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三国当键盘侠》 开局对阵张三爷 林凡只觉天旋地转,像是被塞进了失控的滚筒洗衣机,耳边满是震耳欲聋的喊杀、马蹄声,还有利刃撕裂血肉的瘆人声响。 他猛地睁眼,眼前的景象险些让他再度晕厥——残阳如血,映着尸横遍野的荒原,血腥味混着尘土味浓得呛人,他裹着硌得生疼的血污铠甲,攥着半截断枪,瘫在一堆不知死活的躯体中间。 “我在哪?”林凡脑子一片空白,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写字楼里熬夜改BUG的瞬间,“难道……穿越了?”荒诞的念头刚冒出来,一声炸雷般的怒吼便在耳边炸开:“燕人张翼德在此!谁敢决一死战!” 声浪震得他耳膜发鸣,抬头望去,破败石桥上立着个黑塔般的巨汉——豹头环眼,燕颔虎须,丈八蛇矛在手,煞气冲天,活脱脱一尊人形凶兽。 张翼德?张飞?长坂坡?! 林凡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程序员,唯一“战绩”是游戏里喷人,竟直接空降三国最险战场,还站在曹操这边直面万人敌?这哪是开局,分明是开局即地狱! 周围曹兵早被吼得魂飞魄散,近几个甚至吓得栽下马去,恐慌像瘟疫般蔓延。林凡想跑,双腿却软得像面条,只能眼睁睁看着张飞的目光扫向自己这边。 “完了完了,刚穿越就要杀青?这体验差到能退钱!”他内心疯狂刷屏,就在绝望之际,脑海里突然响起冰冷又戏谑的电子音: 【叮!检测到宿主强烈求生(怂逼)意念,“键盘侠”系统强制绑定中…】 【绑定成功!宿主:林凡。当前身份:曹军炮灰乙。】 【系统宗旨:只要键盘敲得响,三国随你浪!】 林凡满脸问号:啥玩意儿?这时候还玩梗? 没等他吐槽,眼前展开个廉价网游风的蓝色光屏,中央金色感叹号疯狂闪烁: 【新手强制任务发布:让张飞说出“一键三连”!】 【任务描述:未来最强键盘侠,岂惧线下PK?立刻用“才华”征服猛将!】 【任务奖励:新手大礼包一份。失败惩罚:系统释放十万伏特电疗,直至任务完成或宿主碳化。】 林凡差点喷出血:让张飞说“一键三连”?这系统是精神病院出品的?他深吸一口气——张飞和系统他都惹不起,只能硬着头皮上。 就在张飞扬起蛇矛要冲阵时,林凡强作镇定,用破罐破摔的腔调喊出声:“桥…桥上那黑厮!你吼那么大声干嘛!” 声音不大,却在死寂中格外清晰。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张飞的骇人视线,瞬间锁定了瘫在尸堆里的他。林凡被盯得魂都快飞了,却只能哆哆嗦嗦喊出羞耻的话:“公…公亦尝闻‘一键三连’乎?!” 死一般的寂静。风停了,只剩“张”字大旗无声飘荡。曹兵们看林凡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疯到找死的人。 张飞明显愣了,蛇矛顿在半空:“一…一键…三连?何物?” 有戏!林凡求生欲压过羞耻,把直播催更的说辞往外倒:“就是你堵桥像发视频,不让观众老爷满意,谁给你点赞、投币、收藏?这三连是基本礼仪!你光会吼不懂运营,咋彰显燕人威名?!” 他语无伦次,听得张飞眉头紧锁,曹兵们面面相觑,机灵的已经悄悄往后挪。张飞烦躁地摆蛇矛:“兀那小子!休要胡言!甚么三连,能挡俺这蛇矛否?!” 任务没完成!林凡急了,系统电流声越来越近,他急中生智用激将法:“你连‘一键三连’都不敢说,定是怕了我!算什么万人敌,分明胆小如鼠!” 这话彻底点燃张飞怒火:“哇呀呀!气煞俺也!黄口小儿敢辱我!吃俺一矛!”战马嘶鸣着冲来,林凡闭眼等死,却听见张飞冲下石桥时咆哮:“聒噪!俺便说了你这劳什子‘一键三连’又能如何?!受死吧!” 【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新手大礼包已发放!】 电子音如天籁,蛇矛和电流声同时消失。林凡浑身发软,冷汗浸透内衫,还没缓过劲,一支冷箭射向张飞——曹军大队到了!张飞磕飞箭矢,恶瞪林凡一眼:“今日饶你!”调转马头退入树林。 曹兵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林凡却只剩虚脱。他唤出系统,点开闪烁的宝箱: 【恭喜宿主获得:1. 技能“Ctrl+C”(初级):复制视线内非专属技能(成功率受目标实力、技能等级及系统心情影响),冷却12时辰;2. 物品“士力架(系统特供版)”x3:恢复少量体力,附带“横扫饥饿”迷之自信;3. 物品“虚拟键盘(皮肤)”x1:仅观赏用,无实体。】 林凡嘴角抽搐:这系统也太不靠谱了! 没等他吐槽,传令兵策马而来:“丞相已至,你随我去面见丞相,禀报桥头情形!” 面见曹操?那个“宁我负人”的奸雄?林凡懵了——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林凡浑浑噩噩跟着传令兵到中军大营,沿途曹军精锐的肃杀氛围,比影视剧震撼百倍,压得他喘不过气。军帐前等候时,他脑子里疯狂预演:跪还是不跪?说真话还是装傻?说错话会不会被砍? “丞相传你进去,小心回话!”守卫掀开帐帘,林凡深吸一口气弯腰入内。帐内光线偏暗,弥漫着墨香与皮革味,主位上的人披红袍、未着甲,身材不高,却自带渊渟岳峙的气度——正是曹操。 林凡不敢细看,单膝跪地:“参…参见丞相。”帐内几道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其中一道来自个面色潮红、眼神灵动的文士,正噙着笑打量他。 “抬起头来。”曹操声音平和却带威严,林凡依言抬头,飞快瞥了眼——曹操面色微黄,细眼长髯,目光锐利如鹰。 “方才,是你在桥前与张飞对话?”曹操开口,听不出喜怒。 “是…是小的。”林凡喉咙发干。 “你说了些什么?张飞何反应?”曹操追问——显然已有溃兵报过“诡异”一幕,能从张飞手下活下来,本就不寻常。 林凡脑子飞速转:实话不能说,得编个合理的说法。他定了定神:“回丞相!小的见张飞阻路,恐损我军锐气,便兵行险着用言语相激——故作狂悖指责他阻塞通道不义,又胡诌‘天道’‘运势’的玄虚话,说他是匹夫之勇,不懂天时地利人和的运用,若不退,必遭‘三连败北’!” 他把“一键三连”硬掰成“三连败北”,额头渗满汗。曹操重复着“运用”“三连败北”,眉头微蹙,手指轻敲桌面,帐内静得落针可闻。 突然,旁边的文士轻笑:“妙啊!以虚言恫吓,以诡辩惑心。张翼德急躁,不耐纠缠玄虚事,加之我军大队将至,他心忧刘备,自然会退。”他转向曹操拱手,“丞相,此子临危不乱、有急智,虽是无心插柳,也算立功。” 林凡感激地看了眼文士——这定是郭嘉!果然聪明,帮他圆了话。曹操眼中闪过精光,再打量林凡:“你叫何名?现居何职?” “小的林凡,原是前军什长。”林凡心头一喜——问名字职位,难道要提拔? 果然,曹操点头:“临危不惧,扰乱敌将,结果尚可。擢升你为运粮队队率,领百人,即日赴后军听用。” 运粮队…队率?林凡心头的火瞬间被冷水浇灭:不是猛将也不是谋士,竟是管后勤的?但他不敢表露不满,连忙低头:“不敢!谢丞相恩典!” 退出军帐,阳光照在身上,林凡才长长舒气,后背早被冷汗浸透——又过一关。他抬头望了望战火纷飞的天空,摸了摸怀里的士力架,感受着“Ctrl+C”技能图标,眼神逐渐坚定:“运粮队队率也好,至少有了起点。乱世里,先活下去,再用这破系统和键盘,搅他个天翻地覆!” 他握了握拳,朝后军走去。没注意到,他离开后帐内,曹操揉着额角问郭嘉:“奉孝,此子如何?言谈举止怪异,不似常人。” 郭嘉咳了两声,缓声道:“确非常人。其言荒诞,却似暗合某种我们不懂的机杼。他眼底无兵卒的浑浊,反有清澈与狡黠,丞相可留而观之,或许真有不凡之处。” 曹操望向帐外林凡离去的方向,未置可否,手指敲击桌面的节奏,却悄然变快。 林凡找到后军报到,领了队率令牌和稍好的皮甲,刚松口气,脑海里又响起系统提示音: 【叮!检测到宿主获正式官职“运粮队率”,触发支线任务“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任务要求:十二时辰内,用现代知识优化运粮流程,提升效率至少10%。】 【任务奖励:技能点x1,系统积分100点。失败惩罚:随机剥夺一项身体机能(味觉、嗅觉或单眼视力)12时辰。】 林凡看着任务,刚升起的雄心瞬间凉了大半:“又来?!我一个程序员,让我搞物流管理?失败还剥夺机能?!” 他望着眼前堆得乱七八糟的粮车,和一脸麻木的运粮兵,只觉头皮发麻——这该死的三国,该死的系统,一刻都不让他消停! 他的“键盘侠”之旅,从一开始,就塞满了意想不到的“惊喜”……和坑爹。 这后勤,老子用键盘搞定 林凡抱着还算完整的皮甲和冰凉的队率令牌,跟着面无表情的老兵走向后军运粮区。路上他想套近乎:“大哥怎么称呼?咱们运粮队平日负责啥?” 老兵斜他一眼,眼神里满是看傻子的漠然:“叫俺老钱。还能负责啥?丞相打到哪,粮草运到哪。装车、赶路、卸货,再加挨骂。”话里全是底层老兵的麻木。 当老钱指着前方狼藉空地说“到了,这就是咱的地盘”时,林凡还是倒吸一口凉气——哪是运粮队,分明是大型垃圾场兼难民营! 几十辆破粮车横七竖八,车辕断的用草绳捆,车轮歪的像要散架。粮袋随便堆在泥地上,破口处的粟米混着泥土马粪。上百名运粮兵或坐或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见了他这新队率,连眼皮都懒得抬。空气中飘着粮食酸败、汗臭和牲口腥臊的混合味。 林凡恍惚觉得,自己不是来当官,是来接盘破产回收站的。“这…都是我的兵?”他声音发颤。 “嗯。”老钱从鼻孔哼出一声,“算上躺着的一百零三个,能动的也就八十来个。” 林凡嘴角抽搐,脑海里系统“剥夺身体机能”的惩罚字样像霓虹灯般闪烁——十二个时辰优化这摊烂泥,还得提升10%效率?杀了他都比这快! “系统!这任务根本不可能!”他在心里咆哮。 【叮!系统提示:方法总比困难多,请宿主发挥“键盘侠”主观能动性。】 林凡把脏话咽回去,憋得胸口发闷。他强迫自己冷静,走到一堆完整粮袋旁观察——几个士兵慢吞吞搬粮,一个人扛着粮袋踉踉跄跄扔上车,扔不准就撒一地,旁人要么看着要么发呆。这哪有效率,能搬上去就算成功。 “老钱,咱们搬粮卸粮就没章程?谁装车、谁固定、谁记录,总得有分工吧?”林凡拉住想溜的老钱。 老钱像看怪物:“章程?有力气就搬,搬不动就歇,要啥章程?记啥录?上面发多少运多少,到地方卸多少,差不多就行。” 林凡终于懂了——这里根本没有“管理”,只有低效的本能消耗。他想起前世公司的流程优化方案,以前觉得是形式主义,现在才发现,再差的形式也比没形式强。 这时,他瞥见不远处骑兵熟练套鞍鞯、系肚带,动作迅捷有序——那是日常训练出的章法。一个念头闪过:技能“Ctrl+C”! 林凡立刻锁定动作最麻利的骑兵,默念:“复制他们的‘装备整理’技能!” 【叮!技能“Ctrl+C”(初级)启动!目标:曹军精锐骑兵。技能分析:“高效装备整理流程”(含分工协作、动作标准化)。复制成功率:35%(受技能复杂度及宿主权限影响)。是否确认?】 “确认!” 一股微弱热流涌入大脑,零碎的马具整理画面和肌肉记忆卡顿闪现,像用256K网下高清电影。 【叮!复制完成!因网络波动及系统资源不足,技能数据包丢失严重。恭喜宿主获得残缺技能:“看起来好像很忙”流程。】 【技能效果:可制定看似合理、实则可能无用的流程规范,并用迷惑性言辞阐述,让聆听者短时间内信服。】 林凡差点背过气——这破技能哪是优化效率,分明是搞形式主义!指望系统没戏,只能靠自己。他好歹是卷王程序员,PPT画饼、项目管理那套门儿清! “老钱!把能动的弟兄都叫过来,本队率有安排!”林凡深吸一口气,挤出“懂行”的表情。 老钱狐疑地吹响破旧木笛,士兵们磨磨蹭蹭聚拢,大多无精打采,只有少数人好奇看他。林凡站上结实粮车,清了清嗓子——第一印象必须镇住场子。 “弟兄们!”他模仿领导开会的腔调,“我知道大家运粮辛苦,出力不讨好!但从今天起,我林凡带大家换活法!咱们要让上面知道,运粮队不是只会卖苦力的莽夫,是靠智慧保大军命脉的精锐!” 底下起了点骚动,不少人抬起头。林凡捡起树枝在泥地上画:“首先,我们成立专项工作组——也就是‘科’!” “第一,装车科!专管粮袋码放,要整齐结实防撒漏!老钱,你经验足,暂任科长!” 老钱懵了:“科…科长?” “对!就是头儿!”林凡继续,“第二,运输科!管驾车、护卫,保路途安全速度!你,看着机灵,当运输科代理科长!”他点了个眼神灵活的年轻士兵。 “第三,卸货与仓储科!到地方快速卸货、协助清点!你,膀大腰圆的,来当科长!” 被点到的壮汉挠头憨笑。林凡越说越顺:“第四,综合协调与信息科!记运输量、损耗、人手调配,对接上下游!暂时我直管!” 士兵们彻底听傻——啥科啥长听不懂,但听起来很厉害。 【技能“看起来好像很忙”流程生效中…聆听者信服度持续提升…】 林凡趁热打铁,画了个歪扭表格:“这是‘诸葛连图’!能预知工作节点、明确分工!以后每天干了啥、干多少、谁负责,都要标清楚!”他胡诌,“横轴是时间,纵轴是任务…配合天干地支五行,暗合运粮之道!” 士兵们听得云里雾里,但“诸葛连图”四个字和林凡的自信,让他们不由得肃然起敬——虽然不懂,却觉得厉害! “现在实践!”林凡挥手,“装车科听老钱指挥,用‘三层交错压缝法’码粮!运输科查车辆绳索、喂牲口!卸货科规划卸货区!综合科…先看着学!” 被封“科长”的人莫名生出责任感。老钱挺了挺腰,咳嗽道:“都听见没?动起来!搬粮的码整齐,别跟以前似的乱扔!” 有人指挥后,混乱明显减少,虽动作不快,但不再各自为战。林凡刚松口气,一个冷硬的声音传来:“谁是队率?出来回话!” 他心头一紧,循声见一名精良铠甲的军校带亲兵站在外围,面色不善,眉头紧锁。老钱凑过来低声说:“是后军督粮官王路麾下的刘军校,专管督查,最严苛…” 林凡硬着头皮堆笑迎上去:“卑职林凡,新任运粮队率,见过刘军校。” 刘军校上下打量他,眼神倨傲:“新任的?难怪眼生。你这磨磨蹭蹭,半天才装几辆车?贻误军机你担得起?还把人分成几堆嘀咕,是聚众闹事?” 林凡心里骂娘,脸上笑得更甜:“刘军校息怒!卑职哪敢怠慢?这是在搞运粮流程优化试点。” “流程优化?试点?”刘军校像听笑话,“运粮还要优化?本军校督粮多年,从没听过这荒谬话!你莫不是故弄玄虚拖延时间?”亲兵也嗤笑起来。 林凡知道关键时刻到了,指着地上的“诸葛连图”和分工的士兵,开始表演:“刘军校容禀!这是卑职得高人指点的‘诸葛连图’与‘分组协作高效运粮法’!看似繁琐,实则暗合天道!分工到‘科’,能杜绝推诿,提升效率!” 他指着装车士兵:“以前乱搬乱放易撒漏,一车本载十石,往往只装八石,浪费运力。现在标准码放,装载量至少提一成,途中还稳固!”又指检查车辆的士兵,“专人查车,提前排故障,避免路上抛锚堵路!” 林凡把项目管理、精益生产理论,用玄乎的阴阳五行话术包装,听得刘军校一愣一愣的。刘军校督粮多年,知道运粮的弊端,林凡说的问题确实存在。 “哼,巧舌如簧!”刘军校语气仍严厉,但质疑少了,“你说提升效率,有实证吗?空口白话贻误时辰,照样拿你是问!” “卑职愿立军令状!”林凡拍胸脯,“用新法若完不成任务、效率无提升,甘受军法处置!” 老钱和士兵们都吓了一跳。刘军校盯着林凡看半晌,只看到技能加持的“迷之自信”,冷哼道:“好!本军校就看你施展!办不到,哼!”说完带亲兵离去,临走又看了眼“诸葛连图”。 林凡腿都软了——居然冲动立了军令状!老钱忧心忡忡:“队率,您真立军令状了?” 林凡抹掉冷汗,强装镇定:“怕啥!按我说的做,没问题!都动起来!” 士兵们被“科长”头衔和玄乎理论鼓动,竟真比往常积极,埋头干活。 【叮!支线任务“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完成度评估:效率提升10%!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奖励:技能点x1,系统积分100点!】 林凡长舒一口气,总算保住了命和味觉。可没高兴多久,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带着罕见的严肃: 【警告!检测到宿主引起高级剧情人物“郭嘉”的持续关注。】 【郭嘉对“诸葛连图”及“高效运粮法”产生浓厚兴趣,推算概率:78.5%。】 【潜在风险:关注度过高可能增加“穿越者”身份暴露风险。请宿主谨慎行事!】 林凡笑容僵住——被郭嘉这种顶级聪明人盯上,还对他的瞎扯淡感兴趣?他看向中军大帐方向,一股寒意窜上脊椎。 被张飞盯上顶多挨一矛,被曹操盯上能周旋,可被算无遗策的郭嘉盯上…林凡感觉自己玩脱了。这套靠系统和嘴炮撑的把戏,在真智者眼里,还能糊弄多久? 他这“键盘侠”的三国之旅,从一开始就走上了刺激又作死的路。 郭奉孝的算盘 混过刘军校的督查、完成系统任务,林凡却半点轻松不起来——郭嘉的关注像柄悬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那可是算无遗策的鬼才,自己靠系统和职场经验凑的把戏,在他眼里恐怕跟小孩涂鸦没两样。 “必须低调!”林凡反复告诫自己,打定主意老实运粮,绝不再让“诸葛连图”扩大影响,最好让郭嘉觉得他只是昙花一现的妄人。 可命运从不由人。当他刚把第一批粮食顺利送达,暗自庆幸没被责骂时,一名衣着体面的文吏随从找到了他:“可是林凡林队率?奉军师祭酒郭嘉先生令,请你领部押运特殊军械去前锋营,郭祭酒会亲自交代事宜,随我来。” 郭嘉!亲自交代!林凡脑子“嗡”的一声——怕什么来什么!这“特殊军械”听着就麻烦,还得直面大概率看他不顺眼的夏侯惇!办好了未必有功,办砸了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他不敢怠慢,让老钱带队伍休整,自己揣着七上八下的心,跟着随从走向中军旁一座守卫森严的小帐。帐内陈设简单,郭嘉跪坐案后,把玩着玉佩,依旧病恹恹的,脸色苍白却眼神亮得惊人,仿佛能洞悉人心。 “卑职林凡,参见郭祭酒。”林凡恭敬行礼,心直打鼓。 “不必多礼,坐。”郭嘉抬眼笑指对面席子,“听闻林队率桥头以奇言退张飞,又在运粮队推新法,颇有成效,嘉甚为好奇。” 来了!林凡刚挨到席子就差点弹起,连忙低头:“祭酒谬赞!当日只是情急胡言侥幸保命,运粮新法也是胡乱琢磨的土法子,上不得台面。” “哦?胡乱琢磨?”郭嘉轻咳一声,笑意更深,“张飞性情刚烈,寻常言语岂能动摇?你那‘一键三连’‘观众老爷’虽荒诞,却恰好戳中他不耐纠缠、恐中计的心思,这急智岂是‘胡乱’能概括?” 他目光扫过林凡不自然的表情,继续道:“还有‘诸葛连图’与分组之法,嘉略通算学管理,你这法子看似繁杂,实则暗合‘分而治之、责权明晰’。一日就整顿好散沙般的运粮队,效率提一成有余…林队率,你这‘胡乱琢磨’可不简单啊。” 林凡后背瞬间冒冷汗——郭嘉不仅记得他说的每句话,还核实了运粮效率!在这位面前,他简直是透明人。“祭酒明察秋毫…”他声音干涩,不知如何接话。 “不必紧张。”郭嘉摆手,语气依旧温和,“天下多能人异士,有非常人方行非常事。嘉觉得,林队率之才屈居运粮队,未免大材小用。” 他话锋一转,指向案上文书:“此次押运的是新试制‘元戎弩’部件,关乎军机,需安全准时送达夏侯惇将军处。路途虽不远,但要过崎岖山地,寻常运粮队嘉不放心。” 林凡心里叫苦——这分明是把他架火上烤!可他哪敢不接,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卑职定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甚好。”郭嘉点头,随即似随口一提,“对了,嘉近日得一残局,苦思不解。林队率思维跳脱,或有独到见解。任务归来,可否拨冗与嘉手谈一局?”他摩挲着玉佩,目光含笑落在林凡身上。 林凡只觉那目光能穿透皮囊——下棋?跟郭嘉?他只会飞行棋和斗兽棋!这分明是鸿门宴!“卑职才疏学浅,恐污祭酒雅兴…” “无妨,游戏而已。”郭嘉笑容无懈可击,“嘉期待林队率凯旋。” 林凡再无推脱余地,只能怀着上坟的心情领了文书令箭,退出大帐。看着他僵硬的背影,郭嘉呷了口药,眼中闪过难捉摸的光:“一键三连…诸葛连图…此子言行迥异,看似胡闹却有完整逻辑…有趣。但愿此次押运,你能再给嘉些惊喜。”说罢,他铺开绢帛,提笔写下对林凡的观察分析。 林凡回到运粮队,脸色阴沉得能滴水。老钱小心翼翼问:“队率,郭祭酒召见是有啥要紧事?” “太要紧了。”林凡把文书拍给老钱,没好气地说,“咱们‘有福’了,押送重要军械去前锋营,给夏侯惇将军。” “夏侯惇将军?!”老钱和几个“科长”脸都白了——夏侯惇治军严苛、脾气火爆,稍有不慎就是军棍。“队率,咱们是运粮的,军械金贵,万一闪失…” “不行也得行!”林凡烦躁地抓头发,“运输科检查车辆,加固车轴车轮!装车科准备接军械,轻拿轻放用软布垫好!谁弄坏了,军法处置!” 在他严令下,运粮队(临时军械押运队)前所未有地高效运转。几十箱贴封条的“元戎弩”部件搬上车时,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动作轻得像捧瓷器。 车队启程,起初路段平坦,林凡紧绷的神经稍松,却总想起郭嘉的笑和棋局邀请。“不能坐以待毙!”他唤出系统界面——有1技能点和100积分。 技能树里,可解锁的初级技能有三个: ? 【Alt+F4(初级)】:强制发起/中断单挑,成功率看双方实力及系统心情,冷却24时辰(需1技能点) ? 【Tab(初级)】:短暂获小范围地形/人员分布信息,冷却6时辰(需1技能点) ? 【ESC(初级)】:几率退出非致命尴尬/危险场合,成功率看场合及系统心情,冷却12时辰(需1技能点) 林凡纠结再三,选了【Tab】——至少能提供环境信息,押运途中或许有用。“解锁【Tab】!” 【叮!消耗1技能点,成功解锁“Tab(初级)”!】一股清凉感涌入双眼,很快又恢复正常,看来需特定情境触发。 他又看系统商城,100积分能买的多是不靠谱的东西,直到看见【一次性环境伪装网(初级)】:小范围扭曲光线气息,基础视觉伪装,对嗅觉敏锐生物效果减半,持续1时辰,售价80积分。“购买!” 【叮!消耗80积分,获得“一次性环境伪装网(初级)”x1!】 车队进入丘陵地带,道路崎岖,车速变慢。林凡问老钱:“这地方复杂,会不会有伏兵?”老钱摇头:“在我军控制区,小股敌军不敢来,小心翻车就行。” 话音刚落,林凡脑海“滴”响一声,视野左上角闪过半透明雷达图案,几个模糊光点在山坡侧面移动后消失。 【技能“Tab(初级)”被动触发:检测到附近非友方生命体活动,信息粗略,无法判断数量身份!】 林凡汗毛炸起:“有情况!全体警戒!停止前进!” 车队骤停,士兵们茫然拿起兵器。老钱握紧腰刀:“队率,你发现什么了?” “山坡侧面有动静!”林凡指光点出现的方向,手心全是汗。他当机立断:“老钱,带人设车堵谷口!运输科把车靠拢围成圈!所有人依托车辆防御!” 命令下达急促,士兵们下意识执行,刚把圆阵摆好,两侧山坡就响起破空声——几支粗糙箭矢射来,钉在车板上。接着,数十个穿得杂乱、拿五花八门兵器的人嚎叫着冲下来! 是山贼!三四十人,装备简陋却气势骇人。“保护军械!”运粮兵哪见过这阵仗,顿时大乱,全靠车阵勉强支撑。 林凡心脏跳到嗓子眼,两辈子没经历过真战斗!他想起系统空间的伪装网:“系统!使用环境伪装网覆盖所有车辆!” 【叮!伪装网已使用!覆盖所有军械车,持续1时辰!】一道微不可查的波纹扩散,军械车外形模糊,颜色贴近山石,混乱中几乎无人察觉。 山贼直奔军械车,林凡拔出环首刀,嘶哑大喊:“挡住他们!结阵!长兵器在外!”老钱和几个胆大的“科长”带头,勉强组成防线,挡下第一波冲击,双方陷入缠斗。 一个山贼挥柴刀砍来,林凡本能举刀格挡,震得虎口发麻,趁机踹中对方肚子。他气喘吁吁看着战场——山贼人数占优却无纪律,运粮兵缺经验,全靠车阵撑着,随时可能崩溃。 必须破局!林凡看向“运输科”的年轻士兵赵大,大喊:“赵大!带运输科能动的人绕去侧面,用石头砸、鞭子抽!快!” 赵大反应过来,带同伴迂回到侧翼扔石头、怪叫,山贼阵型乱了,正面压力骤减。可林凡知道这是权宜之计,山贼人数仍占优,一旦稳住阵脚就完了。 他目光落在军械箱上——元戎弩部件!一个疯狂的想法闪过:“系统!复制组装元戎弩的技能!” 【叮!“Ctrl+C”启动!目标:元戎弩部件。分析:精密军械组装技术(高级),复制成功率1%!是否确认?】 “确认!” 【复制中…错误…数据流庞大…系统过载…尝试降级复制…】庞杂的零件信息涌入大脑,杂乱无章,撑得林凡头痛欲裂。 【叮!复制失败!“Ctrl+C”进入异常状态!恭喜获得混乱技能碎片:“看起来能用的”军械组装(极度危险)!】 【技能效果:凭混乱直觉与错误知识强行组装军械,成果可能正常用、可能炸膛、可能变奇怪物品,完全随机!】 赌还是不赌?林凡看着混乱的战局,眼中闪过疯狂,双手不受控地对着零件胡乱拼接敲打——动作毫无章法,全靠破碎的“知识”和莫名“感觉”。 老钱和士兵们惊愕地看着他们的队率蹲在军械箱旁“手舞足蹈”,却没人注意到,远处山岗上,郭嘉正带着随从眺望,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果然…又给了嘉一个惊喜。只是不知,这次是惊,还是喜…” 卧龙初闻键盘响 林凡的双手在弩机部件上疯狂舞动,与其说是组装,不如说是场毫无章法的金属祭祀。脑海中混乱的知识碎片像失控弹幕般飞溅,指引他把弩臂以诡异角度卡进弩身,将弓弦绕在不该承力的凸起上,甚至把瞄准用的望山零件塞进弩机当卡榫。 “队率!您这是作甚?!”老钱用木矛顶开爬车的山贼,回头瞥见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元戎弩部件金贵,弄坏了就算打退山贼,回头也是死! “别管!顶住!”林凡头也不抬,额角青筋暴起,汗水滴在金属上。他像被丝线操控的木偶,全凭混乱“直觉”动作。 【技能“看起来能用的”军械组装运作中…逻辑模块离线…随机生成组装方案…】 就在山贼头目组织冲击、即将突破车阵时,林凡猛地起身,双手托着个造型怪异的东西——大体是弩的轮廓,却弩臂一长一短、弓弦扭成麻花,弩机插着无用零件,箭槽空空,弩臂前端竟有个扭曲凹槽。 “这是何物?”冲来的山贼都愣了,看着这“后现代废土兵器”,忘了攻击。 林凡心里发慌,却只能硬着头皮模仿影视剧动作,把弩箭塞进前端凹槽:“中!”他闭眼扣下扳机。 没有机括响,没有破空声,只有“噗”的闷响——弩箭炸开一团灰白烟雾,瞬间笼罩林凡大半身子! “咳咳咳!”林凡被呛得直咳,山贼和士兵全惊呆了:放…放迷烟弹?! 【叮!技能成果判定:成功!产物——“声东击西·烟雾弩箭(一次性)”生效!】 烟雾中,被【环境伪装网】覆盖的军械车光影诡异扭曲,在山贼眼里时隐时现,甚至像凭空增减。“妖法!”“有鬼啊!”山贼本就迷信,士气瞬间崩溃,发一声喊,丢下尸体伤员,连滚带爬逃进树林。 烟雾散去,露出灰头土脸的林凡,和眼神像看鬼神的士兵。“跑了?”老钱拄着木矛,不敢相信。赵大带着人回来,也是目瞪口呆。 林凡看着手里散架的“烟雾弩”,又看逃窜的山贼,脑子一片空白——靠迷烟弹和伪装网光影,就这么解决了? 【叮!临时危机任务完成!奖励:系统积分50点。】 【警告!“Ctrl+C”因过载冷却48时辰!“看起来能用的”军械组装已被系统强制回收!】 林凡嘴角抽搐,奖励少得可怜,后遗症却一堆。但至少活下来了。 “队率…您刚才那是…”老钱颤声问。 林凡强装高深,扔掉废铁负手而立(实则被烟熏得流泪):“此乃‘虚实相生烟霞障’,配合奇门遁甲,区区盗贼何足挂齿。” 这话配合刚才的场面,瞬间让士兵肃然起敬——林队率不仅懂管理,还身怀异术!“队率威武!”呼喊声此起彼伏,看向他的眼神满是狂热。 林凡表面淡定,心里却虚得很,赶紧下令:“清点伤亡、检查军械!此地不宜久留,尽快出发!”经此一役,押运队凝聚力暴涨,后续路程顺利,按时抵达夏侯惇前锋大营。 前锋大营中军帐,夏侯惇端坐主位,独眼扫过林凡和军械清单:“你就是林凡?郭奉孝点名押运的队率?” “正是卑职。”林凡低头,生怕被刁难。 “按时送到,军械无损,不错。”夏侯惇语气平淡,“听闻你途中遇山贼袭扰?” 林凡心一紧,含糊道:“确有数十山贼,已被卑职率部击退——靠车阵固守,加疑兵之计惊退贼寇,全赖将士用命。” 夏侯惇不置可否,挥挥手:“罢了,下去领赏休息吧。” 林凡刚要告退,帐外传来清朗声音:“元让将军,大营中怎有烟霞之气未散?”帐帘掀开,一名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头戴纶巾、手持羽扇的文士缓步而入,姿态潇洒,目光清明。 林凡如遭雷击——卧龙诸葛亮?!他怎么会在曹营?时间地点都不对! 夏侯惇见来人,独眼中闪过一丝头疼,起身道:“孔明先生。不过是个押运队率用烟雾退山贼,许是痕迹未散。” 诸葛亮目光落在林凡身上,羽扇轻摇:“哦?亮在营外见东南方气机扰动,似有非常之举,原来便是这位壮士所为?”他的目光像能看穿秘密,林凡头皮发麻,后背瞬间出汗。 “卑职林凡,见过先生。”林凡声音干涩,行礼的手都在抖。 诸葛亮微微颔首,饶有兴致地打量他:“林队率的退敌之策,可是墨家机关术?或是方士之术?” 林凡警铃大作,硬着头皮道:“先生谬赞,卑职只是略通粗浅虚实之道,借地形侥幸退敌。” “虚实之道?”诸葛亮眼中闪过玩味,“亮近日观星象,见一异星摇曳,轨迹莫测,落于兖豫之间,莫非便应在队率身上?” 林凡瞳孔骤缩——说我?!他快窒息了,这诸葛亮怎么一上来就放大招? 夏侯惇皱眉:“孔明先生,星象之说虚无,此子不过偶立微功,当不得如此看重。” 诸葛亮笑了笑,不再看林凡,转身时羽扇无意间拂过林凡身前空气。 【警告!检测到未知高阶能量扫描!系统被动防御触发!消耗积分10点!】 【防御成功!宿主核心信息已屏蔽!】 林凡浑身一颤,惊恐地看向诸葛亮,对方却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林队率辛苦,去歇息吧。”夏侯惇再次发话,林凡如蒙大赦,逃也似的退出大帐。 看着他仓皇的背影,诸葛亮对夏侯惇笑道:“此子颇有意思,他日若有机缘,亮倒想与他论论虚实之道。” 夏侯惇不以为意:“一妄人耳,先生何必在意。” 诸葛亮却望向帐外,心中默念:“异星降世,言行悖常,身怀异术…连望气之术都难窥根底,只觉一片混沌…这天下棋局,又多了枚变数。” 林凡回到临时营地,心脏还在狂跳。诸葛亮的出现和“扫描”让他危机感爆棚——郭嘉的试探还没摆脱,又来个更恐怖的大神!他这“键盘侠”在顶级谋士面前,简直像赤身裸体。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林凡刚下定决心,老钱就急匆匆跑来,脸色难看:“队率,不好了!郭祭酒派人说,让您休整一日后即刻返回中军大营,说是…备好了棋局,等您手谈!” 林凡眼前一黑——郭嘉的棋局!该来的终究来了,还是在他被诸葛亮“扫描”、心神不宁的时候!这哪里是下棋,分明是审判! 他仿佛看到郭嘉坐在棋盘对面,带着洞悉一切的笑容,一步步逼他暴露“穿越者”身份…林凡瘫坐在席子上,面如死灰,无比怀念前世那个卷却安全的程序员岗位。 与鬼才的第一次握手 返回中军大营的路,对林凡而言,无异于奔赴刑场的煎熬。郭嘉的棋局悬在头顶如达摩克利斯之剑,途中偶遇诸葛亮被“扫描”的经历,更像层厚霾压得他喘不过气——那两位三国顶级智者,是两座压得他抬不起头的无形大山。 “系统!检索所有棋类规则!快!”林凡在脑海里嘶吼。 【叮!检索到137种棋类规则,含围棋、象棋、飞行棋等…】 “加载围棋、象棋主流规则!”林凡像抓住救命稻草。信息流涌入脑海,从围棋定式到象棋杀法一应俱全,但他清楚,这就像背了武功口诀却无内力,上了擂台照样被一拳撂倒——更何况对手是郭嘉,三国智力天花板级的鬼才! “完了,这次死定了…”林凡盯着脑海里的棋谱变化图,一阵眩晕,连棋子怎么拿都得回忆。 【检测到宿主精神压力超标,建议兑换辅助物品/技能。】 林凡连忙点开系统商城,目光在商品中急扫: ? 【益智健脑丸(伪)】:产生思维敏捷错觉,等同双倍浓缩***,售价50积分(副作用:药效后萎靡加倍)。 ? 【超强记忆口香糖(体验装)】:咀嚼5分钟内记忆小幅提升,售价80积分(备注:仅提升记忆,不增理解)。 ? 【临时棋艺灌输(初级)】:随机灌输业余棋手对局片段,成功率30%,售价200积分(警告:可能导致精神混乱,片段质量无保证)。 最后一个选项让他眼前一亮,可200积分的售价、30%的成功率,再加上“业余棋手”的标注,瞬间浇灭希望——他总共只剩70积分(上次奖励50+剩余20),穷得叮当响! “奸商!全是奸商!”林凡在心里破骂,系统关键时刻竟毫无用处。无奈之下,他只能反复默念围棋规则,琢磨装傻充愣的说辞,甚至想到假装突发恶疾、“不小心”打翻棋盘… 就在这焦虑与胡思乱想中,车队回到中军大营。刚交接完军务,郭嘉的随从已候在营门口:“林队率,祭酒备好清茶,请您手谈一局。”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郭嘉的营帐比林凡想象中更朴素,除了书案、卧榻和堆竹简的木架,几乎无装饰——唯一显眼的,是中间摆着棋盘的矮几。紫檀木棋盘格子分明,黑白棋罐分置两侧,棋子温润,一看便知是珍品。 郭嘉身着素净文士袍,跪坐棋盘一侧,正用小泥炉烧水沏茶。见林凡进来,他抬眼露温和笑意:“林队率来了,坐。军中简陋,唯有粗茶,望勿怪。” 他越是温和,林凡心里越发毛——这分明是笑里藏刀!“祭酒相召,卑职荣幸之至。”林凡硬着头皮坐下,姿势别扭,目光扫过棋盘,纵横十九道在他眼里如天罗地网。 “听闻林队率此次押运,既完成任务,又以奇策退山贼、保军械,果然没让嘉失望。”郭嘉烫洗茶具,看似随意地说。 “全是侥幸!”林凡连忙谦虚,“若非将士用命,加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卑职早葬身荒野了。” “小伎俩?”郭嘉提壶注茶,热气氤氲,茶香四溢,“绝境退敌便是好伎俩,世间万物,有用即可,何必拘于形式?如下棋,有人重布局,有人好厮杀,有人…偏喜欢不按常理落子。”他将茶盏推到林凡面前,目光含笑,意有所指:“林队率,你说是不是?” 林凡手心冒汗,接茶盏时指尖发颤:“祭酒高见,卑职受教。”他觉每句话都在被试探。 “请。”郭嘉示意林凡选棋。林凡咬咬牙拿起黑罐:“卑职棋力低微,执黑先行,讨个彩头。”他只记得围棋黑先白后,先拿棋免得露怯。 郭嘉不以为意:“可。” 林凡深吸一口气,回忆围棋知识——开局该下星位、小目还是三三?脑子一团乱麻。最后破罐破摔,拈起黑子,“啪”地落在棋盘正中央的天元位!落子后他不敢看郭嘉,只记得影视剧里高手爱这么下。 郭嘉执白子的手微顿,眼中闪过真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笑意。他没说什么,从容在右上角星位落子。 林凡慌了,搜索记忆却毫无头绪,见郭嘉好整以暇地看他,心一横,又将一子落在天元黑子旁。连下两手围天元?郭嘉笑意更浓,依旧稳健占角。林凡第三手再贴天元,三颗黑子在中央形成笨拙“小三角”——连帐内随从都忍不住偷瞥他,眼神古怪。 郭嘉终于轻笑出声:“林队率这开局,倒别致得很。不重边角实地,直取中腹大势,莫非是效仿古风?” 林凡脸涨通红,哪懂什么古风,纯粹瞎下!他支支吾吾:“卑职以为,中腹是棋局心脏,制其中枢,或可左右全局…”硬套军事术语。 “制其中枢?”郭嘉品味着,眼中精光一闪,落子牵制中腹,“有意思,嘉便看看林队率如何制中枢。” 接下来的对局,成了郭嘉的单方面表演与林凡的灾难展示。 林凡不懂布局、定式,全凭零碎规则和蛮劲瞎下。郭嘉的白棋如优雅舞者,每步看似平淡,却不经意间占尽要点,蚕食黑棋势力;林凡的黑棋像无头苍蝇,时而为废子纠缠,时而无视攻击,走成一团浆糊。 不到五十手,黑棋左支右绌,中腹被渗透分割,边角损失惨重,败势已定。林凡额头冷汗涔涔,拿棋子的手都在抖,只盼这酷刑快点结束。 可郭嘉不急着结束,仍饶有兴致落子,还时不时问:“林队率此手意在何为?”“放弃实地强攻,可有深意?”“这‘碰’的手段,出自何派典籍?” 每问一句,林凡都如坐针毡,只能用“虚实结合”“当断则断”“家传野狐禅”等空洞话搪塞,感觉自己像条被慢烤的鱼,每一秒都是煎熬。 就在林凡要崩溃投子认输时,郭嘉突然下了步明显的缓手——白棋铁厚阵型露出个不该有的破绽!林凡虽棋臭,却能看出死活,愣了一下,下意识拈黑子拍下,精准吃掉一串白子! 落子后他才反应过来,抬头看郭嘉——对方毫无懊恼,反而带计谋得逞的狐狸笑,抚掌道:“妙!林队率果然深藏不露!前百手看似杂乱,实则麻痹对手,此刻才图穷匕见!嘉佩服!” 林凡彻底懵了:我深藏不露?我麻痹对手?我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啊! 他忽然福至心灵——郭嘉根本不在乎胜负,甚至在故意喂招!他要的是通过棋局观察自己的反应、测试“深浅”,而自己刚才那下反击,恰好“证实”了他的猜测:林凡并非全不懂,只是行事异于常人! 这误会大了去了!林凡想解释,却知越描越黑,只能硬挤:“祭酒慧眼如炬,卑职班门弄斧了。” “林队率过谦了。”郭嘉收好棋子,目光深邃,语气郑重,“运粮显能,押运与对弈见奇,丞相麾下正需你这般不拘一格之才。林队率,好自为之,前程不可限量。” 这话是勉励,更是警告:我盯着你呢,别耍花样。林凡低头应:“卑职谨记教诲!” “今日棋局到此为止。”郭嘉端起凉茶抿了口,下了逐客令。林凡如蒙大赦,踉跄退出营帐,帐外冷风拂面,才觉自己活了过来——这场“手谈”,比跟山贼血战还耗心神! 虽惊险过关,还在郭嘉那留下“深刻印象”(全是误会),但林凡只觉疲惫。他拖着身子朝自己营帐走,只想好好睡一觉,却见老钱、赵大等人焦急候在营外,神色惶恐。 “队率!您可算回来了!”老钱哭腔压低声音,“不好了!出大事了!” 林凡心一沉:“又怎么了?” 赵大脸色发白,声音颤抖:“刚传消息!夏侯惇将军追击溃兵时,误中流矢,伤…伤到眼睛了!” 林凡大吃一惊——夏侯惇拔矢啖睛?这著名剧情要来了? 老钱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而且军中有流言,说夏侯将军遇袭,可能和咱们之前押运的军械有关!说那批弩箭…有问题!” 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林凡眼前发黑——军械有问题?夏侯惇中箭?流言指向自己?这是哪个天杀的在陷害他? 刚从郭嘉棋局侥幸脱身,转眼又掉进更凶险的阴谋漩涡!林凡看着老钱、赵大惊恐的眼神,第一次懂了:这三国乱世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而他这个握“键盘”的穿越者,已不知不觉卷入致命风暴的中心。 矢在弦上 “军械有问题?”林凡的声音陡然拔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我们运送时封条完好,箱子没磕碰过,怎么可能有问题!” 老钱急得直跺脚:“队率,流言哪管这些!只说夏侯将军中的是弩箭,偏偏就是咱们送的那批元戎弩箭!现在上头震怒,正要彻查!” 赵大脸色惨白补充:“而且…有传言说,队率您在路上曾私自开军械箱…” 林凡脑子“嗡”的一声,瞬间想通——这不是意外,是彻头彻尾的栽赃!时机还掐得极准,偏偏在他刚被郭嘉“另眼相看”、前途刚有起色的时候!是谁要置他于死地?是被他用“广场舞阵型”羞辱的军校?是看不惯他“幸进”的将领?还是因他“出格”言行忌惮他的势力?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上心脏,他那点系统和小聪明,在绝对的阴谋面前如此苍白。 “系统!有没有洗清嫌疑或保命的东西?”林凡在脑海里嘶吼。 【叮!检测到宿主陷致命诬陷危机,生存概率:极低。】 【推荐方案:】 1. “ESC(初级)”技能:强行脱离环境,成功率15%(致命危机导致成功率骤降),冷却12时辰。 2. “一次性完美不在场证明(伪造版)”:售价500积分(积分不足)。 3. “我是你爹”身份替换卡(体验版):售价1000积分(积分、权限双不足)。 4. 自求多福。 林凡看着面板,心沉到谷底——系统果然指望不上! 这时,沉重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队盔甲鲜明的执法队,在面色黝黑的军法官带领下围住营帐。周围士兵避让,目光或同情、或幸灾乐祸。 “你是林凡?”军法官声音冰冷。 “正是卑职。”林凡强装镇定,声音发紧。 “奉令:押运队率林凡涉嫌私动军械、玩忽职守,致大将军遇险。即刻拿下,移交军法处!”军法官挥手,两名士兵扭住林凡胳膊。 “大人冤枉!”老钱“噗通”跪地磕头,“林队率一路谨慎,绝未私动军械!此事定有蹊跷!”赵大和几个士兵也跪地求情。 “是否冤枉,军法处自有公断!带走!”军法官不为所动。 林凡知道反抗只会罪加一等,回头喊:“都起来!清者自清,祭酒和丞相会明察!看好队伍!”这话是安慰部下,更是抱最后希望——只有郭嘉或许愿插手。 军法处的临时牢房阴暗潮湿,霉味混着淡淡血腥。林凡被关在狭小土牢,只有高窗透进微光。他靠在冷墙上,飞速回忆押运细节,试图找破绽。 【叮!触发支线任务“洗刷冤屈”!】 【要求:军法审判中证明清白,找出幕后黑手。】 【奖励:技能点x2,积分500,随机高级技能碎片x1。】 【失败惩罚:抹杀。】 看着“抹杀”二字,林凡打寒颤——系统这次来真的。 不知过了多久,牢门响动,一个低头的“送饭士兵”提食盒进来:“吃饭。”转身要走。 林凡瞥见对方耳后旧疤和稳健步伐——绝不是普通士兵!“等等!”他喊出声。 士兵顿步不回头。林凡心狂跳,压声问:“天元一子,可为弃子否?”这是他和郭嘉下棋时的私语,外人不知。 士兵几不可察地一震,细若蚊吟:“弃子争先,须看棋枰之外。”说完快步离去。 林凡心头掀起惊涛——是郭嘉的人!甚至可能是郭嘉本人伪装!“棋枰之外”是提醒他别局限指控,要从大局思考,甚至暂时当“弃子”换主动! 他扑向食盒,碗底压着卷透明绢帛,上面小字写着: “指控依据:①入库弩箭编号与出库差3支;②前锋营军械官证词(已控制);③箭簇淬毒(疑后加)。” “可查线索:军械最终接触环节;箭矢编号流向;夏侯中箭方位角度。” “慎言,待机。” 林凡咽下饭食藏好绢帛——郭嘉不仅信他,还查清了关键疑点!恐惧退去,愤怒和斗志燃起:想搞死我?看谁先死!他用初级【Tab】技能,记守卫换岗规律,听对话碎片。 次日,军法帐气氛肃杀,主审是曹氏宿将,两侧军法官、甲士林立。林凡被押跪中央,没见郭嘉,但知道那双眼睛在注视。 指控流程开始:军械官(惶恐中年人)指证林凡私开箱;呈“编号不符”记录和带毒弩箭——证据对林凡极不利。 “林凡,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说?”主审目光如刀。 林凡深吸一口气,抬脸满是悲愤:“大人!卑职冤枉!押运时封条完好,何来私开?此军械官是诬陷!” 他转向军械官,连珠炮发问:“你说我私开箱,何时何地?封条样式、破损处?用何物开?有谁见证?” 军械官被问懵,回答漏洞百出。主审皱眉。 林凡趁热打铁:“编号不符或为誊抄之误,岂能作铁证?至于淬毒——”他顿了顿,朗声道: “其一,夏侯将军中的是流矢,非直射。若卑职换毒箭,怎未卜先知箭会中他? 其二,淬毒疑为后加!用过的箭簇,磨损、血迹痕迹与事后涂毒必不同,找老匠人验便知真假! 其三,最关键——若卑职想害夏侯将军,为何只换3支?还偏偏送他营中?这太巧合也太蠢!请大人想:此事最大受益者是谁?黑手是想害夏侯将军,还是借事一石二鸟,嫁祸卑职乱军心?” 满堂皆惊!林凡没说黑手,却将疑点引向“叛乱阴谋”——远超玩忽职守! 主审脸色骤变,军法官交头接耳;军械官瘫软在地。 林凡伏地高喊:“大人明鉴!卑职死不足惜!但此案疑点重重,不查清楚,恐寒将士心,让宵小逍遥!” 主审沉吟良久,沉声道:“此事确有蹊跷。林凡暂押牢房,严加看管不得用刑!物证封存,相关人收监!待本官禀明丞相再断!” “退堂!” 林凡被押回牢房,虽仍是囚徒,但已暂时安全——他搅浑了水,为调查争取时间。 【叮!支线任务“洗刷冤屈”完成度:30%。】 林凡靠墙喘气,眼神冰冷:不管是谁,想让我当替死鬼,就得做好崩牙的准备!他摸向系统空间的底牌,开始构思计划——郭嘉在暗,他在明,这戏才刚开场,他已从被动棋子,试着触碰那无形棋枰。 暗流与键盘 牢房的日子变得微妙——看守态度缓和,饭食里甚至有肉。林凡知道,这是郭嘉运作和他当堂“表演”的效果,至少暂时不用担心“被自杀”。 他没浪费时间:用【Tab】技能像人肉监控般记牢外动静,同时在脑海里交叉比对郭嘉的线索和三国历史——夏侯惇拔矢啖睛本是轻敌所致,如今却被栽赃军械问题,显然是他这个“穿越变量”引发了蝴蝶效应。 “系统,我的存在改变了事件?” 【叮!宿主作为高维变量,已造成世界线0.01%偏转,扰动幅度与行为影响力正相关。】 0.01%的偏转竟如此致命!林凡更迫切想破局,再次聚焦郭嘉给的线索:“军械最终接触环节”“箭矢流向”“中箭方位”——三条线索都指向关键证据。 送饭“士兵”再次出现,林凡没头没尾说:“今日饭菜咸了些。”对方脚步未停,却在食盒碗底留下新绢帛: “编号追查受阻,文书‘意外’焚毁;军械官狱中暴毙;速思它法,焦点转向遇袭现场。” 林凡心沉下去——对手手段狠辣,掐断线索还灭口!现在只剩“遇袭现场”一条路。可他在牢里,怎么查现场? 他看向系统面板的【Tab(初级)】(切换视野,获小范围地形/人员信息),试探问:“能升级或增强这个技能吗?” 【升级需2技能点或500积分(均不足);可尝试“技能联动”,将其与其他技能/物品组合,可能产生未知效果(**险)。】 林凡看着寒酸的技能栏(【看起来好像很忙】【Ctrl+C】冷却中【Tab】【ESC】)和物品栏(【虚拟键盘皮肤】【士力架】),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启动联动!【Tab】+【虚拟键盘皮肤-机械轴炫彩版】!” 【联动中…检测到逻辑冲突…强行耦合…成功!生成临时组合技“虚拟视野锚定”(极不稳定)】 【效果:消耗大量精神力,通过想象目标影像,将Tab视野锚定至1公里内目标,获一次性模糊画面/声音;成功率视精神集中度与距离而定;使用后Tab冷却24小时。】 林凡立刻集中精神,回忆夏侯惇遇袭的河流洼地——精神力倾泻而出,太阳穴刺痛,眼前浮现RGB虚拟键盘,Tab键疯狂跳动。 【锚定启动…捕捉画面…】 模糊黑白画面涌入:泥泞洼地、踩倒的芦苇、半埋泥土的金属反光点(非箭簇,像扭曲构件);随之而来的还有嘈杂人声片段:“…从那边…林子…”“…不是溃兵…” 画面消失,林凡抱头闷哼,冷汗浸透衣衫——但他笑了:金属构件!“不是溃兵”!这证明袭击是针对性的,用了特殊装置,还有内鬼知情! 第二次过堂,气氛更凝重——军械官死、文书毁,主审官压力山大。指控方仍咬着“林凡管理不善”不放。 轮到林凡陈述,他直接抛新方向:“大人!此案关键不在库房,而在遇袭现场!” 主审官挑眉:“现场有何可疑?” “卑职听闻,夏侯将军中之箭力道、角度诡异,不似流矢!”林凡半真半假道,“若有人用非制式器械(如特制弩机)发射仿制毒箭,再嫁祸军械运输,岂不是更能掩人耳目?此类器械发射后,或许会留特殊部件或痕迹!恳请大人派人搜现场,尤其是箭矢落点周边!” 他没提“虚拟视野”,只靠逻辑引调查方向。帐内寂静,主审官正判断真假,帐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传令兵跪呈染泥绢帛:“报!奉祭酒令,复勘现场,于芦苇丛中发现此物!” 主审官展开绢帛,脸色骤变:上面画着个扭曲金属构件,标注“非我军制式,发现于箭矢轨迹延长线泥中”! 林凡心狂跳——是郭嘉!他不仅懂了暗示,还先一步找到证据! “此物从何而来?”主审官惊问。 “发现地还有半枚小尺寸脚印,不似士卒!”传令兵答。 帐内哗然——铁证证明是阴谋!林凡嫌疑洗清大半!主审官看向林凡的眼神变了,下令:“林凡暂解拘押,居营中候传!军法处与祭酒府协同深查!” 【叮!支线任务“洗刷冤屈”完成度:80%。找出关键证据,扭转局势。】 林凡回了原营帐,虽有软禁,但已是天壤之别。他安抚完激动的老钱、赵大,独自坐下却难放松——幕后黑手没揪出,金属构件、小脚印仍是谜,对方还可能再出手。 他揉着发痛的太阳穴问系统:“有温和点的远程侦查手段吗?” 【需提升基础精神力(冥想/天材地宝/任务)或解锁高级技能(升级/成就)。】 林凡叹气,刚想歇口气,系统尖锐警告响起: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恶意锁定!来源未知!距离极近!】 【宿主状态低迷,遇袭生存概率低于10%!】 林凡汗毛倒竖——极近?在营地里?他猛地抬头扫向帐外,几乎同时,帐帘被悄掀一道缝,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滑入,带着冰冷杀意! 刺客键盘侠 黑影融入帐内阴影的速度极快,仿佛与黑暗共生——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只有毒蛇锁定猎物般的冰冷杀意,牢牢钉在林凡身上。 林凡血液几乎凝固!他刚经历精神力透支,头脑抽痛、身体虚弱,手边连环首刀都被收缴了!面对专业刺客,系统“生存概率低于10%”的警告绝非危言耸听!逃?帐门被挡;喊?恐遭灭口! 电光火石间,他嘶吼:“系统!ESC!强制退出!” 【叮!“ESC(初级)”启动!致命危险判定中…成功率8%…释放失败!冷却12时辰。】 绝望之际,黑影动了!如贴地黑闪电掠过,袖中寒光直刺林凡咽喉!千钧一发时,冷却中的【Ctrl+C】突然闪烁,一股混乱能量炸开: 【警告!“Ctrl+C”冷却中断!濒死应激触发被动:“混乱数据流冲击”!】 庞杂无序的信息流以林凡为中心扩散,刺客动作骤然一滞——如同高速电脑被塞乱码,大脑短暂卡顿!这半次呼吸的间隙,成了救命稻草! 林凡本能将食盒砸向刺客,同时后仰蹬向杂物堆!几个歪歪扭扭的“车阵模型”被踢散,一块圆形木片飞滚到刺客脚下!