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洗白日常[快穿]》 1、世1(一) [宿主绑定中……] [绑定成功,正在身体融合……] [10%-30%-50%-55%……] [警告!警告!有不明数据强行破入防御网……] [滴——————] 试验舱内,一阵尖锐刺耳的叫嚣声几乎穿透长栖的大脑,让本处于沉睡状态下的他皱起眉峰,俊美的脸庞因此多了一丝生气。 不过几秒后,一切归于平静,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 …… 滴答滴答—— 耳边似乎有屋外帘雨的声音,还有木柴噼啪烧断的稀碎声,长栖缓缓睁开眼睛,入目及处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宿主你好,欢迎绑定渣攻洗白系统,第一个世界剧情即将发送,请宿主做好准备。] [稍等] 屋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长栖微动了动侧耳,顺方向看过去,只见木门吱嘎带着酸掉牙的响声,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来。 “早饭好了。” 来人声音有些低沉,样貌看不清晰,做事却意外地爽快,先是几大步把手中碗放到房间的桌子上,再转头去开柜门拿衣物,然后折身送到长栖枕头边,随后又收拾好床边板凳的杂物,捧到怀里一堆大步走出去。 “中午吃焖烧兔肉。” “哦。”长栖不动声色应道,默默目送对方离开,随后才打量屋子。 透过屋外可怜兮兮的一点亮光他见到了坑洼不平的泥地,四周木头泥砖做出来的墙壁,以及老旧的木板凳和木桌子,不过最重要的是他从放置在桌面上的碗中闻到了糠粉的味道。 那是他们家养的小猪才吃的东西。 再联想到刚才进来的男人似乎留着长头发,大概能猜测这个世界背景应该是架空古代。 没想到第一个随机世界就是贫穷的古代,长栖无奈一笑。 [系统,传剧情。] [好的,宿主,正在传送剧情,10%-30%-50%……] 长栖隐隐觉得这进度条播报声有些耳熟,但没等他细想,就听系统提示[剧情传送完毕,请查收。] 一阵晕眩感袭来,长栖忍不住闭上眼睛,等全部剧情接收完之后,脸色陡然变黑。 先前听了一嘴渣攻洗白系统他还没察觉出来什么,以为和之前绑定的系统差不了太多,没想到人设剧情大相径庭,他变成了一个人渣,并且还是个要洗白的人渣。 原主名为常戚,原著以原主辛苦读书十多载最终高中探花迎娶公主为主线。乍一看似乎没什么问题,可实际上,完全就是某点男主后宫文。 原主科举这一路上充满了各色美人,以公主为正宫,知县女儿、皇商双儿、甚至魔教圣女都收为侧室,更别说一些露水情缘,例如村长的女儿、恩师的双儿、借宿的寡居少妇等等等等…… 天知道原主一个普普通通、长相也不是很好看、还特别好吃懒做的人怎么会得到这些女子双儿的青睐,难道就因为是个读书人?真要是因为这样,那他做的某些事情真是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在原主还没正式开启种马收后宫之前,其实是有一门从小定下的娃娃亲。古代农民几乎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大兴村,猎户是一个非常吃香的营生手段,原主定下的这家就是当时日子过得不错的猎户程家。 猎户程父不是大兴村人,当年落脚这里,与程母相识成亲很快生下一个双儿,名为程幼。因为日子过得不错,在村里面也算是个名人。 然而当时常家父母日子难过,他们把目标瞄准程父,常父死皮赖脸跟着程父进山上山,顺便捞些好处,程父心善,一来二去相对熟悉一些。 在一次进山打猎,常父不听劝阻莽撞冲入大虫的洞外惊醒了里面的大虫,程父为救他拼尽全力打死了大虫却受了重伤,走到山脚下便不治身亡。 程母听闻噩耗伏在程父尸体上哭天抢地,一旁还站着不足两岁的小双儿,闻讯赶来的村民们见此于心不忍,纷纷打抱不平,常父为堵住悠悠众口,当场定下娃娃亲,并且表示会全力照顾好他们孤儿寡母。 转瞬十四年后,原主已经是个童生,今年参加乡试。而这些都是程母的功劳,她深知自家双儿身份低下,所以卯足了劲儿让原主深欠他们家的,这样原主哪怕是为了感激,也会善待程幼。 其实这样想也无可厚非,但是程母显然低估了原主一家狼心狗肺的程度。 程父去世后,程母靠着娘家接济以及一手漂亮的刺绣拉扯大程幼,却也因此害了眼睛,再加上程幼长大后越发像英武的程父,一边是思念成疾一边是担忧自家双儿长得太过汉子怕原主嫌弃,每日郁郁寡欢。 好不容易等到给程幼定日子的时候,村里突然传出原主要娶村长侄女的消息,程母气得发抖跑去质问,常父母和村长当然不可能承认,就在一来二去讨要说法中,活生生被气死了。 这事闹得村里人尽皆知,原主父母没办法只好定下程幼,双方交了信物,却没定下成亲日子,对外只说母亲刚死双儿就成亲对程幼名声不好,实际上他们有自己的小算盘。 程家只剩下程幼独自一人,又因为从小将原主当做夫君几年间送了不少猎物过来,常父母意思是先吊着对方,等找到一家好亲事再甩了对方,理由也是现成的,程幼先克父后克母,怕娶进家门他们都会被克死。 这还不算,原主更绝,他从小就对比汉子还汉子的程幼无感,只是因为心机深沉不曾在面上表露。听得父母意思后,他便动了心思,虽说不喜欢对方但人可是自己的,所以就开始哄骗程幼。 程幼起初当然是不肯同意,但是架不住原主软磨硬泡,又因为长相原因不曾跟村里人交谈过,对这方面事情一知半解,于是就被原主一句有了孩子就可以早点嫁过来的话说服了。 之后便是每隔几日原主便夜宿程家,两个月后,程幼果然有了孩子,但是此时原主已经尝过鲜不想要了,说实话又怕逼急了他将这事公布出去,影响读书人的名声,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以身涉险引诱程幼一同去采摘治疗常母心痛的草药,在山里埋伏五六人乘其不备打致流产。 这五六人便是原主找好的下一家亲事,县城富商林家的下人。 等这些人都走了,原主便就趁程幼虚弱无力之际将其推下断坡,以绝后患。 在原主庞大的后宫中程幼的存在连一点零丁星火都算不上,顶多就是在原主收美人时他会提前想到要做好措施,以防万一造出个人来。 可以说程幼一生无辜又凄惨,就是因为很倒霉遇到原主一家便落得身死异处、野兽食尸的下场。 长栖心中同情又怜惜,同时觉得这个剧情很有意思,不似之前那种单纯的打怪升级套路,让他有兴趣继续玩下去。 这般想着,肚子里传来哀嚎,长栖微愣了一下,干脆掀开被子下床。在脑内搜索了下原主穿衣的过程,也像模像样的捣鼓起来,将头发随意一扎,踩着布鞋去看桌上的早饭。 果然是糠粉。 长栖端起来尝了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原主的影响,味道感觉还可以。他一边喝,一边想着现在所处的时间段。 然后一口水差点呛住。 现在程幼已经怀孕两个月了,也就是说,原主已经密谋要害他了,就在今天下午! 长期脸色大变,赶紧放下碗跑出去,不想迎面就和要走进来的程幼打个照面,看清样貌后他一时愣住。 这,长得太像那个谁了吧。 除了眉心正中暗淡无光的双儿红痣,简直就是年龄缩小十几岁的他。 一样的英眉,一样的单眼皮丹凤眼,一样的淡色薄唇,不笑时整张脸写满了厌世两字,笑时……不好意思,还真没见过。 长栖一时恍惚。“你……” “怎么了?”程幼疑惑地看向他,随即发现什么微微皱眉,“鞋子没穿好怎么就出来了?”说着就要蹲下。 长栖下意识去扶,“别,小心孩子。”说完他莫名脸热一瞬,对着这张脸说出这样的话…… 程幼也微微耳红,轻轻让开他的手,小声道:“没什么……孩子还小。” “哦,哦。”长栖眨巴两下眼睛,看着对方弯腰为自己穿鞋,粗大的手掌抚摸自己白嫩的脚腕,温出一阵热气来。 有些痒,还有些不自在。 长栖干咳一声,“我刚才发现起晚了,所以急了点。”也算是能解释他急匆匆出来的原因,“中午我就不在这里吃了,我待会儿要回去……呃,温书。” “好,锅里有炖好的骨头汤,你带……”程幼话没说完就被一道尖细的孩童音打断,伴随着敲门声,“二哥,二哥!不好了,娘突然晕过去了!你快过去看看啊!” 长栖一惊,这是原主之前与林家人约定好的暗号,他们这么快就准备好了? 这么想着,他动作快过脑子先一步冲出去,然后火速反关大门,面上淡定嘴里惊慌。“什么,我娘晕了!快快,赶紧回去!程幼,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得对方回话,拉着小孩就往南边跑,直到跑了将近一百米才停下。 “二哥,二哥你干什么……呼,呼,跑这么快?”小男孩上气不接下气喘,脸都变得粉红粉红的。 长栖也缓一缓呼吸,敷衍道:“这不是为了表现逼真一点。”他看一眼原主的双儿弟弟江芽,想到原剧情中对程幼做出某些坏事就不喜,皱着眉:“倒是你,我不是说我会自己回去吗?” “你说早上回来,这都快中午了,林家人都到了你还不回来,娘就让我来催你。” 说着,常芽一脸讨好凑过来,“二哥,林家给了好多好东西,你看你有这么多,分一点给我呗?我想买胭脂,素哥儿前几天得了一个在我面前炫耀了好久,你给我买一个更贵更好看的好不好?” 原主很是疼爱常芽这个双儿弟弟,要什么给什么,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颜控。 常芽是这个世界上标准审美的双儿长相,虽然生在农家常常举止粗俗,但不妨碍他长得好看,嘴巴轻轻一撅撒起娇来,没几下就能让原主连连答应,在往后原主收后宫时还成了那些上赶着的女人讨好的对象。 但是现在,长栖冷笑一声,甩掉黏在胳膊上的手,淡淡道:“我不会和林小姐成亲。” “什么?!”常芽一双杏眼睁得圆溜溜的:“二哥你疯啦?娘东西都收下了,送的芬园糕点都快被常莲吃完了。”就因为常莲是女儿,他是双儿,他可一点都没得到。 “谁让你们动的?”长栖脸色冷下来,真是紧赶慢赶没有赶上,“你们谁吃的到时候就谁来赔。” “啊?”常芽呆了呆,再回过神来时,长栖已经走很远了,“二哥你开玩笑的吧?二哥,二哥!二哥你等等我!” 常芽找到记忆中的江家,一掌推门进去,院子里正坐着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孩儿,头梳着过时的发髻,嘴里正美滋滋吃着。 长栖冷下脸,“常莲,放东西放下。” 常莲瞥了一眼长栖,装模作样细嚼慢咽。“娘给我的。二哥,你这么凶干什么,你该感谢我让你认识到林家小姐,不然哪有今天的好事。再说了,等以后你们俩成了亲,你还不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还会跟我计较这个?” 慢几步的常芽也跑进来,先是嫉妒地挖一眼常莲,随即也劝道:“就是啊,二哥,你都是要娶林家小姐的人了,就给我买个胭脂吧。” 长栖看着这一个两个都自说自话给气笑了,正要开骂,只听“啪”一声,身后传来碗碎声音。 三人齐齐回头,程幼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外,脚边洒了一地炖得喷香的猪肉骨头汤。 长栖:“……” 程幼惨白着一张脸不可置信问:“你要和别人成亲?” 长栖:“…………” 此时此刻,他感受到来自本世界深深的恶意。《 》 2、世1(二) “没有!” 长栖立即否认,“我怎么可能除掉你和别人成亲?” 常莲和常芽:“……” 你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长栖恨不得扇自己一大嘴巴子,这张破嘴。 “我的意思是说,除了你我谁都不娶!”长栖忙上前一步,见程幼抗拒的退后半步,眼眶发红,忙哄道:“你不相信我吗?我说过下个月我们就要成亲了。” 原主为了骗程幼的信任可是煞费苦心,程幼的武力强,曾他亲眼看见程幼十三岁那年徒手打死两只野猪,浩浩荡荡下山。那一整个月家里都飘着肉香,但原主每每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所以,为了让程幼信以为真,他还真的找媒婆算了日子,找人去下了聘礼。 相比较程家这些年送来的东西,原主所谓的“聘礼”实在太寒酸,但他知道程幼对这方面不懂,好哄,果然程幼见了很高兴,把珍藏几年的皮褥子都送了出去。 长栖握紧程幼粗糙的手,轻声说:“你送我的皮褥子还在我床下面藏着呢,我都舍不得穿。” 程幼抿起唇,面部软化了一些。“你真没骗我?” “当然没有。”长栖说:“刚才那些都是误会。” “嗯。”程幼点头信了,然后有些懊恼的看向地面,骨头汤……” 长栖也看过去,却觉得不值什么。“你没事就好,有没有溅到身上?” 程幼摇摇头,心里还余有的一点不舒服被彻底抚平,“我再去端一碗来吧,娘……婶子难受喝汤会好一些。” “不用。”人家是装病,哪用得着喝汤?平白便宜了她。 一旁常芽突然插了话:“一碗哪够?你家没锅吗?都端过来,这还没嫁过来就这么小气,等你……” “闭嘴!”长栖怒斥常芽,“这儿哪有你插嘴的份?!” 他还没来得及计较他们俩乱说话被程幼听见,竟还想蹬鼻子上脸。“给我进去!” 常芽鼓着眼很不服气,但有求于长栖只好愤愤进屋。长栖又一横眼常莲,后者脸色不好看,恶狠狠瞪了一眼程幼,鼻孔朝天哼了一声才转身。 那姿态让长栖无语又手痒痒,怪不得原主更“偏爱”常芽一点。当然,这两人都好不到哪里去。 懒得理他们,长栖转过头,“你先回去吧,快到中午了外边太阳毒。”说完,他想起程家住在村尾,又改口:“算了,我送你回去,路上不好走,小心,孩子。” 最后两个字长栖模糊了声音,怕被有心人听见坏了程幼的名声,几乎是咬着耳朵说的。 程幼快速眨眨眼睛,耳微热,“好。” 所幸这个时候村里人都忙着煮午饭,大路上看不见人,长栖便没有放手,半牵半搀着和程幼同行,他没觉得什么,倒是程幼有些不自在了,两颊微微发红。 头顶太阳越来越大,长栖一心想着手旁的孕夫,忍不住道:“怎么想起跑出来了,热不热?” “我听说婶子晕了,有些担心。”程幼说完顿了顿,“婶子没事是不是?” 长栖暗道程幼聪明,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同时也有些尴尬,摸摸鼻子。“这事说来话长。” “婶子想让你娶林家小姐?”程幼定定看向长栖,丹凤眼微下垂,斜出一抹凉薄和冷意。 长栖见此怔了怔,再细看时,对方深黑的眸子已是充斥着委屈,清晰可见。 长栖心骤软,想了下,也不瞒着,“是。但是你放心,我常戚这辈子唯一的夫郎只会是你。” 这话也不算是谎话,渣攻洗白系统的另一层意思不就是补偿程幼给他一个美好的余生吗? 再说,长栖偷瞄了眼程幼,就凭这张脸他也不能让对方以后再受委屈了。 程幼哪听过如此直白的承诺,一时呆住了,微微张唇,很是惊讶。 在此之前他隐隐有感觉到长栖没有他那样喜欢自己,但娘说只要夫郎对丈夫好,总有一天丈夫会回心转意,他本是不信的。一个人经过长年累月心只会变得越来越大,怎么可能还会回头看向自己? 但是今天发生的种种一切,让程幼不得不相信,他好像真的等到了娘说的那天。 只是这一切是真的吗? 长栖说完保证的话得不到回应有些尴尬,轻咳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牵着程幼走,“娘那边的事情我会解决,我不会娶林家小姐的,也会跟那边的人说清楚。” 实在不行到时候干脆分家算了,有这些极品亲戚在,程幼以后嫁进来不会有好日子过。他之前可是见过自家姐姐深受婆媳困扰,你来我往跟宫心计似的。 不过这话就没有必要讲给程幼听了。长栖又道:“锅里炖的骨头汤你留着自己喝吧,别省着。光是骨头汤营养太少了,我下午去一趟县里带些红糖牛乳送过来,你还想吃什么?鸽子吃不吃?” 他对怀孕的人吃什么这方面完全不熟,隐约记得鸽肉鲫鱼之类是补身体的。 “你晚上还来?”程幼下意识收紧掌心。 长栖疑惑:“怎么了?” 程幼飞快地看一眼他,低着头,高大结实的身形此时看起来竟有些软绵,“昨晚……有点疼。”他支支吾吾,声音细若蚊吟。“我偷偷问了杨大夫,他说前三个月不好那个。” “什……”长栖一回忆昨晚登时脸色变黑。原主以往看着程幼身体壮实就可劲儿在床上折腾,昨晚夜宿程家,见程幼没有什么变化,又起心思折腾半宿,丝毫不顾及对方有孕在身。 真是个畜生。 长栖咬牙切齿:“大夫说的对,我晚上、晚上就送点东西给你,送完就回去。” “也不用那么快就……”程幼下面的话却不好说出口,到底是个双儿没成亲说出来总是羞耻的。 长栖明白他的意思,原主以往都是有需要才去,搞得程幼一个正经有婚约的双儿像外面卖的娼妓一般,并且还连吃带拿,真是人渣中人渣。 “成了亲就好了。”长栖含糊一句,却也让程幼听懂了,这回程幼有了回应,轻轻嗯了一声。 长栖随之一笑。 两人回了程家,长栖趁机好好看看院子布置。程幼很勤劳,从他刚醒来那会儿就认识到了这一点,现在一看远不止如此,前院种着五六种蔬菜,后院养着鸡鸭鹅,再往后辟了一小块池塘,里面有荷叶和时不时穿梭的小鱼小虾。 这还不算,厨房门外备好的一大堆木柴(这些是原主一家不客气每天都要来拿的),以及每天挂门口晒得朱红色的干辣椒和一串串蒜头(这是免费提供给原主舅舅酒楼里需要的)。 长栖是越看越头大,这一圈忙下来都得天黑吧? “啊,忘记把咸肉拿出来晒了。”程幼突然说一句,转身就要往厨房里钻。 “你别动,我来!”长栖连忙拉住他。开玩笑,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咸肉都是挂在厨房顶上的,程幼就算个子比一般双儿高,那也高不到哪儿去,要取咸肉就得踩上板凳,这要是一不小心摔下来怎么办? 长栖态度坚决不让程幼踏进厨房半步,只让他在外指挥拿哪一些,自己踩凳上。 程幼只好顺着他,等长栖两手拎着十几斤的肉下来,他想接手又被长栖阻止,最后颇为无奈地看着对方笨拙地把咸肉挂在泥墙壁上,正对着太阳。 长栖对自己表现很满意,回头说:“等晚上我来了把肉取下来,你别自己动手知道吗?” “……还有,你现在月份越来越大了,家里的事情,有些能不做就不做,像捡柴火、晒辣椒这些以后都别做了。我家里和我舅舅自己搞又饿不死。” 长栖说完,不顾程幼惊讶的表情,继续道:“那些鸡鸭鹅啊,能卖了就卖了,假如你喂他们的时候不小心绊倒怎么办?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至于打猎,现在初春,那些饿了整个冬日的动物正是出来觅食的时候,你一个人假如遇到危险怎么办?以后山上也不要去了。” 长栖刷刷几下就把一项项活动都否决,接着又想到什么,“对了,还有那个池塘……” “常戚。”程幼无奈打断他。 长栖一顿,不解抬眸。 程幼微微抿唇,似是不好意思,又有些别的意味,“都是农村人,没那么金贵。你、你晚上来就行了。” —— [宿主,你刚才的表现确实有点夸张。] 长栖摸摸脸,[真的吗?会显假吗?] [没有啦,宿主接受良好,很快就进入角色了,是我带过最好的宿主之一哦~]系统也不想打击宿主的自信心。 长栖不在意一笑,心里却分神想着别的事情。 [宿主?] [你能查一查程幼的那张脸是怎么回事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好的,宿主。] 长栖见它答应如此爽快,倒是先愣了一下[这种情况你以前也遇到过?] [是的,宿主。一般情况来说是宿主潜意识里极其信任或爱慕对方所造成的特殊幻象,不算违规哦,而且这样也可帮助宿主尽早完成任务呢。] 长栖抽了抽嘴角,他不躲着对方就不错了,哪门子的信任或爱慕? 正巧这时,他到了约定埋伏程幼的山地里,便赶紧撇开这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我说常少爷,您可终于来了?”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自灌木草丛后响起。《 》 3、世1(三) 长栖闻声看去,只见一个瘦猴模样、穿着下人服饰的汉子走出来,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显得流里流气的。 两旁也有汉子从灌木草丛出来,皆是相同的打扮,一共六人,正是原主找来害程幼的林家下人。 为首的、先前说话的瘦猴瞥了一眼长栖身后,怪笑道:“你那个双儿搭子没来?” 搭子是这里对小情人的蔑称。 长栖皱起眉峰,“嘴巴放干净点。” 瘦猴冷呵一声,“真把自己当少爷了?可是你求我们哥几个在这儿等人,老子他妈太阳那么毒等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还在这儿给我摆横,你以为你谁啊?” “不是谁。”长栖嫌弃地退后一步,避免沾上他的口水,“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这是约定好的价钱。记住一点,对外不准说出去,否则……” “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瘦猴顺着话张口就来,上前忙拿了银子,“常少爷早说有银子,哥几个也不至于气性这么大。” 长栖冷眼看着他翻书似的变脸,心中无语,想到接下来要去林家退亲便继续交涉。 他从口袋里又拿出一串铜板,见这些人眼珠子都盯紧了,笑了笑,“告诉我今日林家送了几份礼,这些便是你们的。” 原主母亲贪婪吝啬,对原主不好不坏,不过更多的还是想在原主身上榨取钱财,所以一有东西经到她手里,再想拿回来可有难度,而且还不能保证拿全了,所以长栖此举是为了以防万一。 常家。 常母正在家菜园子里忙活,瞥见长栖进来了也没什么表情,目光先是在他手里转了一圈,见他两手空空,顿时目露不满:“你不是去那克星家了吗,怎么什么都没拿回来?” “您想让我拿什么?”长栖反问。 “肉啊柴火啊,你看不见吗?家里的柴只有那一点了,还不让他多挑几担过来?家里这几天天天吃鱼都吃腻了,要换换肉味,我可是听说中午他端了一碗骨头汤过来,干啥,打发乞丐呐?让他煮一锅肉来,现在就去,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拿了个碗就敢糊弄我……” “咚——” 长栖面无表情把两个靠墙的锄头摔到地上。 常母被突然的巨响声吓得愣了愣,随即发现是长栖在作怪,登时叉腰扯着大嗓门子喊:“干什么?!你发什么疯,你知道这两个锄头花了我多少铜板吗?你这个兔崽子,要是坏了你得给我赔!” “我没钱。” “去找你那个搭子要啊!”江母想也没想道。 长栖冷冷一笑,感情所有人都觉得程幼是钱袋子、好欺负,所有事情都找上他是吧。“今天林家给了您多少礼,您还差这两个锄头钱?” 常母脸上丝毫不见心虚,“能有多少,你一天到晚的上学也没见你考个秀才功名回来,人家能给个两三斤肉就不错了,你还想要多少?” 长栖冷笑,要不是他先前知晓恐怕还真会被常母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骗过去。“是吗?我怎么听芽儿说,光是芬园的糕点就送了两三盒?” 常母气一短,狠狠瞪一眼正扒着里屋门框偷窥的常芽,然后蛮不讲理鼻孔一抬,“糕点能值几个钱,林家就这个不稀罕的送的多!还不是因为你没出息,连个秀才都考不上,要不然你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长栖被常母的无耻震惊了一把,他当时问得清清楚楚,林家给了四盒芬园糕点、两块白云玉、两段纹锦、十斤猪肉。 待考上秀才后还会赠予八亩良田五亩水田,以便为林家减少赋税。 所以绝对不止她所说“这点东西”。 长栖气极之后反而淡定了,原主都不甚待见常母,他干嘛还要客气。 “既如此,那娘便准备四盒芬园糕点的银钱送给林家罢。” 常母话音戛然而止,“啥,啥意思?” 长栖语气无辜道:“不是娘说我没有出息吗?这回真让娘说中了,我没有考上秀才,达不到林家的要求,何谈亲事呢?娘且把东西归还去罢,所幸也不是很多。” “怎么不多!那白玉……”常母尖叫声刚喊出来看见长栖一脸疑惑登时熄了火。 长栖追问,“白玉?什么白玉?” 常母恼羞成怒,一抓扫把拍过来。“关你什么事,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往常不是吹嘘自己读书厉害吗?怎么现在连个秀才都考不上,我告诉你,林家的东西我不会退的!你就是死也得给我考上!” “娘,您这不是在为难我吗?”长栖轻巧一跳躲避攻击,“这考试都过去了,名额也出来了,县太爷批过的怎么改?我可是听说平民不管什么事找县太爷都要打二十大板再说。” 这当然是诓常母的,又不是状告县衙,怎么可能要挨板子,最多就是见不到而已。 “你不是童生吗?!” 长栖不以为然:“童生又怎么样,咱们十里八村的童生多了去了,又不差我这一个。娘,您还是赶紧把东西退给林家吧,我听常莲说林家和县太爷可是很熟,您要是扒着东西不放,那到时候找过来……” 他摇摇头,看似安慰实际上句句如刀直插常母肺管子,“还好只是几盒点心,让常莲少买点布料,别买那种好料,像纹锦什么的咱们家用不起,家里呢再少吃点肉,到春分时多种点地好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长栖看着常母脸色青得发黑,心里暗笑,面上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作为小辈不能出面,这事就只能拜托娘您了。” “你,你!” 长栖施施然进屋,无视常母气急败坏的模样,一脸事不关己地从常芽震惊的小表情中路过。 关上房门,长栖听到常芽在外大叫着:“娘,二哥真的不和林家小姐成亲了?!” 常母恶狠狠抽了他一巴掌:“闭嘴!”随后不甘心地自言自语:“这小兔崽子肯定在诓我,他肯定考上了,不行,我得去打听打听。” 屋内,长栖勾起一抹冷笑,原主确实是考上了,不过一波三折。 大概是想让原主同时能收下林家小姐、知县双儿,以及镖局二把手三位美人,剧情设置原主试卷被嫉妒之人交换,原主一时大受打击,林家小姐前来安慰,知县双儿钦佩原主文采偶然间发现主簿作假端倪,然后镖局二把手因利益纠纷揭穿主簿徇私舞弊,最终三人穿连的因果造就原主功名恢复,也同时让三人心生爱慕,交付了一段情缘。 现下也快到公布原主没有考上的结果,他刚才只不过是提前讲了,给常母来个措手不及,以对方吝啬欺软怕硬的性格,归还林家送礼也只是时间的关系。 林家可不需要一个不是秀才的上门女婿。 下午,长栖数了一下手里现有银钱,差不多五两左右。这些都是程幼给的,往年他都给了常母。 近些年原主总是若有似无的灌输常母偏心的思想,程幼心疼便分出一半来私下给原主,但常母那边又不能少,于是程幼更加努力的打猎,这些年身上大大小小添了不少伤,然而原主从不在意,只在意自己能不能在同学面前撑面子。 长栖对此翻了个白眼,收起银钱出门。 中午时分,闲散的老大爷正坐在牛车上闭目养神,长栖走过去表示自己要去县城。 “行,你上来吧。” 老大爷眯了眯眼睛,“再等等常春家,他们也要去。” 长栖自无不可,找个角落落座,漫无目的地发散思维。应该买些补亏损的药给程幼,其实最好还是要程幼一起,可惜对方肯定不肯……还要买一些孕夫的滋补东西,对了,还有安胎药?这个需要吗? “哟,这不是戚小子吗?听说你在考秀才考过了?”没过一会儿,有四个人赶过来,为首四十多岁的汉子正是常春,他见车车上还有一人,还是熟人,便开了口。 长栖正想着事情,随口道:“没有。” 牛车内顿时沉默一瞬,长栖这才回过神来,只见常春略尴尬地笑笑:“嗐,都说秀才难考,一次没过,下次肯定行的。” “就是,就是,长栖你可是我们村里最聪明的,肯定能行。”一个长相憨实,与常春有七八分像汉子也附和道。 长栖心中一动,面上装作伤神,“我才疏学浅,学了几年还是没能考上秀才,实在愧对恩师,愧对程婶子。如今怕只怕我没能考上秀才,程幼不愿意嫁给我。” 那长相憨实的汉子脱口而出:“你还要娶程幼啊?”随即被旁边的人手肘捅了一下,讪讪一笑。 长栖正色:“当然,这几年都是程婶子劳心费神供我读书求学,长栖不敢做忘恩负义之人,再者,”他不好意思一笑:“爹从小告知我与程幼定下娃娃亲,我早已经将程幼当做自己的夫郎了。” 牛车四人表情皆是有些复杂,都是一个村里的什么消息听不着?他们也听到常家在另找亲事的事,毕竟程幼模样确实太不像样,谁家秀才公会要这样的夫郎? 可是现在长栖又这么说,他们不由猜测难道是因为没考过秀才受了刺激才自暴自弃娶程幼吗? 长栖扫了他们一眼,无所谓他们如何猜想,这么说只是让他们以及全村人知道,他一定会和程幼成亲。 由他本人亲口承认,其他全是谣言!《 》 4、世1(四) 县城人多,出乎意料的繁华。据说这里是当今四皇子燕王的封地,这个燕王做派风流好玩,赚钱也是一把好手,没几年就把领地的经济发展起来。 长栖放眼望去,两排店铺列得整整齐齐,小贩吃食都聚在南边,也是在道路两旁吆喝,尽管人来人往,却也井井有条,光是看着就舒服。 他暗道这里的知县大人确实是有几分本事,不然也不会养育出识文断字、风采斐然的双儿,最后更是凭着一丝异处戳破了主簿几人的计谋。 这么想着也只是一瞬间,长栖下了牛车,约定好时间便先去找药铺。 避免麻烦,他先是问清楚药铺在哪儿,然后拐了两个巷子,确定身后没有人跟着,也没有人认识自己才拐进药铺店里。 早上这个时候,药铺店里就只有坐诊大夫和两三个学徒,其中一个看到长栖进来就走过来,“您要买些什么?” 长栖犹豫了下,说:“我夫郎怀有两月身孕,我听说前三个月胎儿不稳,所以想问问有什么稳胎安胎的补品。不是药物,不要那种会伤害母体的补药。” 学徒诧异地看向长栖,似是没想到胎儿只有两个月大就放满心上的汉子,他顿了下,道:“孕夫不宜大补,且两个月并不能看出什么,所以适宜一些阿胶红枣类的补食。” 这跟长栖猜想的差不多,他点点头,“那麻烦包一些吧。” “红枣您可去东边商铺买,我们店只有阿胶。” “好,就先称三斤。”长栖道。 学徒再次惊得眼珠子微瞪,随即立刻反应过来,笑咧着牙:“好嘞,贵夫郎体质偏寒的话建议您熬一些阿胶粥,可以安胎润燥。” 平常这些话学徒都能懒得讲,农家人哪有功夫做这些,但是现在他预感眼前的这位书生模样的汉子会听进去。 果然长栖一脸认真记下来,并且还问了一些相关问题,问得学徒心里也是舒服,最后热情送走长栖,并且还嘱咐吃完下次再来。 长栖拎着三斤阿胶,估摸着今天可能要买很多,两手恐怕拿不住,于是便先买了一个竹编背篓,再去了东边商铺。 他买红枣也没有经验,所以非常直男的看哪个店人多就跟在后面买,等人大婶砍完价之后他也跟着说来一样的。好在他模样不错,又穿着读书人的长衫,倒也没被店家为难。 等长栖终于从这条街出来后,背篓已经装了一大半了。他擦了擦头上的汗,预估计剩下的银钱,发现已经所甚无几,只够吃一顿晚饭。 长栖想了想在街边买了两个包子,往书铺方向走去。 原主心高气傲,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家境不好,所以硬是让程母和程幼两人供给吃喝学费十几年。 但现在长栖来了,他可没有厚脸皮继续让程幼一个双儿来养他,所以他打算去书铺看看有没有什么抄书的活。 县城里最有名的书铺名为松香书坊,听说抄书要求也比较严格,但长栖有原主的记忆,再结合他本身的下笔风格,还是有八成把握的。 “公子请进。” 书房学童极有眼色,恭敬却不过分殷勤的请长栖进去。 长栖点头致谢,也不羞涩:“我想试试贵店的抄书活,不知道现在还需不需要?” “需要。”学童笑着应道,“您里面请,掌柜的就在里面,您先试抄一段试试。” “嗯。”长栖走进一道隔帘,里面坐着一位微胖的中年汉子,正埋头算数。他上前行了一个书生礼,告明来意。 那掌柜站起来,盯着长栖的脸似是回想什么,随即恍然大悟,“我认得你,你是陈夫子的得意学生。” 长栖微愣,陈夫子就是原生的授课老师,没想到掌柜居然认识,那…… 果然只见那掌柜上下打量了一眼,笑道:“以前见公子的字不错,特想来请公子抄书,公子当时可是严辞拒绝,说读书人焉能沾市侩之气,怎么,现在想通了?” 长栖尴尬一笑,心里暗骂原主脑残。他语气诚恳道:“以前是我目光狭隘,多有得罪,还望掌柜勿怪。如今家中长辈定下亲事,不想囊中羞涩,所以特来找份活计,还望掌柜不计前嫌。” 掌柜本以为按照这人原来的性子定然怒气冲冲甩袖离开,不想竟是大大方方承认自身错误,态度也是不卑不亢,倒是让他惊讶一阵,随即又听到后边有些好笑,原来是想成亲知道要努把力了。 “没那么严重,”掌柜自然不是想得罪人,尤其还是陈夫子的得意门生,焉知对方未来会不会有举人之才,“公子能想到我们松香书坊是我们书坊的荣幸,请这边抄写一段。” 长栖暗赞掌柜大气,心里也放松几分,只要能给他机会,他就一定会把握住。 原主的字不错,只是犹如排版印刷,没有灵魂,长栖的字倒是苍劲有力且行文潇洒,但毕竟是抄书,所以他收敛了许多,不过饶是如此,还是被掌柜看出一二。 “公子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连字迹也越发的顺着心意了。” 长栖一副惭愧模样。 掌柜哈哈笑了两声,道:“书坊抄书分两种,一种是在店里抄书,有专门房间,薄本150文,厚本300文,具体另算;另一种是带回家抄书,价格一致,只是需要压下书本一半的押金。” 长栖想了下觉得带回去抄好一点,还能抽空照顾下程幼,但是很尴尬的是,他没那么多钱了,踌躇之间,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倒是掌柜看出些意思来,笑道:“今日公子买了不少东西吧,你一进来我就闻到阿胶的味道了,那东西可不便宜。” 长栖忙说:“是的,与我定下的那位……身体有些不适,所以想买些东西给他补一补,但由于买得多了,银钱只余有35文,掌柜可否通融这一次?” “哈哈哈看不出公子也是个心疼人的。”掌柜倒也大方,“那这次破例就不收公子押金。反正都是熟人,我也不怕公子跑了。” 长栖对此十分感谢,他见掌柜桌面还有要事要忙,便表示自行选书即可,掌柜也不客气给他一块木牌就让他出去了。 抬帘布出门,学童笑眯眯地看着长栖,“公子这边选书。” 长栖便跟着去书坊内里一个角落,学童道:“这些都可供公子选择。” 长栖翻了翻,选择了一本薄的,大约一万五千字左右,打算先试试需要誊抄多久时间,好心里有个底,“就这本吧。” “好的,这边给您拿稿纸。” 长栖正要抬脚跟去,忽然一道身影挡住了去路,他微一皱眉,待看清那人样时貌依旧疑惑,这人是谁啊? “你是?” 来人脸色扭曲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来,眼神嘲弄道:“我原以为你没考中秀才怕丢人现眼不敢出来,没想到还是被碰到了,啧,真是晦气。” 像是故意要说给众人听,声音响亮了整个书坊,所有人闻声齐齐望这边看。 来者不善。长栖眉头皱紧,搜索了一下原剧情,大约猜测到对方是谁了。“王宏?” 王宏就是那位恶意交换原主试卷的考生。 想此,长栖没了好脸色,“让开。” 王宏轻蔑呵了一声,趁机抢过长栖手中的书,“呦呵,这是没考中秀才就开始堕落看些怪志小说了?还是说,你不是买回去看而是抄书?” 他故意大声道:“你在学院不是说家里有钱吗?家里有钱还用得着抄书?” 长栖面无表情:“是又怎样?”他一把书夺回来,“我凭着自己双手劳动吃饭有问题?家境贫寒或富硕与读书有甚么关系? 荀子云:‘君子敬其在已者,而不慕其在天者,是以日进也’,我只问王兄,你与我同堂念书多年,可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巧的是他站得这片角落正是贫寒子弟抄书聚集的地方,刚才王宏一顿讽刺,也刺中他们的尊严与脆弱,恨不得低下头颅当作不存在,但长栖的一番话让他们豁然开朗,既惭愧又隐隐佩服,和王宏期待的“众人鄙夷”场景全不一样。 “你,你,我根本不是说这个!”王宏不傻,他才不要做那个“群起而攻之”的人。 “那你说的是什么?我考不上秀才?”长栖反问:“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若天下人都能一次考中,哪有如今寒窗苦读几十载终得陛下垂青的左丞相?要如你的意思,我看大家都去做梦好了,毕竟梦里面什么都能有。” 围观的人一听当即哄笑起来,王宏被说脸皮子黑红,他怎么也没想现在的长栖竟然这么伶牙俐齿,顿时气短了不少。 “再说,现在县太爷还没公布名单,你是如何知道我没有考上的?”长栖又问。 众人也觉得奇怪,齐齐看向王宏,王宏被质问心一慌,“我家中人打听的,怎么了?” “不怎么样,只是感叹家境殷实就是好本事,都能打听到考核的事了,真是厉害。”长栖意味深长地看向王宏,王宏一瞬间有种他知道自己调换试卷的错觉。《 》 5、世1(五) 他结结巴巴说:“你,你避重就轻,转移话题!我分明说的是你平日里吹嘘自己厉害定能考上秀才,死皮赖脸求林着家接受你入赘,只因你看上他家的家产。” 提到林家小姐王宏嫉恨之意又上来,迫不及待地爆出长栖的丑事,“可惜你考不上秀才,计划泡汤了,多亏老天有眼,没让你这种阴险狡诈之人得逞,玷污了林家小姐的名声。” “入赘”两个字音落下当即像炸了锅一般,在场学子纷纷震惊,看向长栖的眼神不可置信。 要知道男子入赘是一件极其丢人的事情,尤其是读书人。他是有多想不开会想着入赘?如果此言当真,那么这人便是不思上进,道貌岸然之徒。 出乎意料的,长栖反应异常淡定,甚至还厌恶地剐了一眼王宏:“造谣童生是要被抓去县衙大牢的。” “我造谣?呵,”王宏只认为他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诸位不知,我刚才如此激动也是有所缘故,家中长辈正为我与林家小姐相谈婚事,不料想竟然被这满嘴谎话、表里不一的卑劣小人横插一脚,竟抢走了即将定下的林小姐,所以今日遇上实在是……” 王宏也很聪明,将自己说的凄惨一点,世人皆是同情弱者的,自然他说完之后就有人义愤填膺起来。 长栖真是无语又鄙夷,大男人为了作秀竟然还流了几点猫泪。 “无稽之谈!”长栖冷冷道:“首先,我父亲自小为我定下娃娃亲,我与他感情甚好,已定于下月初八成亲,何谈入赘之说?其次,你三番五次说我考不上秀才,言语侮辱、毁我名声,并且还牵扯到林家小姐的闺名,究竟何意?你是想害我于死地,还是想让我认下这入赘之名?” 王宏脸一白,张口要辩解,长栖当然不会给他机会,“最后,林家小姐是人,不是你故意针对我而利用的道具,她生而有思想,嫁于何人或不嫁人与你有何干系,枉你读书人竟然连累一位小姐的名声在众人面前做戏,真是恶心至极!” “说得好!”一阵响亮清脆掌声突兀地自门口传来,所有人望去,只见一位身形颀长、眉间一点鲜红痣的双儿走进来,目光十分赞赏地看向长栖:“你叫什么名字?” 长栖诧异,这位双儿行为是不是太大胆了? 掌柜从后帘内跑出来,恭敬地冲双儿行礼:“东家。” 此言一出,顿时有人窃窃私语:“啊!传闻松香书坊的东家是知县大人的双儿。” 长栖:“……” 这不就是要与原主有一段情缘的知县双儿童轩秀吗?原剧情中,原主压根没有遇到对方这一段啊。 长栖惊疑,一旁的王宏闻言像是被雷劈了一般,他竟然当着知县大人双儿的面被长栖教训的抬不起头,本就有换卷心虚的他,僵硬地灰着脸扬起讨好笑容:“童少爷,我是……” 童轩秀目不斜视,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常戚。” “常戚?”童轩秀微蹙秀气的眉头,拟定的放榜单上没有这个名字,可是见他谈吐见识,怎会没过考试?“你是这一批的考生吗?” 长栖下意识看一眼王宏,王宏此时心中有鬼,表情已经有点失控了。 其他人则都看向自己,不知不觉中他已是整个屋内的焦点。这是最好的表现机会,如果是原主,他肯定会顺杆子往上爬。 但很可惜,长栖绑定的是渣攻洗白系统,首要原则就是杜绝一切沾花惹草的可能性。 毕竟他的头号标签可是“爱岗敬业”。 长栖当即退后一步,拱手道:“是。刚才多有失礼,还望诸位勿怪我耽误大家时间。” 他避而不谈童轩秀,端的是读书人非礼勿视之风,转身对掌柜道:“家中有人等待,我这就走了。”然后才微侧身行礼,算作告辞,大步离开。 全程不及三秒,童轩秀只来得及喊一声“哎”便已然没了身影。 他不由微恼,不过一瞬又转为欣赏,喃喃道:“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常戚……不错。” 出了门的长栖可不知道书坊后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小小的举动在童轩秀的心里种下种子,提前了“揭发考生被恶劣换卷”的原剧情。他只庆幸自己还好跑得快,差一点没赶上牛车。 在村门口下了车,此时天色渐深,农家做饭做得早,现在有不少人在大路上聚着聊天。长栖看了看,背着背篓走上另一条小道,绕过江家,直达程家后门。 院子里面静悄悄的,长栖对此还算满意,看来程幼听了自己的话,没有动手干活。他走进厨房,把背篓里的阿胶和红糖放进柜子里,再有一些零嘴放进小篮筐里准备带进屋里吃,最后从里头拿出一条包好的淡青色发带。 程幼这些年几乎所有收入都给了长栖,自己都没添上什么东西,长栖注意到后便琢磨买些送给他,他看村中的双儿都会打扮一些,于是他观察了一会儿,太娘的玩意儿他自己受不了便看中了这条发带,想着程幼蜜色皮肤,配上淡青色会略显气色一些。 “你来了?”程幼推开屋门看过来,脸色乍喜。 长栖微一挑眉,对方这表情好像是不相信自己会来一样。 “慢点。”长栖上前一步牵他,程幼手里暖烘烘的,正好夜色微凉,两手交握很温暖。“蜡烛怎么没点?” “看得见。”程幼道,说完又怕对方误以为他是在反驳连忙补充:“那我现在就点上。” “我来。”长栖凑着屋外月光领程幼坐到床上,然后再寻着蜡烛点燃。没一会儿飘飘悠悠升起一缕烟气,属于蜡烛独特的香味便在空中蔓延开来。 烛光隐隐绰绰打在墙壁,虚虚勾勒出一抹灰色的阴影。 长栖靠近,“以为我不会来?” 程幼抿了抿唇,摇摇头,没有说对,也没有说不对。 长栖看他被烛光柔和的侧脸,心中微叹。原剧情中,程幼是一个手脚麻利吃苦耐劳,却不通情趣木讷之人。 原主自诩风流才子,自然想找那种软声细语哥哥长哥哥短,非常崇拜他的双儿或姑娘,对于程幼,他只觉得无趣至极。只有想要什么东西了或者到了住宿时间才勉强敷衍几句,平日里根本不放在心上,哪管对方想什么。 今天程幼估计也以为是原主像往日那般吹吹牛皮,信口开河,没有当真。所以真看见自己时,还吃了一惊。 那乍然惊喜的表情,长栖回味了一番后,嘴角泄出一丝笑意。 “咳咳,先表扬你没有在我问你话时对我撒谎或找理由搪塞。” 对于木讷有些自卑的人来说,直球是沟通的最好方式,长栖毫不吝啬道:“然后再表扬你听进了我的话,没有在我不在的时候动手干活;最后表扬你换了发带变漂亮了,让我更加喜欢了你一点。” 程幼闻言下意识脸颊烧红,随后反应过来略茫然抬头:“发带?” 长栖从袖口里拿出准备好的头绳,见对方微讶得睁大眸子又笑了,他跪在床边蹬掉鞋子,然后挪到程幼的身后,为他细细拆解头发。 “别,我今天还没有洗头……”程幼有些羞窘道。 “没有味道。”长栖轻笑一声,心里补充道,他反而闻到一股淡淡奶香味,大约是怀孕的缘故吧。 根据剧情背景介绍,双儿比女子身体质更加敏感一点,怀孕期间反应会更加强烈一点。比如原主后娶的皇商双儿,孕期内吐得昏天黑地,日渐憔悴。所以这也让他很疑惑,程幼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双儿头发细软,尤其是长发,摸起来有中别样的触感,像程幼整个人一样,实燥又温顺。 长栖编了一个简单的三股辫,淡青色发带穿插在乌发中,一直垂至腰侧,最后恶作剧般系了个蝴蝶结。 长栖半搂着程幼,让他转过来,细细端详,“不错。” 程幼两颊窄长,五官立体,眉峰又浓,所以显得格外英俊,极具男性魅力,往日把头发扎起来自称汉子绝对令人深信不疑。 所以长栖给他编了略中性的头发,却不想让他失去自然美,故而没将发带做成抹额,而是大大方方展露暗淡无光的红痣。 长栖又细看了下,拨出一些两边碎发,微微遮住颧骨。 细软的发丝贴垂,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便显得十分突出,他手下一顿,蓦然想起第一次与那人见面时,眼中的冷漠与寡淡,仿若自己从头至尾都是一团死物。 长栖心里微恙,兴致顿时消了一半。 “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他穿鞋站直身,边走边说:“阿胶和红糖都放在了厨房,桌上有些零嘴饿了就吃,不要省着,我在县城找了一份抄书的活,工钱还算可以。” 程幼眼中升起茫然与疑惑,刚才的暧昧气氛他还以为今晚会……他忙也站起身,迟疑喊:“常戚。” “嗯?”长栖微笑回头。 等了一会儿不见对方出声,长栖像是悟了一般走回去,在那微红泛着羞意的眼角轻轻亲一下,“我明天再来。”《 》 6、世1(六) 长栖回到常家,刚及门口就是一盆脏水泼出来,差点浇到藏在袖口的抄书样本。他当即冷下脸。“你干什么?” 常母叉着腰,怒气冲冲走出来,张嘴就骂:“小兔崽子没考上秀才你还好意思回来!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没考上是吧,我告诉你,林家你不去也得去。不然晚上就别想回家!” 她说完“砰”的一声把木门关上,声音非常响,这正是吃完饭农家散步溜达的时候,在常母吵时,就已经有三四个人伸脖子望,现下这一声把附近的狗也引得叫起来。 长栖无语的站在原地,想来应该是下午坐牛车同行的常春把事宣扬了出去,怎么好的不宣尽宣传坏的。他叹口气,也不想与一个泼妇争吵,转过身,与不远处正看热闹的刘婶子撞个照面。 刘婶子尴尬笑了笑,“戚小子,你又和你娘吵架了?” 长栖嗯了一声,思考今晚该怎么办,他本意还想利用今晚将书抄完。 “婶子。”长栖抬头,“您家有蜡烛吗?” “你要蜡烛做什么?”刘婶子面色闪过迟疑:“虽说你娘确实不该把你关在门外,但那应该是气话,你可不能做极端的事啊。” 长栖:“……不是,您放心。我出钱买您的。” 刘婶子一听那行,嘴里说着都是领居哪能收钱,但还是笑眯眯的接下蜡烛钱。“哎,那戚小子你晚上去哪啊?” 长栖道了谢出门,没回她的话。 …… 系统:[宿主,你为什么不去目标对象家里,他肯定会同意你住宿。] 长栖提着蜡烛往山上走,趁着天还未黑脚步加快。[我答应了他不留宿,不能言而无信。这是改变不好印象的第一步。] [况且——]长栖撩起长衫摆,灵活的跳过一个大石头,道:[我也好点面子] 吹下了牛皮说自己已经靠抄书赚钱,这眼下还未着手,面对起来多少会露出马脚。 别看程幼好似是个头脑简单的猎户,但他聪慧心思细腻,一定能看出来。 保险起见,今晚就在这山上凑合着过吧。 长栖匀了一口气,总算来到了目的地。 这里是原身自留的秘密基地,一个简易的竹编棚与用枯草勉强做出来的床。原身成长期间,常母不像同村人动辄打骂教育自己的孩子,信奉“棒棍底下出孝子”,而是她只要不顺意就会把原身赶出去,直到原身求饶才能回家。 这种从小伴随的不安全感深深影响原身,强行把问题理解成自己的错,对外界变得敏感又自负,殊不知就是常母不在意他的死活,他个半大小子少了一顿还能省下不少粮食。久而久之,在常母没有轻易原谅的时候原身只能上山。 这也是为后来剧情做铺垫,原文就是在这个秘密基地遇到了中情毒的镖局二把手女子,与他一夜情缘。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能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她情毒从何而来,后续也没有交代。长栖怀疑作者本人是不是写着写着忘记。 吐槽归吐槽,长栖今晚还是很感谢有这处简易棚子。 他席地而坐,将唯一一把藤竹凳子放上卷书,凑着烛光,提笔沾墨,一夜未眠。 直到忽然听见山下公鸡叫鸣之声,长栖才察觉天快亮了。 他长长得伸了一个懒腰,活动活动全身的筋骨,一晚上的抄书,他的手腕早就酸了。 不过还算功夫不负有心人,长栖满意的看向放置地面上几十张写满工整字迹的纸。一万五千字的书,搞定。 他低头吹灭了蜡烛,简单的收拾一下,准备下山。山上还是雾气蒙蒙,只能看清脚下的路,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 程幼每天早起上山,这要是撞见了多尴尬,保险起见,他还选择了另一条下山路。 但俗话说的好,怕什么来什么。 长栖没走几步,就见前方雾中走出来一个身量挺拔的猎人,定睛一看竟是穿着猎户装束的程幼。 程幼看见他也是一愣,随即搭弓拉箭瞄准他。 长栖:“……” 不至于吧? 嗖一声,不待长栖反应,箭身飞速射出去,铁锈色的锋利箭头仅仅与长栖的耳边发丝半寸之距擦之而过。 接着“赤——”一声,长栖听到后方传来穿破皮肉的声音。 他回头看去,只见头顶树上一条盘踞的花纹蛇失控掉下来,它的七寸之处被穿透一只铁箭,正是程幼射出的那只。 长栖打心底赞叹,“好准头!” 程幼飞奔过来,上下检查他的身体,担忧道:“常戚,你有没有受伤?” “当然没有。”长栖摇头,看向程幼目光亮晶晶的:“你的箭法好厉害。” 程幼面色一僵,急急开口:“我不是故意想射箭,只是刚才情况危险……” “嗯?”长栖没料他是这个反应,回想了一下脑中记忆,恍然大悟。 原来原身曾经怒斥程幼手段残忍,暴力血腥不堪与他匹配,但程幼靠这个为生不可能放弃,只好自那儿后尽量不在他面前使用这些,送的肉也是煮好了再送过去。 长栖无语,真是惯得臭毛病,有本事就别吃啊。 长栖可不管,又夸一遍:“不啊你刚才真的很帅了,感觉自己又多喜欢你可以一点怎么办?你救了我,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你。” 程幼肉眼可见得脸刷得变红了,这种令人害羞的话长栖居然就这么说了出来。他又不好意思回应他的头一句,只老实的说:“我,不用,你平安无事就好。” 长栖笑而不语,心底已经在盘算买什么礼物了。 话说,那条蛇能吃吗?长栖这么想着顺口一问。 程幼红着耳朵先一步上前,呈保护者姿势,小步走过去低头去分辨,“可以吃,毒液可以祛除再杀。”说完他心里隐隐有些后怕,还好他刚才动作快。 长栖点头,“那好呀,正好杀了煮了给你补充营养。” 程幼背对着以最快的速度将箭拔出来,随手抓住地面的草遮住可怖的血口一把扔进背篓里,一边说:“蛇肉不常见,婶子年纪大了,还是像往常一样我煮好了送给你们。” “给他们作甚么?”长栖一口拒绝,那全家都是吸血的白眼狼,给了他们有去无回不说还落不到好,还会被责怪为什么送的东西这么少。 可不能再继续让程幼白被占便宜。 长栖可怜兮兮一扮相:“你知道我为什么在山上吗?” 其实程幼一开始就想问了,但碍于之前被吼过多管闲事,所以没敢提,这一说他便问:“为什么?你,几时上的山?怎么不叫我?” 长栖作伤心状:“我昨晚上就来了,娘想让我娶林家女儿,我不答应,她就把我赶出来了。” 程幼皱起了眉,面色隐隐有怒意,有心想说些话但碍于是对方长辈不好多话,只能闷不啃声把背着的篓子放下,从里头拿出一件厚皮毛,抖落好披在长栖身上。呆了一晚上的山,肯定冷。 程幼顺势摸了下他的手,发现真的很凉,登时满脸心疼。“怎么不找我,为什么要在山上挨一晚上的冻?” 长栖笑了笑,知了温暖才晓凉意,他昨晚在山上还真没觉得怎么冷。 “是不是……你生气了?”程幼低着头轻声说。 长栖一怔,笑道:“我生什么气?” 程幼飞快的瞥一眼,摇头,不说话。昨晚明显气氛不太对。 长栖又笑了声,摸摸他的手,“好啦,小心思还挺多。我没生气,生气的人不该是你吗?我可是被自己娘赶出来了,你可要为我做主。” 程幼瞬间被带偏,“我?我该怎么做?” “当然安慰安慰体贴我啦,你可是我的未来夫郎呢。” 长栖调笑一句,程幼脸色再度变红,一下漂浮了眼神,但没过一秒又移回来,坚定的点点头:“我会的。” 长栖噗嗤一笑。真可爱。 说话的这点功夫,山上已经大亮。鸟啼鸣叫得人心情舒畅。 长栖穿着暖和和的皮毛,决定男友力一把,让程幼把地上的篓子给自己背上。 起初程幼并不同意,但长栖坚持,表示自己一个大男子,双儿都能背,他有什么不能的。更重要的是,程幼肚子有孩子,他实在做不到让一个同行的孕夫做得比自己多。 好在原身也有把子力气,吃了那么多白食也不是白吃,竟也背上走了几步不吃力。 长栖道:“你今天打算去哪儿?” 程幼飞快瞟了一眼山上,压下犹豫。“不去了,下山吧。” “别啊,我还没见过呢,走,去看看吧。”长栖还挺有兴致的 程幼见他是真心的,想了想同意了。他今天计划本来是收陷阱里的猎物,那应该不会有血腥场面吓到他。 如此,长栖便跟着程幼穿越山林。设置的多处陷阱距离并不远,但程幼拿取得精巧,有些他路过的也会跳过,有些他会主动爬上去取。 他的行动十分敏捷,三下五除二,有时候长栖还没来得及提醒他注意,他已然已经下来了。这样的情况看多了,长栖也就淡然了,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也行”的错觉。 当然了,长栖知道那只是他的错觉,真要他上他得瘫。 “你有练过吗之前?”长栖好奇问。 程幼摇头,道:“只跟父亲学过。” 长栖“哦”了声,随口说:“你的身手还挺适合练武的。” 程幼沉默了下,没说话。长栖说完心思便飘去前方一颗树下,“那是蘑菇吗?!” 程幼跟上去看:“是蘑菇。” “那我们采一点吧。”长栖说。 “好,正好今天有野兔,可以一起炒着吃。” 程幼负责采,他有经验,很快他们收获了一些,一路说话一路下山。 走到村尾刚到程幼家时,远远的,他们看到前面聚集了一堆人。 长栖眯眼眺望,那热闹之处竟然是自己家门前。 程幼也张望了望:“发生什么事了?” 长栖摇头也不清楚,这时间段能发生什么事?想了想,他们两人先把猎物放进程幼家,再出来向那边走去。 围着的人群中,中间有两方阵营,一方是有七八个家仆,长栖认得,是徐家家仆,为首着一个穿着徐家家仆的中年男子叫骂,“嘿你这老太婆你跟谁耍横?!赶紧把交给你们定礼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另一方阵营便是常母,她那嗓门声音更是响:“你想怎么样?!趁着我男人不在家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你会遭报应的!” 古代人敬畏神灵,尤其是附近镇上靠山吃山的人更加深信,常母这话直接引爆中年人,大怒:“你敢诅咒老子!小的们给老子进去抢!不准放过一处!” 七八个家仆齐齐应声,那么多壮汉,把附近看热闹的村民也吓个不轻。 “你们要干什么!我十五岁的女儿还在家中,刚刚才定了亲,你们这帮大男人进去我们全家可怎么活啊~”常母大叫哀嚎,“天啊——” 长栖皱起了眉,不管怎么说,虽然讨厌常莲,但他还不会拿女子名节为自己挡事,他正欲上前,忽然远处一个汉子兴奋的边跑边喊:“考上了!常戚考上了——”《 》 7、世1(七) 常母第一个站起来,脸上横肉喜得跳跃,大喊道:“考上啦?!” 常春连忙点头,急急咽下一口早晨的凉风,“考上了婶子。”没等常母大喜,常春又说:“官差老爷也来了” 在场人这才看到注意到后面来了两个捕快,当即又惊又怕,平常百姓哪有机会能见到官差,原本聚集的人群全都鸟兽状散开。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穿着红黑官服的官差质问闹事领头者中年人。 中年人赶忙回神陪笑伏身小跑过去:“差爷,您不认得我啦?我是林家的徐行啊。” 官差怎么不认得,正要问情况,常母连忙冲过来,“肯定是我儿子请你们来为我们家做主的!大人啊,就是他要强闯我们家里啊,快把这帮人抓起来。” “没,都是误会!误会,差爷,这是我们家的亲家婆母。”徐行立马换个一个德行。心道常戚考上了,那就没事了。 常母眼珠子一转,叉腰反驳,“谁跟你们林家是一家个人,现在我儿子是秀才!你们那点礼金起码翻倍。” 徐行急眼,暗含警告之意。“你怎么还坐地起价啊?别太贪心了!” 眼看常母还要说话,官差直接呵斥,“都吵吵什么。”他压根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另一官差提着刀鞘也大声道:“都闭嘴。把常戚叫出来!” 常母一愣,感情这官差大人不是那小子请来的?那……她立马换个嘴脸,“常戚不在家,他犯了事可跟我们没关系啊。” 官差被她快得像翻书的嘴脸给惊了,质问,“早晨都不在家?他去哪里了?” 常母心道她哪儿知道那死兔崽子去哪里了。 人群中刘婶子暗戳戳的说:“戚小子昨晚给他娘赶出门了,问我借个蜡烛,我看他向山上去了。” “大半夜上山?别是躲什么祸事哦。” “说不定呢,那小子从小鬼主意多,这下好了,考上了秀才也没用。” 村民七嘴八舌谈论,不妨碍语气里隐藏不住的幸灾乐祸的。 常母被说得恼怒:“你们懂什么!都给老娘闭嘴!” 官差还在,冷不丁被她吓一跳,提刀套瞪眼:“吵什么吵,官府在这你还敢吵? 常母一缩脖子,嘟嘟囔囔的退回去。 徐行瞅着这情况不甚明朗,从袖口里掏出一些碎银,“劳烦大人这么远道而来,能否告诉我常戚他怎么了?” 官差横眉看一眼,立即推开拒绝,“官府之事闲杂人等休问。你们快把常戚找回来。” 长栖听到此也不得不出面了,他转身对程幼说:“这一早上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程幼面上又喜又担忧,但也知道自己身份不便出现,只能抿唇看着他。长栖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一笑,“去吧。” 等见程幼往回走远,长栖才走过去,朗声道:“诸位怎么都在我家?” 众人齐齐回头,常母见到他先一步冲上来,胖圆圆的身体特别灵活。“你个小兔崽子,一点都不安生,把老娘的脸都丢尽了,我就不该养你,早知道把你扔到河里淹死算了。” 常母这种话从小听得烂掉大牙,长栖懒得搭理,直直走向官差,行读书人礼:“大人,我是常戚。” 官差上下打量一番,“你就是常戚?本县县尉找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县尉”三个字让在场村民惊了,常戚什么本事竟然能见到官爷,而且瞅着这情形,也不像是犯了事来拿人的。 长栖倒是心中有点数,做任务做这么久,剧情提前也不是没有过。 长栖拱手,“好。”说着抬步就走。 被无视的常母心中可气,在后面“哎哎”了好几声无人搭理。 徐行眼珠子转了转,招呼家仆们跟着一道回去。 到了县城,徐行赶紧回报林家老爷去,长栖则向着县衙走。 快走近时,却未走大门,而是来到县衙边上的一条青石板路,从这里绕到了后面的一扇朱红色的门前。 两位官差示意他独自进去,长栖心中疑惑,踏门槛而入,沿着四方回廊走。青瓦白墙、中央观景,甚是雅致古典,不太像是官府之地,倒像是私人住宅。长栖心中疑惑越来越甚,直到他走近一间会客堂,下意识往里一瞥,竟看见了一位侧背对着的白衣双儿。 长栖一惊,连忙躲避,赶紧离去。 里头双儿似有所觉,让侍奴出去瞧一眼,回来禀报,“是那位公子。” 童轩秀面露微喜,将画笔放下。“他来了?”说这转身便也往外头去。 这边,长栖总算找到正确的地方,擦了擦汗,向上堂正襟坐着的县尉行礼。 “草民见过大人。” 县尉穿着深绿色长袍官服,头戴黑色官帽,二十岁出头,长相周正,先是不动声色将他审视一番,才慢慢道:“知道叫你来所为何事?” 长栖回答:“草民不知。” “院试查明一起恶劣作弊事件,其中一份就是你的答卷。” 长栖装作震惊,“什么?!”他扑通一下下跪,忙道:“草民不知此事,请大人明察!” “你不知?”县尉盯着他问,一点也不放过他的细微表情。 长栖面不改色摇头。“不知,草民自小熟读四书五经,学习大儒君子品德,并且早已暗下决心,此次若考不上来年再试,草民必将持之以恒实现心中抱负。请大人明鉴,绝耻于此等作弊之事。” “说的不错。”县尉面色陡然温和下来,他本意也只是试探,不然也不会这里见面。 “起来吧,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你也是无妄之灾。” 长栖也不客气,直接站起身,如今他是秀才,也可以见官不跪。“敢问大人,是何人要陷害我?” “此事复杂,三两句话说不清楚。日后会贴告示。”县尉轻描淡写略过,道:“你且去吧。” 长栖点头,作感激涕零状。“多谢大人,晚生感激不尽。” 县尉意味深长道:“你最该感谢的人不是本官。” 长栖微愣,县尉摆手让他出去了。 他只好揣着疑惑行礼,退至门槛后转身离去。 果然是因为这事。 只是他不解,为什么突然提前了? 长栖原路返回,穿过一道白墙圆形拱门后,抬眼便见不远处一个双儿含笑着看望他。 长栖:“……” 好像明白了。 童轩秀走过来,穿着一身珠白色对襟裙衫,梳得新时发髻上插了一支翠绿色燕子步摇,格外衬出他眉眼温和不失慧美。“常公子,又见面了。” 长栖连忙退后一步,微侧过身,“童少爷。” 童轩听后微喜,“你知道我是谁?那你一定知道了我帮你申诉作弊之事吧?” 长栖躬身道:“多谢童少爷,日后必定登门道谢,现在,我还有些事……” “常公子。”童轩秀打断他的话,“我观你字迹端正大气,遇事冷静有君子品德,正是松香书院需要的门生,我可以帮你引荐陈夫子,以你的才学定能拜他名下,将来仕途不可估量。” 长栖愣了一下,倒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件事。 “你可有意愿?”童轩秀追问。 长栖沉吟一秒,道:“多谢童公子美意,只是这事我需得回家问问我的夫郎。” 他来这个世界是为了程幼,往后发展肯定是以程幼为主,他要是只想在农村做猎户,那他去书院读书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次面还怎么做任务? “你夫郎?”童轩秀轻蹙秀眉,“我尚未打听到你已成亲了?” 长栖淡淡道:“下月初八定亲,童少爷,此地我不便久待,告辞。” “哎!”童轩秀还待再说什么,但长栖已经快步离开拱门,他若再去追,便显得他一个未婚双儿逾矩了。 侍奴见此不由抱不平。“少爷,您好心见他家境不好特意给他机会,若是平常人恨不得一口答应下来,他还要回去问他的未婚夫郎,真是软弱。” 童轩秀定定望向离去的方向,面色却无恼意,轻声道:“话虽此,但这样的男人才好……” 长栖出了门就将此事暂抛脑后,惦记着前去松香书坊换银钱。 到来后,学童已经认得他,笑着招呼,“您来了?” 长栖客气道:“我来还书。”他将准备好的原书与抄写的纸稿奉上。 学童惊讶:“您一晚上就抄写完了?”这可是一万五千字。 长栖点头。 学童脸无异色收下道:“您稍坐。”随后捧着书撩开帘子去后面交由人检查。 长栖对此表示理解,应了一声,也不干等,往陈列抄书的书架那儿去,准备再挑书。这回他打算多挑一些,暂时近几日他没有时间来县城了。 “公子,好了,这是您的结钱。” 长栖接过,选了两本较厚的书,将一部分银钱再递过去,“我再借抄这两本。” 学童笑容明显变得用力,堆得像朵花似的。“掌柜的说了不收您的不用押金。” 长栖微讶:“这不好吧。” “我们掌柜的说您字迹清晰,书面整洁,您下回来还想抄什么书尽管取就行了。” 长栖明白了,应该是掌柜知道了自己中了秀才所以聊表心意。他也不扭捏推脱,“那麻烦你帮我谢谢你们掌柜。” “一定,公子您慢走。”学童高唱着送客。 长栖走出来,心道不错,这样他手里更宽裕了许多,可以给程幼再买些东西了。就是不知买什么好。 想起早晨程幼猎物时英勇的姿势,他心中一动,或许可以给他买一副好弓箭。说做就做,长栖脚尖一拐,就往西街走。 “让开,都让开——” 忽然身后方传来一阵放肆的踏马声,接着喝来一道女声:“前面那个书生快让开!” 长栖急忙一个错身往边上跳,一阵灰尘四扬,他皱着眉头用袖口遮鼻,却听那匹马上之人“吁——”停在正对面。 他疑惑抬头,只见马上梳着高马尾的飒爽女子盯住他,扬起眉毛道:“好俊俏的书生。” 长栖:“……”《 》 8、世1(八) 又来一个。 长栖不禁汗颜,这后宫文还真是走两步就是艳遇。 他赶忙用袖子挡住脸转头就跑。 “书生!喂!本姑娘话还未说完呢!”马上女子在身后大喊。 长栖一听跑得更快了,专挑巷子里跑,七拐八拐,这样的话即使想追,马也走不开。 终于他跑了好一会儿确定后面没了声,是真的甩开了,才扶着青砖墙慢慢匀气。 这县城真是太可怕了。 下次来得假装打扮一下才行。 系统突然出声:[宿主想知道那个女子的信息吗?] 长栖:[?她也是攻略对象?] [不是。] [那我知道做什么。] [哦。] 长栖顺着巷子口走出去,顶着阳光两边张望了一下,随后抬脚往右边的路继续前行,一边找铁铺,一边沿路给自己买了一个素包子垫垫。 西街不比东街热闹,零零散散的自由摊位,卖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长栖看着稀奇,一路看一路逛,很快来到一家门牌不错的铁铺。 他进去仔细询问一番,但因为不了解,最后敲定一把最贵的,交了定金,剩余已经没有多少了。他也不慌,反正这段时间也没有用钱的地方,便又买了一些样式新奇的糕点带回去给程幼。 距离晌午还早,长栖想了想干脆步行走回家。 一个时辰的路程,烈日逐渐移到正中,长栖用袖子擦了擦唇边的汗遥望,已经远远的看到常家屋头了。 再过半晌,终于到了常家门。 长栖推门进去,常芽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常莲对着模糊的铜镜扯着头发做花样。常芽见到他开心的叫了一声二哥,常莲则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长栖也懒得理他们,转弯去了厨房。里面冷灶无粮,完全没有给他留饭。 常芽巴巴跑过来,一脸好奇的问:“二哥,你真中秀才了?” 长栖没回答,只说:“饭呢?” “娘今天不让做饭。”常芽张嘴就撒谎,说完又起小心思:“二哥,那你中了秀才是不是有钱了啊?你带我们去县城里吃饭好不好?” 长栖微微讽笑一声,常母虽说小气也不至于说不让做饭这一套,再说他现在是秀才,再怎么样她也会留点,他日后还指望自己用途。 所以他的那份指不定被这两个哪个给偷吃了。 常芽看着长栖阴沉沉的脸,缩了缩脖子,总觉得二哥变了好多,不再像以前那样自己给张笑脸就能好说话的人了。 他这么想着,突然眼尖得看到他的怀里有个油皮纸袋包装的东西。 常芽一眼就看出来那是县里的糕点,他立马就上手去拿:“二哥你有糕点,快给我尝尝!” 长栖眉头一皱,立即拍掉他的脏兮兮的手。“哪有什么糕点!”他转身走出厨房。他还没跟他们算饭的事,就想吃他的糕点。 常莲一直竖着耳朵听,见他出来立马站起来,抬起下巴,“把糕点给我吧,你不好意思就由我替你转交给徐小姐吧。” 长栖无语,这一个两个都在自说自话什么? 长栖真是懒得理他们,径直穿过院子到自己房间收拾笔墨。 说是他的房间,实际上里面有两张床,其中一张破烂一点的是他的,那张明显用的好木材做的是常母大儿子的。 案桌上一些纸和笔砚台全是程母供给的,留下也是浪费。 他还从窄小的床下面拖出一个扁篮子,将要带走的东西一并收拾好了。 既然常母动不动就把原身赶出去,他可没有这样的好脾气,既然赶走,他就不会再回来了。 长栖拎着篮子出门,常莲和常芽正准备拦住他,忽然迎面听到了大门常母得意的大嗓门炫耀声。 “那是,我儿子考中了秀才谁不巴结,这点蛇肉算得了什么?” 长栖精准捕捉“蛇肉”两个字,他一把他们两个推开,快步走过去一把推开门。 门外站着三个人,河对面聊天的刘婶子,吹着牛批的常母,还有一个男子,他手里正端着一口大铁锅,里面飘着扑鼻的满满肉香。 “你个讨债得吓老娘一跳!”常母拍拍胖胖的胸脯没好气道。 长栖盯着那口锅,眉目隐隐有怒火,“蛇肉?哪里来的?” 男子插嘴回答,黑黝黝的皮肤褶皱皮笑炸了花,“戚小子,这是那个克星听说你中了秀才立马煮了这锅肉端孝敬你娘,舅舅正好路过,就过来给你娘帮把手。” 常芽和常莲早在里头按耐不住,两个全部挤出来,“蛇肉!我们有蛇肉吃了!” “我还没吃过蛇肉呢。”常莲咽了咽口水,一脸期待着看向常母:“娘,我什么什么时候吃呀?” “吃吃吃,就知道吃。”常母一甩大胳膊,虽然她嘴里头也馋着,“这才中午刚吃过饭,等晚上吧。” 对待自己家女儿她不吝啬,对待常芽就是另一副态度:“你个赔钱货,你还敢在这儿看,不赶紧洗你的衣服!” 常芽连忙窜走:“娘,我现在就洗,现在就洗。”生怕自己哪里不满意了让常母发难晚上吃不着蛇肉。 两三个全都骂了一通,常母心里才舒服些,满足自己做长辈的权力。“行了王力,赶紧把蛇肉端进去吧。” 长栖沉着脸,伸手挡住他们的去路。 常母一顿,张口骂道:“死小子杵在这儿找抽啊!” 长栖目光沉沉,冷冷逼问:“这锅肉,是你们偷来的吧!” 常母眼底闪过一丝心虚,随即大嗓门道:“你说什么疯话,这就是那克星死乞白赖非要送给我们的。” 王力赶忙搭腔:“是啊,戚小子,他要给我们,我们不收他还不安心呢,现在你是秀才了,他一个山野猎户肯定得巴结你啊。” “巴结也没用!我可不会让他这个丧门星进门。”常母一口拒绝,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吐沫星子飞起,“长得那副丑样子,要是进了我家我这张脸往哪里搁!” “这说的也是,他那模样,啧啧啧,还是徐家女儿漂亮。” 常母眉头一竖,竟然也是不满:“徐家女儿也不行,这么长时间了一点礼数都不懂,都不来看望我做些孝敬的事,净拿一些三瓜两枣的东西糊弄我,这回再来我一定要再翻倍,不然别想我儿子上门。” 他们两个越说越起劲,长栖的表情已经从气笑了变成冷漠的旁视。 王力察觉一点不对劲,使劲儿努着眼睛:“戚小子,你娘都是为你好……” 长栖突然出手,将他手中的锅抢过来,往河边狂奔。这么大的锅他当然是带不走,但要让他眼睁睁的便宜这一家子白眼狼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所以他干脆谁也别想吃到。 “你要干什么!”王力在后面大喊。 “死兔崽子你要造反啊你!”常母尖叫着去追。 刘婶子也吃一惊,见长栖冲自己来,心下惊喜不是送她吧?谁知还没有想全,长栖就已经擦肩而过,将锅里的肉一个外抛扬到半空中。 在所有人的瞩目下,鲜美的切得一块一块、肉质在阳光下闪烁着汤汁浸泡的光泽的蛇肉,全部掉落进臭水沟里。 “天啊,你个畜牲啊!”常母一见,急得要上吊,大嚎起来,“你个畜牲你怎么不去死啊!” 王力紧赶慢赶没留得住,趴在水沟旁边试图去捞,只是农家人不讲卫生,口水唾沫鸡屎,甚至还有男人的尿撒里头,他都下不去手:“戚小子!你疯了不成,这么好的蛇肉!这这这,这捞出来也不好吃了啊……” 长栖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不告而取视为偷,娘你应该感谢我帮你销毁证据。” 常母破口大骂:“放屁,我不是你娘,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天啊,”她作威作福掼了,到嘴里耳朵肉飞了,冲上前就要扇长栖。 长栖自然不惯着她,一把把她推到在地。 常母一愣,更是不干了,大叫着:“大家快来看啊,中了秀才就要打死他娘了!” 长栖冷笑一声,也蹲下来,“你不是说你不是我娘吗?” 常母还要说,长栖摸摸耳朵,“来来回回就那两句,什么白养和畜牲。有时候我真怀疑你真的不是我娘,就是我考上了秀才你也不满足。” 长栖近乎温柔一笑,盯住她的眼睛,“所以我去调查了,你猜怎么着?” “——我还真不是你儿子。” 常母猛地神色大变,一时分辨不出来长栖说得真还是假,也这会儿功夫,长栖已经站起身施施然走出去拿着扁篮子。 “我想今天你也不会让我留家。”长栖一脸嘲弄的表示:“等父亲和大哥回来了,我再将此事问问清楚。” 常母连忙爬起来:“你要干什么!你休想!小兔崽子,你走了就永远别回来!”她在原地破口咒骂:“你怎么不死在山上……” 长栖头也不回,也听出了常母语气中的色厉内荏。果然,他的身世不止常母一人知道。 原著为了原身能收下天下美人自然不可能只设定一个普通人的身份,他的真实身份是四皇子的龙凤胎儿子,只是四皇子和四皇子妃不知道,只以为他们生的是一对双胞胎女儿。常母年轻时因嫉妒所以做奴婢时调换了他,将自己的大女儿送过去。 事情是她偷偷摸摸一个人干的,原著最后表明常母因为此事被下狱处死,父亲和兄弟因原身的身份倒是过得有滋有味。 长栖看第一遍时就不信,果然。这家子能凑到一块儿,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长栖边想边走,正好路过程幼家,把手里的锅还回去顺便道歉,但他进去看了一圈,发现里头没人,他又去了厨房,厨房里面东西本就不多,连唯一的一个灶上的锅也没了。而他拎着口空锅来实在不像话。 长栖有点无地自容,把早上买的糕点拿出来放在锅旁边,趁着人不在赶紧走出门。 出了门没走多远,就碰到了从山上下来的程幼。 长袖不由摸了摸鼻子,叹了一口气,告知原委。 程幼沉默了片刻,憋了一会儿说:“锅,没丢就好。” 长栖:“……”听着更心酸了。 长栖轻咳一声,“我给你买了糕点,你回去尝尝吧,就当是我像你赔罪了。” 程幼摇头:“又不是你的错。” 他看向长栖手里的东西:“你要去哪里?婶子又将你赶出去了?” 长栖“嗯”了一声。 “还去山上?”程幼刚才去了趟山,正巧路过早上长栖出现的地方,那里居然有一个简单的床,他不敢相信长栖昨晚就是在那里睡觉的。 程幼微微垂眸:“你讨厌我了吗?” 长栖:“啊?”他怎么突然这么问? “那你为什么不想留宿我家?”《 》 9、世1(九) [是啊,宿主,你为什么不愿意去攻略对象家住宿?] 长栖:[你别捣乱。] 程幼低垂着眸,指节关节攥得发白:“是因为我拒绝了你那个,你生气了吗?” 长栖愣了下。“不是。” 程幼却不信,急急说:“今晚可以……不是,每晚都可以!” 他像个即将被抛弃的小□□出自己仅有的筹码。这幅样子让长栖双眸底色染上淡淡的心疼,他把手中的篮子放下,上前一步张开手抱住程幼。 怀里的人一僵,接着头垂得更低。 这青天白日,一个汉子和未婚双儿抱在一块着实是不妥,长栖也知晓,抱了一下就松开了,温柔的轻声叹息,“我没有不想去你家,我也没有因为你不愿意生气。实际上,以前住你家里还导致你怀孕才是不正确的事。”原主造了孽,他不能就这样将错就错下去。 程幼脸色刹那煞白,“你后悔了?” “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长栖眼见着他误会连忙说:“我是说……”他不知该怎么讲明,程幼被原身传输错误观念,不通这方面的事,以至于他自己讲,都好像是要推卸责任的渣男。 长栖无奈:“好吧,这件事以后再说。” 他算是看出来,他不去反而程幼不会心安。 本意还想着要不要尊重这个世界的世俗礼法,现在看来算了,程幼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回家吧。”长栖牵住他的手往回走,心里暗暗道,看来定亲事宜得尽快了,他这么长期住下去,肯定会有好事者发现,到时候对程幼的名声不好。 进了家门,长栖自来熟将他的东西进屋内放置书桌,顺手整理了一下,抬头见程幼站在门旁,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长栖笑了,招呼他进来:“怎么又不高兴?嗯?” 程幼小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无理取闹。” “这叫什么无理取闹。”长栖走近,伸手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也看向自己。程幼眉骨锋利,眼眸却是软和无比,满心都是自己,长栖晃了下神,快速眨两下眼才道:“是我没有什么事都和你明说,我们两个是要过一辈子的夫夫,不该自顾自想,应该多问问你的想法,所以应该是我向你换这个未来夫郎道歉,可别生气不愿嫁我了。” 最后一句长栖调侃,程幼听着红了脸庞急急摇头,“这辈子只有你是我的夫君。” “好。”长栖笑着应下来。 程幼见了笑颜,心里难受渐渐放下,后知后觉今后长栖就要住在自己家,以后天天都能见到,又满心欢喜起来,“那你学习用功,我去做饭!” 长栖点头:“嗯,去吧。” 长栖目送他离去,随后往回走撩开长衫盘腿坐下,就着窗户外的光亮,为自己研墨,先一遍略看即将要抄写的书籍,等大致知道是什么内容了之后,再埋头苦抄起。 如此一个半时辰过去,长栖才抬起酸胀的脖子,正要伸手捏,立时有一双大手抚摸主自己的后脖颈,他微微回头,就见到半张硬朗的侧脸。长栖笑道:“什么时候就来了?” “没多久,不想打扰你。”程幼回答:“这样力度好吗?” 长栖点头:“好。真是贤惠。” 程幼被夸得害羞垂眸,“晚饭也做好了,今天做得菜多,庆祝你中了秀才。” “那便吃饭吧。”一提着这茬,长栖还真的饿了,到现在他一天只吃了一个素包子。 两人走出来,程幼让长栖在外面等一下便好。 长栖可不干,哪儿有人吃着别人的饭还要别人端菜饭的,他捞起袖子快速卷了两层边,也钻进厨房里头。 厨房小,两个身量不小的男人都进去,有些施展不开,长栖便去拿自己扁篮子来,将几盘菜放进去,先走一步。 外面月朗星疏,照得院子里沉寂的都是月蓝色,偶有春风拂过,很是惬意。 长栖兴致不错的说:“我们就在院子里吃吧?” 程幼都听他的,将屋子里的小桌子翻出来,两个竹编的凳子倒扣在桌面上,两三步放在院子里去,又回头去厨房将饭拿出来,顺手拿了一块干净的抹布,将桌子凳子上面的灰尘都擦得了一遍。 这速度快得仿佛怕被人抢活干似的,长栖哭笑不得,只好随着他去,等做完了后,再将篮子里的菜一一摆盘。 程幼做的菜真不少,中午撞见那会儿估计他又从山上拿可很多鲜食材,一眼扫去:红煨鸡子、煎炸酥黄鱼、牛肉炖丝瓜、蒜烧猪蹄,熏腊肉,个个都是硬菜,蔬菜也有两盘,鲜蘑菜心和脍腐皮,着实是丰盛。 随后,程幼起身又拿来一坛子喝的,给长栖倒了一碗。 长栖看了看坛边商标,竟是福润楼的鹿梨浆,那价格肯定不便宜。 “你爱喝这个是不是?”程幼见他盯着瞧,不好意思道:“上次听你说爱喝,我就去县城买了一坛。” 长栖“嗯”了一声,这鹿梨浆是原身说的,为得是讨好徐家女儿去。他拎起坛又把开封起了,给程幼倒一碗。 程幼忙说:“别,我喝了浪费。” 长栖道:“我一个人喝更浪费。要有人陪我。” 程幼这下无法拒绝,并且还在长栖的督促下,喝了一口。 “怎么样?”长栖问。 程幼眼睛亮了,“好喝。” 长栖笑道:“好喝就多喝。”原身从程幼抠了多少贵东西,倒是程幼自己一口都没尝过,真是不要脸至极。“我们干个杯?” 这里的人没有干杯的意思,只有交杯,程幼一下子结巴了,“啊,啊?” “又不是交杯,干杯怎么了?”长栖故意含糊道。他抬起手腕,往他那里送了送,程幼招架不住,只能也伸过来。 在程幼紧张的目光上,长栖轻轻碰了碰他的杯沿,眼底促狭道:“这叫干杯。” 程幼被闹了个大红脸,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 长栖故意当看不见:“吃饭吧。” “哦哦。”程幼红着脸低头夹菜。但也不忘先给长栖夹筷子大肉放进他的碗中:“你多吃肉。” 长栖点头。回忆中,农家菜因为少量佐料,所以吃起来味道一般,但没想到程幼手艺不错,肉炖得软烂,不柴不腥,鱼肉被炸得酥脆咬□□汁,虽然没有后世那么多花样调味,但保有了食材的鲜甜,很不错。 他这一敞开肚吃,吃得停不下来。再配着鹿梨浆与夜晚凉风,十分快意舒适。 这是长栖来这个世界第一次吃像样的饭,不禁喟叹,家中有人惦记真是好啊。 他又给自己倒一碗,再想给程幼倒时,却见他两颊红晕,眸色迷离,吓了一跳,这饮品难道有酒精不成? “程幼?”他忙走过去,程幼低着头晃了晃,看清楚来人是长栖,咧嘴笑起来:“喜欢常戚。” 长栖:“……”这是醉了吧。 长栖敲系统,让他见检查检查程幼身体是否有异常。 系统:[有少量酒精,对胎儿问题不大。] 长栖不太放心,这也算他疏忽,他向系统兑换了一杯无任何副作用的解酒药,哄着程幼喝下去。 程幼也不闹,乖乖喝下去,过会儿神色好像清醒了一些。 但长栖也不确定,听着他语气平常的问:“吃好了吗?那我收拾下。” 长栖忙说:“我来帮忙。”他赶紧把扁篮子拿出来,将剩菜放进去,随后再把坛子拿走,一边做着一边观察程幼的举动。见他无异常,做事仍然勤快,也就要是放下心。 收拾完后,长栖打算再抄一会儿书,让程幼先休息。 他凑着月光,点亮一根蜡烛,奋笔疾书。直到月中当空,他才放下笔简单洗漱了下,走进房间。 里头悄无声息的,只看见被窝里稍稍露头的程幼,长栖悄悄走近,掀开被子,等躺平后转头,就见程幼大眼珠子睁着,非常清醒。 长栖嚇了一跳,“你没睡啊。” 程幼眨了下眼睛,“你不抱我吗?” 长栖:“………”他说怎么这么乖,合着在这里等他呢。 长栖耐心道:“孕前三个月不适宜房|事。” 程幼肉眼可见的更难过起来,长栖大脑宕机了两秒……好吧,秉持着敬业精神,长栖伸手挡住那双令他想入非非的眼睛,道:“过来些。” “嗯。”程幼点头,轻轻靠近。 第二日。 天清明亮,睡梦中的男人眼皮动了动,随后缓缓睁开眼睛。 屋外有人声走动和少量劝说声,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长栖瞳孔聚焦了几秒,意识自己身在何处轻轻皱起了眉,他下床抓起架子上的外衫走出去瞧,只见院子中程幼和一个骑装女子说话,他的出现引来了两人的注意。 女子语气掩饰不住的虚弱,晃荡着转身:“你夫君醒了?叨扰,在下只是路过……哎?是你!” 长栖一愣,这不是昨天早上撞见的那个女子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书生,你竟在这里,我找你了好久……”女子惊喜的上前两步,只是她不知怎么,没走两步便软了身晕了过去。 长栖下意识去接,那女子便倒在自己的怀中,满满扑鼻的胭脂香味。 系统幽幽开口:[这是镖局二把手叶惠,与你山中一夜情的女子。] 长栖:“……”《 》 10、世1(十) 长栖抬头对上程幼惊讶的神色张口解释:“我跟她没有关系!” 程幼讶异更甚。 长栖也察觉自己反应过度,轻咳一声。“那个,男女授受不亲,你快帮我一把。” 程幼“哦”了一声,莫名觉得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有点新奇。 系统:[宿主,你为什么每次都不打自招?] 长栖心想还不是因为他这张脸,每次看到这张权威的脸他都忍不住想起那个人,下意识怵他。 长栖当然不会告诉他,问起别的:[上次让你查得的怎么样?] 系统:[权限在申请。] 长栖道:[尽快。] 程幼将人安顿好后,从房间里退出来。“对不起,没有提前和你,吓到你了吗?” 长栖摇头,“她没事吧?” 程幼道:“有些发烧,我给她喂了些碾碎的草药。” 长栖点点头,问:“怎么回事?” 程幼回忆起说:“早上我上山收猎物,路过你原住的草棚里发现躺着一个人,她当时很难受,好像……”他说此有些纠结,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长栖想起来了,是那女子中了情毒。 “她身上痒,好像好久没洗澡了。”程幼小声说。 长栖:“……” 长栖憋不住笑,真的笑出了声,程幼呐呐道:“我看错了吗?” 长栖摆摆手,说:“那后来呢?” “我给她一些止痒的草药,好像是好了一些。”程幼挠了挠头,“她好了就问我住在哪里,我说不远,她便要跟我走。” 程幼神情有些不确定道:“当时我只想着她一个女子在山上会有危险我就同意了,没想到她会晕过去,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惹麻烦算不上,只是处理起来确实棘手。 长栖沉吟几秒道:“那你刚才给她敷了什么?” “祛风寒的草药,她有点些发热,小时候娘特地找韦郎中要得方子,很管用。” 那就行,只要不出人命。等她醒了尽早离去就是了。 长栖见程幼还是忐忑不安的表情安抚一笑:“没事,你心好救了一条人命,是好事啊,我要夸夸你。” “你真的这么觉得?” “当然。”长栖给足了他自信与安全感,“你的所有事我都全力支持。” 程幼脸庞微微发红,像个依赖小|狗似的亲昵的靠过来。 长栖眉心一跳,这表情实在令人招架不住,更何况昨晚他们……很明显一夜过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见四下无人,将那只燥热的手掌撑开十指相扣,贴近自己的脸颊轻轻亲了一下手背。 长栖笑道:“这是给你的奖励。” 程幼呼吸一窒,眼眶瞬间变红,不可抑制的泄露出一丝强制的占有欲。 长栖微愣,再看时,程幼双眸湿漉漉的,显然是被感动得想哭。 长栖放下心来,说起了别的:“早饭吃了吗?对了,昨天的糕点尝了吗?” “还没有吃早饭,我想和你一起。”程幼声音微暗回答。 “好。” 长栖就着牵手的姿势,一起去厨房。“下次去山上,先垫垫肚子再去,不然容易低血糖。” 程幼问:“低血糖是什么?” 长栖通俗解释道:“就是头晕,蹲下再站起来就会,你现在孕期也会。”他其实本意是暂时不想让程幼再去山上,但是显然这不比家中粗活,这是程幼谋生的工作,不让他去就是他遏制他的生活,就算提出来也不会被同意。 “嗯,我知道了。”程幼点头,心中暖流不止。 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一个人叮嘱过吃饭,自从娘离世后,他以为以后再也没有人会为这些小事叮嘱他。 长栖发现灶台上温着昨天买的糕点,他将盘子端出来,拿一块给程幼,自己吃一口,满满的芸豆香味,随口说:“其实我也会做些糕点,就是需要的材料费事了一些。” 程幼接道:“你需要什么我可以去县里买。” 长栖看他这么积极倒是笑了,“我也是一时兴起,怎么做的其实我也忘了差不多了,等想起来我再试试,到时候第一个就给你尝尝。” “好。”程幼用力点点头。 系统突然出声:[宿主,林家来下聘了。] 长栖脸色一变。 [怎么回事?] 系统:[王力昨晚连夜做牛车去了林家。] 长栖微皱眉:[这么重要的事你现在才说?] 系统沉默。 长栖也想到昨晚的事,神色略不自在。他又问:[他们现在在哪里?] [即将到达村口。] 长栖当即把糕点塞进嘴里,几下咽肚,神色凝重对程幼说:“你今天哪里都不要去,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你都不要出去。” 程幼紧张道:“发生什么事了?” 长栖简略的说:“林家来下聘了,我娘怕是要收下这个礼。” 程幼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别担心,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长栖安慰道,既然他们想先斩后奏,那就别怪他扯破脸皮了。 长栖边走边说:“记住我说的话,今天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程幼沉默着看着他走出厨房,在快出大门时,他道:“我跟你一起去。” “啊?”长栖回头。 程幼盯着他道:“你不是说我是你未来夫郎要我为你做主吗?我想和你一起去。” 长栖心说那就是调笑话,哪儿可信。 但看到程幼的脸又不好将这话真的说出来。 长栖拧眉想了想,还是不行。他是汉子,又是秀才,林家人和村里人不敢拿他怎么办,但程幼一个未婚双儿,实在不能冒这份险。 “程幼。今天,你就听我的。” 程幼盯了他几秒,最终低下头,“我知道了。” 长栖见此,忍不住折返抱住他,程幼立马也回抱住他。 “你还会回来吗?”程幼轻声问。 他的身上都是皂角香气,淡淡的温和,令人心安,像他这个人一样。 长栖保证道:“当然,我会回来和你过一辈子。” …… 系统:[宿主,你打算怎么做?] 长栖冷笑道:[他们不就是想要闹大硬逼我认下吗?那我就闹得更大点,人尽皆知。] 长栖直奔村里祠堂,此时正值早晨,村长等一些老长辈们通常在祠堂里面吃早饭联络感情,再各回各家。常母也是这个打算,先入家门下聘再请村长们一起。 他特意走得后面的小路,房屋前面的大路敲锣打鼓引得村民好奇得不行,已经是一传十十传百,全去八卦新鲜事,小路没了人,一路畅通无阻。 长栖一路狂奔,抓住长衫,面若凄惨状,一进祠堂便是惊天动地的大喊:“村长爷爷救命啊——” 里头正吃饭的村长差点嚼了舌头。 同桌的一个老头眯眼竖耳道:“听着像戚小子的声音。” 另一个老头道:“去瞧瞧看。” 祠堂地方不大,供着常家历代祖宗,中间点着香火放着族谱,长栖双膝跪地,脸上满是特质辣椒油熏出来的泪水,三个老头走出来看一惊。 村长先说话:“戚小子你是怎么了?” 另一个老头:“你先起来再说。”常戚现在是秀才,见官都可不跪,他们这几个老头可受不起。 长栖不仅不起,还磕一个头:“三位爷爷,常戚在此恳请成全,将我和常家断亲。” 三位面色齐齐震惊,其中一个老头立马拒绝:“戚小子你说什么胡话!” 另一位也说:“不可不可,戚小子,我们这几个就当做没有听见你说的话。” 村长倒是没有一口回绝,只说:“即使你家长辈有千万种不是,你也不能主动提出断亲之事,你是读书人,这名声传出去对你不利。” 长栖苦涩道:“那常戚就不要这读书人的名声罢!三位爷爷,我娘想让我入赘林家,徐家人此时已经来上门下聘了!” 其中两位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头,他们也略有耳闻,虽说这秀才入赘不是好事,但若是长辈同意他们也无法指摘。 只有村长脸色颇冷:“戚小子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当初我老头子亲自去你家劝解,你避而不见铁了心要一意孤行,现在又是怎么改变注意了?” “村长爷爷不知,我那是被关在了里面,我娘不肯放我出来!”实际上原身确实是不想出来,但正好现在给了长栖一个理由。 长栖泪声聚下的说:“我娘以学费要挟我,程家大婶往日给的学费全都是我娘收着,我只要不如她的意,我就会饿肚子,还会被赶出去挨冻。” “这……” 三个人倒是头一次听说这件事,以前只知道常母泼辣,却不曾想到她背地里做这些事情。当然,事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只是眼下时间紧迫。 村长沉声道:“你现在是怎么做,想让我们出面帮你拒绝这门入赘亲事?那我直接告诉你,我们这几个老头说了不算。” 长栖惨然一笑,软下绷直的脊骨。“您三位想必都知道我和程家程幼自小定亲,我也早就认定了程幼是我此生唯一的夫郎,读书人最忌言而无信,我常戚也不屑于做此等背信弃义之人,只是我娘三番五次逼我做违背底线的事情,我已经拒绝多次,可我年岁小,孝义当前,我没办法不从。” 三个人听后默不作声,程幼那副样子确实和秀才不匹配,又是个双儿,生养也是个问题。常母之心其实也可以理解。 村长叹气一声待要说些劝解话,突然见长栖起身,眉眼不知为何坚毅起来。“既然三位爷爷也没法子,那我便不为难了,今日我就撞死在这祠堂中,来世再做常家好男儿!” 说着便拔腿冲向正前方丈高的圆木柱子。《 》 11、世1(十一) 村长一口气差点没喘回来就大喊:“戚小子!” 另外两位老头也赶忙去追。 但他们三个人哪里追得上长栖一个年轻小伙子,他早已经向系统兑换了血包,以假乱真收着力度往柱子撞。一个沉重的闷声顺应而响,他登时装死了过去。 村长一副天塌了的模样,声嘶力竭朝门外喊:“快去把韦郎中叫过来!” 大路上,接聘礼的常母已经是笑得合不拢嘴,跟着林家一帮人浩浩荡荡的前去祠堂证礼,没成想胖胖的身体刚刚踏进门槛,就被村长骂个狗血淋头。 “常林家的,你看看你敢的好事!你是要把戚小子逼死啊!”村长怒不可竭看着她身后敲锣打鼓的一行人。“都出去!都出去!别逼着我老头子动手!” 常母不爽地插起腰来,嘹嗓门喊:“干什么啊村长,咱们之前可说的好好的!” 一旁老头急急道:“戚小子不愿意入赘,撞柱子了!” “什么?!”常母还未说话,管家徐行先大叫一声拨开人群冲出来,三两步上前一看,果然看见右边柱子上倒着年轻汉子,额头一脑门子血,不知死活。 徐行登时大叫:“这这这,常大婶!这怎么回事,你们家跟我们家玩套呢,我们都已经答应你们两倍的聘礼,你现在人弄成这样什么意思?!” 常母心中也慌,暗骂这个死小子真是祸害精早不去死晚不去死现在死什么,但嘴里却不饶人道:“吵吵什么吵吵,人死了吗你就叫,老娘收了你的礼这事绝对就能办成,哪怕人就是死了也给你抬家里去。” “你放屁,我要你一个死人干什么,搞我们家晦气?”徐行怒不可竭,大叫着下一秒就喊着收队。 常母一看着急起来,“干什么你们,这些都是我的东西,我的东西!” 村长三人看着这些人从头至尾没一个关心长栖的死活,震惊不已,外人也就算了,为什么常母也是这幅德行?!他们终于明白,原来,长栖刚才的诉苦都是真的。 “都给我闭嘴!”村长用拐杖狠狠的敲地。 乱作一团的祠堂有一瞬间的安静,此时正好村长的儿子带着郎中进来,“都让一让,让一让。” 杨郎中年事已高,一路快跑人在前面跑白胡子在后面追,好不容易到了,听到村长哀求着说:“您一定要救活他,他是我们村里唯一的秀才。” 样郎中摆摆手,话不说出来,赶紧低头把脉,再仔细看了看伤口,脉象孱弱,时显时不显,额头的血虽止但唇色白而发紫,恐怕是不行了。 他叹了口气,摇摇头。 村长顿感眼前一黑,村长儿子连忙去搀扶,村长好半晌喘口气,指着常母骂:“你这个毒妇,连你亲儿子你都不放过!常林要是回来知晓你要卖二儿子不成反把二儿子害死了,我看你还有好日子过!” 常母这下彻底慌了,扑到杨郎中身上。“你再看看,你再看看,这小兔崽子命这么硬,不能就这么死了!” 杨郎中推她的手,只兀自摇头。 徐行这下子直骂着晦气晦气,连同他都要回去挨训,上次他就办事不力,这次若是就这样回去,只怕是要被发配了卖给别处去。不行,他得给自己嘛谋条生路。 徐行冲过来,“二儿子不中用,你还有大儿子,让你大儿子入赘我们林家!” 常母一听猛地尖叫。“不行!绝对不行!” “同是儿子为什么不行,我不管,今天你必须给我个人。” 常母如疯婆般大闹,“不行就是不行,我家鸣小子怎么可能去入赘!” 徐行还想不明白了,但他也了解常母德行,退一步,改为一口价。“那你就赔五十两白银。” “五十两!”常母一口气背过去,壮硕的身子轰然倒地。 徐行见此,怒道:“别装死!大夫你给她扎一针,银钱我付!” 杨郎中这时候倒是很痛快,一展针灸针包,挑了个粗的往她粗胳膊扎下去,登时常母疼得嚎叫起来。 她本来是真的想忍着蒙混过去,不想实在是太疼了,醒来脸色讪讪,眼珠子一转又演起戏。“我真是命苦啊,二儿子刚中了秀才就死了,现在又要我大儿子,你们林家简直不是人啊,我可怜命苦的一家子,我不活了啊。” 村长都看不下去这场闹剧了,“都是你逼死的,怎么说的出这种话!” “我逼的?我不是为他好吗?他非常要看上程家那个克星,难道我眼睁睁看着他断子绝孙吗?!”常母强词夺理。 一旁的长栖听到此心道总算到了时候,他打算“转醒”,讲明自己丧心病狂强夺程幼的事情,忽然一道突兀的年轻女声传进来。 “是谁敢打我未来夫婿的注意?” 女人的声音在整个常家村十分特殊,众人齐齐回头,只见一个梳着高马尾,穿着不菲的女子从门口走进来,气质不凡,微微一抬手,便有十几名黑衣男子窜进来。 众人吓了一大跳,连忙退后几步惊魂不定,一时不敢吱声。 村长看着这女子大摇大摆走进来,勉强壮了壮胆上前。“这位姑娘……” 叶惠一个斜眼过去,眼神锋利,村长当即改口,“这位女侠,你找谁?” “自然是那地上的负心汉。” 长·负心汉·栖:“……”她在干什么? 叶惠抬下巴冷冷道:“装什么死,赶紧起来!” 杨郎中幽幽开口:“他不是装死,他是快死了。” 叶惠微愣,立马反应过来,“死人我也要!出个价吧。” 常母一喜,但又怵与这十几个有武力之人,于是让徐行先得了口:“这人是我们林家招的上门女婿,女侠你要买你得向我买。” “林家?”叶惠冷冷的扫了一眼那些花花绿绿的聘礼,又扫一眼徐行,一脸瞧不上的表情。“县里做衣铺的林家?还敢跟本小姐抢人,我看你的店是不想开了!” 她话音即落,为首的脸上带着刀疤的凶恶男子立即持刀抵在他脖颈上。 徐行哪见过这种仗势,当即吓得腿软嘴里蹦出一连串求饶。 叶惠冷嗤一声,扫视四周,“说话啊,我让你们开价。” 可话语里却是分明在说谁开价谁便想死。 常母又不是傻子,她的上限认知就是徐行,眼看着徐行也被吓成这样,她紧紧闭上嘴巴。 可她不来找,叶惠可要找的,“你是他母亲?” 常母小鸡啄米般点头。 “我听说他要与你断亲,你为什么不同意?”叶惠嫌弃的道:“我可不想日后伺候你这样的婆母。” 常母可从未受过这种屈辱当即要骂,被一把递进的锋利的刀又吓得憋回去。 叶惠看向村长,“是不是有此事?” 村长点头,“确有此事。” “那就写断亲书吧,现在就写。” “这……” 村长为难,这怎么写?长栖现在生死不明,他怎么做得了主? 而常母这边心里也是有杆子秤得,就算平日里再怎么折磨长栖,她也不能同意断亲,不然到时候怎么向外出的父子两个交代。 她张口又来胡话,试图引起众怒。“天呐,还有没有王法了,一个外人竟然闯进了村里管我们家的事,接下来要是杀人放火可该怎么办啊……” 叶惠被激怒,“你别血口喷人,谁会杀人放火?!” 常母不管不顾大叫着:“你不是你带这么多人,天啊,有没有人报官啊,欺负我们常家村没人啊!” 长栖听到此知道自己再不醒来就控制不了局面了,于是费力的咳嗽几声,他声音不大,淹没在常母哭天抢地之声中,完全没人注意到他。 长栖只好拉了拉隔壁杨郎中的袖子。 韦郎中回头,用着十分震惊的语气喊道:“戚小子醒了!” 众人这回终于听见回头,长栖趁此机会再次口吐鲜血加深印象,装作虚弱无骨对叶惠说:“你怎么来了?” 叶惠没好气道:“我再不来你就死了。” 长栖勉强一笑,大量血从他的嘴角蜿蜒至白色的书生袍,脸色比死人还要白三分。任谁看都知道活不了多久。“辛苦你了,只是我这个身子……怕是不行了……村长爷爷。” 村长是真心疼这个孩子,连忙拄着拐杖过来,心想这恐怕是回光返照。 长栖断断续续说:“我死之前,也想留一份清白……我常戚绝不做赘婿,我也不想与常家瓜葛,您就成全我吧……” 村长一听心酸道:“戚小子你会好的,你千万别说傻话。” “是啊,老头子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不会有事的。”另一老头劝着说。 叶惠听了直翻白眼,“净说这些没用的,听不到重点吗?他要断亲!快点写断亲书,人给我领走。”还在那儿真情实感,没看见那小子快装不下去了吗? 长栖嘴角隐秘的抽了抽,这女子怎么如此彪悍…… 村长他们也是怵叶惠,再加上将死之人的心愿,他们只好向常母施压。“常林家的,” 常母心眼子活泛起来:“我不同意!你生是常家的儿子,死是常家的鬼——” 她话没说完长栖又吐出一口血。 常母:“……” 众人齐齐眼底的怒斥更甚,常母只好断了下半段话,直接讲明自己的目的。“除非你给我五十两银子!” 叶惠呵了一声,“信不信我一刀柄抽死你!” “你来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敢对我动手吗!”常母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都说胆小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她就不信叶惠真敢杀人。 “行了!!”村长重重的敲几下拐杖,对常母在自己儿子临死前也要要价的冷血彻底寒了心,“这事我最主,常戚,你撑住,我帮你划名字。” 长栖心喜,面上却是气若游丝,“谢谢……村长爷爷。” 村长用最快的速度写好断亲书,长栖执笔不能,韦郎中扶着他写完字,常母那边不肯,但是村长瞪着她,虽没硬逼着,但是她感觉自己要是不按手印,这村子她就待不下去了。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按下。 事了,叶惠手掌一挥,叫人把长栖抬走。 村长急忙追两步说:“女侠,戚小子虽然已经断亲,但也是常家村的人,你要把他带到哪里去?” 叶惠头也不回道:“放心,真死了会送回来的。”《 》 12、世1(十二) “里面到底怎么了?” “肯定是惹了祸事。” “大喜的日子也不安生,瞧见没,这叫报应,常家的祖宗都看不下去了。” 外围的村民们看着热闹,突然一帮凶汉闯进去,正在众说纷纭之时,长栖满脑门子血被一行人架着出来,骇得他们齐齐退后,不敢惹祸。只有胆大的,在人群中发问一句。 叶惠走在后头,听此停下脚步,目光傲然环视一圈,就在众人以为她要发话或者解释什么时,突然把腰间盘着的鞭子甩出来。登时惊吓声呈四周扩散开。 叶惠冷哼:“一帮嘴碎的东西!” 众村民们敢怒不敢言,也有些好呈英雄的,在见到长栖这幅凄惨的样子也闭上了嘴巴。于是就这样,一行人明晃晃被众人目送离开。 离了远了,长栖睁开眼睛就不装了,指挥叶惠他们小路走回程幼家。 叶惠留下两人,让其他人自行散去。等到了程幼家的后门,谨慎地四处看看没了尾随才敲门而入。 程幼早就在门里面焦急等待,见长栖浑身是血进来,脸色白得比他还要难看。“常戚你——” 长栖连忙开口解释,“这是假的,不要怕。”他用袖子去擦脸,血迹立马粘没了,“你看,一擦就掉。” 但程幼眼里的泪水还是一下子夺眶而出。 长栖急忙用另一个干净的袖子擦去他的脸。这不是没事吗,怎么还真哭上了。他连忙哄着:“我没事,真没事,都是假血……是晕血吗?那我赶紧去洗掉。” 程幼死死抱住他的身体不放开,哽咽说:“不是,我只是想到我爹……” 长栖一愣,随即愧疚感铺天盖地涌上心头,天啊,他都做了什么孽,小程幼亲眼见到自己的爹打大虫逃生下山却还是死了的阴影,自己居然为了图省事又吓唬他一遍。 这以后大半夜回想起都得坐起身说一句我真该死啊。 “对不起对不起,”长栖连声道歉,贫瘠的说来去说这些话,平日里油嘴滑舌现在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程幼却很懂事的擦去眼泪,“你没事就好,只要你没事就好。” 长栖伸手帮他去擦,满目心疼。“我没事我没事,还记得我走之前答应你什么吗?我会回来跟你过一辈子。我说话算数,我回来了。” 他不想程幼再沉浸悲伤中,把断亲书拿出来分享喜悦,“你看,我以后和常家再无瓜葛,以后我们两个就是一家人。” 程幼抽了下鼻子,看向黑字白纸。 长栖期待着他高兴的反应。 谁知程幼盯了几秒茫然抬头,“这上面是什么?” “噗——”叶惠在旁边哈哈大笑起来。 长栖这才想起来给程幼没有念过书不认字。 程幼听见笑声,面上转为局促之色,长栖瞪了一眼叶惠,忙说:“没事怪我,怪我一时激动,这是断亲书,我和常家断亲了。” 程幼一下子瞪大了双眼:“断亲?!你怎么会……” 长栖知道他古人思想,自己的做法太过不可思议,于是想耐心解释,但又想起叶惠在旁边,指不定又做出嘲笑声引得程幼不舒服,便转头说:“叶姑娘,刚才多谢,但我和我夫郎有体己话要说,你要不回避下?” 叶惠一脸不爽起身,“过河拆桥是吧?” “当然不是。日后必有重谢。” 叶惠看了看程幼,心思一转:“那我中午再来,我也有闺中话要和程幼说。”说罢,她挑衅的一扬下巴,招呼刀疤男离开。 长栖莫名有种被抢夫郎的怪异感,他甩了甩脑袋,将这奇怪的想法抛去,牵着程幼的手回屋。 程幼虽震惊其原因,但主要心思还是放在长栖身上,进了屋子就拐去了衣柜里将藏了很久的长衫书生袍拿出来让他换上,还拿了鞋袜内里中衣,换了个全身干净。 终于,两人好好坐下,长栖组织了下语言,尽量以通俗易懂的话讲明他和常家不得不断亲的原因,前一个好理解,常家家里人品不行不懂感恩,狼心狗肺;第二个就是常母铁心想让长栖入赘。 其实程幼一直不理解,长栖聪明好学样样优秀,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秀才,要是平常人家就是砸锅卖铁都要供着继续读,为什么到常母这里一定要让长栖入赘,硬是想断他的前途。 长栖冷笑道:“因为我不是她的亲生儿子。我继续往上考,她得完。” 程幼猛地张开口,又碍于什么闭上嘴巴。 那愣怔怔的样子,想问又怕触及伤心事,长栖不由笑出声,“我没事,我早就知道了。” 长栖讲述他早在十岁的时候就知道了,原身也确实是那个时候知道,但他并不知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源于小孩子没有安全感和归属感,他便假装不知更用力的读书,即使被赶出去,他也不敢理直气壮回家,只能偷偷摸摸在山上自建住所。 “所以所谓断亲,其实也不算是断亲,我和他们家本就没有关系。”长栖总结道,他看向程幼,笑说:“但不管怎么说,我现在确实没了家,那你可要给我一个家。” 程幼非常之郑重点头,“我会的!” 长栖笑容弧度更深,伸手抱住将他揽于怀中,心里熨帖。 “那你身上的血怎么回事?”程幼还是有些小担心。 长栖道:“这个啊,是假血,我在县城买的,为得就是吓他们。”他向程幼绘声绘色描述在祠堂内发生的事情,说到常母被叶惠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哈哈大笑起来。 程幼也笑起来,“叶姑娘做事真大胆。” 长栖退开一点距离,瞧他神色:“怎么,你觉得她不错?” 程幼点头:“嗯。她帮了你,她很好。” 这算什么逻辑,长栖失笑,“没别的了?我看你们还挺有话题聊,可以交个朋友。” 程幼有些不好意思说:“她是女子,我只是个双儿……” “你这个想法不对。”长栖知道他是被社会教化所以性别自卑,但这个可以改变:“叶惠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特意赶去帮我,说明她很重视你,她家中人来找,却不着急回家,定然也是想多多了解你。” 