色正在积聚。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 我缓缓收紧袖中的手指,眼底映着天边最后一缕挣扎的霞光,冰冷而锐利。 苍月与丹青无声上前,一左一右扶起——或者说架起——浑身绵软、眼神空洞的南宫淮瑾。他并未反抗,仿佛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任由她们带着,步履虚浮地走下摘星楼高高的台阶,消失在通往幽禁之处的阴影廊道中。 高处独余我一人。 凭栏的风愈发猛烈,带着深秋特有的肃杀与干燥,卷动袍袖猎猎作响。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冰冷,却仿佛夹杂着一丝极淡的、来自遥远边关的铁锈与烽烟气息。 大战的味道。 如此清晰,如此迫近,几乎要实质般压在舌尖。 南幽六十万大军已动,五万药人为前锋,主帅竟是本应深居宫闱的乌图幽若。这绝不寻常的信号,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涟漪必将扩散至整片大陆。 蜀国,那个与我大雍西南接壤、历代摩擦不断、近年来却异常安静的邻邦,他们还会远吗?看到南幽率先发难,蜀国朝堂上那些主战派的声音,恐怕早已按捺不住。趁火打劫,分一杯羹,是他们绝不会放过的机会。 沙国……地处西北荒漠,与大雍有险峻山脉与部分边境接壤,民风彪悍,但近年天灾频仍,内部不稳,或许可以暂时列为观望,但绝不能掉以轻心。饿狼在侧,若见有机可乘,难保不会扑上来撕咬一口。 最让我心头沉郁的,是古汉。 那个历史悠久、底蕴深厚、始终以中原正统自居的东方大国。它不像南幽那般偏激,也不似蜀国那样躁进,它更像一条蛰伏的巨龙,冷静而耐心地审视着周边的一切。不要忘了,古汉还有一个入赘的北堂弘。 无论我如何殚精竭虑地布局,如何步步为营地稳固国内,如何巧妙地利用商贸、情报乃至奇技稳住各方……最终,还是免不了要面对这样四面楚歌、强敌环伺的局面吗? 以一敌三……甚至更多。 这个念头冰冷地浮现在脑海,并非恐惧,而是一种近乎疲惫的清醒。皇图霸业,从来不是风花雪月的游戏,而是血肉与铁火的修罗场。我早已明白,只是当它如此赤裸裸、如此迅速地逼近眼前时,心头仍不免掠过一丝沉重。 夕阳终于完全沉入远山背后,最后一丝天光被浓重的墨蓝吞噬。雍都的万家灯火在脚下连成一片温暖的星河,与天际初升的寒星遥相呼应。这片宁静的繁华,我能守护多久?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石栏,指尖传来粗砺的触感。我闭上眼,让带着寒意的夜风拂过面颊,将心头那丝沉重的郁气缓缓压下。 睁开眼时,眸中已只剩一片深潭般的沉静与决然。 既然避无可避,那便,战吧。 棋局已至中盘,对手纷纷落子。接下来,该看我如何,在这看似绝境的棋盘上,杀出一条生路了。 “陛下,” 刘公公去而复返,在楼梯口低声禀报,“田尚书与苏将军已至殿外候旨。” “走吧。” 我转身,玄色衣袂在渐起的夜风中划开一道利落的弧度,朝着楼下灯火通明的勤政殿走去。 脚步沉稳,背影挺直。无论前方是几国联军,这片山河,我寸土不让。 喜欢养父将我送给亲爹做新娘请大家收藏:()养父将我送给亲爹做新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7章 出兵 勤政殿内灯火通明,将深夜的寒意尽数驱散。我踏入殿门时,却见里面早已立着数道身影——须发皆白却腰背挺直的老丞相,眉宇间隐带忧色却努力维持镇定的太上皇北堂少彦,面色沉肃的兵部尚书田恩瀚,虎目灼灼的镇北将军苏大虎,就连向来神出鬼没的黄泉,以及……许久未见、风尘仆仆却眼神焦灼的舅舅陆安炀,竟都齐聚于此。 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猝不及防地撞进心口,带着微微的酸涩,瞬间冲散了独处高楼时那片刻的孤寒。 原来,我从来不是一个人在踽踽独行。 “陛下!”众人见我进来,立刻围拢上前,神色各异,却都透着同样的凝重与关切。 我抬起手,轻轻向下压了压,止住了他们即将出口的询问。将手中那份边关密报递给离得最近的老丞相:“诸位先看看这个。” 纸张在众人手中沉默传递,带起一阵压抑的吸气声与纸张摩擦的轻响。每张脸庞在烛火映照下,都渐渐蒙上一层寒霜。 待最后一人看完,我将密报收回,置于案上,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清晰响起:“朕未料到,南幽出兵会如此之快,且是如此阵仗。我们原先拟定的应对之策,恐怕需立即调整。” “如何调整?请陛下示下。”田恩瀚上前一步,声音沉稳,眼中已燃起属于军人的锐光。 “嫣儿……我去!”陆安炀急不可耐地挤到前面,他身上的尘土气尚未散尽,一双因连日奔波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我,话语因急切而有些断续,“容城……染溪在那边!我去!我能带兵!”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刻回应,只对刘公公示意。刘公公立刻指挥两名小太监,将早已备好的巨大堪舆图在殿中展开,山川城池,纤毫毕现。 我的目光落在地图东南角,问道:“田尚书,百里华将军镇守的燕龙门,眼下实有多少兵力?” 田恩瀚略一思索,答道:“回陛下,燕龙门驻军满额应为三十五万,近年来虽有轮换抽调,但百里将军治军严谨,此刻可用之兵,满打满算,三十万应当是有。” 三十万……我指尖虚点着燕龙门的位置。若古汉信守承诺,按兵不动,这三十万精兵凭险据守,足以形成强大震慑,将古汉可能伸出的爪牙牢牢钉在原地。可万一……古汉不按常理出牌呢?三十万对阵古汉可能倾巢而出的百万大军,又能支撑多久? “陛下,”一直沉默如影的黄泉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地底寒泉般的冷冽,“眼下四国使臣尚滞留四方馆。是否……需要先行控制?” 我摇头,否定了这个提议:“不妥。以何理由扣押他国使臣?徒授人以柄,反陷自身于不义。” 我略作沉吟,“派人严密监视即可,不必限制其行动。去留……随他们的便。朕估计,最迟不过今夜,南幽大举进兵的消息,便会通过各自渠道,传到每一位使臣耳中。” 殿内烛火跳跃,将众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晃动交织,如同此刻纷乱而紧张的局势。一场波及数国的巨大风暴已然掀起,而这里,便是风暴眼中,最初也是最重要的决策之地。每个人的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目光汇聚在地图与御案后那个小小的身影上,等待着接下来的部署。 “与蜀国接壤的都江一线,眼下是何人镇守?兵力几何?”我将目光从燕龙门移向西南方向。 苏大虎闻言,立刻上前,手中那杆伴随他征战多年的丈二长矛在地图上精准点过,发出沉稳的叩击声,每指一处,便报出一个名字与数字,干脆利落,带着军人特有的金石之音: “玉门关,守将赵破虏,麾下五万精兵;雁门关,守将李敢,坐拥十三万边军;阳关守军,十五万。”他收回长矛,顿于身侧,总结道,“三关总计,常驻兵力三十三万。” 三十三万。我心中默念这个数字。面对蜀国可能发动的进攻,这个数目不算宽裕,但也绝非不堪一击。关键在于,守将是否可靠,将士是否用命。 “这些守将,可信否?”我抬眼,看向苏大虎,也扫过一旁的老丞相与田恩瀚。 苏大虎抱拳,声如洪钟:“回陛下!赵破虏、李敢等将,皆是陆老国公当年一手提拔、在边关血火中淬炼出来的悍将!末将以项上人头担保,他们对陛下、对大雍的忠心,绝无问题!”他顿了顿,瞥了一眼焦急的陆安炀,补充道,“若是……若能派遣部分陆家旧部前往督军或协同防守,军心士气,必然更盛,对蜀国亦是极大震慑。” 我缓缓坐回御案后的龙椅,指尖无意识地用力按压着突突跳动的眉心。连日来的思虑与突如其来的压力,让这具年幼的身体也感到了沉重的疲惫。 “嫣儿……”一直静静旁观的北堂少彦忍不住低声唤道,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心疼。他上前半步,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深知此刻自己不宜过多干涉。 “父皇,我没事。”我放下手,迎上他担忧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安心。眼下,不是显露脆弱的时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御案前短暂的寂静被陆安炀打破,他急声道:“不行!七叔他们那五万陆家军是最后的底牌,拱卫京畿,绝不能轻动!让我去!我熟悉边关,认得那些老兄弟,我去最合适!” 正当殿内气氛因兵力调派而略显凝滞时,一个清朗却沉稳的声音,伴随着略显匆忙的脚步声,自殿外清晰传来: “——我去。”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殿门处,一人身着半旧儒衫,风尘仆仆,却目光湛然,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正是许久未在朝堂露面的孙军师。 他的突然出现,犹如一颗石子投入紧绷的湖面,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让凝重的空气为之一荡。 孙军师步履沉稳地踏入勤政殿,儒衫下摆因快步而行微微拂动。令人意外的是,他并非孤身前来——惊鸿、孟婆、清风,乃至素来低调的唐瑞,皆紧随其后,鱼贯而入。这几人同时现身于这等军国枢要之地,本身就传递着某种不寻常的信号。 孙军师先是对着御案后的我微一颔首,随即径直走到焦躁的陆安炀身边,抬手重重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力道不轻,却带着长辈对晚辈的认可与抚慰:“好小子,急什么。” 短短几字,奇异地让陆安炀紧绷的神色稍缓。 我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迅速掠过,心中稍定,却无暇多问。注意力重新回到御案铺开的巨大地图上,我抽过一张素笺,执起朱笔,时而疾书,时而勾画。燕龙门、都江三关、容城、南境……一条条防线,一个个可能的方向,兵力调配,后勤补给,潜在的风险点……笔尖在纸上游走,思绪在脑海中急速碰撞推演。 然而,无论怎样假设,怎样排列组合,一个冰冷的现实始终横亘在前:大雍疆域虽广,精锐兵力却无法在瞬间凭空倍增。若要同时稳固东北对古汉、西南防蜀国、东南抵南幽的三条战线,现有的力量捉襟见肘,顾此失彼的风险极高。若三国当真默契联动,同时发难…… 笔尖蓦地一顿,一滴浓重的朱砂溅落在“雍”字之上,缓缓洇开,刺目如血。 一股罕见的、几乎要将人淹没的无力感,伴随着深切的自我怀疑,悄然袭上心头。难道……难道我殚精竭虑,步步为营,最终真的……守不住这祖宗基业,护不住这万千子民?父皇托付的江山,母后仍在南幽受苦,哥哥生死未卜,朝野内外多少双眼睛在看着……这千斤重担,此刻仿佛要压垮这六岁身躯的脊梁。 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每个人凝重或焦灼的脸,却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里的沉重压力。就在这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时刻—— “报——!” 一名小太监躬身急趋入殿,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急促与惊异,“启禀陛下,沙……沙国使臣突至宫门外,紧急求见!” “沙国使臣?” 我倏然抬头,指尖的朱笔轻轻搁下。 殿内所有人,无论是老成持重的丞相,还是沉肃的将军,抑或是刚刚进殿的孙军师等人,闻言俱是一愣,目光齐刷刷投向那跪地的小太监,随即又转向我,眼中充满了惊疑与警惕。 南幽大军压境的消息恐怕刚刚传出,沙国使臣便在此刻夤夜求见?这时间点,巧合得令人心惊。是福?是祸?是趁火打劫前的试探?还是……另有可能? 方才那瞬间的颓唐被强行压下,我坐直了身体,眸中光影明灭不定。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如同投入死水潭中的又一块巨石,让本就诡谲难测的局势,变得更加波谲云诡。 “宣。”