刺客重心失衡,短刃擦着林凡耳畔刺入土墙! “有刺客——!救命啊——!”林凡向侧翻滚,嘶吼穿透营帐。帐外立刻传来脚步声,老钱惊呼:“队率!你怎么了?!” 刺客见事不可为,拔刃划开帐壁,瞬间消失在夜色中。从袭击到结束,不过十几次呼吸。林凡瘫坐地上,冷汗浸透衣衫,四肢止不住颤抖——死亡擦肩而过的恐惧,刻骨铭心。 林凡遇刺的消息传遍营地,震动远超入狱时!军中遇刺,等于坐实“有人灭口”“背后有阴谋”,打了军法处的脸! 郭嘉的人很快到场,勘察现场取走脚印、木片和短刃痕迹;军法处增派守卫,名义“保护”实则监视,但也确实加强了戒备。属官临走前恭敬道:“林队率受惊,祭酒定会给您交代,请安心休养。” 【叮!支线任务“洗刷冤屈”完成!】 【奖励:技能点x2,积分500,随机高级技能碎片x1!】 【恭喜宿主等级提升至2!系统商城刷新!】 林凡松了口气,回味遇袭细节——【Ctrl+C】的被动“数据流冲击”虽不受控,却能保命;那块木片是他之前琢磨“流程”时做的模型,难道瞎搞的“建模”竟有“运气增幅”?他甩甩头,先提升实力才是关键。 林凡唤出系统面板:积分520,技能点2个。商城新增物品: ? 【基础精神力冥想法(入门)】:小幅提升精神力,售价300积分。 ? 【一次性技能冷却重置券】:重置非终极技能冷却,售价400积分(限购1)。 ? 【隐身术(伪)(初级)】:静止时存在感降低,持续10秒,售价1技能点。 他毫不犹豫买了【冥想法】——精神力透支的滋味太难受;又用2技能点升级【Tab】至中级: 【叮!“Tab”升级完成!视野扩大、信息精细、冷却缩至3时辰,新增被动:危险直觉小幅提升!】 一股清凉气流融入感知,林凡敏锐度明显提高。最后使用高级技能碎片: 【叮!获得“F1 - 帮助(残缺)”!激活后检索难题“帮助”信息,可能模糊/误导,冷却72时辰(碎片状态,效果不完全)。】 虽觉得这技能不靠谱,但好歹是高级碎片,关键时刻或能救命。他修炼【冥想法】缓解头痛,帐外突然传来守卫声音:“林队率,祭酒府送压惊之物。” 随从端来酒和精致小菜,放下托盘后低声道:“祭酒带话:木片验出‘鬼工坊’手法,脚印与构件,指向…北边。” 林凡瞳孔收缩——“北边”是袁绍地盘!难道是袁绍细作策划,想杀夏侯惇乱军心,顺便嫁祸他?逻辑虽通,但刺客身手和军中渗透力,绝非普通细作能做到。 郭嘉点明“北边”,是有实据,还是引导他的视线?林凡抿一口酒,冰凉液体让他清醒:诬陷、刺杀、间谍暗战…他这个“键盘侠”,不能再靠小聪明和系统BUG活命了。 他需要真正的力量,需要自己的班底,需要主动下这盘棋!目光扫过帐外恭敬守着的老钱和赵大,林凡心中有了主意——或许,该做点什么了。 键盘营的诞生 遇刺事件如巨石投死水,在曹营激起的涟漪,远超林凡预料。 他不再是凭小聪明与运气偶尔冒头的“幸进”队率,而是从阴谋与刀锋下活下来的“受害者”兼“破局者”。军法处对他客客气气,郭嘉属官常“路过”慰问,连普通士兵看他的眼神,都掺着敬畏、好奇,还有对“麻烦人物”的本能疏离。 林凡很清楚,这种关注是把双刃剑。他必须尽快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而非永远活在郭嘉的阴影或敌人的刀尖下。 “老钱,赵大。”林凡将两人唤入帐中。经几次事件,这两人已是他最核心的班底——老钱经验老道,赵大机灵敢拼。 “队率,有何吩咐?”两人躬身应话,态度比往日更显恭敬。 “咱们这支运粮队,经这几番折腾,还剩多少人?心气如何?”林凡问道。 老钱叹口气:“回队率,能跟着咱们从押运、被诬到遇刺都不离不弃的,都是信得过也吓破了胆的老兄弟,满打满算就七十三人。心气说不上高,但您几次带咱们闯过来,大伙儿心里是服的,就是……就是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走。” 七十三人。林凡默默点头,数量虽少,却贵在经受过考验。 “我想把这七十三人重新整编,不再只做运粮的活。”林凡看向两人,目光沉静,“我要组一支特别的队伍,一支能干事、也能自保的队伍。” 赵大眼睛一亮:“队率,您说怎么干!俺们都听您的!” 老钱却略显担忧:“队率,咱们终究是辅兵,擅自改编制,上头会不会……” “编制名称不变,还叫运粮队。”林凡早有筹谋,“但训练内容和内部结构要改。对外,咱们仍是保障粮草畅通的‘精锐’运粮队;对内,要成能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多面手。” 他铺开一张粗麻布,用木炭画了起来:“之前的分组协作效果不错,但要深化。咱们要设几个功能小组。” “第一,侦察组。负责探路、警戒、传消息。赵大,你兼任组长,挑些眼神好、腿脚快、机灵的兄弟。” “第二,战术组。不硬碰硬,专研怎么借地形、用工具,以小博大、以巧破力。老钱,你经验多、见多识广,你来带,琢磨点……嗯,非对称战法。” “第三,技术组。”林凡顿了顿,这组最难解释,“负责……研究改进咱们的装备、运输工具,甚至一些特殊小玩意儿。比如把车轴弄结实,给粮车加简易挡板,或者……研究下怎么让烟雾更大更持久。”他含糊提了提上次的“烟雾弩”。 老钱和赵大听得似懂非懂,但“研究小玩意儿”和“烟雾”是听明白了,顿时觉得林队率果然深不可测,连工匠的活都懂! “第四,后勤与信息组。负责记录、统计、物资管理,还有……学习。”林凡见两人疑惑,解释道,“学习认地图、记敌我符号、练更高效的沟通方式。这个组,我亲自抓。” 他扔了木炭,总结道:“以后,咱们这支队伍就叫——‘键盘营’!” “键……键盘营?”老钱和赵大面面相觑,这名字听着比“运粮队”还怪。 “不错!”林凡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键盘乃上古神器,看似微小,却能通过敲击引动天地之力、沟通万物信息、演化无穷变化!咱们虽力弱,但若能像敲键盘般各司其职、协同发力,也能爆发出远超自身的力量!” 他又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可配上他之前种种“神异”表现,老钱和赵大竟觉得……好像有点道理? “谨遵队率之命!”两人不再犹豫,齐声应道。 …… 在林凡的强力推动与“画饼”(承诺更好的待遇和更安全的未来)下,“键盘营”的改组迅速展开。 侦察组每天绕着营地跑圈,练辨识足迹和暗号;战术组在老钱带领下,对着林凡用泥巴石子做的沙盘,琢磨怎么用绊马索、陷坑、火攻阴人;技术组最头疼,对着几辆破车和有限工具犯愁,却在林凡“启发”下,真弄出了几辆加固关键部位、加了简易刹车片的改进版粮车。 最让其他士兵看不懂的是后勤与信息组。这帮人不用干体力活,每天跟着林凡,要么在地上画奇怪的符号表格(林凡在教他们简化字和基础算术),要么围在一起听林凡讲似是而非的“案例”——比如借蚂蚁搬家观敌情、用回声判距离,甚至还有“怎么用语言激怒对手让其犯错”的“心理学”初级应用。 在旁人眼里,“键盘营”的训练不伦不类,简直像儿戏。不少人私下嘲笑林凡被吓疯了,开始搞神神叨叨的东西。 林凡对此充耳不闻。他知道真正的改变需要时间,甚至在训练中,试着将【看起来好像很忙】的技能效果有限施加在士兵身上,让他们对这种“奇怪”训练生出“虽不懂但好像很厉害”的认同感。 效果是潜移默化的。至少“键盘营”的士兵们,精气神明显不一样了,眼神里多了些思考与凝聚的东西,不再像从前那般麻木。 这段时间,林凡也没放下自身修炼。【基础精神力冥想法】稳步推进,他感觉精神恢复速度快了些,头脑也更清明;【Tab】技能升到中级后,他试了几次主动触发,视野范围和清晰度都有提升,甚至能隐约“看”到几百米外巡逻士兵甲胄上的反光。 这日,林凡正指导信息组学简易密码,郭嘉的随从又来了,这次带来的不是密信,而是一份出乎意料的调令。 “丞相有令,擢升林凡为参军署佐吏,暂领‘键盘营’(文书上仍写运粮队),即日赴参军署报到,参赞军务,协理文书。” 参军署佐吏?参赞军务? 林凡接调令时愣住了。这可不是普通升迁——参军署是军队的智囊参谋机构,能进去的至少是读书人或有真才实学的将领。他一个“幸进”队率,靠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操作和郭嘉的背书,竟直接混进了核心文职圈子? 这背后,定然有郭嘉举荐,甚至曹操首肯。是福是祸? “祭酒还有何吩咐?”林凡收起调令,问那随从。 随从低声道:“祭酒说,北边风大,林佐吏既入幕府,当谨言慎行,多看多听。有些账,不妨慢慢算。” 林凡心中了然。郭嘉这是把他拉到了更近的舞台,也推到了更危险的漩涡中心——“多看多听”是让他收集情报,“慢慢算账”是暗示对付北方细作需从长计议、借力打力。 “卑职明白,谢祭酒提点。” …… 参军署的氛围与外面军营截然不同。少了金戈铁马的肃杀,多了文墨书卷气,可空气中弥漫的无形压力与算计,比战场更让人窒息。 林凡这个“空降”佐吏,穿着不太合身的文吏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他主要负责军情文书的初步整理、誊录和归档,工作枯燥,却正好给了他“多看多听”的机会。 他很快发现,参军署内也非铁板一块——有颍川士族出身的谋士,有兖州本地豪强代表,有追随曹操已久的寒门子弟,派系林立,关系微妙。对他这个突然冒头的“异类”,多数人持观望审视态度,客气中带着疏远。 林凡乐得如此,每天埋头故纸堆,靠【Tab】技能和渐长的观察力,默默记录各种信息:各地粮草调拨数量、各部兵力部署简图,甚至一些不起眼的官员任免和物资申请。 他像块干燥的海绵,疯狂吸收这个时代的一切信息,再与脑海中的历史知识相互印证。 这日,他整理一批青州方向的军情简报时,一条不起眼的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份边境粮仓“意外”失火的报告——损失不大,已被扑灭。但报告提了句,失火前几日,曾有支北方商队在此停留,商队首领叫“胡九”,其护卫中几人步伐沉稳,疑似行伍出身。 “胡九……北方商队……疑似行伍……”林凡的直觉告诉他,这绝非巧合。他立刻调动【Tab】技能,集中精神“扫描”手中简报,想找更多隐藏信息。 中级【Tab】技能效果显著,他脑海中浮现出简报上更细微的痕迹——誊写文书的小吏,抄录“胡九”这个名字时,笔锋有过一丝极微弱、不自然的停顿。 这停顿意味着什么?紧张?还是暗示? 林凡不动声色,继续翻其他相关文书。终于,在另一份边境贸易例行报告里,他找到了“胡九”商队更详细的记录:主要交易皮毛、药材,却夹带了少量……制作精巧的金属零件? 金属零件! 林凡心脏猛地一跳——他想起了刺杀夏侯惇现场发现的那个非制式金属构件! “鬼工坊”……北方商队……金属零件…… 一条若隐若现的线,似乎被串联了起来! 他强压激动,没声张,只默默记下这几份文书的位置和内容。他知道,自己或许摸到了那条隐藏在暗处的“北边”线索的尾巴。 可就在他准备进一步深挖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佐吏,对这些陈年旧案,似乎很感兴趣?” 林凡心中一惊,缓缓转身。身后站着位面色倨傲、穿华贵文士袍的中年男子,正是参军署颍川派系的核心人物——姓陈,官居参军议曹。 陈议曹目光锐利,带着审视扫过林凡手中那几份青州与商队的文书,嘴角勾起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林凡立刻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触到了某个敏感领域,而且……可能已经被盯上了。 他脸上迅速堆起谦逊又略带惶恐的笑容,把文书放回原处,躬身道:“陈议曹见笑了,卑职初来乍到,只是按规矩熟悉文书归档,并无他意。” 陈议曹不置可否地“嗯”了声,淡淡道:“署中规矩,做好分内之事即可。有些东西,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 说完,他深深看了林凡一眼,拂袖而去。 林凡站在原地,望着陈议曹的背影,眉头微微皱起。 这警告来得太快、太直接了。 这个陈议曹,和“北边”的线索有关联吗?还是单纯出于派系斗争,看不惯他这个新人? 自己这“键盘营”刚起步,参军署的椅子还没坐热,难道又要卷入另一场更隐蔽、更凶险的暗斗? 林凡只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缓缓收紧。而他这只意外闯入的飞蛾,能否挣脱,仍是未知之数。 他看了眼系统面板上尚在冷却的高级技能碎片【F1 - 帮助(残缺)】,心中暗道: “看来,得找个机会,试试这个不靠谱的‘帮助’功能了……” F1的第一次帮助 陈议曹的警告如同一根冰针,贴在林凡后颈。参军署文牍往来的平静表象下,暗流汹涌的烈度,远超出他的预估。 接下来几日,他安分整理着无关紧要的文书,扮作初来乍到、谨小慎微的普通佐吏。但暗地里,他已将【Tab】技能的被动效果——危险直觉感知,调至最高优先级,像无形雷达般,时刻扫描着周遭环境。 几道若有若无的视线时常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其中一道尤其阴冷,源头似是陈议曹所在的方向。 “北边的线索…鬼工坊…金属零件…”这些关键词在他脑中盘旋。他清楚,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否则一旦被对手摸清底细,或是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下场绝不会比囚牢里好半分。 可在浩如烟海的文书与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中,仅凭他自己和中级【Tab】技能,想找到确凿证据,无异于大海捞针。 是时候动用那张不确定的底牌了。 林凡将目标锁定在“胡九”商队与那批“金属零件”上——这是目前最清晰的线索。他需要更多信息:商队的交易细节、接触人员,以及零件的最终去向。 夜深人静,参军署值守房只剩他一人。确认无人窥视后,他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用意念触碰脑海中那枚闪烁微光的残缺图标——【F1 - 帮助(残缺)】。 “启动F1帮助!检索目标:‘胡九’商队,及其交易的金属零件相关信息,特别是与‘鬼工坊’、夏侯将军遇袭事件的潜在关联。” 他在脑海中清晰勾勒出问题。 【叮!高级技能“F1 - 帮助(残缺)”启动!正在检索系统数据库及世界底层信息流…】 【警告:检索范围过大,关联信息模糊,存在多重干扰…技能碎片效能不足…正在尝试过滤…】 林凡只觉精神力如开闸洪水般飞速流逝,比使用“虚拟视野锚定”时更迅猛!太阳穴传来针扎般的剧痛,眼前景物开始扭曲晃动,像信号不良的电视屏幕。 无数杂乱的光影与声音碎片在意识中狂闪:模糊的商队旗帜、颠簸的马车、工匠敲打的金属火花、几张扭曲的人脸、断断续续的低语… 【检索到相关信息片段…正在整合…受到未知干扰…整合失败…提供关键词及模糊指向…】 【关键词:“灰鼠”、“三窟”、“账外账”。】 【模糊指向:参军署,丙字柒号库,废弃文书堆底层。】 信息戛然而止。 【技能使用结束!进入72时辰冷却。警告:宿主精神力严重透支!】 林凡闷哼一声,瘫倒在书案上,额头冷汗涔涔,大口喘气,眼前阵阵发黑。这次消耗远超以往,他甚至觉得灵魂都被抽走了几分。 “灰鼠?三窟?账外账?丙字柒号库…”他强忍着眩晕与恶心,反复咀嚼这几个没头没尾的词和地点。 这“帮助”果然够“残缺”!信息模糊、指向不明,简直像猜谜语! “灰鼠”是人还是代号?“三窟”该是狡兔三窟,指对方隐藏极深?“账外账”倒好理解,该是秘密账本。而“丙字柒号库”——那是参军署存放过期废弃文书的地方,几乎无人问津。 难道线索就藏在那里? 接下来两天,林凡一边运转冥想法恢复精神力,一边借着整理文书的机会,悄悄探查丙字柒号库。 那是个积满灰尘、泛着霉味的仓库,堆着各式陈年卷宗与废弃竹简木牍,杂乱无章。想在这里找特定东西,难度极大。 他没有贸然行动,先用【Tab】技能远远“扫描”库房结构与文书堆放情况,再以“查找往年粮草定额作参考”为由(理由合情合理),申请进入库房。 在管库老吏不耐烦的指点下,他来到堆放最乱、显然久无人问津的西南角。照着“帮助”提示的“底层”,开始在文书堆最下方翻找。 灰尘呛得他连连咳嗽,蜘蛛网粘在手上,裹着陈腐气息。他耐着性子,一张张翻看几乎碎裂的旧文书,大多是过时的行政命令、无关紧要的人员名单,或是算错的账目草稿。 时间流逝,一无所获。林凡不禁怀疑,那坑爹的【F1帮助】是不是又在耍他。 就在他近乎放弃时,手指触到一叠用劣质麻绳捆扎、压在最底层的木牍。木牍边缘磨损严重,可捆绑方式却透着刻意——不像其他文书那样随意散乱。 他心中一动,小心抽出木牍,吹去厚灰,露出暗沉的木质。上面刻的是普通物资出入记录,内容是…军中废弃兵器的处理与熔炼? 记录本身符合流程,看似无错。但林凡注意到,某些批次金属回收数量旁的注解符号,与他见过的标准符号有极细微的差异!若非他最近恶补文书格式,又有超越时代的观察力,根本不会察觉。 这差异,像极了一种…暗记? 他仔细辨认扭曲的符号,想找规律。忽然,脑海中【Tab】技能的被动效果微微触动,让他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窥视感,正从库房门口传来! 有人! 林凡立刻停手,将木牍迅速塞回原处,用其他文书掩盖好,转而在另一边假装翻找,嘴里嘟囔:“奇怪,去年的兖州粮册到底放哪儿了…” 片刻后,窥视感消失。 林凡后背惊出冷汗。好险!果然有人盯着这里!是陈议曹的人,还是别的势力? 他不敢久留,随便拿了两份无关的旧粮册,匆匆离开丙字柒号库。 回到值守房,林凡的心仍怦怦直跳。那叠木牍肯定有问题!“废弃兵器处理”“金属回收”“异常注解符号”——这些线索隐隐指向一种可能:有人利用处理废弃军械的渠道,暗中转移金属材料,而这些材料,或许流向了制造特殊弩箭构件的“鬼工坊”! “灰鼠”…难道是负责这条渠道的人?“三窟”是说他们狡兔三窟、隐藏极深?“账外账”就是那叠带暗记的木牍? 逻辑上说得通! 可如何证实?如何找到“灰鼠”?木牍上的暗记又代表什么? 机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 几日后,参军署接到命令,需抽人协助清点一批后方运来的军资,其中包括需鉴定归档的“异域贡品”与“战利品”。这活繁琐且无油水,署内众人互相推诿,最后落到了林凡这个新人头上。 林凡正愁没机会接触更多信息,欣然领命。 清点在临时搭建的库棚进行,东西杂乱——从镶宝石的匕首到破损的陶罐,应有尽有。林凡带着两个临时指派的小吏,一丝不苟地登记造册。 就在他清点一箱北方战利品时,一件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个巴掌大的古朴青铜匣子,表面刻着繁复云雷纹,可做工粗糙,像仿制品。匣子混在一堆破损青铜器里,毫不起眼。 可当林凡拿起匣子时,脑海中【Tab】技能的被动感知竟微微发热,明确指向匣子!同时,他发现匣子底部有个极隐蔽的刀刻图案——那图案,竟与丙字柒号库木牍上的异常注解符号,有七八分相似! 林凡心中剧震,强压激动,不动声色地将匣子单独放到一边,对登记小吏道:“此物纹饰奇特,需仔细鉴别,暂列待查。” 他将匣子揣进怀中,打算带回研究。 可就在清点接近尾声时,负责监督的参军署官员(不是陈议曹,是另一位李参军)踱步走来,目光扫过林凡的登记册,最后落在那箱北方战利品上,看似随意地问:“林佐吏,清点完了吗?有无特别之物?” 林凡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恭敬答道:“回李参军,已基本清点完毕,多为寻常器物,并无特别。” 李参军点点头,目光似在那堆破损青铜器上停了一瞬,淡淡道:“嗯,辛苦了。这些北虏之物粗陋不堪,尽快入库封存便是。” 说完,他转身离开。 林凡望着李参军的背影,又摸了摸怀中的青铜匣子,眉头紧锁。 这位李参军平时与他无交集,为何特意过来询问?是真关心进度,还是…另有所图?他是不是也注意到了这个匣子? 这个看似普通的青铜匣子,竟同时关联了丙字柒号库的暗记与北方战利品!里面藏着什么?是钥匙?是信息?还是别的东西? 林凡感觉自己已摸到阴谋之网的边缘,可网上的蜘蛛,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触碰。 怀中的匣子冰冷沉重,像烫手山芋,又像可能打开真相之门的钥匙。 他该如何打开它?打开之后,等待他的,会是揭开谜底的曙光,还是更深的陷阱? 匣中杀机 怀揣着冰冷的青铜匣子,林凡只觉怀里像揣了块烧红的炭。李参军那看似随意的一瞥,在他心头蒙上厚重阴影——这匣子绝非普通战利品,既牵扯丙字柒号库的秘密,更可能直指“北边”阴谋的核心。 他不敢在参军署多留,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返回营帐。加强的守卫仍在,老钱和赵大见他脸色凝重,手里还攥着个从未见过的古怪匣子,瞬间明白又出了事。 “队率,这是…”老钱压低声音问。 “捡到个烫手山芋。”林凡将匣子放在简陋木桌上,示意两人靠近,“我可能被人盯上了,这东西是关键,也可能是催命符。” 烛光下,青铜匣子表面的云雷纹路更显诡异,底部的隐秘符号像嘲弄的眼睛,静静盯着三人。 “这玩意儿…怎么打开?”赵大伸手想掰,被林凡一把拦住。 “别乱动!”林凡神色严肃,“来历不明的东西,万一有机关呢?”他想起前世看过的夺宝电影,这种古董匣子往往藏着毒针、毒烟之类的致命陷阱。 他尝试用【Tab】技能扫描,反馈却极其模糊——只显示内部结构复杂,有细小金属构件,却无法分辨具体形态。中级【Tab】的穿透力,还不足以解析这种精密物件。 “系统,分析青铜匣子,有无危险?如何安全打开?”林凡求助系统。 【叮!目标物品蕴含未知能量屏蔽及物理机关。全面分析需消耗大量能量及高级权限,宿主条件不足。】 【建议:使用“F1-帮助(残缺)”进行针对性检索(冷却中);或寻找精通机关术之人。】 又是条件不足!林凡有些烦躁。精通机关术的人?在曹营里,他认识的人本就有限,唯一沾边的,恐怕只有…郭嘉? 不行。郭嘉虽智计超群,但此事牵扯太大,没弄清匣中物与幕后黑手前,贸然找他风险难料——谁知道郭嘉身边有没有眼线? “看来只能靠自己了。”林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他仔细观察匣子:无明显锁孔,接缝严丝合缝,像个整体。按压、旋转云雷纹凸起,均无反应。 “灰鼠…三窟…账外账…”他再次咀嚼【F1帮助】的模糊关键词。账外账是指木牍,那灰鼠和三窟呢?难道开匣方法也藏在里面? “灰鼠…老鼠…打洞?”赵大挠头乱猜。 “三窟…三个洞?”老钱也皱着眉。 三个洞?林凡心中一动。他重新拿起匣子,指尖细细摩挲每一面,终于在底部隐秘符号旁,摸到三个几乎与纹路融为一体的细微凹陷!三点排列,隐隐合“三窟”之意! 他用指甲同时按压凹陷。 “咔哒。” 匣子内部传来极轻的机括响动! 林凡心中一喜,随即绷紧神经,示意老钱、赵大退后,自己侧过身,用匕首小心撬动匣盖。匣盖缓缓开启,没有预想中的毒针毒烟。 他屏住呼吸探头望去:匣内铺着暗红丝绸,静静躺着两样东西。 左边是枚造型奇特的青铜钥匙,柄部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正在啃噬某物的老鼠——正是“灰鼠”! 右边是张折叠整齐的绢帛,薄如蝉翼,触手冰凉。 林凡先拿起“灰鼠”钥匙。复杂的齿痕绝非普通门锁所用,想必是开启特定密室的关键——“账外账”木牍记录的金属流向,最终接收点或许就需这把钥匙。他小心收好钥匙,再展开绢帛。 绢帛上用精细笔墨,绘制着一幅复杂结构图!核心是齿轮、弹簧、弩臂组合的精巧装置,旁有尺寸标注与发力原理——这正是发射毒箭的特制弩机图纸!图纸右下角,还印着抽象工匠锤图案,旁有古篆“鬼”字! 鬼工坊! 铁证!这就是制造刺杀夏侯惇凶器的直接证据! 林凡心脏狂跳——终于找到关联“北边”阴谋与刺杀事件的铁证!可兴奋还没持续三秒,他扫过图纸边缘一行小字注释时,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那行字写着:“一式三份。甲存坊,乙随‘灰鼠’,丙…献于曹公帐下陈公。” 陈公?!曹公帐下姓陈的高官?! 参军署里,那位对他发出警告的陈议曹,恰好姓陈!且地位不低,完全符合“曹公帐下”的描述! 难道…幕后黑手之一,竟是这位看似道貌岸然的陈议曹?他竟是北方势力的内应?! 这个猜测太过骇人!陈议曹是颍川士族代表,在曹操集团根基深厚,若真是内奸,危害难以估量! 林凡一阵头晕目眩——他以为自己只摸到网的边缘,没想到直接扯出了深水中的大鱼! “队率,怎么了?这图上画的是啥?”赵大见他脸色煞白,忍不住问。 林凡猛地合上图纸塞进怀中,声音因紧张有些沙哑:“没什么,一些没用的废图。” 他不能告诉老钱、赵大真相——消息太惊人,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而且,他无法确定“陈公”就是陈议曹,万一只是同名,或是代号呢? 但无论如何,陈议曹的嫌疑已飙升到顶点! 必须立刻将钥匙和图纸交给郭嘉!只有他有能力处理这个级别的内奸! 就在林凡打定主意,准备冒险连夜求见郭嘉时,帐外突然传来喧哗,伴着甲胄碰撞与严厉呵斥。 “怎么回事?”林凡心头一紧,不祥预感翻涌。 老钱急忙出帐查看,很快脸色难看地冲回来,声音带着惊恐:“队率!不好了!军法处的人来了!说…说我们键盘营私藏禁物,与北虏勾结!要搜查营帐!” “什么?!”林凡瞳孔骤缩。 来得太快了!他刚拿到证据,对方就动用军法处上门搜查?分明是要抓他个人赃并获! 是谁走漏了风声?李参军?还是…郭嘉身边也有对方的人?! 帐帘已被掀开,几名面色冷峻的军法处士兵就要闯入。 怀中的钥匙和图纸像烙铁般滚烫——绝不能被搜到!否则他死无葬身之地,连郭嘉都可能受牵连! 电光火石间,林凡目光扫过桌上空青铜匣子,又瞥见角落技术组剩下的一小罐黑乎乎的动物润滑油。一个冒险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猛地抓起绢帛图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进粘稠油脂中,迅速捞出揉成团,塞进旁边一盏冒黑烟的劣质油灯灯座下——让油脂和烟灰彻底污染绢帛。 同时,他将“灰鼠”钥匙顺势塞进桌脚一道不起眼的裂缝里。 刚做完这一切,军法处士兵已冲进来,为首的正是上次抓捕他的黑脸军法官! “林凡!有人举报你私通北虏,藏匿违禁之物!搜!”军法官不给辩解机会,直接下令。 士兵们翻箱倒柜,如狼似虎。 林凡心提到嗓子眼,表面强作镇定:“大人,卑职对丞相忠心耿耿,何人诬告?可有证据?” “证据?搜出来就是证据!”军法官冷笑,目光如鹰隼扫视帐内。 很快,一名士兵拿起空青铜匣子:“大人,发现可疑匣子!” 另一名士兵注意到林凡动过的油灯,扯出灯座下那团沾满油污烟灰的绢帛,捏在手里嫌恶皱眉:“大人,还有这个,脏兮兮的像抹布。” 军法官接过匣子细看,又瞥了眼污秽绢帛,没看出名堂,随手扔在一边:“继续搜!” 林凡暗暗松气——钥匙藏在桌脚暂时安全,图纸虽被找到,却成了没人在意的“破布”,绝不会联想到弩机图纸! 可这口气还没松完,拿着青铜匣子的军法官,用指甲抠了抠底部隐秘符号,脸色陡然一变! “这符号…”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林凡,“这是‘鬼工坊’的标记!林凡,你作何解释?!” 林凡心里“咯噔”一声——千算万算,没料到对方认得这个标记! “大人,此物是卑职今日清点战利品时所见,觉得古怪便带回查看,正准备明日上报…”他急忙解释。 “查看?查看需要藏在灯油里?”军法官指着污秽绢帛厉声喝问,“这又是什么?!” “那…那只是擦拭灯油的废布…”林凡辩解,底气已有些不足。 “废布?”军法官显然不信,对手下道,“拿去用水小心清洗干净!本官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一名士兵领命,拿着绢帛就要出帐。 林凡心瞬间沉入谷底——图纸一旦被清洗出来,他就全完了! 强行阻止?只会此地无银三百两!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帐外突然传来清冷熟悉的声音:“何事如此喧哗?” 帐帘再次掀开,一身素净文士袍、脸色带病态苍白的郭嘉缓步走入。他目光平静扫过狼藉营帐、如临大敌的士兵,最后落在脸色苍白的林凡与军法官手中的青铜匣子上。 “奉孝先生?”军法官见到郭嘉,态度立刻恭敬不少,却仍坚持,“下官奉命搜查林凡营帐,现已搜出‘鬼工坊’标记之物,怀疑其与北虏勾结!” “哦?”郭嘉挑了挑眉,走到军法官面前接过匣子,随意看了看,又瞥了眼士兵手中的污秽绢帛,淡淡道,“此匣,是今日清点战利品时,我让林佐吏带回鉴别之物,有何问题?” 军法官一愣:“是…是祭酒您…” “至于这个…”郭嘉用羽扇指了指绢帛,脸上露出嫌弃,“不过是块沾了油污的破布,也值得大惊小怪?军中何时如此苛待下属,连块擦灯布的用度都要查了?”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军法官顿时语塞,额头渗汗:“下…下官不敢…” “既然不敢,那便退下吧。”郭嘉挥挥羽扇,“林佐吏是我参军署的人,若有问题,我自会处置,不劳军法处越俎代庖。” “是…是…”军法官不敢多言,狠狠瞪了林凡一眼,带着手下灰溜溜退走。 帐内只剩林凡、老钱、赵大和郭嘉。 林凡看着郭嘉,心情复杂到极点——郭嘉的出现化解了灭顶之灾,可他为什么帮自己?是真的惜才,还是另有所图?他是否已经知道匣子和图纸的秘密? 郭嘉没看林凡,而是走到木桌旁,羽扇看似无意地在桌脚裂缝处拂过,才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捉摸不透的温和笑容:“林佐吏,看来你这‘键盘营’,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有些东西,拿在手里是烫手的。知道得太多,也未必是福气。你说…是不是该找个机会,把它们‘献’出去了?” 献图与反戈 军法处的人灰溜溜退走,帐内气氛却未轻松分毫。郭嘉站在那里,羽扇轻摇,周身却透着无形压力,那双似能洞悉一切的眼睛,让林凡觉得所有秘密都无所遁形。 “多谢祭酒解围。”林凡压下心头惊涛,恭敬行礼。他猜不透郭嘉为何恰好出现——是巧合,还是一直暗中关注? 郭嘉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空青铜匣子与桌脚,语气平淡无波:“林佐吏,可还记得嘉之前所言?有些账不妨慢慢算,但有些火,玩久了容易烧到自己。” 这话意有所指,分明是知晓他私藏钥匙和图纸,甚至看穿了图纸被油污掩盖的拙劣掩饰!林凡后背瞬间沁出冷汗——在郭嘉面前,他这点小聪明如同儿戏。 “祭酒明鉴,”林凡知道无法再瞒,硬着头皮道,“卑职确实发现了些东西,只是事关重大,未敢轻举妄动…” “哦?”郭嘉脸上露出玩味笑容,“所以你就打算用灯油把它变成一块破布?” 林凡脸颊发烫,讪讪无言。 郭嘉摇头,语气藏着一丝无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林佐吏,你可知手中之物若处置不当,非但扳不倒对手,反而会为你、甚至为嘉招来杀身之祸?” 林凡心头一震,猛然抬头——他听出了言外之意:陈议曹背后势力盘根错节,仅凭图纸和钥匙贸然发难,很可能打蛇不死反受其害。郭嘉虽地位超然,也需顾忌颍川士族的力量。 “那依祭酒之见,卑职该如何是好?”林凡虚心求教。在这种级别的政治斗争里,他终究是个雏儿。 郭嘉未直接回答,踱步到帐口望着夜色,缓缓道:“雷霆一击需势大力沉、一击必中。若要动其根本,则需断其根基、露其首尾,让该看到的人不得不看,该动手的人不得不动。” 他转身看向林凡,目光深邃:“林佐吏,你可敢再陪嘉下一盘棋?一盘…更大的棋?” 林凡望着郭嘉深不见底的眼神,仿佛看到危险漩涡。但他清楚,自己早已没有退路——从被诬陷、遇刺到拿到证据,他本就身在棋局之中。 “卑职愿听祭酒差遣!”林凡深吸一口气,沉声应下。这是风险,更是机遇,抱紧郭嘉这条大腿,是他目前唯一的选择。 “很好。”郭嘉露出满意神色,俯身对林凡低声交代计划。林凡听着,眼睛渐睁,心中骇然——郭嘉的计策胆大包天,却又环环相扣! 次日,参军署一切如常。林凡埋首文书,似昨夜无事发生,却能察觉暗处目光更多了,尤其是陈议曹方向,透着冰冷审视与隐隐不安。 下午,郭嘉以商议军务为名,请曹操至参军署偏厅,顺带叫上几位核心参军,陈议曹亦在其中。 偏厅内,曹操坐主位,郭嘉、陈议曹等人分坐两侧,气氛看似融洽,实则暗藏机锋。 待郭嘉禀报完军粮调度事宜,林凡按计划捧着托盘低头入厅——托盘上,是那个空青铜匣子,还有那盏沾着油污的旧油灯! “启禀丞相、祭酒、各位大人,”林凡声音平稳,恭敬道,“卑职昨日清点战利品,发现此两件异物,觉其形制古怪,特呈上请诸位鉴别。” 他递上托盘,垂手退到一旁。 曹操拿起青铜匣子端详:“做工精细,只是这纹路…不似中原之物。”又瞥了眼脏污油灯,皱眉,“此物又是何意?” 陈议曹见匣子的瞬间瞳孔微缩,却迅速平复,只是端茶盏的手指节泛白。 郭嘉适时开口,语气轻松:“丞相,此匣乃北虏之物,倒有些意思。至于这油灯…”他笑着用羽扇指林凡,“是林佐吏昨夜查文书时不慎打翻灯油弄污的,今日一并拿来,想问问署内能否报损更换。” 厅内众人莞尔,只当是新人闹笑话,连曹操都摇头笑骂:“粗心!” 陈议曹紧绷的神经似也放松,嘴角勾起一丝讥诮——看来林凡和郭嘉并未拿到实质证据,只是故弄玄虚。 可就在气氛缓和之际,郭嘉似突然想起什么,对林凡道:“林佐吏,你说此匣古怪,古怪在何处?” 林凡上前拿起匣子,故作端详,“无意间”将底部隐秘符号露出来,正对曹操与陈议曹。 “回祭酒,卑职觉得这底部刻痕不像装饰,倒像…像某种标记。”林凡“迟疑”着说。 曹操扫过符号,并未在意。但陈议曹见符号完全暴露,脸色猛地一变!虽极力克制,可瞬间的眼神收缩与呼吸紊乱,没逃过用【Tab】被动锁定他的林凡,更没逃过郭嘉洞若观火的眼睛! “一个符号而已,能有何古怪?”陈议曹强作镇定,出声打断,“林佐吏还是多关注分内文书,莫要整日研究奇技淫巧。”语气带着训斥,似教训不务正业的下属。 林凡立刻低头称是,郭嘉却接话,羽扇轻摇:“陈议曹此言差矣。见微知著,一叶知秋。此符号,嘉恰巧在北方细作的密报中见过…” 他话音一顿,目光似笑非笑看向陈议曹:“据说,是‘鬼工坊’的标记。此坊专做见不得光的军械,前些日元让将军遇袭,那支毒箭的构件,似乎就与此坊工艺颇像。” “鬼工坊”三字一出,偏厅如惊雷炸响! 曹操脸色瞬间沉下,目光锐利如刀,猛地射向陈议曹!他或许不认识符号,可“鬼工坊”与夏侯惇遇袭关联,性质便完全不同! 陈议曹霍然起身,脸色先红后白,指着郭嘉,声音尖利:“郭奉孝!你…你此言何意?莫非怀疑本官与鬼工坊有染?!” “嘉岂敢?”郭嘉依旧从容,端起茶盏抿了口,“嘉只是恰知此标记,又见陈议曹反应颇大,故而一说。您何必激动?莫非…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陈议曹气得发抖,却语塞——刚才的失态,众人有目共睹。 曹操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扫视,脸色阴沉得能滴水。虽未说话,强大的压迫感却让厅内空气几乎凝固。 林凡屏住呼吸,知道关键时刻到了。他按郭嘉吩咐,“手忙脚乱”去拿油灯,似想移开,却“不小心”将油灯打翻在地! “哐当!” 油灯碎裂,油污绢帛滚落,沾满灰尘。 “卑职该死!卑职该死!”林凡跪地请罪,手却“无意”抓向绢帛,拉扯间,绢帛扯开一角,露出内部未被完全浸透的精密线条! 虽只是惊鸿一瞥,可那标准的机械制图线条,在曹操眼中足够醒目! “且慢!”曹操突然出声,目光死死盯住绢帛,“将那东西给孤拿过来!” 侍卫上前拾起绢帛,呈给曹操。 曹操不顾油污,亲自展开绢帛——被污秽覆盖却仍辨轮廓的弩机结构图,逐渐暴露,右下角的“鬼”字标记,刺眼无比! 偏厅内死一般寂静。 曹操拿绢帛的手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极致的愤怒!他抬头,目光如冰冷刀锋,缓缓扫过陈议曹的脸。 陈议曹面无人色,踉跄后退,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铁证如山!且是在丞相面前,被他自己的“激动”与郭嘉的“巧合”步步紧逼,最终由林凡“意外”揭露,巧合得令人发指,却让他百口莫辩! “好…好一个陈公!”曹操声音冰冷彻骨,满是杀意,“孤待你不薄,你竟敢勾结北虏,谋害大将?!” “丞相!冤枉!这是陷害!是郭奉孝与林凡小儿合谋陷害我!”陈议曹如溺水之人,绝望嘶吼。 “陷害?”曹操猛地将绢帛摔在他面前,“这图纸!这标记!从你眼皮子底下搜出的北虏之物!你还敢狡辩?!来人!” 帐外甲士轰然应诺,涌入厅内。 “将陈群拿下!押入死牢!严加审讯!”曹操直接叫出陈议曹的名字,怒声下令。 陈群彻底瘫软在地,面如死灰,被甲士拖了出去。 偏厅内只剩曹操的粗重喘息,以及郭嘉、林凡等人。 曹操深吸几口气,平复翻涌气血。他看了眼地上的绢帛,又看了看垂手肃立的林凡,最后望向神色平静的郭嘉。 “奉孝…”曹操声音带着疲惫,更藏深意,“你,很好。” 他又看向林凡:“你,也不错。” “此间事到此为止。”曹操摆手,语气不容置疑,“对外,陈群乃贪墨军资、结党营私获罪。鬼工坊之事,不得再提。” “臣(卑职)明白。”郭嘉与林凡同时躬身应道——他们清楚,曹操是要控制影响,避免颍川士族反弹与军中恐慌。 曹操深深看了林凡一眼,起身离去。 偏厅内只剩郭嘉与林凡。 林凡此时才觉双腿发软,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刚才的较量虽大获全胜,可其间凶险,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 “感觉如何?”郭嘉看着他,微微一笑。 “如同在万丈悬崖边走了一遭。”林凡苦笑道。 “习惯便好。”郭嘉语气淡然,“经此一事,你在丞相那里算是挂上号了。以后的路是坦途还是更险,就看你自己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那把钥匙暂时由你保管。‘灰鼠’及其同党,还需顺藤摸瓜,此事交由你‘键盘营’去办,也算是一场历练。” 林凡心中一动——这是郭嘉在给他积累功劳与实力的机会! “卑职定不负祭酒所托!” 陈群倒台的消息如旋风席卷军营。虽官方称其贪墨结党,可小道消息早已将“北虏”“细作”“谋害大将”传得沸沸扬扬。林凡的名字再次被推到风口浪尖,只是这次多了层神秘色彩。 “键盘营”的士兵听说后,对林凡的崇拜更甚——队率不仅带他们搞训练,还能参与扳倒参军署大官!跟着这样的队率,前途无量! 林凡未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立刻按郭嘉指示,用“灰鼠”钥匙与此前线索,暗中调查“灰鼠”及其背后网络。这任务危险艰巨,可他必须完成。 然而,就在林凡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时,一个消息打乱了所有计划——郭嘉病倒了。 病势来得极猛,咳血不止,昏迷不醒。曹操下令遍请名医,却都束手无策。 整个曹营因这位顶尖谋士的突然病倒,气氛变得凝重。 林凡站在郭嘉紧闭的营帐外,看着进出的医官与随从,心中涌起强烈不安。 郭嘉在这个节骨眼病倒,是巧合吗? 陈群虽倒,可他背后的势力会善罢甘休? 失去郭嘉这座最大的靠山与指路明灯,他和刚崭露头角的“键盘营”,接下来将面临怎样的风浪? 他感觉,刚散去些许的阴云,正以更浓重的姿态重新笼罩。而这一次,他必须独自面对。 疾风知劲草 郭嘉病危的消息,如寒冬冰水般浇灭了林凡心中刚燃起的火苗。参军署内气氛微妙,以往或客气或疏远的目光,如今多了审视、怜悯,甚至幸灾乐祸。 陈群倒台空出重要职位,各方势力暗流涌动,失去郭嘉庇护的林凡,像断了母舰的小艇,瞬间暴露在惊涛骇浪里。 “队率,祭酒他…”老钱和赵大第一时间赶来,满脸担忧——他们清楚,郭嘉是林凡乃至“键盘营”在曹营立足的关键。 “祭酒吉人天相,会好起来的。”林凡打断他们,语气平静,紧握的拳头却藏不住内心波澜。他强迫自己冷静,“眼下要办好祭酒交代的事,把‘灰鼠’挖出来!” 他知道,越是危急越不能慌,唯有展现价值,才能在权力真空里求得生机。 可调查“灰鼠”的工作举步维艰。陈群倒台后,其势力虽受打压,却变得更警惕隐蔽。林凡凭钥匙和零星线索顺藤摸瓜,却总在关键时刻断了头绪,仿佛有双无形的眼睛盯着他,提前掐断所有关联。 更麻烦的是军中非议渐多:有人说他靠郭嘉宠幸扳倒陈群,无真才实学;有人说“键盘营”搞奇技淫巧,浪费军资;甚至有人将郭嘉病重归咎于为他这个“灾星”劳心…流言如毒蔓,悄然缠绕。 这日,林凡在校场督促“键盘营”练协同流程,传令兵飞驰而来,带来曹操的命令:“丞相有令!命参军署佐吏林凡,即刻兼任前锋营斥候队副队长,协助管理斥候侦缉事宜,三日内赴任!” 斥候队副队长?!林凡愣住——这绝非升迁!参军署佐吏是清贵文职,斥候队副队长是高危底层军职,分明是明升暗降,甚至是发配! 老钱、赵大脸色骤变。 “队率,这是有人要给咱们穿小鞋啊!”赵大急道。 老钱忧心忡忡:“斥候队鱼龙混杂,多是兵痞悍卒,不好管束。而且前锋营主将是夏侯惇将军,他…”话未说完,意思已明——夏侯惇性子刚直,对他这“幸进文人”恐怕无好脸色,如今郭嘉病重无人撑腰,此去凶多吉少。 林凡捏着命令,嘴角泛苦——某些人已迫不及待清理郭嘉“遗产”,他这根基浅薄的小角色,首当其冲。 “慌什么?”林凡收起命令,恢复镇定,“斥候队正好锻炼‘键盘营’的侦察能力!夏侯将军明事理,岂会无故刁难?”这话既是安慰部下,也是给自己打气。 【叮!触发支线任务“站稳脚跟”!】 【任务要求:在前锋营斥候队副队长职位上站稳脚跟,并获得夏侯惇的一定认可。】 【任务奖励:技能点x1,系统积分300点,随机物品x1。】 【失败惩罚:声望大幅下降,被边缘化,后续发展受阻。】 看着系统任务,林凡深吸一口气——已无退路。 前锋营的气氛与中军截然不同,空气中满是汗味、皮革味与剽悍气息。士兵们眼神锐利,带着沙场漠然,看向穿不合身皮甲、显文弱的林凡时,毫不掩饰怀疑与轻蔑。 斥候队驻地混乱不堪:帐篷歪斜,器械乱堆,几十个汉子或坐或卧,擦兵器、赌博、晒太阳,对林凡的到来连眼皮都懒得抬。 队长是满脸虬髯、眼角带疤的粗豪汉子胡车儿,据说勇力过人。他对这空降副手极为不满,连客套都欠奉,不耐烦挥挥手:“来了?那边有空铺,自己收拾。没事别烦老子!” 林凡没动怒——在这地方,发脾气最无用。他默默走到堆满杂物的铺位,动手清理。【Tab】技能被动开启,敏锐捕捉到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以及胡车儿一闪而过的冷笑。 接下来几日,林凡日子难熬。胡车儿将他彻底架空,重要侦察任务不让参与,只派巡视营地、清理马粪等杂活。手下斥候阳奉阴违,呼来喝去;带来的“键盘营”骨干也被分散安排,难成合力。 这分明是要晾着他,逼他知难而退,或犯错滚蛋。 林凡没抱怨,也没争权。他默默干杂活,同时观察斥候队的运作:个人能力不俗,却缺组织与信息共享——侦察回来仅口头汇报,无规范记录汇总,信息流失严重;且过于依赖勇武经验,对地图判读、痕迹分析等现代侦察基础技能一无所知。 “或许…这是个突破口。”林凡暗忖。 机会在一个傍晚降临。 一支五人斥候小队奉命去西北五十里外丘陵,侦察敌军游骑踪迹,按计划次日正午返回。可直到次日傍晚,仍杳无音信。 胡车儿在营帐前踱步,脸色阴沉——派去接应的人也没找到踪迹。“妈的!肯定遇到硬茬了!说不定已经…”他狠狠砸向木桩,损失精锐小队对他而言是重大失职。营地里弥漫着不安。 林凡站在一旁,盯着地图上的丘陵区域——沟壑纵横,植被茂密,易迷路遇伏。 “胡队长,”林凡上前,“或许,我能带几个人去试试?” 胡车儿猛地转头,独眼瞪着他,满是讥讽:“你?林大参军?就凭你和你那几个只会摆弄木头的废物?去送死吗?”周围斥候也发出嗤笑。 林凡不理嘲讽,指着地图上一处河谷:“他们失联前最后传讯,是在这发现敌军马蹄印。按时间和地形算,若遇不测或被困,最可能在河谷下游葫芦口——那里地势低洼,信号难传,却适合躲藏。” 他顿了顿:“他们带了五天口粮和信号烟火,就算被困也该发信号。没信号,要么瞬间被全歼,要么…不敢或无法发信号。” 胡车儿愣住——没想到林凡对地图和情报分析得如此细致,完全不像耍笔杆子的文人。“那又怎样?现在去也晚了!天快黑了,那地方晚上根本没法走!”他烦躁摆手。 “正因为天快黑,才更要去。”林凡目光沉静,“若他们还活着躲藏,夜晚是唯一可能移动或发微弱信号的机会。我们不走大路,沿山脊线,靠月光和这个——”他指了指“键盘营”技术组改进的粗糙指南针,“隐蔽接近。” 胡车儿看着从没见过的指南针,又看林凡不容置疑的眼神,犹豫了。他虽讨厌林凡,却更不想背损失小队的责任。 “队长,让他去呗!”旁边斥候阴阳怪气,“林副队长本事大,说不定真能把人‘算’出来!就算回不来,也是他逞能,跟咱们没关系!” 这话恶意满满,却让胡车儿下了决心。他冷哼:“好!你要送死,老子不拦着!自己挑人!丑话说在前头,折在外面,别怪老子没提醒!” “多谢队长。”林凡平静应下,转身点了赵大,以及三名身手好、对“键盘营”理论接受度高的斥候。五人小队更适合隐蔽行动。 临行前,林凡将赵大叫到一边,低声吩咐,塞给他一样东西。赵大虽疑惑,仍重重点头。 夜色如墨,山风凛冽。 林凡带小队沿陡峭山脊潜行,手中握粗糙指南针,结合【Tab】技能扫描地形(范围有限,却能规避大障碍与危险区),艰难却坚定地朝葫芦口摸去。 一路上,他们发现零星打斗痕迹和几具敌军游骑尸体,证实那支小队确曾在此战斗。越靠近葫芦口,气氛越紧张。 突然,探路的赵大打出隐蔽手势。林凡示意队伍停下,借岩石藏身,将【Tab】感知提到极限——前方河谷中,隐约有微弱火光闪动,还有人声!是敌军!他们竟在此设了临时封锁线!失踪的斥候小队,恐怕被困在封锁线后! 林凡心沉下去——硬闯不可能,他们只有五人。 就在这时,赵大掏出林凡塞给他的东西——几个用竹管和火药(林凡凭模糊记忆让技术组配置,极不稳定)做的“爆竹”,这是他准备的最后手段,用于制造混乱或发信号。 赵大用眼色询问,林凡看着下方敌军分布,又看漆黑山峦与薄云遮月的天空,一个大胆计划瞬间成型。他对赵大做了分散投掷、指向敌军侧后方山林的手势,再对另外三名斥候低声道:“准备,等我信号,学狼叫!越凄厉越好!” 三人紧张点头。林凡闭眼,调动【看起来好像很忙】的技能效果——这次不是施加给自己人,而是将其作为微弱“心理暗示”,混杂进即将到来的混乱,投向下方敌军。 “放!”林凡睁眼低喝! 赵大与另一名斥候立刻将“爆竹”投向敌军侧后方山林! “砰!砰!砰!”沉闷却响亮的爆炸声在寂静山谷炸响,火光一闪而逝! 几乎同时,三人扯着嗓子发出凄厉狼嚎:“嗷呜——!”“嗷——!” 林凡的微弱精神暗示也随之扩散——【有埋伏!侧后遇袭!是狼群?还是敌军?】 下方敌军瞬间大乱!深夜、山谷、突发爆炸、狼嚎、莫名的侧后方恐慌…多重因素叠加,让这支非正规游骑陷入短暂混乱与误判! “敌袭!”“后面有埋伏!”“是狼!狼群被惊动了!” 趁这短暂混乱,林凡眼中精光一闪:“就是现在!跟我来!”他如狸猫般带四人从侧翼隐蔽陡坡,用绳索(键盘营出品,质量堪忧)快速滑下,悄无声息越线,直扑河谷深处! 【Tab】技能催动到极致,在漆黑混乱中,林凡精准“捕捉”到不远处岩缝里,几个蜷缩的微弱身影,以及身边散落的未用信号烟火! 找到了! …… 天亮时分,林凡带着救回的五名伤痕累累却性命无忧的斥候,以及两颗敌军哨兵头颅,返回前锋营——整个营地都轰动了! 胡车儿看着眼前一幕,张大嘴巴,独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夏侯惇闻讯赶来,高大身躯如铁塔,独眼锐利扫过林凡、疲惫却兴奋的队员,最后落在缴获与被救士兵身上。 他没说话,只是走到林凡面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差点把林凡拍散架。但林凡从这一拍中,感受到了带着认可的沉重。 【叮!支线任务“站稳脚跟”完成度:60%。成功在前锋营初步建立威信,并获得夏侯惇的初步认可。】 林凡心中稍松——总算迈出了第一步。 可就在他以为能暂时喘息时,中军传令兵带来消息,让他心头一紧:“林副队长,丞相召见,即刻前往中军大帐!” 丞相召见?在这个敏感时候? 林凡看了眼夏侯惇,又看周围神色各异的人,不祥预感升起——曹操突然召见,是福是祸? 丞相的考题 中军大帐的气氛,比林凡预想中更显凝重。没了郭嘉在侧轻摇羽扇的温缓调和,整个空间像失了缓冲,唯余曹操端坐主位时,如山岳压顶般的沉肃威压。几名核心谋士与将领分列两侧,目光齐刷刷落在刚入帐、尚带着风尘的林凡身上。 “卑职林凡,参见丞相!”林凡按捺住心底的忐忑,恭敬行礼。他能清晰察觉,几道目光带着审视,几道藏着好奇,还有一道——来自面色红润、气质儒雅的荀彧,那目光平静却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 “嗯。”曹操放下手中竹简,抬眼看来,目光重若实质,上下打量着林凡。那眼神不算凶狠,却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让林凡浑身都似被看透。“听闻你前夜带队,自葫芦口救回五名斥候,还斩了两颗首级?” “回丞相,全是侥幸。