原著里叶惠是一个行迹潇洒我行我素的江湖女子,爱结交五湖四海的朋友,不过她平日还算循规蹈矩,所在的镖局是州府颇有名气的泉高镖局,受朝廷管辖,也正因此长栖不反对两人有交集,毕竟程幼不可能一直只和他在一起,还需要朋友。 “真的吗?”程幼眸里隐隐有点碎亮。 长栖将他的反应看在眼底,笑着说:“你中午问问不就知道了。” “对中午了!该做午饭了。”不然就来不及了,程幼赶紧站起来,长栖忙活一上午得好好补补。 “好。去吧。”长栖笑着应下,目送他离开后,自己也不闲着,去了桌旁开始抄写书籍,梳理下接下该怎么办。 眼下村长他们只是一时被自己的戏剧给震惊到,等他们回过神来定会察觉不对劲,他只要在村子里一天总是要出去的,不可能真的就这么死了,到时候应付起来就有点麻烦,但如果继续留下来保不齐又被常家吸血鬼讹上,那帮不要脸的说不准会将断亲书视若无睹。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带程幼离开。 可是程幼靠山吃山十几年,突然转变生活方式,也不知他愿不愿意。 思绪越想越杂,长栖索性暂且放下,专心抄书,大不了以后再在常家村上演一场复活赛级表演。 演戏,他是最拿手的。 这般想着,心里计算着书籍的银钱,手下匀速抄写,沉浸其中。 一个时辰过去,这本厚书总算是抄写了大半,按照这样得速度来看,估计今晚便可抄完。 长栖放清了脑袋,窗外女子的声音便传进他的耳朵。 是叶惠的声音。虽然小,但勉强也听得清。 “果然不是我的错觉,我记得昏睡前见你一只手捏死一只狍子。中午给我留一碗。”叶惠深吸一口锅中肉香说。 程幼笑道:“好,你帮了常戚我该谢谢你。” 叶惠:“那点小事算什么。你救了我的命,我才该好好谢谢你。” 程幼没说话,只是笑了笑,叶惠随手拿了一根黄瓜塞嘴里咬一口,又打眼四处看看这个简易的居所,道:“你以后还打算靠打猎为生?” 程幼点头:“嗯。” “可你屋里头那个,就不一定能待村里了。”叶惠指了指对面,“我打听了,他可没和你成亲呢。” 程幼:“我们已经定了下月初八定亲。” 叶惠挑眉,“可他今天搞这一出,村里人不知他死活,等到下月初八,你们是打算办头七还是准备在定亲宴上出席一具男尸新郎官?” 程幼:“……” 程幼憋了一会儿,“可以说常戚伤势不重没有死。” “那然后呢,他现在是秀才,将来是要往上考的,那继续读书就要进书院拜老师,一个月都不见得能回来一次,你在这山沟沟里到时候独自生活,有了孩子独自抚养长大,做个活寡夫有意思吗?” 程幼放下手中的刀,皱眉回头:“他不是那样的人。” 叶惠:“是吗,可我看他不简单心思很活泛,以他八面玲珑的表现说不定真能让他抓住机会平步青云,到时候抛夫弃子,杀夫郎娶贵女也不说没可能啊,没听说过那句话吗?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你和他就是鲜明的……” “叶姑娘!”程幼有些生气了,长栖上午还说叶惠不错可以交朋友,现在叶惠竟然这样说他,他为长栖感到不值。“请你不要随便污蔑常戚。” 叶惠心想这叫污蔑?她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这种故事在外面比比皆是,她就不相信这个书生能是个例外。 但她不予争辩,她的主要目的并不是这个,便软了口吻道:“我的意思是说,你或许可以为自己多做打算,换个出路,你有武学天赋,做一个山脚猎户太屈才了。”她凑近一些,继续说:“可以你加入我们镖局,每月薪资这个数!赚得比猎户多多了,到时候就算这个书生负了你,你也有底气,而且我还可以给你找个更好的,我们那儿的汉子最喜欢你这样的双儿了。” 程幼冷下脸。“不用了,叶姑娘,我只想和常戚在一起。” 叶惠急了,把嘴里黄瓜啪进灶台边上,一脸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想不明白——” “我倒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忽然,长栖的声音出现背后,两人一惊同时回头。 长栖神情自若走近,在他们呆滞又心虚的目光中,笑道:“我觉得叶姑娘的提议不错啊,就是不知道你们镖局招揽人才能不能附带一名家属?” 他指了指自己。 叶惠:“?”《 》 13、世1(十三) 叶惠拧眉:“你也要去?” 长栖理所当然:“我们夫夫同体自然共同进退,怎么,你歧视读书人啊?” “什么夫夫,你们根本就没有成亲!” “程幼不是说了吗,下月初八定亲。”长栖微笑道:“若是顺利,正好可以在镖局办宴,我本来还愁着断了亲亲戚少没几人喝喜酒祝贺我们,这样一来,镖局门徒多又是一家亲,一同喜庆好了,到时定会热热闹闹的。” 叶惠:“……” 叶惠:“天下怎会有你这等不要脸的书生。” 长栖哼了一声,把程幼又拉了拉后背,“那天下哪有你这样的小娘子试图拐走别人家的未婚夫郎的?” 两人弩拔弓张,程幼在后面眨巴眨巴眼睛,隐隐有笑意泄出。 叶惠说不过他,又见程幼一脸腼腆幸福脸色,不由扶额长吁短叹。 “吃饭吃饭。”叶惠虎着嗓门道。 长栖挑起眉,也大度得不同她计较,张罗着布菜。 中午的饭,程幼是用了心做,或者说只要长栖在,每顿都是用了心的丰盛,连叶惠这个长在州里长大的富家女,见这一桌子的菜都要感叹真不错。尤其是野物。 猎野物最考验猎人的本事,既要保证准头又要保证皮毛不受伤害的情况下皮肉完整,这样吃起来肉不松散,皮毛也可以攒起来一起卖出去。 叶惠连吃好几口香喷喷的獐肉,心想程幼真是太对她胃口了,肉都是切得大块大块的豪爽,她越吃越是贼心不死。“程幼,我是真心实意想让你进我们镖局。” “要不这样,我和你义结金兰,你以后就是我亲哥哥,亲妹妹总不会坑你吧?” 程幼抬眸看了她一眼,没吭声,继而从锅中夹一块最好的后腿肉给长栖。 长栖差点笑出了声。 叶惠不由怒视长栖,“做人不能太自私,你把他局限于小小的村落,自己去看万千世界,你良心过得去吗!” 长栖无辜道:“我没有啊,我不是说了同意一起去镖局吗?” 叶惠生气,心道你说得什么废话。 长栖见叶惠不信之色,又望了望不以为然的程幼,愣了一下,敢情这二位真心觉得他瞎扯,没把他的话当真? 他放下筷子,认真重复一遍:“我说了我觉得你这个提议非常好,但是有一点得带家属——就是我。” 叶惠和程幼这回皆看向他,神色止不住的诧异。 长栖笑了,他看得出来程幼有些意动,要不然也不会让叶惠说这么多遍,只是他太在意自己,反而没听懂他的意思。“我早说了,我是认真的。” “那程幼,你想去吗?”长栖目光含笑的看向他。 程幼心底动摇,其实叶惠说的没错,他以往失去了太多,所以从来不敢想以后只顾着当下,但现在长栖已经表明愿意和他共同进退。 长栖的未来注定是往上走,他不想像常母那样阻止会被抛弃,也不想在原地等待让长栖失去本该有的大好前程,那么眼前只有一条路了,就是和他一起走出常家村。 程幼一瞬想通,道:“我想去。” 长栖再次笑了,他端起碗,目光盛满了温柔,“那干一杯,庆祝我们即将开始的美好未来。” 程幼也举起杯,带着憧憬和满心的爱意,轻轻一碰。 …… 第二天天蒙蒙亮,长栖和程幼便将收拾好的行礼交给至今为止都一声不吭的刀疤男,他有匹快马带着叶惠,约定先在县城集合,届时一同往州府。 两人走至门口,程家的木头围墙在长年累月下变成了深棕色,夜晚下了小雨,早上仍是潮湿,粘结着些许露水,看得人心情怅然。 “今年过节我们就会回来的。”长栖牵住他的手,“到时候我就要改口喊爹娘了。” 程幼本来些许郁郁的表情听到这话红了耳朵,也抛开了那些杂念。 长栖温声道:“走吧。” “好。”清晨雾气重,两人身影渐渐隐没其中。 他们是特意赶着这个时候出发,就是不想被人发现。也恰巧昨夜下了雨,地面还有积水,这样牛车早上便不会走,得以给足宽裕时间顺利出村。 与叶惠约定好在县城集合是长栖的意思,他昨晚连夜抄写还动用一点点空间能力才将两本书赶抄完毕,准备走之前去换了钱把订做的弓弩取出来。 两人脚程不慢,长栖时不时注意程幼的脸色,怕有着身孕的他累着,但显然他多虑了,程幼体力甚好,他甚至有种程幼特意有放慢速度等自己的错觉。 不管怎样,他们在预计的时间内到达了县城。 叶惠一行人已经在本县城最大的客栈点了一桌子早饭吃着,看到他们后招呼过来。 其实长栖和程幼在此之前已经吃了些,但他也不客气,点了一些滋养的粥与糖类的点心。 叶惠瞧着嫌弃:“你一个大男人还爱吃甜的。” 长栖没搭理他,点完后起身,对程幼说:“你在这儿吃,我去把书还了。” 程幼点头,乖乖坐着。“我等你。” 出了客栈,街上也渐渐有了人影,他将准备好的薄围巾套在脖颈处挡住半张脸。还好因为街上人少,也无人在意他的异样。 松香书坊的学童也才刚刚开门,长栖两三步走上台阶:“劳烦。” 学童回头,只觉得听着声音耳熟,脸却是看不太清。 长栖稍稍扯了一下围巾,“近日感了风寒,只能以此示人。” 这回学童认出来了,“是您啊?您抄完书了?快里面请。” 长栖跟着进去,将书与厚厚的纸张交给他,学童笑眯眯接过来:“先生起得真早,请您稍等片刻。” “嗯。”长栖点头,这回不再去抄书区闲逛,今后就要去往州府,他打算到到那儿再看看。不过他还是遥遥看了一眼,意外发现那片区里居然有一人身影,不由心中感叹,果然古代十年寒窗的苦不是谁都能吃下去的,就凭这毅力,这个人不成功谁成功? 等待时间不长,很快学童出来将银钱交给他。 “您收好。您这次需要选些什么书吗?” 长栖摇头,“不用了,多谢。”说罢便扭头出门。 他不知他说话的声音引起了抄书区里的人注意,那人匆匆走出来问了学童,得知姓名后,连忙快步跑出来去追。 “常公子!常公子!” 长栖下意识回头,只见童轩秀由远及近不顾礼节跑过来,停在半米之距,眉目似惊似疑,“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长栖皱眉,这人怎么一大早说些触霉头的话。 “不不,你别误会,我是听你同村的说你,说你走了……”童轩秀眼底喜悦不似作假,“想来是我理解错了。你无事就好。” 长栖微愣,随后了然,应该是昨天祠堂装死的事传出来了。 他拱手道:“多谢童少爷关心。”说罢就要走。 童轩秀连忙出声喊出他,“请等一等,你,你待会儿要去哪里?可用了早膳?不如我们一起——” “童少爷,我有夫郎。”长栖皱眉提醒,这个双儿几次三番逾矩搭讪汉子是不是有点太烦了。 童轩秀被说得一怔,冷不丁地雪白的面庞落下一颗泪珠。 长栖:“……” 干甚么,他可什么都没有干啊。 童轩秀连忙低头用手帕擦去泪水,“抱歉,我只是太高兴了。”高兴他还活着。 昨天突闻噩耗,童轩秀本以为自己没多少心思在长栖身上,可谁知夜里怎么也睡不着,只好来到书坊找到长栖抄的那本书睹物思人,一夜未眠。 而现在人好好的在眼前,他觉得之前定是老天爷在提醒他不要错过眼前人,他不想再像以前那般犹豫了,他决定主动出击。 “我派人找过你,你并未娶亲,有一个自小定亲的双儿。”童轩秀轻声道,“你是不是怕别人因为我的身份误会你的真才实学才这般疏远?若是如此,我愿意,与你日后交往隐秘一些。” 长栖:“……”他在说什么?? “呵!”一道突兀的女声出现,长栖和童轩秀闻声看去,只见叶惠抱着胸款步走来,“小双儿,凡事讲究先来后到,我先看中的这个人,要算也算我是第一个。” 长栖:“…………” 童轩秀脸色冷淡下来,他身为县令双儿,还从来不敢有人敢在他面前这幅态度。“你是何人?” 叶惠挑眉,“自然是与你争抢之人。” 长栖一个头两个大。 怎么莫名其妙开启了后宫属性? 长栖咬牙切齿问叶惠:“你怎么来了?” 叶惠冷哼,朗声道:“我要是不来你可就被另一个双儿勾走了。” 长栖眼含警告:“没有的事你不要回去乱说。” “那他是谁?难道我瞎了吗?”叶惠反问。 童轩秀蹙眉问长栖:“你认识这女子?” 叶惠也看向他:“说啊,你认不认识我?” 两人围住堵截,长栖,长栖没办法了,扭头就跑。 “哎常公子你去哪里!” “啧,他怎么就会跑这一招,上次也是。” “你还追过常公子,不知羞耻!” “呵,总比你大早上逼汉求交好吧?” “我没有逼他。我们是两情相悦。” “你怎么证明?” “你——” …… 系统:[宿主,一分钟疾跑时间已到。] 长栖喘着粗气回头顾着背后:[他们……他们没来吧?我天,累死了。] [没有,他们距离您一公里。] 那就好,那就好。 长栖真是做了这么多回任务头一次来男主后宫频道,本以为区别不大,谁成想会这样? 系统突然说:[其实您也可以收下他们。] 长栖:[?真的?] 系统:[……如果您愿意接受相应惩罚的话。] 那不等于白说。 长栖无言一秒。不过即使没有惩罚,他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一个乖巧贤惠的程幼就够了。 他等气息平稳了,再次整理跑散乱的围巾挡脸,一步三回头观察四周,大有一不对劲撒腿就跑。就这样花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来到西街的铁铺。 长栖鬼鬼祟祟进去询问定的弓好了没有,问时有些歉意,因为他早来了一天。打铁匠倒是习以为常将准备好的弓弩拿出来。 长栖也看不出好与坏,只知材质不轻,他需得用两只手同时扶住才能举起来。 长栖问系统:[没被诓吧?] 系统道:[没有,符合市场物价。] 长栖满意了,掏钱交银子。 [宿主,铁匠的十四岁双儿正在帘子后面偷看你。] “……” 长栖立刻脚底抹油一出烟儿溜走。《 》 14、世1(完) 长栖回到客栈,弓弩实在夺目,没什么可掩藏的惊喜,一眼便被程幼看见。 他惊讶的迎上去,“你买了把弓?” 长栖笑道:“嗯,送给你的。”说着递过去:“试试看?” 在客栈自然施展不开,程幼只能用手拿取掂了掂,指腹自下向上扫过弓身,眼里的光越来越亮:“它好漂亮。” “喜欢吗?” 程幼重重点头,瞧向长栖的目光热烈不已:“谢谢你。” “你我之间说什么谢字。”长栖上前一步靠近,手掌暧昧的抚摸向程幼的腰身,正要再说些什么,被一顿冷嘲热讽。 “妄图指着破烂玩意儿蒙混过关,怪不得都说书生多是心机深沉之辈,果然不假。” 长栖回头,只见叶惠一脸怒意的瞪了自己一眼,然后瞪着程幼:“我刚才怎么跟你说的,你转头就忘记??” 程幼为长栖解释:“这不是破烂玩意,我认得这弓弩上的铁章,是西街唯一一家铁匠铺做的,它家工料很贵,用时也很长,我一直没舍得买。” 叶惠一拍桌子:“我说得是这个吗?我说的是这个书生,他在外面勾搭别家双儿!” 长栖忙道:“饭不可乱吃话更不可乱说,你当时分明也在场,我是严词拒绝了他,这你怎么不说?” “那你意思还是要程幼感恩戴德你虽然魅力大但是洁身自好把其他人都拒绝了是吗?” 长栖摇头:“那倒不用。” 叶惠:“……” 长栖正色:“我根本不会在意旁人,我的眼里只有程幼。” 他话语十分笃定,程幼定定的望向他,手指紧紧抓住弓身。这种的话长栖私下说过好几次,头一次有旁人在场,那是不是就代表他说的是真的? “当然,避免误会,我还是解释之下。是我先前院试的试卷被歹人调换,县太爷的双儿也如叶姑娘你这般嫉恶如仇痛恨作弊之人,所以顺手帮了我一把。就是这么简单。” 程幼头一次听说:“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是谁做的?” 长栖道:“县令大人查出来了已经惩戒了那个恶人。” 叶惠简直无可奈何程幼的单纯:“他说你就信啊,这么离谱的事县衙都没出告示,你怎么就轻信了?” 沉默着一直不说话的刀疤脸男人此时开了口:“二当家,县衙出告示了。咱们今早路过过。” 叶惠:“……” 原来单纯的人是她。 叶惠扭脸看过去:“让你说话了吗!” 长栖和程幼对视一眼,不由同时笑意出声。 叶惠落了个没好,恶狠狠瞪了长栖一眼大步离去,但那表情却仿佛在说:“我会永远监视你。” 长栖无所畏惧,回以微笑。 吃了早饭,一行人便赶马上路,临行前长栖雇了个人送封信交给韦氏药铺,那里头是给韦郎中的感谢费,韦郎中是看着程幼长大的,长栖便和他商量着演了昨日那场戏,随后又取一份信让他转递给县衙,清晰表明自己已经断亲如有冒充者来领秀才俸禄勿给。 接着他便安心上马,程幼坐在其后,拎着缰绳跟在叶惠身后。 长栖不觉丢人,反而觉得自家未来夫郎就是可靠,连骑马都会,虽然他也会,但那是之前别的世界里学的。 长栖好奇问,程幼老实道:“未曾学过,但好像不难。” 闻言长栖更感叹了,他这完全是天赋异禀啊。 叶惠的赞赏早已不加掩饰,在这穷乡僻水的山沟沟竟然能给她挖到这么个宝贝,果然她眼光独到。 县城离州府路程较远,但好在他们都骑马出行,约莫晚上戌时左右到达城门头。 泉高镖局坐落在颇为繁华的街道,州府不宵禁,他们到达时不算太晚,街上还有一些人正在闲逛。 这一路风尘仆仆,一行人先到了镖局之后休息。 泉高镖局十分气派,不愧为远近闻名学武者向往的地方。叶惠下马一出现,门口守着镖局门徒便冲着里头大喊二当家回来了。 叶惠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别着手踏门槛进去,端了一身气派,惹得长栖不由看了她一眼。 早在日前,叶惠已经向镖局表明此行带了人回来,所以镖局内部也安排好了他们的房间。进入后,便有一位门徒领着长栖和程幼去了一处院子,里面镖局氛围浓厚,甚至有种传教徒的意味。 长栖暗暗打量,将路径记在心底,以防万一。 “里面就是您二位的住处。”门徒将房门退开,只站在门口,道:“您有什么尽管吩咐,我就在门口等候。” 长栖道一句多谢,和程幼进去。 程幼好奇四处看看,摆件物品、床榻旁还有香檀,完全是大户人家装饰模样。 “常戚。”程幼逛了一圈又挨上长栖去,神情有些惊奇;“我们今后都住在这里吗?” 长栖道:“不喜欢?” “不是。” “那就是不适应了?”长栖握住他的手,手心微微有些汗意,应是紧张,他想了想道:“先住一天,不合适的话我们便去外面租一间宅子。” 程幼一听也好,于是把自己的包袱拿过来。 起初长栖还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等见他捧着银子递过来,听他说:“你用钱花销大,这些都给你,全你做主。” 长栖盯着这满满的银子失笑。 “这么放心我?” 程幼认真点头,“放心。” “那好,那我就收下了。”长栖不做推辞,将这些仔细放好,反正他不会乱用就是,不收反而程幼会不安心。 “不早了,睡吧。” “嗯嗯。” 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两人都累了,相拥而眠。 第二日。 长栖醒得晚,日上三竿他才慢悠悠从床上起来。身旁早就没了人,不知去了何处。 如今在镖局,暂时也没什么危害,长栖也不着急,爬起来先去如厕,然后再穿好衣服出门。 他问了门徒,得知程幼在后面的校场,便抬步去那里。 远远的,他听到一众人高声欢呼。尤其是叶惠女子的声音十分明显。 他走近一瞧,只见不少镖局门徒聚集在一起,围观着换了一身劲装的程幼拉弓。 日头微刺眼的光线反印出微湿的额角,只见他全神贯注,长臂拉弓,蜂腰挺直,“咻——”一声,只听箭头破开半空,极速飞逝,不过须臾,箭身射中把心,震颤着钉在原地。 “好!”操场爆发高涨的喝彩声。 叶惠脸上有光,一把拍住程幼的肩膀:“好小子!这足有百米的距离,你竟然一次射中!” 程幼腼腆一笑,俊朗的五官在众人毫不掩饰的赞赏中神采奕奕。 “怎么样?这下你们服不服?”叶惠得意看在操场的人群,十几名汉子顿时哄闹一团,有说着撸袖子表示再比试一场的,有开玩笑说自己早上没吃饱不行的,还有的你推我我推你“相互谦让”的。总之场内气氛轻松,不拘于性别,有说有笑,打打闹闹。 叶惠也在旁笑骂,程幼感到这种场景很新奇,一时还适应不开,有些不自在,叶惠见此便大大方方领着他向众人介绍。 程幼一边听着,一边眼神飘忽,忽然视线落在人群之外一抹月白身影上,只见长栖目光含笑的望向他,不知站了多久。 程幼脸庞顿时柔和起来,那双眸子里透进了如出升太阳饱含生命力的光辉。 叶惠也跟着回头,心道果不其然又是长栖。 她虽不喜,但也没有忽视,招招手让他过来。 长栖倒是挺意外的,抬步走过去。 他过去自然而然牵住程幼的手,叶惠眼不见为净,向众人介绍:“这是程幼的未婚夫郎,本月刚过了院试。” 镖局门徒象征性的表示欢迎,掌声稀稀拉拉,看得长栖忍俊不禁,直怀疑鄙视读书人是不是他们镖局的传统文化,竟个个都不列外。 “小生常戚,见过各位。”长栖文绉绉行个礼,望向这群门徒,“承蒙各位对程幼的善意,我们初来乍到,不知各位今晚是否有空,常戚想宴请各位。” 叶惠第一个挑眉,“你?你知道我们镖局多少人吗?宴请我们,怕要把你吃穷了。” 长栖淡然一笑:“常戚既说出口,各位尽可以敞开了吃。” 叶惠不由靠近一步,低声说:“你个书生哪里那么多钱,不会要拿程幼的钱给你撑场面吧?你要是敢这么做,我就拍死你。” 长栖笑道:“当然不是。”做了这么多次任务,他的金库已经数不胜数。“还请叶二当家的传达给众兄弟们。” “那好。”叶惠见他肯定,一口答应下来,反正有白吃的不吃。“那就多谢常公子请客了。” “多谢常公子!” “多谢多谢!” 接连起伏的恭维声,在场的人群脸上的笑容真心实意了不少。 长栖回礼拱手,心道练武的人还真是心思简单。 校场散后,长栖和程幼两人并排散步。 长栖心里盘算着午后出去订酒宴,顺便看看州府这边定亲的样式与习俗,估摸着两日便理得差不多,到时候月底便可着手操办了。 也不知程幼有没有什么想法,长栖想此,这才察觉程幼从刚才就开始默不作声,问道:“怎么了?” 程幼下意识摇头,但想了想还是问出来:“你晚上宴请他们,是想积攒人脉吗?” 长栖微顿,笑道:“从哪里学来的词?” “叶姑娘说的,我早上晨起,她拉着我去校场说的这句话。”程幼表情有些懵懂,“是这样吗?” 长栖暗道叶惠确实是真心对程幼好,这个朋友值得交。 他回答:“是这样,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你往后与他们打交道的时间不少,不求他们想着你帮你一把,只要平日能和平相处就可以了。” 程幼停下脚步,惊讶:“你是,为了我?” 长栖道:“不然呢?我看你很喜欢这里。” 他又不用和这帮人打交道,他也是看着程幼很喜欢这里,却有些放不开拘束,干脆自己宴请一顿,朋友嘛你来我往几顿饭便可以坦然交上了。 而且程幼的性子有些直,想得不多,在这种类似集中营里,容易无形当中得罪人,他先宴请一步,又有叶惠撑腰,他后续再为程幼时不时注意一下,这里便会是个不错的好归处。既是不错的地方,花小钱维护一下也自无不可。 “常戚,我——”程幼心中一瞬间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无法描述,但是他唯一能确定是这一生只有长栖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系统:[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十分钟后将离开本世界。] 长栖愣一下,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惊讶,没想到这么快就……他抬头看向程幼。 程幼的眸底是一如既往盛满了爱意,他怔了怔,伸手抚摸上他的脸庞。 穿堂清风徐徐而来,吹乱两人额前的发丝,将着那条淡清色的发带吹至身前。 长栖忽然想起昨晚安寝前,他躺在枕头上看着程幼悉悉索索的背影,问他在做什么,也不好意思说,只将头埋得更低遮挡着身前,可还是让眼尖的长栖瞧见了那双手正认认真真折叠取下来的发带,细心地放置在手帕里包裹。 他心下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事实上,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他并没有为程幼做很多事情,相反的,反而处理了很多原身本身就有的麻烦。 可程幼意外的很好满足,一根发带,足以他珍惜这么久。 长栖抱住他,暖烘烘的体温滚烫着自己的手掌心,他深吸一口气,向系统确认离开。《 》 15、世2(一) 好臭—— 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内充斥着浓重的酒味与麝香,还混杂着一些的奇特不知名的味道。 长栖意识刚刚覆盖上在这具身体,又立即给关闭了。 他下意识皱上眉头,却发觉自己的眼眶和瞳仁也肿胀着疼,连接着大脑神经末梢都在抽搐。 原身这是有多久没睡觉了? 长栖无言以对,心里敲系统:[传剧情] 系统:[好的。请稍后。] 几秒后,一段凭空出现的记忆出现在他的大脑里。 这是一个星际虫族世界,原身是首城有权有势的皇室贵族畅家三少爷畅祺,是一名刚刚成年不久的雄虫。但他出了名爱玩、爱狩猎难以攻克的雌虫且事后还不负责任的名声,使得他臭名昭著,在他和他一帮狐朋狗友手下遭殃的雌虫不计其数,凡是听到他姓名的皆是敬而远之,于是他只好被迫放眼整个星系。 就在三个月前,他看上了监狱星的典狱长幼·希尔瓦。 幼·希尔瓦,平民出身,自小拥有顶级的精神力天赋,未成年前被统领者破格任命率军征战人类世界,三次皆大捷而归,直接越级上升少将军衔。 可惜也不知是不是虫神忮忌英才,他的精神力天赋在一次战争中陡然丧失,虽然幼·希尔瓦拥他有独特的聪慧与战争心理术侥幸胜利回归,但他本虫遭受了难以修复的重创。 不过即使这样他仍然有超s级+的精神力,统领者实在爱惜他,命他担任监狱星的典狱长,主攻治疗精神疾病,盼望他早日恢复。 这个秘密并没有对外开放,但原身生长在贵族,偶然间听到这则八卦有了兴趣,立即处心积虑找关系将他安排进监狱,在了解到幼·希尔瓦精神力会时不时不稳定时,他便趁其虚弱强行占有了他。 原身自身的精神力乏善可陈,在首城雄虫里一般般,但天然的性别天赋使他的能力在雌虫面前犹如神明再世,他以精神力疏导为由,一次又一次pua幼·希尔瓦服从他的恶趣味,在监狱星内做尽了毫无尊严之事。幼·希尔瓦如同上了瘾的吸|毒|者,戒不掉他的诱惑,最终竟以难以生育的军雌身躯怀上了虫蛋。 原身得知后有些慌了,即使他是一只雄虫,但幼·希尔瓦的身份非同一般,如果上报统领者统领者一定会将他与之匹配,他那么年轻还没玩够呢。但要是拒绝,以幼·希尔瓦的能力,他还真拼不过,于是他决定先下手为强。 他提前联系上他那帮狐朋狗友,约定好时间后,在临走之前对幼·希尔瓦动用了所有情|趣私|刑,使得他承受不住至昏迷。然后逃出去把早已经取到手的控制监狱闸门的仪器打开,将监狱暴乱者放出来。等幼·希尔瓦清醒后已经无力回旋,统领者因此失望透顶,将其当众处死。 今晚,就是原身离开监狱星当天,还有两个小时,他那群狐朋狗友就来接他了。 长栖忍不住磨后槽牙:[你但凡早几天呢。] 系统:[抱歉,系统无法识别您的需求。] 长栖翻了个白眼。算了,事已至此,他再多抱怨也无济于事。 他深吸一口气,想到刚才闻到的恶臭,做了下心理准备,然后开放五觉。 “……您是在生气吗?”一道突兀的声音自下传来。 长栖一惊,连忙去看,眼下一片漆黑,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说话的雌虫躺在自己臂弯上。 他不太确定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先了保持沉默。 幼·希尔瓦没有得到回答,呼吸沉了沉,他坐起身,手肘撑床,向床尾摸去什么东西,一道沉重的锁链声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声响。 雌虫被绑了锁链? 长栖不由回忆,可惜这具身体喝了酒,脑袋里空白一片,什么也没有。 不过几秒,他的手中忽然被塞进一个冰凉的圆柱状物体。 长栖不动声色感受,好像是个直径约莫10厘米的玻璃瓶子。这是干什么? “请您放进来。”雌虫再次开口。声音虽然听似平静,但在黑暗中,放大了其隐藏起来的情绪,那是恐惧与颤抖。 ——放哪里?长栖有些茫然。 “……我知道了。” 长栖听到雌虫这么说,更茫然了,你知道什么啊? 幼·希尔瓦没听到回复,自以为是雄虫还不满意,他闭了闭双目,一步一步用膝盖走在床上,沉重的铁链压着他的背喘息罗曼,但他不敢怠慢,以现在能使出的最大的力气,胯|坐在雄虫的腰侧。 仅仅是简单的提动,如山似的重链狠狠碾压过折断的翼肢,顷刻间剧痛席卷四肢百骸,他猛抽一口冷气,手肘一软,撑不住得砸了下去。 “唔…”他急忙收住了力,死死咬住下嘴唇,轻得几乎听不见的闷哼传入长栖耳侧,仿佛一声小猫叫,但与之相反是他湿透了的一绺儿一绺儿头发全铺盖在他的脸上,那一瞬间血腥味钻满了鼻息。 那么疼,声音还能收住这么小声,雌虫真能忍啊。 长栖皱起眉,看得出雌虫的状态很差。此时莫名的,胸腔内出现有一股力量指引,指尖隐隐有粉紫色的电流跳跃。 这应该是原身的精神力了。 那正好。 长栖抬手正要发动,幼·希尔瓦的冰凉的手指也搭了上来,他的上半身再次撑起来,吐出一口难掩饰、颤巍巍的道歉:“抱歉,打扰您的兴致。” 一边这么说,他一边握住长栖的手背,将掌心里的玻璃瓶缓缓送至自己的尾骨。 电光火石间,长栖终于意识到他要干什么,脸色一变,当即挣脱他的手把玻璃瓶扔出去。 “砰啪——”玻璃瓶碎裂响声炸开,幼·希尔瓦呆滞得停住动作。这个也不令雄虫满意吗? 他胸口猛烈起伏一下,“您,是想换别的吗……” “不是!”长栖一口拒绝,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原身真是有病!他并不知道,那不是一个简单的玻璃瓶,如果知道了只怕怒火更大。 长栖感受到雌虫颤抖得更加厉害,勉强压下怒意,坐起身将雌虫揽入怀中。 “好了,今天到此为止。”长栖道。 幼·希尔瓦愣怔怔地抬头,闻言有些不敢相信,但他也不敢反驳,思余片刻,他温顺的将头靠在长栖的肩膀。 长栖尽量安抚,撸猫似的把雌虫后脑勺湿淋淋的毛发撸顺,等他的身体不再颤抖得明显时,才捏了捏后脖颈的软肉,想着怎么开口表达还有一个多小时你的监狱就要炸锅了。 他的手掌不自觉顺势摸下,忽然摸到了一个更冰冷更粗壮的东西,那好像是个铁链环。 长栖也想起刚才雌虫身上发出的异常声音,他伸出一根指头,向上释放一缕粉紫的精神力,霎那间头顶一盏硕亮的白炽灯欻得打开,那光的强度一瞬间让他以为上了天堂。 ……不愧是监狱里的装置,这灯光一打,什么实话交代不出来。 长栖遮住自己酸胀的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放眼去看。 这间屋子大约二十平米,如他猜测大差不差,一张两米的单人床,角落一平米的蹲坑和洗手池,大部分怪味都是从那里出来的,还有其他的味道是地面散落的七八个绿色的酒瓶子,水泥地上斑斑驳驳的不知名棕褐色块迹,和一些白色鼓鼓囊囊很像套的玩意儿。长栖简直无语,不过最让他令他震惊的白炽灯泡旁边自头顶有一根巨粗无比的闷重铁链环环相扣,重量估摸得百余公斤,占据了一半的屋子。 而它的另一头正锁住是怀中幼·希尔瓦的脖颈。 沉重的铁链已经压垮了他单薄赤裸的背脊上,两边的翼肢已经承受不住蔫塌塌贴在床面,灰色的羽毛如墨般沉色,隐约能看到血液的阴影。 长栖深深皱起眉,用手轻轻拨一下,登时怀里的幼·希尔瓦喉咙里传来痛苦的呻吟,与此同时,他也看清灰色翼肢之下,大滩的血液与粗壮的铁链已然交融,触目惊心。 他连忙退开一点距离,观察雌虫情况。 幼·希尔瓦意识还很清醒,灰白色的发丝遮挡住他的脸庞,无眼白的黑色瞳孔虚弱又不安的看向长栖。 他的脸部竟然也没有一块好皮肤。两边嘴角不知被什么撕扯过,不停往外溢出鲜血。 这槽糕的状况,让长栖脸色无比难看。 “三少……”幼·希尔瓦不知道雄虫还要玩什么游戏,这种莫名称的上“温柔”的举动让他心中更慌。 长栖注意到自己再次吓到了他,他的身体又重复颤抖起来,不由收敛些情绪,用掌心遮住雌虫的眼睛,沉默着将精神力输送过去。 识海里,雌虫保己的精神屏障伤害度对于长栖来言完全为零,轻而易举即可踏进。他按照本能传输,随意精神力的释放,原身的记忆也终于拨开云雾见月明。 那源源不断肮脏的手段,持续了整整六个小时的折磨,长栖直在心底骂畜牲。 当然他手下也不停,细微缓和的修复紊乱地不成形的精神力,和身躯的伤口。 而幼·希尔瓦却因此心中恐惧越来越深。他好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左右,长栖浑身也湿透了黏腻得不行,他有些受不了的把同样湿淋淋的雌虫推开,身疲力竭,困得不行。 他重新倒回床上,砸下一个重弹,“少将,一个小时后会监狱会发生暴乱,你去处理好,不要打扰我睡觉。” 幼·希尔瓦猛地瞳孔一缩,瞬间明白了雄虫异常行径。此事重大,但他反而安心了些。 “是。”幼·希尔瓦低头应下。 长栖顺势将他脖子上的铁链环用精神力打开,“现在就去吧。” “是。”幼·希尔瓦站起身,他的身体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清爽的时刻了。 只是他的眼底还有许多疑惑,处理一场暴乱需要费心将他修复至此吗? 尽管疑惑,但他不敢耽误,他站起身,赤|裸着古铜色的大腿走下床,凝固在尾骨的些许血迹展露出来,令人浮想翩翩。 长栖眨了一下眼,装作换睡觉姿势般赶紧背过身去。 过了几秒,他听见房间门被打开的声音,清新带着冷意的空气窜了进来。 长栖无声的深吸了好几口,一秒后,房门重新关上。 他赶忙敲系统:[快快,快打开窗。] [房间里没有窗,宿主。] 长栖无语一秒,看了一眼还真没有窗,于是换个要求:[那把房间的臭味都清除了。] 系统又欲反驳,长栖道:[扣多少金币都行。] 系统沉默一会,将斜对面的墙壁上打开一扇窗。 长栖:[……] 他实在太累,懒得计较,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系统又道:[宿主,你刚才有作弊的嫌疑。] 长栖思绪慢了几拍,道:[那你能判定为作弊吗?] [……不能。] 长栖道:[那不就行了。] 只要暴乱能解决,事件走向到不了原定剧情,那管是谁阻止的呢。 再说了,当他是傻子吗,上一世穿在事发节骨眼上,这世还想让他力挽狂澜?他可不是吃亏的主。 反正事已至此,他可以苟到暴乱结束后再出去。 系统不由沉默。 长栖懒得搭理它,实在精神力输出太多,真的太困了,他闭上眼睛。 这一觉便是两个小时过去了。 长栖睡了一个好觉,确实拥有精神力就与普通凡人不一样,他现在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但饥饿感很重。 系统开了口:[宿主,暴乱结束,攻略对象已经收队完成正在回来的路上。] 这么快?长栖惊讶一瞬又释然,幼·希尔瓦是天才军雌,战斗能力在整个星系毫无对手。若在他鼎盛时期,这些暴乱者只会被一手捏死,用时比现在更短。 好了,既然外界安全,他便可以出去了。 长栖坐起伸了一个懒腰,用着简易的梳洗台将自己收拾了下,探头出门。 他身穿着的是蓝灰色监狱服,编号1063,与门上的编码一致,沿着外面特质的铁网围栏做成了窄长走廊往前走,他发现其他的房间全是四个编号。长栖暗道,原以为自己房间小,现在看来自己的房间居然算最好的。 门外面静悄悄的,仿佛复制粘贴似的监管房从上到下约莫有十几层楼,往下看一眼也不能看不清底下是什么。 长栖拖拉着拖鞋,脚步声或轻或重,在阶梯下异常清晰、晃荡,莫名有些许的恐怖。 就这样直到到了一楼,走出逼仄的大楼,走到放风的辽阔的操场,才稍微稀稀疏疏看到三三两两的虫族。 他顺着记忆中的食堂路径走去,终于看见正在执勤的狱雌。对于他们来说,监狱星一个月要发生四五起暴乱,已经属于家常便饭,所以并不慌张。当然他们也有他们的底气,在这监狱星里每个犯虫都有独特的标记仪器,惩罚起来也是十分方便。 长栖也有,在手腕处,不过他的是由终端伪造而成的。 说起来,长栖停下来脚步,他抬腕开机终端。很快,一连串的消息震动个不停,他一目十行,有狐朋狗友的上百条消息,还是他怂恿的暴乱头头发来得一些“问候”,最后一则消息是在半个小时前,暴乱头头怒骂他戏耍自己他一定会杀了他。 长栖挑眉,一边拉黑删除一条龙服务,一边走进食堂找个排长队的尾巴等着。他并没有发现前方排队的全是雌虫,本来正在小声嘀咕着暴乱事件的他们,突然闻到了雄虫的味道,这个监狱里有且只有三只雄虫,两只被暴乱抓捕,那另一只就是—— 罪雌们意识到什么惊慌得四散分开,长栖被这变故弄得一惊,下意识也跑,但没跑两步,他尴尬的发现令这些雌虫害怕的对象好像是他自己。 他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抬头看向食堂菜谱。 雄虫的普食只有营养剂,而雌虫的食谱就丰富很多,长栖有点纠结,他的嘴已经被程幼养刁了,并不想顺应身份喝营养剂。 正在纠结之时,忽然食堂静了下来,室内温度陡然下降至冰点。 长栖回头看去,只见一只武装严实的高个雌虫站立在门口,气质冷锐,护目镜内的瞳仁覆了一层骇人的冰霜。 他的背后就地捆绑着两名双胞胎雄虫,尖嘴黄牙,正是原身鼓动着的这次暴乱的头目,他们正双目赤红的瞪着自己,恨不得冲过来与他拼命。 长栖摸摸鼻子,默默移开目光看向雌虫,熟悉的身形与肩膀上的军徽让他意识到,这是刚才没穿衣服的典狱长幼·希尔瓦少将。 巧了不是,长栖正愁着想吃雌虫窗口的菜,他立即招手让他过来,现在真挺饿的。 幼·希尔瓦明显顿了一下,但仍然不犹豫的大步走来,快走近时,他脱下军帽与防护目镜,臣服般双膝下跪。 长栖吓了一跳,蹭得站起身。 “您有什么吩咐?”典狱长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荡整个食堂,在场的所有虫族齐齐将目光聚来。 ……不是这有点社死了吧。《 》 16、世2(二) 长栖轻咳一声:“没什么事,你先起来。” 幼·希尔瓦虽然不解,但还是听从命令站起身,目不转睛的盯向雄虫等待新的指令。 他的身量比长栖高半个头左右,长栖尴尬张望了下四周,一回头:“!” 这是长栖第一次正面看清楚雌虫的长相。差点让他惊叫出声。 这也太像程幼了……不,也太像那个人了。 ——不对,怎么又像这个人? 长栖脑海里狂敲系统。 系统选择装死:[已经为您申请权限,请耐心等待。] 长栖:[?]他记得他上次也是这么说的,都已经完成一个世界的任务了怎么还没有申请下来? 这里面肯定有诈。 “三少。”幼·希尔瓦踌躇不安喊一声。不知为何雄虫的脸色突然很难看,是他做错了什么吗?幼·希尔瓦的眉头不自觉压低,双瞳里的郁气渐渐上升。 长栖敏锐感知出对面情绪不对。 怎么莫名其妙生起气来了?他才是该生气的那个吧? 算了,他现在饿得有点头晕,还是先吃饭吧。 “我饿了。”长栖坐下来。 幼·希尔瓦立即像一个机械被启动般亮起殷勤的眸中光:“您想吃什么?我现在就给您买。” 长栖道:“随便,你吃什么我吃什么。”他刚才大略扫一眼,菜品都还不错。 幼·希尔瓦郑重点头,抬脚就走。 长栖惊讶他要亲自去,“让他们去好了。”他指向食堂口的军雌,随后惯性调笑一句:“让你一个堂堂典狱长为我服务多不好意思啊。” 他本意是玩笑,不料雌虫一下子万分紧张起来,“砰”得一声,再次下跪。 “……”长栖吓一跳:“你干嘛?!” 他连忙弯腰去拉,幼·希尔瓦笔直的跪地,诚惶诚恐说:“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长栖:“……” “……你先起来。” 幼·希尔瓦低头犹豫起身,一边紧紧抿住唇,一边露出和程幼一样小心翼翼的神色。 长栖无奈坐回了原座位。“好吧,那你去吧。” 幼·希尔瓦点头,手指紧张的攥着手里的军帽和防护目镜,准备走。长栖瞥一眼,想着拿东西应该不好拿,下意识说:“把东西放桌子上呗,又没谁偷你的。” 他话刚说口就后悔了,果不其然,就见幼·希尔瓦再次惊慌跪下:“我绝没有这个意思!” ……这张破嘴啊。 长栖深吸一口气,再次起身,这回直接抱着雌虫的腰拉扯起来。他们贴得近,脸颊擦过幼·希尔瓦鬓角的头发,灰不溜秋的卷发毛茸茸的,一瞬间让他幻视一只苦哈哈的德文猫。 长栖心下骤软,本想说两句他见此又收了回去。 一步一步慢慢来吧。 长栖伸手去接过幼·希尔瓦手里的军帽和护目镜。“好了,你现在去吧。” 幼·希尔瓦定了定几眼,见长栖笑容温和没有再说话,飞速敛下目光,点点头,大步走向窗口食堂。 食堂里的罪雌们早就在他出现的四散跑开,现在见他去了食堂窗口里面,雌虫们便立即齐齐的往门口跑。眨眼间,食堂已然空档,只剩下长栖和幼·希尔瓦。 长栖坐在原地,对着食堂大门,视线便也落了过去,除了那两名捆绑的两位罪犯的,旁边还站着一位年轻副官军雌。此时他眉头紧锁着,视线紧随幼·希尔瓦的身影,眉间隐隐焦急。 长栖想起来,雌虫确实出现的突兀,连暴乱的罪犯头目都没有来得及处理,火速赶到食堂,是有什么急事吗? “三少。”幼·希尔瓦快步走来,不知他什么本事两只手竟然稳稳端来四五盘,直接将长栖的视线全部挡住。 长栖回神一看这么多,心中正喜,却定睛一瞧,各种口味的营养剂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餐盘上。 长栖:“……” 长栖:“你平时喝营养液?” 幼·希尔瓦认真道:“是的。您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长栖无言以对,想来是原身逼迫雌虫为了满足他的霸道恶趣味。怪不得雌虫这么瘦,长栖同情地看一眼他的腰,一只手掌差不多就能握住。 好吧。人设不能崩,他不能拒绝。 但苦了别的也不能苦自己的嘴。 长栖眼珠一转,“你是不是挺忙的?你先忙去吧。” 幼·希尔瓦微顿,注意到他略含期待的目光,沉默一秒,站起身:“是。”他将军帽和防护目镜重新带上离开,“您慢用。”他退后一步,鞠躬,随后行走如风,大步离去。 门外年轻的副官军雌总算等来了心心念念的典狱长,立即在他耳边说些什么,幼·希尔瓦气场陡然变冷,副官又暗语一句,视线忽然飘向长栖。 长栖对上,微一挑眉,以为有他什么事,就听幼·希尔瓦冷斥一声:“滚。” 副官当即不敢言语,低头指挥军雌一同离开。 幼·希尔瓦收起沉脸也回头,长栖便对上了他的视线,他想了下冲他挥手拜拜。 幼·希尔瓦愣怔一瞬,立即原地敬礼,随后又深鞠一躬,保持着弯腰姿势倒退离开长栖的视线。 长栖怔了一下,随即失笑。别说,一板一眼的雌虫还有点可爱。 食堂里没了虫,长栖便随心所欲的点雌虫的菜谱。窗口里面只有一个老雌虫,面对长栖时战战兢兢,虽然疑惑今天为什么长栖这么好说话,但是他更担心长栖突然抽疯把食堂砸了。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 所以在长栖提出把幼希尔瓦的营养剂退掉后,老雌虫立即同意,并要把信用点退到长栖的卡里。 长栖正愁着不会刷食堂饭卡,原身记忆里都是直接拿走的,这么一来正好让老雌虫抵扣掉就可以了。 食堂菜品味道还行,比不上程幼手艺,但也能吃,风卷残云一般迟了二十分钟,长栖终于放下筷子站起身,拖拉他那双响亮的拖鞋,捧着空盘扔进集中的大桶里,走出食堂。 沉寂许久的终端,忽然又开始收到消息。 长栖点开,迎着正面傍晚四五点钟微刺眼的太阳,一边抬手遮光线,一边转投半空的光屏。 查兴:哥们你倒是回句话啊 查兴:你不是死了吧? 查兴是原身关系最不错的一个雄虫,长栖长按语音正要说话,又弹出一则消息。 查兴语气愤怒先发来语音:“我看到你的定位动了,那你怎么不说话?” 长栖转为打字:睡觉忘了。 好长一段时间“对方正在输入中……”,然后查兴发来一个无语表情。“行,您是三少,我们都听您的,您乐意就行。” 长栖懒得搭理他阴阳怪气,正欲再次送上拉黑删除一条龙服务时,查兴又发来一个语音:“哥们告诉你个最新消息,明天有只异人类被押解进监狱,你还没玩过人吧?要不要换个目标啊?” 长栖手指停顿下来,人类他是知道,异人类是什么?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原著剧情,自幼·希尔瓦死后,虫族军力日渐衰败,又逢统领者突发疾病死亡,帝国无君主,很快虫族被横空出世的种族打得几乎灭亡,当然最后虫族挺过来了,原身的大哥当上了新的统领者。但他如果没记错,那个种族似乎就是异人类。 长栖沉吟一秒,打字道:“把他的所有信息发过来。” “得令三少!”查兴立即回复。 长栖关闭了终端,走两步,突然感觉后脖颈凉飕飕的。 他猛地回头。背后大片空旷的枯黄操场地,炽日高温,没有一只虫。 长栖疑惑地收回视线,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有虫在监视他。 但谁敢监视雄虫呢? 长栖想此摇摇头,可能是精神力还没恢复的缘故吧。 他不再去想,散步回到自己的屋子准备再睡一觉补充体力。 到了地方开门一瞬,他顿了一秒,又退回去。这里面怎么变干净了? 长栖看了看门头,确实是1063房间,没有走错。 他左右瞧了瞧,这时隔壁房门打开,一个瘦弱的雌虫扭着身子倚靠在门边上:“三少,我为您打扫的您还满意吗?” 长栖上下打量他,恍然想起他是谁。是原身勾搭的另一只雌虫。 长栖勉强道了声谢,雌虫好似被他的好脾气弄得惊喜,连忙三两步冲过来。 见此,长栖当即眼疾手快开门进门一气呵成,将雌虫掐着嗓子喊“要不要邀请我进来坐”的噪音拒绝门外。 ——又是一个原身造的孽。 长栖啧了一声。 不过该说不说,放眼看去,房间确实被打扫得很干净,正好让他继续睡觉补充体力。这么想着便走趴在床上,再次睡了个昏天黑地。 许久过后,长栖缓缓转醒。 外面天还没亮,他顺手用精神力打开灯。白炽灯一瞬间曝光下,正中间骤然出现一只幼·希尔瓦少将。 长栖:“……” 雌虫不知怎么的竟穿起罪犯的灰蓝色监狱服,也不知穿得谁的,尺码很大,致使他的胸口前方大露春色,纤细的腰与胯都险些挂不住松垮裤腰。 长栖一脸意外:“你在做什么?”《 》 17、世2(三) 呃。说实话,长栖还以为再次见面会在审讯室。 以那两只双胞胎雄虫被捕后恨不得吃了他的表情,只要一有开口机会便一定会把他抖落出来,再加上终端又有全部的聊天记录在。证据确凿,不可能不抓捕审查。 所以眼下这个情况,他还是真未料到。 长栖盯着幼·希尔瓦,只见他黑沉沉的眸子微垂,身体忍不住的颤抖。 既然害怕,为什么又来? 长栖欲张口寻问,却忽然见雌虫动了,他缓缓双膝跪下,脖颈的链条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积重的碰撞声,接着趴伏地面,一步一步向自己方位爬来。 “……” 长栖惊讶不已,一时无话,怔怔见着雌虫步步向前。灰白色的卷发遮挡住他的大半张脸,铁色的粗宽环体牢牢固定住的脖颈,将尖瘦得可怜的下颌尤为突出。 “三少——”幼·希尔瓦爬到床沿边停下,抬头仰面,黑得透亮的双瞳纯净的倒映着长栖的身形。 长栖微屏呼吸,喉咙滚动一圈,不自觉的伸手去摸雌虫下颌的软肉。 他盯上这块许久了,触感比想象得要好许多。他眼底兴趣越盛,禁不住用手指轻挠起来。 “……”幼·希尔瓦顿时舒服得眯起眸子,配合的高昂头颅,渐渐地,不自觉发出一些细小呜咽声。 ——这和猫猫有什么区别 长栖表情耐人寻味,忽然问:“典狱长,您到犯虫的监管房里,穿成这个样子,是想做什么?” 幼·希尔瓦被销魂的指法迷倒醉生醉死,“……不是典狱长,是您的雌奴……特来接受您的惩罚……” “惩罚?”长栖挑眉,他不记得原身有什么遗忘的惩罚。 他只记得,只有原身喊雌虫的份,绝没有雌虫主动来的情况。 不过他又仔细一想,确实在这三个月里,原身和幼·希尔瓦每晚待在一起。 该不会——长栖眼底起疑,该不会雌虫被欺成抖m了吧?不来都不行的那种。 “三少……”幼·希尔瓦忍耐不住似的神经质抽动四肢,但又想强压制住,仅仅几秒,声音已经含着哭腔:“三少,求您……” 长栖见此又觉得不像,转而去摸他的额头,细细密密的冷汗宣示着痛苦,他用精神力一探。哦,原来是识海里精神力紊乱了。 那还好。 长栖放下心,示意他过来。 幼·希尔瓦得到指令当即扑过去,对准长栖的脖子就是一阵舔舐啃咬。 长栖一愣,连忙将他控制在怀中,用另一只手进入精神力疏导。雌虫的识海确实又杂乱起来,不过相比较刚开始惨不忍睹的网状打结似的缠绕,现在已经好多了。 他闭上眼睛源源不断梳理,怀里幼·希尔瓦却像个脱水又馋水的鱼,灵活得扭动,身上监狱服很快扭散开,就这样,还不忘左舔右舔长栖的脖子,喘出一阵阵热意。 长栖避让不及,想用手控制又无从下手,不过几下,雌虫已经是光溜溜了。 “……” 长栖试图着眼观鼻鼻观心,可不得不想承认,他早就被引诱。 他不由在心里啧了一声,用力一个翻身,与雌虫换了一个位置。 “不是要我惩罚吗?别动。” …… 第二天。 “滴滴,滴滴,滴滴——”仪器响起规律的响声,床上的雄虫眼皮底下的眼珠动了动,一手伸过来将它关了。 但过了一会儿,滴滴声再次响起来。 长栖烦躁的睁开眼,发现不是终端的声音,是伪装的监狱仪器表在叫。 他无奈叹气一声,坐起身,点击关闭,然后撸了一把头发。 身体好疲惫啊。原身的精神力未免太差了点。 长栖合理怀疑原身每次只付出一点精神力吊着雌虫,是因为他也就只能运用这点精神力。 不然顶级天赋的雌虫他怎么可能一只虫从头到尾疏导完成? 长栖打了个哈欠,敲系统:[给我兑一瓶修复体力液。] 还好,他有作弊神器。 三秒后,半空弹出一管白剂。 长栖一口闷,总算身体恢复如初。 他随手扔进垃圾桶,抬腕查看仪器刚才在鬼叫什么。 #以下为监狱星最新公告:罪虫扎泰、扎提屡次违反监狱星制定法律,即日起关押重监察室,无传唤不得出入。# 扎泰和扎提就是那两个双胞胎雄虫。 “……?” 长栖面露惊讶,幼·希尔瓦竟然敢把雄虫关进重监察室?那么他的处置结果是? 长栖点开详情,却发现后面没了。 既没有附件,也没有他的名字。 他不信邪的又翻看了两遍,确实没有。难道那两个双胞胎有那么好心没供出他?不可能吧。 他更愿意相信是幼·希尔瓦隐瞒了下来。 那又是什么意思? 雌虫想用这件事来讨好他? 长栖神色露出几分怪异。不是说渣攻洗白吗?怎么他什么都没做,攻略对象就自动原谅了? 就这么简单? 这种绞尽脑汁打草稿圆谎却派不上用场的空虚感让长栖有点费解。他忍不住挠了挠脖子,昨晚上雌虫留下的咬痕生起痒意。 最后他想了想,决定出去看看。 长栖摸来狱服套在身上,开门出去。微风吹拂,衣领散发出冬紫罗的香气。 他左右看看,头顶光线正好,直射下来打在灰不溜秋的墙壁上,现在约莫午后,监狱外面仍然是静悄悄的,没有一只虫。 这个时间段,所有罪虫应该都在操场跑操。但他是雄虫他可以不去。 长栖又抬起手腕看向那则告示。 “重监察室”,意味无法进出无虫探视,活动区域只有窄小的区域。除非是高于幼·希尔瓦军衔的指令,比如统领者,不然恐怕双胞胎至死都得待在那里。 “滴滴——”又是一则消息声,这次,是来自终端。 长栖点开。 查兴:搜集到的所有资料打包发你了,哥们儿够意思吧? 长栖点进去看附件,是异人类的前半生资料,足足有20g内容。 查兴:这人够厉害,绝对不输幼·希尔瓦。而且巧的是,他被抓捕也是因为幼·希尔瓦,听说他经过了六次审判,这次是他主动要求转移监狱星。三少,您要是真能同时拿下这两位,哥们真得五体投地佩服了。 长栖:……没事就闭嘴吧。 查兴:不不不还有一句!您老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呀?您那两位哥哥已经盯上我了,我最多再撑半个月,不然我全家都得完蛋。您就当可怜可怜我吧。 长栖敷衍:快了快了。 发完他直接关机。真是聒噪。 长栖低头一目十行文件,忽然,他察觉一丝不对劲,目光立即射向对面大楼。 同样配色的监管大楼,每一扇铁门都紧闭着,清清冷冷,安静无虫。 长栖却觉得有一道视线盯着他。 这不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如果说第一次是错觉,那这次呢? 他已经喝了补充体剂,精神力完全恢复,绝不会有错觉。 长栖保持不动声色,放下手臂,转身走回房间。 房门关闭,长栖立即打开终端。原身在计划逃离时费劲心思盗取了整个监狱星防御屏装置,其中包含了覆盖全星的监控。 他快速搜寻对面大楼前后五分钟的监控显示。令他奇怪的是竟然真的没有任何异常。 但长栖坚信自己的直觉。 不会有错。 想了一会儿,长栖仍没有头绪。面前光屏的成百个小窗监控持续播放,长栖思绪飘散之余余光一瞥,瞄到一辆刻有帝国徽章的重型装甲车进入大门。 他抬头去看监控编号,竟距离他所处的这栋楼不远。 他所在的这栋楼为10号楼,是管辖最严格的一栋,整个监狱星无虫不知他在这里,所以都铆足了劲能不分配到这里就不分配到,原因无它,因为典狱长每天都会亲临10号楼。 看来,这个异人类是个令幼·希尔瓦都足以重视的对象。 长栖追踪装甲车路径走,最终停在11号楼楼下。 那不就是对面吗? 长栖站起身,再次开门,够着脖子向下看,可惜楼层太高,实在看不清什么。他便等待了一会儿,才终于看到八名军雌武装解押一名身穿白色囚服的人从楼梯上来,那人类丝毫没有罪犯的佝偻状态,行走悠然自得,仿佛在自己家中似的。 长栖定睛再探,忽然那人似有所感,抬起了头,一张艳丽阴柔的五官展露,表情似笑非笑。 只一眼,长栖便笃定他日后绝对是个麻烦。 “三少。”幼·希尔瓦的声音突兀出现。 长栖惊讶转头,只见雌虫踏着军靴自走廊那头走来,军帽檐微微遮住他的眉眼,长栖却感觉出他的情绪有些不对。 快到时,幼·希尔瓦准备下跪。 长栖连忙拉起他,说:“站着说话就行。” 幼希尔瓦微怔,神色却更加沉了一些,他垂首走到长栖身前,不易察觉般挡住原本的正面视线。“您今天想玩什么游戏?” 长栖没料到他问这个,眨了眨眼,“……没有吧。” 原身那些千奇百怪暴虐的东西,他可不会玩。 幼·希尔瓦道:“那您想让我为您做些什么,我随时可以——” “也没有。”长栖打断道。 渣攻洗白第一件规则就是抛去原身肮脏的过去,他还记得昨晚雌虫身上那些不能祛除的可怖疤痕,一定是在原身手里受了不少的苦。 为了改变暴虐形象,让一切走上正轨,他绝对不会再让这种情况发生。 长栖真诚补充:“以后都不用再玩了。”而且还会定时定点为雌虫精神力疏导。 这么想着,长栖开始算他得花多少金币兑换修复体力剂才能完成本次世界任务……算来算去,他怎么感觉自己要倒贴上班? 他想得入神,并未注意到幼·希尔瓦脸色已经阴沉难看,藏在背后的拳头狠狠攥出了鲜血。 “噗嗤——”一道响亮的嘲笑声自对面传来。 长栖闻声望去,竟是那异人类发出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走到对面同样的层高,八名军雌试图让他继续前进,但他的周身隐隐的蓝色的波光挡住了攻击,他不走,军雌们竟也奈何不了他。 “我以为你留在监狱星是为什么,原来是给雄虫当狗啊哈哈哈!” 异人类的话异常尖锐刺耳,传进长栖和幼·希尔瓦的耳内脸色齐齐一变。 异人类兴趣十足的盯着长栖,那种强烈的不适感让长栖紧皱眉头,这个人类居然也有精神力。 “……a级雄虫,勉勉强强。” “喂,你能收下他这个怪物不如换成我,我可比他好千百倍。我出生王室身份尊贵,样貌出众身材有资本,最重要的是,我心理健康,不、变、态。”《 》 18、世2(四) 长栖一脸嫌弃:“你年纪太大了。” 异人类:“……” 异人类恼怒:“你再说一遍!” 长栖:“说几遍你都是年纪大,按照虫族的年龄算法,你已经是五十多岁的老头了,我收你图什么?图你年纪大图你不洗澡吗?” “你才不洗澡!我每天都会洗两遍!”异人类在对面大骂。 长栖冷笑:“你看吧,这是一个梗而已,你年纪大所以没能理解。好心劝你一句,融不了的圈子就不要硬融,否则会很狼狈。” 异人类:“……” 长栖怼一通神清气爽,拉着幼·希尔瓦的胳膊往回走:“好了咱们不要跟老年人计较。” 异人类在背后怒声连连:“你说谁老年人,我今年才五十,是中年,中年!” 长栖压根不搭理,把门一关直接手动关闭噪音。 一上来就挑拨关系,当他是死的吗? 长栖打开灯,看向站着笔直的,一直沉默的幼·希尔瓦。他想了想,开口解释:“你别听他瞎说,我绝对没有把你当……我是说,以前是我太过分了,我今后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幼·希尔瓦缓慢抬起头,军帽下,一双墨黑色的瞳仁震颤着碎光,深深抿起唇。 长栖以为他不相信,连忙指着中间的铁链:“这个我等会儿就叫虫把它搬走,扔的远远的。” 本来监管房就小,这个碍事的东西占据了内里空间一大半,他早就看它不顺眼了。 “您什么意思?” 长栖表真诚:“意思是说,我打算重新开始,我会改邪归正,我再也不会对你做过分的事了。” 他信誓旦旦说完,期待雌虫的感动之言,却不想等来了幼·希尔瓦长久的沉默。 长栖察觉不对,抬头,军帽檐遮挡住了雌虫大半张脸,他这回看不见他的眸子,只能看见高耸的鼻梁下唇白得毫无血色。 长栖疑惑问:“怎么了?” 幼·希尔瓦沉默一秒,随后古怪的动了下脖子。“您是相信了异人类所言,认为我是怪物、变态,想甩掉我吗?” 长栖:“……?” 啊?那不是他故意恶心人的疯话?那谁能信。 长栖忙说:“怎么会,他说的我根本就没有放心上。” “那为什么?” 长栖不太理解,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搬走铁链?可长栖直觉雌虫不是想问这个。“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温声关心道。 幼·希尔瓦却退后了一步,头低得更深,胸口急促的起伏几下。 长栖疑惑越甚,张口欲再问,忽然瞥见雌虫背后的手正在流血。他连忙上前,一把抽出来。 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攥着,长栖用力掰也不分开,长栖不明白他要干什么,忍不住呵斥一句。“松开!” 幼·希尔瓦抖了一下,将手缓缓松开,露出掌心内被五个指甲掐进肉里的血窟窿。也不知道多久了,全是刺眼的血液。 长栖是真没想到,抬头看向雌虫,十分不理解,原著也没有提到雌虫有自|残行为啊?怎么会这样? 但幼·希尔瓦表情平静。“您不用担心,这只是小伤。” “……” 原本怒冲冲要质问的长栖瞬间哑了火。原身对雌虫做尽了多少恶劣的事,比起这种伤确实是大巫见小巫—— 长栖气短,只好默默地运用精神力为他修复。 “您不必浪费精神力,这点伤很快会恢复不会留下痕迹,您无须担心,我也会仔细一点,不会被其他虫族发现。” 长栖听着话怪怪的,但坚持道:“小伤也会疼。不要动。” 他说完继续输入,蓦地,头顶传出一声突兀的讽笑。 长栖惊讶抬头,却见雌虫神色正常,仿佛那笑声是他的错觉。 他没太放心上,专心输入精神力,直到看到伤口痊愈才收起精神力。 长栖低头斟酌了下,轻声问:“是工作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他问的尴尬,他更知道作为整个监狱星权力最大的典狱长,不可能会因为工作上的事烦恼。他只是抛个话题,如果雌虫愿意告诉他,自然会跟着往下说。 幼·希尔瓦道:“没有。” 好吧,他说没有就没有吧。 长栖沉默,雌虫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也不说话。 尴尬的气氛蔓延,长栖只好去回忆原身和雌虫之前待在一起干什么。好像除了吃饭洗漱,每一天都是各种的做。 长栖一头黑线。再望向这个房间,已经有点不忍直视了。 他轻咳一声问:“你吃饭了吗?要不一起吧?” 幼·希尔瓦道:“您吃什么,我给您送过来。” “不用不用,一起走过去吧,正好出去放放风。” 幼·希尔瓦闻言便不说话了,沉默地上前为长栖开门,等到长栖走出去后,再带上房门。 长栖站着外面瞥了一眼对面,那里早已经没了人类的身影,不知他被关进了哪一个监管房内。 他和雌虫一路走,现在正是放风的时候,这一路见到过不少罪雌,见到他们全是想尽办法避让,要么转身就走,要么躲不及恨不得贴上墙走,看得长栖又无语又好笑。 走出大楼后,他发现相比较第一天,路上多了许多狱警,每走几步,便是站岗的执勤军雌。 长栖暗暗猜测,果然那个异人类不是简简单单来服刑。帝国斟酌六次审判迟迟不宣判,定是他的身上有帝国需要的价值。 原著幼·希尔瓦死后,故事的主角忽然葱原身换成了原身的大哥,开始讲述他大哥的猎艳史,接着又用几十章洋洋洒洒描写了他二哥的情感生活,最终作者神来一笔,讲述他们畅氏家族三位兄弟之间的超绝牵绊,总之乱成一锅粥,想找点什么线索比登天还难。 不过比较明显确定的是,异人类对幼·希尔瓦的敌意很重。现在雌虫的精神力尚不稳定,一旦秘密暴露出去,指不定他要做出什么事来。 长栖暗道,得尽快想办法知道异人类身上的秘密才行。 监狱的食堂全天供应餐,他们走进后,门口的四名狱警向幼·希尔瓦行礼。 午后食堂里面安安静静,阳光透过窗户直射地面,便有一面浮尘在折光中静止。在它的后面,老雌虫正趴着桌子打瞌睡。 长栖走近看菜谱,意外的发现单独属于雄虫的窗口被封了。他本来还正愁怎么说自己不爱喝营养剂,这下正好。 长栖点了几道菜,问幼·希尔瓦:“你吃什么?” “和您一样。” 长栖点头,转身对老雌虫复述。 老雌虫早已经战战兢兢,没想到自己打了个瞌睡的功夫,两眼一睁就出现两位杀神,他打饭的手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直想匆匆了事。 幼·希尔瓦不满意他打的份量,瞪了他一眼,老雌虫当即吓得手滑,刚打进餐盘里的菜又重新掉了回去。 “……”长栖失笑。雌虫好像那个吃不了多少但必须要求要多的猫猫。 他摇摇头,也不站在那里给压力了,找个最近的餐桌坐下,点开终端随意看看。 很快里面弹出很多新消息,但他没敢正大光明的看,手指一划,看起别的新闻。 一会儿后,面前一道阴影坐下。 “好啦?”长栖关闭终端,抬起头,却对上了一双笑眯眯的桃花眼。他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怎么是你?” 异人类换了一身监狱服,脸上的笑容自信昂扬。“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慕扬,sss级冰系异能者。” 长栖“哦”一声,“冰系异能者?怪不得,原来会冻龄。你表面上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五十岁的人。” “真的?”慕扬一喜。 长栖残忍道:“像六十岁。” 慕扬:“……” 慕扬磨了一下牙,忍下气重新展开笑容。“三少名声在外,听闻您特别喜欢挑战各种新鲜有趣的事,又何必急急拒绝我呢?” 长栖觑了他一眼,悠悠道:“和你,那不叫挑战。那叫虐待老人。” 慕扬:“……” 慕扬脸上的笑容快挂不住,正要发怒,一道响亮的怒斥打断他。 只见幼·希尔瓦百米冲刺如风卷残云般飞快挡在长栖身前,怒斥:“你为什么会出来?!” 慕扬对上他时笑了,“尊敬的典狱长,你要搞清楚一件事,你不是这个监狱星唯一的管辖者,还有远在首城的统领者。他允许我自由出行星球任何地方,你没有收到通知吗?” 幼·希尔瓦脸色奇差无比。 “哦对了。”慕扬转过来看长栖,一双桃花眼魅惑的眯起:“我对三少一往情深,已经决定就住在三少对面楼的监管房。这样只要您出门,每天都能看见我。” 长栖:“?” 这不纯骚扰吗? 长栖无语至极,本来他还有心想试探两句,现在看来对方纯属脑残。 懒得再搭理他,长栖起身拉住幼·希尔瓦往别的桌位走。 幼·希尔瓦一声不吭的跟在后面坐下,可面色隐忍怒火,从他攥白的指关节表示心里极度不平静。 长栖注意到后,面色自然的把他的手放进自己手中,以免再次攥处伤口。 幼·希尔瓦不由一怔,眼底松动了几分。 长栖突然恍然大悟:“你之前是在生他的气?我看不上他。” “我还在旁边呢!”慕扬叫了声。 长栖直接忽视他,对雌虫说:“我说真的,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幼·希尔瓦睫毛颤抖了下,但想起什么,眸色又冷下来,“嗯。” 长栖看看不出来他是信了还是没信,但想着来日方长,不急这一时,就说:“吃饭吧。” 幼·希尔瓦点头,将手中的餐盘放下。 旁边的慕扬讨个没趣,遗憾的念叨:“好吧不理我,我真孤单啊,我也想有只雄虫陪我。” 长栖只当是噪音自动过滤。监狱唯三的雄虫有两只被叛进了重监察室。除非他有恋丑癖,不然看到长相绝对会打自己的嘴。 饭后,长栖提议去幼·希尔瓦的办公室看看。 不管怎么说,鼓动双胞胎暴乱的事,他觉得还是要解释一下,顺便试探雌虫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帮忙隐瞒,这样他才好针对性的指定下一步计划,不然现在真是毫无头绪。 幼·希尔瓦虽不理解但没拒绝,长栖本来正想着理由,毕竟他现在一个犯虫去典狱长的办公室确实有点那什么,但没想到幼希尔瓦爽快同意了,倒是让他愣了一下。 雌虫的办公室也在一栋配色同样的大楼,区别的是这栋楼里有电梯,乘坐半分钟便到达了最顶层。 电梯门打开,头顶地面皆是红漆刷成的办公区域,一条长长的看不清尽头的走廊,两边是门对门的房间,乍一看严肃呆板,像一个排房紧张的酒店装饰。 年轻的副官从左边的第一扇门退出来,似乎是来找幼·希尔瓦的,在看到他时皱紧的眉头微松,但看到长栖后,脸色变了变。 长栖冲他礼貌微笑,注意到他的手中拿了一份纸质文件。 幼·希尔瓦自然也看见了,目光陡然沉下来。他转头对长栖说:“您先进去,我稍后就来。” 长栖点点头,猜想应是有公事要谈他不方便听,便走进去。 门外,幼·希尔瓦将房门关上,沉声问:“什么事?” 副官飞快说:“统领者退回了您上报关于关押雄虫的指令,并且下令将两名雄虫转移至中央厅,由异人类审查。” 幼·希尔瓦猛地把文件抽过来,仔细查看文件,双眸隐隐有怒火跳跃。 “还有,”副官面色迟疑,上次他提出时被怒斥一顿,现在统领者下达纸质文件,盖有私印他没办法再拖延了。“首城正在大选,统领者下达私令,希望您立即控制住那位。” …… 长栖在办公室里四处看看,发现都是很平常的办公用品,没什么意外的,他边走边逛,走到最里面的窗边时,看到椅子上挂着昨晚雌虫的穿过的监狱服。 出于好奇,他拿起来看了看,看到胸口口袋的明晃晃写着1063。 嗯?这不是他的编码?这衣服是他的? 长栖疑惑之时,又注意到旁边放着一个木盒箱子,他有些犹豫,但直觉他想找的突破口就在这个木盒子里。 长栖伸手缓缓打开,看清后眼里充满震惊。 这里面居然都是他的东西,小的用脏了绢布、空瓶的营养剂管,大到内裤、穿坏了的拖鞋……还有保存完好的蜕下的虫族卵皮。 一道灵光霎那间闪过脑海,他尚未来得及抓住,身后的房门被打开。 长栖转身,愣怔怔的看向雌虫。 幼·希尔瓦扫一眼被发现的木箱子,飞快沉下脸,眼底浮出浓浓的郁气。 “您发现了?” 长栖不知所措的下意识后退一步。 幼·希尔瓦注意到,脸色更难看。嘴角不自然的抽搐几下,“那就由不得您了。” ……什么? 长栖刚要说话,只见他按下手腕的终端,而自己伪装的终端居然发出电击指令,登时,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19、世2(五) “啪——”炽亮的聚光灯打射向墙角落,刺眼的光让长栖的双眼条件反射闭上一瞬,随后视线内出现了一双黑色漆皮军靴。 独属于雌虫的特殊气味弥漫向下,长栖稍稍动了动,顺着军靴向上看:军服整齐衣角锋利,深蓝色军裤包裹着结实有力的大腿,胯宽腰窄,巴掌大的黑色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肢,长腿长手,赏心悦目。 再往上看,那张淡唇轻起,吐出冷漠、生硬的声音:“三少没有想到有这一天吧?” “……” 长栖眉毛微动,那确实是没想到。 他所做的心理准备是作为渣攻对受幡然悔悟全力补偿,或者一边抽自己一边长达几年毫无尊严的死皮赖脸向受乞求原谅。 可现在他望了望自己被铁锁栓住的四肢,和被吊挂的完全动不了的脖颈,他确实没想到自己也会被囚禁。 幼·希尔瓦见他沉默,又道:“您生气了?三少那样对我,应该会想到现在的处境。” 长栖抬头,疑惑:“所以你是在报复我?” “三少觉得是吗?” 长栖想了想,老实说:“不太像。” 因为他并没有感知到危险,反而……他默默瞅一眼对面。 好像雌虫没有虫族的基本常识认知。早在第一天他来时,雌虫铺天盖地的精神力便裹挟写爱意席卷而上,差点给他溺死,且他自己还并不知。 其实这也难怪,从小统领者刻意的培养下,早早进入军队,短短二十几年全都在打仗,对于虫族的生理不太知晓也不稀奇。 只是长栖当时也没注意到有问题,认为是理所应当的表现,毕竟渣攻文的设定就是受爱渣攻得痴迷狂热。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个狂热法。 尤其是现在,他感觉有点被狂热的“窒息”了。 其实他完全可以提出来,如果是想独自占为己有,长栖乐意之至,干嘛搞电击呢,整得还怪疼的。 长栖无奈,并未注意幼·希尔瓦瞳孔细不可查微微一缩,接着神情不变继续道:“那看来我做得不够明显。” 长栖心说那确实不明显,明显的是那快压抑不住的精神力跳动着隐忍的燥火。 他心中吐槽,下一秒,雌虫的手便伸过来解衣服纽扣。 “……” 他就说吧。 但是在这里是不是有点不对?手还被绑着呢。 “不要妄想反抗。现在该轮到三少尝尝被玩弄的滋味。”幼·希尔瓦生硬的说。 长栖:“?” 等一下,他那副垂涎欲滴,恨不得软腿求蹭的样子,到底谁玩弄谁? 幼·希尔瓦呼吸微重的将他的衣服全部脱下,吐出一口气,压制住急不可耐的骚动,眼角发红说:“帮我脱。” 长栖不知不觉也有点口干,伴随着铁链哗啦啦的响,他伸手去解腰带。咔嚓一声软质皮带脱落,他再转移去解开军服的纽扣。看着诸多的黑色纽扣,头一次长栖感觉还是雌虫穿监狱服好,军服真是太繁琐了。 同样的,对面的幼·希尔瓦也隐隐有汗水低落,强忍了又忍,在长栖脱下浅蓝色衬衫褪至臂弯时,终是忍不住扑过去。 长栖一瞬间只感觉毛茸茸的头发在脖颈到处留下瘙痒,他喟叹一声,抬手摸了一把。 还是一只傲娇小猫。 …… 幼·希尔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掩饰住眼底餍足之色,微微侧眸:“我晚上再来。” “……哦” 长栖懒洋洋的,有点想睡觉,不太想搭理他。 幼·希尔瓦以为他在反抗,面色又沉下来,“啪”得一声,他重重将灯光关闭,开门离开。 走廊中,冰冷的地板回响军靴落下的脚步声,幼·希尔瓦信步阔走,走至一扇戒备森严的门前。他伸手,佩戴白色手套的五指抚开隐藏的操作盘,他微微倾身输入自己基因密码,随即轻微的滴滴两声,面前的重门无声打开。 里面,是监狱星最高审判犯虫的中央厅。 幼·希尔瓦面无表情走进去,厅内已经提名完成,两只长相相似的雄虫分别关在正中央两个约四平方米的透明的笼子里,笼子周身守卫四名的军雌,厅内四面墙壁皆是五步一岗,共计六十余名军雌。 副官已经在审判位等待幼·希尔瓦,在走近时耳语道:“统领者来。” 幼·希尔瓦顿了顿,微微颔首,走向自己的座位。此次审判一共三位审判长,除了他和统领者,还有统领者亲点的主审查慕扬。 斜对面的慕扬笑眯眯道:“来得很准时哦,还以为你不舍得离开呢。” 幼·希尔瓦听出他的意有所指,冷冷道:“我奉统领者令关押嫌犯,你有异议?” 慕扬收授审查令自然也就看到了统领者意图控制畅祺的命令,他略带可惜的说:“没有啊,只是我还没和三少好好接触接触,我也想沾上他的味道。” 他话音刚落,幼·希尔瓦当即怒而射出一道精神力,蓝紫电流在空中一闪而过,直击慕扬。 慕扬早有预料,随手拿来桌上的茶杯格挡,他快如神速,以精神力强化茶杯坚固,短短两秒,茶杯击碎飞溅,化破眼角一道血口,他当即右掌拍桌,轻巧的翻身跳出椅子,退至半米之外。 那道剩余的蓝紫电流便击碎桌面,烧起一阵尘烟雾绕,可以预见全力当是恐怖如斯。 慕扬心下惊,表面优雅的装逼,轻轻笑骂:“你们虫族没有尊老爱幼的说发吗?” 幼·希尔瓦冷声威胁:“再让我听到一句,死。” “好吧脾气还挺大。不惹你了。”慕扬无奈一笑,看向一旁的年轻副官:“你帮你们亲爱的典狱长收拾一下残局呗,坏了的桌面怎么坐人啊。” 副官眼观鼻鼻关心,不搭理。 慕扬啧了一声,很不高兴的坐回去。只能安慰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审判还剩三分钟开始,全体做准备,透明笼子里的两只雄虫也被褪去嘴巴的禁锢。他们近三日来终于能解放,当即巴拉巴拉破口大骂,只是身在透明笼中,外面的虫族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副官举起讲机:“肃静!” 两只雄虫被吓得一愣,随即张牙咧嘴凶神恶煞更加吵得厉害了。 慕扬看了一会儿,噗嗤一笑:“他们这样好像在表演无声的哑剧,还怪可爱的。” 一旁的副官忍不住看他一眼,那表情仿佛在说没想到你这么猎奇。 慕扬注意到,挑眉一笑:“我前半生没有见过几次雄虫,难得在这里能见到三只,可惜样貌好的被挑走了。那剩下的这两只,我也要可怜可怜不是。” 幼·希尔瓦看向他,神色不善:“所以一场简单的暴乱,你仍然上报给统领者,仅仅是因为可怜?” 慕扬笑了笑:“差不多吧。” 幼·希尔瓦眸色阴沉,他与之多次交过手,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对了,还有一个。”慕扬笑着继续说:“你要是过得不顺心,我就会变得开心。” 果然!他的目标是畅祺。 幼·希尔瓦双眸喷出怒火,当即再要动手,副官连忙道:“少将,统领者来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身后庄严肃穆的最高座位全息投影出一只身穿皇室长袍年长的雄虫。 幼·希尔瓦和慕扬等在场者齐齐起身敬礼,“统领者!” 统领者不怒自威,扫视底下一片臣民,缓缓落座。“我的时间有限,开始吧。” 俯首的各位各自归位。作为唱报员,副官第一个出列,高声朗读:“雄虫扎泰、扎提于三日前违法盗走并改装驾驶军方057战斗舰,带领共计三百六十八只罪雌逃狱,事发二十九分钟后被捕归案,现今第二次审查。” 他挥手让守卫的军雌关闭四方透明笼,两只雄虫的声音便纷乱嘈杂传出来。 统领者轻轻抬眉,压迫感如实质潮水般涌来,直让两只雄虫闭上嘴巴。 “你先说。”统领者随意一指,“讲明清楚事因过程。” 左下方的幼·希尔瓦不由捏紧了拳头,被指名的扎泰喘了一口气,冲他恶毒一笑,随即大声朝向统领者。 “秉明统领者,是畅——” 他刚起个头,忽然两只瞳孔睁大,被迫扬起头颅,众虫一惊,只见他两只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脖子,神情痛苦。 守卫的四名军雌立即上前察看,然而却在这短短的几秒内,扎泰窒息死亡。 幼·希尔瓦猛地站起身,逼视慕扬。 慕扬一脸无辜:“你看我干什么?我再恨你也不会当众杀雄虫吧?” 幼·希尔瓦眉头死锁,当机立断:“保护好扎提!” 所有军雌立即向扎提所在位置靠近,原本守卫的军雌也立即将透明笼打开保护。 扎提愣愣的发懵几秒,随后对准幼·希尔瓦破口大骂,满脸惊恐。 慕扬见此别有深意说:“我们尊敬的典狱长,该不会是你动的手吧?不然为什么指向你。” 幼·希尔瓦厉声道:“胡言乱语,你有证据吗?” 他转身就要向统领者解释,不料余光瞥见扎提也异常的倒了下去。 他立即大吼:“开笼!” 幼·希尔瓦飞快的跳跃至中央审判处,一众军雌全部退让,他冲进去蹲下检查雄虫的生命症状。 已经死亡。 幼·希尔瓦立即意识到这是个局,会是谁?慕扬?还是……他来不及多想当即回身要向统领者解释清白,然而刚转身被一道冰冷的透明墙挡住。 ——他被锁困在笼子里。 幼·希尔瓦不可置信的看向最高位,那从头至尾稳坐在审判最高位置、神情漠视的统领者。 统领者视线落下,声音回荡在整个中央厅,“希尔瓦,两名雄虫死在你管辖的监狱星,你可知罪?” 幼·希尔瓦浑身置如冰窖。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局,是统领者布的。 他好半晌找回自己的声音:“是我的罪吗?” “是啊,我可以作证。”慕扬忽然举手,似是尤为欣赏此时幼·希尔瓦的表情,看了两秒才说:“我作证,笼子下面还有典狱长的精神力痕迹呢。” 那原本在残留桌面的痕迹不知何时被转移到了透明笼底下。 幼希尔瓦闭了闭眸,是了,慕扬同时拥有特殊的空间异能,他曾与他交手时吃了至多暗亏。 怪不得,怪不得他刚才故意激怒自己,怪不得没有虫族收拾“桌面残局”,幼·希尔瓦看向对面的副官,副官眼眸闪烁了几下,心虚瞥开视线。 幼·希尔瓦突然觉得很可笑,短短的几秒,他的信仰、周身一切全都崩塌。他脚步不稳的退后半步,遥望落座高位之虫,不甘心道:“他们是雄虫!” 是虫族帝国的根源! “帝国不缺雄虫。”统领者残忍的说。 幼·希尔瓦仿佛不认识般看向他,忽然明白,原来为保他的权力,牺牲任何都可以。 大厅之内,沉默笼罩,空气仿佛都稀薄而稀疏,每一口都是即将窒息的痛。 统领者微缓下语气,道:“希尔瓦,自你八岁那年我收养你,到现在将近二十年,你从来没有为我打过败仗,次次捷胜而归,这回,我也相信你。” 幼·希尔瓦自嘲一笑,看看四周这些军雌:“相信我,需要做这些吗?” 监视的副官,武力持平的慕扬,还有他曾经忠心耿耿的统领者。 他的身边都是局。 “那是因为你开始不听话了。”统领者忍不住高声:“一个不学无识的雄虫,你为什么一定要保住他!” 他像是被气到重重的咳嗽好几声,幼·希尔瓦下意识向前一步。统领者捕捉到这一幕,欣慰的笑了:“我知道你只是被一时迷惑,只要你知错改错,仍然是我的好孩子。” 幼·希尔瓦垂首沉默不语。 统领者露出稳操胜券的微笑。 “明天就是大选最后一天,带上他,为我再胜一次吧。” …… [宿主,宿主,快醒醒!] 长栖烦躁的翻个身:[别吵,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来烦我,我要睡觉。] [攻略对象叛国了!] 长栖:[那也——] 长栖一屁股坐起,大惊:“什么?!”《 》 20、世2(六) 长栖细问怎么回事。 系统如实将画面从头至尾转播。 长栖一帧一帧看去。最后,幼·希尔瓦以一己之力将整个中央厅炸毁,成片的听令统领者的军雌因此死亡,包括背叛的副官。 慕扬则在爆炸第一秒利用独特的空间能力逃之夭夭。 而统领者的全息投影因爆炸冲击而变得不稳定,声音掩不住的怒火怒斥幼·希尔瓦背叛自己背叛帝国,让帝国陷进畅家一家独大的水火之中! 幼·希尔瓦冷脸一步一步上阶梯,不死心的询问统领者刚才所言是不是真心所想。统领者回答口不择言连声辱骂。 最后,幼·希尔瓦像是真的失望可,用精神力击碎全息。 长栖看完沉默一会儿:[他是为了我叛国吗?] 系统:[宿主您恋爱脑吗?] 长栖:[……]好吧。他也觉得不太像。 这副情况明显是雌虫失望于自小将他养大的养父竟然变成了贪恋权力罔顾子民性命的恶虫从而决定不与他同流合污。 不过他还是自信觉得雌虫起码有百分之四十,不,五十的可能性是因为他。 长栖:[那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统领者没有声张,但已经私令监狱星附近星球虫族抵御供给物资和电源。不出十个小时,监狱星的所关罪犯将会因为无电被释放而出。] 长栖微皱起眉,似乎情况不太妙。[那雌虫现在在哪里?] 系统道:[在门口。] 长栖:[?] 长栖转头看向房门:[他为什么不进来?] 系统:[不知道。] 长栖也想不明白,干脆向门口跑去。有话就当面说呗。 然而他想得好,却忘了自己四肢被锁住。 哗——他缓缓滑回原地。 “……”就差一步。 房门立即被打开,一道身影飞奔进来将他扶起。 熟悉的雌虫气味钻进鼻息,长栖忍不住抱怨:“一定要用链条吗?” 真的太不方便了! 幼·希尔瓦原本担心的表情立即转为阴沉,“您也想离开我?” 长栖一愣,抬头,见雌虫的眸里正蓄力着墨色可怖的风暴,心下咯噔,赶忙解释:“我没想离开啊!我又没有说要离开。” 幼·希尔瓦却误解般讽笑一声:“您也害怕我。” “?”他在说什么? 幼·希尔瓦猛地抓住长栖的手,语气凶狠,却难掩委屈。“我对您不够好吗?您想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您想用千百种方式凌|辱我我都乖乖配合,为什么!我甚至愿意为您去死,您为什么!还要抛弃我!” 长栖愣了又愣,心想雌虫情绪怎么那么不对劲,不过还是很快反应过来解释:“我没有想抛弃你,我是……” “您撒谎!”幼·希尔瓦激动得身体阵阵颤抖:“您发得每一条终端信息我都看见了!” “……”虽然有心理准备猜测到,但是他没想到,雌虫从一开始就看得见,那岂不是原身和狐朋狗友所发的信息都……? 长栖忽然想起原著原身离开后,雌虫没有任何反抗的认了罪,是不是也是因为早已知晓原身的嘴脸心灰意冷,但仍然念旧情想保住原身的性命,所以在统领者威胁时死不松口被统领者愤恨处死……吗? 长栖的心骤然一疼。 “您那天想离开星球,离开我,也是因为您终于发现了吧!” “?”长栖茫然抬头,他没听懂。 “没错,我的精神力从来都没有问题!对外传闻是统领者特意安排下的手段。您因此而来,却发现我的精神力无损,所以您害怕了想逃了是吗!” “……” 长栖震惊:“你的精神力没有问题?!” 那他之前费劲巴拉勤勤恳恳为给雌虫输入精神力疏导算什么?算他勤劳吗?? 长栖感觉刚为其心疼的自己像个傻子。 幼·希尔瓦未发现他的心态变化,眸色阴鸷继续说:“也是。每一次在您认为我陷入痛苦中我都会释放精神力让您事后久久入睡。时间一长,即便是您也会发现。” 长栖:“……” 很好,又被骂一句。虽然他也确实觉得原身蠢,但现在被骂得虫是他。 他其实也一直挺奇怪原身堂堂一个贵族少爷为什么愿意挤在犄角旮旯的监管房三个月之久,而且每次事后都跟死了一样,导致他每次都要用金币兑换修复体力剂。 原来真相是这样!试问一个顶级精神力的雌虫怎么可能是他一个a级雄虫能承受的? 长栖深吸一口气,决定继续听听雌虫还能说出什么狂言来。 幼·希尔瓦也不负所望的,斯条慢理从军服胸口口袋里取出一只曾被扔进垃圾桶的空管剂。 长栖脸色微变。 幼·希尔瓦冷笑着道:“没能让您逃走您很痛苦对吗?所以您每次都会偷偷服用修复剂,养精蓄锐。就连白天也能看见您清醒的在外面走荡。” 长栖:“……” 合着雌虫每次看到自己情绪不对,是因为在不高兴他没睡着? 长栖心底一阵脏话路过。 冷不丁的,幼·希尔瓦将管剂猛砸地上。 长栖被吓一跳,下意识闭眼。碎块落地四溅之际,他听见雌虫偏执大吼:“我告诉您,您的那些朋友不会来的!他们都自顾不暇,根本没有能力来,还有您的那位大哥!他只是候选统领者的雄虫,能不能坐上统领者的位置另说,就算真的继任,我也不会让他把您从我身边夺走!” “……?”等等,夺走? 一肚子气的长栖听到这话愣了愣。什么叫夺走,他在说什么? 怎么感觉他们不在一个频道上? 长栖试图先冷静下来。 雌虫刚刚经历了周围虫的背叛,遭受了很大的打击,可想而知理智现在不在线,那作为唯一一个仍然在身边的雄虫,他就像是最后一颗救命稻草。 所以雌虫是来变相求救的。 长栖想明白后,舒一口气,欲张口安抚,却忽然见雌虫站起身,居高临下之姿,声音饱含浓浓的占有欲:“我不管您是否惧怕我,您一辈子只能待我身边,死也是!” “……” 长栖的注意力一下子都被此时状态下的雌虫吸引住。一身军服的他此时尤为挺拔,硬挺的帽檐阴影笼罩下半张脸,一半是偏执一脆弱,细细看,竟隐隐显出几分冰冷邪气。 长栖不由心里嘶了一声。 怎么回事儿,他觉得有点带感哎? 幼·希尔瓦不知他想,挑眉冷道:“您没想到我是这样吗?呵,我早就不想伪装了,我就是这样不正常,这辈子被我盯上,您只能自认倒霉。” “……” 长栖目光像发现新大陆似的,上下打量,有些无法把眼前这只虫和前几天乖顺得不可思议的雌虫联系在一块儿。 幼·希尔瓦却见他一直不说话,心理防线崩塌,大吼起来:“您为什么不说话!明明是您先招惹我的,明明是您先向外宣布要驯服我,说我是您的所有物谁都不准碰我,为什么您又退缩了!为什么我对您百依百顺,您还要害怕我,逃离我?!说话!” 长栖眨巴眨巴眼睛,欲言又止,“呃——你,一直都是这样吗?” “对,我一直都是这样!”幼·希尔瓦破罐子破摔,一骨碌全说了,“之前都是我伪装的!是我处心积虑搜集过您的信息,您的喜好,我知道您喜欢乖的、瘦的,我就伪装成那样,我更知道您最喜欢本身拥有很高成就远及于您却愿意心甘情愿匍匐在您身下对你乞尾摇怜的,是不是?” “……” 确实是有点对自己胃口。 雌虫了解得还挺透彻。 长栖心中忍不住痒痒的。 反观对面幼·希尔瓦说完一脸后悔。他竟然在不理智的情况把在雄虫心中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形象毁得一干二净! 从现在开始他真的没有希望了。 幼·希尔瓦砰地双膝跪地,颓然闭眸。轻声轻得几乎微不可闻,“是我还做得不够好吗?” 长栖忙连连摇头,发现他低着头看不见,便张口大声说:“太够好了!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幼·希尔瓦背脊一僵,却不敢信的不敢抬头。“您又骗我。” 长栖:“没有没有,我没骗你,我真喜欢你这样的,不管你是伪装的还是不伪装的,我都喜欢。” 当然了,不伪装的更带感一点。 “……”幼·希尔瓦呼吸微滞,缓缓抬头。 心心念念已久的话就这样轻易从雄虫的嘴里说出来,他不太敢相信,本能的盯着近在迟尺的唇。 没几秒,他忍不住微微倾身想去亲。但突然想到什么,狼狈的扭过头。 不能相信!这都是雄虫的花言巧语!他这么说只是想让自己放松紧惕,然后逃走。 幼·希尔瓦胸口怒火又有复燃迹象,“您别想——唔!” 他猛地睁大瞳孔。他的唇……被雄虫吻住了。 心中的渴望被突然具象化实现,他瞬间战栗地头皮发麻,大脑一片空白。 唇齿被温热的舌头撬开,熟悉的属于的雄虫霸道温柔的吻持续进攻,将无力感铺往四肢和翼肢。 “……” 许久,长栖放开他。唇与唇之间拉出一道暧昧的涎丝。 “别停下。”幼·希尔瓦紧追不舍又贴上去 长栖失笑,“好。乐意之至。” …… 长栖懒洋洋的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背对着雌虫的头发,心底盘算如何怎么向雌虫说明撤掉锁链还不激起应激反应。这碍事的链锁连响几个小时,听得他耳膜都要起茧了。 坐在床边背对着的雌虫若有所感,忽然扭头,上下打量他。 长栖福至心灵搭上他的脑回路,装模作样打个哈欠,“好困,想睡觉。” 幼·希尔瓦见此眉头微一松,勉强满意眯起眸子。 ——傲娇的小猫咪。 长栖看得心里发笑。 然而下一秒,雌虫脸色倏地冷下来。 长栖笑容一僵,又咋了? 您还有多少修复剂?”幼·希尔瓦凶巴巴的问。 啊,那个,不好数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长栖小撒一谎:“只有两瓶,都用完了。” 不料幼·希尔瓦突然脸色大变,一下子暴跳如雷:“我就知道您还在骗我!” 长栖傻眼,结结巴巴道:“没,没啊。” “我在您的房间装了监控,我都看见了!” 长栖:“……” ?你还在房间装监控了??原身不是雄虫吗?难道不受帝国……哦算了,原身做的缺德事也没什么可保护的。 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长栖可清楚地记得刚穿来的第一天就让系统在没窗的房间里凭空开了一个窗户——以及,他每次兑换修复管剂都是半空突然掉落的!这,这要怎么解释?? 长栖狂敲系统:[有监控你为什么不说?] 系统:[您没有问。] [……]靠。 幼·希尔瓦冷笑地笃定道:“您休想瞒我,您和慕扬一样有空间异能对吧,您的修复剂都藏在空间里。” “……”长栖沉默一秒,果断点头:“没错!我就是有空间异能,就是这个。” 感谢慕扬,这真是个绝妙的好借口。 幼·希尔瓦正面逼近,“果然,您只身一虫从首星远道而来一定留有退路。” “……”那还真不一定。原身只是单纯的一心好色。但长栖也没有否认。 幼·希尔瓦抓住长栖的手,渐渐攥紧。“我不想对您动粗,请您自己交出来。” “?”长栖顿住,交出什么?空间异能吗? 幼·希尔瓦:“慕扬的异能源于脖子上佩戴的玉佩,您呢?” “……” 他现在光溜溜的,想也是没有媒介物。估计雌虫也是毫无头绪所以直接来问。 长栖迟疑一秒,要不说是那个夺走的终端? “不是终端。” ……好吧。 长栖尴尬抿唇,雌虫真的很敏锐聪明,还能从微表情看出他的心思。 那要不让系统造假一个? [不会。]系统迅速拒绝。 长栖:[啧。] 就这短短迟疑几秒,幼·希尔瓦眼底再次染上赤红,猛地站起来。“您是不是就想用空间离开我!是不是!您想别想,快把它交出来!” “……” 又转到这上面来了。 长栖无奈,连忙哄着说:“我没想离开你,我不说了吗?我喜欢你,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那您把它交出。”幼·希尔瓦梗着脖子紧紧盯着他。 长栖心道这真没有啊,怎么交? 长栖为难的看向他。 “……好!”幼·希尔瓦咬牙切齿,死死攥住他的手腕,“您不肯交,就别怪我了。” 长栖被抓得有点疼,但还能忍受。 出于好奇,他还真有点想知道雌虫想怎么对付他,于是保持沉默。 会是囚禁吗?但现在已经被囚禁了,那难道是将他送进实验室研究? 他回忆起雌虫收集了一套完整的属于原身蜕下的皮组织。该不会要将他局部解剖,再用精神力再生,周而复始反复实践空间异能定点在哪里吧? 这有点可怕呢。 幼·希尔瓦恶狠狠的声音穿透长栖的猜想:“我会从现在开始日夜透支您的体力,您休想再清醒一秒,下床一步!” 长栖:“……哇。” 好…妙的办法。 长栖撑不住笑了。 “您笑什么?!您嘲笑我不敢吗?”幼希尔瓦怒而一掌拍向地板。 长栖简直被可爱爆了,一边摇头一边笑:“没有没有,我是觉得你的办法很好。真的真的。” 但他这模样在幼·希尔瓦的理解下就是阴阳怪气。他发誓般,一字一顿道:“我绝对会把您藏起来,任何事物和虫都不能阻止我!” 长栖对上他认真的双眸,笑意敛一些。自己也认真想了一下实操可能,觉得不太理想。 雌虫看着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他也不会。要是真到个无虫的地方,两虫一起啃树皮吃泥土。那太可怜了。 这么想着,他看向不知因激动还是恐惧阵阵发抖的雌虫,主动伸出手去摸他脖颈后的软肉好意安抚。 不想雌虫颤抖得更加厉害。 “……” 长栖沉默一秒,突兀轻笑一声。“真的这么爱我?” ——偷装监控,偷窥终端,偷留私物,雌虫像个流浪许久的暗地里努力观察主人的小猫,当观察到主人有自己的生活便存心装柔软,存心勾引,试图引起主人重视,进而自以为是的圈养,时常认为自己才是一家之主,是老大。可心里却清楚的明白,他自己才是那个不能离开主人的可怜虫。 长栖越想心里越柔软,轻声说:“那就申请终端,做我的雌君吧。” 合法的永远待在我身边。《 》 21、世2(七) “雌君?”幼·希尔瓦冷笑一声,狠狠抓紧长栖的手腕,“您哄骗的本事还是一如既往不走心。” 他俯下身,幽深的眸子写满了讥讽:“三少在首城不是有一位未婚雌吗?” “……” 长栖给忘了,原身大哥曾经想让原身收心,很早为他匹配了一位雌虫,但原身觉得那雌虫寡淡无趣,转头就跑,还冻结了与他匹配进行中的婚姻程序。 很好,又添了一笔信任危机旧账。 长栖后悔不已,见雌虫恶狠狠的抓着他的手放在唇下,用尖齿滑磨腕处跳动的血管,阵阵酥麻与痛意传来。他微微屏气,心道雌虫不会要咬死他吧? 但很快他知道自己猜错了,幼·希尔瓦用另一手从散落在地的军服里取出一件东西。 一个金属制的银刃面具。 幼·希尔瓦阴沉沉道:“说不了说话,您就无法开启空间了?” 长栖:“……”也是能的。 但更重要的是,“我还要吃饭。” “我会喂您。”幼·希尔瓦立即说,他眸色带着显而易见的偏执,“您往后做什么,我都会在您的身边。同样的,您做什么也必须得到我的允许。” 长栖心道上厕所也需要吗,但好像有点破坏气氛,于是沉默。 “您生气了吗?” 长栖想了想,还没到那一步。他正欲摇头。 却见幼·希尔瓦呵了一声,冷酷说:“就算您生气了我绝也不会放开您。” “……” 他是不是有点过于沉浸自己的幻想里了,自己明明啥也没说啊。 不过眼下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不到两个小时监狱星外层的防护机制就会消失。到时候可就糟糕了,得赶紧想办法。 长栖强撑着困意,正要开口,幼·希尔瓦立即将银刃面具封住他的嘴。 长栖:“……”这么关键的时候—— 幼·希尔瓦不知他想,站起身,赤裸着身体,检查四面墙壁的链条是否牢固,再用精神力加固一次,接着他伸手从头顶拉出同样一条粗壮的链子接入至脖颈的铁环,用精神力加固。 “……” 罪犯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吧。 长栖都不知该说什么好,至于吗?他真的不会跑啊。 可惜,他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幼·希尔瓦做好这一切后,决绝的说:“就算您恨我,我也不会放过您。” 长栖:“……” 幼·希尔瓦穿上军服,随意撸了一把略湿的灰白色卷发,将沉重的军帽压在头顶,帝国玉兰花徽章在正中间显得黯淡无光。 军靴踏地,幼·希尔瓦穿着完后,转身为长栖穿上衣服。 他如摆件般任由雌虫整理,再闻着熟悉的雌虫信息素味道,眼皮子有点撑不开了。 “我很快回来陪您用晚餐。”幼·希尔瓦静默地凝视长栖俊秀的五官许久,低沉道。 长栖阖着眸点了点头。 幼·希尔瓦一顿,捏紧拳头,大步离去。 房门紧闭后,长栖微微睁开,趁着一点意识赶紧猛掐一把大腿,强制清醒,敲系统。 [你有办法再生电源吗?] 系统:[没有。] 长栖皱着眉:[那你能干什么?] 系统:[您希望我干什么。] 长栖:[……]他要是知道还用问吗? 长栖叹口气,问起别的:[现在大选结束了吗?] 系统:[还有两个小时。] 这么巧?居然是差不多的时间。统领者该不是在搞什么阴谋吧? 长栖沉思,冷不丁的眼前出现一张人脸。 “好久不见,三少。” “……!” 长栖吓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属于慕扬的活生生的人头悬在半空。 皮肤毛孔十分的真,两只狐媚眼一笑,诡异得令他发毛。 “三少,您怎么不说话?……哦哟,那个怪物这么狠呀,还封了您的嘴。” 长栖:“……” 谁能比你现在更像个怪物? 慕扬看出来眼底得意思,轻笑一声:“我用了隐身,如果全部显身会被发现,到时候就救不了您了。” 长栖不信任地扬起一边眉。救他? “是啊,您大哥亲自拜托我来求您呢。”慕扬捂住羞怯的嘴角,语调唱戏似的昂扬,听进耳朵毛骨悚然。 “……” 长栖惨不忍睹闭上眼。谁懂凭空出现的半个手掌挡住涂白衰老布满皱纹的辣眼睛一慕。 “怎么?三少难道还舍不得?” 长栖心道他那是不相信他说的话好吧。慕扬明显和统领者是一伙的,怎么可能大哥会让他来救他? 长栖直接摇头拒绝。 慕扬以为他担心:“放心吧,那个怪物不会发现。” 长栖觑了他一眼,这个房间百分之百有监控,怎么可能不会发现。这么想着,他十分正义的退后两三步靠墙。他可跟这个老东西没任何关系啊。 长栖:“xxx#x#。”赶紧滚吧别烦我。 慕扬顿了顿,这回没能理解,干脆用异能取下长栖的面具。 “三少刚才说什么?感谢我的话可以以后再说,现在跟我走吧~” “……”我呸。 长栖深吸一口气,高声大喊:“救命啊典狱长,有人拐雄虫啦——” 慕扬:“……” 慕扬震惊:“你疯了?” 但他只来得及说这一句,一道紫蓝色电流霎那间直穿墙壁朝他袭来,慕扬当即利用空间逃走。 紧接着,幼·希尔瓦一脸铁青的踹开门,怒视长栖。 长栖连忙表忠心道:“我一点都没有想逃走的想法,是他突然出现的,我理都没理他!” 幼·希尔瓦一言不发冷着脸走近,他不知去了何处,墨蓝色军服沾满了雪霜与寒气。 长栖再要解释,幼·希尔瓦把掉落在地的银刃面具用力给他带上。 长栖:“……” 长栖嘴巴子有点痛,但他顾及不上,雌虫恐惧后怕的气味太绷满,他想了想,以肢体接触安抚雌虫。 他展开手去环抱幼·希尔瓦的腰。军服表面凝成一层水雾,很快浸湿了他贴近的眉骨。 幼·希尔瓦身体一僵,紧接着更用力的回抱过去。 一股股熟悉的精神力奔涌而来。 长栖疑惑抬头。这是……还来? 明明十分钟前才—— 雌虫怎么还想着—— 他难道不担心外面—— 本就强撑着的长栖被再次被拖入欲海中。 …… 事后,长栖直接昏睡了过去,但因为心底还念着外面,几分钟后又强制清醒过来。 屋内黑得什么也看不见,幻视他第一天穿越而来的情景,但此时怀里已经没了雌虫。 长栖却也不敢服用修复剂,即使没了电源,他也不信雌虫没有别的办法监视,多做错一步,雌虫就会偏激越深。 长栖锤了两下脸,问系统外面是不是已乱成一锅粥了。 系统:[没有,宿主。没有一只罪雌试图逃跑。] 长栖奇怪:[为什么?] 系统:[他们都冲您来了。] 长栖:[?]什么意思? 系统:[您是监狱星唯一一只雄虫。雄虫非常稀有。] 长栖一点就通,现任统领者在未上任前竞选宣言曾承诺更改颁布监狱星只押监雌虫的法令,允许犯罪的雄虫与雌虫一起关押,引诱当年的罪雌们也给他投票,一旦监狱里有了雄虫就相当于他们有了疏解的玩物。 这也是为什么原身能混进来不奇怪的原因。 或许一些罪雌表面不敢得罪长栖,但若是一群呢?那些坚持不懈组织暴乱的罪雌能力不容小觑,他们本身是深受雄虫迫害被关押早就对雄虫愤恨,现在又正有一个好机会,憋了许久的发狂的罪雌们当然按耐不住,群起而攻之。 怪不得雌虫要把他锁在这里,原来早有先见之明。 一想到外面成千只雌虫发狂的找他,长栖便浑身森寒。 [那现在雌虫在哪里?] 系统:[在外围抵御,距离大选结束还有十五分钟。] 长栖暗骂一声贱虫统领者,以此来试图从内部引发暴乱,他是唯一一个最了解雌虫的人,肯定是笃定了雌虫肯定会发动精神力抵御。 没了防御机制气层的监狱星,以雌虫的顶级精神力必将被星系空间站捕捉到,一直默默关注的原身大哥定会起疑,以为长栖这边出了事。 在他的记忆中,原身大哥可不像统领者那样罔顾雄虫性命,他可是最疼爱他这个弟弟。现在是最后十五分钟演讲,搞不好原身大哥会直接冲过来开战。 这样,大哥会落选,又会和雌虫打起来。两败俱伤,一举两得。 统领者真是好手段。 长栖当即让系统以他的口吻发终端信息,如他所料,他大哥真的差一步就要冲过来。长栖再三保证是他本虫所发,直到把他大哥小时候吃了自产自销的蜕皮,才终于相信了并严厉警告让他闭嘴不要说丢虫的事。 接着长栖又表示自己在监狱星很开心,不要来找他,等时机成熟了他便会自己回去。 可惜他说话声音越来越模糊,困意充斥大脑,系统逐渐也无法识别,最后只发了一句“他熟了会回去”这种奇怪的话。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傍晚。 长栖缓缓睁眼,昏黄的夕阳渗透进冰冷的墙面印出窗户框的倒影,失去了炙热的光芒的它,更显冷冷清清。 雌虫站着对面,遥望窗外,看不清喜怒。他难得没有穿军服,只穿一件浅蓝色衬衫与休闲裤,两边袖口挽在手肘处,促使衣料拥杂在一起,更使他身形消瘦。 长栖蓦地觉得这一幕很美,名为“脆弱”的美感在那具单薄的身体肆意游弋,惹人怜惜。 幼·希尔瓦似有所觉,低头与长栖对视。 饱含爱意的精神力比他先一步的勾缠上来,长栖一惊,尚未反应过来,雌虫已然走近,迅速的脱下了他的衣服。 长栖:“……” 他才刚醒! 如此三四条之后,长栖顿悟了,雌虫是真的在实践曾经说的话:不让他清醒一秒,下床一步。 “……” 虽然他也很喜欢,但还不到痴迷的地步,多少都有点苦恼。 但他的嘴被封住,无法表达自己的诉求,只能随他去了。 接下来他也数不清白天黑夜,约莫半个月后,这一天,长栖悠悠转醒,意外的发现是个大白天,雌虫也不在房间里。 他心底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准备问系统时,房间门被打开。 长栖正松口气,却见进来者竟是查兴,原身的死党。 长栖猛地心下沉。 “三少,我的虫神啊!”查兴倒吸一口凉气,哭丧着奔过来,“你怎么被虐待成这样!啊啊当初你就不听我的劝,你看看这么多链条……” 查兴哭得泪水鼻涕横流,声音聒噪得要死,长栖无心理睬他,目光探向门口。 也许雌虫是想让他开心,把查兴带来陪伴他的也说不定啊。 长栖压住心底的不安,在听到还有一道脚步声从门外走进时,他连忙去看,却对上了一双桃花眼。又是慕扬。 长栖来不及惊讶他真的是大哥的人,仍固执的看向房门。 慕扬款款走近,一眼看穿他的意图,道:“放心吧,三少,您不用再伪装了,幼·希尔瓦已经被捕,您自由了。”《 》 22、世2(八) “有哥哥在,你不要害怕,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哥为你做主。” 耳麦里忽然传来雄虫的声音,长栖张了张口,又给闭上了。他已经向他们解释了好多遍,他真的不怕雌虫,而且雌虫也没有虐待他,可他们没有一个是相信的,长栖干脆不作解释了。 此时,他正在首城最高审判院中心第九层楼,全场正为一审叛国头目幼·希尔瓦做准备工作。 原身大哥畅岩赢得了大选,成为新一任的统领者,正坐在审判最高位,而他作为受害者和指证者共同出席这场一审。 搭头搭尾算下来,长栖已经连续有五天没有见到雌虫。自从那天被“解救”出来后,他便被直接送回首城,畅岩严令禁止他的出入任何场所,即使出门也必须配备六名以上s级军雌,看官极为严格,生怕他再一次遇到疯狂的雌虫。 长栖无法从其他得到消息,只能从系统那里简单得知后续情况。当时幼·希尔瓦腹背受敌,足足强撑了半个月之久,就在那天,畅岩突然放出消息,落选的统领者的急病迅速去世。 原著中,统领者并没有这么快离世,而是在异人类大规模攻打虫族以后。长栖的到来,阻止了幼·希尔瓦的死亡,星系仍然有这么强劲的对手在,异人类不敢轻取妄动,所以或许是采取其他的计划,统领者被迫加速了死亡。 突闻噩耗的雌虫在战斗中一时分心。即使曾经两者信仰背道相驰,但养育之恩绝不会轻易抹灭,晃神间,他被精神力击中右边翼肢失力掉落,被当场捕获。 长栖这几天动用无数办法想出去都没能成功,只能寄希望于系统,但系统很冷酷的拒绝了,并且表示上一次作弊的后果成为间接原因导致攻略对象黑化值大量增加,坚决杜绝再次发生。 无法,长栖只能等到这一天。 审判庭内虚无坐席,畅岩党派的虫族都一一落座,这场对于他们来说毫无异议的死刑审判,更为吸引的是长栖的出现。 这位传说中阅虫无数亵玩无数雌虫的三少,竟然被雌虫反噬消失了五个月之久,恐怕是丢尽颜面,如今出面定是想再死刑前好好折磨折磨雌虫,以泄心头之恨。 他们心中纷纷同情幼·希尔瓦,同时又幸灾乐祸。无论是雄虫还是雌虫,对他们来说,属于幼·希尔瓦的时代就要过去,这块强大得不可思议的巨石终于被挪走,他们终于获得自由的呼吸。 审判正式开始,由唱报员唱报罪名,长栖无心去听,只盯紧被审判者的入口。 很快,他听到宣传罪雌入场,他伸着脖子去看,一个高约三米的牢笼被十六名军雌缓缓推进来。 雌虫背对着自己,瘫靠在牢笼,本就瘦弱的背脊此时腐烂得触目惊心,更可怖的是—— 长栖猛地站起来,雌虫的右翼肢怎么没有了?! 难道这几天还会对雌虫严刑拷打! 系统飞快搜集信息:[右翼肢根部是被精神力穿体切割并未出现大量神经断裂,应该是攻略对象自己做的。] “……”长栖愣住,为什么? 雌虫一心求死吗? 长栖后知后觉闻到了雌虫软绵无力的信息素味道,当真只有淡淡的死气。 长栖再次看向那道血肉模糊的伤痕,那长度几乎贯穿整个背脊,在这灼热的天气里,一直治疗不处理,可想而知发炎发脓。 恶心的黄脓与深紫色血肉卷起皮边发出阵阵恶臭,几乎一到场,最接近几名陪审团虫族们立即捂住口鼻。 长栖忍不住大声道:“我有异议!” 最高审判席位上的畅岩:“??” 他还什么都没有说,而且现在也不到证虫发言的时候。 但长栖可不管,他恨不得现在就带雌虫去治疗。 他大声说:“我有异议!幼·希尔瓦怀了我的虫崽,不能判处死刑!” 在场所有虫:“……” 全场震惊纷纷交头接耳,最高审判席上的畅岩站急得站起来:“畅祺,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长栖扭头,信誓旦旦道:“我有没有胡说,找医雌检查一下不就清楚了?” 畅岩不由拧起眉,万万没想到不该出岔子的竟然出了岔子。 在此之前他设想过,或许会有前党余孽来救虫,或许是为了反叛者来制造暴乱,万万没有想到反对的虫竟然是他的亲弟弟。 他坚决不信幼·希尔瓦会有畅祺的虫蛋,他那样极高的精神力天赋,生育率只会最低。 审判庭底下一阵骚动接头交耳讨论,畅岩威严的清咳一声,众虫静声。此场审判有众多媒体在,他上任宣言即是“公平公正公开。”所以畅祺的话,他不能忽视。 畅岩递给唱报员一个眼神,唱报员立即:“既有异议,主席、陪审团是否同意先行暂停审查?” 畅岩点头,陪审团不知这是什么事情走向,见统领者同意,也跟着表示同意。 审判庭后面有一间调解室,此时便被临时充做医学监察。 长栖跟着畅岩进入,门一关,畅岩立即怒道:“你又想干什么?这几天好不容易安分一点你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长栖无辜道:“可我说的是真的。” 他一边说一边去瞄鱼贯而入的军雌们快速推进相关医用仪器设备。 畅岩完全不信,“这里不是你任性撒野的时候,如果你想私下报复他,我可以给你一些时间,最多明天,但是幼·希尔瓦必须死。” “凭什么?他什么错都没有!”长栖嚷嚷道。 畅岩:“他虐待了你,你是雄虫。” “可我之前不是跟你解释过吗,他没有虐待我。” 畅岩严肃道:“心理医生认为你现在的精神状态不稳定,暂时判别不出来好坏。” “……” 长栖啧一声,每次都是得到这样的回答,他真无话可说。“那行,那等医生检查结果出来,如果真有,你就不能处死他。” 这一点长栖非常笃定。早在他穿越那天,雌虫就怀上了,只是雌虫的表现和实力太过强悍,以至于他忘记了这茬。 好不容易等他想起来想告诉畅岩,却被勒令静止出门,还被没收了终端。没办法,那他就亲自来说。当着媒体的面说。 畅岩见他认真的,心底也不由犹疑起来。在某种政治原因上,他绝不希望幼·希尔瓦活着,他的存在在军雌的心中太过逆天,已成神话,不然上一任也不会忌惮他的能力将他流放监狱星。 