我沉声开口,倒要看看,在这风雨欲来的关头,沙国究竟意欲何为。 刘公公领会了我的眼神,立刻示意殿中其余众人随他悄然退入相连的偏殿。偌大的勤政殿正殿,顷刻间只余我与父皇北堂少彦二人。烛火将我们的影子拉长,映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上,静待着那位不速之客。 沙国使臣哈桑在太监引领下快步走入。与往常使臣的恭谨不同,他脸上堆满了近乎热络的笑容,一双精明的眼睛迅速扫过殿内略显空荡的陈设,最后落在我身上,未等正式见礼,便开门见山地笑道: “陛下深夜仍在勤政,可是在为南幽大军压境之事烦忧?” 我端坐御案之后,神色平静地看着他,并未否认:“使臣消息灵通。” 这种事,本就瞒不住,也无须去瞒。 哈桑的笑容更深了些,带着商人般的算计与某种奇异的坦诚:“既然如此,陛下,我们何不……合作一把?” “合作?” 我眉梢微挑,语气平淡,“如何合作?” “哈哈,” 哈桑上前两步,声音压低,却足够清晰,“我沙国上下,对贵国的流火弹、玻璃工艺,可是向往已久。若是陛下愿意……” “玻璃的烧制技艺,朕可以给。” 我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清晰,不容置疑,“但流火弹,只售成品,不传制法。” 我目光直视他闪烁的眼,“况且,沙国地处西北,与大雍、南幽皆相隔遥远,你要这版图也是浪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哈桑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甚至带上几分欣赏的狡黠:“陛下所言极是,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中掠过一丝野心的光芒,“这世上,谁会嫌自己的国土太过辽阔呢?不是吗?” “那你不妨放马过来试试。” 我微微后靠,指尖在扶手上轻轻一点,声音不高,却带着金铁般的冷硬,“朕说过,即便以一敌四,我北堂嫣,也照样奉陪到底。” “哈哈哈哈!” 哈桑非但不恼,反而抚掌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好!痛快!我就欣赏陛下这般有魄力、有野心的君主!” “所以呢?” 我等他笑完,才缓缓问道,“使臣今夜前来,总不会只是为了告诉朕,你对朕的‘野心’表示欣赏?” 哈桑收敛了笑容,正色道:“自然不是。我此次紧急求见,是想亲口告知陛下:大雍与南幽之间的恩怨,我沙国,绝不插手,亦不掺和。” 他顿了顿,观察着我的反应,继续道,“但,若将来有一日,西南的蜀国……有所异动。届时,还望陛下能念及今日沙国置身事外的这份‘情谊’,或许……我们能有更多对话的空间。” 沙国与蜀国因边境水草、商路之争,摩擦已久,我自是知晓。但我未曾料到,沙国竟存了这般心思——他们不打算加入眼下这场看似对南幽有利的围攻,反而将目光投向了更远,甚至可能希望大雍与蜀国相争,他们好从中渔利,或至少解决与蜀国的宿怨。 这倒是一个……意外的变数。 我面上未露分毫心中震动,只平静地与他对视片刻,方缓缓道:“使臣的话,朕记下了。沙国的‘情谊’,与蜀国的动向,朕,都会看着。” 哈桑得到了他想要的回应,脸上的笑容再次变得圆滑而满意,躬身一礼:“既如此,外臣便不打扰陛下与太上皇商议国事了。告辞。” 他退得干脆利落,仿佛真的只是来递一句话。 殿门重新合拢,将沙国使臣带来的微妙气息隔绝在外。偏殿的门悄无声息地滑开,老丞相、孙军师等人重新步入,目光皆带着探询。 北堂少彦走到我身边,低声道:“沙国……这是想坐山观虎斗,甚至盼着蜀国卷入?” “或许不止。” 我望向殿外沉沉的夜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凉的杯壁。沙国的表态,虽未直接减轻眼前的压力,却无疑在复杂的四国棋局中,挪开了一枚可能的棋子,也埋下了一颗未来或许有用的种子。 局势,似乎从纯粹的“以一敌多”,开始出现了细微的、可供利用的裂隙。 众人重新聚拢至御案前,烛火将一张张肃穆的面容映照得格外清晰。殿内静得能听见灯花轻微的爆裂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等待着那份关乎国运的决断。 我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地图上几个关键点划过,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亮而果决: “舅舅,”我看向陆安炀,他的眼神立刻变得锐利如鹰,“你与黄泉,即刻动身,集结黄泉渡与阎罗殿所有可调用的精锐,秘密驰援容城。顾寒洲已先你们一步前往。容城有我母后在,不容有失。五十万守军对阵南幽六十万大军,加之流火弹固守,应当能支撑得住。更何况……”我略微停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朕在那边,还留有一支奇兵。南幽之患,朕判断问题不大。” “嫣儿,你放心!”陆安炀重重抱拳,毫不拖沓,转身便要与黄泉离开。 “唐瑞,孙军师。”我的目光转向他们二人。 “臣在。”两人齐声应道。 “你们二人,秘密‘护送’太后,即刻启程,前往都江一线。”我特意加重了“护送”二字,其中的深意不言自明,“太后身份特殊,乃是我们手中一张至关重要的底牌,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可显露,更不可有丝毫闪失。如何运用,何时运用,孙军师,你全权斟酌。” “臣明白。”孙军师神色凝重,深深一揖。唐瑞亦肃然领命。 “田恩瀚。” “臣在。”兵部尚书踏前一步。 “你率领新编练的二十万新军,紧随孙军师之后,开赴都江。记住,你们的首要任务是稳固防线,震慑蜀国,而非主动求战。”我顿了顿,“清风,以及流火弹的部分工匠,随你军同行,确保军械补给与特殊支援。” “臣领旨!”田恩瀚、清风与一旁待命的工匠首领同时躬身。 “苏大虎。” 镇北将军声如洪钟:“末将在!” “你统率最后二十万新军,火速北上,前往燕龙门,与百里华将军部会合。你们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扼守燕龙门,绝不能让古汉一兵一卒踏入我大雍疆土!”我的目光锐利如刀,“孟婆,及剩余流火弹工匠,随你军行动。燕龙门若破,则东北门户大开,后果不堪设想。朕,将此重任交予你。” “末将纵肝脑涂地,亦绝不负陛下所托!燕龙门在,末将在;燕龙门破,末将亡!”苏大虎单膝跪地,声音斩钉截铁。 一道道命令清晰落下,如同棋手将棋子精准地投向棋盘的关键点位。殿内气氛紧绷到了极致,却又因这明确的部署而隐隐生出一股破釜沉舟的锐气。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肩负着怎样的使命,前方等待着怎样的血火。 我没有说更多鼓舞的话,只是缓缓扫过每一张坚毅或凝重的面孔,最后沉声道:“诸君,大雍国运,亿万生灵,皆系于此行。朕,在雍都,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臣等(末将)遵旨!必不负陛下!” 众人齐声应诺,声震殿宇。随即,不再有丝毫耽搁,按照各自的指令,迅速而有序地退出了勤政殿,身影很快融入外面沉沉的夜色之中,奔赴各自的战场。 殿内重新空寂下来,只剩下我与北堂少彦,老丞相以及那跳跃的烛火,映照着地图上山川险要的轮廓。 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全面布局,就此拉开序幕。四面八方,皆是烽烟将起。 喜欢养父将我送给亲爹做新娘请大家收藏:()养父将我送给亲爹做新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8章 追风战死! 藏身于岩壁狭窄的裂缝中,卓烨岚已经一动不动地凝视了黑水城小半个时辰。起初只是隐约的异样感,如同水底泛起的浑浊,渐渐地,那异样变成了确信——今日城中那些僵硬游荡的灰白身影,数量明显少了。 不是零星的减少,是成建制般的空缺。几处惯常聚集药人的校场空地,此刻显得空荡;连城墙上游弋的哨位,似乎也稀疏了些。一种沉闷而有序的调动力,在这座死气沉沉的城池里无声涌动。 “季叔!”他压低嗓子,声音紧促,头也不回地朝洞穴深处唤道,“你快来!” 脚步声迅速靠近,带着戒备的轻响。季泽安高大的身躯灵巧地伏低,紧挨着卓烨岚趴在粗糙的岩沿下,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眯眼望去。城内的火把在渐深的暮色中摇曳,光影晃动间,确实能看到一队队模糊的身影在向某个方向汇聚、移动,秩序迥异于平日散漫的游荡。 “是在调动人马?”卓烨岚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化作气音,带着不确定的惊疑。 季泽安凝神看了片刻,浓眉拧紧:“像是……但又不太对劲。” 这种规模的集结,在黑水城极其罕见。药人素来分散控制,除非……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草叶被粗暴拨开的窸窣声,夹杂着一声闷哼。两人悚然一惊,急速回身,手已按上兵刃。 却见陆知行像拎小鸡崽般,将一个穿着南幽兵服、身形瘦小、嘴巴被布条死死勒住的男人掼在两人面前的空地上。那人满脸惊恐,四肢被草藤胡乱捆着,正徒劳地挣扎。 “知行?”卓烨岚愕然,迅速扫视周围,“你这是……” 陆知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瘫软的俘虏,言简意赅地吐出几个破碎的词:“抓的。舌头。” 季泽安打量了一下那吓得几乎失禁的南幽兵,蹲下身,扯掉他嘴里的布条,沉声问:“城里在搞什么鬼?说!” 那兵卒涕泪横流,牙关打颤,在陆知行冷漠的注视下,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出、出兵……是出兵……上头令……围、围城……” “围哪里的城?”卓烨岚心头一跳,急问。 “容……容城……打、打容城……” 兵卒说完,仿佛耗尽了所有勇气,瘫软下去。 “出兵?围城?容城?”季泽安揪着自己的头发,一脸茫然地看向陆知行,又看看卓烨岚,试图把这三个词连成一条清晰的线,“这都什么跟什么?说清楚点!谁打容城?为什么?” 陆知行只是沉默地站着,目光投向远处黑影幢幢的黑水城,那双总是略显空洞的眸子里,似乎也映入了跳动的火光与不祥的暗流。他带来的消息零碎如拼图,却足以让这狭小洞穴里的空气,骤然凝重如铁。 卓烨岚与季泽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骤然绷紧的警觉。黑水城的异常调动,突然的出兵目标……难道南幽终于按捺不住,要对大雍的东南门户容城,发动总攻? 那小兵被季泽安铁钳般的手拎着衣领,浑身抖如筛糠,脸色惨白如纸,牙齿磕碰的咯咯声在寂静的岩洞里格外清晰。他眼神涣散,几乎是被恐惧攫住了神魂,断断续续地吐出更骇人的消息: “是、是皇后娘娘……乌图幽若……亲自挂帅……六十万大军……还、还有五万药人先锋……今天一早……就把容城围死了……说要……要踏平大雍,报、报亡国之仇,还有……家恨……” “什么?!” 这短短几句话,如同冰水浇头,又似惊雷炸响在狭小的空间里。卓烨岚瞳孔骤缩,季泽安倒抽一口凉气,就连一直沉浸在蛊虫罐子旁、几乎与外界隔绝的师洛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猛然抬起头,手中一枚正待观察的虫卵“啪”地落在石台上。 容城被围!六十万大军!五万药人!乌图幽若亲征! 每一个词都重若千钧,砸得人心头发沉。这与他们原先预想的边境摩擦或试探性进攻完全不同,这是全面战争开启的信号,而且直指大雍东南最重要的门户! 卓烨岚最先从震惊中回神,眼中厉色一闪,猛地将那小兵又提起了几分,逼视着他惊恐的双眼,声音压得低而急迫:“黑水城里现在还剩多少人?说具体!” “两……两千……左右……药、药人……普通守军不多,都、都抽调走了……”小兵被勒得呼吸困难,断断续续地回答。 “那个女人!”卓烨岚紧接着追问,语气更加焦灼,“一直关在铁笼里的那个女人,还在不在黑水城?是不是也被带走了?” “在……在的!还、还在老地方……没动……”小兵忙不迭地确认,生怕回答慢了惹来杀身之祸。 他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 “咔嚓。” 