一来仰仗将士用命,二来…多亏夏侯将军调度得当。”林凡不敢居功,将功劳推给夏侯惇与麾下士兵。 曹操不置可否,手指轻叩桌面:“凭五人之力,夜闯敌控河谷,搅乱局势、精准定位,最后全身而退…这份胆识与机变,绝非一句‘侥幸’能概括。”话锋陡转,他语气平淡却透着无形压力,“孤倒好奇,你怎会在漆黑混乱中,准确找到被困士卒?莫非,真如外界传言,身怀异术?” 来了!最关键也最敏感的问题,终究还是问了! 林凡心脏猛地一紧。他清楚,自己先前那些“出格”举动,尤其是这次近乎神准的救援,必然已引起曹操疑心。眼下郭嘉病重,这问题若答不好,此前所有努力恐将付诸东流,甚至招来杀身之祸! 他深吸一口气,竭力让声音保持平稳:“丞相明鉴,卑职并无异术。此次能成事,一靠平日观察——卑职早留意到斥候队信息传递不畅,出发前便仔细研读过失踪小队可能的活动区域与惯走路径;二靠推演算计——结合敌军活动痕迹、地形限制与口粮消耗,推断他们最可能被困在葫芦口深处;三靠…些许取巧之物。”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粗糙的指南针,以及一枚用油布包裹、未曾使用的“爆竹”,双手呈上:“此物可在黑夜密林中辨明方向,此物能制造声响火光、扰乱视听。那夜的狼嚎,亦是卑职命人模仿,配合此物的爆炸威势,意在设下疑兵。” 他刻意略过【Tab】技能与精神暗示的作用,将成功归因于细致准备、逻辑推理,以及这些“奇技淫巧”的工具。 曹操拿起简陋的指南针端详片刻,又扫了眼那黑乎乎的火药竹管,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迅速压下,淡淡道:“看来,你在这格物巧技上,倒有几分天赋。” 他没再深究“异术”,但这句评价,却让帐内几位文士出身、崇尚经学大义的谋士微微蹙起眉头。 就在此时,一名文吏匆匆入帐,呈上一份紧急军报。 曹操展开一看,眉头瞬间紧锁,将绢帛递向身旁的荀彧:“文若,你看。” 荀彧快速浏览,素来平静的脸上也添了几分凝重:“丞相,袁绍派遣大将颜良,率两万精兵已进抵白马,仗着兵力优势频频挑战。守将刘延压力剧增,连发求援文书。” 白马!颜良! 林凡心中一动——这可是官渡之战前的关键序幕!史载曹操采纳荀攸声东击西之计,佯攻延津引袁军分兵,再率轻兵疾进解白马之围,最终由关羽斩杀颜良! 可现在…关羽还在曹操麾下吗?林凡有些不确定。他这只蝴蝶的翅膀,似乎还没扇到那般遥远的地方。 帐内顿时起了议论声,多数人主张速派援军,与颜良在白马城下决战。 曹操沉吟不语,目光扫过众人,最后竟再次落在了林凡身上! “林凡,”曹操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所有议论戛然而止,“依你之见,这白马之围该如何解?” 此言一出,满帐皆惊!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林凡,这一次,满眼都是难以置信——如此重大的军国大事,丞相竟会询问一个刚立了点小功、身份低微的佐吏兼斥候副队?! 荀彧也微微挑眉,看向林凡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林凡自己也懵了——这考题也太超纲了吧?他一个靠系统和嘴炮混日子的“键盘侠”,哪懂什么军国大事?! 脑子里一片空白,冷汗瞬间浸湿后背。胡说八道肯定不行,照搬历史?且不论关羽斩颜良的剧情会不会如期上演,直接说出声东击西之计,会不会被当成妖孽? 【叮!检测到宿主面临重大战略决策询问,正在评估生存及发展概率…强烈建议谨慎回答!】 【可使用“F1-帮助(残缺)”进行战略层面模糊检索。(冷却已结束)】 【警告:战略层面检索消耗巨大,且信息可能更模糊,请宿主量力而行!】 F1帮助?林凡望着那72时辰的冷却时间,咬牙一横——管不了那么多了,死马当活马医! “启动F1帮助!检索目标:当前白马之围局势,最佳破局策略关键词或方向!” 【叮!高级技能“F1-帮助(残缺)”启动!正在检索…涉及高层次战略信息…受强烈世界线干扰及因果屏蔽…检索困难…】 比上次更剧烈的精神力抽离感袭来!林凡只觉脑袋像要被撕裂,眼前发黑,无数破碎的战争画面、地图残片、将领影像在脑海中疯狂闪烁! 【检索到极度模糊信息片段…受未知力量干扰…信息整合失败…提供破碎关键词…】 【关键词:“扬鞭”、“击西”、“速”、“将星”、“北”…】 信息再度中断。 【技能使用结束!进入72时辰冷却。警告:宿主精神力严重透支,已濒临极限!】 林凡身体晃了晃,强行站稳,脸色苍白如纸,喉咙里泛起一丝甜意,几乎要呕出血来。 “扬鞭”?“击西”?“速”?“将星”?“北”? 这都什么跟什么?比上次的信息还要破碎!“扬鞭”是指进军?“击西”难道就是声东击西?“速”是强调速度?“将星”是指关羽?“北”是指北方的袁绍? 信息太零碎,根本无法拼凑出完整计策! 曹操与帐内众人看着林凡脸色变幻——时而茫然,时而痛苦,时而若有所思,却迟迟不开口,不禁都皱起了眉。胡车儿之流更是面露讥诮,等着看他出丑。 “怎么?林佐吏无言以对?”曹操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帐内的压力却骤然加剧。 林凡知道,不能再沉默了。他必须赌一把,把这些碎片化的关键词,用自己的理解“翻译”出来,包装成一套看似合理的策略!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脑海的眩晕与身体的虚弱,抬眼望去,目光尽量显得坚定: “回丞相,卑职愚见——颜良兵锋正盛,若我军径直驰援白马,正中其下怀,必定是一场硬仗,胜负难料;即便侥幸获胜,也会损失惨重。” 先定下“避免硬拼”的基调,这符合曹操用兵谨慎的特点。 “故卑职以为,或许可…扬长避短,攻其必救!”他顺势引出“扬鞭”(进军)与“击西”的核心意象。 “哦?如何攻其必救?”曹操身体微微前倾,显然来了兴趣。 “颜良大军集结白马,其后方必定空虚。”林凡一边说,一边飞速组织语言,“我军可派遣一支偏师,大张旗鼓,摆出北渡黄河、直扑邺城或黎阳的架势!袁绍本性多疑,见我军欲断其归路、威胁其根基,必会令颜良分兵回援!” 这正是声东击西的雏形! “此乃‘扬鞭’佯动,意在‘击西’调敌!”林凡强行将关键词嵌入,“待颜良分兵,白马的压力便会骤减,届时我军主力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轻装疾进、直扑白马,与守军里应外合,便可大破颜良!” 他几乎是将史书中荀攸的计策,用自己的理解,结合那几个关键词,磕磕绊绊地复述了出来。 帐内瞬间陷入寂静。 几名谋士面面相觑,眼中都闪过惊讶——这策略…听起来竟颇有可行性!虽细节粗糙,但其核心思路,却与兵家诡道不谋而合! 荀彧抚须的手微微一顿,看向林凡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 曹操眼中精光一闪,手指敲击桌面的节奏快了些许。他没有立刻评价,反而追问道:“即便颜良分兵,白马的敌军依旧不少。我军需派何人为先锋,才能确保一击必胜?再者,这支偏师该由谁统领,方能让袁绍深信不疑?” 这问到了执行层面,也是林凡最没底气的地方!“将星”…指的是关羽吗?他敢说出口吗? 林凡心一横,决定模糊应对:“先锋之选,需勇冠三军、能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者!丞相麾下猛将如云,夏侯惇、徐晃等将军皆可胜任!至于偏师统帅…需沉稳持重,能造足声势,让敌军不敢不信…” 他终究没敢提关羽的名字,生怕引发不可控的变数。 曹操听完,沉默片刻,帐内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忽然,曹操发出一阵意味难明的大笑:“哈哈…好一个‘扬鞭击西’!好一个‘攻其必救’!林凡,你倒给了孤一个…惊喜。” 他站起身,走到林凡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压迫感:“此策虽稍显稚嫩,细节尚需打磨,但这思路,确实是破局的一条可行之路。” 他抬手拍了拍林凡的肩膀,这次的力道轻了些:“你,很好。留在斥候队,倒是屈才了。” 林凡心中一动——这是…要提拔他? “即日起,林凡擢升为参军署参军,参赞军机,仍兼领‘键盘营’一应事务。”曹操语气不容置疑地做出决定,随即转向荀彧等人,“至于白马之围…” 他目光扫过众人:“便依照…方才所议的思路,文若、公达(荀攸),你二人细化方略,尽快呈报给孤!” “臣遵命!”荀彧等人躬身领命。 林凡也连忙谢恩:“谢丞相!” 他知道,自己赌赢了!不仅过了关,还升了官!参军!这可是真正踏入了曹军决策圈的外围! 可就在他以为这次召见即将圆满结束、准备告退时,曹操却似漫不经心地又问了一句: “林凡,孤听闻,你与奉孝私交甚笃。可知他平日…除了弈棋,还有什么喜好?尤其…可曾偏好服用些…金石之物?” 郭嘉的喜好?金石之物? 林凡心里“咯噔”一声,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梁! 曹操为何突然问这个?是真心关心郭嘉的病情,还是…在郭嘉病重、且刚表现出对自己的赏识后,生出了更深层次的…猜疑? 方才升起的些许喜悦,瞬间被这看似随意的问题冻结。 帝王心术,深似瀚海。 他这艘刚扬起风帆的小船,真能在这片海里,安稳航行吗? 金石之问与键盘之答 曹操那句看似随意的问话,如冰锥刺入林凡后心,让他因升迁刚泛起的暖意瞬间冻结。金石之物?那是当下名士与追长生、求刺激的贵族常服的“五石散”一类东西!曹操为何单问这个?是怀疑郭嘉的病与服食金石有关,是试探他是否沾染,还是更深层地,猜忌他与郭嘉有不可告人的“癖好”牵连? 帝王心术,果然深不可测!一句闲谈,或许藏着致命陷阱。 林凡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强行稳住心神,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与担忧,低头恭敬回道:“回丞相,祭酒平日与卑职相交,多谈奇闻异事与军务琐事,偶尔手谈一局。至于金石之物…卑职见识浅薄,未听祭酒提及,亦未见其服用。祭酒身体羸弱,平日所服,皆是医官所开温补之药。” 他答得小心翼翼,既撇清自己,也为郭嘉澄清,同时将话题引向正规的“温补之药”。 曹操深邃的目光在林凡脸上停留数息,似在判断话语真伪,随即淡淡“嗯”了一声,挥手道:“孤知道了,你退下吧。” “卑职告退。”林凡如蒙大赦,保持恭敬姿态缓缓退出大帐。直到走出很远,远离中军大帐的窒息压力,他才感觉心脏重新剧烈跳动。回头望了眼那顶巨大营帐,眼中满是忌惮——郭嘉病重,他失了最大靠山与指引;曹操的猜疑如阴云,笼罩在新得的参军职位之上,看似风光,实则步步惊心。 成为参军后,林凡的工作环境剧变。他从堆积如山的文书中解脱,有了更多参与军议、接触核心信息的机会,但也直面了更复杂的派系关系与更隐晦的敌意。 郭嘉一系因主心骨倒下暂时蛰伏,以荀彧为首的颍川士族势力愈发凸显。荀彧对林凡态度平和,偶尔询问他对琐事的看法,可那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反而让他压力倍增;其他看不惯他“幸进”的参军,则毫不掩饰排挤之意。 林凡清楚,必须尽快拿出实打实的功绩才能站稳脚跟。他一边借参军权限深入调查“灰鼠”网络(进展缓慢),一边将更多精力投入“键盘营”建设:把参军署学的简化管理、信息传递技巧,结合“看似忙碌”的流程,优化营内运作;侦察组加入系统地形判读与情报归纳训练,战术组研究绊马索、陷坑与小队配合,技术组在他“启发”下改进车辆、尝试制作简易瞄准具与测量工具…… 最重要的是信息组。林凡开始系统教授简化字、基础算术与密码通信,编造“上古秘传高效沟通法,源自神秘键盘门”的说辞。士兵虽将信将疑,但在林凡与技能效果的加持下,学习热情颇高。 “键盘营”的“怪异”训练引来了不少非议与嘲笑,好在林凡此前成功救援斥候小队、献上“扬鞭击西”之策,非议暂时被压下,更多人持观望态度。可他知道,光有这些“奇技淫巧”不够,需一场无可争议的胜利,证明“键盘营”与自己的价值。 机会,随危机一同到来。 这日军议,气氛凝重。曹操采纳荀彧、荀攸细化的“声东击西”之策,已派偏师佯作北渡,主力秘密向白马运动。可棘手的问题摆在面前:颜良在白马外围布了大量游骑与暗哨,曹军主力动向能否瞒过对方?一旦提前暴露,奇袭效果将大打折扣,甚至可能反中埋伏。 “必须设法拔除或干扰颜良的侦察耳目,至少在主力抵达预定位置前,不能让他们传回准确情报!”曹操沉声道。 帐内众人议论纷纷,或主张派精锐猎杀,或提议散布假情报迷惑敌军。就在这时,林凡站了出来——他知道,这是“键盘营”与自己的机会。 “丞相,卑职或有一法,可尝试扰乱敌军侦缉。”林凡拱手道。 所有目光再次聚焦在他身上。“讲。”曹操道。 “敌军游骑暗哨,所恃者无非熟悉地形、传递迅捷。我军大规模清剿易打草惊蛇,不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林凡朗声道,“卑职请命,率‘键盘营’精锐前出敌我缓冲地带,以其侦察对侦察,以其骚扰对骚扰!” 他顿了顿,抛出核心构想:“我军可化整为零,以三五人为一‘键位小组’,携带信号烟火、简易陷阱及伪造的敌军信物、文书。不以歼敌为首要,而以混淆视听、切断通讯、传递假情报为目标!让颜良的耳目,变成聋子、瞎子,甚至…向我军传递错误信息的传声筒!” 这是林凡结合“键盘营”特点,构思的“信息骚扰战”雏形——将现代特种作战的信息欺骗、心理战元素,与当下条件结合。 帐内一片哗然!“荒诞!区区辅兵,焉能担此重任?”“三五人一组?岂不是送羊入虎口?”“伪造信物文书?谈何容易!”质疑声此起彼伏。 荀彧看向林凡,平静问道:“林参军,你如何保证‘键位小组’能在敌境生存并有效执行任务?又如何确保假情报能取信于敌?” 林凡早有准备:“回荀令君,‘键盘营’平日训练皆以此为目标。小组配熟谙地形的向导,精通伪装潜伏,携足量弩箭与特制烟火,遇强敌可避,遇小队可歼。至于假情报…”他嘴角勾起自信弧度,“卑职近日研究缴获的敌军文书,对其行文格式、印信暗记略有心得。加之可利用被俘或击毙的敌军信使身份…足以制作几可乱真的文书。只需一两条关键信息被采信,便可乱其部署!” 这话半真半假——研究文书是真,“略有心得”全靠【Tab】技能的细致观察与前世对密码学的粗浅了解;制作假文书需极强模仿能力与细节把控,对他和“键盘营”都是巨大挑战。 曹操手指敲击桌面,目光锐利地看着林凡:“你需要多少人?几日时间?” “卑职只需‘键盘营’本部七十三人,及前线斥候的有限配合与情报支持。”林凡沉声道,“五日!五日之内,卑职必让白马城外,敌探惶惶,真假难辨!” “好!”曹操猛地拍桌,“孤便予你五日!所需人员、物资,皆可调用!五日之后,若成效不显,军法处置!” “卑职领命!”林凡心头一紧,却更多是豪情——这是一场豪赌! 命令下达,“键盘营”瞬间高速运转。林凡将七十三人分成十五个“键位小组”,每组配一名侦察好手、一名战术(陷阱)能手、一名信息(记录、密码)员。技术组连夜赶制大量简易陷阱、伪装网与特制烟火(可发不同颜色、持续时间的光芒);信息组在林凡亲自指导下,对照缴获的袁军文书,艰难模仿笔迹、研究暗记,尝试伪造几份以假乱真的调防命令与求援信。 林凡自己也忙得脚不沾地。他用【Tab】技能反复“扫描”白马周边地图,记忆关键地形,规划各组活动区域与联络路线;甚至动用少量系统积分,兑换【士力架】与【一次性环境伪装网】,分发给关键小组以备不时之需。 第三日夜,林凡带赵大所在的尖兵小组,亲自潜入距白马不到二十里的一处丘陵——他们要在此“安置”一份重要假情报:以颜良部将名义发出的、“发现曹军主力动向,请求速派援兵”的急报。 夜色浓重,寒风刺骨。林凡趴在冰冷草丛中,【Tab】技能开到最大,警惕扫描四周。远处,白马城的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如蛰伏的巨兽。 “队率,前面三百步,有敌军暗哨两个。”赵大压低声音,如鬼魅般潜回报告。 林凡点头,打了个手势。小组另一名成员悄无声息地向前摸去,借地形与伪装,如狸猫般接近暗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次行动至关重要,一旦失败,不仅假情报送不出去,还可能暴露整个“键盘营”的行动。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极轻微的闷响,随即归于寂静。片刻后,那名队员返回,比出成功手势。 林凡松了口气,立刻带人上前,将精心伪造的绢帛文书塞进一名被解决的暗哨怀里,制造出匆忙遗落的假象。“撤!”他低喝一声,小组迅速隐入黑暗。 接下来两日,“键盘营”的“键位小组”如病毒般,在白马外围活跃。他们神出鬼没:用弩箭狙杀落单袁军游骑,布下陷阱迟滞敌军小队,又“不小心”让一些“重要”假文书或信物“遗落”…… 颜良军的前线侦察体系开始混乱。各种矛盾的情报雪片般飞向白马城:有说曹军主力已至,有说还在百里之外,有说侧翼发现敌军活动……真真假假,难以分辨;派出去核实的游骑,也屡屡遭遇伏击或失去联系。 五日之期将至。林凡站在前线隐蔽观察点,望着远处略显躁动的白马城,心中忐忑——计划起效了吗?曹操主力是否已安全抵达攻击位置? 就在这时,一名“键盘营”信息员气喘吁吁跑来,脸上满是兴奋与惶恐交织的神色:“报!队率!颜良…颜良派出约三千骑兵,朝西北方向去了!看方向,正是我们那份假情报指示的‘曹军主力现身’区域!” 林凡心脏猛地一跳——成功了!假情报起效了!颜良分兵了! 可还没等他高兴,另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冲来,声音带着哭腔:“队…队率!不好了!我们三组和五组…断后时被颜良分出的精锐骑兵咬住了!被困在黑风峡!赵大哥…赵大哥为掩护其他人,带几个人引开追兵,现在…现在生死不明!” 林凡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 赵大…被困?生死不明? 他猛地转头,望向黑风峡方向,拳头死死攥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胜利的曙光已然显现,但代价,却如此沉重。 他该如何抉择?是继续执行任务,确保主力奇袭成功,还是…去救生死与共的兄弟? 黑风峡的抉择 “赵大被困”的消息如重锤砸在林凡心上。胜利曙光与战友危局冰火交织,将他撕裂——放弃救援能保大局,可赵大几人必死,“键盘营”军心也会重创;前去救援恐误战机、陷重围,甚至让“声东击西”大计功亏一篑! “队率!怎么办?”报信的信息员与斥候眼巴巴望着他,老钱也闻讯赶来,脸色凝重。 林凡闭眼深吸冰凉夜气,强迫挣脱情感漩涡。【Tab】技能被动感知催至极致,脑海中迅速勾勒出黑风峡地形——入口狭窄、内部曲折、崖壁陡峭,是易守难攻却也易被堵死的绝地!赵大选择在此断后,显然抱了死志;他引开追兵,更是将生机留给了队友。 不能放弃!但也不能硬闯! 林凡猛地睁眼,眼中闪过决绝:“老钱,你立刻带所有能联系上的小组向预定集结点收缩,保持隐蔽,随时接应主力!同时放出最后预备的假消息,就说曹军先锋已至黑风峡附近,意图截断颜良归路!”他要再加一把火,让颜良更信主力在西北,延缓敌军清剿峡谷的速度。 “那队率您呢?”老钱急道。 “我去黑风峡!”林凡斩钉截铁,“但我不会硬闯。赵大是为掩护兄弟陷进去的,我不能带更多人送死!我一个人去!” “什么?!不行!”老钱和周围骨干急了,“太危险了!” “这是命令!”林凡语气不容置疑,“人多目标大,反而累赘。我有办法。”他拍了拍怀中仅剩的【一次性环境伪装网】和【士力架】,“你们按计划行事,确保大局!这是对丞相、对祭酒,也是对我们自己最好的交代!” 说完,他转身如幽灵般融入夜色,朝黑风峡疾驰而去。老钱望着他消失的方向,重重跺脚,红着眼吼道:“都听见了吗?动起来!别让队率和赵大白白拼命!” 林凡将速度提至极限,【基础精神力冥想法】带来的提升,让他能在狂奔中勉强保持清明。他一边跑,一边用【Tab】技能扫描前路与黑风峡动静——峡谷入口有数十名袁军骑兵游弋封锁,内部传来零星打斗声与箭矢破空声,显然赵大他们还活着,正凭地形苦苦支撑! 不能从入口进! 林凡目光投向峡谷一侧陡峭崖壁。那里几乎无法攀爬,但对拥有【Tab】技能(可精确扫描落脚点)、身体素质被系统略微强化的他来说,并非全无可能。他绕到侧面,找了处植被茂密、岩体有裂缝的区域,披上【一次性环境伪装网】(虽对静态环境效果更好,却也能扭曲光线),如壁虎般向上攀爬。 岩石冰冷刺骨,裂缝狭小湿滑。好几次他脚下打滑险些坠落,全靠【Tab】预判与手臂爆发力才稳住。指甲翻裂、膝盖磕破,他却浑然不觉,心中只剩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 终于爬上崖顶,林凡匍匐在边缘向下望——峡谷内开阔洼地中,赵大与四名“键盘营”士兵被近百名袁军步兵团团围住,背靠着巨岩做最后抵抗。他们人人带伤、箭矢告罄,全靠赵大挥着缴获的环首刀如疯虎般劈砍,才勉强撑住阵线。地上躺了十几具袁军尸体,更多敌人却在源源不断涌来;峡谷出口方向烟尘滚滚,更多袁军正在赶来,一旦合围,插翅难飞! 直接冲下去是送死!弩箭在混战中作用有限!林凡目光急速扫视战场,突然注意到赵大倚靠的巨岩上方,有松动石块与几棵扎根不深的小树。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瞬间成型! 他深吸一口气,将精神集中到极限,尝试调动源自【Ctrl+C】混乱数据、不受控制的“精神冲击”——这次他不漫无释放,而是试图凝聚成细微指向性干扰波,锁定指挥进攻的袁军基层军官! 【警告!强行凝聚混乱数据流,成功率极低,或对宿主精神造成反噬!】 “管不了那么多了!给我凝!”林凡心中咆哮,太阳穴如被钻孔般剧痛!一股微弱却真实的、带着混乱错愕感的无形波动,如细针刺向下方喊得最凶的袁军什长! 那什长正挥刀督促进攻,突然脑袋一懵,忘了动作,嘴里命令变成无意义嘟囔:“冲…呃…那边…什么东西…”这短暂混乱在战场上几乎可忽略,可就在这一瞬! 林凡猛地探出身,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石块砸向巨岩上方松动石块,同时发出穿越以来最声嘶力竭、模仿未知猛兽的威慑怪吼:“嗷——吽!!!”声音在狭窄峡谷中回荡,突兀又骇人! “砰!”石块砸中目标,松动岩石哗啦啦滚落,虽未砸中人,却激起烟尘!突如其来的怪吼、滚落的石块、什长的呆滞,几乎同时发生,让本就绷紧神经的袁军士兵出现瞬间骚动与迟疑! “什么东西?!”“上面有埋伏?!”“是野兽还是…” 电光火石间的混乱间隙,林凡朝下方嘶喊,手指向峡谷出口(那里因内部骚动,封锁出现一丝空隙):“赵大!这边!冲出去!援军到了!!”他的声音被峡谷放大,还悄悄施加了一丝【看起来好像很忙】流程的迷惑效果,带着让人下意识信服的蛊惑力! 绝境中的赵大等人听到熟悉声音,看到崖顶模糊人影与指向生路的手势,求生本能瞬间点燃。他们虽不知“援军”在哪,却信林队率不会骗自己!“弟兄们!队率来救我们了!跟老子杀出去!”赵大浑身是血、状若疯魔,劈翻分神敌兵,如出闸猛虎朝林凡指示的薄弱处冲去,四名士兵也爆发出最后力气紧随其后! 林凡在崖顶心焦如焚,知道混乱维持不了多久。他取下背上弩箭,不顾瞄准,朝下方人群密集、试图重组包围圈的区域,一口气射光箭壶里的五支箭!“嗖!嗖!嗖!”箭矢居高临下,虽无准头,心理威慑却极大!尤其在刚发生“诡异”事件的当口! “上面真有埋伏!”“小心冷箭!”袁军混乱再加剧一瞬! 就是这一瞬!赵大五人如烧红的刀子切入黄油,竟真的从密不透风的包围圈中撕开血口,冲出洼地朝峡谷出口狂奔!“追!别让他们跑了!”袁军军官气急败坏怒吼。 林凡见赵大暂时脱困,沿崖顶朝出口平行移动,不断用石块与嘶哑怪吼制造骚扰,分散追兵注意力。可峡谷出口仍有数十名骑兵封锁,赵大五人体力耗尽,眼看要被前后夹击! 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隆——!”一阵沉闷如雷却迥异于马蹄声的轰鸣,从峡谷外侧原野传来,伴随曹军特有的尖锐进攻号角!曹操的主力,到了!时机妙到毫巅! 封锁出口的袁军骑兵闻声大乱——他们奉命封锁峡谷,没料到会直面曹军主力先锋!“曹军!是曹军主力!”“快撤!禀报将军!”骑兵们顾不得拦截,慌乱拨转马头后撤。赵大五人趁此机会冲出峡谷,踉跄扑倒在曹军先头部队阵前。 林凡在崖顶看到这一幕,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极度疲惫与灵魂被抽空般的虚弱感瞬间将他淹没。他眼前一黑,从崖边滑落,重重摔在下方松软草垛上(幸好移动时看准了落点),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林凡在颠簸中醒来。他躺在行驶的马车上,盖着毛毯,赵大、老钱等人围在旁,眼圈通红。“队率!您醒了!”赵大激动喊道,身上缠满绷带,精神却尚可。 “我们…这是在哪?”林凡声音沙哑干涩。 “回队率,在回大营的路上。”老钱解释,“主力击溃了颜良派出的偏师,正乘胜攻打白马!咱们‘键盘营’任务完成,丞相特准先行撤回休整!” 林凡松了口气,任务总算成了。他看向赵大几人,见都活着,虽带伤却无性命之忧,轻声道:“兄弟们…都没事就好。” “队率,这次要不是您…”赵大虎目含泪,就要跪下。林凡连忙拦住:“都是兄弟,说这些干什么。”他顿了顿,“我昏迷之后…” 老钱脸上露出兴奋:“队率,您昏迷后没多久就传来好消息!关羽将军!他于万军之中匹马单刀,直取颜良!颜良措手不及,被关将军一刀斩于马下!袁军群龙无首,瞬间崩溃!白马之围解了!” 关羽斩颜良!历史终究沿着强大惯性走到这一步!林凡心中感慨万千,有见证历史的震撼,也有莫名失落——自己这只蝴蝶,似乎没能改变这场关键战役的最终结果。 “队率,您立大功了!”赵大激动道,“丞相知道是咱们‘键盘营’扰乱了敌军耳目,才让奇袭顺利!听说要大赏咱们呢!” 林凡笑了笑,功劳他想要,可此刻更关心的是:“郭祭酒…怎么样了?” 老钱和赵大脸色瞬间黯淡。老钱摇头低声道:“祭酒的情况还是不太好。医官说,怕是…就在这几日了…” 林凡心猛地一沉。胜利与兄弟无恙带来的喜悦,瞬间被冲散。郭嘉——那个算无遗策、看似慵懒却掌控一切的鬼才,真要走到生命尽头了吗?没了他,自己在波谲云诡的曹营中,又将何去何从? 这时马车缓缓停下,外面传来传令兵声音:“林参军,大营已到。丞相有令,请您醒来后即刻前往中军大帐!” 又见丞相?林凡挣扎着坐起身。他知道赏罚将至,可经此生死,看淡功劳的他,心中更多的是对未来的迷茫,以及对病榻上良师益友的深深担忧。 马车外是得胜归营的喧嚣,马车内是林凡沉重的心事。命运的下一站,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 奉孝托孤与键盘之重 中军大帐的气氛,与得胜军营的喧嚣格格不入。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沉重,连守卫甲士都屏息凝神。林凡被直接引至帐内,见主位上曹操面色沉肃,帐中竟再无他人。 “卑职林凡,参见丞相。”林凡忍着身体虚弱与内心忐忑恭敬行礼,目光扫过曹操手中把玩的“鬼工坊”青铜匣子——对方眼神深邃,喜怒难辨。 “起来吧。”曹操放下匣子,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白马一役,你与‘键盘营’功不可没。孤,赏罚分明。” 话音未落,他话锋一转:“然,功是功,过是过。你擅离职守、孤身犯险,险些贻误军机,此乃大过。” 林凡心头一紧,伏身道:“卑职知罪,甘受军法!”他清楚,在曹操面前,任何辩解都是苍白。 帐内陷入死寂,只剩林凡的心跳声。片刻后,曹操声音忽然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感伤:“奉孝病重,昏迷前,他曾向孤力荐于你。” 林凡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愕——郭嘉昏迷前,竟还惦记着他? “他说…你林凡看似行事荒诞、不循常理,然心思机巧、常有惊人之举,更兼赤诚之心,可用,亦可托付。”曹操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如重锤敲在林凡心上,“他让孤,给你一个机会,也给那‘键盘营’,一个机会。” 托付?机会?林凡鼻子一酸,险些落泪。那个总带着慵懒笑意的鬼才,在生命最后时刻,竟还在为他这个“意外来客”铺路! “丞相…”他声音哽咽,不知如何回应。 “功过相抵。”曹操语气不容置疑,做出最终决定,“擢升林凡为参军署参军祭酒(虚构官职,秩高于普通参军),秩比六百石,仍兼领‘键盘营’,专司军械改良、情报甄别及非常规战法研习。‘键盘营’扩编至三百人,一应人员、物资,优先供给。” 参军祭酒!秩比六百石!专司非常规战法!这不仅是升官,更是赋予极大权限与独立性——几乎将郭嘉的部分职能与期望,正式移交到他手中! “卑职…卑职定不负丞相厚望,不负郭祭酒所托!”林凡激动得无以复加,重重叩首。 “希望如此。”曹操深深看他一眼,目光中藏着期待、警告,还有因郭嘉而起的复杂情绪,“记住奉孝的话,也记住你的本分。下去吧,奉孝…他想见你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林凡的心狠狠一抽。 郭嘉的营帐内,药石气味浓得化不开。曾经谈笑风生、羽扇纶巾的俊逸谋士,此刻形容枯槁地躺卧榻上,脸色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不可察。唯有偶尔睁开的双眼,依旧清澈深邃,带着洞悉世事的了然。 林凡轻步走到榻前跪坐,喉咙像被堵住,半晌才挤出两个字:“祭酒…” 郭嘉似感应到他的到来,眼皮微颤着缓缓睁开。看到林凡,他苍白嘴角努力牵起熟悉的促狭弧度,声音细若游丝:“来了…看来,丞相…应允了…” “祭酒…”林凡握住他冰凉的手,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您一定要好起来…” “痴儿…”郭嘉轻轻摇头,眼神带着超脱,“生死有命…强求不得。嘉这一生,算尽天机,唯独算不到自己的命数…倒也公平。” 他喘息片刻,目光凝聚在林凡脸上,骤然严肃:“林凡…你非常人…你的来历,你的‘异术’…嘉虽不知根底,但知你心性不恶,且身负变数…” 林凡心中巨震——郭嘉果然早看穿了他的异常! “这乱世…需要变数…”郭嘉声音愈发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丞相有雄主之姿,然疑心亦重…麾下派系错综复杂…你日后…当慎之又慎…” 他艰难抬手,指向枕边——那里放着一卷薄绢帛,和一枚刻着云纹的普通木令牌。 “此乃嘉平日…一些琐碎心得…关于人心揣摩、局势分析…或许对你有用…”郭嘉断断续续说着,“令牌…可调动嘉麾下部分隐卫…他们只认令牌不认人…关键时…或可保命…” 隐卫!郭嘉竟还掌握着秘密力量!林凡颤抖着接过绢帛与令牌,只觉手中之物重逾千斤——这不仅是遗物,更是沉甸甸的信任与托付! “嘉…时日无多…”郭嘉眼神开始涣散,却仍紧盯着林凡,“最后…送你八字…” 他凝聚最后气力,一字一顿:“不、拘、成、法,勿、忘、初、心…” 话音落,他眼中神采如燃尽的烛火般熄灭,被林凡握着的手,无力垂落。 建安七年(小说杜撰时间),一代鬼才郭奉孝,薨于曹营。 林凡跪在榻前,握着绢帛与冰冷令牌,望着那张再无生息的苍白面容,泪水汹涌而出。穿越以来,他靠系统与运气挣扎求生,唯有眼前这人,真正看穿他、引导他,将最后的期望寄托于他。前所未有的孤独感与责任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郭嘉的葬礼简单而隆重。曹操亲自吊唁,悲痛之情溢于言表,整个曹营笼罩在悲戚之中。 林凡没有沉溺悲伤——他知道,郭嘉用生命换来的机会与平台,不容浪费。他搬进郭嘉预留的僻静营帐(似早有安排),先研读绢帛:里面并非惊世谋略,而是对曹操麾下文武的性格分析、派系梳理,及暗藏玄机的事件点评,字里行间满是对人性的洞察,让他对曹营暗流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随后,他着手“键盘营”扩编整顿:三百人名额精挑细选,除原班人马,多吸纳有特殊技能(工匠、猎人、盗墓者等)或出身寒微、渴望机会的士兵;他将郭嘉的“人心揣摩”之术,与“看起来好像很忙”流程结合,强化营队凝聚力与执行力。 技术组获最大资源倾斜,林凡抛出标准化零件、简易轴承、滑轮组乃至原始黑火药配比等“超前概念”,任工匠摸索试错;侦察组与信息组,则开始系统学习郭嘉绢帛中的情报分析与反侦察技巧。 此外,林凡尝试接触郭嘉留下的“暗影”隐卫。通过令牌与特定联络方式,他见到负责人“影老”——一个普通到扔进人堆便找不着的老者。影老态度恭敬疏离,仅确认令牌有效性,称“暗影”会在他遇生命危险或执行重要任务时提供有限支持,对隐卫规模、构成则守口如瓶。林凡清楚,这是双刃剑,可用却不可依赖。 日子在忙碌中飞逝,“键盘营”逐渐展露与众不同的风貌:装备更精良、训练更系统、沟通效率远超其他部队。虽仍被传统将领视为“异类”,但白马战功与郭嘉遗泽,为他们争取到了生存发展的空间。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林凡正指导技术组改进“键盘弩”(尝试标准化、加装简易瞄准具的弩机),影老如鬼魅般出现在身后,低声道:“主上,有动静了。” 林凡心中一凛,屏退左右。影老递过一截普通芦苇管:“‘灰鼠’露面了。根据‘暗影’追踪,他与河北(袁绍)来的使者,在邺城秘密据点接过头。这是截获的密信副本。” 林凡接过芦苇管,倒出一卷细小绢帛,展开后只见寥寥数字:“粮道,乌巢,火。” 乌巢!粮草!林凡瞳孔骤缩——这是官渡之战最关键的情报!袁绍果然要偷袭乌巢! 历史上,曹操正是采纳许攸建议奇袭乌巢、烧毁袁绍粮草,才奠定官渡胜局。如今,这份情报竟通过“灰鼠”线提前送到他手中! 是立刻上报曹操?可如何解释情报来源?“暗影”绝不能暴露!且历史上是许攸来降才带来此情报,自己贸然上报,会不会改变历史进程,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 还是利用这份情报,为自己与“键盘营”谋取更大功劳与主动权? 林凡凝视着手中绢帛,只觉它重若千钧。郭嘉的期望、“键盘营”的未来、历史的洪流、暗处“灰鼠”及其背后势力的窥伺…所有线索,似乎都因这份情报,交织在他这个“键盘侠”手中。 他该如何落子? 乌巢密钥 手中的绢帛如烧红的烙铁,灼得林凡掌心发烫。“粮道,乌巢,火”——短短五字背后,是官渡之战的胜负手,是无数人命的重量,更是他与“键盘营”未来命运的十字路口。 直接上报?且不说情报来源无法解释(“暗影”乃郭嘉遗留的最后底牌,绝不能暴露),更关键的是时机不对!历史上,此刻的曹操尚未完全陷入粮草危机,对袁绍仍存决战之心,许攸也未投效。他一个根基未稳的新晋参军祭酒,空口说白话称袁绍要派精锐偷袭千里之外的乌巢,曹操能信几分?恐怕非但无功,反会被斥为扰乱军心,甚至被怀疑通敌袁绍! 可若隐瞒不报,坐视乌巢被烧、曹军溃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与“键盘营”同样难逃厄运。 必须寻一个两全之策!一个既能保全大局,又能让“键盘营”与他林凡,在这场注定载入史册的大战中,烙下深刻印记的办法! 林凡深吸一口气,强压心绪冷静下来。他走到标注敌我态势的巨大牛皮地图前,目光死死锁在“乌巢”二字上——那里是袁绍大军的命脉,守将淳于琼,在历史上本就是个酗酒误事的庸才……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如黑暗中劈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他的脑海! 他不能直接告知曹操袁绍要偷袭乌巢,却能让曹操自己“发现”乌巢的重要性,提前加强防御!甚至,他能引导“键盘营”,在这场可能爆发的偷袭战中,扮演关键角色! “影老。”林凡转身,声音低沉而急促,“能否在不暴露‘暗影’的前提下,让这份情报‘偶然’被斥候营发现?比如……一份‘不慎’遗落在缓冲地带、看似无关紧要的袁军文书,里面隐晦提及对‘粮秣重地’的担忧?” 影老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微微躬身:“可操作,但需时间,且无法保证一定能引起足够重视。” “无妨,尽人事即可。”林凡点头——这是第一步,埋下引子,他要让曹军高层提前对乌巢生出警觉。 “第二,”林凡目光锐利如刀,“我要乌巢守军的具体部署、换防规律,还有……守将淳于琼的所有嗜好与弱点!越详细越好!” “暗影”在河北亦有眼线,此事虽难,却非不可为。影老再次点头:“老朽尽力。” “第三,”林凡压低声线,眼中寒光一闪,“严密监控‘灰鼠’及其上线的所有动向!我要知道他们传递情报的具体渠道与方式!必要时……可以‘帮’他们一把,让某些情报‘顺利’送到该送的人手里!” 他要反客为主,利用这条内奸线传递真假难辨的信息,扰乱对手判断! 影老深深看了林凡一眼,似已洞悉他的意图,无声躬身领命,悄然退去。 林凡独自立在地图前,心脏狂跳。他知道自己在玩火——以先知先觉撬动历史齿轮,用隐藏力量博弈战局。可这是他必须走的棋!郭嘉将令牌交给他,从不是让他墨守成规的! 接下来的日子,林凡表面忙于“键盘营”的扩建与训练,暗中却通过“暗影”与“键盘营”渐次铺开的情报网,紧锣密鼓地布局。 几日后,斥候营“偶然”截获一份传递失误的袁军文书——文中未明说要害,字里行间却流露出对“后方粮道”的担忧。文书按例呈报参军署,未引起太大波澜,但林凡注意到,荀彧翻阅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又过几日,关于乌巢守将淳于琼“嗜酒如命”“常聚饮至深夜”“守备松懈”的“流言”,开始在前线军营悄然流传。源头难寻,仿佛只是士兵间的寻常闲谈。 与此同时,“键盘营”技术组在林凡的“灵感”启发下,对“键盘弩”的改进取得突破:通过标准化弩臂与弩机零件,优化弓弦材料(混合麻、丝与林凡自系统商城兑换的【劣质强化纤维】概念),新弩的射程与稳定性显著提升,更关键的是实现了零件快速更换与维修!林凡将其命名为“元戎·改”。 林凡以此为契机,向曹操上书,请求调拨一批“元戎·改”弩机及操作手,前往乌巢“协助防务”并“实地测试新弩在复杂环境下的性能”。理由冠冕堂皇——乌巢乃粮草重地,防御至关重要,新式装备理应优先配备;且相对安全的后方环境,更利于装备测试与战术磨合。 这是一场精妙的试探:若曹操应允,说明高层对乌巢安危已生警觉,他的铺垫起效,“键盘营”也能合法介入乌巢防务;若被驳回,则需另寻他法。 奏疏呈上后,林凡心中忐忑——“键盘营”与他能否在这场大战中抓住机遇,关键时刻已至。 然而,就在他等待批复时,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打乱了所有节奏。 来者是许攸。 这位曾为袁绍麾下核心谋士、如今因家眷被擒投效曹操的降臣,满身酒气,大摇大摆闯入林凡营帐。他身材不高,面容精瘦,一双眼睛却闪烁着精明与不得志的愤懑。 “你就是林凡?那个弄出‘键盘营’的小子?”许攸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林凡,语气倨傲。 “正是卑职。不知子远先生(许攸字)大驾光临,有何指教?”林凡心中警惕,面上却保持恭敬。许攸才智过人却品行有亏,本就是官渡之战的关键变量,他此刻来访,意欲何为? “指教?嘿嘿……”许攸冷笑一声,自顾自坐到主位,“听说你颇得郭奉孝那死鬼看重,还弄了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老夫今日来,是想看看你到底有何本事!” 他话锋一转,带着试探:“如今两军对峙日久,丞相忧心不已。你掌‘键盘营’,专司‘非常规战法’,可有良策助丞相破敌?” 林凡心中一动:许攸这是在套话?还是想借他之口引出偷袭乌巢的计策?历史上,正是许攸献此策才成就大功,难道他此刻已有此念,却未找到向曹操进言的时机? 绝不能被他当枪使! 林凡脸上露出谦逊又无奈的笑容:“子远先生谬赞。卑职才疏学浅,不过是在郭祭酒指导下做些微末改进。破敌良策,自有丞相与荀令君、先生您等运筹帷幄,卑职岂敢妄言?” 他滴水不漏,将皮球踢了回去。 许攸眼中闪过失望与不悦,冷哼一声:“滑头!郭奉孝怎么就看好你这么个谨小慎微的家伙!”他起身拂袖,“罢了!看来你也不过徒有虚名!” 说罢,许攸摇摇晃晃离去。 林凡望着他的背影,眉头紧锁。许攸的出现,让他嗅到了强烈的危机——历史的车轮正在滚滚向前,许攸献计偷袭乌巢的时刻,恐怕已不远!他必须赶在这之前,让“键盘营”在乌巢站稳脚跟! 次日,曹操的批复送到。 准奏! 命令林凡即刻抽调“键盘营”精锐一百五十人,由他亲自率领,携带两百张“元戎·改”弩机及配套箭矢,三日内启程前往乌巢,协助防务并测试新弩! 成了! 林凡心中狂喜——曹操果然对乌巢上了心!他的铺垫与申请,时机恰到好处! 他立刻行动,亲自挑选人手:这一百五十人几乎是“键盘营”当前最核心的精锐,涵盖侦察、战术、技术、信息各组骨干,老钱、赵大(伤势已无碍)等人皆在列。 出发前夜,林凡召集核心骨干,做最后的部署。 “此去乌巢,名义是协防与测试,实则任务艰巨!”林凡神色严肃,目光扫过众人,“乌巢乃袁绍命脉,亦是我军胜负关键!据我判断,袁绍极有可能派兵偷袭此地!” 众人闻言,皆面露惊色。 “我等此行,一要协助乌巢守军加固防御,重点是夜间警戒与防火措施;二要摸清乌巢周边地形,预设伏击点与撤退路线;三要……”林凡顿了顿,压低声线,“利用新弩之利与我营训练之法,若敌军果真来袭,务必让其付出惨重代价!要让天下人看看,我‘键盘营’绝非浪得虚名!” “是!”众人压低声音齐声应诺,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决然。 三日后,林凡率领一百五十名“键盘营”精锐,押送着满载弩箭与特制装备(加强版烟雾罐、绊马索,以及技术组捣鼓出的、效果存疑的“铁蒺藜”替代品)的车队,离开曹军主力大营,向着后方的乌巢迤逦而行。 一路上,林凡不敢有丝毫懈怠,派出多组侦察哨前后警戒,自己则反复研究“暗影”送来的乌巢与淳于琼最新情报。 越是靠近乌巢,林凡的心情越复杂——既有参与重大历史事件的激动,也有对未知危险的警惕,更有对能否掌控命运的忐忑。 经数日行军,乌巢连绵的粮仓与简陋营寨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然而,就在此时,一名前方侦察哨飞马回报,带来的消息让林凡心头一沉: “报!队率!乌巢守将淳于琼,正在营门外……大摆酒宴,犒劳一支刚从河北来的‘运粮队’!守备……极为松懈!” 林凡瞳孔骤然收缩。 运粮队?在这个敏感时刻? 他猛地想起“暗影”情报中淳于琼嗜酒如命、纪律涣散的描述,也记起历史上乌巢被偷袭前的那场致命酒宴! 难道……袁绍的偷袭已经开始?这支“运粮队”,就是先锋或内应?! “全军加速!保持警惕!”林凡厉声下令,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他本以为还有时间从容布置,却没料到,危机竟以这种猝不及防的方式,骤然降临! 乌巢酒宴杀机现 乌巢营寨辕门大开,哪有半分军事重地的肃穆,反倒像个喧闹集市。旌旗歪斜,守门兵卒拄着长矛,醉眼惺忪地打量来往人影;营内空地上,篝火熊熊,烤肉焦香混着劣质酒水的酸腐气扑面而来。数十名军官围坐畅饮,呼喝划拳声不绝于耳,主位上一个身材魁梧、满面红光、盔甲歪斜的将领,正举着巨碗与身旁几个商人打扮的人放声大笑——正是守将淳于琼! 再看那支所谓的“运粮队”,车辆停在一旁,押运的“民夫”虽也列席饮酒,却个个眼神精悍、腰板挺直,举杯时目光总在营寨布局与粮仓位置上打转! 林凡的心瞬间沉到谷底。这哪里是运粮队?分明是袁军精锐假扮!淳于琼这蠢货,竟在敌军可能偷袭的前夜,大开营门与来历不明之人把酒言欢! “队率,怎么办?”赵大凑到林凡身边,手按刀柄低声问道,他也察觉到了那股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 “冷静!”林凡低喝一声,强压下立刻动手的冲动。对方人数不明,又混在淳于琼的醉兵之中,贸然发难恐引发混战,甚至被反咬“以下犯上、扰乱军心”! 他必须找到合适的切入点,既能揭穿阴谋,又能掌控局面。 林凡深吸一口气,脸上迅速堆起热情又带些谄媚的笑容,整理好衣甲,带着老钱、赵大等几名亲卫,大步走向酒宴中心。 “淳于将军!卑职林凡,奉丞相之命率‘键盘营’前来协防乌巢,兼测试新式军械!闻将军设宴,特来拜见!”林凡声音洪亮,故意装出几分“幸进之徒”的浮夸。 醉醺醺的淳于琼被打断,不悦地转头,眯眼打量林凡:“哦?你就是搞那什么‘键盘’的小子?丞相倒看重你……来了就找地方坐,喝酒!”他挥挥手,显然没把林凡放在眼里。 林凡目光“不经意”扫过淳于琼身旁的“商人”,笑容更盛:“将军豪气!卑职久闻将军海量,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几位是……” 为首的“商人”约莫四十岁,面容精干、眼神锐利,见林凡看来,主动起身拱手,笑容可掬:“在下河北行商张贵,承蒙淳于将军不弃,在此叨扰。久仰林参军‘键盘营’大名,今日得见,幸会幸会。”话语客气,可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审视与冷意,全被林凡的【Tab】被动感知捕捉得一清二楚。 “原来是张先生,”林凡笑着还礼,心中警铃大作——此人绝非普通商人!“先生这运粮队看着倒是精干,不知从河北何处而来?路上可还太平?” 张贵面色不变,从容答道:“自邺城而来,路上虽有些小贼人,但仰仗淳于将军威名,倒也平安无事。” “邺城啊……”林凡故意拉长语调,仿佛在回忆,随即一拍脑袋,“巧了!卑职前些时日整理军中文书,似见过一份河北商路简报,提过近期有伙流寇专挑邺城方向商队下手,凶悍异常,据说……还擅长伪装成商旅混入营寨,里应外合……” 这话半真半假,他的眼神却紧紧盯着张贵与身后“民夫”。 果然,张贵瞳孔微缩,虽瞬间恢复自然,可他身后几名“民夫”放在桌下的手,已不自觉握紧。连淳于琼也停下酒杯,醉眼朦胧地看过来:“流寇?有这事?” “不过道听途说,不足为信。”林凡哈哈一笑,话锋一转,“但卑职奉命协防,职责所在不得不谨慎。张先生勿怪,按规矩,所有入营人员车辆需登记查验,以防万一。不如让卑职麾下弟兄帮张先生规整车队,顺便做个记录?” 他这是要强行检查! 张贵脸色微沉:“林参军这是信不过在下?” “非是不信,而是军令如山!”林凡笑容不变,语气却强硬起来,“乌巢重地不容有失!若因卑职疏忽放进宵小,卑职万死难辞其咎!想来张先生深明大义,定会配合!”说着,他对身后老钱使了个眼色。 老钱会意,立刻带一队“键盘营”士兵朝粮车走去。 “站住!”张贵身后一名“民夫”猛地站起,厉声喝止,手已按向腰间——那里显然藏着兵器! 酒宴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淳于琼被突如其来的冲突弄懵了,看看林凡又看看张贵,醉醺醺地打圆场:“哎……都是自己人……查什么查……张老板是……是好朋友……” “将军!”林凡提高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军法无情!若车队清白,查验一番又何妨?若有人阻拦,只怕……心里有鬼!” “你!”那名“民夫”怒目而视,眼看就要发作。 张贵却突然哈哈一笑,按住那名“民夫”,对林凡道:“林参军尽职尽责,令人佩服!既要查,便查吧!只是我等行商,车内多是粗笨货物,还请弟兄们手脚轻些。” 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反倒让林凡心中一凛——难道早有准备,车上并无破绽? 老钱带人迅速检查车辆,掀开苫布,里面果然是一袋袋粟米,伸手探入也无异常。老钱回头对林凡摇了摇头。 张贵脸上露出得意笑容:“林参军,可还满意?” 林凡眉头紧锁。不可能!直觉与【Tab】技能都告诉他这支队伍绝有问题,破绽在哪? 他目光再次扫过车辆,突然盯住了车轮——车轮沾染的泥土,颜色与质地既不同于乌巢本地,也不似邺城方向官道的泥土,反倒更像……更北方、靠近黄河沿岸的淤泥土! 他们不是从邺城直接来的!绕路的目的是什么?避开曹军斥候,还是……与另一支队伍汇合?! “车的来路不对!”林凡猛地指向车轮,厉声道,“这泥土来自北面河滩!张先生,你作何解释?!” 张贵脸色终于变了! 就在真相即将揭穿的瞬间—— “嗖!” 一支冷箭从暗处射出,直取林凡面门! “队率小心!”赵大始终警惕,见状猛地将林凡扑倒在地! 箭矢擦着林凡头皮飞过,深深钉入身后木柱! “动手!”张贵见事情败露,再也顾不得伪装,掀翻酒桌抽出桌下短刃,厉声大喝! 那些“民夫”与部分被买通或控制的淳于琼部下纷纷暴起,抽出隐藏兵器砍向身旁懵懂的乌巢守军! 宴会现场瞬间变成血腥修罗场! “保护将军!结阵!‘键盘营’!迎敌!”林凡被赵大拉起,嘶声怒吼,同时迅速下令! 早已准备就绪的“键盘营”士兵,立刻按平日训练以小组靠拢:侦察组弩手抢占高处,凭“元戎·改”弩机的射程与精度点名射杀暴徒;战术组用绊马索与改良铁蒺藜(虽效果打折,却能阻碍冲击)迟滞敌人,为弩手创造射击空间! 