而他自己也没有招安的想法——现成的虐待亲弟的罪名,并以用武力对抗帝国收编,他可以趁此机会在全星系面前“弑神”,以彰显他的卓越实力,开启属于他的新时代。 但如果幼·希尔瓦真的有虫崽呢? 畅岩狠狠拧眉,对长栖说:“你如果要想要虫崽,你和你匹配度有93%的未婚雌君生一个。” 正巧,囚禁在牢笼的雌虫被军雌推进来,这句话便进了他的耳朵里。 幼·希尔瓦面色平静,意外地无动于衷。 长栖暗道糟糕,当即说:“我就要他肚子里的虫崽,其他的都不要!” 畅岩道:“就算真的有,你就百分百确定是你的?你要知道,监狱星不止你一只雄虫。” “??” 长栖瞪大眼睛,一副受了屈辱的表情:“你说话就说话你侮辱我干什么?!那两只双胞胎雄虫丑得一塌糊涂不堪入目,你竟然觉得雌虫宁可看上他们,也不会看上英俊帅气的我?!” 畅岩:“……” 长栖怒而指向幼·希尔瓦:“你说!我是不是比那两只雄虫好看千倍百倍?” “……”何止千百倍,但他已经没资格。幼·希尔瓦垂下眸。 长栖脸上是假装的怒意,借势走过去,飞快观察雌虫的状态,他似乎感受到了一点精神力波动。 雌虫的精神力一直宛若一潭死水,长栖刚刚是故意为之,这下见有了希望便再接再厉。 “说话啊?是不是?” 他一边说话,一边让系统辅助扫描,得到生命值还算稳定的后,长松了一口气,接着变放心大胆的用精神力探过去,嘴里继续说: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吧?我就知道你深深迷恋我,不然你为什么只囚禁我,不囚禁他们?” 幼·希尔瓦:“……” 原地的畅岩听到此,满目震惊:“??” 这,这,他弟被调教成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了? 畅岩连忙上前把长栖拽回来,让进来的医雌们赶紧把幼·希尔瓦拖走检查。 长栖又不高兴道:“怎么都是法医?哥哥你从哪里找来的虫,别把我的虫蛋看死了。” 畅岩连拽着他回到座位,现在事发突然,当然只能借调行刑后检查死者是否死亡的那些医雌。 “你先安分坐下来!” 长栖不爽坐下。 畅岩脸色很不好看,之前他隐隐担心有类似倾向,现在一看,他完全可以确定他弟就是被虐待成瘾。 这么一来,幼·希尔瓦真不能就这么死了,起码要等畅祺稍微好点再说。 “……你真要虫崽?” 长栖一脸你在说废话的表情,“虫族生育率极低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是哥哥你的sss级精神力,也不只有一个雄虫两个雌虫。” 畅岩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但是。他还在犹豫。 就在这空档,医雌们出来了,眼底隐隐含有钦佩。 战神不愧是战神,即使断了一只翼肢也还保持清醒,并且腹中虫蛋无任何异常,很健康。 医雌们将放大的光屏指出方位,道:“虫蛋大概有九周。” 三个月孕育四个月孵化,也就是说快排体了? 畅岩有一瞬间的惊喜,长栖立即捕捉到他的松动,趁此机会立即说:“哥哥,我想要这个虫崽。你就把他分配给我做雌侍吧。” 畅岩下意识顺着话说:“那不行,一个罪雌不配做你的雌侍,最多做雌奴。” 长栖立即同意:“也行。就这么办吧。” 畅岩:“……” 畅岩反应过来,这小子是不是跟他耍心眼呢。 长栖嘿嘿一笑,不给他反悔的机会,早就在终端资料上填写好了自己的个虫资料,接着粘贴复制雌虫信息,再将畅岩这句话录进去,点击提交。 不过两秒,终端通过,幼·希尔瓦便正式成为畅家三少爷的雌奴。《 》 23、世2(九) 终端即刻生效,幼·希尔瓦很快被法医雌转移至首城医院中心治疗,长栖本想跟着一起去,但是被畅岩硬留下来对付新闻媒体。 畅岩拥有一双非常温柔的祖母绿瞳仁,他的身量比一般雄虫高半个头,代表发言总是温声细语,“稍后会由官方公布本次判决结果,请大家持续关注。” 他表达得模棱两可,媒体敏锐的嗅到这次审判最终走向将会是另一个极端的可能,登时全部簇拥上去采访,可惜畅岩回答得滴水不漏,几番下来愣是没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于是转而大声去问长栖是否会无罪释放幼·希尔瓦。 长栖点头:“嗯。” 畅岩:“……” 畅岩心塞,差点没当场逝去。 审判下席右座位的军雌早已经在身旁呈保护状姿势,见此直言:“统领者和殿下还有要事商议,请各位退后。” 军雌肃杀气息不输幼·希尔瓦,金黄色的齐肩发,同色瞳孔漫然略过在场诸位,众虫不由自主声音渐小。他与畅岩又年龄相仿,长栖不由看了一眼他的肩徽,上将军衔。 记忆里好像有这号军雌的印象,好像是后来的虫族雌后。 畅岩再次微笑至礼,和长栖在一行军雌的保护下,迅速走出审判庭,直乘电梯达至顶楼。 帝国专属皇室飞行器已经等候,风大卷着一行虫族衣角翻飞,很快护送他们坐上了飞行器。 一坐稳,畅岩便挑毛病:“哥哥说话你插什么嘴,怎么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还是说你就是这么被哄骗走的?” 长栖不明所以,盲目的点头,反正让大哥吃了这么个大亏,他也不好意思反驳。 “你听懂了吗?”畅岩问。 长栖老实摇头。 “……” 畅岩一脸无语,算了,知道他这个弟弟不靠谱,指望他做什么事那绝对不可能,不捣乱就不错了。 “那你就按照我说的做,从现在开始闭上你的嘴巴,不管是谁联系你,你都闭嘴,任何暗示性的点头、摇头、手势都不允许做。听到没有?” 长栖“哦”了一声,心思已经飘去了城市中心的雌虫身上。 畅岩见他这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耐下性子说:“真听懂了就再答应哥哥每天看两个小时的心理医生。” “啊?”长栖立马回神:“都说了我没问题。” “怎么没问题?”畅岩见他还反驳,立马威胁:“不想去?那我现在就在解绑你和罪雌幼·希尔瓦的匹配。我相信星系所有虫族都在等待这个好消息。” 长栖一噎,也晓得他哥现在身份不同,顶着巨大的压力。 他撇了一眼斜上方坐在副驾驶的军雌,赔笑了声:“两小时就两小时。” 畅岩才算勉强满意,又细细嘱咐一些小事,比如每晚必须住在皇城,出入必须带着六名军雌保护,现在身份不一般,要是像以前那么混账连他都保不住你。 长栖听得大脑放空,听一句点一个头。 飞行器很快到达中心医院,畅岩忙着回皇城办公,在长栖离开之前,还不忘嘱咐:“心理医生,九楼,今天就看。” 长栖敷衍点头,“知道了。” 终于飞行器远去,长栖在六名名曰保护的军雌向下乘坐电梯。 系统告知幼·希尔瓦被送进后立即进入了休眠舱救治,法医的标准基本跟急诊标差不多,实际进了医院身体各种情况都属于衰竭状态,必须先稳定他的生命,才能继续接下来的手术。 导致这么糟糕的情况最大的原因是,雌虫的精神力被特质的囚笼干预,伤口因此无法自行愈合。又因他自身已经熟悉了愈合规律形成反噬,即使现在出了牢笼,精神力反而无法得到立即释放愈合。 这其实是常见的医院里一种虫族状态。特殊在这次是拥有顶级精神力的幼·希尔瓦,进入休眠舱是一件极为痛苦的过程,对于医院来说,也是非常危险的,搞不好医院会因为突然暴涨恢复的精神力而引起爆炸事故。 所以安全考虑,往上共十层楼从即刻起开始封闭。除主治医雌不得进入。 长栖作为雄主建议不入内,但他在坚(胡搅蛮缠)持之下,也只好同意放他一只虫进去。这正好是合了他的意。 他被一名负责的医雌带领,来到一处冰冷纯白的机制房间,远远的隔着玻璃,看见了无菌室内雌虫正躺在休眠舱内。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半张侧脸,正浅眠中皱眉。 长栖下意识使用精神力去探状态,随行的医雌立即制止了他。 “殿下,患者现在状况不太适宜。”医雌声音微低,扶着镜框道。 长栖一听立即收回来,医雌没有想到他这么好说话,神色顿了顿继续说:“如果您方便,可以在两个小时后再来,休眠舱修复结束,患者或许会苏醒。” 长栖想也没想拒绝了,他还是在这里等吧,可以第一时间让见到雌虫见到自己。 医雌看出他的打算,顿了一下:“您今天预约了两个小时的心理咨询。” 长栖随口说:“不急。” “但距离心理医生下班也只剩下两个小时,您错失了时间,只能到明天。” 长栖微皱起眉,抬手腕看向终端,两个小时也才四点,心理医雌下班这么早吗? 他神情有些不耐烦。 身旁的医雌说话声越来越小:“殿下,请您允许,我下班后还要做兼职。” 长栖眼中闪过诧异,微侧身,终于正眼打量他。医雌看起来文静,带着一副无框眼睛,长相普通,个子一般瘦小。 “你就是我哥安排的心理医生?” “是的。” 长栖想了一下,好吧,既然已经答应了,他也不能食言,而且他也无意为难这个小医生。 “那现在去吧。”临走前,长栖目含担忧再次看了一眼无菌室,雌虫仍在入睡,他只得收回视线离开。 他不知的是,在他和医雌离去的几秒后,幼·希尔瓦忽然睁开了双眸,毫无睡意,十分清醒。 医雌领着长栖乘坐电梯来到九楼,来到一个较为舒适的房间。里面颜色配色中规中矩,一看便是明显的心理咨询室,长栖之前做任务时也去过几次,也算相对熟悉心理医生的谈话流程。 他不客气的坐在莫兰迪绿色的沙发,开门见山道:“刚才听你说你下班还需要做兼职?看来应该是手里头拮据,这样吧,我也不需要你展示你所学技能,只要每天我来睡两个小时,你随便扯点上报,我可以付你双倍信用点。” 医雌一顿,中指扶了扶眼镜框,没有说话,而淡淡一笑,走去窗户边放一首室内舒缓的音乐。 长栖见此一扬眉,心想这是不同意了?他诚恳道:“我真的不需要看心理医生,我没有问题。” 医雌点头,走近赞同说:“我也认为殿下没有心理问题。” “……” 长栖一愣,没料到这个回答,目前为止这是头一个相信他说的话的虫,但他转念一想,保不齐也有可能心理医生顺着他的话打算润物细无声的打持久战。 医雌坐在他的对面,微笑。平淡的五官露出淡淡的笑容:“殿下的行为、语言应用都在正常虫族指标范畴内,而且我这边得到的数据显示您的三餐食量也有持续增长,显然您不符合心理障碍的定义。” “……”长栖听后不由轻咳一声。皇室的伙食确实比监狱星好一点,多吃点很正常的吧? “那既然你也这么认为,那你就这样上报给统领者吧。” 长栖欣然放下二郎腿,起身就走。 “不过——” 医雌在背后突然拉长音,不紧不慢的说:“我了解到您平时似乎很喜欢自言自语,平均时长持续21.5个小时。” 医雌顿了一下,“这样看来,您好像也没有睡眠需求。” “……”皇宫里的房间也装有监控? 怎么回事,怎么到哪里都有监控—— 他回想起前几天因为着急出不去用各种好处诱惑系统,系统拒绝后他又开始各种威胁,周而复始。在监控下他的表情定然眉飞色舞,很难不让虫怀疑有精神分裂的前兆……至于不睡觉,那是因为前半个月睡多了啊,乍然没有雌虫的捣乱他当然没多大睡觉的想法……偏偏这两个还没办法解释! “……”他恨监控。 从现在开始,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监控。 医雌没有继续纠缠,迅速换了一个话题:“其实我也很久没有为虫族做心理疏导,上一次还是在五年前。” “那位虫族和您的情况有些相似,您不妨可以参考一下。虽说我们确实有保密规定,但因为上一位与您现在有了法律关系,我也可以向您透露姓名。” 长栖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医雌淡淡道:“是您的雌奴幼·希尔瓦。” 长栖心中一惊。 雌虫看过心理医生? 医雌又扶了一下眼眶,道:“您可以先坐下来,我们可以慢慢聊。” 长栖总觉得有套路在里面,但是他确实很费解雌虫的过去,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能让雌虫养成那样的性格,实力强劲几乎无虫可敌,但性格格外的扭曲自卑而导致毫无安全感,尤其是那份自卑,绝对不是虫族特定的社会教化规训出来的。 长栖慢慢回到座位,双手抱胸,问:“你都知道些什么?” 医雌不动声色看一眼他的姿势,道:“很多。他的情况比您复杂一点。我这边有一些资料,您可以先阅读一下,时间不急,我们足有两个小时。”《 》 24-30 第24章 世2(十) 长栖心事重重走出心理诊疗室,医雌跟在身后。 快到电梯时,医雌先一步按下上行,回眸偷瞄长栖的脸色,轻声道:“明天也是这个时间,可以吗殿下?” 出了诊疗室,他像换个了虫似的,又变回声小文静的状态。 长栖对他心情还有些复杂,刚刚从他那里得知关于雌虫糟糕的消息,虽说不至于迁怒,但他记得医雌曾经说过最后一次疏导是在五年前,那就是雌虫调至监狱星的时间,保不齐他对雌虫的评估就是直接导致雌虫被调走的原因。 当然长栖不想恶意揣测,只是他不信他大哥就这么恰巧安排医雌来给自己心理疏导,还恰巧是雌虫的心理医生。 医雌见他久久不语,只一味的盯着他,心中胆怯越来越深,忽然电梯“叮——”的一声犹如救命稻草,他飞快的甚至谄媚的说:“殿下,电梯到了。” 长栖略有回神:“你不上去?” “我,下班了。”医雌小声道,紧接着说:“请殿下放心,接班同事已经准时到岗。” “哦。”长栖冷淡着点头,走进去。 电梯门关闭,心思仍然放在关于雌虫的心理评估上。 几秒后,电梯门打开,长栖走出去,打算再仔细询问针对雌虫病情的治疗方案。 他刚刚拐个弯,坐诊前台的两名医雌似乎听到什么紧急站起身,神色慌张的向右前方的走廊飞奔,而那个走廊的尽头就是雌虫的无菌室。 长栖一惊,连忙紧随医雌后面跑过去。 大概不到三米左右,他便感受到空气中一阵阵强力的精神力紊乱震波四处乱窜。 ——是雌虫。 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长栖焦急快步拐进走廊,看见所有相关负责的医雌们都聚集在这里。他们精神力低,无法在震波中抵抗,只前进了两三步便寸步难行。 长栖用身体感受了一下,发觉自己感触还行,便赶紧略过他们继续上前。远远的,他看到了军雌们的身影,原来保护他的六名军雌第一时间就冲上来试图去阻止,可是以他们的能力却只能到达无菌室外围,且被强大的精神力困在原地,脱离也脱离不了。 其中一名军雌看见长栖的出现,神色焦急,高喊道:“殿下,请您尽快离开!” “殿下,前方危险,我们已经上报给上将,在此之前请您为安全考虑务必离开。” 长栖微皱眉,军雌所说的上将是不是今天他见到的那个? 那他和统领者关系匪浅,交由他手,谁知道后续怎么发展? 长栖不放心,无视了一干虫等,信步上前,雌虫紊乱的精神力他太熟知了,同样的,雌虫紫蓝色的精神力也对他分外熟悉,在触碰到他后,攻击力化成柔和的光波,亲昵的贴近他的周身。 长栖不由微微勾唇角,看向无菌室的玻璃窗,休眠舱被强行破开,以他的角度看不到雌虫的影子。 得尽快在那个上将来之前稳定雌虫的精神力。 长栖这么想着,伸手推开了门,慢慢走进。他一边扫视空荡荡的室内,一边用背抵住门将其关闭,“少将?” 等待几秒,他的声音回荡在无菌室,无虫应答,只有仪器设备规律的发出机械的滴声。长栖小心往前探两步,走到休眠舱的另一端,那里面也没有藏着虫。 他微微屏住呼吸,观察被撞击打开的休眠舱,透明舱门被暴力击碎,里面液体浓郁,显然并没有起到多少修复的效果,恐怕他刚走没多久雌虫就出来了。他再仔细嗅一嗅,里面混杂着雌虫的气味,略有干扰他的判断。 长栖便伸出手,用指腹微微沾湿,温度还是热的。 地下都没有的话,他心思一顿,那就是在上面。 刚这么想,头顶一道阴影猛地笼罩下来,长栖微惊,双手下意识去抵抗,却被狠狠砸倒在地面,不带他反应,自己的脖颈就被一口腥气味的尖齿咬破。 长栖:“嘶——” 长栖眉头皱了一下,下意识去推,不料两只手腕被雌虫用力压在耳侧,无法动弹,只能感觉到血液一股股从体内被抽离。?短短几十分钟,雌虫幻化成吸血鬼了? “少将?”长栖试探喊一声,当即脖颈痛感加强,隐约可看见一双凸起的血眸。 好吧,其实仔细分辨一下也没多少不适,再说,他还不信雌虫能咬一辈子。 正如他所想,他没了反抗的心思,雌虫反倒疑惑他是不是死了,慢慢松口,用鼻子去闻血液的新鲜度。 长栖:“……有点痒。” 雌虫闻言顿了顿,顺着脖颈往上嗅,像个小动物似的,微妙的呼吸热气随着动作爬上来,长栖条件反射的胸膛起伏了一下。 看样子雌虫理智恢复了些。长栖躺在地面,双眸往下瞥,见雌虫头顶灰杂色的头发湿漉漉成一绺一绺的粘粘在瘦得无肉的颧骨上,竟有些幻视刚穿越那一天的场景。 长栖眼神暗了一瞬,心下有些意动。不过他不敢轻举妄动,不太确定雌虫现在能否接纳他的精神力。 他想了想,试探性伸出一丝精神力枝桠蜿蜒向他的脖颈软肉处。“少将,你记得我是谁吗?” 雌虫没有回答,也没有特别反应,瞳孔里的神采晃动了下,持续用鼻子在上半身乱嗅,好像一只猫猫了有兴趣的板鸭躺的姿势巡视自己的领地。 长栖心底笑了笑,大胆的用精神力放出去。 意料之中,雌虫也没什么特殊反抗,他便循序渐进,像以往一样慢慢的,疏导精神力。 这回他终于知道雌虫精神力暴乱是什么样的,乍一看与正常无异,实际上每一缕都有细微的分叉。每一缕。 长栖忍不住去想从心理医雌那里得到的信息,雌虫有较为严重的表演性障碍,在监狱星假装需要精神力不稳定故意表现杂乱无序的样子,尚可以理解,这是上一任统领者交给他的命令?但眼下这种分明已经暴乱成一瘫烂尾,竟然看起来与正常无异,这不说是刻意为之,他绝不相信。 问题是,雌虫为什么要伪装成正常,是谁或者什么环境事件促使他伪装? 长栖思绪万千,但不忘源源不断的为雌虫梳理修复,逐渐的,扣住自己两只手腕的手缓缓松开。 长栖也没有一下子坐起来,而是缓缓抬手安抚意味十足抚摸雌虫的头发,也不在意黏了一手营养液。过了一会儿,他再用另一只手环保雌虫的腰。 约莫半刻左右,长栖感觉得身上的雌虫忽然僵硬了一瞬,应该是清醒了,便问:“还记得我是谁吗?” 幼·希尔瓦愣愣反应了一下,虚弱的回答:“三少。” 长栖微弯眸子,正要应下,忽然幼·希尔瓦又迅速改口:“不,您是殿下。” 雄虫现在身份已经变得高不可攀,他不该……幼·希尔瓦察觉到现在的姿势,连忙爬起来想跪拜行礼。 长栖怕碰到他后背的伤口,也没有过分制止,但他扣住雌虫的手腕,往自己的身前拉了拉,温声道:“都叫错了,你现在应该称我为,雄主。” 幼·希尔瓦一怔,原来审判庭内发生的一切不是梦境。他呐呐自言道:“我不配。” 长栖扬起眉,“这说得什么话,你在质疑我的眼光?” 别说雌奴,雌君都绰绰有余,要不是现在还处在风尖浪口,他一定不会仅仅收为雌奴,不过来日方长,不急一时。 幼·希尔瓦连忙道:“我不是……”他双膝跪在地面,背脊弯地几乎将头埋在腿上。 “是伤口疼吗?”长栖往前一步,伸手用精神力轻柔覆盖他的后背,他对着后面墙壁的反光,可见雌虫深紫色的贯穿脊骨的伤痕正以缓慢的速度愈合,皮肤烧灼着,隐隐有热气缭绕,看着就十分剧痛。 但雌虫没有一丝神色变化,仿佛早已经习惯了。 长栖都不用看对面墙体镜面,他都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很不好看。 “我不疼。”幼·希尔瓦轻声说:“殿下,我的身份只会给您惹麻烦,请您尽快解绑好吗?” 长栖一口拒绝:“那不行,这个改不掉了。” 幼·希尔瓦颤了颤唇:“我任凭您处置,不能因为这种关系连累到您。” “什么叫任凭我处置?你觉得我费这么大功夫是为了报复你?”长栖皱了皱眉,捕捉到他话语的不对劲。 幼希尔瓦嘴角苦涩难掩,精神力紊乱导致他说完哆哆嗦嗦:“我对殿下做尽过分的事……殿,殿下费尽周折,不是为了报复我吗?” “什么费尽周折?”长栖一秒对上他的脑回路,微微睁大眼睛:“你觉得那天是我费心找一帮虫族演的戏?” 幼·希尔瓦沉默不言,显然是打心底这样认为的。 长栖给气笑了,这个雌虫,原来是当真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统领者如果起了疑心,彻查到我没有怀有虫蛋,您会被牵连的,请您解除绑定吧。”雌虫几乎恳求的说。 长栖看着他焦急的样子,反而先平静下来,“我不会为了报复你废这么多功夫,就算是真的报复,难道还会比在监狱星折磨你的三个月还要重吗?既然没有,报复又有什么意义。” 幼·希尔瓦:“……” 幼·希尔瓦茫然道:“那您是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长栖直白说:“因为喜欢你啊,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幼·希尔瓦表情空白一瞬,灰蒙蒙的头发帘里一双瞳仁倏然变得纯净得圆溜溜的,长栖见此心下不由自得自己这招打直球就是好,这下雌虫还能拒绝吗? 然而却见雌虫闻言后多种犹疑、为难、自责、担忧、惶恐等情绪揉杂在脸部。 “?” “您,是不是,状态……精神,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长栖:“?”他反应了下,啧一声,“连你也怀疑我有精神疾病??” 幼·希尔瓦迅速说:“没有。” 长栖瞪了他一眼:“你最好没有。” 他真的很像抖M吗?明明雌虫才是更像的那个吧。 幼·希尔瓦将头埋得低,像个可怜巴巴的落魄小猫。长栖叹气,心软了,正要再说什么,无菌室外,那位上午见过的上将军雌来了,无声的站在窗外注视着他们。 长栖微顿,快速检查雌虫精神力此刻状态,见基本保持稳定了便礼貌冲他点头,对雌虫道:“别想那么多,你现在只是我的雌奴,没有责任没有命令,更没有奇奇怪怪的条条框框。” 他伸手撸了把雌虫的头发,站起身,幼·希尔瓦紧跟着也起来,但因起势太快,身形踉跄了几下,长栖连忙扶住他。 长栖担忧之色一闪而过,雌虫的伤势最好还是得浸泡休眠舱内稳定,不然很有可能再次精神力紊乱。 他想了想,说:“要不要进休眠舱休息一下?” 幼·希尔瓦沉默了下,“好。” 长栖点头,看向窗外示意,下一秒,几位医雌面色防备着走进来,雌虫下意识往长栖身后靠近,隐隐有些抵触。 医雌们有条不紊的将休眠舱重启测试,短短两分钟,长栖作为中间者,感觉双方都在同时害怕着对方。 医雌们可以理解,雌虫又是为了什么? 长栖抬头去瞧雌虫,看不出什么异常,反而在接触长栖目光时,嘴角还上扬下。 不对劲。 长栖只想到一种答案,“你是不是不想进去?” 幼·希尔瓦摇头。 可长栖相信自己的直觉,“不想去就告诉我。” 幼·希尔瓦这次没说话,小心的看了一眼身后。 长栖似有所感回头,只见上将军雌不知何时站立在了门口,身形健硕,面无表情,不可忽视。 长栖直接用精神力将房门关闭。 上将军雌:“……” 室内的医雌们满脸惊恐:“……”没有上将他们很害怕啊! 长栖不管他们,耐心重复:“不想去,告诉我,那就不去。” “我……”幼希尔瓦张了张口,权衡几秒,低声说:“我愿意去。” 愿意去,而不是想去。 长栖摇摇头,这不是他要的答案,通俗讲明前因后果:“我是担心你身上的伤难恢复,怕你强忍疼痛,所以才提议你去休眠舱,但如果你觉得你的身体可以承受,想按照自己的方式,也是可以啊。不管你选择哪一个,我都会陪着你。你选择去我会留下来在门外等你,等你结束后一起回皇宫;如果你选择不去,那我们现在就可以一起回皇宫。所以你明白吗,这两者对我而言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他语气更加温柔,“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吗?” 几乎是长栖说完,幼·希尔瓦的精神力突然产生出巨大的浮动,一浪高过一浪,吓得在场医雌们脸色发白连连抱团,心中不约而同哀嚎:这位顶级的精神力者再次暴乱了! 门口军雌神色一凛,就要冲进来。 室内休眠舱也重启完毕,尖锐的提示音在逼仄的空间呈数倍放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幼·希尔瓦终于破声哽咽道:“我不想去,我一点也不想进休眠舱。” “求您带我走……雄主。” 第25章 世2(十一) “好。” 长栖立即答应,“我们现在就回皇宫。”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为了参加早晨的审判会议,大哥特地为他定制了一套长款礼服,正好长度合适包裹住到雌虫的膝盖。 动作间,长栖微微踮脚看了一眼雌虫后背瑟缩成团的唯一一只翼肢。翼肢是雌虫第二个大脑,一旦失去翼肢,身体内部各个机能便会持续降低,这也是为什么雌虫会精神力暴乱的根本原因。 现下雌虫排斥治疗,长栖也不想强迫他,只将担忧藏在心底。 还好他可以用精神力疏导雌虫,只要雌虫不再存有死意,一切都随他。 长栖这么想着,伸手去牵住雌虫的手。他的体温比自己预计得要底,长栖不由攥紧了些,将手心的热度传送过去。随后,便在几位医雌战战兢兢的目光中离开。 门外,军雌面无表情的盯向幼·希尔瓦,对于他们离开医院的行为颇不赞同:“殿下,请您务必考虑首城虫族的安危。” 长栖意料到会被阻止,道:“我考虑了,我认为可以。” 军雌眉毛拧得更紧,“殿下。” 长栖正欲开口,觉察到旁边雌虫垂下眸,隐隐又有不好的迹象,连忙揽住他的腰,口气稍冲的说:“麻烦上将跑一趟了,现在没事了,请你回吧。” 他说话很不客气,军雌也想起长栖原来的霸王性格,退了一步:“那请殿下,确保您的安全,允许我跟随您返程。” 长栖不好再拒绝,毕竟军雌可是统领者的虫。“可以,我们回皇宫。” 军雌闻言便让开了出口:“请。” 长栖点头,就着揽腰的姿势带雌虫出去,贴身的六名保镖见他们出来便退至一旁,保持适当的距离跟在后面,用若有若无得好奇之色打量这这位昔日的战神神话幼·希尔瓦的真容。 军雌微微落后半步,一边向统领者报告现在的情况,一边也不着痕迹观察幼·希尔瓦的动态。 一行虫除了长栖,全是雌虫,长栖对气味不敏感,没太注意,只发觉了怀里的雌虫好像有些心绪不宁,身体越来越僵硬。 等到了飞行器,军雌上前一步亲自为长栖开门,擦肩之际,约莫只剩半寸的距离,怀中的幼·希尔瓦突然咳嗽一声。 长栖立马回头,后退一步,关心雌虫:“怎么了?是不是冷?” 他边说边把礼服的衣领往上撸直了贴紧了幼·希尔瓦的脖颈和下颌,恨不得严丝合缝。 幼·希尔瓦摇摇头,又咳嗽一声,眉眼浮着丝丝缕缕的病态,直看得长栖心疼。怪他,刚才应该等雌虫先洗个澡吹干了再出来。这样湿漉漉的出来,再吹个风肯定难受。 “那赶紧先进去。”长栖完全没注意一旁等候的军雌已经抬起自己的胳膊供给搀扶。 等军雌见到是幼·希尔瓦时,立即放下动作,眼底隐隐不屑。幼·希尔瓦微微垂眸,余光射出一道阴寒的冷光,与军雌的视线在半空噼里啪啦交汇。 长栖毫无察觉,紧跟着上去,坐稳后发现军雌也跟了进来,落座后面,无言一秒,也没为难。 长栖所住之处在皇宫的北面,占地约40万平方米的一座银色高塔,它的外貌呈弧形,是整个星系最具代表性的皇城建筑。统领者宠他,未上任时原身就吵着事成要住进去,于是还真给他住进去了。可惜它耗时巨大,现在仍是未竣工,要真正意义上的建成,恐怕还需要几百年的时间。 飞行器在高空盘旋两圈,最终穿过防御屏障,停落在塔中层的空中花园。 军雌开舱门,长栖先下探了探风向,估摸着雌虫应能适应,便回身抱着腰抱他下来。 军雌见幼·希尔瓦弱不经风的样子,眯了眯眼睛,开口道:“殿下,统领者为您申请了共三名机器人正在客厅等待检查您的雌奴全身状态,以后也需要三位机器人的共同审核认证,您的雌虫才可以被允许与您接触。” “啊?”长栖想到了会检查,但没想到这么复杂。 “例如今晚,您的雌奴必须和您保持最少三十米的距离。”军雌面无表情说。 长栖:“……” 长栖不太乐意,军雌继续说:“这是统领者最低要求。还有一些高……” “好,别说。”长栖立即手动打住,肯定又是一些奇怪的要求,他没听见就当做不知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忙去,别跟来了。” 军雌顿了顿,最后说一句:“统领者会不定时抽查监控,请您注意。” 长栖:“……” 他想起来了。房间里有监控。 在千百次表明自己没有病的情况下他那个便宜大哥还是让他去看了心理医生并且房间装了监控,那他要是再说雌虫绝对不会再次爆发精神紊乱之类的,就更不会被信了,破嘴皮子都不会信。 长栖无奈叹气,表示知道了。 军雌行礼离去,使了个眼色给六名保镖,大步离去。 “对不起,给您添了麻烦。”幼·希尔瓦低下头:“我应该留在医院。” 长栖忙说:“这算什么麻烦。” “您不是讨厌被监视吗?”幼·希尔瓦自厌自弃道:“我对您做了过分的事,还害了您……” “没有的事!”长栖心说这两者也不一样啊,那是他大哥瞎操心觉得自己有心理障碍才……但如果他解释了只怕雌虫更愧疚,“反正跟你没关系!” 他赶忙转移话题,拉着雌虫往里面走:“不说这个了,先进去吧。” 幼·希尔瓦只好沉默的跟着。 长栖一进去果然见到了三名机器人,排成一行,差不多与雌虫以往高,椭圆形模样,简笔画的脸,和长手长脚的身体,组合起来略有些显丑。 在他进入后,中间的一只机器人移动至前,用胸口长方形的光屏画面形式输入字体。 长栖看快速一眼,大约意思是它们三个接手这座塔,他们会定时上下穿梭检查。 长栖有些奇怪为什么会让机器人,忽然想到原身的虫设,一个喜欢虐待雌虫的渣雄虫,他便无异议了。 机器人胸口又换了一段话,长栖看后,说:“半个小时后再检查。” 他想先让雌虫洗个澡,暖和暖和身体。 因为暂时没检查,不列入“距离三十米”的奇怪规矩里,机器人收到命令爽快的退回至固定的位置,两只机械眼亮出红色的光芒,和倒计时数字。 长栖示意雌虫去,雌虫点点头,起身时,果然有一名机器人主动上前行使它的接手权,胸口写着它将带领他去。 长栖无奈,他也没办法,只好哄着说:“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幼·希尔瓦只好点头。 长栖见此有些不放心,忽然想起什么,眼前一亮:“对了,之前为你准备了一套家居服,就在洗漱间的柜子里,你洗好后穿着出来。” 幼·希尔瓦有些意外,长栖直言说:“觉得适合你就买了,但是地址填错了。”填到了首城的家,然后他大哥上任就一起搬了过来。前两天出不去,便被无聊的他翻了出来。 想到那套衣服的样子,长栖狡黠一笑:“你一定适合。” 幼·希尔瓦好奇心被拉满,成功的转移了注意力,跟着机器人走向浴室。 长栖趴在沙发的靠背目送他的背影,随后在心里敲系统。 [能黑进这些机器人的系统吗?] [不能。] 这完全长栖意料之中,他又问:[那监控呢?] 总不会真让他每天隔三十米远扯着嗓子和雌虫聊天吧? 系统沉默。 长栖一见感觉有戏:[前几天你不让我出去,怕被判定作弊违规,那现在呢,这可是关乎能不能冲波攻略值的关键时候,还不行?] 系统:[……理论上不行。] 长栖:[那就是行,快做吧。] 系统:[……] 两秒后,长栖的终端出现一个房间的监控画面。 [这是高塔西北面未竣工的一个房间,这里可以。]系统说。 长栖心下喜,只要有空子钻就行。 解决大难事,长栖心情乍好,又坐回了沙发,点开光屏看新闻打发时间。 那名领着雌虫去浴室的机器人折返归队,三个机器人的双目都变成了安全的温蓝色。 长栖看了看它们,又看了看落地窗外肌肉撑满的保镖,心说穿越这么多世界,也没哪一次跟犯人待遇。 长栖摇摇头,注意力拉回来。新闻的略显沉重的播报声线便传进了耳内,“……将于后天上午首城时间六点在名圣礼堂举办追悼仪式。” 追悼?长栖看去,光屏上左侧正投放了一张上任统领者的照片,顿了顿,看了一眼浴室方向。 雌虫应该会想去吧? 长栖暗暗记在心底。 十几分钟后,长栖越等越心急,就在担心会不会晕了过去时,浴室终于有了动静——一个穿着连体的猫耳朵家居服的雌虫慢慢走出来。 长栖一下子被萌得射中心脏。好可爱! “三……雄主,”幼希尔瓦窘迫着捂住屁股后面的尾巴,这样子真的好奇怪。 长栖直勾勾的盯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到这里来。” 幼·希尔瓦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听话的走出来。落地窗外,他出现的那一秒,一排雌虫保镖齐齐瞪圆了眼珠,简直不敢相信,这还是昔日三次踏碎异人类世界的神话幼·希尔瓦少将吗!没了一个翼肢,竟然性情大变?? 长栖却看得心花怒放,雌虫本来身形挺瘦的,穿着花杂配色的毛茸茸家居服,显得胖软软,一看就很好rua。 他在心底狂点头,这就是他想象中的样子啊。 猫塑赛高! 幼·希尔瓦一坐下,长栖立马伸手摸上尖尖卷毛毛的耳朵,浴室的水蒸气蒸红了幼·希尔瓦的脸,那抚摸仿佛也让他感同身受,脸色越来越红。 长栖心下一动,但还是强行忍住了,先让机器人检查下雌虫的身体。 三名机器人轮番检查,十秒后统一数据,以文件形式发送长栖的终端。 长栖仔细阅读通篇,最终看到综合评估52%心里微松了口气,要知道今早刚见雌虫时,他的评估只有17%。 还好还好,雌虫还是在意他的。往后只要再努力,一定能把雌虫养好。 机器人持续的在胸口屏幕罗列注意事项,其中加大加粗的一条便是必须保持三十米的距离,需立即执行。 幼·希尔瓦也看见了,抿住唇,两只猫耳仿佛都耷拉下来。 长栖对此却有主意,脱下手腕的终端交给雌虫,暗示性极强的冲他眨了下眼睛:“你去睡我的房间。” 幼·希尔瓦不明所以,但接收到了暗示,便起身跟着一位机器人走,三步一回头。 长栖挥手让他赶紧去,自己则往反方向走,去那被系统黑了的房间。 进了房间,长栖就把房门关闭,脱离机器人视线,然后掏出口袋里备用终端给雌虫发消息。 系统:[我以为您会让雌虫住在这个房间。] 长栖:[他住这里不成我监视他了?我可没这个癖好。]反倒是雌虫明显没有安全感,那他就给足这个安全感,让雌虫能主动看见他在干什么。 这样的监视长栖勉强可以接受。 长栖打字发消息过去:看得到我吗? 幼·希尔瓦:……嗯,看到您了。 长栖当即冲着镜头比个耶。 幼·希尔瓦: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 长栖:开心的意思。 幼·希尔瓦输入几秒,才发来:您被监控着很开心? 长栖:当然不是,是被你时刻关注才开心。 幼·希尔瓦:…… [宿主!攻略值——]系统突然激动起来。 长栖吓一跳,打字的手都停下:[怎么了?] 系统:[呃……没事。] 长栖:[?] 系统没再出声,看着自检弹出数据不符,数值又降回原来的位置,也就没有告诉长栖,刚才有一瞬间攻略值竟然飙到99%。 第26章 世2(十二) 长栖没有在意系统的异常,趁机和雌虫装可怜:现在你看得见我,我看不见你,有点不公平。 幼·希尔瓦立即发来:我现在过去可以吗? 长栖:不行啊。但是…… 长栖双眸狡黠笑:但是你可以拍照片给我看呀。 幼·希尔瓦不明所以,正襟危坐截取一张证件照似的照片发过去。 长栖被他一板一眼整笑了:照片很帅,但是为什么脱掉帽子,顶着猫耳朵不好意思拍吗? 幼·希尔瓦脸颊微红,迅速又拍一张过去。 很快,长栖收到一张雌虫微微低头,一只指节分明的长手指捏住两侧软毛毛的耳朵摆正竖起来,眼睛却往下瞟着害羞的照片。 长栖唇角的笑意逐渐扩大,又想到了一些拍照姿势,兴致勃勃的打视频过去。 天书塔正对面,工作了一下午的统领者,终于将手头的工作放下,揉了揉疲惫的眉头。他忽而想起自己不省心的弟弟,让一旁的军雌汇报今天发生了什么。 军雌简略挑重点说,统领者时不时点头,差不多都按预计的来,他暂时放下心,照例打开邮箱看看今天那混小子有没有去看心理医生,有没有心理医生回执报告。 统领者估计希望不大,估计又会得到一个不到场的遗憾恢复。不料,他意外的发现邮箱里竟然有。 统领者不由点进去看,心理医雌详细的描述他们谈论起哪些话题,仔细分析着长栖哪些话语里潜在含义,还着重针对性列出异常之处。特别明显的一处是医雌写道:三殿下近期性格差异巨大,不排除因环境导致的转变。 统领者凝视几秒,他也确有怀疑,他这个弟弟自从被解救出来后,不哭不闹,不胡搅蛮缠,也不跟狐朋狗友出去闹腾了,最重要的是他开始讲道理了,以往说的话他是半个字都不见得能听进去,现在起码能听一半。 就像今天,他竟然真去了心理诊疗室。 统领者琢磨不透,回头问军雌:“你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再细致的讲一遍。” 军雌便从头到尾讲,统领者越听越惊奇,他弟弟对幼·希尔瓦那么温柔? 幼·希尔瓦可是雌虫。他弟不是最讨厌雌虫吗? 统领者心中疑惑越来越大,想了想,点开终端看看长栖现在正在做什么。 “……”他的表情一瞬间精彩纷呈。 旁边站立的军雌见统领者僵住,上前一步,也:“……” 只见监控视屏里只有一只雌虫,正是幼·希尔瓦,他穿着卡通猫猫连体服饰的双腿膝跪,胯骨起坐,冲着面前半空光屏摆奇怪的姿势。 而光屏那边长栖一脸认真的指导:“再往左边一点”“对对,就是这样”“眼睛看着我,舌头再吐出一点来”等等诸如此类的话,那位昔日的战神也当真配合听令照做。 场面诡异之令两虫震惊到无言。 统领者好半晌深吸一口气,刚一出声,监控里的幼·希尔瓦倏地警觉瞪过来,那铺天盖地的杀意一瞬间仿佛要冲出屏幕。 统领者愣了下,反应后冷笑一声,这里是皇宫,他是统领者,他想看谁就看谁! 想虽这么想,但下一秒,他非常果断的把监控关了。 他弟弟对感兴趣的雌虫一向占有欲强,多看一秒就会影响兄弟之间的感情。他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 这边长栖不知情,和幼·希尔瓦就这样聊到凌晨两三点,聊着聊着实在是太困了,手腕一搁,半空的光屏便连带终端着一起覆盖进了被子里。 幼·希尔瓦立即转而去看监控,长栖睡得姿势四仰八叉毫无防备,和在监狱星一模一样。他淡下了脸上的表情,不错眼地就这样盯到了天亮。 第二天,长栖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坐起身。 他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雌虫很想飞,但只有一只翼肢,飞时保持不了平衡,于是他苦练单只飞行绝技,最终半个身体都被练得倾斜,斜眼歪嘴不说,走路还走不了直线。 长栖越想被自己奇怪的梦给整笑了,兀自摇摇头,归结于自己太过担忧的缘故。 滴——终端传来一声消息提示,长栖抬腕,是雌虫发来的。 幼·希尔瓦:您醒了吗? 长栖没回话,直接抬头冲着监控挥手。 幼·希尔瓦微笑,继续发消息:早餐好了。 长栖点点头,问他吃了吗,幼·希尔瓦很快回答吃了。长栖又问吃了什么,幼·希尔瓦便罗列了一堆菜,整得跟报菜员似的。 长栖看了一会儿,感觉挺微妙的,明明都在同一个屋檐下,还要使用设备打字说话。 但是似乎幼·希尔瓦乐在其中,输入了好一会儿还问:您会在房间里吃吗? 这言下之意就是想让他在房间里看着他吃,长栖惊讶了下,心道也不是不行,于是冲监控比个OK的手势。 幼·希尔瓦:这是什么意思? 长栖:“好的”的意思。 他发完便从床上起来,走到门口开门吩咐机器人把早餐送过来,然后又转身在房间里面简单洗漱。 长栖也没提议打光屏视屏,感觉雌虫更喜欢现在这种视角。 机器人很快把早餐送过来,按照此前长栖的喜好,又增添了一些口味。 长栖一边吃,一边把终端打开,查阅由机器人根据昨晚休息诊断出来的雌虫生命综合报告。他也不怕对方介意,昨晚上聊天时他已经明确的说了。 看到一半,雌虫发来消息:对不起。 长栖挑眉,果然看见昨晚临睡前雌虫答应用的恢复药剂,一个都没用。 长栖也没生气,打字:今天用不用? 幼·希尔瓦立即回复:现在就用。 长栖:好,那拍个视频作证。 很快,半分钟后,雌虫发来一个视频:他乖顺的将四管药剂一一打进脖颈的位置,然后对着镜头模仿长栖刚才的手势比个OK。 长栖忍不住笑了,还怪可爱的。 长栖又跟他闲聊了一上午,像个异地小情侣似的,讲了一些原身在皇宫的事,又不易察觉般的问一些雌虫以前的事。 雌虫都会回答,但是长栖总感觉他挑着重点说,有些细枝末节的却对不上。 比如雌虫小时候长在上一任统领者身边,在皇宫住过五年,他却不记得皇宫里有什么建筑,就连现在住的这座塔,他也不清楚。明明这座塔好几百年前就有了。 长栖也不敢暴露的太明显,只等待会儿再去心理诊疗室,再打探打探情况。 长栖:我待会儿出去一趟,你有没有想吃的想玩的,给你带。 幼·希尔瓦输入了一会儿:没有。您是要去医院吗? 长栖:对啊,你怎么知道? 幼·希尔瓦:我看到您的终端有新信息。我不是故意想看的。 长栖微惊,随后又放下心,还好他没有在终端上问医雌问题,留下聊天记录。其他的也都删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好的话。 长栖回复道:没事,我们之前还分什么你我,我的终端你可以随便看。 幼·希尔瓦那边停顿了几秒,发来一句:那您也会给您的雌君给予同样的权限吗? 长栖:“啊?” 雌君?怎么谈起了雌君?……原身是有一个未婚雌君不假,但跟他没关系啊,长栖心道估计是雌虫又不安了,于是想打字解释,但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善意说谎被揭穿后,雌虫暴跳如雷,直接不信任了他。 以防万一,他谨慎的收回手指,仔细分析这句话的上下文,敲系统。 [原身雌君叫什么?是不是也在医院?]不然雌虫为什么会提及。 系统:[是的,在医院工作。姓名阿瑟·莱斯利。] 果然。 长栖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先回复一句:不会,只有你。 然后他怕雌虫多想,又加急一句:我见完医生就会回来,只要两个小时。 幼·希尔瓦那边仍然输入了好几秒,才发一个字:好。 见此,长栖暗道得尽快解决这个麻烦,不能让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安全感又降低了。 快到约定的时间,长栖简单的换了一身衣服去。原本保护他的六名保镖只有一名跟随驾驶飞行器,其他全部留在了塔内。长栖猜测他们的任务已经从保护自己,变成了监看雌虫。 雌虫精神力不稳定,政治立场也不确定,统领者这样做确实无可厚非,长栖理解,但显然不利于攻略,好在他也有别的打算,等到了明天或许就可以解决。 他思考着计划,飞行器很快到达医院。 长栖下车,轻车熟路来到九楼。恰巧电梯开门,迎面便见到医雌,他正在通讯,表情温和难掩关心,长栖见此不做打扰,气声示意自己先进诊疗室。 因为约定时间尚未到,长栖进了门便打发时间看一看室内装饰。上次匆忙,这次看起来室内的摆件还很有讲究,与医雌的性格相符。 其他地方往年虫族咨询的资料他不便看,便走到窗边,唱片机旁放了不少音盘,长栖想了想,要不他挑一段自己感兴趣的音乐播放? 长栖伸手一一翻阅,忽然,他瞥见其中一张收纳盒上贴有“莱斯利”的姓的标签。 他心思一动,再结合临走前雌虫问的奇怪的问题,心道不会这么巧吧。 背后房门此时打开,医雌走进来一边歉意说:“抱歉殿下,让您久等了。” 长栖缓慢回身,微眯眼:“你是阿瑟·莱斯利?” 阿瑟·莱斯利微愣,应道:“是的。” 长栖:“……” ……他刚才怎么跟雌虫说的?他说见完医生就走。也就是说,在雌虫的视角就是,他这个花心大萝卜还要坚持见完名义上的未婚雌君再回去。 长栖眼前一黑,很想抽自己一大嘴巴子。 “殿下?”阿瑟·莱斯利疑惑的看向他。 长栖无言的与他对视几秒,想立马走,但又舍不得抛下这唯一一个能了解雌虫的机会。 他欲言又止,委婉的说:“你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吗?”他不太想怀疑医雌是故意为之。 阿瑟·莱斯利再次愣了下,点头,“知道。” “但我配不上您。”很快他又继续说道。 长栖听后松了一大口气,忙说:“不,其实是我配不上你。”原身那混蛋样子谁都配不上。 阿瑟·莱斯利顿了下,轻抿唇笑:“看来您很喜欢希尔瓦。”这样自贬的话也能从一只雄虫的嘴里说出来。 长栖敏锐的注意到他对雌虫的称呼变了,有点惊讶:“你们,认识?” “是的,刚才和我通讯的就是他。” 长栖:“……?” 长栖疑问的看向医雌,医雌进入状态,先做了一个邀请坐下的姿势,长栖却没动,盯着他。 阿瑟·莱斯利只好补充说:“其实,我应该算是希尔瓦在首城里唯一的朋友。” 长栖:“??” 他的疑惑几乎铺满了脸上。 阿瑟·莱斯利见此,失笑一声,“您可以先坐,我们慢慢聊。” 长栖只好先坐下沙发。 阿瑟·莱斯利斯条慢理从胸口口袋中取出无边框眼镜戴上,声音温和,运用技巧与节奏:“以前我常常从希尔瓦口中听说殿下的事迹,现在相同的位置,您在向我打探希尔瓦的事。缘分真的很奇妙,是不是?” 【作者有话说】 快结束啦这个世界~~~ 第27章 世2(十三) 长栖忍不住倾身问:“你是说,他之前认识我?” “是的。”阿瑟·莱斯利微笑道。 长栖瞬间意识到什么,该不会雌虫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暗恋原身吧? ……其实细想起来也合理,原身突兀出现监狱星,雌虫作为典狱长没有任何疑问,反而顺势而为,配合原身演戏,服从各种无理且邪恶的要求。 如果仅仅是因为虫族社会,在雄虫身份认同训化下,那他更有可能爱上上一任统领者才是,而不是和原身一起厮混。 长栖消化了几秒,迟疑道:“他有跟你说过是怎么认识我的吗?” 以原身种种恶劣行径,他实在想不出雌虫会看中他哪一点。 阿瑟·莱斯利微一歪头,道:“具体没有讲述过他和您的相遇,不过每次来这里诊疗时,他都会滔滔不绝称赞您。” “……称赞什么?” “您有不屈服任何法律法规之下的韧性,我行我素、特立独行,还拥有无限制的自由。” ——这也算优点?长栖无言几秒。 这要不是原身是畅家的三少,有家族兜底,哪个雄虫敢这么做? 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长栖无奈摇摇头。 阿瑟·莱斯利以为他不满意,想了下,继续说:“其实还有一个,是我根据几次交流的分析推论出的结果。您是唯一一只认同他是健全雌虫的雄虫。”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什么叫健全雌虫?雌虫不健全? 长栖微皱眉,断一只翼肢也是最近才发生的事吧? 他脸上的疑惑太明显,导致阿瑟·莱斯利的神情也略有怪异:“您不知道?希尔瓦自出生起只有一只翼肢。” “……?”长栖脸上是掩不住的震惊。 自出生……他恍然大悟,脑中存在已久的谜团一下子被解开。 怪不得,他就说雌虫那根深蒂固不知缘由的自卑是为什么。 原来自他生来便是一只残疾雌虫! 阿瑟·莱斯利仍在问:“统领者率领军队解救您时,为了瓦解在监狱星沆瀣一气的雌虫们,揭露了希尔瓦隐瞒多年的真相,并且公示全星系。您,不知道?” 长栖一下子闷住:“呃,这个……”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摆烂不可取,宿主你露馅了。] 系统忽然冒出来,机械音颇有点阴阳怪气之味。 长栖:“……” 长栖心虚狡辩:[我没有,我就是,稍微没那么细致而已。] 系统毫不留情揭穿他,[我看您是因为上个世界太轻松,不想努力了。] 长栖尴尬地抿了下唇,这也有一方面,但更重要的原因其实是面对雌虫那张脸,他,提不起精神。 如果说第一个世界是巧合,长栖勉强接受,那第二个世界是什么意思?试问谁愿意和顶头上司一起做任务?这跟上班做牛马有什么区别? 别跟他提那些奇怪的解释,他根本不信。 所以双重压力之下,有些情节他能过就过,比如雌虫意图囚禁,长栖毫不反抗,尽管他知道可以换个方式更容易刷攻略值,又比如雌虫被抓他被锁在皇宫,其实他真想救也有办法能出去,绝不是专注于皇宫的伙食……等等,他表面看似积极主动,实则兴致缺缺。 长栖冷道:[我会这样纯属是你到现在也没给我一个样貌异样的结果。” 系统:[……正在申请权限,请宿主勿急。] 看吧,果然如此,问就是在申请。长栖心中冷笑一声,欲再驳斥,忽见对面医雌似乎观察到什么,飞笔在终端记录。 长栖不由眯起眼睛,认出倒写之字:患者注意力衰弱,出现幻听、幻视,没有意识到在单独交流,并疑似有精神分离性遗忘症。 长栖:“……” 长栖无言以对。 还好还好,没有被误会成漠不关心,只是被判定为精神病呵呵。 他抹了把脸,暂时先放过系统,转回原来的话题,“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是独翼?” 阿瑟·莱斯利坦然说:“六年前,上一任统领者命令我秘密研究希尔瓦的身体与心理状态。” 长栖问:“为什么是六年前?” 阿瑟·莱斯利微扬眉,那神色不言而喻。 哦,雌虫是六年前认识了原身。 “希尔瓦自被上一任统领者收养后,安装了一只机械翼肢展示众虫,本就精神力富裕的他如虎添翼,一战成名,轰动八大星系……直到他遇上了您。” 阿瑟·莱斯利低声道:“抱歉,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冒犯您。遇见您后的一年,希尔瓦的独翼出现了失衡的现象,作为雌虫的第二个大脑,雄虫的信息干预导致了他的行为与语言严重下降,如果是普通的雌虫或许并不重要,但偏偏……” 长栖明白他的未尽之言——但偏偏雌虫是虫族传奇的存在,一旦他出了问题,只怕各方势力会蠢蠢欲动。 “所以,我向上一任统领者建议将他调离首城。” 长栖心道果然,他原以为是医雌的话引起了上一任统领者的防备心,却原来是雌虫的生理原因。 “希尔瓦起初并不同意,拖延了两年时间,后来不知怎么同意了,并且使用了一些办法,促使我匹配为您的雌君。” 冷不丁地,长栖听此:“……?” 阿瑟·莱斯利迎上他的视线:“是的,希尔瓦的身体状态属于残疾,无法与您匹配。作为唯一与他认识、且相貌平平的雌虫,只有我,所以他恳求我答应。事实也是如此,您在他的意料之中冻结了终端匹配程序,被系统拉进了黑名单,除非您主动解冻,否则您不再被匹配。所以他放了心,愿意离开首城。” 长栖:“……” 这熟悉的又有些癫的占有欲—— 该说不愧是雌虫吗? 只是长栖有点疑惑,“你为什么会同意?”不怕得罪上一任统领者? 要知道,上一任统领者对畅家三兄弟可是颇为忌惮。 阿瑟·莱斯利淡然一笑:“我欠他一个比及生命的虫情。” 长栖挑眉,关系牵绊比想象得要复杂。但他竟然坦白如此得彻底,长栖隐约觉得他要说一些不喜的话。 果然,刚这么想,就见对面医雌深吸一口气说:“我和希尔瓦虽然是好朋友,但我也不得不承认,希尔瓦不止身体上的残疾,他的心理状态也是残疾的。而您和希尔瓦相处过程中,隐隐有受到他的思想牵引,从而在您身上发生相似的病症,不过原始的性别结构导致您并没有他那么严重,所以我强烈建议自现在起您立即和希尔瓦分开,不久后,用以药物干预,相信很快病情会有好转。” 长栖问:“谁的病情会好转?” 阿瑟·莱斯利道:“当然是您的。” “可我没病。”长栖淡淡道,表情意兴阑珊。“听你叽里呱啦说了半天,合着还是依大哥的意思,让我和少将分开。你这样,还能是专业的?” 长栖眼底出现些许鄙夷,混不吝的语气让阿瑟·莱斯利皱起了眉头,但还是温声说:“基于和您的两次的交流,我做出以上建议,如果您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请您相信,我给出的建议并不参考外在因素。” “哦,是吗?”长栖定定看向他,忽而嗤笑一声,“可我不信。” 他也是忽然想起来,在原著中,雌虫被处决后,异人类全面攻打虫族,上一任统领者却没有想象中的慌乱,似乎早有防备雌虫的死亡会引起敌袭,不慌不忙调遣一支特殊部队,名为独翼军团。 长栖记不得太清,依稀记得上一任统领者未料到自己疾病去世,这支军团在赶来的半路中止,后来由一只不明者上供给畅家二少,原著描写,二少率领这些独翼军雌实力悍然,犹如魔鬼般连连击退异人类,为快逼近绝望的虫族们打胜第一场仗。 他起初只以为“独翼”是军团的名字,现在想来或许真的是在客观描述军雌的身体状态,他们有且只有一只翼肢。 上一任统领者又不是傻子,依仗雌虫的他,不可能将宝全压在雌虫身上,或许会另辟蹊径,做一些残忍的实验。 而医雌在其中作为什么样的存在,长栖暂时不知,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所谓的医雌和雌虫是好朋友,纯属扯淡。 虽然他用了极为客观、多种中性词描述事件,但长栖仍然捕捉到一丝暗地里的贬低,同时,他还在无形中加深雌虫不可控、危险、癫狂的形象。这能是好朋友干的事? 恐怕,当年医雌匹配为自己的雌君另有隐情。 这里头真相估计也只有他的好大哥能为他解惑。 长栖想此站起身,“今天就到这里结束吧。” “殿下?”阿瑟·莱斯利紧跟着也站起来,“两个小时还没到。” 长栖淡淡扫一眼,那毫无温度的目光使得医雌背脊一僵,再说不出来阻止的话来。 离开之际,长栖忽然想起什么,回头说:“我会解冻个虫账户拒绝匹配匹配,麻烦你到时候配合。谢谢。” 说完他径直离开,原地的阿瑟·莱斯利下颌崩紧,缓缓攥住手心。 保镖驾驶着飞行器离开医院,长栖先打了通讯给便宜大哥。 畅岩正在议事厅与众内阁大臣商议上任后急待处理事项,在看到长栖的通讯后,祖母绿的眸子顿了顿,示意会议先暂停。 他起身出去接通通讯,长栖直白的话立即传来:“大哥,异人类是不是不肯走?” 畅岩:“……” 畅岩回头看一眼透明的议会大厅正中位置那张艳丽的脸,再次走远了一些,声线沉下来,道:“政治上的事你别掺合。” 长栖不听,继续问:“你那么爽快的放了幼·希尔瓦也是因为异人类有动作了吧?” 畅岩沉默一瞬,长栖见此心中更加笃定,“但异人类摸不准幼·希尔瓦精神力到底如何,所以你让三名机器人掌控天书塔,实际上是打算请君入瓮,对吗?” “这些都和你没关系。”畅岩沉声道,“你只要记得与罪雌保持三十米的距离……” “怎么没关系!”长栖冷冷打断他:“你要以我的雌奴做诱饵,也和我没关系?” 长栖忍不住恼火,这一个两个的都认为雌虫可以牺牲是吧?上一任统领者是,这一任统领者也是。 他们都觉得有王牌在手——那支武力惊天的独翼军团,所以牺牲一个被忌惮,被降罪的天赋雌虫无所谓。 真是可笑,长栖捏紧终端,不敢想雌虫那么聪慧,恐怕早已明白统领者的意图,欣然接受了昨天所谓的机器人管控。 那他会不会认为自己也是别有用心,想利用他来为自己大哥铺路? 长栖不由扪心自问,他是不起真的太摆烂了?眼睁睁的看着一条独属于雌虫的绝路在眼皮子底下搭建成功而毫无察觉。 长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已然下定决心,“统领者,恕我难以配合,请您另想办法吧。” 他冷声说完便挂断通讯,望向飞行器前方的光行轨道,心飘去了天书塔。 十分钟后,飞行器降临空中楼阁,长栖此时已经迫不及待,一落地便拔腿跑出去。 幼·希尔瓦正在客厅端坐的看新闻,眸中无光,显然心思并不在上面。忽而,他听见飞行器引擎的声音,立即转头看见落地窗外那火红的飞行器。 他激动得起身半步,但想到什么一顿,往了反方向走。 外面,长栖的速度很快,四五步便跑进客厅,一进去便与幼·希尔瓦双双对视。 长栖露出温柔微笑,再次三步并两步,直冲向他。 什么狗屁保持三十米奇怪规定,让它去死吧。 他紧紧的抱住幼·希尔瓦的腰,在他呆愣与疑惑的目光中,深深吻住他的唇。 第28章 世2(十四) 客厅内,三名机器人立即叫嚣般释放警报,整座天书塔外无一幸免自上而下全部闪烁危险的红灯,刺激着视觉,同时霸占听觉的暴力,企图让违规者回归正常。 然而长栖根本不搭理,还挑衅般的把手探进雌虫的衣领,抚摸身下这具微凉震颤的美妙身体。 幼·希尔瓦瞪大了双瞳,不明白为什么雄虫突然这么大胆果断。 他还以为雄虫再也不会抱他…… 幼·希尔瓦为此着迷又费解,分出一丝丝的理智放在斜对面不断控诉的三名机器人。 是改变了计划吗? 幼·希尔瓦刚这么想,下一秒,嘴唇就被雄虫不轻不重咬一口。 “唔——”他闷哼一声,腰肢立即被雄虫禁锢得更紧,似是惩罚性的被撬开唇,属于雄虫的舌头霸道扫荡自己的口腔。 幼·希尔瓦不由被吻得意动不已,身体越来越软,一双瞳内浮出生理水汽,扑面而来的气息放肆的侵略着他,将理智裹狭住搅碎得稀烂,哪里还想的起来其他的。 所以也就没有看到那三名机器人在发出最后一声警告无果后即将执行时,被不堪其扰的长栖一巴掌精神力甩飞了出去。与此同时锁定天书塔的防御屏障,将它们阻挡在外。 长栖收势,顺手搭在幼·希尔瓦的后脖颈,抱住他翻一个身,向前倾倒在柔软的沙发。 他低头亲了好几下被吻得艳红的唇,微微撑起身,对视迷离着眸子的雌虫,轻笑一声,再次亲啄了下,凭空抓出一支修复剂。 雌虫不甚清明的眸子立即锐利起来。 长栖当做没看见,一边用手抚摸断翼的翼肢根骨,一边勾唇暧昧笑:“这回,该你用它了。” 幼·希尔瓦眉间一怔,随后明白过来,脖颈脸颊一瞬爬满了红色。 …… 几近凌晨两点,客厅内的热度才稍稍减退。 幼·希尔瓦软得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全身湿润润的窝在长栖的怀中,失神地喘息。 沙发之下,散落了两三支空瓶的管剂,瓶口处留下或轻或重不同的牙痕,可见这场情事的激烈。 长栖终于掰回一成,精神头十足,手指轻柔的抚摸雌虫的卷发,亲了亲额头,说:“再用一支?” 幼·希尔瓦没有说话,沉默将脸又埋进肩窝几分。 长栖轻笑出声,嘴里承诺不闹了,取出一支体力修复剂,补偿似的想亲自喂他。 幼·希尔瓦连忙强打起精神想爬起来自己喝,不料长栖凑近耳语几句,他的脸再次腾得热红,嘴唇嗫嚅一下,自暴自弃般重回长栖怀抱。 长栖满意了,捏了捏他乖顺的后脖颈软肉,喂小猫崽似的,一点一点喂进去。 幼·希尔瓦轻轻小口酌,长栖见他吃得还挺香,道:“这个味道一般吧。” “嗯,没有味道。”幼·希尔瓦回答,但它的效果很不错,他从没有见过这种管剂,黑市也没有。 长栖见他一副惯用的表情,心思一动,联想到白天医雌告知的信息,也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低头亲了亲雌虫的额角,装作不经意问:“上一任统领者的追悼会在今天举办,你要不要去?” 幼·希尔瓦一顿。 长栖怕他误会以为自己想引诱他出门,补充说:“想去的话我和你一起,不想去就不去。” 幼·希尔瓦沉默片刻,却问起奇怪的话:“我,能出去?” 长栖微愣,“为什么不能?谁敢限制你的自由?你以后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可我现在还是帝国的罪雌,没有统领者允许,我不能给您惹麻烦。”幼·希尔瓦摇摇头,他清楚的知道,只有待在天书塔,全星系所有虫族才会安心。 更何况…… 幼·希尔瓦低声说:“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他们口中名副其实的怪物。” 他说完顿了下,苦涩难掩,但还是他强忍耐下来,庆幸的说:“还好您不嫌弃,还愿意搭理我,这样我就已经——” “说什么胡话!”长栖打断他,心头泛起酸,“怪物”两个字他曾经在监狱星听雌虫说过,当时的他并没有体会到其中隐藏的自我厌弃,要是他当时警觉些,定然第一时间纠正他的错误思想。 正如现在,长栖抬起雌虫的下颌,对视他的双眸认真说:“你就是你,你不是怪物,更不是罪雌,你是我的雌奴幼·希尔瓦,是新任统领者亲令和终端双重认证下的自然雌虫。” 幼·希尔瓦眸光闪动了一下。 “再说双翼或者单翼能有什么区别,难道双翼时你叫幼·希尔瓦,现在单翼你会改名叫力·布小一?半个幼·希尔瓦吗?” 幼·希尔瓦:“……” 长栖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原著后续独翼军团大战异人类,将其打得节节败退,捍卫住星系每一存土地,统领者为他们颁发最高荣誉,比肩幼·希尔瓦,这使得全体雌虫们疯狂模仿他们,将两肢染上不同的颜色,掀起了一阵独翼热潮,直接改观了虫族对残疾雌虫的刻板印象。 只是那时候,雌虫早已消失在了虫族的记忆中。 “殿下真的这么想吗?”幼·希尔瓦静静的问。 长栖回神,“当然。不过你叫错名称了,你应该叫我雄主。我的想法一直没有变,只要你健康平安,其他无所谓。” 坦率直白的话让幼·希尔瓦呼吸一窒,半晌说不出话。 许久,他才开口:“我想去。” 长栖没反应过来,“什么?” 幼·希尔瓦眸色凝结于黑暗看不清晰,只听见他低沉着声音:“我想送他最后一程。雄主。” 长栖明白了:“好。” 雌虫想出席追悼会,势必要通过统领者。自昨天下午回来后,长栖的终端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拒绝任何虫族联系,但他知道统领者一直监视着天书塔,也知道昨晚是异人类试探雌虫实力的最好时机。 以雌虫和上一任统领者的关系,追悼会前夕必将防御降低,可以他们打得主意好,却半路杀出的程咬金——长栖搅乱。 三名机器人,六名军雌保镖都被他赶出天书塔屏障之外,没有任何隐藏点,他们只能明晃晃在外呆一宿,谁还敢闹出动静? 长栖起身,斜眼一瞄落地窗外。很好,个个都是苦哈哈的表情。 长栖心中冷笑,面不改色抱起雌虫。 幼·希尔瓦大惊忙表示自己体力恢复得七八,可以自己去浴室洗。 长栖顿了顿,既然体力恢复……他默不作声跟着去浴室,在雌虫坐进浴缸后,探手分开合拢的双腿。 …… 清晨五点,长栖抱着昏昏欲睡的雌虫坐上飞行器。 外面只留下一名眼熟的保镖,见到他们十分有眼力见的启动悬空的飞行器充当驾驶员。 长栖明白,这是他大哥在低头示好。自终端开机后,成百条信息弹出来,有大哥的也有二哥的,大哥的居多,从一开始的愤怒到苦口婆心,最终妥协软化让长栖有空回个信息。 长栖说明了要和雌虫去追悼会,便宜大哥也只是迟疑两秒就同意了。 这不得不让长栖感叹,原身真是有个很好的家庭,有这样的亲人会无形消除很多麻烦。 舱内已经铺了柔软的毛毡与地毯,长栖抱着雌虫放到座椅拼接合成的软床,取来一张毛毯该在他身上,自己则坐一旁查阅信息。 原身二哥名叫畅曦,自小痴迷军事,几十年从一而终钻研机甲,虽然难得现身,但实力也不容小觑。同样的,和便宜大哥一样很疼爱他这个废物弟弟,发来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叫长栖不用害怕幼·希尔瓦,他有办法对付。 长栖都不用猜都知道他是什么办法,无非就是那支独翼军团。 但他重点不在那里,主要在“不要害怕幼·希尔瓦”这句话。到底要说几遍才会相信,他真不是受雌虫威胁! 以前长栖摆烂,现在不行了,必须解释清楚。他组织了下语言,一式两份分别给大哥和二哥。 这次追悼会办在中央街道的升旗广场上。附近一公里位置是上一任统领者出生的地方。他在任期间建树不多,掌控欲强不肯放权,政绩算是一般,大多数成就来源于幼·希尔瓦,不过逝者已逝,多为他添些名头也不为过。 自五公里起,远远的便看见底下街道自发前往送别的许多虫族,出于尊重他们都用步行,只有长栖,一如往常坐着飞行器。 底下的虫族们也认出是那个混不吝的三殿下的飞行器,皆不约而同达成共识般当做没看见。 很快,飞行器接近中央街的广场,休息中的幼·希尔瓦感应到什么,慢慢睁开眼睛,“雄主。” 长栖“嗯”了声,道:“不急,还没开始呢。” 幼·希尔瓦坐起身,发现身上已经穿戴好军服,是谁做的显而易见,他抿了抿唇,眸中露出许多隐藏的暖意。 “下去吗?” 幼·希尔瓦沉默几秒,缓缓摇头。 长栖也不强求,贯穿几十年的心房缺口,不是自己短短几言就能抚平的。“那我们就在上面看。” 长栖说完,用精神力拉开舱门,随后覆盖飞行器周身设置防御屏障。 接着,他探手半空,将一盘盘精致的皇室御膳“拿出来”,一一摆放整齐。不一会儿,十几道色香味俱全、琳琅满目的放满桌面。 长栖殷勤的说:“饿了吧?走前特地放进空间的,空间有保鲜功能,味道一点都不差,尝尝看?” 幼·希尔瓦:“……” 地下的统领者早已经注意到这艘属于长栖的飞行器,却等待半天不见有虫下来,不禁心中奇怪,向旁边的上将军雌借来望远镜去看。 统领者:“……” 他三弟真是被雌虫拐魔障了!这哪像是来参加追悼会,分明是观光旅游来了! 今天全星系现场直播,还有其他外媒在,这要是报道出去,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统领者火速打通讯。 长栖看了一眼毫不犹豫掐断,继续掏出两个精美的碗碟,将勺子递过去,“吃吧。” 幼·希尔瓦愣愣的接过,嗫唇几下,眉间是化不开的惊奇。 长栖不由笑了:“怎么?没想到我这么用空间是吗?唉,谁让我不学无术干不了大事呢,空间里头全是吃的喝的玩的。” 他故作遗憾的两手一摊,“让你失望了。”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幼·希尔瓦连忙摇头,“我只是……”很羡慕。 羡慕雄虫即使拥有虫族独一无二的空间异能也能肆意自由的使用,不必理所当然的被利用,不会被一股脑儿塞进根本不想知道却事关星系存亡的众多秘密。 雄虫的空间,只是存储的空间。 长栖一瞬了然他的未尽之言,沉吟道:“确实常听老一辈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但你不妨反过来想想,那些让你不惜一切代价守护的,往往你就是那个代价,那些让你顾全大局牺牲的,往往你根本就不在局里,早被排除之外了。” 他的话犹如当头棒喝,将幼·希尔瓦震得精神恍惚,原本迷雾充斥的上行路骤然清晰分明。 “所以说啊,只要肯吃苦就有吃不完的苦。”长栖悠悠道:“我身娇体弱最怕吃苦了,才不干呢。” 追悼会正式开始,周围一公里的广场密密麻麻围了一圈又一圈的虫族,却无一丝声响,都静悄悄的无声行注目礼。 统领者膝下无子,只有三只雌虫,于是主持者落在二哥畅曦身上。 他此次穿着最正式的皇室礼服,胸前繁琐的星系之花此时换成纯白的玉兰,衬得那双遗传的祖母绿眸子更为冷静无温度,如一把出鞘的利剑,耿直得像是出席一场军事会议。 但好在畅曦营业水平强,装样也有七分像,用低沉肃穆的声线徐徐朗读内阁大臣拟定的致辞,将上一任统领者自出生时至离世所有贡献一一回忆,包括不可忽视的属于幼·希尔瓦的成就也毫无保留表明。 一桩桩一件件,荡漾在在场所有虫族的心中,到此他们才发现上一任统领者竟也是做了不少为民的好事。然而那也是一瞬间的感慨,很快它们将会成为虫族历史长河的一页纸。 无论是至高无上的荣耀还是死亡与背叛,时光总会悄然擦去它们的痕迹,再想回首时,还真想不出几分像样的细节。 脑海里覆盖重新的是一帧帧鲜活无比的身形。 幼·希尔瓦忍不住看向身侧的长栖,长栖立马注意到,“怎么了?要喝水吗?” 幼·希尔瓦艰难摇头,只感觉胸口有一只猛兽叫嚣着要出去,脱口而出:“我从小就被他囚禁在天书塔。” 长栖收紧手指。 “他”是指谁不言而喻。 第29章 世2(十五) 有了开头,接下来的话也没有那么难说出口了。 幼·希尔瓦的视线落在底下那面光屏展示的巨大遗像,轻声说:“我的父姆也是一名军雌,在一次战争中意外生下我。为了让我活下去,他砍断了我的一只翼肢,装死逃过一劫,自己被敌军活捉虐杀。” “他是清扫战场时发现了我,见我只有一只翼肢还能活下来,看我可怜吧,便带随皇宫。那时候我很小分辨不出,直到三岁左右才明白长住的地方是一间实验室,每天有很多穿着白褂的医雌工作是我……和其他雌虫。我不是唯一一个实验对象。” “很快我明白了,不通过实验我会死。幸运的是,我的天赋不错,也怕死,所以我很努力,成为了同批唯一一个。” “八岁那年,我被正式推到全星系虫族面前,到那时我才知道我是雌虫,他是雄虫,我们是不一样的,雄虫才是社会和帝国的根源,是凌驾雌虫的存在。那时我懵懂,没有具体概念,但我很崇拜他,他告诉我他也很喜欢我,他想看我的一举一动,所以我的房间、终端,我去每一个地方,都在他监控之下。” 长栖暗想原来如此,怪不得雌虫表达爱意的方式如此扭曲,原来是从上一任统领者那里传输进错误观念。 “长大后,我为虫族为他胜了许多场仗,他褒奖我,毫不吝啬赏赐许多无价之宝,但我心中并不高兴,我的吃喝用是透明的,财产对我来说更是一串持续增长的数字。我隐隐感觉到我只是他一个趁手的工具,只有在出征,我才能找到认同感,听军中军雌们讨论存款存了多少,想匹配什么样的雄主、会生几个虫崽。可惜,我从小就明白,我是一只残疾雌虫,我的右翼是假的,精神力是不完整的,而且随着年龄增长,没有雄虫的疏导我会死。” 幼·希尔瓦淡淡讲述,视线落入虚无,“但他不在乎。他只希望我在活着时为他打胜仗。我死了,他也不可惜,因为他有一支不输我的军团。” 长栖面色一顿,雌虫果然知道军团的存在。 “或许是我的断翼启发了他,他反复投入实验,真的让打造出了一支全员独翼实力强悍的军团。” 幼·希尔瓦说此顿了顿,道:“其实我曾经想救他们。” 长栖讶然,幼·希尔瓦嘴角浮出一丝苦涩:“或许是出于因我而起的愧疚,或许只是不想让他们夺走原本属于我的目光。但我被发现了,那是我一次不如他的意,他很生气,用精神力击碎我的假翼肢将我丢出宫外。皇宫外全是虫,我特别害怕,我怕有虫发现我的秘密,我就会从万虫敬仰的高处坠落成虫虫唾弃的对象,我向他求饶,但还是过了整整一晚才肯原谅我。” “所以那晚上,我还是被一只雄虫发现了。” 幼·希尔瓦视线终于挪到长栖身上。 长栖了然,那应该就是原身了。 幼·希尔瓦嘴角有了一些笑,“从那以后我终于发觉生命有了趣味和挑战,我多方打听您的身份,查到您是畅家尊贵无比的三少,您的家族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我很兴奋,更让我兴奋的是您还是一只品行……” 幼·希尔瓦猛地住嘴,但长栖还是明白了他话里意思,“更兴奋的是原身还是一只品行恶劣、喜虐雌虫的雄虫。”这样的臭名声雌虫只会敬而远之,正如他是残疾雌虫永远不能匹配雄虫,原身也能因为恶臭的名声被所有雌虫拒之千里之外,这样雌虫便能永远的永久的“独占”原身。 这病态又变态的思想—— 幼·希尔瓦慌张想解释,长栖打断了他,把虫拉过来亲了亲嘴角,含笑说:“继续。” 幼·希尔瓦鼻腔忍不住涌出一股酸意,微偏开脸继续说:“从那天起,他有意削减我手中的力量,我的年纪越长,精神力也因无虫疏导暴涨得很明显,他担心会有一天我不受控,所以在一次战争后,异人类向他进贡一种特殊药剂,他立即采纳了。” 幼·希尔瓦面色转冷,“据异人类所说,这种药剂可以模仿雄虫的信息味道,只要注射一支即可化解雌虫体内精神力的暴乱,他们称为抑制剂。” “他欣喜若狂,立即命令我服用,测试精准适合雌虫的属于他的药剂成分。呵,他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只想拿我做实验,为他倾力打造的那支隐藏军团做垫脚石。” 长栖听着眉头越来越紧,如果真的被顺利研制出来,独属于上一任统领者的信息味的抑制剂,他便可以为所欲为,不费吹灰之力控制全星系所有天赋军雌。 长栖越想越心惊,在虫族这种特定的十分不平等的社会里,上一任统领者竟然还不满足,还想掌控全部雌虫,真是可怕至极。用“变态”两个字形容他都让“变态”委屈。 这么一对比看,雌虫真的太善良了。 而且也怪不得雌虫可以无视原身的行径,甚至喜欢,跟上一任统领者相比,哪个雄虫不善良可爱。 “我不想除了您之外染上其他信息味道,所以我拼命压制自己,在所有的监控之下装作正常,也许我演技天赋不错,蒙混过关了,他挑不出异样只能另寻他法,调离我去监狱星,命我秘密给罪雌们断翼,再做抑制剂实验。我知道他在防备我,我也知道,如果有一天监狱星的事被曝光,他会毫不犹豫把罪推在我身上。” 怪不得死老雄虫在原著那么快处死雌虫,就是为了掩盖自己做的肮脏手段吧! “就像您说的,我是那个被牺牲的代价,我是永远不在局中的局外者。他很快向外捏造我的精神力不稳定,虚假的心理评估文件,意图让我离开,可我放不下您……” 长栖看向他,这个他知道,“所以你就动了手脚让阿瑟·莱斯利匹配为我的雌君?” 幼·希尔瓦惊讶他知道这个,点头道:“是的,是我向他提议,当时的局面,他的疑心病越来越重,莱斯利医生的雌弟曾和我同一批实验者,没有活下来,但他本虫加入了实验室十八年,是最合适的虫选。所以提议被通过了。” 长栖明白了,原著所说的那名上供给二哥的不明者就是阿瑟·莱斯利。“他是不是欠你虫情?” “是的。”幼·希尔瓦以为是长栖猜的,点头:“我带出他弟弟的尸体,他很感谢我,愿意帮我一个忙。” 哦原来是个双面间谍。 长栖突然想到:“那上一任统领者的死会不会和他有关?” 毕竟疾病去世这种理由听起来很牵强,要是为弟复仇什么的或许…… 等下,他这话中是不是有歧义,阿瑟·莱斯利能活到现在,显然和畅家关系匪浅,如果说上一任统领者死亡与他有关,那不就是在说畅家密谋杀害篡夺统领者之位?那自己在其中又处于什么位置? 长栖赶忙开口想道歉,表示他绝对没有试探之意。幼·希尔瓦先一步开口缓缓道:“对不起,但我不想去调查他的死因。” 长栖惊讶。 幼·希尔瓦眉眼垂下来,深吐出一口气说:“我想就这样让他体面离开,这是我仅能为他做的。” 长栖怔然许久,忽然想起被囚禁的某一天醒来,雌虫对着即落的夕阳也露出现在这般表情。 是不是那一天雌虫听闻了死讯下定决心,作为上一任统领者执政的忠诚者故意战败就擒,揭露残疾的秘密,让全星系的虫族都震惊传奇军雌竟然是残疾独翼,最后再以自己的死亡来掩盖监狱星不为人知的丑闻。即使独翼军团后面出现,也只会被认为是雌虫心理扭曲迫使自然雌虫承受断翼的恶面形象。 那么现在雌虫刨白过去,向自己吐露埋藏已久的过去,是不是不想放弃什么,想用力抓住什么。 长栖心有灵犀般抬头,清晨的光斜射出云层打进舰门内,幼·希尔瓦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声音轻却不难听出声线的颤抖:“如果您不嫌弃,可不可以允许我余生一直做您的雌奴?” 他的眉间还残有一些阴霾,但那炽热得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目光,让长栖感同身受到他包裹得毫无空隙的窒息的爱意。 长栖沉默一秒,微微扬眉:“仅仅是雌奴就可以了?” 他摸了摸脖子上前几天却雌虫咬伤的疤痕,道:“你这么凶,对我都这么狠,要是将来真有雌君进门,还没来得及呼吸第一口空气就会被你弄死吧?” 幼·希尔瓦脸色一白,急忙解释:“我绝对不会!我—— ”话未说完,他忽见长栖目光笑意盈盈的望来,心骤然一松,原来雄虫是在开玩笑。 “雄主……” 幼·希尔瓦呐呐,直愣愣的盯着长栖嘴角的弧度,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长栖挑了挑眉,把他的手拉过来,故意拉长音道:“其实有一个办法可以避免。” 幼·希尔瓦的心再次提了起来,顾不上手指被揉捏出来的痒意,不错眼等待长栖接下来的话。 长栖心底暗笑,清清嗓子,正要说出口,忽然听见底下传来一声尖叫,仅仅一瞬,却绝不是错觉。 长栖疑惑朝下看,发现停放在升旗处的棺椁前方此时多了两道身形,他们几乎重叠在一起,一个是异人类慕扬,正满脸狠厉的大声警告在场所有虫不许动,另一个则是看不清脸的军雌被他锁喉抵挡在胸前。 “是上将。”幼·希尔瓦立即说。 哪个上将?长栖想了一下,想起来了,那不是便宜大哥旁边那个军雌,未来的虫族雌后?他赶紧去看,以他的角度清晰可见上将四肢僵硬,外露的皮肤呈现不正常的通红,而慕扬右手抓着一支空了的管剂瓶,当即预感不妙。 幼·希尔瓦沉声:“是抑制剂。” 长栖暗骂一句脏话,他有猜测到慕扬今天会动手,但没想到他大庭广众之下敢劫持军雌。真不怕虫族和异人类闹翻吗? 要么是他疯了,要么他有极大的把握。 长栖看向那管空瓶。抑制剂,这个对于虫族来说玄乎其玄的东西,会令所注射者性情大变。所以慕扬恐怕是后者。 “慕扬!你有什么条件我们可以谈。先放开他!”第一时间被保护得外三圈里三圈的统领者在军雌群中高喊试图谈判。 慕扬一双桃花眼眯起冷笑,嘴角说不出的森寒:“您如果真的这么想,何必还说那么多狠话拒绝我呢,现在呀,晚了。” 统领者脸色难看一分,偏偏还不能轻举妄动,慕扬有独特的空间异能,如果在众目睽睽之下顺利卷走军雌,那他这个新上任的统领者也不要想当了。 他只好不动声色使眼色给左前方的畅曦,后者接受信号轻轻颔首。 慕扬眼神毒辣立即捕捉到,勾唇笑了:“是想调遣独翼军团吗,二殿下?” 畅曦动作一顿,对于他知道独翼军团的事不太惊讶,但知之多少,他判断不出来。 “可惜他们都在我的空间。”慕扬笑眯眯抛下一个炸雷,畅曦和畅岩齐齐脸色一变。 只见慕扬手指微动,半空中摔出一只昏迷的医雌,全身被精神力捆绑住。 ——是阿瑟·莱斯利。唯一一个能与独翼军团单线联系的雌虫。 幼·希尔瓦当即站起身,“我下去。” 长栖忙拉住:“你行吗?” 不是他不相信雌虫实力,只是慕扬显然有备而来,更何况,他还有别的怀疑。 幼·希尔瓦未来得及回答,下面的慕扬便不屑于和这帮雄虫周旋,大声挑衅半空中的飞行器。“我亲爱的希尔瓦少将!哦不,你现在已经沦为一个低贱的雌奴,啧啧啧,都这个时候别再躲着对雄虫摇尾乞怜了,赶紧出来吧!” 长栖皱起眉,这下雌虫不得不出面了,他只好凑近耳语一番,最后说:“……注意安全。” 幼·希尔瓦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纵身跳下去。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就结束啦~ 第30章 世2(十六) “还真敢出来?不错,我一直欣赏的就是你这份勇气。” 慕扬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幼·希尔灰褐色羽毛的翼肢上,“可惜你现在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虫族就算想把希望放在你身上也不敢吧?” 幼·希尔瓦不搭理他的恶意,站在两方对峙之间,轻轻一扫面状恍惚的军雌,道:“你手中的抑制剂对有雄主的雌虫无效。” 上一任统领者也正是因此才另辟蹊径改造雌虫独翼,无雄主的残疾雌虫更容易受到抑制剂的引诱。 慕扬无所谓一挑眉:“那又怎么样?你不觉得现在更有意思?现任统领者的雌侍被老统领者的气味玷污,八大星系的所有媒体都会争相报道他是一个连自己的雌虫都保护不了的统领者……” 他阴测测地大笑,传荡整个广场。在场虫族们面面相觑,不理解他在兴奋什么,尤其是幼·希尔瓦反应平平。 “玷污?”幼·希尔瓦嘴里琢磨了下两遍,还是没明白两者因果关系。 慕扬这才想起来虫族是个烂节操的社会,除了不能□□,其他都能随意匹配。 他的目光不由怜悯起来,看向众虫仿若在看一堆畜牲。 飞行器上的长栖直翻白眼,这傻逼异人类还可怜上虫族了。ABO世界又要遵循所谓的“贞操”,又要相悖地以注入信息素主导人之间复杂多变的情感,社会混乱程度完全不输虫族世界,谁也不比谁高贵好吧? “那你想救他吗?希尔瓦,”慕扬立即换了个话,反正他的目标不在军雌。“想救的话就拿你自己换吧。” 慕扬看向被紧紧包围保护的畅岩,“统领者应该会同意吧?比起独翼的怪物,还是自然雌虫更得您心。” 畅岩哪里不知道他是在挑拨离间,但却一时没个决断,于公于私他都不能把“幼·希尔瓦”这个杀神送给敌方去,可就在昨天下午,三名机器人还没被赶出去之前测试过雌虫的精神力,仅仅只有巅峰期的一半,就算留下来又怎么能阻止的了慕扬。 如果换回上将的话,或许有一丝对抗可能。只是慕扬手里更有独翼军团,就算换了也是于事无补。 “那看来统领者是不愿意了?好奇怪呀,”慕扬笑吟吟,却在半空抓住了一惯紫色药剂,手中晃了晃,“要不还是把主动权交到你手里,看你是想救他,还是干脆做些别的……你现在是罪雌,以后还要做一辈子低贱的雌奴,又何必呢。” 幼·希尔瓦沉默了会儿:“你什么意思?” “这不是几天前我向统领者提议两个种族的合作方案,可他就是不同意呢,还说什么法律至上,我一听就联想到了你,可怜的希尔瓦,你就算投降了也是是老统领者的走狗,他们永远也信不过你,防备你,你看他们现在就是既舍不得你又视你为怪物、厌恶你,这样下去何必呢?” “你是想让我投靠你?”幼·希尔瓦微微拧眉。 慕扬勾唇,眼底戏谑阴冷,“对呀,你和我前半生是宿敌,但俗话说的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是最了解你的人,我这里未必不是好去处呢。” “你算什么东西?我才是最了解少将的虫!” 一声怒喝从飞行器传来,所有虫族不由抬头看。幼·希尔瓦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慕扬抬头看了看,脸颊抽动了一下。一个除了身份什么都不是的A级雄虫,他不放在眼里。 虽说这么想,但他脸色不太好看,继续蛊惑:“怎么样希尔瓦?我们强强联手。你要是喜欢这个雄虫就把他抓起来,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到时候还不是你说了算,日日夜夜只服侍你都可以。” 幼·希尔瓦没有绕进他的圈子,坦言道:“我不相信你的能力。” 他淡淡评述,不带有暗示性的贬低,但听到慕扬耳朵里,那就像一个天赋极高的永远第一的虫在藐视自己这种妄想“勤能补拙”的人。 慕扬心底冷笑连连,天赋高又如何,这世上又不止他希尔瓦一只雌虫。 这么想着他一个响指,赫然,升旗台的四方落地五十名军雌,每一只面若冰霜,如机器人般休眠状态的强壮雌虫,他们背后有且只有一只被精神力锁住的翼肢。正是独翼军团。 他们的出现,吓了在场众虫群一大跳,齐齐往后退,围着的圈层一下子扩大,纷纷议论这是什么东西。 “怎么样?这下相信了吗?”五十名拥有SSS级天赋同样被精心改造的独翼军雌为自己所用,慕扬的底气与被四面八方的骇然的表情满足的心张狂了不少。 畅岩脸色极为难看,慕扬竟然真的掌握了独翼军团,他本来心存一丝希望,是慕扬抛引出阿瑟·莱斯利是障碍法。是他太蠢,被异人类骗了。 眼下绝不能再让幼·希尔瓦再叛离帝国。 畅岩高声说:“三弟在今早已经向终端提交雌君申请,此事结束后,我会立即审批同意,同时恢复你的职位和名誉。” 幼·希尔瓦愣怔一秒,猛地抬头。 半空的长栖冲他眨眨眼睛,他刚才就是想向他公布这个好消息,可惜被慕扬突如其来的发动给打乱了。 “一个雌君算什么?和施舍有什么不同?要做就要做世界的王!” 突兀的声音高昂于整个广场,只见慕扬看向幼·希尔瓦的眼里气势滔天,雄心勃发,神色十分认真。 幼·希尔瓦:“……” 幼·希尔瓦忍不住露出像看傻子一样的表情。当王就算撇开性别之分,也要看能力大小,慕扬的水平,还不够格。 他都忍不住说两句,一道声音抢先一步。 “你竟然是这么想的?”畅岩脸色铁青的质问:“我以为你对我有什么不满,骗取我的信任,偷渡运走独翼军团,你的野心竟然这么大!” 慕扬狂妄冷笑:“我野心大又如何?谁规定我就不能当王,三瓜两枣就想打发我回禀人类世界和你们虫族联姻,还妄图我做你的雌君,你们这帮一雄多雌的畜牲也配?” 他话音落下,在场虫族齐齐倒吸一口气。他们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八卦—— 长栖也是一愣,随即也震惊的看向他便宜大哥,他居然好慕扬这一口…… 说实话,长栖本来以为是这两位串通好了在今天追悼会演一场戏,一唱一和将上一任统领者残暴不仁的所作所为公示出去,他甚至都查到了在监狱星双胞胎的死亡监控视频此时正在底下那面硕大投影遗像中排队等待时机播放。 但现在看来失策了,要么慕扬一开始就反水了,要么慕扬中途反水了,反正就是慕扬反水了,他大哥没料到,要倒霉了。 “一个雌后,当我稀罕吗?也就是只是这个军雌稀罕当宝贝。”慕扬十分鄙夷看着浑浑噩噩的金黄发色军雌,不然的话也不会被他趁机放倒。 畅岩怒了,脸色一阵红一阵黑,“你到底想干什么?!” 慕扬反问:“我想干什么不是显而易见?” 畅岩看向沉默不语不知立场的幼·希尔瓦,又看向那团实力强悍的独翼军团,狠狠吐出一口气,咬牙应下。“你提的条件我都答应,你给我适可而止!” 畅曦第一个怒喊:“统领者!” 慕扬提得那些条件丧权辱国,凭什么要答应,他就不信全军拼死保不住虫族! 可畅岩比他看得远,如今八大星系里只有他们因为上一任统领者的不为武力较弱,现在又处于更迭掌权者特殊时期,外面汇集天时地利人和,即使全力对抗也落不得半点好处,惨痛的只会是他们。 畅岩皱起眉示意畅曦稳住,他们现在大势已去,不能再惹事端。 慕扬见之狂笑两声,那种权力在手左右世界的感觉让他心情大好,但他也没有太过失去理智,刚才的豪言壮语如果只靠他和五十名独翼军雌还有点没把握,他欣然接受统领者的妥协。“那就尽快签吧。” 说完,他又转向幼·希尔瓦:“怎么样?人类有句话,良禽择木而栖,现在正是你选主的时候了。” “他的主只能是我,傻逼。”一道嗤骂又自半空传来,在空旷的噤若寒蝉中异常响亮。 慕扬倏地看向空中,发现又是长栖,眼里淬了毒:“老子忍你很久了,你这个不知死活的雄虫!连你大哥现在都要敬我三分,你还敢骂我,我告诉你,今天你必死无疑。” 畅岩此时已灰白着脸准备提笔签下这份丧权辱国的合约,慕扬转头冲他大喊:“我要再提一个要求!我要畅祺的人头。” 他指着半空中嚣张的长栖怒声说。 畅岩闻言一顿,面色阴沉着,缓缓放下手中的笔。 慕扬还无知无觉,与长栖对骂。 长栖从没输过,激情发言:“说你傻逼你还不信,什么人头,在场只有你一个人头,怎么,这么着急想去死欣赏你那张岁月留痕的脸啊!” 慕扬最气有人说他年纪大,怒极反笑道:“好,我今天就撕烂你的嘴。” 他激动手指一挥,广场之中五十名军雌立即有两只独翼军雌的翼肢被释放,接收击杀长栖的任务。 他们的双眸立即射出绿幽幽的光芒,空白着表情对准半空倏然起飞。 比他们更快的,是一道蓝紫色电流般精神力火速阻断他们身前,将他们的行动步伐一滞。 慕扬眯眼,那是幼·希尔瓦的精神力。 与此同时,畅曦口中默念一句,按下手腕的迷你装甲器,眨眼间,他便穿戴完毕五六米高的银色流光机甲。接着一个飞速起跑挡在飞行器正中间,机甲之声凛凛飒然:“想动三弟先过我这关!” 慕扬完全没料到一个两个会这么大反应,正待说什么,突然又听到一个声音。 “合约我不会签。”那是属于畅岩的声音,慕扬一时脸色微变,不可思议听见什么。 畅岩拨开挡在身前保护他的层层军雌,缓步走上前,祖母绿的眸色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你千不该万不该动心思动到我的三弟身上。你想战是吧?那便战,我倒要看看我全星系虫族,能与你异人类战到几时休!” 慕扬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到底怎么回事?仅仅是因为一只没用的A级雄虫,竟让他们短短一分钟内态度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质问幼·希尔瓦:“一个雄虫,你想要什么不可以?!合约以监狱星为界限,监狱星向东都是我们的,你想找什么雄虫找不到?!我给你几十个都行!” 幼·希尔瓦掌心跳跃着蓝紫色电流,淡淡道:“我只要他。我以为你在监狱星时就清楚了。” 慕扬一愣,是啊,幼·希尔瓦当初为了雄虫背叛了老统领者的事他当然记得,只是他以为那是幼·希尔瓦叛国的借口,谁会真的脑残为一只那么差劲的雄虫……可现在,他本该不动兵马就能成功的计划都因为这个雄虫破灭了。 该死的畅祺! 【作者有话说】 失算了还有一章[裂开]《 》 30-40 第31章 世2(完) 早该把他宰了才对。 他赤红着双瞳,恶毒的瞪向长栖。 就在抬头一刹那,幼·希尔瓦再次动了。他以极快的速度甩出蓝紫色电流,慕扬当即作出反应向后转圜躲避攻击。 这一步正中幼·希尔瓦的意,双方转移阵地站定,四目相对,幼·希尔瓦瞳孔往左飘动了一下。 慕扬预感不妙,正要躲闪,一只脚突兀出现,猛地踹向他的腹部,他只来得及用双肘抵挡,却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量,霎时间如同一支脱弦的箭飞出去,狠狠砸进广场左上方的巨石碑上,砸出一个人形凹陷,无数碎石掉落。 而那只蓄满爆发力的腿的主人正是不知何时清醒的上将军雌。 慕扬顾不得震惊起身,立即挥手解开绑缚所有独翼军雌的精神力,为自己战斗,吸引火力。 幼·希尔瓦给上将军雌使一个眼神,后者立即抱住昏迷不醒的阿瑟·莱斯利,一手捞起慕扬脱手落地的紫色药剂,迅速在地里滚动三圈,飞身至统领者前方。 统领者畅岩又惊又喜,赶紧接手医雌吩咐他快去帮忙,话未出口,下一秒看见了什么神色巨变,下巴差点惊掉。 只见那占满小广场的独翼军团在慕扬命令之下张牙舞爪冲向虫族,大战一触即发,幼·希尔瓦临危不惧响指一声,五十名军雌就此原地消失。 正准备抵御的军雌们:“……” 围观的虫族:“……” 呆滞的慕扬:“……” 现场安静而诡异,唯有一面属于上一任统领者的标志旗帜,在众目睽睽中飘然落下。 犹如石子投入湖面,惊醒在场诸位。 幼·希尔瓦却不给慕扬反应机会,怕他一回神利用空间逃跑,立即使用精神力捆锁他全身。 也正如他想,慕扬反应过来想逃,蛮用暴力撕扯精神力试图手去摸空间玉佩。忽然,他感觉到颈部一凉,有什么东西快速顺着腺体迅速向下,融入骨血。 慕扬刹时双瞳暴凸,浑身震颤,不甘心的缓慢转身。 “你配不上雌君之位。”上将面无表情拔出空管药剂瓶,正是慕扬鼓动幼·希尔瓦的那瓶东西。 害人终害己,慕扬脸部涨如猪肝色,不能接受自己竟被看不起的雌虫打败了,可药剂效果奇速,他已无力回天,只能口含白沫,重重仰后倒去。 这一切发生太快,在场虫族再次被震惊一把。 率先回过神的是畅岩和畅曦,神色复杂无言。 对于失败者慕扬他们不太关心,关注重点放在了棺椁四周的空旷之地。独翼军团突然消失竟是因为幼·希尔瓦。 好不容易盼到雌虫实力降低,没想到现在发现他拥有空间绝技。 这以后可怎么办。 那边,上将谨慎而从容的控制住慕扬,走过来请罪。 幼·希尔瓦面不改色,对在场虫族想法心知肚明,抬眼冲长栖淡淡一笑,转身与上将一起下跪臣服:“罪雌幼·希尔瓦已将危险人物控制,请统领者处置。” 长栖生怕哥几个误会,保镖下降速度太慢,他干脆想跳下来。 幼·希尔瓦立即察觉到他的动作,神色微变,也不跪了,展翅向上。 万众瞩目之下,他单翼翱翔,双手接住长栖跳下来的身体,震翅盘旋两圈,稳稳下落,行动之自如与双翼毫无区别。 “大哥二哥。”长栖胳膊环抱雌虫的脖颈,就着姿势一落地便隔空响指,瞬间,五十名发狂的军雌毫无征兆出现,吓得在场虫族齐齐尖叫。 畅岩和畅曦还算镇定,长栖连忙推一把雌虫。幼·希尔瓦仅仅是愣了一下,便会意出手。他捆技娴熟,深知如何困住单翼雌虫,很快,一个不少的五十名独翼军雌被精神力捆绑住,此起彼伏发出龇牙咧嘴的嚎叫。 畅岩和畅曦久久震惊的望向长栖,长栖嘿嘿说:“一直忘记告诉大哥二哥了,我有一个空间。” 畅岩和畅曦:“……”这种事情也能忘?! 在场其他虫族已经被震惊到麻木,臭名昭著的三殿下竟然有空间,还疑似刚才救了他们全虫族的性命…… 畅岩很快调整表情,威严出声“他为什么能用?” 长栖:“我借给他的呀,我不敢下去怕挨打,我就推他下去了。” “推”这个词用的极为巧妙,让他们不由想起刚才幼·希尔瓦落地不稳的姿势。 实际上,那是一夜不休的缠绵让他稍稍崴了一下,正是这一点,才让慕扬误以为放松警惕。作为当事虫,幼·希尔瓦不好意思的耳尖红了几分。 畅岩和畅曦因此却脑补为雌虫好似很听从宝贝三弟的话,最重要的是空间是三弟的,那他们也无需忌惮了。这确实让他们狠狠松了一口气。 那么既如此,是不是就可以对幼·希尔瓦……畅岩心思一转,刚有心计浮现,长栖重重咳嗽一声。 “统领者,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能因为危机解除就过河拆桥。 长栖使劲儿努嘴明示前车之鉴还躺在地上呢。 畅岩:“……” 畅岩嘴边话只好咽回去。 危机解除,作为统领者首当其冲得向无数媒体直播,广大群众们给予相当合理的交代。他不慌不忙按照原来的计划,将劣迹斑斑的上一任统领者的所做作为公之于众。 畅岩是一名优秀的政客,几句话便将注意力拉到他想让群众关注的地方,顺势侃侃而谈。 长栖怕雌虫听得心里不舒服,把他偷偷拉到了一旁,小声问:“有没有受伤?” “没有。”幼·希尔瓦回握住长栖的手,心潮澎拜,有许多话想说。 长栖心有所感,嘴唇动了动,指下自己的唇,暗暗挑眉:“是不是想亲我?” 幼·希尔瓦不好意思点了下头,眸光在蠢蠢欲动,但他没大胆到在这种场合行动。 长栖可不管,捧住他的脸,响亮的亲一口。 正在发言的畅岩被口水呛了一下,面色不太好的说:“畅祺,把他们收回空间。” 长栖厚脸皮舔了舔唇:“好勒。”随即响指一打,原地再次消失。 系统惊叫起伏:[啊啊啊啊啊怎么又进来了啊啊啊] 长栖哪有什么空间,所谓空间只是将系统休憩之地暂时充当而已,这可苦了系统,一惊一乍,吓得快晕厥。 长栖不承认这是报复,谁让系统效率这么低。 站在发言台旁边的畅曦已经脱下机甲,对于再次展示空间异能的三弟,自豪感满满,畅岩更不必说,有自家两个兄弟杰出的能力护航,他的宝座无虫撼动。 俗话说否极泰来,畅岩此时精神倍佳,向全星系大力赞扬上将临危不惧、从容不迫展现虫族军雌之实力。 上将金黄色齐肩发被空气里的冷风吹得微微扬起,言语也一致淡漠:“统领者谬赞,保护帝国血脉纯正是我应尽的义务。” “……”畅岩笑容僵在脸上。 哈哈哈哈——长栖乐得看笑话,他可记得原著里上将是后来的虫族雌后,畅家三兄弟一脉相承的风流猎艳史,慕扬在其中也不足为奇。 只是现在嘛,便宜大哥今晚恐怕不能安生过了。 畅岩绷着脸,生硬的将话头转到幼·希尔瓦身上。 长栖当即正色,幼·希尔瓦也不自觉紧张,两只手牵着,掌心隐隐出现一丝汗意。 “军雌幼·希尔瓦化解危机有功,特赦免叛国罪,恢复军职,即日起匹配为畅祺雌君。” 幼·希尔瓦大脑“轰”一声,虽然有过提前预告,但现在真实发生了,反而僵在原地不知所云。 长栖见他一副傻了的模样,牵着他的手向统领者夸赞英明神武感激不尽无以为报永存于心。 畅岩:“……” 畅岩叹气,对于三弟非喜欢幼·希尔瓦不可甚至还把空间秘密唯独告诉他的决心,以及幼·希尔瓦对三弟足以叛变上一任统领者的真心,他在这场暴乱中算看出来了。 更何况幼·希尔瓦还有孕在身。 阻止不了只能成全。他眼不见心不烦挥手让他们赶紧离开,空间之事带来的政治连锁效应就让他这个大哥处理吧。 长栖正有此意,笑嘻嘻的道谢,拍拍幼·希尔瓦的肩让他再抱着自己飞上飞行器。 幼·希尔瓦听令,恍惚的飞进舱内,恍惚的坐下,最后迟疑几秒,真诚发问:“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长栖失笑不已,“当然是真的。你看终端嘛。” 幼·希尔瓦的终端还是长栖的,但不妨碍他查看收到的信息,在最新的一则文件中,三殿下畅祺的雌君两个字后面写着:幼·希尔瓦。 幼·希尔瓦盯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哆嗦着手,去握长栖的手腕。 长栖勾唇,抬眸正要调笑一句,却见雌虫靠过来,毛茸茸的灰白卷发先贴近皮肤,随后是燥热的吻。 长栖微顿。雌虫在面对自己时总是谦卑过度,即使囚禁期间,也都是以他的舒适度为主,从来没有主动满足过自己的需求。 看来他真的很高兴。 长栖眉毛微挑,脸色露出一丝的坏笑:“真这么高兴?” 属于雌虫的精神力都快缠得他呼吸不过来了。 幼·希尔瓦狠狠点头。这是他一生中最最高兴的时刻。 长栖故作哦了一声,“那我就吟唱啦。” 幼·希尔瓦疑惑,什么吟唱? 长栖清咳了咳,将终端打开对照阅读,全力模仿当时语气:“你为什么不说话!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明明是你先向外宣布要驯服我……” 幼·希尔瓦一愣,接着脸颊倏然爆红,这不是他在监狱星囚禁雄主时说的话吗?! 长栖忍住笑继续:“还说我是你的所有物!谁都不准碰我,为什么你又退缩了!” “……你,你。”一生都未与“羞耻”沾上边的幼·希尔瓦,此时羞耻极了,无措之下竟大胆去捂长栖的嘴巴。 长栖哪肯让他得逞,连忙躲闪着哈哈大笑:“为什么我对你百依百顺,你还要害怕我,逃离我?!说话呀!” 幼·希尔瓦憋红了脸,紧追不舍。戏玩间,长栖仰倒在床上,一把抱住扑过来的他,视线交汇一秒,长栖在耳边轻轻吹咳一口气,“说话呀,我的雌君。” 幼·希尔瓦心跳如擂鼓,身体不知不觉软下来。还让他说什么—— 怎么也没想到当时的疯话竟然让雄虫,这么调侃……此时的心境早已和那时天差地别,幼·希尔瓦现在清楚的明白,雄虫是在和他开玩笑,他很爱他。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十分钟后将离开本世界。] 长栖闻言更来劲了,“对了还有一段呢,我看看啊……‘是,我一直都是这样,之前都是我伪装的!是我处心积虑搜集过您的信息,您的喜好’……” 幼·希尔瓦忍无可忍,用自己的嘴堵住接下来令他羞耻又亢奋的话。 农村直男装弯攻×为爱做0纯情傲娇金主受 第32章 世3(一) 荒山野岭,长栖一个人站在杂草丛生的小破土堆上,面色迷茫。 对于自己脖戴大粗金链子、身穿黑色骷髅子,脚蹬豆豆鞋很不符合现在应用场景的精神小伙儿穿搭,更加迷茫。 [你到底给我干哪里来了?] 系统:[宿主,稍安勿躁,马上就会有交通工具来接你了。] 长栖对它的话很是怀疑,他已经在这里闲逛二十分钟了,连个人都没看到,会有交通工具? [你是不是诓我?让我白挨毒日头晒。] 这里应该处于夏季,不低于38°的烈日,本就穿着吸热的黑色衣服,都快给他晒蒙了。 系统理直气壮:[是您说不想穿越到剧情转折点上的。] 长栖一噎,他确实提过这样的要求,让系统不准再整什么力挽狂澜的剧情,但这也不代表他愿意搁这儿干等啊。 他快受不了了。 系统突然道:[来了,宿主。] 长栖眼中闪过惊喜,赶忙转身,却放眼望去空无一人,连个鸟都没有。 [你……]他心头起火,刚想问是不是在耍他,便听见远处天际一阵轰隆隆的引擎声。 长栖不由眯眼眺望,头顶上方不远处一架客机正往这儿驶来,随着距离越近,它越来越大,还越飞越低。 不太对劲。 长栖再仔细一看,那客机的尾翼正冒着滚滚黑烟,大半个机身都在熊熊烈火中燃烧。 长栖:“……” 长栖拔腿就跑。 心里破口大骂系统十八代祖宗。 合着这么个交通工具法是吧! 然而人脚当然赶不上飞机的速度,很快灼热的火光席卷小土坡,点燎起阵阵浓烟。 长栖被飞机齿轮狠狠咕蛹至坡下。 眼前之景不断置换,不知撞到了什么,他感到脑壳一阵剧痛,世界乌漆麻黑,头一歪,昏了过去。 …… 再次醒来,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刺入鼻腔,长栖慢慢睁开眼,耳边响起电子仪器规律的播报,好像是在医院里。 长栖费力眨了眨,好像还听到低低的萦绕耳边的哭泣声。 还没死呢。 长栖有心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的疼,只发出了嘶哑难听的怪音。 “哥?哥你是不是你醒了!你终于醒了!”那道哭泣声及时停止转换成十分的激动,一声比一声大,炸得长栖脑袋嗡嗡的响。 好在,那道声音的主人很快跑开了,没过几秒,再次闯进来两道急促的脚步声。 “小伙子你等一下别那么快。”年长的老年男声气喘吁吁,好半晌扶住眼镜框站定。 长栖视线聚焦在来人脸上,六十几岁年纪,精神矍铄,五官慈祥温和。他不动声色扫一眼胸牌,主任医师。 老医生见到他清醒,笑容亲切,“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那语气若有若无参杂一丝谄媚。 长栖摇摇头,刚才感应了下四肢没什么问题,只有脑壳有点痛,但也还能忍受。 “哥你不用怕,不要担心钱的问题,我就算打五六份工也给你筹钱治病呜呜呜……”少年哽咽的声音再次响起。 长栖闻声转向右边,那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俊秀男孩,哭红了眼眶,见自己看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哥,你哪里难受?” 不是他。 长栖松一口气,他还不太能接受禁忌恋,伪骨科也不行。 ……等下,他为什么要默认攻略目标是那张脸?? 他被PUA惯了吧? 长栖对自己的下意识不爽,但面上还是回答说:“不……” “麻醉时效刚过,先暂时不要说话。”老医生忙说:“点头或者摇头告诉我,你有没有哪里疼?” 长栖闭上嘴巴,还是摇摇头,只想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是什么。 这位老医生态度异常小心翼翼,甚至有点恭敬的意味,但那比灯泡还亮的秃顶可见其在医学界的权威,绝不是一般人能请的起的,而且据他观察,他住的是个单人VIP套间病房,那原身应该是个有身份的人。但反观右边,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这位称自己为“哥”的少年黑黢黢的皮肤,板寸宽脸,穿着廉价的一身拼夕夕着装,鞋子是仿某知名帆布鞋,还因为脚面过宽撑开了本就质量垃圾的鞋面露出毛躁的抽丝线,提到来钱的途径就是打工。 两方经济差距很大啊。 长栖这么想着,心里敲系统。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他醒来到现在都没动静。 少年还有满肚子问题想问,忽然,一墙之隔的房门被打开,从容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长栖似有所感,自动屏蔽其他杂音,直勾勾地盯向套房里唯一入口。 一双全粒面定制牛皮德比鞋先踏进门内,来人身形颀长,外套铅灰色大衣叠穿剪裁合体的黑色三式套西装,深蓝色的领结之上衣领挺括,完美地勾勒出修长白皙的颈部线条。 嗯?长栖眉心一跳,隐隐感觉不太对,视线再往上。 ——果然是张脸,就是有点怪。 同样的两道匀称墨眉,眉骨却好像深邃了一些,将原本具有特色的五官衬得更加精致,尤其是嘴唇,淡粉润色,如花瓣般漂亮,整体有一股说不出的浑然天生的矜贵与疏离。 但那双眸里透露出主人真正的萎靡情绪、风尘仆仆,对视时,掩盖似的露出些许嘲讽之色。 “贺总。”老医生恭敬打招呼。 “嗯。”男人淡淡移开目光,却扫向见到他立即警惕的少年,嘲讽意味更甚。他没有着急说话,而是信步坐下沙发,跟进来的秘书见此立即点燃一支烟,火舌舔过烟头,发出猩红的光。 贺闻幼深吸一口,紧皱的眉头才微微放松。 “知道自己叫什么吗?”吞云吐雾间他盯着长栖问。 这什么奇怪问题? 偏偏长栖还真不知道。 “医生让我哥少说话。”少年梗着脖颈替他回答,对于男人抽烟敢怒不敢言,只能竖眉怒视。 贺闻幼又抽一口,态度极差:“那就写字。手没断吧。” 长栖:“……” 怎么像来讨债的。 该不会原身欠男人一大笔钱吧? 望向两道炙热的目光,仿佛他的名字是什么了不得大事,感觉在脑中狂敲系统,一问三不知的他真的很慌啊。 偏偏系统跟死了似的,一声不吭。 长栖只好硬着头皮自救,按照以往穿越世界的取名惯性,试探的说:“changqi?” 少年立即喜笑颜开,“对对!哥,你叫常祈。常远的常,祈福的祈。” 长栖刚要点头,对面贺闻幼豁然起身,“放屁!你叫齐菖,是我公司旗下新签的艺人。” 长栖:“?” “才不是!”少年紧接着就反驳,一脸愤怒的挡在长栖面前,“他就是我哥常祈,是你们认错人了!” 贺闻幼脸色沉得滴水,使一个眼神给一旁的秘书。 秘书收到,立即上前一步几招擒拿住少年,西装之下肱二头肌撑爆,活脱脱一个西装暴徒,拎起少年犹如拎小鸡般轻松离开原地。 “放开我!放开我!明明说好了我哥醒来后认谁就是谁,你们说话不算数!就算你们有钱也不能抢走我哥,那是我哥——砰!” 房门陡然关闭,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长栖:“……” 这什么情况?他忍不住伸了伸脖子探,那小孩不会挨揍吧? 贺闻幼见他这副动作,脸色更加难看,白的透明得几乎见到血色的指腹狠狠掐断半根烟,灰烬落地,房间内瞬间低气压爆表。 老医生自认惹不起立即说:“贺总您忙,我先走一步。” 老头脚下溜风,外面的房门很快轻轻开启又合上。 长栖抿起唇,沉默与男人对视。他真挺好奇原身和男人什么关系? 债主?不太像。 男朋友?更不像了。 那会是什么?长栖沉思。 没几秒,贺闻幼先移开视线,冷冷嗤一声。 ——好不一样啊。 前两世攻略对象脾气都很顺从,现在这个感觉性格有点暴躁,而且前两个都是古铜色皮肤,男人却是很白的皮肤,白得像瓷器般莹润,一看是富家用钱滋养出来的好皮肤,再加上基因遗传从内而外的光华,任何后天努力都无法比拟。 “还装?”贺闻幼将手中剩余的烟碾碎桌面,起身冷笑着走近。 长栖好似闻到一股淡淡的古龙男香。 贺闻幼居高临下俯视:“就你这点演技还想在我面前班门弄斧?一双招子都快黏在我身上了,装什么不认得。” 长栖:“……” 咳。 “那小子我查过了,是有一个和你长得非常像的哥哥,不过你绝对不是他,我知道。”贺闻幼冷笑着,吐出的呼吸也冷若冰霜:“你过不了苦日子。” 长栖动了动唇,还是保持沉默。 他能感觉到男人是想激他说些什么,可惜他大脑一片空白,什么说不了。 贺闻幼见此烦躁挂了脸,不能说话总该有点表情,为什么无动于衷? 难道还在计较那件事? 他狠狠拧起眉:“至于吗?不就是没给你上吗?耍这么大脾气?” 长栖:“……” 什,么? 长栖惊讶。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你还给我甩脸子了,麻烦你搞清楚定位,是我包|养了你,我又不是疯了花钱找人上自己?” 长栖:“……” 卧槽。 这鬼能猜出来。 关系这么复杂。 长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外面房门被踹开,紧接着去而复返的少年举着一把钢管扫帚冲进来,满脸决绝:“要想抢走我哥,我就跟你们拼命!” 贺闻幼本就烦,回头直骂,“你是不是想要钱?直说要多少,然后拿钱就滚出去。” 少年受辱的瞪大眼珠子,脑门气得一下涨红,“你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我才不稀罕!我只要我哥!” 