一声轻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脆响。 是陆知行。他不知何时已无声地靠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出手如电,精准而冷酷地扭断了那小兵的脖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兵的眼睛骤然凸出,最后一丝惊愕凝固在脸上,随即身体软塌下去,再无声息。 岩洞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几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以及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倒在地上的闷响。陆知行松开手,漠然地甩了甩手腕,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尘埃。 情报已经到手,这个活口便成了多余的风险。干净利落,正是他一贯的风格。 但此刻,没人去计较他手段的狠绝。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席卷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容城告急,黑水城空虚,关押着关键人物的铁笼仍在……情报与危机构成了尖锐的矛盾,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成了悬在每个人心头的沉重问号。 师洛水缓缓站起身,指尖还沾着一点蛊虫的黏液,脸上惯常的慵懒与专注已被凝重取代。她望向洞外黑水城的方向,又看了看地上那小兵的尸体,最后目光落在卓烨岚和季泽安紧绷的脸上。 风雨欲来,而他们,正站在风暴边缘的暗礁之上。 季泽安盯着地上已然气绝的南幽兵卒,又抬眼望向岩洞外黑水城隐约的轮廓,那张惯常豪爽的脸上笼罩着一层罕见的、沉甸甸的愁云。他粗大的手指无意识地搓着,指节绷得发白。 一千对两千。 这个数字在他心中反复掂量。他们潜伏于此的人手,满打满算不过千余,皆是精锐,但对手是两千药人——那些不知疼痛、不畏生死、只知杀戮的怪物。硬碰硬,胜算渺茫,但若论起奇袭、速战、精准破坏……他们未必没有机会。尤其现在,黑水城内部空虚,主力尽出,正是防御最松懈、也是他们行动风险相对最低的时刻。 更重要的是……那个被关在铁笼里的女人,陆染溪。 季泽安的眉头锁得更紧。他想起离开雍都前,嫣儿那双沉静却隐含深忧的眼睛,想起陆安炀那汉子提起妹妹时几乎要裂眦的焦灼。陆染溪不仅仅是他的年少轻狂,她更是一个象征,一个可能被慕青玄用来钳制嫣儿、打击大雍军心士气的要害棋子。若是能将她救出……哪怕只是尝试,哪怕失败,至少能让嫣儿少了这层最大的顾忌,不必在应对南幽大军时,还时时刻刻被这把悬于母后头顶的利刃折磨得“束手束脚”。 这不仅仅是军事冒险,更是一场关乎人心、关乎战略主动的豪赌。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投向身侧的少年。卓烨岚紧抿着唇,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惊怒与听到容城被围消息后的沉重,但那双遗传自慕氏的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甚相符的锐利与决断火焰。 “赌不赌?”季泽安的声音干涩,打破了岩洞内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没有解释更多,但这三个字承载的重量,在场每个人都懂。是继续潜伏,静观其变,保存实力?还是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兵行险着,直捣黄龙,尝试拔掉黑水城这颗毒牙,并救出可能影响全局的关键人物?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卓烨岚身上。陆知行沉默如石,但握刀的手背青筋微凸;师洛水指尖不知何时捏住了一枚细若牛毛的银针,眼神闪烁不定。 卓烨岚迎着季泽安沉凝的视线,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次心跳都清晰可闻。岩缝外,黑水城的方向,隐约传来一声悠长而诡异的号角,像是某种集结的尾声,又像是为远方战事吹响的序曲。 终于,卓烨岚牙关一咬,从齿缝里迸出两个字,斩钉截铁,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 “赌了!” 两个字落地,如同投入静潭的巨石。季泽安眼中精光一闪,重重吐出一口浊气,那层愁云仿佛被这决断冲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出去的锐气。陆知行默默将刀柄握得更紧,师洛水指尖银光一闪而没,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计划无需多言。目标:黑水城深处,铁笼所在。行动:隐秘,迅疾,一击即中,远遁千里。 一场兵力悬殊、生死难料的突袭营救,就在这狭窄昏暗的岩洞中,由少年一声“赌了”,悍然定下。洞外,夜色如墨,黑水城宛如一头暂时蛰伏的巨兽,而他们,即将主动闯入这巨兽空虚却依旧危险的巢穴。 季泽安见卓烨岚下定决心,不再有丝毫犹豫。他魁梧的身躯在狭窄的岩洞中微微调整了一下方位,让所有人都能看清他在地上用匕首划出的简陋示意图——那是根据多日观察拼凑出的黑水城核心区域轮廓,几个关键点被着重标记。 “听着,硬拼是下下策,我们得用巧劲。”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战场老将特有的、令人信服的沉稳,“师洛水。” 被点名的师洛水抬起眼,指尖那枚银针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 “你的蛊,还有踏日的那支‘御尸骨笛’,是咱们这次能否减少伤亡的关键。”季泽安的目光锐利地盯住她,“你带两个身手最好的兄弟,作为先头斥候,摸到药人聚集区附近。优先尝试用蛊虫和骨笛,看能不能干扰,甚至暂时控制一部分药人。不需要多,只要制造一点混乱,或者让他们‘听不见’某些区域的动静,就是大功一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顿了顿,语气加重:“记住,安全第一。若能成,以骨笛长音为号;若事不可为,立刻撤回,绝不要强行尝试,打草惊蛇。你的本事珍贵,折在这里不划算。” 师洛水默默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专注,显然已在心中飞快推演各种可能。她从随身的兽皮囊中取出几个不同颜色的小陶罐。 踏日则是紧紧的握着手中的骨笛一言不发。 “如果蛊笛之法行不通,或者效果有限,”季泽安看向陆知行和卓烨岚,“我们就只能等,等到后半夜,人最困乏、警惕性最低的时候。知行,你带斥候组,提前清理掉沿途可能的暗哨和巡逻队,确保通路干净。烨岚,追风,你们跟我,带领主力,直扑关押地点。行动要快,救人第一,不必恋战,得手后立刻按预定路线撤离,放火制造混乱阻敌。” 他环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卓烨岚仍显稚嫩却紧绷的脸上:“都清楚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大的风险。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 岩洞内一片肃穆,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洞外隐约的风声。每个人都清楚自己肩上的任务,也明白那“赌了”二字背后,可能付出的代价。 “明白。”卓烨岚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 陆知行无声地颔首。 师洛水已将蛊罐收好。开始低声与季泽安指派的两人快速交代细节。 计划已定,剩下的便是等待与准备。夜色,将成为他们最好的掩护,而黎明的曙光到来之前,黑水城这座森然堡垒的内部,或将上演一场决定数人命运、甚至可能影响远方战局的无声惊雷。 夜幕如同一张浸透墨汁的厚重绒布,沉沉地覆盖了山峦与荒原。师洛水与踏日,领着十名精挑细选、最擅长潜行匿踪的好手,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滑下山脊,潜行至黑水城巍峨城门不远处的一片乱石堆后。 空气中弥漫着腐土与隐约的腥气。师洛水屏息凝神,从腰间和袖中取出数个颜色晦暗的瓶罐。她动作轻缓地拔开塞子,不见有何活物跃出,却有一股极淡的、混合着奇异草药与腥甜的气息散开。片刻,沙地上传来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沙沙”声,一些肉眼难辨的小黑点迅速没入黑暗,朝着城门方向弥漫开的、属于药人特有的那股沉闷浊气寻去。 这些蛊虫是她费尽心血培育,对“活死人”的气息异常敏感。然而,杯水车薪。她能感觉到放出的蛊虫如同滴入深潭的水滴,迅速被前方那庞大而浑浊的“气息池”吞没、稀释。蛊虫太少,而弥漫在城门口及附近的药人气息……太多。 时间在紧绷的寂静中流逝。终于,城门方向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骚动。几个游荡在最外围的药人,动作出现了不自然的迟滞,灰白的眼珠在眶内茫然转动。紧接着,如同连锁反应,约莫百十来个药人的行动轨迹开始紊乱,它们不再规律地徘徊,而是僵硬地转身,朝着黑水城内缓缓挪动。 就是现在! 踏日眼中精光爆射,毫不犹豫地将那截森白骨笛凑到唇边。没有预想中刺耳的尖啸,一股低沉、呜咽、仿佛直接从地底深处钻出、能勾动骨髓震颤的奇异音波,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这声音并不响亮,却极具穿透力,无视砖石,无视风声,直抵那些已被蛊虫暂时侵扰了颅内残存“指令”的药人。 “嗬……嗬……” 原本行动迟缓的药人,像是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喉咙里挤出非人的嗬嗬声,动作骤然变得狂暴!它们不再缓慢挪步,而是迈开僵硬却迅疾的步伐,朝着城内灯火稍亮、有守军活动迹象的地方扑去!刀剑出鞘的铿锵声、守军惊怒的呼喝声、以及……血肉被撕裂、骨骼被砸碎的闷响,瞬间打破了黑夜的死寂! 城门附近彻底乱了! 被骨笛强行驱动的药人,悍不畏死,力大无穷,它们本就刀剑难伤,此刻更无丝毫理智,见人就扑,逢人便杀。一名南幽守军惊恐地举刀砍在药人肩头,刀刃入肉不深,却发出如中败革的闷响,药人恍若未觉,反手一抓,五指如铁钩般抠进了守军的脸膛!惨叫声戛然而止。另一处,数名守军结阵,长枪攒刺,枪尖扎在药人胸膛,竟发出“叮叮”的金铁交鸣之声,难以寸进,药人顶着枪林,硬生生撞入阵中,手臂横扫,便是一片筋断骨折! 这根本不是战斗,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残忍的屠戮演练。药人不知疼痛,不畏生死,普通刀剑劈砍在它们身上,往往只能留下浅痕,除非斩断关节或头颅,否则根本无法阻止其行动。而它们的每一次攻击,都蕴含着可怕的力量,触之非死即残。 “杀——!” 厉喝声中,追风与陆知行如两道出鞘的利刃,率领着五百名埋伏已久的精锐,从侧翼猛然杀入这混乱的战场!他们的目标明确——不是与所有药人缠斗,而是趁乱扩大混乱,吸引更多守军注意力,为另一边的行动制造机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刀光剑影瞬间泼洒开来。精锐们显然更了解药人的弱点,招式狠辣刁钻,专攻脖颈、关节、眼窝等脆弱之处。然而,药人的数量与那令人绝望的防御力,依然让这场接战变得异常惨烈。一名战士怒吼着将钢刀狠狠劈入药人颈侧,刀锋卡在坚韧的筋肉与骨骼间,药人扭曲的手臂已如铁棍般砸向他的头颅;旁边,陆知行身影如鬼魅,短刀精准地掠过一名药人的膝弯,将其放倒,随即补刀切断颈骨,动作行云流水,但更多的药人已嘶吼着围拢上来…… 鲜血、断肢、怒吼、惨叫、金属撞击的刺耳噪音、骨骼碎裂的瘆人闷响……瞬间将黑水城门口化作了血肉磨盘。