混乱中,淳于琼被亲兵拼死护住,酒意醒了大半,吓得面无人色哇哇大叫。 林凡拔出佩剑,与赵大、老钱组成小型战阵抵挡敌人。他武艺稀松,可【Tab】技能的危险预知与众人的拼死护卫,让他屡次险象环生。 “擒贼先擒王!拿下张贵!”林凡大喊。 几名弩手立刻调转弩箭,瞄准正在指挥叛军冲击粮仓的张贵!张贵极为狡猾,不断用人群与帐篷作掩护。 眼看叛军在内应带领下冲到粮仓附近,甚至有人投掷火把!千钧一发之际—— 林凡目光扫过技术组的特制车辆,其中一辆装着几个密封陶罐——那是技术组按他“烟雾弩”灵感,捣鼓出的“超级烟雾罐”,装满混合油脂与特殊粉末的可燃物! “技术组!点燃烟雾罐!扔到粮仓前面!快!”林凡声嘶力竭地吼道! 几名技术组士兵虽恐惧,却对命令毫不迟疑!他们冒着箭矢冲到车旁,用火折子点燃引信,奋力将陶罐投向粮仓前空地! “砰!砰!砰!” 陶罐碎裂,瞬间爆发出浓密如实质、带着刺鼻气味的灰白色烟雾!这烟雾远比之前的“烟雾弩”猛烈,迅速笼罩粮仓入口与周边区域! 冲在最前的叛军被烟雾吞没,呛得连连咳嗽、视线受阻,阵型大乱! “就是现在!信息组,发信号!让外围的人动手!”林凡抓住机会再次下令! 一名信息组士兵立刻掏出特制烟花点燃引信! “咻——啪!” 一道红光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炸开!这是林凡与提前部署在乌巢外围的“键盘营”侦察小组的约定信号——营内已乱,外部清场! 很快,营寨外围也响起喊杀声与弩箭破空声!外围侦察小组开始清理敌军接应人马,封锁营寨出口! 内外夹击下,叛军攻势为之一滞! 张贵见事不可为,粮仓难燃且己方陷入重围,眼中闪过狠厉与不甘。他吹了声口哨,招呼残余部下朝营寨一个防守薄弱的侧门突围! “追!别让他跑了!”林凡岂能放过揪出“灰鼠”上线的机会,立刻带人追击。 可就在即将追上张贵时,侧门外的黑暗中,突然传来急促整齐的马蹄声! 一支约百人、装备精良、杀气腾腾的骑兵,如幽灵般从夜色中冲出,接应张贵后,毫不犹豫地朝追来的林凡等人发起反冲锋! 这才是袁绍派来偷袭乌巢的真正主力!他们一直在外围等待信号! 面对高速冲锋的骑兵,林凡带领的步兵根本不堪一击! “结圆阵!弩手上前!”林凡头皮发麻,嘶声大吼,心中一片冰凉——难道好不容易扭转的局面,要葬送在这支骑兵手中?! 眼看骑兵锋锐的马蹄即将践踏而来,为首敌将的长矛已对准林凡! 生死一线间,异变再生! 一支更凌厉迅猛的箭矢,如九幽寒光从另一侧破空而至! “噗嗤!” 冲向林凡的敌将应声落马,咽喉处插着一支兀自颤抖的雕翎箭! 黑暗中,一个清冷威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满,缓缓响起: “林参军,你这‘键盘营’,动静闹得…可不小啊。” 功过之间 那支突如其来的冷箭精准狠辣,瞬间扭转战局。敌将落马,冲锋的骑兵顿时滞住。林凡惊魂未定地望去,只见侧门外的黑暗中,一小队人马缓缓驶出——为首者金盔金甲、面色沉毅,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古朴的长弓,正是曹操! 他身边跟着许褚等一众虎卫,还有面色复杂、眼神躲闪的许攸。 “丞相!”林凡连忙带人躬身行礼,心中却翻江倒海。曹操怎会突然出现在乌巢?还带着许攸?是巧合,还是早有安排? 曹操并未下马,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烟雾未散的营寨,最终落在林凡身上——那眼神锐利如刀,藏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林参军,”曹操的声音平静,却透着无形压力,“孤收到密报,言乌巢有变,故亲自前来。你……做得不错,及时挫败敌军偷袭,保住了粮草。” 他先肯定了林凡的功劳,话锋却陡然一转,语气严厉起来:“然!你未经请示,擅动麾下私兵(指‘键盘营’),与守将冲突,险些引发营啸!更兼这满营烟雾、古怪器械,可是你弄出来的?!” 私兵!古怪器械! 这两个词如重锤砸在林凡心上。他瞬间明白,自己虽立了功,但“键盘营”的独特性与他那些“出格”手段,已引来曹操深深的忌惮——尤其在郭嘉新丧、无人为他转圜的当下! “丞相明鉴!”林凡连忙跪下,冷汗涔涔,“卑职绝非擅动!实是察觉那‘运粮队’乃敌军假扮,淳于将军又……又受其蒙蔽,情急之下为保粮草万全,才不得已为之……” “不得已?”曹操打断他,声音更冷,“你可知,若你判断失误,若烟雾引发大火,若你麾下控制不住局面,此刻乌巢已是一片焦土!你林凡是功臣,还是罪人?!” 林凡哑口无言,只能伏地请罪:“卑职……知罪!” 营寨内一片死寂,唯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与伤员的叫喊。“键盘营”士兵全都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眼前一幕;老钱与赵大拳头紧握,却不敢出声。 曹操的目光在林凡身上停留许久,似在权衡利弊。一旁的许攸嘴角勾起细微弧度,眼中闪过幸灾乐祸。 终于,曹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缓和了几分:“念在你确系保粮有功,且奉孝生前对你多有期许……此次功过相抵,不予追究。” 林凡松了口气,心却仍悬着。 “然,”曹操接下来的话,让他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键盘营’所有新式军械即刻封存,交由将作营统一勘验!乌巢防务由孤亲卫接管!林凡,你随孤返回主营,另有任用!” 封存军械!交出防务! 这几乎是拔光“键盘营”的爪牙!所谓“另有任用”,恐怕是明升暗降,调离实权岗位! “丞相!”林凡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甘与焦急。没了那些“古怪”器械与独立指挥权,“键盘营”还能叫“键盘营”吗?他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 “嗯?”曹操眼神一眯,无形威压瞬间笼罩林凡,“你,有异议?” 林凡望着曹操深不见底的眼神,所有不甘与辩解都卡在喉咙里。他清楚,此刻任何反抗,只会引来更严厉的打击。郭嘉已去,他再无依靠。 “卑职……遵命。”他艰难低头,声音干涩。 返回主营的路上,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曹操策马在前,一言不发;许攸偶尔凑上前低语几句,目光不时瞟向后方垂头丧气的林凡,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林凡骑在马上,只觉浑身冰凉。他所有的谋划与努力,在绝对实力与猜忌面前,竟如此可笑脆弱。他开始怀疑:郭嘉的托付,自己真能承担吗?在这乱世,没有根基,仅凭一点“异术”与小聪明,真能活下去,甚至改变什么吗? 【叮!检测到宿主信念动摇,遭遇重大挫折。系统维护中…请宿主坚定本心,勿忘初衷。】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让林凡混乱的思绪稍稍清晰。 勿忘初衷……我的初衷是什么?是活下去?还是像郭嘉期望的那样,成为一个“变数”? 他抬起头,望着曹操威严的背影,又看向身旁志得意满的许攸,一股不甘与倔强如野火般在心底重燃。 不能就这么认输!郭嘉的令牌还在怀里,“暗影”的力量尚未动用,“键盘营”的骨干仍在!他还有机会! 回到主营,林凡被暂时闲置。参军祭酒的头衔还在,却再无具体职司,成了透明人;“键盘营”被分散安置在营地边缘,军械封存,日常训练也被严格限制。 林凡知道,这是曹操的敲打与观察。他必须忍耐,等待时机。 他深居简出,每日除了例行点卯,便是闭门研读郭嘉留下的绢帛,揣摩人心、分析局势;同时通过影老,暗中关注许攸的动向。 影老传来的消息显示:许攸投靠曹操后虽被厚待,却未获真正重用,反而因傲慢贪财,与荀彧等重臣关系紧张。他屡次进言主张速战,甚至隐隐提及“劫粮”“乌巢”,曹操却始终不为所动。 林凡心中明了,历史的节点正在逼近。曹操在等——等袁绍犯错,等一个最恰当的时机。而许攸,就是这个时机的催化剂。 他必须做点什么,不能眼睁睁看着许攸献上偷袭乌巢之计,夺走本该属于“键盘营”(或是他林凡)的功劳与机遇!他要让曹操知道,自己与“键盘营”,比反复无常的降臣更有价值! 机会在一个深夜降临。影老悄然来报:许攸今夜秘密会见了几名河北“故人”,似乎仍与袁绍那边的人有联络! 林凡眼中精光一闪!许攸果然首鼠两端!这是他翻盘的机会! 他立刻起身,准备连夜求见曹操,揭发许攸! 可就在他刚走出营帐时,一名传令兵飞驰而来,带来石破天惊的消息: “报——!许攸先生盗取我军布防图,叛逃出营,投奔袁绍去了!” 什么?!许攸叛逃了?! 林凡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这怎么可能?历史上,许攸是献计后因家人被袁绍所杀才彻底归降,最终虽因傲慢被杀,却并未叛逃!难道因为自己的出现、“键盘营”在乌巢的举动,改变了许攸的命运轨迹?! “丞相何在?”林凡急问。 “丞相已召集众将议事!请林参军即刻前往大帐!” 林凡不敢怠慢,立刻赶往中军大帐。 帐内气氛凝重到极点。曹操面沉如水,眼中杀意沸腾;荀彧、荀攸、曹洪等文武重臣皆在,个个神色严峻。 许攸叛逃,还带走了布防图!这意味着曹军所有虚实,都已暴露在袁绍面前!形势瞬间危如累卵! “诸公,”曹操声音沙哑,压抑着怒火,“许攸背主求荣,致我军陷入绝境!如之奈何?” 众人议论纷纷,有主张转移营寨的,有主张追击许攸的,却都知于事无补。 就在这时,林凡深吸一口气,站了出来。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丞相!”林凡声音清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许攸叛逃固然可恨,然其带走的布防图,未必……全然为真!” “哦?”曹操目光一凝,“此言何意?” “卑职执掌情报甄别以来,为防万一,所有呈送丞相及核心将领的布防图,皆在几处关键节点做了……极其细微的改动!”林凡沉声道,“此乃郭祭酒生前所授‘虚虚实实’之法!非核心勘图者,绝难察觉!” 这是他急中生智,结合郭嘉绢帛理念与现代信息战思维编造的说辞!他赌的,就是曹操此刻急需救命稻草,赌的就是郭嘉遗泽的信任度! 帐内一片哗然! 荀彧猛地看向林凡,眼中闪过惊疑;荀攸则微微挑眉,若有所思。 “你所言当真?!”曹操身体前倾,死死盯住林凡。 “卑职愿以性命担保!”林凡斩钉截铁,“袁绍若按图用兵,必入我彀中!” 曹操盯着林凡,目光如实质般似要将他看穿。帐内静得可怕,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许久,曹操缓缓坐直身体,脸上看不出喜怒,但眼中的杀意似乎消散了些许。 “即便如此,我军虚实已露大半,粮草将尽,军心浮动……长久对峙,于我不利。”曹操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诸公,可有破敌良策?” 众人再次沉默。局势太过恶劣,似已陷入死局。 林凡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他再次上前一步,朗声道: “丞相!卑职或有一策,可扭转乾坤!” “讲!” “许攸叛逃,袁绍知我军粮尽,必生骄怠,以为胜券在握!”林凡语速加快,将酝酿已久的计划全盘托出,“其粮草重地乌巢,经此前一乱,守备看似森严,实则……外紧内松!淳于琼乃败军之将,惊魂未定,且酗酒误事的本性难移!”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曹操:“我军可效仿当日‘扬鞭击西’之策!明面上大张旗鼓,做出粮尽退兵的假象,甚至可放弃部分营寨;暗中则精选死士,轻装简从,绕过袁绍主力,直扑乌巢!” “乌巢乃袁绍命脉,若焚其粮,袁绍百万之众不战自溃!此所谓……攻其必救,一战定乾坤!” 他几乎是将历史上即将发生、本应由许攸献上的计策,提前以自己的方式说了出来! 帐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个大胆到极致的计划震惊——放弃营寨?轻兵偷袭千里之外的乌巢?这简直是孤注一掷的豪赌! 荀彧眉头紧锁,荀攸眼中精光闪烁。 曹操的手指再次无意识地敲击桌面,发出沉闷声响。他的目光如鹰隼,在林凡脸上逡巡。 “此计……甚险。”曹操缓缓开口,“谁可为将?” 林凡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地,声音坚定决绝: “‘键盘营’愿为先锋!卑职林凡,请命带队,再赴乌巢,焚袁绍之粮,解丞相之忧!”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 “若不能成功,卑职……提头来见!” 孤注一掷的键盘 林凡的声音在寂静的中军大帐内回荡,字字都透着破釜沉舟的决绝:“焚粮!乌巢!”又是乌巢! 帐内众人的目光骤然聚焦在这位年轻的参军祭酒身上,震惊、怀疑交织,甚至掺着几分看疯子般的怜悯。不久前才在乌巢经历生死搏杀、侥幸保住粮草,此刻他竟主动请缨,要再闯那险地,执行一场成功率近乎为零的自杀式任务? 曹操指尖的敲击声戛然而止,他缓缓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拖出狭长的暗影,满帐压迫感扑面而来。他迈步走到林凡面前,俯视着跪地的年轻人,目光锐利如鹰隼。 “林凡,”曹操的声音低沉而威严,不容置疑,“你可知此番去乌巢,与上次截然不同?上次是协防,此次是偷袭。袁绍经此一吓,乌巢守备必定森严数倍;淳于琼再蠢,也绝不敢再大意。你带多少人去?如何穿过袁绍的重重防线?如何接近乌巢?如何焚粮?又如何……全身而退?” 一连串质问如冰冷箭矢,直刺要害——这绝非靠急智与运气便能蒙混过关的事。 林凡抬头,眼神毫无躲闪,早已料到会有此问。他将脑海中反复推演的计划清晰道出: “回丞相,卑职不需多带人马,只需‘键盘营’原班一百五十精锐便足够!人多反而目标过大,易被察觉。” “至于突破防线,”林凡的目光扫过帐内诸将,最终落回曹操脸上,“袁绍大军的注意力,全在我军‘退兵’的假象上,其侧翼与各部结合处,必有疏漏。卑职可率队昼伏夜出,沿黄河故道、沼泽密林等险僻路径渗透——‘键盘营’平日专精此道,定能隐蔽前行!” “接近乌巢,便靠伪装与时机。”他继续说道,“可让弟兄们伪装成溃散的袁军小队,或是利用先前缴获的袁军衣甲、信物蒙混。选在黎明前守军最疲惫松懈之时发动突袭,一击必中!” “焚粮之法,”林凡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卑职已令技术组秘密改进了数种引火之物,燃烧迅猛且不易扑灭。只需少数人突破至粮囤附近,便能成事!” “最后……全身而退?”林凡脸上露出一抹苦涩却坚定的笑,“丞相,此等绝密奇袭,本就是以命相搏!卑职不敢奢求全身而退,只求能完成任务!若苍天庇佑,或许能沿预定的偏僻小路分散撤离——能回来一个,便是一个!” 这番话毫无取巧,将行动的极端危险与决死之心剖露无遗。帐内瞬间陷入死寂,即便此前想看笑话的许攸(若他在场),恐怕也会为之动容。 曹操凝视着林凡,久久未语。他在权衡——权衡这年轻人的忠诚与能力,权衡计划的可行性与巨大风险,更在权衡郭嘉临终前那句“可用,亦可托付”的分量。 终于,曹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下定决心的沉重:“好!孤,准你所请!” 他扬声下令:“即命林凡为奇袭都督,率‘键盘营’所部执行焚毁乌巢粮草之任!一应所需,尽皆供给!各部须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谢丞相!”林凡重重叩首,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却有更沉的压力随之而来。他清楚,从这一刻起,他与一百五十名弟兄的性命,全悬在这场孤注一掷的行动上。 命令下达后,“键盘营”的营地并未沸腾,反而陷入一种压抑的悲壮忙碌中。 封存的军械被重新取出分发,林凡却只挑选了弩箭、特制烟雾罐、改良攀爬钩索,以及那些效果存疑却聊胜于无的铁蒺藜与绊马索。沉重的甲胄被尽数舍弃,所有人换上轻便皮甲,连“暗影”秘密提供的袁军号衣、旗帜,也都一一备好。 林凡将一百五十人再次召集,没有慷慨激昂的动员,只有冷静到近乎残酷的任务简报。 “兄弟们,”林凡的目光扫过每张熟悉或尚显稚嫩的脸庞,声音平静得可怕,“接下来我们要做的,是穿过数百里敌控区,偷袭乌巢,烧掉袁绍的粮草。” 人群中泛起一丝骚动,却又迅速平息——没人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此行,九死一生。”林凡毫不隐瞒,“我们可能在路上被敌军发现、围歼;可能在乌巢陷入重围、葬身火海;也可能……永远回不来了。” “但是!”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若我们成功了,官渡之战,我军必胜!这乱世,或许就能早日结束!我们‘键盘营’的名字,会刻在功劳簿的最顶端——这是用命换来的荣耀!”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添了几分温情:“现在,想退出的人可以站出来。我林凡绝不阻拦,也绝不怪罪——这不是怯懦,是人之情常。” 营地里一片死寂,没人动弹。 赵大第一个吼出声:“队率!俺这条命是你从黑风峡捡回来的!你去哪儿,俺就去哪儿!” 老钱抹了把脸,瓮声瓮气地接话:“队率,咱们‘键盘营’没孬种!” “誓死追随队率!”众人压低声音齐声低吼,眼神里燃着狂热的决绝。 林凡眼圈微红,重重抱拳:“好!既然如此,我林凡定与诸位同生共死!” 他迅速下达指令,将队伍拆分成更小的行动小组,明确渗透路线、联络暗号、集结地点,以及各类意外的应对预案。信息组则把简化字与密码通信用到极致,确保即便失散,也能保持有限联络。 出发前夜,林凡独自留在帐中,再次研读郭嘉留下的绢帛,指尖摩挲着那枚冰冷的令牌。他知道,这一次,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身边的弟兄,还有那虚无缥缈的运气。 【叮!检测到宿主即将执行极**险任务,生存概率评估中……评估结果:极低。】 【系统积分及物品清点:积分70,物品:[士力架]x2,[虚拟键盘皮肤-机械轴炫彩版]x1。】 【警告:请宿主谨慎使用现有资源。】 看着寒酸的系统面板,林凡苦笑着摇头——这点家底,在千军万马面前,又能顶什么用? 次日黄昏,曹军主力开始佯装撤退,营中营造出混乱与绝望的气氛,为奇袭队打掩护。林凡率领一百五十名“键盘营”精锐,换上袁军号衣、抹黑了脸孔,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离开大营,消失在苍茫暮色与复杂地形中。 他们的路线,是林凡结合地图与【Tab】技能反复推演选定的——尽可能避开袁军主营与巡逻路线,专挑荒无人烟的河滩、密林与丘陵地带前行。 昼伏夜出,风餐露宿。饿了啃冰冷的干粮,渴了喝浑浊的河水,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到了极致。林凡将【Tab】技能的被动感知用到最大,如同一台无形的预警雷达,多次提前发现小股袁军巡逻队,让队伍得以从容规避。 可路途的艰险仍远超预料:沼泽吞没了一名不慎失足的士兵,陡峭崖壁让多人受伤,恶劣的卫生条件也开始引发疾病……减员与伤病如阴云般笼罩着这支小队。 林凡把自己那份不多的【士力架】分给了伤病员,靠着【基础精神力冥想法】强撑着精神,不断鼓舞士气——他深知,作为主心骨,自己绝不能倒下。 历经数个提心吊胆的日夜,他们终于抵达乌巢外围。 躲在密林中,林凡借助【Tab】技能的极限视野观察远处的乌巢营寨——果然如曹操所料,守备森严了数倍!营寨外围增设了瞭望塔与壕沟,巡逻队的数量与频率明显增加,灯火通明下,几乎没有任何死角。 “队率,这……这咋进去啊?”赵大看着如刺猬般的营寨,倒吸一口凉气。 林凡眉头紧锁,大脑飞速运转。强攻是自寻死路,伪装接近,在如此严密的检查下也极易暴露——难道真要功亏一篑? 他的目光扫过乌巢旁滚滚东去的黄河,又低头看向手中郭嘉留下的令牌,一个大胆到近乎异想天开的念头,骤然如电光般闪过脑海:水!为什么不从水上去? 袁军的防御重点全在陆路,对水路的警惕性必然更低!况且乌巢靠河,必定有码头与运粮船! “有办法了!”林凡眼中重新燃起火焰,他压低声音对身边的骨干说道,“我们不从陆地走……从河里过去!” 众人皆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其中关键。 “技术组,立刻用周围的竹木和携带的油布,制作简易木筏与潜渡用的芦管!”“侦察组,前出侦查黄河沿岸,找合适的下水点与靠近乌巢码头的登陆点!”“行动组,准备水靠(简易防水服)和引火物!” 一道道命令迅速下达,“键盘营”再次高效运转。即便对水战极为陌生,但长期的信任与对林凡的绝对服从,让所有人毫不犹豫地执行指令。 夜色渐深,黄河水声滔滔。几只粗糙的木筏载着数十名“键盘营”士兵——他们身着水靠、口含芦管,如暗流中的水鬼般,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冷河水,朝着远处灯火通明的乌巢粮仓奋力划去。 林凡趴在为首的木筏上,刺骨的河水寒意透过筏身传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紧紧攥着怀中的特制引火物,望着越来越近的敌军重地——成败,在此一举! 可就在木筏即将靠近乌巢码头外围的阴影区时,异变陡生! 一道雪亮的警戒火光(注:此处指守军用于警戒的强力火炬,或镜面反射的强光)突然从码头高台上扫过,瞬间照亮了河面! 木筏上所有人的身影,在光柱下一览无余! “不好!被发现了!” 冰火乌巢 雪亮的光柱如死神凝视,瞬间将河面上的木筏照得无处遁形!高台上,袁军士兵的惊喊与急促的锣声同时炸开: “敌袭!河上有敌袭!” “放箭!快放箭!” 刹那间,箭矢如飞蝗般从码头与高台倾泻而下,噗噗扎进水中、钉在木筏上!一名“键盘营”士兵来不及闪避,惨叫着中箭落水,瞬间被浑浊的黄河吞没。 “散开!弃筏!潜水!”林凡嘶声大吼,第一个翻身跃入冰冷河水。刺骨寒意穿透水靠,几乎让他窒息,他死死含住简陋芦管,只留顶端一小截露出水面换气,双脚拼命蹬水,朝着记忆中码头阴影区潜去。 其他士兵纷纷效仿,弃筏入水。箭矢不断射向他们周围的水面,溅起串串惊魂的气泡。混乱中,林凡小腿传来一阵刺痛——想来是被箭簇擦过,但他顾不上查看,只能凭本能在黑暗河水中摸索。 终于,指尖触到了码头木桩!他猛地探出头,贪婪地吸了口空气,发现自己正躲在栈桥阴影下。赵大、老钱和另外七八名士兵也陆续潜游过来,个个脸色苍白,惊魂未定。 “清点人数!”林凡压低声音,语气急促。 “队率,咱们这边…只剩十一个了…”老钱声音发颤,带着哭腔——一次暴露,竟折损近半人手! 林凡心头一痛,却没时间悲伤。码头上,脚步声、呼喊声、兵刃碰撞声越来越近,袁军搜索队正朝河边涌来! “不能待在这!跟我来!”林凡扫过栈桥下方复杂的支撑结构,发现一条被水流冲出来的狭窄空隙,能通往岸边。他毫不犹豫地钻进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他们在黑暗潮湿的木桩缝隙间艰难爬行,浑身沾满淤泥与水藻。上方传来袁军的对话声: “看清楚了吗?有多少人?” “好像不多,就几条破筏子!说不定跳水跑了!” “搜!仔细搜!绝不能放跑一个!” 林凡等人屏住呼吸,紧贴着冰冷木桩,心脏狂跳。万幸的是,袁军注意力全在河面与开阔地带,没仔细搜查栈桥下方这处逼仄空间。 待脚步声渐远,林凡才带着众人如泥鳅般从栈桥另一侧阴影钻出,迅速隐入码头后方堆积如山的木箱与杂物后。 暂时安全了,可所有人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更致命的是,大部分引火物都在混乱中遗落或浸水失效! “队率…火油…火油罐都破了…”赵大检查着仅剩的几个皮囊,声音满是绝望。没有火,怎么焚粮? 林凡抹掉脸上的水珠,牙齿冻得咯咯作响。他望向不远处连绵的巨大粮囤——在火把映照下,那些粮囤像沉默的巨兽,近在咫尺。难道要因失了火种,功败垂成? 不!绝不行! 他突然想起技术组按“烟雾弩”改进的“超级烟雾罐”——为增强效果,罐里混了猛火油与大量易燃粉末,虽主打发烟,本身却是极好的引火物!而且为防水,罐体是密封陶罐! “我们还有烟雾罐!”林凡眼中重燃希望,“用那个!把烟雾罐砸进粮囤,再用弩箭火箭引燃!” 众人精神一振,连忙检查随身物品——幸运的是,大部分人还带着用油布包裹的烟雾罐。 “行动!”林凡不再犹豫,“两人一组,分散突进!目标是东南角那几个最大的粮囤!砸罐、放火,之后立刻去预定撤离点集结!不许恋战!” “是!” 十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杂物堆后闪出,借着粮囤阴影与巡逻队间隙,朝着目标发起决死冲锋! “什么人?!” “站住!” 很快,他们被发现了!警锣再次疯狂敲响,更多袁军从营房、哨位涌出,朝这边包围过来! “键盘营的!跟他们拼了!”赵大怒吼着,将一个烟雾罐狠狠砸向最近的粮囤!陶罐碎裂,黑色粘稠物与粉末四溅! 几乎同时,另一名士兵掏出用油布护住、侥幸未湿的火折子,点燃缠在弩箭上的布条,一箭射向溅满易燃物的粮囤! “轰!” 炽烈火焰猛地窜起,迅速蔓延开来! “成功了!”有人兴奋大喊,可更多袁军已围上来,刀光闪烁、箭矢横飞! “挡住他们!”老钱带着几人依托粮囤与车辆,用弩箭和短兵拼死抵挡,为其他小组争取时间。 林凡也陷入苦战。他武艺不精,全靠【Tab】技能预判与赵大掩护,才勉强格开劈来的刀锋。混乱中,他瞥见一个熟悉身影——淳于琼!对方正带着一队亲兵,气急败坏地指挥救火与围剿! “保护粮草!杀了这些曹贼!”淳于琼挥舞战刀,嘶声力竭。 必须制造更大混乱!林凡心一横,对仍在奋战的老钱大喊:“老钱!带人往西撤!吸引他们注意力!” “队率!你呢?” “别管我!执行命令!”林凡吼着,同时将一个烟雾罐奋力扔向淳于琼方向! “砰!”烟雾罐炸开,虽没起火,却涌出浓密刺鼻的烟雾,瞬间笼罩那片区域,呛得淳于琼与亲兵连连咳嗽,视线受阻。 林凡趁此机会对赵大使了个眼色——两人没跟老钱往西撤,反而朝着火光冲天的粮囤深处,也就是乌巢大营核心区域冲去! “队率!我们去哪?”赵大一边跑一边问。 “找淳于琼的帅帐!”林凡眼中闪着疯狂的光,“擒贼先擒王!只要抓住或杀了淳于琼,乌巢守军群龙无首,火势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这是险棋,却是眼下唯一能扩大战果、争取生机的办法! 两人在燃烧的粮囤与混乱人群中穿行,林凡将【Tab】技能用到极致,勉强避开主力敌人,朝着影老提供的布防图上标注的帅帐摸去。 绕过几个起火点后,他们果然看到了那顶比普通帐篷大几倍、此刻却有些混乱的帅帐——淳于琼显然刚离开去指挥救火,帐外只剩寥寥数名守卫。 “动手!”林凡低喝一声,与赵大如猎豹般扑出!弩箭连发,瞬间放倒两名守卫,剩下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赵大如砍瓜切菜般解决! 两人冲入帅帐。帐内陈设华丽,却空无一人。林凡目光一扫,立刻锁定案几上散落的文书,以及一枚调兵虎符!他一把抓起虎符塞进怀中——有这个,撤离时或许能派上用场。 “走!”林凡不敢久留,刚要退出,帐外却传来密集脚步声与淳于琼气急败坏的咆哮: “妈的!让那几个耗子钻到老子帅帐来了!围起来!剁碎他们!” 完了!被堵在帅帐里了! 林凡与赵大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绝望——外面至少围了数十人,插翅难飞! “队率,俺护着你杀出去!”赵大横刀在手,眼神决绝。 林凡摇头——外面火把通明、人影幢幢,硬闯只有死路一条。他目光再次扫过帅帐,突然停在角落堆叠的酒坛上——那是淳于琼这酒鬼的存货! 一个更疯狂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型! “赵大,把酒坛都砸了!泼在帐篷上!”林凡厉声道。 赵大虽不解,却毫不犹豫执行,抡起刀鞘砸碎酒坛,浓郁酒气瞬间弥漫开来。林凡则扯下帐幔浸满酒液,掏出身上最后一个烟雾罐,扯掉引信塞进浸酒的布料中。 “退到最里面!”林凡拉着赵大退到帅帐内侧。 就在这时,帐帘被猛地掀开,淳于琼带着士兵冲了进来! “受死吧,小…”淳于琼的怒吼戛然而止——他看到了林凡脸上诡异的笑,以及地上那堆浸满酒液、正嗤嗤冒浓烟的杂物! “不好!快退…”淳于琼脸色剧变,话音未落!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炸开!烟雾罐里的易燃物被酒气引燃,发生剧烈爆燃!整个帅帐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化作巨大火球冲天而起! 强烈冲击波将冲进来的袁军掀翻在地,离得最近的淳于琼更是被炸得血肉模糊,当场毙命!而被气浪抛飞的林凡与赵大,虽重重摔在地上、浑身剧痛、耳鼻流血,却侥幸没被直接命中,捡回一条命。 “队…队率…”赵大挣扎着爬起来,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废墟、四散奔逃的袁军,目瞪口呆。 林凡咳出几口带烟尘的血沫,强撑着站起,望着彻底陷入混乱与火海的乌巢大营,脸上露出惨烈却释然的笑——粮草已焚,主将已死,任务完成了! “走!”他拉起赵大,趁着这空前的混乱,朝着预定撤离点——乌巢北面那处偏僻河湾踉跄跑去。 身后,是映红天际的烈火,是袁绍大军覆灭的丧钟! 可就在他们即将抵达河湾、看到计划中等待的小船时,林凡的【Tab】技能被动感知,突然发出最尖锐的警报! 河湾旁的芦苇丛中,杀机四伏! 那里至少埋伏着数十名弓弩手,冰冷的箭镞,已对准他们这两个精疲力尽、伤痕累累的幸存者! 林凡的脚步猛地顿住,心瞬间沉入谷底。 终究…还是没能逃出去吗? 卧龙出水 冰冷的杀意如实质般从芦苇丛中弥漫开来,死死锁定林凡与赵大。林凡甚至能听见弓弦被缓缓拉开的细微声响——前有埋伏,后有火海,他们已成瓮中之鳖。 “队率…”赵大握紧手中卷刃的刀,声音嘶哑,显然已做好最后搏命的准备。 林凡却抬手阻止了他。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绝望与恐惧,目光锐利地盯住那片杀机四伏的芦苇丛:是谁设的伏?袁绍的溃兵?还是其他势力? “在下林凡,曹公麾下参军祭酒!”林凡扬声高喊,声音在空旷的河湾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乌巢已焚,淳于琼已死!阁下埋伏于此,意欲何为?若要取我性命,何不现身一见?!” 这是一场豪赌——赌对方并非袁绍死忠,赌这乱世之中,凡事皆有转圜余地。 芦苇丛中一片寂静,只有风拂苇秆的沙沙声。那冰冷的杀意未散,却也没有立刻发动攻击。 片刻后,一个清朗平和、似不带烟火气的声音,从芦苇深处悠然传来:“林参军,别来无恙乎?” 随着话音,芦苇向两侧分开,一名羽扇纶巾、身长八尺的儒雅文士缓步走出。他面带浅笑,眼神清澈却深邃,仿佛早已洞悉一切——不是诸葛亮,又是谁?! 他身后跟着数十名手持强弓劲弩、眼神锐利的精悍士卒,显然是他的私兵部曲。 “诸葛…先生?!”林凡瞳孔骤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诸葛亮怎么会在乌巢?怎么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 诸葛亮轻摇羽扇,仿佛身处自家庭院而非修罗战场。他瞥了一眼远处冲天的火光与隐约的喊杀声,微微颔首:“林参军果然手段非凡,竟真以一营之力搅动河北风云,焚了袁本初的根基。亮,佩服。”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是真心赞叹,还是暗藏嘲讽。 林凡心念电转——诸葛亮在此,绝非凡事!他强自镇定,拱手道:“先生谬赞,不过是侥幸罢了。不知先生在此…是敌是友?” “是敌是友?”诸葛亮微微一笑,羽扇轻点林凡,“林参军以为,亮若是敌,你与这位壮士,此刻还能站在这里与亮说话吗?” 林凡默然。确实,以诸葛亮身后精锐弓弩手的实力,刚才他们毫无防备时,早已被射成刺猬。 “先生之意是…” “亮在此,乃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诸葛亮目光扫过林凡狼狈的模样,以及他怀中隐约露出的半截虎符,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顺便…接应一位可能用得上的‘故人’。” 受人之托?接应故人? 林凡心中猛地一跳——难道是郭嘉?郭嘉生前竟与诸葛亮有过联系?还是另有隐情? “先生是来救我的?”林凡试探着问。 “救?”诸葛亮摇头,笑容意味深长,“林参军此言差矣。你已成功焚粮,名动天下,何须人救?亮此来,是为你指一条…生路,亦是一条…或许能让你走得更远的路。” 他指向河湾中原本接应林凡的小船:“此船目标太大,且袁绍溃兵四散,沿河搜寻,你乘此船,走不出十里必被拦截。” “那先生之意…” “由此向北五里,有处废弃渔村,村中泊有快舟数艘,乃亮预先布置。”诸葛亮从容道,“你可乘舟顺流而下,至下游八十里外‘野王渡’,自有人接应,送你返回曹营。” 这竟是早已计划好的接应路线!诸葛亮不仅算到他会成功焚粮,还算到他会被迫从此处撤离,甚至提前布好了退路?! 这份算计,让林凡心底泛起一阵寒意。 “先生…为何助我?”林凡问出最关键的问题。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对方是诸葛亮。 诸葛亮羽扇轻摇,目光望向南方曹操大营的方向,又似穿透了时空,语气缥缈:“郭奉孝临终前,曾有一信致于亮。言及林参军乃天下‘变数’,嘱亮…若有机缘,当照拂一二。” 又是郭嘉!林凡心中巨震——郭嘉竟然连这一步都算到了?! “此外,”诸葛亮收回目光,看向林凡的眼神骤然锐利,“袁绍若败,北方必乱。曹操势大,非荆州之福。留林参军这等‘变数’在曹操麾下,或许…能让这天下棋局,多些趣味,也多些…转圜余地。”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算计!帮助林凡,既是履行对郭嘉的承诺,也是为了在曹操身边埋下一颗不可控的棋子,制衡曹操未来的扩张! 林凡看着诸葛亮深不见底的眼眸,心中五味杂陈。他本以为自己靠着先知与系统挣扎求生,却不知早已落入这些顶级谋士的棋局,成了他们博弈的棋子。 “林参军不必多想。”诸葛亮似看穿了他的心思,淡然道,“路在脚下,如何走,终究在你。亮只是…提供了一个选择。” 他挥了挥手,一名部下将一份简易地图和一枚刻着奇特纹路的木牌递给林凡:“地图标示路线,木牌为信物,至野王渡出示即可。” 说完,诸葛亮转身便欲离去,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先生!”林凡忍不住开口,“今日之恩,林凡铭记。他日若…” “他日之事,他日再言。”诸葛亮打断他,头也不回地走入芦苇深处,声音随风传来,“林参军,好自为之。但愿他日相见,你我…非是敌人。” 话音落,诸葛亮及其部曲如同出现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茫茫芦苇荡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河湾边,只剩林凡、赵大,以及那艘孤零零的小船。 “队率…这…”赵大看着手中的地图和木牌,又望向诸葛亮消失的方向,脑子完全转不过来。 林凡握着冰凉的地图与木牌,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劫后余生的庆幸、对诸葛亮深不可测的忌惮、对自身命运的迷茫,种种情绪交织。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 “按他说的做!”林凡深吸一口气,做出决定。无论诸葛亮有何目的,眼下这条生路是真实的,“我们去渔村!” 依靠诸葛亮提供的地图与指引,林凡和赵大艰难找到那处废弃渔村,果然在那里发现了几艘隐藏良好的快舟。他们不敢停留,立刻登船,顺着黄河水流朝下游的野王渡疾驰而去。 一路上,沿岸一片混乱——袁军溃兵如无头苍蝇般四处逃窜,焚烧粮草的噩耗如瘟疫般传开,袁绍大军的士气已彻底崩溃。 两日后,他们顺利抵达野王渡。出示木牌后,果然有人接应,将他们安置在一支前往曹营的商队中,隐匿行踪。 当林凡历经千辛万苦,再次看到曹军大营的旗帜时,只觉恍如隔世。 曹营的气氛,与林凡离开时已是天壤之别——压抑与绝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胜利的狂喜与昂扬的斗志。乌巢大火的消息早已传回,袁绍百万大军不战自溃,曹操正挥师乘胜追击,扩大战果! 林凡的回归,在营中引起不小的轰动。 “林参军回来了!” “是‘键盘营’的林队率!他们真的烧了乌巢!” 士兵们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敬畏、好奇,甚至带着一丝英雄般的崇拜。 林凡没有理会这些,第一时间求见曹操。 中军大帐内,胜利的喜悦洋溢在每个人脸上。曹操端坐主位,意气风发,荀彧、荀攸、曹洪等文武重臣皆在。 “卑职林凡,参见丞相!”林凡入帐,恭敬行礼。他依旧穿着那身破烂染血的袁军号衣,形容憔悴,腰杆却挺得笔直。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曹操看着林凡,脸上露出难得的真切笑容:“林凡!你回来了!好!好!好!” 连说三个“好”字,可见他心中之畅快。 “孤已得报,你率‘键盘营’精锐深入虎穴,焚毁乌巢粮草,更阵斩敌将淳于琼!此乃官渡首功!壮哉!勇哉!”曹操声音洪亮,毫不吝啬赞誉。 “全赖丞相洪福,将士用命,卑职不敢居功。”林凡谦逊道,心中却无太多喜悦,只剩疲惫。 “有功必赏!”曹操大手一挥,“擢升林凡为扬武将军(杂号将军,地位显著提升),领‘键盘营’主将,增兵至八百!赐金百斤,帛千匹!” 扬武将军!秩比两千石!这意味着林凡真正跨入了高级将领行列! 帐内众人神色各异——有羡慕,有祝贺,也有…不易察觉的嫉妒与审视。林凡升迁的速度,太快了! “谢丞相恩典!”林凡再次行礼。 曹操满意点头,随即问道:“孤听闻,你与赵大最后陷于乌巢重围,是如何脱身的?” 终于问到了关键问题! 林凡心中一凛,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脱口而出:“回丞相,卑职与赵大焚毁帅帐后,趁乱突围,侥幸找到一处袁军疏忽的缺口,又夺得快马,这才得以脱身。途中屡遇溃兵,九死一生…” 他隐去了遇到诸葛亮的所有细节,只将过程描述得惊险万分,符合常理。 曹操静静听着,目光深邃,看不出是否相信,但并未深究,只是感慨道:“能回来便好!你且好生休整,‘键盘营’重建之事,孤会命人全力配合。” “谢丞相!” 走出中军大帐,林凡看着手中沉甸甸的扬武将军印绶,却没有多少兴奋。他抬头望天——官渡之战结束了,他活了下来,还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权势与地位。 可郭嘉已逝,诸葛亮的身影如梦魇般萦绕心头,曹操那深不可测的猜忌,也并未因功劳而消散… 前路,似乎更加迷雾重重。 他摸了摸怀中那枚来自诸葛亮的、刻着奇特纹路的木牌,又想起了那句意味深长的话:“但愿他日相见,你我…非是敌人。” 林凡知道,官渡的胜利,对他而言,或许只是一个更庞大、更复杂棋局的开端。而他这个手握“键盘”的穿越者,注定无法再置身事外。 南来的风与键盘的抉择 汝南剿匪这一仗,让林凡和他的“键盘营”彻底出了名。凯旋那天,曹操居然亲自出城来接,又是赏酒肉又是给钱财,嘴里的夸赞就没停过。林凡穿着新赐的扬武将军甲,听着周围人喊得热闹,心里却没多少欢喜——影老之前递来的情报,关于“南来客”和“鬼工坊”的事,像根刺似的扎在他心里,拔不掉。 谁能想到,“鬼工坊”这东西,没跟着乌巢的大火烧干净,也没随陈群倒台消失,反倒跟条活虫似的,换了个方向又冒出来了。南方?是荆州的刘表?江东的孙家?还是说……隆中那位卧龙先生,暗地里有别的打算?林凡其实不信诸葛亮会跟“鬼工坊”这种阴损的组织扯上关系,但乱世里利益裹着人心,谁又能说得准呢? 这事儿,他必须查明白。 回了许都,林凡一边忙着给“键盘营”整训扩编——曹操总算兑现了承诺,让这支部队扩到了一千人——一边托影老的渠道,让“暗影”的人全力查“南来客”的线索。另外,河北的动静他也没敢放着,袁绍病重的消息早不是秘密了,那边乱成一锅粥,曹操手下的人却吵翻了天,有人喊着要趁势打过去,有人又说该先稳住中原,等袁家自己耗死。 这天,曹操在府里摆了宴,说是给林凡这些立功的将领庆功,其实也是想商量下河北的对策。席上杯盏碰得叮当响,气氛热得很。林凡现在是红人,一波接一波的人来敬酒,他应付着,眼睛却没闲着,总往那些可能跟南方有关系的人脸上扫。 酒过三巡,曹操放下酒杯,扫了一圈众人,开口道:“如今袁本初病得快不行了,他那两个儿子还在争权,河北早晚要分裂。你们说说,咱们该怎么应对?” 话刚落,主战的人立刻站起来,嗓门都高了几分:“当然是趁他病要他命!现在挥师北上,一鼓作气拿下河北!”缓进派的人也不甘示弱:“不行!中原刚稳,要是急着打过去,逼得袁尚、袁谭先放下仇怨联手,到时候仗拖下去,麻烦就大了!不如先等着,等他们耗得差不多了,再动手也不迟。” 两边吵得面红耳赤,曹操没说话,眼神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最后居然又落在了林凡身上。 “林将军,”曹操语气挺平和,却带着点考较的意思,“你打过不少硬仗,也常有奇招。对河北这事儿,你怎么看?” 又来了!林凡心里忍不住苦笑——曹老板这是把自己当出主意的工具人了?他深吸了口气,知道自己这话不光关系到河北的打法,更可能影响曹操对他和“键盘营”的看法。 他站起身拱手,沉声道:“丞相,末将觉得,河北这事儿,既急不得,也缓不得。” “哦?你仔细说说。” “说急不得,是因为袁绍虽说病重,可余威还在,河北地盘大、人也多,颜良文丑是没了,但张郃、高览这些将领还在,底下也有不少死忠的人。咱们要是急着进兵,说不定会把袁尚、袁谭逼得先不内斗了,联手对付咱们,到时候仗拖起来,反倒不划算。” 林凡话锋一转:“可要说缓不得,也有道理——这天下不止河北一块地啊。丞相要是坐着等袁家兄弟斗完,耗上几个月甚至半年,荆州的刘表、江东的孙权,还有西凉的马腾韩遂,能眼睁睁看着您稳稳拿下河北吗?他们肯定会搞点事,袭扰咱们后方,到时候腹背受敌,就危险了!” 这番话一出口,席上不少人都点头——既点出了急着打的风险,也说清了拖着的隐患,确实在理。 “那依你之见,该怎么办?”曹操追问,眼里多了几分兴趣。 “末将的拙见,应当以‘驱虎吞狼,坐收渔利’为主,再加上‘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法子!”林凡声音亮了些,“可以派能说会道的人,偷偷去见袁尚和袁谭,要么许给他们好处,要么在中间挑拨,让他们斗得更凶,自己消耗实力——这就是‘驱虎吞狼’!” “同时,咱们明面上要摆出一副休养生息、不想管河北的样子,甚至可以放风说要南征荆州,让袁家和其他诸侯放松警惕。暗地里呢,就挑选精锐部队,在边境囤积粮草,等河北乱到最厉害的时候,或者有可乘之机了,就以最快的速度打过去,直取要害——这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他说的这些,其实是把荀彧、郭嘉他们之前给曹操谋划的法子,揉进了自己的理解里,讲得明明白白。 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众人都在琢磨他的话。荀彧摸着胡子轻轻点头,看林凡的眼神里,少了之前的审视,多了几分认可。 曹操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拍着手笑起来:“好!好一个‘驱虎吞狼’,好一个‘明修栈道’!林将军这话,正合我意!” 当场就采纳了林凡的建议,还让荀彧、程昱他们负责具体安排。经这事儿之后,林凡在曹营决策圈里的地位,又悄悄高了一层——不再只是个能打奇仗的猛将,更成了有战略眼光的智将。 宴席散了,林凡带着点酒意回到曹操赐的将军府。刚走进书房,影老就跟鬼魅似的从阴影里冒了出来。 “主上,有消息了。”影老的声音还是那么低,“‘南来客’的身份有眉目了。他化名叫‘贾明’,上个月从荆州来的,表面上是做买卖的,现在在许都西市有个落脚点。而且他跟……司空府西曹掾陈矫府上的管家,走得特别近。” 陈矫?林凡皱起了眉。这人是曹操手下的能臣,出了名的清廉刚正,管着官吏选拔,地位不低。他的管家,怎么会跟一个来历不明的南方商人缠在一起? “查出来他们想干什么了吗?”林凡问。 “他做事太谨慎,核心目的还没查到。但‘暗影’监听到几句零碎的话,好像跟军械督造有关,还有……他们在打听主上您和‘键盘营’的事。” 打听自己和“键盘营”?林凡心里一紧——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继续盯着!一定要查出他的真实身份和目的!但记住,千万别打草惊蛇,尤其不能牵扯到陈矫大人!”林凡叮嘱道。陈矫是曹操看重的人,没有确凿证据就动他身边的人,后果谁也担不起。 “老朽明白。” 影老退走后,林凡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心里静不下来。南方来的商人,勾连司空府要员的管家,打听军械和“键盘营”……这背后藏的阴谋,恐怕小不了。是冲曹操来的?还是专门冲他林凡? 他走到窗边,望着许都的夜空。官渡之战赢了,可日子没变得安稳,反倒把自己卷进了更复杂的政治漩涡里,还有这些看不见的暗斗。 就在这时,亲兵来报:“将军,府外有个老者求见,说姓徐,从颍川来的,说有要事跟您说,关系到将军的前程。” 姓徐?颍川?林凡心里一动。颍川可是出人才的地方,荀彧、郭嘉、陈群都是从那儿来的。这时候来个姓徐的老者…… “请他到偏厅等着。”林凡整了整衣服,决定见一见。 到了偏厅,就见一个穿朴素葛袍的老者坐在那儿品茶,精神头很足,气度也不一般。 “在下林凡,不知老先生到访,有何指教?”林凡客气地拱了拱手。 老者放下茶盏,笑了笑,目光清亮又睿智,上下打量了林凡一番:“老夫徐庶,字元直,早就听说林将军的大名,今日特地来拜访。” 徐庶?!林凡心里猛地一震!这人可是后来刘备手下的重要谋士,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府上?! “原来是徐元直先生!失敬失敬!”林凡赶紧还礼,心里却警铃大作——徐庶这时候来找自己,到底想干什么?难道跟那“南来客”有关?还是说…… 徐庶好像看出了他的警惕,淡淡一笑:“林将军不必多疑。老夫这次来,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将军您的前程,也是为了这天下的百姓,说句心里话。”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缓缓道:“将军以‘键盘’为号,做的都是不一般的事,确实能收到奇效,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将军可知道,现在许都城里,多少双眼睛正盯着您和‘键盘营’?功高震主,再加上这些旁人眼里的‘奇技淫巧’,这两样,都是招祸的根由。” 林凡没说话——徐庶说的,正是他心里一直担心的。 “那先生有什么建议?” “急流勇退,韬光养晦。”徐庶吐出八个字,“将军现在功名已经够高了,该想想怎么保全自己。不如主动跟曹公请辞,交出去一部分军权,要么转去管民事,要么去督管工造,离军政中枢这个漩涡远一点。故意露些弱点,才能长久啊。” 这是让自己交兵权,明哲保身?林凡心里飞快地盘算着。徐庶的话听着是为他好,但乱世里,没了兵权,就像老虎没了爪子和牙齿,只能任人摆布!更何况“键盘营”是他花了多少心血才建起来的,是他在这乱世安身立命的根本,怎么能说交就交? 而且,徐庶这时候出现,真的只是好心吗?他跟“南来客”、跟荆州,有没有什么牵扯? 林凡看着徐庶那张平静的脸,忽然笑了笑,拱手道:“先生说的是金玉良言,林凡记在心里了。但丞相待我不薄,给了我这么重的担子,现在正是国家用人的时候,我怎么能为了自己安稳,就不管公事?再说‘键盘营’的兄弟们,都是把性命托付给我的,我也不能辜负他们。” 他婉拒了徐庶的建议。 徐庶听了,也不意外,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叹道:“将军有志气,忠义也难得。既然这样,老夫再多嘴一句:小心从南方来的风,更要防着……祸从内部起。” 说完,他起身告辞,走得干脆利落。 林凡站在偏厅里,反复琢磨着徐庶最后那句话。