贺闻幼警告道:“我容忍你留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你再纠缠不休,我报警了。” 少年直接头铁大喊你报啊,贺闻幼当即作势要报,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眼看事情就要闹大。 夹在中间还一知半解的长栖头也要跟着大了。 就在长栖左右为难之际,系统终于出现,[不能报警!宿主您快阻止攻略对象。] [你死哪里去了!!] 系统飞快解释:[抱歉宿主出现了bug,所以系统自动更新修复没能及时回复您。] 长栖张口要说什么,系统飞快的打断他:[宿主您先阻止攻略对象,那个男孩确实您的弟弟。] 长栖:[……] 长栖:[到底怎么回事?!] 系统二话不说传剧情。 第33章 世3(二) 原身还真叫常祈,从小在山沟里长大,父母农民没有文化,连续生了三个儿子,原身作为最大的那个很是埋怨家庭条件不好还要生孩子,长年入不敷出不说还要背一身债,好不容易等长大出去了,拖油瓶父母还要他寄钱回家。 原身虽然不甘心自己的出身,十四岁去大城市打工,但人穷志短,又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样样不落,几年了仍然混迹城市个个黑暗角落,直到偶然的一天,他碰见了贵人。 说是贵人,其实也是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名为齐菖。齐菖的妈妈有个姐姐,她们姐妹俩都“信奉”婚姻改变人生,专嫁有钱人,当然她们的家底也不差,在富人区中勉强排的上名号,于是两姐妹前前后后结了三次,男方一个比一个富有,最终在姐姐第四次结婚,齐菖陪妈妈参加婚礼,遇见了姨母名义下的继子贺闻幼。 贺闻幼年纪轻轻掌握演艺圈的龙头娱乐公司,一部分来源于往上三代皆是演艺圈的行家,祖太爷在民国时期就是举国闻名的角儿,爷爷贺青是国家一级演员家,父亲贺明喆更是远近闻名拿了其七次影帝奖项的长红五十年演员,这样的家族,说是演艺圈的半壁江山都不为过。更何况圈内大部分艺人都受过爷爷贺青和父亲贺明喆的指点。 由此可见贺闻幼的事业在前期就已经充满了阳光。而他本人也是手段了得,眼光毒辣,对赚钱有独道见解,在从父亲接手公司后,每年营业额一骑绝尘,圈内其他等皆望而生畏。 毫不夸张说,贺闻幼是举国少男少女梦男梦女毕生可求的老公,想得到他的青睐的人,能绕地球一圈。 这样优秀到爆表的身家,对比齐家根本没法比,所以在得知贺闻幼看中齐菖后,齐菖妈妈火速把齐菖送过去,对外美其名曰是齐菖对娱乐圈感兴趣想多学习学习东西,实际上就是被包养。 可惜齐菖死脑筋,非要跟谈了半年的男朋友出国,可是他又不想被停卡,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没有钱绝对不行,所以心急之下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找个长相相似的人冒充自己接受贺闻幼的橄榄枝。反正贺闻幼也就是看中他的脸。 按照正常人思维,这有点太扯了,但这个世界不正常,还真让他蒙混过关,找到相貌极为相像的人,就是原身。 原身起初很抗拒,他根本不喜欢男人,对男人的身体作呕,但齐菖实在给的太多了,原身当时又欠了一屁股的债,只能咬咬牙同意了。 原身精心模仿齐菖的一举一动半个月,在忐忑不安中住进安排好的别墅。他每天都胆战心惊生怕贺闻幼要求睡他,但好在贺闻幼很忙,一周只有两三次回来,每次回来时间也很短,只有一顿饭的时间,最最最过分的也就是亲了一下嘴。原身安慰自己权当是被狗咬了。 渐渐地,原身发现自己模仿的无用武之地,反而可以很轻松,每天活得像大爷似的,于是胆子变大,心思也活络起来。 在一次晚饭中,原身提出想试试演戏。他耳濡目染几个月,发现演艺圈的钱挺好挣的,只要有这张不错的脸,肯定能混出个名堂。 贺闻幼没有怀疑,只当他想玩玩看,于是给了一个当下时兴的短剧剧本。 没成想因此原身火了,赚到了这辈子都不敢想象的钱。 原身激动无比,想再接再厉,继续求着贺闻幼给资源。 贺闻幼却在此时收到原身与同组女演员暧昧的短信,让他感觉不对劲,他明明收集过齐家少爷是弯的,于是当面质问。 原身慌了,他顶着齐菖的名字混迹娱乐圈,要是被发现,刚刚到手的钱就会飞走,所以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灌醉贺闻幼强上他力行证明自己的弯的,企图蒙混过关。 贺闻幼气得要死,原身伏低做小哄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罢休。两人发生了关系之后,贺闻幼渐渐对他产生不一样的感情。但原身却因此敲响警钟,他哄骗着贺闻幼不断给好资源,一边背地里开账户存钱。 有贺家的背地支持,原身演艺生涯如鱼得水,很快位居二线男艺人,拥有了较为庞大的粉丝圈。就这个时候,远在国外的齐菖失恋了,他没想到原身在国内发迹这么好,妒忌之余威胁他把身份换回来,不然就将原身低贱的出身公布出去。 原身早就习惯了被万众追捧,绝不想再掉入泥潭,可只要齐菖活着一天,他的身份就面临着曝光,所以他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先哄骗齐菖用自己原本的身份回国,然后约到别墅里将其杀死。 实行前他做了百种准备,但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那天贺闻幼竟然提前出差回来,准备亲手布置求婚现场,刚好撞见了这一幕。 原身不知道他想,只知道一切都完了,再也控制不住体眉的暴力因子。只如果不是这个恶心的同性恋男人,他根本不会走到杀人地步,完全忘记了当初是他自愿被包养的。 他把恨意具都发泄在贺闻幼身上,连捅十几刀仓皇逃走。 可惜原身名声在外,没过半天就被粉丝认出来,警方火速以犯罪嫌疑人逮捕他,轰动整个娱乐圈。 而此时此刻,是包养协议的第二个月,原身演的短剧大火,贺闻幼也提出要睡原身,原身吓死了,慌不择口表示他只能在上面。 贺闻幼当然不同意,原身便假装生气连夜跟着剧组逃出去,长栖来时,原身已经冷静下来打算回去,因为他发现没有贺闻幼他什么都不是。 那个山坡也只是原身偶然路过,正巧旁边有战争题材的剧组在拍戏,为求真实效果,剧组特地批许一架报废的飞机头。而长栖当时毒日头给晒得头眼昏花,误以为真,剧组也操作不当,直接给他干走了。 那时,同样进城打工的常涛在寻找哥哥几次无果后看到了原身演的短剧和受伤新闻,立即赶来医院…… 长栖表情变化万千,最终大喊一声:“不要报警!” 两人争执的声音一顿,齐齐回头,贺闻幼精致的五官挂上一丝讽笑,“呵,破锣嗓子又好了?” 长栖:“……” 长栖当做没听见,转向常涛,当务之急先让他离开。 他斟酌了下,尽量用温柔的语气说:“我不是你哥,要不你去别的地方再去找找?” 常涛黑黢黢的脸上两只眼睛一下子瞪大得不可思议,“可是你刚刚还说自己叫常祁。” 他说完想到什么,怒视男人:“是不是他威胁你,哥你不要怕,我拼死都会救你出去!” 长栖:“……” 长栖扶额,怎么还上升到生命高度了。 “不是,是我记错了,不好意思。”长栖再次道。 “……不可能。”常涛仍然不相信,可长栖面不改色,神色笃定,他心中忍不住动摇,难道真的不是? “真不是。”长栖再次说。还好手背有吊针,否则依照他摸鼻子的习惯,撒谎一眼就能看出来。 “……怎么会这样,”常涛瘦弱的小身板瞬间萎靡,满脸失望:“你明明长得和我哥一模一样。” 贺闻幼嗤一声,终于开了尊口:“世界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见一个像的就是你哥,你家不成联合国了?” “你!”常涛愤怒的捏紧拳头,见他仿佛像斗胜了的公鸡当即要骂回去,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叫嚣的底气,并且再待下去就会被男人嘲笑是那种死赖不肯走想要钱的人。 常涛一下子泄气,陡然的格格不入感与狼狈充斥大脑,他不由僵直着背脊,撒腿逃跑。 “哎,等一下!”长栖连忙喊。 贺闻幼立即让秘书拦住,“故意寻衅挑事你以为跑的了吗?” 啊?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长栖就耽误一秒,少年已然被拦住擒住双手、委屈着挣扎。“……那个,他还小就别追究了吧?” 贺闻幼颇有些惊讶的看向他,似笑非笑,“嗯?你以前不是事事斤斤计较?” 长栖心中一惊,原身待在贺家别墅,尽管模仿得像,但骨子里的穷人观念戒不掉,他会习惯性偷鸡摸狗,例如每天更换花瓶里的花,和每次贺闻幼都使用不同的茶具,他都会偷偷留下来卖掉留钱。有一次保姆采购的花不新鲜,当天下午左右重新换了一束,旧的那支被扔进垃圾桶没有让他卖到钱发了好大的火,明里暗里暗示贺闻幼辞退,贺闻幼对此可有可无,于是当晚那名无辜保姆被迫离开。 长栖摸不准他是不是已经起疑了,面上还是镇定的说:“那不一样,别墅里的东西我都想在你回来后呈现最完美的状态。” 贺闻幼听后微蹙眉头,若有所思,再对上长栖的真诚目光,啧了一声,扭开脸。 “让他走吧。”他冲秘书说。 长栖愣了愣。这就过关了?这么轻松? ——好像有点找回前两个世界的熟悉感了。 不过,他也没忘记刚才叫住常涛的目的,“你等一下,你现在住哪里?谢谢你这几天照顾我,等我好了我去登门感谢你。” 常涛表情局促起来,这样的场面话他们村里的人不会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低着头小声嗫嚅:“不,不用了,你不是我哥。” 说完又想到不知所踪的哥哥,自己以后又要一个人举目无亲在陌生城市里,又想哭了。 但不能哭。 他使劲用袖子擦掉忍不住的眼泪,不伦不类维持表面礼貌向他们鞠一躬:“打扰你们了。” 贺闻幼冷冷觑一眼,没说话。 常涛咬住牙,扭头又要走,长栖再次喊住他,温声对着倔强着不回头的少年说,“相逢即是有缘,留个联系方式吧?” 常涛犹豫一瞬,还是想走,但余光瞥见一旁的贺闻幼好像不太高兴。出于不想让他如意的报复,常涛大步走了回去,输入自己的号码,再双手递过去。“我走了。”他小声说完飞快跑了。 长栖目送他瘦成干的背影,微微皱眉,得尽快找个时间私下了解了解,小孩看起来过得很苦的样子。 “你喜欢这款?”贺闻幼冷冷的说。 长栖茫然看去,理解下他意思,失笑,“不啊,我喜欢的是你这款。” 贺闻幼:“……” 他脸上的呆滞太明显,让长栖生出几丝纳闷,他说的哪里不对?不是包养关系吗?给予金主足够的情绪价值也是其中一项吧? “你,咳,油嘴滑舌。”贺闻幼镇定片刻,很快又恢复状态,眯起眼说:“刚才还装作不认识我。现在又想要什么?” 长栖摇头,“没想要什么。” “少装了,想要什么说吧。”贺闻幼轻嗤一声。 长栖看向他,沉默片刻道:“确实有个想法。” 贺闻幼一边眉微挑,双眸写着“果然如此”,和新任后妈果然是功利一家。 长栖猜也能猜几分,也不生气,“我想出院回别墅。” "就这个?"贺闻幼先是疑问,随后打量了下四周地方环境,评价道:“确实不怎么样。” 他吩咐秘书去办出院手续。 很快走进来一帮护士医生将长栖的病床推出去。长栖表示不用那么麻烦,出了脑壳缠了绑带,其他都不严重,慢慢下床就行了。 “真慢。”贺闻幼啧了一声,走过去,一把把长栖公主抱起。 长栖:“……” 古龙男香瞬间钻入鼻息,一抬眼他看见贺闻幼双眸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长栖无所谓,一点没觉得丢人,只要能走就行。 他的沉默反而让贺闻幼心里有些异样,乘坐电梯时,突然开口道:“你现在是名人了,把脸挡住点,要是被狗仔拍到我可不会帮你压新闻。” 长栖讶异抬头,见男人微绷着下颌,眨了眨眼。 他是在解释?怕自己生气? 只是这个迂回方式,有点不入耳。但也能接受。 长栖微微弯眸,“好的,谢谢贺总提醒。” 贺闻幼脚步微顿了顿,“嗯。” 他们走的后门,原身的短剧爆火,自来水的粉丝还挺多,不知怎么打听到他被隔壁剧组得道具创飞进了医院,愤怒在超话组织维权,这两天天天挂在热搜,全娱乐圈多方媒体和记者都在拼尽全力打探消息。 五分钟后,他被成功放进雷克萨斯保姆车内,贺闻幼随后上来,保姆车启动,绕过医院的小后门,悄悄驶向另一条大道,一路上非机动车道和医院围墙上都聚满了拉条幅的粉丝,人数惊人,长栖看后都不由乍舌。 如果不是贺家,换做其他人或者公司,估计早被冲得一塌糊涂。 所以,在这么严密的安保下,常涛又是凭什么会被默许进入病房? 长栖不由深思。 “看什么?”男人磁性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长栖回过神,车内的死亡顶灯的照射下,贺闻幼的脸依旧十分抗打,半点不见瑕疵,只有细腻的不可思议的瓷白毛孔,很是漂亮。 他第一次觉得唇红齿白形容一个男人身上也不为过。 “还不死心?”贺闻幼挑起眉,明眸里是淡淡自得,似对长栖黏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很满意。 长栖愣了下,什么? “别痴心妄想了,这世上能上我的人还没有出生。”贺闻幼微抬下巴,余光流转向他,眼尾是说不出的矜贵与高高在上。 长栖默,前两世攻略对象对他算是百依百顺,突然来个呛声的,还真有些不适应。 他想了想:“那可以吻你吗?” 贺闻幼一顿,故作含糊反问:“我包养了你,你说呢?” 长栖闻言当即起身,跨坐到他的大腿上。 贺闻幼:“……” 长栖一直盯着他,没错过眼底一瞬间的惊愕与慌张无措,虽然很快掩饰过去,但绝没有看错。 他微微一笑,原来是个心口不一的家伙。 第34章 世3(三) “你在笑?” 贺闻幼微眯了眯眸,抬手便扣住长栖的后脖颈,压下近距离对视,神色很是不悦。 “胆子不小,你知道惹怒我的后果是……唔!” 贺闻幼惊吓般收紧手指,“你——”长栖竟然倾身吻住了他。 他猛地急促喘一声,想说话,却被长栖的舌尖趁机撬开牙关,被更用力的往里面探。 “……” 安静的车内,极为暧昧的吞咽声放大数十倍,两人的气息都变为滚烫。 自上个世界后,长栖接受良好,对于这张脸已经各方面免疫了,一路攻城略地卷扫涤荡。 许久后,贺闻幼的双眸都掺泌出生理盐水,被吻得窒息燥热、眼眶发红。 那唇仿佛有电流似的,一下又一下覆于唇上游弋,他忽然浑身一僵,猛地偏开脸,用手推长栖:“走开,难闻死了都是药味。” 长栖吁了一口,察觉对方身下有些异常,了然的笑了下。 “不好意思。” 贺闻幼睫毛颤抖了抖,反倒因为他的道歉外露的耳朵更加粉红色。 长栖无声的轻笑一声,体贴坐回座位将注意力放在手机上,给予男人恢复的时间。 他简单划了两下屏幕,想了想打开微博,后台立即跳出无数个99+消息,基本都是在问他身体情况怎么样,醒了没有或者死了没有,比例各占一半。 长栖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仔细又看了看,热搜榜上前三十还挂有两条关于他的词条。 他想了想,扭头问:“我要不要报个平安,好像挺多人关心的。” 贺闻幼看向窗外,双腿不自然的交叠,闻声丢来一句“随你。” 长栖哦了声,拿起手机给自己自拍一张,编辑微博:“谢谢关心,我很好。” 然后点击发送—— “你就这么拍?”贺闻幼回头,微皱眉于他的神速。 “对啊,怎么了?”长栖看向手机里的照片,没什么问题吧。 “你一脸发情的样子发出想干什么?” 长栖:“?”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唇,湿润润的,不知是他的口涎还是贺闻幼的。 “呃,忘记了。贺总,你介意吗?” 贺闻幼动了动唇,道:“我有什么好介意的,你有自由营业的权力。” 那干嘛突然臭脸? 长栖待要再问,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备注为赵姐。 他回忆了下,好像是原身经纪人。 长栖点开接通,一道夹含怒火的声音炸开整个车内:“大少爷你要是不想混了就直说,你发这种照片是生怕嘲你下海的黑子不够多是不是?!” 长栖:“……” 好吧,他现在明白了,但是,下海?长栖不由看向贺闻幼。 贺闻幼神情正略带幸灾乐祸意味,见他望向自己,当即脸拉下来:“你拿我和演GV的比?” 长栖忙否认:“没有。” 赵姐安静一瞬:“……贺总在你那里?” 长栖“嗯”了一声,一只手去握贺闻幼搭在大腿的手,贺闻幼无声的瞪了他一眼,却默许了他的动作。 长栖心底微微一笑,继续说:“那我删掉吧?” “……发都发了,这次就算了吧。”赵姐转瞬就明白为什么长栖是那副样子,“但下次发微博要提前和我商量一下。” “好的。” “那不打扰了。”赵姐火速挂断。 长栖微顿,松开手机,他还打算问问能不能推迟商演,他记得明天就有一个。 “你刚才什么意思?”贺闻□□问立即追过来。 “没什么。”长栖放下手机,只是想起刚才男人被吻得迷离的模样,要是拍照下来那才叫引人下海呢,但他可不敢说,面不改色解释:“我是想看看贺总有没有生气,赵姐出言不当冒犯到你了。明明我只是和你接了吻……” 贺闻幼眼底飞快闪过一丝不自在,双腿交叠之处更紧了几分。 “这点小事不足以让我生气。”他偏开脸,白皙的脖颈悄悄染上绯红,沉了沉声保持总裁形象,“这几天就在家好好休息,公司不差你那点钱。” 长栖眨了眨眼,“好的。谢谢贺总。” 巧了不是,正和他意。 只是这关心表达的方式……他算是有点明白原身最后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怨恨,本就自卑的他听了肯定会更不舒服,甚至还会认为男人瞧不起他。 “啪。”一声脆响,打火机被打开。 长栖看去,贺闻幼正低眉取出一根烟,点燃、吸一口,吐烟。 完全没顾忌旁边还有一个病人在。 长栖看了一眼,默默的继续刷手机,作为被包养者,他没资格对金主指指点点。垂眸那瞬间,他也就没有注意到那只夹烟的手指轻颤了颤。 二十分钟后,保姆车停下,在长栖这边的门打开了。 他不由回头,贺闻幼淡着表情,见他目光询问,挑眉:“当我是你的保姆?自己下去。” 长栖心道可惜,只好自己下了车。外面艳阳似火,不出半分钟就感觉到灼热的热度在蒸着皮下脂肪。 “走吧。”贺闻幼对前面司机说。 长栖惊讶:“你不回家吗?” 贺闻幼嗤笑一声,眼神透着轻傲:“我有工作,你以为我像你这么闲,分分钟几百亿上下,你耽误的起吗?” 长栖:“……好吧。” “那你晚上回来吃饭吗?” 贺闻幼觑了他一眼,勾人的眼神打量了一圈长栖的脸,看得心里痒痒的,随后若有似无一笑,电动车门缓缓合上。 长栖目送车辆渐远,遥望一阵,忽而失笑。 别说,这性格还挺有意思的。 等车彻底不见踪影,长栖再扶着重脑壳向别墅走。 别墅是湖景房,占地面积大约4亩左右,结构是奢华的洋装,昂贵的大理石雕砌而成的院子,水杉树绿油油成群,对面可见野趣横生的自然驳岸,还有与湖面偶然略过的天鹅风景线。 长栖欣赏了一会儿,在几名除草园丁和住家阿姨的注视下,淡定的走进去。 里面的装修与外面风格有异曲同工之妙,一进门便是巨大的黄水晶吊灯足有十几米长,抬头就可见透明的阳光板,视野没有受到任何局限,反而更为宽广,更别说四周随处可见精心侍奉摆置的香水花和价值不菲的瓷器、木雕、油画、颇为古典繁余。 长栖边走边看,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找到电梯,乘坐至三楼。 三楼这一整层都属于原身一人,原身不曾见过世面,误以为进门即是住的房间,以客厅为卧室,几个月都睡在这里。 无人提醒他,他便一直不知道。 长栖想了下,还是按照原来的生活方式,在沙发躺下。 这会儿,终于有时间理清思绪,敲系统。 [你怎么会出现bug?] 系统也很奇怪:[上个世界脱离后按照程序提交自检,但在中途发现有外来编码侵入的迹象,所以我申请修复,不知道为什么反被强制性暂停。虽然现在是正常了。] 长栖怀疑:[是不是你背着我偷偷做违规操作了?] 系统炸毛:[那不是都是您干的吗?] 长栖甩锅:[我干什么了?违规了吗?如果有违规你作为系统为什么不阻止?说到底那还是你失职啊。] 系统:[……] 摊上这个对抗路宿主真是有苦难言。 长栖心下笑,既然没什么大事,那他也可以安心做任务。[看来咱们现在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了,要么你再帮我几个小事吧?] 系统:[……] 系统沉默,系统自闭了。 长栖快速说了几个要求,随后结束对话,转而去拨通那串新添加的手机号码。 现在原身的身世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他必须得尽快稳住。 “喂,你好。”少年忍着哭腔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进来。 长栖迟疑了下,出声:“常涛。” 常涛呼吸声一下重了,“哥是你吗哥!你在哪里?!” “嗯。”长栖简略的说:“我现在有事不能见你,你发个银行账号给我,以后每月我会固定打一笔前给你。” 常涛哽咽起来,重重的抽鼻子:“我就知道你是我哥!我不可能认错的!为什么你刚才不认我……肯定是那个男人威胁你,哥我现在就去找你!” “哎别,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这边是公司规定,”长栖尽量模仿原身语气,“哥得在这儿挣大钱,挣了钱才能养活你们家……我是说我们家。” “呜呜呜我不要钱,哥,你别委屈自己,我存了两个月的打工钱,全都寄给你。” 长栖暗道傻孩子,眼高手低的原身只会嫌打工的钱少。 他不由想到原著里原身死后,本就贫穷的家庭面临巨额的赔偿金,父母受不了自杀,常涛带着五岁弟弟四处打工,无人可收,只能捡垃圾为生,一生穷困潦倒。 长栖心软了下,“不用,你这个年纪该去上学,过两天月底了,你正好准备准备,下个月哥安排你上学。” “呜呜我不要,哥,我不要你被人欺负……” 长栖心说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听我的。等我安排好了,打电话给你。先发银行账号来。”长栖说着听到电梯门开的提示音,他匆匆道:“记得发。” 保姆端着一盘精致的摆盘水果送到茶几上,笑眯眯的说:“常少爷,这是刚运来的水果,您尝尝。” 长栖嗯了声,挑了个放嘴里,很甜。 他抬头,见保姆站原地还不走,皱眉:“你还有事?” 保姆讪讪,以往都会被留下问东问西,所以她特地停留,怎么今天不问了。“没有没有,您好好休息。” 保姆离开,等没了身影,长栖才去摸手机。 常涛已经发来了银行账号,还有一长段话,字里行间对哥哥的心疼和迷茫。长栖发了一句让他别多想,随后将短剧挣来的十分之一打过去,也只有五万块钱不到。 但常涛像是被惊呆了,又不敢打电话,连发了十几条消息。 长栖安抚一阵,表示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更不是出卖身体,正经渠道得到的,并且再三保证自己能挣钱,常涛才勉强安下心。 晚上,贺闻幼没有出现,出于对包养的敬业精神,长栖发微信过去,但石沉大海没有回复。 他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对话简短正式,不知道还以为在对接工作。 长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按时吃饭。 这样人情味就显得多一点。 此时市中心的贺氏大厦灯火通明,在最顶层的一楼,贺闻幼脸色难看盯着邮箱里十几张聊天记录。 落地窗外霓虹灯闪烁,室内却是没有开灯,昏暗中,电脑屏幕的光亮如那些绿色框内的字般无比刺眼。 第35章 世3(四) 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长栖按照生物钟起床。 惯例先给贺闻幼发个早安,然后慢吞吞洗漱吃早饭。 保姆做的很丰盛,摆盘也漂亮,长栖吃的很满意。 餐后,住家医生定时上来检查脑袋的伤口,问题不大,医生便建议拆封,长栖自然乐意。 医生走后,长栖站在镜前看向镜中自己:清爽利落的短发,脸颊带着些许稚嫩,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唇形肉而不厚,下颌骨清晰两侧微有棱角,是很俊美的一张建模脸,再加上脸窄头小,四肢修长,188的身高,比例逆天,逢人见之都得感叹这是天生吃娱乐圈的好苗子。 长栖端详片刻,想到什么,摸来手机,对镜给自己拍一张发给赵姐。 赵姐:? 长栖:营业照片。 赵姐:昨天刚发今天又发?那些黑子们会说你媚粉。 长栖挑眉:作为艺人不就是该媚粉吗? 赵姐:…… 赵姐:行,你发吧。 长栖发个OK的表情包,切换到微博,一夜过去,正主回应让账号的粉丝蹭蹭往上涨,大约是他倒霉事迹太奇葩,很多路人被营销号吸引而来,生出了“怜爱”之心关注他。 除此之外,黑粉的谩骂也非常多,仅仅发个照片的时间,十几个异常活跃的账号骂得不堪入目。 长栖大致浏览了一下这些账号的主页,注意到他们的IP都在国外,顿了顿,手一滑全部拉进黑名单。 随后他退出来,几分钟的时间全身照已经有小几万的转发,评论区基本上都是嗷嗷尖叫着发疯“老公好帅”“宝宝真帅”“妈咪爱你”,长栖看了十分赞同,有一说一,原身这张脸真的很帅。 贺闻幼当初就是看中了这张脸。 想起贺闻幼,长栖切回界面,从昨天下午到现在还是没有收到回复。 这么忙吗? 长栖回忆一下原著,好像是这样,暂时放下心。 叮——常涛发来新消息:哥,我收拾好行李了。 长栖回道:等我半小时。 常涛:好。 常涛:哥,我们去哪里呀? 长栖简单回复了下,就在昨晚,他联系了原身老家的老师,问清楚当地市内职高分数线和入校手续是什么,感觉不难办,就立即定下两张高铁票。 现在正是八月底,如果顺利的话正好可以赶上开学。 长栖快速换了一身简单的白T牛仔裤,武装一顶鸭舌帽和黑口罩出门。 出了电梯,迎面住家阿姨擦着等身高的瓷器,其中离得最近扬起笑容问候:“齐少爷您出去啊?” 长栖点头,“贺总如果问起,就说我去散散心。” 阿姨愣了下,心里嘀咕贺总才不会问,但面上还是说:“好的好的。” 长栖走去地下车库,在看到一个炫酷的骷髅喷画敞篷车,沉默了下。原身的品味,不,应该是齐菖的品味,真是一言难尽。 还是打车吧。太扎眼了。 半个小时后,到达常涛的定位地点。那是一家苍蝇小餐馆,门头廉价的贴着红字“快餐15元一份”。 门口没有人。 长栖低头看手机,果然在十分钟前常涛发来消息说自己被叫进去帮忙了,要等一会儿,还发了一连串道歉。 长栖不差这点时间,就在附近溜达溜达。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终于过了饭点,一个干瘦的少年急忙忙跑出来,左右张望,最后将目光落在蹲在隔壁理发店门口带黑色鸭舌帽吃老棒冰的人上。 “哥?”常涛走过去试探的喊。 长栖抬头,“你忙好了?” 常涛愣愣的看着熟悉的面孔,之前穿着打扮那样富贵,现在这么接地气的还有点恍惚。 “你吃吗?给你也买一根?”长栖咬着棒冰去扫码,然后冲理发店里头喊一声转过去了,把棒冰递给常涛。 这一连串娴熟的动作,彻底带回了常涛心底对哥哥的熟悉感。 “哥……”常涛接过来,眼眶一下子蓄满泪水要落不落。 长栖:“……”这小孩水做得吗?怎么又要哭? “不喜欢吃这个?那换个?” 长栖作势要换,常涛连忙拉住他,“不,不是,哥,就吃这个。” 长栖见他吃棒冰吃得开心,松了口气。 真的和小孩子相处不来。 还是赶紧解决了事吧。 长栖问:“你行李呢?” “在那里面。”常涛指着快餐店旁边的小道。那里是窄小的排水沟,味道很臭,东西放那里不会被偷。 长栖往那边看去,果然看见两个蛇皮袋子。“招呼打好了吗?工资结了吗?” 常涛点点头,黑黢黢的脸蛋晒红了,被白色的老棒冰衬得整个人脏脏的。 “那走吧,哥买了票,咱们回云城。” 常涛脸上惊喜起来:“哥你也回去吗?” “我等一段时间吧。”长栖随口说,正好叫车的司机达到位置,“你先进去,我去拿行李。” 他说完就去,原地的常涛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看向高档的窗户紧闭的轿车,无措的拗手指紧随长栖的背影。 等长栖返回见他没上车,顿了顿,也没说什么,让司机师傅把后备箱打开放行李,接着自己开门坐到后面。常涛偷瞄几眼,有样学样的也坐后面。 车辆行驶,车内沉默,司机是老师傅,后视镜里瞅了一眼全副武装沉默的青年,和浑身一股饭菜味的怯生生少年,熄灭了搭话的心思。 很快到了高铁站,常涛依葫芦画瓢跟着长栖学坐高铁,眼珠子转得全是稀奇之色,仿佛他才是那个穿越异世的人。 云城算是全国三线城市,原身的住家坐到云城后,还要再转大巴车、转摩的、再找个同乡亲戚坐三轮车、翻个小山坡走三公里才能到。所以对常涛来说,云城已经算是很大的城市了。 长栖一路带他去职高办理入学手续,现场问常涛想学什么专业,办完后再帮忙把行李搬到宿舍,去附近买一些常用的生活用品。 直到忙完,长栖要走了,常涛才回过神,一副又要哭的模样。 长栖真是怕了,道个别赶紧溜走。等坐上了高铁才发消息给常涛:爹和妈那边你暂时什么都别说。 常涛立即回复:我都听哥的。 长栖发了个表情回去,便不再回复。 亲人这种关系,长栖向来看得淡,非必要不联系,要不是原身现在处境非常不利,他顶多发笔钱,不会亲力亲为。 他有更重要的攻略目标。 想到这儿,长栖心思一动,出来都出来了,不如去买点东西。 这一来一去,已经傍晚。 长栖买好后,拎着精美的包装袋,特地走远找一家面馆吃饭,这附近都是工地的工人,不怕被认出来。 他边吃边刷手机,早上发的照片已经小几十万的转发,这个档位的流量对于一个新人来说太可以了。 而短剧也是前所未有的火爆,除了有他这个男主角前两天的奇葩遭遇加持,也有剧中女二跳了一段舞在平台二创爆火,各路网红争相模仿。 长栖看了一眼推送的女二舞蹈,点了无兴趣,将最后一口面吃完,抹嘴付账。 他慢悠悠走出面馆,毕竟外形优势在,也引得路过的不少人注意力。 长栖检查了下口罩,站在路口打车。 不远处有几个小女生凑在一起说话,脸上微微发红,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可惜机会转瞬即逝,那帅哥前面停下一辆豪车。 “滴——” 长栖眨了两下眼,疑惑。 他记得打到的是比亚迪,不是帕拉梅拉?这年头有钱人也出来拉…… 防窥车窗缓缓降下,一张精致的侧脸映入眼帘,是贺闻幼。 长栖惊讶一瞬,立即抬脚上车。 “贺总,真巧,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长栖一边取消订单,一边自然坐到他身旁。 贺闻幼今日打扮略有高调,暗紫色格纹西装套,银色袖口微微闪烁,映衬出眉眼间似嘲似讽,他冷冷的说:“我在你的手机里装了定位。” 长栖哦了一声,“谢谢贺总。” 贺闻幼睨眼,闻言仿佛更不爽,“我偷窥你的隐私,你还谢我?不怕我发现什么秘密?” 长栖面不改色:“我是说谢谢贺总接我,帮我省了一笔打车费。” 至于监控什么的,别说没有,就是有,他也习惯了。 贺闻幼冷冷嗤笑一声:“齐家大少爷挥霍无度,还在乎这点钱?” 长栖一本正经:“粒粒皆辛苦嘛。” 贺闻幼一噎,烦躁的啧了一声,不再说话。 空气里一时沉闷下来,长栖瞅着脸色极差的男人,问:“你在生气?谁惹你生气了?” 打从他上车起就隐隐感觉到男人情绪不对劲。 贺闻幼手指动了动,尽管有一丝犹豫在他眼底一闪而过,但很快被恼火给替代。 “你该给我一个解释。”贺闻幼说罢甩去一个手机,那手指指腹十分用力,皮下血液红透了表面,好似在忍极大的怒意。 长栖预感不妙,果然,他接来一看,是原身和女二的聊天记录。 贺闻幼声音森寒,十分的不悦:“和我吃饭时你说话都不利索,谈起这些下流的东西倒是得心应手。” 长栖快速翻阅,全是露骨的对女性侮辱令人不适的词汇。 “我很好奇,齐少爷在圈内这么有名,怎么到我这里就转性了?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掰直的功能呢?”贺闻幼越说怒火越大,一把揪住长栖的衣领,“你敢骗我?!” 长栖看着盛满怒气的双眸,镇定道:“我没有骗你。原因我可以解释。” “那就说!” 长栖道:“其实这些话我是想发给你的。” 贺闻幼满脸写着“可笑至极”四个字:“你的理由就是误发?你觉得我像傻子?” “我没这么想。”长栖一次性把话说完,“我也并不是发给这个女的,我是真想发给你,你每天那么忙,我不想打扰你,而且我怕这些消息会让你讨厌我,所以我就创了一个小号,发一些……话,不信的话可以查,手机聊天记录都在。” 车内沉默片刻,“把手机给我。” 长栖交过去,还好他早有防备,让系统提前做假,贺闻幼检查后就会发现女二的头像是丹顶鹤,小号的头像也是丹顶鹤。虽然牵强,但也不是没有这钟巧合。 “我不喜欢女的,所以就算加了微信我也拉黑了她。你可以看到我发的那些话都是连贯的,没有互相聊天迹象。” 贺闻幼翻阅一会儿,脸色稍有缓和。 长栖松口气,感谢原身自说自话的毛病,全然沉浸在被下半身占据大脑的“艺术”里,根本不管人女二是不是被吓得不轻,一股脑的发出去。 “贺总,这真的是误会。” 贺闻幼冷冷松开他,面色沉沉坐回原位不说话,凌厉的眉峰似乎在思忖这件事的可信度。 长栖见此,厚着脸皮倒打一耙,“如果当初你同意我的想法,肯定不会发生这种事。” 贺闻幼冷不丁听到,气笑了:“这么说还怪我不给你上了?” 长栖不作声,但面上写着就是这么想的。 第36章 世3(五) “如果你没有失忆,那你应该记得是我包养了你。”贺闻幼面无表情,言语中透着恼怒。 长栖微笑点头,继续厚脸皮说:“是这样没错,但我个人习惯,所以只能让贺总你委屈一下了。” 贺闻幼冷笑三声,怒道:“滚下去。” 长栖耸了耸肩,好吧,他也不是非要发生关系,只是想转移话题。 “那我就在下个路口下吧。”长栖乖巧的说。 贺闻幼脸色更加难看:“停车。” 前方驾驶座一脚急刹,帕拉梅拉猛地停下,长栖连忙稳住,心道男人真发火了,赶紧溜走为上。 他快速说“在这里下也行”一边拉车门,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门拉不开。 长栖回头瞅一眼一言不发的贺闻幼,琢磨了下,又缓缓的坐回去,主动递上台阶:“不好意思贺总我怕黑,还是麻烦你送我回去——” 贺闻幼冷淡的打断:“我从来不做赔本生意。” 长栖微愣:“?” “我给你了资源,不收一点回报你觉得可能吗?” 长栖眨眨眼,“那贺总的意思是?” 贺闻幼目光沉沉的盯着他:“在上在下暂且不谈,我包养了你,你该为我服务。” 他微微张开腿,暗示性极强的扫一眼自己身下,随后视线上移落在对面长栖的唇。 长栖:“……” 贺闻幼冷笑一声,粉唇泛红凭添一抹危险:“怕了?” 长栖沉默,“现在?” 男人这副打扮显然是要去参加什么宴会,这点时间够吗? “不愿意?”贺闻幼神色陡然冷下来,“那你就是在骗我,真以为我好糊弄?看来你不清楚骗我的代价是什么。” 长栖心下思绪飞快,面上不显,道:“没说不愿意,但是贺总,你是不是也得给我点好处。” “嗤。你倒是会讨价还价。”贺闻幼眉间闪过嘲讽,倨傲道:“可以,只要我满意了,晚火剧组的男三就给你了。” 晚火剧组回回出精品,上半年筹备的主演男主是影帝贺明喆,他在娱乐圈的辈分不用多说,想和他合作的一线男明星挤破脑袋都不一定能进去。这资源可算是天大的好事了。 长栖却摇摇头,“我不是说这个。” 贺闻幼脸色微变,“怎么,你还嫌小?!” “当然不是。”长栖微笑,既然都谈到做|爱这方面的事了,提资源多没意思。何况他本身对娱乐圈不感兴趣。 男人想玩,长栖愿意奉陪,但玩就玩得大一点。 长栖斯条慢理将放在脚边的袋子提上来。本来白天还想着循序渐进,现在看来正是个好机会。 那是一个精美的紫色包装盒,名牌 Logo,打开后,先是冬紫罗的淡香纸张,揭开后,便是粉紫色网袋装饰的长状物体。 贺闻幼不解,待看清后呼吸一下子变得粗重,“你,你竟然买这种东西……?!” 那隐隐约约引人遐想的外形状让他两只耳朵都臊红起来。 “你怎么敢?!” 长栖面不改色理直气壮:“为什么不敢?我私下都能发那些话,那我能是什么好东西。” 贺闻幼一噎:“……” 长栖看他难以言喻的脸色轻笑一声,忽然凑近,颇为暧昧的耳边吹一口:“贺总,你反应怎么这么大?难不成——” 他拉长音:“你从来没有用过吗?” 贺闻幼白皙的脸颊刷得羞恼,高声道:“我才不会用这种不干净的东西!” “是吗。”长栖挑了挑眉,好以整暇的看向他,贺闻幼这才意识到自己进了语言陷阱,他竟然直接默认自己是使用的那一方…… “那我的东西可以吗?”长栖接着问。 “滚!”贺闻幼羞恼不已,用力推开近身的他,连带着包装盒被打翻倒地。 盒子里那根东西也随之滚落进柔软地毯,发出骨碌闷响。 贺闻幼一僵,狠狠偏开脸转向窗外,长栖弯了弯唇,笑眯眯的捡起来,自言自语道:“还好外面有包装,不然弄脏了就不好用了。” 贺闻幼面颊抽动了下,似乎能听到磨牙之音。 长栖忍不住笑出了声。 贺闻幼气恼回头,当即要发怒,长栖眼疾手快先一步扣住他的下颌吻过去。 贺闻幼:“……” 贺闻幼瞳孔一瞬间放大,完全没料到他突袭,滑腻的舌头钻入后立即扫荡口腔,他应接不暇,不知不觉背靠在椅,被吻得迷迷糊糊。 “贺总,我真的很想□你。”长栖微微换气,说完也不给贺闻幼回话的机会,继续长吻住。 贺闻幼不由抓住长栖背后的白T,胸口反应极大的起伏了下,长栖眸底泄出些许笑意,接着又开口。 “为了买它我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贺闻幼一顿。 “贺总先试试好吗?”长栖声音极轻,边说边顺着下颌、脖颈、细细密密落下亲昵的吻痕。 贺闻幼双眸泛着红,喘着气不甘心道:“凭什么是我试?” “因为,只要它进去了,我就给你□。” 贺闻幼呼吸一窒,对他来说这诱惑很大,包|养了这么久终于能尝点甜头,不由晃神几秒,也就这点功夫立即被长栖捕捉,他再次攀爬上夺走贺闻幼的呼吸,慢慢让他松开身体的防线。 …… “……”贺闻幼狠狠皱紧眉头,闪过一丝抗拒,不适的想抬手阻止。 长栖立即扣住细白的手腕,轻声安抚:“放松。”一边不容拒绝推进去。 贺闻幼猛地倒吸一口气,手指几乎快嵌进真皮座椅,额头泌出层层汗意。 “贺总真棒。”长栖奖励似的亲了一口嘴角。 贺闻幼羞耻的偏开脸,这个混蛋。 …… 贺闻幼最后没有参加晚宴,车早已经停在别墅,快到半夜门才终于被打开。 长栖一手扶住脚下浮步的贺闻幼,一手揽住他的腰。 “真的不需要抱你吗,贺总?” 贺闻幼狠狠瞪了他一眼,脸颊通红,余热不散,那模样更显色情。 长栖不动声色喉咙滚动一下,轻声说:“车上不好清理,麻烦贺总帮我带回去了。” 他不说还好,一提贺闻幼只觉得从头到脚烧到不行。 无耻下流。 可确实每走一步,都能感觉体内被戳到的敏感。 长栖似是看出来了,二话不说将贺闻幼公主抱。 贺闻幼又气又恼,迷迷糊糊真让这小子占了便宜,现在只觉得丢人至极。偏偏他还拉不下面说不用,最终,还是放弃般埋在肩头装鹌鹑。 长栖无声的笑了笑,走向别墅。别墅里早已经准备好了晚餐,刘阿姨听见动静迎上来,正要说话,一见他们这幅姿势,惊得大张嘴巴。 长栖礼貌一笑,大步略过,坐电梯到三楼,将人抱进浴室。 “难受吗?”长栖将贺总放下,贴心的问。 贺闻幼却只觉得他面目可恨,咬牙:“下次你试试就知道了。” 长栖笑而不语,低头帮忙解开衣服。 在快解开最后一个衬衫纽扣时,贺闻幼忽然按住他的手,说:“我自己来,你出去。” 长栖抬头,见他面红耳赤,视线飘忽不看自己的纯情模样,心中讶异。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贺闻幼比原身大十一岁,今年二十九岁,难道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 “怎么?”贺闻幼抿着唇不自然问。 长栖定定看他几秒,转而轻笑一声,“好,我在外面等你,贺总有需要就叫我。” “嗯。” 长栖走出去,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刷手机,心思却不在上。 一想到男人刚才那防贼的表情,他就忍不住想笑。 约莫二十分钟过后,贺闻幼穿着浴袍走出来,粉唇蒸得红艳艳的,湿湿头发耷拉下来,看起来像个清纯大学生。 他一出门看到长栖,偏开视线含糊说:“在里面,你自己去收。” 他说的什么,心知肚明。 长栖笑道:“好的,我会保存好。” 贺闻幼仿佛被刺到,匆匆丢下一句“谁管你”接着飞快离开。 长栖见之暗爽不已,原地扬了扬眉,哼着音勾唇进入浴室。 他洗得快,去了汗味也穿着同款浴袍走出来,想了想,脚尖一拐,转向贺闻幼的房间。 贺闻幼正盘腿在床,笔记本搁置大腿,正在打电话。 见他进来,将笔记本转向他。 长栖也坐上床,看一眼,竟是个剧本。 “嗯。尽快处理好。”贺闻幼挂了电话,抬眸朝向长栖:“答应你的男三,好好演,别给我丢脸。” 长栖一愣,居然还能有剧本?贺闻幼是不是对他太好了点? “不想去?”贺闻幼见他沉默,有种自己硬巴巴得上赶着让他去似的,“不想去有的是人去。” 他脸色不好的欲要抽回笔记本。 长栖反应过来,连忙按住:“不是。我只是在想,贺总的标准是什么。” “什么什么标准?” “演好戏的标准啊。如果我演得贺总满意了,会不会奖励?” 贺闻幼呵了一声,似笑非笑发问:“你想要什么奖励?” 长栖暧昧的看了一眼对面浴袍底下,“贺总何必明知故问。” 他话音刚落,一个枕头便飞身砸过来,同时还有一句怒火之声:“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齐菖,你别太得寸进尺!” “好吧好吧,那我不说了。”长栖轻笑着接下枕头,不敢把枕头放回去火上浇油,就就近放在沙发上。 “贺总晚安。”长栖走向门口,那紧盯背后的目光一寸不错。 直到手放门把手上,一声别扭的“晚安”响起,长栖无声一笑,轻轻带上房门。 [哇塞,宿主你竟然这么积极主动推进攻略。] 长栖一出来,系统便迫不及待的开口。 长栖:[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 系统:[是的,但是……]相比前两个世界,现在的速度有点令它不敢相信。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呗。] [那看来宿主很快就能完成任务了!]系统高兴的说。 长栖心道那不一定,现阶段这个人物关系,情况还是有点复杂。 第37章 世3(六) 贺闻幼给的剧本质量很高,阵容强大,全是身经百战的老前辈。 他作为最名不经传的那个,最终还是先被安排试镜。 即使是这样,赵姐接到这个消息还是笑得合不拢嘴,亲自坐镇陪同。 试镜的地方就在拍戏现场,全剧组已经开机一个月。男三的角色起初也是给一个流量明显,但中途被曝出逃税只能换下。好在,角色在电影前期没几个镜头,补拍的话不会太耗时间和金钱。 长栖在等待试镜的过程中,听到赵姐科普,面色微微凝固。 “怎么了?” 长栖慢吞吞道:“如果我也有黑料……” “闭嘴祖宗!”赵姐忙打断他,四顾查看,见没人注意到这边小声骂道:“你傻啊你!说话前怎么不动动脑子。” 长栖皱眉,“我说真的。” 赵姐:“什么真的假的,就你那点片酬你能交多少税?瞎担心什么,只要你不碰黄赌毒,再烂的人品我也能给你捧上去。” 长栖无言瞅着她。 赵姐补一句:“我不是说你人品烂,我只是举个列子。” 但原身真的是人品烂,还瞒着天大的事。 “3号齐菖。” 赵姐忙说:“快去吧,叫你呢。” 事到临头,长栖只好妥协走进去。 这是一本带有玄幻色彩的古装戏。贺明喆作为主演饰演被皇帝忌惮的老将军,他的二儿子不学无术留在皇城做质子,就是此次长栖要试戏的角色。 整体难度不大,人设不错,人物弧光也饱满,前期以混混的角色出场,最后为拖延上千只猎兽进城的速度,他率领几千禁卫军奋战,直到父亲的增援军队才放心倒下,英勇牺牲。 可以说这个角色谁演都会让观众心生好感。 长栖进去后便看见了几位眼熟的男演员,其中一位年纪五十岁左右气质沉稳的就是贺明喆,贺闻幼遗传了他的眉眼与白皮肤,网友戏称叔圈天菜。 长栖礼貌性的向几位主审打招呼,开始试戏。 演戏对他来说,还算得心应手,张口就来。 十分钟试戏很快结束,望着对面神色隐隐有些满意几位,谦虚一笑,转身退出去。 “怎么样?”赵姐一见他出来就问。 长栖随口道:“我觉得行。” 赵姐心想你觉得行有什么用。“刚才我打听过了,应该能内定。” 长栖“哦”了声,“那走吧?” 赵姐被他这副漠不关心的态度气到,“我听说贺先生的夫人中午来探班,你们是亲戚吧?要不去探探口风?” 长栖一顿,贺明喆的夫人不就是齐菖的亲姨妈。 那他更得溜了。 “我想起来我还有事。”长栖立即说,“挺着急的,先走了。” 赵姐:“?” 没待她反应,长栖已经连影儿都看不见了。 赵姐怒其不争,有这么好的资源不利用,齐大少爷到底在想什么。 殊不知长栖惹不起麻烦,当然要躲起来,尽量把暴露的风险降到最低。 到晚,他回到别墅,收到了赵姐兴奋的语音,这部戏最终定下长栖。 长栖倒没有那么高兴,原著此时原身没有得到这部戏的资源也就让长栖忽略了一点,那位齐菖的姨妈,为保自己的位置可是天天殷勤的去探班。 要是他进了剧组,那被发现的可能性会大大提高了。 得想个办法。 长栖琢磨会儿,拨通电话。 贺闻幼慵懒的嗓音带着点漫不经心,“什么事?” 长栖礼貌寒暄:“贺总晚上好。” “嗯。” 长栖继续问:“你在干什么呢?” 贺总惜字如金:“工作。”说完他顿了顿,“你在查我的岗?” 长栖轻笑:“不行吗?你也可以查我的。” “呵,你那点事儿还需要查?早有人汇报了。” 长栖:“那你也早就知道了?” 贺闻幼盯着电脑里试戏的视频,“嗯”了声,“你打电话给我就为了这件事?不会是想和我分享好消息吧?别忘了是我把资源给……” 长栖打断他的不中听话:“不是,是我想你了,打电话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贺闻幼:“……” 电话那头意料之中的沉默。 长栖勾了勾唇,转移话题说:“这部戏比较急,明天一早我就得进组了,今晚贺总能不能回来?想和你一起吃顿饭。” 贺闻幼轻咳一声,找回声音掩饰性的说:“晚上忙,再说都在同一个城市又不是见不到面。” “贺总的意思是会来探班吗?”长栖出乎意料惊喜,他本来还想绕着问,没想到男人先提了。 贺闻幼那边顿了一下,反问:“你很希望我去?” “当然。” “那我——”贺闻幼恶劣的拉长音:“不去。” 长栖:“……” 长栖轻笑:“好吧。” 他转而又问起:“那贺总会来探贺老师的班吗?” 电话那头声音闷了几秒,“啧”一声,随后嘟嘟嘟—— 长栖不由失笑,这性格真是…… 翌日。 长栖天不亮起床,坐上保姆车前往剧组。衣服什么的他一件没带,实在齐菖品味独特,鬼火少年什么的看起来就很不靠谱。 戏组在城市的郊区,约莫行驶了一个小时才赶到。赵姐亲力亲为,带着长栖向剧组工作人员们、各位前辈们打招呼。 长栖一直保持谦虚的态度,最后到了贺明喆。 贺明喆早已穿着好,正坐在化妆间化妆,据说这次服装道具尽量一比一还原,下午的戏份今早就要开始准备。 赵姐尽心尽力拉关系,处理有分寸。长栖尽量装作纯良无害,赌一把贺明喆只在婚礼上见过一面,不理解原身的性格。 “年轻人只要肯踏实磨练,观众一定会给予回馈。” 长栖诚恳道:“您说的对,我一定谨记在心。” 贺明喆点头,闭上了眼睛。 赵姐拉着长栖极有眼色的退出去,走远了些,才问:“贺老师知不知道你和贺总的事?” 长栖摇头,“我不清楚。”但人越老越精,估计瞒不过他。 更何况那位亲姨妈默许自己侄子被打包送给贺闻幼,显然是打算把他当作巩固自己地位的“陪嫁丫鬟”,那绝少不了在贺明喆面前提点几句。这也是齐菖打心底排斥的一点。 一家子人都虚假的很。 长栖没再想,心思放到剧组上。 剧组氛围还算不错,前辈对晚辈多数是和蔼可亲,偶尔指点几句,前辈们之间也是和和气气,至于私底下就不好说了,长栖一上午就发现了两对针尖对麦芒的死对头,虽然明面上装得很像好朋友。 无事时,他就找个板凳坐在角落,观察这些人精戏里戏外不同的演戏方式,觉得还很有意思的,有时转念一想,自己现在也算是戏中戏中戏了吧? “看什么笑这么开心?”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在头顶。 长栖惊讶抬头,是贺闻幼。他装着一身灰色极简西装,瓷白的皮肤在阳光下毛绒绒的耀眼。 “贺总?你这么早就来了?” 长栖双眼充满欣喜,贺闻幼不自然的偏开脸,冷哼一声:“少自作多情,我是看来我爸的。再说,现在很早吗?已经中午了。” 长栖自动忽略他的讽刺,“啊是吗,手机调了静音。你什么时候来的?午饭吃了吗?要不我们一起……”他顿住,想到剧组都是盒饭,男人应该不会想吃。 果然,贺闻幼啧一声:“我大老远跑过来吃盒饭?跟我去车上吃,我已经订了餐。” 长栖讶异。 “别误会,我不是单独请你吃饭,全剧组都有,也就只有你发消息不回,像个呆子不来拿,等我亲自来请你是吧?” 长栖神色更惊讶。 他没想到男人居然别扭的花大价钱请全剧组的人。 贺闻幼耳朵微红:“你什么表情?我是这部戏最大的投资商,我,我只是施舍点小恩小惠请你们吃饭为公司赚更多钱而已,你千万别多想。” 长栖眨眼:“我没多想啊。” 可他那表情十足的揶揄,贺闻幼抹不开面扭头就走:“你爱吃不吃,饿死你算了。” 长栖见他气恼,连忙憋住笑追上他,“贺总等等我呀,我刚才是太感动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别生我气……” 贺闻幼绷着冷脸,脚步却是轻轻缓下来。 剧组人多眼杂,他们看到长栖殷勤地跟在贺闻幼身后,多多少少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长栖不介意,倒是贺闻幼皱了皱眉,那些打量之色立马消失。 车就停在剧组的外面,豪车扎眼,送来的餐更扎眼,长栖没有心里准备吃了一大惊,居然五星级酒店的餐,那全剧组的份量那不得花几十万……? 贺总真是财大气粗。 “闻幼来探班啦?” 一辆劳斯莱斯停在豪车之前,从里面走出来一位穿着婉约旗袍气质妇女,正是齐菖亲姨妈、现任贺闻幼的后妈齐映蓉。 齐映蓉妆容精美,佩戴一整套价值千万的碧色翡翠首饰,从头发丝到脚后跟精致得犹如韶华少女,还未近身,就飘来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香水味。 “真巧,我今天也来给明喆送餐。” 齐映蓉笑吟吟道。 贺闻幼脸色极为冷淡,“巧吗?你哪天不来?” 齐映蓉笑意不减,皮肤保养透亮,可惜比之贺闻幼,科技感略重。 她端得亲昵姿态,转向长栖:“小菖,在剧组还习惯吗?好久没见你,姨妈想你了。” 长栖表现出不自在,尬笑了一下。 贺闻幼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随后淡淡道:“你烦我爸一个人还不够?要送就赶紧送,别到时候赶不及表现。” 齐映蓉脸色一僵:“……” 长栖心底笑了声,他特地让贺闻幼今天来,就是为了防止撞见后问东问西出岔子。男人出乎意料很给力。 齐映蓉很快恢复,温柔一笑:“好,我听闻幼的。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贺闻幼不客气说:“以后也不要来打扰。” 齐映蓉顿了顿,心神领会,揽了揽臂弯上真丝丝巾,踩着高跟鞋袅袅婷婷离开。 人走了,长栖心底微松,跟着贺闻幼上车。精致的午餐早已经摆放好,他刚才要说话,手机响起了消息震动。 他扫了一眼,是齐映蓉。 他没兴趣的息掉屏幕,贺闻幼盯向他,挑眉:“你和那个女人关系不好?” 长栖斟酌了下,回答:“不算太好。” 贺闻幼神色有些意外,嘴角似笑非笑,忽然一只手心伸过去。 长栖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怎么?心虚不敢给我看手机?” 长栖恍然大悟状:“怎么会?”手掌一转,他把手机递过去,“贺总在我这里所有权限永久开放。” 但话虽这么说,长栖还真怕齐映蓉发些什么起疑的话,假装找补的说:“那个,我就是有个请求,贺总你就别看小号可以吗?我……” 贺闻幼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瞬间羞恼:“你又发什么无耻的话!” 长栖很无辜:“发给你你会生气啊,那我只能发小号了,不能这点自由也给我剥夺了吧?” 贺闻幼气结,似乎很生气,白皙的手指在桌面狠狠地戳戳,长栖偷瞄着顺序果然看到他先看了小号。 长栖心底松了口气,欠欠的凑近,“要不贺总,我以后直接发给你怎么样?” 温热的气息陡然出现耳畔,贺闻幼手抖了一下,正好看见那句骚到过分的话—— “你……”贺闻幼唇微张,长栖便亲啄了一口,“我当你默认了。” 贺闻幼:“……” 长栖弯眸,手指抬他的下巴,将唇贴过去。 手机很快在无力的掌心脱落,长栖不动声色接过来一心二用,将齐映蓉发来看似关心的话——“别怪闻幼他不知道你薄荷过敏”点击删除。 第38章 世3(七) 接下来长栖在剧组里的生活没有再出幺蛾子。贺闻幼第一天来过后,后面再也没来,但单独与长栖见面的消息不胫而走,剧组的工作人员态度更是好得翻了一倍。 该说不说,长栖在剧组的一个月竟然学到了不少东西,以往在其他世界做任务时不明白的地方恍然大悟,倒算是意外收获。 他悟性高,基本讲一遍就能领悟并且融入进表演中,那些原本资格老的几位前辈改变了态度,尤其是贺明喆,对他也慈眉善目起来,肉眼可见对齐映蓉态度更为体贴。 终于历经三十二天,他的戏份杀青,后续补拍另说,剧组特地买了蛋糕庆祝,长栖满脸感动,逐一感谢,点了奶茶回礼,再特地给几位指导过的前辈导演们送份薄礼。 然后马不停蹄赶向今晚的颁奖典礼。 原身的短剧《错位时空的爱》入围了上半年最具品牌传播力奖以及他个人入围先锋剧星奖,主办方毫无疑问是贺氏设立,联合地方台推出新流量,长栖就是今年主力捧。 圈内的媒体早已经闻着味来了,各种品牌方也是发来邀请,早在剧组时,长栖就已经忙碌起来,但他也不忘记营业,每天一张照片,粉丝们简直要幸福死了,粉了这么多内娱男明星,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会这么不参杂广告天天打卡式的勤奋营业,有种老实人突然被看见异常珍惜珍爱粉丝的即视感。 这波又给他圈了不少粉。当然也有不少黑粉骂长栖自恋,但长栖直接忽视,照常发,正如现在。 长栖完成搬家典礼的妆造后,给自己来了一张。 赵姐已经习以为常,简单掠看一眼,表示可以,随后说:“今晚同入围的还有三部剧,不过你不用担心,已经得到消息得奖者是你。” 长栖点点头,浏览评论区的评论。 如今赵姐看他已经是香饽饽的存在,本以为之前演技是误打误撞,没想到真有能力在身。“对了,贺总今晚来吗?” 长栖停下动作,摇头,“不清楚。” 他也有很久没见到贺闻幼了,自从上次花言巧语过了明路后,每天都发骚扰信息给他,起初贺闻幼一个字不回,后来偶尔回两个字,到现在时不时互相攀比谁发的话更骚。 说实话,长栖被勾得心痒痒的,很想亲眼见见男人亲口忍着羞耻说出来,但无奈真是很忙,好不容易现在有典礼这个机会,早就三天前他就发消息问,可惜男人怎么也没个准确答复。 赵姐道:“或许贺总真的很忙。” 长栖对她啥效果也没的安慰点了下头,继续刷评论区。 半个小时后,他提前到达颁奖现场,作为压轴出场,帅气的脸一出现,闪光灯随着全场兴奋尖叫,现场直达高潮。 长栖尽量给每一位粉丝签名、合照留念,给足了情绪价值,引得这些粉丝嗷嗷直叫哭得稀里哗啦,长栖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还是赵姐让保镖请进去,入会堂。 长栖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里面已经有了不少人,许多熟悉的面孔都向他打招呼,长栖也回以微笑。 此次典礼,贺氏特地请了圈内的名嘴来主持,噱头十足,随着一段音乐加进,典礼正式开始。 长栖始终漫不经心,盯向写着贺闻幼三个字的名牌出神,那里座位正空着。 约莫就这样无聊的听了半场,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下。 长栖心中一喜,以为是贺闻幼,忙打开一看,却瞬间瞳孔一缩。 骷髅:恭喜你啊,我的身份你适应的很好嘛。 ——是齐菖。 原著可没写到齐菖现在会发难,不过,细想来,原著也没有他演男三的剧情。 长栖很快镇定下来,应该是他改变了原剧情走向,导致齐菖那边出了问题。 好在他提前有做准备。 在现场无数媒体直播中,齐菖或许就是希望他当众失态。 既如此,那他就满足他。 长栖突然面露慌张,身旁的人肉眼可见他脸色惨白,正待关心时,他豁然起身,在一众席瞩目中,匆匆走向后台。 等拐进去后,长栖的脚步逐步停下来,面上半点不见情绪。 他等待了一分钟,果不其然再次收到骷髅的消息: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那得意语气仿佛冲出了屏幕。 长栖打字回复:你想怎么样? 骷髅正在输入一会儿:你猜。 猜什么猜,长栖面无表情想,还能是什么,无非就是换回身份。 要是原身那定然是不愿意的,还会想方设法下死手,但现在是他,长栖便觉得明星身份可有可无。他没再回复,截图保存后再删聊天记录,向洗手间走去。 主要问题还是在贺闻幼。 一旦换回来就没有理由再与他接触,要是贺闻幼知晓后怨恨他,或者暴打一顿,他倒有信心死皮赖脸凑上去,怕就怕成为nobody,以两者悬殊的经济差距,再想接近,那只能在事情变为糟糕之前使用特殊办法。 难道要像原著一样……? “你怎么了?” 长栖一惊,倏然回头,只见许久不见的贺闻幼就站在门外,穿着一身精心打扮的酒红色西装礼服。 在看到长栖脸色很不好时,微微皱眉:“脸色为什么这么差?” 他走进来,打量几秒,“发生什么事了?有人为难你?” 长栖勉强一笑,摇摇头:“没有啊。” 贺闻幼眉毛一拧,冷冷道:“你回头照照镜子,再重新回答一遍。” 长栖:“……” 长栖装作自嘲一笑:“贺总真是眼神毒辣,什么都瞒不过你。” 贺闻幼唇角微勾,却也没被他的恭维忽略问题,“到底怎么回事?” 长栖心下很犹豫,想了想还是决定顺其自然,便随口扯谎说:“只是小事,第一次参加典礼,心里有点慌。” 贺闻幼定定看向他,墨眉之下目光审视,似乎在判断所言真假。 长栖不由委屈状:“贺总,我今年刚成年。” 贺闻幼目光一怔,平时长栖骚话不断,他差点忘记了他的年龄,轻咳一声:“就这么点事?” “对你来说是小事,对我来说可是大事,第一次演男主角第一次入围,如果拿了奖,我就得上台发言……” 贺闻幼微讽:“你倒是自己很有自信。” 长栖:“不让我得奖那让我来干什么?” “好大的口气,你知道娱乐圈里有多少人入行几十年陪跑十几年都不到一个像样奖吗?” 长栖脸色微变:“真没有?” 贺闻幼冷哼,一脸你说呢。 长栖满目骤然失望,一把抱住贺闻幼的腰,“这么久没见你,还得不到奖,怎么这样啊,好难过。” 贺闻幼对他的撒娇很是受用,嘴角忍不住勾了下,还要再吓唬几句,发现长栖的肩膀在抖,好像真的在难过。 他一愣,忙说:“我逗你的,你会得奖。” 长栖闷声闷气在礼服里,“我不信。” 贺闻幼转而有些无措,神色尴尬,两只手在空中摆动,不知怎么办好,干巴巴道:“等颁奖你就知道了。” 长栖抬头,瘪嘴委屈:“真的?” 难得见孩子气的一张狙击性取向的脸,贺闻幼心跳狂欢,喉咙不自觉滚动一圈,“嗯。我保证。” 长栖没有错过这一系列变化,话锋一转:“贺总,可我刚才好伤心,你得补偿我。” 贺闻幼一口答应:“可以,你想要什么资源都行。” “我不要那些,我就想你再试一下那个。” 话题转变太快,贺闻幼一时停顿,“哪个?”他说完意识到什么,脸色刷得一变:“不行。” 长栖不满控诉:“你又骗我,明明刚才说我提什么你都答应,为什么又这样欺负我?” 贺闻幼耳尖绯红,这到底谁欺负谁。 “哼,贺总不愿意就算了。”长栖一下挣脱怀抱,“就让我这么难过吧,反正也没有人在意。” 他背过身,“你先走吧,我整理一下情绪,不给贺总丢人。” 身后的贺闻幼呼吸粗重起来,显然在挣扎,过了几秒,最终妥协,“……回去,等结束,回到车上……” 长栖露出狡黠一笑,立马转身:“不用等回去,现在就可以。” 他在贺闻幼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从口袋里掏出玩具。 贺闻幼脸色爆红的低吼:“你有病啊,你把它随身带身上?!” 长栖当然没有带身上,他只是让系统传过来而已。 “贺总干嘛凶我,我只是知道今天晚上能见到贺总,这么多天没见好想你所以就带过来了。” 贺闻幼动了动唇,拳头捏的紧紧的,看不出是气得说不出话还是羞耻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或者两者都有。 长栖一向厚脸皮,一步一步接近,贺闻幼抗拒般退后,但很快退无可退,后背抵向冰冷的墙面。 长栖表情纯良,凑近男人耳旁,轻轻吐出一句面红耳赤的骚话。正是今天早上贺闻幼不甘示弱发来的。 贺闻幼喉咙一瞬发紧,忍不住去想象那句话带来的画面感,最终失态骂道:“艹。” 他一把把长栖紧抱住,撞上他的唇,狂风暴雨吮咬。 长栖无条件接纳,配合着张开唇任由他霸道索吻。 自己的手下动作也不停,很快,那根东西拆封了。 贺闻幼光是听见声音都颤抖了抖,虽然已经有过一次,但他还是很不适应自己被一个小十几岁的男孩把控身体的失控感。 “别怕。” 贺闻幼嘴硬:“谁怕了。” 长栖顺从笑道:“好贺总不怕,贺总一定会勇敢的,全部吃掉。” 贺闻幼:“……” “然后走出去,亲自为我颁奖。” 贺闻幼咬牙切齿:“齐菖!你别太过分——呃啊。” …… 长栖当晚如愿以偿。 第39章 世3(八) 一个星期后。 “哥,你在哪里?”电话那头常涛的声音很紧张,先是嘈杂了几秒,紧接着环境安静下来,像是特意去找的一个地方。 长栖把手机拿远了些,看了眼时间,道:“这个时间你不上课?” 常涛小声说:“在上,是体育课,老师让我们解散自己玩儿。” “哦。”长栖换只手拿手机,另一只手继续砍玉米杆子,“那是缺钱了?要多少?” “不是,哥我不要钱。”常涛急忙解释,“你之前给的四万五,我一分钱没动。” 那长栖就不明白他打电话干嘛来了。 常涛那边很是紧张,压低了声说:“哥你在哪里啊?” 长栖抬头看向眼前宽阔的田地,穗黄黄的玉米和青黄的长叶杆一眼望不到边,远方绿油油的大树一排排的伫立,随着夏日闷热的微风轻轻摇晃,偶尔挡住几间坐落不齐陈年已久的小泥土墙房。 他眯了眯眼,扭过身,挡住朝天懵的太阳,回答:“我在跑通告。” 常涛停顿了两秒,问:“你是不是回家了?” 长栖:“……” 常涛咳一声说:“那个他在录综艺,正巧在我们学校对面采景,所以,我打电话给你,对面没动,你接了。” 长栖:“……” 长栖眨眨眼找补:“是不是你看错了——” 常涛说:“可我现在在天台看到那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和一个男人说话,就是那天抢走你的那个男人。” 长栖沉默。 常涛试探问:“哥……你的工作是不是结束了啊?” 这么说也算是。 长栖:“嗯。” 常涛一下子高兴起来:“真的吗?!太好了,哥,周末我我可以回去看看你?我只花我打工挣来的钱。” 少年的语气过于小心,引得长栖失笑:“当然可以,爹妈也想你了。还有,钱给你就是给你,不用省着花。” “嗯嗯,我周五晚上就回来。”他沉浸兴奋,完全没听长栖后半句话。 长栖只好再嘱咐:“不着急,回来跟我说一声,我让四舅带我去接你。” 话筒那边常涛真的很高兴,连连答应,又讲了一些趣事才意犹未尽挂了电话。 长栖放下手机,干脆席地而坐,坐在自堆的田地小泥坝上,四周张望了几秒,还是忍不住点进微博超话。 里面果然有粉丝正在直播参加综艺的齐菖,画面里他笑得温柔,完全不见私下鬼火黄毛抽烟喝酒的叛逆模样。 颁奖典礼结束第二天,齐菖便迫不及待秘密回来要求换回身份。他回归突然,长栖又没理由拒绝,只能拿钱走人。 临走前,齐菖当然免不了一阵警告威胁,勒令他一个字都不准说出去,长栖再三保证,差点自毁容貌,才被准许安然回家。 这两个星期长栖也在思考办法怎么联系贺闻幼,虽然手机被换成新的,但也不妨碍他把男人号码记得滚瓜烂熟。主要是以什么样的理由接近。 他琢磨许久,总算有点思路,忽然听到综艺来云城录制节目。齐菖不会故意来这边,那就是有人发现了问题。 长栖微微勾唇,顶着草帽看向斜上方铅灰色的砖头堆砌成了一家泥土平房,那外面刷的白墙在陈年累月下发黄发黑,不少墙皮都已脱落,露出灰不溜秋的砖边。 正是原身的老家。 平房院子前站着一个大约五六岁大的男童和一个土黄色狗狗玩耍,两个小朋友抱在一起,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长栖高喊声:“不要在泥地里的滚!” 男童红扑扑的脸蛋闻言嘿嘿露出半口牙齿,呼着狗狗往家里走。狗狗特别听话立即转身跑,还跑得飞快,男童在后落了一步一脚绊倒在地,啪叽一声,狗狗忙折回来,男童便抓住狗狗的后腿,咯咯咯笑着倒地打滚玩。 青草压着泥点子,很快干净的衣服染上湿哒哒的土色。 长栖无奈。 他只好拍拍裤腿,站起身,朝着小平房走去。 越近越可见家院子里晒的到处的谷子和花生,男童已经预感不秒和土狗老老实实的蹲在风吹日晒的木板门后面。 长栖将他拎起来,板着脸说:“常辉,我出门前怎么和你说的?” “灰灰不知道……”常辉口齿不清的说。两颗眼珠子十分心虚。 长栖见他这模样心道好笑,“不承认?那我把狗狗赶出去。” “不,不怪哥哥……” 长栖纠正:“是狗。” “嗯,狗哥。” 长栖:“……” 随便吧。 长栖:“那你答应我不要再在泥地里滚。” 常辉嘿嘿笑,张着脏爪子要抱,长栖连忙躲开。这小崽子,自从他回来后天天晚上给他洗澡,明明这个天过遍水洗个汗意就行了,可他天天把自己弄得浑身脏兮兮的,费力洗澡不说,还要洗他的衣服,每天到晚都苦不堪言的被折磨感。 长栖已经有点明白原身为什么不想留在家里,照顾家里的活不说,还要照顾五岁弟弟,谁愿意? 更何况,还有两个年迈的爹妈。 长栖灵活走位远离脏原处,看了看日头,也差不多要到接人的时候了。 临走前,他再次警告常辉让他不要打滚,也不知道小崽子听没听进去,叹气一声,出门往村长家走。 原身父母身体都不好,一个坡脚,一个佝偻背,找不到工作,靠每月两个人的低保活着,平时都闲在家,这不现在正值农忙,村长好心让他们去家里做点手工活抵补请挖掘机的钱。 这个村叫坡家村,除了他们家不会,全村其他都靠种果树种田为生,但种果树利薄,又不会宣传长年滞销,所以年轻人基本上都出外打工了,路上能见到的也只有稀少的几个中年妇女,剩下都是聚在土房门口或者坐着小板凳聊天的七八十岁老头老奶奶。 长栖只要路过就和他们打招呼,绕着七拐八拐羊肠小道,每一个拐角就跟刷新NPC一样出现一只老头老太太,直到听着成年狗叫,终于到了村长家。 村长今年五十左右岁算是比较年轻的了,上个月来了一个下乡的年轻人教几个村干部怎么利用平台宣传村里的黄桃,正巧,他们一个不在,村长正在纠结怎么回复评论,长栖来了。 那眼神可谓是看见了大救星。 长栖帮忙捣鼓了一下,想了想,又帮忙回复几个平台正时兴的梗。 几分钟后账号涨了十几粉丝,村长喜的直拍大腿,直夸长栖去过大城市就是不一样,甚至还想抓点花生感谢长栖。 一旁的常父常母满脸骄傲,好像真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长栖对此哭笑不得,正欲说话,门外院子里传来几声热闹。 两个二十四五岁的男人右臂套着红色袖圈跑进来,看见常家人眼前一亮,直奔往他们:“叔叔婶婶!” 其中一个略胖带着小圆眼镜的男人说兴冲冲说:“你们家是不是有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常父没说话看向长栖,常母也看向长栖。 男人自然也看向长栖,赶忙自我介绍,“我们还没见过吧?我叫罗江,是咱们村委会主任助理,咱家是不是有个五六岁的孩子?” 长栖对他自来熟的语气适应了下,道:“是有一个,怎么了?” “有就好,我这有个好消息,你看过《全员出击》不,最近很火的那个,现在就在咱们云城录节目呢,我托了一点关系把咱们村的黄心桃送进去,那些明星要是爱吃的话,借着这个综艺宣传,咱们村的销量不就不愁了吗!” 长栖一愣,又是那个综艺。 罗江旁边的男人也很兴奋:“大人露面过去网友不一定买账,还显得特刻意,咱们得博同情,所以,我和罗江就想着向节目组申请小娃娃介绍,哎,你猜怎么着,节目组同意了。” 村长惊喜:“同意了?!这是好事啊!” “可不是吗!我们正愁着山上的黄桃怎么办,眼看着九月份就要过去了,再不卖出去今年全都得亏。” 村长本就担心这个事,连忙对长栖说:“辉辉在家吗?” 长栖点头:“在呢。” “那赶紧的吧。”村长问:“今天还来得及不?” “来得及来得及,越快越好。我让小孙去。就是唯一的那摩的可能坐不下三个人。” 罗江为难的看向长栖,“可能家大人跟不了去。不过你放心,我们两个正儿八经的有证件的,绝对不是人贩子。” “对对对,绝对不是人贩子。” 长栖失笑,他们眼中智慧清澈可见,信谁都不会信不过他们。“我没这个意思,那摩的是四舅我肯定放心,再说家里的活都是我来,我也确实走不开。那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明天中午。”罗江道。 长栖点头,正好皮猴子今晚上不用他来洗澡了。 他一同意,小孙立马跑出去张罗去了,风风光光让村长把之前简易的泡沫箱拿出来装黄桃。 罗江则跟着长栖去接常辉。 常辉起初哇哇大哭不肯去,好说歹说后非要带狗去,然后离谱的罗江居然同意了,干脆利落把狗往后背的框里一塞,抄起常辉就跑。 长栖跟在后面无言以对。 真是一个十分热心肠的大学生村官。 常父常母对此没有丝毫的反对,就当常辉出去串门两天,心安理得回屋吃饭睡觉了。 长栖倒是难得过了一个清闲的夜晚,很是惬意。 第二天青城,长栖拎着打好的四大桶菜籽油在门口等四舅带他去镇上卖。 他们家除了种地收入,就剩下鲜榨的菜籽油。 四舅是昨晚回来的,问到常辉四舅去说起了城里的景象天花乱坠,好半天才说到常辉安全到达,约定好中午再去接人。 长栖坐上摩的,一来一回灰尘四起,共花费了两个小时,净赚了四十块钱,十块钱给四舅做路费。 等到了村口,长栖已经是灰头土脸,没往前几步,四舅嚯得一声,突然停下来。 只见前方行驶着一辆漆光锃亮的豪车,比他们早到几步路。 长栖眉心一跳,四舅发出稀奇之声:“这车可真好看。” 能不好看吗,千万级别的豪车,唯一缺点就是底盘太低。 车里头的驾驶位似乎从后视镜看见什么,缓缓停下。 下一秒,车门打开,一只定制手工皮鞋正欲踏地。 长栖猛地高喊一声:“不要!” 紧接着,他穿着拖鞋啪叽啪叽灵活跳跃路上“障碍”,冲着眼熟的秘书喊:“麻烦你再往前开开,这地上都是牛屎哦。” 秘书:“……” 后座矜贵的男人:“……” 第40章 世3(九) “对对不好意思!”前面骑摩的的罗江火速下车,一手扶着不知道从哪里搜来的工地安全帽小跑过来道歉。 “贺总,实在不好意思,咱们乡下就是这样,您多担待。到了前面就好了!前面路就宽敞了。” 说完,罗江忙里忙慌指挥着前面小孙把摩的开走别挡道,然后示意秘书继续往前开。 秘书没有动,扭头看向后座,贺闻幼却将视线落在在一身老头衫和格纹裤衩的长栖,他皱紧着眉头,似乎对这身打扮很是嫌弃。 “你怎么穿成这样?” 男人话一出,所有目光都齐聚向长栖。 罗江很惊讶:“小常,你和贺总认识啊?” 长栖眨了眨眼,这怎么能承认,他立即切换一口方言,直接将性缩力拉满。 “俺可不认识咧,俺哪儿有那福气认识这么有钱的贵客。” 贺闻幼:“……” 罗江:“?”他之前说话不是这样婶儿的。 长栖说完,直接无视那探究的目光,旁如无人问:“辉辉回来了不?” “回来了,在屋里头呢。”罗江瞅着气氛不对,“你去里头找吧。” 然后冲着车道:“贺总,要不咱们也过去?村长屋里头有早上刚摘的黄桃。特别新鲜,咱们也品尝品尝?” “嗯。”贺闻幼让秘书开车,视线仍不移开。 长栖全当无知无觉,往后面走坐上四舅的摩的去前方村长家。 路过豪车时,四舅脸上写满了惊叹:“这玩意儿估计老贵,坐里头肯定很舒服。” “还行吧。”长栖随口说,他没感觉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唯一的就是宽敞一点,可以做一些事。 想到那晚,长栖隐晦的勾了勾唇。 村长家五十米就到,长栖一下来,听到后面一声惊呼。 他回头一看,原来豪车虽然从路上安全过来了,但是底盘太低,到底还是蹭上了牛粪,男人一只脚刚下,西裤角上必不可免被抹上屎绿色的排泄物。 只见他猛地僵直身体,两只丹凤眼瞪成椭圆,失措得像只小白兔。 长栖噗嗤一声,别过脸忍笑。 他们距离又不远,在场人全听见了,贺闻幼当场脸色黑得媲美锅底。 罗江在旁好悬忍住,“不好意思,它这个,不好意思,这,噗,这真是个意外……小孙,快去打水啊!” 小孙“哎”了一声风风火火跑去村长家。 罗江忙擦擦尴尬的汗:“您等等,马上给您处理。” 说话间,那边开车的秘书已经取出车内备用的毛巾,走到贺闻幼身前,蹲下擦拭西装裤。 看热闹的四舅不由一声好家伙,“这么精贵呢,还有人专门伺候。” 他嗓门大,想不听见都难。 贺闻幼一顿,拍了下秘书肩膀,让他起来,欲开口解释一下,被一道更热情的声音打断。 “城里来的贵客到了是不是?!” 村长同为大嗓门,一眼瞅中贵气逼人的贺闻幼,忙走上前握手。 为了招待贵客,他特意翻出一套十几年前的白衬衫,还有洗得发白的黑色99%聚酯纤维料休闲裤,两相对此,他的穷和土写满了全身,但越是这样他越高兴。有钱人啊!黄桃有着落啦! 罗江在旁接话介绍:“村长,这是贺总。贺总,这是……” 村长抢先说:“贺总好贺总好,我是坡家村的村长,真的很感谢你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我们坡家村,我代表全体坡家村的男女老少,对你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 说完激的从裤兜里掏啊掏啊掏出一段红绸子,咧着白牙热情的打开。 那红绸子赫然印着“欢庆春节”四个字,等再仔细看,春节两个字被黑色细笔叉掉,底下歪七八扭的重写着两个字——“贵客”。 在场人:“……” 罗江小孙在旁不忍直视,尬得脚趾头能抠出一座城堡。 长栖也是哭笑不得。 唯独四舅惊讶大叫:“哦哟老蒋,你还会写字捏?” 村长甩他一个白眼“去去去别捣乱”,对向贺闻幼时,又重新展开笑脸:“贺总,我保证,咱们坡家村别的不说,这个黄桃长得一顶一的好!你吃了就知道,它这个水分很足滴,一口咬下去……” “叔,叔,”罗江忍不住上前打断他,“咱们请贺总进去说话。” 村长一愣,立马改口:“哦对对对,进屋里头说,屋里头有空调。” “是啊是啊,不好意思贺总,村长热情了点,没吓着您吧?”罗江打圆场道,目光有点忐忑。 贺闻幼淡淡道:“没事。” “进去吧。” 他已经恢复淡然,之前因意外小幅度的惊愕仿佛是错觉,黑色的长款大衣衬得他身形俊朗,面容清冷,只有那双幽沉深邃眼睛比初来时明亮了些许。 贺总发话才算是安抚了在场人的心,罗江和小孙立即殷勤着给他引路。 男人气质与打扮着实耀眼夺目,走在泥土路上仿佛在T台走秀,将一切人物景色衬得黯然失色。 长栖心中感叹,故意巧妙的在男人路过之时,转身道别:“那村长俺和辉辉回家了。” 村长顾不上他,敷衍答应:“好。” 贺闻幼立即停住脚步,长栖当做没看见,牵着刚才一同跑出来的常辉坐上四舅摩的,扬长而去,一气呵成,想喊也喊不及。 贺闻幼只好盯向离去方向,缓缓抿起唇,“他叫什么名字?” 村长迷糊了下,没明白他咋突然问这个问题。 罗江极有眼色回答:“他叫常祁,就是录咱们节目小娃娃的哥哥,两兄弟长得挺像的哈哈。” “只有一个弟弟?” “还有一个在云城上学,叫常涛吧好像,是不是啊叔?” 村长点头,“对,村里头就他们家娃儿还留在坡家村,都是好孩子啊。” 一旁的秘书适时的取出一根香烟点燃,贺闻幼随手接下,深抽一口吐出,顷刻间半空烟雾缭绕,飘散着淡淡苦味。 “他们家的情况,你再详细说说。” 村长和罗江两人面面相觑。 …… 这边长栖到了家,先把小萝卜头拎下车,屋子里面的常母听到声音招呼四舅和常辉上屋里头喝绿豆水。 常父驼着背走出来:“村长那儿来人了?” 长栖“嗯”了声,“买桃的。” 常父“哦”了下,走两步回过头来:“你去问问他们买不买菜籽油?” 长栖一顿,转念一想答应:“行。我待会儿问问。” 常父肉眼可见高兴,“今年菜花还有不少呢,他要是能买,我下午骑车再去榨点。” “好,我知道了。我洗把脸就出门问。” 长栖转头去了厨房,厨房又窄又小又黑,一口灶和水缸几乎是沾满了整个内部空间。他打一瓢水走出来对着阳光先洗洗脸,再倒在短刺的头发上,甩了几下甩去灰尘后,才用泛了黄的毛巾擦一擦。 “我走了。”长栖嘴里这么吆喝一句,出了门往右拐。 系统:[宿主,您走反了。] 长栖:[没有啊,我是要去田里干活。] 系统:[您不找攻略对象吗?] 长栖笑道:[找他干什么,他还能跑了?] [假如呢?] 长栖摇摇头,表情意味深长。 既然男人大费周章的来,就不会轻易离开。 要知道,商人从不做亏本买卖。 头顶日头渐渐毒辣,长栖解开背上的草帽带上,来到自家田地挽着裤脚下去。 现在正值秋收,还有几天,收割机就临到常父家使用,长栖今天的任务就是量好尺寸,对于农村家人来说,一毫一厘都不能亏了。 大约一个小时后,长栖把常父家的田都跑了一圈,打算再去玉米杆地时,岸上突然响起问话:“你在下面干什么?” ——来了。 长栖勾了勾唇,转过身,装作不耐烦说:“看地啊还能干啥?”,随后像是看清楚长相后,惊诧道:“贺总?!哦!俺不知道是您,对不住对不住。” 贺闻幼不满他的表现,“现在没人,你还要装不认识我?” 长栖装作疑惑,“您说啥呢?俺怎么没听懂?” 贺闻幼冷笑,“我说过,你那点演技别想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长栖更疑惑了,摸摸脑袋,“搬啥斧子?俺们种地滴,只用镰刀。” 贺闻幼:“……” “你还装!”贺闻幼气急,当场要下来,长栖忙叫道:“哎您别下来呀!您那衣服可贵捏。” “那你上来。” 长栖迟疑了一下,“好吧。” 他放下手里头的工具,用力把脚从田地里拔出来,就这样赤着脚踩上去,一步一个湿脚印。 岸上也只比下面平一点,长栖余光瞥见沾满泥巴的脚趾头前面有一只往外爬的蚯蚓,看起来有点恶心,便当即一脚踢远了,然后露出淳朴笑容,“贺总,您想对俺说啥事啊?” 看了全程的贺闻幼:“……” 长栖后知后觉的说:“俺们农村人习惯咧,吓着您了不?” “……没有。”他只是虽然心有准备,但感觉准备还是少了,略有小震撼而已。 长栖当做没看见他的脸色:“您想说啥呀?” 贺闻幼轻咳一声,恢复镇定,目光在长栖右边眼尾的位置:“脸上的疤是怎么弄的?” 这是唯一一处长相有差别的地方。 长栖摸了下,呵呵笑道:“这个啊路边磕到的。” “平地摔?”贺闻幼语气嘲讽,似是笃定他故意做出来的。 长栖摇头:“不是啊,俺们村里哪有平地,都是小路子,深深浅浅的,不小心就摔咯,还好没摔牛粪上呵呵呵。” 贺闻幼:“……” 牛粪两个字成功让贺闻幼想到早上情景,额头青筋跳了一下,难以理解:“你们村里难道没有相关部门出来处理环境问题吗?” 长栖茫然:“部门?啥子叫部门?” 贺闻幼:“……” 贺闻幼深吸一口气,无语的斜看向远方,蓝天白云骄阳似火,本就刺眼的阳光更蒸得他睁不开眼。 长栖瞧他一时没话说了,心下笑:“贺总,您要不回去吧,这里太晒咯。” “不用,我觉得挺好的。”贺闻幼面不改色的说,只是话音刚落,肉眼见一滴汗从额头划落下来。 长栖心里摇摇头,解开头顶的草帽,带到他的头上去。 若有若无的气息飘散下来,贺闻幼皱了皱鼻子,燥烦的心忽然平静下来。 “你,在这里多久了?”贺闻幼沉默几秒,再次开口。 长栖抬头:“啥?啥叫待多久?俺从小生在村里啊。” “没出去过?” “出去过。” 贺闻幼立即视线紧追,“去过哪里?” “是个大城市咧,但是吧,大城市物价高,俺住不起就回来了。” 贺闻幼追问:“去了多久?去的哪里?遇见过什么人?” “几个月吧。”长栖装作不懂他想问什么,满脸疑惑:“贺总您啥子意思嘛?” 贺闻幼意有所指道:“没什么,就是来找个人,前几天偷跑出去了,他还欠我不少东西。” “欠了啥?欠钱?那可不行啊,得要回来。” 贺闻幼眯了眯眼,冷笑:“是啊,所以我一定会找到他,到时候,慢慢折磨。” “哦哦。”长栖装作听不懂,评价道:“你们城里人玩的挺花。” 贺闻幼:“……” 贺闻幼气结,草帽一丢,扭头就走。 那气鼓鼓的样子让长栖忍俊不禁,忙追上去:“贺总,等一下嘛。” 贺闻幼气恼不已,但还是缓下脚步,回抱住胸,高傲着表情,一脸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长栖纯良问:“贺总,您需要菜籽油不?俺家里有好多呢。” 贺闻幼愣了一下,不可置信:“你追上来就是说这个?” 他还以为…… 长栖笑呵呵点头,“是滴啊,您看全村人都种黄桃,俺家穷,种不起,只能卖菜籽油,您看您能不能发发善心?不贵的,一桶油十块钱,成本价!” “行不行嘛贺总?”长栖笑得格外真诚。 贺闻幼:“……” 贺闻幼表情一点一点恶化。 长栖失望道:“不行吗?可是十块已经很便宜了,再低要亏本了。” “……买!”贺闻幼心底唾弃自己再次被张委屈脸击中,咬牙切齿:“多少油我都要了,现在就上你家。” 长栖立即喜笑颜开,“好勒好勒!” 他不顾泥地里灼烧着脚底板,拎着绿色老旧拖鞋,高高兴兴在前面带路。 演得正上头,冷不丁地,后面响起一声“齐菖。” 长栖下意识回头。 对面的贺闻幼露出了似笑非笑表情。 “……”长栖干咳,“啊?贺总您刚才说什么呢俺没听清。” 贺闻幼嗤一声,似乎在嘲讽他鸭子嘴硬,冷下脸逼视,直到两人贴得极近,气息交融在一起。 长栖以为他要发火,却听他话锋一转。 “你忘了那晚是怎么玩我的吗?” 长栖:“……” 贺闻幼捕捉到他眸底的颤动,沉沉的低笑起来,“我把它带来了,要不要试一试?”《 》 40-50 第41章 世3(十) 试就试。 长栖毫不客气,提议去不远处的玉米杆地里。 贺总眼皮子一跳,直言不讳:“你有病啊?” 去乡下田里做那种事?疯了吗? “好吧,”长栖从善如流:“那算了。” 贺闻幼:“……” 贺闻幼烦躁挂上了脸,郁闷的扯了扯领带,试图让呼吸顺畅一点。 可这种忽上忽下自以为平坦却又突然高空落下的心情让他无法冷静。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耍我很好玩是不是?” 长栖觉得自己很无辜,“我没有啊,贺总,是你先是试探我的,你压根儿就没有带它不是吗?” 贺闻幼低吼:“谁像你一样随身带那种东西。” “是啊。”长栖慢悠悠道:“真喜欢男人哪儿会用那种东西呢?” 贺闻幼猛地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长栖对上男人拧紧的眉眼,缓缓道:“其实你也猜到了吧贺总,兜了这么大圈子我就直说了,我是直男。” 贺闻幼脱口道:“不可能。” 长栖:“怎么不可能?我一直坚持在上面,如果是弯的话,无所谓体位吧?” 贺闻幼冷笑:“这什么逻辑?那我也不想在下面,难道我不是弯的?难道我不是喜欢——”他紧急刹住嘴。 长栖故作疑惑:“嗯?喜欢什么?贺总你怎么不说了?” 贺闻幼眼底飞快闪过一丝不自在,别开脸说:“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你这个逻辑我不接受。” 长栖叹气道:“你不接受也没办法,性取向没法儿改呀。” “但我知道正常直男不会主动买那种东西,如果你想说是为了敷衍我退而求其次,那我再问你,正常直男会毫无心理压力和一个男人接吻,给一个男人□吗?”贺闻幼咄咄逼问。 长栖不慌不忙道:“贺总,你不是男人,你是男神啊,你忘啦?你年年当选全国少男少女梦中情夫,每年的投票一骑绝尘。” 贺闻幼微愣,随后挑眉,“你还知道这个?既然这样,那你还不珍惜。” “可我自愧不如配不上你啊。” 长栖再次叹气,引导他下一句否定+剥白,不想,贺闻幼没有掉进他话里的圈套,拣起重点:“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对象是我,你可以做到超越直男的事,对不对?” 长栖顿了顿。 不愧是娱乐圈领头公司的掌权人,敏锐度拉满,一句话反倒让他被动起来。 长栖迅速转换对策,“贺总今天到底是干什么来了?是,我确实是为了钱顶替包养,我也确实是为了钱可以做到超越直男的事给一个男人□,所以呢,贺总今天特意来是来嘲笑我,侮辱我是吗?” 贺闻幼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从刚才到现在问东问西追问着不放,难不成你是舍不得——” 长栖上前一步,“喜欢上我了?” 贺闻幼:“……” 贺闻幼结结巴巴否认,“才,才不是!” “哦。”长栖淡然退回去,“我想也不是,毕竟货真价实的齐少爷回去了,你也不差我这一个。” “他怎么能跟你比!”贺闻幼想也不想反驳,那厌恶之色十分明显。 长栖心头一动,面上不显,“那贺总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的,难不成你就是单纯的闲的慌?” 贺闻幼有一瞬间想承认这个理由,但实在站不住脚,“我不闲,我挺挺忙的,我每天都很忙,公司一堆事等着我处理呢。” “那好走不送。” 贺闻幼:“……” 贺闻幼动了动唇,话赶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再想赖着也没有理由,只能半被迫的龟速转身。 “等下,我突然还想到一种可能。” 贺闻幼迅速站回去。 长栖眯起眼,露出一丝玩味,“贺总,你该不会被我玩上瘾了吧?” “……”贺闻幼刹那间脸红得仿佛滴血,“你别胡说!” 长栖见他如此反应,挑起一边眉,“我猜对了?呵,你早说嘛贺总,只要钱到位,我完全OK啊。” 贺闻幼脸色又沉下来,却也没办反驳,是他不承认喜欢在先,等于默认不沾感情。 可心中有说不出气闷,他忍不住嘲讽道:“多少次都可以?随叫随到?” “对,随叫随到。”长栖点头,“但我有个要求,我要上你。” “而且真刀实枪那种,我出气你出钱,咱们互惠互利谁也不吃亏。” 贺闻幼气笑了,这算哪门子的互惠互利? 他刚要反驳就听长栖仿若自言自语呢喃,“而且我也想用你的身体去证明一件事情。” ……什么意思? 贺闻幼不解,去看长栖却见他的眼底也闪过不自知的迷茫。 贺闻幼心脏猛地狂跳起来。 长栖只有一瞬间的失神,接很快恢复原状:“怎么样贺总?成交吗?” 贺闻幼深深的看向他,半晌道:“好。” …… [吓死我了刚才差点以为您和攻略对象会闹掰。]系统拍拍自己的小心脏。 长栖哼笑一声:[不会的,他这种性格就得使用这种办法。而且你不觉得这样拉扯博弈很有意思吗?] 系统无法理解人类脑回路:[可是假如真走了怎么办?] 长栖无所谓说:[那我就去找他呗,求他,死皮赖脸的求。] 系统:[……] 系统无语夸赞:[您真敬业哈。] “我们去哪里?”贺闻幼皱着眉眺望一大片田,这不像是返回村口的路。 长栖道:“先去我家买菜籽油。” “然后?” “等周末我去云城找你。” 贺闻幼一下子停下脚步,颇有些咬牙切齿之味,“还要等那么久?” 长栖疑惑:“不然呢?你很急吗?” “我怎么可能急,我一点也不急。”他像被戳中心事般,叠声反驳。 长栖淡定道:“哦。那就好。” 说完继续往前走,反正男人也不认识路,他绕个路也看不出来。 直到路到一大片田地里生机勃勃的玉米杆地,身后的贺闻幼再次停下脚步。 “怎么了?”长栖回头。 贺闻幼轻咳一声,耳尖有点红,“我看这些玉米长得挺不错的。” 长栖顺着他的话看过去,“是挺好的。你想吃玉米?要不买点回去?我可以给你骨折价三毛钱一斤。” 贺闻幼:“……”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我突然想起来周末有两个会议需要参加,分别在周六周日。” “啊?”长栖遗憾道:“这样啊,那好吧,那就下个周末我再去找你吧。” “……”贺闻幼沉默了下,“下周也有会议。” 长栖无言瞅向他,贺闻幼避开视线,西装领上的白皙脖颈红得欲盖弥彰。 长栖忽而轻笑,不逗他了。“那看来只能今天委屈下贺总了。” 贺闻幼耳朵一抖,嘴里还假意问:“你想干什么?” 长栖回敬“你不知道吗”的表情,径直往田里的小泥土路走。 身后脚步声渐响,长栖勾了勾唇,放眼望向大片大片的谷物地,飞快物色好场地,站定。 “贺总,脱吧。” …… 贺闻幼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在乡下地里无视羞耻做这种事,但现在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急切着追逐热度来源地,亲吻、纠缠。 “怎么穿那么多?”身上的人嘟囔着把剪裁考究的定制西装扔向一旁,一边也同样急切的热吻着裸露在外的肌肤。 终于,最后一件衬衫成功脱落,他的腿也同时被用力顶开。 “……”贺闻幼仰起白皙的脖颈,无声的大喘着气。 有点疼—— 但不能出声—— 农民将差不多长的青黄杆叶和稻草尾端扎起来晾晒成三角状,秋收时分,田地里每隔几米便有一个,谁也不会想到今天村里头热烈欢迎贵客,会躺在其中一个堆苞里面张腿意乱情迷。 不知是夏天的高温蒸得他头皮发麻,还是引人战栗的极致欲望,来自外界热浪一股一股反复席卷,贺闻幼感觉到自己呼吸功能渐渐孱弱,即将死在这陌生的乡下地里。 “早就想这么做了。” 他听见身上人发狠着呢喃,一双眼睛早已被生理盐水蒙闭了视觉,下意识问:“什么?” “我说。”长栖吐息着灼热的热气,低笑:“早就想在玉米地里干|你了。” “……在我的地盘。”他又补充一句。 贺闻幼忍不住抓紧手边的稻草,恍惚明白了他的意思,因为身份差距和无形的社会阶层导致对方心有所想却不敢妄动。 假设自己不来找,或许他们彼此就错过了。 “疼吗?”长栖亲了亲上忽然皱紧的眉头。 贺闻幼摇摇头,用吻热烈的回应。 阳光在稻草堆缝隙里撒下五彩斑斓的斑驳之光,同样是浑身赤裸,男人的肌肤却如雪般白得纯洁发亮,仿佛上好的羊脂玉,一举一动,都令人爱不释手。 长栖顿了顿,身下的动作变得更加用力。 …… 午后三点左右,终于结束。 长栖搂着昏昏欲睡的贺闻幼,怕他就这么睡过去着凉,轻哄着说:“贺总,你打个电话叫秘书来送你回去吧。” 贺闻幼闻声微微睁开眸,复又闭上,指向西装外套示意他去,他现在喉咙发干说不出话来。 长栖了然,找出手机轻车熟路点击头像发消息。 秘书很快到了,彼时贺闻幼累得昏睡过去,长栖只好检查了一下他穿戴整齐,公主抱出去。 车门前等待的秘书从他们出现的那一刻,如京剧变脸大师,从震惊到茫然到匪夷所思,最后呆滞着保持仅有的专业素养为他们开门。 长栖冲他一笑,并不上车。 关门之际,熟睡的贺闻幼忽然惊醒抓住他的手。 长栖一顿,看到他散发着幽怨控诉的眼神,莞尔一笑,扬了扬手机,“我们微信联系。” 贺闻幼低头去看手机,果然发现最近新添加里多了一位好友,而它的头像是一只高贵漂亮的丹顶鹤。 …… 与此同时,挂在热搜榜的综艺路透词条下,一条万赞评论被悄然顶上。 #我怎么感觉视频里的齐菖和前几天的照片长的不太一样?# 第42章 世3(十一) 综艺IP之王《全员出击》此次在云城录制,这次新邀请来一名当红流量男艺人齐菖。 节目组刚开始就搞事情,频繁切近景拉郎配,一个自然是齐菖,另一个则是综艺元老女艺人江水言。 两人前不久都在贺氏举办的颁奖典礼里上各拿了同等男艺人女艺人奖,台上偶有互动,台下齐菖曾礼貌性为江水言挽裙,这一幕被八卦记者拍摄贴出去,郎才女貌十分养眼,很快上了热搜,网友对此褒贬不一。 少量的CP粉狂喜嗷嗷叫着磕生磕死,但更多的是两家各自毒唯不爽,尤其是齐菖的女友粉和童星江水言事业粉,两方吵得天翻地覆,闹得很难看,围观的路人也要被骂一嘴的程度。 只有节目组对此喜闻乐见,越吵他们才越有收视率。 此时录制现场,工作人员不停走动,准备下一场录制,不远处的巨大遮阳伞之下一男一女似乎在争吵什么,紧接着男方一脚暴躁的把小型制冰机踢飞。 “等等等!到底还有等多久!老子已经等了半个小时了!” 赵姐无语的看向耍小孩子脾气的齐菖,使了一个眼色让伞外面的助理把冰风扇拿回来,安抚道:“你先歇会儿,我刚问了导演不到五分钟,你也得给人解决问题的时间。” 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节目录制一半,突然计划中最后一站云城博物馆展门没有开,节目组只能暂停录制,紧急派人去协商。于是这位小祖宗爆炸了。 齐菖心中火气蹭蹭往外冒,从小娇生惯养的他从来没有吃过苦,这一从国外回来又是滚泥潭又是高温晒太阳,他都快累死了。 “到底为什么要参加这个破综艺?!” 赵姐耐下心子说:“这得问你啊少爷,你是不是得罪贺总了?他竟然指明让你参加,还在外故意引导组CP。” “……”说起这个齐菖就觉得委屈,明明那个假冒的说他们之前发展的挺好的,可他回来和贺闻幼吃了一顿饭后就再也没见过他。 原本他以为可以趁着包养关系当晚疏解一下生理欲望,贺闻幼身材那么好,肯定能安抚自己失恋的悲伤,谁知道人不见了,还一连好几天,就连录这个节目都是从赵姐口中得知的。 不过齐菖也不傻,他才不会把自己不得贺闻幼重视的事说出去,转而骂起了节目组:“节目组的人都是吃干饭吗!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还请我录什么节目?!” 赵姐瞳孔震惊,没料到他胆子这么大:“你抽什么风小声点!你知道不知道刚才那种话传出去你就完了!” 《全员出击》是国民老牌综艺,虽然背靠贺氏,但也有其他大股份参与,而且显然最近靠山不是很稳,这种时候就更得小心翼翼,她还指望齐菖大火挣养老钱呢。 “这种话私下里说说就算了,别在大庭广众之下,里头都是人要是被听到……” 齐菖不吃她这一套,甩开她的手:“被听到就被听到,他们能把我怎么样。现在我是全网最红的,我会怕他们?再说了,节目组自己办事不牢我还不能说了?” 他越说越理直气壮,赵姐气得心肝疼恨不得跪下来求他别说了。 她真是眼瞎,以前也没有发现他是这样的性格啊。她都要怀疑网上那评论是不是真的了,齐菖是不是真的被夺舍了?前后差距怎么这么大! 这边的闹剧毫无意外的传到现场每一个角落,左边大楼阴凉之处借用面包车充当化妆间里,坐着一位长相艳丽五官大气的女人,正是江水言。 女助理绘声绘色向她描述,一边帮忙端茶倒水说:“言姐,咱们以后还是少跟他接触吧,假如以后他得罪了谁惹得一身骚被节目组一剪梅也说不定呢。” 江水言红唇冷冷:“你也没脑子?” 女助理尴尬的呐呐闭嘴。 江水言冷冷收回目光,她曾经亲眼看见贺氏总裁贺闻幼亲自接送齐菖进剧组,可见他的背景不是一般的雄厚。 这也正是她想不通的一点,既然贺总对齐菖有意思,那怎么还能容忍自己和齐菖炒CP,现在金主都这么大度了吗? 她正出神的想,忽然视野里闯进一辆豪车,是那辆熟悉的车牌号。 江水言火速站起身,比她更快的是齐菖。 齐菖时刻关注着门口,发现目标后,当即趾高气扬的姿态一收,像个小雀般飞过去。 快到时,兴冲冲想拉车门进去吹空调,但不料怎么也拉不开,齐菖笑容一僵,忐忑间,后车窗缓缓降落。 “贺总,见到您真是太好了!”齐菖立即换个委屈巴巴的表情,忙不迭告状:“贺总您不知道,节目组出了问题拖拖拉拉到现在还没有录完,我真的好想陪您呀。” 贺闻幼神情寡淡,对他的话视若无睹,视线落在他的背后,那得知消息狂奔而来的节目组导演。 他赶到时,正巧听到齐菖的抱怨,忙作解释:“贺总,齐少爷,真的不好意思,发生了一点小失误,我们已经及时去处理了,很快就好,很快就好!” 齐菖暗瞪了一眼这么快来的导演,虚假的笑说:“不怪导演你啦,我个人是很能理解的,这都是我的工作,不管多久我都觉得不麻烦,但是贺总来找我的话耽误时间那就……” 导演汗流浃背,“这个……”他听出言下之意是今天不打算录了,下次再安排时间补录剪接。 可是一下子就增加了更大的工作量,他真有点不情愿。 齐菖心里很不爽,准备再加一把火,这时,贺闻幼淡淡开口,“既然录节目就好好做,不要浪费我给你的资源。” 两人脸色齐齐一变。 最属震惊的是导演,他眼珠子一转,贺闻幼居然没有给齐菖撑腰? 齐菖脸色很难看:“贺总……” 贺闻幼打断他,对导演说:“后备箱有新摘几箱黄桃,分给所有工作人员。” 导演愣了愣,赶忙道:“好勒。”他招呼着后面的工作人员,脑子里还琢磨着刚才什么意思。 齐菖也是一头雾水,“贺总——” “做好你分内的事,别忘了,当初是你自己想进娱乐圈的。”贺闻幼冷冷道,幽深的眸子藏着深不可测的意味深长。 齐菖一惊,莫名有种被看穿的感觉,“我,我没忘啊贺总。” 他说完觉得有点显心虚,慌张的补充:“我一定好好努力,不辜负当时的梦想。” 一诈就露馅。 贺闻幼懒得再与他多话,继续对导演说:“这些黄桃是在那个小男孩家乡摘的。” 导演反应了一会儿小孩是谁。 “既然是公益节目,最后一站也出了问题,不如直接划到明天,去村里做宣传。” 导演微愣,心思转了转,这样下来得耗不少人力财力。 贺闻幼淡淡道:“有需要什么上报给公司,我来批。” 导演当即说:“好的贺总。” 贺闻幼嗯了一声,将车窗关闭,没再搭理齐菖。 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搬黄桃,齐菖一个人被晾在车外,很是羞恼,这让他以后还怎么在节目组混啊! 他突然后悔了,他就该老老实实呆在国外,国内一点也不好玩,除了刚来的时候被粉丝众星捧月追着宠着得到一些满足感,剩下的哪里是人过的日子! 可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齐菖心底哀嚎。 贺闻幼的指令节目组丝毫不敢怠慢,当下就派人拿着黄桃去找坡家村收集信息。 在来云城之前,节目组也是花了钱请人了解,一打听发现确实有点意思,现在不都讲究个明星接地气嘛,观众早就不喜欢那种高高在上的明星了,反而更爱那种在农村里生活的更吸引眼球,这再加上云城小众的历史文化背景,说不准还真能给节目拉一波热度。 导演和策划组连夜商量,火速派一部分工作人员去布置,接着发消息通知给各个录制节目的嘉宾。 嘉宾们有自己的信息来源早有心理准备,收拾收拾东西就出发。而齐菖,即使他再不愿意也不能不去,赵姐白天被惹恼了不愿陪同了,所以跟着的只有两个男助理。 第二天一早,嘉宾们坐着大巴车坐两个小时后来到了坡家村的外围路口。出发前,大家简单的聊了几句当做开头后就在路上睡了,其中齐菖睡得最死,到了目得地也不肯下来,助理几个连哄了十几分钟才终于肯露面。 这回嘉宾们明里暗里用装开玩笑挤兑了一下,齐菖很不爽,以前明明都不敢,经过昨天贺闻幼的冷漠,今天态度大变。真是现实! 齐菖气愤的踢向路面,他本以为充其量是个小石子,谁知道没走几步恶臭味散开,他低头一看,“啊啊啊——” 惊叫声引起众人围观,齐齐回头,只见他的限量版的鞋子黏了一层牛的排泄物。 嘉宾们登时嘲笑声当即不绝于耳,跟随拍摄的摄像大哥也在狂笑,对准着这一幕当节目效果,唯有齐菖真的生气了,一顿脾气爆发,活跃的气氛倏然冷却下来。 他还不自知,还在发泄般发怒。众人自讨个没趣远离了他。 没过会儿,远处一道摩的声跑来,毫无眼色横冲直撞,轮胎在马力下畅行飞溅起一道道泥点子,于是路边边,齐菖穿得白裤子也脏了。 他的双眸直喷怒火。 摩的主人哦哟一声停下,大嗓门直嚷嚷:“常祈你搁这干啥呢,咋穿的这么奇怪?这些又是什莫人,他们跟着你干啥?” 齐菖猛一抬头,“你叫我什么?” …… 坡家村小泥土院。 齐菖捏着鼻子左边看看右边看看,满脸啧啧啧的嫌弃和鄙夷。 “想过你家穷,没想过你家这么穷。” 长栖看他那装模作样踮着脚走来走去,无语发问,“你找我什么事?” “你很缺钱吧?”齐菖回头一笑。 他顶着一身名牌打扮,施舍般抛来一个眼神:“给你10万,替我上个节目。” 第43章 世3(十二) “齐老师,该咱们了。”男助理期期艾艾敲保姆车门,声音很小,既怕惊扰到被挨骂又怕没来得及提醒骂的更惨,犹豫之间,打算再敲一遍。 车门忽然拉开,男助理一瞬间惊喜,“齐老师,你醒了?” 长栖点头,他不光醒了,今天需要穿特定衣服也穿着完毕,只需要去做下发型就可以了。 “现在可以去了吗?”他温和的问。 男助理从没听过这样的音调,眼珠子瞪得圆溜溜,“啊……可以的可以的。” 长栖微笑:“那走吧。” 男助理忙道:“好的好的。” 他在前面引路,节目组工作人员已经在一晚上的时间内将活动区域内划分好,坡家村本身不大,需要拍摄的地方也很少,前面几天累计的素材够了,所以编导组打算在上期穿插几个闪回镜头,着重在下期实行笑料追逐战。 所以,在开机之前需要补一些前几天的着装和嘉宾互动。 其他人都很好配合,唯独令编导头疼的就是齐菖。 现在除了女生江水言的发型需要时间,其他人都完成弄好了,但按照以往,等他们录制完了,齐菖都不一定能来。 几个编导心中有怨气,但谁让他命好背后站着资本,那脾气就算是跪下求都不一定能求来。 “……” 长栖不疾不徐的出现在大众视野中。 工作人员全体一愣,惊奇地看向他。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 大少爷竟然这么早就起来了? “早上好。”长栖礼貌的向众人打招呼。 工作人员稀稀拉拉的回以早上好,但那语气神色总有种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感觉,态度不是很友好。 长栖有点奇怪,在助理的引路下进入化妆车。 化妆车内已经有人在化妆,长栖再次礼貌打招呼,这回女生虽然惊讶,但态度正常了一点。 他坐下空闲的座位,自动分配而来化妆师站到长栖的身后,长栖露出微笑,“麻烦你了。” 化妆师受宠若惊,“不麻烦不麻烦。” “齐齐今天来的挺早的,昨天没有睡好吗?” 一旁的女生搭话闲聊,长栖看过去,是他记得这个女明星,差点在典礼上摔倒,他当时帮忙把了一把,叫江什么来着。“是有点吵,你睡好了吗?” 江水言爽利一笑:“也没有啦,不过我是兴奋的,我从小就很喜欢乡村,比喧嚣的城市更有人情味,所以很期待今天的录制。” 长栖点点头,没有继续接话。 江水言微扬眉,也不说话了。 约莫半个小时后,发型做好了。 长栖对着镜子很满意,咔嚓给自己来一张,惯例发微博。 一旁的江水言看他图都不P,原相机直出,再次出声:“这就是硬核帅哥的自信吗?我要去给你点个赞。” 长栖微不可察皱了皱眉,但没多说,只道:“谢谢。”随后先下了车,时间上比女明星还快一步。 化妆车内,江水言摸摸下巴:“不是我的错觉吧?我怎么感觉他今天有点帅?” 两个化妆师互相看一眼,用力的点点头。 “我也觉得!” “我也觉得!” 下车后的长栖跟着助理去编导补录镜头,B组编导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讲明了需要做的动作和流程后就冷在原地,再作重复。 说白了有点针对的意思。 长栖心底生出奇怪,为什么节目组对贺闻幼包养的人态度这么差?他记得之前不是这样的,不过他也没多想,任务不难,只是去特定的小溪河流里打水而已,没有谁比他对坡家村更熟得了。 长栖当即出发,一组摄像机紧随其后,巧合的是,目的地的溪流就在他四舅家屋子后面,那条路长栖每天都得走个七八趟,走起来行云流水,反倒是后面的摄像大哥们时不时被凹凸不平的踩空踩软,颇有些狼狈。 本次任务是将绿桶灌满水,节目组十分鬼精配备了一个200ml的小勺子,那绿桶大约5升左右,如果从溪流上舀,那得到猴年马月。 长栖想了下,自作主张往下流走。 身后跟着的几个摄像大哥以为他要整幺蛾子,正做出拉长战线的心理准备时,突然见他整个人趴在悬空的石桥边儿,一只手将绿桶甩下去,再用力拉上来——任务就完成了。 摄像大哥们面面相觑,“……” 长栖茫然对视:“?怎么了?” 他做的不对? “齐齐你在哪里啊?我来帮你呀。”不远处一个女生高喊,脚下踩着下地筒靴吭哧吭哧往这边走。 正不知所措的摄像机大哥们仿佛得到救赎般齐齐将镜头对准她。 长栖更疑惑,这是干什么? 还有这个女生,她怎么又来了? 长栖的表情过于明显,江水言不由装作伤心状:“你嫌弃姐姐是不是?” 长栖面无表情。 不到两秒,江水言成功破功了,走近悄么声说:“咱们炒CP你不会忘了吧?”她这会儿来就是导演组特意安排的。 长栖奇怪:“炒CP?” “对啊,我们不都签了公司协议?” 长栖一愣,“你也是贺氏旗下的艺人?” 江水言十分不优雅的翻个白眼,“不然呢?你失忆了吗?” 江水言没再搭理他,注意力转向他身后绿桶,“你的任务都做完了?这么快?” 长栖没有回答,琢磨着炒CP的协议。 贺闻幼竟然会同意他和一个女艺人炒CP? 他在走之前并没有这件事啊。 联想到昨天提到齐菖贺闻幼厌恶的神色,长栖突然想到,该不会他走后的第一天齐菖就被看穿了吧? “哈哈哈哈……” “齐齐你真的好好笑啊哈哈哈,让你补录镜头是想拍点好玩的花絮,你居然一分钟速通太耿直了哈哈哈哈!” 女人聒噪的嗓音穿进耳膜,长栖皱了皱眉,正想让他闭嘴,忽然转念一想,起了主意。 他扬起腼腆的笑容,转过身:“那你该怎么做啊姐姐?” 江水言:“……” 不是这哥们这么快入戏吗? 还在江水言自小童星也是老演员了,立马配合道:“乖齐齐不要怕,姐姐帮你做。” 长栖忍着恶心说:“那就谢谢姐姐啦,这次我们组队好不好?中午我一定会抢到最好的午餐。” 众所周知,《全员出击》节目组特定环节,每顿饭都是靠抢的。 “好啊。”江水言一口答应,“咱们姐弟出马,天下无敌!” 她豪言壮语伸出手,长栖十分上道向她击掌,联盟就此达成。 就在他们不远处另一个老嘉宾偷偷摸摸的跟在后面看到了这一幕,十分戏剧性的跑回中心报告这个消息,剩余五个人义愤填膺,决定也联盟起来对抗他们二人组。 “咱们这样真的好吗?会不会有点以大欺小倚老卖老不太要脸啊?” “怎么能这么说呢,节目组可以作证啊,是他们背叛了我们,这叫什么?这叫背信弃义!而我们,只是被迫的!先,先什么来着,那词儿叫什么来着?” “先下手为强,你不会用成语就不要用,咱可以换个话说哥哥。” “真有点丢人了哥。”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 这边完全不知情的两位正往回走,途径路口,正巧瞧见一辆迈巴赫从拐弯处驶来。 江水言暧昧打趣道:“哎呦贺总来了呢,齐齐快去吧,姐姐这儿不用你伺候了。” 长栖目光思索,“贺总每回来我都去接吗?” “对啊。”江水言装模做样叹气,“有时候聊天聊到一半你也会丢下姐姐我不管呢。” 长栖哪儿看不出来她对自己一点心思也没有纯属老油条左右逢源,无语的笑了笑。 也就说话的这点功夫,迈巴赫在路口已经停下,贺闻幼又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下车,秘书在旁为他撑起一把遮阳伞。 长栖也确实有点想知道贺闻幼对待齐菖的态度是怎么样的,于是老老实实的在一旁做小伏低和江水言一起说:“贺总好。” 贺闻幼“嗯”一声,看也不看略过径直往前走。 哎? 这么冷淡? 江水言惊讶的看向长栖,心想昨天听到的谣言竟然是真的?贺总和齐菖真分了? 长栖也没料到他是这种的反应,愣了愣,心里飞快划过一丝异样,正想什么时,前方的贺闻幼突然回头。 长栖不由也看向他,三秒后,男人眸底写满明晃晃的惊疑。 长栖:“……” 他看出来了。 这就看出来了? 长栖忍不住摸摸脸,好像没什么差别吧? 贺闻幼迅速折返回来,盯着长栖,上下打量:“你怎么会在这里?” 长栖眨了眨眼,“呃”了一声,“我在这里,当然是录制节目啊。” 贺闻幼拧起眉:“你?” 长栖尴尬:“对,我。” 贺闻幼面部表情更为复杂。 这气氛看起来着实怪异,一旁江水言这边瞅瞅那边瞅瞅,最终打算好心救一把今天异常顺眼的帅哥。 “贺总,您来这儿是有什么事吗?我看您刚才往前面走哎。” 贺闻幼挪开视线落在她身上,看了一秒,突然目光不愉:“你为什么和他在一起?” 江水言懵了下,“啊?” “公司明令禁止艺人不得与公司内部、异性同事建立恋爱关系或存在暧昧行为,以及不允许在公开场合传递可能引发误解的亲密互动,你不知道吗?” 江水言:“……” 不是?她和齐菖不是在炒CP吗?他当时不也同意了?! 一瞬间,江水言脸上写满脏话。她的爷爷和贺闻幼的爷爷是同学,所以对比普通艺人她可不怕贺闻幼,当即要辩论。 长栖忙不迭拉住贺闻幼的手:“贺总,我们去前面说。” 贺闻幼不太情愿,但也没有不给长栖面子,跟着他的动作往前走。 在路过秘书时,长栖顺手把伞抢过来,给贺闻幼挡住强光。 原地的秘书和江水言:“……” 虽然两人不认识,但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想:这到底什么情况?贺总和齐菖不是分了吗? 走远了一些,贺闻幼立马迫不及待问:“你和那个女人怎么回事?” 昨天刚和他发生关系,今天就和另一个女人说说笑笑,难道性向说变就变,又喜欢女人了?? 长栖幽幽觑了他一眼,“这得问啊你贺总。” 贺闻幼想也不想反问:“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和你有关系啊贺总,是你的无比大度在虽然被你包养了的情况下还仍然着重为我考虑拉郎配虐粉和固粉。” 贺闻幼脚步一停,终于想起来那份绑定CP协议。他的脸上出现一丝尴尬。 “看来啊我还是没有进入贺总的心,不然贺总怎么会舍得把我分给别人呢。”长栖在旁悠悠的说。 他说得煞有其事,贺闻幼一时耳热,不知道他是在反讽还是什么,强装道:“你你知道就好,我怎么可能把心思和时间都只放在你一个人身上。” “哦?是吗?”长栖挑起眉,“那这么说贺总外面有人了?” “……”贺闻幼莫名想起昨天在田地里—— 长栖故意发问:“是谁啊?也是男的吗?有我长得帅吗?” 黑色遮阳伞下,本就不大的范围,被他故意贴近,男人的双眸不由慌乱躲闪。 “你们发生过关系吗?他比我先上你吗?他是让你很舒服吗?” 贺闻幼在连环追问下脸颊越来越红,手指无意识的发着抖。 长栖瞥了一眼,心底暗笑。“都不想回答?那好吧,那我就问一个问题。” 他上前一步,将男人紧箍怀里,一只膝盖抵进他的胯|下。 “那是我们玩的玩具大,还是他的大?” 第44章 世3(十三) 贺闻幼:“……” 这种话他到底是怎么能问出口的? 贺闻幼又羞又恼,想挣脱他的怀抱,长栖纹丝不动,牢牢固定住。 “别动呀,我还有一个问题。” 贺闻幼以为他又要问什么无耻之话,做足了准备,却冷不丁听见:“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齐菖?” 贺闻幼一下顿住。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耳尖微红,“我不是说过吗,你那点演技在我面前不过关。” “哦,那你是从一开始就知道?”长栖又平静的问。 “……”贺闻幼微微吸气,明白长栖问的一开始,是从哪里的开始。 他不禁望向他,近距离下,长栖那张完美的五官十分张扬,琥珀色的瞳孔对视一秒即可让他心跳如擂鼓,心悸漏一拍。 贺闻幼神情变了变,下意识不想先承认,张口便胡编乱造:“当然,齐菖那个蠢货怎么可能骗得了我,他自以为天衣无缝,其实第一天就被我发现了。不过他大费周章找人骗我,我当然也要看看什么样的人胆子这么大,所以就先给他一点甜头,到最后再让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长栖沉默下来。 贺闻幼说完就后悔了,紧紧抿住唇。 “怎么,被吓到了?” “好稀巴烂的借口。” 两句话同时出口,贺闻幼没听清:“你说什么?” 长栖:“我说好厉害的计划,就是你以身入局,牺牲挺大的。” 贺闻幼:“……” 贺闻幼听不出调侃那就是傻子了。 “你!”绯色热度蔓延了整个耳朵,他外强中干,试图找回场子:“你你没听见吗?你骗了我,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长栖“哦”了声,随口说:“那我之前还让你欲生欲死,咱俩扯平了。” 贺闻幼:“……” 他胸膛猛地起伏了一下,红晕像涨潮的海水般霎时漫过瓷白的脸颊,连带着喉咙里泛起酥麻的痒意。 丝丝缕缕的意动在他的眸中化开,极近距离的长栖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他嘴角泄出一丝笑意,道:“贺总,你还没有来过我四舅家吧?要不要进去坐坐?” 贺闻幼双眸颤了颤。 “正好,里面没人。” 长栖慢悠悠补充道。 …… …… “哎哟齐少爷又去哪里了!怎么回事哎!”B组编导在整个村子找了一圈,愣是没找到。 “江老师,你们当时在哪里分开的啊?” 他苦着脸看向补妆的江水言,江水言正涂着口红说话不方便,示意他等一会儿。等好了才道:“就在舀水桶的那里呀,我们遇到了贺总,他和贺总一块儿走了。” “那里我去找过没有人,贺总也没看见啊。” 江水言无能为力摊手:“那我就不知道了。” B组编导唉声叹气,心想自己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霉遇到这么个祖宗。 可是他还得去找,他要是找不到怎么跟导演交代? 他只好多张罗着几人跟着一起去,再次去溪流那边看看。 可惜到了地方仍然空无一人,本就是人烟稀少的穷村子,只有来的路上见到几个老头老太太,哪有什么年轻人。 “会不会在里面?”其中一个人指着溪流前面的平房说。 编导觉得不太可能,但想了想还是走进去,找个人问问也行啊。 “有人在家吗?” “有没有人啊?” 几个人轮流喊着,编导走过去特意敲了敲门:“有人在家吗,我们《全员出击》综艺的工作人员,想麻烦问你个事情。” 他说完等了一会儿,屋头一点没有动静。 “那应该是没人吧。”几个男人瞅着泥巴墙上的小窗户,窗户常年不擦已经堆积了灰尘和蜘蛛网,让人看一眼就避而远之。 “那咱们走吧?” 编导不甘心的又敲了一下门,还是没有回应,只好叹气往回走,快出院子时他看到旁边一个更加陈旧的窄小房间,随口说:“还有这么小房间?” 随行人看了一眼:“上头有烟囱,应该是个厨房。” “这也太小了。” “可不是。整个村子里都挺穷的。” 一行人说着走出去继续去找。 而就在他们认为不能进人的厨房里此时正有两个人。 屋子里面积确实小,但对于此刻彼此交融合抱在一起的两个男人来说还算能施展。 “走了。”长栖刁住一块耳垂轻声说,接着继续脱他的衬衫。 今天贺总破天荒没有穿三式西装,里面只穿了一件短袖。 长栖本存了心思夸他,只是他们进来的匆忙,情欲四起,想忍也忍不住,直到狠狠的发泄了一通才想起脱衣服的事。 动作间,不知撞击到了何处,贺闻幼猛地惊呼一声,“别……” 他的身体瞬间紧绷住。 长栖不由微皱眉头,“放松些。” 贺闻幼咬住唇,心底涌出委屈,赤裸的双腿被架在墙壁上的碗筷架上,只要稍微一动就能感觉到它的晃动,这让他怎么放松! “混蛋——” 长栖敷衍的嗯嗯两声,这种骂话在一个小时内不知道听过多少次。 “乖,贺总,再放松点。” 贺闻幼气恼:“别叫我贺总!” 有什么样的总裁放着城市里上亿元湖景大别墅不要,赶巴巴的来到乡下穷农村在这个充满土腥味和饭菜馊味的土窝里做那种事的! 并且这还不是对方家。 一想到主人家随时会回来,要是撞见他做这种事,他还怎么出去见人。 天知道刚才胆战心惊生怕那些人真要进来…… 长栖倒吸一口气,“怎么还越来越紧了宝贝儿?” “不要在这里,快出去——”贺闻幼忙想撑手肘推开他,忽然愣住,“等等下,你刚才叫我什么?” 长栖失笑:“宝贝儿啊。”他倾身上前,吻住那张发喘的唇,“别走了,四舅去云城接常涛了,晚上才回来呢。” “可是……” 长栖将他未尽之言霸道堵住,贺闻幼喉咙里发出闷闷的一道甜腻呻吟,情欲转瞬再次覆盖大脑。 ……算了。 他自暴自弃般双臂攀上青年单薄却有肌肉的肩膀,唇舌交融间,他别扭地说:“再叫我一次那个。” 长栖轻笑着满足,每做一次动作就满足一次。 最后,贺闻幼成功被应激到失声求饶,许久后长栖才肯罢休。 彼时,墙上老旧的碗筷架早已落地英勇牺牲。 …… #我去你们猜我坐飞机遇到了谁![图片.jpg]# #齐菖宝贝!!!# #哇啊啊啊啊哥哥好帅啊# #这么快录完节目回程了?是不是要赶下个通告?好辛苦哦宝宝# #呜呜呜说好接机的宝宝你怎么又偷偷溜走# #现在去还来得及不?# #你们发痴的先等一等,这是素人,齐哥IP现在还在原省呢# #哦莫还真是# #没错我也发现了,笑死人了什么人都想碰瓷哥哥# #发素人照片的是谁啊绝对别有居心!# #可是这个人真的很像哎# #会不会是去秘密拍摄品牌方的物料啊?# #拜托就他一个人,还坐经济舱?你觉得像吗?# #?非官宣不约,管好自己的嘴,不要招黑# #怎么看都很像……主包能再发一张吗# 主包有求必应立即,又发了一张新的角度,这次可以清晰的看到大半张侧脸。 #居然毫无ps痕迹# #这100%包的真人啊# #人在录制节目现场,哥哥中午后确实没再出现……# #细思极恐hhh~# #所以说果然是有好消息了吧!# #不是等会儿!!!# #啊啊啊啊啊啊——# 同一个头像刷屏十几条信息,惹得粉丝吃瓜群众一头雾水,正当他们好奇堆砌最高时一张实况照片甩出来。 正是他们的哥哥在田边喝水照片。照片有水印,正是一分钟前录下的。 #???那坐飞机的那个素……# #搞了半天你们自己也不认得自己鸽鸽,笑死个人# #这个素人在干什么啊故意蹭热度?这算不算侵犯肖像权!# #癫了吧你们,长得像而已还什么侵权,咋的,我跟吴彦祖长得还像呢难道他还要告我侵权?# #楼上黑子滚# #楼上黑子滚# …… 很快粉丝将这种情况反应团站,团战发声明绝不姑息蹭热度素人,也不管素人无不无辜,使用手段查到了那班航班,围堵在机场。 可怜的齐菖借着常祁身份证秘密“偷渡”回来准备过点好日子,不料一出口就见到围攻的粉丝和眼熟的站姐,他以为是自己暴露了,烦不甚烦,正想发脾气时,忽然粉丝们动了,团团将他围住高声质问与斥骂。 齐菖一脸懵逼,听了好半晌才听出来这帮粉丝以为他是假冒的素人,连忙大声喊:“我是齐菖!我是货真价实的齐菖!” 本来还有部分粉丝觉得行为太冲动,他这一喊直接把他打入不要脸蹭热闹无耻行径,当即举起拳头动起手来。 齐菖:“……” 齐菖:“救命啊!!” 这件事件迅速发酵顶上热搜第一位,有心者深挖下去,不由和前几天一则破十几万点赞的评论联系到一块。 头部粉丝火速联系节目组,最终发微博确认今天录制节目的就是齐菖,并且报备微博的照片两相对比一模一样,她表示绝对不会认错自己爱的人。但较为奇怪的是,对于录制节目前几天的人是否一致,她没有正面回应。 这已然说明问题,全体网友都被这则热搜勾足了好奇心。 第45章 世3(完) 贺闻幼收到消息时已经快傍晚,立即分享给长栖。 长栖很惊讶,没想到齐菖以这样的形式自曝。 他点开微博,一个若大深红色的的爆字吸引眼球,再点进去,比它欻亮的是一张曝光的图片里身穿骷髅鬼涂鸦短袖+火红色五分裤的齐菖。 长栖:“……” 长栖有点明白为什么粉丝这么愤怒,这属于人设崩塌OOC,在追星人眼底不亚于世界毁灭。 长栖想了想,把问题抛给男人:“你觉得该怎么办?” “随你。”贺闻幼懒洋洋的说,他躺在唯一一个摇椅上,似乎对这件事毫不在意。 “嗯?什么叫随我?”长栖目光落在令人乍舌的过亿浏览量,道:“现在舆论趋势下对齐少爷很不利,你家里会找你吧?” 贺闻幼嗤笑:“家里?你说那个女人?她算哪门子的家里人。” “那贺老师呢?” “我爸是个戏痴,不会管这种小事。” 长栖觉得挺稀奇的,“哪怕是一个乡下农村人顶替他的位置?” 贺闻幼悠悠睁开眼眸,似笑非笑:“那不正好,你比他更认真工作,能给公司创造更多的效益。” 长栖一听心道也是,商人逐利,可不会眼睁睁把钱拒之门外。 “可假如我只想做一个乡下种田小子呢?” 贺闻幼无所谓道:“可以,那就让齐菖认下艺人的身份。他不是敢骗我吗?那就让他受一辈子的苦。” 贺总语气淡淡,轻而易举定下齐菖下半生,长栖一想到娇生惯养的齐菖在庞大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贺氏娱乐资源下煎熬下半生就深表同情。 长栖夸张笑道:“好狠啊贺总。” 贺闻幼觑他一眼,冷哼一声:“你以为你逃得掉?” “嗯?”这里面还有他的事呢? “想在乡下种田,那就意味着无权无势无力,这样的身份,我可以轻轻松松拿捏你。” 长栖愣了一下,失笑,“那贺总想怎么拿捏我?” 贺总高傲的抬起下颌,“我昨晚列了份文件,你自己仔细阅读阅读,不准有遗漏。” 说着他手指一划文件发送,手里的手机立即响起提示音。 “……”这得有多少要求还整上文件了? 长栖好笑:“你该不会重新列了份包养合同吧?” 贺闻幼白了他一眼,头一次觉得他脑子不太灵光,“你在说什么胡话,是婚前协议。” 长栖:“……” 长栖表情过于震惊,贺闻幼意识到什么,猛地脸色大变,“难道你想反悔?” 长栖:“?” 他难道答应过什么吗? “你都和我发生关系了,你说你答应了什么?!”贺闻幼激动撑起上半身,不料牵动隐密之处又摔了回去。 “小心点。”长栖忙去托住按腰。 贺闻幼狠狠的剜了他一眼,“那你说,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长栖迟疑说:“呃,包养?” 贺闻幼怒火腾腾往上冒:“我疯了吗我花钱找人上自己?” ……这话听着怪耳熟,说起来,长栖默默开口:“贺总,昨天的出场费你还没给我呢。” 贺闻幼:“……” 他竭力压住脾气问:“那你想一想我为什么没有给?” 长栖再次迟疑:“因为你想白嫖?” “……”贺闻幼额头青筋直蹦。 他深呼吸一口气,再次睁眼看向长栖,竟发现他眼底笑意更明显了。 贺闻幼恼羞成怒:“你先说喜欢会死啊!” 明明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还故意答非所问! “哈哈哈哈……”长栖两边肩膀颤抖个不停,最终还是成功破功笑出了声。 他又不是傻子,早听出来男人兜来兜去是想要个“名分”。 但他觉得逗男人还挺好玩的。 不过,眼瞅着男人眼神刀光血影越来越凌厉,长栖忙说:“好好好我先说。” 再笑下去,男人真会气得原地暴走,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轻咳几声,忍住笑意装模作样郑重看向贺闻幼。 “我……” 历经前两世,面对这张脸虽心无芥蒂,但要对着这张脸告白,一时还真说不出口。 “我——贺总我感觉我们还有不少现实问题,比如说经济方便就有很大的差距。” 贺闻幼表情骤然失望,肉眼可见的失落起来。 长栖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但他说的也是事实。 依照以往攻略经验,贺闻幼无疑是喜欢他的,甚至以他纯情的恋爱态度,在发生关系之后就去拟定婚前协议,这说明他有明确的结婚想法,但系统并没有提出攻略成功,说明这里面一定有哪一点还是让贺闻幼不确定。 “嗤,说得好像你在乎钱一样。”男人忽然开口。 长栖回神,讶异抬眸,却见贺闻幼已经别开了脸,侧躺在摇椅,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半张凝着莫名苦闷的脸。 长栖有点疑惑:“我哪点让贺总觉得我不在乎钱?” 贺闻幼反问:“你要是在乎钱,我还能来这里找你吗?” “嗯?”长栖没听懂他的意思,“你喜欢不拜金的?” 贺闻幼无言一瞬,愤愤转向他,“我的意思是,你如果在乎钱,就算齐菖回国你也不会离开。” 长栖一顿,心道还真是。原身到死也没有动过回乡的念头,哪怕舍身犯罪去杀齐菖也没有想过。 反倒是他干脆利落拎包袱走人,长栖有意活跃气氛道:“真不愧贺总,一眼就能识穿我高尚的品格。” 贺闻幼被他逗得撇了下嘴角,但随后想到什么,神情又敛下来。 长栖也有点尴尬的沉默。 居然不是最明显的经济问题,那还有什么不确定的呢。 他自认为来到这个世界后维持的都是正面形象,没半点虚假,还能因为点啥? “其实你走后我想了很久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怎么留住你。” 贺闻幼有些别扭的再次开口,说完后表情很不自在,下意识去摸索西装找东西,但紧接着想到长栖在旁,又停住。 反倒是长栖拿出烟盒打火机,给他点燃一只烟。 贺闻幼惊讶:“你不介意?” 长栖:“少抽就行。” 贺闻幼目光复杂,最终把烟火掐灭,“算了。” 夜晚星空背景下,远处是深蓝色的田地与成排树木的黑色阴影,院内,暖黄色的灯泡坠着简易线头,照着不大不小的范围,然而就是这点光,却把长栖衬得眉宇俊帅,双目澄亮。 背景一瞬间虚化,唯有青年烙印在心里发烫。 贺闻幼心中的胆怯滋大,他忍不住坐起身,一只手遮住对方的眼睛,“别看我。” 长栖一怔,笑道:“好。” 半分钟后,贺闻幼才缓缓说:“来之前仔细复盘我的所有劣势与优势,优势明显,我的长相、学历、家世和用之不竭的金钱,而劣势比较直观,可能在性格方便或许……” 长栖微弯唇。原来男人自己知道—— “你笑什么?!” 长栖立即改口:“没有,我笑是因为在我眼里你什么都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格,真的,很有意思。” 贺闻幼静了两秒,别扭的说:“……我自己知道,有时候说出口的话很难听。” 他见长栖还想说话,打断:“先让我说完。” “好吧。”长栖莞尔。 “你不喜欢钱,所以我的优势只剩下学历和脸,学历不算什么,脸我更不敢赌,所以在我看来,面对你,我既没有性别优势也没有利他性价值,劣势在对比下不能彼此抵消,这意味着,我没有一件可拿的出手。” “……?”长栖听着听着怎么感觉不对,怎么男人语言之间会透露出不自信?他没听错吧?他可是身价千亿无数人梦寐以求却可望而不可即的男人啊。 “可是爱一个人就是会自卑。” 贺闻幼有点挫败的说。那一个星期,一向以超强行动力自诩的他竟不敢妄动,想方设法思虑周全,可临了到了现场还是表现得那样糟糕。 长栖表情颇为古怪。 实在是男人的话听起来挺荒诞的。 但他没有过于纠结,个人有个人的性格。 而且这或许就是临门一脚攻略成功的缺口。 长栖当即抓住挡在眼前的手转而为十指相扣,认真说:“那我们就跳过婚前协议,明天直接登记结婚。” 贺闻幼:“……” 贺闻幼震惊到结巴,“结结结婚?” “对。”长栖点头。 贺闻幼愣怔怔的,语无伦次道:“可可是,可是我们双方父母还没有见过面……” 长栖心道这又不是什么难事:“那就见呗,登记完见。啊当然,如果你想在此之前见面,那我们再缓一天时间,见完后再去登记。” 贺闻幼表情空白好几秒,不可置信再次问:“你真想和我结婚?” 长栖失笑:“当然啊。” 贺闻幼脸色一变又一变,“你,你真的愿意把我介绍给你的家里人?” 长栖点头,认真道:“真的。” 反正便宜爹妈还有两个儿子,传宗接代不差他一个。 贺闻幼深深地呼吸一口气,凌乱的额前发下一双丹凤眼转瞬间浸湿红了。 他豁地站起身:“我现在给我爸打电话,让他明天过来!” “……啊?” 长栖傻眼,给谁打?过来哪儿?乡下吗?? 就在这几秒的疑问中,那边贺闻幼已然接通电话,“……对,就是和您说过的那个人……明天上午……有事?好,那下午几点?” 很快,贺闻幼捂住手机听筒,转过来紧张的问:“我爸说明天三点可以到,这个时间你觉得可以吗?如果不方便改别的时间也行。” 这神奇的发展……长栖愣了几秒,才回答,“可以的。” 贺闻幼立即冲他一笑,回复电话,然后又说了几句,他的表情犹豫几秒,“那我再问一下。” “那个,我爷爷奶奶听说了也想来,你看方便吗?”贺闻幼双目隐隐含着期望。 长栖微笑,“当然欢迎。” 男人还真是从小在爱长大的的孩子,家里人爱屋及乌,认准了便全家出动以示重视,长栖心道,难怪会有养出如此纯情的一面。 那边贺闻幼眉梢带喜给了挂断电话,眼睛亮晶晶的坐回来。 浑身掩饰不住的喜悦直接感染了长栖,在他心里漾起一阵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原来结婚两个字能让一个人这么开心。 长栖把他揽进怀中,亲了亲耳垂说:“那我明天一早就坐四舅的车去县城买菜,准备一大桌子,把我们这边的特色菜放的满满当当。” 贺闻幼埋着脸,露出熟红的耳朵,嘴里谦让道:“也不用准备太多,我们家人吃的少。” “那不行啊,那是你的家人,我当然要重视。你记得待会儿把忌口发给我啊。” 贺闻幼听得心潮澎拜,与他十指相扣攥得更紧了,“谢谢你。” 长栖有些好笑:“谢我什么?谢谢我和你结婚?” “嗯,谢谢你愿意和我结婚……我家里从小就向我表达他们的爱,我爸更是五六十岁了还浪漫不死追求爱情,只有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好意思说出口……但是现在,我想说。” 贺闻幼目光真挚,鼓足勇气。 “常祁,我——”天空忽然闪过一道闷雷,他的声音被完美覆盖住。 贺闻幼:“……” 长栖:“……” 长栖没想到会有这种乌龙,瞪大眼睛憋住笑,“对不起,我没有听见,你能再说一遍吗?” 贺闻幼脸色十分难看:“不行。” “可我真的没有听见哈哈哈。” “那又怎么样!”贺闻幼气恼地跑出院子:“我只说一遍!” ……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十分钟后将离开本世界。] 长栖含笑着挑起眉。 这不是,说了第二遍吗? 心狠手辣权宦攻×温柔孱弱双性太子受 第46章 世4(一) 正值初冬,太子代天子行祭祀大典不久,皇宫内传来噩耗,皇后薨逝。 太子悲痛万分立即乘坐金辂返回皇宫,却被皇帝以太子属相与皇后薨辰相冲勿令诣阙,由宣王代丧。 众朝臣宗室上书请愿太子主丧,皇帝却再以“太子体弱,丧礼凶秽,储体不宜近”为由,特令“太子于东宫设幕哭临”。 这无疑是无视礼法打压太子之举,太子詹事、外戚、宗室联名边疆将士再次请愿,引来天子重怒,当下命神策军左中尉将太子詹事拖下去腰斩于市。消息传进东宫,太子急火攻心、吐血昏迷。 三天后,皇后灵柩于梓宫停灵。 当夜。 东宫麟德殿外正淅淅沥沥下着裹狭寒意之雨,天边忽然一记响雷,劈开屋檐之上层层乌黑的云压,把守值的小太监吓得一激灵,险些跌坐地面。 檐角之下的白灯笼和素白帷幔被风扯得拉长了诸多影子,仿佛一群鬼魅张牙舞爪。小太监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恍惚间好像听到一道极致哀鸣的哭腔,可再去细听时却是无影无踪。 他不由狠狠打了个冷颤,飞快裹紧单薄的麻衣,嘴里默念南无阿弥陀福请求诸佛保佑。 外头的雨势下得越发大了。 此时内殿,素白麻床帐之上,烛光隐隐绰绰照出两道重叠在一起的身影。 须臾后,那引人遐想的暧昧声才将将停歇。 随后那在上方的身影直起身,窸窣一阵,一只修剪指甲极其干净的手指掀开床帐。竖立在床榻之旁右侧的黄铜镜中立时照出一张人脸。 那是一张阴郁十足的少年脸,他的眼窝深陷,唇形窄长,左侧的颧骨横着一道可怖的旧疤,像条蜈蚣歪曲着盘踞,烛光之下仿佛要冲破皮肤呼之欲出。 长栖按了按眉心,收回视线,打量四周环境。 这应该是一个宫殿,占地面积不小,较为奇怪的是,内饰里外挂满了五六层素白帷幔遮不见殿门,案几、饮食器具都被覆盖上白布,衣架旁也放置一身披麻戴孝的孝衣。 结合刚才里头瞟到的桐木哀枕,长栖大略猜出这是一名正处于服丧期的王室贵族的宫殿。 只是不知原身用何种办法竟然在如此特殊的时期与人交欢…… “中尉公尽兴了吗?”一道沙哑虚弱的青年男声自背后传来。 长栖身形一顿,眸中浮现讶异之色。惊讶于他这么快醒来,更惊讶的是—— 中尉公? 那不是宦臣? 此殿内又没有旁人,所以中尉公是称呼他……? 长栖下意识看向下半身,默。 视觉和触觉告诉他,这不是假的。 约莫是没有得到回答,床上之人再次开口,声音气若游丝蕴含几分哀求,“中尉公答应孤的事,请一定放在心上。” 孤?太子? 长栖有点糊涂了,心里默敲系统传剧情。 系统:[好的,稍等。] 几秒后,一段陌生的记忆传进大脑。 这是一个架空的古时代,原身名为昌琦,曾经是礼部侍郎的小儿子,在詹相(皇后太子党)和枢密院使(贵妃宣王党)政治斗争中受到牵连抄了全家,家族五十三口除女子进入掖庭,稚子去根入宫,其他的皆处死。 原身就是那个唯一幸免的入宫稚子。 当时得皇帝信任的老太监曾经受过原身父亲一命,冒着犯欺君的罪名为昌家留一条根,因此原身得以完整之身长大于宫中。他也不负老太监义父所望,在一次狩猎中为皇帝挡住刺客毁掉容貌被赏赐提拔,最终一步步爬上现如今位置——神策军右中尉。 可他越是到这个位置越看得清想为家族平反阻碍有多大,老皇帝年老愚蠢,依附后宫外戚和枢密院,原身想要平反,必须将他们全部扳倒。 所以只能等待时机,等待两股势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偶尔他还出手推动一把,让他们抖得更狠。 终于有一天,政斗到了明面,皇后被贵妃毒杀薨逝。于是原身趁机推波助澜,就在同一天,皇帝得知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未来的储君,竟是个不耻的双儿之身!怒急之下,他用极其羞辱的方式禁止太子出面哭临,直到皇后下葬入陵也绝不给他尽一丝孝的机会。 与此同时,他向太子也抛出橄榄枝,提出他可以帮助太子偷偷潜入皇宫梓宫尽孝哭临,但条件是一夜交欢。 作为皇后之父、太子外公的詹相曾为己铲除了不少障碍,原身父亲的祸事有一半从他而起,老皇帝明知真相如何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身恨他们恨之入骨,早已经发誓要他们也尝尝痛彻心扉的滋味。 如果得知一个双儿之身的未来储君,被一个瞧不起的宦臣玩成下贱的妓子该会有何感想? 原身一想到此报复的快感充斥上头,孤立无援的太子绝望之际只得同意,原身当然不可能放过他只做一次,自此后,胁迫着太子做尽各种荒唐之事,将那原本怀孕艰难的双儿之身有了身孕。 这自然都在原身的计划中,他狠心绝情将此事告知贵妃获取信任,贵妃党当众揭发,太子被当众验身,老皇帝耻辱至极当即废掉太子之位将其打入天牢,自己气个中风。 贵妃之子宣王因此暂代监国,而原身早已经布下杀局,在宣王最春风得意之时瘫痪下半身。之后,朝中便只剩下一个不受宠的年仅三岁痴傻皇子。 在这期间,原身悄无声息挑拨贵妃与聂奇水的关系,获得十足的信任后,偷偷将知枢密院事成为自己的人,将聂奇水扣上鼓动藩镇起义之罪名斩杀。自此贵妃最大的靠山倒塌,与残疾宣王被迫“上吊”,那时詹相已经在打压下一败再败自杀身亡。 原身则手握神策军禁军协痴傻皇子登临皇位,自己亲自摄政,终为家族平反罪名。 也就在此时,天牢传来消息,废太子因产子失血过多一尸两命。 原身并不在意,让狱卒随意处置,于是一张草席匆匆解决了昔日天潢溃胄的身后事。 “……” 按时间线来看,现在就是逼迫太子的当晚。 “中尉公?” 长栖缓缓转身。 太子温茗,字子幼,因身体自小孱弱,所以取字庇佑健康,蕴含关爱与呵护之意,可见皇帝皇后自小真心疼爱,正因此在这吃人的皇宫长成了一颗纯善之心,待人处事天资仁厚,当得上一位“仁君”之称。 在这场血海深仇之中,他算是其中最无辜之人。 长栖看了许久,最终在那双困惑与哀求的目光中移开。 他按照人设,嘴角扬起诡异的几分弧度。 “殿下所托,奴婢就是拼了命也会完成。” 温茗眸子沉了沉,忍着身体的不适迅速说:“有中尉公这句话孤就放心了,中尉公若不嫌弃,东宫密室有黄金五千两,尽可自取。” 长栖微一歪头,露出心照不宣笑容。“明晚子时末,请殿下晚作歇息。” 温茗忙道:“好。” 似是终于得到准确答复,太子终于放下心,双眸阖上,昏死过去。 还待想怎么表演的长栖:“……” 长栖赶忙伏身查看,刚一触碰皮肤就被烫得脸色微变,再摸额头——高烧了。 接连三日的伤心过度加上今晚的第一次承欢,本就身体孱弱的太子能周旋到现在已经算强撑,长栖第一个反应就是去叫太医,但没走两步他顿住。 原身是秘密潜入东宫,断不能被发现,太子现在又陷入被皇帝冷落中,怕是有天子明令在就算去请太医也请不来。 长栖思索一秒,当即敲系统兑换退烧药,随后,半空中掉落一颗蓝白色胶囊。他匆匆披一件外袍,去外间找水。 可谁知转了一圈,愣是没看到一个吃的,更别说喝的了。 宣王代丧三天表面上只能吃流食,可私下里是一点不亏嘴,太子怎么人没去反倒自主在东宫绝食了?这饿死了谁能知道? 长栖微皱眉头,向系统再兑换一瓶矿泉水,取来一个素瓷杯,返回床榻。 他飞快地瞄了一眼裸露在外青青紫紫的身体,偏开视线,将药与水喂下来,约莫是从小到大吃过不少药,昏迷中的太子很是配合,张嘴吞咽,顺利吃下去。 长栖直起身,微松一口气,伸手将榻对面的衾被展开。 粗糙的触感抵住指腹,长栖看去,一眼识别是麻布素绢被,不由顿了顿,再向下看,榻上居然铺着硌人的蒲草席,整个床榻也被换成了素木无饰榻。 ……好实诚的孩子。 整个后宫估摸着也只有他一个人真真切切守着礼制规范。 长栖无奈叹气,这样的环境就算吃了退烧药也好不了。 无法,他只能再次向系统兑换软和的丝绒被褥和天丝蚕被,将那些杂乱的东西收到一旁,勤勤恳恳的铺床铺被,然后把太子翻身塞进去,除了脑袋露出来,其他地方裹得严严实实。 看来今晚得在这里守着,等退烧了才能走。 这般想着,长栖歇了口气,坐回了榻旁,盯着视线所落之处,慢慢出神。 ——又是这张脸。 他都有点习以为常了。 只是这世上绝无一次又一次的巧合,那些巧合背后都是故意为之。 但长栖想不通的是他要干什么?跟随的系统又知不知情? 可惜想来想去,他没有生成笃定的结果。 不过依照那人的手段,他敢直接改变任务世界,那不到结束自己绝对不可能出去。 既然这样,那他便陪他好好玩玩,倒要看看最后“时刻”那人究竟想做什么。 长栖阖上眸,依靠着床架休憩。 差不多到寅时时,浅梦中的他听见太子呓语,他当即醒来,检查一下温度,发现温度降下来了。 太子仿佛在梦魇中皱紧眉头,眼底下一片青黑。 长栖伸手轻轻安抚,半个时辰后,他的眼皮子底下的眼珠动了动,长栖一看,知晓他要醒,立即收回兑换的东西,悄然离去。 临走前他想了想,还是留下一份短言:毁不灭性。 至于太子听不听得进去能不能多吃点饭就随他了。 出了东宫密道,皇宫外头天空已然泛了些白光,长栖走在青灰色方砖上,正巧遇见此次神策军换防结束,接下来的巡逻十日是他的右营军士兵。 神策军左中尉兼任枢密使聂奇水与贵妃、宣王沆瀣一气,势必会在皇后停灵的梓宫布满自己的人手,此次太子内率府亲兵没一个都摸进去,他若是想带人混入,估摸还得用原剧情的老方法。 这么想着,长栖抬脚转向皇宫内设的北军衙署。 …… 夜晚,子时。 长栖准时出现在东宫寝殿,太子温茗正焦灼着坐在案几张望,一见他来,立即起身相迎。 “中尉公。” 长栖皮笑肉不笑,敷衍拱手礼:“殿下久等了。” 温茗丝毫不在意说:“时辰已到,中尉公打算让孤以何种办法进入梓宫?” “殿下莫急。” 长栖唇角勾了勾,手捏一响指,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瞬间出现三步之外。 温茗微惊了惊,再看他腰间悬挂墨玉腰牌——是黑衣郎。 “得委屈殿下穿污浊之服,只有此法才能随奴婢进入。” 温茗也猜到此法,心有准备。“可。” 说罢他立即取走黑衣郎双手托木盘上的干净衣物,转身去了素白帷幔之里。 长栖回头看一眼,转了转右手的翠玉指环,心道这个太子倒是认清的现实。 不过也难怪,穷途末路,人不可能不变。 须臾,温茗穿戴出来,一身纯黑麻布袍,脚穿乌皮尖头靴。 长栖见着他脸色苍白,唇部毫无血色,殿中也并无动食的迹象心里摇了摇头,还是有些事是劝不动的。 他将手中银面具递过去,“覆了面便无人看清殿下的脸了。” 温茗脸色闪过迟疑,他只以为届时只需低头掩面即可,戴上面具岂不是更加明显?其中会不会有诈? 温茗一瞬间思虑几番,小心问:“这合乎规矩吗?” “有何不合?”长栖挑眉反问。 温茗面色凝了凝,如今聂奇水兼任左中尉和枢密使两个要职权势滔天,朝堂之上已经隐隐不是父皇能全做抉择的地方,所以父皇提拔右中尉昌琦,试图分权制衡,他也不失所望,凭着独宠小小年纪竟真与那老宦臣斗了个平手。 父皇既忌惮又依赖,曾经数次让他接触昌琦收复其心,可他哪里知道他是亲手豢养出一只喝血的狼!自己不仅被迫受辱,还要敬称其“公”。 甚至现在……温茗视线落在他的穿着上,虽然身穿着白麻布无纹素服系黑革带,但他的头顶乌沙幞头却不曾去玉簪,腰间鱼袋也未曾因停灵期去金换成银,脚下甚至还穿着金丝靴。 可见其猖狂之态! 长栖似笑非笑,袖口匕首隐隐展现,“殿下有疑问?” “……”温茗绷住面颊,“孤无疑问,中尉公勿怪。” 他在心底却想,这何不是一场权力炫耀,昌琦可以无视规矩带一个不以真面示人的黑衣郎自由出入后宫。 长栖哦了声:“那便走吧,耽误了时辰奴婢可保不准发生变故。” 温茗将愠怒藏于面具之下,“有劳中尉公。” 第47章 世4(2)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东宫西侧门,沿着内道约莫走了一盏茶。轻而快的步伐踏在石板路上悄无声息,很快来到道口的尽头。 他们稍稍停下,微一探首,只见几丈米外的宫殿门廊、檐角悬挂着白色素幔和麻布制成的长白幡,侍卫们持包裹白布的长戟立于门口。台阶之下,正一支监门卫军队正夜间守值。 长栖抬步走过去。 温茗犹豫一分,快步跟上。 监门卫将军眼通八方,远远见到两人前进,呵斥刚到嘴边待看清来人立即咽下去,诚惶诚恐的快步跑来躬身行礼:“下官拜见中尉大人。” 长栖不偏不倚受下礼,“本尉奉皇上口谕督查丧仪,将军可要检查鱼符?” “不敢不敢。”监门卫将军立即让路,“您请。” 长栖淡淡“嗯”了一声,多一句客套不说,步履不停径直前行。 温茗紧随其后,擦肩之际,他注意到监门卫将军盯着自己的面具一秒,随后垂下目光。 他们进入殿内后,先是入目左侧偏殿的设有百官跪拜哭临的席位,各铺着素席立白旗,随后是右侧偏殿灯火昼亮如白日,隐隐传来一阵阵高僧们的诵读祭文之声,弥音绕梁,听得人心阵阵发颤。 面具之下,温茗的眼眶瞬间红了,嘴唇抖了抖,哽咽之声堵压咽喉。 前面的长栖察觉几分,正欲说什么,右侧门里的太祝忙走出来躬身揖礼。 他是自己的人,此举动为里面已经安排妥当。 长栖顿了顿,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宫女、太监全着粗麻丧服,头戴白巾,腰间系麻绳,见到中尉皆连忙低头退步让道,两人快步上台阶,殿门两侧摆放着白纸扎成的“雪柳”,悲戚之意更为浓厚。 梓宫正殿,丈长的绣有银莲花纹饰白色帷幔自横梁落下,环绕四周,从前方隐隐可见最中间停放一架刻有凤首的朱漆梓木殡床,覆盖着白色绢衾,两侧各置有九盏鎏金灯,灯油掺入了沉檀香末,可保一夜不熄。 最前方柩前七步出设为灵座,左侧铜镜,右侧玉璧,两盏长明灯两侧各一,最正方摆放着焚香炉,烟丝袅袅之上黑漆金字的灵牌霎时间逼入人眼。 温茗晃了晃身形,当即要软腿倒地。 长栖眼疾手快扶住他的腰,“殿下,尚舍局宫女太监每更会换一批,请您尽快。” 银面具下漂亮湿润的丹凤眸闭了闭,退开半步,“孤知道了。” “那奴婢告退。”长栖不动声色将那只扶腰的手心别在背后,退到左侧的屏风之外。 宦官不得近内,他虽然不是真正的宦官,装还是装一下的。 长栖视线落入屏风,偌大的素纱白屏绘写着皇后生平与佛教净土变相。他看不太懂,大约是一些美好祝词。 “下官拜见中尉大人。”尚舍局直长张微胆颤心惊前来行礼。 长栖看向他,微笑:“辛苦张大人了。” 先前太祝示意的就是拿住了这位的把柄。至于具体是什么,长栖不作知道。 “不敢不敢,为您效劳是下官的荣幸。”张微说完此已经是一脑门子汗,他本不想来却也不敢不来,实在是灵柩前的宫女太监都被撤下,唯有一个掩面的黑衣郎……这状况让他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挣扎许久,为了一家老小鼓足心力终于走至那人三步之外。 “中尉大人,下官斗胆,黑衣郎进殿按规——” 长栖勾起唇望向他,“嗯?” 张微抬头对视上那双阴冷的眸子,背脊倏地一阵发凉,那些威胁的话哪里想得起来,当即跪地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下官一时糊涂。” “糊涂?哦?你和本尉说说,你糊涂了什么?” 张微简直觉得自己脑袋发痴得了癔症,怎么会有胆子想到……“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他颠三倒四只说着这句,长栖漫不经心说:“小声些啊张大人,你是想惊扰皇后娘娘英灵安息吗?” 一顶大帽子随口扣下,张微登时吓得软趴在地,悔恨不已。 “本尉性子算不得好,若是旁人,张大人此时焉有命在?” 张微已是面如死灰,心道只怕今晚过后命不久矣。 不想峰回路转,他听见那杀神说:“张大人就在此伏惟叩首,乞娘娘在天之灵宽宥吧。” ——这意思是……张微瞳孔震惊,大起大落之下衣裳早已湿透,但顾不上什么忙感激涕零连连叩头,“……谢中尉大人!谢中尉大人!” 长栖眼色都没给一个,伫立在屏风之后,目光穿过素纱落在那具单薄的身形上,见他拿出不知何时放怀中的孝巾为自己戴上额头,又拿出一根粗麻绳缚于腰间,双手按着蒲草席俯身叩首,一叩又一叩。 每一次叩首,他都深深弯下腰,几乎平行于地面,背脊两侧的肩胛骨凹凸出来,腰肢纤细仿若一只手就可掐断。 长栖动了动胳膊,凭触到的感觉丈量了一下刚才扶腰的尺寸。 得出结果就是,太瘦了。 长栖不禁皱眉,再次看去,三叩既过,那身影迟迟不动,细看之下已经恸哭失声,肩形颤颤。 长栖心底生出担忧,怕他过哀昏厥便举步进去,走到他的背后。 “殿下节哀,保重宗庙之躯为要。” 温茗挺直着背脊,含泪凝望牌位,眼中源源不断蓄积的泪水,在他人的催促下,再次划落紧绷的下颌。 “……母后……儿臣改日再……”温茗说不下去,今日之后再想来此只怕比登天还难。 他再也忍不住用袖掩面溢出一声极低的哭腔,手中的卷经文字顷刻被泪水晕开。 长栖看着心中不忍,却也不知道怎么宽慰才好,只好取来铜镊夹取线香点燃供拜夺取注意力。 他的举动果真引来太子的偏望。 长栖故作挑眉:“太子不愿奴婢为皇后娘娘上香?” 温茗哭肿了双目,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把香随手插进坛内,两侧的白色高烛蜡随之跳动了一下,将他颧骨上的紫黑色的疤痕泛照出难看的青灰色;幔布被不知何来的风掀起,疤痕的阴影陡然被拉长,扭曲得像一只可怖的邪物—— 温茗面状惊恐,回忆起昨晚他就是顶着这样的脸钳住他的四肢狠狠折辱了一整夜。 他猛地站起身退后,不料双脚发软,仰面倒地之时,一只有力的臂膀横住他的腰,刹时间他整个人勾了回去,双臂不由自主扣上那人的肩颈。 “……” 温茗面色惨白如雪,压抑的呼吸声粗重得仿佛脱水的鱼竭力发出嘶哑的声音。整个身体都在神经质的颤抖着。 长栖察觉到他状态不对,神色一凛,当即去摸他的额头,发现体温烫得惊人,甚至比昨晚还要高。 估摸着刚进殿内时就已经烧起来,夜路深重,再加上情绪大悲之下…… 该死,他的身体也太虚弱了。 长栖紧紧皱眉,二话不说,“回去。” “不,不,”温茗下意识拒绝,“母后,孤还要……” “要什么?”长栖语气极差道,“再不回去不消半天你也得躺那儿,你还真想母子俩都到棺椁里团聚?” 温茗:“……” 这句话大不尽之处太多了,温茗哆嗦着唇半晌说不出话,他瞪大着瞳孔,目光却涣散着,一看便知烧迷糊了。 长栖当即拦腰把他抱起,拿起一旁的银面具覆在他脸上,迅速走出去。 一众宫女太监避让,跪地的张微伏在地面只感觉一阵轻风略过,灵堂内已经没了活人声息,但他也不敢抬头,畏惧着继续心中乞求宽恕。 原身练就了几分轻功,比普通人脚程快许多,出了皇后殿门他便迅速消失在官道。闻讯赶来的夜间巡查金吾卫首领只看到一道黑背影,随即眯眸遥望,他的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人,长长的白孝巾在寒风中无助飘摇,仿佛泛着磷光的细雪,终有一时没入尘埃。 东宫。 长栖火速把人放到床榻上,就这一会儿功夫,温茗已经意识不清,唇色开始发紫。 他立即向系统兑换昨天的三件套,先给他进退烧药观察,如果不行再采用极端办法。 可这一次不知为何他的求生意识不再那么强烈,喂了半天半点不见吞咽。 长栖急得踱步,干脆把药含在自己的唇齿之间,手指箍住温茗的下颌张开,随后伏身吻住他的唇,用舌头卷着药递去腔口里。 “唔——”温茗难受得左右挣扎,可惜幅度太小,只能被迫仰面许久,苦涩的泪珠顺着眼角划落,“不要……” 长栖一怔,退后些距离,那麻制的白孝巾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可他的脸色比它还要煞白,脸颊一点肉全无尖瘦无比,一双丹凤眼被眼眶骨骼托成了异常大而空洞,他似乎误解长栖的举动,其内的神采逐渐消失不见。 “别怕。” 长栖叹了口气,“睡醒后就好了。” 长栖微侧身向系统兑换一颗安眠药,不再用引人误解的方式,用指腹拨开他冰凉的唇瓣,将药推送进去,随后沿着嘴角划过下颌、白皙又纤弱的脖颈,预估食管的位置重而迅疾的下压。“睡吧。” “……”湿透了的睫毛再次被吃痛的泪水浸湿,温茗沉重的眨了几下眼,最终撑不住的合上了眸。 …… 按照礼法,皇后停灵期间,皇帝将辍朝十日以示哀思,左中尉兼枢密使聂奇水以“节度使者们正有心打探且国不可一日无君”的不入流理由劝诫皇帝恢复临朝。其之心昭然若揭,就是想在停灵期间为贵妃定下继后的位置。 皇帝心中虽已对太子憎恶,但他不想被架着逼迫,可拗不过老阉奴的权力,正巧这个节骨眼上长栖又被他派出去办事告假一天。 无可奈何之下,老皇帝成为朝史上第一个被胁迫着在停灵第五日就恢复上朝的窝囊皇帝。 翌日五更时。 百官穿着白圆领袍头戴黑幞头在沉压压的晨曦中低头躬身、肃穆的循序前行上朝。乍一望,好似形肖如鬼魅结伴,一同去赴那吃人的地方。 在这其中,一架玄轿在这场浩行中颇为显眼,虽然这架玄轿看上去无纹饰,但轿杠包金、轿帘白纱坠着翠石,抬轿者还身穿神策右军营戎装,无一避讳之显。 百官目不斜视,习以为常,能在皇宫中不步行坐轿辇的只有神策军中尉。 自然,轿上之人便是长栖。 他凌晨启程赶回皇宫,已经是连续三天都没睡好,就这样还要爬起来上早朝,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了。 长栖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随意往外一瞥,不想发现一架比他的还显眼的轿辇并排匀速前行。 “咳咳。”只听那朱红色的帷帐里传来一声阴气老迈的咳嗽声,微风轻摆,露出一角紫袍与腰间玉带。那是三品以上才能穿着官服。 长栖挑眉,心中有了数。 此时,帘子忽然掀开,一张年老皱纹如沟壑的脸从阴影中浮现,他眼皮半耷拉着,缝隙中漏出两道刀子似的冷光。 “昌大人一路可安好?” 长栖不咸不淡道:“托聂大人的福,身体具佳。” “呵。”笑声短促饱含讥诮,聂奇水倏地落下帘,拍轿扬长而去。 长栖无语地看了几秒。 这老头儿,皇后一死,演都不演了。 【作者有话说】 近几天会晚一个小时不好意思(滑跪[合十] 第48章 世4(三) 一刻后,长栖站立在皇帝御座的后右方,此为神策军右中尉之位,距离只有两步,中间只隔用一层白玉珠帘。 百官已经就位御阶之下,略扫而过,第一排为宰相,第二排六部,第三排则是聂奇水党工具人御史大夫等,再往西的偏殿便起草昭令的翰林学士。 而这边东侧首位第一位是太子之位,此处空着,在它的旁边站着一个十七八岁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皇子,正是慕贵妃之子宣王。 宣王长得普通,丝毫没有遗传他母亲的美貌,与老皇帝有三分相像,大约就是这样那双目中总有股遗传的窝囊感,尽管表面上装得正经,实际那点心计一目了然。 就好比现在,约莫聂奇水和他提前通了气儿,已经提前为自己的母妃庆祝了喜悦在眉。 长栖冷眼旁观,不止是他,他将其余朝下之人的脸色都扫了个遍。 较明显的,太子一党的宰相脸色憔悴,身形减瘦,白袍略有松垮,身段仍端着文人清癯之姿。乍一看文人傲骨,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有多黑。 再看宣王一党,聂奇水那老头已经毫不掩饰野心,不再站在往日专设的枢密院使之位,而是走到长栖身侧,共同分享仅与天子两步之遥之地。 他与他只有半臂的距离。 有点子尴尬。 尤其像现在这样光干站着不说话,底下朝臣时不时飘来打量之色,猜疑着以往互相倾轧的神策军左右中尉是不是开始联盟……? 长栖可不想这个误会延续,主动开口:“聂大人今日——” 聂奇水缓缓移来浑浊的眼珠子,嘴角下垂,两道法令纹带着陈年的血腥气,好似正等着他的发问。 “好香啊。”长栖笑嘻嘻的说。 聂奇水:“……” 霎时间聂奇水的眼窝淬了毒般发狠。 上了年纪的老宦臣身上就会有一股怎么也去不掉的骚气味,他们会尽全力的铺满了香粉,每每收拾得异常干净确认无味后再出来,然而长栖的一句话直接干到心窝子里去了。 “小儿找死!”聂奇水齿间挤出一声尖利的怒火。 长栖回以微笑,期待他甩袖离去。 聂奇水阴冷地咧出参差不齐的牙,随后森寒一笑,纹丝不动。 ……这都不走?够能忍的啊。 长栖心里蛐蛐,正欲再换个方式,忽然余光闯进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当即朝下望去,正巧与那双温润的眸子对上。 俗话说得好相由心生,那与生俱来的宁静在一双凌厉的丹凤眸中竟别具一格,弱化了眼角的锋利,呈上温雅柔和的少见形态。 让人好似见了一场雨过天青溪水潺潺的怡人画卷。 那双眸的主人很快收回视线,正目肃立。 长栖也回过神,偏开脸,心中惊讶。 他怎么来了?他现在不应该在东宫养病吗? 等下,他刚才好像看到他移开目光之前略有沉眸。 完球。 不会误会了吧! 长栖愤而怒视旁边老头。 太可恶了,一大早来膈应人。 “圣上升殿——” 尖细的司礼唱腔自正后放传来。 朝下百官口中敬念齐齐跪地朝拜。 长栖与聂奇水也则躬身见礼。 几秒后,皇帝微驼着背走出来。年过半百的他发鬓已经参杂着些许白发,头顶没有任何纹饰,身上也无半点玉器,只穿着一身白纱袍衣料。 皇帝眼底带血丝,未坐先叹了口气,才向司礼抬了抬手示意坐下。 司礼唱传圣上之意于大殿,众大臣平身。 刚站定,身旁的聂奇水便动动指尖向下面发出信号。 与此同时,宰相手执玉笏,先上前一步。“臣有事启奏陛下。” 聂奇水脸色微变。 “准。” 詹相朗声言表:“臣要奏乾江关水流连日暴雨,水面暴涨冲垮河堤上涨二十丈,洪水因此淹没民田百顷,毁坏屋舍一百余户,老幼溺毙者——” “陛下!老奴斗胆发言。”聂奇水立时放声打断,面向宰相:“枢密院未曾收到相关密折,不知相爷从何得知?” 詹相冷哼一声,继续秉示皇帝,“此乃工部、御史台三方核验之报——” “既是三方核验之报为何不报明枢密院,相爷隔越奏事,坏朝堂纲纪,意欲何为?” 詹相反唇相讥:“尔不过掖庭扫除之奴,素无学识,不通政事,全凭窥探禁中,搬弄是非——” “若如此说!相爷你妄图架空中枢,窥探圣意,又该当何罪!” 聂奇水尖利之声贯穿朝堂,霎时间底下寂静下来,众臣屏住呼吸。 “窥探圣意”四字明晃晃的讽刺詹相这次突然之举是受天子暗中首肯,在隔空敲打皇帝。 若皇帝此时心虚半路抛弃,那—— 詹相破口大骂:“阉竖安敢血口喷人!” 同为阉竖的长栖听此:“……” 他无言的瞅了瞅一眼不发脸色难看的皇帝,望天几秒。 眼下局势很容易看清,皇帝不想让聂奇水提出册立继后的机会,便联络目标一致的宰相——先皇后之父在朝中先发制人,意图以灾祸拖延。可惜计谋没通。 估摸这灾祸有是有,但没那么夸张。 想来,皇帝应该还有下一招。 这般想着,他注意到珠帘外的皇帝正朝这边偷摸使眼色。 这里除了聂奇水,就是自己。 “……” 长栖默默移开目光,当做没看见。 首先,老皇帝整这出压根没告诉他,可见根本没把他放心上,那他为什么要傻了吧唧出来收烂摊子。 其次,以老皇帝现在的态度,得了利便意味着太子失利,保不齐哪天脑袋一抽真想把位置传给宣王,还不如现在什么都不动,就这样让老皇帝憎恶宣王一党,左右聂奇水还没那本事弄死宰相。只要宰相一天在,太子就倒不了。 长栖眼观鼻鼻观心,继续摸鱼。 此时聂奇水已经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将詹相气了个仰倒,直喘粗气。 太子位的温茗目露出担忧之色,怕年纪已高的詹相再继续为此争辩出有差池,便主动上前,“父皇——” 皇帝突然拍案发怒:“何时轮到你来插口!” 他声音如钟,回荡整个朝堂,直惊得长栖虎躯一震。 不是,这朝堂之上的老头是不是都有病啊?? 御阶之下,温茗立即颤声跪地:“儿臣失言,请父皇息怒。” 一旁的宣王表情忍不住幸灾乐祸。 长栖心中直骂傻子,除了他估计都能听出来老皇帝这句话针对的不是太子,而是对着聂奇水,可怜他老人家不敢正面硬刚,只敢指桑骂槐将火气撒在旁人身上。 聂奇水自然也听懂了,眸中闪着阴狠的光,转念就把攻击目标对准太子。“陛下息怒,太子殿下纯孝之人,日夜在东宫为先皇后祈福,老奴还瞧见东宫卫队被调去护持慈恩寺……” 皇帝火气未消,连日来的憋屈仿佛一面对太子那窝囊样子就可以全不见了,当即接台阶继续骂:“东宫卫队竟然擅离职守?!朕让你在东宫哭临,你竟有意违制!你这个逆子!” 他想也不想脱口骂道,竟不知轻重骂出“逆子”二字。 在这特殊的皇后停灵期,先有太子百般被皇帝苛责,后有朝堂厌恶斥骂,这两个字如同一个信号——太子之势将倒。 詹相心中大恐,连忙为太子说话,“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太子此举定有缘故!”他一边说一边示意温茗快解释。 温茗伏着地不敢抬头。 聂奇水给他挖了一个大坑,他若反驳告知缘由就显得他对母后不孝,但若沉默便会因此坐实罪名。 这两者都不能选择,该如何破局? 无措之际,一道清亮的声音自珠帘后响起。 “陛下息怒,奴婢这儿有祯祥之事启奏。” 一直默不作声的神策军右中尉终于开口,朝下众臣见此却更加紧绷起来,这位也是个杀神来的。此时说什么“祯祥”,焉知是什么祸事? 他们不约而同的想,恐怕今天朝堂非得见血不可。 长栖轻而缓的娓娓道来,“陛下,昨天奴婢奉皇命出城,回程时偶经慈恩寺,恰见寺内大雁塔东南隅生出异象,一株白玉牡丹在非当令之时凌寒绽放,奴婢见之甚奇便走近仔细一瞧,其花大如碗口,共九朵花瓣,更奇的是,每一瓣皆现天然梵文……” “昌大人这是来朝堂说故事来了?”聂奇水持着拂尘冷冷嗤讽。 长栖笑眯眯回道:“聂大人莫急。”他转向皇上,继续道:“奴婢不识经文,看不懂上面的意思,便托人画下这副图。” 他不紧不慢从衣怀作掏东西状,实则让系统赶紧伪造一个,随后在皇帝强压脾气的脸色中递去一册折叠画纸。 展开约莫A4纸大小,再大就有点离谱了。不过其中运用素描之法将描述景观画得栩栩如生,不光是把牡丹上的每一片花瓣梵文每一字写得清晰,甚至连巍峨的慈恩寺也跃然纸上,十分壮观。 “这是何人著作?”老皇帝大喜,眼睛发光,他平生不爱政务就偏爱些诗情画意。 长栖道:“回禀陛下,是太子门下幕僚吴少梅所画。” 跪地的温茗心神一震,好似明白他要说什么。 老皇帝奇怪问:“他为何会在慈恩寺?” 长栖就等他这句话,“陛下,奴婢当时便问过,他言不只是他,还协同诸位同僚曾深受皇后娘娘恩典,因官职不敢违背陛下旨意,便自发脱去官服帽靴于慈恩寺外围祈福。想来太子也不忍心他们被连带责罚才未说于口。” 温茗忍不住抬头,去瞧那珠帘之后的身形。他为何知道这件事?他,又为何要帮他? 聂奇水不阴不阳在旁,声音拖长带笑:“陛下您瞧,太子殿下有如此多的忠义之士,当真是慧眼如炬。” 原本谈及皇后暂缓怒火的皇帝又被聂奇水一句话给勾起来。 再忠义之人也是太子亲兵,以后都当不得中用。 长栖啧一声,十分厌烦地看了一眼聂奇水,还好他有后招,将注意力转进画中:“陛下,据吴少梅言这些梵文含着‘圣寿’‘永昌’等等吉语,据学士考证,与记载的二十四年前御苑祥瑞一般无二。” 老皇帝顺势思索,口中呢喃二十四年前,那不是与梓潼大婚一年之时?想到时光白驹过隙如今皇后竟已先去,老皇帝不由悲从中来。 趁此机会,长栖立即道:“以奴婢拙见,此祥瑞恰至昨夜出现,必是皇后贞魂惦念圣躬,既有此殊胜因缘,奴婢斗胆伏请陛下于慈恩寺增建灵塔一座,永奉先皇后圣位。 ” 此言一出当朝所有人为之震惊。 身旁的聂奇水一时枯爪紧抓拂尘,瞪圆了浑浊的珠子,脸上就差写“你疯了”三个字。 如今他迟迟不敢与昌琦正面对交就是因为户部财政把控在他的手心,几年前棋差一招错失这块肥肉,要不是因此,他昌琦如何能在短时间内迅速崛起? 要知道银子是朝中所有人的命根子,掌握了它就相等于掌握了国之命脉,就算是天子想为边疆的将士送军饷,也得给经过昌琦的同意,而昌琦根本不会给,即使给了,也会从中搜刮连本带息再取回来。 如此把财的他,竟然有一天主动要掏银子建灵塔?!真他娘的是活见鬼了。 聂奇水都不用去看,皇帝必然是满心欢喜,这个蠢人只追在世名声,早有此意亲自写诗交由昌琦安排乐府传唱不说,还派遣他昨天出宫就是向民间散布诗词暗示帝后伉俪情深,再由此造势试图以民间之声反对继后。 但据他所得消息,昌琦出宫后毫无动作,带着士兵瞎做做样子,他便笃定这为好兆头,打算先纳入再将此宵小抹杀,谁知会出这等怪事! 到底为什么?! 聂奇水百思不得其解,顺着长栖的目光看过去。 那个方向……是太子。 第49章 世4(四) 长栖提出追建灵塔后,詹相这个老油条迅速反应过来向皇帝大力赞成,嘴皮子上下一碰直把皇帝吹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亘古深情之人。 他夸完后,立即有官员上奏提出册立继后,詹相非常理直气壮打回去,以“先皇后丧仪未毕,遽行册立,恐会引起群议沸腾。”为由,老皇帝已连连赞同,大手一挥表示等塔成之后再议。 于是这个早朝就这样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等听到司礼唱腔“闭朝——”,众臣神情恍惚的走出宫殿之外,终于回过来神。 ……所以,那杀神神策军右中尉所说的祯祥之事,竟然真的是“祯祥”?而且还真得自发要建庙?以及他们全员还真的安然无恙出来了? 嘶——怪哉怪哉。 百官皆面带古怪魔幻的表情离开。 “昌大人。” 官道上,聂奇水不紧不慢出现在身后,长栖转身,笑容堪称和煦的说:“聂大人有事吗?” 在明亮的白云蓝天下,聂奇水驼背躬身,一双死鱼眼珠子阴测测的直勾勾盯着。 “咱家记得,昌大人的府邸是在南街吧?南街那边风景不太妙啊,尤其是那曲江柳,随风高下,谁也不知道哪一天会变成断根残基。” 哦豁,威胁他。 长栖笑意不减的回敬:“谢聂大人关心,不过某住久住惯了,左右,什么样的风都吹不到某府上去。” “那可说不准,毕竟三年河东三年河西。”聂奇水鼻腔里哼出一声冷笑。 长栖诚恳道:“某住城南啊聂大人,您刚才还说过了。” 聂奇水:“……” “陛下召唤咱家去御书房商议要事,告辞。”聂奇水狠狠甩一把拂尘,大步离去。 长栖遥遥目送,挥手拜拜。 切。 …… 东宫。 温茗正立于寝殿床榻旁的等身铜镜,背对着外。 镜中,他双眉微蹙,面上心思重重。他的手里正拿着的换下朝服,去取麻素袍,不知想到什么,手悬于半空。 长栖走进来便看到这幅场景,微挑眉,站定在五步之外的屏风之旁。 “殿下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温茗一惊,连忙回头,“中尉公?” 他刚才正在脑中想着他。 长栖未应话,倒是颇为意味深长的打量他的穿着。 温茗低头一看,发觉自己正穿着中衣,脸颊稍红,立即去取下衣架上外裳。 但一只手比他去的更快。 只见那只属于长栖的手指骨纤长、指尖修剪得极为干净,五根指微微分开正按扣住自己的手腕。 温茗用力挣脱了下,却纹丝未动。 “殿下就这般穿着吧。好看。”长栖嘴角勾起笑,近乎调戏般说。 “放肆!”温茗双眸羞恼,抬起另一只手就要去推。 长栖立即快而稳的退后一步,将手顺势松开,站定。“殿下可真的过河拆桥一把好手。” 温茗理也未理他,匆匆背过去穿好衣裳。 长栖耸了耸肩无声一笑,不再逾矩,转身走向侧厅去。 待温茗回身时,只见到他离去的衣角。 温茗恼意他倒不客气,抬步前再次确认穿戴整齐后,才跟上去。 那边长栖进了厅正中,直奔黑漆银饰食案旁,见着月牙凳便撩袍坐下。 “你……” 长栖抬眸,见温茗脸有不愉,扬了扬眉,“奴婢坐不得?” 温茗欲点头,但想到什么蹙了蹙眉,忍下来没言语。 长栖神情似笑非笑,转身便叫人进来。 立时,几个太监鱼贯而入。前三个端这精美的食餐一一摆放,左羹右脍,份例比皇帝还多两道;后三个每人端来一个錾刻缠枝纹的鎏金铜火盆,上面正烧着红罗炭,彼时一放近,周围的温度立即升了许多。 “奴婢用惯了这些,殿下不会怪罪吧?” ——真是虚伪至极的话。 温茗敛住神色,端坐于他面前,淡声道:“中尉公对孤有恩,孤怎会因为这点小事怪罪。” 只是他话这般说,他却没将视线落在这些佳肴之上,而是看向太监们的动作,似乎是见不得这些逾矩的席面。 长栖见此暗笑不已,好正经的太子。 太监们放完后,立刻退下。 温茗本是无意,却忽然发现其中一个人的样貌似有熟悉,依稀记得他在东宫的勤政殿当值。 ……他竟是昌琦的人? 长栖瞥了一眼,随口说:“他叫多福,还得多亏殿下当时救下他一条狗命呢。” 温茗闻言看向他,长栖不介意解释,讲道三年前多福办事不力,被当时还是原身的他带走捂嘴沉河,恰巧原身当时受罚力气少了些让他在河里醒来呼喊救命,太子那时路过便让守卫队捞了起来。 “殿下不记得了?” 温茗摇摇头。 长栖哦了一声,继续说:“所以多福为了报答殿下救命之恩,答应为奴婢监视殿下。” 温茗:“……” 转折来得猝不及防。 温茗震惊于他的坦白,但这因果关系似乎不对:“这是何道理?” 长栖望向他:“殿下不知吗?在这宫里,救命不算难,活命才是最难的。” 温茗一时沉默下来。 “不过殿下仁善,悯婢仆犹怜折翼之禽,恤黎元若护初萌之草,还是当世称赞的。”长栖宽慰的说。 温茗无言地看向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丝念头想问这句话哪儿抄来的,有点太假了。 但紧接着他立马止住这个念头。语气生硬问起关心之事:“中尉公之前,咳,在朝堂所言为真?” 长栖有料到他会问,换了副神情,“自然为真。” 温茗目光锁定他:“工部可有章程?” 长栖道:“明日。” 温茗一顿,这么快。 长栖继续说:“奴婢也已经递了折子,陛下准许太子殿下率宗室、百官行‘奠玉帛’礼、安奉仪式。” “……”温茗吃惊,随即深深的看向他,“为何这般帮孤?” “帮殿下?”长栖好似听到什么可笑的事,“在奴婢这里,从来都是一物换一物。” 温茗猛地攥住桌面上的素陶杯。 长栖嘴角勾起诡秘的笑,无视他的愠怒,起身抚袖为他添一碗茶。 “殿下先尝尝此茶,这是甘露瑞雪,每年岁贡不过二斤。” 说罢,他又指向正中间一条清醋鲤鱼的佐菜,“这个是来自扶桑的五色龙脑,高祖曾用配炼丹药,可是稀罕物呢。” “这个是……” 温茗听得脸色越来越白。 一通介绍后,长栖眸中之色已是侵略性极强:“殿下可知奴婢为何要说这些?” 他停顿一秒,自问自答继续说:“这些对奴婢来说都算不得什么。奴婢稀罕就稀罕那价值连城的宝物。” 温茗艰涩开口:“……东宫没有宝物。” 长栖哂笑一声,夹一筷子鱼肉于他的瓷盘中,“那是殿下没有发现而已,奴婢倒看中了一个,是那些死物无法比拟的。” 温茗的视线不由落在那道破膛开肚的鱼眼,直觉浑身发冷。 “为何?”他颤着唇发问,眼眶里泛着红丝,“以中尉公的身份,自有无数人簇拥。” 长栖直言不讳道:“可这天下就只有一位太子。” 温茗呼吸声陡然粗重,死死咬住唇,“倘若孤不愿呢?” “那便罢了。” 温茗表情戛然而止:“……” 什,么? 长栖面色淡淡放下筷子,站起身,朝着他走过去。“既然殿下不珍惜,那奴婢也不作强求。至于往后……” 温茗僵着身体不敢妄动。 “奴婢是个念旧的人,那晚——”灼热的呼吸钻入耳内,温茗下意识屏住呼吸,顺着回忆起不堪的画面。 “……殿下很软,奴婢很舒服。”长栖弯了弯眸,那尾音上扬却似剃刀刮喉。 “往后若殿下失故,奴婢会念着那一夜亲自为殿下抬棺。” 说罢,长栖古怪的笑了一声,随后退后一步躬身行礼,“奴婢告退。” 他步伐极大,没几步就出了寝殿。 一出来,他便赶紧变为小步子,闲庭散步,等着太子来追。 约莫快至最外头的嘉德殿,长栖在心里嘀咕是不是吓太狠的时候,终于听到了期待已久的声音。 “中尉公留步。” …… 红罗炭盆燃烧得正旺,先前的三个放在最前,后面又唤人送来四个,让室内温度节节高攀,暖洋洋的,烘得人心头发痒。 “刚才你答应过孤……” 害怕的声音忽然穿透火焰的轮廓。 他身旁的少年挑起一边眉:“奴婢并未答应殿下不脱衣裳。” 温茗:“……” 温茗深深地咬住唇,颤着手褪下身上的中衣。 皮肤光凉一瞬间被冷空气侵袭,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不安的手在空中无处搁置,直道:“中尉公,你……快些。” 长栖心想这怎么快的了,快了不成他有毛病了。 但他也不想太吓到人,双手抚上白皙的细腰,让太子殿下背过去趴在铜镜上,随后贴近,亲了亲他的肩颈,说些话分散他的注意。 “殿下抬头看看。” 温茗茫然抬头。 长栖伸出一只手将铜镜的左面展开,原来这里头另有玄机。展开之后它的里部雕刻着一扇《蝶恋花》图,其中一男一女正做着那种事。 “想不到殿下竟爱这种趣味……” “不,不是孤……” 他根本不知晓,这面铜镜是父皇赐给他的,他从来没有展开过。 温茗羞耻得闭上眼睛,却清晰的感知到身后之人开始照葫芦画瓢也将他摆弄成那样…… …… 不知多久,身后之人忽然说:“殿下,念完这句诗,奴婢便放了殿下。” 什,什么? 他现在泪眼婆娑,完全看不真切。 长栖便如他所愿,更近一些。温茗赶忙捂着嘴压住哭腔。 “殿下不是让快些吗?念完了就结束了。” 长栖诱惑着说,然而他的动作却与之截然相反。 直把温茗弄得无法控制的抖着唇,“你”这一字碎作三截,紧接着,舌尖抵着发出一声生涩的“呃”音,泪珠如线般脱落—— 几秒后。 长栖忍过极致的颤栗,继续深造。 “还是奴婢念着殿下听吧。 ——花心未吐蝶先狂——翩翩犹带粉脂香。” 他停顿半秒,低沉笑出声:“倒是与殿下此番情态,十分相配呢。” 第50章 世4(五) 长栖当晚夜宿在了东宫。 缘由是太子殿下身体太弱,吃得又少,夜里起了低烧,无法,他只能照顾至半夜,将人妥善好再去休息。 可惜没过多久,系统:[宿主,该起来上朝了。] 长栖:[……] 长栖烦躁的看了一眼时间,才四点多几分。 到底为什么要起这么早去听一帮老头扯嘴皮子? 长栖很不爽,当下决定不去了。 接着重新躺回床榻旁的美人榻,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太子床位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长栖以为太子又在低烧梦魇中,闭着眼走两步一屁股躺到床上,寻着声音抬手将人揽在怀里继续睡。 几秒后,长栖反应过来好像不对。 他立时睁开眼睛,与一双清凌凌的眸子撞在一起。 温茗率先移开视线,不自然的哑着声说:“孤,待会儿需上早朝。” ……真勤奋啊。 长栖直接为他做主:“殿下身子不爽利,今日就不用去了。” “不行。”温茗微睁眸子拒绝。 长栖审视他的身体:“殿下身子好了 ?” 温茗闻言顿了顿,“尚可。” 长栖瞧他嘴硬,冷笑一声,“既然殿下如此说,”他换个姿势平躺,“殿下请吧。” 他示意他从自己的身上跨过去。 温茗一顿,沉默了几秒,才问:“中尉公……不起吗?” 长栖:“不起,累着了。” 温茗绷着脸道:“昨夜,惊扰中尉公了。” 他自小便知体弱,在冬季更会反复无常的生出各种病状。 往年都有母后悉心照料,今年恰逢冬季却…… 温茗心口钝痛一瞬,正因此,日后每一次早朝都必须去,他不能让聂奇水宣王一党如愿。 想此他便撑着手肘起身。 长栖还在琢磨太子殿下脑回路,教养这般好吗,还反过来和他道歉,明明夜半低烧有自己一半的责任。 他的身体挡在正中,起身的温茗犹豫再三,决定忍着脾气绕路。 身体仿佛被马车轮滚压过似的,动辄酸痛,他脸色变了又变,还是强撑着一小步一小步下了床。 东宫里的太监早在长栖来之前,被原身如数换成自己的人,没有长栖的吩咐他们不敢进来。 不过太子殿下也早已经习惯自己穿衣,防止自己身体的秘密被发现。 片刻后,温茗衣裳妥帖,便再次慢吞吞的往外挪,光是走出内屏风与外屏风就花费了一些时间。 直到坐入梳妆案旁,才出声唤来一位小太监为他梳发髻。 须臾后,太子殿下仪容完毕,回头侧目看向内殿方向。 长栖一直默默看着,见此与他隔着两扇屏风遥遥相望,片刻,太子的身影从屏风上徐徐离开。 他则盯着屏风之上绘画的《孝子图》,嗤了一声。 …… 太极殿,众百官准时报道。 聂奇水资格老,姗姗来迟,在百官瞩目之中,一步一步走上御阶,手持拂尘驼背躬身,穿着与昨日一般紫袍扣翡翠玉带。 温茗不动声色与詹相互换了一个眼神后,垂下眸。 时辰将至,众臣齐齐躬身,等待天子亲临。 不想,左等右等,未见司礼出来,沙漏也早已启动,就在重臣疑惑之时,珠帘后的聂奇水第一时间见到了出现之人的模样。他神色微变 长栖第一时间与他招呼,随后笑眯眯站在御座旁向诸位百官言明:“陛下昨夜批答军报至三更,太医令奏请静养,所以今日特免朝参。” 百官一时面面相觑,心中嘀咕,这在开玩笑吗?理由太扯了,陛下什么时候勤勉过,之前若不是有先皇后监督,陛下都肯日日上朝?而且大多数政务不都是由枢密使…… 百官瞅向珠帘后的聂奇水,后者当即用拂尘抵开碍眼的珠玉,欲要发难。 长栖抢先先一步说:“听说聂大人昨天与陛下商议一个时辰,某理解大人心系社稷,可陛下万金之躯,正值国丧大悲,聂大人怎么不劝慰陛下保重身呀?” 御阶之下,太子位的温茗表情从惊疑到领悟不过两秒,立即开口询问:“昌大人,父皇身体怎么样?” 长栖装模作样道:“回太子殿下,陛下身体无恙,只需静养几日即可。” 温茗稳重的点点头,转身向百官沉声道:“既如此,那今日所奏之事,交于东宫转呈,天冷难耐,都早退歇息吧。” 百官还未言,聂奇水发出一声驳斥:“殿下,奏折交于东宫恐怕不妥吧?” 温茗转过身,双眸沉静的看向御阶之上,“有何不妥?” 聂奇水眼皮子半垂,扫过太子之时仿佛在看一件过时的礼器:“殿下,这些奏折已由枢密院初阅,只待陛下朱批,东宫事务繁杂,何必由您劳心?” 詹相在旁冷着脸维护:“聂大人是何意?陛下曾言太子习政以备陛下不豫时尽人子之责,这乃太子份内之事,聂大人阻拦意欲何为?” “相爷勿急,只是这其中有军事重务,事关重大,还是由老奴亲自交由陛下稳妥一些。” 长栖闻言插嘴:“既是事关重大,那不如一道去吧。” 聂奇水:“……” 温茗:“……” 温茗眸光微闪,“如此甚好,本宫正忧心父皇的身体。” 长栖看向詹相:“相爷可一同去?” 詹相:“……” 詹相欣然接受。 顺便还老奸巨猾邀请一旁不明所以的宣王。 聂奇水脸色臭得跟汗脚布似的,偏偏宣王没听懂里头含义,只以为是个表现自己孝顺的机会,于是道:“本王同往。” 聂奇水一瞬间只觉得脑袋嗡嗡的,这个蠢货! 太子被变相困于东宫不准哭临,作为代丧宣王现在一去,若是被曲解为参政,性质就变了两样。 “聂大人,某瞧着您脸色不对呀?可是哪里不适?”长栖装模作样关心。 聂奇水双眸凌厉的射向他,这个以往的墙头草,近两次皆站在太子那边,怕是彻底站在他的对头了。 长栖回以惯用的微笑,双眉平展,毫不畏惧。 最终,聂奇水退让,与百官同出殿外。 宣王也不算太傻,聂奇水一走,他琢磨出点味儿,赶紧跑了。 长栖也直言表示自己昨夜被猫惊扰半夜未睡好,要早些补觉。 温茗的耳尖微不可察的红了一瞬,轻咳一声,与詹相同往。 目送他们离去后,长栖去衙署点个卯,便又龇牙咧嘴的回了东宫,一进去他便赶紧往炭烧盆边蹲着。 好半晌才恢复过来,无语感叹,上一世热得他发懵,这一世给他冻得像狗。 系统真是,太感谢它了。 [不客气呢宿主。] 长栖面色一噎,这小机器东西,还听不懂阴阳怪气。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太子殿下回来了,见到长栖在,表情无甚惊讶。 长栖已经躺在床榻旁边的美人榻,昏昏欲睡,听到些许动静,缓缓睁开眸。 温茗正站在屏风之后换衣,以长栖这个角度可见凹凸有致的身材,他眸色微沉,想起昨天那手掌抚揉的触感,出声道:“殿下,你……” 屏风之后的身形一顿,接着不等长栖说完,迅速穿戴好衣物。 长栖愣了愣,哑然失笑。 干什么这么防着他。 虽然他确实不怀好意。 温茗慢吞吞的从屏风后走出来,面色如常问:“中尉公有事?” 长栖挑眉:“殿下身子现在如何?” “尚可。” “那奴婢便陪殿下用些餐吧。” 长栖也慢悠悠从美人榻上起身,唤人进来送些食物。 他说着谦虚,实际送来的每一道菜既精美又昂贵,份例照样是上不得台面的多。 太监摆完之后,长栖亲自为温茗布菜,让他不得不用完这些食物。 席间温茗面色欲言又止,但长栖好似沉浸在这投喂之中,无法,太子殿下只能一一吃下。 “这例珍珠汤也是难得的上品,殿下尝尝看。” 温茗实在有些吃不下,“中尉公……” 长栖瞅着他的脸色,发现确实多了,便不再继续劝,而是将他的份转回自己手中慢慢喝下。 ——吃饱喝足,身侧又有暖洋洋的炭烧,长栖惬意的眯了眯眼睛。 来这儿之后,总算吃了一顿正常的饭。 空气就这般静默许久。 长栖道:“殿下有话想问?” 温茗立即道:“对。” “那就奴婢先说。” 温茗:“……” 长栖见他露出无言的表情,轻笑一声,不紧不慢从袖口中取出一个无题的信封。 接着轻轻放置在案桌上。 温茗眼底闪过疑惑,伸手去取。 一只手忽然阻止,温茗抬眸。 长栖审视了一遍他此时的身体状态与情绪,确定良好后,才道:“此信欲激殿下失态,若殿下怒,便奏储君不分事辩,若殿下默,便会奏阴结私党,唯有从容不迫,才能识破他计。” 温茗听得神情越来越肃,眉头蹙紧,拿近那封信抽出里面信张,展开细看。 才看半道,温茗脸上已是血色上涌,后槽牙直咬紧得颌骨泛青。 再继续往下看,他粗重的呼吸扑哧扑哧打过纸面,手指将信纸边缘捏得哗哗脆响,仿佛用了极大的忍耐力才没将其撕碎。 倏地,信纸被挪开,温茗双目赤红满脸怒容的瞪向长栖:“这简直是一派胡言!母后绝不会做出这种——这是谁在污蔑!你为什么会有这封信?!” “黑衣郎截获,写者不知。” “在何处截获?想送往何处?!” 长栖微勾唇,没有回答。 全盘告知那他还有什么立足之本。 温茗看出他意,胸膛深深起伏片刻,手举信纸再次去看,那上面每一个字都像毒蛇般扭动吐着蛇信子,他不敢想象如果这份信被父皇看到—— 他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须臾,温茗攥紧信封,直视长栖:“孤,可以信你吗?” 长栖毫不躲闪与之对视,笑道:“奴婢以为今早在朝堂已足够有诚意了。” 温茗确实在朝堂有所察觉,于是顺势而为,终得在近半旬中,当着百官的面,稳固一次摇摇欲坠的太子之位。 这其中自然不能缺少长栖暗中推动。早晨离开东宫之时这人还在睡觉,等到了太极殿,他却出现在了那里,并在此之前就能劝下不敢正面反抗聂奇水的父皇不上早朝。 长栖将视线落在那份信上,笑意尽收。桌上的珍珠汤倒映着他的脸,汤面波澜随着激烈的撞击将颧骨的疤痕勾出阴狠的光。 “不管先前如何,他们已经将奴婢和殿下绑在一块,如同一条船上的蚂蚱,生死与共。 殿下,奴婢想活命。” 温茗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他无比清楚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昌琦愿意为自己效忠。 他正欲答复,却见那人转动着指中的翠玉扳指,继续言:“但宝贝,奴婢也想要。”《 》 50-60 第51章 世4(六) 隔日老皇帝仍然称身体不适不去上朝,想依赖长栖在外与聂奇水周旋,可惜现在长栖一心为太子着想,果断抛弃老皇帝,颠儿颠儿的跟着太子出宫前去慈恩寺为灵塔选址。 这事情本不该太子来,但老皇帝连朝都“不想”上,太子去名正言顺挑不出错。 于是一早,车队从东宫出发。 由两名内率府的人在最前方清道持绛幡,四名着素袍太监居中,奉令每隔百步口诵“储君行佛”,再后是六匹枣红色骅骝开道金辂。 因为在丧期,赤色的车厢厢板从原本绘四爪金蟒换成素色无字板,除去外盖悬着的十二旒白玉珠帘,其他一切从简。 再其后,是一辆载满经卷的佛经车和一辆载着沉檀的香药车,最最后是护卫的神策军八名侍卫,与太医车隐在队尾。 车队到达朱雀门后,厢车即降帘,不让百姓窥见储君真容。 也就在这空档,本该在中尉外府会和的长栖,忽然出现钻了进去。 温茗正手持经书,神游天际,被此举吓了一跳。 “中尉公?!” 他赶忙放下卷书,下意识就说:“你,别乱来。” 长栖一边讶异的看向他,一边坐定对面,“奴婢不过是嫌冷进来讨个暖,殿下在想什么?” 温茗:“……” 温茗面色飞快闪过一丝羞恼,绷着脸干巴巴道:“哦,那,中尉公随意。” 长栖心底暗笑,眼中染上兴味,反问道:“莫不是,殿下刚才在想昨日之事?” 温茗正要再拿经书的手当即一抖,再次擦过手心坠落,接着下一秒,一只布满青筋的手强势插进指缝间,十指相扣之时,一股外力将他整个人往外扯。 猝不及防,温茗惊呼一声,精准落入对面的怀中。 “……” 长栖眼底盛满戏谑,抚上太子殿下的后腰,故意用翠玉扳指沿着背脊攀岩而上。 “殿下昨日,好热情。” 温茗霎时晕红了脸,眸光禁不住失神一瞬。 他昨日,确实孟浪了些。 因为那封信—— 是母后暗通款曲意欲谋反的证据。 为得却不是他。 是她自己。 他小时候并无察觉,像历朝每一位太子一样,六韬蕴于齿龀,九术谙于总角时。 但母后却每每在之后告诫他这些直不够,长在宫里,他最需要练出的是野心、杀心和机心。 当时的他懵懵懂懂,母后亲自以身试法用实例告诉他是什么意思。 再接着,母后又言明这些练出来后却不可被人看出来,需用《孝经》掩饰野心,借佛经消化杀心,凭诗赋粉饰机心。 那时他听后很震惊久久难以平静,父皇都不曾明白的道理,母后居然能领悟得透彻。 他甚至大逆不道地想,母后或许才该是那个坐上皇位的人。 但她是女子。 她的儿子更是个世人厌恶的双儿。 所以母后想争命,她说保守再好的秘密终有一天会被发现,他们绝不坐以待毙。 或许就是这个时候有了帝王想法,又或许她一直都有。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母子俩在某种意义算得上如履薄冰相依为命。 母后薨逝后,父皇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太子之势就如大厦倾倒岌岌可危,朝中无人雪中送炭,只有狼群伺机围猎。其中,昌琦就是那条最狠的。 他曾经这么以为,然而却没想到竟有一丝生机。 温茗不清楚昌琦是何时得到这份信,又有没有想过拿这份信却获得最大的利益,他只知道如果是自己得到这份信,绝不会用这种拖泥带水、谈得上温和的手段。 母后曾言:既啜醴泉,岂畏鸩羽。 温茗想,既是天潢溃胄,处于权力漩涡,不管身边是什么妖魔鬼怪,只要他肯放弃一些,都可为他所用。 …… 方案几上,新茶正被茶涡点开,叶瓣遇热而化,烟雾蒸腾,车厢内,每一缕香气化作绳索般紧紧缠绕着跪趴在地的太子殿下。 “——呃——”他正蹙紧着眉,双颊潮红,承受着后方狂风暴雨的洗礼。 他的双手正紧紧攥住软毯的绒毛,锁骨间的汗珠不声不响渗入交颈鸳鸯画中,和那些婉转呜咽声一并被吞噬。 “殿下,奴婢伺候的您舒服吗?” 那人恶劣的发问,可温茗哪里说得了话,满鼻的麝香让他昏昏沉沉,无法思考。 直到腰窝被狠狠砸进一滴滚烫的汗津,他的腰肢猛地弹跳一瞬,身体便不由自主的阵阵颤栗。 “……” 极致的反馈似乎使那人十分满意。把控的力度越发深了。 “……不要再……” 可惜,含着哭腔的求饶声被迫吞于齿末,紧随着空白的意识一起消散。 车队徐徐前行,约莫一个时辰后,停在大慈恩寺山下。 前方驾车的太监犹豫着要不要唤时,里面传来一道沉声,“继续,到寺门口。” 太监心中惊讶,但立即应声,朝前方开道者示意继续前进。 按礼法,太子需在距离山门百步下车步行入寺,但长栖不太乐意,外面天寒地冻,温茗本就体弱,再有冷风一吹不得大病一场。 于是他仗着自己人设,直奔寺门,就算礼部挑错,也到不了太子头上。 正如他所想,寺内主持早早已经集中全寺众僧在寺门口迎接,在看到车队上了山门时,方丈主持脸色微妙的变了变。 车内。 “殿下可能走?” 温茗正在长栖怀中阖眸平复着心跳,闻言吩咐:“给孤更衣。” 长栖唇角微勾,欣然伺候。 须臾后,等太子收拾妥当,他先下了车。 今日他打扮的非常晃眼,特意穿了一件紫袈裟,内衬绛纱官服,下摆共用密褶十二道,配鱼袋,脚则穿着乌皮六合鞋,他还难得的拿了把拂尘,用的是白耗牛尾,柄上镶嵌着磁石。 对着领头方丈,他的嘴角扬起恰好的三寸弧度,表情高深莫测,实则内里腮帮肌肉正磨着一枚下车前偷塞进的蜜饯,双眸充满漫不经心。 方丈主持等见到他后,皆眼底闪过了然,双手合十行佛礼。 长栖懒得搭理,转身去接太子。 温茗已经整装肃容,欲准备提袍下阶梯。 长栖在旁有意举起胳膊,示意他扶着:“殿下。” 温茗顺势而下,却也不忘暗中瞪他一眼。等至脚底落实地,缓步走过去,虚扶方丈肘部,垂眸合十见礼。 一举一动皇家礼仪,挑不出半点错。 方丈回礼,抬手示意身旁的僧人呈上来银盆盛香水浴佛水。温茗面容更为庄重肃穆,落下无名指而后轻点额头。 等事必,他唤来等待在旁侍从。每一位侍从手中都托着备好的仅东宫特供的素点心。 方丈等僧皆跪接,温茗取出前三盘一一发放,模仿“佛陀分食”的姿态。 这一系列流程走过之后,已经一个时辰之后。 长栖在旁边等着都有点无聊了,好在出门前他特地“强制性”让太子多穿些,即使是冬日的冷风中,太子殿下的额头还泌出汗意。 热总归是比冷强。 终于,方丈请进寺庙,一路上来往香客不断,见到他们这个架势皆是远远的绕路走。 长栖看得还算满意,他曾想在今日禁一天香客,但温茗却道不必,慈恩寺声名远播,许多百姓们闻名而来,行百里路只为在佛前求得心愿,不能因为他的到来而让他们等待。 听此,长栖只好前一天布置,将神策军充作香客插入暗中,时刻警惕可能会出现的危险。 “孤记得,母后生前最爱的就是慈恩寺的晨钟暮鼓。” 温茗来到一颗古柏前,熟悉的场景让他神色哀伤,嗓音骤哑。 “师傅,孤今日,想在她常礼佛的观音殿前,供一盏长明灯。” 方丈低头:“阿弥陀佛,太子孝心至诚,自当有佛光护持。” 温茗颔首至礼,随着方丈拐向另一条道。 跟在身后的长栖无所谓,总归殿内总比殿外强。 观音殿内清静无人,殿高九丈九尺,主尊观音宝相目光悲悯,低垂的眉眼用青金颜料勾勒,无论从哪个角度仰望,都似在与观者对视。左手托净瓶,右手无畏印,衣纹流转似被南海微风吹拂。 殿前青铜香炉三足踞地,龙行吞烟口日夜吐纳檀雾,约莫是这个原因,温度比外面升了不少。 此次有方丈亲自主持,其他多余僧人全部退下,长栖张望了一会儿,也表面让其他人都退下。 实则悬梁之前黑衣郎早已潜伏其中。 方丈做礼前与温茗合十,随后去取银盏盛南海鲸油,再取灯芯,取后特意说明这是先皇后旧年所赐的七宝丝,接着,在底座之下题字“长明不灭”。颜料似乎是金漆。 长栖看得有点奇怪,总觉得有点说不出来的疑惑,他又将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在与方丈意外的对视一眼,他恍然大悟。 怪不得突然来此,太子殿下是特意试探方丈来的吧?慈恩寺与皇家可是颇有渊源。 长栖看过去,烛影摇红初处,太子殿下的身形都略有虚幻,可目光仍是从他的素色麻跑攀援而上,就在将触及颈的刹那,倏地转向佛前供香的一缕青烟。 ——咳咳,这种地方还是不要瞎想了。 话说回来,他在这儿是不是有点碍眼,说不准他们还要密谈什么。 长栖轻咳一声,佯装打了个喷嚏,接着假装惊恐伏地:“佛前失仪,奴婢罪该万死!” 温茗:“……” 他何时听到中尉公说过这种话。 温茗绷住脸,温和道:“你且出去吧。” “谢殿下宽仁。” 长栖立即爬起来,夹着佛尘,快速走出观音殿。 当然,他也并未走远,在附近找了一处地方坐下,随从的神策军妥当的分散开来,隐秘的暗卫也紧密保护着。 长栖检查一遍之后才收回视线,漫无目的的随意看。 慈恩寺香客络绎不绝,大多都是朴素人家挎着竹篮子放着香前来礼佛求愿。 每一处殿门口都排着队等待,长栖好奇又稀奇,大略扫了一下,突发奇想这里会不会有财神殿,他让系统搜了一下,发现没有遂失望收回视线。 [宿主您缺钱吗?] 这话问的。长栖反问:[你难道会嫌钱少?] [系统不用钱。] 长栖无言一秒:[……我是个俗人,当然是越多越好了。] 不像那位殿下,什么都不缺,品德还高尚,至善至孝不说,又同时不乏王者手段。 他想起昨天太子冷静之后,立即决定将计就计,迅速临摹信件字迹,重写一份内容交由他再发出去,坐等敌人先露出马脚。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人看似表面温柔孱弱实则城府—— [不好宿主!攻略对象被刺伤了!] 什么?! 长栖弹射起跑。 [怎么回事!] [攻略对象出殿后见到一个小女孩摔倒在地,去将她扶起时被匕首刺中腹部,现在正往大雄殿转移。] “……”千算万算没算到—— 这帮阴险小人! 第52章 世4(七) 大雄宝殿是慈恩寺的正殿,那里藏有隐秘的暗道。 长栖一边狂奔盘算着逃生出口,一边让系统实时播放此时温茗的情况。 他整个人正趴在银面具的黑衣郎背上,面上血色尽失,唇色发紫,左勒下三寸的刀伤皮肉翻卷,腰腹素白的麻袍上血渍呈喷射状,仿佛一张冬日寒梅怒放的写意画。 [播报生命体征。] 系统迅速综合扫描得出结论:[攻略对象已中毒,需尽快救治。] 长栖脸色变差,那匕首怕是抹了毒。 此时,画面正护送着的神策军营兵们突然停下脚步,改变走位方阵。 只见四周寺廊道中分别跳出十几名黑衣蒙面的杀手,他们手持长刀,刃口泛着幽蓝,轻飘落地,靴底无半分声响。 路过的香客们尖叫四处乱窜,这些人宁肯错杀绝不放过,速度极快得取走一切拦路者的命,目标明确直奔温茗。 如此心狠手辣、且呼吸频率一致长期合练过的招式,长栖太熟悉了,立即识别出这是是“自家”神策军左营之人。 不待他多思考,寺庙屋檐之上陡然出现几十把□□,毫不留情从不同角度向下激射,数发箭镞在空气中擦出鬼啸般的尖鸣。 不好!敌人太多。 长栖脚下紧急刹车,飞速切换展示屏上调出地图搜索另一条路径。 接着,他果断往南北方向疾驰。 神策军右营兵武力不弱,但也难敌车轮战,长栖此时赶过去毫无意义,必须先快一步到达大雄宝殿。以对方如此密集的攻击,怕是殿内应也有埋伏,他得提前清理掉,才能利用起密道。 [兑换火药。] 系统:[好的宿主。] [按照我标的这些方位放置。] [好的。] 长栖一边吩咐一边狂跑,快到时,他立即让系统点燃,登时里头浮现巨大的滚滚浓烟。 气浪拂过面颊,他身上的紫僧袍瞬间鼓胀如花苞。 ——差点忘了这些碍事的。 长栖不敢耽误,一边快速脱衣服扔掉拂尘,一边趁机从碎裂的墙洞钻进去。 他并没有放太多火药,只足够炸伤人即可,但因放置的地点距离近,他一进去便看到满地的死伤者足有二十几人,金光砖上血淌了一地,附近的经幡、经书和被炸的稀巴烂的供桌都被溅了鲜血。 长栖赶忙回头看一眼莲花台上的三世佛,心虚的在心里道个歉,然后脚步不停的躲在最外的朱漆梁柱旁,向殿外惊疑不敢进的营兵大喊:“快进来!” 最近的营兵立即冲进来,和长栖配合默契的一左一右大力去推闭殿门。 在这短短几秒,最后两名神策军右营兵被箭雨射中击杀,背着温茗的黑衣郎中腿部也中了毒箭,黑血迅速失流。 长栖看得胆战心惊,嘶吼着快进来。 然而就在黑衣郎刚及门槛便被一弓爆头。 霎时间鲜血四溅喷洒在正午的阳光里,那支铁锈色箭矢头穿透银面具直直钉在长栖脚下。 四周厮杀声突然退潮般远去,他的脑袋嗡得一声,一片空白,只能愣怔怔的看着黑衣郎僵直倒下,背后的温茗也被摔落在地。 ——没有伤口。 温茗的头部没有伤口…… 长栖猛地清醒过来!肾上腺素狂飙! 那支箭只射中了黑衣郎! 长栖都不知道该不该庆幸,手下不带半分犹豫抄起昏迷的太子殿下,直向三世佛狂奔。 未得手的杀手迅速冲进来向他的方向甩出一根□□,枪头蛇形钩,对准他的咽喉。 另一侧同一时刻掷出巨大的铁网,网上每一根倒刺都涂满腐筋散。 紧急状态下,长栖急中生智全力以赴踢翻香炉挡住疾驰而来锁链,然后一个贴面滑行、蛇形走位,侥幸躲过那展铁网。同时心中默念系统再埋火药。 此时殿外,仍不断有四面八方杀手持刀向这里冲,铁了心的要温茗死。 还有他的。 长栖于是大喝一声:“炸!!” 话音落下,殿顶悬着的青铜梵钟轰然坠落,如同巨兽张开的咽喉,顷刻间吞噬无数黑影。 “铛——”空气被挤压出肉眼可见的波纹,青铜碎片直射飞溅,嵌入梁柱深达三寸。 地面金砖在冲击波之下呈放射状龟裂,远处的杀手直接被气浪掀飞,撞碎窗棂不知去踪。 长栖连滚带爬爬到佛像之下,原本慈悲的眉眼如今正浸在血瀑中。 他手指迅速在莲台下的第三朵金莲顺时针扭转三圈,供桌下即刻发出“咔”轻响,露出仅容一人侧身的缝隙。 长栖先把温茗塞进去,紧接着自己再钻入,在杀手抬袖发射毒针之际,按下机关。 呼—— 长栖极限悬着的心总算稍微落下一点,随即争分夺秒兑换一枚解毒的药,揽来昏迷的太子殿下,摸黑将其喂进他的嘴里,压喉吞咽。 接着顺着这条潮湿的霉味与檀香交织混合的小道,找到第一个致命机关,故意去触发。 既然杀手来自宫中,长栖不敢赌对方不知道大雄殿有密道,保不齐等他们顺着密道出去,那些杀手就在外面等着。 索性直接触发机关,另辟蹊径,只需再将引动出的剑阵合上,他们便可自由落体直接到达系统标注的安全底部。 谁也不会想到机关里面会有人。 脚下铜板陡然变空,长栖心有准备,抱着温茗极速往下坠落。 黑暗瞬间吞噬双目,耳边呼啸着风,他尽量将会被石壁碰撞的用自己的身体去挡。 “砰——”长栖仰面摔下,冰冷的液体瞬间灌入口鼻。 “咳,咳咳,”他喘息着吐出呛口的苦涩味,随即顾不得疼,忙去看怀中温茗。 “殿下?殿下?” 温茗似乎被大幅度动作震醒,喉间溢出不成调的气音。 长栖赶紧抬手去摸颈部,脉搏微弱的如将熄的烛火,身体已在失温。 “温茗?!温茗!” 长栖急得大喊,一边赶紧兑换系统商城里的急救药包。 当看到它的价格后他倒吸一口凉气,猛地犹豫,可看到无知无觉时而停滞数息的倒在肩颈的脆弱下颌,长栖还是咬牙兑换了。 弹窗立即跳出输入使用者的名字。 长栖输入温茗。 随后以肉眼可见的方式,一层金光闪烁着飞舞着铺洒太子殿下身上的每一寸。 没待他松口气,头顶直直的甬道传来虚虚的人声。 长栖一惊,忙屏住呼吸,静默下来。 应该是那些杀手反应过来了,开始巡逻集中密查。 如此不肯罢休,大概率下的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看来此地不宜久留。 [下面是什么?] 系统回答:[曲江。] 长栖一愣,他下来后倒地是没仔细看,现在这么扫一圈,发现竟处在一个小小的洞穴中,不远处就有一条地下暗河。 他有点头疼,温茗本就体弱,急救药包也只能无限保持身命体征,皆时他带温茗跳河的话,路太难行了点。 “中……” 微弱的声音忽然从肩怀中发出,长栖一顿,惊喜道:“殿下?殿下您醒了?” “……中尉公。” 长栖连忙压低声音回答:“奴婢在,奴婢在,殿下,您醒来太好了。” 他正愁着呢。 温茗张了张唇,腹部之下传着钻心的痛,使得他现在气若游丝,用尽全身之力也仅仅只能说几个音。 长栖察觉不对,抬手探了一下,发现他现在开始高烧了。 长栖忍不住心底咒骂一声,视线立即抬向半空,在展示板上系统商城里继续搜索退烧药。 “你,你走……” 长栖一时没听清:“什么?” “你走……你一个人……能逃走。” 长栖想也不想拒绝,“不行。” 他花了那么一大笔金币兑换的急救药包,现在把人抛了岂不是白花了? 再说了,把攻略对象扔了自己跑,还怎么完成任务。 “听孤——” 长栖沉声打断:“殿下别说废话了,听奴婢说。” “殿下,下面是曲江,您会凫水吗?” 温茗沉默片刻:“会。” “那好,奴婢是这样想的。”长栖一边查看系统放大的江水地形图,一边转述直线距离换算这个世界的计量单位,再添加水下气压,共需游多长时间。 当然,同时也要考虑临近的几个出岸口是否安全,若不行那就需再加上一段不确定距离。 长栖说着说着就觉得有点强人所难,这对于健康人都尚有难度,更何况受伤的身体本就孱弱的温茗。 长栖沉默下来,思考别的可行办法。 忽然,一种奇异的感觉摄住了他,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线,将他的视线牵引到底下,他不由看去,直直对上那双温和虚弱的眸子。 “……孤,想拜托你,若可以,母后下葬之日,换下宣王,由你代丧……母后,生平爱听戏,中尉公,若你有闲暇,可否代孤,代孤去看看……” 长栖:“……” 长栖惊疑:“你不是在交代遗言吧?” 温茗沉默一瞬,唇角漾出一抹浅笑,犹如初融的雪水渗入冻土,温柔的让人心尖发颤,“中尉公莫怕……等你走后,孤,再走。” 长栖:“……” 长栖微微睁眸,对他这种仿佛习以为常,甚至熟能生巧的面对死亡的下意识淡然反应,升起荒谬之感。 莫名的,他的喉头发紧,像是被人塞进一团浸醋的棉花那般。 长栖拧起眉,抬手去抚去温茗不自觉凝着眼中的泪,那睫毛如垂死蝶翼急颤,微一触碰便在指尖飞快滑落。 “呃唔——”温茗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哑,捂住腹部的手更加用力。 长栖闻声动了动眼珠,思绪抽回来,以极陌生的眼神审视半秒,道:“殿下既然存死心,那不如让奴婢送您上路,好有个功劳向宣王投诚。” 温茗稍愣了下,随后微笑说:“也好。” 长栖:“……” “那孤嘱托中尉公,之事,母后她……” 长栖实在忍不住,一抬手将人敲晕。 ——烦死了,净说一些不爱听的话。 长栖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转问系统:[传送两人需要多少金币?] 系统展示一串数字。 [……]冲动了,刚才就不应该把人弄昏。 [……咳那什么,假如任务失败了会怎么样?] 系统一板一眼回答:[您将无法脱离本世界,但是您可以一直活到您出生的前一刻。] [……]更惨了。 长栖叹气一声,最终:[兑换。] 账户现有余额立时清空。 与此同时,他们二人被突然的光束笼罩,消失于原地。 第53章 世4(八) 南郊,曲江附近。 系统将他们两个人传送到设定的安全地点——一座高山半腰的天然崖洞穴里。 此洞穴不深,大约三十平方米左右,走几步便能走到头。 两侧的石壁较滑,边缘也光滑圆润,正湿漉漉地泛着幽光,它们的覆盖着层层叠叠的沉积纹路与无数细小的凹痕,地面与石壁之间某些塌陷处长出不少杂草,混着些许青苔和泥土的腥味。 长栖转了一圈,猜测这里应该曾经是个瀑布之下的洞穴。 许是因冬日水源头干涸,直至来年夏季才会重新形成。 这就意味着附近具有水源。 长栖看一眼怀中昏睡的温茗。他的伤口因为急救药包维持,已经止住了血流,再加上先前喂了解药,伤口被迫卷出来的皮肉也没有了绀紫色的毒,只待用草药敷住等待时日养好即可。 唯一较为麻烦的是现在反复的高烧。 但一下喂这么多药,长栖怕他的身体吃不消,所以打算暂时性的物理降温。 他向系统赊来两块毛巾一个木质桶,脱下自己被系统烘干的衣服一半垫在地上,一边将温茗靠在石壁半坐着,再将另外半边衣服盖在身上为他保暖。 做好后,他走出去找水源。 长栖猜测得不错,约只走一里左右的陡峭山路,便找到一条小溪。 溪水窄而长,淌过岩石顺流而下,它不知来处也不知去处,但可以确定是活水,那便是没有毒。 长栖心喜,耗些时间打了整整一桶,回归时再捡了不少枯枝架在胳膊下。 到洞穴后,他先用火折子点燃枯枝燃上火气,再架起烧一桶开水,等它烧到温的时候,便沾湿毛巾为温茗全身擦拭,从颈部、腋窝、腹股沟等,让他先适应一下温度。 随后,他再去把取来冷水换一个毛巾,物理降温敷于在额头上。 温茗脸色呈现病态的灰白,阖着眸,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呼吸微弱到几乎看不到胸膛起伏,但他的神情意外恬静,不带半点痛苦,全然不知是不疼,还是习惯了。 长栖又想起他在机关之下说的那番话,微皱眉头。这个人比原著所描写得更为深刻,他都有点好奇为什么会养成这样的性格。 更好奇他以什么样的心境说出那样的话? 二十分钟后,长栖伸手取下冷毛巾,再次换上温的。 接着他走出去,准备看看能不能弄到些猎物做吃食。 洞穴之外夕阳西下,锈红色的光线打落在光秃秃嶙峋的岩石,风从山坳里窜出来,在潺潺溪流中打了个璇,随着他越走越远,山体的阴影越拉越长,吞没了仅剩的暖意。 温度骤降,脚下的石头被冷水侵蚀从鞋底生出一丝凉意直钻进头顶。 远处整座山仿佛也在暮色中一点点冷却、凝固,长栖缩了缩脖子加快脚步,终于行径两里路后,终于找到了一个深一点的池塘。 他四周张望了下,附近没有人家,也没有大型的野生动物,那鱼便可以随意捞的吧? 这么想着,长栖当下就去找来一个枯木,徒手掰成叉戟的模样,盯着塘面一尾悠然自得的游着的鱼,瞅准突袭、速插进水、一击即中。 长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看来野外生活也没什么难的嘛。 [那下个世界为您……] [闭嘴。] 系统:[好的。] 接下来,长栖依葫芦画瓢再抓了一尾后放进木桶,拎着回去。 这一来一回约莫有半个时辰,幸而赶回去后火堆还没有熄灭,他赶紧去舔了把柴,火势再次照亮整个洞穴,将他的影子一下子放大数倍。 随后他处理起鱼,掏出怀里一把镶着宝石的匕首,手法还算稳的刮鱼鳞,等处理干净后,再将两条鱼共插在同一根木棍中,架在两头简易制作的架子上,由地下焰火翻烤。 长栖盯着望了一会儿,有点想再赊点调味料,但是又犹豫,届时等温茗醒来,他该怎么解释呢。 兀自纠结着一会儿,温茗醒了。 长栖听到呼吸声变后立马回头,果然见阖眸之下的眼珠沉重的动了动,接着手指指尖动了下。 长栖立马过去,蹲在旁边:“殿下?” 温茗缓缓睁开眼,眼前的视野一片模糊,足足持续了好几秒后,终于聚焦。 “……中尉公。” “奴婢在。”长栖应了一声,抬手检查额头的毛巾,发现有点凉了,便立即扭身把毛巾泡进一直温着的水,再拧得稍干放置他的额头。 “哪里难受吗殿下?”长栖轻声问。 温茗怔怔的看着他的举动,“中尉公。” 长栖疑惑的又应了一声,竖起两根手指在他眼中晃了晃,“殿下,告诉奴婢这是几根指头?” 温茗:“……” 温茗未言,而是看向所处环境,随后垂下眸,视线落在绛色官袍上。 他微吸了一口气,再想说话,喉口生出痒意猛地重咳一声,胸膛震动之下全身的知觉在此刻苏醒,四面八方的痛感让他陡然呻吟一声,眉头疼得蹙紧扭曲。 他忍耐几秒,才道:“……中尉公为何救孤?” 长栖就知他会问,原本是打了个草稿,但是见他现在忍着疼、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没由来的有些烦,沉下声说:“殿下想听真话?” 温茗漆黑的眼珠望过去,“中尉公但说无妨。” “哦,”长栖存着故意气他的心,淡淡道:“当然是奴婢借着殿下的姿色,想再多睡几回。” 温茗:“……” ——这不按套路的回答。 他微张着口,他还以为…… 长栖勾唇,眉间阴影随着火焰摇晃,道:“殿下以为奴婢会讲明自己的身世,之所以没有抛下殿下是想有朝一日登基后为家父洗刷冤屈是吗?” 按照这个戏码,接下来太子殿下定是自责一番作出承诺,他作为当事人感激涕零表示会誓死效忠,最后两人增加彼此信任推心置腹成为一代君臣明良千古。 呵呵。 对面的温茗尴尬的睁了睁眼眸,意外一闪而过,随即又释然。“孤的举动果然瞒不过中尉公。” 一个未净身且权力滔天的人他自然要调察清楚,父皇查不清,但母后生前曾为他留下一支精锐的暗卫,当晚就其情况调查得一清二楚。 所以在那时昌琦提出为自己效忠,第一反应便是惊讶,其实就算他不提,温茗原本也打算利用这一点达成合作,只是没想到对方提出了更紧密的合作关系,竟是因为—— “没错,奴婢接近您就是纯好色。” 温茗:“……” 长栖嘴角缓缓扯起,低低的笑,声音如从胸腔挤出来,带着湿冷的嘶哑:“借他人之势平反算什么?奴婢要亲手扳到他们,一个一个凌迟,才能告慰我昌家上下五十二口人命。” 他扭过头,漆黑的眸子翻涌成粘稠的恨意。 “谁也逃不掉。” 燃烧的火光忽然噼啪一声,发出骤响,仿佛因他的恨意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下来。 温茗一时屏住呼吸,当年冤案,首当其冲推波助澜的便是詹相。 而詹相是为了…… “殿下还有什么想知道的?”长栖阴测测的问。 温茗沉默片刻,摇摇头。没什么好再问。 但对面的长栖却有点不得劲。 就这样? 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似的。不是,他都这么说了,他怎么还无动于衷? 长栖眼底冒出不爽的火,言语带着刺耳的讥诮,“呵。殿下倒是识时务,那希望殿下往后也表里如一,他日若登上皇位, 也让奴婢做一做万人之上之人。” 温茗平静如古井的眼眸忽地一颤。 长栖见此咧开嘴角,牙齿在火光下发出森然的光,像野兽捕猎前的兴奋。 “殿下觉得屈辱是吗?哈!还有更屈辱的呢,殿下想知道吗?” “双儿之身虽难怀孕,但也不是没有前例,只要奴婢每天、每一天、日复一日灌饱殿下,终有一日,您会以万金之躯生下罪臣之后!届时等他长大后改名换姓,改朝换代,从此你温氏断子绝孙,这才是报复!” 温茗面上终于难掩惊诧。 长栖此时忍不住欺身过去,掐住他的下颌,舌头强行撬开牙关。 “唔——”呼吸猛地被蛮横截断,温茗眼前一阵发黑,下意识抬手去抵肩膀,却被腹部的伤抽痛一瞬,无力的滑落在地,被迫承受这个带着铁锈味的吻。 火种堆噼啪燃烧着,石壁之上映照出两道暧昧的影子。 许久,长栖忽然意兴阑珊,慢慢松开桎梏。 报复心一旦褪去,他只觉得自己有病,攻略对象死不死跟他有什么关系?就算真要死了,他只要在此之前完成任务不就行了? 想此,长栖醒悟过来,他不应该用这种态度对待攻略对象,他应该像以往一样去承诺、去倾尽全力帮助攻略对象实现自我人生价值与渴望的爱,这样才能完成攻略。 长栖深吐一口气,欲张口说些话找补回来。 忽然,感觉唇部一热,他满脸吃惊看去,只见温茗闭着眸轻盈的落下一道触碰,像一片雪花落在掌心,不带情欲,只有安抚。 “莫生气了。” 长栖:“……” 不远处的火架上,鱼在炙烤之下外皮逐渐蜷缩,裂开了金黄细微的纹路,渗出晶亮的油脂。油滴坠入火中,发出“滋啦”的轻响,腾起一缕带着焦香的烟。 …… 他们两人一共在洞穴里搭头搭尾共待了两日,期间长栖早已联系上了神策军右营兵将军严诚,同时太子殿下那边也与那支精锐的暗卫联系上。 准确来说,是这些暗卫找到了太子殿下,比神策军还快。 长栖再再次想到刺杀那天,如果他真的弃之不顾走了,太子殿下或许也根本不会死,因为精锐的暗卫一定会找得到安全带离。 一想到此,长栖感觉心在滴血,他当时真是太着急了!以至于忘记了一个太子,就是再弱势,也不可能没后盾!更何况他有那样野心极大的母后,怎么可能如表面上那般楚楚可怜,他只是把他们作为底牌隐藏起来了而已。 而他却傻乎乎的—— 甚至说不准原著里描写“太子一尸两命死于天牢”也待极大考证。 好气! 许是长栖的目光太过幽怨,马车内另一头的温茗思索片刻凑过去,将手搭在他的肩膀,微微抬头,轻覆唇瓣。 “等孤伤好后,都随中尉公。” 长栖:“……” 长栖轻咳一声,揽住触手可及的细腰,低头加深这个吻,“殿下说的,奴婢记下了。” “……嗯。” …… 当晚子时三刻。 皇后停灵正殿。 檐角之上残月寒光,窒息的冷风将白色帷帐与白灯笼撞击得摇晃不止,忽然,宫墙内骤响整齐划一的铁靴声,守值宫女太监还未喝问便被迅速拿下。 尚舍局直长张微吓得滚尿流滚出来,只见玄色神策军兵分两侧,从中间走出一位身穿蹙金绣罗袍、紫蟒玉带、玄色织金官靴的少年勾着三分笑走近。 “中尉大人!您……” “先皇后灵前灯泪似人脸,其象必是‘显灵诉冤’”长栖伫立在正殿前,未进,却言:“张大人,现在随本尉一道禀报陛下,彻查先皇后崩逝疑案。” 第54章 世4(九) 翌日早朝。 “陛下,先皇后于申时薨逝,太医原先诊为‘心疾突发’。但奴婢奉谕查验时,找有三处不合常理。 一为灵堂香炉灰现青绿色,奴婢翻阅记载颇为像“砒霜熏烟”之状,二为查寝宫,发现此妆奁竟有夹层,奴婢从里头搜出此物——桃胶,奴婢记得先皇后对桃类种过敏,便不得其解。三便欲找先皇后掌膳宫女文氏,但发现文氏早于当日失踪,从其住处还搜出不菲的鎏金壶。” 长栖平静讲述自己调查的过程,然后将妆奁里的东西交给一旁的太监,让其专呈至老皇帝。 老皇帝脸色难看,如他所言,有理有据,那先皇后死亡定有蹊跷,合该继续查下去。 两步之隔的聂奇水眯眼望了望,心中思索。昨夜忽闻昌琦要重查先皇后死因,他十分震惊,不是震惊他还活着,而是两天的失踪,宫中早已经悄然被他换下不少人,但他昌琦竟仍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回到皇宫,可见宫中布防并不在自己掌控之下,因此此举也是藏了阴谋。 想罢,聂奇水立即出声:“老奴斗胆发言,陛下,您可还记得前些兵部送来西域硝石试制烟花?昌大人所说的香炉异色,说不准便是无意掺杂了这些东西。” “哦,对了”聂奇水目光直向御阶之下站立回禀的昌琦:“昌大人,你前两天不就是靠硝石制作的火药躲过刺杀吗?” 长栖面无表情:“聂大人这话是何意?认为是怀疑某做的手脚?” 聂奇水笑了声,黄牙微咧,声音尖细:“昌大人莫急,老奴只是突然想到而已。再说先皇后妆奁夹层藏有桃胶,老奴以为此物无从考证它何时在此内,又焉知从何而来?至于那位掌膳宫女侍女,不巧,老奴依稀记得原是淑妃宫里拨来的……” 他意味深长的住了口,给予足够想象空间。 那位淑妃与皇后生前关系不错,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正得盛宠。 果然在他说完这句话后,老皇帝的脸色微变了变。 长栖面色不愉的啧了一声,短短几句话便将几个疑点四两拨千斤驳了回去,还将老皇帝的注意转移,不愧是老狐狸。 “聂大人这一时半会倒是想起了不少事情。” 聂奇水不紧不慢道:“老奴侍奉陛下几十年,凭着就是脑子活泛,让昌大人见笑了。” 长栖阴沉的盯了他两秒,忽然摇摇头,一脸你谦虚了的表情,“哪里的话,聂大人您可是两朝元老,某最佩服的就是您了。” 聂奇水:“……” 聂奇水脸色飞快的闪过一丝惊疑,这小崽子怎么突然变脸了?难道又有什么诈? 下一秒,太子像是忍耐许久突兀持笏下跪。 “父皇!儿臣恳请父皇下旨交由大理寺彻查!母后头七当晚显灵诉冤,其中必有隐情!恳请父皇依祖制,一验凤体,二查尚舍局,二审椒殿宫人。”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 无人不知太子此时在皇帝面前处境,谁人都可说,就他不可说,不然天子震怒,又得…… 一旁的詹相见皇帝怒意上脸,赶紧跪下,老泪纵横,“陛下,纵使太子有千般万般的错,然母子深情怎能撼动,连老臣每思小女临终目不能暝也……陛下,臣愿以三十年仕途清誉作保,乞陛下彻查!” 长栖脸色不阴不阳,听到这话直接嗤了一声,“陛下,奴婢胆子小,前几日又着了刺杀心悸阵阵,怕是当不得此重任,不如将此案交给聂大人吧。” 聂奇水:“……” 太子要求大理寺查,昌琦却抛给自己?他两人都斗起来?聂奇水却瞧太子,他的脸色变差,藏在袖袍里的手指节关攥得泛白。见此,一道暗光从他的眸中划过。 御座之上,老皇帝此时很犹豫。 他对皇后的感情是又爱又敬又怕,这七日没了她在耳边训诫,老皇帝竟感觉一丝轻松。 再者,淑妃长相与皇后有几分相似,颇具才气,诗情作画样样都好,一度安抚了老皇帝的丧妻之心。 所以他以挂念亡妻为由奔向淑妃的宫殿天天宿在那里“睹人思人”。 老皇帝怕了失去身边人的状态,不想再去打破。 