火光摇曳,映照出一张张或狰狞、或恐惧、或决绝的面孔,还有那些在厮杀中依然面无表情、只知毁灭的灰白身影。 就在这正面战场以生命为代价强行拖住大部分守军与药人之际,季泽安与卓烨岚,带着另外五百名身手最为高强灵活的好手,早已借着黑暗与喧嚣的掩护,如同壁虎游墙,从城墙防守最薄弱的死角悄然翻越,落地无声,朝着城内深处、那处他们早已探明的、关押陆染溪的森然院落,疾速潜行而去。 身后的喊杀与惨叫逐渐模糊,前方的黑暗却更加浓重,仿佛噬人的巨口。每一步,都踏在未知与极度危险之上。 就在季泽安背起虚弱不堪的陆染溪,与卓烨岚等人汇合,堪堪冲出那阴森囚牢的刹那,火把的光芒却映出了前方巷道中——更多蹒跚而来的灰白身影,以及闻讯包抄而来的南幽守军冰冷的刀锋。 他们被堵死了。 后方是刚刚杀出的血路,前方是更多的药人与士兵,两侧是高耸的、滑不留手的石墙。狭窄的巷道仿佛成了天然的墓穴,将他们牢牢困在其中。 “结阵!护住染溪!”季泽安目眦欲裂,将陆染溪交给两名心腹,自己与卓烨岚挺身上前,试图撕开一道缺口。刀剑与药人坚韧的躯体碰撞,火星四溅,却难以迅速击杀。药人不知疲倦地涌上,守军的冷箭不时从阴影中刁钻射出,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 包围圈在缩小,空气里弥漫着血腥与绝望。 “嗬——!” 一直留在外围高点策应的踏日见此情形,眼眶几乎瞪裂。他再次举起那已染上自己唇边血迹的骨笛,不顾一切地催动残余内力,更尖锐、更凄厉的音波强行灌入那些药人空洞的脑海! 一部分药人动作再次紊乱,开始攻击身边的守军,短暂地减轻了压力。但踏日的脸色已如金纸,额角青筋暴起如蚯蚓,鲜血从他口鼻、甚至耳朵里细细淌出。骨笛的御使之法本就需要深厚内力与特殊血脉支撑,他早已超负荷运转,此刻每多吹一息,都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本源。 “踏日!停下!” 季泽安瞥见高处同伴那摇摇欲坠的身影,嘶声怒吼。 踏日却恍若未闻,或者说,他已无法听闻。视野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如风箱般粗重的喘息和心脏濒临爆裂的轰鸣。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就在这时,一支流矢不知从何处射来,击中了巷中一支倾倒在地的火把。燃烧的松油猛地溅开,恰好落在墙角一处不起眼的、缓慢渗出的粘稠黑色液体上—— “轰——!” 那黑色液体(黑水)竟如烈油般瞬间被点燃!幽绿掺杂着暗红的火焰猛地窜起,并沿着地面那些蜿蜒的黑色痕迹急速蔓延!火势快得超乎想象,且这黑水燃烧的火焰极其诡异,温度极高,带着刺鼻的毒烟,粘附力极强,一旦沾身便难以扑灭。 突如其来的大火让交战双方都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濒临崩溃的踏日,被这火光一照,浑浊的眼中却陡然亮起一抹疯狂而决绝的光芒!一个念头如同最后的闪电劈开他混沌的意识。 他猛地吸进最后一口灼热腥甜的空气,用尽毕生功力,将骨笛吹出一道前所未有、几乎能撕裂灵魂的终极尖啸! 这啸声不再试图精细控制,而是充满了混乱、狂暴与……同归于尽的召唤! 距离他最近、受笛音影响最深的数十名药人,齐齐发出嘶哑的咆哮,完全无视了身边的活人,转身,迈着僵硬而迅猛的步伐,朝着火势最猛烈的中心区域——那片已化成一片幽绿火海的黑水汇集处——冲了过去! 它们冲进了烈焰! 高温瞬间引燃了它们身上浸透的尸油与腐朽的衣物,一个个顷刻间变成了移动的火人!但它们仿佛感受不到痛苦(或许确实没有),依旧执着地朝着火焰深处,朝着踏日笛音指引的“最终归宿”蹒跚前行。 “踏日!你要干什么!回来!!” 季泽安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肝胆俱裂般的吼声却被淹没在火焰燃烧的噼啪爆响与药人焚烧的可怕声响中。 踏日站在火海边缘的一处断墙上,最后看了一眼深陷重围的同伴,看了一眼被护在中央、面色苍白的陆染溪。他染血的脸上竟露出一丝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如释重负的笑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笛声戛然而止。 他手中的骨笛出现裂纹,随即化为齑粉。 而他整个人,也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支撑,向着下方那片吞噬药人的幽绿火海,直直栽落!他要以自己为最后的诱饵,将更多药人引入这绝地,为同伴烧出一条生路! “不——!!!” 就在这千钧一发、令人绝望窒息的瞬间! 一道比火光更快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又如同撕裂夜幕的流星,从侧面的屋顶以决绝的姿态暴射而出! 是追风! 他一直游离在战场外围狙杀放冷箭的守军,此刻却出现在了最不可能、也最危险的位置! 他在半空中精准地接住了力竭坠落的踏日,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一起朝着火海坠落。但追风在最后一刻,腰腹猛然发力,用尽全身力气,将昏迷的踏日朝着季泽安他们所在、火势稍弱的缺口方向,狠狠抛了出去! “接住他——!” 追风只来得及发出这一声短促的嘶吼。 他自己的身躯,却因这反作用力,加速坠入了下方那翻滚咆哮的幽绿火海之中! “追风——!!!” 卓烨岚的尖叫声变了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他们看到踏日如同断线的风筝被抛回,被季泽安跃起接住。 他们更看到,追风那熟悉的身影,瞬间被粘稠恶毒的火焰吞噬。幽绿的火舌舔舐而上,眨眼间便将他裹成了一个剧烈燃烧的火团。他甚至没有发出一声惨叫,或许是没有机会,或许是不愿让同伴听见。 只有那团在火海中依然挺立了一瞬、随即缓缓倒下的炽烈人形,成为了烙在所有幸存者视网膜上、永世无法磨灭的惨烈烙印。 火势因为黑水和更多燃烧的药人而越发猛烈,毒烟弥漫,反而暂时阻隔了后续的追兵。可是,没有人感到庆幸。 季泽安抱着昏迷垂死的踏日,卓烨岚扶着浑身颤抖、泪流满面的陆染溪,所有幸存者都呆呆地望着那片吞噬了追风的火海。 没有奇迹。没有再次跃出的身影。 只有火焰无情地燃烧着,发出如同恶魔咀嚼般的噼啪声,将一位同伴的存在,连同他最后的牺牲与呐喊,一起化为了灰烬与升腾的黑烟。 绝望,如同这夜晚最深重的寒意,攥紧了每个人的心脏。悲壮,则像那火焰灼出的伤口,痛彻骨髓,却喊不出声音。 他们救出了人,却永远失去了一位兄弟。而前路,依然笼罩在未知的硝烟与血色之中。这胜利的代价,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季泽安用撕扯下的衣袍布条,将神志恍惚、时而低泣时而沉默的陆染溪牢牢缚在自己宽阔的背上,每一道缠绕都紧得几乎勒进皮肉,仿佛要将她与自己的生命捆绑在一起。师洛水抿着唇,脸上毫无血色,一言不发地架起气息奄奄、昏迷不醒的踏日,将他一条胳膊搭在自己瘦削的肩上,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一把淬了剧毒的短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卓烨岚站在仅存的数十名同伴之前,稚嫩的脸庞被烟尘与血污涂抹,唯有一双眼睛赤红如血,死死盯着前方火光照耀下、依旧试图围拢过来的零星药人与惊魂未定的守军。追风坠入火海前那奋力一抛的身影,那声短促的“接住他”,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平日的追风总是安静地跟在队伍末尾,习惯性地低着头,说话声音轻柔,偶尔被调侃还会微微脸红,像个容易害羞的影子。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看似腼腆羞涩的人,在最后关头,却爆发出那样惊天动地的勇气与决绝,用自己鲜活的生命,换回了踏日一线生机,也为他们挣得了这片刻的喘息。 一股混杂着无尽悲痛、暴烈怒意与彻骨寒意的情绪,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奔突冲撞,几乎要将他撕裂。 “杀——” 他喉间挤出一个沙哑破碎、却浸满血腥味的音节,猛地举起手中卷刃的钢刀,指向敌人,声音陡然拔高,化作泣血般的嘶吼:“为追风报仇——!!!” “杀——!!!” 残存的所有人,无论受伤轻重,同时发出了压抑到极致后的爆裂怒吼。这吼声里没有胜利的激昂,只有失去至亲同伴后的无尽悲怆与同归于尽的疯狂。每个人的脸上都混合着黑灰、血污和纵横的泪水,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而凄厉。 季泽安背着陆染溪,挥刀冲在最前。他不敢去想身后同伴又倒下了几个,不敢去听那些熟悉的惨叫声。他脑海中反复回荡的,是临行前,嫣儿抓着他的衣袖,仰着小脸,异常认真地叮嘱:“父亲,记住,什么都没有人命重要。任务……任务没完成没关系,下次还可以找机会。但是人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可是现在……追风没了。 那个总是默默准备好干粮、悄悄帮大家磨好刀、会在值夜时把最暖和的位置让给别人的年轻人,没了。烧得连一点灰烬都找不回来。 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痛悔与自责,如同冰冷的铁箍,紧紧缠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般的疼痛。他该如何回去面对嫣儿?该如何向嫣儿说起追风的牺牲?说“我们救出了陆染溪,但追风永远留在了黑水城的火海里”?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是不是自己太冲动了?是不是计划还不够周详?如果探查得更仔细一些,如果撤退路线设计得更稳妥一些,如果……是不是就不会死那么多人?那五百名随他们杀入城中的好儿郎,如今还剩多少?踏日生死未卜,追风尸骨无存…… 每一个“如果”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来回切割。 然而,当他的目光掠过背上陆染溪散乱发丝下苍白脆弱的脸颊,感受到她细微的颤抖;当他看到身旁卓烨岚那双被仇恨与痛苦点燃、却依然死死向前不肯退缩的眼睛;当他想起黑水城中那两千具被烈火吞噬或即将被他们摧毁的药人,可能在未来战场上少吞噬成千上万大雍将士的生命…… 一股更深沉、更无奈、却也更加坚定的力量,从绝望的废墟中挣扎着升起。 他不悔。 哪怕重来一次,哪怕明知会有如此惨重的牺牲,他依然会选择赌这一把。 用五百条命,换黑水城两千药人化为灰烬,值。 救出陆染溪,斩断慕青玄可能用来钳制嫣儿、打击大雍的最恶毒枷锁之一,让嫣儿能在应对南幽大军时少一份撕心裂肺的顾忌,更值! 战争本就是最残酷的算数,是用一部分牺牲,去换取另一部分更重要的存续。这个道理他懂,嫣儿也懂。只是当牺牲的名单上,写下了自己视若子侄的名字时,这份“值”与“不值”的秤,便重得让人无法喘息,痛得让人肝肠寸断。 “冲出去——!” 季泽安将所有翻腾的情绪死死压入眼底最深处,只剩下野兽般的凶悍与决绝,怒吼着劈开挡在身前的一名药人,朝着他们来时探定的、唯一可能还有生机的撤退缺口,亡命冲去。 身后,是熊熊燃烧、埋葬了同伴的黑水城;前方,是血色弥漫、不知还有多少艰险的归途。眼泪混着血汗淌下,但脚步,未曾有半分迟疑。 喜欢养父将我送给亲爹做新娘请大家收藏:()养父将我送给亲爹做新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6章 安王被囚,死局被破! 北堂少彦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瘫倒在地的安王,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带着震颤:“北堂弘!当年国师预言,皇后所出双生子必将祸乱国祚,先帝不得已,才将你交由定国公抚养!先皇临终之前,是朕!是朕跪在龙榻之前苦苦哀求,先皇才准你恢复皇子身份!父皇为何赐你封号为‘安’?就是望你安分守己,谨守本分,莫生妄念!可你呢?!” 