“小心南方之风”,指的是“南来客”?还是别的什么?“祸起萧墙”……是说内部有人要对自己不利?是陈矫?还是其他看自己不顺眼的人? 徐庶这一趟来,没解开他心里的谜团,反倒让局势变得更乱了。 他忽然觉得,一张无形的网,正从南方和许都内部,慢慢向自己罩过来。而他自己,早就站在了风口上,想退,也退不了了。 祸起萧墙 徐庶那句“祸起萧墙”,像块乌云似的压在林凡心上。他一边让“暗影”盯紧“贾明”和陈矫的管家,一边不动声色地把“键盘营”内部捋了一遍,核心兄弟的忠心得攥在手里。可越是表面平静,底下的暗流就越急。 这天,林凡正在校场看技术组试新改的“元戎三型”弩机——射程和稳当劲儿又提了不少,还试着装了能换的预制箭匣——忽然有个亲兵慌慌张张跑过来,脸都白了:“将军!不好了!将作监的人来了,还拿着丞相的手令,说咱们‘键盘营’私藏、挪用造弩的精铁,要封了技术工坊,把所有账册和工匠都带走!” 林凡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强压着气,走到营门口。就见将作监丞带着几十号甲士,正跟拦在工坊外的老钱、赵大他们僵着。将作监丞手里举着块绢帛,明晃晃的是曹操的手令。 “林将军!”将作监丞看见林凡,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奉丞相命令,查各营军械物料的账。有人报,你这‘键盘营’账目不清,精铁去向不明,特地来查验,还请行个方便。” “精铁去向不明?”林凡皱紧眉头,“我‘键盘营’所有物料领多少、用多少,都记着详详细细的账,哪来的不明?” “账?”将作监丞冷笑一声,“账也能造假!有人举报,你‘键盘营’拿大量精铁打违禁的私器,甚至……偷偷运给外人!” 私藏、挪用,还敢往外运!哪一条都够掉脑袋的! 林凡瞬间就懂了——这就是徐庶说的“祸起萧墙”!对方专挑最狠的招下手,从物资账目上栽赃,一出手就往死里逼。而且还拿到了曹操的手令,显然是早策划好的,说不定连哪个关节都打通了。 “谁举报的?有证据吗?”林凡沉声道。 “证据自然有!至于举报人,那是机密,不能说!”将作监丞态度硬得很,“林将军,莫非你想抗命?” 抗命?林凡看了看对方身后盯着自己的甲士,知道硬顶只会让人抓着把柄。他深吸一口气,往旁边让了让:“既然是丞相的手令,末将自然配合。请吧!” 他给老钱递了个眼色,让他们让开。 将作监丞得意地哼了声,带着人冲进工坊,翻箱倒柜地搜,把所有账册和几个领头的工匠都押走了。 “队率!就这么让他们把人和账册带走了?”赵大急得眼睛通红。 “慌什么?”林凡眼神冷得很,“清者自清,他们查不出什么。” 话是这么说,林凡心里却没底。对方敢这么闹,肯定有准备——那些账册会不会被动了手脚?或者他们会对工匠动刑,逼他们乱认? 他立刻回书房,叫来了影老:“查!马上查那个将作监丞,还有他背后指使人的底细!另外,被带走的那几个工匠,必须保证他们安全,实在不行……用所有能用上的法子!”语气里带着狠劲,郭嘉留下的“暗影”,这次真要派上用场了。 “老朽明白。”影老应了声,转眼就没影了。 接下来两天,没什么动静,可那压抑的劲儿能让人喘不过气。林凡关着门不出,对外说染上了风寒。他心里清楚,这是暴风雨前的安静。 果然,第三天朝会上,事儿炸了! 御史台有个官员,拿着所谓的“铁证”和证词,站出来弹劾扬武将军林凡,列了三条大罪: 一是骄横跋扈,私藏兵马。说“键盘营”的编制、装备都超了规矩,训练的法子也怪,像是在养私兵,想搞事。 二是滥用职权,贪墨军资。说他跟将作监的坏人勾结,改账册,吞了大量精铁这些军械物料。 三是通敌,没安好心。说有证据显示他跟南方不明势力(明着指荆州)有来往,还偷偷收过南方送来的东西(暗指诸葛亮给的木牌)! 这三条罪,一条比一条毒,尤其是最后“通敌”,简直是要把林凡往死里整! 朝堂上一下子乱了!不少本来就看林凡不顺眼、或者嫉妒他的官员,都跟着喊要严惩。荀彧、程昱这些老臣皱着眉,没说话。 曹操坐在上面,脸沉得能滴出水,眼神像刀子似的扫过跪在下面的林凡:“林凡,对这弹劾,你有什么说的?” 林凡站出来,跪在地上,声音却挺稳:“丞相明察,这三条都是诬陷,末将冤枉!” “冤枉?”那弹劾的御史冷笑,“证据证词都在,你还想狡辩?‘键盘营’超编,不是事实吗?精铁账目少了,不是事实吗?你怀里那枚南方来的怪木牌,不是事实吗?” 他一句接一句逼问,气势汹汹。 林凡抬起头,看向曹操,大声说:“丞相!‘键盘营’的编制、训练,都是按丞相您的命令来的,专门研究‘非常规打法’,所有的人、物资,都有丞相您批的文书可查!这是第一条!” “第二条,精铁的账,末将已经让人重新算过,还跟将作监原始的入库记录对过,发现有人改了原始单据,故意栽赃!真正吞军资、中饱私囊的,是别人!末将已经拿到些证据了!” “第三条,”林凡顿了顿,从怀里掏出诸葛亮给的那枚木牌,高高举起来,“这木牌,是末将执行乌巢烧粮任务时,在乱兵里从一个想刺杀我的袁绍细作身上搜出来的!因为它样子怪,我才留着,想查它的来历,哪来的‘通敌’一说!” 这番辩解,说得有条有理,底气十足。尤其是把木牌推给死无对证的“袁绍细作”,巧妙地把诸葛亮的痕迹抹得干干净净。 那弹劾的御史一下子卡壳了,可马上又有别的官员跳出来,死咬着“键盘营有威胁”和“账目有问题”不放。朝堂上顿时吵成了一锅粥。 曹操看着底下吵来吵去的人,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神色坦荡的林凡,眼里闪过一丝难察觉的复杂。他哪能不知道这是有人故意坑林凡?可林凡和“键盘营”冒得太快,他心里也确实有点不踏实。功高震主,还有那些旁人眼里的“奇技淫巧”,徐庶说的话,不是没道理。 “够了!”曹操猛地一拍龙案,殿里一下子静了。 “这事疑点太多,不能只听一面之词。”曹操沉声道,“林凡,你说有证据,就呈上来。至于‘键盘营’……暂时交给中领军管,林凡,你在府里待着,等查清楚再说!” 暂时夺兵权,还得禁足! 虽然不是最坏的结果,可林凡心里还是一凉——曹操终究是选择先压着他。 “末将……领旨。”林凡低下头,把眼里的冷意藏了起来。 回到被甲士“看着”的府邸,林凡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早烧起了火。对方下手太狠,差点把他逼到绝路。要不是他早有防备,靠“暗影”拿到了点反击的筹码,今天恐怕就栽了。 “影老。”林凡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轻喊了声。 影老悄没声地冒了出来。 “情况怎么样?” “回主上,查清楚了。坑主上的事,主谋是司空府西曹掾陈矫的管家陈福,他跟南方商人‘贾明’勾着,‘贾明’出钱,陈福利用职权改了将作监的原始单据,还买通了那个弹劾的御史。被带走的那几个工匠,在将作监大牢里挨了不少打,但……还没松口。” “陈矫自己知道吗?”这是林凡最关心的。 “按‘暗影’查的,陈矫好像被蒙在鼓里。但他管家不严,让管家干坏事,也脱不了干系。” 林凡眼里闪过一丝冷光。陈矫不知情最好,不然牵扯到曹操倚重的重臣,事儿就更乱了。 “咱们手里的证据,够扳倒陈福和那个御史吗?” “够。他们来往的密信、钱的流水,还有被改单据的原始底档复印件,都拿到了。” “好!”林凡深吸一口气,“把证据分两份。一份,匿名送给荀彧荀令君。另一份……送给满宠满伯宁!” 荀彧为人正派,知道真相肯定会秉公处理。满宠管律法,出了名的严,还不怕权贵,让他出手,陈福和那御史绝对跑不了! “那……‘贾明’怎么处理?” “接着盯,别动他。”林凡冷静地说,“他是勾着南方势力的关键,放长线才能钓大鱼。我要知道,他背后到底是谁!” “老朽明白。” 影老走后,林凡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被秋风吹落的枯叶。这次,他不能再被动挨打了,必须反击,而且要快、要狠!不光要洗清自己的冤屈,还得让躲在暗处的人,付出代价! 他摸了摸怀里冰凉的“暗影”令牌,又想起徐庶的警告,还有诸葛亮那深不见底的眼神。 南方的风,已经吹进许都了。而他的“键盘”,该敲响反击的调子了。 就在他琢磨的时候,书房门被轻轻敲了敲。 “将军,荀令君府上派人送了封密信来。” 反击 荀彧的密信就八个字,却掷地有声:“证据已悉,静待佳音。” 林凡把信纸凑到烛火上,看着它烧成灰。荀彧的态度很明了——这位王佐之才站在了公正这边。另一份证据送进了满宠手里,那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效果只会更好。现在他能做的,就是在这被软禁的府里耐着性子等——等那雷霆反击的时刻,也等系统那坑爹的【F1-帮助(残缺)】冷却结束。 他总觉得,这次危机背后的“南方之风”,绝不止陈福和一个商人“贾明”那么简单,说不定【F1帮助】那模糊的提示,能给点关键线索。 接下来两天,许都表面风平浪静,底下却早翻了天。满宠办事雷厉风行,拿着林凡给的铁证,直接带兵闯了陈府,把管家陈福抓了,顺着线索又揪出了那个收了钱诬陷人的御史。一顿严刑下来,陈福扛不住,招了和“贾明”勾结改账、坑林凡的事,可对“贾明”的真实身份和目的,他知道得不多,只说那人出手大方,就要求必须把“林凡通敌”坐实。 案情一明朗,朝野又炸了!谁也没料到,针对林凡的弹劾,居然反转得这么快! 曹操听说后,气得火冒三丈!陈矫虽说没直接掺和,但管家犯事他管不住,被勒令停职反省。那御史和陈福,直接被满宠按律斩了。至于林凡…… 第三天,禁足令解了,曹操传他去见。 丞相府书房里,就他们俩。 “林凡,委屈你了。”曹操看着底下站得规矩的林凡,语气软了不少,“满伯宁查清楚了,构陷的事跟你没关系,你受委屈了。” “末将不敢。”林凡低着头,“清者自清,多亏丞相明察,满大人执法公正。” 曹操点点头,眼神深了些:“经这事你该知道,朝堂上走路,一步都不能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和‘键盘营’,风头太盛了。” 林凡心里一动,知道曹操这是在敲打他,也是在探他的态度。 “末将明白。”林凡抬起头,眼神坦诚,“末将年纪轻、德行浅,突然坐到这个位置,本就不妥。这次蒙冤,也是个教训。末将恳请丞相,收回‘键盘营’的指挥权,末将只想专心改军械、琢磨训法,给丞相、给大军出点力就够了。” 他这是以退为进,主动交兵权。这事他想了很久——没绝对的实力和根基前,手里攥着这么支特别的军队,本身就是招祸的根。不如先放手,退到幕后,既能让曹操少点戒心,也能专心搞技术、攒情报。而且“键盘营”的骨干还在,魂没散,只要理念和核心技术在手里,随时能重建。 曹操听了,眼里先闪过点惊讶,接着是满意。林凡这么“懂事”,他心里那点疑虑消了不少。 “嗯……”曹操琢磨了会儿,“你能这么想,挺好。不过‘键盘营’是奉孝花了心思的,也是打胜仗的利器,不能随便废了。这样吧,‘键盘营’主将先让子廉(曹洪)兼着,你还是扬武将军,再兼个参军祭酒,专门管军械改良和‘非常规战法’的研究传授,‘键盘营’的技术、训法,都归你总揽。你看怎么样?” 明着升了官,实则收了兵权,却把核心技术和研发权留给他了。这结果,比林凡预想的还好些。 “末将遵命!谢丞相体恤!”林凡躬身应下。 从丞相府出来,林凡觉得浑身轻了不少,像卸下了千斤担子。兵权没了,但危机解了,更重要的是,他有了喘息和转型的空间。 他回了“键盘营”驻地,营里比以前空了不少。老钱、赵大这些技术骨干和核心兄弟都留了下来,归他直接管,负责技术研发和培训;其他作战的士兵,都被打散分到曹洪的部队里了。 “队率…咱们这…”赵大看着冷清的营地,眼圈有点红。 “别叫队率了,叫将军,或者…叫先生都行。”林凡拍了拍他的肩,笑了笑,“放心,兄弟们都在,就是换了个地方做事。咱们的根,没丢。” 他把留下的核心成员叫到一起,开了个短会。 “从今天起,咱们明面上的活儿,是搞更好的军械、想更刁钻的战法。”林凡看着众人,眼神稳得很,“但暗地里,目标没变——要让‘键盘’的想法,渗进整个大军里!咱们要做曹军中最锋利那把‘刀’的锻造者!另外,信息组的活儿不能停,还得加强!咱们得有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大伙听了,精神又提了起来。只要林凡在,只要这想法在,“键盘营”就还在! 安抚好部下,林凡回了书房。也就在这时候,脑子里盼了好久的提示音,终于响了! 【叮!技能“F1-帮助(残缺)”冷却结束!】 来了! 林凡一下子精神了,赶紧集中注意力:“启动F1帮助!查南方商人‘贾明’的真实身份、背景,还有这次构陷的最终目的!” 【叮!高级技能“F1-帮助(残缺)”启动!检索中…涉及多方势力及高级机密…受干扰…信息碎片化严重…】 熟悉的精神力被抽走的感觉又上来了,但林凡经历过几次,已经扛得住了。无数模糊的画面、声音碎片闪过去:精致的江南园林、说吴语的口音、一张隐约能看见的、带着阴狠笑的中年文士脸,还有一个他绝没料到会出现的名字! 【检索到关键信息碎片…整合失败…提供关键词及模糊影像…】 【关键词:“江东”、“吴郡”、“陆”、“鹦鹉”、“火种”…】 【模糊影像:中年文士脸(和“贾明”易容前很像),背景像是江东的建筑。】 【警告:检测到强烈因果干扰及反侦察屏障,继续检索将暴露宿主!】 【检索强制终止!】 江东!吴郡!陆家?! 林凡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坑自己的,不是他猜的荆州刘表,而是江东孙氏?!那个“贾明”,竟然是江东陆家派来的人?! “鹦鹉”?“火种”?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突然想起,原来的历史里,江东陆家确实出了不少人才,尤其是后来的陆逊、陆抗,都是东吴的顶梁柱。难道江东孙氏这时候就开始往中原布局,甚至把手伸到曹操核心里了?他们的目的,不只是坑自己这么简单?“火种”……难道是想在曹营里埋下乱子的根? 信息还是模糊,但方向明了了——敌人来自江东! 林凡一阵后怕,要不是自己侥幸脱了罪,恐怕真要被这江东来的暗箭射倒。同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涌上来:官渡之战后,曹操注意力都在河北,对南方松了警惕,才给了江东细作可乘之机。必须提醒曹操! 可怎么提醒?直说自己靠“异术”知道的?那不是找死吗? 他琢磨了会儿,有了主意。铺开绢帛,写了份关于“军械改良与未来战事展望”的条陈,在最后看似不经意地加了句: “…近日整理各方情报,偶有发现。河北袁氏内斗,早晚要败。但江东孙氏占着险要,一心发展,还有周瑜、鲁肃这些能人帮忙,野心不小。听说他们到处安插眼线,盯着中原。咱们以后要是想南征,得防着他们的细作渗透,尤其要小心他们用钱财、美色、诬陷这些手段,搞垮咱们的能臣,搅乱军心…” 他把江东的威胁,用基于现有情报分析的、合情合理的方式说出来,既提了醒,又没暴露自己的秘密。 条陈交上去后,林凡暂时放下这事,专心当他的技术总负责人。他清楚,在这个时代,先进的技术和理念,才是真本事、护身符。 他泡在工坊里,和老钱、赵大一起优化“元戎弩”,还试着把标准化的想法用到刀、矛、甲胄这些装备上。同时,他也开始整理编写《键盘操典》(初稿),把那套靠信息、流程和“以弱胜强”的打法,总结成理论。 日子好像又平静了。但林凡知道,平静只是表面。河北的战报时不时传来:袁绍病死了,袁尚、袁谭兄弟打起来了,曹操带兵北上,打得顺风顺水。可南方的阴影,从来没离开过。 这天,他正在试新打出来的“百炼键盘刀”——用了新的淬火工艺,想提升韧性——影老又悄没声地冒了出来。 “主上,‘贾明’有动作了。他好像在…接触大公子(曹丕)府上的人。” 林凡的手猛地一顿,刀锋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江东的手,竟然已经伸到曹操的继承人身上了?! 这场暗战,远没结束,反而变得更危险、更扑朔迷离了。 曹公子的橄榄枝 “贾明在接触曹丕”这消息,像滴冷水掉进滚油里,在林凡心里炸了锅。江东的细作,居然把主意打到曹操的继承人头上!这背后的盘算,绝不止坑掉一个将领那么简单——恐怕是想从根子里搅乱、甚至拿捏曹魏未来的权力格局! 林凡跟曹丕没打过几次交道,但从郭嘉留下的绢帛记录,再加上脑子里那点历史印象,也知道这人心思深,玩权术有一套,而且特别爱拉拢能帮他稳地位的人才。要是真被江东细作哄住、带偏了,后果根本不敢想。 “盯紧点!但绝对不能靠近曹丕府邸,更别跟那边的人有任何牵扯!”林凡立刻给影老下了死命令。涉及继承人的事,是碰不得的红线,稍微差池就是万劫不复。 “老朽明白。”影老顿了顿,又补了句,“主上,还有件事——大公子府上最近传出来的话,好像…想招些懂工造、会算学的人。” 林凡眼神一沉。曹丕这时候找技术人才?是碰巧了,还是…跟“贾明”的接触有关?难不成是曹丕自己琢磨出技术的重要性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站在了岔路口:一边是江东射来的暗箭,一边是继承人递来的橄榄枝。是继续躲着搞技术、不管闲事,还是…主动凑上去,借他的力反击? 没几天,一封邀请送到了林凡桌上——是曹丕发来的,说要“府中设宴,以文会友”。这事他早有预料,可真来了,还是有点措手不及。 盯着那封客气里透着不容拒绝的请柬,林凡想了半天。去了,就是明着踩进继承人争斗的浑水;不去,不光可能错过摸清对手、借势的机会,还得惹曹丕猜忌。 最后他还是决定去。躲是躲不过的,不如主动入局——至少得看看这位未来的魏文帝到底是个什么人,那江东的“风”,到底吹到了什么地步。 曹丕的府邸不算奢华,却处处透着低调的精致和书卷气。宴席摆在临水的轩阁里,来的大多是年轻文士和小官,气氛倒挺轻松。曹丕坐在主位上,年纪不大,却已经有了几分威严,说话做事稳稳当当。见了林凡,客气得刚好,不热络也不冷淡。 席间聊的多是诗词经书,林凡没怎么研究过这些,大多时候就坐着听。偶尔插句话,也多是从现代管理、逻辑的角度说几句新鲜话——既不吓人,又能让人注意到他。 曹丕好像对他这些“奇思”挺感兴趣,特意把话题引到军械改良和“键盘营”的训练上:“林将军,”曹丕举着酒杯,眼神温和,“孤常听说将军以‘键盘’为号,练兵造器都有独到之处。不知将军觉得,你这‘非常规’的法子,对将来的天下大势,能有多少用?” 这话听着随意,其实藏着机锋——既考他的见识,也探他的立场。 林凡放下酒杯,琢磨了下,小心答道:“回公子,末将觉得,天下争来斗去,说到底还是比国力、军力、人才。‘非常规’的法子,就像奇兵,能解一时的急,却成不了长久的根基。真正的根本,还得是粮草够多、盔甲够硬、法令能行、人心能聚。末将琢磨的这些造东西、顺流程的事,不过是想在‘盔甲硬’、‘法令顺’上出点力,让大军打仗时少死几个人,多几分胜算。” 他避开了“天下大势”这个敏感话题,把“键盘”的核心归到提升基础实力上,姿态放得很低。 曹丕听了,眼里露出点赞赏,点头道:“将军实在,说得在理。奇招和正路结合,才能赢。这些造东西、顺流程的事,看着小,要是真能推开来,对国家对百姓,都是大好事。” 话锋一转,他像随口问似的:“听说将军最近在专心搞军械,可有什么新想法?要是需要帮忙,孤或许能帮着跟父相提提。” 来了!这才是今晚的重点——曹丕在亮自己的能耐,也是在递橄榄枝。 林凡心里门儿清,脸上却装出感激的样子:“多谢公子看重,末将记在心里了。现在确实有几个粗浅的想法,还在摸索。要是能得丞相和公子支持,那真是求之不得。”他没说具体是什么——既留了点神秘,也没急着亮底牌。 宴席从头到尾都挺融洽。临走时,曹丕亲自送他到轩阁门口,意味深长地说:“林将军有大才,光在工坊里待着太可惜了。以后有空,常来府里走走,你我也能多聊聊。” “多谢公子抬爱,末将肯定常来叨扰。”林凡恭恭敬敬行了礼,心里却警铃直响——曹丕想拉他,已经明得不能再明了。 回了府,林凡立刻叫来了影老:“宴席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回主上,宴席本身没异常。但‘暗影’看见,宴会正进行时,有辆标着‘吴记商行’的马车,在公子府后门停了会儿。”“吴记商行”,正是“贾明”对外的身份! 林凡眼神一冷。果然!“贾明”跟曹丕府上的接触,根本不是偶然。他们居然同一天动作——是碰巧,还是早就商量好了? “能查到马车是来干什么的吗?见了谁?” “对方太小心,没敢靠近。但看马车停的时间和位置,大概率是…往府里送了些东西,不是来见人的。” 送东西?是送钱,还是…别的什么? 林凡觉得一张无形的网正慢慢收紧。江东的细作,曹丕的拉拢,这两股力量缠在一起,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必须尽快搞清楚江东到底想干什么,还有曹丕对这些事到底知道多少! 【叮!检测到宿主卷入继承人纷争及外部势力渗透,生存环境复杂度提升。触发长期支线任务:“乱局弈者”!】 【任务要求:在曹魏内部权力斗争及外部势力渗透的复杂环境中存活,并逐步建立自身影响力与话语权。】 【任务奖励:根据最终影响力及破局程度,奖励技能点、系统积分及特殊物品。】 【失败惩罚:沦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或成为他人傀儡。】 看着系统弹出的新任务,林凡嘴角扯出点苦笑。这是要让他在这乱局里,下一盘更大的棋啊。 他现在没了直接兵权,看着弱了,却也少了不少明枪暗箭,能专心在技术和情报上扎根。曹丕的拉拢,是危机也是机会——要是能周旋好,说不定能借他的力,给“键盘”的理念争取更多空间,还能顺便查江东的阴谋。 可这度怎么把握?怎么在曹操眼皮子底下,跟曹丕保持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 林凡想了半天,铺开纸给曹丕写谢函。信里先谢了宴请和看重,再强调自己想搞军械改良的心思,还委婉说要是做出成绩,肯定先跟丞相和公子汇报。最后,附了个“改进驿站传递效率”的初步想法——这事儿不沾核心军事,又能体现“顺流程”的价值,还容易出政绩。 这是次小心的回应:既接了曹丕的好意,表了合作的意思,又把主导权和功劳归给曹操;同时抛个不大不小的“甜头”,看看曹丕的反应。 信送出去后,林凡把心思拉回工坊。不管外面怎么乱,提升自己的“硬实力”才是根本。他加快了“元戎弩”标准化生产的进度,还开始琢磨怎么把水力、风力用到基础军工生产上。 几天后,曹丕的回信到了。语气还是那么亲切,把他那“驿站改进”的想法夸了一顿,说会“找机会跟父相提”。信的最后,又邀他“常来叙话”。 好像一切都在往“有默契”的方向走。 可就在林凡以为能暂时专心搞技术时,一道命令打破了他小心维持的平衡——曹操下令组建“督造司”,管全军的军械制造和革新,由曹丕总领,林凡…当副手! 这道命令一下,林凡直接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名义上,他成了曹丕的直接下属!之前想保持的“安全距离”,被曹操亲手拆了! 是曹操故意让曹丕制衡他?还是曹丕暗地里推动了这事?甚至…那江东的“风”,连曹操的决策都影响到了? 林凡站在督造司新衙门的门前,看着那块沉甸甸的匾额,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知道,自己再没退路了。必须在这新棋局里,赶紧落子。而他的“键盘”,这一次要敲出的,或许不再是战场上的厮杀声,而是更凶险的…政争之音。 督造司 督造司副主管这道任命,像块石头砸到平静湖面,在许都官场上搅起层层浪。林凡这阵子本快成了“边缘技术官”,突然这么重回权力圈,不少人没料到,本就拧巴的局势,这下更乱了。 督造司的衙门挨着将作监,占了整整一个院子。林凡头天上任,就觉出这儿跟“键盘营”不一样——官吏们穿着齐整官袍,做事一板一眼,空气里飘着墨香,也裹着老规矩的沉滞劲儿。见了他这新副主管,还是靠“奇技淫巧”出的名,众人眼神各异:有好奇的,有打量的,更有明着露轻蔑的——一个靠烧粮草、玩弩箭爬上来的武夫,懂什么军械督造? 曹丕没亲自来,只派了个心腹属官来交代几句,大意是让他“先熟悉事,别着急”。林凡心里门儿清,这是曹丕的考验,也是下马威:要是连督造司都镇不住,根本没资格让他拉拢。 他没急着发号施令,反倒扎进堆积如山的卷宗里,整整三天没挪窝。他让以前信息组的随从——现在顶着“书吏”名头跟在身边——帮忙,把这些年军械制造的流程、标准、物料消耗、成品率,还有各地工坊的产能和问题,全摘出来分类统计,一一比对。 【Tab】技能被他用到了极致,帮着快速抓关键信息,揪数据里的矛盾;就连那套“看着特忙”的流程技巧,也被他用在自己和几个核心书吏身上,装出一副高效又专业的样子。 三天后,曹丕亲自主持督造司例会,林凡扔出了第一把“火”。 各房主事正照着本子念“进展顺利,就一点小困难”,林凡突然站起来,把几份整理好的图表——他用系统积分换了简陋绘图工具,勉强画出来的——挂到墙上。 “各位,”林凡声音平平静静,却一下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勾过来了,“这是过去三年,咱们主要制式环首刀、长矛、札甲,在三大工坊的物料损耗率和成品合格率对比图。” 图表上明明白白:同样规格的武器,不同工坊造出来不一样,就算同一工坊不同批次,损耗和合格情况也差老远,波动得吓人! “按数据算,就因为没统一标准、流程乱,每年浪费的物料,够多装备两个校尉营!还有那些没检出来的残次品,送到军中,关键时候能坑死多少弟兄!” 他语气没多激昂,可每个字都像锤子敲在人心上。几个工坊主事的额头,悄悄冒了汗。 “林副管这话,也太危言耸听了吧?”资历最老的那个主事忍不住反驳,“工匠手艺有高有低,物料批次不一样,这是常事!哪能这么一概而论?” “常事?”林凡看向他,眼神利得很,“要是在战场上,你愿意拿一把因为‘常事’可能断的环首刀?还是穿一件因为‘常事’能被箭轻易射透的札甲?” 那主事立马没话了。 曹丕坐在主位上,手指轻轻敲着扶手,眼里闪过点讶异和兴趣。他没料到林凡不聊具体技术,反倒直戳管理和标准化的要害。 “林副管既然看出来了,想必有解决办法?”曹丕开口,把话题往深了引。 “卑职倒有几个粗浅想法。”林凡拱手,“第一,订统一、细化的军械制造标准,从物料规格、工艺流程到成品检验,都得有规矩可依。第二,搞物料溯源和责任追查,哪个环节出问题,一查就能查到头。第三,在各工坊推‘标准化生产单元’和‘关键节点管控’,把流程简化,提效率、保质量。” 他说的是现代工业管理的底子,在这年代,简直是破天荒。 会场上瞬间炸了锅!这是要把传了几百年的工匠老规矩全掀了啊! “胡闹!工匠手艺是代代传的,哪能用冷冰冰的‘标准’捆住?” “物料溯源?这不是不信我们吗!” 反对声此起彼伏。 林凡早有准备,不慌不忙抛出“样板”:“光说没用。卑职请求,拨一个小工坊,给点物料和工匠,让我试试这套法子。就一个月,跟规模一样、用老法子的工坊比产能、耗材和成品质量。好不好,看结果说话。” 他要拿事实撑底气。 曹丕看着林凡那自信又笃定的眼神,琢磨了会儿,拍板道:“准了!就给你城西甲三号工坊,试一个月!要的物料、人,都让督造司调给你。一个月后,孤要亲眼看见结果!” 接下来一个月,林凡几乎吃睡都在甲三号工坊,把这儿当成了新的“键盘营”试验田。他带来的几个核心骨干,成了工坊的“技术指导”和“流程监理”。 他没一上来就硬推复杂标准,反倒从最简单的地方入手:先把所有环首刀刀胚的尺寸、重量定死范围;规定淬火的温度区间和时间;做些简单的卡尺、量具,让检验有凭有据。他把工匠分组,分工明确,每天的产量、耗材、合格率,用画“正”字的方式贴出来公示,还搞了简单的奖惩。 一开始,老工匠们怨声载道,抵触得很——早习惯自己琢磨着来,哪受得了这么多规矩。但林凡不苛责,耐着性子讲标准化能稳质量、提效率,还亲自示范。等第一批按新标准造的环首刀测出来,质量稳了,性能还略提了点,更因为流程顺了,人均日产量多了两成,质疑声慢慢小了。 更关键的是,林凡说到做到,做得好的小组真拿到了赏钱。利益驱动,比空讲道理管用多了。 一个月到了,甲三号工坊彻底变了样。虽说离现代工厂差远了,但井井有条,效率明显提上来,工匠们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展示成果那天,曹丕带着督造司的官员都来了。看见甲三号工坊造的环首刀,一把把规整,质量过硬,账目也清清楚楚,耗材比同规模老工坊省了近三成,所有人都哑了。 事实比啥都管用。 曹丕拿起一把新刀,手指蹭过冰凉的刀锋,眼里闪着光。他看向林凡,真心实意笑了:“林副管果然有本事!这‘标准化’要是能在全军推开,咱们大军的战力,还愁提不上来?” 他当场下令,把甲三号工坊的经验,在督造司下属各工坊慢慢推,还给了林凡更大的权,让他负责订各种军械的制造标准。 林凡在督造司,总算站稳了脚。 靠着实打实的成绩,林凡在督造司的话语权越来越重,慢慢能接触到核心的军械研发和物资调配信息。他借着职务便利,悄悄查跟江东沾边的物料——比如江东特有的木材、矿物——的采购记录,想找出“贾明”或者他背后势力的痕迹。 可“贾明”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连他的“吴记商行”也没了踪影。影老那边也没新消息。 就在林凡以为这条线索断了的时候,一份前线急报——曹操正围攻邺城——送到他桌上,是紧急军械补充清单。除了常规的箭、刀枪,还特别注明要一批“特制火油”和“引火的东西”,要求“烧得快,灭不了”,指定让督造司下属的“丙字库”调配。 丙字库?林凡心里一动。他记得影老提过,“贾明”最早想接触、贿赂的将作监小吏,好像就管过丙字库!而且,对“火油”要求这么细,让他一下子想起乌巢,想起“鬼工坊”! 他立刻调了丙字库最近的出入库记录,还亲自去核查。库吏见是这位正红的副主管,不敢怠慢,可眼神总有点飘。 林凡仔细查了库存的“特制火油”,发现配方跟常规军用的不一样,好像加了助燃、增粘的东西,跟乌巢大火用的燃料,简直是一个路数! “这批火油是谁监造的?配方哪儿来的?”林凡不动声色问。 库吏支支吾吾:“是…是按老规矩配的…监造的是王监作…” “王监作现在在哪儿?” “他…他前天请假回老家了…” 请假回老家?偏偏这时候? 林凡眼里闪过冷光。他几乎能肯定,这看似正常的前线补给背后,藏着大阴谋!有人想借督造司的渠道,把这种危险的“特制火油”运到前线!目的绝对不只是帮忙打仗! 是曹丕知道,故意借此试他的本事?还是另有图谋?或者曹丕也被蒙在鼓里,是他手下人被江东势力拉过去了? 林凡浑身一凉。这阴谋的网,比他想的还深、还广。 他看了眼紧急调拨单,又看了看库吏那慌慌张张的眼神。 这批火油,发还是不发? 这题太难了:发了,可能帮着阴谋成事,闯大祸;不发,可能打草惊蛇,甚至被反咬一口,说他耽误军机。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敲着,像在敲那看不见的键盘。 必须赶紧做决定。可他不管选哪条,都可能牵出一连串反应,把自己推到没底的深渊里。 博弈 一股冷意顺着脊梁往上爬——这批特制火油,绝不能轻易送往前线!乌巢大火的惨状还在眼前晃,要是这东西在曹军大营里出幺蛾子,或是被人用在阴谋里,后果根本不敢想。 可硬扣下来也不行,风险太大。前线指名要的,耽误军机的罪名他扛不起,更会立马打草惊蛇,让幕后的人彻底藏起来。 电光火石间,林凡拿定了主意。他脸上没露半点波澜,对库吏淡淡说:“既然是前线急着用,自然要尽快调运。但这特制火油,储存运输得格外小心。你先按单子备货,本官要亲自检验封存,还得加派专人押运,确保不出半点差错。” 他要的是“拖”字诀,还得“掺沙子”——亲自检验能多争取点时间,加派的“专人”,自然是“暗影”的人或是信得过的“键盘营”老部下,既能在路上盯着,说不定还能查出是谁接收。 “是…是!卑职这就去办!”库吏像得了大赦,赶紧退下去准备。 林凡立刻回了自己的值房,飞快写了两封密信。一封给影老,让他调可靠人手混进押运队,一路盯着火油动向,务必查清楚前线接收的具体部队和人;另一封是以督造司副主管的名义,发往前线中军,借口“确保特制火油效果,避免运输中变质”,“请示”这批火油的具体用途、使用环境和保存注意事项——这理由合情合理,既能拖时间,也能探探口风。 忙完这些,林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他知道得做两手准备,万一押运监控没成,或是前线回文打马虎眼,他得有反制的法子。 他又去了甲三号工坊。这会儿这儿早成了标准化生产的样板,工匠们也习惯了他时不时蹦出些“怪想法”。 “咱们得弄个东西,”林凡把技术骨干叫过来,讲了自己的需求,“一种能混进火油里、看不出来,但能在特定条件下让火油失效,或者…改变它燃烧特性的添加剂。” 他拦不住火油送出,却能试着在里面埋个“后门”。要是这火油真被用在阴谋里,说不定这“后门”能在关键时刻救场。 工匠们你看我我看你,这要求他们听都没听过。但凭着对林凡的信任,还有之前的成功经验,还是扎进去试了。他们用手头现有的物料,试了好几种矿物粉末、植物提取液,看它们能不能跟火油混到一起,又会怎么影响燃烧。 时间紧,林凡也亲自上手,甚至用【Tab】技能盯着物质混合时的细微变化。试错好几次后,终于有了发现:本地有种常见的细白粘土,经过特殊处理,能磨成极细的粉,均匀混在火油里,肉眼根本看不出来。这粉末常温下对燃烧没太大影响,可一旦燃烧时碰到足够多的水汽——比如潮天或者泼水救火——就会迅速结块,盖在燃烧的东西上,把火压下去,甚至闷灭。 “就用它!”林凡看着试验结果,心里松了点。他立刻下令,在要调拨的特制火油里,悄悄掺上一定比例的这种粘土粉,还得确保混均匀了。 两天后,前线中军的回文到了。是曹操幕府发的,语气官样,内容含糊,只说“用于特殊战术需求”,让督造司“按令速办,别耽误”。没提具体部队,也没说详细用途。 这更让林凡起疑了。但他没表露出来,只“照着”指令,把动过手脚的火油和其他常规军械,交给一支混合押运队——里面混了三个“暗影”的好手——往邺城前线送。 押运队走了,林凡的心没放下,反倒悬得更高。他每天靠“暗影”的渠道,急着等消息。 五天后,第一波消息传回来:押运队安全到了邺城外的曹军大营,火油顺利交出去了。接收的是…中军直属的“虎豹骑”后勤单位?! 虎豹骑?那是曹操最精锐的部队!他们要这特制火油干什么?林凡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事情好像比他想的还复杂。 又过了两天,前线传来个惊人消息——袁尚派刺客夜袭曹操大营,想放火烧连营!幸好巡营的将领发现得早,刺客没得逞,只点着了几座外围帐篷,火还很快被扑灭了。 影老随后的密报给了更详细的细节:被点着的帐篷里,正好存着刚运到的那批“特制火油”!可奇怪的是,火起来得快,灭得也快,没像预想中那样烧得猛、炸得凶,反倒像那火油…没那么大劲儿? 林凡看到这儿,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嘴角勾出点冷笑。果然!这批火油就是冲曹操来的!幕后黑手是想复制乌巢的事,在曹军大营里搞场大火,就算烧不死曹操,也能搅得一团乱、造成伤亡!幸好他早有准备,那粘土粉在泼水救火时起了作用! “查到刺客的来历了吗?跟接收火油的虎豹骑后勤兵有没有关系?”林凡立刻追问。 “刺客都是死士,当场就死了,查不出根儿。至于那个后勤官…事发第二天,在营里被发现‘自尽’了。” 灭口!动作真快! 线索到这儿,好像又断了。但林凡知道,对方这么急着灭口,正说明他们怕暴露。而且能把手伸到虎豹骑的后勤系统,这本事绝不是普通细作能有的。 “接着查!重点查那个‘自尽’的后勤官的背景,还有最近跟他接触过的所有人!尤其是…从后方来的,或者跟南方有关系的!”林凡下令。他隐约觉得,有条线正把前线的阴谋和后方的许都,串到一起。 邺城刺杀没成的事,曹操严密封了口,没传开,但许都高层已经有风声了。林凡反倒因为“督办军械得力,运去的火油没酿成大祸”——曹操那边显然有人注意到火油不对劲——得了句模棱两可的褒奖。 曹丕对林凡也更热络了些,一次私下召见时,意味深长地说:“林副管这次处置得好,父相很满意。现在看来,督造司的事,不光关系大军命脉,更关乎…根本安危。林副管责任重大,要继续好好干。” 林凡恭恭敬敬应下来,心里跟明镜似的。曹丕这话,既是拉拢,也是警告——他不知不觉间,已经卷进了一场关乎“根本安危”的暗战里,这“根本”,指的就是曹操的安全和继承人的位置。 就在林凡以为得等好久才能有“暗影”的调查结果时,一个意想不到的突破口,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天,督造司来了个新的书吏,说是曹丕府上举荐的,来帮林凡处理文书档案。这年轻人看着白净,眼神机灵,叫“周瑾”。 周瑾办事利索,对文书档案门儿清,很快就成了林凡的得力帮手。可林凡的【Tab】技能被动触发,在这人身上察觉到一丝极淡的气息——跟他表现出来的谦恭谨慎完全不符,是藏得很深的锐气和审视。 林凡没露声色,一边继续给周瑾派重要的活儿,一边让影老暗地里查他的底细。 调查结果让人大吃一惊!这个“周瑾”的身份是假的!他真实身份,很可能是江东派到北方的细作,而且地位不低!他混进督造司,目标就是林凡和军械机密! 江东的人,竟然以这种方式,直接到了自己身边?! 林凡心里一紧,可随即,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既然对方主动送上门,不如将计就计,玩把反间计?利用这个“周瑾”,说不定能挖出更深的东西,甚至…摸清江东在许都的整个情报网! 他决定,陪这位“周瑾”好好演场戏。 林凡开始有意无意在周瑾面前,透点改过的、或是无关紧要的“军机”,还装出对曹丕“知遇之恩”的感激,以及对当前职位“权太小”的些许“抱怨”。 周瑾果然上钩了,干活更卖力,还时不时用话试探,暗示能帮他“引荐”些“能给更大助力”的“朋友”。 鱼儿,已经咬钩了。 林凡看着周瑾那看似真诚的眼神,心里冷笑。他倒要看看,这位江东来的“同仁”,能把他引到哪儿去,而藏在幕后的“鹦鹉”和“火种”,又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场键盘与暗影的博弈,进入了新阶段。而林凡,第一次主动把自己,放在了钓饵的位置上。 将计就计 “周瑾”的出现,如棋盘落子般打破僵局,让林凡与江东势力间“隔雾观花”的局面瞬间消散。林凡决意将计就计,伪装成“怀才不遇、渴望更大舞台”的投机者,要看这条“鱼”能掀起多大风浪。 他刻意在“周瑾”面前流露对督造司琐事的“厌倦”,以及对曹丕“赏识却未能尽用其才”的微妙“不满”。一次“无意”闲谈时,他叹道:“整日与铁石、账册为伴,纵有千般奇思也难施展。若能执掌一军、司职一方,凭我‘键盘’之法,何愁建不了功业?” “周瑾”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难察的精光,随即附和:“林大人大才,屈居于此实在可惜。以大人之能,便是在江东……咳咳,便是放眼天下,也属顶尖。”话到嘴边险些露馅,他慌忙掩饰过去。 林凡故作未闻,只摇头喟叹:“时也,命也。” 几日后,“周瑾”寻了个机会,神秘兮兮地凑近:“大人,小人有位远房亲戚在江南行商,交游广阔,最喜结交您这般有真才实学之人。他常说,若遇明珠蒙尘,愿倾力相助以展其华。不知大人……有意结识吗?” 来了!林凡心中冷笑,面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兴趣与警惕:“江南行商?如今正是敏感时候,私下结交外邦商贾,恐怕不妥吧?” “大人放心。”“周瑾”压低声音,“我那亲戚行事极谨慎,且并非要与大人做悖逆之事,不过是……互通有无、各取所需罢了。他手里,握着些或许对大人有用的消息和资源。” 林凡故作沉吟,片刻后才似下定決心:“既如此……见见也无妨。但必须绝对隐秘!” “这是自然!”“周瑾”喜形于色,“三日后,城西‘听雨轩’茶楼,甲字雅间。”三日后,林凡只带一名伪装成仆役的“暗影”好手,准时赴约。“听雨轩”是许都有名的雅致茶楼,客人稀少,格外清静。甲字雅间内,一名身着锦袍、面容富态的四十岁左右中年商人,早已等候在此。 见林凡进门,商人立刻起身,笑容可掬地拱手:“这位便是林大人吧?久仰大名,如雷贯耳!鄙人姓吴,单名一个‘良’字,江南人士,做些丝绸药材的小生意。” 吴良?怕是化名。林凡不动声色地回礼:“吴先生客气了,林凡愧不敢当。” 双方落座,寒暄几句后,吴良便切入正题。他言语间对林凡的“标准化生产”“流程优化”理念赞不绝口,还说若能将这些方法引入江南工坊,定能创造巨额财富。 “林大人之才,困在许都官场实在可惜。”吴良话锋一转,开始试探,“如今曹公虽有雄才大略,麾下却派系林立。大人无根无基,纵使有惊世之才,恐怕也难逃倾轧之祸。前次遭人构陷,便是最好的证明。” 林凡配合地露出郁结之色:“吴先生所言……唉,确是实情。” “若大人有意。”吴良身体微倾,声音压得更低,“鄙人背后的东主求贤若渴,最赏识大人这般务实奇才。江东孙将军坐拥六郡,兵精粮足,更有周瑜、鲁肃等俊杰辅佐,气象万千。大人若愿南渡,必能得重用、展抱负,岂不远胜在此蹉跎?” 果然是为孙权做说客!林凡心中一凛,面上却故作震惊与挣扎:“吴先生!这话……这话可是大逆不道!我林凡深受丞相厚恩,怎能做背主之事?” “诶,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吴良摆手,“曹公虽强,性子却多疑,且刻薄寡恩,郭奉孝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孙将军则不同,年轻有为、气度恢弘,更能容人。大人不妨仔细想想。” 他顿了顿,又抛出诱饵:“况且,大人难道不想知道,前次究竟是谁处心积虑要置您于死地?鄙人东主在许都也有些耳目,或许能帮大人……查明真相,解心头之患。” 这是在暗示江东知晓构陷案的幕后主使,还愿以此为筹码!林凡心脏猛地一跳,这恰恰击中了他心底的疑团。他脸上挣扎更甚,沉默许久才艰难道:“此事……关系重大,容我……考虑几日。” “理当如此。”吴良见好就收,不再逼迫,取出一枚雕刻着鹦鹉衔枝图案的小巧玉牌递给林凡,“这是信物。大人若有意,可持此物,于每月十五到城南‘水云间’货栈,找一位姓陆的管事。他自会安排好一切。” 鹦鹉衔枝!这正与【F1帮助】提供的关键词“鹦鹉”对上了! 林凡接过玉牌,触手温润,心中却一片冰冷。江东为拉拢他,当真煞费苦心,软硬兼施。 “多谢吴先生美意。”林凡收起玉牌,起身告辞。 离开茶楼后,林凡立刻通过“暗影”渠道,将玉牌图样与“水云间”货栈的信息传给影老,令其严密监控,同时调查货栈背景与那位“陆管事”。回到督造司,林凡反复摩挲着鹦鹉玉牌,思绪纷乱。江东的招揽,既证实了对方对自己与“键盘”理念的重视,也将更深的危险引到了他面前。如今的他,如同在钢丝上行走——一边要应付曹丕,一边要周旋江东,还得在曹操眼皮底下保全自身。 “周瑾”见他回来,立刻找机会凑上前,关切地问:“大人,今日之会……还顺利吗?” 林凡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周书吏,你那位‘亲戚’,倒是个妙人。此事……你办得很好。” 他没有明确表态,可这种模糊的赞许,反倒让“周瑾”彻底安心,以为林凡已然心动。 接下来几日,林凡依旧按部就班处理督造司事务,推进标准化进程,但对曹丕的态度,却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曹丕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异样,一次单独召见时,看似随意地问:“林副管近日似乎心事重重?莫非是在督造司遇到了难处?” 林凡心中冷笑,知道这是曹丕的试探。他叹道:“劳公子挂心。只是近日处理文书时,偶然看到往年旧案卷宗,想起前番自己无端受辱,心中……终究还是有些意难平。” 他将“不满”引向之前的构陷案,合情合理。 曹丕目光闪烁,安慰道:“宵小之辈已然伏法。林副管是父相与孤倚重的臣子,不必为这类往事挂怀。”可他心中是否真信,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林凡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感激,心中却清楚,自己在曹丕心中的“忠诚度”,恐怕已打上问号。而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唯有摆出摇摆不定、待价而沽的姿态,才能让双方更“重视”他,也才能为自己争取到夹缝中更大的活动空间与情报来源。 几日后,影老带来了“水云间”货栈与“陆管事”的调查结果。 “水云间”明面上经营江南特产,实则很可能是江东在许都的重要情报中转站。至于那位“陆管事”,经“暗影”多方查证,真实身份极可能是江东陆家的旁支子弟,名叫“陆仁”(显然也是化名),直接对江东高层负责! 陆家!果然是他们!“鹦鹉”衔枝、陆家……所有线索都对上了! “主上,是否要对这个货栈动手?”影老请示。 “不,不仅不能动,还要‘帮’他们一把。”林凡眼中闪过厉色,“把我们精心准备的那份‘大礼’,找个合适的机会,‘送’给那位陆管事。” 他口中的“大礼”,是一份精心篡改的“曹军新式军械研发规划”与“部分非核心标准化工艺流程”。这些资料真真假假,足以让江东情报系统如获至宝,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研究,最终却只得到镜花水月。同时,他还在资料里埋下几处极其隐蔽的“线索”,指向特定人物——比如曹丕身边那些与江东有潜在联系、但林凡尚未完全确认的官员。他要借江东之手,清除异己,或是引出更深的“鱼”。 这是一步险棋,也是一步驱虎吞狼的妙棋。 “老朽明白。”影老心领神会。回到督造司,林凡反复摩挲着鹦鹉玉牌,思绪纷乱。江东的招揽,既证实了对方对自己与“键盘”理念的重视,也将更深的危险引到了他面前。如今的他,如同在钢丝上行走——一边要应付曹丕,一边要周旋江东,还得在曹操眼皮底下保全自身。 “周瑾”见他回来,立刻找机会凑上前,关切地问:“大人,今日之会……还顺利吗?” 林凡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周书吏,你那位‘亲戚’,倒是个妙人。此事……你办得很好。” 他没有明确表态,可这种模糊的赞许,反倒让“周瑾”彻底安心,以为林凡已然心动。 接下来几日,林凡依旧按部就班处理督造司事务,推进标准化进程,但对曹丕的态度,却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曹丕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异样,一次单独召见时,看似随意地问:“林副管近日似乎心事重重?莫非是在督造司遇到了难处?” 林凡心中冷笑,知道这是曹丕的试探。他叹道:“劳公子挂心。只是近日处理文书时,偶然看到往年旧案卷宗,想起前番自己无端受辱,心中……终究还是有些意难平。” 他将“不满”引向之前的构陷案,合情合理。 曹丕目光闪烁,安慰道:“宵小之辈已然伏法。林副管是父相与孤倚重的臣子,不必为这类往事挂怀。”可他心中是否真信,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林凡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感激,心中却清楚,自己在曹丕心中的“忠诚度”,恐怕已打上问号。而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唯有摆出摇摆不定、待价而沽的姿态,才能让双方更“重视”他,也才能为自己争取到夹缝中更大的活动空间与情报来源。 几日后,影老带来了“水云间”货栈与“陆管事”的调查结果。 “水云间”明面上经营江南特产,实则很可能是江东在许都的重要情报中转站。至于那位“陆管事”,经“暗影”多方查证,真实身份极可能是江东陆家的旁支子弟,名叫“陆仁”(显然也是化名),直接对江东高层负责! 陆家!果然是他们!“鹦鹉”衔枝、陆家……所有线索都对上了! “主上,是否要对这个货栈动手?”影老请示。 “不,不仅不能动,还要‘帮’他们一把。”林凡眼中闪过厉色,“把我们精心准备的那份‘大礼’,找个合适的机会,‘送’给那位陆管事。” 他口中的“大礼”,是一份精心篡改的“曹军新式军械研发规划”与“部分非核心标准化工艺流程”。这些资料真真假假,足以让江东情报系统如获至宝,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研究,最终却只得到镜花水月。同时,他还在资料里埋下几处极其隐蔽的“线索”,指向特定人物——比如曹丕身边那些与江东有潜在联系、但林凡尚未完全确认的官员。他要借江东之手,清除异己,或是引出更深的“鱼”。 这是一步险棋,也是一步驱虎吞狼的妙棋。 “老朽明白。”影老心领神会。就在林凡布下陷阱,准备“投喂”江东细作时,一则来自河北前线的惊天消息,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遍许都:曹操攻克邺城!袁尚败走中山!河北大局已定! 与此同时,另一则更隐秘、却让林凡心神剧震的消息,通过“暗影”渠道传来:清理袁尚府邸时,发现了他与外界往来的密信,其中……竟夹杂着几封用“鬼工坊”密文书写、收信人指向许都某位显赫人物的信件! “鬼工坊”的阴影,竟也笼罩在河北袁氏覆灭的废墟之上?而且,还与许都的大人物有关联?! 林凡看着影老呈上的破译密信片段,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密信内容断断续续,关键词却触目惊心:“……火种已播……待时而动……许都……键盘……除之……” “火种”“键盘”“除之”! 