可他又不想交给聂奇水查,他都能想到此事交由他,过两日他定会随便递个理由草草结案。 届时被传出去,不知情者还以为是他默认,那他的明君名声何在? 可他又想,皇后灵塔已经选址,若当真是中毒那更惹非议,或许交给聂奇水也好呢。 左右之心互搏之际,长栖接受信号,取个折中的法子:“……先皇后脉案疑点重重,事关重大,不如陛下请谴大理寺、内侍省与聂大人一同共勘,以杜物议。” 皇帝心道这个好,当下便道:“好,准奏。” 内侍府在昌琦掌控下,大理寺与聂奇水等三方都插进来,应是能得个面子上过得去的结果。 老皇帝疑难解开,一身轻松,当下便散了朝。 司礼唱腔起。 等皇帝离去,太子面色愠怒的瞪一眼长栖,率先大步离开,大有不同你为伍的架势。 长栖则表现得更明显,阴冷一笑,眼底是掩不住恨意。但在那聂奇水看过来之时侧眸收敛起来。 聂奇水将此不动声色收尽眼底,缓步从御阶下来,开口:“老奴还未问候昌大人身体如何?” 长栖脸色飞快闪过不愉,“谢大人关怀,某未曾受伤。” “那便好,听说昌大人当时落进了曲江?真是万幸。”聂奇水漫不经心理了理拂尘的长毛,又言,“俗语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昌大人,这是上天在特意提醒你呢。” 长栖沉着眸没说话。 聂奇水勾唇,脸上的皱纹随之舞动,“昌大人既到曲江,可有见到岸边的翠柳叶?” 长栖脸色微变,曲江柳,聂奇水曾经以此提点他,莫乘错了风。 “……冬日柳枝早已枯瘦,聂大人记错了。”长栖梗着脖子,说罢便甩袖离开。 立在原地聂奇水并不似往常那般恼意,那些藏垢着脂粉的褶皱随着莫名的笑拥挤起来,像是在用力算计什么。 殿外。 詹相早已敏锐察觉到太子与昌琦之前氛围奇怪,却不知为何。 他试探问:“殿下怎么了?可是伤口未好,身体不适?” “不是,”太子拧着眉头,似是难以忍受,低声压怒气道:“孤未曾对外说,相爷,那阉奴当日竟弃孤于不顾,独自逃生,昨日中午才将孤找回,相爷可知孤这几日如何熬过……若不是母后保佑,孤恐怕早已与母后……” “殿下慎言!您身上流得是社稷之血!万万不可再说此话!”詹相厉声打断。 太子抿了抿唇,压下情绪道:“孤一时冲动。可相爷,母后疑案之事是他提出,孤本以为他是示好,谁知他又将此案推给聂奇水,如此摇摆不定的墙头草,摆明是想拿捏孤短处,孤怎能如他所愿?” 詹相眼神一转,便明白为何昌琦在朝堂之上前后做事矛盾,他捋了捋胡子,反问道:“殿下为何这么想?” 太子目露惊诧:“相爷这是何意?” “如今殿下势单力薄,多一份助力好过多一个敌人。”詹相委婉的说。 然而他再委婉两人都有共识,此番太子遇刺受了腹伤老皇帝只口头关心一句便置之不理,反倒是全须全尾回来的昌琦收了许多安抚的赏赐。 如此不公! 太子很不甘心,不言语。 詹相见此,叹了一口气,“殿下与先皇后脾气秉性如出一辙,看见殿下,老臣便也不由想起小女……” 太子一瞬骤红了眼眶,“外祖父。” 詹相也吁叹难掩哀容,“老臣年事已高,不知还有多少虚日,只能斗胆请殿下勿任性,为先皇后查明大行真相才是,如此才可阻止宣王一党的狼子野心。” 太子沉默许久。 “孤,知道了。” 于是当晚,宫门落锁之前,便有一辆马车从宫墙里外出。 车停检查,其人并不露脸,只朝帐帘外露出一串金鱼袋,当即禁军统领面容肃正,为其快速放行。 等宫门彻底关上,禁卫军统领转头将此消息传了出去。 不稍片刻,聂奇水已经收到,黑衣郎退下,他思忖片刻,亲自去往后宫内院。 “依公公所见,昌琦可会与太子合作?” 紫檀木屏风之后,一女子正在妆前梳妆,两道霞纱帐薄而朦胧,依稀可见女子曼妙的倩影,和桌面数不清的价值连城的头饰珠宝。 聂奇水站在九阶汉白玉阶最上,躬身道:“娘娘不必忧心,太子性格软弱成不了气候,昌琦此人狂妄自大却也贪生怕死,他此前已经在太子身上栽个跟头,将自己的底牌暴露出来。绝不会再载第二次了。” 宸贵妃尾音微微拖长,语气似乎颇有兴趣:“火药,本宫却是少见。” 聂奇水老脸皱纹上挑,表露几分真心之笑,“再过不久便是娘娘生辰,那日,老奴定为娘娘献上最美的烟花。” 与此同时。 被称为狂妄自大贪生怕死之徒正在“狂妄”地让太子殿下“欲生欲死”。 太子殿下自出宫后便赶往神策右中尉府,他们白日假做一场戏,晚上约定汇合。 马走半途,长栖忽然出现拉着太子殿下下车,走进了一条黑黢黢的巷子,接着便被按在墙上为所欲为。 起初太子殿下当然不肯当街裸露,竭力阻止,可哪抵得过长栖娴熟的手法,还是被吻得七荤八素,着了他的道。 “你……欺人太甚……” 温茗被迫仰起下颌,他的下嘴唇被死死咬住,双眸不断被逼出泪珠,因其动作而顺着眼尾流淌下来,滑过白皙又脆弱的脖颈,直钻入心扉。 长栖伏于他的身上,挑眉道:“殿下自己说的,都随奴婢。” 温茗:“……”他是这么说过,可未曾说要在此处。 本朝无宵禁,男女老少皆可出来游玩或做些生意贴补家用,京城南街虽然不比东街热闹,但人也不少。就在此距离不超二丈的巷口处,就能听见到两人买卖灯笼的说话声和脚步声。 若是此时有人走进来—— 温茗简直不敢想象。 “快放开……呃……”他话未说完,体内猛地涌出麻痹全身的电流,霎时间,全世界变为静止无声。 等再回过神时,身上之人变本加厉开始提速。 他不由自主发出嘶哑的哼声。 “小声些,殿下,您也不想别发现吧?” “……”温茗已无力再反驳,双眸失神的夹在炙热的他与冰凉的青墙之中,任其胡作非为。 此事一直胡闹到后半夜。 之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南街驾驶去往东街,停在一处酒楼前。 此时几近丑时,东街还是热闹非凡,尤其是这酒楼。它共三楼,顶层五重飞檐,琉璃瓦在夜间波光粼粼,远处看去犹如天上宫阙,它的大门两侧立缠金丝楠木柱,门前匾额由皇帝特许的天下第一画师提字“醉仙楼”,仅仅是在外面即可听见歌舞奏乐,快活笑声,实乃人间至乐之地。 马车帐帘掀开,一前一后下来两个人,落后之人脸带银面具,而前头的颧骨之处纵穿一道可怖疤痕,唇色薄而凌厉,弧度固住三分冷笑。 醉仙楼之主唐怀正恭恭谨谨送走一位大人离去,回头便对上那双冰冷无温度的双眸,吓得瞳孔猛缩,小跑过去。 “中,中尉大人,”他害怕吞咽一口水,话竟说不利索。 “怕什么?”长栖面色嗤一声他的过度胆小,“爷今天来玩玩。” 唐怀陪笑说:“大人光临小地是小人极大的荣幸,您快请,楼里正巧来了不少好货……” “眼珠不想要就挖了。瞧不见爷带了一个?” 长栖冷冷道,一手暧昧的抚摸身侧人的腰肢,温茗似是猝不及防被摸到酸胀处,嘴里泄出一声闷哼。 唐怀一愣,他是有注意这位双儿打扮的但没想到是……他赶忙掌自己的嘴:“小人眼拙!大人息怒!大人……” “行了少废话。” “是是是,大人您请,最好的包厢一直给您留着。” 长栖嗯了声,缓下一步,对着那双瞪过来微恼的清眸,低声笑:“殿下莫气,待会儿奴婢带您看出好戏。” 第55章 世4(十) 温茗疑惑地看向他,长栖却是笑而不语,揽着他的腰侧身走过中庭莲花台区。 那中间正有许多穿着敦煌风的女子于吐雾喷泉中跳着婀娜多姿的舞蹈,两层散客皆围圈散坐,透着一层幻色绡帐与北侧声乐的变换光影中喝酒吟诗,陶醉于面。 因本朝皇帝殊爱附庸风雅,文人骚客响应“号召”,在京城几步可见书斋、琴台、酒楼,这些“饱读诗书学富五车之人”当此为风尚,出现在各个大大小小之地,夜半不归家、烂醉于外都属常有的事。 而其中能来醉仙楼者非富即贵,或有名的江湖教派,自然无人感得罪他们,醉仙楼便因此十二时辰供应,成为京城第一酒楼。 他们一路上行,唐怀亲自送他们到第三层的包厢,推门便见三面紫檀雕花屏风,上面绘有《百子嬉春图》。进后可见整块水晶嵌入荧光珊瑚的穹顶,它可根据指令操控折射四季星空。 往南则是会客茶案,由沉香木整雕,摆放着一对鎏金鸳鸯壶、定窑白瓷杯,焚着龙延欢喜香的鎏金香炉,两侧各放置茶垫与蒲扇团。 再往后是十二扇连屏绘的《十二花神醉月图》,在它之后是由一整块和田玉雕出的交颈鸳鸯榻。 而整个厢内都铺满了价值不菲波斯花纹毯,随着各种花纹变化,到榻前便是定制助兴的春绘景色。 温茗见此暗暗蹙眉,如此奢糜的装饰,即使是皇家也是少见。 更何况现在正处国丧期,他们竟一丝未循礼法。 “出去吧。” 长栖目不斜视打发一句,唐怀立马识趣的应声离开。 房门一关,长栖立即改为双手环搂温茗的腰,轻柔的捏一捏,“殿下身子还爽利吗?有没有哪里不适?” 一场情事后还要徒步走上三楼,身体应是吃不消吧。 “……离孤远些,孤便能好。” 温茗原地挣了下,发现挣不开这焊如钢铁的胳膊,便瞪他一眼。 长栖低笑:“那可不成,奴婢怕殿下跑了,到时上哪儿找这般美貌的宝贝去。” “……”温茗听得脸颊微红,他此时这副样子能跑去哪里,再多走几步路就要跌倒了。 他不接这混不吝的话,转而言其他,“中尉公的话孤真假难辨,今日在朝堂孤若不是提前知晓当会信以为真。” 长栖略一挑眉:“既然演戏自然要演得真一些,殿下不也是吗?您在詹相面前,丝毫不露怯。” 温茗眸光微动,他记得那时昌琦早已离开,没想到他与詹相的对话这么快就已得知。可见他在皇宫眼线众多。 “相爷他,太着急了。”温茗神色淡下来。 回皇宫之前,他收到暗卫密报,在他失踪的第二日詹相去了吏部侍郎家中,那是正得宠的淑妃娘家。 淑妃与母后长相相似,詹相以此为由表面亲近也算过得了明路,是一大优势,其次,她膝下有一个三岁的五皇子。 虽然年纪尚小,但得父皇喜爱,以父皇的年纪,活到五皇子长大也不是不可以,更或者…… 温茗眸光泛出寒意。 长栖见他面色心底微叹,也不知皆生弑君之意野心庞大的詹家一对父女,怎么生出如此纯孝受礼的太子? 真是怪呢。 长栖盯看许久,心思转到他眉眼,忽然感叹道:“殿下样貌,便是画中仙儿也比不上殿下半分之姿。” 他说的画仙儿是他们上楼时,从阶梯之上高处舒展的一副巨作,是天下第一画师代表名作之一《蓬莱仙景图》。 其内容是蓬莱仙子显现百世人间的一幕,其中仙子眉眼如幻、珠唇生辉、肌肤流光、活色生香、身姿天成,是本朝公认最美之画,无数文人心向往之,乞仙子再现求娶。 因此醉仙楼以此为噱头,每年举办舞者模仿大赛,获胜者不光能得到重金,还能得巨贾权贵的青睐。 例如今年的获胜者,就被宣王迎进了府。 温茗眸光被细碎的琉璃灯反衬如星辰闪烁,“中尉公把孤与女子相比并论,不怕孤降罪吗?” 他的唇在浅浅的笑,却莫名听出一丝愠怒。 “奴婢何时把殿下比作女子?”长栖微愣,赶紧解释:“只是觉得殿下美罢了,殿下若不想听,奴婢便以后不会再说。” 温茗:“既这般听话,那孤让你放开,为何不放?” 长栖失笑,松开桎梏,“都随殿下的意。” 他说罢还退后两步。 温茗冷哼一声,活动范围终于扩大,他特意走了两步打量四周,但也仅装了两秒便感觉到腰部以下酸软得不行,经不住背脊僵硬一瞬,可人还在后处看着,他只能咬牙坚持走到落窗旁,再“神色正常”坐下蒲团。 长栖心中乐不可支,如此好面的太子殿下还真是有点可爱。 他也紧随落座到对面,随后目光一转,提起鸳鸯壶斟一杯茶。 “殿下,喝杯茶润润嗓。” 温茗确有口干,至于口干原因他不愿多想,抬手接过。 茶烟袅袅,白瓷杯在几瞬间遇热,缓缓显出一幅正在交|欢的春宫图。 温茗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长栖看得饶有兴趣,“殿下难道没来过这里吗?” 温茗:“……” “不应该呀,殿下也曾有太子妃,虽然早逝,但也不该如此不通情趣。” 温茗:“……” 他确有太子妃,但那是母后精挑细选的世家病弱女子,成亲后不消两月便病逝故去,为的便是隐瞒他的身体秘密。 温茗把茶杯放下,“公公不知晓内情?看来公公的黑衣郎该换一批了。” 长栖心中哈哈大笑,面上不显:“殿下莫生气,奴婢失言。” ——把人逼得“公公”两字都说出口,可见是真恼了哈哈哈哈。 然温茗面色仍然温和,“既是在外面,避免身份暴露,还是唤孤的字更为妥当。” 长栖眨眨眼。太子软硬兼施信手拈来呗。 “好,那奴……我,便唤您子幼。” 温茗嗯了一声,“那现下就无须卖关子了。” 言下之意便是快说究竟为何带他来此。 长栖给自己添了杯茶:“子幼误会了,倒不是我卖关子,而是唱戏的人还没来呢。” “来此处?” 温茗眸光微动,果然他猜测的不错,昌琦将他拉下马车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故意想让他在情事中显出额头之间的双儿红痣。 如此需要他费心隐瞒身份,估计来者是熟人,只有这样才不会被认出来。 长栖见温茗心神领会,目光欣赏之意更明显,“子幼不妨先作歇息。等人来了我再唤你。” “歇息”两个字下意识让温茗一抖。 仿若惊弓之鸟,霎时间瞳孔警惕起来。 长栖摸摸鼻子,心想自己哪有那么畜牲,刚才不过逗趣儿,哪儿可能一直缠着做那种事。 “咳。”长栖轻咳一声,面上装正经道:“其实子幼不知,我也有字,有幸承陛下取‘维礼’二字。” “我想陛下应是从《礼记》‘维天之命,於穆不已’获得灵感,可见陛下对我未来寄予厚望,至我本身解读为‘礼乐崩坏,吾独维之’,这个意思便是——” 温茗:“……” 温茗默默起身,不想再听他胡言乱语。 长栖终是忍不住哈哈两声笑出了声,跨两步把太子殿下打横抱起。 “子幼莫怕,我抱你去歇息。是真的,歇息。” 本欲跳下来的温茗闻言便不动了,反正他现在也确实走不了。 鸳鸯暖玉榻铺着红丝被褥,长栖把他放下后,换了一种安神香点燃。温茗也确实身体疲惫,沾了枕头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长栖走出屏风后,向外要了八个炭烧火盆,将里头烧得暖烘烘的才放下心。 约莫过一个时辰左右,终于门外传来特殊的约定敲门声。 彼时长栖正在探温茗的额头是否发热,外间的响音吵醒了他,缓缓睁开尚不清明的眸子。 “来了?”温茗哑着音问。 长栖“嗯”了声,手中指腹转而抚向那颗额间鲜红如血的红痣,“正好。” 没头没尾的一句,温茗却明白了意思,他是说把控的时间刚刚好,双儿经情事后三个时辰内显红痣,现在刚好最后半个时辰。待结束后,便可入皇宫上早朝,完全不耽误。 “……”温茗耳尖发红,不自然推了推他:“莫要外面的人等急了。” 长栖道:“那子幼便在榻上歇着吧,只管看戏即可。” 温茗对上他的眸子,点头:“好。” 长栖掌心擦过他的脸颊,轻抚了抚才起身走出屏风,坐席茶几旁,才道一声进来。 两扇门被打开,只见一个粗吏打扮的仆人走进来,手里拎着一桶热水。 温茗透着屏风的光眯眼细看,隐隐觉得有几分熟悉。 “大人,您要的热水。”一道沉沉不锈铁刮过砂石的男子音响起。 温茗猛地瞳孔震颤,这声音……是宣武军节度使燕元德! 他呼吸随之发沉,外间燕元德立即察觉到,当下便冲进去。 “燕大人!” 长栖坐姿不动,高喝一声制止他。 此时燕元德已经跨过屏风一步,怒目圆睁瞪向床榻之人,匆忙间他未看见全身,只窥见了一张带着半张面具的白皙脸,和额头鲜艳的红痣。 燕元德冷冷质问,“大人承诺末将只身一人前来。” 长栖漫不经心道:“本尉玩个雀儿而已,燕大人让本尉等这么久,本尉还未同你计较,你倒是挑起本尉的错了?嗯?” 燕元德后槽颊面被顶一瞬,似乎十分厌恶与一个宦臣费口舌,却也不敢得罪,“末将路上耽搁,还往大人海涵。” 他怒瞪榻上双儿一眼,扭身走回去,大刀阔斧坐下。 粗吏的服饰未掩没他的武将英武的体格,他的眸色沉如铁锈,久望之令人背脊生寒。 但长栖对此视若无睹。“燕将军可将东西带来了?” 燕元德沉着横眉,闻言粗大变形只属于武将的手,从怀中拿出一份名册,“这些,是大人要的名单。” 长栖展来细看,须臾点头。 因为老皇帝风气所致,本朝武官很多都不得志,边疆等地都由宦臣作为监军,军饷克扣那是常有的事。 神策军也是如此,但比之更多,除了扣下军饷私吞之外,还用以揽财。 比如说营兵招兵,八万人的军营会上报朝廷十二万,多来的军饷便进入自己的口袋,以及这八万人,还可以划分为两种,一种是充人数,专抓一些地痞流氓充做人数克扣一半军饷后再集体克扣,另一种则是买官进来的,其中的利益不必多说。 因此所谓的军营,真正有能力有武才学的只占三分之一。 然而藩镇节度使手下的兵却大不一样,他们的军队都只掌握在自己手里,本朝共有五位节度使,其中手握重兵的便是燕元德,他手里的宣武军甚至可以直接影响到朝廷将来势力的抉择。 按理来说,他最不该向昌琦示好,但偏偏他来了。 长栖慢悠悠又将名册合上。 燕元德见此脸色沉一分,“太子孱弱不可扶持,末将冒死前来便是期望大人指点出路。” 若不是此时情况危急,他死也不会来。 宸贵妃之父淮南军节度使是他的死对头,眼看皇后之势倾倒,太子无力回旋,若是宣王届时上位,焉能有容他之心,到时候只怕会被吞吃没了命! 而在场愤怒的不止他一人,还有屏风之后的温茗。 母后在世时,燕元德忠心耿耿,是最大的军支力,母后走后,他生怕对方离心,一直与其暗中书信来往从不断,所求必应,得到的回信也是一如既往的保证效忠,谁知竟是骗他的! 若不是现在他与昌琦一条心,只怕真让其瞒到最后,自己腹背受敌,只会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燕元德极为敏锐察觉屏风之后一丝不对劲。 他双目如鹰隼般盯着几秒,忽然道:“大人回宫后把这小雀儿留下吧,末将也想尝尝双儿滋味。” 第56章 世4(十一) 他言之后,只听余下歌舞之声。 对面目光皆是试探,长栖淡淡言道:“燕将军此举让本尉如何相信将军真心?” “一个小雀儿,大人舍不得?”燕元德挑衅道。 长栖怒极冷笑,“那将军怕是瞧错了本尉的脾气。本尉若是不想要的就是价值千金也会喂去狗。” 燕元德脸色一下大变。 “但若是本尉正得喜的,他人想强取,只怕将军不会想知道后果。” 燕元德何时受过如此羞辱,脸色几乎是压抑不住怒火,附近琉璃灯的烛光都因他的怒气集体矮了半截。 他袖口中的匕首隐隐闪烁寒光。 与此同时,妙妙轻音丝竹管弦之声从雕花窗外绵绵入耳,仿若江南烟雨梦,音律跳动之中无数隐藏黑暗四面八方的细微之声也浅浅进入耳中。 长栖半阖眸欣赏了一会儿。 须臾,他睁开眸,见人还在面前杵着,诧异道:“将军身份特殊,京城不宜久留,本尉就不送了。” 燕元德:“……” 燕元德如何感知不到危险,他捏紧着拳头半晌,只得低下头颅忍辱负重:“……大人恕罪,末将一时糊涂。” 长栖看向他,笑了一声才道一声:“哦?” “末将心急,还往大人海涵。大人若有别的吩咐,末将一定竭力完成。”燕元德咬牙暗恨说完这句话,现在的他根本得罪不起,只得表忠心。 说罢,他又不甘心的侧面强调:“末将与大人同在一条船上,太子如今孱弱,若继续站错队,恐将来性命不保。” 这是长栖第二次听他说太子孱弱,不免皱眉道:“太子储君之位名正言顺,又背靠詹相,将军若倾力相助,难保不是笑到最后的一个。” “大人不知!”燕元德说此冷笑一声:“太子殿下已命不久矣!” 长栖心中一惊,面上不显半分:“将军何意?” “太子自小身体弱,能活到现在全靠名贵草药续命,大人可知,一只千年人参的价格是末将整支宣武军一个半月的军粮!而太子所需不仅仅绝于此,每年昆仑紫草、交趾肉桂、夜明纱、金线莲等等不绝于供,全部都是由末将和末将手下的战士为先皇后暗地搜集,大人可知这些价值多少?千万黄金!皆由末将一人供给!如何让末将心甘!” 长栖无言。 他一直以为他所说的“孱弱”是个形容词,谁知他说的真的是身体孱弱。 “这么久都未治好?” 燕元德眼白暴起蛛网血丝,似乎已经愤怒许久:“一个病秧子怎么能治好!那些药无非就是给他吊命而已,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太子不足满月便该死的,偏生有个好娘硬是拖了个好命!” 长栖冷静的看向他,心道好命吗?原著里太子下场最惨,还不是因为你们这帮人各自为己背叛他,可惜机关算尽到头来死的死伤的伤,什么也没落着。 长栖神情冷漠淡言:“将军知道得挺多。” 他执起一个素陶杯,斟茶:“说来,本尉前几日截获一封信,那信中内容十分有意思,将军可有头绪?” 燕元德双目闪过一丝惊疑,判断不出是诈他的还是什么。 “听刚才将军语气,似和先皇后关系匪浅?” “大人莫要胡说!”燕元德像被戳中痛点腾得一下站起来,怒目圆睁,鼻翼贲张滚烫的白气。 长栖见他这样,反而笑了一声,只是那双眼睛徘徊于他的咽喉处:“将军这是在质疑神策军的能力?” “……”燕元德狠狠咬牙:“末将不敢。” 他再次坐下道:“末将只是听闻……” “好一个听闻。”长栖打断他冷喝一声,“将军半遮半掩的说辞,是想叫本尉在前冲锋,自己渔翁得利?” “绝无此意!大人!” “那便是要本尉亲自把那封信交由陛下彻查了?”长栖步步紧逼,“到那时本尉可保不准查出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来。” 燕元德脸色难看到极点,几瞬吞咽后,终于溃败,心气下坠,整个人像没了神气。 他此时特别后悔向昌琦求助,只听闻年纪小,不曾想到他招招致命,句句杀人。 “……事到如今,末将也不再隐瞒大人,末将与先皇后青梅竹马,当年彼此有些少儿情谊在,可不过几年,先皇后遇到陛下,两人郎情妾意,末将也只能将情藏于心默默守护,直到太子出生,先皇后跪下求末将帮她,末将才是太子先天病弱,只有几个月的活日子。 末将劝先皇后放弃再生一位皇子,可先皇后固执,末将只当是她爱子心切,念着那份情谊在,末将便帮了。太子越发长大,末将和先皇后交往频繁,逐渐地末将发现先皇后写给末将的药方子越来越多,药效越来越重,而先皇后她竟没有半分焦急,末将才知她竟有那样的心思!” 久经沙场的燕元德此时面目充满了惊骇与荒唐:“她一个女子怎么敢想!陛下即使再糊涂,再不作为,那也是男子!是真龙天子!” 长栖见他激动的试图找共鸣,反倒问:“本尉都敢想,皇后娘娘为何不能想?” 燕元德猛地一噎,脸涨红成猪肝色。 这,这怎么能一样! 长栖挑起一边眉,有何不一样? 他是个宦臣,在他人眼里是净了身的,那地位还不如皇后呢。他不照样被人合理揣测“狼子野心”? 对面的燕元德一副有话说不出的表情。 长栖继续问:“将军不也想过吗?” 燕元德脸色微变,当即解释,“末将绝无谋反之心,从前都是迫于听从先皇后的安排。” “那将军你的意思是说你无谋反之心只有谋反之举?”长栖说完都忍不住笑了,养私兵,扼守漕运要道,强行霸占官银官道几十年,这难道也是先皇后逼迫? 谁信啊。 估计也只有他自己了。 所以他心虚,急着撇清关系,“先皇后死后,你主动匿名‘投案’,那份信若如你所愿交由陛下手中,陛下定会为安抚你继续给予好处,若是不幸被宸贵妃截胡,便算是投名状,可促成两方达成合作。” 长栖阴冷笑:“不得不说燕将军好计谋,可偏偏你那份信石沉大海,半点水花都不见得,所以你着急了,所以找上了本尉。是也不是?” 燕元德唇色发青,无话可说。 “其实本尉有一点好奇,将军难道没有想过若是太子截了这份信呢?” 燕元德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他没有这个能力。” 长栖顿了顿,叹一口气,淡淡看他。 燕元德面色闪过惊疑,按下心中不安,笃定道:“况且末将与太子仍然同心,即使有这封信,他也不会怀疑到末将头上。中尉大人尽可放心。” 长栖这下真有点无语,这人现在还没回味过来呢。 “燕将军啊,依本尉看,你才是那个病得命不久矣的人。” …… 黄花梨硬木雕刻着鸳鸯戏水纹样的床头,温茗已摘下面具依靠,他额间的红痣如玉中宝石,漂亮夺目又妖治。 “母后并不是燕元德所言那般,她……是真心为孤的。”温茗久久沉默,开口第一句便是为先皇后辩解。 长栖坐于床畔,闻言道:“殿下不必在意他人想法,心中自知自洽就好。” 温茗再次沉默。 榻侧,鎏金铜熏炉正燃着安神香,烟雾徐徐弥漫着悬挂在前的绘花鸟画轻容纱,氛围极静,好似都不忍呼吸。 长栖主动开口打破:“要说殿下真是机智,那时将信内容换成宸妃私通,逼得得意洋洋的宸妃立即低调下来,推出淑妃在外面挡,从而也让詹相露出异心的真面目,真是一石二鸟一举双得。” 温茗扯了一下嘴角,“若没中尉公,孤空有计谋也无处施展。” 长栖张口就来,“那看来奴婢与殿下配合天衣无缝,往后定是千古传诵的君臣佳……” “是孤一再拖延——” 长栖的话被打断,温茗抬头直直看向他,嘴角苦涩难掩:“如燕元德所言,孤自小体弱多病,耗费万金、千万金、数不甚数,他以为的金额只是一部分。因为不止他送,母后网罗天下能人异士,且每次送来药后,便会请人特调适用双儿的份额,若调配不好,孤身体不见起色,那便要拉出去杖毙、那碗耗费人命黄金的汤药便要丢弃。 母后本定于今年中秋起事,孤发自肺腑的愉悦,甚至得意忘形。活着的每一日孤都会想到那些本该为国效忠战士为孤的病采摘名药而死,那些价值不菲的汤药因调制不当而被浪费,而孤也因为每日喝不进汤药而愧疚万分。 所以当天,孤只觉解脱了,迫不及待下了冰汤浴,可本该在宫宴的母后竟然回来了,她收手了,她怒极了,认为孤是存心气她,怒斥太子若是死了,她便名不正言不顺。” 长栖:“……” 温茗倏然抬眸,眸子哭得红肿如杏仁,泪如雨下,“我没有想气她,中尉公,我只是想……如果没有我,母后即刻便能登上那个位置,日后也不必再为我继续耗费国家钱财与人力,我只是做快了一步,母后却认为我是在威胁她,我何时威胁她了,我没有威胁她……” 长栖心疼得忍不住去抱他,怀中颤抖的身体顿了一下,紧接着双臂紧紧回抓住,仿佛在抓一根救命稻草。 不消几瞬,肩头的衣裳便被泪水浸湿。 “……皇宫是吃人的沼泽,只错失一步母后就没了……怎么就忽然没了……我好后悔,我真的好后悔,如果我晚一天,母后是不是现在已经……我做错了吗……我做错了是不是……” 长栖心底泛出无法言说的疼,正要开口否定他的自责告诉他没有错,温茗却缓缓退离来,额间的红痣正在变浅。 一双丹凤眼清润而决绝。 “孤不想再继续错下去。 孤的身体好不了的,中尉公若后悔,不想将宝压在孤身上,孤也可——” “殿下在胡言乱语什么!” 长栖直接高声打断他。“奴婢早就说过奴婢想活命,自是与殿下一同活命!且也同要东宫最价值连城的宝物。 他是谁,殿下心里清楚。” 第57章 世4(十二) “逆子!逆子!” 老皇帝飞快踱步于御书房,穿着的白袍衣摆随他的动作大起大合,无能狂怒。 御桌之下,一名披着紫黑色貂皮大氅的少年缓步走近,那跟前伺候的小太监立即上前褪下大氅,随即悄然无声退下。 老皇帝一见立即就道:“爱卿来得正好,你听见太子刚才在朝堂说什么了吧,他竟然要朕下旨处死淑妃!真是好大的胆子!” 长栖眸色懒洋洋的,淡淡开口:“陛下不愿意?” 老皇帝语气非常怒,“那是朕不愿意吗?事件尚未有定论,现在大理寺只初步检验为中毒身亡,那因何中毒、为何中毒,都不清楚,怎么能妄下旨?!他作为太子连这点是非分辨都没有,真是愚蠢!” 长栖立即皱起眉。 谁愚蠢? 长栖不满道:“陛下,此定论是聂大人呈交的折子。” 与太子有什么关系。 老皇帝一顿,面色闪过气虚:“……他那心思还用挑出来说吗,太明显了,他就是想早点给淑妃定罪,好让朕早立继后。” 长栖点点头,既如此就应该斥责他才对。 “但这是人尽皆知的,先暂且不谈,主要是太子!你看他那个混账玩意儿,居然一同逼朕下旨。” “……”长栖非常之不爽反斥:“难道陛下觉得不该?太子纯孝,心系先皇后的死因,不论是作为人子还是人臣,都必然会请陛下下旨!” 可以说,温茗比在世的每一位皇储都好,比之老皇帝就更不必说,他哪儿来的脸说人家愚蠢混账?! “朕,朕没说不该。”老皇帝有点怵长栖冷脸,声量极速变小,“朕只是觉得,呈上来的证据,也不一定是真的。” 长栖面无表情看向他。 说来说去不就是不想淑妃死,那扯什么太子的错? 长栖一点腔都不想搭。 “爱卿啊,”老皇帝老脸尬住,只好小碎步走出书桌,脸上带着不要脸的期待神色:“朕叫你来便是想让你再查查,查查这里头有没有被冤枉之处?” ——冤枉肯定是冤枉的。 长栖心道淑妃本人可没有那么大本事毒杀皇后,一切都是宸妃在背后谋划,早在毒杀之前便已经算计好了推淑妃出来,替她做个替死鬼。 所以证据早已被坐死,已成闭环,想再查出什么东西是特定查不出来的。 长栖掰碎了向老皇帝解释一通,只见说完,老皇帝默默红了眼圈,长吁短叹:“可朕甚是喜爱五皇子,五皇子那么小,怎能没有母妃在身旁?爱卿还未见过吧,他很是聪明伶俐,颇像朕年轻的时候。” 长栖:“……” 长栖好想翻白眼,老皇帝真是哪儿来的自信,如果他能称为聪明伶俐,那自己就是爱因斯坦在世。 长栖顿了几秒,才道:“五皇子年纪尚小,本朝列来可将皇子养在皇后名下……” 老皇帝猛地拉声高:“朕就是不想立宸妃为继后,不想让那淮南老匹夫得逞!” 长栖一惊,连忙说:“陛下!隔墙有耳!” 老皇帝闻言面色一变,梗着脖子的豪言不到两秒瞬间颓然,“……朕竟在自己的皇宫也要被监视……朕何其不幸啊爱卿!爱卿!” “……”长栖真不太想理他,但表面还得做苦言相劝:“陛下,还望谨言慎行,听说淮南节度使正在挖河渠,说不住届时有什么祥瑞出现……” 听完,老皇帝更绝望了,官场上的套路他都懂,一旦有什么祥瑞挖出来必将是紫徽星吉兆,那立继后必是逃不掉的啊。 他猛地一把抓住长栖的手:“爱卿!爱卿!朕只有爱卿你了,你一定要给朕想个法子啊!” 长栖:“……” 长栖很想挣脱他的手,这个爱保养的老皇帝天天用珍珠粉混着琼脂日日涂抹,滑腻腻的很恶心。 但戏还是要演下去。 想起来御书房之前,路遇聂奇水说的那番话,长栖假装沉吟道:“若陛下真心想保住淑妃娘娘,不如暂时将她送进冷宫。” 老皇帝当即反驳,他立即制止继续说:“陛下,您接下来这几天必须都陪着宸妃娘娘,一直到宸妃娘娘生辰宴结束。” “宸妃生辰宴?”老皇帝迷蒙的皱眉,终于回忆起好像听聂奇水说过。 “是的,因现为国丧,您可以为宸妃娘娘小办一场,借此安抚住节度使与聂大人之心。左右先皇后死因还未下定论,继后之事暂时搁置,等风波过了,再请淑妃娘娘回殿也不迟。” 老皇帝有些不情愿,那表情像是不舍分别的小情侣似的。 长栖忍着一阵鸡皮疙瘩恶寒,引用诗句矫揉造作劝慰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相信个中缘由,淑妃娘娘一定会理解的。” 老皇帝猛不丁被这句诗打动,眼睛一亮,“爱卿用诗用得妙啊!你等等,朕要记下来。” 他说着立马回到书桌,“爱卿再说一遍,朕要写下裱起来。” 长栖:“……” 长栖只得再念一遍,老皇帝神色认真的誊抄下来,须臾,他的表情具是满意。 “爱卿真是朕的知己,这句诗就是朕现下最好的心绪写照……朕又想起来一句诗……” 说罢,他直接投入到创作中,直把那苦恼的事抛之脑后了。 长栖无语至极,当皇帝当到他这个份上也是绝了。 他不想再继续待一秒,“陛下,奴婢先行告退。” “去吧去吧。” 长栖扭头就走,加快步伐直出内殿。冷空气一袭来,黏糊糊的龙涎香登时被吹散,大脑瞬间清醒 宦臣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长栖心底吐出一口气,木着脸坐上轿撵出宫。 现下表面正与太子殿下不合,可不能像往常那样在东宫见面了,而且估摸着近几日也不能见到。 太子正忙着奔波宫中与大理寺,听着老皇帝的意思还得再周旋两日。 长栖心里不太开心,除了今早在朝堂上碰过一次眼神,就是那日在醉仙楼,太子隐忍着激动心甘情愿放下身段,半跪着为他□做那种事。 那般销魂滋味,长栖念念不忘—— “昌大人。” 耳畔陡然闯进一个老头的声音。 长栖:“……” 长栖非常不爽的睁开眼睛,“聂大人,您还未走啊?” 聂奇水坐在轿辇之上,丝绸帘子随着轻晃,露出半张敷粉的老脸,“咱家处理一些琐事。昌大人,陛下在朝堂气得不轻,现在身子可还好?” 长栖心道你自己去看看不就行了问他干啥。 长栖懒得绕弯子,直言道:“某已如聂大人所言,陛下应下为宸妃娘娘举办生辰宴之事,大人可放心了?” 聂奇水笑容多了一分真,“昌大人说的哪里话,只要宸妃娘娘一高兴,咱家与昌大人一同高兴不是吗?” 长栖虚伪的笑了笑,“对,聂大人提点的对。” “昌大人也尽可放心,宸妃娘娘自然不会亏待自己人,回府后自有惊喜等着昌大人。” 聂奇水又近乎和蔼这般说,长栖直听得惊悚,以前哪次碰面不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现在突然这样和大白天遇见鬼有什么区别。 长栖受不了的尬笑两声,“呵呵,那某就多谢娘娘赏赐。” 聂奇水笑而不语,拍轿离开。 “……” 长栖直觉没什么好事,果然回到神策军府,便看到聂奇水的干儿子笑眯眯的站在门口恭迎,以及他的旁边一辆一里开外都能闻到的胭脂俗粉之味的马车。 “昌大人,奴婢给您送礼来了。” 长栖慢悠悠的下车,心道这哪是送礼物,是来点他吧,一马车的双儿。 他递给下来迎接的管家一个眼神,小干儿子见此人精似的也不多嘴,将详细名册转给管家后,礼数周到的离开。 长栖看也未看那马车,叫管家把马车给牵别处去。 至于不收宸妃的礼会不会惹来猜忌,长栖完全不考虑,他又不是真的投靠宸妃,收下反而才—— 此时正南面官道上,驶来了一架轿,半旧的靛蓝布轿衣,轿顶的看铜钉由桐油涂黑,抬轿的四个壮汉穿着寻常家仆的短打,看起来是个不起眼的路过商贾。 然而长栖一眼认出,那是宣王的轿子——靛蓝布上暗纹暗藏螭龙纹、轿杠末梢包裹犀牛皮乃三年前外藩进贡之物、那些壮汉更不必说,脚步比寻常轿夫走得稳,落脚时总不自觉踩着官步走。 此时他找来……? 长栖神情一动,阻止管家的动作,嘴角缓缓勾出一抹阴笑。 …… “本王与维礼兄早该喝上这一杯!”宣王坐于宴席桌几后,两坨醉红显于两颊,摇摇摆摆,豪言大放。 长栖坐在他对面,闻言附和着说:“宣王瞧得起奴婢,奴婢自当感激涕零。” “哎,维礼兄说什么话!你我,嗝——”宣王迷离的打个酒嗝,似是被自己的酒气给熏到了五官团骤一起,还不忙接着说:“今后,你我就兄弟相称!” 长栖忙诚惶诚恐道不敢不敢,双眸之下却暗藏讥讽。 他敢打赌,宣王此次来绝对没有通晓宸妃和聂奇水。 如此急功近利得意忘形,刚确定所谓立场还没搞清楚便眼巴巴过来拉拢“人心”。真是跟老皇帝一样愚蠢。 既如此,那聂奇水准备的大礼便给自家主子消受吧。 长栖放下手中杯,冲管家一抬眼,后者心神领会,立即下去,不一会儿六位绝艳美色带着面具的双儿进入眼帘。 宣王迷离的小绿豆眼睛一下子看直了。 本朝双儿身份低微,世人皆唾骂不男不女十分厌恶,但私下里却是深受达官贵人的把玩,他们不容易怀孕,也不会轻易被“造”出孩子来,长此以往,双儿的赠予买卖已经是圈内心照不宣之事。 “王爷,这些都是精挑细选出的双儿。”长栖意味深长的说。 宣王咽了咽口水,直勾勾的看着这些各种风味的小腰儿。“维礼兄,你这是……?” 长栖笑道:“王爷大驾光临寒舍,奴婢自然要精心招待,王爷可还满意?” 宣王满脸写着满意太满意了,但是又犹豫说:“不好吧,咱们这是家叙。”他再没脑子也不敢就这样当着太监的面挑人。 长栖心底翻白眼,谁他爹的跟你是家叙。 看来得挑一个才能让宣王上当。 长栖随意一扫,“王爷,奴婢也得喜一位……” 他忽然看见这群双儿之后站着的一个侍从颇为熟悉。 那模样身段,长栖一眼便知是谁。 他立即目光转向管家,管家谄媚的笑容中透着心虚。 长栖:“……” 很好,太子殿下只来一次便把自己府中之人收服了。 第58章 世4(十三) “你来。”长栖指着小侍,勾勾手。 宣王眨巴眨巴眼睛,迟缓道:“维礼兄……这么多漂亮双儿,你怎么偏挑个不好看的。” “这些都是给王爷准备的,即使王爷不想要,奴婢也不能‘玷污’。”长栖随意敷衍道,然后朝着不好看的那个扬起眉,“过来。” 温茗:“……” 温茗低眉顺眼,小步走近。他的面上也随着那些双儿覆了面具,穿着低等的侍从袍,为了区别身份一眼识别出双儿,与其他几位小侍一道统一的在衣领口敞开五寸,隐约可见双儿胸前独有的细白皮肉。 长栖上下打量一番,最后对上面具内的丹凤眸。 “坐,给爷倒酒。” 温茗温顺地行双儿礼,双腿并拢跪于地面,执壶为杯中倒酒。 上等的白酒清琳琳地碰撞素白杯壁,溅出细小的酒花,香味随之扑鼻而来,一双比白酒还要纯白的素手执起,恭敬送于面前。 长栖全程似笑非笑,眼神不错地盯着,那双眸子被看得逐渐羞怯,他心下一动,忽然抬手揽住细腰,将那酒杯霸道地转倾于他自己口中。 “……”温茗猝不及防“唔”了一声,手指下意识去抓什么,却抓了个空,只能被迫仰面倒在长栖怀里,任那白酒肆虐得流淌唇齿唇角,将下颌、脖颈染上一片绯色。 “咳,咳咳!” 长栖啧一声,“哪招来的侍从,连酒都不会喝?” 温茗:“……大人恕罪。” 长栖面色高傲般斜视他,丢了酒杯,又道:“喂食可会?” “……”温茗偷瞄一眼对面的宣王,宣王正望着这边,好像是想劝长栖换人。 温茗立即直起身,取起桌面一双筷子,去夹距离最近的一盘牛肉片,轻轻转于长栖嘴边。 “本尉不爱吃牛肉。” 温茗:“……” 温茗只好赶忙换一份驴肉递于嘴边。 长栖瞥了一眼,懒洋洋道:“本尉也不爱吃驴肉。” 温茗:“……” 温茗这下确定,他是生气了。 是因为擅自来中尉府?还是与中尉府中人来往密切? 温茗拿不准,尴尬僵在原地。 长栖见他不动,瞪了他一眼,“你看不见水果吗?本尉要吃葡萄。” 温茗闻言连忙取来一只葡萄送过去,长栖无言的瞅着他,双方对视一秒后,温茗反应过来是要他剥皮。 他赶紧剥开,再殷勤递过去。 这回长栖终于勉为其难打开尊口吃下。 “不错。” 温茗松了口气。 “你也尝尝。”长栖也拿一颗葡萄来。 温茗可不想现在让宣王怀疑,连忙抬手去接,却不想腰间此时被一手收紧,他小声惊呼一声,那葡萄便沿着他的嘴角“不小心”滚进衣领里头去了。 温茗:“……” 长栖沉沉的墨眸透着狡黠,“怎么什么事情都干不好,净扰本尉兴致。” 他这么说着,神情不耐般将那领口大手扯开,整只手都探进去找那颗不知滚落到何处的葡萄。 燥热如火的掌心游走在各处敏感熟悉之地,那泄露的春光不消片刻便是大片大片地泛红起来,温茗也随之不受控制地轻颤身体。 “怕什么小侍从,就算找不到,本尉也不会吃了你。” 长栖嘴里安抚着说。 但温茗却惊慌的摇头,直觉那只作怪的手抵着葡萄往不可言说的地方送去。 他赶忙抓紧已经探进衣领半只手臂的肘部,面上隐忍着蹙眉。 可他越是这幅样子,长栖却越有兴致。 “那你重新拿一颗,本尉还想吃。” 说罢便好以整暇,姿势不带半点动弹。 温茗:“……” 温茗无法,只好慢吞吞的、费着力的取来一颗案桌几上精致的盘中葡萄。 长栖见此故技重施,再次避开喂来的葡萄,于是它又一次“不小心”落进衣裳里,便再一次顺理成章往那处又塞进一颗。 温茗:“……” 温茗烧红了脸,羞得直埋肩窝处,不愿再抬头。 理智上,他知晓仅几步之遥的宣王定不会认出他,可他心里怎么也无法忽视,他竟然当着政敌的面被如此把玩亵|玩,假使被认出来那—— “太子,”对面的宣王冷不丁出声。 温茗一下子背脊僵直,汗毛倒竖。 长栖不动声色的用掌心安抚他,沉稳问:“太子怎么了?” “太子……不成气候!”宣王大着舌头,两眼醉醺醺的说:“维礼兄你,你就跟着本王,本王绝对不会亏待你……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长栖冷眼看着他左拥右抱沉迷美色,淡淡道:“王爷喝醉了。你们送他歇息去吧。” 被挑中的两个双儿面露欢喜,赶忙哄着宣王齐齐搀扶着离去。 那余下几名双儿,长栖也道:“你们跟着去。” 双儿们面面相觑,心知去了也落不着好便有大胆者想说话,长栖冷冷扫去一眼,那双眸子冰冷如毒蛇窥视,他们当即想起这位杀神的名声,吓得拔腿去追傻了吧几的宣王。 管家识趣儿的领着其他侍从退下,转瞬间,席间便没了人。 只有怀中的人半刻不敢松懈。 “殿下还知要颜面?”长栖拉了拉他的后衣领,“穿着侍从的衣裳却做不了侍从之事,您演得未免太假了些。” 温茗小声反驳:“……中尉公不做那种事,孤才不会这样。” 长栖明知故问,“哪一种?” 温茗红着耳朵不言语,半晌才道:“孤不知你宴请宣王,又从何去学侍从该做之事。” “呵,这么说,倒是奴婢先犯结党营私之罪了?” 长栖轻嗤一声,取来一颗葡萄也不作戏了,径直探入其中推进去。 温茗浑身一抖,发颤着小小呻吟一声。 “……你。”温茗受不住般挺直胸膛揽住他的脖颈,对上那双淡然的眸子委屈感随之而生,“你,你为何生气?孤做错了哪里?” 长栖不阴不阳道:“奴婢哪儿敢啊,您没错。” 他话这么说,但手下动作却是半点不停大不敬之事。 没过多久,温茗便难耐地直绷紧全身,如从水中出来,银色面具都随之散开。一张仿徨无措的清俊脸展显眼前,像迷失的羔羊般单纯不知逃生,困于火热的地狱里被一次又一次蒸融,最后竟贪恋其中。 一个时辰后。 头顶月如银盘白如霜雪,屋檐角斜斜的倒映着像疏梅,暗香浮影间,月华流转,如银河般倾泻下方阶梯,煞是婉转悠扬。 长栖命人送来玄狐大氅披在怀中人的身上,那皮毛比他之前穿着的还要珍贵几分。 “殿下近日的身体似乎好了许多。” 他边说边低头看向额头浮现鲜红红痣之人。 温茗也有此感觉,虽然精神头还与往日一般,但似乎高烧不再频发。 长栖见他有感知,心下总算舒坦了一点,他花了所有积蓄当然不能是白花的,只要不出太大的人为意外,寿终正寝绝对不是问题。 想此,长栖又阴阳起来:“奴婢听说白日里有几个小乞丐冲撞了您的车驾,您不但没有责罚,反倒还赏了粥米? ——真是妙啊殿下,您为何不等他们聚得再多一些,好让神策军试试新的弩呢?” 温茗:“……” 他终于明白为何今天会遭此“劫难”。 温茗尴尬笑了声:“中尉公勿怪,孤这回是看清楚了,他们真的是乞丐。” 长栖呵了一声:“是吗?可奴婢怎么觉得,您不像是知道自己真的只有一条命的样子。” 温茗:“……” 长栖见他又不做声,再次冷哼:“殿下今晚不来找奴婢,奴婢也是要找去您的。” 温茗一惊,他这几日都就寝于大理寺,假使今晚他没来,这人定要在那里放肆。 他忽然一阵后怕。还好还好。 “殿下身子如今好了许多,说不准是奴婢‘亲力亲为’的功劳,”长栖不紧不慢掌心抚摸太子殿下背脊,直把人摸得轻轻颤栗,“日后,殿下定要加倍犒劳奴婢才是。” 温茗忍不住说:“白日不可——” “由不得您。” 温茗:“……” 长栖面色沉沉地抬起他的下颌,对视于他:“殿下该不会忘记奴婢是什么样的人吧?” 温茗一怔。 “奴婢受尽折磨爬到如今这个位置,若是因为殿下的偏差功亏一篑,奴婢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殿下。所以,殿下最好想法设法保住自己的性命,奴婢不想听到任何关于您受伤的消息。” 温茗闻言视线不由落在那条扭曲得像蜈蚣的可怖疤痕,欲待说话。 “不然,干脆奴婢现在就杀了宣王。” 温茗:“……” 长栖眼底的不耐烦不似作假,仿佛忍到极限,“一个小小宣王奴婢杀之轻而易举,他一死宸妃党溃散必败,奴婢也早在陛下平日饮用的茶水里放了剧毒,只待明日不给予解药便可暴毙而亡。至于皇宫禁军皆已掌握,燕元德也将私兵凫渡曲江进内慈恩寺,奴婢只待解决殿下,便能亲手做到手刃仇人为家族平反。” 他边说边将手慢慢缚于温茗的脖颈。 温茗望向他半点不带躲闪。 “中尉公不是称孤为宝贝吗?那中尉公可舍得?” 长栖抽回了手,低笑道:“确实舍不得,那便换个法子,囚禁殿下,殿下意下如何?” “……”温茗何其聪明,一瞬便知晓他之意。 他的双眸涌动着灿烂如星的光辉,道:“如无孤,中尉公怕还是要费力些。” 起事谈何容易,哪有嘴上之言那般轻松。诚然,他自是相信长栖的实力,但如他所言最好的结局也只是两败俱伤,那其中为之付出惨痛的代价才能实现他的夙愿的无辜之人将会有多少?若皇室顷没,诸多藩镇、吐蕃、南疆都在虎视眈眈,天下百姓又该何去何从? 更重要是的…… “孤想争。” 那日被困于洞穴生死攸关之际,他提出的解决办法是让长栖一人逃出去。也因此,长栖今日此番言便是想问他是否还会逃避。 当然不会! 此时已非彼时,温茗挺直背脊,双目如火炬,额间的红痣肆意得无比耀眼。 “孤,要争!” 他不想再克制欲望,自记事起他便想要那个位置。 双儿之身又如何? 他偏要以双儿之身坐上那个位置。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就完啦~ 第59章 世4(十四) 五日后,宸妃生辰宴。 穿着素袍的皇帝与其一道来,对诸位来臣,开口言:“今日是爱妃生辰,中宫新丧,本不该宴乐,但念在爱妃平日恭谨,特许小聚略表心意,也当为皇后祈福。” 众臣顺声起身恭祝。 宴下早已备全,皆是一顺色的素白色,不乐舞、不饮酒、桌几上摆放素食和些许果茶。 因着小办,来臣者都是些宸妃的近亲、还有些宣王妃的连襟等等,但仅是如此,也近乎有一半的朝臣到来,人头数早已超过上限。 皇帝将这些看在眼底,却没有往日那般仇视,摆了摆手示意坐下。 这几日他待在宸妃殿内,意外的过得舒心,而且还发现宸妃并不似担忧的那般可怕,反倒对他有些小心翼翼。 他以前常常被皇后耳提面命需时刻警惕宸妃等势力,现在细想来,简直荒诞,估计是皇后善妒才说的哄话。这一哄倒好,哄骗了他大半辈子。 也就是这短短几日,他收到了满满八整箱的真迹字画,包含他许久未找到的珍藏画。皇后在世时每每都以“陛下不宜为一己私欲浪费军力”为由,现在,他才知淮南节度使才是忠心耿耿得那个。不然,这些字迹卖出去,可养多少私兵啊。 老皇帝的心就在这几天无形偏袒上宸妃那边,也将她无意间说的几句话放心里琢磨。 所以,在历朝没有储君祝贺嫔妃生辰的前例,他却把太子也叫来参加宴会。 这一比不知道,立马高下立见。 席下,太子稳坐首位,一张脸白净消瘦,看起来柔若无骨,无半点男子气概,老皇帝冷冷哼一声,转头去向满眼孺慕的宣王。他的长相倒于自有己几分相像,身材微胖撑得起亲王服,看起来确有皇储之姿。 他出声叫宣王说几句。 宣王此前已经将话背的滚瓜烂熟,起身行礼:“父皇,国丧未毕,儿臣不敢言贺,只惟愿母妃身体康健,静心守礼,以慰父皇之心。” 老皇帝听完甚满意,知礼守礼,是个好孩子。果然,自己没有选择错。 虽然宸妃不知其中缘由,但提出的“废太子”一事,确实对眼下局势更稳妥一些。毕竟一旦丑闻传出去,皇室的脸面还往哪里搁。 至于再立谁,老皇帝还有点私心,但他不介意给点信号,气一气太子。 “好孩子,朕这枚玉佩带了许久……”老皇帝摘下腰间素玉佩。 在场之人脸色皆微变。 宸妃与宣王眉间闪过喜色,皇帝赏赐贴身物件是否暗示着那种意思? 老皇帝继续言:“今赐给你,望你如朕般克己勤——” “父皇——” 此时,宴会前方忽然跑进来一个孩童,四五岁大,头戴着素方头巾,脸蛋红红的,煞是可爱。 皇帝一顿,交接的手立即收回来,面露惊喜,这不是五皇子吗? 一旁的宸妃面色变了变,凤眸立马射向聂奇水。 聂奇水当即扯着尖锐的嗓子喊:“怎么回事,五皇子怎么自个儿出来了,要是出什么岔子,你们担当的起吗!” 他指桑骂槐的骂着后面匆匆追来的小太监。 欲要去抱的老皇帝僵硬一瞬,默默收回了手,移开目光,打算继续言对宣王时,余光中又出现一道倩影——是淑妃。 老皇帝霎时喜不自禁,猛地站起来,五六日未见,他甚是想念淑妃知书达理句句深入心扉的温柔贴心,于是激动的从席间走出来,直奔淑妃的面前,当场来个你侬我侬互诉衷肠。 “…………” 宸妃艳丽的面容扭曲一瞬。究竟是谁坏她的好事!竟然敢把禁足在冷宫的淑妃母子放出来! 宸妃凤眸流转出阴狠的余光射向席下面色惊讶的詹相与微皱眉的太子,最终落在詹相身上。 老匹夫,定是他! 淑妃柔柔弱弱,眉眼间是江南小意,温声细语:“妾不请自来,还请姐姐勿怪。姐姐今日生辰,妾思虑国丧不宜歌舞,所以妾想为姐姐跳一曲,祈愿姐姐岁岁安康。” 老皇帝一听当下就同意,转头对着宸妃说:“淑妃舞姿一绝,爱妃一定要欣赏欣赏。” 这理由找得挑不出错,众臣神色各异,皆没有出声。 刚有感激之情的宣王当场脸拉了下来。 舞的伴奏仅为一把萧。淑妃着一身素白广袖舞衣,素面不施脂粉,在音律中翩翩起舞,抬腕折转、旋身碎步,每一举一动皆优美动人,老皇帝的目光始终黏在她身上,忘乎所以,不知天地为何物。 在场中人除了长栖与太子,其他者脸色越来越僵硬。 一曲终,淑妃先于高座拜伏,随后面色哀凄于梓宫殿方向跪伏,轻声道:“愿此舞化清风一缕,寄妾身哀思于瑶池。” 众人面面相觑,不是说祝贺生辰舞的……吗? 长栖差点笑出了声,太子这招真是太狠了。 宸妃想趁机吹枕头风皇帝,那太子便把五皇子搬出来,宸妃想在国丧办生日宴那便收买淑妃让她出来以同样嫔妃身份制敌。 而宸妃连火都不能发,必须打碎牙往肚子咽,因为确实办小宴礼法不合,也没理由不让人不哀思呀。 更绝得是,宸妃会以为这些都是詹相的计策,她的恨意皆会集中在詹相身上。 老皇帝还在多情感慨:“爱妃有心了,你过——” “陛下!老奴和昌大人也有一份薄礼。”聂奇水出声打断老皇帝的话。 老皇帝刚准备邀请淑妃一同坐的话咽下去,脸色尬道:“咳,好,准。” 他只能挥挥手,让身旁伺候的太监引淑妃坐于下坐,带着五皇子也一起。 聂奇水一个眼色使给长栖。 长栖心中一凛,这是之前商量好的起事暗号。这么快就要动手? 他一边这么想,一边上前道:“禀陛下,兵部试制烟花已成,特献上为宸妃娘娘贺辰。” 宸妃闻言装作惊喜道:“烟花?陛下,臣妾听闻烟花乃西域硝石所致,费工费时,是难得的珍宝,昌大人真是有心了!” 老皇帝接话道:“爱妃这般高兴?那便每月都为爱妃放吧。” 宸妃含羞般低头,“怎能如此耗费财力,陛下日夜操劳国事,臣妾自不想增添麻烦。臣妾可惜一次烟花只能见一次……” 老皇帝一听眼前一亮:“那不如请白画师来吧?” 淮南节度使为了祝宸妃生辰特地请来天下第一画师白洛画美人肖像,老皇帝早想见此人,现在这不正是个好机会吗? 宸妃犹豫:“陛下恕罪,白画师怕是……” 老皇帝了然,立即让长栖亲自去请。 有才者皆有怪脾气,天下第一画师白洛自然也是,千金难求一字,平生只在京城为醉仙楼提过名匾之字,那还是因为欠了人情,除此之外,白洛四海为家,想找人着非常难。 老皇帝最近一次听说还是三年前的元宵节,听闻白洛大师正在构思《桂林山水》,想派人去找被皇后一口拒绝,没有办法只能放弃。 很快,长栖领着一位身着白衣仙风道骨模样的中年男子走近宴席正中,他行走间脚步轻平,一眼便能见出是身怀武艺者。 长栖送到后,默默站远一点。 老皇帝打量着白洛,眼前人如当年提字时的模样一般无二,他心中艳羡不已,不愧画出《蓬莱仙境图》之师,竟可年年养颜不见岁月痕迹。 他开口询问新画作如何。 白洛声音清朗:“回陛下,未成。” 老皇帝惊讶,这么多年都不行?他正欲再问,宸妃在旁撒娇道:“陛下?” 老皇帝这才想起正事,“白画师,朕想让你绘一副烟花景。” 白洛问:“可需用墨代朱砂?” 老皇帝一愣,心道国丧期确实不能用朱砂,但用墨,那还能好看吗? 他犹豫不到一秒,“不用。” 下席位的太子立即抬头。 老皇帝心虚的偏开脸。 白洛面不改色再言:“若不在观景俱佳之位,无法满足陛下需求。” 老皇帝想了想,转身对宸妃说:“爱妃,你先暂移坐到下席,等画师好了你再上来。” 宸妃:“……” 宸妃勉强一笑:“好。” 虽然确实如她计划中顺利进行,但没想到皇帝如此不给她面子,竟不容拒绝的命令她离开。 他当她是软弱的太子吗?! 她敛下饱含恨意的双眸,在众目睽睽中,从席间退下,坐与淑妃同等级之位。 仅一步之遥的宣王脸色已经是掩饰不住的难看。 白洛应命上前,伺候老皇帝的两名太监过去把桌几上的东西撤下,他躬身将背上的画平铺。 卷轴滚动铺到尾之际,忽然现出一把开刃的匕首,刀光乍现,老皇帝只见眼前光影一闪,脖颈之下便是一阵刺痛。 这一惊变让在场众位齐齐惊叫,禁军第一时间冲上前,大喝白画师快放下武器。 老皇帝哪里遇到过这个,大惊失色:“快救朕救朕!” 宸妃第一时间躲在宣王身后,装模作样惊慌的喊:“公公快叫神策军啊!” 聂奇水赶紧领命。 挟持老皇帝的白洛鸡贼的也躲在他背后,癫狂大笑,“你们喊多少人都用,我今天就要狗皇帝死!” 宸妃壮着胆子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洛大声怒吼:“你们还记得十三年前礼部侍郎昌家抄家惨案吗?我就是昌家唯一的儿子!我来报仇了!” 正在看戏的长栖:“……”?他是昌琦,那自己是谁? 他下意识看向太子,太子也看向他,四目皆茫然。长栖转念明白了,是他爹的聂奇水这个老东西故意恶心他呢。 以聂奇水的本事定能查他的身份,白洛以他的身份刺杀,不管成功与否,宸妃党都会栽赃给昌家。 若长栖真心合作定会吃下这个亏等事成后求得平反,若不是,便会连同昌家一起遗臭万年绝没有恢复名誉的可能。 很好。好得很。 此时神策军此刻全部就位,弓弩手淬毒的箭簇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他们身穿武装整齐的盔甲,铁靴踏在地面上响起沉重的闷声,犹如暴风雨前的闷雷,震得人心惶惶。 ——不像是来救皇帝的,倒像是来逼宫的。 白洛见此更加疯疯癫癫,手下的匕首激动中划破老皇帝的脖颈皮肤,一阵刺痛,鲜红血液刹那间横流。 老皇帝痛得嗷嗷直叫,“贱人你问什么问,快救朕啊。” 宸妃脸色难看极了,她真是受够了老皇帝的脑残,她不动声色扫视在场一圈,淑妃詹相正被禁军控制着,太子在昌琦掌控之下,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那她又何必再演戏。 她倏然平静下来,漫不经心抚了抚发髻,眸色嘲讽。 一旁宣王在她暗示下,念白般音调毫无起伏:“你有什么冤屈告诉本王,本王替你申冤。” 白洛听得更加大笑,双目愤恨:“狗皇帝宠幸奸佞残害忠良罪恶滔天!申冤……杀了他天下才没有冤!” 说罢他手下刀当即就要捅去。 此时禁军和神策军全都没反应过来似的,皆没有动手。 千钧一发之际,长栖背对出手,袖口毒针弩击咻得一下直穿白洛额正中,他手中刀随之一松,啪的重重落地。 太子第一时间冲上去,“父皇,父皇!快叫太医!” 老皇帝仰到在坐席,双手拼命捂住自己的脖颈,那鲜血如泉涌出来,短短几瞬,他的手、太子手全是血,衣领衣裳沾满了骇人的颜色。 底下的宸妃和聂奇水揪着心,生怕老皇帝能活下来,见此才算舒缓眉头。这么多的血,绝对会死透。 聂奇水阴冷的目光收回,穿过重重士兵深深看向长栖,似是在说以后再找你算账。 长栖见此笑了,老东西还真是会倒打一耙。他执起手中拂尘撒一圈,在场禁军与神策军当场反向对准聂奇水、宸妃、宣王。 宸妃脸色大变,“放肆!你们干什么?” “母妃!”宣王惊得瞪眼:“母妃,这是……?”计划好的还是什么? 宸妃直骂蠢,老皇帝都死了还计划什么。 唯有聂奇水老江湖仍然镇定,尖利一声:“昌大人?” 长栖慢悠悠走至正间,右手持着拂尘,脸上紫黑色疤痕随着说话的肌肉抽搐,如同活物般蠕动。他修剪得圆润的指尖隔空点了一下御座,道: “好巧,这位画师说的都是我的词儿啊。”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章~ 第60章 世4(完) 宸妃见他瞬间明了什么:“原来是你!是你把淑妃母子放出来的!” 宣王跟着震惊:“原来你是想胁迫五皇弟坐皇帝?!” 他一言,身旁的宸妃和聂奇水登时一脸不争气的表情。 边缘被禁军控制的淑妃紧紧抱住五皇子,闻言无声的望向詹相,秋目含泪,似是在问“难道写信让她做一切的不是你吗?” 长栖也懒得理蠢货,笑眯眯替詹相回答:“相爷自是不会做这种事,他一向明哲保身,那就叫什么来着‘死道友不死贫道。’” 柔弱的淑妃撑不住的倒退一步。 詹相见此,狠狠撇开脸,一言不发。 长栖冷笑:“看吧。” “原到如此!本宫还以为本宫足够聪明,却没想到被你给骗了,太子殿下!”宸妃扭曲着脸向御席连连冷笑。 长栖立马接话:“你被骗纯属是因为你好骗。” 宸妃气疯:“你!” 聂奇水冷静的动了动浑浊的眼珠子,“昌大人在咱家面前也演了一番好戏。” 长栖嘲讽道:“难道不是聂大人小心思更多?一不小就把某藏了十几年的身世暴露出来,某只是做些手段防患于未然而已,再说又不收你钱,沉浸式体验,算你赚的呀。” 聂奇水:“……” 聂奇水视线上下打量,如蛇信轻舔过猎物:“昌大人此番,可有想过后果?” 长栖挑眉:“怎么?听昌大人的意思,是有后招?” “禁军与神策军皆在你手中不假,但咱家在宫中侍奉两朝天子,宫里头弯弯绕绕,昌大人确定都有把握?” 这是在点他的另一个权力身份——枢密院使。 长栖装作思考一会儿,道:“某还真不确定,但某有同伴呀。” 只听他话音落下,在众神策军中走出一名柳眉娇俏的小太监。 “义父。” 小太监恭恭敬敬行礼。 聂奇水瞳孔猛地一缩:“你!” 小太监,也就是现任枢密院知事,谦逊的笑了笑,一举一动颇有几分聂奇水的真传,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挖心:“义父,您老了,该让位了。” 聂奇水猛地嗤一声,接着痴痴的仰天大笑,他精心陪葬十几年的孩子,居然背叛了他! 连同培养了几十年、几十年的根基皆被连根拔起,付之东流。 那笑声惨如冤魂索命,整整持续半柱香,直到仿若枯木无力截断戛然而止,随即他倏地死死盯向长栖,脸色白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昌琦小儿!你能猖狂得了几时,太子若真上位,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咱家见过多少,肮脏之事全经阉人之手,帝王枉做仁义,只生凉薄心……” 说此,他突然掏出一把匕首用力插入腹中。 宸妃与宣王惊呼:“公公!!” 热腾腾的鲜血从聂奇水的嘴里溢出来,血沫堵住喉咙,他仍要嘶声挤出字句:“……咱家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他阴狠的恶毒盯着长栖,痴痴笑声越来越大,直至两只眼珠覆上一层灰暗,就此咧着满口黄牙血,断气。 长栖从始至终面无表情,挥手让小太监去检查,确认真死了便让他抬出去。 “公公!公公!”宸妃悲痛欲绝的大喊。神策军拦住她的去路,将她头顶唯一一支玉簪子撞落在地。 长栖走上前捡起来,把玩于手:“娘娘还想看烟花吗?” 宸妃面色闪过惊恐,强装色厉内荏道:“本宫之父乃淮南节度使慕学真!若本宫身死,皇宫外——” 长栖嗤笑打断,“娘娘你怎么还没有聂大人想得透彻啊,你看他都摆烂走人了,你不猜猜为什么?” 看来宣王的蠢也不一定都是为了遗传老皇帝,估计也有宸妃一份。 他好心解释:“宣武军燕元德将军正率军在宫门外,娘娘若想看烟花,奴婢现在就可传号于空中,届时定有大把大把独特的烟火绽放。” 宸妃登时面色煞白紧攥衣袍。烟花硝石、硝石火药!是了,昌琦手中有火药,比她知道的数量还要多! 他们母子俩早在事变之前就完了。 此时宣王不知想到什么直勾勾的盯向高位的太子,忽然他脸色一变,不灵光的脑子发现惊天秘密,他惊悚的指着长栖,“那晚在神策府的人是太子,他是——” 长栖眸光一凝,宣王身侧的神策军当即拔剑捅胸而过,当场毙亡。 “啊啊啊我儿!!!”宸妃凄厉的尖叫扑过去。 长栖面无表情的看着:“原来娘娘会痛心,既知所举会牵连亲人又为何放肆自己妄图拿捏他人?——安排白洛冒充奴婢,是想敲打奴婢?还是想毁掉昌家名声? 娘娘应是不知奴婢脾气,平生最讨厌被人拿捏,既然娘娘这般痛心,就下去陪王爷吧。” 他说罢,神策军副将严诚也抽出刀以同种方式戳穿宸妃。 在场亲眷们早已经被这骇人恐怖的场面给吓得哭泣声连连,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长栖还没那么“丧心病狂”,但一连死了三个人,他也算看惯了,干脆继续攻击。 他直接略过宣王妃,转个身对准詹相,咧嘴一笑:“该你了,老头。” 詹相浑身一震,皮老挂相的胡子恐惧得在空中飞扬:“太子!老臣是你亲外祖父!老臣是你唯一的外戚!太子!” 御席上,背对着的消瘦的身形正坐着稳稳的,看着仰面倒于血泊的老皇帝,他早已断气,正双目空洞的睁着,死不瞑目。 温茗并未理睬詹相之言,墨黑色的发丝微折侧颜,一张淡色唇瓣薄而无情。“父皇,儿臣想将母后葬在皇陵,您的尸骨葬在南山,可好?” 詹相闻言震惊得眼珠子差点突出来,“太子!你!你疯了!” 温茗慢慢起身,面色淡淡:“孤没疯。母后中毒那日,父皇就在身边,但母后还是去了。” 詹相面色微变。 “相爷看起来并不惊讶,或许相爷那天也在?” 温茗走下阶梯,沉眸死死盯着他:“母后生平最敬重您,为什么?中秋那日,是您透露孤高烧不止的消息传给母后吧?孤近日得良药脑子越发清醒许多,也就想起那日,孤是喝了相爷特意送来的莲子汤才突然做出异举!” 他的眉眼出现从未有过的凌厉,声音愤怒无比。直至母后停灵前四天他都被迷药迷幻,那日昌琦带他去梓宫突然出现幻觉便是因此。 若不是后来所有入口食物都由昌琦把关,慢慢脱离药瘾,他不知还要被折磨多久! 真相揭露,詹相索性承认下来:“是老臣所做,老臣的好女儿不知天高地厚,老臣是在帮她解脱!她输了却也是赢了。她死,就是你生。 现在,殿下不就是赢了吗?可见老臣分析没错,唯一错的,是殿下错在方法。” 詹相看向温茗,目光饱含长者谴责:“殿下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不知廉耻与一个阉奴苟且!这种方式得来的位置,殿下怎能坐得稳? 阉奴出身掖庭,如蛆附骨见不得光,他日殿下若想登临,其必是一大害!不如趁机以绝后患。 如今殿下只差一步,只需杀了昌琦,便无人再阻挡殿下之路。之后,老臣愿率百官拥护太子登基。” 詹相洋洋洒洒端得是一番肺腑之言、忠臣之相,仿佛字字良苦用心,句句忠心耿耿。非常笃定温茗不敢杀他这个唯一的权臣外戚,也非常笃定昌琦只是一把被利用的刀。 只待昌琦死,他便可起死回生,转危为安。 温茗对视许久,无言许久,忽然突兀一笑,笑容莫名悲凉。 “相爷事到如今也是最了解孤之人,孤还记得相爷曾警示孤‘重情不失度,念亲不逾礼’,往日孤只道凉薄,此刻孤却认为半分没有错。” 他说罢,挥手让神策军将其拖下去。 詹相不敢相信太子的转变,固执的大喊:“太子!你不可听信阉党谗言!你杀了我,朝中将再无亲信!藩镇节度使难道会永远效忠你?昌琦那个阉奴难道能永远不背叛你?!只有我,只有我!” 温茗沉沉的看向他,“可你已经背叛过了相爷。而且你也错了,孤不止你一个外戚。” 言落,瑟瑟发抖的大臣们之中,一个老臣走出来,正是吏部侍郎——他病弱的小女儿曾经是太子妃,这些年因一直低调行事,詹相又自以为是假成亲掀不起风浪,便忽略了这层关系。 詹相见此哑然熄火,兵败如山倒,他的目光陡然失了焦,再不做挣扎,垂首被拖下去。 温茗没有回头,顶着冷风感受微微刺痛。 原来不知何时已经下起初雪,风裹着雪粒子纷纷扬扬于灰蒙的天空,像一层朦胧的纱,轻盈得看不真切。只有落入脸颊时,冰凉的触感才能证明它们的存在。 一只燥热的手掌忽然扶住他,随即肩头一热,玄色狐皮大氅笼罩住身体,温茗回头,只见到长栖的半张侧脸。 “殿下,天冷保暖。” 温茗一瞬间鼻尖酸得发疼,先前强忍着的悲恸此时再也忍不住,泪水先一步夺眶而出。 众人瞩目下,长栖赶紧使眼色给小太监。 小太监当即悲戚传唱陛下薨逝。 众臣伏身跪地。 几乎在同时,温茗砸进长栖怀中,掩面无声哭泣。 …… 先皇后下葬日。 温茗着斩衰服凌晨祭告,诵《告迁祝文》,后与长栖共扶柩出殡宫。 因暂未正式登基,温茗仍代行“执绋”,在仪仗队列文武百官之前步行,每十里跪献浆水,直至墓室。 接着奠酒,每一献酒每一拜;二读哀册,温茗读到一半便泣不成声,长栖便在旁帮忙代诵;三则捧皇后牌位安置陵寝享殿,全程俯首。 最后封棺。 温茗接过长栖送来的金铲,在特定的土堆中,铲扬三次盖于梓宫,终是礼成。只待退出去后便由工匠完成封土。 温茗此时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但还是舍不得,便叫其他人先出去,留下长栖。 墓室比外面更冷,长栖怕他忧虑过多,想说些宽慰的话好劝他早离去。 温茗却忽然转头,道:“孤想象过许多次今日场景,若执绋之人不是孤,孤想的人只会是……” 长栖接话:“是奴婢。” 温茗脸色微讶,似是在说你怎么知道? 长栖轻声道:“殿下忘了?那日困于机关中,不是交代让奴婢来吗?” 温茗微顿了顿,眉眼间闪过一丝羞赧,“哦那次……当时孤未多想。现在想来,原是那时候就已经把中尉公放在心上了。” 冷不丁的,长栖:“……” 他一时呆愣住,不知怎么去接话这突如其来的表白。 温茗头一次见这样的他,很是稀奇道,“你还有这幅样子呢。” 长栖:“……殿下莫要取笑奴婢。” “不是取笑。”温茗摇摇头,言语认真。 长栖又是一怔。隐隐感觉他要说什么。 只见温茗从袖中取出一只圆润的白净瓷瓶,伸出手去抚摸长栖的右脸。 冰凉的触觉让长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温茗立即收回手指,放唇边轻呵一口热气,才再次轻柔小心翼翼的轻触。 “这道疤痕,日后不必再刻意留着了。 那日在山洞,孤便发誓,中尉公愿舍身救孤,他日孤便是中尉公的护身符。” 长栖闻言胸口一震,目光难掩复杂。 其实原著原身的结局并不好,他前半生忍辱负重刀口舔血的日子终于换得执着之物,却也对世间的所有意兴阑珊,往后起不出活意,所以不到一年便被朝堂党派毒杀。 现如今,也是面临同样死局。满朝文武百官之声全是杀阉党平众怒,要将万千罪名都冠在长栖头上,如此才肯拥护双儿之身的温茗坐上那个位置且坐的更稳。 政变那日,长栖其实已经有所预料,所以才主动出头将杀人活儿都揽在自己身上。这几日,他正在考虑如何委婉向温茗表示愿意去死。 当然了,是假死,他任务还没有完,不可能真的去死。 只是没想到,温茗的态度反而是硬刚。 长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沉默。 “陪我一起走下去吧。” 温茗眉目柔和牵住长栖的手,并未看他,而是向半空轻呵一口气,一团热团如烟顷刻化散,他孩子气的弯了弯眸,浅笑纯净如雪。 长栖怔然看着,遵从本心点头:“好。” ……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十分钟后将离开本世界。] 恩将仇报扫塔弟子攻×孤寂高冷仙君受《 》 60-70 第61章 世5(一) “呸呸——”长栖一睁眼便吃了一嘴沙子。 又苦又涩味道粘乎着嘴,他一边用手拨,一边用广袖去抵挡不断冲击过来的狂风与飞沙做出的一堵堵移动、沸腾的沙墙。 这是什么鬼地方! 长栖稳不住身形,连连倒退了两三步,赶紧在心里敲系统。 [……] 系统没有回复。?什么意思? 长栖皱起眉,只好再次从衣袖缝隙里抬头观察 裹狭着沙子的狂风将他身上的衣裳布料吹得无比紧贴皮肤,直往后倒去,然而四周无半点声音,仿佛被屏蔽听觉似的,只能听见沙粒在烈日的高温中发出细微的爆裂声,如同千万只毒蝎啃食自己的身体。 更奇怪的是,靛青色的天空前方浮现出一大片沉沉的乌云,偶有紫色雷电闪过,黑压压下沉,似有下雨的征兆。 ——烈日、乌云、地阔无际的沙漠,竟出现在同一个空间里。 这显然不正常。 长栖再次敲系统。 系统仍未作答。 长栖一时烦躁上脸,这个死系统关键时候又掉链子。 怎么他每来一个世界,都要被“折磨”一番,就像那个人一样,时刻规训他时刻戒备警惕,等他自行处理好了,再慢悠悠出现收尾,每其名曰“义务”。 其实就是他的恶趣味。 长栖啧一声,径直向前走,他还不信了,还能把他渴死在这儿。 果然没走两步,正前方半空突然浮现一只白色净瓶,细颈鼓腹,配青玉螺旋塞。 “……” 长栖四周看了看,漫天黄沙空无一人,这瓶子突然出现,不会有诈吧? 但他想了一下,诈又能诈什么呢?于是放心大胆抬起手欲接。 然而净瓶却在此时忽然悬倒而下,底部朱砂款印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便只见两滴水珠穿出瓶口,落入手心。 ——实实在在两颗,3D打印出来的似的、不融不散、莹莹透明的水珠。 长栖:“……” 要不要这么抽象。 他嘴角抽了一下,心中却似有所感,好似原身就是渴望这两个东西。 长栖不由伸手去接,顺应原身的想法,再加上嘴唇粘着密密麻麻的沙粒确实很不舒服,或许可以用它清洗一下。 “住手!” 一阵大喝突然震响整个世界,肉眼可见虚空漾出一层一层厚重的音波。 随即头顶被劈下一道圣洁正道之光,自边沿一分为二,火速焚烧此世界虚域。 长栖只觉一瞬间身体骤增,长如巨人般,视野一下开阔,闯进一张愤怒的青年脸,以及他背后一抹虚白的身影。 [宿主!] [……]长栖阴阳怪气:[呵,你又中病毒了?!] [是您屏蔽了我的声音呀!] 长栖微愣,下意识去看地下,这才发现自己脚边有一个木塔——那塔木质天生带金丝纹路,塔顶瓦片薄如蝉翼,塔基不断渗出青云灵气,如轻纱缠绕塔身般,时而幻化衔珠嬉戏的锦鲤,时而幻化优雅振翅的仙鹤。?修仙世界? “快放开师尊!不要逼我杀你!” 青年再一声怒呵,眼前寒芒乍现,只见剑尖未至,凌厉的剑气已经刺得喉间皮肤战栗。 长栖微讶,望向眼前之人。 二十七八岁左右,高鼻淡唇,两道剑眉斜飞入鬓,瞳孔深处似有金芒流转,长相很是俊美,一派正气,他的背脊挺拔如剑鞘,肌肉线条紧实却不虬结,举手投足自带威势。 长栖瞧了一眼,便被他背后的虚影吸引住。 那应该就是他所说的师尊吧。 长栖淡定的用手指拨开剑柄,朝那处走去,却不料走近见到骇人的一幕。 刻着上古禁神咒文的烈焰巨璧上,八根星玄铁链正贯穿一人的琵琶骨,每根链缠绕业火红莲,吊起的高度刚好迫使他无法跪坐,因而垂首的雪白长发散落,犹如破碎的银河,看不穿样貌。 视线往下,他身上素袍已被染成血衣,心口处插着一个粗如碗口大的蚀魂钉,正在缓慢旋转,吸吮着他的仙元。与之呼应的,是他的丹田之处也被挖出同等大小的裂口,每过一息,红莲业火便会暴涨,从其后背击穿,裂口血液便如喷泉般血喷射状溅在皮肤,接着灼烧成血丝状的腐蚀黑洞,周而复始,不断循环。 长栖瞪大了瞳孔,他万万没想到。 “快解开阵法!” 青年手中灵剑再次直指向他,剑身发出争鸣,淡淡金光刹时提亮,好似下一秒就要将他戳个对穿。 长栖赶忙问:“怎么解啊?” 青年面色先一凝固,随后深深看向他,道:“此为天刑缚仙阵,你脑中记忆应有此破阵之法。” “……” “??” 长栖对上他的包含深意的视线,突然汗毛根根倒竖,这家伙不会知道他是—— 他再次仔细打量,只见青年周身威仪内敛,发梢自发凝结成灵光,那是大乘期修仙者才有的体现。 “……”长栖沉默一瞬,摸摸鼻子,“稍等。” [系统。] [好的,宿主。] 这里确实是一个修仙世界,世界主角名为阙星洲,就是眼前这位青年,原剧情便是讲述他自小身怀天道圣体,一路结交伙伴、修仙打怪,最终修炼成万法之源的道祖的爽文。 当然,这一路艰辛坎坷,在男主修炼至大乘期时,原著最大的反派出现。原来男主的天道圣体是来源出生当有一名不知名的仙君陨落,其三魂迫散三界,其一“天魂”随机附于男主身上,将原本死亡的他逆天改命活了下来。 而最大的反派也是出自这位仙君的三魂之一“人魂”。反派作为邪修,在魔界以吞噬同类增进修为,自然比男主强大太多,听闻男主修为便起吞并之心,于是来到人间兴风作浪,率领众魔兵肆意妄为。 男主节节败退,不能与之匹敌,但为了不让人间成为炼狱,孤注一掷、回溯时空,来到那位授予他性命的仙君陨落前一刻,试图截取流落人间的另外两魂。 至于原身的身份,真的很不起眼。他是仙君所居仙塔中唯一一个扫塔弟子,塔中除去他与仙君,再无其他人。 无人知晓仙君来自何处,又为何有无上高的法力,只知他自称锈仙,千百万年来皆居于塔中。 偶然一天,原身闯进这座塔,无家可归的他将这里当做家。因人间崇尚修仙,原身便动脑子以锈仙的名义在外宣扬引诱百姓参拜上供。 而他也确实有几分营销手段,短短几十年,锈仙变成云州第一个拥有庙宇的仙者。原身也同时自称关门弟子在人间骗吃骗喝,当然,他也不忘日日扫塔尊奉仙君。 光阴似箭,转瞬间他发现自己已生白发。 锈仙庙宇由世人供奉,享世间香火,却也能日日听得凡间疾苦。原身在此后愤懑越积越多,他不想死,想求长生不老法,终于一次,他求得仙君真容,却被告知无根骨不宜修仙。 原身当然不甘心,每日扫塔后便在塔里寻找旁门左道,几年后,还真让他找到一个阵法,就是这个邪门的天刑缚仙法,开启此阵后,获取锈仙三魂其一便可长生不老。 他兴奋至极,心生歹意,立即着手操办,以自身起阵祭天。 锈仙自然第一刻便察觉,击破阵法,原身也因此身亡。然锈仙不忍,发善心将其复活,却不知这正在原身的计划之中,他正是瞅准了锈仙的善,环环套阵,趁机再起阵法,锈仙这回没有防备便被着道困于阵中,日日受业火红莲焚烧,其阵内时间流速与外界算是一瞬万年,塔中九百余天,终是水滴石穿,折磨致死。 原身从此便得到其中之一“地魂”,隐姓瞒名苟且偷生,直至男主回溯之后知晓,他愤怒之下为师尊复仇,将原身活生生炼化为宝物,陈列木塔之中。 “……” 长栖睁开双眸。 他知道如何破解阵法了。 此法启动虽难,但破解却也简单。当然,对原身来说很简单,他自己就是八字全阴绝脉之体,俗称“天煞孤星”。 锈仙曾言他不适合修仙却愿意收容住进塔中也是为了保护他,谁能想到恩将仇报,反倒给自己争来一道死劫。 长栖边这么想着边径直走过去,也不做什么措施,直接将那着血衣的仙君抱入怀中,徒手将蚀魂钉拔出来。 耳边立即出现一声闷哼,浓烈的血腥味弥散空中,带着一股奇异异香。 长栖立即道:“快用你的剑劈开玄链。” 阙星州早已时刻关注,闻言立即掷出灵剑,剑身燃起苍白色火焰,并非炽热,而是极寒——一瞬间便连同阵内空间一起冻结。 随后剑锋所过之处,光线全被吞噬,留下一道道持续坍缩的虚空裂痕。那循环的业火红莲迸发出的所有浓浆烈火皆被迫进入其中,趁此机会,长栖手起刀落,抓着蚀魂定猛敲铁链,一根一根把它们扔进去去,一点铁碎屑也不放过。 阙星洲:“……” 阙星洲有心想说这些也算得宝物,但灵力将竭,也顾不得说,让他赶紧把师尊带出来。 长栖忙应,打横抱起仙君飞奔跑出来。与此同时,阙星洲再次施法,用尽全力将阵法关闭。 业火红莲不甘心的发出龙啸音刃,倒射出九幽秽气。 阙星洲大吼:“小心!” 长栖拼命撒丫子奔跑,却也来不及,背后猛地被一阵灼灼烧浪潮热扑倒。 怀中仙君立即化散一缕仙烟儿,长栖惊找时,却发现他竟出现在自己身前,口喷黑血,眉心金色神纹瞬间被污血覆盖,眼角蔓延上蜘蛛网状裂痕。 这是,道基受损的征兆。 长栖愣愣的看着——他为他挡住这致命一招。 长栖微微晃神,那边仙君便支撑不住般化作轻烟速回木塔,木塔轻颤一瞬,周身光泽瞬间暗淡许多。 “不好。”阙星洲飞身落于他身旁,“快把两魂还于师尊!” 长栖一听,赶紧放开手心,却发现不知何时手中只剩下一滴水珠。 阙星洲脸色大变:“这是地魂,人魂呢?!” 他说完也不等长栖回答,立即又道:“定是又往人间逃了!不行,我要把它追回来!” 言罢,他便原地消失。 长栖张了张口,喊都没喊的急。?不是,还没告诉他地魂怎么还呢,仙君现在可咋办啊? 长栖着急看向木塔,十分犹豫,就这样投进塔里不知道可不可行? 他又不敢耽误太多时间,干脆赌一把,展开手心,将水滴珠自塔顶落下。 还好,如他所想,水滴珠如渗入海洋般自然顺利,塔身的青云灵气再次浮现,凝化一只卧着的仙鹤沉眠。 长栖松了口气。 “宿主兄。”不知何时,阙星洲已经回来立在身后。 长栖一惊,随即:“……” 宿主兄是什么鬼啊?? 阙星洲双目认真:“师尊的人魂还是流落到了人间,我在这里无法待久。所以,可否请宿主兄帮我找回人魂?” 长栖:“啊?” 长栖指了指自己,“我?可我只是一个扫塔的,都算不上外门弟子,一点灵力都没有,怎么找——” 阙星洲道:“用你的系统定位。” 长栖:“……” 阙星洲观他脸色,继续沉声说:“从你到来那刻起我便知你不是原来的小栖,师尊也应知晓,不然他也不会为你挡下足以要你命的杀劫。师尊虽一向救人不图回报,但我观宿主兄心思纯净,未曾想私占地魂,所以星洲在此想请求宿主兄,救救他,也救救天下苍生。” 长栖:“……” 不是?怎么就突然给他这么大的使命了? “时间紧迫,我知此事困难,宿主兄尽可提要求,只要星洲能办到定万死不辞!” 他说罢便脱剑双膝跪于地面,目光沉重而期盼。修仙者从不轻易下跪,何况是已至大乘期的男主,可见其无奈与真心。 长栖:“……” 长栖想了一下,转而问别的:“仙君可有名讳?” “有的,师尊在凡间俗名裴幼先。” 长栖一听立马拍板,“好,我答应你。” 阙星洲双眸惊喜,此时他的身形撑不住,渐渐消散,最后一刻,他将一口翠玉哨抛去。“若遇紧急关头可以此哨唤我,请你务必记住必须是他自愿放弃现世人格方可成功。宿主兄,一切就拜托你了!” 长栖:“……好。” 静待几秒,等男主彻底化为虚无,长栖才敲系统。 [宿主!吓死我了!修仙世界好恐怖啊,那个人盯着我好可怕!] 长栖安抚道:[也还好,除了脑子太灵活了点。] 一不留神就把锅甩到自己身上来了。 系统瑟瑟发抖,心想它说的才不是后面的那个,它说的是前面吐血的啊。 可它莫名的不敢出声,那木塔里的两扇雕花窗好像两只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它,明明它没有实体的啊! [搜一下裴幼先的定位。] 系统赶忙搜索转移注意力,几秒后,蓝屏展开一副画面。 一处大家宅院正张灯结彩,喜庆的锣鼓声映照着来往众多宾客的笑脸,门前匾额上遒劲有力写着“裴府”两字。不一会儿,便有一行接亲队伍从里头出来。 高大的俊马之上新郎官玉树临风气质斐然,还有着一双熟悉的丹凤眸。 长栖:“……” 长栖摸摸下巴,这是要他抢亲的节奏啊。 第62章 世5(二) 长栖问:[这个接亲队伍途经哪里?] 系统在地图画出一条弯曲的路线,长栖仔细看了一会儿,发现有一个地方是特意绕过去的,他放大看是个庙宇,供奉的是锈仙。 这不就是原身骗凡人造的庙宇吗?成亲为什么还要去哪里? 系统调查背景解释:“云州是修仙者汇集的第一大州,随处可见各路仙君庙宇,其中锈仙名声传播最大,年年四月十四组祭祀祭拜,云州城人凡家有喜事都须去记册求福。” 长栖懂了,原身宣传能力真是不一般强啊。 [那就去庙里劫亲吧。] 系统道:[好。] 长栖静等一会儿,系统没半点动静。 长栖:[……不走吗?] 系统讶异:[宿主,你不是自己去吗?你忘啦?你的金币余额不够。] 长栖:[……]他想起来了,上个世界全扣光了。 这可怎么办?长栖尴尬抓头,原身是一点灵力都没有,这该怎么冲破仙界与凡间之间的结界? 系统帮忙出主意:[宿主你悟性高,要不你从现在开始学吧!] 长栖:[……] 他悟性高不高不知道,但他知道两界时间流逝不对等,等他学成之后说不准裴幼先早成邪魔先打上来了。 长栖无语望天几秒,余光被立在一旁的木塔吸引。 塔身旁的小仙鹤睡得相熟,羽毛随着舒展收紧,颇为可爱。 记忆中,仙君曾说过木塔的名字为星槎。 那星槎不就是仙舟的意思吗? 既然可上天河便也能下凡间吧? 长栖立马走过去,面露讨好的将它捧在手心,仔细瞧一瞧。 塔身七层,两扇塔门扉刻百朝元图,十二根门柱分别雕琢四季花神,檐角则雕成九凤逐日形态,凤尾羽翎层叠舒展,通体十分精美。 看起来颇具灵气。 而且仙君本体就在其中,应该是能听懂的吧? 长栖迟疑了会儿,试探道:“送我去云州锈仙庙。” “……” “……” 嗯?没反应? 长栖刚要放弃,忽然,木塔中心轴四散金光,接着面前一道白光乍现,身体骤然失重,脚下坠入虚空。 “啊啊啊啊啊啊啊……” 长栖在心底狂喊,耳边风与空气流呼啸穿体而过。他竟从高处云端直接下坠! 说好的仙舟呢! “砰——啪——” 一颗枝繁叶茂的的百年老树狠狠地颤抖动一阵,接着一道黑影子啪叽砸地,十分有弹性的原地弹跳了一下。 “……” 长栖感觉自己有点要死了。 他动了动呈大字状的四肢长栖缓缓爬起来,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老年人复健一样,生怕一不小心扭骨折了。 最终迟缓的顶着一头绿色树叶,背靠大树。与不远处稳稳落在地上的木塔对视。 “……” 他有一肚子骂人的话要说,但最终还是只化作一句:“你能变小吗?” 木塔:“……” 木塔缩至三寸,可挂于腰间做装饰 见此,长栖才算满意,向系统兑换个挂绳。 恰逢锣鼓唢呐钻入耳内,远远出现在树林里的另一头。长栖一思索便知是要找的队伍,赶紧爬起来,观望了会儿四周,向西南方向一条泥地的小路走去。 穿过枝繁叶茂的树林,一座飞檐反翘的朱红门庙宇远远形于半空,再往前走一段路,便看见了一个高五六米的石砌拱形门洞。 门额镶着金匾,上书“锈仙门”三个大字。门洞两侧还有楹联,但是长栖不认识。 这里求福求仙者络绎不绝,大多牵着四五岁孩童或者抱着怀中幼儿满怀着期望走进去。 长栖悄悄走近,那里正有家朴装的家丁在门前等候,约摸二十几个。应该就是裴家特地布置的人手。 他躲在树木后面观察了会儿,发现无缝可钻,便绕了路走另一条道,随机加入一个求仙者的家庭,蒙混进去。 里面的庙中主殿出于意料的大,屋顶黑琉璃瓦泛着幽光,也同样用十二根金丝楠木柱作为梁柱,正中是照仙君模样雕刻的一座主神圣容,白玉面,柳叶眉,显慈悲相。 然而长栖却看得生起别扭。这刻得也不是很像。 此时外面接亲队伍已经到达,按照习俗会把新娘的轿子也抬进去,所有人都会簇拥去看新郎官裴幼先在庙内扎上大红花。 这是个好机会,长栖趁着落轿轿夫与喜娘离开之际,自己偷偷摸摸接近喜轿。 然后他向系统兑换的一款迷药,缓缓吹进红绸锦缎做的窗户帘子。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长栖掀帘一看。一声惊叫差点脱口而出。 “……” 长栖惊魂未定的捂住嘴巴,瞪着圆眼珠和一只血冠黑羽胸口同扎红花的大公鸡对视。 绿豆大的无光黑珠一帧一帧转头盯向长栖,他不由心中再次卧槽一声。 [这,这什么情况!] 系统也不清楚:[对不起宿主,我查不到相关解释。] 长栖缓了几秒强行冷静下来。 之前只听说过结亲期只有病重的一方,或者是死后冥婚才会用公鸡代替,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被唾骂的陋习。 正常结婚绝不可能这样! 那裴幼先知情吗? 长栖仔细回忆刚才所见裴幼先接亲的表情含蓄带笑,整支队伍也没有异常的情况,包括这顶轿子的脚夫和喜娘也没有出现异常表情。 应该是被故意隐瞒。 时间紧迫,由不得长栖多思考,他咬着牙果断钻进去。 几乎在进去的那一刻,他们那些人就回来了。 长栖赶紧放轻呼吸,轿子内部除了一只公鸡外还有一个箱子,大公鸡黑豆眼睛一直盯着他十分渗人,长栖看的心里贼不舒服,干脆一发狠把它拍晕。然后将箱子里的新娘衣裳拿出来。 衣服尺寸对比来说不大不小,刚好能穿进去,快速换完后,他把晕过去的公鸡塞进箱子里,再把红花系到自己身上。 须臾,轿子如常被抬起,一路回程裴家。 裴家是云州数一数二的修仙大户家族,大郎娶亲,附近州镇有名有姓的都前来祝贺,宾客络绎不绝,裴家专门设有流水席,从午时便开始接待。 等接亲队伍回来后直接引至高潮。 众人喜气洋洋的迎接新郎官与新娘轿,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轿子在大门东南方向停下,两名全福妇人按住轿杆,随后新郎官裴幼先持柳木弓,向轿门虚射三支箭冲刹,每一支箭都迎来喝彩,最后一支唢呐声应景吹响,接着他便嘴角噙着含羞的笑,在众人打趣的目光中,微红着脸掀轿帘。 微凉的空气钻进里面,喜娘撑开鲜红的红油纸伞,长栖便顺势顶喜帕“含羞带怯”走出来。 周围围观喜客们又是一阵起哄之声。 全福妇人脸带着喜庆的笑给新郎官和新娘一头一个红绸子,双双进大门。 四月里沐春和风,长栖扶着喜娘的胳膊却被她的温度浸凉得颤了一下。 他心底泛出一丝异样。 府中高朋满座,喜庆的音乐一直奏着,透着薄薄的红喜帕,长栖观察着两侧宾客们的神情,一路被牵引着走到里面。 进了屋子,没了阳光,喜帕之外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看见地面上有两块红蒲团,接着他听见司仪唱礼,便顺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礼成之后,由喜娘送他入喜房。 还没有走远,长栖便听到不少年轻人围着裴幼先起哄着今晚一定要不醉不归,接着被人打断说要闹洞房,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他心底略略放下心。 随着一行人拐进后院,喜娘在一旁小心提醒台阶等等,终是护送进了喜房。 长栖慢慢扶着她的胳膊坐下铺满花生红枣的床沿,静等“他的”新郎官出现。 这一坐便是两个时辰。 长栖不敢出声怕暴露,硬是空着肚子去等。 终于,饿的头昏眼花之际,听到系统说: [宿主,攻略对象来了。] 长栖真是狠狠松了口气。 门被推开,淡淡的酒香气味飘散进来,随着一道稳健的步伐。 “你们都出去吧。” 青年嗓音泛着淡淡醉意。 屋里头教导嬷嬷和丫鬟们应声下去,屋内氛围随之凝固几瞬。 裴幼先径直走到桌子旁,在绘着龙凤呈祥的窑杯上倒一杯酒,轻声道:“我知你不是王小姐。” 长栖:“……” 呃—— 裴幼先语气淡淡自嘲:“她不愿嫁我,我也确实不是什么如意郎君,只能为了裴家的颜面,以公鸡替代,想着能拖一时便一时……你也算救我。不然我现下已经被拖到宗堂打得皮开肉绽。 我想你误闯喜轿应该也有自己的苦衷,既是拜了堂,你我便是夫妻,不管怎样,我会对你好的。” 长栖:“……” 他不是“妻”呢。 长栖尴尬站起身,走至桌前,将头顶喜帕摘下。 裴幼先:“……” 他一双丹凤眸睁圆了几分,嘴角微抽了一下,好半晌才像是接受:“也好。” 长栖:“……”?他喜欢女子? 长栖心底存了许久的异常终于浮现一丝线索,这人好像不是—— “罢了,喝交杯酒吧,喝完便礼成。”裴幼先陡然换了一副笑,给另一个空杯倒上酒,递给长栖。 长栖眨眨眼望向他,再看向杯中微晃的酒面。 直觉告诉他很不对劲。 这一切都太不对劲了。 长栖仅迟疑一瞬,再看酒面时,发现其竟浓化成血水,他吓一跳,酒杯倾倒,地下立即烧起滋滋的烟雾。 长栖惊骇的看向裴幼先,只见裴幼先周身光线被吞噬成人形虚无,随后逐渐凝实,喜服瞬间变为血龙蜕皮的繁复尊者服,衣摆无风自动,浮现出燃烧的黑色火焰图腾。 他神色饶有兴趣的打量:“阙星洲道机缘在此,可救天下苍生,你便是他请来的那个机缘?” “……!” 裴幼先邪肆大笑,魔音穿耳,“就许他能回溯时空?本座与他同脉相承,又有何不可?” “…………” 长栖简直想抽自己这张乌鸦嘴。 好的不灵坏的灵,魔尊还真来了! 长栖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 原身手无缚鸡之力,对方要是一个不高兴直接嘎崩,那就完球了! 裴幼先对他的小动作不放在眼底,“你叫宿主?与你对话那个东西称本座为攻略对象?” 长栖:“…………” “你想如何攻略本座?详细说来听听。” 长栖:“…………” 裴幼先笑容阴渗得可怕,他慵懒抬手,宽袖滑落露出手腕,那里缠绕着一根纤细的红绳,细看之下,那是三千童男童女眉心血浸染的因果线,末端接连三十三个小世界。 “挑一个吧,作为你的葬身之地。” 他的声音叠着千万冤魂的哀鸣,听得长栖头晕目眩,想哕哕不出,呼吸越来越急促—— “静心。” 两字如雪水灌顶而下,将黑暗中消散的魂魄劈进一道曙光。 长栖微愣,接着哭天抢地大喊:“仙君救我!!” 第63章 世5(三) “无须担忧,他此身灵力不足十分之一。” 清冷的声音再次复现,听得长栖浑身皮都舒展开了,随后再理解他的意思。 ……十分之一弄死他也是绰绰有余的。 长栖很是心慌。 就在此时,裴幼先掌心浮现黑洞,飞出无数道黑色幽冥勾魂爪钩,伴随嗤嗤鸣魔之声,朝长栖飞速袭来。 腰间木塔则倏然爆出莹莹洁光,长栖忍不住退后一步,却见他背后浮出周天星斗大阵,三百六十个小星辰同时亮起,凝成冰棱,所击之处,星芒如雨坠落。 两方相撞,登时整个屋子里所有物件无风滚动,接连碎了不少喜杯、画册,长栖也一时没站稳,往前冲了几步。 好在,那黑色团雾被越挫越小,最终,反噬裴幼先。 裴幼先神色一凛,用焰火魔纹广袖去格挡,却仍被创飞出去,整个人滚落在地。尊者服霎时化散,只留下昏迷倒地的新郎官。 就此,背后星光收敛,散落的星辉重新汇聚于塔,除半空悠悠飘下一张婚书纸张,一切风平浪静,仿佛什么也未发生。 长栖愣了好几秒,才眨了眨眼。刚才那一幕还挺美的。 ——啪嗒。木塔落地。 他立马回过神,赶紧把宝贝木塔托起在手心。 “仙君你还好吗,仙君?” “……” “尚可。” 长栖听着却觉得声音又虚弱几分,问道:“真的没事儿吗?”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 长栖很担忧,又再多问几遍。 木塔又沉默几秒,忽然,斜前方桌面上一把红色油纸伞悬浮撑开,华光流转,一个白裳仙君显现于前。 长白发九天银河倾泻而下,发梢浮动隐隐闪着细碎光芒,他身着的衣袍超凡脱俗,流转着极淡的月青色暗纹,袍角绣有游动的古文符,隐隐涌现霜雾流岚,在周身形成朦胧道韵。 长栖怔怔的看着。 ……好美。 锈仙凤眸凝霜,淡淡道:“吾尚可。” “嗯?”原来是被他烦的不耐烦所以了特意出来展示一下吗? 长栖双眸光彩更亮。 锈仙素白之手执红伞,声线如寒山溪流般浸骨:“吾灵力未复,凝形时间甚短,有话便直言。” 长栖点点头,道:“仙君你的胸肌好大呀。” 锈仙:“……” 那千年冰蚕丝织绣的广袖长袍真是太通人性了,竟然直接把衣襟叉开到腰间素纱带,内里饱满的胸腹肌便如凝动的月光,淡淡浮现一层薄雾般的柔光,让人忍不住对两边藏起来的美景浮想翩翩。 “可以摸一下吗?”长栖真诚发问。 锈仙:“……” 锈仙:“不可。” 长栖满目失望:“好吧。” 反正来日方长不急一时,他转而说起正事。“那个魔尊是不是被仙君打跑了啊?” 锈仙淡道:“并未,他的意识仍在凡人识海中。” “啊?”长栖一下子目光警惕起来:“那要是他醒过来,魔尊也会醒来?” “或许。” 长栖疑问,或许是什么意思? 锈仙道:“他此为逆行,受法则压制,且在此时空,凡人为修仙者,与之灵力相悖。” 长栖听懂了,意思就是说,魔尊不可能一直出现,但会时不时出现。 他立马左右找趁手的兵器,“我现在就杀了他。”正好还能解救苍生。 锈仙:“阙星洲临走之前所言你可曾记于心?” 长栖动作一顿,哦对!说要凡人自行放弃现世人格才算成功,杀了没用。 “若你执意,此举只会惹怒他。”锈仙言。 “可不杀他,他醒来会杀我啊。”长栖可不敢赌醒来是凡人还是魔尊。 锈仙闻言稍稍偏看他,眸光流转间,好似含着星河万象。 “或许你可用以往方法自保。” 长栖一愣,以往的方法? 他领会一会儿,“仙君是叫我……攻略他?” 锈仙点头。 “人魂有三字,求不得。你若满足,或许可说服他。” “……” 人魂也是三魂之一,仙君如此说,不也代表—— 锈仙淡淡与长栖对视。 长栖被他眼底的寒气冻得讪讪一笑,转而看向地上与往日世界长相一模一样的裴幼先。 同样的一张脸,怎么就确定是他不是他呢? [宿主,他说的对呀。]系统突然冒出来。 长栖一顿。 是了,是系统说的。 他垂下眸,多重思绪一闪而过,随后,他抬头展颜笑一声,态度大变。“仙君这个提议甚好,是个不错保命的办法,只是我肉体凡胎,一下小心没察觉被拍死了怎么办。” 锈仙道:“吾会护你。” “时刻护着吗?” “嗯。” 长栖听后却“啊?”一声,“那不好吧,如果我和裴少爷谈情说爱,仙君在旁,不尴尬吗?更别说再做些亲密的事……” 锈仙:“……” 长栖继续说:“仙君勿怪啊,虽然你们长得一样的脸,但是我绝对不是亵渎您的意思,我只是担心魔尊突然出现,假如我正说着情话呢他突然捅我一刀,那我上哪儿喊冤去。” “白眼狼。” “?”长栖脸一变,“好端端的您怎么骂人啊仙君?” 锈仙缓缓说完:“是吾坐骑。” 长栖:“……” “后世由他收服,你可想方法叫他唤出来,吾可使它只听你言,便可随时护你。” 长栖:“……行。” 调侃人不成被莫名“骂”一遭,长栖摸摸鼻子,不说话了,目送锈仙一缕青烟钻进木塔。 随后他才走过去将落地的红油纸伞捡起来。 路过时他瞧一眼地上的裴幼先,极为干脆的越过,觅食往肚子里放。 可惜片刻,长栖口中还是没什么滋味,大喜之日洞房里却没什么荤菜,他吃着不满足,便张口外面守值的人吩咐。 等他说完时,地上的裴幼先也闻声悠悠转醒,面上一片迷糊,“我醉得这般厉害?竟倒在地上?” 长栖在他出第一声时便飞快拿红伞防身,听此忙说:“你自己摔的啊不管我的事。” 裴幼先猛地回头,惊得直蹦起来,“你,你……” 他手指长栖,震惊两秒,又缓了两秒,终于想起来长栖是谁。 裴幼先脸色闪过不自然的尴尬,“……是我失礼了,不怪你。” 对面的长栖心也放下来,是凡人。 这时门外敲响,“大少爷,晚膳送来了。” 裴幼先看向长栖,“你唤的?” “对,我饿了。”长栖点头。 裴幼先微愣一下,懊恼道:“抱歉,是我未想妥当。”言罢,他道一声进来。 管家带着两个婢女走进来,先是看到裴幼先,随后对上一个男人原地瞪了瞪眼珠子,差点没拿稳手中的托盘。 裴幼先也意识到什么,僵着脸道:“……此事我会明日自会对父亲言明,你先下去吧。” 管家只得管理好表情下去。 长栖在背后不言,默默观察。从刚才到现在,裴幼先的一举一动语气谦和文质彬彬,看起来应该是个好相处之人。 也不知道怎么的最后会性情大变变成魔尊? 求不得——长栖在心里琢磨锈仙说的这句话。 “我脸上可有东西?”裴幼先摸摸脸问。 长栖回神,欲摇头,但想到什么,眼珠一转,微一笑:“是看起来有点怪的。” 裴幼先更疑惑的用衣袖擦脸。 “怪好看的。” 裴幼先:“……” 长栖见他露出难以置信夹杂一丝不可言说的害怕之色,登时笑出声。 这种表现,还有什么好攻略的。 包喜欢女子的啊。 “你是不是喜欢王小姐?” 裴幼先脸色微变,没说话。 长栖了然,“喜欢呀,喜欢怎么不去追?说不准就能和她好上了。” “你你,不可胡说。怎可毁人小姐清誉。”裴幼先涨红着脸道。 长栖见他此反应,稀奇了一下,再次仔细打量片刻。 裴幼先被盯着浑身不自在,默默的挪着臀下凳面,仅留着一点块面积,只待长栖再出胡言乱语,便立马就跑。 长栖笑容饱含深意,“别紧张嘛,相逢就是有缘,咱们不如交个朋友,你说说你的故事,我再说说我的,这朋友不就交上了吗?” 裴幼先愣了一下,“这,这好吗?”毕竟是洞房花烛夜。 “嗯?还是你想和我睡觉?” 裴幼先忍不住露出便秘色,赶紧给自己倒杯酒掩饰一下。 静了几秒,他还是慢慢说起心里话,“你有所不知,家中长辈从小对我寄予厚望,特取名幼先,幼仙,期望我成仙……” …… 翌日。 长栖睡得正香,忽然被人一把大力从床上薅出来,他下意识去喊仙君,却睁眼发现是两个老妇人,他一愣,还不待他问什么,便被连拖带拽的把拎着领子出门。 长栖一脸莫名其妙,赶忙去挣扎,然而没挣动,他细看过去,发现这两名老妇人竟都是练气四层的修仙者。 “……”长栖无奈。 很快,他被“拎”到一个大厅。里面人口众多,裴家上下老小几乎全都聚集,不怎么出面的长老也都现身。 而裴幼先正伏身跪地,背后血迹斑斑,应该是被条藤打过一场。 长栖有点明白为什么了。 他抬头看向当家裴氏夫妇,两人也是修仙者,筑基时期,修为不高,但作为凡人能领悟到也实属不易,因此样貌算得上年轻,与裴幼先差不得多少。 裴父没有看向长栖,只道,“十九年前,锈仙门徒批语我儿命犯孤鸾,需早以喜冲煞,与女子成亲,否则裴家将有天祸白幡悬门。” 长栖下意识说:“这不封建迷信——” 所有人盯向他。 长栖舌头转个弯:“……你们就当我是女子也行,我不介意。” 裴父深吸一口气,凝目沉眉:“然昨夜天起雷劫劈裂锈仙庙三根梁柱,可见是上天震怒,我儿所言非虚。祭锈仙乃是淫祀!诸位,请即刻随老夫一同毁去邪庙,还云洲百姓安土。” 长栖一惊。 砸庙?! 他连忙去看向跪裴幼先,却见他跪伏在地,微微侧身,露出额间一抹诡异的焰火。 是魔尊。 第64章 世5(四) 长栖倒抽一口气,扭头就想跑。 守在大厅门口的裴家人立马拦截他。 长栖自然抵不过,又被拽了回去。 “你想跑哪儿去?你得与我们一道去!”裴父厉声说,“如果不是你,裴家何至于将遭大难?” 长栖心惊胆颤跪在裴幼先身边,听此也不忘反驳:“你都要砸庙了,那还信遭大难呢?你前后逻辑不通啊。” 裴父没听懂他说得什么逻辑,但能听懂他前面的话,冷笑一声,意味深长。 长栖一瞬间感觉后脖颈阴风阵阵,背脊生寒。 这人,不会打主意到他身上吧?? 长栖试图辩驳,“我其实帮了你们,你们儿子昨天打算娶公鸡,要不是我恰好出现,你们裴家的脸面就没了。” “啐。”裴祖母一口假牙啐地,“若不是你,我孙子早就礼成,何至于将遭大难,你就该拉到锈仙庙焚烧。” “?” 长栖突觉不对,怎么好像裴家人知道轿子里的是公鸡?甚至有种公鸡是他们放进去的感觉。 他想起关于公鸡配亲的起因,以及裴家批语娶女子躲大难,脸色一变,就要发问。 但一个声音比他更快:“你们把王小姐怎么了?!” 长栖回头,裴幼先俊脸满是急切,双眸清亮却懦弱:“父亲,你,你把王小姐怎么了?!” 裴父不言,居高临下,神色漠然。 他身后的裴母见此不愉开口:“大郎,母亲从小怎么教你的?你竟用这样的语气质问你的父亲。看来刚才的家法是还不够。” 裴幼先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些,还是咬着牙说:“母亲,父亲,孩儿不孝,自后会去领罚,请您现在告诉我!王小姐,她,她怎么了?” 裴父仍然不言,对裴家上下抱拳:“对不住各位,我儿年幼尚小,在大事上心性不坚。时辰将至,还请诸位勿怪,随老夫到裴府门口等候,吉时一到,我们就出发。” “家主不必客气。” “好,都听家主的。” 在场人都客气谦卑回话,皆为裴父马首是瞻。 裴幼先茫然的看向众人,“各位叔叔伯伯你们要去哪里?……父亲?父亲?” 他跪在膝走去追,一手抓住裴父的织锦衣摆,满目哀求,“求您,求您告诉儿子,王小姐怎么了?!她,她……” 裴幼先艰难的抖着声音问:“……是不是……她还活着吗?” 裴父眼底皆是冷漠,“你身为裴家人,肩负裴家家族期望,只需切记修心勤炼,其余你不必去管。” “……”裴幼先一瞬间脸色惨白如纸,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再明显不过。 他不敢相信的连连摇头,泪水无知无觉砸在地面,他再次爬向裴母渴求别的答案,“母亲,母亲!您昨天交给儿子的那封信,字迹是王小姐的字迹啊!她——” “大郎,你自小聪慧,天生道体,是修炼极佳的根骨,旁人求十世都不能求来的奇迹,母亲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耽误你……” “傻逼!” 长栖忍不住了,直接开骂:“一群傻逼!杀人就是杀人,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怎么那么不要脸啊!看你们人模人样,穿着像个人,实际上都是畜生道来的吧?还修仙者呢,修你爹个头!” 裴家所有人:“……” 裴家人随即皆是气愤指着长栖骂,裴家长老此时走出来,九十几岁高龄,精神抖擞,步伐稳健。 他开口,众人便静下来,“老夫观尔十分眼熟。” 长栖怼道:“我是你爹你当然眼熟了!” 其他裴家人当场骂声更大,甚至撸起袖子。 长栖冷笑的看向他们,这群人为一己私欲残害他人性命,还偏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真是良心都被狗吃了。 对面的长老脸色沉下,却继续说:“声音也十分熟悉。” 长栖皱着眉看向他,神神叨叨说什么呢? 大长老微微眯起眼,抬起右手腕,竟当众掐指算起来。 须臾,他倏然睁开浑浊眸子,“此乃邪祟!” 长栖:“……” 神经病。 长栖一句“邪你爹”还未说出口便被火速堵住嘴,接着四肢被架起腾空,直接和众人抬出去。 厅内的心如死灰恍恍惚惚的裴幼先也被拖走,裴父恨铁不成钢的冷哼一声,眼不见为净般,甩袖直往队伍前方。 被长栖耽误的这段时间功夫,正让他们赶到大门,也不必再等,门前管家指挥准备好的乐支队奏响,似哀乐又不似哀乐之声惊响于整条街。 百姓们也被乐声好奇吸引聚集附近,裴父悲戚浮现面容:“诸位乡亲父老,诅咒应验了,我儿终是被邪祟迫害,如今意识混沌,不能言语!” 围观群众大惊,明明昨天好端端的喜气洋洋接新娘?可他们看裴幼先此时确实是魂不守舍,阴气离壳之相。 “老夫怎么甘心看着白发人送黑发人!”裴父大声悲泣,仿佛是一名深爱孩子的老父亲,“乡亲父老们,你们都是看着我儿子长大的,我请求各位帮帮我儿子,随我前往锈仙庙祈愿。” 围观群众当即就同意了,裴家少爷长得俊又心善,裴家家主更是不用多说,这么富裕又是修仙大家却从来没有瞧不起他们凡人,隔几个月就发善心。外地来云州求仙的人数不甚数,他们起初拮据吃穿,再后来便是裴家主免费提供不受任何费用。 “走走走,裴家主,我们一定帮您。” “是啊,您不用担心,锈仙庙最灵验了,锈仙一定会听到!大少爷一定会好起来的。” 裴父抱拳鞠躬感激不尽,一双含着寒芒的厉眸藏于袖后面。 这一幕恰巧被长栖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老头竟不对百姓们说实话,反而哄骗他们,可见他自己也知道拆庙艰难,那他为什么?长栖紧紧皱眉,他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 一路上,裴父上演着一模一样的把戏,让路上的百姓都随着他出城门,以至于到了锈仙庙,几乎大半个云洲人都来了。 此时参拜锈仙庙的人们见他们一群人来很是奇怪,在听后,纷纷表示愿意让出位置,让裴家人先进去。 但裴父却拒绝并没有进,表示必须有先来后到,这样才能求得锈仙应愿。 他们闻言更深觉裴父仁善,赶紧进入好早结束 锈仙庙位于出城南便,是原身特意选的“风水宝地”。主要是他会编故事,看中了门洞前一株不知年岁歪斜而立的老梅树,他将其树干的皲裂树皮上巧妙的“长”出一副星斗图,向百姓说每逢夜雨,树干上的树枝便会凝出灵露,来者皆可收去。于是锈仙庙前这才香火旺盛,来往人络绎不绝。 事实上,原身还真误打误撞,地底下确实是有一条玉髓矿脉。后来由男主发现,当时中毒的他因此洗髓伐经,赋予一段机缘。 长栖望着裴父立于洞门前的梅树旁,脑中抓住一丝线索,他该不会是打这个主意吧? “感谢父老乡亲们随裴某来锈仙庙,裴某感激不尽。”裴父言此,接着又洋洋洒洒的又说了一番感谢的话。 快说完时,忽然有一对父子跑出来神情大骇,“锈仙……锈仙像!它,它!” 那个父亲摔倒在地,向他们仓皇大叫:“流血泪!” “什么——”在场众百姓惊呼,流血泪!那是大不详征兆! 裴父神情凝重,意思意思安抚众人,“大家切勿慌乱,定是有什么误会。” 然而他简单两句反而更起疑心,百姓们交头接耳,躁动之心越来越明显。 “……我听说昨夜夜半打雷,锈仙庙断了三根梁柱!” “嘶我也听到打雷声了,你说怪不怪事儿不打别处就打这庙上面!” “昨天裴家少爷成亲还特地来锈仙庙,今天就遭了诅咒,你说这里头是不是有联系……” “那诅咒不是十几年前就有了吗,这么多年都没事,我看不会吧。” “那可说不准,这世道,好人都没好报!” …… 百姓们都在窃窃私语,受恩惠多年的修仙者早就注意到了被缚手缚脚的长栖,再听到百姓们你一言我一句,忍不住“热血沸腾”。 “裴家主,裴少爷的诅咒是不是跟这个人有关,锈仙庙的异事,是不是也是这个人作祟?!” 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年侠手提灵剑走出来,怒目而视长栖。 他这话方向是是对的,但却对锈仙庙本身不做质疑,只认为是他人搞鬼。 裴家长老走出来,长白胡子慈眉善目,若是换一身白袍确有仙风道骨的模样,但说出来的话确实歹毒:“此为锈仙门徒的儿子。诅咒小孙的锈仙门徒也被擒住,带上来。” 裴家人群中抬出一个红楠木箱子,大约两人宽,落地后,抬者掀开箱门,里面赫然是一只人头狼身的怪物。 长栖:“……” 那人头竟与长栖有七八分相似,但更老一些,算是老年般的他。 “诸位皆知锈仙坐骑是青灵吊白狼,这怪物便是那坐骑与修仙者违背天地法则生出来的畜生,那畜生再生畜生,便就是他!” 长老直指长栖。 长栖:“……” 竟给他找机会骂回来了—— 偏偏他还无法开口反驳,且也没有底气反驳,因为锈仙门徒真的长那个样子,也就是原身。 原身为建锈仙庙享香火骗吃骗喝,自然下凡过,因两界时间流不对等,他下凡后便是老者模样,云洲百姓都也认得原身长相。 至于那批语,长栖记忆中不曾有过,想来是裴家早有谋划,一直算计到今日。 那箱子里的怪物估计早就准备好了,就为得今日,至于他本人,估摸是他当众骂得太狠,裴家长老观他长相和声音相似就把他一起薅过来“为民除害。” “裴某知道锈仙在各位心中的地位,然既有上天警醒、劈下雷劫,可见天道也知锈仙管教不严、给予惩罚。我裴某品性大家在云洲都有目共睹,如今我儿受难,我怎么忍心见他受苦,大家不必多言,今日祸事都由我一人来承担,我就算是死也要让锈仙显灵,向天道忏悔,归还我儿!” 裴父慷慨激昂一般,把自己都说感动哭了,裴母在旁也是眼含热泪。裴家上下老小也皆站出来齐声劝慰。 一直持续的哀乐此时音量陡然拔高,将附近的树林惊起一片飞鸟。 即使心中没有想法或者犹豫不决的人也在此氛围中下定决心。 “裴家主帮助我们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倾囊相授毫不吝啬,他是我们的恩人!没有他就没有我们今天,现在恩人有难怎么可以视而不见!” “裴家主,我们一起帮你!” “没错!我们人多力量大,锈仙一定能显灵现身!” “对,说得对!” …… 几百人接连应声,很快汇成一道声音——将怪物和长栖一并绑起来在锈仙庙前火烧。 “……”长栖真是服了,呜呜呜的摆动腰,企图唤醒木塔里的仙君。 然而不知道咋回事,木塔没有丝毫反应。 眼看着自己被绑在十字刑具上,众人举着火把就要点燃,长栖只能鼓着眼睛瞪向浑浑噩噩的裴幼先——你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 裴幼先像是感应到他的想法似的,忽然直邦邦的站起来,一双焰火般的赤瞳覆盖住无能的懦弱,邪肆地勾起唇。 只见他手指轻点了点尚在眼尾滚落下的泪水,送至唇角。 “咸的——呵!本座期待你们的血,比它的味道,更美妙。” 长栖:“…………” 要不你还是回去吧(扶额 第65章 世5(五) 裴幼先异举自然引起所有人注意,裴父率先走出来,惊疑问:“大郎,你在胡说什么?” 裴幼先看向他笑意更深,“老东西,本座一直遗憾你死得太早,没能亲眼看见裴家举家挫骨扬灰,如今正好,他们死后你再死。” 他所说的话惊骇到了在场所有人。裴母猛地高喊:“何处孤魂野鬼侵占我儿身体,还不快滚!” 裴幼先冷冷转向她。 “别急,你们一道走。不光裴家,还有你们,云洲所有人,本座都会满足。” 裴家长老此时站出来,神色凛然仿若一身正气。“诸位勿怕,此乃邪祟,老夫这就将其诛之。”说罢他的周身立即现出灵力。 筑基三层修为,半雏形的金丹内上空直射一道白光,赫然间,长老头顶跃出一只通体花纹的野豹,威风凛凛向天长哮!随后,粗如树干的猎爪幻化成巨大的爪影朝着裴幼先直扑而来。 