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霍然起身,雷霆之怒席卷整个金銮殿:“你都做了些什么?!私设产业,敛财害命!伪造文书,私吞生铁!如今更是在你府邸之外掘出密道,藏匿兵甲!你……你太让朕失望了!” 就在这怒火几乎要将安王吞噬之际,一个沉稳却带着无形压力的声音响起,如同冰水泼入沸鼎: “陛下,且慢。” 一直沉默旁观的定国公终于踏出了班列。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锐光一闪而过。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这头老狐狸,终究是按捺不住了。 北堂少彦强压怒火,冷声问道:“定国公还有何话要说?” 定国公并未直接回应皇帝,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我,嘴角甚至牵起一丝看似慈和,实则冰冷的笑意:“老臣有几个疑问,想请教公主殿下。” “哦?”我迎着他的目光,小手在袖中微微握紧,面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甚至故意用上了带着几分童稚的称呼,“定国公爷爷想问嫣儿什么呀?” 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心打磨过的匕首:“公主方才断言,容城金矿之侧,必有大型伴生铁矿。此言关系重大,不知公主……可有真凭实据?” 我心中冷笑,果然由此发难。我眨了眨眼,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声音清脆地回答道:“证据嘛……目前确实没有。一来,容城路途遥远,核查需要时间,眼下还来不及派人前去证实。这二来嘛……” 我话锋一转,目光瞥向失魂落魄的安王,语气带着几分无辜的控诉:“安王叔父一直不让百官监察司的人进入容城地界进行调查。没有陛下旨意和安王手令,我们的人根本进不去呀。定国公爷爷若是不信,可以亲自问问安王叔父,看看嫣儿有没有说谎。” 定国公闻言,视线如鹰隼般扫向安王。安王在北堂少彦冰冷的注视和定国公迫人的目光下,颓然地点了点头,承认了我所说的是事实。 这一下,阻挠调查、意图掩盖的嫌疑,便结结实实地扣回到了安王自己头上。 我心中早已料定,安王与定国公绝不会轻易让我的人踏入容城半步。且不论那伴生铁矿是真是假,单是“药人”与“药王谷”的存在,就足以让整个容城变成一个见不得光、经不起任何细查的泥潭! 面对定国公那看似关切实则刁钻的追问,我脸上依旧挂着属于孩童的、略带困惑的表情,语气却渐渐转向了另一个更为尖锐的方向: “定国公爷爷,容城嘛,嫣儿确实是没去过。但是呢……” 我故意拖长了尾音,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群臣,最后重新落回定国公脸上,“有一个人,他刚从那里回来,还差点把命丢在那儿。” 我微微歪着头,仿佛在诉说一件令人费解的趣事,声音清脆地回荡在大殿中:“说来也是奇怪得很呢。就在前夜,这守卫森严的皇宫里,竟然混进了刺客。您说这些笨贼可笑不可笑?” 我摊开小手,做出一个不解的姿态:“他们行刺,不去刺杀我父皇这一国之君,也不来刺杀我这个刚被册封的固国固伦公主,偏偏……跑去刺杀重伤未愈、刚从容城被救回来的卓烨岚,小卓大人。” 我上前一步,目光紧紧锁住定国公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语气里的天真褪去,带上了一丝冰冷的探究: “他前脚才从龙潭虎穴般的容城脱身,后脚就险些在皇宫丧命。定国公爷爷,您见多识广,不如您来告诉嫣儿,这些刺客……为什么非要置他于死地?这幕后的主使,又究竟想借着这场刺杀,掩盖住容城的什么秘密呢?” 这一连串的问话,如同无形的钩索,直指核心。我将卓烨岚遇刺与容城之谜紧紧联系在一起,将“灭口”的嫌疑,毫不留情地引向了那个不愿让容城曝光于众的幕后黑手。 殿内陷入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凝固,所有目光在我与定国公之间来回梭巡,无声的硝烟在金銮殿上弥漫。 “既然定国公爷爷心存疑虑,”我声音清亮地打破沉默,“不如,我们直接问问亲身去过容城的小卓大人,他在那里……究竟遭遇了什么?” 不等定国公开口反驳或阻拦,北堂少彦立刻领会了我的意图,当即沉声下令:“宣,卓烨岚觐见!” 命令层层传下。不多时,两名禁军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个身影,缓缓步入大殿。正是卓烨岚。他脸色苍白如纸,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尤其是手臂和胸腹处,隐约还能看见渗出的血迹。他的一条腿似乎也使不上力,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每移动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额头上因强忍痛楚而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挣扎着想按照规矩行跪拜大礼,北堂少彦已抢先开口,语气带着难得的温和与关切:“爱卿伤势沉重,不必多礼。” “微臣……谢陛下,谢公主。”卓烨岚的声音虚弱,却依旧保持着臣子的本分。 我看向他,语气放缓,带着引导的意味:“小卓大人,定国公爷爷很想知道,你此次容城之行,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会落得如此重伤归来?” 卓烨岚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积蓄力量,也像是在平复再度回忆那段经历所带来的心悸。他抬起眼,目光扫过御座上的皇帝,扫过我,最后与定国公那深沉的目光有一瞬的交汇,随即开始叙述,声音不大,却因大殿的寂静而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微臣奉密令前往容城,查探失踪人口的线索。谁知……刚入容城地界,尚未展开调查,便遭人暗算迷晕。”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似在压下翻涌的情绪,“醒来时,已身处一个阴暗潮湿的山洞。那里……除了微臣,还有……”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有行为举止已不似常人与狼群共同生活、不通人言的一对孩子。” 朝堂上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那少年他……浑浑噩噩,但每隔一日,便会独自下山。微臣起初不明所以,后来才从那小女孩零碎的话语中得知……” 卓烨岚闭了闭眼,脸上浮现出痛苦与不忍,“他是下山,以自身鲜血,去为那小女孩换取赖以活命的食物!” 我看着卓烨岚在两名禁军的搀扶下,艰难却依旧保持着风骨。 此子,确实玲珑心窍,聪慧过人。他全程言辞谨慎,只字未提他此行容城的真正使命是探寻我母亲陆染溪的下落,更没有将药王谷与母亲可能存在的关联泄露分毫。他将一切控诉都牢牢锁定在安王与容城本身的罪责上,完美地避开了所有可能打草惊蛇、危及母亲安危的敏感信息。 与这样的聪明人共事,省心,更放心。 这聪明人,我确实……很喜欢。 “以血换食?!” 有大臣失声惊呼,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愤怒。 卓烨岚重重地点了点头,继续道,语气愈发沉痛:“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后来,一伙身份不明、训练有素的人找到山洞,意图将我们全部擒拿。他们说要抓我们去练什么药人?” 他描述起那场遭遇战,声音因后怕而微微发颤:“那些人,不,那些怪物!身躯坚硬如铁,刀剑劈砍上去,竟只能留下白痕!力大无穷,不知疼痛,不惧生死……我们拼死抵抗,若非……若非慕白国师恰好途经,出手相救,恐怕早已……”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份劫后余生的恐惧与那“药人”带来的恐怖压迫感,已通过他苍白的脸色、微颤的声音和沉重的叙述,清晰地传递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朝堂之上,再次陷入一片死寂。然而这次的寂静,与先前权力博弈的紧张截然不同,那是一种被超出想象的残酷与恐怖真相所震慑后的、毛骨悚然的死寂。 卓烨岚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众人的心头。容城,不再是地图上一个简单的名字,而是化为了一个吞噬生命、制造怪物、充满血腥与罪恶的人间炼狱! “药人?什么是药人?” 有消息不甚灵通的官员压低声音,茫然询问身旁的同僚。 “你没听见方才小卓大人的描述吗?” 旁边的人声音带着惊悸,“就是那些刀枪不入、不惧生死的怪物!” “不惧生死?力大无穷?” 另一名官员喃喃自语,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脸色骤然煞白,“倘若……倘若这等怪物被集结起来,打造成一支不死的军队,那……那会如何?” 这个假设如同惊雷,在众人心头炸响。 “安王私藏如此多的战刀,又可能与这等怪物牵扯不清……他,他这是……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一位老臣颤巍巍地指着安王,痛心疾首地喝道。 听着朝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恐惧与愤怒的情绪在不断蔓延、发酵,我心下却是另一番光景,几乎要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我原本的计划,不过是借密道与卓烨岚的证词,坐实安王部分罪责,将他困在京城,使其无法返回容城老巢,为我后续探查药王谷创造时机。 谁能想到!莫子琪他们几个私下里,竟还做了这许多我尚且不知的事情!天香楼云裳,至尊赌坊的私账、坐实私吞生铁、拐卖人口、残害性命……这一桩桩,一件件,安王这简直是自掘坟墓! 此刻再回想,莫子琪前番主动前往天香楼,哪里是真的去寻欢作乐?分明是前去策反云裳,寻找扳倒安王的铁证!还有黄泉、邢无邪他们的连夜审讯,默契配合…… 得此良臣干将,洞察先机,同心协力,我陆霏嫣,何其有幸! 这一环紧扣一环,证据链完整清晰,民意汹汹,帝心震怒。如今这局面,安王北堂弘的罪名已是铁证如山,谋逆之心昭然若揭,几乎成了必死之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微微抬眼,目光越过瘫软如泥的安王,落向那始终面色阴沉、屹立不动的定国公。 棋局已至终盘,杀招尽出。现在,我倒要看看,你这只老谋深算的狐狸,还能有什么通天的手段,来破此……死局! “陛下!安王罪证确凿,必须严惩,以正国法!”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率先出列,声音激愤。 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瞬间激起层层涟漪。紧接着,更多大臣纷纷出列,跪伏在地,声音汇聚成一片请命的浪潮: “安王其心可诛,私藏兵甲,勾结妖邪,意图不轨!陛下,此风不可长,万万不可心慈手软啊!” “请陛下明正典刑,以安天下!” 我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安王与定国公身上。就在这千夫所指之际,我清晰地看到,定国公的头颅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点动了一下。 仿佛接到了某种指令,原本还残存着一丝挣扎的安王北堂弘,眼中最后的光彩彻底熄灭,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彻底瘫软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面如死灰。 “安王,”北堂少彦威严的声音响起,带着帝王的最终审判意味,此刻,该由他来完成这最后的收网,“事到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满朝文武共见,你……还有何话可说?” 安王抬起头,脸上是彻底的绝望与认命,他扯动嘴角,发出干涩沙哑的声音: “罪臣……无话可说。罪臣……认罪。天香楼是微臣的产业不假,但那些人命案子,微臣不知,都是手下人操作的,微臣却有失察之罪。生铁亦是罪臣贪污的,我无话可说。不过什么药人,什么药王谷微臣真的不知道。” “好一个‘不知’!” 北堂少彦怒极反笑,声震殿宇,“安王北堂弘,谋逆之心昭然若揭,罪大恶极!朕判你——斩立决!即刻抄没安王府,一应家产充入国库!收回封地。” “慢着。” 就在禁军即将上前拿人之际,定国公那沉稳依旧的声音,再次不合时宜地响起。他缓步出列,气定神闲,仿佛刚才判定的是与他毫不相干之人。 我心头一紧,面上却维持着平静:“定国公爷爷,到了这个地步,您还有什么话,要为您这位外甥辩白吗?” 定国公并未看我,他的目光直直投向御座上的北堂少彦,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陛下,可还记得……当年臣随同先皇,于乱世之中披荆斩棘,浴血奋战,方才平定这万里江山。先皇念臣微末之功,特赐下免死金牌一枚,允诺可免臣及楚氏一门一次死罪。却不知……陛下,还认不认先皇这道恩典?” 卧槽! 我心里猛地爆出一句粗口,饶是设想万千,也没料到这老狐狸还藏着这么一手!此刻若非身处这庄严肃穆的金銮殿,我几乎要控制不住破口大骂。这简直是要耍无赖! 北堂少彦的脸色也是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沉默了片刻,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确……有此事。父皇当年,是曾赐你楚家一面免死金牌。怎么?”他目光如刀,刺向定国公,“定国公今日,是要用这先皇恩典,来保你这意图谋逆的外甥,一条活路吗?” 定国公迎着皇帝冰冷的目光,坦然躬身,吐出一个字: “是。” “好,好,好!”北堂少彦连道三声好,每一声都比前一声更冷,更沉,怒极之下,嘴角反而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老国公为了保下这个外甥,还真是舍得下血本!既然您连先皇钦赐的免死金牌都请出来了,用父皇的恩典来压朕……”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声音从齿缝里挤出: “朕——无话可说!”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百官队列一侧,厉声喝道:“百官监察司,黄泉何在?” 黄泉应声出列,玄色官袍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臣在!” “朕命你,即刻持朕手谕,点齐人马,前往容城!” 北堂少彦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与未能手刃叛逆的憋闷,“彻查容城上下所有事务!税赋、矿脉、人口、乃至一草一木!凡有作奸犯科、勾结谋逆者,无论涉及何人,准你先斩后奏!” 他顿了顿,厌恶地瞥了一眼瘫在地上的安王,最终宣判: “安王北堂弘,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日起,褫夺所有封号,贬为庶人!收回封地容城赐予公主,查抄安王府一切家产,充入国库!将其终身幽禁于安王府旧址,非死不得出!退朝!” 说完,北堂少彦再也无法忍受这憋屈的局面,猛地一拂龙袍衣袖,带着冲天怒气,转身大步离去,留下满殿神色各异的文武百官。 随着刘公公一声“退朝——”,众臣开始陆续神色复杂地散去,目光却仍不时瞟向大殿中央。 只见定国公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下衣袍,缓步走到依旧瘫软在地、目光呆滞的北堂弘身边。他缓缓蹲下身,这个动作由他做来,依旧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掌控感。 他凑到北堂墨耳边,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了几句。 离得稍近的人,只能看到北堂弘原本死灰般的瞳孔猛地一缩,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随即又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更加萎顿下去,只是那呆滞的眼神深处,似乎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混合着恐惧、绝望与一丝诡异期盼的光芒。 定国公说完,面无表情地站起身,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没有再看北堂弘一眼,便随着散去的人流,从容地走出了金銮殿。 喜欢养父将我送给亲爹做新娘请大家收藏:()养父将我送给亲爹做新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6章 安王被囚,死局被破! 北堂少彦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瘫倒在地的安王,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带着震颤:“北堂弘!当年国师预言,皇后所出双生子必将祸乱国祚,先帝不得已,才将你交由定国公抚养!先皇临终之前,是朕!是朕跪在龙榻之前苦苦哀求,先皇才准你恢复皇子身份!父皇为何赐你封号为‘安’?就是望你安分守己,谨守本分,莫生妄念!可你呢?!” 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霍然起身,雷霆之怒席卷整个金銮殿:“你都做了些什么?!私设产业,敛财害命!伪造文书,私吞生铁!如今更是在你府邸之外掘出密道,藏匿兵甲!你……你太让朕失望了!” 就在这怒火几乎要将安王吞噬之际,一个沉稳却带着无形压力的声音响起,如同冰水泼入沸鼎: “陛下,且慢。” 一直沉默旁观的定国公终于踏出了班列。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锐光一闪而过。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这头老狐狸,终究是按捺不住了。 北堂少彦强压怒火,冷声问道:“定国公还有何话要说?” 定国公并未直接回应皇帝,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我,嘴角甚至牵起一丝看似慈和,实则冰冷的笑意:“老臣有几个疑问,想请教公主殿下。” “哦?”我迎着他的目光,小手在袖中微微握紧,面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甚至故意用上了带着几分童稚的称呼,“定国公爷爷想问嫣儿什么呀?” 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心打磨过的匕首:“公主方才断言,容城金矿之侧,必有大型伴生铁矿。此言关系重大,不知公主……可有真凭实据?” 我心中冷笑,果然由此发难。我眨了眨眼,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声音清脆地回答道:“证据嘛……目前确实没有。一来,容城路途遥远,核查需要时间,眼下还来不及派人前去证实。这二来嘛……” 我话锋一转,目光瞥向失魂落魄的安王,语气带着几分无辜的控诉:“安王叔父一直不让百官监察司的人进入容城地界进行调查。没有陛下旨意和安王手令,我们的人根本进不去呀。定国公爷爷若是不信,可以亲自问问安王叔父,看看嫣儿有没有说谎。” 定国公闻言,视线如鹰隼般扫向安王。安王在北堂少彦冰冷的注视和定国公迫人的目光下,颓然地点了点头,承认了我所说的是事实。 这一下,阻挠调查、意图掩盖的嫌疑,便结结实实地扣回到了安王自己头上。 我心中早已料定,安王与定国公绝不会轻易让我的人踏入容城半步。且不论那伴生铁矿是真是假,单是“药人”与“药王谷”的存在,就足以让整个容城变成一个见不得光、经不起任何细查的泥潭! 面对定国公那看似关切实则刁钻的追问,我脸上依旧挂着属于孩童的、略带困惑的表情,语气却渐渐转向了另一个更为尖锐的方向: “定国公爷爷,容城嘛,嫣儿确实是没去过。但是呢……” 我故意拖长了尾音,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群臣,最后重新落回定国公脸上,“有一个人,他刚从那里回来,还差点把命丢在那儿。” 我微微歪着头,仿佛在诉说一件令人费解的趣事,声音清脆地回荡在大殿中:“说来也是奇怪得很呢。就在前夜,这守卫森严的皇宫里,竟然混进了刺客。您说这些笨贼可笑不可笑?” 我摊开小手,做出一个不解的姿态:“他们行刺,不去刺杀我父皇这一国之君,也不来刺杀我这个刚被册封的固国固伦公主,偏偏……跑去刺杀重伤未愈、刚从容城被救回来的卓烨岚,小卓大人。” 我上前一步,目光紧紧锁住定国公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语气里的天真褪去,带上了一丝冰冷的探究: “他前脚才从龙潭虎穴般的容城脱身,后脚就险些在皇宫丧命。定国公爷爷,您见多识广,不如您来告诉嫣儿,这些刺客……为什么非要置他于死地?这幕后的主使,又究竟想借着这场刺杀,掩盖住容城的什么秘密呢?” 这一连串的问话,如同无形的钩索,直指核心。我将卓烨岚遇刺与容城之谜紧紧联系在一起,将“灭口”的嫌疑,毫不留情地引向了那个不愿让容城曝光于众的幕后黑手。 殿内陷入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凝固,所有目光在我与定国公之间来回梭巡,无声的硝烟在金銮殿上弥漫。 “既然定国公爷爷心存疑虑,”我声音清亮地打破沉默,“不如,我们直接问问亲身去过容城的小卓大人,他在那里……究竟遭遇了什么?” 不等定国公开口反驳或阻拦,北堂少彦立刻领会了我的意图,当即沉声下令:“宣,卓烨岚觐见!” 命令层层传下。不多时,两名禁军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个身影,缓缓步入大殿。正是卓烨岚。他脸色苍白如纸,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尤其是手臂和胸腹处,隐约还能看见渗出的血迹。他的一条腿似乎也使不上力,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每移动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额头上因强忍痛楚而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挣扎着想按照规矩行跪拜大礼,北堂少彦已抢先开口,语气带着难得的温和与关切:“爱卿伤势沉重,不必多礼。” “微臣……谢陛下,谢公主。”卓烨岚的声音虚弱,却依旧保持着臣子的本分。 我看向他,语气放缓,带着引导的意味:“小卓大人,定国公爷爷很想知道,你此次容城之行,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会落得如此重伤归来?” 卓烨岚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积蓄力量,也像是在平复再度回忆那段经历所带来的心悸。他抬起眼,目光扫过御座上的皇帝,扫过我,最后与定国公那深沉的目光有一瞬的交汇,随即开始叙述,声音不大,却因大殿的寂静而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微臣奉密令前往容城,查探失踪人口的线索。谁知……刚入容城地界,尚未展开调查,便遭人暗算迷晕。”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似在压下翻涌的情绪,“醒来时,已身处一个阴暗潮湿的山洞。