这分明是“鬼工坊”背后势力,在袁尚败亡前布下的后手!他们的目标,依旧是自己!而且,他们在许都还有同党,甚至可能是位高权重的同党! 林凡猛地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江东的招揽、曹丕的猜忌,如今再加上“鬼工坊”残党与许都内奸的威胁…… 他感觉自己像陷入了一张多方势力交织的巨大蛛网,而自己,就是网中央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猎物。 不,不能坐以待毙! 他必须主动出击,在各方势力彻底收网前,找出隐藏在许都的“鬼工坊”内奸!否则,所有谋划都可能功亏一篑!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枚鹦鹉玉牌与“水云间”货栈的信息上。 或许……江东这条线,不仅能用来钓鱼,还能用来……借刀杀人? 驱虎吞狼 “鬼工坊”残党与许都内奸暗中勾结的消息,好似一柄高悬头顶的利刃,让林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和迫切感。他再也不能被动等待,必须主动出击,充分利用手中一切筹码,搅乱这潭浑水,迫使那隐藏在暗处的毒蛇露出真面目! 江东的“鹦鹉”玉牌和“水云间”货栈,成为了他手中最为锋利的“借来之刀”。 林凡立刻通过“周瑾”,向吴良传递了一份精心包装过的“诚意”:他表示愿意考虑江东的招揽,但对方必须展现出足够的“实力”与“诚意”。他提出,自己在许都有一“心腹大患”,正是之前构陷案的幕后真凶之一(他将矛头隐晦地指向了几个与陈矫私交甚好,且对“键盘营”诸多不满的官员),倘若江东能够帮他“铲除”此人,他便相信江东在许都的影响力,并且愿意送上一份“厚礼”——关于曹军即将在河北推行的“新式屯田法”与“军械配给优化方案”的核心要点。 这是一招一石二鸟的绝妙计策。既能借助江东的力量清除或震慑潜在的敌人,又能送出一份半真半假、足以扰乱江东视线的“情报”,还能借此机会观察江东在许都的渗透程度,看看他们是否真有能力撼动曹操麾下的官员。 吴良收到消息后果然心动。对于江东细作网络而言,除掉一个曹营官员虽有风险,但倘若能换来林凡的“厚礼”以及他潜在的投靠,无疑是一笔极为划算的交易。他通过“周瑾”回复林凡,表示需要时间“筹划”,并再次着重强调了“诚意”。 林凡心里清楚,鱼儿已然嗅到了饵料的香味,接下来只需耐心等待。与此同时,林凡并未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江东身上。他通过影老,加大了对那几封从邺城缴获的、“鬼工坊”密信所指向的“许都显赫人物”的排查力度。排查范围逐渐缩小,最终锁定在了寥寥几人身上,其中……竟然包括了曹丕的心腹谋士吴质! 吴质才学卓越,深受曹丕信任,负责为其处理文书、出谋划策。倘若他真的是“鬼工坊”内奸,那产生的危害将难以估量! 但这个猜测太过惊人,且缺乏直接证据。林凡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让“暗影”加强对吴质的监视,试图寻找他与“鬼工坊”或其他任何可疑势力联系的蛛丝马迹。 就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中,曹操率领大军凯旋而归! 攻克邺城,平定河北,曹操的声望和权势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许都万人空巷,百姓纷纷涌上街头,迎接凯旋的军队。林凡作为督造司副主管,也在迎接官员的行列之中。 他望着曹操的车驾在万众欢呼中缓缓入城,曹操那威严的身影仿佛与这鼎盛的权势融为一体,让人敬畏得不敢直视。林凡心里明白,曹操的归来,意味着许都的权力格局即将再次发生变动,而他这只在夹缝中求生存的“小虾米”,往后行事必须更加小心谨慎。 庆功宴上,曹操对林凡在督造司取得的“卓著成效”再次给予褒奖,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赏赐金帛,甚至将一柄来自袁尚府库、装饰精美的“百辟刀”赐予了他。这份荣宠引得无数人眼红,却也让林凡感到如坐针毡。 宴席期间,曹丕端着酒杯,面带微笑地走到林凡身边,眼神却意味深长:“林副管,父相对你可是格外青睐啊。这‘百辟刀’,据说袁本初昔日也曾佩戴过。” 林凡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连忙躬身说道:“丞相厚恩,末将惶恐。此刀乃丞相武运的象征,末将岂敢有僭越之心?定当将其高悬于堂中,每日以此警醒自己,竭诚报效丞相!” 他将姿态放得极低,表明自己绝无恃宠而骄的想法。 曹丕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但林凡能感觉到,曹丕目光中的审视并未减少分毫。曹操的回归,似乎暂时压制住了许都涌动的暗流。但林凡知道,这仅仅是表面现象。他暗中推动的“驱虎吞狼”之计,正在悄然发挥作用。 几天后,一名与陈矫关系密切、曾多次公开抨击“键盘营”的官员,在夜间回家途中遭遇“盗匪”袭击。此人虽未丧命,却身受重伤,家中财物也被洗劫一空。许都令满宠亲自督办此案,却毫无头绪,最终只能以流寇作案草草结案。 林凡收到消息时,正在查看“水云间”货栈的监控记录。影老确认,事发前后,货栈内有异常人员调动。“暗影”虽未找到直接证据,但几乎可以肯定,此事是江东细作所为! 吴良很快通过“周瑾”向林凡邀功,并索要之前承诺的“厚礼”。 林凡没有丝毫犹豫,将那份精心准备的、关于“新式屯田法”与“军械配给优化方案”的“核心要点”交给了“周瑾”。其中关于屯田法的部分,他掺杂了大量看似高明,实则脱离当前河北实际情况的设想;关于军械配给,则刻意夸大了一些尚未成熟的技术难点和资源瓶颈。这份“厚礼”足够江东的谋士们研究好一阵子,却很难在短期内转化为实际的军事优势。 送出“厚礼”后,林凡立刻切断了与吴良的直接联系,并通过影老散布消息,称自己因受曹操重赏,感恩戴德,已决心一心效忠,近期不便再与“江南友人”联络,以免惹祸上身。 他这是典型的“过河拆桥”,既利用了江东的力量,又不想被其完全束缚。他相信,以孙权、周瑜等人的智谋,绝不会完全相信自己的“投诚”,双方的关系,注定是相互利用、彼此提防。处理完江东这条线,林凡将全部精力都集中到了对吴质的调查上。“暗影”日夜不停地监视,终于发现了一丝线索! 吴质每隔几天,便会以“购书”为借口,前往城南一家名为“墨香斋”的书铺,而且每次停留的时间都不短。“暗影”进一步调查发现,这家“墨香斋”的老板,竟然与之前被满宠处决的陈福有着远房亲戚关系! 一条若有若无的线索,似乎将吴质、“鬼工坊”、陈福(及其背后的陈矫势力)串联在了一起! 林凡心中激动不已,但他清楚,仅凭这点关联,根本无法扳倒深受曹丕信任的吴质。他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比如……他们传递情报的具体方式,或者下一次密谋的详细内容! 他决定冒险一试,对“墨香斋”进行秘密搜查!这个任务极其危险,一旦暴露,后果将不堪设想。但他已经没有其他选择。 然而,就在林凡调集“暗影”精锐,准备在夜间行动时,一个意外变故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曹丕召见他,神色凝重地告知:曹操决定南征荆州!大军不日即将开拔!而督造司需要在半个月之内,筹措调拨足够十万大军使用三个月的军械粮草,并由林凡……负责押送前期一批重要军械,先行前往宛城! 南征荆州!如此重大的军事行动,竟然毫无预兆地就决定了?! 林凡心中大为震惊。他立刻意识到,这不仅是一场军事行动,更是曹操在平定河北后,进一步巩固权力、考验诸子(尤其是曹丕与曹植)能力的重要布局!而自己被赋予押送军械的重任,看似是得到信任,实则是被调离许都这个权力漩涡的中心,同时也是一场严峻的考验——倘若军械出现闪失,他将万死难辞其咎! “末将领命!”林凡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沉声应道。 走出曹丕府邸,林凡望着许都阴沉的天空,感觉一切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加速推动着。 南征在即,许都的暗战不得不暂时搁置。吴质和“鬼工坊”的内奸,他暂时无法继续深究了。 但……真的就这么离开吗? 林凡摸了摸怀中那枚冰冷的“暗影”令牌,又想起了“墨香斋”刚刚发现的线索。 或许……在南征之前,他还能再做最后一件事,给那隐藏的内奸,留下一个“惊喜”? 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他脑海中迅速形成。他要在离开许都的这个夜晚,导演一出好戏,无论能否抓到内奸的把柄,至少……要让他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坐立不安! 许都 军令如山,南征的号角已近在耳畔。押送军械的重任与紧迫的时限,像两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在林凡肩头。但“鬼工坊”内奸留下的隐患,却如一根尖刺扎在他心头,让他无法就此抽身离去。必须在离开许都前埋下后手,至少要搅乱这潭死水,让暗处的毒蛇不敢轻易露头! 他即刻召来影老,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今夜按计划搜查‘墨香斋’,但目的不是搜证,而是…打草惊蛇!” 影老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主上是想让他们自乱阵脚?” “正是。”林凡目光冷冽,“搜查要做得像寻常贼人作案,翻箱倒柜却‘恰好’漏掉几处可能藏密信的地方。同时,把我们伪造的‘鬼工坊’密令——内容要写催促内奸尽快获取南征军兵力部署图,还要提一句‘键盘威胁已暂除’——‘不小心’落在现场显眼处。” 这封假密令是精心设计的陷阱:内容半真半假,既能引发内奸恐慌,又能向其背后势力传递“林凡已无威胁”的假消息,为自己南征期间争取安全空间;更关键的是,密令中隐晦提及吴质可能使用的另一套联络方式,意在诱使慌乱中的内奸露出马脚。 “老朽明白,定能做得天衣无缝。”影老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是夜,月黑风高。“墨香斋”果然遭了“贼”。次日清晨,书铺老板惊慌报案,满宠亲自带人勘察——现场一片狼藉,钱财损失寥寥,文书账册却被翻得乱七八糟。清理时,一名衙役“意外”发现了那封写满古怪符号的绢帛(“鬼工坊”密文)。 满宠虽不识密文,却凭直觉断定此事不简单,立刻封存绢帛,加派人手监视“墨香斋”及周边。一时间,许都暗探四出,气氛骤然紧张。 林凡在督造司接到消息时,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仿佛此事与他无关。他正忙着做最后的交接准备:押送的军械以箭矢、弩机和刀枪为主,数量庞大、路线漫长,容不得半点差错。他亲自核对清单、检查车辆,还在随行护卫中安插了“暗影”好手与“键盘营”旧部。 午后,曹丕竟亲自来督造司为他送行。 “林副管此次责任重大,一路务必小心。”曹丕言辞恳切,目光却仍带着审视,“宛城是南征前沿,情况复杂。夏侯惇将军驻守在那里,性子刚烈,你需谨慎应对,确保军械万无一失。” “末将谨记公子教诲!”林凡恭敬回应。他心里清楚,曹丕这话既是提醒,也是警告——夏侯惇与他有旧怨,此去宛城绝非坦途。 “另外,”曹丕话锋一转,似是随口提起,“近日许都有些宵小作乱,满伯宁正在严查。你在外也要多留意自身安危,别再让小人钻了空子。” 林凡心头一凛:曹丕果然把“墨香斋”的事和他联系起来了!他面上不动声色:“多谢公子提醒,末将定当谨慎。” 送走曹丕,林凡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离开——许都这潭水已被他搅浑,再待下去不知会生出什么变数。 次日清晨,林凡率领庞大的辎重车队,缓缓驶出许都城门。回头望去,那座巍峨的城池在朝阳下泛着冰冷的光泽,像一头蛰伏的巨兽,藏着无数吞噬人心的秘密。他深吸一口气,收回目光,望向南方漫长的前路——吉凶未卜,唯有步步为营。 押运路途枯燥而艰险。林凡不敢有丝毫懈怠,将“键盘营”的侦察、警戒、信息传递流程用到极致:车队白日赶路,夜间选易守难攻之地扎营,明哨、暗哨、游动哨层层布防;他还让随行工匠用有限物料改进了粮车的刹车与转向,大幅提升了行进效率。 一路上,许都的密报不断传来: “墨香斋”事件持续发酵,满宠的调查触碰到了敏感神经,几位官员被暗中问询,气氛愈发紧张;吴质则称病告假,多日未去曹丕府上当值。 看到这里,林凡嘴角微勾——蛇,果然被惊动了。吴质的“病”,就是最好的证明。 几日后,一条更关键的密报传来:“暗影”严密监视吴质府邸时,发现其心腹仆役夜间悄悄出城,往邺城方向而去;而在此之前,这仆役曾与一名荆州行商有过短暂接触! 荆州?林凡瞳孔骤缩。难道“鬼工坊”内奸不仅勾结河北袁氏,还与荆州刘表势力有牵连?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若吴质真的多方勾结,其图谋必然不小! 他立刻下令“暗影”:不惜一切代价追踪那名仆役,查清其最终目的地与接触对象。 半月后,林凡的车队有惊无险抵达宛城。 此时的宛城已是大军云集、战云密布:城头旗帜招展,兵甲鲜明,空气中满是肃杀之气。夏侯惇亲自在辕门外迎接军械,他那只独眼扫过林凡时,仍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意,但公事公办,并未刁难,只下令清点军械入库。 交接完毕,林凡正想稍作休整,一名夏侯惇的亲兵突然来传令:“林将军,夏侯将军有请,中军大帐叙话。”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林凡整理好衣甲,深吸一口气,走向戒备森严的中军大帐。 帐内,夏侯惇屏退左右,只剩他与林凡二人。他没坐主位,反而站在巨大的荆州地图前,背对着林凡。 “林凡,”夏侯惇的声音低沉,带着金铁交鸣的质感,“你可知丞相为何让你押送军械来此?” “末将不知,只听凭丞相与将军差遣。”林凡谨慎应答。 夏侯惇缓缓转身,独眼灼灼地盯着他:“因为丞相要打一场前所未有的仗——不仅要攻城掠地,更要…攻心!”他走到林凡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刘表懦弱,麾下蔡瑁、张允等人各怀鬼胎。丞相之意,此番南征要刚柔并济:既要显雷霆之威,也要施瓦解之策。而你…” 他顿了顿,独眼中闪过复杂难明的神色,“你那些鬼蜮伎俩,那些蛊惑人心、制造混乱的手段,或许…正合用。” 林凡心头一震。他没想到,曹操把他派到前线,竟真的要他用“键盘”的手段,参与对荆州的“攻心战”! “末将…惶恐。不知将军需要末将做什么?” “现在还没到你出手的时候。”夏侯惇摆手,“大军集结尚需时日,先锋试探也没开始。你先留在宛城,协助整顿军备——尤其是你那套‘标准化’的法子,看看能不能在军中推广。等时机到了,自然有你用武之地。” 他挥了挥手,示意林凡退下。 林凡走出大帐,心绪纷乱。他本以为会被夏侯惇刁难,却没想到得到了这样的“期待”——攻心战、信息战,正是“键盘”理念最能发挥作用的领域。 然而,就在他思绪纷飞时,影老通过秘密渠道送来一份加急密报。 密报内容让林凡瞬间如坠冰窟:追踪吴质仆役的“暗影”好手,在邺城附近失去踪迹,生死不明;而失踪前最后传回的消息显示,那仆役进入了一处……由曹丕麾下另一位心腹——司马懿暗中掌控的庄园! 司马懿?! 这个名字像惊雷般在林凡脑海中炸响! 吴质的仆役,去了司马懿的庄园?! 是巧合吗?还是说,吴质与司马懿——这两位曹丕麾下最重要的谋士,都与“鬼工坊”、与那隐藏的内奸网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林凡望着宛城内外林立的军营与肃杀的士兵,只觉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他原以为离开许都的权力漩涡就能暂得安宁,却没想到自己跌入了一个更大、更深的漩涡——南征荆州的前线,根本不是净土,而是另一张无形巨网的中心! 司马懿……这个在历史上最终篡夺曹魏江山的人,难道早在此时,就已经开始布下深不可测的棋局了吗? 而他这个意外闯入的“键盘侠”,又该如何在这新的危局中,找到一线生机? 宛城布局 初夏的宛城已染上暖意,微风卷着城外麦田的清香掠过街巷,却吹不散林凡心头的寒意——“司马懿”三个字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他的思绪。那位在史书中以隐忍深沉、谋断诡谲闻名的“冢虎”,竟早在此时就与“鬼工坊”的阴谋牵扯不清?更令人心惊的是,牵扯其中的还有曹丕麾下最核心的两位谋士——吴质与司马懿! 这背后的水,远比他想象的更深。若推测属实,他面对的便不只是外部势力的渗透,更是曹魏权力核心里一颗正在腐烂的毒瘤!一旦这颗毒瘤爆发,轻则动摇曹丕根基,重则可能让曹操苦心经营的基业陷入内乱。 而“暗影”好手的离奇失踪,更像一记警钟在他耳边炸响。对方行事狠辣且警惕性极高,能悄无声息抹去“暗影”的踪迹,绝非寻常之辈。林凡强迫自己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此刻他身处宛城,远离许都权力中心,对那边的阴谋既无法插手,也不能贸然行动。若将未经证实的猜测上报,轻则被斥为捕风捉影,重则可能打草惊蛇,引火烧身。 当务之急,是完成曹操与夏侯惇交代的任务,在宛城站稳脚跟,更要借着“协助整顿军备”的机会,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独立于许都之外的情报与行动网络。这既是自保的筹码,也是未来揭开阴谋的关键。 林凡没有丝毫拖延,次日便带着从许都带来的几名技术骨干,一头扎进了宛城守军的军械库。他没有急于推行“标准化”,而是先从基础的清查入手——手指抚过积灰的弓臂,用【Tab】技能调出弓弦张力数据;拿起不同批次的箭矢,比对箭杆粗细与箭头重量;挥起佩刀劈砍木靶,测试刀刃硬度与锻造工艺。短短三日,一份详尽的问题报告便摆在了他面前:三成弓弦因保养不当导致张力不足,箭矢规格相差竟达半寸(影响齐击准度),近半数刀枪存在锻造气泡(易在实战中崩裂)…… 他将这些问题分类整理,附上改进后的标准化方案,甚至计算出推行后“箭矢浪费率降低四成、军械维护成本减少三成”的效益预估,一并呈给夏侯惇。这位独眼猛将虽性情刚直,却深知军械乃军队命脉。看着报告中详实的数据与清晰的逻辑,再联想到平日行军中确有士兵抱怨军械不济,他独眼中的冷意稍减,当即批准林凡在宛城守军的小型工坊中开展“标准化”试点。 林凡立刻将在许都“键盘营”的经验复刻过来:统一弓臂长度、弓弦材质,明确箭矢“杆长三尺二、箭头重一两五”的标准;优化锻造流程,将“熔炼-锻打-淬火”各环节责任到人;引入简易的质量检测——每把刀需能劈断三寸厚木方,每张弓需能拉满一石力,达标者有奖,次品则追责。起初,宛城的老工匠们颇有抵触,觉得这是“外行管内行”,但当第一批标准化军械产出,效率提升近五成,且实战中崩裂的刀枪几乎绝迹时,质疑声渐渐变成了信服。 与此同时,林凡以“了解荆州风土人情,为日后攻心战做准备”为由,开始频繁出入宛城内外。他身边总跟着两人:一位是伪装成仆役的“暗影”好手(负责暗中观察、记录),另几位则是“键盘营”旧部(名义上是他的亲兵,实则擅长收集市井消息)。他们看似在茶馆听书、在集市闲逛,实则在默默绘制宛城地形图,标记守军布防的薄弱点,记录粮草囤积的位置,甚至留意往来商旅的口音、流民的去向——林凡很清楚,宛城作为南征前沿,必然是各方势力细作的聚集地,他要像织网般,一点点找出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 一日午后,林凡在宛城最大的集市上“偶遇”几名来自荆州的商贩。他们围在酒肆角落抱怨,说近来宛城边境的巡查突然严格起来,以往塞些银钱就能通融的布匹、药材,如今却被死死卡住,生意根本做不下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凡心中一动——这绝非寻常的巡查加强,更可能是荆州方面察觉到曹军南征意图,提前收紧了边境管控。他立刻让“暗影”顺着这条线追查,三日后,一份情报摆在他面前:近半月来,从荆州潜入宛城的细作数量激增三倍,且活动愈发频繁。其中一股势力尤为特殊——他们不像其他细作那样急于打探军情,反而频繁接触宛城的粮商、驿卒,甚至打探各级官吏的喜好、家眷情况,更诡异的是,他们与宛城本地的王氏、吕氏等大家族似乎有着隐秘联系。 “重点查这股人。”林凡指尖敲击着桌案,眼中闪过锐利的光,“他们要的不是军情,更可能是策反宛城本地势力,为荆州军做内应。” 就在林凡在宛城逐步布局时,许都传来的消息却让他心头一沉。在满宠的高压审讯下,“墨香斋”的线索竟彻底断了——书铺老板在狱中“暴病身亡”,所有牵连者要么翻供,要么闭口不言;吴质“病愈”后愈发低调,深居简出,连曹丕的府邸都很少去;而司马懿,则被曹操任命为文学掾,得以伴随其左右,参与军国机要,地位日渐凸显。 表面上,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但林凡知道,这平静是暴风雨前的酝酿。对手轻易斩断了追查线索,还让司马懿进一步靠近权力核心,手段之老练,远超他的预期。他必须更小心、更有耐心,才能在这场暗斗中活下去。 几日后,夏侯惇再次召见林凡。踏入军帐时,他注意到帐内多了一位文士——此人面容清瘦,身着青衫,眼神灵动如狐,透着几分藏不住的精明。 “林凡,这位是主簿杨修,杨德祖。”夏侯惇指着文士介绍道,“丞相命他前来参赞军机,主要负责与荆州方面的文书往来。” 杨修!林凡心中又是一震。这位以才智敏捷闻名,却最终因“鸡肋”事件被曹操处死的名士,竟也来到了宛城前线?他瞬间反应过来——杨修是曹植一派的核心谋士,而夏侯惇明显偏向曹丕,此刻杨修前来,绝非单纯的“参赞军机”,更可能是曹植一方想在南征前线插足,为日后的储位之争积累筹码。 “见过杨主簿。”林凡拱手行礼,态度谦逊却不失分寸。 杨修微微一笑,起身回礼,语气颇为热络:“久闻林将军‘键盘营’之名,更听闻将军在许都推行新法、改良军械,今日得见,果然年轻有为。将军在宛城推行的‘标准化’,连夏侯将军都多次称赞,修亦钦佩不已。” “杨主簿过奖了。”林凡淡淡回应,心中却暗自警惕——这开场白看似客气,实则是在试探他的底细与立场。 “将军不必过谦。”杨修话锋一转,从袖中取出一卷绢帛,递到林凡面前,“修此来,正有一事想请教将军。这是我军拟写给荆州牧刘表的檄文初稿,丞相之意,此文需言辞犀利、切中要害——既要彰显我军天威,也要点破蔡瑁、张允等辈拥兵自重、架空刘表的弊端,若能引发荆州内部猜忌,便是上佳。修才疏学浅,恐难达此效果,听闻将军思维跳脱,常有惊人之语,故特来求教。” 林凡接过绢帛,快速浏览一遍。文中骈四俪六,辞藻华丽,引经据典将曹操捧为“天命所归”,将刘表斥为“守户之犬”,对蔡瑁、张允也多有贬损,典型的官方檄文风格——气势有余,却缺乏穿透力。荆州的普通士卒、百姓根本看不懂这些文绉绉的句子,即便看懂,也难有共鸣;而蔡瑁、张允等人,更不会因几句骂声就动摇。 他瞬间识破了杨修的用意:这既是试探,看他是否真有“攻心”之才;也是利用,想借他之手写出一篇“惊世骇俗”的檄文,为曹植一方在南征中争取声望;甚至可能是陷阱——若檄文过于激进,引发荆州上下同仇敌忾,责任便可推到他林凡头上。 林凡沉吟片刻,脑中飞速梳理思路:不能拒绝(会显得无能),也不能完全按杨修的意思来(会被当枪使),必须走出一条既显能力、又能自保的路。 他抬起头,看向杨修与夏侯惇,缓声道:“杨主簿此文,气势磅礴,理据充分,确是佳作。但末将以为,攻心之术,需‘因人而异’——对士大夫可用檄文,对百姓、士卒,则需更直接的方式。” “哦?将军有何高见?”杨修挑眉,眼中闪过好奇。 “与其执着于骈四俪六,不如用白话传之。”林凡道,“可将檄文核心内容,改编成市井歌谣、顺口段子。比如编一句‘蔡瑁张允掌兵权,刘表老迈当傀儡’,让细作在荆州的茶馆、军营里散播,百姓一听就懂,自然会口口相传;还可模仿荆州士卒的口吻,伪造家书,写‘蔡瑁克扣军饷,家中老母无米下锅’‘张允强征民女,妻子日夜啼哭’,悄悄送到荆州军营,动摇其军心。” 他顿了顿,指了指绢帛上的檄文,补充道:“至于正式檄文,可在杨主簿原文基础上稍作调整——减少华丽辞藻,增加具体事例。比如写明蔡瑁如何排挤荆州旧将韩嵩,张允如何在水军粮饷中中饱私囊,言之有物,才能让荆州士大夫相信,我军并非空口污蔑。” 这正是现代舆论战与心理战的初级逻辑,林凡只是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方式表述出来。 杨修听罢,眼中先是闪过惊异,随即抚掌大笑:“妙!实在是妙!林将军此计,不拘一格,直击要害!比起单纯的檄文,这‘白话攻心’之法,才是真能动摇荆州根基的良策!修受教了!” 夏侯惇虽不完全明白“歌谣传谣”的精妙,但见杨修如此推崇,且觉得“伪造家书”确实能动摇军心,也对林凡点了点头:“既如此,那檄文修改与攻心之策,便由林将军协助杨主簿办理。” “末将领命。”林凡拱手应下。他知道,自己算是初步通过了杨修的试探,但也更深地卷入了曹植与曹丕派系在前线的暗斗——杨修绝不会甘心只让他“协助”,后续必然还有更多试探与利用。 然而,就在他准备与杨修细谈具体方案时,一名夏侯惇的亲兵急匆匆闯入军帐,铠甲上还沾着尘土,神色慌张地跪地禀报:“报!将军!城外三十里发现大量荆州军斥候!探子回报,疑似荆州主力正在向新野方向集结,恐怕……恐怕是要主动出击!” 军帐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荆州军竟然敢主动出击?!林凡与杨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按照原计划,曹军本想先稳住宛城,再逐步向南推进,如今荆州军主动北上,南征的第一战,竟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早! 林凡握紧了拳——他在宛城布下的“键盘”之网才刚刚展开,细作未清,内应未除,此刻面对荆州军的突然发难,这张尚未织密的网,将迎来第一次真正的考验! 新野烽火 夏侯惇帐内的烛火忽明忽暗,将帐中诸人的影子拉得狭长,空气凝滞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当斥候跌撞着闯入帐中,颤声禀报“荆州军主力正向新野方向集结”时,帐内瞬间陷入死寂——这份消息,恰似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激起的千层浪里,满是难以置信与警惕。 “主动出击?”夏侯惇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剑的剑柄,独眼中满是疑云,“刘表素来保守,蔡瑁、张允更是只求守住荆州一隅,怎会突然如此激进?”帐下参军忍不住低声嘀咕,这话也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刘表经营荆州多年,向来以“守成”为策,蔡瑁、张允背靠荆州士族,更不愿与曹操正面冲突,如今这般反常举动,背后必定藏着不为人知的算计。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是所有人心中共同的念头。 “砰!”独眼将军的拳头猛地砸在案几上,青铜酒樽被震得跳起,酒水泼洒在地图上,晕开一片深色痕迹。“好个刘景升!本将军尚未点兵南征,他倒先送上门来!”夏侯惇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传令下去!各部即刻进入战备状态,盔甲兵器尽数擦亮,战马喂足草料,随时待命!”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帐下斥候队长,语气愈发严厉,“再派三倍精锐斥候,务必摸清敌军虚实——兵力多少?主将是谁?是**力还是偏师佯动?一丝一毫都不能漏!” 军令如同惊雷般传遍宛城军营。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原本还带着几分闲适的军营彻底变了模样:兵甲碰撞的“铿锵”声此起彼伏,军官们的呼喝声穿透营区,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不时发出阵阵嘶鸣。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织成一张名为“肃杀”的大网,将整个宛城军营笼罩其中,连风掠过营帐的声音,都染上了几分寒意。 帐内的杨修早已收起了初见消息时的惊容,眼底反而燃起一抹跃跃欲试的兴奋。他上前一步,对着夏侯惇拱手道:“夏侯将军,敌军既已主动来犯,我军断不可迟疑!新野乃荆州北门锁钥,若能趁其刚到新野、立足未稳之际,迎头痛击,不仅能挫其锐气,更能扬我军威,让荆州上下知晓曹公天威!”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急切:“末将愿即刻草拟战报与请战文书,快马送往许都呈给丞相!此战若能大捷,必能为我军南征开个好头!”这话听着是主动请战,实则藏着抢功的心思——杨修身为曹植一派的核心人物,若能将前线首战的主动权与功劳牢牢攥在手中,无疑能为曹植在曹操心中再添一份分量,只是这份心思,明眼人一看便知。 夏侯惇独眼微眯,他虽常年领兵在外,不涉朝堂派系争斗,却也绝非愚笨之人,杨修的弦外之音,他瞬间便听了出来。他沉声道:“杨主簿有心了。只是军情紧急,战机转瞬即逝,眼下最要紧的是摸清敌情,而非急于递上文书。”他没有完全拒绝杨修,却也划清了界限,“文书之事,便有劳主簿费心,但若论具体作战方略,还需等斥候传回消息,谨慎定夺。” 说罢,夏侯惇的目光转向了一直沉默伫立在角落的林凡。自消息传来,林凡便始终眉头微蹙,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似在梳理思绪。“林将军,你先前提及的‘攻心’之策尚未施展,敌军便已兵临城下。如今形势突变,你可有什么看法?” 林凡从沉思中回过神,他清楚,这既是夏侯惇对他的考校,也是给他在军中立足的机会。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波澜,冷静分析局势。脑海中,【Tab】技能悄然启动,将已知的信息飞速拆解、梳理,化作清晰的条目: ? 敌方动机:荆州军打破常规主动出击,背后究竟是何缘由?是刘表受了麾下将领的怂恿,还是蔡瑁、张允有了新的依仗?亦或是内部出现矛盾,想借战事转移注意力?甚至,这只是一次单纯的试探与挑衅? ? 敌方情报:敌军主将是谁?是沙场老将还是无名之辈?兵力究竟有多少?是真的倾巢而出,还是只派了偏师佯动?更重要的是,这支荆州军与宛城内部潜藏的细作,是否存在联动? ? 己方应对:夏侯惇求战心切,但若贸然出击,恐中敌军埋伏;杨修急于争功,其建议难免带有私心,需警惕被其干扰判断。自己一手组建的“键盘营”与“暗影”虽已初具规模,却尚未经过实战检验,此次或许正是试锋芒的好时机——但风险与机遇并存,容不得半分差错。 梳理完思绪,林凡抬起头,目光沉静如水,语速平稳却掷地有声:“夏侯将军,杨主簿,敌军此番动向虽出乎意料,却未必全是坏事。”他的话让帐内两人都微微一怔,只听他继续说道,“其一,荆州军劳师远征,我军以逸待劳,又占据宛城这一地利,此乃我军优势;其二,敌军主动暴露行踪,反倒让我们有机会提前摸清其虚实,避免日后南征时陷入‘不知敌’的困境,省去不少攻坚之苦。”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末将以为,眼下当务之急有三。” “其一,坚壁清野,固守宛城。即刻下令紧闭四门,加固城头防御,增派巡逻队日夜巡查;同时疏散城外百姓,将粮草、牲畜尽数迁入城内,不给敌军留下任何可乘之机。更要严密监视敌军动向,重点盯防其粮道与后援,谨防其声东击西,或是与城内细作里应外合——此事刻不容缓,需立即着手。” “其二,情报先行。除了派精锐斥候探查新野方向的敌军,更要分兵监视襄阳、江陵等地,判断此次敌军来犯是孤军深入,还是荆州全面进攻的前奏。此外,可动用‘键盘营’中擅长伪装渗透之人,让他们混入敌军后方或是逃难的百姓中,散播流言——比如夸大我军兵力,渲染夏侯将军的威名,再伪造几封蔡瑁、张允与我军私通的书信,暗中散播,离间荆州内部关系。这便是将‘攻心’之策用在战前,先乱敌军心神。” “其三,寻求战机。若斥候传回消息,确认敌军是孤军冒进,那我军便不必急于应战,可待其在新野立足未稳,或是粮草短缺之时,集结精锐兵力,以雷霆之势突袭——届时敌军军心涣散,我军必胜无疑,杨主簿的檄文与战报,也能更有分量地呈给丞相。” 林凡的策略,既兼顾了防守的稳妥,又不失进攻的锐气,尤其将情报探查与心理战放在首位,恰好契合了他“键盘营”与“暗影”的优势,听得夏侯惇频频点头。他心中本就对“城内细作”与“敌军后援”存有隐忧,林凡的提议恰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善!林将军所言,正合我意!”夏侯惇当即拍板,“城防部署与斥候调度之事,本将军亲自负责;至于情报渗透与‘攻心’谋略,便全权交由林将军打理——你的‘键盘营’,也该拉出来练练了!” 一旁的杨修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原以为林凡只擅长“旁门左道”的攻心之术,却没想到其在军事战略上也有如此独到的见解。林凡不仅没被“急于求战”的情绪裹挟,反而提出了一套更具前瞻性的方案,尤其是将“离间计”提前到战前渗透,这份思路确实刁钻。他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拱手笑道:“林将军深谋远虑,修佩服。那檄文撰写与流言散布的配合,便全听将军安排。” 军令如山,不容耽搁。林凡辞别夏侯惇与杨修后,立刻快马返回自己的营区。此时的“键盘营”营地里,三十余名骨干已闻讯集结,他们大多是林凡从流民与降卒中挑选出的机敏之人,经过数月训练,早已褪去了往日的怯懦,眼中满是期待。而“暗影”负责人——一名面容普通、眼神锐利的汉子,也已等候在帐中。 “‘键盘营’听令!”林凡大步迈入帐中,目光扫过麾下众人,声音铿锵有力,“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便是你们证明自己的时刻!”他顿了顿,开始部署任务: ? 第一队:挑选十名熟悉荆襄口音、擅长言辞之人,携带我拟定的流言内容,潜入新野、襄阳方向的城镇乡野。在茶肆、酒馆、市集这些人多眼杂之地散播流言,重点传递三个信息——曹公已集结二十万大军,不日便会南下;蔡瑁、张允嫉贤妒能,暗中与曹军勾结,欲借曹军之手铲除荆州异己;刘州牧年事已高,昏聩无能,荆州迟早要易主。 ? 第二队:由五名擅长伪装、身手敏捷之人组成,伪装成溃兵或商旅,设法接近新野的荆州军营。务必摸清敌军的旗号样式、兵力部署、士气状态,最重要的是,查清敌军主将是谁——记住,安全第一,若遇危险,即刻撤退,切勿暴露身份。 ? 第三队:剩余之人留守宛城,配合“暗影”的兄弟,加强对城内可疑人物的监视,尤其是与荆州有商旅往来的几家大户。一旦发现异常举动,比如深夜集会、频繁传递消息,立即上报,不可擅自行动。 “得令!”“键盘营”的骨干们齐声应和,声音里满是振奋。他们数月来跟着林凡学习“散布流言”“伪造文书”的技巧,不少人还曾因这些“非传统战法”心存疑虑,如今终于有机会实战,所有人都摩拳擦掌,渴望证明自己的价值。 待“键盘营”众人散去准备,林凡转向“暗影”负责人,压低声音道:“兄弟,许都那边追查‘鬼工坊’的线索虽断了,但宛城的网必须撒得更开。”他语气凝重,“重点盯住城南李家、城西王家这几家——他们与荆州士族往来密切,此次敌军来犯,难保他们没有牵扯。另外,想尽一切办法查清荆州军主将的身份,这对后续应对至关重要。” “属下明白!”“暗影”负责人重重点头,他深知情报的重要性,当即躬身领命,转身快步离去,消失在营区的阴影中。 安排完部署,林凡回到帐中伏案疾书。他铺开纸张,将流言的核心内容、伪造书信的措辞要点一一写下——他特意运用了现代传播学的“模糊性原则”,让流言听起来似真似假,既留有“佐证”空间,又不至于因细节太满而露出破绽。比如伪造蔡瑁的书信时,只提“与夏侯将军约在新野城外密谈”,却不写具体时间地点,既能勾起荆州内部的猜忌,又难以被直接证伪。 与此同时,夏侯惇的命令也在宛城全面落地:四门紧闭,城头守军增加一倍,箭楼、投石机尽数架设到位;城外百姓在士兵的引导下,或迁入城内,或迁往后方城镇,粮食、草料等物资被源源不断地运入粮仓;一队队精锐斥候身着轻甲,骑着快马,如同离弦之箭般洒向新野方向的广阔地域,将侦察范围扩展到百里之外。 整个宛城,仿佛一只绷紧了身躯的猎豹,伏在原地,目光锐利地盯着新野方向,等待着最佳的出击时机。 紧张的气氛在宛城持续了两日。这两日里,城头的守军不敢有丝毫懈怠,巡逻队的脚步愈发急促,连城内百姓都感受到了压抑的战争氛围,街头巷尾的喧闹声少了许多。 第三日清晨,“键盘营”派出的第一波人手终于陆续传回消息。负责散播流言的队员禀报,流言已在新野周边的乡镇和荆州军先锋部队中悄然传开,不少荆州士兵私下议论“曹军二十万大军即将南下”,甚至有小股士兵因恐惧而偷偷逃跑;但流言的整体效果如何,还需后续观察。 而负责探查敌军虚实的第二队,却带回了坏消息——队员在接近荆州军营时被发现,虽拼死突围,却损失了一人,仅两人安全返回。据幸存者描述,荆州军已在新野城外扎下大营,营帐连绵数里,兵力看似不少,且旗号混杂,既有刘表的“刘”字旗,也有蔡瑁的“蔡”字旗,一时难以判断主将是谁。 就在林凡为“主将不明”的消息皱眉时,“暗影”负责人深夜秘密求见,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将军!有重大发现!”他压低声音,凑近林凡说道,“我们盯住的城南李家,其管家今日傍晚借口‘采买物资’,偷偷出了城,在城西十里坡的一处荒废土地庙,与一名形迹可疑之人接头!” “哦?”林凡精神一振,连忙追问,“可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我们的人潜伏在土地庙附近的草丛里,隐约听到‘粮草’‘三更’‘举火为号’这几个词!”“暗影”负责人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那接头人身形矫健,说话带着荆襄口音,看着像是行伍之人,绝非普通商旅!” 内应!林凡心中猛地一沉——果然有内奸!而且对方选择在“三更”“举火为号”,还提及“粮草”,显然是想在夜间配合城外的荆州军,里应外合偷袭宛城粮仓!如此看来,荆州军此次主动出击,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连城内的内应都安排妥当了! “继续盯死李家和那个接头人!”林凡当机立断,语气严厉,“切记不要打草惊蛇,查清他们还有没有其他同伙!我这就去禀报夏侯将军!” 然而,就在林凡抓起披风,准备动身前往中军大帐时,城外突然传来震天的战鼓声!紧接着,“杀啊——”“冲啊——”的呐喊声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打破了宛城的宁静! “怎么回事?”林凡脸色一变,快步冲出营帐,朝着南门方向望去——只见夜色中,新野方向燃起无数火把,如同一条火龙般朝着宛城逼近,无数荆州士兵手持刀枪,正朝着南门发起猛攻! 他立刻登上城头,只见城下的荆州军如同潮水般涌向城门,箭矢如飞蝗般遮天蔽日,几架巨大的撞城车在盾牌手的掩护下,正一下下地撞击着城门,发出“轰隆轰隆”的沉闷巨响,城门在撞击下微微晃动,仿佛随时都会被攻破。 城头的曹军在夏侯惇的指挥下拼死抵抗,滚木、礌石、热油金汁不断从城头倾泻而下,城下瞬间响起一片惨叫声,荆州军的尸体很快堆积如山。但即便如此,荆州军的攻势依旧猛烈,一波又一波的士兵踩着同伴的尸体冲锋,仿佛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攻破城门。 林凡眉头紧锁,盯着城下的攻势,心中却升起一丝疑虑——这攻势虽猛,却少了一股决死的锐气。荆州军的士兵看似奋勇,却在接近城头时下意识地放慢脚步,尤其是在曹军倾泻热油时,退避的速度明显快于冲锋的速度。 “不对劲……”林凡喃喃自语,“这更像是一场大规模的佯攻,目的是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他心念电转,猛地想起“暗影”禀报的“粮草”“举火为号”——对方的目标,根本不是城门,而是城内的粮仓! “他们的目标是粮草!城内的内应要在混乱中动手!”林凡瞬间明悟,对着身边的亲兵厉声吼道,“快!立刻去中军大帐禀报夏侯将军——敌军是佯攻南门,实则想偷袭城南粮仓!请将军速调一队精锐给我,我要去城南平乱!” 亲兵不敢耽搁,立刻翻身上马,朝着中军大帐飞奔而去。林凡深知时间紧迫,不等调令到来,直接让人吹响号角,召集自己麾下所有能调动的人手——“键盘营”留守的十余人,加上自己的二十名亲兵卫队,总计不过四十人,他却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众人朝着城南粮仓疾驰而去。 刚靠近粮仓区域,便听到前方传来“杀啊”的喊杀声和兵刃碰撞的“铿锵”声。林凡抬头望去,只见粮仓外围的守军已与一群蒙面人缠斗在一起,蒙面人约莫有二三百人,手持刀枪,攻势凶猛,而粮仓的大门已被撞开,几名蒙面人正举着火把,朝着粮仓内的粮垛冲去——显然,内应已经混了进去,想要点燃粮草! “‘键盘营’跟我上!保护粮草!”林凡拔出腰间佩剑,一声大喝,率先朝着蒙面人冲去。他身后的“键盘营”士兵虽非顶尖猛士,但数月来接受的“配合战术”训练此刻派上了用场——他们迅速结成一个小型的“楔形阵”,以盾牌为掩护,长矛在前,短刀在后,如同一把锋利的楔子,猛地切入乱战的人群中。 林凡将【Tab】技能运用到极致,目光快速扫过战场,瞬间锁定了蒙面人的薄弱环节——左侧那队蒙面人配合散乱,显然是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攻左侧!”他高声下令,带领亲兵朝着左侧猛冲,佩剑挥舞间,接连砍倒两名蒙面人,硬生生撕开了一个缺口。 混乱中,林凡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城南李家的管家!他手持火把,正趁着混乱,朝着一堆堆满粮食的粮垛冲去,脸上满是狰狞。“拦住他!”林凡厉声喝道,一剑逼退身前的蒙面人,就要追上去。 就在这时,一支冷箭突然从暗处射出,带着“咻”的破空声,直取林凡后心! “将军小心!”一声稚嫩的呼喊响起,只见“键盘营”中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 鬼工初现与将星暗影 晨曦刺破厚重的云层,金色的光线洒在宛城斑驳的城墙上,将昨夜激战残留的暗红血迹照得愈发刺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气息——焦糊的粮草味、未散的血腥味,混杂着雨后泥土的腥气,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在每一个守城士兵的心头,无声诉说着昨夜那场内外夹击的惨烈。 城头之上,曹军士兵正默默清理战场。他们小心翼翼地搬运着同袍冰冷的遗体,动作轻缓,仿佛怕惊扰了牺牲的战友;另有一队士兵扛着木板、提着砂浆,仔细修补着被撞裂的垛口,锤头敲击木板的声音沉闷而缓慢,让本就沉重的气氛更添了几分肃穆。 林凡独自伫立在城头,晨风掀起他的披风,却吹不散他眉宇间的凝重。他手中紧攥着那封来自许都的密信,信纸边缘已被手指捏得发皱,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鬼工之物,将于南征战场‘验看’”——这短短十几个字,此刻如同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他的心底。 吴质与司马懿,果然还是将手伸到了前线!林凡心中冷笑,他们口中的“验看”,哪里是为了曹魏的南征胜利?分明是将战场当作试验场,拿两军将士的性命做赌注,进行一场罔顾人命的危险实验!而曹仁即将到来的消息,更让局势变得复杂——曹仁作为曹操的嫡系大将,治军严谨、深受信任,他的到来固然能增强前线兵力,但也必然会打破宛城现有的权力平衡,让本就暗流涌动的派系关系更加微妙。 “林将军。”一道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林凡转过身,只见夏侯惇身披铠甲,独眼中布满了血丝,显然昨夜也是彻夜未眠,但他的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不见半分疲惫。“昨夜若非你机警,提前识破敌军计谋,保住了粮仓,宛城恐怕已陷入危局。”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狠厉,“城内那些叛逆,本将军已命人严加审讯,定要将他们的同党连根拔起,绝不容许再有人在背后捅刀子!” 林凡点点头,将手中的密信递了过去,简要告知了内容——他刻意略去了司马懿的名字,只强调许都方面传来消息,荆州军中可能藏有“奇物”,或将用于战场,需格外警惕。 夏侯惇接过密信,快速扫了一眼,独眼中寒光一闪,重重冷哼一声:“奇物?不过是些装神弄鬼的伎俩!在绝对的兵力与实力面前,任何邪门歪道皆是虚妄!”话虽如此,他的眼神中还是多了几分凝重,显然也明白“战场用奇物”绝非小事。他拍了拍林凡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些:“曹子孝(曹仁)将军不日便至,有他坐镇,宛城的防务定能更稳固。对了,你麾下的伤员情况如何?” “阵亡三人,重伤七人。”林凡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其中小七……那名替我挡箭的少年,箭伤已深入肺腑,军医说,只能看天意了。”那些“键盘营”的少年,是他从流民中挑选出来的种子,手把手教他们谋略、教他们应变,早已不是简单的上下级关系,每损失一个,都像在他心头割去一块肉。 夏侯惇闻言,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战场无情,伤亡难免。好好抚恤阵亡将士的家眷,重伤者也要尽全力医治。”他话锋一转,目光中多了几分赞许,“经此一役,你那‘键盘营’的名号,在军中也该更响亮了。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林凡抬起头,望向城外荆州军退去的方向,目光锐利如鹰:“敌军虽败,但主力未损,必然不会甘心。末将以为,他们大概率会退守新野,凭借城池固守,要么等待襄阳的援军,要么另寻我军的破绽。我军当趁其新败、士气受挫之际,加大侦察力度,摸清他们的部署;同时……”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或许可以让‘键盘营’再行‘攻心’之事,散播新的流言,进一步扰乱他们的内部,让其自乱阵脚。” 宛城内部的清洗,在夏侯惇的铁腕手段下迅速展开。城南李家、城西王家等参与作乱的家族,被士兵团团围住,男丁无论老幼,凡参与叛乱者皆被押至菜市口问斩,一连数日,菜市口的血光从未断绝。这般雷霆手段,虽显残酷,却也极大地震慑了城内那些心存动摇的势力,让宛城的局势暂时稳定下来。 与此同时,曹仁的先头部队也抵达了宛城。士兵们身着崭新的铠甲,手持精良的兵器,队列整齐、步伐沉稳,一入城便接管了部分城防,让宛城的防务变得更加森严。 林凡一边处理军中事务——安抚伤亡士兵的家属,为“键盘营”补充人手,修订侦察计划,一边加紧对“键盘营”和“暗影”的布局,丝毫不敢懈怠。 他亲自调整了流言的内容,命“键盘营”的队员分批次潜入新野周边: ? 第一条流言,针对荆州军内部:“荆州军前锋在宛城大败,蔡瑁因嫉恨主将战功,已暗中下令削减前线粮草,欲夺其兵权,让主将背战败之锅。” ? 第二条流言,渲染曹军实力:“曹仁将军已率领十万精兵抵达宛城,军备精良,不日便将南下踏平新野,凡抵抗者,皆斩无赦;若献城投降,可保全家性命。” ? 第三条流言,直击荆州核心矛盾:“刘表病重卧床,二子刘琦、刘琮为争继承权已暗中较劲,蔡瑁、张允欲扶持刘琮上位,正借机削弱刘备势力,此次派主将出征,本就没打算让其活着回去。” 这些流言真真假假,每一条都精准戳中荆州内部最敏感的权力神经,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等待着激起涟漪。 同时,林凡对“暗影”负责人下达了更严厉的命令:“加大对新野方向的渗透力度,不惜一切代价查明荆州军主将的身份,以及他们内部是否存在矛盾——比如主将与监军的不和、本地守军与外来部队的摩擦,这些都可能成为我们的突破口。” 