裴幼先身形不移,双眸冷笑着射出一道黑红色的魔焰,在空中形成一根燃烧魔气的黑棱,直中野豹命门。接着穿越而过,削去背后长老的半颗头颅。 速度之恐怖,脑浆四溢,骇人至极! 众人惊恐得齐刷刷后退,那半个身子还未反应过来,蓄长的白胡子也跟着身体往后倒走几步,直至血液失温,轰然倒地。 “啊——”裴家上下老小表情皆是惊恐凝固钉在原地。尤其是裴父,被这无法比拟的实力席卷深深的恐惧:“你,你究竟是何方妖孽?!” “本座?”裴幼先欣赏着他们此时的模样,赤瞳跳动着戏谑的冷光:“你猜猜看。” 裴父面色飞快闪过屈辱,却也知奈他不何。他飞快计算接下来的办法,两方实力悬殊,不能单打独斗,还须拉着云洲百姓一起对抗,不然今日的恐怕不能安稳回去。 这么想着他还依照原来的计划进行,义愤填膺的大喊:“诸位,我们本欲想向锈仙求得真身显灵,锈仙却纵容邪祟附我儿之身,这就是大家敬奉已久的仙君!怕是一直以来都是邪庙!” 裴父取出武器双锏,运起灵力,“父老乡亲们,请随裴某歼灭邪祟,拆了这座邪庙!” 话音落下,倒是裴幼先先放肆仰头大笑,一双狭长的赤瞳犹如两轮血月,眼角随之浮现蠕动的魔纹。 “你果然还是这样,一点未变! 想拆庙本座不反对,但本座先前说过,你们的命,本座要了!” 倏然间,魔力萦绕全身,他的面容变换成魔尊本样,毫不掩饰的黑红色暗纹,漆黑的长发无风自动,每一缕都仿佛有千万只冤魂尖叫着。旁的人只是听着便头疼难忍,而他却是极为享受的嘴角挂着讥笑。 接着,魔尊尊者服显现,同色暗纹披风在空中掀起了一阵魔气巨浪,四周三米无一幸免于难皆被顶飞出去,尖叫声不断起伏。 偶有一个火把被魔风席卷,落下一小簇火种,正巧点燃摆放整齐的木柴堆。 长栖:“……” 着了着了!!! 长栖鼓着眼珠子扭曲求救。然而那边战场岌岌可危,根本顾不上他。 只见魔尊一步步逼近裴父裴母,每踏一步,脚下便绽开燃烧的黑色莲印。“死亡不是终点。” 魔尊嘴角噙着诡秘的笑,“本座会把你们的魂魄抽出来织成人烛,日日夜夜燃烧宫殿,每时每刻受烈火折磨,直至魂消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裴父骇然骂道:“裴某与你何怨何仇!你竟然如此下狠手!” “……何怨何仇?”魔尊眸中微有变化,随后双瞳再次复红,慵懒勾唇:“自然是因为,本座,无聊。” 他说罢,三千冤魂因果线制成的三十三个小世界在空中浮现,若不是此当正午烈阳高照,而是在夜晚时分,寂静深蓝的天空,当是一派漂亮绚烂的宇宙世界缩影。 “挑一个吧,在此之前,本座会让你们生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们的‘好日子’在后头。” 然而虽然这般说,但却丝毫没有让他们挑选的意思,魔尊双手五指立时持爪状,扣住二人的天灵盖。 扭曲的空间于他掌心之下浮动,裴父母整个身体一下子被吸住,上半身直直地立起,将眼珠子也吸得向上翻,四肢毫无反抗之力。 此时另一边,火势已经快烧到脚边,炙热的温度熏烤着长栖的眼睛都快睁不开。 [快救我啊啊!!!] [宿主,您的余额不够。]系统冷酷无情的说。 [……] [……不能赊吗?!] 系统遗憾道:[金额太大,您在本世界的攻略不足5%,信用无法通过。] [……]长栖真的感觉自己要挂了,急中生智:[那你找别人救我?!] 仙君不是能听到系统的声音吗? 系统犹豫了下,没说话。它有点不敢找他。 那边失血得快成干的裴父忽然开口,仿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你不想知道……王小姐……在哪里?” “王小姐”三个字如一记醒钟敲击魔尊的大脑。他猛地脸色一变。 “……” 此时头顶忽然飘来一团白云将炽热的阳光遮住,大地因此阴暗一瞬。 凉风习习,等众人再看时,只见裴幼先连连后退几步,怔怔地惊恐地看向自己的双手。 身着的衣裳暗纹随风消散,自然而然,正在施法的魔力就此中断。 裴父裴母即刻重获新生,跪在地面剧烈咳嗽。 裴幼先面上一片不可置信,不敢相信自己的手竟忤逆不道的要杀亲生父母。 “呜呜呜呜——”一声怪异的呼喊自背后传来,裴幼闻声回头,只见长栖被绑木桩,底下木柴正在燃烧。 他大梦初醒般连忙向云洲百姓们求救。 “他不是邪祟,不是邪祟,你们误会了,他是无辜的。”裴幼先焦急的连喊,求救众人,却见他们无动于衷,甚至警惕害怕的退后。 裴幼先愣愣地,不知道怎么回事走过去。“常婶婶?王伯伯?快救救他,他真的不是邪祟,你们相信我! 云伯伯,杨叔叔,你们帮帮我好不好,他,他是我娶来的妻子……哎,也不是,他不是我的妻子,这里面有误会,我以后说给你们听。我们现在先放开的好不好?我们不能无故害人啊……” 在场的众人一言不发,皆只有能他不断的哀求声。裴幼先又懵又恐慌,为什么眩晕清醒之后,所有的人对他的态度大变。 他茫然的看着四周,好像此时此刻他被全世界抛弃了。 忽然,他的目光扫到地面一具骇人的尸体,当即尖叫一声跌倒在地,惊恐的指着“长长长老——” “是你杀的。”左前方响起一道将他劈入深渊的熟悉之声。 裴幼先尖叫声戛然而止,“什,什么?” 不远处,裴父慢慢站起身,脸白如阴鬼,面上却是违和的强忍悲痛之色,“大郎,你怎么能……父亲别无他法。你被邪祟附身,父亲也保不住你了。” “……”裴幼先呆滞地看向裴父,仿佛不理解他说的涵义。 裴父更怕他再次“癫狂”,不歇一口气赶忙说。“我用心良苦一直隐瞒王小姐的死因,就是希望你能挺过这段时间,可谁能想到你被邪祟钻了空子,竟然残害大长老!大郎,你是我的儿子,我自小教你朝廷法制,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即便为修仙者也不能视人命如草芥……父亲舍不得你啊,是父亲教子无方、纵子行凶。罢了,既然你心系王小姐,便同她一道走吧。” 长栖:“……” 长栖:“?” 他是不是听错了? 这前后有因果关系吗?这逻辑自洽吗? 说得什么狗屁不通的话? 裴幼先肯定不会相信吧。 长栖自信看去,却震惊发现他竟真向自己走来了。 长栖:“……” 怎么真的被pua上了!! “……王小姐没了……我怎能独活……我还杀了长老……我是杀人犯……” 裴幼先浑浑噩噩的念叨着几句,在熊熊大火中犹如活尸,径直走进来。 烈日当午,细碎的光亮印在他的脸上似哭似笑,还有一股莫名的释然。 长栖见之愣了愣,沉默下来。 封建之下不讲理的孝道如挪不去的枷锁自小锁住裴幼先的心灵,他不敢喜爱宣之于口,也不能自主决定想做之事。 ——他应该是心知肚明的,也没有办法抵抗。 裴家长老的几名弟子们愤恨上前利索将他捆绑在木桩刑,与长栖背靠背一起。 领先的记名弟子动作及其用力,捆绑时掩饰不住的恨之已久的快意。“大少爷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占着一个‘嫡’字得到无数资源,瞧好吧,等你死了这些都是我们的!” 裴幼先怔了一下,须臾,他低低地笑出声,足具嘲讽。 记名弟子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但他却不敢当众出气,于是气恨之下一巴掌甩在长栖脸上。 长栖:“卧槽???” 口中白团塞瞬间被打飞出去,长栖猛地喜色上头,大喊“仙君救我!” 霎时间,腰间缠绕塔身的仙气青云上升,整片天与地倏然陷入绝对寂静。 在场众人一惊,只见空中的风在此凝固成琉璃般的实质。 前方石洞门上方随着长栖话音落下,悬浮出一位雪白长发、净白长袍的仙君。高度甚远看不清样貌,只能见他足尖之下虚空正泛着金莲波纹,发间的青玉簪自动演化星河缩影、仿佛可见星云生灭。 “是锈仙!” “锈仙显灵了!” 众人激动的跪拜,心服心诚的高呼锈仙显灵锈仙显灵。 唯有裴父裴母脸色难看,突兀地站在原地。 这世上竟真的有锈仙! 他们一直都以为那是哄骗世人的,毕竟哪位真仙会自称“锈”仙? 锈仙面色淡淡,极寒的目光掠过一众凡人,落在那堆熊熊大火之中。 他微抬手指,指尖向下一动,那火焰瞬间熄灭,露出两名被焰火熏得无意识的男子。 “此后,再无锈仙庙。” 锈仙声音不疾不徐,却响彻天地,引得附近山岳随之共振。 众人凛然,等待反应此话何意时,那偌大巍峨的庙宇在眼前顷刻化散于虚无。 众人当即惊慌起来,一口一个解释自己他们绝无拆庙的意思,都是受人蛊惑!至于是受谁的蛊惑,他们没有胆子说出来,只能接二连三的说他们绝对没有拆庙大逆不道的想法千万不要降罪。 锈仙开口:“吾本散仙,当不得尔等供奉,修心修道自在尔心。” 他淡淡看向痴愣在原地的裴父,静静几秒,虽未言,但在场人都能脑补出什么意思。 此时一阵树林清风忽然飘来。石拱门前老梅花树的枝桠竟在一瞬间走过春夏秋冬生出了满满艳丽的花朵。 众人皆被此景吸引,等回神时,空中锈仙身形早已化散,木桩的不知名男人也不见踪影。 众人忍不住感叹大恸,再次齐齐跪拜。 距离此处一百多公里外一处荒芜人烟的茅草屋。 此时,长栖被呛火得意识不清倒在简陋的木板床上。 锈仙正立于门前,静静思索。 他此刻应当将灵力输入长栖体内方能解救。可在几秒之前,他尝试此法却皆被排斥。 这是为何? 锈仙身形一晃,再次立于床前静望。 片刻。他俯坐下身。 唇瓣触及将至,昏睡的长栖忽然睁开双眸。 “……”锈仙顿了顿,欲行退开。 一道滑舌灵巧地顶开口齿,如滚烫的熔岩般,毫不客气在内里扫荡起来。 第66章 世5(六) 锈仙微愣,眸子渗出几分不解。 待有动作,长栖不满足地手臂勾住他的后脖颈,接着两条腿攀住他的腿,仿若圈为自己领地似的,寸步不让。 锈仙:“……” 湿润的喘息声在唇齿间越发得急促,片刻后,长栖心口越发难耐,干脆大胆放肆的将仙君反压在床。 三千雪发散落床榻,如银河泄落浮动着星砂微光,仙君的皮肤不似凡人的白皙,而是冷玉色,隐隐可见皮下流动着的霜晶般的灵脉。 唇淡而微扬,一双丹凤眸寡如终年不散的寒冰,沁着彻骨的疏离。 若是放在以前颇像那人的长相神韵,长栖定避而远之,但是现在他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对方会放纵自己。 所以他理直气壮问:“仙君怎的不回应我?” 锈仙:“……” 长栖细细啄着,像是惩罚似的探进去吮吸生出的玉露。 半晌后。 任他动作的锈仙淡淡开口,“若想用双修之法自保,你根骨不佳恐为良策。” “……” 长栖气笑了,这么卖力居然被认为别有居心? 他豁然直起身,上下打量锈仙,言语包含暧昧。“仙君似乎并不排斥我的触碰,若我对仙君做些什么亵渎之事,仙君会阻止吗?” 锈仙面色淡淡,情绪也未有波澜。“你的攻略对象是裴幼先。” “那不也是您的三魂之一?若我攻略您有所成效,他亦然。”长栖挑眉说。 锈仙正要说什么,脑中的系统先道:【不行啊宿主,这样无法判定您攻略成功,您会一直留在这个世界的。】 “……” 锈仙眸中情绪飞快掠过,长栖还未捕捉是什么,就见他的一双眸再次回到古井无波的状态,声线浸凉。 “时间紧迫,切勿生事。” 长栖扬起眉,还待再言,却忽然眼前一花,床榻的仙君已然不见,而腰间木塔发出一阵轻微颤动。 “裴幼先一刻前向东逃离,你且想办法尽快找到他,否则魔尊重现,人间将死伤无数。” “……” 真是冷酷无情呢。 长栖低头看向盘卧木塔旁怡然自得的仙鹤,再摸了摸自己的唇。 那里仍残留清冷苦艾余香。 啧,怎么有种反被白嫖的感觉? 系统:【宿主,您在犹豫什么,赶紧找到攻略对象才对。】 长栖回过神,敷衍开口,【你着什么急。】 它之前可从没有催促过。 自从来这个世界越发的怪了。 长栖想了下又装作配合的说:【不过你说的也对,眼下也没有别的事,那就去找攻略对象吧。把他的定位发给我。】 系统:【好的,请稍等。】 几秒后,系统响起疑惑的声音:【奇怪,为什么定位不到呢?】 长栖稀奇:【连你也定位不到?】 【只能规划范围,不能集中在正确数据。】 长栖不由翻个白眼:【规划范围?那还用你规划?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肯定还在云州,说不准就在裴家附近。】 系统:【……是的,宿主。】 长栖坐起身,往门外走,边走边说:【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的能力很弱?】 【对不起。】 长栖:【算了,就先去裴家附近看看吧。】 距离裴家约有百公里,系统为表歉意,主动提出传送长栖过去。长栖求之不得,眨眼功夫,他再次来到云州繁茂的集市。 为避免暴露自己的样貌惹人怀疑,他用围巾绕头挡住自己的脸。好早这里前来修仙的奇装异服数不甚数,他的着装并不算突兀。 长栖选择一个八卦聚集地茶水地,背靠着对面正聚集着讨论的人,点一壶最便宜的茶水,竖起耳朵听。 “……你们是没瞧见锈仙亲临时,那华光满天啊,让人都移不开眼,我亲眼看见才明白什么叫仙,那就是仙啊!” “到底什么样儿你仔细点说说,别整得这些虚头玄乎的。” “嘿,我跟你说不定清楚。你听不懂说明你没这个缘分。” “怎么的就你勾老四有缘分?!你要不是游手好闲,到处瞎凑热闹,你也看不着!” “瞧瞧,瞧瞧!话里一股子酸溜溜的味儿,再怎么样,我也比你这个干站着只能凭想象猜锈仙是什么模样的要强。” “……谁说的!裴老爷已经过几天锈仙庙会如期举行,到时候锈仙一定会再次亲临!” “裴家?”旁边依着竹椅的书生模样的人嗤之以鼻,“就是因为他们惹怒了锈仙,他们家不办锈仙庙会成吗?还不是怕锈仙降罪他们!” “你别胡说八道,如果不是裴老爷你们今早还看不见锈仙呢!”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午时大家去的都知道,怎么成你嘴里就变成另一个样了?” “裴老爷一心向善,大义灭亲,感动了锈仙,所以特地放了裴少爷不做追究。裴老爷感恩戴德,即使锈仙庙不再,他也愿意继续本年的祭祀庙会。” “简直胡说八道!” 长栖坐在他们后面闻言重重点头,没错,胡说八道! 裴家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伪善,尤其是裴父,如期庙会指不定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我胡说?那你说,裴少爷在哪里?裴少爷是不是当着你们的面消失了?” 书生一噎。是消失了,也是锈仙救了裴少爷,但也不代表……书生发现自己怎么反驳不了他,事实确实如此,裴少爷确实没死,那猜测裴家的动机就有点站不住脚。 “怎么样?说不出来了吧,哼。你这等人就是见了锈仙也是糊涂蛋一个。待我在庙会见到锈仙亲临,我一定会获得机缘,求得长生。”那人哈哈大笑,仿佛好事就在眼前。 其余人听此不当回事的摇摇头,在云州痴人说梦犯病者时常出没,他们已经是见怪不怪。 讨论声不再继续,长栖慢悠悠喝了一口茶,再等了一会儿,等小二不忙时招他过来。 “客人还需要点什么?” 长栖:“我问你点事儿。” 小二脸一拉,“哦,那小的不知道。” “……”他还没问呢,怎么就说不知道。 长栖无语的掏出一壶茶水钱递过去,小二当即笑眯眯收下,热情招待:“客人你想问点什么?” “他们刚才说的锈仙庙会是什么时候?” “哦那个啊,在后天,阴历肆月十四。” “地点在哪里?” “就在锈仙庙前。虽然现在没庙了,但那是锈仙显灵的地方,说不准锈仙老人家高兴会再次显灵呢。” “老人家”三个字让长栖嘴角抽了一下,憋住笑继续问:“每年都是裴家举办?” “不是,往年都是王家。” 王家?裴幼先喜欢的那位姑娘也姓王,难道两者有什么关联? 长栖仔细问了问,发现还真是。裴家不算云州最富,王家才是云州首富,商铺农田几乎是裴家的两倍有余。 但在云州修仙是民之所向,富商反倒被人们瞧不起。 裴家近年来因为原身对裴幼先的批注名声大噪,加致每年表面功夫做的非常到位,要做到人人称颂的裴家大善人,恐怕支出方面是很大的开销。 那他们的经济来源从哪里来呢? 长栖扭头看向附近很多风尘仆仆赶来云州的外来者,他们穿着富贵,想来和他们有关。而长期以往,需要护住裴家的“门面”,势必要展示一些真的东西。 所以裴家把主意打到了锈仙庙门口底下的玉髓矿脉。 长栖思绪转了一圈,让小二先下去。 裴家主动接下今年庙会投办怕就是蓄谋已久,为了锈仙庙地下矿脉。 为证明自己的猜想,长栖让系统把即时画面调出来。 果不其然,原锈仙庙处正有一群长工在布置庙会,而不远处的地下,则是裴家的家生仆人正人力挖撅洞穴。 系统:【宿主,攻略对象会来庙会吗?】 长栖盯着画面摇摇头,【不清楚。】 如果是魔尊那肯定会来,但长栖不太希望是他。如果是裴幼先,那现在的他留在云州肯定想去王家。但王家一定有裴家人蹲守,所以不敢出现。 这样的话,或许可以以王小姐名义邀约?届时或许也可以阻止挖玉髓矿脉。 长栖:【你能传消息给他吗?】 系统:【应该可以。】 那就行。 长栖眼珠子一转,【给我兑换点银子。】 系统迟疑。 【我都被火烧成那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系统:【好的,宿主。】 几秒后,他感受到怀中多了一些沉甸甸重物感。 他微微勾唇,转身就去酒楼定下两晚的房间,然后询问云州最好的成衣铺子再哪里,接着便躺在客床上,一玩就是两天。 直到庙会当天中午,他打开房门,酒楼小二将一个包裹送上来,“客人,这是您定制的衣裳。” 长栖关门,放在桌面打开——赫然是一件华丽的女装。 系统:【宿主您……要穿这个吗?】 【对。】长栖把裙裳拿起来。【从现在开始,我就是王小姐。】 —— 锈仙庙会几乎是整个云州一年一度最热闹的集会,少男少女都很会趁此机会赴约,有大胆者还会因为当众宣告爱意,向自己喜欢的人表白。在锈仙神像下。 然而今年的锈仙神像被锈仙本仙散去,人们无从礼拜,仿佛失了主心骨,裴家为得民心,在此前耗费人力财力紧急加工出一座栩栩如生的宝木像。 且还迭代更新的一番。 雕刻而成的是前天锈仙显化的那一身着装。 这让原本错失显灵一幕的百姓们补上了极大的遗憾,也更加击破裴家对锈仙有冒犯之意的谣言。 夜晚,长栖随着人群跟着走进临时供奉的楼阁,这里装饰丝毫不比锈仙庙差,各种珍宝摆放显贵,甚至隐隐有奢华之风。 他随着众人膜拜,在木像前三跪九叩。 接着,随着祭祀礼唱,绕着巨大的神木像走一圈礼拜。 “吾在第三个。”识海内传来仙君清冷的声音。 长栖动了下眉。 因为要引诱裴幼先出现,仙君的存在势必会让附身在裴幼先的魔尊察觉,所以二人商量后,决定让仙君暂时离开木塔。 礼拜队伍来到木像后背,后面依靠墙壁画像之下的台面,摆放各种小锈仙木像,他一眼便锁定了目标,朝着方向走去。 或许是真锈仙附身,这小木像有了灵气,看起来憨态可掬。 长栖眸光闪了闪,这和后世的手办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或许事后可以找位能工巧匠雕刻一个自己喜欢的模样,至于是什么姿势。 嗯,得好好想想。 边这么想着,长栖边伸手摸一把,装作疑惑问:“仙君是这个吗?” “嗯——”回答他的是识海里一声饱含意外的闷哼。 长栖嘴角翘了翘,装作不知道似的,用圆指甲轻轻扫过下半身敏感部位。 锈仙:“……” 第67章 世5(七) “砰——” 正在后面等着绕木像的虔诚人们只见一个手掌大的小木像突然飞出去正中一个姑娘的脑门。 那姑娘直挺挺被砸在地面,呈滑稽的大字状。 “……” 在场人具是一惊,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直到鹅黄色裙的姑娘捂着额头坐起来,众人才如梦初醒。 最前面的老妇人颤巍巍地弯腰搀扶。“姑娘你没事儿吧?” 长栖捂住被砸红的额头,尴尬笑着摇摇头。 “哎呦都红了。”老妇人嘴巴嘟囔一句,碍于在庙中忌讳,想说的话绕了一圈,才犹豫着说,“赶巧了,姑娘,你别放在心上。” “……嗯。”长栖心道那可不是赶巧,是他冒犯——咳,他还是摇摇头,自个儿撑着胳膊爬起来。 等他站直了,老妇人才发现他身量竟不小。嚯,这小姑娘吃什么长那么高? “老婆子带你去那边休息下吧。” 长栖连忙摇头,把落地的小木像捡起放回原处,接着弯腰匆匆溜走。 在场的人一阵犯嘀咕,有人说是姑娘犯了忌讳,不然不会受到惩罚。 从某种角度上说,确实是猜对了…… 外面江岸边烟花升起,正是热闹之时,绚烂多彩的颜色于沉闷的天空中炸开,人们在地面欢呼,有情人依偎在一起,用同样盛满爱意的目光互相看着彼此,畅想会一起度过的未来。 长栖在如牡丹怒放层层叠叠的绯红花瓣烟花之下,于人群中穿行而过,直奔约定的地点——西街的石桥。 这里有鹊桥相会的神话传说,是情侣的必“打卡”之地,这也便意味着人流很多,具有一定的危险性。长栖也不想,但是以王小姐的名义约出来,不在这里便很惹人怀疑。 终于,长栖走到河流柳树旁,岸边卖灯笼的小贩叫卖声不断,或红或黄的灯笼随晚风轻轻摆动,摇曳间,他看见石桥正中间站着一个书生背影,很像裴幼先。 长栖松了口气,脚步轻快走过去,拍他的肩膀。 “王小姐。”裴幼先缓缓转身,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长栖的表情一下子凝固。 长栖扭头就跑。 “呵!”一声冷哼炸开耳边,只见裴幼先指尖微抬,玄黑色红魔线便以极快的速度缠住双手双腿,微一用力,长栖便“华丽”的转个圈回归原地。 “跑什么,不是你特意约见我的吗?” 裴幼先低低一笑,舌尖暧昧着“约见”两字,听得长栖汗毛根根直竖。 ……他是来见凡人裴幼先,又不是来见——魔尊的。 真是太狡猾了,打扮这副人模人样,害他还以为真以为是裴幼先。 “这么怕本座?不是还想攻略本座?” 长栖干干笑一声,就当应答。实则他面部表情非常之清晰地表达了内心之丰富活动。 魔尊见此勾唇深许,更加凑近了一些。 一双燃烧着鬼火的魔瞳在青面白吊眼面具之后,更显恐怖。阵阵阴风不请自来,仿佛直钻入五脏六腑中去。 长栖有点开口想让他离远一点,挺冷的,但一想到现在的魔尊动动手就能捏死他,谨慎的闭上嘴。 他刚刚惹恼了仙君,八成现在就算是喊破嗓子也不一定能受到搭理。 “你在想那个老东西?” “?” 长栖反应一下,魔尊应该说的是仙君,不由无语一秒,大家都长着同样的脸,怎么就仙君是老东西了? 魔尊漫不经心道,“他现在不在你身边,本座随时可以结果你。” “……”没错,就是老东西。 老东西他也喜欢。 “你的攻略任务是本座,没有必要绕弯子,本座可以给你一次机会。” “?”长栖脸上出现问号,有点不敢想魔尊是什么意思。 然而魔尊却陡然靠近,抓住手腕的手转而揽住长栖的腰,仿若情人呢喃似的在耳畔说:“本座可以施舍宠幸你一次。” “……” 长栖满目震惊,“你不是喜欢女子吗?”难不成活得久了性取向改变了?? “那又如何。”魔尊无所谓一挑眉,仿若他是一个玩物、无聊时的消遣罢了。“本座只是给你一次机会。” 长栖呵呵笑两声,敬谢不敏。“那还是算了吧。” “你敢拒绝?”魔尊脸色陡然沉下。两簇幽绿的鬼火倏地现身瞳孔深处。 周围无风自起,阴冷得几乎能把空气冻结。桥底下,河流正异常得快速结冰,河中心的莲花灯烛火皆被冰冻。 长栖吞了下口水,暗暗咽下“灵魂都不一样。”等拒绝的话,转而像他背后大喊一声:“王小姐!” 魔尊冷笑着掐住他的脖颈,指间萦绕黑色魔力,“你当本座是傻子吗?同样的招数本座不会上第二次当。” “王姑娘……真的……在你后面……”长栖扒拉着窒息的源处十分艰难的说。 魔尊阴冷一笑,像是欣赏早已被死亡钉上的祭品。“去死吧。” “……你回头……回头……” “……” 魔尊双眸深沉如深渊中闪过一丝晦涩的光芒,接着他的脸色露出异样的茫然,但又被一阵愤怒魔气掩盖。仿若两个人格灵魂在争夺同一个身体主权。 掐住脖子的手劲一会儿松一会儿紧。 长栖再接再厉,“就在你后面,只要你回头——” 他的声音诱惑力太大,魔尊终究没能抵抗住裴幼先坚定的痴心,被迫交出掌控权。 “该死……”眉间魔气不甘心褪去,裴幼先猛地松开手,连连倒退两步。 桥上的人们早就被这一幕吓得各自散开,只剩下对面一身怪异着装的长栖。裴幼先面色非常复杂。 “咳咳咳咳——”长栖奋力咳嗽,吞咽喉咙间的痒意,抬手指向一个方向。“在那里。” 裴幼先当即抛之脑后,扭身看去。 恰逢一声“咻”得破空之声,酒楼楼宇之上的墨黑色天空中轰然绽开烟花,如碎金屑玉簌簌而下。屋檐红灯,人海茫茫,一抹倩影正在灯火阑珊处。 “王小姐!王小姐!”裴幼先想也不想飞奔而去,仿若一只归巢的鸟。 与此同时,长栖吩咐系统:【稳住。】 系统:【好的宿主。】 长栖紧随其后,躲在一座凉亭红柱后面,听系统传来它与裴幼先的对话。 “王小姐,真的是你,你没有……我就知是母亲骗我……”不远处,裴幼先抬手似欲抚摸近在迟尺的心上人的面庞,又顾及失礼,一味痴痴地看着。 “许久未见,裴公子一切安好?” 王小姐声音轻缓,若是仔细听可听见每个字与字之间的细微的电音。 “好,一切都好。”裴幼先的丹凤眸微微湿润,一眨不眨,神情既有痛苦又有庆幸。 他的面庞被灿烂的灯火映照,是从未见过的神采,仿若一个终于被注入活人气息的傀儡,焕发生机。 躲在漆木连廊椅下的长栖看着这一幕,胸口莫名有种不适。 ……这样的表情在之前的世界只有面对自己才会露出。突然转向其他人,呃,感觉怪怪的。 长栖心底啧一声,有点不想继续看下去,但又怕系统出差错。 纠结中,一阵微风拂过,空气中飘来淡淡的苦艾香。 长栖倏然抬头,果然见头顶出现一把半边红纸伞。他扭头向左看,“仙君。” 锈仙淡淡颔首。 他一身白广袖衣袍仿若用月光织成似的流转清辉,挺拔出尘,霜雪白发与眼瞳相得益彰,望向远方时,映着万物生灵的悲喜与疏离。 “……仙君您这样太显眼了。” 红伞白衣,还整一个发光体,想不被人看见都难。更何况他们现在是偷摸着窥视别人。 锈仙居高临下瞥向鬼鬼祟祟的长栖。“吾该如何?” 几秒后。 锈仙看着近在迟尺下颌抵在自己胸膛的长栖面无表情。 长栖无辜说:“您和我有两个人,这样的角度才不会被发现。我可没有占您便宜的意思。” 温热的吐息浸湿皮肤,锈仙指尖微颤,面无表情的转目去看正在说话的一对“情人”。“此等法术世间罕有。” 长栖乐得他不细究,顺势搭腔。“仙居的法力应该可以办到吧?” “凡人对相熟之人有深刻洞悉力。若非记忆辅佐,恐易识破。” “……”哦,在这儿等着他呢。 长栖立马装委屈说,“仙君这是在指责我占了您爱徒的位置吗?那我走就是了。”话虽这么说,但他揽住的手臂分毫未动。 锈仙的双瞳情绪仍旧淡淡,淡淡的一眼,像是对他的反应在意料之中。 长栖嘿嘿一笑,厚着脸皮说:“我就知道仙君舍不得我。” “……”锈仙无言,目光转向别处。 ——咦。 长栖面色微讶。 他刚才没看错吧?刚才仙君眼底好像闪过一丝笑意? 长栖心跳快了一拍,也抬眸看向不远处正你侬我侬的情人。他忽然发现之前那团的不舒服感好像找到了宣泄办法。 “情人庙会,郎君在侧,我们不做点什么好像有些格格不入。” 锈仙双眸再次转落在他的脸上。 长栖勾起唇,坐直起身,大胆的撩起一半鹅黄色长裙,跨坐在锈仙双腿,旁人看来,只当是情侣之间依偎的动作。实则,长栖的一只手已经穿过冰丝制的广袖抚摸上冰凉的薄腹肌。 “你——” 淡色的唇被轻轻吻住。 锈仙微一怔,那只手便蜿蜒转下,触摸到禁忌之地。 几个呼吸间,情愫暗生。 凉亭外,又一次烟花“砰”地从高空撒花般散漫人间,照得整条河流波光粼粼。人们举目欢呼、好奇的稚童音咿咿呀呀、男女们小声地说着情话。 还有一声清脆的,红油纸伞落地声。 第68章 世5(八) 凉亭与外界渐渐分离,变成另一个境界。空气中,冰冷的呵气凝结成细微的肉眼无法捕捉的雪花,漂浮在银河般的雪发。从微红的耳尖,至曼舞落地的发缕。 接着再由湿热的汗津将它们融进得发亮,像神秘的萤火虫。 长栖意外地发现,只要自己动作重了,那些萤光会变得更亮。 试问谁不想在如此浪漫的夜晚,亲眼目睹一番媲美宇宙天穹之下遥不可及却又近可摘星辰的美景? 他愈发不可收拾,动作急切而迅猛。还抄起地面红伞挡主桥上桥下人流的窥视。只肯自己一人欣赏着倚靠红漆凉柱的清冷仙君一蹙眉一微吸气。 说不清的流光溢彩,别样征服欲。暧昧声在狭小的红伞之下,重重叠叠又抑制不住溢出,如梦似幻,热气蒸腾。 终于,长栖轻含住对方紧紧抿着的唇,泄下一口舒爽不已的长叹。 “……”锈仙动了动唇,面色凝重得深不可测。 长栖见此轻轻一笑,“仙君是在想怎么报复我?” “……” 锈仙唇角一僵,垂下眸,视线便落在衣衫凌乱的胸膛,和无法忽视的滚烫体温。不知想到什么,他的面色更加琢磨不透。 长栖见此心中咯噔,该不会真想报复他吧? 难道这一世他要做个牡丹花下风流鬼继续攻略? 不待他脑洞大开,红纸伞骨架中央缓缓下落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 长栖满脸疑惑地掌心接住。 “这是?” “回礼。” “?”长栖傻了下,回……什么? 然而下一秒,眼前仙君骤然消失,他赶忙去摸腰间木塔,那里并未有动静。 长栖不由站起身向四处张望寻找。 四周人流来来往往,一派安然。 ……所以他是跑了吧! 长栖气笑了,堂堂仙君,什么素质! 好的不学尽学坏的,学凡人给嫖“资”,长栖咬牙切齿,发誓今晚不管对方藏在哪个小锈仙木像,他都要把他揪出来! 长栖气冲冲地先往裴幼先方向找去。 “娘,我刚才看见锈仙流泪了。” “嘘——别胡说,木像怎么会哭。你再胡说,仙君爷爷就不保佑你病好了。” 一对朴素母子,头戴防风巾的小男孩趴在母亲的肩膀上,小手抓着原木色的小锈仙像从河的对岸走下来。 长栖停住脚步去瞧,听那小孩盯着红扑扑的病气脸坚持说:“我真的看见了,锈仙爷爷肯定也和我一样被烟花吓哭了。” 哭?那不是刚刚在凉亭…… 长栖脑中灵光一闪顿悟了。原来那不是跑,是不好意思了。 ——好吧,那就给仙君一些空间好好回味回味吧。 长栖意味深长一笑,转身向反方向走去。 此时,裴幼先与“王姑娘”已经从廊街走到了稍微远些的小山坡,正在互诉衷肠。 亏得系统有计算法,有“记忆”,不然这么长时间早就露馅了。 长栖在不远处稍稍观察一会儿,见一切仍在掌控之中,便装作焦急的样子跑过去。“原来你在这里。” [宿主您终于来了!!!] 裴幼先随之回头,眉眼充满缱绻温柔之笑,在看见长栖充满异常的鹅黄色裙一怔,接着脱口解释:“我与他毫无关系,且他原是个男人。” 长栖:“……” 长栖黑线:“听声音也能听出来吧?” 裴幼先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讪讪一笑,随后却再次向系统解释,“我和他相遇复杂,事后再与小姐细说,请千万勿要误会我。” “……” 系统善解人意道:“不会,我相信裴公子的品性。既是裴公子的朋友,那便一起坐下来歇歇吧。” 裴幼先迟疑,有点不情愿。 这回轮到长栖善解人意道:“不必,我只是来说件事,说完便走,至于去留裴兄定夺。” 裴幼先一顿,神色微淡下来,道:“关于裴家吗?” “是。” 裴幼先沉默。 系统道:“你们慢聊。” “不。不用。”裴幼先赶忙开口,面色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被掩饰过去。他正了正神色,道:“此事我也想与小姐知晓。” 系统一时也沉默。 面对有宿主参与其中的事件,它的计算时间需更长一些。好在长栖打了圆场,“也好,其实这事跟王小姐也有些关系。裴兄,锈仙庙会往年都是王小姐的父亲王家操办,今年却是裴家主动揽下,抢了王家的生意。你知道吗?” 裴幼先点头。“父亲……父亲愈发看中名声与威望。” 长栖摇头:“恐怕不止是此。据我了解,裴家主怕是很久之前就已经谋划。前几天在锈仙庙,他鼓动云州百姓拆庙,实则是为了占领锈仙庙址。因为那地下藏着一条玉髓矿脉。” “玉髓矿脉?”裴幼先震惊的睁大眼睛,“传说中的玉髓矿脉,在云州?” “裴兄不知?”长栖反问。 “我,我不知。”裴幼先摇头,“以往我并不关心这些事。”他对成仙毫无想法,只是被家族逼迫佯装感兴趣而已。 长栖哦了声,继续道:“玉髓矿脉含有丰富的灵气,藏在云州已有千年之久,又因埋在锈仙庙下,与锈仙共享世间香火,灵气丰饶。修为低者踏入恐爆裂而亡,更不说凡人。只怕有心者有命去无命回。” 裴幼先脸色一白。 长栖观他神色应是想到什么,他便挑明说:“现在,锈仙庙下正聚集着众人开凿挖穴。裴兄,你要不要做点什么?” 裴幼先抬头看向长栖,目光转变惊疑。 长栖给去一个肯定的眼神。 他知道裴家私下做得什么腌臜事。前几天围堵的那些能人异士皆腰间佩戴一个“裴”字香囊,那里头放着朝廷早已命令禁止的违禁药。 裴家利用这些人求仙的渴望,以善意的幌子称其赠予,每逢十五更换一次,实则是以药物控制其精神,为己所用。不然裴家怎么可能在十几年内迅速获得巨额财富,裴氏家族更是在云州增大全方面产业。 “一旦找到玉髓矿脉准确位置,无论裴家得不得到玉髓矿脉,裴兄,接下云州恐怕都不得安宁。” 长栖说完,富有深意盯向裴幼先。裴幼先不由攥紧拳头,不敢对视。 半晌过去,他一言不发。 “……” 不是吧,都说的这么深刻了他还犹豫不决? 长栖无语了。好在,他有杀手锏。他使个眼神给“王小姐”。 “王小姐”立即问:“裴公子,你在想什么?” 裴幼先动了下,缓缓转向“王小姐”,随即又低下头。“父亲做下的决定绝不会轻易被结束,我们就算是去也是无用功。” “?”长栖忍不住插话:“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 裴幼先只一味的摇头。 长栖无声的啧了一下,继续使眼神让系统加把劲。 “裴公子,你说我们以后会有未来吗?” 裴幼先再次被引起注意力,身侧的“王小姐”起身。“我娘常与我说你不是个好托付的良人,可我——早已倾心于你,非你不嫁。也早已决定即便日子清贫,三餐粗茶淡饭,我也心甘情愿。” “王小姐”转过身,双眸仿若春柳抚过清溪,“只要身边人是你,足矣。可为何这样都不能如愿呢?” “如愿,当然能如愿,怎能不如愿?”裴幼先也急切的站起来。 “不,”“王小姐”哀声道:“你终归是要回到裴家。凡人与修仙者,本就不该在一起——”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不会再回到那个深渊,我,我……”裴幼先拼命的摇头,书生袍衬得他身形消瘦,两颊深凹进掩埋在黑暗中。 他此刻意识到深渊不消失,他永远没有脱离的一天。想通此,双眸缓缓变得坚定。 裴幼先郑重的向“王小姐”道,“我们一定会有未来。”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对长栖说:“我去。” 长栖心道总算,点点头,“好,云州百姓都将感谢裴兄今天之举。那咱们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 裴幼先却道:“我先送王小姐回家。” “王小姐”立即开口,“我不回去,我想和你一起去。” 裴幼先张口欲拒绝,却见“王小姐”含羞地微微垂眸,隐晦地掩去不愿分离的不舍。他不由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其实也不想分开。 “……”长栖看看他,又看看它。场面一时诡异得令他鸡皮疙瘩掉一地。 “那什么,”长栖打断发言,“裴家主正忙于东街举行庙会,王小姐前往应是并不危险。” 而且有系统在,也能稳定裴幼先情绪,不会出现冷不丁的切换成“魔尊”情况。 裴幼先便顺台阶而下,道:“好。” 三人同行,从另一条小路穿过热闹的长街。略有幽静的小河边上,数名年轻男女或站着或蹲着看向河中央点燃蜡烛的荷花灯,那里满满承载着他们未来心照不宣的期许。 裴幼先看到这一幕,下意识落向身侧的“王小姐”,“王小姐”恰巧也在关注着他,四目相触,两人皆不好意思扭过头。 落后一步的长栖:“……” 很快他们来到锈仙庙址,几天相隔,巍峨的庙宇不复存在,石拱门下已然是被开凿出巨大的坑口,忙忙碌碌几十名裴家家仆正在点灯挖穴。 裴幼先沉了沉气,装作几分威严之相,上前一步几步,向众多家仆说道:“父亲有令,今夜庙会不得犯忌,明日再行挖脉。” 家仆们面面相觑,不知该信不信。裴幼先便把裴父随身的腰牌拿出来亮给他们看,家仆们这回相信了,很快为首的吩咐几人吆喝下面的人回来。 在众人不注意间,角落中有一人意图偷偷溜走。 长栖第一时间察觉,发送指令给系统,当即便见“王小姐”鞋尖挑起地面一颗小石子,射空出去。 “哎呦——”那黑影当即吃痛的倒在地上叫,好巧不巧正是那日主动绑住裴幼先的记名弟子。他满脸恨意的盯着系统,“你这个贱人!” 裴幼先匆忙没看清楚状况,却本能的把系统护在身后。“休得辱骂王小姐!” 记名弟子一愣,“王小姐?!”他看向一层薄纱遮住上半身的系统,脱口道:“她是王家小姐?不可能,我明明亲手埋了她!” 长栖脸色猛地一变。不好! 裴幼先怔怔重复:“亲手埋……?” “什么意思?”裴幼先茫然的看向系统,“他说得什么意思?” 长栖赶忙上前,“裴兄,你听我说——” 话未说完,忽然,前方走近几人。还没看清得面貌便听见其浑厚精明的怒声:“都愣着干什么?!一个个都敢偷懒?” 裴幼先像是看到解惑密码立即迎上去。“王伯父。” 长栖心中一惊,王伯父?王小姐的父亲?!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王父看到裴幼先反倒是一脸警惕,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父亲知道你在这儿吗?” 裴幼先:“不,您听我说,王小姐——”他指着系统,正要问。 王父却不耐烦的打断他,“说好了挖矿成功后你我两家四六分,怎么?你们家还想重谈条件?我已经牺牲一个女儿了,你还想怎么样?” “……牺牲?”裴幼先不可置信重复,“你说牺牲?!你牺牲婉儿,为了矿脉?!” 王父:“少说那么多废话,当初白纸黑字想改也改不了。”他说完立即冲着众多家仆说:“都愣着干什么,快点干活,天亮不干完一个字儿都没有。” 长栖万万没想到王家竟卖女求荣,也参与其中。 震惊之余,他想到裴幼先,不妙感愈发沉重。 果然。“那你是谁?!”裴幼先接受不了般质问“王小姐”,双眸通红得几乎泣血。 “你不是王小姐!那你是谁?!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给我希望!!” “裴兄,你先冷静一下——”长栖上前试图劝说。 然而裴幼先已经绝望地闭上眼睛。下一秒,盛满愤怒绝望的眸子燃烧起地狱火焰,周身霎时魔气聚集,整张脸与脖颈向下蔓延鬼脸魔纹。 黑色的长指甲一把掐住“王小姐”的脖颈。 “你不是她。”万魂恸哭重叠于一声,凄厉惨叫遍布方圆十里。 与此同时,在场所有人都被震飞出去,头颅欲裂。包括长栖。 “去死吧——” “不要!!!” 滋啦—— 脑海中面板瞬间被扭曲怪异的色块与乱码替代。长久存在的“白噪音”此刻不见,徒留一种压迫耳膜般真空式的寂静。 第69章 世5(九) 【系统?系统?!回答我!】 长栖在脑海里反复呼喊,祈得到望应答。 但一片安静,安静得几乎诡异。 长栖不愿相信,系统竟然会被小世界里的人“杀”死。即使那个人是所谓的灭世魔尊。 可事实是,真的没有任何回复。 “都去死!” 随着魔尊一声爆呵,天地间的无数魔气应运为他所用,霎时间乌云蔽日,阴风阵阵,诡异的狂风席卷着无数树叶,电闪雷鸣间,让人几乎睁不开眼,只能听见震天动地的一声野兽长啸。 地上的人们被吹得东倒西歪,无数树叶漫天凌乱,天空沉得几乎看不清任何景物。长栖在挣扎中稳住身形,用衣袖去抵抗狂风。 与此同时,脚下瞬间如蜘蛛网般的裂开、拱起,直至脚下。那不是在蔓延,而是在向前迸发! 长栖勉强睁开一只眼,见此惊得赶忙跳开,果不其然,那里尖叫着破土而出一只魔兵,通身全黑,四肢若隐若现的绿色魔气,尖得如锥子般的下巴与矩形眼珠,直冲击长栖。 “!!!”长栖毫无还手之力,眼睁睁看着危险降临。 突然,一道光柱瞬息即至,形成一道天然光屏挡在长栖身前,于是,那只魔兵连同兵器一道被击飞出去。 “……” 长栖愣了愣。疑惑之际,一颗仙气缭绕明珠缓缓浮在半空。 ——是仙君的“回礼”。 长栖陡然松一口气。 “嗷呜——”远处再次发出一声野兽嚎叫,狂躁、示威,高昂之处仿佛能撕裂云层。 长栖这回终于听清。是狼声。 屏障之外,数不清的魔兵从地面迸出,飞悬于上空。不知何时,红色侵蚀月华,整个月轮已成了一颗悬挂在天幕阵中、巨大而诡异的血月。 长栖眯着眼仔细去瞧,下方也升起两轮月亮,大得几乎血月一模一样。 “……” 不,不对,那两轮月亮更加冰冷、更加残酷。即使含着琥珀色的澄澈——那是野兽的眼睛! 长栖背部猛地起一层冷汗,却不能不再次看去。 黑暗笼罩整片林中,高大的树木与树木之间在狂风中摇摇摆摆,唯有一抹银灰色分毫不动,顺着形状向下看,好似一块巨石伫立在,但长栖知道那不是巨石,那是皮毛下起伏的流畅而精悍的肌肉线条,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呼——一声轻微却绝不可忽视的湿气吹向地面,短暂的团雾让众人皆齐齐冻得直直发抖,忍不住抬头向天看。 只见一把放大版的匕首利齿闪烁着湿冷的光泽走出来,紧接着巨石动了,它的脚步声却是安静得不可思议,巨大的脚掌落在覆盖树叶的泥土上,几乎听不见声音,与它庞大的体型形成强烈的心悸反差。 而长栖也终于看清,那是魔尊的坐骑青吊白眼狼! “你们——”魔尊面容邪笑而阴冷,整个身体腾空而起,落在青吊白眼狼的鼻骨上,“都喂本座的坐骑吧。” 青吊白眼狼立即嘶吼出兴奋的长啸。圆润的狼瞳因此向上诡异吊起,呈现出一种极其不自然的、狭长而倾斜的形态,口涎从牙齿缝间低落,落入树木中便是一阵酣畅淋漓的局部降雨。 地面众人终于回过神,惊叫着扭头奔跑。 但无数魔兵早已盯上猎物,尖叫着蓄势待发,更何况现场狂风不止、空中纷飞不知何物的东西胡乱撞击身体,凡人又怎能抵抗得住这等力量? 只见青吊白眼狼只轻轻地一抬爪,粗如木枝的毛发便如万箭齐发的弓箭铺天盖射下。 噗嗤——噗嗤—— 凡人的鲜血如被挤爆浆的器皿喷射四溅。屏障挡不住人类的血,长栖便毫无防备的直直被浇管整张脸。 “……” 双眸骤然灼烧起密密麻麻的辣麻感。视角边缘如同活物般向内吞噬,发出“滋滋”声响,阻止任何治愈的可能。 耳鸣在此刻拉长,眼前的画面变得奇怪起来—— 血色斑驳的主控长镜头正在聚焦,长栖有意识地费力去看清那些忽闪忽闪是什么。 石头逢中的小白花、打拳场上第一次赢得冠军、落日长河旁落寞背影、研究室内冰冷的系统提示“是否进入世界” “不!” 长栖猛地睁开眼,身处环境发生翻天覆地变化。 他正处在一个封闭的空间,正前方有一面巨幕,正在反复闪进闪出青吊白眼狼的银灰色毛前肢。 长栖看了一会儿,判断出他应是在巨兽身上的某一处。但是什么时候被捉住,他完全没有记忆。 而外界,正随着白眼狼的步伐,一个个凡人皆惨死在它的脚下。 ——凡人多么渺小脆弱。无人在意他们背后的经历,只有死亡,带来的画面冲击激发得凌虐快感。 魔尊一直漂浮白眼狼身侧,直到地面所有人都死了,他才转向方向。 只一眼,长栖便知他看得见自己。 是他把他关进这个地方。 长栖强迫自己冷静。现在系统不知“生死”,这意味着他没有离开的可能,那么他必须千万保住自己的命,他也不知道原身死亡后,他是一同死去,还是回到原世界。 “你的灵魂来自异世,你拥有她的记忆,” 魔尊每说一句话便近一分,直至一双猩红的瞳孔充斥整个屏幕。 “你变成她。” “……” 长栖脸色一变,猛然醒悟! 仙君曾言魔尊——“求不得”。 裴幼先的渴求就是魔尊的求不得! 所以,他是要把自己变成……“王小姐”。 长栖目瞪口呆看着自己身上的襦裙。 虽说他曾经说过要做王小姐,但不是这个意思啊!!! 长栖急忙上前拍喊,“魔尊大人,魔尊大人,咱们有话好好说!”他对自己现在的性别很满意,没必要换啊! 然而巨幕中的前两肢变成了四肢,似是青吊白眼狼完成口腹,懒洋洋的蹲下,一切变成漆黑。 长栖不甘心的喊了好几声,终是放弃的闭嘴。 他试图捋顺现在的状况。 不知魔尊要用什么法子,把“他”练成“她”。但就现在情况分析,青吊白眼狼此时盘卧在玉髓矿脉,那一定是跟矿脉有关。 怪不得魔尊并不阻止裴家闹事拆庙,实则他也在打矿脉的主意。 王父曾说他的女儿已经被献祭,魔尊在后世危害人间,却独独找不到王小姐的灵魂,也不知去了何处,所以魔尊才想出这等法子。 他作为异世界的灵魂,排在三界之外,非常符合要求,只要把碍眼的“系统”清除—— ……卧槽。长栖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 那眼下怎么办? 已知反派目的,求解! 长栖坐在地上傻眼。 不知多久,脑海出现一道清冷的声音。“你在哪里?” “……”因为太过空灵,长栖一时以为是幻听。直到对方又重复一遍。 长栖猛地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小心询问:“仙君?” “嗯。可意念回复吾。” 长栖顿时狂喜不已,在脑海中高兴道:“太好了!您终于找到我了!” “吾未找到你。你在哪里?” 长栖愣了下,环视一周,不知道咋形容,就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如数告知。 锈仙沉默一会儿,道:“你确定‘系统’被杀死?” 长栖苦笑到:“我也不想确定,但——唉,仙君,我好像回不去了。” “……” 锈仙沉默。 长栖也不指望他安慰,又说:“先不提那个吧。我先从这里出去再说。仙君你在哪里?您能带我出现吗?” 锈仙的声音在识海划过清冷痕迹,“吾在木像。魔尊已奔向西侧,。如你所猜不错,应是去往王家取之王小姐贴身之物方能引阵。” “阵?”长栖顿悟,他这是在一个阵法里啊。 锈仙继续道:“此阵有破解之法。你需时刻默念亲近之人的名字,否则,在阵内时间愈长,你的记忆会与王小姐融合。” 长栖“呃”了一下,亲近之人?他上哪儿找亲近之人? 锈仙:“人有根自有家,家人便是亲近之人。” “……” 长栖不自然地耸了耸鼻子,又舔了下嘴唇,最后挠头尴尬的说:“仙君,我没有家人。” 锈仙沉默一秒。 长栖反常的像受不了冷场似的,迫不及待说:“哎呀我就是那种孤儿啦,从小没有亲人,自己一个人长大的。十几岁时候有个叔叔收养我。但我和他一年见不到几面,不相熟,应该算不上家人吧?” 说完,他继续试图找寻共鸣:“所以我其实跟和仙君一样啦,孤家寡人。我常年独居,您常年在木塔,都是高处不胜寒哈哈。” “塔中并不冷。”锈仙淡淡道。 长栖:“……” 锈仙打破微妙的尴尬,再次问:“叔叔?” 长栖含糊改口,“……养父。” “也可。” 长栖“啊?”了一声,“我跟他真没什么——” 突然他想到什么气短下来。要是之前,没做任务之前,那确实真没不上。但现在经历前几个世界的攻略对象,他有点理不直气不壮。 “事不宜迟,你在此阵愈久,灵魂会融合得愈快。今夜血轮之月,只增不减。” 长栖神色一凛。好吧,当务之急保命要紧。 想此,长栖只好试着回忆加固自己灵魂的防御。 他紧闭双眼,仔细回忆他与那位相处的点点滴滴。但由于时间久远,再加上他们真的统共没说上几句话,便不自然偏了记忆,回想起那张脸出现的第一个世界——程幼。 他记得这个少年,身材健硕有较高的武力天赋,对他十分顺从温柔。 想此,长栖嘴角不自觉微微翘起,然而画面一转。悬崖峭壁,几只饿狼正在分食血肉模糊的尸体,镜头向上,那是死不瞑目的程幼。原著的程幼。 长栖吓一跳,猛地睁开眼睛,额头冷汗淋淋。 阵法起效果了。它正在抹去自己曾经做过的任务记忆。 长栖咬住牙闭上眼睛继续回忆。 第二个世界,攻略对象名叫幼·希尔瓦。他是一只雌虫,监狱星的典狱长,因被渣攻看上肆虐折磨,然后他来了,他——幼·希尔瓦被虫族统领者当众斩首。 不对不对,不是这个结局。闭着眼的长栖摇摇头,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来后的结局是什么……不行,跳过。第三个世界,攻略对象名叫贺闻幼,娱乐圈掌舵人,和渣攻签订包养协议,被渣攻欺骗,最后在别墅被渣攻连捅十几刀死亡。 “……” 长栖不信邪的继续回忆。那是上个世界,他穿成太监,威逼利诱太子委身自己,因为他知道太子的秘密,太子想造反——不对,太子的娘想造反……还是太子来着? 长栖有点崩溃,到底是想造反? ——不管了,反正是他们其中一个想造反。最后,是长栖辅佐成功,太子登上皇帝之位。 长栖心中点头。对对,就是这样。 至于怎么辅佐的,好像是杀了什么人。 “……咱家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画面赫然出现一张白面褶皱老脸。 长栖吓得失语,连忙想睁开眼,却不知为何怎么也睁不开。 那张老脸隐在黑暗中,伸出两只灰白的胳膊,死死盯着长栖,“等着你——等着你——” “别别别过来!!” 惊慌之下,长栖不知抓到什么东西,猛地向前一挥,“丑老头离远点!!!” 倏地,他整个人俯冲出去,就着惯性在地面连滚两三圈。 脸上糊住满满的泥土树叶,眼前场景再次成为锈仙庙址附近,不远处,那名巨兽正在小憩。 他出来了。 一个憨态可掬的木像缓缓从天而降,悬浮两眼之间。 “你可好?” “……仙君?” 长栖听到应声,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第70章 世5(十) 长栖吹响翠绿色哨子,片刻,正前方浮现一层淡蓝色水波纹,一名正紧闭双目打坐的英俊男人渐渐从虚到实。 “早上……好。”长栖打招呼的话在见到对方脸色时停住。 “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阙星洲苍白的嘴唇勉强一笑,却也不失英俊。“无大碍。” 他安抚的目光落在长栖的穿着,忽然一滞。 长栖也想起自己正穿着鹅黄色襦裙,面不改色的说:“那什么,个人喜好,不喜吻喷。” “……” 阙星洲微不可察吸一口气,说起正事。“宿主兄唤我,可有要紧事?” “哦对,我是想问你关于玉髓矿脉的事。” “玉髓矿脉?”阙星洲星目中出现别样的疑惑,“可是和魔尊有关?” “是的。”长栖简单概括了下这边发生些事情,再问,“你还记得当时是怎么获得那份机缘?” 阙星洲凝神回忆。“当时,我路过云州被炼化成魔尸的村民们攻击。那时我只有练气七层修为,被追赶至悬崖无路可逃,我便跳下求生机。却不想,落入一条金色河流。” 河流?长栖疑惑,锈仙庙附近哪有河流? 阙星洲似乎回忆起一些画面,面色浮出一抹淡笑。“河流中央卧睡着一名绝美的仙子。” “……” “那名仙子不知芳名,她于沉睡中救了我。” “……” “是我的到来叨扰了她……” 长栖听了半天没听到重点,果断打断。“然后呢?她看你面善就把玉髓矿脉赠给了你?” “……不是。”阙星洲莫名地叹息一声,“相反,她很厌恶我的长相,斥责我不该长用这副容貌。” “?”长栖没明白,什么叫不该? 阙星洲解惑道:“我和魔尊同根同源皆出自师尊,我本与师尊长相一致无二。” 长栖恍然大悟,怪异地瞅了瞅他:“那你现在……你因为她的话改变了样貌?” 怪不得呢,他一直挺奇怪为啥阙星洲作为“天魂”化生,怎么长得不一样。 “算是吧。我当时也并不知救下我她会消散——”阙星洲面色闪过一丝惆怅。 长栖抓住前面,“算是?” “是的,当时我已奄奄一息,仙子答应愿以矿脉为我洗髓伐筋,提出的唯一条件是我必须毁去容貌,不再以之示人。” “……” 好奇怪的要求。但以男主视角出现在男频确实挺合理。 男主初出茅庐遭遇劫难,生死攸关之际邂逅一位看守上古脉迹的仙子。而仙子因他长相恍惚想起故人心生怜悯救下他。 这不妥妥的后宫男主经典套路吗? 阙星洲不自在问:“宿主兄?你为何这般看我?” 长栖面无表情:“忮忌你。” 男主在期中只付出了一点点小小的代价,且现在顶着一张不输仙君平分秋色的帅脸,属于完全天上掉馅饼稳赚不赔的好处。 果然,只有气运之子才能如此。旁人,要么做嫁衣,要么到死都无缘。 “嗯?”阙星洲听着话更疑惑。 长栖道:“我是说,怪不得魔尊想弄死你。” 阙星洲神色一下子郑重起来。“宿主兄可是找到对付魔尊的法子?” 长栖很果断的摇头,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想找对付他的法子是怕他残害天下苍生,但假如他的目标不是这些,而是别的,比如复生某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 “复生……人?” “是的,为此他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引导你回溯时间,他也趁机借此重返本时空。” 阙星洲思索片刻,摇摇头。“我与他交手多次,我可以断定,他是魔,无心。” 长栖呃了一声。 “他现在是魔没错,但他以前是人啊。人变成魔,总有‘变’的过程。是什么原因导致他‘变’成魔,你有没有想过?” “宿主兄。在我的世界,魔尊已经屠戮人间数万百姓。即使他有无数的冤屈与苦衷,那些都不是他杀人的借口。” “……” 长栖:“那我直说吧,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在玉髓矿脉遇到的仙子应是凡人裴幼先的未婚妻。” 阙星洲吃惊,难得结巴道:“可,可,那是,仙子……?” “对,你遇到的是仙子,但现在还不是。裴家人和王家人——王家人就是那位仙子原来的家人。他们早就打上玉髓矿脉的主意,但凡人开启仙脉难度堪比登天,于是不知从何找来法子以活人祭祀,王家小女便被选中。然后,也不知什么缘由,王家小女被缚在仙脉,滋养成看守玉髓的仙子。” 阙星洲沉默好久,仍有点不能接受。 “我说的都是真的。这都是我舍己套出来的消息。不然你真以为我爱穿裙子啊?” “……”阙星洲飞快瞟一眼长栖,艰难的转移视线。 他再次回忆那抹身影,这一辈子都不会忘怀的同样鹅黄色身影,半晌,终于接受了长栖的话。“原来仙子是因此而厌恶我的长相,我只以为是与师尊……未曾想到竟是魔尊。” “仙君?那怎么可能?”长栖嗤之以鼻嘲笑。仙君才不喜欢女子,他喜欢——长栖犹豫一分,发现自己并没有信心肯定仙君喜欢的是他。 好似仙君也不喜欢别的,等等,仙君他,有喜欢的物种吗? “……” “……” 场面一时安静诡异地和谐沉默。 两人都各自困在各自的困惑中。 直到,阙星洲不知道思虑到什么,吐出一口黑血。 长栖回神,忙问:“你咋了?” 阙星洲摆摆手,擦去嘴唇的血迹,但因为手臂也在不自觉的颤动,整个下巴也染红了。 “你不会要死了吧?”长栖脱口道。 阙星洲:“……” 长栖说完就觉得不可能,他可是男主,世界之子。 果然,对面的阙星洲的身后出现一抹身影,是个紫罗衫女子,虽带着面具却也可见其倾城容颜。 她打坐于阙星洲身后,毫不犹豫的指法迅速在阙星洲后背扣点几个穴位,须臾,他的脸色变好了许多。虽然看上去仍有些半死不活状态。 阙星洲咽下口中锈甜,喘了一口气才缓缓开口,“我中了魔读,只怕命不久矣。” “不会不会,你死不了。”长栖忙说。 阙星洲怔了怔,“宿主兄可是能预知些什么?” “……”长栖眨眨眼,“预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男主你不会死,即使天下人都死了你也不会死。” 阙星洲苦笑,“如百姓皆亡,星洲一人且有颜面苟活于世。” 长栖心中感叹不愧是男主,心怀天下心有大爱。 但现实是。“我现在没了系统没有能力帮你,即使它在,想出的办法也不过就是破坏玉髓矿脉。先不说现在这个时间玉髓矿脉里王小姐的魂魄是否凝聚其中,就说玉髓一旦被毁,你将难有现在的修为,届时如果一旦魔尊没有被‘感化’,我们唯一能对抗的你,也没有了。” 阙星洲长久着沉默。愁色让这张英俊的脸为之失色,但更显别样的性感。 长栖目光打转了一会儿,最终认为,还是仙君的长相更符合他的口味。 “宿主兄,你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你知之甚多,可否给星洲指条明路?” 长栖无奈了。“我只是界外的一缕魂魄,就算预知未来,那所谓的‘未来’不正是你的现在,你都没有办法,我怎么会知道?再说,外界的系统都被魔尊‘杀’死,现在唯一脱离世界的没有——” 说着说着他心里也不由烦躁起来,“要不干脆就牺牲小我给魔尊炼化王小姐吧!” “不可!” “不可!”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拒绝长栖的“摆烂”。 其中一道是阙星洲,那另一道——阙星洲撑着中毒的身体向长栖的后方跪地行礼:“师尊。” 淡雅的苦艾草随之微风混杂着心绪飘近。 长栖扭头,锈仙撑着一把红油纸伞缓缓于他身侧站定,对阙星洲颔首。 “牺牲一人与牺牲百人意义何非?切勿再生此念。” 清冽如冰泉浇头灌下,渗入骨髓,好像是下禁制般严肃与斥责。 “……”长栖干巴巴“哦”了一声。 锈仙冷淡地收回视线,看向阙星洲,“你且先回去养伤。” “是,师尊。” 阙星洲的身形已经稳不住,声音时断时续。闻言他立即消失于蓝色水波纹后。 四周陡然安静下来。 长栖偷瞄锈仙,斟酌开口:“仙君可有在外面探到什么消息?” 自昨日昏迷后,他被保护在木塔中,塔为仙家宝贝,可随意切换大小,算作“大隐隐于市”,魔尊不会怀疑。 就在长栖找阙星洲之前,仙君离开不知去踪,现在才回来。 “裴家无一生还。” 长栖停顿一秒,并未装模作样露出遗憾的表情。在他看来,这些人该死。 只可惜了王小姐,含冤魂飞魄散。 “地魂可复生女子。” 长栖猛地抬头,“地魂?” 地魂复生一个凡间女子,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他刚这么想,猛然想起阙星洲曾言王小姐在后来,是守护玉髓矿脉的仙子。 而玉髓矿脉就在锈仙庙地下。 是啊,仙君连原身这等卑劣的人都会舍身相救,更何况是无辜的王小姐? 这么一想,一切都串起来了。因在前,果在后,原身死后,被几百年后的阙星洲将木塔陈于未拆的锈仙庙,渐渐凝聚王小姐的魂魄,因此才有一系列后续。 长栖的出现,只是导致这件事提前了。 “那该这么做?” 长栖又精神抖擞起来。 “需要你的配合。”锈仙看着他活泼的状态回升,微微凝眸,“然此事解决,你也未有机会回去。” 长栖微愣,复又笑起来。“无妨。人间太平,我就可与仙君安心谈情说爱。只求仙君不吝啬教我仙术,好与仙君沧海桑田生生世世共伴。” 锈仙雪白的瞳眸直直凝视,半晌,他道:“求之不得。” 长栖目露惊愕。 “!!!” 他说什么??他没听错吧?? 长栖不错眼地盯着仙君,正待追问,仙君身着的衣裳忽然化散至无,凝光的裸体就这样展露在面前。 “……” 锈仙淡淡投来一眼,随即转身自阶梯而下。 长栖感应到腰间木塔中铮得一动,一束光亮缓缓浮现眼前。 是地魂。 “扫塔切不能偷懒,该从第一层扫起。” 长栖盯着光滑的雪白背肌,银河般的长发垂落阶梯,一层一层,沾上了许久未清理的薄灰。 他攥住地魂,被吸引着跟着走去。 ——该弄得更脏一点。 这样才有亵渎的快意。《 》 70-80 第71章 世5(十一) 以地魂引魂复生需摆一道阵法,恰巧,长栖八字全阴,又是绝脉之体,最适合做阵眼。 所以,地魂需暂存于长栖之体滋养。 而仙君修为恢复的重任,也就同样落实在长栖身上。 七日。 不分昼夜。 长栖怀抱着锈仙,从木塔第一层阶梯开始,至最顶一层,层层用功。再从最高一层,到第一台阶,层层用力。 于是他如愿以偿亲眼看见仙君落泪一刻。 美得惊心动魄,叫人上瘾。 双修之法好处对长栖在灵力上不甚明显,但在体力上,长栖颇为满意。 即便仙君低声细语地暗示结束,他也当做没看见,用使不完的力气“强占”这朵高冷孤寂的雪莲花,令他完全享受给予他的□□难消的痴迷。 又一场云雨初歇。 长栖起身换个姿势,从后背抱住锈仙,有一搭没一搭的指尖描摹湿润透红的身体轮廓。 “仙君当真觉得在塔内不错?” 锈仙阖着眸平稳自己的吐息,“为何好奇?” “想着往后都要住在这里,想多多了解。仙君平常做些什么?” “打坐。” 长栖努了下嘴,对这个答案不意外。“还有呢?” 锈仙思索两秒,道:“还有,看他每日扫塔。” 长栖愣了下,反应过来仙居指得“他”是谁。 他心底莫名的泛起一点酸,表面却装作随意的问:“仙君天天看?看什么呢?” 锈仙道:“看他扫塔。” “呃,我是问具体看什么。” 锈仙面露淡淡疑问,再次说:“扫塔。” 长栖一顿,紧接着明白了。仙君说得“看他扫塔”就是表面意思的“看”,就像视线没有落脚点,于是随意放置一处。 长栖心情好了不少,唇角微翘。“哦哦,我就随便问问。” 锈仙淡淡向后瞥一眼。 长栖被这眼神又勾起一些不可言说之意,大胆的就着姿势对准角度闯入。冰凉的阶梯很快被再次蒸热。 几天后。 阙星洲传来新的消息,在他的时空,魔尊的修为似乎略有凝滞,不知是养精蓄锐还是如何,这些天都没有动静。 长栖刚从温柔乡出来,打个哈欠,也和他的信息对标一下,这边的魔尊应是那日发狂倾泻魔力所甚无几,找了地方藏了起来。也就是说不知裴幼先所踪。 所以,仙君之意以地魂引王小姐三魂七魄凝成实体,亲自劝说裴幼先。 “师尊灵力尚未恢复,这个办法有些冒险。”阙星洲沉吟片刻开口。 长栖立即点头,他也是这么想。这七日内,他琢磨出此事并不像仙君轻描淡写那么简单,稍有差池后果不敢想象。 “但眼下别无他法。不妨就试一试师尊的办法。” 长栖:“……” “那是地魂。”长栖重音强调,“以仙灵铸就凡人魂魄,太大材小用,不如我们想个别的办法——” 阙星洲摇头,义正言辞道:“宿主兄,此想法不可取。凡人仙人,本质又有何区别?修仙者,若罔顾他人性命只为己用,又何颜面称之为修仙者?” “……”不愧是男主,思想觉悟就是高。并不以为一个凡人,还是个凡间女子,拥有同出一脉的师尊的地魂心生不平。 长栖心道要么阙星洲能主角呢,他就办不到。当初刚穿来时,仙君道心受损,这才过了多久,就要脱离地魂。没有三魂,仙君怎能凝身? 这七天,长栖作为最亲密接触的人最有发言权,没了地魂,仙君几乎透明得看不见,除非一直和自己待在一起,否则将陷入沉睡。何时醒来更是预估不准。 现在系统没了,他没有金手指,长栖不敢再以玩乐的心态继续。他不敢冒险。 因为倘若死了,那便真的死了。 “宿主兄?宿主兄?” 长栖回神,“怎么?” “你在想何事?想得那般专注?” 长栖当然不会告诉他,只道:“没事。”他看到息影渐渐虚化,立马说:“那你先去休息吧。” 长栖说着便要关掉。 “宿主兄。” 长栖抬头。 阙星洲目光深深地看向长栖,慎重而珍重,“没有意外的话,下次见面便是决战之时。无论结果如何,星洲都对宿主兄感激涕零,不妄此生结识。等此事结束,若还有命在,我一定邀宿主兄能同在一片天空下喝酒——” “停停停,你干嘛突然立Flag?这很不吉利的!你应该说魔尊必败,天下必太平,我们必能活下来。而且不就几百年吗,我现在已经缠着仙君教我法术了,到时候一定听你亲口喊我一声师娘。” 阙星洲一愣,随即面目惊悚,“你说什么——” 长栖眼疾手快关闭息影,随即哈哈大笑。老实人逗起来可有意思。 他站起来想讲给仙君听,但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 既然仙君嗜睡修复,他何不趁机解决魔尊皆大欢喜? 原身为求长生翻阅塔中万本藏书,脑中不知记得不少旁门左道之阵,终是让他找到杀仙之法。并且,他在原世界还成功了。 那么仅仅是对付仙君的三魂之一“人魂”,长栖自认为有信心。 只要把魔尊引出来,王小姐的灵魂正在地魂的淬火中粘合,即使他的法子不能引出裴幼先,还有王小姐在。只要裴幼先认识到他的脑中正有一个魔尊,他定不会与之为伍。 长栖想此便竖起耳朵听动静,确定仙君没有醒来,便悄悄离开了塔。 托得这些天不分昼夜与仙君双修,他掌握了不少仙术。他比原身悟性高,很多法术看一遍便能基本参透个一二,像躲避青吊白眼狼这等简单的移形换地,更是手拿把掐。 不消片刻,长栖再此来到云州城内。此时集市已经没有昔日的热闹,行人买东西都是匆匆忙忙,买完就走。摆摊的百姓们也是,眼观八方,双目警惕,似乎只要稍有动静,立即卷铺逃跑。 长栖尽收眼底,一路走到裴家。靠近时,远远即可见正有官府中人正在抬尸体,如今五六天过去,石阶之下仍然躺着几十名。其中多数为裴家之人,其余的便是那些心比天高的自愿被裴家算计配上香囊、却在本月十五未得到“解药”的能人异士。 他们死的死疯的疯,现场惨况悲戚,即使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刑捕们也于心不忍。 很快,尸体一个一个被抬去仵作验尸,最后,两名捕快上前,将曾经名扬云州城不屑与凡人为伍的裴家贴上了朝廷的封条。裴家就此消失,这何不为一种讽刺? 长栖扭身也离去,去往王家。 相比裴家,王家只有王父这个老东西死了,停灵已过,今天正是送葬的时候。 街道两旁没有多少人,长栖一眼便看见其中面相富贵之妇,那应是王小姐的母亲。他隔空看了一会儿,见她面露哀切,垂眸却凉意尽显,心中了然。 果然,送葬的队伍没走多远,王夫人便因“伤心过度”昏了过去,又因不能耽搁时辰,队伍只能先行,王夫人便被单搀扶回府。 见此,长栖跟了上去。途径家仆拦截,长栖立即抛出自己的诱饵。 王夫人闻言半信半疑请入书房。须臾后,屋里头泄出一道隐忍的哭腔:“我可怜的女儿……” 隔天,云州城便传言有位公子愿入赘王家,即日成亲。 这个消息给连日阴霾笼罩的云州城带来一丝生气。有人质疑王家这时候办喜事是居心不良,王家老爷才刚走没几天;有人则羡慕这位公子竟然豁得出脸面敢入赘王家,听说王家小姐病痛缠身,只要一死,王家家业都会随了外人。 总之众说纷纭,好奇质疑讨论声不断,王家里头却是张罗着布置,一切井井有条准备着。 长栖在镜子前打理身上的新郎服。说来这是他在本世界第二次成亲,第一次是新娘,第二次是新郎。想想还挺奇妙。 他拿着一旁准备好的大红花,比对着身量,视线却渐渐落在镜子里正坐在椅子内咬牙恨意的王夫人。 长栖对镜道:“待会儿夫人可以头痛回避,只要在阵法之中,管保夫人性命无忧。” 王夫人抬头,闻言忍不住站起身。她今年刚及四十,保养得极好,若不是受丧女打击,硬生生生出几丝华发,秋眸时常伴着悲切。 “仙师,我想再看看我的女儿。” 长栖放下大红花,转身,客气道:“王夫人不必叫我仙师,我没多大本事,全是锈仙指点。”说完,他停顿一秒,继续说:“此事终结后,王小姐自会往生。” 王夫人失望垂眸,捻住手帕止泪,“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叨扰仙师。” 长栖见她这幅样子也于心不忍,却也没办法,只能说些模糊劝慰的话:“王夫人,逝者已逝不代表缘分已尽,只要心有念想,念念不忘,必有重逢的一天。” “重逢”二字让王夫人泣不成声,复又坐回原处平复。 长栖心中叹一口气,没有再说话,专心捣鼓自己的新郎服。 吉时将至,外面有人喜唤,长栖再次自查服饰,抬头与王夫人对视一眼,王夫人点头。 出门后,他听见王夫人吩咐婢女:“去把老太爷祖母请到前面去。” 他与王夫人交易很简单,他借用王府设阵法引诱魔尊出现,王夫人则要求两位长辈必须被“波及误杀”。她嫁到王家三十几年还未坐上主母之位,以至于没有自己的力量救下女儿,她悔恨不已,唯一的要求就是要这些参与其中的人都得死。 长栖欣然同意,让王夫人交一份名单。正好借由入赘之名,长栖不用迎亲,宾客们只许待在室外,遥看这场喜事。那室内,就是这些“亲信”了。 长栖出现时,引得一阵喧哗。他长得本就不错,身姿挺拔,大喜的红色衬得丰神俊朗,眉眼深邃迷人。来参加的宾客们个个惊叹,感叹王家真是不得了,病秧子女儿也能找到这么个英俊女婿。 喜娘给长栖指引站定之位,接着走出去。长栖扫了一眼室内人的脸,满意的垂下目光。 没过多久,老太爷和老祖母慢悠悠被搀扶的走进来,稳坐高堂。 老太爷两只耷拉着眼皮斜射一束冷光打量长栖上下,毫不掩饰他的鄙夷与冷嗤。老祖母则是高深莫测的微笑点头,浑浊的眼珠子十分的精明。 长栖懒得搭理他们,只盼他们接下来也能保持住这样的状态。 时候差不多了,长栖对躲在门帘后面的王夫人颔首示意。 王夫人领会,退了出去。 “吉时到——” 礼唱在外面唱腔,外面众人皆翘首以盼盼着新娘的出现。 长栖嘴角噙着微笑,不动声色瞄一眼后面的景况。 今日已经是第七天,王小姐的魂魄还差几时便能凝成,他不信此时魔尊不在,只是不知藏匿何处。 藏吧藏吧。 反正藏着也看不到真人,因为新娘是—— 前方响起意料之中老者发颤的惊呼。长栖整理一下表情,准备表演。 他转过身。 “!!” 长栖满脸吃惊。 怎么回事!他那花了重金买下彩冠大公鸡呢?? 怎么变成仙君了! 而且还是……穿着新娘服的仙君。 第72章 世5(十二) 长栖的视线深深凝在锈仙身上,一眨不眨。 平日他常常衣着素白,现今换上一身绯色喜袍,将本就清绝的容颜更添了几分绮丽。虽然那双眼眸仍然清清淡淡,却在红衣的映衬下惊心动魄。 直到锈仙站定身侧,长栖也掩饰不住满满的惊艳、喜悦。 “凤栖梧桐,龙潜金府;珠联合璧,佳偶天成!” 外面的赞礼官高声宣唱祝福词。长栖回过神,脸上立马多了份心虚。 他瞒着仙君偷偷跑出来,还擅自做主和别人成亲。虽然也没有别“人”,但前些日子它们已心意相通,某种程度上这算是出轨吧?他好像个渣攻。 “……”长栖的头越来越低。 锈仙在旁开口。“在凡间,人与公鸡成亲寓意不详。吾寄望你一生顺遂平安健康。” 长栖心中仿若被不轻不重的东西敲了一下,荡起层层涟漪。 他慢慢靠近,对视那一如既往冰雪的瞳眸,舔了下干燥的唇:“所以仙君这才来做我的……新娘吗?” “嗯。”锈仙点头。 “没有旁的想法?” 锈仙未言,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长栖刚刚舔润的嘴唇。 长栖呼吸微紧,想说什么,又一时拿不准仙君只是字面意思,还是听懂了他的调侃不作反驳。 以往长栖面对这种境况,必是趁了口舌之快便不在意了。但是现在,他莫名想知道锈仙内心真实想法,想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 ——没有了系统就是麻烦,没有办法确定攻略对象的心意。当然,锈仙也不是攻略对象,所以就算系统在也没什么作用…… 长栖纠结好一会儿,高堂之上正坐着两位老东西手指颤巍巍地怒指长栖和锈仙,“你们混账东西,来——” 锈仙余光瞥去淡漠一眼。老太爷和老祖母顿时浑身一僵,张口无声。 两旁的管家和几个家仆也惊疑得要叫出声,却也同时“被迫”做起哑语表演来。 长栖回过神,见此鄙夷嗤一声。 室外赞礼官再起唱礼,堂内堂外距离不远不近,恰巧看不甚清仙君长相,他们只当那消瘦的身段是王小姐,便再次催促他们快快行动勿耽误时辰。 “……仙君,既然来都来了,那么就咳,顺势而为吧?”长栖试探说道,眸底隐隐透着些许紧张。 锈仙:“可。” 如此痛快的应声,倒让长栖愣了一下。随后他想到仙君既已穿新娘服就表示有此想法。反倒是他扭扭捏捏,也不知道在纠结什么。 长栖摇头失笑,将手中的大红花的另一侧递给锈仙。 “仙君还未见过凡人成亲礼吧?我带着仙君?” 锈仙看向他,“好。” 第一拜,是拜天与地。 长栖引领锈仙转身面向室外一方碧空晴。这一拜该是跪天地敬神明,但他想仙君本就为神明,生命恒古长久,天地还未分开时仙君说不准就已存在。拜天地,还不如拜仙君。 长栖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开口欲道以“鞠躬”意思下便可。 不料,身侧的锈仙却矮下了身,双膝跪在喜蒲团,神色淡淡却很认真。 长栖愣了愣,赶忙也跟着跪下。 “接下来怎么做?”锈仙问。 长栖盯着仙君侧脸久久不移。一头雪发被凤冠束作喜型,正中间珠串悬于额间,随着动作轻轻摇曳,更凸显那双丹凤眼格外得上挑鲜艳,人间绝色。 长栖看得心往不已。“和我一同跪拜。” “嗯。” 长栖面色满满珍重,握紧手心里红绸彩,面向天与地,弯腰伏下。 锈仙同做此举。 第二拜,拜高堂。 王家的长辈自然是当不起锈仙的跪拜,而原身的父母早已不知死活,至于锈仙的父母更别提了,于是长栖提议仍拜天地。 锈仙点头:“好。” 两人同时再拜。大红的礼服如花般绽放呈同心圆,锈仙披挂胸前的霞帔在肩的两端缀着两颗金玉材质的帔坠,跪拜时,自然垂落,与袖摆和裙摆形成丰富的层次感。 佩环叮当,衣料窸窣,长栖心中涌出奇异感觉。鼻息内是喜蒲团里淡淡的草香,苦艾之味暂退片刻,尽是寓意极好的香气。 ——他好像有点正在经历人生大事的实感了。 第三拜,夫妻对拜。 长栖起身,走近锈仙将他虚抚面对着面。相距不到半米,两人的眼神在半空丝丝缕缕缠绕着,任谁见此都能看出之间的情谊。 最后反倒是长栖不好意思低下头。 此时此刻,他正在“成亲”,和“仙君”。 这两个字词单放不足为奇,但放在一起就像是贯通身体无数支神经末梢似的,那力度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却让全身都在叫嚣酥麻、激动,心跳越来越快。 “仙君,我们接下来互相……拜。” 锈仙静静地看他,闻言道:“好。” 刺着精美凤绣的裙摆被雪白的指尖优雅拾起,行走间若隐若现的红色绣鞋尖,最后停于喜蒲团左侧。 长栖不由自主的紧张复刻一模一样的动作,手心的绸纱早已被攥出湿汗。 他从未想过会有和这张脸、或者说这个灵魂成亲。 之前为完成任务都心有准备,但像现在这样不为攻略、毫无预兆的事件,让他生出真切实感的同时,忍不住想: 如果和喜欢的人达成约定共赴往后余生,一定是现在这样的婚礼。 “礼成——送入洞房——” 室外众多宾客顿时欢呼不已,锣鼓声喜队再次热闹奏起,穿进堂内,与温暖的阳光一道亮浸内心。 “仙君,往这边走。” 长栖攥着红绸走右边的喜帘。外面自有王家人“招待”,用不着他。只待到没人的地方,他必要…… 刚过喜帘,长栖便付诸心动,一把扣住锈仙的腰,另一只手将其抵在雕花装饰白墙上欺身吻唇。 “……”锈仙眸光颤动一瞬,配合般启开唇齿。 长栖立马深进霸道的舌头。 他早想这么做了。早在第一拜时,他的心中就冒起了火。 出尘的神祇竟在凡人面前做出跪趴的姿势,不由让长栖想起在塔中岁月荒唐的时光,恨不得当场就将仙君为所欲为。好在他理智尚存,压下如狼似虎的渴望。 环抱住的手臂越收越紧,清冷的苦艾香再次环绕鼻息。闷哼与轻喘是最好的助兴,长栖撑出一顶膝盖,悄无声息分开喜服裙摆。 半晌。 失了智般的长栖总算小有满足。喜庆锣鼓奏乐声仍在正参和着宾客们的欢闹,他啧了一声,退开半步,双手抱起锈仙的身子,大步往喜房走去。 行走间,他似乎听到锈仙微哂道:“莫急。” 长栖的步伐更快了。 "……" 王家帮忙布置的喜房中规中矩,因不是真心想娶“公鸡”,王家更怕长栖触霉头很简单布置,只有最基本的龙凤酒杯,墙上硕大的大红双喜字和一床绣着百子图、龙凤呈祥得喜被。相比之前在裴家,就显得委屈不少。 长栖心中懊恼,早知如此,他应该布置得更漂亮些。虽说仙君不会因此不高兴,但是长栖想给最好的。 他稳稳将锈仙放于床榻,下一秒便搭在腰间的红色带,轻扯下来,欲行鱼水之欢。 但他的余光忽然被斜对面一双□□凤蜡烛,那里正亮得明媚夺人眼目。 “此时该喝交杯酒。”长栖喃喃说。 “若着急便罢了。”锈仙淡淡开口。 “……”长栖脸一红,怎么说得他像个色胚特别饥渴似的。他连忙说:“不着急……也不是不着急……就是……咳,先喝喜酒吧。” 他垂着头,欲盖弥彰般为锈仙系上腰带。 锈仙道:“不必,待会儿还需脱下。” “……” 长栖耳廓更热了。 天啊,仙君究竟知不知道他面无表情说着浮想翩翩的话简直比春|药还好使。 他不认为仙君是故意的,但撩不自知真的太—— 长栖深呼吸几口气,发现没什么效果,干脆起身向桌面走去。他执起酒壶,龙凤喜色的绘文在明亮的烛光下精致美观。倒满两杯酒,他再次走回去。 锈仙已然坐起身,衣襟微散,隐隐可见莹润的皮肤和些许淡粉的牙印。那是长栖动情时留下的痕迹。 区区凡人可在众生敬仰的仙体上抒发私欲,拓上独属于自己的印记,一想到此,长栖颅顶几乎就要升天高潮。 他赶忙移开视线,盯着手中两杯酒杯,递一杯过去。 冰凉的手指一触即分,长栖手指微蜷,顺势坐下床榻。 “交杯酒,如何交?”锈仙抬起雪睫抬,问向长栖。 长栖伸出右手臂,“像这样。”他行注目,极为认真地轻托对方的小臂,穿越而过,再次举于自己的唇前。 锈仙了然,也同他一样做。 杯中琼浆宛如琥珀,一根红丝系连着两只鸳鸯杯。 “一朝同饮合卺酒,此生共度百年舟。” 长栖压住狂跳的心脏,说完便不带反悔般仰头喝下。 掺着凉意的酒顺着咽喉滚进身体,一路向下,甜意直钻进胃。 长栖含着笑睁开眸,却缓缓停住了笑。 只见对面锈仙动作变也未变。杯中酒透明如镜,不见任何波澜。 “仙君?合卺酒需同时喝才算圆满,应是我刚才没有讲清楚。我去再倒一杯。” 他说罢便起身。 “……” 锈仙抓住长栖即将离开的胳膊,凝着眉,迟迟未开口。 长栖心存侥幸的继续说:“仙君不用担心,酒壶中的酒多得是,再不够,我再让——” “你——”锈仙打断他。 长栖一瞬间屏住呼吸,等待他作何意思。 就在此时,院中传来一声惊悚的女尖叫。 是王夫人! 长栖立即找到借口先发制人丢下一句“我去看看”就奔出去。 一是查探情况,二是他不想听拒绝的声音。 在小世界里,不是攻略对象拒绝自己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但,他本以为自己能和仙君…… 长栖一路跑到院子。院子内张灯结彩着双喜红灯笼,前院热热闹闹的宾客声时不时出来,到四周却空无一人。 分明他听见王夫人的声音是从这里——不对,事前王夫人曾答应他躲在阵法之中。 调虎离山之计! 长栖倏地奔回喜房。 还未到及,果然就见喜房外面魔气冲天,屋内被暗红结界笼罩,阻挡了进入之路。 长栖在透明摸不着的一堵“墙”中拍打呐喊,却只能见仙君背对自己,大红喜服在罡风中猎猎作响,修长的指尖垂落一滴猩红,应是方才震散魔气所致。 长栖脸色大变。 “宿主兄,好久不见。”魔尊面挂讥诮冷笑,举步走近。 “你他爹才叫宿主,我不叫宿主!”长栖反呛回去,一边不断看向锈仙。不知为何,仙君竟身形不动,是受伤了还是什么事? 魔尊暗红双瞳沉下来,“本座管你叫什么。就算这个老东西要保你又如何,本座要你的命,谁都阻拦不得。” 长栖急得高声喊:“那你放了仙君!我给你最想要的。” “本座只要你的命。” 说罢,魔尊就要动手。 “等等!”长栖连忙道:“你要我的命是想用我的灵魂炼化成王小姐,但如果我告诉你我已经凝聚王小姐的三魂七魄了呢?” 魔尊神色微滞,额间暗红魔纹闪烁一瞬亮光,接着他再次抬起手。“本座不信你。” “为什么不信?”长栖豁出去上前质问,如此近的距离他几乎能看到魔尊的脸部毛孔。“系统已经被你杀死,我也没了外挂,除非是真的王小姐,否则我怎么敢和你做交易?” 他一边说边一边用余光观察仙君的状态,见他几乎要凝成透明心里越发焦急。 魔尊则瞳孔死死锁定长栖,周围故意释放毁灭边缘的极致恐惧以试图找到破绽,但长栖不偏不倚直视他,仿若十分笃定。 最终,他冷冷道:“口说无凭,交出来。” “你先放了仙君。”长栖当然不肯直接交底。“仙君现在灵力状态你再清楚不过,我们根本无力还手,你还有什么可担心?还是说你就这么点胆子?” 魔尊冷笑一声,“激将本座?黄毛小子,就依你所言。你敢骗本座,本座就将你挫骨扬灰。” 对比失败后灵魂炼化成女人,谁在意挫骨扬灰? 长栖毫不在意,一心扑在仙君身。 魔尊转过身,缠绕的魔力从他的掌心跃起,与此同时,锈仙脚下阵法缓缓转动。霎时,仙君动了,破开结界直飞向长栖。 长栖也早有所料,抽出木塔,正好挡在胸口,仙君立即被化一缕白烟收了进去。 “……”锈仙的声音在识海中微恼意道:“你作甚么?” 长栖装作听不见,手下立即转动木塔中第一层飞檐角。一道淡蓝色光呈四周散去,休憩的仙鹤便没了踪迹。塔中灵气皆转由汇聚仙君。 包括地魂。 长栖装模作样默念口语,不过几秒,他的心脏之处便有一颗类似平面3D水滴缓缓浮现。 无数光华闪射屋内,光芒间歇,一身鹅黄色襦裙货真价实的王小姐悬于半空。 “婉儿?”魔尊眸底一闪而过暗芒,大步走过去就要触碰。 “等一下。”长栖连忙道:“王小姐此时正在沉睡,需本命血定神才能复生。” “本命血?”魔尊眯起红瞳,“本座的本命血?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想以本座的命换她生?” “复生本就是违反阴阳之道,不付出代价怎么可能如愿?”长栖直视他,“反正选择在你手,你想不想随你。” “你找死!”室内魔气陡然翻涌,粘稠如实质的魔气以其为中心咆哮而出,化作无数哀嚎的怨魂或狰狞的鬼手。 长栖大喊:“我死了王小姐也不可能复生,她与地魂为媒介地魂就在我的身上——” 噬魂剑仅差一寸便能戳穿长栖的脖颈。 “……” 魔剑之后是魔尊隐忍的面容,皮肤之下仿佛有岩浆流动,骇人至极。 “再说,”长栖压下肾上腺素鼓舞的狂跳的心,“本命血只取一滴。天下已无你对手,你到时想如何就如何。” 魔尊闻言意外地正眼打量他一番,“本座还以为你与那老东西同心同意。” 长栖耸了耸肩,“我不想死,反正我是外界魂,天下苍生死不死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没那么高的道德心。” “呵。”魔尊信了他这种理由,“你若真心实意,事后本座倒可以让你在魔界谋一介职位。” “………”长栖尬笑两声,“这个不着急。您的事最要紧。” 魔尊冷冷一哼,如何不知他的趋炎附势把戏,也暂且不计,直直望向正阖着目却也能轻易看出倾城绝色的王小姐。 片刻,他道:“本座愿意。” 长栖心中一喜。魔尊说完便从裴幼先的身体里脱身出来,恢复后世一身古老玄黑暗红大氅,飘于王小姐前平视。 魔尊用目光细细雕琢她的轮廓,神情眷恋,令人意外又为之动容。 “放开吧。” 长栖见到这一幕终于放下心,闻言点头,再次闭眸。 地魂的灵力在此时已经悄悄转移三分之一,感谢原身刁钻又刻苦的搜集阵法,要不然他也不知可用此法。只待魔尊挖取本命血点引王小姐的魂魄,便一发不可收拾,想挣脱也挣脱不了。 直到王小姐复生,届时魔尊必死。 当然了,长栖也有后招,他也在王家布了阵法。即使魔尊邪修超群,未在前一陷阱死亡,那这一道阵法他必将殒命。 再不济他再召唤阙星洲到来,长栖还不信了,魔尊这样还能不死? 这些想法只在他心中一闪而过,便专心致志将地魂投于王小姐。 3D水滴折射出四面八方的光华,仙气渺渺,即便是凡人也能感受到此时此刻灵力散下极度舒适的寸寸星点。 长栖丹田下沉,一鼓作气完成凝聚。 “不要——”裴幼先的声音突然惊恐出现。 长栖猛地睁眼,下意识收回灵力却发现来不及了。 只见那半空与王小姐拥抱的魔尊獠牙大开,虚化作三千鬼火撑开巨大骷髅相,接着,一口吞下王小姐的头颅。 第73章 世5(十三) “啊啊啊啊——”撕心裂肺的长鸣爆发无法言喻的绝望。 裴幼先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冲向魔尊,“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下一秒,他获得了答案,他撞上了结结实实的□□。 “这么明显还看不出来?”魔尊视如蝼蚁一般漠视裴幼先傻乎乎愣怔,随即五道如同实质的暗影分别缠上裴幼先的脖颈和四肢,悬吊于半空,迫使他正面直向“无头女尸”。 “早在那场大火中你就该觉醒了。不然如何变成本座?”魔尊微一抬手便是澎湃的魔力像决堤洪流般自控随意,他面上十分满意,“本座就好心帮你一把。” 说着那魔气顺着指尖微点,瞬间便余下的尸体万箭贯穿,一一切碎成渣。 “啊啊——”被束缚的裴幼先挣扎着口吐掺着血沫的咆哮,像野兽失去了幼崽哀嚎。双颊布满滚烫、胡乱的泪水纵横。 “哼!本座就知你不堪重用。所幸不堪用的人魂不能为本座所用,还有另外的选择。” 他转向仍在恍惚呆滞的长栖,意味深长勾起唇,“还要多谢你,宿主兄。” “……” 长栖狠狠闭上眼。 他被骗了。 他竟然奢望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尊会为一个凡间女子倾散全部?他真是疯了,又蠢又疯! 明明早就清楚,就算是同一张脸,灵魂不同就不会是同一种人,更不能以彼比仙君,怎么就—— 阙星洲说得对,魔尊根本没有心。经历几百年的魔气腐蚀灵魂,情爱?王小姐?那都算什么!他打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地魂。 将自己困于阵法那副作态只是在他面前演戏,为了地魂! 长栖睁开眼怒气冲冲破口大骂:“谢你个傻逼玩意儿,都说了老子不叫宿主!” 魔尊脸色阴沉下来,“敢辱骂本座?本座早想收拾你。只是那个蠢货一直妨碍本座,但现在,你该上路了。” 言罢,他的背后再次浮现巨大的骷髅头,万千魂灵尖啸。张口之际,骨骼摩擦、断裂又重组的刺耳噪音与口吐狂风同时迸发。 长栖快速转动的脑子,一边面状惊恐连连后退,“别过来,别过来啊!” 他逃命似的几大步退到门口,一边微不可察用余光盯住魔尊的动作。 就差一步暗布的阵法就将开启。 然而,他的脚步停止了。 长栖听到一声讽笑,猛地抬头。只见魔尊正目光戏谑地,只一个眼神便令他遍体生寒。 “以为本座会上你的当?“区区凡人,愚蠢至极。”魔尊仰头狂傲一笑,接着打来一道魔气。 肉眼可见地这道魔气煞气冲天,不知比原来翻了多少倍。长栖不由僵在原地,正以为要硬受时,腰间木塔突然一铮,旋转向上挡下这一攻击。 长栖惊喜:“仙君!” 然没喜多久,那股魔力竟如鬼魅般缠绕上木塔。原本青云仙气缭绕的木塔剧烈抖动起来,像是被迫打开每一层雕花窗,四面八方的魔气便争先恐后地钻了进去。 前方的魔尊展开手心,那木塔便再铮地一声,被狠狠攥住。 长栖大喊:“放开仙君!” 出乎意料的,魔尊竟爽快答应。“好啊。” 他当即就松手,长栖目光紧紧追随,只见地面阵法悄无声息再次启动,正蓄势待发,木塔刚一触及便被生吞入腹。 “老东西的归宿就该死在缚仙阵法。本座做一回好人成全你。” 长栖血色尽失,发了狂地冲进去,“不要——” 然而阵法已开,只见一道魔气巨浪向外界拍打而出,长栖的身体立即被击飞出窗外,连同大红双喜字一同砸落在地,半晌爬不起来。 魔尊自得又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不亏为地魂,没有人魂繁复无趣的枷锁,本座的修为远比后世高了太多,哈哈哈哈——” 他大展双臂,猖狂魔音穿过巨大的骷髅头骨,震得空气都泛起波纹。风雨欲来,三界为之变色。 缚仙阵起就无破解之法。只待阵眼消失,届时再吞了人魂,这世间将再也没有谁能阻止他。 魔尊再次对长栖出手。没有任何阻拦,小小的凡人掐死易如反掌。 紧急之下,长栖终于想起勉强学的那几招仙术格挡,可那些大巫见小巫,根本算不了什么。 长栖认命般闭下双眼。 “……” “宿主兄。”一道熟悉令人振奋的声音钻入耳中,长栖猛地睁开眼,宽厚的道袍肆意翻飞,来人一边抵挡招式,一边侧目关心,“你怎么样?” “阙星洲!”长栖激动的一声。 阙星洲听到如此中气十足的声音,点点头,回身凝神对付魔尊。 魔尊见是他不屑一顾一笑,“呵,总算出现了。本座还以为你不治身亡了。” 阙星洲周身忽视不了正气凌然,闻言道:“魔族不除,星洲不敢。” “好一个不敢。”魔尊双手收紧,排山倒海的魔气霎时倾覆而下。“那便来试试吧。” 话音即落,两道身影便化作两道光影迅烈相撞。恐怖如斯的力量在刹那间地动山摇,头顶与地下裂开数道道痕迹,只听梁上木一声脆响,内屋摇摇欲坠。 “轰——” 长栖拉住裴幼先以极快的速度赶在轰倒之前推着出来,仅差一秒,他的眼睛就会被碎屑砸伤。 天空两道影子仍在剧烈打斗完全不受影响,而地面,长栖趴在地上,遥遥望着尘土飞扬的房屋碎块,咬紧了牙关。 喜房不复存在,仅有一张红双喜字,还被分裂成两半。 该死。 “本该我们会有一场全云州最羡慕的婚礼。” 长栖一怔,扭头看去。 裴幼先跪趴地面,灰头土脸,失神的盯着手中的大红花绸纱,“我们还会有一个孩子,叫我爹爹,叫她娘。她长得也像她娘,因为她娘好看,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长栖不忍心的偏开脸,视线落在红绸的另一端,那里压着一块纯白玉佩。 是长栖特地在王小姐闺房中找来引诱魔尊的“道具”。 裴幼先也看见了,趴着身体将其攥进怀中,形色枯槁,心如死灰,痛不欲生,短短几瞬,竟生起了几根白发。 “竟是我自己害了婉儿啊!啊!!” “不,和你没关系!”长栖狼狈地打个滚,躲避掉天上对打误射下来的招式,劝慰道:“裴兄,你和魔尊不同,你不是他——” “我要杀了他!”裴幼先双眸泣血,死死捏住玉佩。“告诉我这么样才能杀了他!” “……” 长栖张了张口,一时无言。 该怎么说只有自杀回归仙君之体,才能杀得了魔尊? 那和裴父PUA劝他自杀有什么区别? 当时长栖不忍心,现在更不忍心。 可仙君就在缚仙阵中,如果人魂归位,那仙君是不是就能冲破阵法? 情感对簿良心,长栖最终还是偏向了仙君。 “你得——” 天空骤然摔落下一道身影,重重砸进他们的视线范围。只见阙星洲的道袍破烂成缕条,身上添置十几道伤口,狂吐黑血。手中剑好悬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裴兄,你需……咳咳,”阙星洲竭力说完这句话,“亲手了结自己。” 长栖默,他在天上打架也能听到地面的话? “亲手了结?”裴幼先怔怔重复,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无神的眸子闪过一丝光芒,他看向长栖:“只要我自杀,就能为婉儿报仇?” 长栖犹豫半秒,点了头。 “好。”裴幼先死死望向头顶魔尊,“我自杀。” 阙星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吞掉口中的血沫,道:“裴兄,我与你共赴。” “!!!” 长栖满脸震惊,“你干嘛啊?!” 阙星洲对长栖安抚一笑,但过于苍白的脸色一点安慰的说服力都没有。 “我本就是师尊一缕魂魄罢了,师尊给予我一次生命,如今我只是归还不属于我的东西。更何况能解救天下苍生,我无怨无悔。宿主兄……” 长栖鼻头泛酸,“都说了我不叫宿主。” 阙星洲轻笑,黑血顺着嘴角流淌越来越多,“我知道。我该唤你——”他眉峰死死夹着,最终还是过不去心里那关。扭身向裴幼先大喝一声,“裴兄,请。” “……” 长栖眼睁睁看着阙星州扔出一把匕首,自己则用本命剑自刎。与此同时,他们脚下周围呈现出金黄色繁复纹理,献祭阵法起,三盏魂灯于虚空中显身,每盏灯光芒柔和深邃,隐约可听见灵魂低语,似是与即将逝去的生命共鸣。 “尔敢!”魔尊脸色突变,抬手便挥剑杀招。决心就算是自己手中浪费一缕魂魄,但总比他们自杀重归锈仙修为好。 阙星洲用法术维系结界顿时四分五裂,他早有预料,下一步设置双重结界。然而魔尊吞噬了地魂灵力,在短短几时便能运转成滔天的魔气,极富天赋的他运用自如翻天覆雨,毫无悬念击碎第一道结界后,便势如破竹冲破第二道防线。 一切如慢镜头,无数根沾染魔气尖锐冰凌穿透密织网般的结界,与此同时,噬魂剑一股极霸道的力量隐藏其中,直逼阙星洲脖颈。 “噗嗤——”破开□□的闷声轰炸耳旁,紧接着数十个冰棱铺天盖地穿过□□。 阙星洲茫然地眨了眨黑鸦羽般呢睫毛,细细密密的血雾轻落其上,仿若要将他溺毙于中。“嫣儿——” 正面为他挡住杀招的紫衣女子微微一笑,不待言语,便魂飞魄散永辞用世。 魔尊一挥手踏空而来,骤然逼近落地。“本座没想到自己的手下竟和你有关系。不过也好。” 阙星洲恨意滔天,一字一顿,“你有什么冲我来,为什么要杀婉儿!” “背叛本座者,就该是这样的下场。” 魔尊冷笑,其实是精心培养的手下的死亡也如拂去肩上的落花,随意而残忍。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裴幼先慢慢站起身,不愿相信般后退。“不是我,绝对不是我,我不想变成这样——我不要变成这样!” “你就是我,我就是将来的你。别再虚伪,你的心明明很清楚,你渴望这一切,渴望所有生命在你掌控下的感觉。加入吧,我们可以共享三界。” “……不。”裴幼先拼命捂住脑袋,“我不想这样。” “那你怎样?成仙?可笑,世人皆叫本座成仙,本座偏不!本座偏要成魔!” 最后一字“魔”重叠成千上万道冤魂嘶吼,骇人至极,可想而知,这些冤魂死前怨气多重,背后又是多少个家庭支离破碎灭顶之灾。 裴幼先的缓缓抬头,眼神逐渐坚定。“不,我不成仙,也不成魔。我是人,平凡的众生之一。” 说罢他不下任何犹豫,执起匕首,吻颈自杀。 阙星洲紧随其后,收紧掌心中唯一一块紫黑色碎布,阖眸自毁心脉。 只见两颗灵魂凝成初始的蓝色水滴双双缠绕飞进碎木成堆的喜房。 魔尊当即充满戾气加快速度追去。 “……” 身后的长栖眼疾手快开启之前未能下住套的阵法。 “……” “……” 长栖对上嗜血暴怒的双瞳,松了口气。成功了。 第74章 世5(完) “尔竟敢!” 魔尊暴怒大吼,巨型骷髅血口大喷立即就朝向长栖,意欲吞噬。 但拔地而起的阵法在紧急关头列竖结界,那魔气聚成的骷髅幻象当即被打进魔尊体里,再次引得一声不甘怒吼。 长栖见此赶紧找个柱子躲起来,一边偷看仙君那边情况。 喜房上方,漫天华光,不知从何来的一道清越如鹤唳之音自九天垂落而下,缓缓地,一团仙气袅袅的雾影悬于半空。 时间仿佛在此时冻结,骤然一静,接着地面阵法迅速扭转,隐隐可见其绘成日晷模样正在寸寸倒退。 魔尊眼见此,脸色大变,也不管不顾爆发所有魔力。 无数以魔气凝成的铁链在脚下阵法中缓缓驱动,黑铁链与黑铁链之前穿行红莲业火,每一根都溢满了地狱熔浆,只一滴便可将地面烧裂出恐怖的地洞。 两方都在迅速孕生,唯一比得就是谁更快。 长栖心下着急不已,又没有别的有效法子,只能在心中祈祷仙君可要快点,只要比魔尊快一点,就能趁其虚弱—— 一道细不可查的声音忽然出现耳内,就像拨动了一根针的另一端,它发出了震颤共鸣。 长栖猛地抬头望去,只见那半空的雾影渐渐消散,一道无形的威压呈四周散开,紧接着白色虚影凝实,无数道华光中,一位素净白衣仙君应运而生。 两魂归位,充沛的灵气使得锈仙“质感”超出三界,于霎时起魔气冲天的狂风中纤尘不染,足尖所落之处,破碎的虚空泛起涟漪,瞬间平复如初。 他慢慢睁开双眸,眉间金色朱砂神纹与霜白瞳仁中闪烁一瞬,流转生辉,仿若内有星河轮转,岁月沧桑。与之直视时,目光似乎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深处。 “……”长栖下意识一抖。怎么感觉仙君好像遥不可及了。 没待他多想,魔尊那边竟然凭着自身力量冲破阵法,霎时间天地都被染成不详的暗红,魔气如活物般蠕动,形成巨大的漩涡,吞噬了光线与灵气。 长栖当即大喊:“仙君小心!” 却不料下一秒那股庞大的魔气竟是冲着自己来。 “!!” 他面露骇然,当即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眨眼间便见魔尊在身侧。自己的四肢呈大字型被魔气缠绕得十分紧,尤其是脖颈处,毫不怀疑,下一秒就会被勒死。 “老东西你死就死了,何故阴魂不散!” 长栖正喘不过气,闻言也要努力发声,“放得什么狗屁!仙君你快杀了他,不要管我!” 他不想辜负牺牲的人。 锈仙凤眸微抬,霜白的瞳仁半掩于同色睫毛下,他开口,声音清重,似远古的钟声,浑厚而悠远。 “你的对手从来不是吾。是天道。” 魔尊仰头哈哈大笑,“天道?它算什么!本座偏要逆天行,倒要看看天道耐本座何!”说罢双臂震挥,背后立起成瀑布般岩浆,热度滚烫得长栖忍不住嘶嘶抽气。 接着,魔尊五指成爪,凌空一抓。一只遮天蔽日的巨魔爪凭空而现,爪风撕裂空间,带着一众鬼哭狼嚎。 只见无数只数不清的魔兵像苍蝇般震着绿幽色的翅膀齐齐攻击一个目标——锈仙。魔尊首当其冲,狞笑着巨大的漩涡推向锈仙方向,他也纵身其中,虚化出足足几十米高度的幻像。动动脚,即可踏平半个云州东街。 长栖目瞪口呆。 这也太会使诈了,变这么高谁能跟着打?奥特曼吗? 一走神,对面锈仙已出招四五个来回,你来我往,五彩斑驳的华光不断穿行于漩涡周围。魔尊变得越大利处显而易见,堪堪几分钟,仙君竟隐隐有下乘趋势。 长栖正焦心观战,冷不丁的,绑住他的魔气突然将他甩出去,飞速在空中旋转,目的地竟红莲业火中赤焰熔浆。 “啊啊啊——”长栖忍不住尖叫的随机抱住一只魔兵,抵抗越来越近的高温。 然而魔兵生于其也融于其,不堪盾牌重任,迅速分解成碎片。 完蛋了,这下恐怕真的要死了。 长栖心中哀鸣。但越是在此,他的大脑越发清晰,闪过一些不曾刻意记下的片段。 幼时未成年前,他常常在夕阳金灿灿的河流边枕着毛茸茸温凉的身体休憩。夕阳不似中午那边侵占性强,温度适中,甚至有些凉,但是脖颈下传来的温度会让长栖更舒服,当微风吹拂,银色的毛发轻扫肩颈,都会忍不住痒着笑…… 被吞噬的失重感迟迟不显,一股被阳光晒得暖烘烘的气味却充斥鼻息,长栖猛地睁开眼,震惊的发现自己竟可俯瞰整个王家,与魔尊的视线持平。而脚底下竟是正在一块活的东西,他免不了抓紧手根根分明的毛发稳住身形。 “呜——”一声狼嚎仰天长啸,长栖用破烂的喜服宽袖赶忙挡住突如其来的的冷风,直到那巨大的头颅转过来。 青吊白眼狼,是魔尊的坐骑——不对,是仙君的坐骑! 仙君又救了他一命。 长栖颤颤巍巍站起来,魔气冲天的狂风将喜服簌簌吹响。对面两道猩红与靛青招式越发得快,直到巨大的魔尊猩红幻影将那抹靛青颜色打得越来越浅。 长栖惊骇,凝聚两魂的仙君竟然也打不过魔尊?邪修竟然这么逆天吗? 心焦之际,只见对面一抹身影倏地翻飞出去,直直砸中青吊白眼狼的后腿。 青吊白眼狼当即低吼一声,甩了甩不爽的尾巴,作势要踢。 长栖定睛一看,是仙君,忙喊:“快救他上来!” 青吊白眼狼脚下一顿,当即收了退,十分灵性地听从他的话,尾巴一卷,遍体鳞伤的锈仙便滚落上巨狼的背脊。 长栖赶忙跑过去。“仙君?仙君?” 他惶恐地轻唤几声,血迹斑斑的素衣华服让他不敢轻易触碰。还好,没几秒,锈仙颤了颤睫毛,抬眸分出几丝安抚意味示意他没事。 可长栖又不傻,这样怎么可能没事?明明青吊白眼狼是他的坐骑,却因保护自己才不敌魔尊。都是自己连累了。 “呜——”青吊白眼狼仿佛感应到主人的怒火,两只宛如天柱的巨掌撑在地面,咆哮着向前方迎战。 巨大的魔尊像缓缓转身,见此不屑一笑。“好啊,你也背叛本座。那就一起去死吧。” 现在已是大势所趋,打败了锈仙,人间已尽在他手中。魔尊狂笑几声,魔音穿耳,无数魔兵得到号令转移战场直奔云州各地,杀戮凡人百姓。 “老东西,你现在什么也护不住了。本座就以地魂引作你坟,送你上路。” 长栖闻言更紧紧得用身体护住锈仙。以自身魂魄终结主体无疑是最大的讽刺。魔尊这一招不仅仅是要将他们三个全弄死,还要以他们为战利品,侮辱性极强。 从未有现在这一刻长栖希望聒噪的系统出现,解救于水火。但眼下只能是奢望。 他低头看向锈仙,抬手遮住那双饱含情绪的丹凤眸。虽然每个世界都是同样谜团没有解开,但能和对方死在一起,也算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 长栖也闭上眼睛,静等死亡降临。 “嗤——”突然,一道震天动地的崩裂声,紧随其后爆出刺目的白光和滔天气浪,直接掀飞了长栖。 他大脑一时闪过“难道魔尊是想摔死他”的念头,身体被一道无形冰凉之手托举住,缓缓重又落于青吊白眼狼背脊。 锈仙半跪着缓缓收势,口角不免泄出一丝血迹。 “仙君——”长栖奔跑过去,将将及身就听见一声魔尊爆呵。 “阙星洲,你竟然没死!” 长栖猛地抬头,只见对面巨大猩红的魔尊像不可置信地看向胸前的剑,而那把淬蓝色的剑正是天道圣体的本命剑。 长栖也震惊不已,接着又想在情理之中。阙星洲是男主,怎么会死。 “师尊道此法可杀你。” 魔尊像后,阙星洲的身形隐隐浮出虚空裂痕。原来他一直伺机而为,只待一举击中。 说罢,他之身形贯穿胸膛,手持剑柄以一个极帅的姿势落定对面半空。 魔尊像骤然缩小成人形,如脆弱的纸鸢般重重砸地。然他似乎不甘心,还想做什么之时,地下的天刑缚仙阵启动了。 作恶者终食恶果,魔尊狂傲的脸逐渐在阵法中转为青败灰,全身被业火红莲逐一燃烧,以云州凡人为食的无数魔兵与之同时发出痛苦的尖叫在烈火中消亡殆尽。 即将散去时,魔尊无神的眸光缓缓转望向王小姐的闺房。 “畜牲东西,你也配!”长栖在青吊白眼狼的护送下落地便飞跑着,一脚踢头颅踢去另一边。 临死了良心发现了?恶不恶心! “宿主兄——”阙星洲担忧飞身阵法附近,见长栖自由出入缚仙阵才想起他的绝脉之体,松了一口气,接着便脱力般倒下。 他全身好不狼狈,那祭本命剑的绝杀之招几乎要了他大半条命,虚脱得好像随时随地可断气似的,反倒让长栖担忧起他来。 “你怎么样?”长栖正要关心,忽然眉头一紧,只见阙星洲面貌说不出的熟悉,仔细可见几分锈仙的眉眼。 分明他先前已改了样貌,怎么会……除非,“人魂”也在他身。 长栖猛地看向青吊白眼狼背脊上的仙君,即使这么远的距离他也能清楚的看见仙君眉心道基俱损,额头布满蜘蛛纹网状裂痕。 他的心猛遭重击,从未有过的慌张让他连滚带爬冲过去。对面的青吊白眼狼感受到意图主动趴伏下身。 毛茸茸的背脊上,锈仙静静地躺着,雪发凌乱地铺开,将失去血色的面容被覆上一种易碎的精致,素衣襟前坠点点殷红,如同雪中绽放的红梅,刺目至极。 长栖抖着手去捂那些不断向下蔓延的裂痕,企图用手遮住好似就不会发生。 别…… 锈仙神色平静,长睫如折翼的蝶,一动不动地垂落,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青影,平日清冷无绪的眸子紧紧闭合,唇色淡得透明,唯有一道干涸的血痕,从唇角蜿蜒至下颌。 长栖颤颤巍巍用指腹去探鼻息。冰凉的窒息感四面八方攥住咽喉,他不由弯下腰,发出难以分清破碎的气音。 “吾身死顺应天道,不怪你。” 识海中忽然传出熟悉的清冷音,长栖双眸顿时泪如雨下。 “仙君!仙君!仙君!”他在脑海中嘶声力竭的大喊。 锈仙听出他的执着,叹息一声。“你从来不需要洗白。吾心甘情愿。” 长栖再也忍不住发出痛苦的低呻。 “木塔原名星槎,以吾余力可送你来时之处。” 长栖一怔,接着大颗的泪水拼命摇头般飞出,“不要不要,我不走——” “你还有家人。”锈仙轻轻道:“塔里终归太冷清了。” 长栖心口一窒,难以言喻的痛苦爆发四肢百骸。他抽着声说不是的,他当时不是那个意思,他没有这样想过…… “吾知你心想。”锈仙截下长栖语无伦次的愧疚。“吾都知。” 他轻轻抬手,却也不摸到泣不成声的脸颊。 “别怕。别哭。” “吾将长栖汝身。” …… 星槎横渡,法力起,此世界坍缩成于指尖的尘埃。有巨人无意掠过,它即湮灭宇宙。 真·白眼狼万人迷叛逆攻×假·残疾控制欲爆棚狼首领受 第75章 世6(一) 【恭喜宿主回归,您一共完成四个位面。现在为您结算奖励。】 耳边出现熟悉的电子音,长栖缓缓睁开双眸,焦距于眼前透明面板。 白色数字数据正在滚动更新,一一列举四个世界里经历的事件、人物交集、获得的好感数值,以及最高成就——成功攻略目标人物。 他的视线落在“攻略”两个字,终于想起自己曾因无聊受邀参加新研发的一款全息实景游戏。 ……所以这一切都是游戏? 长栖面色怔怔,一时说不清是松口气,还是失望。 最终半分钟后,他打开舱门,坐起身。 全屋观测智能系统实时更新显示年月日,长栖看向正上空,距离加入游戏之初刚好过去一个月。 他习惯性地点开个人电子邮件箱。果然里面充满了未读信息,足足几百条。 大多是象征性邀请他这位少主参加会议或是宴会。去与不去对于邀请方没什么差别,主要对象是族群首领。 就是那位。 长栖回想起那人的风貌与冷漠,只觉十分恍惚。锈仙为天下苍生自我牺牲,临终前还愿为他回家散尽最后一丝灵力。这样坚定的温柔几乎让长栖无法将两者重合在一起。 可仙君无知无觉躺在冰凉凉的画面与自己撕心裂肺的呼喊反复在脑海穿插。长栖摸向自己狂跳不安的心,终是没忍住听见自己对智能系统说:“打通讯首领。” “好的,正在为您接通中……” “抱歉,对方拒接了您的通讯。” 长栖整个人一顿,随即蓦地发出一声冷笑。 很好,一下子给他拉回了现实。 在小世界里待长了,差点忘了那位原本是什么样。从来不接他的通讯,从来忽视他,从来只当他一个可以利用的棋子。 他这个狼群少主,当得所有兽人都不在意。 长栖顿时意兴阑珊,转身去厨房找吃的。 他现在居住星系有上万类物种,人类只是其中之一。作为最领先科技的主星球,莱劳蒙灰狼群更是其中的领导种群。 三百年前,莱劳蒙灰狼群发生政权更迭,一只没有气味的残疾异种族——红狼夺得首领之位。 通常情况下,狼群以强大者为首领,但那名残疾红狼人恰好解救了当时被变态首领残忍虐待的幼崽,又因在受害幼崽中挑选一只纯血种罕有的白瞳狼作为养子巩固地位,因而得到首领之位。 那名纯血种白瞳狼养子就是长栖。 他在外独自流浪十几年,好不容易找到收童工的还被骗压迫半年有余,直到被解救后平白得个少主身份,还以为因祸得福。可谁知,好景不长。 随着他的成年对方明显开始忌惮他,最后竟堂而皇之将他锁在中心大楼,任何出门的想法都必须上报获得同意才经允许,否则不准离开一步。而且每天用餐必须定时定量,吃喝拉撒睡都需要智能系统实时上报,简直是个变态。 为了摆脱这种控制,长栖只能被迫选择“重操旧业”。他被压迫的半年正是被逼着做一名快穿世界的试验员,获得的所有奖励皆被剥夺,且一刻不能松懈,必须马不停蹄的做任务。 好在作为明面上的少主,他还是有一些些选择生活的权力,于是他隔三差五参加全息小世界从中获得短暂的自由。 长栖打开冰箱门,一个月时间,里面的食物早就发臭。他随手打开悬浮半空的中控屏,准备下单外卖,不想却看到界面已显示下单惯吃的几家餐厅。再点开时间,竟是他从舱内醒来的那一刻自动下单,现在配送外卖的机器人已经到达大楼,还剩几百米就到了。 长栖忍不住又是一声冷笑。 对方竟然“照顾”到这种地步,真是贴心呢。 没多久,门铃声响起。长栖穿过岛台打开房门。一个圆柱体机器人正用短粗小臂悬挂六份外卖。 他面无表情让它进来,等待它拆开包装、摆盘、拍照、计算所有食物总重量并列入智能系统下令反馈食后剩余数量,接着才移动离开,临走前说:“祝您用餐愉——” 砰!长栖直接关上门。 他转过身,面向桌面满满的精美的食物,第一次从它们的旁边略过。 或许是经历了这次全息游戏,他还不能接受现实与小世界的落差,暂时不想委屈自己顺从那位。 长栖把自己摔进巨大的沙发里,继续让系统结算这次奖励。 【好的,请稍后。】 【当前奖励数额如下,将在30S内为您发放。】 几乎说完的同时,面板就响起金币掉落的声音。 长栖看着后面数字一长串的0,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不枉费他用心攻略。 【宿主,系统检测到您在第五个位面未得到良好体验,现为您免费申请公司最新发售的模拟本世界一次体验机会,请问是否需要?】 长栖下意思重复,【本世界?】 【是的。】 长栖觉得有点意思,坐直身。