那里……除了微臣,还有……”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有行为举止已不似常人与狼群共同生活、不通人言的一对孩子。” 朝堂上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那少年他……浑浑噩噩,但每隔一日,便会独自下山。微臣起初不明所以,后来才从那小女孩零碎的话语中得知……” 卓烨岚闭了闭眼,脸上浮现出痛苦与不忍,“他是下山,以自身鲜血,去为那小女孩换取赖以活命的食物!” 我看着卓烨岚在两名禁军的搀扶下,艰难却依旧保持着风骨。 此子,确实玲珑心窍,聪慧过人。他全程言辞谨慎,只字未提他此行容城的真正使命是探寻我母亲陆染溪的下落,更没有将药王谷与母亲可能存在的关联泄露分毫。他将一切控诉都牢牢锁定在安王与容城本身的罪责上,完美地避开了所有可能打草惊蛇、危及母亲安危的敏感信息。 与这样的聪明人共事,省心,更放心。 这聪明人,我确实……很喜欢。 “以血换食?!” 有大臣失声惊呼,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愤怒。 卓烨岚重重地点了点头,继续道,语气愈发沉痛:“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后来,一伙身份不明、训练有素的人找到山洞,意图将我们全部擒拿。他们说要抓我们去练什么药人?” 他描述起那场遭遇战,声音因后怕而微微发颤:“那些人,不,那些怪物!身躯坚硬如铁,刀剑劈砍上去,竟只能留下白痕!力大无穷,不知疼痛,不惧生死……我们拼死抵抗,若非……若非慕白国师恰好途经,出手相救,恐怕早已……”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份劫后余生的恐惧与那“药人”带来的恐怖压迫感,已通过他苍白的脸色、微颤的声音和沉重的叙述,清晰地传递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朝堂之上,再次陷入一片死寂。然而这次的寂静,与先前权力博弈的紧张截然不同,那是一种被超出想象的残酷与恐怖真相所震慑后的、毛骨悚然的死寂。 卓烨岚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众人的心头。容城,不再是地图上一个简单的名字,而是化为了一个吞噬生命、制造怪物、充满血腥与罪恶的人间炼狱! “药人?什么是药人?” 有消息不甚灵通的官员压低声音,茫然询问身旁的同僚。 “你没听见方才小卓大人的描述吗?” 旁边的人声音带着惊悸,“就是那些刀枪不入、不惧生死的怪物!” “不惧生死?力大无穷?” 另一名官员喃喃自语,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脸色骤然煞白,“倘若……倘若这等怪物被集结起来,打造成一支不死的军队,那……那会如何?” 这个假设如同惊雷,在众人心头炸响。 “安王私藏如此多的战刀,又可能与这等怪物牵扯不清……他,他这是……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一位老臣颤巍巍地指着安王,痛心疾首地喝道。 听着朝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恐惧与愤怒的情绪在不断蔓延、发酵,我心下却是另一番光景,几乎要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我原本的计划,不过是借密道与卓烨岚的证词,坐实安王部分罪责,将他困在京城,使其无法返回容城老巢,为我后续探查药王谷创造时机。 谁能想到!莫子琪他们几个私下里,竟还做了这许多我尚且不知的事情!天香楼云裳,至尊赌坊的私账、坐实私吞生铁、拐卖人口、残害性命……这一桩桩,一件件,安王这简直是自掘坟墓! 此刻再回想,莫子琪前番主动前往天香楼,哪里是真的去寻欢作乐?分明是前去策反云裳,寻找扳倒安王的铁证!还有黄泉、邢无邪他们的连夜审讯,默契配合…… 得此良臣干将,洞察先机,同心协力,我陆霏嫣,何其有幸! 这一环紧扣一环,证据链完整清晰,民意汹汹,帝心震怒。如今这局面,安王北堂弘的罪名已是铁证如山,谋逆之心昭然若揭,几乎成了必死之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微微抬眼,目光越过瘫软如泥的安王,落向那始终面色阴沉、屹立不动的定国公。 棋局已至终盘,杀招尽出。现在,我倒要看看,你这只老谋深算的狐狸,还能有什么通天的手段,来破此……死局! “陛下!安王罪证确凿,必须严惩,以正国法!”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率先出列,声音激愤。 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瞬间激起层层涟漪。紧接着,更多大臣纷纷出列,跪伏在地,声音汇聚成一片请命的浪潮: “安王其心可诛,私藏兵甲,勾结妖邪,意图不轨!陛下,此风不可长,万万不可心慈手软啊!” “请陛下明正典刑,以安天下!” 我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安王与定国公身上。就在这千夫所指之际,我清晰地看到,定国公的头颅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点动了一下。 仿佛接到了某种指令,原本还残存着一丝挣扎的安王北堂弘,眼中最后的光彩彻底熄灭,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彻底瘫软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面如死灰。 “安王,”北堂少彦威严的声音响起,带着帝王的最终审判意味,此刻,该由他来完成这最后的收网,“事到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满朝文武共见,你……还有何话可说?” 安王抬起头,脸上是彻底的绝望与认命,他扯动嘴角,发出干涩沙哑的声音: “罪臣……无话可说。罪臣……认罪。天香楼是微臣的产业不假,但那些人命案子,微臣不知,都是手下人操作的,微臣却有失察之罪。生铁亦是罪臣贪污的,我无话可说。不过什么药人,什么药王谷微臣真的不知道。” “好一个‘不知’!” 北堂少彦怒极反笑,声震殿宇,“安王北堂弘,谋逆之心昭然若揭,罪大恶极!朕判你——斩立决!即刻抄没安王府,一应家产充入国库!收回封地。” “慢着。” 就在禁军即将上前拿人之际,定国公那沉稳依旧的声音,再次不合时宜地响起。他缓步出列,气定神闲,仿佛刚才判定的是与他毫不相干之人。 我心头一紧,面上却维持着平静:“定国公爷爷,到了这个地步,您还有什么话,要为您这位外甥辩白吗?” 定国公并未看我,他的目光直直投向御座上的北堂少彦,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陛下,可还记得……当年臣随同先皇,于乱世之中披荆斩棘,浴血奋战,方才平定这万里江山。先皇念臣微末之功,特赐下免死金牌一枚,允诺可免臣及楚氏一门一次死罪。却不知……陛下,还认不认先皇这道恩典?” 卧槽! 我心里猛地爆出一句粗口,饶是设想万千,也没料到这老狐狸还藏着这么一手!此刻若非身处这庄严肃穆的金銮殿,我几乎要控制不住破口大骂。这简直是要耍无赖! 北堂少彦的脸色也是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沉默了片刻,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确……有此事。父皇当年,是曾赐你楚家一面免死金牌。怎么?”他目光如刀,刺向定国公,“定国公今日,是要用这先皇恩典,来保你这意图谋逆的外甥,一条活路吗?” 定国公迎着皇帝冰冷的目光,坦然躬身,吐出一个字: “是。” “好,好,好!”北堂少彦连道三声好,每一声都比前一声更冷,更沉,怒极之下,嘴角反而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老国公为了保下这个外甥,还真是舍得下血本!既然您连先皇钦赐的免死金牌都请出来了,用父皇的恩典来压朕……”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声音从齿缝里挤出: “朕——无话可说!”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百官队列一侧,厉声喝道:“百官监察司,黄泉何在?” 黄泉应声出列,玄色官袍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臣在!” “朕命你,即刻持朕手谕,点齐人马,前往容城!” 北堂少彦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与未能手刃叛逆的憋闷,“彻查容城上下所有事务!税赋、矿脉、人口、乃至一草一木!凡有作奸犯科、勾结谋逆者,无论涉及何人,准你先斩后奏!” 他顿了顿,厌恶地瞥了一眼瘫在地上的安王,最终宣判: “安王北堂弘,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日起,褫夺所有封号,贬为庶人!收回封地容城赐予公主,查抄安王府一切家产,充入国库!将其终身幽禁于安王府旧址,非死不得出!退朝!” 说完,北堂少彦再也无法忍受这憋屈的局面,猛地一拂龙袍衣袖,带着冲天怒气,转身大步离去,留下满殿神色各异的文武百官。 随着刘公公一声“退朝——”,众臣开始陆续神色复杂地散去,目光却仍不时瞟向大殿中央。 只见定国公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下衣袍,缓步走到依旧瘫软在地、目光呆滞的北堂弘身边。他缓缓蹲下身,这个动作由他做来,依旧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掌控感。 他凑到北堂墨耳边,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了几句。 离得稍近的人,只能看到北堂弘原本死灰般的瞳孔猛地一缩,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随即又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更加萎顿下去,只是那呆滞的眼神深处,似乎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混合着恐惧、绝望与一丝诡异期盼的光芒。 定国公说完,面无表情地站起身,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没有再看北堂弘一眼,便随着散去的人流,从容地走出了金銮殿。 喜欢养父将我送给亲爹做新娘请大家收藏:()养父将我送给亲爹做新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6章 彻底疯了的慕青玄! 密室深埋于地底,不见天日,唯有墙壁上几盏长明灯跳跃着幽绿如鬼火般的光焰,将四壁映照得影影绰绰,更添阴森。空气凝滞,弥漫着陈年尘土、冷冽石气,以及一股若有若无、甜腻到令人作呕的奇异花香——那是从某种以鲜血与怨气浇灌的妖植身上散发出的、象征死亡与执念的“彼岸”气息。 密室中央,赫然陈列着两口透明的水晶棺椁。棺椁质地纯净无瑕,却因内里承载之物与长明灯光的映照,流淌着令人心悸的诡异光华。 左边一口棺内,静静躺着一个须发皆白、满面深刻皱纹的老者。他双目紧闭,面容枯槁如同风干的树皮,被秘密囚禁于此的慕白。他胸口处,竟有极其微弱、间隔漫长的起伏,昭示着这具看似毫无生机的躯体内,尚存一缕游丝般的生命。只是那生命,被某种阴毒的手段强行吊住,不生不死,如同被封存在琥珀中的虫豸,承受着永恒的禁锢与煎熬。 右边一口棺内,景象却截然不同。躺着一名女子,身着雪白无瑕的广袖长裙,裙摆铺陈如云。她容颜极美,肌肤莹润似上好的羊脂玉,黛眉如远山,琼鼻樱唇,即便在沉睡中,也透着一股惊心动魄的宁静之美。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光洁额间那一抹殷红——并非朱砂,而是一朵栩栩如生、颜色妖艳欲滴的彼岸花印记,仿佛有生命般在幽光下微微流转。