数日后,曹仁率领主力大军抵达宛城。他身着银色铠甲,面容沉稳,虽不怒自威,却无半分倨傲,刚入城便直奔中军大帐,与夏侯惇交接军务。曹仁用兵素来沉稳谨慎,又深得曹操信任,他的到来,如同给曹军将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全军士气大振。 中军大帐内,曹仁端坐主位,听取夏侯惇与林凡关于此前战况、敌情的汇报。当听到林凡的“键盘营”以流言扰乱敌军、并在昨夜保住粮仓时,他眼中闪过一丝兴趣,看向林凡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 “林将军善于出奇制胜,此番保全粮草、挫败敌军内外夹击之计,功不可没。”曹仁的语气平和,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如今我军主力已齐聚宛城,粮草充足、士气正盛,当以雷霆之势南下,先取新野,扫清南征的障碍。林将军,你可有良策,助我速克此城?” 林凡心中清楚,这既是曹仁给他的机会,也是在考验他能否融入自己的指挥体系。他沉吟片刻,上前一步,拱手道:“曹将军,新野虽城小,但经敌军加固后,城防已颇为坚固,若强行猛攻,我军必然会有不小的伤亡。末将以为,可采用‘双管齐下’之策。” 他顿了顿,详细解释:“明面上,将军可率大军压境,围住新野东、西、北三门,只留南门不围——此举既向敌军施加压力,让其心生恐慌,也暗含‘驱赶’之意,动摇其死守之心。暗地里,可派‘键盘营’的精锐,携带更多具煽动性的流言,甚至伪造蔡瑁、张允签发的调兵文书或问罪书信,混入新野城内,进一步扰乱守军军心。若能诱使城内部分将领生出异心,或迫使主将做出错误决策,那我军攻城便可事半功倍。” 帐中一旁的杨修闻言,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林将军这是要将‘攻心’之策进行到底啊。只是,若那荆州军主将意志坚定,守军内部又铁板一块,这流言之计,恐怕难以奏效吧?” 林凡转过头,神色平静地回应:“杨主簿所言极是。故此计仅为‘辅策’,仍需依托将军的‘正兵’之威。即便不能让敌军内乱,这些流言也能疲其心神、耗其精力,为我军寻找战机创造条件。” 曹仁听完,缓缓点了点头,眼中露出认可之色:“嗯,正奇相合,方是用兵之道。林将军,此事便仍由你负责。你所需的人手、物资,直接报于本将军,我会全力配合。” 就在曹仁大军积极准备南下、打造攻城器械之时,“暗影”终于传来了关键情报。 深夜,“暗影”负责人一身黑衣,带着满身的风尘与倦色,悄然潜入林凡的营帐。他眼中布满血丝,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一进门便压低声音道:“将军!查清了!此次率领荆州军前来的主将,并非蔡瑁、张允,也不是荆州本土将领,而是刘备麾下的大将——关羽,关云长!” “关羽?!”林凡猛地从座椅上站起身,脸上满是震惊。怎么会是关羽?按照他模糊的历史记忆,刘备此时应还依附于刘表,屯兵新野,与刘表的关系颇为微妙,怎会让关羽独自领军,与曹军正面抗衡? “消息确凿吗?”林凡追问,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敢置信。 “绝对确凿!”“暗影”负责人重重点头,“我们的人冒险混入新野城外的流民中,亲眼看到荆州军大营中竖起的‘关’字大旗,而且其部卒私下交谈时,都称主将为‘关将军’,还形容他‘面如重枣,唇若涂脂,髯长二尺,相貌堂堂’——这模样,除了关羽,再无第二人。”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据探查,关羽麾下约有五千精锐,大多是跟随刘备多年的旧部,战斗力不容小觑。而且……”他压低声音,语气变得更加谨慎,“我们的人还发现,关羽与其副将,以及新野本地的守军之间,似乎并非铁板一块。新野本地守军更听令于襄阳派来的监军,对关羽颇有微词,甚至在粮草分配上,还与关羽的部卒发生过争执。” 关羽!内部分歧! 林凡的脑中飞速运转,瞬间理清了其中的关键。关羽勇冠三军、义薄云天,这是他的优势,但他性格骄傲,素来轻视荆州本土势力,与蔡瑁、张允等人本就不和。蔡瑁、张允此次派关羽前来,恐怕根本没指望他能击败曹军,反而存了“借刀杀人”的心思——若关羽胜了,可挫曹军锐气;若关羽败了,既能削弱刘备的实力,又能将战败的责任推到关羽身上,可谓一箭双雕。 “好!”林凡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继续监视关羽的动向,重点关注他与襄阳方面的往来书信、使者,以及……”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有无形迹可疑、非军旅之人出现在关羽军中,或是新野城内!” 他立刻联想到了“鬼工”之物。吴质与司马懿要在南征战场“验看”鬼工之物,必然会选择一个合适的“试验场”——关羽这支孤军深入、与荆州本土势力不和的军队,不正是最好的目标吗?既能测试鬼工之物的威力,又能嫁祸给荆州军,甚至可能挑起刘备与曹操的更大冲突。 就在林凡准备调整“攻心”策略,将重点放在挑拨关羽与荆州监军、本地守军的矛盾上时,中军大帐传来命令:曹仁决定明日一早,大军开拔,兵临新野城下! 战争的齿轮,再次加速转动,容不得半分迟疑。 次日清晨,曹军主力浩浩荡荡地朝着新野进发。十万大军排成整齐的队列,旌旗蔽日,兵甲铿锵,马蹄踏在地面上,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如同惊雷般朝着新野逼近。 关羽显然也收到了消息,早已做好了准备。新野城门紧闭,城头之上,守军林立,弓箭手拉满弓弦,投石机对准城外,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丝毫不敢懈怠。 曹仁按照林凡的建议,命大军围住了新野的东、西、北三门,只留下南门不围。他并未急于下令攻城,而是先命士兵在城外扎下营寨,打造云梯、冲车等攻城器械,同时派小股部队对北门发起试探性攻击,试图摸清守军的防御强度与兵力部署。 林凡的“键盘营”也同步行动起来。队员们伪装成逃难的百姓、溃散的荆州军卒,分批混入新野城内,将新的流言散播开来——“蔡瑁已与曹军暗中勾结,故意不派援军,要借曹军之手除掉关羽”“曹仁将军素来欣赏关羽的勇武,若关羽献城投降,可保其部卒性命,还能得到曹公重用”“新野监军已收到蔡瑁密令,若战事不利,便要将关羽绑了献给曹军”…… 这些流言如同细密的蛛网,缠绕在新野守军的心头。关羽治军极严,他的本部人马对其忠心耿耿,并未因流言而产生动摇;但新野本地守军和部分低级军官,本就对关羽心存不满,再听到这些流言,心中顿时生出不安,不少人开始私下议论,甚至有人偷偷收拾行李,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试探性攻击持续了两日,曹军虽小有斩获,攻破了新野城外的几处小据点,却也付出了一定的伤亡。新野的城防比预想中更为坚固,关羽更是亲自在北门督战,青龙偃月刀所指之处,曹军士兵纷纷倒地,攻势屡屡受挫。 第三日清晨,曹仁决定加大攻势,命夏侯惇率领三万精兵,猛攻新野北门。 战斗从清晨一直持续到午后,异常激烈。北门城下,曹军士兵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向城门,滚木、礌石、热油从城头倾泻而下,惨叫声、兵器碰撞声、攻城器械的撞击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夏侯惇杀得性起,亲自率领精锐卫队冲锋,冒着城头的箭雨滚石,一度冲到城门下,却还是被关羽亲自率军击退。 就在战事陷入胶着,双方都已疲惫不堪之际,异变突生! 新野城南,原本被曹仁留作“生路”的方向,突然响起一阵奇异而尖锐的呼啸声——这声音既不是士兵的呐喊,也不是兵器的碰撞,而是带着几分机械的刺耳,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林凡正在中军附近观战,听到这声音,心中猛地一紧,立刻朝着南门方向望去。只见数十个黑影从南门附近的丘陵后猛地窜出,它们体型不大,约莫一人高矮,形态却极其怪异——似人非人,通体覆盖着一层暗沉的金属光泽,四肢粗壮,关节处转动时,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令人牙酸。 这些“怪物”的速度快得惊人,四肢着地,如同饥饿的猎犬般,朝着曹军围城部队相对薄弱的侧后翼扑来! “那是何物?!”瞭望塔上的曹军士兵发出惊恐的呼喊,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 更令人心惊的是,这些金属怪物竟然无视普通的箭矢——箭矢射在它们的金属外壳上,只能发出“叮当”的脆响,然后掉落在地,连一丝痕迹都留不下。它们冲到曹军阵中,锋利的爪子轻易撕开士兵的皮甲,口中还能喷射出带着刺鼻气味的绿色黏液,黏液落在士兵身上,瞬间便腐蚀出一个个血洞,惨叫声此起彼伏! “鬼工之物!”林凡看到这一幕,心头猛地一沉——果然来了!而且对方选在了战场最胶着的时刻,从曹军最薄弱的侧翼杀出,意图很明显:扰乱攻城部队的阵型,甚至可能与城内的守军里应外合,一举击溃曹军! 曹仁也在中军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他眉头紧锁,脸色凝重——他征战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兵器”。但他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很快便镇定下来,厉声下令:“弓箭手!瞄准那些怪物,覆盖射击!长枪兵结阵,阻其冲击!绝不能让它们靠近主营!” 然而,这些“鬼工”傀儡远比想象中更难对付。它们异常灵活,能轻易避开密集的箭雨,即便偶尔被箭矢射中关节,也只是停顿一瞬,便继续冲锋;长枪兵结成的方阵,虽然暂时挡住了它们的去路,但这些傀儡的力量极大,硬生生用爪子掰断长枪,撕开了一个又一个缺口! 就在曹军侧翼即将崩溃,整个攻城态势都要被打乱之际,林凡注意到一个细节——新野北门城头之上,关羽正手持青龙偃月刀,丹凤眼微眯,看着城南方向的混乱。他的脸上不仅没有丝毫喜色,反而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厌恶与凝重,甚至还悄悄下令,让城头的守军加强防御,并未有任何出城夹击的打算。 “关羽果然与这些鬼工之物无关!”林凡心中一动,立刻有了决断。他知道,此刻不能再等,必须尽快遏制住这些傀儡的攻势,否则一旦侧翼崩溃,后果不堪设想。 林凡转身,对身后一名“键盘营”小队率快速下令:“还记得我之前让你们反复演练的,对付坚固目标的‘火油囊与绊索陷坑’配合战术吗?立刻带上所有备用的火油囊、渔网和铁蒺藜,跟我上!目标,就是那些铁皮怪物!” “得令!”小队率毫不犹豫,立刻召集了五十名“键盘营”士兵,扛着火油囊、背着渔网和铁 墨影重现与傀儡之谜 夜幕低垂,曹军大营内却灯火通明,数以千计的火把将营寨照得如同白昼。白日里“鬼工”傀儡突袭留下的阴影,像一块厚重的乌云,笼罩在每一名士兵心头——篝火旁,士兵们围坐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神中满是不安与恐惧,谈论的话题始终离不开那些刀枪不入、喷吐绿色毒液的铁怪物。 中军大帐内,气氛比帐外更加凝重。曹仁端坐主位,面色沉凝如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目光落在帐中央的沙盘上,却迟迟未动;夏侯惇立在一侧,独眼中燃烧着怒火,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显然还在为白日里被傀儡搅乱攻势而震怒;杨修则站在角落,眉头紧锁,平日里挂在脸上的潇洒从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 林凡独自站在一堆傀儡残骸旁,残骸表面还残留着焦黑的痕迹,散发着刺鼻的焦糊味与金属锈蚀的气味。他伸出指尖,轻轻拂过冰冷而粗糙的金属外壳,指尖传来的触感坚硬而冰冷——外壳之下,几根断裂的机括裸露在外,连接着一些非木非骨、质地怪异的部件,透着一股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蛮横与诡异。 “这绝非寻常工匠能打造之物。”林凡心中暗道,“更像是某种强行催生出的、不成熟的黑科技,只追求破坏力,却完全不顾及稳定性。” “林将军。”曹仁的声音打破了帐内的沉默,将林凡从沉思中拉回,“今日若非你临机应变,用火油与绊索遏制住那些怪物,我军侧翼恐怕早已被击穿。此等邪物,你此前是否知晓其来历?” 林凡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不能再完全隐瞒。他走到帐中央,对着曹仁拱手,选择性地说道:“回将军,末将此前在许都时,曾偶然风闻有一个隐秘组织,名为‘鬼工坊’。此组织擅制奇巧淫技,甚至涉足一些……超出常规的禁忌之物。今日这些傀儡的形态与特性,与传闻中‘鬼工’造物的描述颇有相似之处。只是末将此前也仅闻其名,未曾亲眼得见,今日亦是首次遭遇。” “‘鬼工坊’?”曹仁与夏侯惇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曹操麾下能人异士众多,他们对这类游离在朝堂之外的隐秘组织并非一无所知,但从未想过,对方竟敢将如此诡异的造物直接投入战场。 “哼!管他什么鬼工神工!”夏侯惇猛地一拍案几,语气带着几分狠厉,“不过是些装神弄鬼的伎俩!下次再敢出现,本将军定要将它们尽数碾碎,让背后操纵之人知道我军的厉害!” 杨修却摇了摇头,上前一步说道:“将军,此物虽被林将军暂时破解,但需注意——它们出现的时机,恰好是我军攻城最胶着之时;出现的方位,又是我军侧翼薄弱之处,其目的显然是搅乱我军阵型,而非真正协助关羽破敌。这背后操纵之人,所图恐怕远不止阻止我军拿下新野这么简单,需谨防其再有后手。” 曹仁缓缓点头,认同了杨修的判断。他看向林凡,语气郑重:“杨主簿所言甚是。林将军,你既对此‘鬼工坊’有所了解,那调查此物来源、寻找破解之法的重任,便交由你负责。军中所需的人手与资源,你可优先调配,不必顾虑。” “末将领命!”林凡躬身应下,心中正有此意——查清鬼工傀儡的秘密,不仅能应对战场危机,更能顺着这条线索,摸到吴质与司马懿的把柄。 离开中军大帐,林凡没有丝毫耽搁,立刻赶往营门。此前亲兵禀报,那名来自许都的信使已被带到他的临时营帐等候,此刻正是解开“墨香斋”线索的关键时机。 走进营帐,林凡便看到一名汉子正坐在角落的矮凳上。此人面色蜡黄,身材瘦小,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行商服饰,看起来毫不起眼,但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的眼神异常精明,且双手手指布满薄茧,不像是普通行商,反倒更像常年握刀或摆弄机关的人。 见林凡进来,那汉子立刻起身行礼,动作利落:“小人见过林将军。”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封用火漆密封的信函,双手递上,“此信乃一位自称‘墨影’的先生所托,言明必须交由将军亲启。他还说,将军见信之后,便知信中所言何事。” “墨影!”林凡心中猛地一震,瞳孔微微收缩——这个代号,他印象极深!当初“墨香斋”事件中,正是这个神秘的“墨影”,在书铺老板“暴病身亡”前,偷偷给他留下了一张警告纸条,提醒他“鬼工坊”与吴质有关。他本以为,随着墨香斋被查封、书铺老板身死,这条线索早已彻底断绝,却没想到,对方竟会在此刻、此地,再次向他传递消息! 林凡强压下心中的波澜,不动声色地接过信函,挥手示意营帐内的亲兵退下,只留下一名自己信任的“暗影”成员看守那名信使——他必须确保此事不被第三人知晓。 待营帐内只剩三人,林凡才拆开火漆,取出里面的信纸。信纸质地粗糙,上面的字迹与当初那张警告纸条如出一源,笔画略显潦草,似乎书写时颇为仓促,甚至能从墨迹的晕染中,感受到书写者当时的急迫: “林将军台鉴: 新野之傀,乃‘鬼工’劣作,不足为惧,然其核心‘驱动源’,非此间凡铁,实乃天外陨星所炼之异金。此金性暴烈,需以特定‘频率’之‘音律’或‘能量’方可稳定激发,反之,亦能以此类‘频率’干扰其运转——此乃彼等将其投入战场‘验看’之关键。 吴质麾下有一匠师,名‘公输错’,此人性情乖张,痴迷机巧之术,精于打造傀儡机关,今日战场之傀,大概率出自其手。而司马懿……则深藏其后,暗中谋划,其所图者大,非止于疆场胜负,望将军慎之,重之,切勿轻举妄动。 墨影顿首”信纸虽薄,字数不多,信息量却大得惊人!不仅点明了傀儡的核心材料是“陨星异金”,还直接给出了破解关键——用特定频率的音律或能量干扰;更重要的是,指出了具体的制造者“公输错”,以及真正的幕后推手司马懿,甚至暗示了司马懿的图谋远超一场战役的胜负! 林凡握着信纸,指节微微发白,心潮起伏难平。这“墨影”究竟是谁?为何屡次在关键时刻向他传递如此核心的机密?是真心相助,还是另有所图?他/她又如何能渗透到吴质与司马懿的核心圈子,知晓这些连他都查不到的隐秘?这封信,到底是雪中送炭的援手,还是引导他走向更深陷阱的诱饵? 无数疑问在他脑中盘旋,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信中提到的“音律干扰傀儡”的信息,若能验证属实,将是破解鬼工傀儡的关键,极具价值,绝不能轻易放过。 “送信的‘墨影’,现在何处?”林凡看向那名信使,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汉子连忙摇头:“回将军,那人将信交给小人后,便匆匆离去,只说使命已达,不必留名,也未曾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小人甚至没看清他的样貌——他当时戴着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声音也像是刻意压低过的。” 林凡沉吟片刻,知道再追问也无意义。他挥了挥手:“你辛苦了,下去吧,账房会给你双倍的酬劳。记住,今日之事,以及你见过我的消息,绝不能向任何人提及,否则后果自负。” “小人明白!小人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那汉子连忙应下,躬身退了出去。 得到“墨影”的情报后,林凡立刻行动起来。他兵分两路:一方面,命“暗影”成员根据“公输错”这个名字,秘密排查随军的匠作营、宛城周边的隐秘工坊,甚至是许昌方向传来的匠师名单,务必找到此人的踪迹;另一方面,他从“键盘营”中筛选出几名特殊成员——有的自幼学习音律,对声音频率极其敏感;有的擅长摆弄机关,对机械结构颇有研究;还有两人,是他暗中观察发现的,似乎觉醒了微弱的“特异能力”,能隐约感知到某些常人无法察觉的“能量波动”。 林凡将这些人召集到一处僻静的营帐,帐中央摆放着几具相对完整的傀儡残骸。他指着残骸核心处那块暗红色的“陨星异金”,对众人说道:“今日找大家来,是要验证一个猜想——这傀儡的核心驱动源,或许能用特定频率的声音或能量干扰。你们各自发挥所长,尝试用不同的方式刺激它,无论有无反应,都要详细记录下来。”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擅长音律的士卒取出随身携带的短笛,从低音到高音,逐一吹奏不同的音阶;摆弄机关的士卒则用小锤,轻轻敲击傀儡的关节与核心部件,尝试用不同的节奏触发反应;而那两名能感知能量的士卒,则闭目凝神,将注意力集中在“陨星异金”上,试图捕捉其中的能量流动。 起初,无论众人如何尝试,傀儡残骸都毫无反应,那块“陨星异金”始终黯淡无光,如同普通的铁块。就在众人渐渐有些气馁时,一名对高频声音极其敏感的年轻士卒,从怀中取出一支特制的金属哨——这是他平日用来召唤信鸽的工具,能发出远超常人听觉极限的高频哨音。 他深吸一口气,将哨子凑到嘴边,吹响了一个极其尖锐的音节。 “咻——” 哨音响起的瞬间,帐内众人都忍不住皱起眉头,而那具傀儡残骸核心处的“陨星异金”,突然微微震颤起来!紧接着,它的表面泛起一层不稳定的暗红色流光,与之连接的几根断裂机括,竟发出了“咔咔”的轻微异响,仿佛随时会重新运转! “有效!真的有效!”那名年轻士卒惊喜地喊道,连忙停止吹奏,而“陨星异金”的光芒也随之黯淡,恢复了平静。 林凡心中一喜,立刻上前:“快,记录下你刚才吹奏的频率、音节长度,还有哨子的规格——管径、孔径,都要精确!” 年轻士卒不敢耽搁,立刻拿出纸笔,仔细记录起来。与此同时,那名能感知能量的士卒也睁开眼睛,额头满是汗水,语气带着几分疲惫却兴奋:“将军,我刚才感觉到了!那核心里面有一股极其狂暴、混乱的力量,像是被困住的火焰!刚才哨音响起时,那股力量变得更加躁动,甚至有种要冲破束缚、失控的感觉!” “失控?”林凡眼中闪过一丝灵光,“也就是说,能量干扰不仅能‘抑制’它,或许还能‘引爆’它内在的不稳定性?”这个发现让他更加兴奋——若能找到引爆“陨星异金”的方法,对付傀儡将事半功倍。 他立刻下令:让随军工匠依样打造数十支相同规格的金属哨,并挑选一批胆大心细、反应敏捷的士卒,组成一支“反傀儡小队”,进行紧急训练——既要学习辨识傀儡的弱点(如关节连接处、核心感应部位),也要熟练掌握用高频哨音干扰傀儡的技巧,同时配备足量的火油罐与渔网,以备不时之需。 随后,林凡将这些发现与应对策略整理成册,详细记录了高频哨的制作方法、干扰原理以及反傀儡小队的训练方案,呈交给曹仁。曹仁看完后,对此极为重视,当即下令在全军推广,并拨给林凡更多的工匠与物资,正式将“反傀儡小队”划归林凡直接指挥,赋予其战场快速反应的权限。 与此同时,对新野的围困与心理战仍在继续。“键盘营”的成员不断将新的流言传入城内,内容愈发精准——“蔡瑁已切断新野粮草补给,只待关羽粮尽自溃”“襄阳传来消息,刘琮已被蔡瑁拥立为继承人,刘琦被软禁,关羽若败,刘备势力将被彻底铲除”……这些流言如同细密的针,不断刺穿着新野守军的心理防线。 有细作传回消息,新野本地军官与关羽的本部人马之间,因粮草分配不均、防守策略分歧等问题,摩擦日渐增多。不少本地士兵私下抱怨“为外乡人卖命不值”,甚至有人偷偷向曹军方向传递消息,询问投降后的待遇。关羽虽凭借自身的威严与武勇极力弹压,处死了几名散播谣言的士兵,但守军内部的隔阂感已然形成,难以彻底消除。 然而,关羽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名将,他深知军心的重要性。为了稳定局势,他数次亲自率领精锐骑兵,从南门出城,对曹军的粮道进行小规模突袭——每次出击都速战速决,既打击了曹军的补给线,也提振了守军的士气。曹军几次拦截,都被关羽凭借高超的武艺与骑兵的机动性摆脱,未能占到太多便宜。 战局,再次陷入了僵持。 这日黄昏,夕阳的余晖将曹军大营染成一片金黄。林凡正在自己的营帐内,亲自校验新打造的高频哨——他拿起一支哨子,吹响后,将其凑近傀儡残骸的核心,看着“陨星异金”再次泛起红光,才满意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一名“暗影”成员掀开营帐的帘子,匆匆潜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将军!有公输错的消息了!” 林凡立刻放下手中的哨子,上前一步:“快说!他在何处?” “我们根据‘墨影’提供的线索,排查了宛城周边所有可能隐匿匠师的地点,最终在宛城以北三十里的一处废弃铁矿坑中,发现了异常!”“暗影”成员压低声音,语速极快,“那处铁矿坑早已废弃多年,平日里荒无人烟,但最近却突然多了不少守卫——明哨暗哨加起来约有数十人,皆身手不凡,不像是我军士兵,反倒像是私人部曲。而且每到夜间,矿坑深处就会传出古怪的敲打声,偶尔还会有微弱的红光透出,与傀儡核心的光芒极为相似!”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们的人冒险绕到矿坑后方,从一处隐蔽的通风口向里窥探,远远瞥见一个披头散发、身材矮瘦的老者,正指挥着几名工匠搬运材料——那老者的形貌,与我们从许都查到的‘公输错’的画像极为吻合!更重要的是,矿坑深处似乎还有傀儡在活动,隐约能听到金属摩擦的‘嘎吱’声!” 找到了!林凡眼中精光一闪——这处废弃铁矿坑,显然就是“鬼工坊”在前线的秘密据点,既是制造傀儡的工坊,也是测试傀儡性能的场所!端掉这里,不仅能切断前线傀儡的补给来源,还能生擒公输错,从他口中逼问出“鬼工坊”的核心秘密,甚至顺藤摸瓜,摸到吴质与司马懿的把柄! “矿坑的守卫情况如何?除了那些私人部曲,还有多少傀儡常驻?”林凡追问,这关系到突袭计划的制定。 “守卫大多配备弓弩与短刀,警惕性极高,我们的人不敢靠得太近,只能确定有傀儡,但具体数量不明。不过从矿坑的规模来看,能容纳的傀儡应该不会太多,最多十余具。”“暗影”成员如实回答。 林凡迅速在脑中权衡利弊:突袭矿坑,最大的优势是出其不意——对方显然没想到曹军能找到这个隐秘据点;但风险也不小,矿坑地形复杂,易守难攻,且有傀儡助阵,若强攻,恐怕会造成不小的伤亡。最好的办法,是请求曹仁调拨一支精锐轻骑,在夜间发动奇袭,以最快的速度突破守卫,直取矿坑核心,擒获公输错,摧毁傀儡与工坊。 “你先下去,继续监视矿坑的动向,切勿打草惊蛇!”林凡下令,“我这就去中军大帐,向曹仁将军请令,调兵奇袭!” 然而,就在他抓起披风,即将踏出营帐的瞬间,一名亲兵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脸色惨白,声音带着颤抖:“将军!不好了!新野……新野城南门突然大开!关羽……关羽亲自率领数千骑兵冲出来了!目标明确,直扑……直扑杨主簿所在的偏营而去!夏侯惇将军已经率军前去拦截,但关羽势头太猛,麾下骑兵个个悍不畏死,偏营兵力薄弱,现在已经快撑不住了,危在旦夕!” “什么?!”林凡脚步猛地一顿,心头剧震,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 关羽竟然主动出击了?而且目标不是曹军的粮道,也不是中军大营,而是杨修所在的偏营?这太反常了!是巧合吗?还是关羽通过某种渠道,知道了杨修的身份——曹植派系的核心人物,若擒杀杨修,能极大打击曹军的派系平衡?抑或是,城内的流言终于发酵到了极致,守军士气濒临崩溃,关羽不得不采取极端手段,通过突袭偏营制造混乱,打破当前的围困僵局? 一边是摧毁“鬼工”源头、揭开司马懿阴谋的绝佳机会——一旦错过,公输错极有可能转移,再想找到如此重要的线索,难如登天;一边是盟友(尽管分属不同派系)与前线偏营的危机——杨修若出事,不仅会引发曹军内部的派系动荡,偏营失守还可能导致整个围城防线出现缺口,让关羽有机可乘,甚至扭转战局。 林凡站在帐口,夕阳的余晖从他身后照来,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投在营帐的地面上,如同一个艰难的抉择。他抬起头,望向北方 突袭与鬼火 残阳如血,将新野城外的荒原染得一片赤红。风卷着枯草碎屑掠过战场,原本僵持多日的寂静,突然被一阵惊雷般的喊杀声撕碎——关羽,这尊沉寂了数日的战神,终于露出了他的獠牙! 赤兔马踏碎尘土,四蹄翻飞间溅起血色残影;青龙偃月刀在夕阳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光,刀风呼啸,竟将空气都劈出沉闷的爆响。关羽一身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勒马挺刀,身后五百精锐骑兵如决堤的洪流,裹挟着无可匹敌的气势,直奔曹军防线最薄弱的偏营——那正是杨修所在之地! “报——!关云长率军突袭!目标直指杨主簿的偏营!” “夏侯惇将军已率部拦击!但……敌势太猛,恐难支撑!” 亲兵急促的呼喊声穿透营帐,林凡站在帐口,身形如被钉在原地。他目光扫过南北两个方向,心中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反复炙烤—— 北方,废弃矿坑深处藏着“鬼工”的核心秘密,还有关键人物公输错。若能端掉那里,不仅能挫败吴质、司马懿借傀儡作乱的阴谋,说不定还能缴获“鬼工”技术,找到反击的利器。这是关乎长远战局的“未来之选”。 南方,关羽的突袭如雷霆万钧。杨修若战死或被擒,曹植一系将遭受毁灭性打击,曹军内部必生震荡,甚至可能打乱曹操整个南征布局。这是关乎眼下存亡的“应急之选”。 两种选择在脑中激烈碰撞,时间却容不得半分犹豫。关羽的骑兵速度极快,偏营防线撑不了多久! 电光火石间,林凡眼中闪过决断之色。他转身对着帐内亲兵厉声下令:“传令‘键盘营’应急小队,携带高频哨、火油桶、绊马渔网,全员披甲,随我驰援偏营!” 话音刚落,他又补充道:“另派两名快马斥候,将此密信即刻呈送曹仁将军,禀明北方矿坑的‘鬼工’阴谋,请将军定夺是否另遣精锐突袭!” 他不能坐视前线崩溃——那是曹军的根基;但矿坑的情报也不能延误,曹仁手握中军主力,或许能有更妥善的安排。这是眼下唯一能兼顾双线的选择。 林凡翻身上马,手中长枪斜指地面。身后不足百人的应急小队紧随其后,他们虽人数不多,却人人配备着专门反制“鬼工”傀儡的装备,行动迅捷如箭,朝着杀声震天的偏营疾驰而去。 沿途早已乱作一团。关羽的骑兵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轻易撕开了偏营外围的木栅栏防线。曹军士卒虽拼死抵抗,举盾挺枪组成人墙,却在青龙偃月刀下不堪一击——有的被一刀劈断盾牌,连人带甲劈成两半;有的试图从侧面偷袭,却被赤兔马一脚踹飞,骨裂声清晰可闻。 “关羽!休伤我军袍泽!”夏侯惇怒吼着纵马冲出,手中长枪如银蛇般刺向关羽面门。他素有“盲夏侯”之称,悍勇无比,可面对巅峰状态的关羽,却显得力不从心——青龙刀横扫而出,刀势雄浑,竟将夏侯惇的长枪震得微微弯曲,逼得他连连后退,头盔上的红缨都被刀风削断,险象环生! “结阵!用长戟阵拦阻!保护杨主簿!”夏侯惇的亲兵队长嘶吼着,率队组成密集的长戟阵,试图挡住关羽的冲锋。可关羽身后的骑兵如同楔子般紧跟其后,马蹄踏过士卒的尸体,不断冲击着阵型,长戟阵已出现明显的松动,眼看就要被突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凡率队赶到! “应急小队听令!目标关羽坐骑及周边骑兵,高频哨预备——吹!”林凡厉声下令,同时张弓搭箭,箭矢带着破空声射向赤兔马前蹄附近的地面。他并非想伤马,而是想借箭矢落地的声响惊扰这匹神驹。 尖锐刺耳的哨音瞬间响彻战场!这哨音频率极高,并非针对人类,而是之前“墨影”在信中提及的、能干扰“鬼工”傀儡能量的波段。林凡抱着一丝侥幸,或许这哨音也能扰乱关羽那凝聚到极致的“势”。 哨音响起的刹那,战场仿佛凝滞了一瞬。关羽麾下的普通战马纷纷扬起前蹄,发出不安的嘶鸣;连赤兔马也微微顿了一下步伐,鼻翼急促地喷气。关羽本人丹凤眼猛地一睁,凌厉的目光如同刀锋般扫向林凡这边,绿袍下的身躯微微一僵——这哨音虽伤不了他,却莫名地打乱了他一往无前的冲锋气势,就像一盆冷水浇在了烈火上。 趁此间隙,夏侯惇抓住机会,挺枪再次上前,长枪直指关羽心口,死死缠住了他。 “杨主簿!速随我后撤!”林凡策马冲到杨修营帐附近,只见杨修面色苍白,平日里的潇洒荡然无存,正在几名文吏的护卫下往后退,连手中的折扇都掉在了地上。 “林将军!”杨修见到林凡,眼中闪过一丝庆幸,随即又多了几分尴尬——此前他还对林凡的“键盘营”颇有微词,如今却要靠对方救命。 “应急小队,交替阻击!用火油制造隔离带,渔网绊马!”林凡指挥着小队成员,将火油桶掷向追兵必经之路,点燃的火墙暂时挡住了骑兵冲锋;同时抛出带倒刺的渔网,绊倒了好几匹战马,迟滞了敌军的追击速度。在他们的掩护下,杨修和偏营残部终于得以安全后撤。 关羽见目标已远,又被夏侯惇死死缠住,心中大怒。他怒吼一声,青龙刀势陡然暴涨,一刀劈开夏侯惇的长枪防御,逼得夏侯惇连连后退。可此时,曹仁派来的中军援兵已陆续赶到,旌旗招展,士卒密集,再想突袭已无可能。关羽无奈,只能虚晃一刀,拨转马头,率骑兵如潮水般退去——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尸体和惊魂未定的曹军。 偏营之围暂解,但营地内已是一片狼藉,尸体遍地,篝火熄灭的灰烬中还冒着青烟。杨修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着林凡拱手道谢,语气比以往真诚了许多:“此番若非林将军驰援,杨某恐怕已性命不保。” 夏侯惇也拍了拍林凡的肩膀,粗犷的脸上露出赞许:“林将军那哨音倒是奇特,竟能扰了关羽的气势,好手段!” 林凡却无心寒暄,他心中始终惦记着北方矿坑的事。安抚好偏营防务后,他立刻赶往中军大帐,求见曹仁。 曹仁已看过林凡送来的密信,面色凝重地坐在案前,手指不断敲击着桌案。见到林凡进来,他开门见山道:“林将军,你送来的情报至关重要。关羽突袭之事你处置得当,保住了杨修,稳住了前线。”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那矿坑的‘鬼工’傀儡一日不除,我军便一日不得安宁。必须立刻端掉!” “末将愿率军前往!”林凡立刻上前一步,请战道。 曹仁却摇了摇头:“你刚经历厮杀,且偏营需人稳定,防备关羽再次突袭。此事,我另派他人。”说着,他唤来一名心腹将领——虎豹骑统领张辽(此处为情节适配,非史实张辽),令其率一千精锐虎豹骑,连夜出发,突袭废弃矿坑,务必擒获公输错,摧毁“鬼工”工坊。 林凡心中稍安——虎豹骑是曹军最精锐的骑兵,速度快,战力强,由他们执行突袭任务,成功率极高。他只盼着能顺利捣毁工坊,拿到“鬼工”的核心技术。 当晚,林凡留在偏营协助救治伤员,加固防线,同时派出斥候严密监视新野城头的动向。新野城内灯火通明,却再无动静,仿佛白日的突袭只是一场短暂的插曲。 直到后半夜,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寂静——前往矿坑的虎豹骑统领浑身是尘,带着一身血迹,面色沉重地冲进了中军大帐。 “将军!末将无能!”统领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愧疚,“我等抵达矿坑后,已清除外围守卫,可工坊核心区域……已是一片火海!似乎在我们赶到之前,就有人主动纵火,将所有傀儡、图纸、材料尽数焚毁!现场未找到任何活口,公输错生死不明,只留下几具烧焦的尸体,无法辨认身份!” 林凡闻言,心头猛地一沉!被人抢先一步纵火?是吴质和司马懿得知消息后,为了掩盖踪迹,果断“壁虎断尾”?还是……另有第三方势力介入? 曹仁也皱紧了眉头,沉声问道:“可发现其他线索?” “有!”统领从怀中取出一块焦黑的绢布,递了上去,“火场中找到的,材质特殊,像是地图的一角,上面隐约有河流与山脉的纹路,不似宛城附近的地貌。” 曹仁接过绢布,与林凡一同查看。残片上的纹路模糊不清,但能看出河流蜿蜒,山脉走势奇特,确实陌生。 “还有这个。”统领又递过来一个巴掌大小的金属物件——通体乌黑,造型古怪,既非刀也非剑,表面刻着细微的、如同电路板般的纹路,中心嵌着一小块暗红色异金,与之前缴获的傀儡核心相似,却更加精致,此刻已毫无光泽。 “此物不似傀儡部件,倒像某种钥匙或信物。”统领猜测道。 林凡接过金属物件,指尖传来一阵冰冷的触感。他想起自己偶然发现的、与【Tab】技能相关的潜能——能以微弱精神力感知特殊物品。他尝试着注入一丝精神力,金属物件毫无反应。可当他无意中将其靠近怀中那块母亲留下的黑色金属牌时,异变突然发生! 黑色金属牌微微发热,而那古怪钥匙中心的暗红色异金,竟极其微弱地、如同呼吸般闪烁了一下!虽只有一瞬,却清晰可见,随后便重归沉寂! 林凡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母亲的遗物,竟能与“鬼工”的物件产生感应?难道母亲的身份,与这“鬼工”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监视新野的“暗影”成员连滚带爬地冲进大帐,脸色惨白,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将军!新野城……新野城有异动!城南方向的地面裂开了一道巨缝,涌出大量黑雾!雾中……雾中有巨大的黑影在蠕动,还伴有金铁交击的声响和非人的咆哮!关羽的军队已全部退入城内,城门紧闭,再无动静!” 帐内众人闻言,皆尽失色! 林凡猛地握紧手中的金属钥匙和发热的黑色令牌,抬头望向南方新野城的方向——那里的夜空已被不祥的黑雾笼罩,隐约能看到黑影在雾中晃动。 矿坑被毁,“鬼工”的线索看似断了,可这把钥匙与母亲遗物的感应,却指向了更深的谜团。而新野城内突然出现的黑雾与黑影,显然藏着比“鬼工”傀儡更恐怖的存在! “鬼工”的阴影并未散去,反而以一种更狰狞的方式,笼罩了整个战场。林凡知道,一场更大的危机,已在悄然逼近。 钥匙低语 黎明撕开夜的帷幕,却未能穿透新野上空的死寂阴霾——自城南地裂中涌出的黑雾,反倒在晨光里显露出更狰狞的轮廓。它绝非寻常烟尘,浓稠如熔化的墨锭,翻滚间似有无数无形触手在伸展,贪婪吞噬着每一缕光线,将半个城池裹进一片泛着幽紫的诡异昏暗中。 雾气深处,声响愈发刺耳:金铁交击的脆响里,混着如同巨石拖拽的沉重脚步声,更有低沉咆哮穿透雾层——那声音绝非人类所能发出,像是野兽嘶吼与金属摩擦的混合体,每一声都敲在城外曹军将士的神经上,让寒意在骨髓里蔓延。 恐慌如瘟疫般在大营中扩散。即便是曾浴血官渡、见惯生死的百战老兵,此刻握着兵器的手也忍不住发颤,手心的冷汗浸湿了枪杆。有人盯着黑雾的方向低声祈祷,有人则下意识后退半步,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面对这种超乎认知的诡异景象,再勇猛的胆气也会被未知碾碎。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曹仁按在舆图上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泛白,目光死死锁着被朱砂圈出的新野城南区域,脸色比帐外的雾气还要沉。夏侯惇独眼中燃着怒火,却掩不住一丝惊疑——他征战半生,从未见过能吞噬光线的雾;杨修则坐在角落,脸色苍白如纸,昨日被关羽长刀逼喉的惊悸尚未消退,此刻指尖更是不受控地颤抖,连手中的茶盏都晃出了水痕。 “诸位,此乃何物?莫非又是‘鬼工’的邪术?”曹仁的声音打破死寂,目光最终落在林凡身上——自矿坑破傀儡、火场寻线索后,他早已将林凡视作应对“鬼工”诡事的关键。 林凡上前一步,左手紧攥着那枚从矿坑火场得来的古怪钥匙,右手贴着怀中微微发热的黑色金属牌。昨夜两物靠近时那声微弱的共鸣、此刻金属牌持续传来的温热触感(热度正精准指向新野方向),都在告诉他:城内的异变,与“鬼工”、与母亲林晚,甚至与那神秘的“方舟”组织,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将军,”林凡的声音比平日更低沉,“此雾绝非自然形成,其气息与昨日‘鬼工’傀儡同源,却更阴森、更磅礴。雾中声响杂乱,恐有比昨日更强的大型造物,或是……更诡异的存在。”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帐内众人,“末将推测,这或许是‘鬼工’预留的后手,也可能是某种被意外激活的危机。关羽军退入城内后紧闭城门,依末将看,他们未必能掌控局势,甚至可能已被困在雾中,成了瓮中之鳖。”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曹仁追问,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信任——连番事件证明,林凡对“鬼工”之事的判断,远比旁人精准。 “末将以为,我军当以静制动,暂缓攻城。”林凡思路清晰,语速平稳却掷地有声,“其一,即刻下令全军后退五里下寨,避开黑雾可能蔓延的范围,同时挖掘三道壕沟,布置弓箭手作为警戒线,防止雾中异物突袭;其二,增派十倍斥候,分批次远远监视黑雾动向,每半个时辰回报一次,但严禁任何斥候靠近雾边半步——贸然深入只会白白折损人手;其三,需先探明雾中虚实,盲目进攻只会徒增伤亡,绝非上策。” 话音落,他举起手中的钥匙与金属牌,两物靠近时,金属牌的温度又高了几分:“此二物对黑雾似有感应,或许能作为探查的依凭。末将请命,愿率一支精锐小队,靠近黑雾边缘侦查,务必弄清雾中真相!” 曹仁沉吟片刻,目光转向夏侯惇与杨修。夏侯惇虽急于为昨日折损的弟兄报仇,想率军强攻,但看着林凡手中泛着微光的金属牌,又想起昨日傀儡的诡异,终是压下怒火,沉沉点头;杨修本就无战意,此刻更是连连附和。 “准!”曹仁拍案起身,“林将军,着你挑选五十名胆大心细、身手矫健之士,即刻出发!全军依你之计,后撤立寨,严密戒备——若有异动,先鸣号示警,再伺机应对!” “得令!” 林凡转身快步出帐,并未从大军中挑选人手——他直接点了自己麾下最核心的力量:十名经历过矿坑反傀儡战斗的“键盘营”应急小队成员(个个熟悉高频哨、火油罐的用法),再加那名能感知能量波动的“暗影”负责人,以及五名擅长近身搏杀的亲卫。这些人不仅忠诚可靠,更关键的是,他们亲身领教过“鬼工”造物的诡异,对异常事件的接受度和应对能力,远胜普通士兵。 小队在营外集结时,林凡将装备逐一分发:每人腰间挂两枚加强版火油罐(罐壁裹着麻布,遇火即燃)、背上缠一张特制厚重渔网(网丝中掺了细铁丝,能缠住金属关节),连最不信邪的亲卫,也被他强塞了两张护身符箓——“不管有用没用,带在身上,求个心安。” 分发完装备,林凡特意走到那名“暗影”队员身边:“你跟在我左侧,一旦感知到能量波动,立刻示警。”队员点头,从怀中摸出一枚铜铃——这是他们约定的信号:轻摇为“有异动”,重晃为“遇危险”。 一切准备就绪,一行人迎着后撤大军的方向,如同逆流的鱼群,脚步轻缓却坚定地,朝着新野城南那片翻涌的黑雾靠近。 越靠近黑雾,空气中的压抑感就越重,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原本明亮的晨光渐渐变暗,温度也降了下来——明明是初夏,却让人觉得如坠深秋,寒意顺着衣领往骨子里钻。更刺鼻的是空气中的味道:除了泥土的腥气,还混着腐朽的霉味与金属的锈味,吸一口都觉得喉咙发紧。 耳边的异响也越来越清晰:沉重的脚步声不再模糊,能听出是某种巨大造物在行走,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动;锁链拖曳的“哗啦”声此起彼伏,像是有无数囚徒在雾中挣扎;还有那低沉的嘶吼,此刻听来更真切——像是从九幽深处传来,带着蚀骨的恶意。 “停!”在距离黑雾边缘尚有百步之遥时,林凡突然抬手,小队成员瞬间止步,动作整齐得如同一块磐石。 肉眼可见,黑雾正以极慢的速度向外弥漫,如同活物的呼吸。它所过之处,路边的野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最后化为一撮灰烬;地面则留下一层湿滑的粘稠液体,泛着诡异的幽光,踩上去能听到“滋滋”的轻响。 “感觉到了吗?”林凡压低声音,问身边的“暗影”队员。 队员脸色发白,闭上眼,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贴在眉心——这是他们感知能量的方式。片刻后,他猛地睁开眼,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将军……雾里……有很多‘东西’!能量很乱,很暴戾,比昨日的傀儡强太多!而且……这雾本身也有问题,它在……在吞噬周围的生机,刚才我差点被它吸走一丝精神力!” 话音刚落,黑雾突然剧烈翻涌,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巨石!三道高大的黑影猛地冲破雾墙,带着呼啸的风声,显现在众人面前! 那是何等狰狞的怪物!身高近丈,勉强维持着人形,却浑身是扭曲的“血肉金属”——暗红的血肉里嵌着锈迹斑斑的铁片,金属关节处露着粗糙的齿轮,一些断裂的刀剑还插在“躯体”里,像是未愈合的伤口。它们没有完整的头颅,只有一道横贯“面部”的缝隙,缝隙里跳动着猩红的光,如同独眼,正死死盯着林凡小队。 更骇人的是它们的武器:有的握着磨得雪亮的巨大砍刀(刀身沾满暗红污迹,不知是血还是别的东西),有的则扛着比人头还大的铁锤,锤头布满尖刺。 它们没有发出声音,却能让人感受到无声的咆哮——那咆哮似乎源于胸腔的金属震动,震得人耳膜发麻。下一秒,三只怪物同时迈动脚步,朝着小队冲来!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颤,碎石子在脚下滚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结阵!高频哨!火油准备!”林凡厉声下令,右手握住腰间的直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死死锁定冲在最前面的怪物——那怪物的砍刀正泛着冷光,距离小队已不足三十步! “嘘——!”刺耳的高频哨音骤然响起,比昨日对付傀儡时更尖锐——这是“键盘营”特制的哨子,频率能干扰傀儡核心。然而,效果却大打折扣:冲来的怪物只是动作微微一滞,猩红独眼闪烁了一下,便再次加速,甚至比之前更快! “火油!掷!”林凡见哨音无效,立刻变招。 五名队员同时掷出火油罐,罐子砸在怪物身上,“哗啦”一声碎裂,黑色的火油瞬间淋满怪物的“躯体”。紧接着,三支火箭破空而出,精准落在火油上——“轰!”火焰骤然燃起,橘红色的火光映亮了黑雾边缘,烧得怪物身上的血肉滋滋作响,冒出带着焦臭味的黑烟。 可怪物依旧没有停顿!它们仿佛感受不到痛楚,挥舞着兵器继续猛冲,甚至有一只怪物伸手扯掉了身上燃烧的血肉,露出下面更狰狞的金属骨架! “攻击关节!头部红光处!”林凡大吼一声,身先士卒冲了上去——他知道,此刻退无可退,一旦被怪物冲破阵型,小队必死无疑! 直刀与怪物的砍刀***撞,“铛!”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股巨力顺着刀身传来,林凡虎口瞬间发麻,手臂不受控地颤抖,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他低头一看,直刀的刀刃竟被崩出了一个小口——这怪物的力量,比昨日的傀儡强了至少三倍! 身后的小队成员也纷纷与怪物接战:两名亲卫用渔网缠住一只怪物的腿,试图限制它的行动;“暗影”队员则绕到怪物身后,用短刀猛刺它的关节处——“叮!”短刀被弹开,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局势岌岌可危!怪物的防御力和力量远超预期,小队虽依靠配合勉强抵挡,却已有人受伤——一名队员的手臂被怪物的铁锤擦到,骨头瞬间断裂,惨叫着倒在地上。 就在这时,林凡怀中的黑色金属牌突然变得滚烫,像是揣了一块烙铁!与此同时,他左手紧握的古怪钥匙,中心那块暗红色异金猛地亮起持续的红光,还发出轻微的嗡鸣——那嗡鸣的频率,竟与雾中金属摩擦声惊人地相似! 嗡鸣声响起的瞬间,冲在最前面的两只怪物动作再次出现明显的僵直,猩红独眼剧烈闪烁,甚至发出了如同漏气般的嘶嘶声! 钥匙有效!它能干扰这些怪物! “跟着我!钥匙能克制它们!”林凡精神一振,将钥匙高高举起,同时尝试将自己微弱的精神力注入其中——他不知道这样是否有用,但此刻只能赌一把! 精神力注入的瞬间,钥匙的嗡鸣声陡然加大,红光更盛,如同黑暗中的一盏明灯!受到嗡鸣声的影响,周围的怪物彻底混乱:有的抱头原地打转,有的动作变得迟缓,甚至有一只怪物挥刀砍向了身边的同类,金属碰撞声再次响起! 小队的压力骤减!林凡趁机喊道:“撤!向大营方向退!”他一边维持着钥匙的嗡鸣,一边扶起受伤的队员,带领小队缓缓后退——他不敢深入黑雾,此刻能逼退怪物,已是万幸。 就在他们即将脱离接触时,林凡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他将全部精神集中在钥匙上,借助金属牌传来的温热,试图将一股更强的意念通过钥匙传递出去:停止、散去! 钥匙剧烈震颤起来,红光爆闪,甚至有些烫手!下一秒,所有追击的怪物齐齐顿住,猩红独眼疯狂闪烁,像是在抗拒某种指令。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它们竟真的如同接收到错误指令的傀儡般,缓缓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退回了黑雾之中,消失在浓稠的雾气里。 小队成员们站在原地,个个目瞪口呆,脸上满是死里逃生的喜悦与难以置信——谁也没想到,一枚小小的钥匙,竟能逼退如此恐怖的怪物。 然而,林凡还来不及喘息,手中的钥匙突然黯淡下去,红光迅速消失,嗡鸣声也几不可闻,像是耗尽了所有能量。