【什么时间段都可以?】 【公司成立时间于星际3700年1月1日,只要在此时间之后都可以选择。】 长栖随口道:【那就1月1日呗。】 【好的。现在为您搜索攻略任务。】 长栖挑了下眉,本世界也有攻略任务? 系统等待两秒,没有得到新指令,便依照程序继续。【正在搜索攻略对象信息……】 三秒后,攻略信息跳出来。 长栖对上那双无比熟悉的丹凤眼:【……】 怎么又是你?? 【攻略对象信息如下: 姓名:幼闳 种族:红狼 性别:雄 年龄:490岁 身体状态:正常】 长栖简直无语:【你们还真是会挑人。】 系统:【谢谢宿主夸奖。我们是从本世界对您好感度在60%以上符合的综合数据人选中筛选而出。】 【……】 60%?他人缘有这么差吗?! 长栖正要理论,但想到什么,又默默释怀了。 他再次看向面板,左边是攻略对象的详细资料,右边则是360°人体模型展示。 一双丹凤眼挑起凌厉的细眉峰充满戾气与桀骜不驯,比之现在深沉凡事波澜不惊的状态,算得上青涩。 长栖还真想看看对方年轻时都经历了哪些惨无人道的事导致现在这么冷酷变态。 【那开始吧。】 系统:【检测到您现在的心情阈值不符合本次游戏的标准,需要您调整等待。】 【…………】 长栖长叹一声气,又重新躺了回去,没有争辩。他现在确实心情低谷,上个世界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请勿离开本页面,当前为您投放实景模拟,当系统检测到您的数值稳定后会弹窗告知,届时您可随意选择时间段进入。】 长栖点点头,面板开始调节画面,转变进成片成片的原始森林。时间显示:星际3700年1月1日。 镜头聚焦在原始森林上空连啼持久的鸟鸣。接着向内探进几米,在枝繁叶茂之间有一种体型较小的白色鸟长停于高大的树木表层栖息。这种鸟叫白枝咕,因爱歌唱又习常灵活地在枝桠中寻找食物而命名。虽然听上去它们的名字萌萌无害,但是它们是食肉性动物。 此时它们刚刚经历了十几天的大雨,虽然晴朗的阳光给予一些温暖的安全感,但不足以饱腹。 其中有一只停在树木于树木之间稀疏的空间正向下观察。它的羽毛经过雨水的洗礼尾端湿漉漉的,毛色因此变得灰色,腹部更明显比其他的鸟儿扁一些。 它聚精会神地观察下方森林树影间隙中是否有危险。通常情况下,它们只在上空寻找食物,但是眼下这只白枝咕应该饿了很多天。一场持续十几天大雨让森林里所有的生物都饥肠辘辘。 等待许久,它似乎觉得时机到了,盯住地面那条变色游弋的蛇,迅猛俯冲下去。 变色蛇不知危险已然降临,等预感到什么时,利爪穿透蛇脑,血液霎时喷涌。 白枝咕愉悦地啼鸣一声,直直高飞。 忽然,右侧草丛中跃出一只体型精瘦的黑影。它的行动十分矫健,跳跃之高度不可思议。 白枝咕立即觉察危险,惊叫着连震翅膀,然不及对方大张巨口冒着丝丝口涎的猎齿。 “吱——”瘦扁的身体当即被穿透而过。 跳跃于阳光背影之时,隐隐可见肉桂色的鼻头毛尖凝着几颗露珠,七彩的光芒在其中一闪而过,随即像慢镜头被迅速拉快,红热液体当即铺撒,两只金橙色的眼珠子蒙上一层血雾。 浅棕色的四只狼爪轻巧落地,死亡的白枝咕与变色蛇皆被咬在鼻吻之下。 但它没有着急吃,因为空气中不止有血腥味。 红狼低吼一声,爪子将战利品踢滚进树木灌丛,接着倏地两只金色眼珠警惕地竖起,看向从森林深处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无数灌木丛林织成密密麻麻的网,挡住大部分的阳光,所以在陆地,永远是阴沉沉的光线。如果说碧空白云是明猎的主场,那下面便是危机四伏的深渊。 吱吱——在如此安静紧张之际,一只憨态可掬的松鼠无意闯入其中。当它看见一头狼正展开攻击状态,吓得立即炸出刺,扭头往反方向逃跑。 但下一秒,从天而降一道十分诡异的电子蓝光,它惊恐地发现自己被收进“网”中,且“网”的竟会收缩得越来越小,很快,它被切割成等分的九块碎肉。 “嗤。”一道嘲弄声在黑暗深处中发出。随后,那数道蓝光便转移目标,射向红狼。 红狼双眉压低,似是早有预料,当即扭头跳跃至附近树的枝桠,攀爬躲避 它估算得十分精准,正在蓝光所达不及的0.1米之外。 “吼——” 红狼向黑暗处发出挑衅的声音。 黑暗中的阴影终于走出来。两个人形模样,几乎全身赤裸,仅用一张不知名的料子遮住重点部位,其他四肢绘满了青色图腾。 他们的脚掌出奇得大,每踩地面都能听见泥土陷进去发出的呲呲声。在原始森林中,这意味的警告与宣示。 其中一人面露不屑的收起电光器,抬起手腕终端,将武器缩小进腕中,随即在呈现扇形的蓝光页面轻触几下,立时弹跳出一把□□形武器,朝着对面轻盈躲避的红狼射击。 蓝色焰火般流光弹瞬间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射出。 红狼灵敏地就地弹跳,修长矫健的身形在半空奋力拉长弧度,轻盈落在另一头树的枝头。那原地便留下一团燃烧的火焰,迅速烧毁整颗大树。 另一人见此也射出流光弹,朝着红狼连开十几枪。红狼瘦而灵巧,且躲避的技巧不知有意为之正好停留在敌攻的0.01秒前。这让两个人非常心急又不甘。 很快,他们心态不稳起来,但此时四周的树林已皆被破坏燃烧。覆盖范围很快达及50%。 “不好。”其中一人终于说出语言,快速将手中的□□放进终端换成一把消火器。 失去一人的战斗力,另一个人的战斗力自然落得下成。但他绝不轻易放弃任务,于是那阔脸的雄性眼瞳突然斜竖成绿,暴几嘶吼,同时奔越几十米,弹跳间,他倏然化身成一只体型巨大的灰狼。 通体毛发光亮,背脊毛发最多,腹部颜色较浅,尤其是头部,强健的颚肌到逐渐变窄的吻部,形成一道非常流畅的楔形,是一头成年狼。红狼在它的对比下,瞬间变得矮小可笑。 长栖看到此,总算在犄角旮旯的记忆角落找出这两名陌生灰狼的印象。他们是莱劳蒙峡谷的边巡狼,认为这匹红狼闯入了他们的境地,于是决定发出警告离开(无辜的小松鼠作为示范)。 通常,狼群斗争会避免你死我活的战斗,分阶段且有策略。多数情况下一旦有一方意识到自己处于劣势就会撤退,以避免造成更严重的损失。 但显然放在红狼身上不适用。他并不是孤独的流浪者尝试加入狼群,而是已然将这片森林当作自己新的领地。 红狼作为世界最为特殊的种族,他们通常只和伴侣组成群体,并不以集体进行活动。这头单独的红狼更是特殊中的特殊,没有伴侣,独自生活。 因此,面对危险时,它必是奋力一搏。否则它将重新找领地,又是一番辛苦。 长栖心中分析,估计莱劳蒙狼群得输。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时间段当前首领还没有下台,对于红狼种群深恶痛绝,几乎是见一个杀一个。所谓的警告不过是走个过程,实则就是为了杀掉红狼。 这位首领原是杂交出身,灰狼和红狼生下的狼崽。他对自己的身份非常厌恶,所以采用极端的方式。 但很不巧,他们遇到的是个智力超群又擅长计谋的疯子。 结局正如长栖猜想,那只莱劳蒙灰狼在红狼极赋技巧、熟悉地形的双重配合下节节败退。最终被打败落地成人。 另一人忙着救森林之火,即使速度再快,仍然违反了《森林公约法》,两人的终端立即被禁封,手中武器当即失去了它们原本的武力。 “嗷呜——” 红狼仰天长啸,肉桂红色毛发在阳光下熠熠发金。矮瘦的身体隐隐彰显王者的霸气。两只莱劳蒙狼人只能带着怨恨和不甘心的离开。 森林内很快再次恢复平静。 红狼昂首,等待一会儿,仔细嗅了嗅,确定周围安全才泄出一声低沉的痛嘤。原来它的右腿受了伤。 它低下头轻轻舔舐,将流出的血液舔干净后,向着森林的北面方向,再次起步。当然,它没有忘记自己的猎物,那条变色蛇。 它的速度不快,不疾不徐朝着一个方向走。周边森林茂密,几乎长得差不多,分不清方向者很容易迷失在其中。 长栖就是其中之一,小时候的他从来不敢进森林,只在森林的外围与大海之间停留休憩,补充食物。 大多数都待在——长栖一晃神,画面中的红狼竟走出森林,远方隐隐传来拍打岩石的海浪声,竟是分外耳熟。 下一秒,长栖只觉得更加眼熟。 只见红狼径直踱步走至一大片岩石的后方,风吹日晒的恶劣环境,却在这狭缝中长了一小丛白蕊花。它十分娴熟地叼了一株嚼碎放在受伤的右腿上。 ——原来是治疗。 长栖莫名松口气,应该只是碰巧。 处理完伤口后,红狼再次去叼花,这一次它放在了地上,用爪子研磨,慢慢变成花粉。 接着它小心翼翼伸出舌头,一一将花粉轻放在自己的身上。 起初长栖没有看懂,直到红狼的整个背脊被渐渐涂满,眼睁睁地看着它从“红”狼变成视觉上“灰”狼时,目瞪口呆。 他,他,他—— 长栖张嘴如“0”状。 这不是他的床上炮·友吗?! 第76章 世6(二) 自从被名义上的养父美其名曰保护锁在中央塔内,将近五十年没有出去过。吃喝可以轻松解决,但繁衍作为狼族天性不可能压抑。 但如果真的有了狼崽,长栖替代首领的价值筹码将会更多。考虑到这一点,首领为长栖精心挑选了三名狼选——全是公的。 长栖当时气笑了,但好巧不巧,他还真就喜欢公狼。 原因归溯到他当年徘徊在莱劳蒙峡谷外围流浪,在那里他遇到了一位老灰狼。大约是成长过程中从来没有父亲的角色,老灰狼成了他最亲近的人,性·幻想的第一个模样也是他。 但对方后来失踪,加上那时候按毛发判断年龄大概是一只很年迈的狼,所以他猜测可能是故去。 没想到—— “鲜花送美狼。宝贝感动不?” “……” 长栖猛抬头,岩石之后,一个与自己八分像的十五六岁的男孩耍酷般叼着玫瑰花闪亮登场。 “…………” 长栖感觉天塌了。 所以幼闳真的就是那只老狼? 老狼没有死,成了莱劳蒙的首领,还成了自己的炮·友? 哇塞。 画面中,红狼立即站起来,后脚微曲,不动声色将白花碾进泥土。接着在空中嗅了嗅,低呜一声,不客气地开始低头爪子刨地土。 男孩脸色微变,把玫瑰放近鼻口,半信半疑道:“我已经洗了两遍还有味道?”说完,他好像还真闻到一点,悻悻脱手给扔了。 这里是莱劳蒙狼族的边界,狼族通常会以尿液、粪便和爪印留在石头和树木。这簇玫瑰花丛靠近石头,免不了沾上些味道。 “好吧好吧。”男孩耸了下肩,“下次我再摘别的花。保准一点味道都没有。” 红狼瞅了他一眼,慢慢踱步走近,卧趴下,金色瞳仁眺望远方的海面,心思不知放在何处。 男孩似乎早已习惯它常常一副深沉装逼的状态,一屁股坐在旁边,开始絮絮叨叨说起这今天所见所闻。 从早上吃了什么到一天放了几个屁,都事无巨细,搭配身上破破烂烂不知道从哪儿捡来垃圾衣服,真的是不堪入目。 “……”长栖简直不忍直视自己。 太黑历史了。 “还有还有,朋友请我吃了一些好吃的虫子,长这样——你看,可好吃了。下回你就照着模样找。就在这片区域。” 男孩打开终端兴致勃勃地说,同样从垃圾堆捡来的终端显示出的扇形面板破烂的只有一半,但不妨碍一条四只眼褐眼的软骨虫的展示。 男孩再次强调:“脆脆的,口感很好哦。” 红狼鼻孔喷了口气,算作应答。 男孩于是继续说今天进入莱劳蒙峡谷里看见了许多传说中的高科技,如果生活在那里的话肯定会非常幸福。那里的兽人会穿特制的衣服,无论寒冬还是酷暑都不用为之担心,只需在身上薄薄地一块布料,把重点部位挡住就行了。 说到此,男孩眼珠子一转,鬼点子生成,突然袭击红狼的右腿。 红狼下意识要踹,但感受到一圈人类热度时急急卸下力气,于是被轻易得逞,“被迫”展开两腿之间。 “……”他羞耻的夹尾巴遮住重点部位。但想到这么做后非常影响他的雄伟的形象,于是半遮不遮间,被男孩看个正着。 男孩嘻嘻:“粉粉的哎。” 红狼:“……” “咦?怎么感觉红色多一点?”男孩凑近去看。 “……”红狼瞬间紧张起来,当即挣脱温热的掌心弹跳出去,警惕地走远两步。 男孩以为它在害羞。“你有的我也有啊,干嘛不给看?” 红狼的金瞳仁幽幽瞅他一眼。 男孩贱兮兮道:“生气啦?” 红狼喷出一鼻气,把头扭到另一端。 男孩当即哈哈一笑,正要说什么,恰巧被头顶阳光反刺了下,落在后腿处的红色。他惊呼道:“你受伤了?!” 红狼闻言警惕地又想跑远一些,就听他紧跟着说:“怪不得是红色呢,是不是小心沾了血,疼不疼啊?” 红狼迟疑一秒,最终还是摇摇头,拒绝男孩的关心。 男孩不理解地看向它。 红狼垂首拱了拱被踩进泥土的白花蕊,示意它已经将伤口处理好了。 男孩点头明白,但还是担心:“你去打什么猎物还能受伤?我不是给你一把自动捕猎网吗?只要等待猎物自投罗网就行了呀。” 红狼再次幽幽地盯着他。几秒后,后腿改变姿势坐下,静待。 “……?”男孩挠挠头,搞不懂什么意思。 长栖见此嗤了一声。一头固执又死要面子的老狼。 当初他是看它年纪大了,特地贴心的攒钱冒险去莱劳蒙峡谷里的黑市交易了自动捕猎网,竟然还不乐意用。 而且还不止,长栖看见屏幕里男孩时不时瞄一眼岩石后面,他记得自己那天用全部家当买下一个适配性极高的终端,里面网罗了五把高科技枪支武器和充足的子弹,想当作礼物送给红狼。 画面里,男孩还犹豫着要不要此时拿出来,那边红狼似是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再次起身走开。男孩急急忙忙也站起来,跟随两步就被红狼眼神制止,只好眼巴巴站在原地。 很快红狼回来,它的嘴与爪并用,拖来一条手臂粗的长蛇。 它昂首挺胸,脚步自信,威风凛凛,当捕捉到男孩佩服惊喜的眼神,下巴不由昂得更高。 “哇——”男孩立马凑上去,情绪价值给的相当得足,围着这条约十米余的蛇又跳又奔,“天呐,你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他喜不自禁的一把抱住红狼的头,使劲用自己的脸贴贴。 红狼配合地伸直了脖子,面部表情很淡定,但如果此时男孩能看见红狼的后面,就能看见它的尾巴已经转成螺旋桨,要是再用些动力说不定能飞上天。 长栖表情相当复杂,更复杂的是那条死亡的变色蛇的神经惯性还在,正在随着主体色悄悄变色——变为红色。 “……” 红狼得意的余光终于瞥到这异象,当即瞳孔一缩,强硬地挣脱男孩怀抱,一边用爪子掀泥土飞快的“掩埋”住蛇的表面皮肤。 “啊,”男孩望着空空的怀臂,尴尬地笑说:“不好意思,一时激动,忘记你不喜欢拥抱了。” 红狼扒地的动作一顿,背脊长毛不易察觉的蔫了许多。 男孩并没有发现,转移话题道:“这么大条的蛇怎么吃呀?炖汤还是红烧?” 说着还兴致勃勃蹲下来想研究研究。 红狼见此,脸色更是一变,当即喉咙发出低呜声的警告。 男孩一呆,还没反应过来,红狼又急忙用鼻吻推走蛇身,接着锋利的牙齿恶狠狠戳穿蛇头,发疯般摇头撕咬起来。 于是漫天的泥土沙粒碎石齐飞,场面一时来得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 “……” 男孩默默退后一步。满脸都是“谁惹到它了不是我我什么也没做”的表情。 长栖不由无语的笑了。 在自己的记忆中,对老灰狼的印象是情绪阴晴不定、头脑不太正常。但现在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异常的行为竟有了合理的解释。 长栖心里十分怪异,又感觉有点意思。想了想,他干脆坐下来继续看下去。 红狼发完疯,那条巨蛇也在利爪之下撕成条条缕缕的碎条片,这才算是歇了口气。本就经历一场争夺战后的它早有疲劳,再做完这些,腹部不断起伏喘气。 男孩小心翼翼捧着一碗叶子出现,“要不要喝点水?” 红狼:“……” 红狼懊恼又傲娇地甩了甩尾巴,扭头朝海的那一面去了。 “我这里水也很干净的。”男孩在后面遥喊,见红狼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撇撇嘴,把水倒掉也紧跟着上去。 海面波澜壮阔,美不胜收,湛蓝的天际线与天空浑然一体,偶有几片云彩缓缓游移;白色的海鸥飞过,光的碎片在海面上铺成一条闪烁的路径,模糊了真实与虚幻,仿佛处在甜美的梦境中。 红狼一跃而起站在海边的石头上嗷呜一声,万顷碧波无垠苍穹都在回响着这声嘹亮的嚎叫,久久不散。 对此,红狼很满意,瞥了一眼后面的男孩,轻盈跳下,踱步去被浪拍打到岸边的水,在男孩的注视下低头嗅一嗅。 男孩这回轻易明白,“我知道啦,是你教我的嘛,喝水要喝流动的水,可以预防水变质。” 红狼甩了下尾巴,扫了下男孩脚踝。 男孩被痒得笑起来,“好啦好啦我没喝,我是特意存下来想给你尝尝的。莱劳蒙峡谷里的水据说是过滤许多倍的纯净水,味道很好呢。” 红狼扭过头,继续喝水。显然对他口中的纯净水不屑一顾。 男孩的笑意敛下来。“看来你真的很不喜欢和狼群一起生活啊。” 红狼没有理睬。在他认为,这早已是共识的事。 男孩轻叹一口气,绕过它坐到旁边的礁石,双脚摇晃,眯着眸享受微凉的海风与阳光。 不远处的红狼低头装作喝水,一边却眼珠紧紧盯着,一眨不眨。那饥渴的眼神,带了十足的占有欲。 “……”长栖怀疑自己看错了,凑近看了看,发觉竟是真的。 这是把他当猎物?还是……? 男孩轻轻道:“明天我就要去打工了。” 红狼猛地停住喝水动作,背脊僵立。 男孩没发觉,继续道:“就在莱劳蒙峡谷的C-9区。我打听过了,那里虽然不如中心城繁华,但是薪水不错,还包食宿。像我这种无父无母的流浪狼,莱劳蒙狼族愿意收留我真的是特别幸运的事。” 他说完看向红狼,“我还让我朋友留了一个位置。老狼,你我跟一起去吧。那里即使不变成兽人也可以被雇佣。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永远住在一起啦。” “……” 红狼沉默着抬起头,虽然停止喝水,但是他蹲坐地面开始舔爪子。 男孩有些急了,跳下来,站在他的面前。“跟我一起生活不好吗?我们每天都能见面,你年纪大了,捕猎越来越——” 红狼发出不高兴的低呜。 “……我是说,年纪越大越厉害!”男孩急忙改口,“而且你还有丰富的捕猎经验,莱劳蒙狼族正需你这样骁勇善战的强壮灰狼。” “灰狼”两个字让红狼耳朵一抖,喉咙里再次发出低呜。 男孩:“……” 怎么又不高兴了? 红狼烦躁地在原地徘徊,爪子不断在刨泥土,很快被刨成深深浅浅的小坑。随着坑越来越多,男孩脸上失落的表情越来越扩大。 最后,他吸了吸鼻子,“好吧。你不愿意去就算了,那我自己去。你放心,我会常常来看你的……不,我每天都出来看你。等我攒钱,我给你……”他本想说养老,但又怕生气,便说:“我租房子,到时候我们就选那种有漂亮的地板、墙饰,水晶灯的,每天不用愁吃什么喝什么,自动就有机器人一日三餐送上门……” 在注意到红狼沉郁的眼神时,男孩悻悻补充:“当然我也会训练捕猎灵敏度……我不是偷懒的狼。” “——总之,我一定会赚到钱,等我明天的消息。” 男孩说完,想到岩石后面藏的礼物还没有给扭头跑开。“等我一下。” 莱劳蒙峡谷长达几百公顷的灯带在此时亮起暖黄色的光,天空夕阳染成橙红色,打在岸边浅绿色的海水上,打湿了红狼的尾巴毛,一缕一缕,像炸开的狗尾巴草。 长栖以红狼的视角看向男孩背影,却心态不同。 他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所谓的莱劳蒙狼族招工只是骗人的幌子,明天男孩不会回来,他会经过半年的毒打剥削,直到红狼暴露身份杀进峡谷。 男孩跑回来,脸上洋溢真诚的笑容,“看,我送你的。你一只狼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如果有野兽欺负你——” “不要去。” 长栖和男孩同时愣住。 红狼鼻吻之下发出嘶哑深沉的男声。“留下来,和我一起生活。” 长栖缓缓皱起眉头。 他的记忆里可没有这一出。 第77章 世6(三) 【你说他创造了一个世界?】 长栖匪夷所思道。 【是的,宿主,这个世界属于私人名下世界。因为序列非常相近,所以……很抱歉,给您带来不好的体验。】系统小心翼翼解释,一边心里纳闷,为什么世界不同宿主也可以被允许进入,以前可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果现在宿主不满意给一颗星差评,那它不得回炉重造? 系统火速道:【您不用担心,这些都是小问题。现在就为您更换世界。】 【不用。】长栖拒绝:【先暂时不用。】 【啊?】系统不知所措。 长栖没有理它,而是低头思索。 莱劳蒙狼群的在上一任首领在执政几百年间渗透物种基因检测秘密研发出一种物资交换平台——快穿世界研究者交流公司。全星系物种共同合作,以此平台在执行者任务结束后获得的奖励作为交换获取自身想要的资源。 长栖当年被抓壮丁成为第一批试验员,同批者除了他其他人全在小世界中死亡。后来幼闳上位,第一时间下令关闭平台。但虽然公司成立虽短,短短半年已经是狼群物资增产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更何况,它那时已变成全星系物种赖以生存的途径之一。 如果没有最领先技术的莱劳蒙狼群加入,对己,会损失一部分重要物资来源,狼群头数越来越多,如果不加以稳定安抚,联接反抗是迟早的事;对外,则很有可能失去公信力和影响力,无法保持星系第一的位置,会在傲慢中渐渐淘汰成末端。 长栖就在那时主动提出愿意继续作为快穿平台试验员为狼群获取物资。正因此,他成为了首领的“心腹大患”,其实也无可厚非。 后来幼闳也作为试验员亲自做过一次任务,掌握到全平台数据钥匙才算罢休。只是没想到,这几十年来研究室技术突飞猛进,竟然可以独立创造一个全新的数据世界,它能百分百复制记忆,在言语、行为、预测分析等,百分百。 画面中,男孩惊讶反问:“你居然会说人话?” 红狼:“……嗯。” “那你还让我每次见面猜你的心思?!为什么?难道你——” 红狼一时僵住晃尾巴的动作。 “你嫌弃我话多?”男孩大声指控。 “……没有。”红狼的尾巴又重新甩起来。 男孩一脸不信:“哼,我们认识这么久了除了第一次用终端AI男声和我对话,其他全都保持沉默。我肯定猜得不错!” 他气鼓鼓的,说着还背对着坐下,一副不打算再理它的姿态。 红狼张口想解释,但要承认是因为不好意思才无法宣之于口,似乎更加丢脸。于是沉默片刻,硬邦邦转移话题:“莱劳蒙峡谷很危险,不要去。” 男孩转头,见它很认真的态度,看了几秒后,泄气道:“我也不想去。但是在外打猎真是太麻烦了。朋友向我保证只要每月达标,就能得到两到三倍的收获。听起来很划算。” 最重要的是生活可以稳定下来,只要解决口粮问题,他就可以靠食物求到伴侣的青睐,男孩想到这儿瞅了一眼身侧,又飞快转回来。 接着他想到什么,恍然大悟:“啊,你是不是担心我会抛下你,所以才急得说出话啊?” “……” 红狼沉默,男孩一下子兴奋起来:“真的吗真的吗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红狼的耳朵飞快地抖了抖,转着圈躲避男孩一个劲儿的追问。 男孩见此更是得意洋洋。“我就说你也很想和我一起生活,才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呢。” “……” “唉要是我们有领地就好了,这样一切问题都能解决了。” 男孩看向红狼的目光无奈又不舍,显示也不想独自一人离开。 红狼停住脚步,金黄色的竖突然瞳凝聚在男孩的脸,神色严肃认真。 男孩微愣,“怎么了?” “给我时间。”红狼非常认真的说:“给我两个月,我会坐上莱劳蒙狼群首领的位置。” “……” “……” 男孩噗嗤一笑,接着捧腹大笑,像是听到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红狼皱着眉冷言道:“你笑什么?你是担心时间长?” 两个月时间已经是保底时间,如果还觉得时间长——他抿了下唇,道:“一个半月。”不能再少。 莱劳蒙峡谷纵横3000平方公里,就算他有成功的经验,但总需要时间让固执的手下败将心服诚服。 但男孩在听到他说完“一个半月”后,更是眼泪水都笑得溢出来。 “天呐哈哈哈,太好笑了你真的太可……”他本想说可爱,想到红狼不喜欢“可爱”形容他,就换了个“自信”。 红狼只以为他在夸自己,瞳仁里闪过得意,更加昂首挺胸,两侧肩胛如山脊般隆起,肌肉在厚重的毛发下缓缓位移,目光汇聚前方,威风凛凛。 被染上灰白色的层层毛发此刻像铠甲披挂,泛着冰冷金属光泽,在海风中轻轻晃动时,竟还真有几分王者风范。 男孩终于意识它是认真的,挠了挠头,信服般点头,“好吧,那我相信你,明天我就不去了,还像往常一样在家等你。” 红狼满意的点点头,转头往回走重新将蛇叼进嘴。 男孩正好饿了,眼睛一亮,“好哦今晚上我们吃蛇肉哦!正好试试送你的礼物。据说野外生存工具应有尽有呢。” 他边说边翻阅,果然找到点火机和折叠式烧烤架,他取出来,找一块平地方开始火烤蛇肉。 红狼则在旁辅助,用爪部的尖端将蛇□□一一切开切断,方便火烤均匀入味。 夜幕降临,夜色沉沉压下来,与无垠的大海共享整片深蓝色。头顶圆月明亮皎洁,偶尔飘过一些薄薄浅浅的云,以匀速路过漫天闪烁的星星,既沉静又惬意。 吃饱喝足后,男孩躺在地面发呆,红狼则吞下最后一口肉开始收拾。 看了一会儿天空,男孩转向忙碌的红狼,心底又起波澜。 每天的晚餐都是红狼猎来,他白吃白喝这么久,连基本的捕猎技巧都不会。这样废柴的他想要长期稳定的获得食物只能另想办法。他又想起了莱劳蒙峡谷的招工。 其实,红狼喜欢独处,吃完晚饭后每次都会回到它在森林里的木头房,直到第二天傍晚再次见面。 所以如果偷偷去明晚再回来的话,其实也不会被发现吧? 男孩想到这儿眼珠子转了转,如夜空的星星一般闪烁着狡黠。 不远处,红狼一声不吭地将此收进眼底。 半小时后,男孩和红狼惯常在岔路口分别,各自往回家的方向走。 几秒后,红狼去而复返,悄悄踏上男孩离去的路径。 “……”长栖复杂表情一闪而过。 他还挺了解自己的。 凌晨四点。 男孩悄悄从自己的小竹屋出来,带上房门,一转身就见对面静静伫立的两颗环形灯般的眼珠子。 “……” “……” 男孩惊呼:“你这么在这里?” 红狼慢慢踱步走近,两颗金瞳反射灯似的打在男孩的脸上,让本就尴尬的男孩更加局促。 “这么想去莱劳蒙峡谷?” 男孩小心翼翼地飞快看一眼,嗫喏道:“也不是很想去……” 红狼盯着他,缓缓道:“想去也不是不行。” 男孩猛地抬头。 “进入峡谷后找一只叫贝实的狼,告诉他你发现了红狼的踪迹,他会收下你。” 男孩傻了一下,“可我没有发现红狼啊。” 红狼道:“你带着他到捷圣水池那里就能找到。” “可……”男孩面色犹疑,不明白红狼为什么这么笃定。 “记住不要再联系你的朋友,他不是你朋友。他在骗你。” 男孩惊讶,想问,但想到红狼没必要说谎,于是很干脆的点头,“好,我待会儿就删了他。” “……” “怎么了?”男孩又露出疑惑的表情:“还有什么吗?” 红狼不自然甩了甩尾巴,掩饰住被坚定相信时引起激动情绪。“你都记住了?” “嗯嗯。我都记住了。”男孩瞅了瞅红狼,“那我现在能去了吗?” 红狼没说话,转身离开。没走两步,它转头,示意男孩跟上。 男孩露出笑,跟了上去。 莱劳蒙峡谷绵延千里,无论白日还是黑夜,大部分都沉在一种永恒、清冷幽蓝之中,因此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是绝佳的好领地。但想要穿越过去,绝非异事,除非,是一位老手。 红狼作为首领后,首居要职就是巡逻峡谷边界,每天两次,次次不落,因此还完善了许多巡逻漏洞。 当然,现在这些漏洞没有被补,他便挑选一条最近路线穿进去。 紧跟着的男孩本来看着终端地图,后来发现越走越乱,干脆不看了。 最终,他们穿越一条防御重重的崖壁,跳跃下近乎垂直的岩石堆砌而成的“墙壁”,最终落在一层薄薄苔藓的横切面石块上。而正对面五十米,就是隐秘的科研中心基地。 男孩心中又是敬佩又莫名自豪。不愧是角曼森林打猎的老手,竟然能单枪匹马直入峡谷中心。 他突然意识到也许白天老狼说的是真的,它或许真的可以在两个月内—— 那他更得努力了,不能被一个老狼给比下去!男孩眼神变为坚定。 “到了。”红狼停下脚步,“从这条路走,用你的试用工牌刷进入,到B区—43号房间找贝实。” “嗯嗯。”男孩点点头,看向红狼想说什么。 漆黑的瞭望塔缓缓转动精确而冷酷的巡逻灯,站在前方的红狼当即爬伏下,躲进岩石之后。 男孩一下停住,也赶忙躲起来。等灯光移走后,他面上闪过疑惑。刚才他怎么感觉老狼的毛发好像红色……? “快去吧。”红狼催促道。 男孩再次点头,将疑惑抛之脑后。一步三回头的进去。 红狼则亲眼见他走近戒备森严的铁丝网后,才收起忧心的瞳眸转身原路返回 画面正中,此时弹出视角跟随窗口。 长栖毫不犹豫选择红狼。 男孩那边他比谁都清楚。贝实,后来是幼闳最得力的属下,为人正直衷心,“自己”在他那里绝不会受到伤害,反观是红狼危险在身。 此时贝实跟红狼可还不认识,而贝实听令现在首领对红狼种族深恶痛绝,一但对战,还真说不清谁会赢。 长栖使用积分快速加倍时间。 男孩听从红狼的安排顺利带领贝实去捷圣水池,果然在那里发现了红狼的粪便和爪印。 贝实带了四名强健的兽人在方圆数十公里搜寻,却败兴而归。直到他质问男孩是否真的亲眼目睹时,红狼终于现身安全可控的距离。 男孩愣怔地指向那边。贝实等兽人当即去追,男孩当然也跟着加入其中,但成年狼速度极快,远不是他一个未成年的流浪狼能追上的,没多久前方就没了踪迹,他只好挫败地回到原地等候。 约莫十分钟左右他收到贝实的消息,让他先行回去。男孩无法,只得先回。 傍晚,男孩如约去了海滩,红狼已经在那里等待。 少年人的情绪很好猜,红狼第一眼就看穿他心情不佳,“怎么了?被欺负了?” “不是。”男孩摇摇头,不知道怎么说。 长栖倒是清楚,以前的他烂好心,在发现其他灰狼似乎都厌恶红狼追捕红狼,很担心红狼安危,但又怕说来引起老狼的反感。 现在长栖知道对方身边知道根本无需担心,甚至……他心下有个主意。 长栖勾唇,点击系统早就跳出的“确定进入”选项。霎时间,眼前一黑,再次睁眼,他正面对上红狼隐含关心的金色瞳仁。 长栖垂下眸,故作扭捏道:“我,我好像喜欢上那只出现在捷圣水池的红狼了。” “……” 红狼沉默三秒,面部突然变化,猛地仰天:“嗷呜——” 声音之震耳欲聋,毫不顾及,一改之前的小心谨慎。 长栖吃惊。没必要这么激动吧? 然而下一秒,整个世界暂停。 没错,世界暂停。 天空云浮陡然停刹,盘旋的许多白枝咕被禁锢在翅展的那一刻,纷纷扬扬飘落的树叶悬浮半空,正准备享受美食第一口的松鼠滑稽地张大口…… 【他不会说这样的话。你们的技术还不完全还原。】红狼隔空不知和谁对话,静了几秒后,丹凤眸眼底的深渊更沉一分。【我不需要!】 长栖惊疑不定地看向红狼。 红狼则居高临下看向定格在“害羞”表情的长栖,定定几秒后,神色有一瞬恍惚,似是透过这张脸回忆到什么,但很快双眸再次复冷。 【他永远不会那样想。】 “……?” 接着只见红狼抬爪在半空点击几下,全世界突然被一道剧烈的曝光笼罩,长栖下意识闭眸。 再次睁开,他发现自己回到了房间。 “???” 他被踢出来了?? 第78章 世6(四) 长栖十分不爽的敲系统:【我要再进去。】 【正在为您查询……】 【抱歉,此世界已格式化数据,需要等待八小时后重启。】 长栖一愣,【格式化?】 不符合人设ooc就要被格式化?他有这样的权限? ……哦对,他创造了这个世界。 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他既然有创造世界的数据钥匙,亦也可以在其中做手脚。比如在自己做任务时添堵,或者更过分的“渣攻洗白任务”的发布者就是他本人。 长栖不用想肯定是后者。除了本人,还有谁能得到狼群首领如此精确的脸部数据。 真是够处心积虑。 偏巧,他就不喜欢处心积虑的。 长栖冷笑一声。 让他扮演“渣攻”特定角色,以独特且唯一的方式——加倍示好讨好攻略对象获得成功。幼闳带入自身一定是暗爽极了。而自己,就成了完成任务的小丑。 并且,最终获得的平台奖励还是从狼族内部舍出,经过长栖的账户,再次回归原处。他没有损失一分一毫,而自己忙活一个月! 长栖气得冷笑连连,这是把他当傻子呢。 他当即就要打通讯去骂,又想到幼闳平时根本不会接他的通讯,更不会搭理他,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哦,不对,他们一个月会见三次呢,因为他爹的他还是个骗炮的变态! “……”长栖深吸一口气,忍着怒火翻阅终端信息。 突然,他手指一停,点开屏幕放大。 中心塔即将举办加冕贝实将军的晚会。就在今晚。 长栖勾起唇。一月未出门,他这个少主也该出去亮亮相了。 —— 夜晚六点,全体种族代表受邀来到中心塔参加宴会。塔共400层,是整个莱劳蒙峡谷中心象征,所有狼群的居所以中心塔点为半弧散开,在电梯内从高处向下看,像依次排列的“白芝麻颗粒”坐落在由粗糙的岩石、时间和虚无围困的领域里,显得诡异且又正常。 长栖面无表情看向最近的一颗“白芝麻”,那是狼群首领的别墅。四周全方位运用全黑防窥玻璃,除他本人以外谁知道里面是什么模样。 狼群首领作为整个种族最强大的存在是不需要被保护,他出现即是一种强大威压。 只有长栖,作为少主,仅仅参加同栋楼塔向的宴会,也必须跟随两名狼族保镖。 长栖心中嗤一声,美其名曰保护,实则不就是监视。 叮——电梯到达,长栖快步进入,将两名保镖甩开厅门之后。 此次宴会主要目的是为贝实将军颁奖礼。几天前有土狼群挑衅峡谷边界,因突然袭击且速度之快,首领未能及时赶到。当时,贝实将军恰好就在附近,于是他独自守卫威慑,不到十分钟就将对方吓得逃窜逃离。 因此首领赞许其英勇无畏,特举行此次颁奖。 走进去时,里面已经有不少到达的狼人,看到他时皆面露意外,长栖早已习惯。只要一做任务就会有很长时间不出现在大众面前,又因归期不定,出现总能令他们感到意外。 正在与其他人交流的贝实注意到长栖,立即走过去,脸色露出显而易见的惊喜。“少主您回来了!” 长栖淡淡点头,见他面部暗青色的图纹因激动的红色而显得黑,隐隐疑惑。以前回来也没见他这么高兴啊? “太好了!您出现了,谣言不攻自破。” “?”谣言?什么谣言? 长栖正要问,贝实转身将身后的狼人们打发走,然后伸出一只手邀请长栖共谈。 “少主,很久没有您的消息,我们都很担心。” 长栖嗅到此句话不同的意味,“怎么说?” 贝实四下看了一圈,见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低声道:“您如果有新的想法,我们一定支持您。” “?” 长栖没理解他在说什么。 贝实盯向长栖,突然用一种极为真诚又虔诚的语气说:“您的双瞳如初雪覆盖捷圣水池,倒映了整个世界!又像一枚浸在牛奶里的水晶球,朦胧中透着深邃的智慧,更像是……” “……” 他好像听懂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此类蹿辍推翻幼闳的话,但从贝实口中还是第一次。明明一个月前对方还是幼闳忠实的朋友。这次颁奖典礼也是特意为他而举办的。 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长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模棱两可道:“我会考虑,你先——”他抬眸递去一个眼神。 贝实当即了然快步离开,避免有心者怀疑。 长栖则转了一下四周,各方皆有目光隐隐若现看向他,他垂下眸,全当不知地走到自助区域,挑选一些吃的,顺便还取了一杯红酒。 “晚上好,少主。” 背后传来一道清悦的女声,长栖回头,是一头长相美艳的女狼人,以前从未见过。 长栖看向她,“你是?” “我是本月中旬新上任的资源分配部部长,我叫蔡玉。您还没有见过我吧,所以特地过来打声招呼。” 蔡玉微笑道,她一身黑色包臀裙踩着恨天高,却举止爽快有魄力,很容易他人获得好感。 长栖挑眉:“资源分配部长?” 据他所知,莱劳蒙峡谷最近因资源问题合并了许多小型狼族群,除了红狼族天性不爱集体活动,其他种族几乎都有,这意味着管辖起来比较复杂,资源分配更是复杂之复杂。群员经常因此产生矛盾,资源分配部门也就时常更迭代表。没想到现在,换了位年轻女性狼兽人。 长栖看向她的的发色,“你是……红狼?” 黎玉回答:“是的,我和妈妈都是红狼。我的妈妈在那边。”她手指指向一个方向。 长栖看去,精准落在一个背影上。原因无他,因为一头红发实在明显。 “少主,您明天有空吗?”黎玉微笑着继续问。 长栖:“有事?” “是的。我们先加个联系方式吧?我这里有一些关于资源……” “你们在说什么?” 冰冷无起伏低沉声音骤然出现,如鬼魅般吓了在场两兽人一跳。 黎玉一扭头便对上一双压迫十足的金瞳。“……首领,晚上好。”她勉强一笑,不敢再看长栖,找个借口快步离去。 长栖则缓缓转过身,对上男人的冷得几乎浸透骨髓的寒眸。 男人身穿服饰繁琐,古铜色的两臂绘画着的古老的符文,胸膛两侧坠有金色的链条扣住身后浅金色的披风,微微挡住两点隐私,下腹是黑金色的绘画,刻画在分明的腹肌之上。腰间则一层纱一层铂金片布料围挡,行走间可见结实蜜色的大腿,以及充满性魅力的小腿,既健硕又性感。 光看身材是让人垂涎不已,但往上看到那张脸就当即让人性趣全无。 白色齐肩发,发尾末梢均匀染成一圈红色,显得他的皮肤更加深铜色,与两道又粗又黑的眉毛相呼应。万年不变毫无情绪的双眸,金色的瞳仁常年警惕地竖着,因为身量十分高大,约有两米,所以当向下看人时眼神自动转化为厌烦冷漠,被看者非常不爽。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幼闳再次问一遍。 长栖简短回答:“闲聊。” 幼闳没有被轻易打发,而是走近一步,声音压迫。“告诉我,具体是什么。” 长栖抬眸直视,一边晃了晃杯中酒,淡淡道:“建议首领也在我的终端安装监听好了,我不想回答这种无聊问题。” 幼闳微微眯起眼睛,眉骨陡然压下来。 长栖挑衅回视。 “……” 许久,幼闳退后一步,打破这段僵持。“宴会一结束就离开。” 他的语气充满了冷漠与警告,说完便大步离开,胯间的细链条金色铃铛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摇晃,发出细微的声音,在心中搔起一阵痒意。 ——装得够像。 倒还真没从他的眼中看到半点小世界里缱绻爱意的意味。 长栖心底嗤笑。既然想玩那他就陪他玩玩,他倒要看看最后按捺不住的人会是谁。 宴会正式开始。这种在人类世界仪式性仪式不知什么风也吹到了兽人世界,不到十分钟,长栖便感觉无聊了。杯中的酒也逐渐见底。”“少主,我们又见面了。”身侧传来熟悉的女声,长栖转过头,就见蔡玉微微低身在一众排中落座自己的旁边。 蔡玉打开终端,“加个通讯吧少主?” 长栖挑眉,倒也不排斥,打开终端。“这么执着要我的通讯,是因为首领不同意你私下联系吧?” “我和少主只谈公事,没有别的意思。”蔡玉听到“首领”两个字不易察觉打了个冷颤,“因为您是平台唯一的试验员,您完成任务后的资源交换和您本人交接最为方便,所以……” 长栖哦了声,也猜到她是为了这件事。 台上贝实将军终于领奖,发表获奖感言,“……近几年狼族幼崽数量稀少,首领已经拟定章程,将第一个做出表率落实。” 长栖敏锐捕捉到关键词,什么意思?他下意识搜索幼闳的身影,直到停在一头火红头发的女狼人身侧。他们两个座位相临。 “那是你妈妈吗?”长栖眯起眼睛问。 蔡玉看过去,“对,是的。” “你妈妈和首领很熟?” “是的,他们年龄相仿,有共同话题聊。” 长栖听完只觉一团无名火直窜上脑门。 真好啊,他居然为了不被自己“替代”,企图牺牲身体和女狼在一起?难道他想雌·伏在女狼身下? 不,女狼是红狼,他们两个同种族的狼在一起是天经地义。 长栖脸色越来越难看。“砰——” 手中玻璃杯立即碎裂,响彻整个大厅。 所有狼人一时间齐齐回头。 长栖站起来冷笑一声,当场离席。 “少主?”身后的黎玉惊呼,正要去追,一道高大的身影比她去得更快。 长栖脚步不停直接出了大厅,没几秒,他的手腕被后面一股大力拽住。 “你去哪里?!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无缘无故离席很不礼貌。” 长栖猛地停下脚步。 “你已经成年了,为什么还在耍小孩子脾气?” 男人冷声斥责,字字砸下,紧随身后。 长栖本就怒火未消,怒而转身直接甩开桎梏,“我是小孩子脾气,没有你成熟,父亲大人!” 成熟得都愿意躺到别人的被窝里! “不要叫我父亲。”幼闳警告道,“你和我没有血缘关系。法律上更是不符合。” 长栖闻言怒气更甚,这句话无疑在讽刺他没有资格干涉另一只狼的私事。 脑中“理智”的弦崩断,他一把攥住幼闳脖颈的皮质颈环,狠狠拽到自己眼前,“我是不该叫你父亲,有谁家的父亲会主动爬上养子的床雌·伏在养子身下?” “……”幼闳脸色惊变,金色竖仁停滞般地扩散一瞬,接着不知缘何又很快复原。仿佛那一瞬只是错觉。 长栖听见他用冷漠的语绪问:“你都知道了?” 长栖蹙起眉,这不是他预料的结果。他加重筹码继续说:“当然,还包括你在小世界里的事。” “……” 幼闳微微颤了颤睫毛,如果不是因为距离过近,这点细小的变化长栖也不会捕捉到。 “……你还知道什么?” “?”这样还不够? 长栖对他的反应很不满意,为什么被揭穿后他还在装模做样? 耍他很好玩? 长栖气得大力扯住男人的脖颈上黑色皮环,直奔右侧的安全通道。 幼闳被迫像一只被牵绳的狗摔进门后面,结实的肌肉身体撞击上后墙,发出一道重重的闷响。 “你在——” 长栖上前吻住他。 第79章 世6(五) “你——”幼闳微撑手臂让出距离,眉头死死夹紧。“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长栖不废话,就着手下的皮环再次拉回来,深吻上去。 男人的身量几乎比他高一个头,如一座山倾倒,只得刻意收着力,这正巧让长栖有机可乘,大肆抚摸起他的身体。男人的反应极大,整个身体瞬间紧绷,凡摸过之处僵硬无比,没过会儿就像个硬邦邦的铜人。 长栖的手转战到前胸肌。滑腻饱满的软肉受惊般地在掌心里弹跳,好似透过了深色圆润形状握住此刻一层皮肤之隔狂跳的心脏。 “呃……”幼闳忍不住泄出一声不自知的闷哼。这道声音骤然惊醒灵魂,他猛地再次推开长栖,半张脸隐在昏暗的楼间道阴影中,周身气压极低。 如果是以前,长栖或许会示弱离开,但经历了几个小世界,他逐渐明白对方冷漠之下的色厉内荏。 长栖挑衅道:“装什么,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一个月来三回,十天一回,比女狼来月经还要规律。” 幼闳脸色难看,阴沉沉的,就在长栖以为他会继续斥骂时,他一言不发越过离开。 长栖觉察出一丝不对劲,在他身后大声说:“……这么规律看起来不太像是生理需求,倒像是很刻意地为了保持什么。” 全莱劳蒙狼群都知道幼闳是一头红狼,诚然当时有许多反抗他争做首领的声音,但不足为惧,可现在连贝实也—— 长栖忽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你身上没有灰狼的味道。他们开始不服你了。” “……” 幼闳的背影细不可察停顿一瞬。 长栖立即明白自己猜中了。 他入小世界一个月的时间,对方失去了三次补充气味的机会,现在他几乎身上没有任何味道,所以引起其他狼的抗议。 想此,长栖脸色陡然冷下来,“原来你隐瞒身份和我上床是为了保持气味。” 而不是因为—— 幼闳道:“以后不会再做。” 他微微侧眸,雕刻般的轮廓在渗透进来的暖光灯下更加冷硬,金瞳仁仿佛被覆上一层厚厚的冰霜,“以后不会再做。” “我会补偿你。准许你本月出入一次峡谷,限时两个小时。但提前警告你,如果妄想强行滞留,将永生不得踏出峡谷一步。” ——竟然拿人身自由搪塞这种事?? 长栖气得目瞪口呆,好几秒,他才压住火气,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你的首领之位岌岌可危。” “不需要你操心。只要我在一天,你永远是少主。” ……又威胁他? 好,好得很! 他真是疯了才会认为对方喜欢自己。 长栖气得发抖,甩下一句“你最好说到做到!”立即大步离开。 “吱呀——”安全道重门开启又合上,暖黄灯光在地面划开一道斜斜的光影,正如昙花一现,很快带走空气中隐秘的痴迷与辗转痛苦。 两名保镖护送长栖回到自己的房间,快进去时,他突然又转身,原路返回电梯口。 他实在压不住火,他要出去放松放松。 两名保镖对视一眼开口想阻止。 长栖不耐烦道:“你们的首领刚刚特许我可以出入一次峡谷,我现在就要去。有问题问你们首领去,别来烦我。” 保镖们半信半疑,见长栖径直往前走,不敢像之前那般阻拦,只好一边拨打通讯一边远远地跟着。 直到终端那边传来准确的信息才停止了脚步。 电梯迅速向下,透明的玻璃外之外是眼花缭乱的各种科技型研发实验室,但同样的,都有一只巨大的机械臂以超越人眼的精度在透明操作箱内进行数据雕刻,标配数十块悬浮光屏,无声倾泻如瀑布般白色冰冷的数据流。 一层到,长栖走出门,晚间凉风将额前碎发微微吹动,他看见一辆黑金色的飞行器正在前方悬浮等待。 前舱内坐一只驾驶狼人,他的下方站着四名体格壮硕的保镖,皆竖着耳朵,45°弯腰恭候。 这叫出入自由? 长栖面无表情转往右侧道路。 “少主?”后面传来一声疑惑的声音,接着变成急忙赶上的杂乱脚步声。 “别跟着我!”长栖向后吼一声。四名保镖立马立在原地。 但没过多久,背后又响起脚步声。 长栖真的怒了,“回去问清楚你们首领,既然答应了就别再限制我的自由。就这一次,仅此一次,不要再跟着我!” 最后一个字落下,一只兽形狼陡然出现。 纯血种灰狼的体型非常大,头顶光色轨道几乎瞬间被穿过,直接逼停了正在行驶的飞行器。 两只纯灰白色耳朵直立地竖着,被中心塔五彩的霓虹灯照射出各种颜色,同时严丝合缝的挡住附近通行轨道。 十几辆飞行器里的狼人探出舷窗破口大骂,脏话连篇,还有气盛者推舱门出来看看是哪个瘪犊子玩意儿竟敢无视法律随意大街上变兽型。 但当那只狼转过正脸,缓缓展露全貌时,霎时间所有驾驶员集体闭上嘴。 一双极为纯粹的雪白色瞳眸如此时夜晚最明亮的水中月,虚幻又极为真实。它不似传说胜似传说。纯种上古血统带来的震撼与战栗让所有路过的狼群们一一停下,面露神往的瞻仰这一幕。 长栖并不自知,调转方向直奔向角曼森林。他的速度极快,几名保镖不在变身状态下徒步追定是追不上,只能赶紧把此情况上报。 不到十分钟,长栖就来到了莱劳蒙峡谷的最边缘。 他很久没有来这里了。 自从被认成养子之后,他兢兢业业扮演一个混吃等死的少主为异族红狼首领充当“人质”。 原本他对生活没有任何想法。狼族兽人生命线很长,无聊的生活里他就当试验员穿梭世界打发时间,谁能想到最近一次,打破了平静的湖面。 长栖重新变回人形,走进森林。 每走一步或是草被压倒的窸窣声,或是落地成毯的树叶吱脆声,或是泥土微微湿黏鞋底的声音。偶有几个扑棱翅膀之声在头顶枝头上穿越而去,其他一切寂静。 然而长栖的心却是越来越烦躁。 他曾在小世界里想过如果回到现实世界,他一定要问清楚对方什么时候喜欢自己的,为什么不敢表露出来,还要再调侃一番对方表里不一,最后“勉强”接受其爱。 但现在是什么情况,不承认,不拒绝,甚至退得比之前还要远。 长栖越想越气,偏偏大脑一直重播楼梯间一幕,一时觉得又闹心又丢脸至极。 要不现在闯出峡谷离开算了! 长栖抬头看向远方,几千公顷的暖光灯带绵延至远方尽头,勾勒出波澜壮阔的山脉高峰,与低垂闪烁的神秘星空,共制成一幅亘古瑰丽的夜宴图。 其实就算外面没有安全的生活环境、免费的一日三餐、有趣好玩的小世界平台——长栖面色越来越苦。 【宿主,八个小时已到,世界已重启。请问现在是否进入?】 长栖回过神,赶忙问:【他呢,他也进去了?】 【您是指攻略对象?】 【对。】 【是的。】 长栖心中一下子又犹疑起来,他还以为对方不会再开小世界了,毕竟他们刚刚才不欢而散。 长栖想了想,点击进入。 再次睁开眼睛,冬日正午阳光正好直钻眼球,他复又闭上,感受到暖洋洋的抚摸全身,自己正仰躺着,跟着脖颈下柔软的枕头呼吸节奏起伏,越发得困意上头—— 等等,长栖猛转头,什么样的枕头能有呼吸声啊,只见先入眼的是全身灰白色毛发,根根粗糙,发质很差,往上则是一圈较为黑的脖颈处,再往上,是熟悉的红狼面貌。 “……” 哦,长栖想起来了。以前流浪时,尤其是冬天,因为很冷,他会垫着对方的肚子睡觉,后面一直保持这样的习惯相伴了一年左右。 放在地面的手被湿凉的鼻吻拱了拱,他看去,只见一双金瞳仁关切地看向自己,似是在问为什么突然醒来?是不是做了噩梦? 长栖临时找了个借口。“饿了。” 红狼坐起身,伸爪子抖了抖毛,阳光之下的毛灰白白地泛着金光。以前长栖一直觉得老狼毛发特别好看,现在他知道了,里面是红色,在阳光下当然是金光闪闪特殊好看。 红狼在附近刨了一个圈儿,示意长栖在这里不要动,他去打猎。 长栖有点后悔想说自己不饿了,想再聊聊天,不想红狼速度很快,说做就做,眨眼功夫便穿过大片海边岩石。随着汹涌的海浪覆盖住岩石留下一滩的海水,那身影就不见了。 他追了几步,恰巧浪花激退,看见了岩石底下藏着的蓝色礼盒。?那不是分别那天他准备送给红狼的礼物吗? 长栖面露疑惑,难道今天又是那一天? 果然,他躲在岩石后面蹲了半个小时左右,亲眼目睹红狼叼着变色蛇慢慢悠悠走回来,接着叼起石蕊花细细碾碎,往自己身上毛发涂抹。 长栖突然想到,这个时候,他和红狼相互依靠,没有莱劳蒙首领之位的利益捆绑,更没有平台的存在促使他们之间关系僵化,是不是因为这些,对方才怀念这个时间的他们,创造这个小世界? 应该是喜欢他的吧? 不然怎么解释他现在这么认真细致地隐藏身份,为他打猎食物。 不然又怎么解释,八个小时一到,他立刻开启小世界迫不及待去见他。 第80章 世6(六) 长栖不是犹豫的性格,想到这儿立马就想出去问。 突然,世界再次暂停了。 激流勇进的浪花停滞在岩石之上,与淡蓝色天际连接形成一抹重彩,如梦似真。空气里的咸味凝滞在鼻腔,长栖有些不适想打个喷嚏,但怕被发现努力地忍住。 【现在?】 长栖听见红狼这么数说,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接着不知又听到什么消息,金色瞳仁闪过一丝怒气,随即闭上眼睛,再也没动。 长栖等待许久,疑惑地看向四周,五分钟过去了,世界也没有“启动”的意思。 【……怎么回事?】 系统:【稍等。】 过一会儿,系统响起尴尬的声音:【宿主,私人世界我们无法干涉,如果主人不在,您想继续,需等待他的回来。】 【?你是说他走了?】长栖无言三秒,随即想到是不起是现实生活出现问题,不然怎么会这么突然。 【那我也退出。】长栖说完,停顿一秒,【退出后还能再回来吗?】 【需要世界重启后才能进入。】 长栖点点头,依照幼闳这么熟练的操纵估计不是第一次,他不用担心不能再进来。 于是长栖道:【退出。】 【好的。】 几秒后,长栖五官重归,入目的再次复现黑黝黝的角曼森林,以及不断震动的终端。 他抬手看,是公会刚刚更新的公告,在森林的北面出现了几只试图入侵的土狼,请求成狼支援。 北面,那不是距离不远? 长栖果断干脆的调转方向,朝着另一面更加幽深的森林那边去。大约前行十几公里,果然在空气中捕捉到弩拔弓张的气味。 他停住脚步,仔细分辨嗅味,判断出灰狼有三只,而对面有大规模的十九只。 这是有组织的挑衅。 他站定,正要变为兽型,一道震颤山林丛野的狼嚎从十几公里外传来。 “嗷呜——”它的声音强壮且持久,仅仅是一道嚎叫就将整片森林唤醒,惊慌的小动物们窜出来窸窸窣窣,慌忙间还会撞在一起,看者忍俊不禁。但对于狼群,是一种极为安抚强大定心丸的声音,意味着他们的首领即将达到。 长栖弯了弯唇,但很快又敛下来。 那批土狼竟还没有走,还在附近徘徊。 怎么回事?他们不害怕? 长栖皱起眉头。狼群之间只要展示武力,一旦感受到不及便会示弱离去,为什么?难道不仅仅是力量对战吗?还参杂了别的什么? 他忽然想起了晚会贝实将军的表情,似乎饱含深意。 长栖不想阴谋论,但做了这么多小世界任务,兽人世界虽然比人类世界相对来说单纯,但是他们在某方面非常纯粹执着血统与毛色。 幼闳两者都不符合,对灰狼群来说属于残疾。更何况他现在身上没有灰狼味道,假使贝实联合土狼有意为之…… 长栖点开终端搜索幼闳的定位,他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往这里奔驰。长栖看了会儿路线,提前到一处会抵达的地点等待。 很快,幼闳的身影出现。 黑影重重的树木丛林,可视面积比往常更差一些,好在今晚月光洁白清冷,撒向大地时,给万物铺了一层薄薄的银光。 幼闳停下脚步,眉头微拧,警告道:“这里危险,赶快回去。” 长栖依在树木前,慢悠悠开口:“好不容易有出峡谷的机会,现在回去岂不是浪费了?要么,你说这次不算,那我就走咯。” 幼闳冷脸,简短两句:“不可能。回去。” 长栖早就料到他这副脾气,主动道:“算了,怎么说我也是狼群一份子,就当是为族群做贡献好了。这次土狼群来者不善,你带我去,说不定还能帮你。” “那里危险,你不能去。” 长栖心底冷哼一声,是真的危险还是不希望他出现在狼群中展示威望? “哪里危险?那里我最熟悉了。”长栖故意旧事重提,仔细盯着幼闳的表情,“你还不知道吧,在我没有加入莱劳蒙峡谷之前,我曾经在森林边缘生活了将近两年。” 幼闳眸光动了动,微微垂眸,不欲多言,转身便要离开。 长栖气结,一把拦住去路。“不准走!” 幼闳沉声:“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谁任性了?!明明是被无视的是他好吗?长栖怒气横生,脱口道:“好啊,不让我去也行,那让我上你。” 幼闳神情一瞬间错愕,长栖也被自己的话惊到,但随即一想也不是不可以,便理直气壮说:“别误会,我是为了狼群。只要你沾满我的气味,就可以慑退那些土狼。” “……” 长栖越说越觉得主意不错,“谁让你现在这幅样子对方不买账,我只是好心帮你。” 他走近两步,看向脸色难看的幼闳轻笑道:“怎么?感到屈辱啊?可是你之前偷偷摸摸上我的床时候,怎么没觉得呢?” “……” 长栖稳操胜券般勾唇一笑:“同意的话就快点脱,时间不等人。” “……” 头顶月光悄无声息挪移着,清辉从稀疏的枝桠中滑落,不偏不倚正好在长栖与幼闳之间一方空地上。碎银似的光,仿佛在地上铺开了一匹柔软的素绢,春日虫鸣似乎都在这片光中沉静下来。 长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躺那儿。 几秒后,幼闳终于动了。叮铃铃的腰间金链在静谧中十分响亮。几乎在他赤脚踏进的第一步,长栖立马扑了过去。 幼闳略显慌张接住长栖,正要下意识斥问,却陡然一僵,身体直直绷紧,没几秒妥协般闭上眼睛。 然而在长栖眼中,他直板板的躺着,看似不反抗的躺在地面,却胜似反抗。 这模样,如果不是嗅到他的呼吸,还以为死了。 就这么不愿意? 长栖心中气恼,手下也没了轻重,报复似的打算给他个“教训”。 没有安抚,没有情话,一时间,只有像做任务交差般的被撞击后的稀碎颤音,和些许液体粘灼的细微碾磨之音。 没过多久,长栖将似乎承受不住的幼闳调转姿势,对准后脖颈露出犬齿咬下。 “不许变兽型!”他极为霸道发出警告。 雌·伏者立马发出示弱讨好的呜呜声,极卖力的抬臀配合对方的动作,才让长栖眯起雪白的瞳仁,继续自己的攻行。 直到,幼闳时时警惕竖着的瞳仁突然凝滞:“……” 冷峻坚硬的脸庞此时盛满了别样的醉红与迷恋,持续整整一分钟,最终垂下失神的眸光低低喘息。 “……” 片刻后,长栖餍足地撑起胳膊,鼻腔内、空气中满满都是自己的味道,让他心情愉悦。 他低头把一旁白金色披风丢给布满暧昧痕迹的狼人,懒洋洋一笑: “去吧。带着我的气味炫耀去吧。” —— 长栖坐在咖啡厅,优雅地端起一杯复古的茶碟,轻抿一口。醇香的咖啡味在口腔中轻柔化开,他却不喜地皱起了眉。 不管做多少快穿任务,兽人始终吃不惯人类的食物。他复又放下,打量起这个店来。 这是一家很常见普通的街边咖啡店,整体棕咖调,桌椅是铁艺工艺,坐垫是黄麻编织,不是很舒适。他的右手边是落地窗,里外都放满了花朵盆栽,不同四季的花开在一起,颜色明艳动人。 长栖仔细看过,那些并不是假花,所以,创造这个世界者显然对花毫无研究,为了好看胡乱添置。 还有窗外街道,正行行走走着一些半兽人:上面是兽脸,下面是人类双腿。如果是种类多的综合大自然世界,例如猪头、斑马头、狮子头等等,或许以此形象作为区分比较方便,但外面清一色的狼头,共用同一张脸,就有些不明所以,有点依葫芦画瓢抓不住精髓之感。 长栖在心里摇摇头,再次轻抿一口咖啡。还是很难喝。 这时,咖啡店门前的风铃声终于响起。 一阵凉风匆匆从背后掀过,带来一叠声的抱歉,“抱歉抱歉,临时有事耽搁,少主。” 长栖看向来人,微笑道:“没事。点点什么吗?” 贝实将军一脸风尘仆仆坐下,闻言点头,冲吧台里的服务员说:“来盘炒面。” “……” 长栖一言难尽的想解释咖啡店里没有炒面,就听到后面应了一声,“好的。” “……?” 贝实坐稳,继续为自己的迟到解释:“真的十分抱歉少主,让您久等了。” 长栖微笑道:“没事。这个世界是……?” “哦,这是上一任首领留下来的试验品。”贝实压低声说,“首领不知道这里,所以我想正好在这里约见您。” 长栖了然点点头,怪不得,那时兽人对人类世界知之甚少,许多细节经不起不能细究。就好比一分钟就出餐了的这盘炒面,无色无味不说还拉了花……比饺子皮里包草莓馅还过分。 长栖默默移开目光:“你找我有什么事?” 贝实闻言立马放下准备要吃的筷子,神色隐隐小心翼翼:“首领又有了您的气味。所以特地想问您还是认可首领继续任职的吧?” “……认可?”长栖疑惑,他认可什么? “是的。如果您确定认可的话,我们就会解散反议会。” 长栖听着更糊涂了,“……我不太理解你的意思。”他盯向贝实,“反议会是什么?” 贝实也有些疑惑,但先为长栖解惑,“反议会是针对首领行为形成的组织。它一直存在,只要首领出现问题,反议会将会自主反抗首领,直到新的首领继任。” 长栖想起当时幼闳还未坐上首领位置时,就是当时的首领犯了严重错误,导致幼闳有机可乘。 既然议会再次出现,说明幼闳出现了狼群不容许的问题。 长栖:“因为没有我的气味,所以不合适?” “是的。”贝实飞快瞟来一眼,点头。 长栖注意到心中一动,如果幼闳不再有灰狼气味,那么所谓的新的继任首领就只有自己。所以,贝实今天是来试探的。 至于是为谁,不重要。长栖本就没有争权的打算,他这个少主做的挺好。他开口:“以后不会再出现类似问题。” 贝实微愣,忙道:“好的好的。”说完还露出点喜色。 长栖顿了下,反倒生起些不自在。他怎么这么理所应当,难道不觉得两个公狼在一块奇怪吗? “其实反议会还有一个重要因素。”贝实斟酌着道。 长栖看向他。 “既然您认可首领继任,我就直说了。首领近大半个月过长待在小世界里,已经错过本月两次巡逻,所以,土狼群才会生起偷袭之心……不过这次首领及时出现,还带着您的气味,土狼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再犯。” 小世界? 长栖想起幼闳创造的小世界,会不会指的哪个? 他拿起咖啡放于唇边,继续听。 “希望您能劝劝首领,作为您的伴侣,您和他——” 长栖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伴侣??” 他的声音一下子变了调:“什么伴侣?!谁是谁的伴侣??” 贝实懵了,结巴道:“您啊,首领是您的伴侣……啊。”《 》 80-83 第81章 世6(七) 星际3698年春。 夜晚暗月星疏,温度比白天骤降了几十度,尤其是连山之下的谷底,寒风呼啸而过,单薄的外套早不足以抵抗寒冷,颤颤巍巍,走两步就是一抖。 一只微弱的光移动在绵延不断、在黑夜中仿佛巨形怪物似的山脉之间,持它的人行动缓慢,似乎在负重前行,时时喘着粗粗的哼哧声。 寒风刺骨,呵气成霜,就在这极差的环境下,电筒灯也开始凑热闹接触不良的闪烁,持着它的人小喘着气停下,用力拍了拍,直到光线重新汇聚。 但没走几步,筒灯再次熄灭,伴随滋滋两下,炸出一声脆响——彻底坏了。 “……” 男孩瞪着两只眼睛在原地无言了好久,才叹出一口长气,抖着手指打开终端APP给店长发消息,告知现在的情况。 对方回复很快:送不到就赔钱。 “……”男孩愤怒地发出一句凭什么,却迟迟不见已读,于是更生气了。 又不报销路费又不计出工时间,让他一个未成年背着二十寸的超大蛋糕送到三十公里开外的荒山野岭,这是什么,这是欺诈!压榨!剥削!畜生! 他心里一通破口大骂,却也不敢大幅度动一下,要是蛋糕真有一点损坏,以他现在的工资就算把自己卖了也赔不起。而且他还有押金在店长手里,要是不送到的话,押金更是拿不到—— 算来算去,这一单不送到的话真的没法活了。 男孩咬牙愤恨,却不得不再次踏上路程。 他打开终端试图用屏幕的光线照亮前方的路,可是光线太弱了,基本跟摸黑走路没有什么区别。 大约又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导航地图终显示快到了,距离目的地只剩下200米。 男孩已经牙齿打颤,两条细眉结了一层薄薄的霜。见此巴掌大的脸总算露出一点笑意。 但当走近看到前方之路笑容又垮了下来。怎么还要穿过森林? 谁家好人会住在森林里,是不是导航不准? 男孩颤着手狐疑地退出订单再进入,发现导向没有变,路线就是向正前方,那里就是森林。 可APP里并未提醒配送路线中途会路有森林,如果提前知道,他绝对是不会来的。虽说只有两百米。 男孩站在森林入口,心中胆怯,但随后又想,他又不是没有住过森林,虽说那些日子过得不好,但森林曾经也是他的家。 而且来都来了,为了押金,进去一次又不要紧。他为自己默默打气,慢慢走进去。 森林里面明显和外面不一样,仿佛进入另一个空间领域。黑暗中数不清的高大树木遮天蔽月,连稀薄星点的月光也被遮挡得一干二净,不知从哪里弥漫的淡淡薄雾环绕四周,逐渐看不清远方的路。 随着越近越深,男孩心跳越来越快,突然,后下方发出一道突兀的树叶抖动声。他当即尖叫出声,持续足足二十秒—— 也不知是默认等待死亡还是吓得不知怎么办才好,他僵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四周静悄悄的,除了寒风吹动单薄的工作服,冰寒彻骨,一切正常如初。 “……” 男孩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确认周围安全,才谨慎地放下护住脑袋的手,按住悬着狂跳的心再次出发。 他的步伐不自觉加快,很快达到了目的地。他朝四周看了看,终于在犄角旮旯里眼尖地瞅到一颗大树下被凿出一个可睡人大小的窝。门口还有许多衣服堆积一块。 男孩心里不禁升起敬佩之心。这是真正的勇士啊,敢在森林里的夜宿。 他快步走上去,对简易的木门敲了敲,“先生,您定的蛋糕到了,麻烦出来取一下。” 五秒后,没有回应。 难道睡熟了?他又敲了敲门,正待重复一遍时,突然闻到空气中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犹豫间,他循着味道绕开大树,往树的后面探头。不远处,三四米的距离,地面正恹了一只毛茸茸的尾巴。 男孩一愣。狗? 客人家还养狗吗? 他还没想完,那条尾巴突然抽走,旁边的草丛立即抖动发出簌簌声。 男孩立马有了兴趣,走过去蹲下,“嘬嘬嘬——” “……” “……滚。” 男孩尴尬挠了挠头。原来人啊。 “不好意思客人,你的蛋糕到了,麻烦出来签收下。” “滚。” “??”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 男孩有些生气,但想到这一单送完的佣金还是压下脾气说:“您出来签收下,签完我就会走。” “……” 男孩耐心等待一会儿,终于草丛有了动静,从里面飞出一只银色终端落在脚下。 “?”男孩把终端捡起来,刚触碰就发出一声机制男声AI:“你找的人已经死了,滚。” ……怪不得刚才的男声听着怪怪的。 不过可打发不了他。他今天必须拿到蛋糕佣金,想反悔门都没有!男孩冷笑一声道:“客人,你就算死了也得出来签收。” 对面沉默一瞬,手中的终端AI说:“如果不是人呢?” 不是人那能是什么——男孩正要回话,却见草丛后面先露出一双尖耳,紧接着那慢慢踱步走出一颗压迫十足的巨狼头,它逆着寒风,微微龇着牙,金色竖瞳宛如两盏燃烧的鬼火,直直钉在男孩身上。 男孩张大嘴巴,“你你你——” 它鼻翼轻动,作出扑状意图恐吓。 “好漂亮的狼!!!”男孩惊呼。 “……”狼僵住,不相信这句话从男孩口中说出来。 男孩兴致勃勃道:“其实我也是狼,但是我没有你这么漂亮。” “……?”狼的脸色更加古怪,瞳孔里一下子快速闪过多重情绪。 “哎?你怎么不说话啦?” “……”狼沉默两秒,肉眼可见体型一弱,接着巨掌抬起,把男孩前方的终端扒拉回来,用最小的指甲尖在屏幕上扣。 “呃?”男孩好奇的走过去。 经过一段漫长的交流后,男孩终于搞清楚了。原来订蛋糕的客人是流浪的红狼兽人,他经常下外卖订单骗人类进入森林。刚才瞧见的大树木屋确实是他的住宿,门口堆积的人类衣服都是他吃掉的人类穿着。而狼也是被骗来合作,得知他的恶行之后就将他咬死了。 男孩心中一阵后怕。太可怕了,他差点就被吃掉了。 “你不会害怕,你只会认为狼很漂亮。” 男孩没听出来AI男声没诠释出来的嘲讽语气,回答说:“不啊,是你好看,我又没见过它。而且就算见过它,肯定很丑。红狼没有一个好看的。” “……” 男孩没听到回答,默认他也赞同,说起了别的。“你为什么不变成兽人,我们这样交流很累。” “那你为什么不变成狼?” 男孩一噎,一屁股坐在地面,叹气道:“不是我不想变成狼,是每个狼群都不愿意接纳我。我年纪小嘛,又没捕猎的技能,只能在人类世界生活咯。而且你知道吗?人类说,白眼狼是世界上最讨厌的,我就是白眼哎,我不敢回去,怕被欺负。” 狼的竖瞳微缩了缩,低头在终端打字。 男孩托腮耐心等待,突然想到:“那现在蛋糕怎么办?” 狼快打完的问题停顿一下,又删掉,简短两个字:“你吃。” “啊?这样不好吧?”男孩嘴上这么说,但非常诚实的卸下背后的蛋糕,兴冲冲地挖了一小块蛋糕送进自己嘴中,当即被甜得眯起眼睛。 “好好吃啊!”男孩开心的跺脚。 “你的眼睛是白色?”无情的AI男声提问。 男孩愣了下,点头:“对啊。”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又吃了一块蛋糕,茫然抬头,“我没有名字啊。” 狼沉默。 男孩瞅了瞅那双十分漂亮的金瞳仁,想了想切下一块奶油最多的蛋糕,双手奉上。 “要不,你帮我取个名字吧?” —— 星际3700年秋。 【警告!警告!警告!】 长栖被打了一拳右脸,刚想还手,忽然半个手臂被马赛克虚化。 他烦躁地扔开板砖,解释:【我没有做出实际行动,不算违规。】 但系统并不听从他的解释,除他之外,无形的马赛克蔓延向四周,独属于七零年代的繁华大字报、歌舞厅、邮电局等等渐渐被抹去,来往行人不知不觉,仍然规律行走。 长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系统,怎么回事?】 系统不言,只一味的:【警告警告警告!!】 天空闪烁起诡异的巨大红灯,不断发出“滴答滴答”声,好像在倒计时,起初只有长栖听到,紧接着路上的行人NPC也看到了,惊恐地四处逃窜。 【到底怎么回事?!】长栖疯狂敲系统。 半分钟后,系统终于回应:【宿主,由于当前世界数据不全,判定您任务失败,请立即返回。】 长栖沉声:【现在?】 他望向前方几个也被头顶异样吸引的正欲围剿自己的混混。按照剧情他作为骚扰女主的流氓应被男主打到半死。现在离开,那任务不就是没有完成?那将会有惩罚。 想到惩罚,长栖眼底晦涩一分,拒绝道:【我不走。】 系统没有做出回答,好似它那边也出现意外,声音时断时续。与此同时,眼前整个世界开始崩塌,脚下之地裂开无数条缝隙,一瞬间大地分裂变成万丈深渊,而他正在悬崖峭壁,稳不住身形直线坠落。 “呼——”长栖猛地睁开眼睛,刺耳的警告声从大脑中延伸至现实世界,他急促地呼吸好几口,才看向前方。 外面已是一片狼藉,警报红光像血一样泼洒每一处表面,中央观察窗炸裂,旁边的全息屏幕正在疯狂跳动错误的乱码,地面混合着营养液和不明液体的粘稠物质,正在扩张、反光。 长栖神情一滞,赶紧检查舱内,圆柱形生命维持装置正在运作,无数条细小的传感器正像夜晚星辰般悄然闪烁。都是完整的,他松了一口气。 他是莱劳蒙峡谷研究室中一床直立舱中的试验员,像他这样的还有五名。 就在旁边,依次排列的五床舱内的营养液已是浓郁的红色,正在反噬尸块里的营养。 他们是同一批被送进小世界执行任务的试验员,通过穿进小世界做任务获得积分从而与其他物种交易获取稀缺资源。 他们必须不眠不休息严格执行任务,服务好小世界的主任务需求,如有违抗即被处死,同样的,如果过于沉迷只顾自己不为莱劳蒙狼族奉献,将会被首领处死。 但现在,似乎情况不同了。 长栖意识到,这是个逃生的机会。 他立即憋住气,在舱内找寻开关。偶然醒来的几次,他记住了两个关键性的按钮,果然按下后,舱门即时打开,他不由自主混着营养液一道冲向地面。 他却顾不得疼痛,连滚打爬将中央的主控舱系统紧急关闭,阻断电流接触营养液发出交汇爆炸。 做完这些,长栖也支撑不住的倒向地面。 他已经好久没有用自己的腿行走,肌肉已经逐渐萎缩,长耳朵与尾巴更是没有力气收回去。 但逃命更要紧,长栖咬紧牙关勉强撑起湿漉漉的四肢,手脚并行的爬出去。 这里狼首领独立的秘密实验室,不知名什么原因十几重机关都被没了所属作用,他一路顺利通行,一口气逃到了外面。 此时,长栖还没有意识到是狼首领更迭,原首领失去控制莱劳蒙峡谷的权限,研究室实验才会出现异常。他只感觉头昏脑胀,眼前的路重重叠叠,分不清虚与实。 而外面,全体狼群已经倾巢出动,正在观战首领之位的争夺。几百头狼群的气味密密麻麻覆盖整块A区中心塔,恰逢正是情绪激动的时刻。 长栖长期泡在营养液压制了身体发育,当闻到满鼻的狼群气味时,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发|情了。 他走在街道,身形摇摇晃晃,两坨迷红映在脸颊,他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神志不清,想竭力压制。一方面,他又非常渴望释放的渠道,却不知从何下手,只得漫无目的继续前走。 隔着一条街,那里爆发小型的狼嚎声,似是在欢呼。紧接着一头站在三十几层高楼楼顶的巨型灰狼倏然变成狼兽人,向全体莱劳蒙狼群发送胜利消息:幼闳赢了。 几乎同时,再次爆出欢呼的狼嚎,但此次规模仍然只有一半左右。 狼兽人脸色沉下来,对地面上的红狼微微摇头。让一支世界上最先进最庞大的灰狼群体认一头红狼为首领,很有难度。 红狼踱着步,脸部出现显而易见的不难烦和隐藏在瞳孔里的焦急。他必须尽快获得狼群的认可才能从他们口中得知长栖的下落。 他猛地向天仰头咆哮,发出愤怒的邀请,不服者来战! 街边四周七八幢楼顶各自站着雄壮的雄狼,皆龇牙咧嘴发出低吼,警惕的绿瞳在黑夜闪烁,却迟迟不敢妄自行动。 长栖就在此刻,众目睽睽之下,走进这条街的街尾。 当幼闳嗅到雄狼的味道,立刻咆哮着冲过去,他要将这只狼以儆效尤,向全体狼群示威。 直到——他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红狼脚下紧急刹车,却也来不及,只好临时翘起双腿,用背脊刹住前行的速度。这么可笑弱势的姿势,他却并不在意,面露喜色的喊道:“长栖!” 长栖混沌的大脑猛地抽出一丝清明,但下一秒,他被眼前正对着尾部的狼性·器官气味捕获住。 一瞬间四肢百骸充斥着燥热难耐渴望释放的痒意,他在原地不断嚎叫,几瞬间,地面拔地而起一只竟于高楼持平的灰狼背脊,且它竟想把红狼压在身下意图纵欲。 红狼大骇,连忙要逃。 长栖感受到他的反抗,嘶吼回去,一只巨爪踩在他的耳朵,顿时底下呜呜的吃痛呼。 他烦躁地再次仰头嘶吼,这次附近所有狼群全部看清了这只突然出现的单身雄狼。 “天——白瞳纯种灰狼?!”先前与红狼同战的狼兽人惊呼,紧接着心下一沉。这种稀有的灰狼出现,红狼恐怕只能退败。 果然,除他之外,所有狼只都兴奋起来,一时间整个峡谷全是为长栖高喝的声音,他们不停地狼嚎,鼓励长栖打败红狼,成为新的首领! 长栖对此一知半解,只觉得他们聒噪至极,却也没有体内乱窜的欲望更加令他难受。 他低下狼头,勉强看清地面的样貌。金瞳仁的眼珠,似乎让他回忆起什么,接着,他感受到自己的刑器更加涨大。 他没有办法再思考,盲目地遵从身体欲望,按住不断挣扎的红狼,插·进体内发泄起来。 众狼集体失声—— 第82章 世6(八) “谁也没有想到,在所有狼群面前您会——”贝实沉默了一下,“不过人类既有同性为伴侣的先例,我们兽人文明作为星系领先族群也会开放接受。” 长栖:“…………” 这是能不能接受的问题吗?这是他——长栖想起事后他在医院醒来,见的第一个人是贝实,他给了自己一份文件,文件第一行内容是填写他和幼闳的关系。 “你当时为什么让我签那份文件?”长栖咬牙切齿靠近问。 “哪份文件?”贝实疑惑。 “就是我醒来在医院的那份。” 贝实回忆了下,想起来了。“哦,首领让我给您的,希望您做主导决定。”他说到这儿像是想到了好笑的事,用拳遮掩唇笑了下。 “但没想到您填写养父子关系。” “…………” 他事后醒来根本不记得那件事,他那时候更不知道幼闳这只红狼竟是当时陪伴两年的“灰狼”。所以,当病房玻璃外面时不时就有跑来看纯血统灰狼的八卦者,他只以为那份文件是来拉拢自己的,为给一只红狼做上莱劳蒙灰狼群首领之位一个充分有力的理由。 “我总不能写亲父子吧!”长栖羞恼道。 一个红狼,一个灰狼,他当时又不认识对方,这已经是他想到的最稳妥的既能保住自己性命、又能向新首领示好的解决方案了! “我猜首领应该是想让您承认法律伴侣关系。”贝实轻咳一声,正色说:“事实上,您也是的。” “我是吗?”长栖惊诧,立即搜终端个人资料,发现还真是,他的伴侣后方词条姓名是:幼闳。 ……他居然一直不知道。 长栖想了几秒又释然。从医院出来后,他没想到新首领竟然真的采纳了自己意见,宣布他为少主。于是短短一夜,他从峡谷中最低贱的试验员转成尊贵的狼群少主,生活质量翻了好几倍。 但他刚开始也不敢放肆,兢兢业业做着安静无大事不出面的“少主”。可他总会长大,虽然之前被迫做试验忍耐,但现在安全了,饱暖淫私欲,他悄悄地在APP上约了一只灰狼。 那不是他第一次出去。从医院出来后,他立即就去老地方找“灰狼”,但那里很久没有狼的气味,他想或许对方是走了,或许是老死了,总之,之后他去了约会。 还没等他和灰狼见面,他就被一帮狼群给“请”了回去。在幼闳的私人别墅,劈头盖脸一通怒视。对方也不说话,就一直瞪着自己。长栖记得当时快被吓死了,同时也觉得莫名其妙。然后,他就被关在大楼里,时时刻刻被监控,不准再踏出一步。 长栖担心自身安危,拼了命开始在平台做任务,讨好式的将得到的所有奖励主动奉上首领,由他全权处理。 兴许是因为这些,幼闳终于人性化地提供“疏解”服务。长栖想做又不想做,可送来的其中一位很像那位老灰狼,体型瘦小却很精壮,他便鬼使神差便选择了他。 其实长栖本意是想打听点消息,没想到对方一进来就扑倒了他。而他年轻气盛,于是天雷勾地火,每次见面的时间全变成了做。 回忆至此,长栖深深叹一口气,扶额道:“所以他说‘只要他一天是首领,我永远是少主’这句话就只是表面意思?” 贝实点头:“对啊。” “那你夸我的眼睛好看,说了一大堆的比喻句也就只是单纯地,夸?” 贝实再次点头,憨笑道:“对啊,您的眼睛是全世界最美的圣地,就向阿泽尔雪山里的汪泉,清澈透亮如——” “停停停。”长栖打断他的彩虹屁,无语起身。“我走了。” 说完他看了一眼四周,带着十足的嫌弃脱离小世界。 贝实也看了看咖啡厅,嘀咕一句“没那么糟糕吧”才离开。 中心塔。 长栖从舱内出来,正好听到门铃的声音。他打开门,圆柱形机器人手臂正拎着几袋精美的餐包盒。 “少主。您已经连续两天餐量没有达标,希望您今晚可以定时定量使用食物。” 长栖正想打发说自己没胃口,突然一顿,“你上报给首领了吗?” 机器人点头:“是的。” 长栖挑眉,“他怎么说?” “首领说他愿意再给您一次机会。”机器人回答。 “……” 长栖气笑了,就冲这语气,他不掀桌都算给他脸。但他忍住了。得知现在身份变化,他已经是首领的伴侣,对方这么监视并希望自己的一日三餐严格执行,说不准只是关心他好好吃饭…… 长栖嘴角抽了下。这个理由听起来很离谱,但安在幼闳身上,竟莫名地对味了。 这么想着,他看向忙碌的机器人,“别布置了。” 机器人停住。 “我们换个地方。 ”长栖微笑说着,走出去。 几乎出门那一刻,这层楼的廊道尽头闪现两名保镖,阔步朝长栖走来。 “我找首领。”长栖道:“他在哪儿?” 其中之一的保镖微愣,眸底闪过疑惑,完全没想到长栖有一天会主动找首领。他看向旁边的狼人,对方更镇定一点,对长栖说:“首领正在参加会议。” “那我也要去。” 长栖不容拒绝向前走,两个保镖一时不知该怎么拦,只能在后面追。 “您找首领有什么事?我可以为您先通报。” 长栖停下脚步,瞅了一眼他的右耳耳麦,轻笑一声:“我的发·情期到了,想找伴侣上床。” 两个保镖:“……” 长栖微笑道:“这样可以吗?” 保镖们同时低头,不约而同闪过尴尬之色。 长栖看在眼底,暗想果真如贝实所说,全莱劳蒙狼群都知道幼闳是自己的伴侣。 以前他竟然一点没察觉出,真是匪夷所思。 如保镖所言,幼闳确实是在开会。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说的,在长栖推开会议门时,还在开会。 会议室内所有人齐刷刷的看向门口,保持着原本动作,神色各异。 长栖一眼便看见最前方位置的幼闳,他正在阅览终端文件,旁边站着一身职业装的女狼人,正倾身为他分析资料。 他挑起一边眉。这个女狼人他有印象,是新上任的资源分配部部长蔡玉,这两天还给他发过消息约见面,但他忙没有回。最重要的是,她的妈妈和幼闳认识,关系匪浅。 “有事?”幼闳抬眸看向他的方向,目光却不落在长栖身上,而是在后面将将达及的保镖们问责。 长栖主动道:“有私事找你。各位方不方便先暂停会议出去等待一下?” 会议室的狼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秒后,全部起身,陆陆续续离开。 蔡玉坠在队伍后面,来到长栖身边时,微笑说:“少主,我们又见面了。有空的话,我们约个时间聊一聊。” 长栖正要回话,幼闳开口打断:“这种小事不需要他操心。出去吧。” 蔡玉却眨了下眼睛,像是鼓足勇气说:“可是以往您主导分配群众对您有怨言认为您偏颇哪一方,如果是少主主导话,以少主的身份——” “出去。”幼闳冰冷的眉眼压下来。 蔡玉不易察觉的颤了颤,默默点头退出去,还乖巧的关闭会议室门。 长栖疑惑看向幼闳:“资源分配有争议?你怎么从来没有告诉我?” 幼闳转过身,语气不作在意,仿佛只是一件小事。“任何事都有争议,过几天后不会有人记得。” “每一次都有争议?”长栖追着问。 如果是真的,那意味着每次做完小世界后交换的资源都有争纷,那这几十年都是幼闳在解决? 幼闳随意靠在桌边,漠然的面容语气毫无起伏:“你特地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 长栖微顿,倏然一笑。“当然不是。我来——”他慢慢走近,“是想找我法律上的伴侣疏解生理需求。” 幼闳瞳孔几不可查微微一缩。 “首领,你能否告诉我,我的伴侣在哪里呢?” 幼闳的肩颈线条瞬间紧绷,随即刻意地松弛下来,状若镇定垂眸,一言不发。 这样的沉默早在长栖意料之中,他伸手抬起对方倔强的下颌,望着那双金灿如日的瞳仁,语气低沉。“为什么不说?” “你不可能没有发现我不记得那天的过程。为什么不说?不愿意?还是怨我强迫你?” “不是。”幼闳立刻拧眉否认,接着便看到长栖轻笑了声,不自然的抿起唇 长栖对他急迫的态度很满意,继续说:“其实我也觉得不是。毕竟你在小世界里的所作所为,看得你出对我,感情很深。” “……”幼闳猛地挡开长栖的手指,躲避似的走向落地窗,背对着站立。白金色的披风轻轻掠起一阵的清风,将他底气不足的否认挥散在空气里。“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长栖就知道他会态度不明,“好吧,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不在意。” “……” “反正之前炮友的事你也补偿了我,就当做一笔勾销。” “……” “你不说话我就当默认,以后我做什么,你也别想插手。再见。” 幼闳听此终于急了,赶紧转身,“长”一字还未出便卡在喉咙,只因担心离开之人不知何时竟站在了他的身后。 长栖戏谑道:“看来我还是值得你表露情绪的嘛。” “……”幼闳嘴唇动了动,恢复了一惯的冷漠语绪:“你没有地方可去。” 这意味他刚才说的都是空话。 长栖见他说变脸就变脸,啧了一声,“怎么没有?我可以一辈子做平台任务,一辈子不见你。” “你敢!”幼闳一把攥住长栖的手腕,五指死死地扣紧腕骨的缝隙里,金色竖瞳像盯住猎物般一眨不眨:“别逼我,毁了平台。” “……”长栖低头看向被黑色指甲掐成一圈泛白月牙印的手腕,微微蹙眉,随后抬头很是不理解:“ 你这么怕为什么不解释清楚?”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长栖道:“什么都可以啊。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为什么不表白?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其实就是当年的灰狼?以及——” 他的目光飘向右侧,斜对面的落地窗内是先前几名参加会议的狼人们,他们或站着或坐着,其中只有蔡玉站在玻璃前,直勾勾地看向他们。 长栖补充完句:“以及现在我就想上你,你会不会反抗?” 第83章 世6(九) 长栖承认自己是带着恶意去试探的。 他平生最讨厌别人故意瞒他,欺骗他,以“为自己好”的由头替他做决定。尤其是经历过第四个小世界,长栖更是产生了某种应激反应。 他需要一切自主权重回自己手中。 所以以往的桎梏必须打破。 “呃——”古铜色完美的背脊因浅出深入的攻击骤然紧绷,指尖蜷缩。 一只白皙的根骨分明修长手掌轻轻附在蜷缩的指尖,将它挣开,深深插进缝间攥紧。“哈——” 玻璃面顿时被呵出一团灼热雾气。暗金色的图腾不断闪烁着,随着体内的律动,熠熠发光。 长栖低头亲了亲宽阔滑腻得肩颈肌肤,轻咬一口,“乖。再打开点。” “……别这样。” 幼闳羞耻地闭上眼睛,额头抵在玻璃表面,企图得到一丝凉意,实则却越发清晰地感知体内越来越强的霸道力量。 “嗯?”长栖慵懒地贴近他几近透红的耳尖。 “你……”幼闳声音不可控制的一颤,迷茫与脆弱转瞬即逝。 长栖抓住机会,行近一寸,随后才淡淡道:“这种时候你的话倒是挺多。” “……”幼闳狼狈地低下头,因刺激而生的热汗如雨般滚落砸地,连同不堪一击的尊严一起消失殆尽。 ——他妥协了,整具身体都软了下来。 许久。 长栖餍足地抽开身,被压在落地窗的高大狼人当即脱力般倒在地面。结实的大腿勾勒出完美的臀部。上面还沾了些许白色痕迹。 长栖微微眯眸,转向侧方对面的窗外。 会议时间早已被通知改变,但蔡玉仍然站在原地向这边观望。尽管,她什么也到不见。 长栖勾起唇,走到男人身后,居高临下俯视他:“一月三次太少了。知道我当时怎么想吗?” 幼闳低低着喘息,齐肩白发遮住眉眼,却能感觉出他在凝神静听。 “我想天天上|你。”长栖抚摸进潮湿的区域,“把握住机会,首领。现在正是你表现的时候。” “……” 幼闳的呼吸随着话音落下再次急促起来,胸膛起伏不定,不知是被羞辱得愤怒还是浑身血液被语言鼓动。 他慢慢地起身按照长栖示意,双眸一如既往的冷静机警,却在此刻摆出的荒唐姿势与布满痕迹的身体中显得多余又可笑。 但长栖爽到了。 以前他怎么没发现冷脸的优点……尤其是在某些时候,冷着脸做些出格不轨的事,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长栖俯身压下去,手臂穿过精壮的腰部一路点火,抬高他的下巴。“抬起头来。为我,你更加该感到骄傲。” …… 连续一周,长栖仿佛上了瘾,钟爱对幼闳突然袭击。不论是在公众场合,还是私人飞行器,亦或者在履行义务巡逻边境时,他都以出其不意的方式出现,并且高调宣布自己正处在发情期,需要“借”走幼闳,等许久以后,再将瘫软无力的首领奉还。 一时间,众狼群内议论纷纷,并非对长栖的行为不满,而是太过满意,甚至有许多狼人直言长栖才该坐上首领之位。 长栖对此敬谢不敏,更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影响他和幼闳的关系。 于是他的私人飞行器降落到隔壁别墅中央停车草坪,在两个保镖的严密护送下进入首领的私人别墅。他想当面说清楚关于首领之位的事。 两名保镖非常敬业,一前一后360°时时刻刻处在紧绷状态,尽管在首领的地盘应是最为安全,但他们丝毫不放松,惹得长栖连连无语。 明明他可以大摇大摆走进去,东看看西看看,然后给幼闳一个惊喜。现在倒好,只能被迫停在门口,等待机器人通报,再得到准许后进入。 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好在,幼闳很快亲自出来迎接,长栖奖赏地对准他的嘴唇响亮亲一口,后者漠然的眉眼当即如初雪般化开。 “饿了,我们一起吃饭。” 长栖挽着他的手臂进去。 幼闳:“……好。” 经过这几天的调教,幼闳已经从刚开始的手足无措到现在面不改色的淡定,有时还能做出回礼。 长栖对此表示进度相当可人。像他这种心口不一,隐藏式傲娇属性,就需直球式表达。时间一长,潜移默化间,他就会对自己敞开心扉,感情越来越好。 “你想吃什么?”幼闳询问。 长栖四处张望,一边道:“你平时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别墅里和他想象得很不同,整体灰白调,全屋智能,装饰极为简洁,甚至可以说是空荡,除了一只圆滚滚的机器人,其他都没有。 手指被突然扣紧,长栖下意识回头,幼闳用平静的语绪说:“那我做给你吃,可不可以?” 长栖惊讶:“你会做饭?”他说完,察觉点丝丝异样。他的手正被紧紧得握在冰凉手心,手臂延展到了最长,他在这头,幼闳在那一头…… 长栖恍然大悟,他是想让自己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吧? 长栖忍笑,主动走过去,“那中午就尝尝你的手艺吧。” “嗯。”幼闳点头,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一个像素点。 别墅餐厅作为整个房间最大的占地面积,引起了长栖的好奇,他牵着幼闳的手全部翻阅一番,发现食材佐料等等应有尽有,甚至有些不怎么常用到的都能在这里找到。 ——他还真是自己做饭啊。长栖心中惊讶,反坐在沙发上,托腮欣赏正对自己认真切菜的幼闳。 “什么时候练出的技能?” 幼闳没有抬头,回答:“一直都会。” 长栖咦了声,“那我们在外滩流浪的时候你也会?” “嗯。” “?”长栖:“那你不露两手,害我以为你不会火烤还辛辛苦苦去打赢比赛才得到新的终端送给你。” 幼闳动作一顿,抬眸,“什么比赛?” 长栖:“拳击比赛啊,就是咱们分别的那天早上。你不记得啦?我送给你一个新的终端,就是那个。” 幼闳眸色变化一瞬,气压陡然低下来。像是想到了极为不愉快的事。 “怎么了?”长栖疑惑。 “……没有。”幼闳绷着唇状似平静回答,实则他一点掩饰的技能都没有。 长栖无言,这样的性格脾气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变。他知道自己就算问也撬不开嘴,干脆换个话题,“这么大的房子一个人住太冷清了吧,要不我搬过来?” 幼闳冷不丁:“……” “嗯?你不乐意?” “不,不是。”一向冷厉的首领破天荒结巴起来,数根细链小铃铛因大幅度的动作发出轻盈的脆响,十分悦耳。 长栖轻笑,“那就行。那把保镖撤掉吧,跟着我太烦了,反正我住在这里不需要保镖。” 幼闳脸色猛地沉下来,一言不发,垂眸继续切菜。 “?”长栖走过去,“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有话直说啊。” “……”幼闳直起身,高大的体型与野性的肌肉无一不可忽视。他盯向长栖,沉沉开口,“有话直说?” 长栖点头,“对,有话直说。” “我不想撤掉保镖。” 长栖哦了声,爽快点头:“行,不撤。”说完便不放在心上,走到他的旁边,“打算炒什么菜?” “……你不生气?”幼闳愣住。 长栖对他这种反应失笑道,“怎么?你希望我生气?我说了,有事直接讲出来,我们两个可以商量。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想撤保镖,但是这只是小事,无所谓咯。” 幼闳无言沉默。 长栖给他时间慢慢消化,反正他们有一辈子时间那么长。况且对方学习能力还是很强的。 他勾了勾手,对面当即领会倾身献吻。 看吧,长栖勾起唇,顺其自然的将手贴在饱满的胸肌上,肆意摸了个遍。 于是,午餐晚了将近两个小时。 餐后,长栖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晒着足够暖的阳光却又不会因为过分火烈而皮肤发痛,阳光房真是个非常好的地方。 他在心中感叹,早知到幼闳是这样的性格,这些年就应该仔细观察,这样不仅早点享受好地方,还能不为生存逼自己做平台任务。 【宿主,小世界已重新启动,请问是否进入?】 长栖愣了愣,没想到系统会这时候冒出来。他下意识看向洗漱房的方向。十分钟前,幼闳说想清理一下里面,缘由是长栖恶趣味的让他夹着做完餐加吃完饭。 这才几分钟,他还有空闲时间进入小世界? 长栖想了想,【进。】 眼前置景更换,入目的是一处矮小的走廊处,对面正有个人吐沫横飞说着话,声音渐渐由远及近,“……要打败他,一定要打败3号,你才能拿到第一名。” 无数嘈杂声呐喊声随着对方夸张口型一并灌入耳中。长栖茫然地看向四周,外面一丈又一丈高的呐喊声与吹哨声,让意识到这是拳击赛候场,他即将参加唯一一比赛。 长栖抓住对方的手表,果然显示3700年1月1日。 不是,他中午刚跟幼闳聊过,对方就抽时间进来?为得啥啊?难道是好奇他赢得比赛的英勇风姿? 长栖回忆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他当时赢得很不光彩,因为对方误食敏感源食物晕过去了,临时派上一个新手,所以他赢了。 “到你了!发什么呆!”对面的狼人推了推他。 长栖记得这个人,外号尖毛,他是从在捡来的垃圾终端里联系人认识的,后来也是他居心不良的约出来见面骗他去莱劳蒙狼群打工。 尖毛把黑色得拳击手套、护齿、护手布统统塞进自己怀里,再次大喊:“上场!” 外面已是人声鼎沸,催促声叫喊声不断,主持人正在播报长栖的名字 要不打完这一场?长栖犹豫地想,正准备走,突然,一只有力的胳膊挡住去路。 “你谁啊!”尖毛怒道。 长栖扭身,只见到一个带着黑兜帽看不清脸的高壮狼人把尖毛当小鸡扔似的扔出去,接着攥住长栖的手腕,直往回跑。 长栖低头,那只手带着手套,看不见真实皮肤,但是长栖立即猜测出他是幼闳。 尖毛怒声骂在后面传来传:“把他们抓住,别让他们跑了!” 紧迫感一下充满四周,幼闳步伐飞快,十分熟悉内部路线,拽着长栖没几下就甩掉了后面的追狼。 “你带我去哪儿?”长栖忍不住问。 理所当然的没有得到答案。对方只一味的往前跑。 无法,长栖只好跟着他。 只是越跑越奇怪,躲过了拳击场后,他尽走一些小道,穿行一些平常注意不到的角落,七拐八拐竟走出了莱劳蒙狼群的郊区。 眼瞅着他直奔角曼森林,长栖实在跑不动了,用力挣脱他的手,气喘吁吁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幼闳站在前方,扭头看一眼便立即转过身,用变声器说:“这里不安全,坚持到森林边界就好了。”说完又打算开始跑。 长栖连连摆手,“我要回去。” “不行!” 幼闳厉声道。 长栖反问:“为什么?” “……” 长栖见他不说话,转头走。 “你的朋友想害你!你回去可以轻松赢得最新终端,但那是因为他们是故意的,为得就是获得你身体各项数据,抓你回去做试验员。” 长栖一愣,“你为什么知道这么清楚?” 幼闳:“……我曾经是其中之一。” 长栖彻底愣住。什么意思?幼闳因为同样的骗局也被抓过征作平台试验员?只不过他比自己时间更早……? 那他当年为什么不提醒他莱劳蒙峡谷打工骗局呢? “相信我,不要回去。你就不会受到伤害。” “……” 长栖想再仔细询问,突然见他动作一顿,竟来不及暂停世界,脱口对半空厉声道:【他又去平台?!明明我已经全部停限,为什么他还能去?看管他的保镖在哪里?!】 幼闳怒极脱下黑兜帽,露出满脸赤裸裸的妒意,【我已经尽量不计较他在平台和别人——为什么还要走?!】 “……?” 这一幕信息量巨大,长栖无法不露出震惊的表情,但幼闳此时以无暇顾及他,掌心在半空一划,便急急忙忙脱离世界。 世界按下暂停键,一切去得极快,眨眼间,对面只剩下一件散乱落地的黑兜帽。 长栖立在原地,大脑充斥着纷杂思绪,他缓了会儿,正要脱离,余光突然瞥见黑兜帽之下隐隐有蓝光闪烁。 他疑惑地走近翻开,发现是幼闳的终端。正是他送给对方的那一个。 而它的屏幕正中间写着:重启世界第5674次。 长栖突然感到喉咙呼吸困难,隐约预感接下来将会发现一发不可收拾的事实。 但他还是点击选择回顾。《 》 【完结】 第84章 世6(完) 八小时后——小世界重启。 幼闳睁开眼,果然看到坐在夕阳下吹海风的长栖,和身旁银色终端。 他心中一慌。这次长栖没有叼着玫瑰花躲在岩石后面制造惊喜,也没有本该在岩石下藏着蓝色盒子。这意味着,他在外面发疯找了很久的长栖一直在停这个世界。 精壮的红狼倏地变成狼兽人模样,踌躇不决地缓缓踩着软泥沙走过去。 刚刚走近,他便被一句话钉在原地。 “解释一下重启世界第5674次是什么意思吧。” ——被发现了。 “哦不对,现在是5675次。”长栖轻笑一声,声音比浪花还要遥远。 “……” “怎么不说话?我不是跟你说过,有话直说吗?” “……” “不过不得不说,5675次,你有这个毅力干什么都会成功。” “……” “哦也不对,你已经成功了,你已经成功的在3700年1月1日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解救了我5671次。” 长栖扭过身,双眸掩饰不住的怒火,“如果只是五六百次我可以说服自己你有心结,你对我愧疚,因为当年一念之差你没有劝我别去,你后悔了,所以想创一个世界弥补自己的亏欠。” 他每说一句,幼闳的脸色就苍白一分,直到脸上血色全无,高壮的身型却如无根草般摇摇欲坠。 “但5671次!你敢说,你是真心希望弥补你心中的亏欠,还是痴迷无数次拯救我的你自己啊!大英雄!” 长栖站在岩石上大声质问,他感觉自己的心被海风浸灌了一个口,随着风浪越大,那道口也变得越痛。 幼闳疯狂摇头:“不是,我没——” “不是?你还敢说不是?证据明明白白在终端上,我要逐帧逐字的指给你看吗?我以前以为你为了稳固首领之位监视我、打压我,这无可厚非,实际上你就是变态,你想控制我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语,就像这5671次的每一次一样,按部就班说着烂熟于心的话,你才会觉感到舒适,你才会有掌控住的快感,而不会像我误闯的三次。” 想到那三次的每一次最后幼闳暴露失控狰狞的面目,长栖便怒火中烧般一把拔起旁边的玫瑰花扔到他的脸上。 “滚!我再也不想在这个烂日子里见到你!” 长栖当即脱离世界,离开幼闳的私人别墅。 他现在非常清醒,做了这么长时间快穿任务,其实就是在自我欺骗,只要待在莱劳蒙峡谷,只要还是狼群少主,只要还在幼闳可视范围内,他就永远获不得自由。 在小世界的自由算什么自由,现实里自由才是自由! 长栖不想再妥协了。 狗屎狼群,狗屎幼闳,都去吃屎吧! 大门门口正候着两名保镖,看见长栖当即过来拦截。长栖一边大步流星不停,一边点击终端里使人麻痹的罗网扔过去。猝不及防中,他们被奇袭中招。 “少主?!少主?!” 长栖跳进黑金色的飞行器,在夜幕中盘旋一圈,冲他们挥手,再也不见。 此时时间将近零点,主干的上行轨道空无一车,一路通行,他在飞行系统设置目的地后便解放双手,开始规划以后的生活。 莱劳蒙狼群位于整个星系的中心星球,想要彻底远离他们,就必须离得远一些。 飞出星系不太可能,但是他记得距离这颗星球最远的一颗正适合宜居养老,加让他现有的存款,安然度过100年不成问题,其他的等到了地方再随机应变。 [少主,您现在有空见一面吗?] 长栖看向弹窗的消息,瞄了一眼时间,回复:[蔡部长,马上凌晨12点,你不睡觉吗?] 蔡玉:[我一直晚睡啦,您现在有空吗?] [没空。已经躺床上了。] 长栖回复完便把信息删除继续研究,不料右侧舷窗传来一声喇叭声,他侧头一看,蔡玉优雅而明媚的向他招手。 “……” C-9区。 两架飞行器停浮在管辖区口旁,二十米之外,一处简易的老式公园长椅上坐着两名狼人。 长栖一边看向APP外卖到哪了,一边说:“有话就尽快讲,我马上要走了。” 蔡玉不慌不忙道:“给我两分钟就行。” 长栖嗯了声,是示意她继续。 “还是关于资源分配——” 长栖比划暂停,“如果你是要讲这个的话,不需要两分钟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您如果不配合对于狼群是——” “不是我不配合。”长栖打断说:“我以后不会再做平台任务,你和我交接算是浪费时间。” 蔡玉惊诧:“为什么?多亏了您认真工作,资源才足够补充到每一户,如果您是听到有不好的负面争议,您告诉我我去解决。” “什么负面争议?”长栖听出点儿问题,但随即他说:“算了,不要告诉我,我以后不会在莱劳蒙狼群了。” “什么?!”蔡玉猛地站起身:“您要离开峡谷??那首领也会和您一起走?!那可怎么办,狼群不能没有首领。” “他不和我一起走。”长栖矢口否认。 蔡玉:“为什么?首领是您的伴侣。” 长栖冷笑,伴侣?一个又自恋又控制欲爆棚的变态算什么伴侣!他不要了! 可蔡玉直言道:“狼的一生只有一位伴侣,至死不渝。” 长栖面色一噎,想说那又怎样,但说出来对方又不能理解,干脆闭嘴。 “少主,您是不是和首领吵架赌气离家出走啊?”蔡玉瞅着他的脸色,聪明的脑子一转便明白为什么他会大半夜出来。 “其实伴侣之间吵吵闹闹很正常啦。” 长栖瞪她:“你有伴侣?” “没有。” “那你说个鬼。” 蔡玉道:“但是我妈妈告诉我是这样的。妈妈和爸爸经常吵架,但是彼此很相爱,只认定对方。” 长栖脱口道:“你居然有爸爸?” “?”蔡玉明艳的眉毛微微皱起,“我为什么没有爸爸?” 长栖:“……” 长栖发现了疑点:“那为什么那天宴会上没有见到——” 他话说一半突然暴露了自己的想法,急忙停止,但蔡玉很聪明,补足了了未尽之言,失笑道:“您不会以为我妈妈和首领……我爸爸就在旁边啊,他是一头灰狼,只是没有首领那么出众的外貌和气质,所以不太显眼。” “……” 长栖赶忙尴尬道歉,原来一直是个误会。他还多次以为对方别有用心,是为了撮合她的妈妈和幼闳。 “没事,爸爸不会生气的,他已经习惯了。”蔡玉露出揶揄的笑容,主动继续刚才的话题,“妈妈和首领那次坐在一块儿是因为首领向她咨询一个问题——如何和刚成年的狼崽有共同话题。” 长栖:“……”他就是刚成年。 蔡玉道:“我也是成年两年不到。” “……” “少主,其实首领很不适合当一位首领,他太过孤僻,为人冷漠无情,甚至称得上自私,因为这是我们红狼的天性。但他为了您,愿意每天冲锋陷阵,愿意每天兢兢业业为陌生的异种族狼保驾护航。 这些年您对他态度不冷不热,身为伴侣,作为旁观者看,我认为很不合格。首领只能自己找途径疏解想念你的痛苦。他创造一个世界——” “等等,”长栖打断:“你也知道他创造小世界?” “是啊,这是公开的秘密。”蔡玉道:“尤其是前段时间,连续大半个月没有露面。我猜一定是待在有少主你在的世界里。” 长栖沉默。 “所以,少主,首领真的比您想象中的还要爱您。不管您和首领之间发生什么样的误会,他爱您的客观存在的事实。” “……” 长栖沉默片刻,缓缓摇头,他不相信。 “你知道我快穿过很多世界,其实这种桥段我最熟了。主CP产生误会误解,一个NPC从旁观者角度告知其中一个主角有多么多么爱另一个,然后后者恍然大悟转身去找对方HappyEnd——” 他看向蔡玉,言辞犀利:“又老土又可笑!而且也不适用。他幼闳敢5671次在小世界“拯救”我,敢用私权干扰我做平台任务,不敢正面对我说一句爱,这叫什么爱?你大脑里臆想的吗?” 长栖一口气说完,正巧看到外卖员,站起身。“就这样吧,我不会因为你的一两句话就促成俗套的包饺子大结局。拜拜。” 他径直走向向外卖员,从它的机械手臂接来精美结丝带蛋糕盒。 浅青色的丝带扎出蝴蝶结在凉风中轻轻摇晃。长栖眸光一凝,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东西。 大脑深处中忽然浮出一道男人背影——枯燥发黄的长发被编织成麻花辫,尾端也被调皮打上蝴蝶结。那丝带颜色正手中的一模一样,每一道参杂的银色纹理竟也没有一丝不同。 长栖忽然想到他从所有人口中都只听过“小世界”之称,从来都没有听到“平台任务” 他禁不住攥紧蛋糕丝带,脸色凝重起来。 假设—— 他说假设。假设幼闳没有干涉平台任务,没有做那些恶心举措假借任务之变掩盖自己的私心,那会是谁动手脚? 是谁可以提前细致且针对性的暗布玄机?如果不是掌握平台钥匙的狼群首领,那就只有,他自己了。 长栖将蛋糕拎起来,再次细察。真的一模一样。厂家都做不出一模一样的丝带,这条定是第一个世界里的那一条。 【系统】 【在的,宿主】 【第一个世界……】长栖忽然停下。 【您想问什么?】 长栖摇摇头,换一个问题:【渣攻任务的攻略对象人物面貌筛选也是遵照对宿主好感度60%的标准吗?】 【是的】 【当时的数据多少】 【100%】 【…………………………】 长栖爆吼:【你管这叫60%???】 系统无辜道:【确实是60%以上的啊宿主。】 长栖气得不行,狗系统竟然误他,他当真以为幼闳对他只有60%。 他深吸一口气,忍住拎出来暴打它的想法,再问:【数值是什么时候设置的?】 【今年新年。宿主。】 长栖一愣,幼闳定的? 怎么会……他明明控制欲那么强,为什么要拉到60%低度?难道不怕别人代替他吗?他应该百分百确定是自己才对啊。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几步之遥坐在原处的蔡玉,静望三秒,长叹一声:“果然说出来的话就是为了打脸的。” 蔡玉:“?”紧接着她意识到什么,蹭地一下激动得站起身。 而长栖已向她挥手,点击终端调转飞行器方向,设置中心塔为目的地。 在踏进去一刻,他心中一动,点开终端查看幼闳此刻的定位。 距离并不远,只有三米。 “……” 长栖张望四周,最终锁定在最近的一团花圃后面。 他慢慢走过去,看见对方将近两米硕大体型委委屈屈缩成一团,无语的笑了。 “出来吧,堂堂莱劳蒙狼群首领躲这儿学别人跟踪?你的属下就在对面,不嫌丢人啊?” 幼闳抿了下唇,沉默站起来。 长期抱胸睨向他,“我有没有说过不想再见到你?” 幼闳:“……你只说不在3700年1月1日,没说其他日期不行。” “……” 隐隐挑衅的回答又让长栖的脑壳里神经抽动起来,他当即要冲回去。 “小世界已经销毁。” 长栖的话卡在喉咙里。 幼闳对上长栖的视线,立马又垂下眸,耀眼的金瞳仁掩在一片睫毛阴影之下。“你说的对,我不该沉浸在小世界里,我会学习正面表达情绪,学习有话直说。所以——” 他习惯性惯用漠然的表情掩饰内心,但此刻他鼓足勇气,流露出真切不自知的痴迷和希翼,令他与其他所有日子的模样分外不同。 在小世界里,幼闳练习了5671次,才终于获得一次对真实世界的长栖说:“我想,永远和你生活在一起。可以吗?” 长栖无言凝望,好像很久很久,他忽然轻笑一声,“你不是早就在小世界里找到答案了吗?” 不然怎么会反复回味那一天。 抛去偏见、抛去脑中对方固化的立体形象,竟然很轻松的就能看出对方纯真得几乎透明的心思,他不是在迷恋自身而是在反复回味那一天长栖的告白。 蛋糕上的浅青色丝带告诉他,当初侵入任务的人就是长栖本人。他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过去。 于是长栖以另一种角度重新审视整条时间线,发现星际3700年1月1日,同样对自己也很重要。 那是分别前的最后一天。 也是长栖告白的一天。 狼群群居,但他从小独自在外流浪,遇到的第一只狼便一见钟情。 他那晚不是非要走,是因为求爱被拒,失望离开。 也正因此,幼闳错失了说出莱劳蒙狼群招工骗局的机会。 于是次次错过,满生悔恨。 铛—— 零点钟声敲响,远方钟楼声音古老而悠长,荡漾于峡谷之间,与连绵山脉共振。 幼闳在此刻单膝跪地,面颊呈现虔诚的红晕,“请允许我,永远在你的身边,永远。” 长栖:“只是身边?” “……还有你的心。”幼闳抓住他的手指扣向自己的心脏,炽热重复:“请允许我。” “我允许你——” 长栖轻轻一笑,吻住他的唇。 “永远,长栖我心。”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不定时番外掉落~ 下一本开《拯救深情男二[快穿]》 欢迎收藏~ 简介: 在诸多世界,两位主角感情在考验中坚不可摧,无人在意背后默默付出爱而不得、最终丢掉性命的男二 江致需要做的就是拯救他们 各种意义上的拯救 于是: 第一个世界:清冷双性“小妈” 【年轻也有年轻的好处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第二个世界:熟男一线影帝 【嗨我是你的黑粉和我结婚吧别再骚扰我哥哥】 第三个世界:病娇残疾王爷 【瘸子大叔我娘不会喜欢你但我可以嘻嘻】 第四个世界:榆木魔教影卫 【既然这么忠心你给我睡我就放了你主子】 第五个世界:纯情富二代校草 第六个世界:暴力雌虫叔叔 第七个世界:真唯一纯洁白月光师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