若细看其眉眼轮廓,竟与远在大雍皇宫的北堂嫣有五六分神似,只是更添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空灵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睡的悲悯。 此刻,慕青玄正立于这两口水晶棺之间。她已褪去了白日那身象征洁净神圣的大祭司白袍,只着一件单薄的深紫色内衫,长发披散,有几缕黏在因激动而汗湿的额角。她不再是那个智珠在握、神情冰冷的谋士,而更像一个被逼到绝境、理智彻底崩断的疯子。 幽绿的火光在她癫狂的瞳孔中跳跃、扭曲。她猛地转身,面向左边棺中的慕白,双手“砰”地一声重重拍在水晶棺盖上,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回响,震得棺内那具苍老身躯似乎都微微颤动了一下。 “为什么——!” 她嘶声咆哮,声音在密闭的石室里反复撞击、回荡,震耳欲聋,充满了无边无际的痛苦、怨恨与不解,“为什么你们每一个人……都要背叛我!为什么?!” 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慕白毫无反应的脸,仿佛要透过那层水晶,将压抑了数世轮回的愤怒与委屈尽数倾泻出来。 “慕白!慕白!” 她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肺里呕出的血块,“为了你……为了这个女人!” 她猛地指向右边棺中沉睡的女子,手指因用力而颤抖,“我陪着你……几世轮回!像条最下贱的狗一样跟着你!忍受着轮回之苦,记忆破碎又重聚的痛苦!我放弃了一切,尊严、道义、甚至我自己……我只想留在你身边,只想你能看我一眼!”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几乎破音:“可是你呢?!你连一个眼神……一个最施舍的眼神都不肯给我!你的眼里,心里,永远只有她!只有这个早就该死的女人!凭什么?!我为你付出了所有!我比她更早遇见你!我比她更懂你!我甚至为了你……变成了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凭什么她就值得你几世追寻,生死相随?!而我……就只能在你身后,像个影子,像个笑话?!” 泪水混杂着扭曲的恨意,从她猩红的眼眶中滚滚而下,划过她因极致情绪而狰狞的脸庞。她用力捶打着水晶棺盖,发出“咚咚”的闷响,指关节很快渗出血丝。 猛地,她又转向虚空,仿佛那里站着另一个让她恨入骨髓的身影。 “还有你!我的好师傅!”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嘶吼,语气充满了刻毒的讥讽与不甘,“明明都是一样的徒弟!你传授他无上医道,赠他药王谷至宝‘百草经’,连你毕生钻研的、关于起死回生的禁忌药理笔记也只留给他!而我呢?我得到的永远只是最基础的药方,最繁重的杂务,还有你那双永远带着审视和淡淡失望的眼睛!凭什么?!我的天赋哪里比他差?我的努力哪里比他少?!就因为他是你故人之子?就因为他生来就该拥有一切?!我不服!我永远不服!” 最后,她的矛头指向了今日刚刚与她决裂的盟友。 “乌图幽若……连你……连你也背叛我……”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却更显森寒,带着一种被至亲捅刀般的剧痛与不可思议,“说好的……一起复国,一起向那些夺走我们一切的人复仇……我们说好的啊!可是现在呢?你竟然被那可笑的、虚伪的情爱迷了眼!你竟然为了一个利用你的异国皇帝,对我横加阻拦!你忘了无忧国的血海深仇了吗?!你忘了我们这些年是怎么如履薄冰、双手沾满血腥才走到今天的吗?!” 她踉跄着后退两步,背靠在水晶棺上,仰头望着密室低矮的、布满阴影的穹顶,发出野兽受伤般嗬嗬的悲鸣与狂笑,泪水却流得更凶。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背叛……全都是背叛……慕白为了她背叛我的追随,师傅为了他背叛我的付出,现在连幽若……也要为了那可笑的怜悯背叛我们的盟约……哈哈哈哈……好,好得很!” 笑声戛然而止。慕青玄缓缓低下头,重新看向两口水晶棺。她脸上的泪痕未干,表情却已彻底冻结,只剩下一种毁天灭地的、令人骨髓发寒的疯狂与决绝。幽绿的灯光在他眼中凝聚成两点鬼火,再无丝毫人性温度。 “既然你们都背叛我……既然这世间再无我容身之处,再无值得我守护之物……” 她轻声呢喃,声音低柔得可怕,仿佛情人间最后的絮语,“那就不要逼我……” 她缓缓直起身,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满室的黑暗与冰冷。一字一句,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从齿缝间缓缓碾出,带着玉石俱焚的滔天恨意: “我要毁了这一切……” “毁了这背叛我的药王谷传承,毁了这庇护北堂氏的大雍江山,毁了那碍眼的南幽皇室,毁了你们所在乎的、所珍视的一切……” “既然我得不到我想要的,既然我注定要在地狱里沉沦……” 她的嘴角咧开一个无比狰狞、无比畅快、也无比绝望的笑容,目光最后定格在右边棺中那与北堂嫣神似的女子脸上,仿佛透过她,看到了那个他同样恨之入骨的少女帝王。 “那就让所有人……所有的一切……都来给我陪葬吧!” 癫狂的宣言在密室里久久回荡,与那甜腻的彼岸花香、幽绿的火光、以及水晶棺中沉睡的两人(一人一尸?)一起,构成了一幅彻底滑向深渊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画面。最后的理智之弦,已然崩断。毁灭的序曲,在无人知晓的黑暗地底,悄然奏响。 时间在焦灼与蓄力中又滑过两日。师洛水几乎将自己彻底锁在那间布满药材与蛊虫的静室里,不眠不休。眼底熬出了淡青的阴影,神情却异常明亮专注,仿佛所有的疲惫都被一种近乎亢奋的探究欲所取代。无数次观察陆知行身体对各类蛊虫的反应,比对古籍中零星的、关于操纵行尸与阴毒之气的记载,结合她自身对生机与死气的深刻理解……终于,在一个烛火即将燃尽的凌晨,她对着密密麻麻的记录与一只在特殊药液中缓缓变色的蛊虫,长长舒了一口气。 “找到了……”她低语,声音沙哑却带着破开迷雾的笃定,“虽非绝对克制,但以此为引,或可炼制出反向干扰、甚至短暂‘夺取’控制权的‘反制蛊’。”她立刻投入新一轮的闭门研制,与时间赛跑,与那未知的数万药人潜在的危险赛跑。 就在师洛水埋首于蛊虫与药液之间时,风云山庄位于徐州的秘密据点外,迎来了两位满身风尘的访客。 追风与踏日牵着马匹,踏着边城特有的、混杂着沙土与晨霜的小径走来。两人皆是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外罩挡风的斗篷,帽檐压得很低,但露出的下半张脸和周身散发的气息,依旧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长途奔波的痕迹。嘴唇因干燥而微微起皮,眼中虽有锐利精光,却也布满了细密的红血丝。他们的到来无声无息,却立刻惊动了据点外围的暗哨。 很快,两人被引至内院书房。季泽安早已闻讯等候在此,他几乎是在听到脚步声的瞬间就从书案后站了起来,脸上混杂着期待与无法掩饰的急切。 “见过季老爷。” 追风与踏日同时抱拳行礼,动作干脆利落,即使疲惫,身姿依旧挺拔如松。 “不必多礼!” 季泽安急步上前,目光灼灼地在两人脸上扫过,“可是嫣儿……陛下那边有了新的计划?” “是。” 追风点头,言简意赅。他抬眼看向季泽安,沉声问道:“季老爷,大小姐前次密信,是否附有一枚残缺的金属片?” “有!在此!” 季泽安毫不迟疑,立刻从腰间贴身内袋里取出那枚他一直随身携带、反复摩挲却始终不明其意的金属片,递了过去。 追风双手接过,指尖在那冰冷古怪的纹路上划过,眼神微凝。他将其小心收好,继续禀报:“根据‘谛听’(暗阁情报网络)近日多方刺探与旧档比对传来的最新消息,这金属片上的纹路,与史籍中零星记载的无忧国传国玉玺边缘的‘噬月狼纹’高度吻合。推测,此物应是无忧国玉玺崩落后的一角残片。”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季泽安,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大小姐据此推断,既然此残片出现在北堂离囚禁无忧国王的密室,那么完整的玉玺,极有可能并未随国灭而毁,而是流落在外。而最有可能持有它的人……” “乌图幽若。” 季泽安脱口而出,眼中闪过明悟。 “正是。” 追风颔首,“大小姐需要我设法秘密见到乌图幽若。这枚残片,或许就是叩开她心防、让她不得不与我对话的‘敲门砖’。” 季泽安眉头紧锁,既为女儿心思之缜密感到震动,又为其中的风险而忧心:“可那乌图幽若如今是南幽皇后,身边戒备森严,且与慕青玄关系匪浅,如何能确保安全见到她?她又岂会轻易相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便是计划的关键。” 追风神色不变,继续道,“大小姐说,若我凭借此残片,能设法让乌图幽若同意秘密会面,那么见面后,我便直接告诉她——她父亲的遗骸,如今在我们手中。” 季泽安呼吸一窒。“若她对此毫不在意,不为所动呢?” 季泽安追问,心思急速转动。 “那便是第二计。” 追风的语气依旧平稳,却透出一股冰冷的算计,“让我们的人,算准时机,‘自导自演’一场被打劫的戏。” “打劫?” 季泽安一怔,随即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许多念头,“打劫什么?为何要算准时间?” 追风抬眼,目光与季泽安对上,缓缓吐出几个字:“四国朝贺,万邦来使齐聚京畿之际。” 他略作停顿,让季泽安消化这个时间点的重要性,然后才继续道:“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我风云山庄旗下,一支规模不小、押运着紧要物资(比如盐铁,或贡品级绸缎)的商队,在距离京都不远、却又属于三不管或临近南幽势力影响边缘的地带,突然遭遇‘悍匪’袭击,货物被劫,护卫‘死伤惨重’……” 追风没有将话完全说透,但其中的暗示已如出鞘的利刃,寒光凛冽。 季泽安倒吸一口凉气,背脊瞬间窜上一股寒意,但紧接着,一股豁然开朗的震撼与叹服涌上心头!他猛地后退半步,抬手扶住桌沿,眼中光芒急剧闪烁。 他终于彻底明白了! 为何女儿只说一个“等”字。她等的,不仅是四国朝贺这个人流复杂、便于行事的大背景,更是要主动创造一个“事件”——一个足够严重、足够震动朝野、足以让大雍有“充分理由”加强边境管控、甚至进行“有限度的跨境追索或调查”,而又不至于直接引发全面战争的“事件”! 风云山庄的商队被劫,货物(尤其是盐、铁等敏感物资)丢失,人员“死伤”,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具分量的案子。发生在四国朝贺期间,更是对朝廷威信和京都安全的严重挑衅。大雍新帝完全可以借此为由,一面“震怒”下令严查,一面“合情合理”地调派精锐(比如暗阁,或者以追查凶手、索回物资为名的特殊队伍),深入边境乃至南幽境内进行“调查”。 而这支“调查”队伍,真正的目标,自然不会是虚无缥缈的“悍匪”,而是黑水城,是陆染溪,是那数万药人的巢穴!他们可以借着官方行动的掩护,暗中执行营救与探查任务。同时,这个“事件”本身,也会吸引南幽国内,尤其是乌图幽若和可能与之有隙的南幽皇帝南宫淮瑾的注意力,或许能制造出更多的空隙与可乘之机。 进,可暗度陈仓;退,有官方借口。动静结合,虚实相生。 “步步为营……算无遗策……” 季泽安喃喃重复着,声音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骄傲,有心惊,更有一种看到女儿在如此凶险棋局中展现出惊人魄力与智慧的震撼,“她真是……将人心、时势、规则……全都算计进去了!” 他抬头,看向风尘仆仆却眼神坚定的追风与踏日,心中那块压了多日的巨石,似乎因为看到了清晰的前路,而稍微松动了一丝。 “那么,你们需要我这边如何配合?” 季泽安沉声问道,已然进入了协同作战的状态。 计划的车轮,开始缓缓转动。而远在京都的北堂嫣,正凝视着棋盘,等待着第一枚落子的回音。 喜欢养父将我送给亲爹做新娘请大家收藏:()养父将我送给亲爹做新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