更让他心悸的是,在怪物退去、黑雾短暂平复的刹那,他下意识动用了【Tab】技能——极致的专注让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浓稠的雾气,瞥见了雾霭深处,新野城中央广场上的惊悚一幕: 那里扎根着一个巨大无比的肉瘤,足有房屋大小,由无数血肉、金属碎片和扭曲的骸骨缠绕而成,正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无数粗大的、如同血管般的管道从肉瘤中延伸出来,有的连接着刚才退去的融合怪物,有的则深深插入地底,仿佛在汲取着什么。而在肉瘤的顶端,隐约嵌着一个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棱柱形晶体——那晶体的形状、光芒,竟与他梦中见过的、母亲林晚实验室里的“方舟核心”,几乎一模一样! 林凡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母亲的研究,竟与“鬼工”的造物有关? 林凡不敢再多看,立刻带着小队撤回新建的曹军大营。帐内,曹仁、夏侯惇、杨修早已等候在舆图前,见他回来,立刻围了上来。 林凡将雾中所见(隐去了母亲林晚和“方舟核心”的细节,只说是“与‘鬼工’核心相似的晶体”)尽数禀报:从黑雾吞噬生机的特性,到融合怪物的狰狞,再到钥匙逼退怪物的过程,最后提到了中央广场上那个搏动的巨大肉瘤。 “竟有此等怪物?还有能搏动的肉瘤?”夏侯惇听完,倒吸一口凉气,独眼瞪得溜圆,“新野……已非人间之城,乃魔窟也!”杨修则脸色更白,下意识往帐外看了一眼,仿佛那黑雾会顺着门缝钻进来。 曹仁沉默良久,手指在舆图上轻轻敲击,目光锐利地看向林凡:“林将军,依你之见,那钥匙……还能再用吗?” “钥匙的能量似乎耗尽了,需要时间恢复。”林凡举起那枚已然黯淡的钥匙,递到曹仁面前,“但此物确是对抗雾中怪物的关键。末将需时间研究,看看能否找到为其充能,或是彻底掌控它的方法。”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军医激动的呼喊:“林将军!奇事!天大的奇事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名一直看顾着重伤员小七的军医,满脸通红地跑进来,连行礼都忘了:“林将军!小七他……他刚才突然浑身发热,伤口处冒出淡淡的白光,那深入肺腑的箭伤,竟……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林凡心中猛地一动——小七是昨日与傀儡作战时被箭射伤的,箭簇深入肺腑,军医当时说能活过昨夜已是万幸,怎么会突然愈合?他立刻起身,快步朝着伤兵营走去,曹仁等人也好奇地跟在后面。 伤兵营内,小七躺在病榻上,虽然依旧虚弱,脸色却比昨日红润了许多,呼吸平稳,甚至能微微睁开眼。最骇人的是,他胸口那处原本狰狞的伤口(昨日还能看到白骨),此刻已然结痂,痂皮边缘甚至开始长出粉嫩的新肉!而在小七的额头,一个极其淡薄、若隐若现的印记正缓缓浮现——那印记的形状,竟与林凡手中钥匙中心那块暗红色异金一模一样! 林凡站在床前,目光死死盯着那个印记,又低头摸了摸怀中的黑色金属牌——不知何时,金属牌再次微微发热,而且热度比之前更明显。一个惊人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开:难道小七的痊愈,与自己之前动用钥匙和金属牌的力量有关?这钥匙和金属牌,不仅能克制怪物,还能激发人体内潜藏的力量? 更让他心惊的是另一个猜想:若钥匙能同时影响怪物和人类,那所谓的“鬼工”之力,与母亲追寻的“方舟”之力,会不会本质上是同源的?只是“鬼工”将其用在了邪道,而母亲则在探寻正道? 他握着手中黯淡的钥匙,又望向远方那片笼罩新野的黑雾,心中波澜起伏:钥匙需要恢复能量,小七身上的异变需要探究,城内的巨大肉瘤和“方舟核心”更是悬在头顶的利剑——每一件事,都透着诡异与危险。 就在他心乱如麻之际,帐外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这次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一名负责监视黑雾的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膝盖一软跪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将……将军!雾……雾里好像有东西在说话!断断续续的……我听不清太多,只听到在喊……在喊‘林晚’!还有一个词……是‘钥匙’!” “林晚”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在林凡耳边!他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目光死死盯着斥候,声音因激动而发颤:“你再说一遍!雾里喊的是‘林晚’?” 斥候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连连点头:“是……是‘林晚’!还有‘钥匙’!小的听得清清楚楚,绝对没错!” 血源同契 “林晚……钥匙……” 斥候的声音还在帐内回荡,却像一道惊雷劈在林凡头顶,让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指尖的钥匙仿佛也感受到了他的震颤,微微发凉。黑雾中的低语竟直接唤出母亲的名字,还精准提及“钥匙”——这绝不是巧合!从城南地裂涌出的黑雾,到雾中狰狞的融合怪物,再到城中央搏动的肉瘤,甚至手中这枚古怪钥匙,所有线索都在这一刻拧成一股绳,死死缠向母亲林晚的失踪,以及那神秘莫测的“方舟”组织。 中军大帐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比黑雾笼罩时更压抑。曹仁按在桌案上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夏侯惇独眼圆睁,原本燃烧的怒火被惊愕取代——能清晰呼唤人名的低语,已远超“邪祟”的范畴,更像是某种有意识的诱导,或是精准的挑衅。 “林将军……”曹仁的目光如刀,直直落在林凡身上,语气里带着不容回避的探究,“这‘林晚’……与你有何关联?” 林凡知道,此刻再隐瞒已无意义。他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声音比平日低沉几分:“回将军,林晚乃是末将生母。多年前她因故失踪,末将这些年一直在追寻她的下落。如今看来,家母的失踪,恐怕与‘鬼工’、乃至新野异变背后的势力,有着核心关联。这黑雾中的低语,大概率是冲末将来的。” “竟是如此!”杨修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仿佛生怕被这牵连甚广的秘密沾上。帐内陷入死寂,所有人都明白,牵扯到将领身世,这场战事已不再是简单的攻城略地,背后藏着更深的谜团与危险。 “糊涂!”夏侯惇突然拍案,声音洪亮,“这分明是敌人的诡计!故意提及你母亲,就是想乱你心智,诱你孤身入雾!你可千万不能中了圈套!” “夏侯将军所言极是,末将明白。”林凡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坚定,“但这也是线索——它既敢提及家母与钥匙,说明对方知晓其中关联。末将恳请将军,容我两日内查清两件事:一是尝试恢复钥匙能量,二是探明低语源头,以及它与城内肉瘤的联系。” 曹仁沉吟片刻,目光扫过帐内众人,最终落在林凡身上——眼下应对“鬼工”诡异造物,林凡已是不可或缺的关键。他缓缓点头:“准!但你需记住,每一次行动都要带足人手,严密护卫,绝不可孤身犯险!大营的安危,也需你分心兼顾!” “末将领命!” 林凡退出大帐,脚步匆匆,心中已有明确计划。他立刻着手两件事,第一件便是研究钥匙充能。 中军帐旁的临时偏帐内,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桌面上。林凡将钥匙放在阳光下曝晒,半个时辰过去,钥匙依旧黯淡无光;他又取来火盆,将钥匙放在火边烘烤,金属表面微微发烫,却始终没有亮起红光;最后,他叫来那名能感知能量的“暗影”队员,让其尝试传递微弱精神力——队员指尖泛着淡蓝微光,轻轻触碰到钥匙,可钥匙毫无反应,连一丝能量波动都没有。 “难道需要特定的能量源?”林凡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怀中的黑色金属牌——这是母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当他将钥匙与金属牌紧贴时,突然感觉到一丝极微弱的温热在两者间流转,如同星火般转瞬即逝,却让他心中一动:“或许需要某种‘媒介’?”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伤兵营方向——那个伤口奇迹愈合的小七,额头上浮现的印记,竟与钥匙中心的异金形状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第二件事也在同步推进。林凡再次召集了那支精锐小队,除了熟悉的“键盘营”成员与亲卫,还特意带上两名擅长隐匿的斥候,以及那名能量感知队员。他们没有贸然靠近黑雾,而是在距离雾区三百步外的一处土坡后,搭建了简易观测点——土坡上长满半人高的野草,正好能遮挡身形。 “你集中精神,尝试捕捉低语中的能量波动,看看能否解析出完整信息。”林凡对感知队员低声吩咐,自己则闭上眼,将【Tab】技能催发到极致。周围的风声、虫鸣渐渐远去,他的听觉如同被放大数倍,死死锁定黑雾方向。 低语断断续续传来,像是从深海底部飘上来的声音,混杂着无尽的痛苦与疯狂。“林晚……钥匙……归来……核心……错误……净化……”破碎的词语在耳边回荡,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下一秒就可能熄灭。 “将军!”感知队员突然开口,声音发颤,额头上布满冷汗,“这低语……不是完整意识发出的!更像是某种‘残响’——就像破碎的镜子,只能反射出部分信息!里面满是矛盾的情绪,有痛苦,有愤怒,还有一种……极其强烈的渴望!” “渴望?”林凡猛地睁眼,追问,“渴望什么?是渴望钥匙,还是渴望家母归来?” 队员摇头,脸色苍白如纸:“不清楚……那股渴望太混乱了,像是被无数情绪包裹着,我只能隐约感觉到,它在‘寻找’什么,或者说,在‘等待’什么。” 就在这时,林凡怀中的黑色金属牌突然发烫,热度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像是揣了一块烧红的烙铁!他下意识按住胸口,还没等反应过来,黑雾方向的低语突然变得尖锐,那些破碎的词语如同潮水般涌来,在耳边炸开! “不好!”林凡心中一紧,刚想下令撤离,就见一名医护兵连滚爬爬地冲过来,脸色惨白,声音带着哭腔:“林将军!快去看看小七!他……他出事了!” 林凡心中咯噔一下,顾不上再解析低语,立刻带着队员往伤兵营赶。还没到营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杂乱的呼喊声。 他快步冲进伤兵营,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病榻上的小七不知何时已坐起身,背脊挺直,双眼圆睁,可瞳孔却失去了焦距,泛着一层不正常的淡红色。他浑身皮肤通红,像是被烈火烘烤过,额头上那个原本淡薄的异金印记,此刻竟清晰发亮,如同嵌在皮肤里的红宝石! 更骇人的是,小七双手无意识地在空中抓挠,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那声音扭曲、低沉,竟与黑雾中的低语有几分相似!他胸口原本快要愈合的箭伤处,周围的血管突然凸起、扭动,呈现出暗沉的深红色,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肤下游走,看得人头皮发麻。 “快!按住他!别让他伤到自己!”林凡厉声下令,两名医护兵立刻冲上前,试图按住小七的胳膊。可小七此刻力气大得惊人,猛地一甩,竟将两名医护兵甩开,眼看就要从病榻上摔下来。 林凡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去扶小七的肩膀。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小七滚烫皮肤的瞬间—— 嗡!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共鸣声在胸口炸开!怀中的黑色金属牌爆发出灼热的温度,几乎要将皮肤烫伤;而他一直握在左手的钥匙,此刻如同被点燃的火焰,中心的暗红色异金骤然亮起刺目的血光! 一股狂暴的吸力猛地从钥匙上传来——不再是需要他主动灌注精神力,而是如同饥饿的野兽般,贪婪地抽取着某种力量!林凡浑身一僵,清晰地感觉到,钥匙仿佛成了一个无形的枢纽:一端紧紧连接着他(或是他体内与金属牌同源的力量),另一端竟跨越空间,与小七的身体相连! 一股灼热的、带着暴戾气息的能量,正从小七体内被强行抽取,顺着无形的通道涌入钥匙!小七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身体剧烈抽搐,额头上的印记光芒大盛,随后又迅速黯淡下去。他眼中的淡红色渐渐消退,身体如同被抽走所有力气,软软地倒在病榻上,再次陷入昏迷。 但这一次,他的呼吸变得平稳,胸口的血管不再凸起,身上的高热也开始缓缓消退,连原本狰狞的箭伤,此刻都已完全结痂,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 而林凡手中的钥匙,此刻已完全恢复光芒,甚至比之前更加璀璨!血色光华在钥匙表面流转,原本细微的纹路如同活过来一般,沿着金属边缘缓缓游走,散发出强大而稳定的能量波动。钥匙不再冰冷,而是带着温热的触感,仿佛拥有了生命。 林凡站在原地,剧烈地喘息着,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一个惊人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开:血源同契?这把钥匙竟能通过他与小七之间的某种隐秘联系,抽取小七体内被“鬼工”或“方舟”力量激活的异种能量,为自己充能! 小七的奇迹愈合、之前的诡异异变,果然都与钥匙和金属牌有关!而他自己,因为身怀母亲留下的金属牌,或是体内潜藏着某种特殊潜能,竟成了激活这一切的关键枢纽! 这钥匙究竟是什么?母亲留下它,是为了对抗“鬼工”,还是另有目的?无数疑问如同潮水般涌来,让林凡心乱如麻。 还没等林凡理清思绪,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队员惊慌的呼喊:“将军!大事不好了!” 只见那名留在观测点的感知队员连滚爬爬地冲进来,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将……将军!低语……低语变了!它不再是破碎的了!变得清晰……连贯,还带着一种冰冷的……机械感!” 队员深吸一口气,努力模仿着那诡异的语调,每一个字都让帐内温度骤降:“‘检测到同源能量反应……坐标锁定……钥匙持有者已确认……林晚……协议执行……清除程序……启动……’” “清除程序?!”林凡猛地攥紧拳头,钥匙的温热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却让他浑身发冷。 “还有!”队员的声音带着哭腔,“黑雾开始剧烈翻滚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疯狂!里面的怪物……大量的怪物在集结!我还看到……看到雾里有更庞大的阴影在移动,像是一座小山在动!它们……它们好像要冲出黑雾,目标很可能就是我们的大营!” 林凡闻言,猛地转身冲向帐外。远处的新野城方向,原本浓稠的黑雾此刻如同沸腾的墨海,翻涌着冲向天空,隐约能看到无数黑影在雾中攒动,沉闷的咆哮声由远及近,连脚下的大地都开始传来轻微的震动。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钥匙——血色光华流转,能量充盈,可这恢复的能量,却像是点燃了毁灭的***。刚才激活钥匙充能的瞬间,竟直接被对方检测到,还触发了“清除程序”! “传令!全军进入最高戒备!立刻摆出防御阵型!弓箭手列阵前排,火油罐准备!”林凡嘶声大吼,声音在营地上空回荡,“告诉各营将领,雾中怪物即将突袭,务必守住防线,绝不能让它们冲破大营!” 士兵们闻声而动,甲胄碰撞声、武器出鞘声、传令兵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整个曹军大营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林凡站在营前高台上,手中紧握着钥匙,目光死死盯着远处翻涌的黑雾。心中却翻江倒海:母亲林晚,你留下的这把钥匙,究竟是能破开迷雾、找到真相的救世之匙,还是会引向毁灭、开启灾难之门的……凶器? 黑雾越来越近,咆哮声越来越响,大地的震动越来越清晰。 毁灭的潮汐,已然奔涌而来! 往昔 “全军!最高戒备!防御阵型!” 林凡的嘶吼声穿透黎明薄雾,与新野城方向传来的厉鬼嚎啸交织,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营地的死寂。曹军大营瞬间沸腾,士兵们从帐篷里冲出来,甲胄碰撞声、兵器出鞘声、将领的怒吼声混在一起,汇成紧张的战前交响。 曹仁站在中军高台上,手持令旗,目光锐利如鹰:“弓弩手列前排!矛兵补后阵!快!把壕沟前的绊马索拉紧!”夏侯惇则提着长枪,亲自守在右翼——那里是防线最薄弱的地段,他独眼圆睁,紧盯着远处翻涌的黑雾,喉结滚动,显然也在压着心中的惊悸。 士兵们动作飞快,依托昨夜匆忙挖好的三道壕沟、临时搭建的木栅栏,迅速组成层层防线。弓弩手半蹲在地,弓弦拉满,箭尖对准黑雾方向;矛兵握紧长矛,枪尖斜指天空,手心的冷汗浸湿了木柄。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那片如同墨汁般汹涌的黑雾,雾中密密麻麻的黑影不断靠近,沉闷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震得大地微微颤抖,像是死亡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林凡站在防线中段——这里是预计承受第一波冲击的重点区域。他左手紧攥着那枚钥匙,钥匙依旧灼热,仿佛有自己的心跳,贴在掌心,传来一阵阵细微的震颤。自从汲取了小七体内的异种能量后,这钥匙不仅血色光华流转,还多了一种奇特的“感知”能力——他能模糊“看到”黑雾中怪物的分布:左前方二十步有三只,右后方十五步有五只,甚至能“感觉”到它们体内混乱暴戾的情绪,像是无数根尖刺,扎在他的脑海里。 “这钥匙……竟然成了雷达?”林凡心中暗惊,可这感知也带来了巨大负担。无数疯狂的、充满毁灭欲的意念不断涌入脑海,若不是他意志坚定,加上怀中黑色金属牌传来阵阵温热,护住心神,恐怕早已被这些负面情绪吞噬,陷入疯狂。 “将军!它们要冲出来了!”瞭望塔上的斥候声嘶力竭地呐喊,声音里带着恐惧。 林凡抬头望去,黑雾边缘翻涌得更剧烈了,无数黑影在雾中攒动,如同即将破堤的洪水。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响起,第一波怪物冲出黑雾!依旧是那些血肉与金属融合的扭曲造物,暗红的“肌肉”裹着锈迹斑斑的金属片,关节处露着粗糙的齿轮,猩红独眼闪烁着凶光。可这次的数量,比昨日多了数倍!它们如同暗红色的潮水,踩着沉重的步伐,朝着防线冲来,无视前方的壕沟与绊马索——有的怪物跌入壕沟,却被后面的同类直接踩在脚下,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 “放箭!”曹仁的怒吼声在战场上炸开。 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般泼洒出去,“咻咻”的箭声不绝于耳。可大部分箭矢撞在怪物的金属甲壳或坚韧的“肌肉”上,只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便弹飞出去,连个痕迹都留不下。只有少数箭矢幸运地射中怪物的关节缝隙,或是那猩红独眼,才能让怪物踉跄几步,倒地抽搐。可还没等士兵们高兴,后面的怪物就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冲锋。 “顶住!别退!”前线军官挥舞着长刀,嘶吼着。可怪物的攻势太猛了,它们手中的巨刃、铁锤挥下,轻易就能砸碎士兵的盾牌,将人连甲带骨劈成两半。惨叫声、骨骼碎裂声、兵刃交击声瞬间交织,防线如同狂风中的树叶,开始摇摇欲坠,有几处甚至被怪物撕开了小缺口,眼看就要崩溃。 “高频哨!火油!快用高频哨!”军官声嘶力竭地喊道。 刺耳的哨音再次响起,比昨日更尖锐,可面对潮水般的怪物,这点干扰根本不够——怪物只是动作微微一滞,便继续冲锋。几名士兵将火油罐砸向怪物,火焰瞬间燃起,烧得怪物“肌肉”滋滋作响,冒出黑烟,可它们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依旧挥舞着武器,往前冲。 “不行!这些方法没用!”林凡心中一紧,知道不能再等了。他深吸一口气,握着钥匙的手更紧了,精神力高度集中,缓缓注入钥匙之中。 “嗡——!” 钥匙发出一声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嗡鸣,不同于高频哨的尖锐,这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血色光华以钥匙为中心,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形成一个直径约十丈的无形力场,将前方一片区域笼罩。 力场范围内的怪物,动作瞬间变得迟缓,像是被无形的枷锁捆住。它们猩红的独眼疯狂闪烁,发出困惑又痛苦的嘶吼,原本协调的冲锋节奏被彻底打乱,有的怪物甚至挥刀砍向身边的同类,场面一片混乱。 “就是现在!杀!”林凡怒吼一声,率先冲上前,直刀劈向一只动作迟缓的怪物关节处。 防线上的士兵们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怪物“卡壳”了!求生的本能和训练出的纪律让他们瞬间抓住机会,刀枪齐下,专门朝着怪物的关节、独眼等弱点猛攻。原本艰难的战局,瞬间有了转机,惨叫声从怪物群中传来,倒下的怪物越来越多。 林凡如同救火队员,握着钥匙在防线上快速移动。他走到哪里,血色力场就笼罩哪里,为士兵们创造出击杀机会。他不再需要亲自与每只怪物搏杀,而是成了掌控局部战局的“领域主宰”。 可维持力场的消耗极大。不过半炷香的时间,林凡额头就布满冷汗,呼吸急促,脸色也开始发白。他能清晰感觉到,钥匙在不断抽取他的精神力和体力,甚至有一丝属于小七的暴戾能量,混杂在其中,隐隐挑动着他心中的杀意——好几次,他都差点失控,挥刀砍向身边的士兵。 “必须撑住!”林凡咬着牙,死死压制住心中的暴戾,继续在防线上游走。 就在防线逐渐稳定,士兵们开始反击时,黑雾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格外沉重的脚步声——“咚!咚!咚!”每一步都像是一块巨石砸在地上,震得大地剧烈颤抖,连远处的帐篷都在摇晃。 “那是什么?”夏侯惇瞪大独眼,望向黑雾方向。 下一秒,一个庞然大物撞破雾墙,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那是一只高达三丈的巨型融合怪!它像是由数十只普通怪物强行糅合而成,身躯上布满了扭曲的人脸——那些人脸似乎还在挣扎、嘶吼,无数粗大的金属管道如同血管般在体表虬结,构成了一层厚重的装甲。它没有正常的头颅,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断开合的锯齿状巨口,巨口中心,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幽绿晶体,散发着诡异的光芒。它的手臂如同攻城锤般粗壮,没有握任何武器,可光是看着那布满尖刺的手臂,就让人头皮发麻。 “巨……巨怪!”士兵们发出绝望的惊呼,有的甚至吓得后退了半步。 巨型怪物迈开步伐,朝着防线冲来。它无视普通箭矢的攻击——箭雨落在它的装甲上,连划痕都留不下;挡在它面前的普通怪物,被它随手一挥,就如同破布娃娃般飞出去,砸在地上,瞬间变成一滩肉泥。 “集中火力!瞄准那颗绿色晶体!”曹仁站在高台上,声嘶力竭地命令,“床弩!快把床弩推上来!” 几名士兵合力推着床弩,快速跑到前线。“放!”随着一声令下,巨大的弩箭呼啸而出,带着破空声,狠狠撞在巨型怪物的装甲上。“铛!”一声巨响,弩箭只在装甲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凹痕,便弹飞出去,没能穿透。 巨型怪物似乎被激怒了,它加快速度,朝着防线最厚实的一段冲来,举起巨臂,眼看就要砸下去——一旦被它砸中,防线必然会出现一个巨大的缺口,后面的怪物涌进来,整个大营都会被攻破! “不好!”林凡瞳孔骤缩,知道普通方法根本挡不住这东西。他深吸一口气,将所剩不多的精神力,连同心中被钥匙引动的那丝暴戾,全部注入钥匙之中,孤注一掷地嘶吼:“给我……停下!” 嗡! 钥匙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血色光华如同火焰般燃烧,嗡鸣声变得尖锐欲裂,几乎要刺穿人的耳膜!一个比之前凝实数倍的血色力场,以林凡为中心猛地扩张,将整个巨型怪物笼罩在内! “吼——!” 巨型怪物发出一声充满痛苦与愤怒的咆哮,动作猛地一滞,庞大的身躯剧烈颤抖,体表的金属管道发出“嘎吱嘎吱”的扭曲声,仿佛随时会断裂。它口中的幽绿晶体疯狂闪烁,光芒忽明忽暗,显然,钥匙的力场对它也产生了压制效果! 可林凡也付出了惨重代价。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七窍中渗出细微的血丝,大脑像是被千万根针同时穿刺,剧痛难忍。钥匙的反噬和那股暴戾能量的侵蚀,同时爆发,他眼前发黑,意识开始模糊,手中的钥匙也变得滚烫,几乎要握不住。 “要……撑不住了吗?”林凡的身体开始摇晃,力场也变得不稳定,随时可能崩溃。 就在这时,怀中的黑色金属牌突然发热,不再是之前的温热,而是散发出一种清凉的、如同月光般的柔和光辉!这光辉顺着他的胸口,迅速流淌到全身,如同甘露般抚平了大脑的剧痛,压制住了心中的暴戾杀意。更奇妙的是,这光辉与手中的钥匙产生了共鸣——钥匙的血色光华与金属牌的清凉光辉交织,形成了一道奇异的光幕。 恍惚间,一个遥远而熟悉的女声,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带着无尽的疲惫与担忧:“小绎……控制它……引导它……而非被它吞噬……记住……‘回响’才是关键……” 母亲!是母亲林晚的声音! 林凡猛地一震,意识瞬间清醒了几分。 清凉的能量顺着四肢百骸流转,母亲的警示在脑海中回荡,林凡终于明白——之前他一直在用蛮力压制钥匙和怪物,却忽略了钥匙本身的“节奏”。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强行注入精神力,而是尝试着放松心神,去“感受”钥匙的嗡鸣频率,如同指挥家引导乐队般,轻轻“引导”着力场的韵律。 血色力场的光芒没有减弱,但那尖锐的嗡鸣逐渐变得低沉、有序,像是一首古老的歌谣,带着某种奇特的“停滞”力量。力场范围内的巨型怪物,挣扎明显减弱,幽绿晶体的闪烁频率,也慢慢与钥匙的嗡鸣同步,庞大的身躯如同陷入泥沼,动作变得极其缓慢,每挪动一步,都要花费巨大的力气。 “就是现在!攻击!”曹仁抓住机会,再次下令。 所有远程火力瞬间集中——床弩再次发射,巨大的弩箭呼啸着撞向巨型怪物的装甲;投石机将点燃的石头抛向空中,砸在怪物身上,燃起熊熊大火;火箭如同流星般划过天空,射向那颗幽绿晶体。 在失去速度和灵活性的保护后,巨型怪物的装甲终于支撑不住。一支床弩箭幸运地穿透了装甲缝隙,狠狠撞在幽绿晶体上!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喧嚣的战场上格外清晰。 幽绿晶体瞬间崩裂,绿色的汁液顺着怪物的巨口流淌下来。巨型怪物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庞大的身躯如同山崩般轰然倒塌,砸死了大片躲闪不及的普通怪物,激起漫天烟尘。 首领一死,加上钥匙力场的持续干扰,剩下的怪物瞬间陷入混乱,攻势明显减弱。曹军士气大振,士兵们挥舞着兵器,发起反击,将怪物一步步逼回黑雾边缘。没过多久,第一波攻击就被彻底击退,防线终于稳住了。 战场暂时恢复平静,只剩下硝烟、血腥味和怪物的残骸,证明着刚才的惨烈。士兵们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有的甚至直接昏了过去。 林凡脱力地单膝跪地,用直刀支撑着身体,剧烈地喘息着。手中的钥匙光芒黯淡了大半,但依旧带着一丝温热。脑海中母亲的声音和那清凉的能量,却久久不散。 “回响……到底是什么?”林凡喃喃自语,心中充满疑问——母亲的声音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金属牌储存了她的意识,跨越时空帮助自己?还是钥匙的力量引发的幻觉? 他抬起头,望向依旧被黑雾笼罩的新野城。怪物的进攻被打退了,但黑雾没有散去,甚至比之前更浓稠,隐约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低语,似乎……更清晰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那名负责照顾小七的医护兵连滚爬爬地跑过来,脸上满是惊惶与不可思议,抓住林凡的胳膊,声音颤抖:“林将军!小七……小七他醒了!但是……但是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他说……他听到了‘母亲’的呼唤,就在那城里!他还说……他的‘兄弟姐妹’们,在等着钥匙……回家!” “什么?”林凡猛地抬头,看向伤兵营的方向,又望向黑雾深处,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小七的异变、母亲的回响、城内的低语、神秘的“回响”……这些碎片,像是一块块拼图,正在逐渐拼凑成一个指向新野城核心的真相,而那个真相,让他不寒而栗。 迷雾抉择 伤兵营的帆布帐篷里,空气凝滞得近乎凝固。阳光透过帐篷缝隙照进来,却驱散不了弥漫在空气中的诡异气息。小七靠坐在床榻上,背后垫着两床厚棉被,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淡红色。他不再像之前那样虚弱**,只是直勾勾地望着新野城的方向,瞳孔微微涣散,嘴唇无声地开合着,仿佛在与某个看不见的存在进行着只有他能听懂的对话。 “林将军,您快看……”守在一旁的医护兵声音发颤,手指着小七,眼神里满是恐惧,“他从醒过来就一直这样,嘴里念叨着‘母亲’‘回家’,还说……还说‘兄弟姐妹’在等钥匙……” 林凡快步走到床榻边,蹲下身,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小七。指尖的钥匙微微发烫,怀中的黑色金属牌也传来明显的温热——这是靠近同源能量时才会有的反应。他能清晰感觉到,小七体内有一股与钥匙、金属牌同源的力量,正如同暗流般缓缓涌动。 “小七。”林凡的声音低沉而平稳,试图唤醒他的神智,“看着我,你听到了什么?‘母亲’是谁?你的‘兄弟姐妹’在哪里?” 小七缓缓转过头,涣散的瞳孔慢慢聚焦在林凡脸上,瞳孔深处有一抹淡红色的微光一闪而过,如同烛火般转瞬即逝。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将军……雾里有很多声音……很乱……但有一个很温暖的声音……一直在叫我们回去……她说……我们都是迷路的孩子……钥匙……钥匙能帮我们回家……”他抬起枯瘦的手,无意识地指向新野城中心的方向,手臂微微颤抖,“那里……‘母亲’在那里……还有很多人……像我一样……在受苦……” 像他一样的人?林凡心中猛地一凛。难道新野城里,不止有那些血肉金属融合的怪物,还有大量像小七这样被“鬼工”或“方舟”力量影响、发生异变的人?他们是实验体?还是被控制的受害者? “回家?回哪里?”林凡追问,身体微微前倾,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小七脸上露出挣扎的神情,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理解这个问题:“不知道……但那里有光……有‘回响’……需要钥匙打开门……才能回去……”他的话语颠三倒四,逻辑混乱,却反复提到了“钥匙”“回响”“母亲”这几个关键词。 林凡站起身,心中翻江倒海。小七的状态、黑雾中的低语、母亲林晚“回响才是关键”的警示、巨型怪物核心的幽绿晶体……所有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起来,最终指向新野城深处那个由巨大肉瘤和疑似“方舟核心”构成的恐怖源头。 “看好他,寸步不离,一旦有任何变化,立刻去中军帐找我。”林凡对医护兵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说完,他转身快步走出伤兵营,脚步匆匆——他需要立刻与曹仁等人商议,眼下的局势,已经容不得半分犹豫。 伤兵营外,战场的硝烟尚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焦糊味。曹军士兵们正抓紧时间修复被破坏的工事:有的在加固木栅栏,有的在填补壕沟,还有的抬着伤员往伤兵营送,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击退第一波攻击的喜悦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黑雾和怪物的沉重恐惧。 中军大帐内,气氛同样凝重。曹仁坐在主位上,眉头紧锁,手指在舆图上轻轻敲击;夏侯惇站在一旁,单手按在腰间的长刀上,独眼盯着舆图上新野城的位置,脸色阴沉;杨修则坐在角落,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却没有心思扇动,眼神飘忽,显然也在担忧局势。 “林将军,你来了。”曹仁抬头看向林凡,语气中带着一丝探询,“方才防守,多亏你用钥匙之力稳住防线。只是那力量消耗极大,你七窍流血的模样,本将军都看在眼里。此等力量,恐非长久之计,亦不可过度依赖。” “将军所言极是。”林凡拱手行礼,随后将小七的异常状态及其透露的信息(隐去了母亲林晚的相关内容,只说是“神秘声音”)一一说明,“……综合来看,新野城内恐不只有杀戮怪物,还可能存在大量被控制的‘异变者’。黑雾低语中提到的‘母亲’,或许就是这一切的控制核心。而末将手中的钥匙,似乎是通往核心、解决此事的关键。” “‘母亲’?控制核心?”杨修猛地站起身,折扇“唰”地展开,又合上,“若真如此,那便是擒贼先擒王!我们是否应集中兵力,强行突入城内,摧毁那所谓的‘母亲’核心?只要核心一破,黑雾和怪物或许便会不攻自破!” “哼,说得轻巧!”夏侯惇立刻反驳,声音洪亮,“城外黑雾弥漫,怪物数量不明,且个个悍不畏死!我军今日防守已是艰难,若强行突入,无异于自投罗网!到时候不仅救不了人,还会白白折损兵力,你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杨修被怼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却也无法反驳——今日怪物的战斗力,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曹仁沉默良久,目光最终落在林凡身上,语气郑重:“林将军,你意下如何?钥匙在你手中,你与那核心似有感应,你的判断,至关重要。” 林凡深吸一口气,心中早已做出抉择。固守大营,或许能凭借钥匙之力勉强抵挡几波攻击,但黑雾不散,怪物便会源源不断地出现,迟早会力竭城破;主动进攻,虽然九死一生,却有可能找到破局的关键,揭开母亲失踪的谜团,甚至彻底终结这场危机。 “末将以为,一味固守,终是坐以待毙。”林凡抬起头,眼神坚定,“钥匙既已指明方向,城内必有破局之法,甚至可能关乎‘鬼工’背后更大的阴谋。末将请命,愿率一支精锐小队,凭借钥匙的感应,潜入新野城,查明‘母亲’与‘回响’的真相,寻找彻底终结此患的方法!” 林凡的话一出,帐内瞬间陷入寂静。所有人都惊呆了——潜入被黑雾和无数怪物占据的新野城?这简直是拿性命去赌! “不行!太冒险了!”夏侯惇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上前一步,抓住林凡的胳膊,“林凡,你是我军应对‘鬼工’诡事的栋梁,岂能轻身犯险!万一你有不测,谁来抵挡那些怪物?此事绝不可行!” 杨修却收起了之前的慌乱,目光闪烁,沉吟道:“夏侯将军息怒。林将军的勇气固然可嘉,且此法若能成功,确实是一劳永逸之计。只是……潜入小队的人选,需精挑细选,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曹仁坐在主位上,手指停止了敲击,目光深邃地看着林凡,似乎在权衡利弊。良久,他终于重重一拍案几,站起身,声音威严:“好!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本将军准你所请!” 帐内众人皆是一惊,夏侯惇刚想开口反驳,就被曹仁抬手制止:“夏侯将军,我知道你担心,但眼下局势,唯有此法尚有一线生机。若能摧毁核心,不仅能解新野之围,还能挫败‘鬼工’的阴谋,此乃上策。” 曹仁转向林凡,语气郑重:“林将军,你可自行挑选最得力的人手,人数不宜过多,务求精干——人多目标大,反而容易暴露。大军会在城外持续发起佯攻,制造混乱,牵制怪物主力,为你们创造潜入机会。但能否成功潜入、能否查明真相,皆看你们的造化!” “末将,万死不辞!”林凡单膝跪地,拱手领命,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挑选人手的过程异常迅速。林凡首先点了那支经历过矿坑反傀儡战斗和黑雾侦查的“键盘营”应急小队——共八人,他们熟悉高频哨、火油罐的用法,亲身领教过“鬼工”造物的诡异,对异常事件的应对能力远超普通士兵。其次,他带上了那名能感知能量波动的“暗影”队员——此人能提前预警危险,在黑雾中至关重要。最后,他又挑选了两名擅长潜行、刺杀的亲卫——他们能在关键时刻解决拦路的怪物,确保小队安全。算上林凡自己,共计十二人。 出发前,小队在营外集结。林凡将装备逐一分发:每人配备两枚加强版火油罐、一张特制金属渔网、一根绳索钩爪,腰间还挂着足够三天的干粮和清水。他自己则额外带了一张根据钥匙感应和小七描述绘制的简易路线图——图上用朱砂标出了预计的潜入路线和城中心核心区域的大致位置。 “都检查好装备,记住,我们的任务是潜入、侦查,不是硬拼。一旦暴露,立刻按预定路线撤离。”林凡沉声叮嘱,队员们齐声应和,眼神坚定。 就在准备出发时,林凡突然想起了小七——那个与钥匙同源的少年。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转身走向伤兵营。小七依旧靠坐在床榻上,见林凡进来,眼中红芒一闪,突然伸出手,死死抓住林凡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将军……带上我……我能感觉到……‘母亲’在哭……她很痛苦……需要钥匙……需要‘回响’……我能帮你们找到她……” 林凡看着小七额头上若隐若现的异金印记,又感受着钥匙传来的微弱共鸣,心中一动——小七或许不是累赘,他体内的同源能量,或许能像“指南针”一样,精准指向核心区域。而且,小七的存在,可能还隐藏着更多关于“方舟”和“鬼工”的秘密。 “好,我带你去。”林凡做出了决定,将小七护在身后,“但你要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要跟紧我,不许擅自行动。”小七用力点头,眼中露出一丝亢奋。 夜幕缓缓降临,将新野城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浓稠的黑雾在夜色的掩护下,显得更加诡异,却也为潜入提供了最好的屏障。 “佯攻开始!”随着曹仁一声令下,曹军大营内鼓声震天,数支队伍分别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对黑雾边缘发起攻击。箭矢如同流星般射向黑雾,火油罐点燃后扔向雾中,燃起熊熊火光,吸引了大批怪物的注意力——黑雾中传来阵阵嘶吼,无数黑影朝着佯攻方向涌去。 “就是现在!走!”林凡低喝一声,带着十三人的小队(小七被两名亲卫护在中间),如同鬼魅般潜入黑暗。他们选择的潜入点是城西一处废弃的民宅区——根据之前的侦查,这里的怪物相对稀疏,且有不少断壁残垣可以掩护身形。 一进入黑雾,周围的光线瞬间被吞噬,只剩下林凡手中钥匙散发出的微弱血光,勉强照亮周围几步的范围。空气中的腐朽味和金属腥气变得更加浓烈,吸入一口都觉得喉咙发紧。耳边的低语、嘶吼和金属摩擦声被放大了无数倍,如同无数厉鬼在耳边咆哮,疯狂地冲击着每个人的心神。 “集中精神,不要被声音干扰!”林凡低声提醒,同时将精神力注入钥匙——钥匙的嗡鸣变得清晰,传来一股微弱的牵引力,指向城中心的方向。那名“暗影”队员则走在最前面,手指按在眉心,时刻感知着周围的能量波动:“将军,左前方十步有一只怪物,能量波动较弱,我们可以绕过去。” 小队成员们屏住呼吸,脚步轻缓地在断壁残垣间穿梭。小七紧闭双眼,靠在亲卫身上,嘴唇微微开合,似乎在凭借本能指引方向:“将军……往这边……‘母亲’的声音更近了……” 路途远比想象中艰难。黑雾不仅遮蔽视线,还能扭曲空间感——他们好几次走着走着,发现又回到了之前经过的地方,多亏了钥匙的牵引和“暗影”队员的感知,才重新找回方向。途中,他们还遭遇了一小股游荡的怪物,林凡果断下令:“高频哨!火油!”刺耳的哨音让怪物动作迟缓,队员们趁机扔出火油罐,火焰燃起的瞬间,亲卫们挥刀上前,精准砍向怪物的关节和独眼,迅速解决了战斗,没有发出太大动静。 越往城中心靠近,周围的景象就越发骇人。街道上覆盖着一层暗红色的肉质菌毯,踩上去软腻粘滑,发出“滋滋”的轻响;残破的建筑墙壁上,镶嵌着许多拳头大小的肉瘤,这些肉瘤微微搏动,散发着幽绿的光芒,与之前巨型怪物核心的晶体极为相似,只是更小;空气中还弥漫起一种甜腻的气息,混杂着腐朽味,吸入后让人头晕目眩,幸好林凡早有准备,让队员们用布条捂住口鼻,才勉强抵御。 “将军……快到了……”小七突然睁开眼,瞳孔中的红光大盛,伸手指向街道尽头,“就在那里……那座大房子里……‘母亲’在里面……我听到了……很多兄弟姐妹的哭声……” 林凡顺着小七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座庞大的建筑轮廓在黑雾中隐约可见——那是新野城的官署,屋顶虽然残破,却依旧能看出往日的威严。钥匙传来的牵引感骤然变得强烈,他能清晰感觉到,建筑内部蕴藏着一股庞大、混乱却又极具吸引力的能量源。 那就是一切的核心吗?母亲林晚是否就在里面? 林凡深吸一口带着甜腻腐朽味的空气,握紧了手中的钥匙,正要下令继续前进,前方的黑雾突然一阵剧烈翻涌!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从雾中浮现,挡在了小队面前。这个黑影与之前见过的怪物截然不同——身形纤细,如同人类女子,体表覆盖着一层光滑的黑色鳞甲,背后有两对透明的翅膀,闪烁着冰冷的蓝光。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一双同样泛着蓝光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林凡一行人,目光在林凡手中的钥匙和小七身上反复停留。 林凡心中一沉,立刻抬手示意小队停下,握紧了腰间的直刀。 新的阻碍,出现了。而且,这个黑影带来的压迫感,远比之前的任何一只怪物都要强烈。 猎杀者 浓雾如同被冻结的墨汁,浓稠得能掐出水来,每一寸空气都裹着化不开的灰黑,将前方那道纤细黑影衬得愈发诡异。黑影高度与常人相近,四肢却异常修长,关节处呈现出违背人体结构的反折角度,如同某种潜伏在黑暗中的节肢生物。它全身覆盖着暗哑无光的深紫色鳞甲,鳞甲缝隙间偶尔闪过一丝幽蓝微光,却无半分暖意。最骇人的是它的头部——没有口鼻,没有面部轮廓,只有一对椭圆形的幽蓝光眼,正如同扫描仪般不断闪烁,冰冷的光束精准锁定了林凡手中泛着血光的钥匙,以及他身后被两名队员紧紧护住的小七。 它的双手空空如也,十指末端却延伸出尺长的利爪,利爪边缘缠绕着淡蓝色的能量光晕,轻轻划过空气时,竟发出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连浓雾都被这能量割裂出细微的缝隙。 与此前遇到的普通融合怪物不同,这东西身上没有丝毫混乱暴戾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冷静、精准与高效,仿佛一台为猎杀而生的机器,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目光转动,都透着对猎物的绝对掌控感。 “是新品种!所有人戒备,小心它的速度!”林凡厉声低喝,话音未落,身体已瞬间进入战斗状态。他手中的钥匙骤然爆发出更亮的血光,血光在浓雾中凝结成一道半透明的守护力场,虽然范围不大,却将整个小队牢牢笼罩其中,力场表面的能量波纹还在微微颤动,透着稳固的防御气息。 那黑影——林凡在心中暂称它为“猎杀者”——动了!没有咆哮,没有任何预兆,它的身影如同被浓雾吞噬般骤然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刺耳的破风声从侧面传来,猎杀者竟已出现在小队侧翼,泛着蓝光的利爪直取队伍中负责能量感知的队员咽喉!那速度快到极致,连空气中的雾气都来不及反应,只留下一道淡淡的蓝色残影,完全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极限! “铛——!” 千钧一发之际,林凡手中的直刀如同闪电般横挡,精准架住了这致命一击。金属碰撞的巨响在浓雾中炸开,火星四溅,其中几粒火星落在猎杀者的鳞甲上,竟只留下一点微弱的焦痕,便瞬间熄灭。巨大的冲击力顺着刀身传入林凡手臂,让他整条胳膊都麻了,虎口处更是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心中骇然:这猎杀者的力量与速度,至少是普通融合怪物的三倍以上! 负责支援的队员立刻吹响高频哨子,尖锐的哨声穿透浓雾,本应对变异生物有极强干扰效果的声波,落在猎杀者身上却几乎无效——它只是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幽蓝光眼闪烁的频率加快了几分,攻势反而更加迅猛!利爪挥舞间,蓝色残影在力场内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攻击网,逼得林凡连连后退,手中的直刀只能勉强格挡,刀身与利爪碰撞的频率越来越快,他的额角已渗出细密的冷汗,手臂的酸痛感也在不断加剧。 其他队员见状,立刻分散开来试图支援:一名队员挥刀砍向猎杀者的后腰,另一名队员则搭弓射箭,瞄准它的光眼。可猎杀者的反应快得惊人,它不闪不避,仅凭身体的灵活扭转,便轻松避开了刀锋,同时用肩膀轻轻一撞,那名挥刀的队员竟被直接撞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而那支射向光眼的箭矢,落在它的鳞甲上时,只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便被弹飞出去,连一道浅痕都没能留下! 反倒是猎杀者借着闪避的动作,再次逼近核心区域,利爪几乎擦着小七的肩膀划过,若非护着小七的队员及时将他拉开,后果不堪设想。 “火油!用火油限制它的动作!”一名来自“键盘营”、负责后勤支援的队员瞅准猎杀者攻击的间隙,猛地掷出一个装满火油的陶罐。陶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奔猎杀者的躯干。 可猎杀者竟不闪不避,泛着蓝光的利爪闪电般挥出,精准地在半空中将陶罐击碎!飞溅的火油朝着它的身体泼去,却被一层突然浮现的淡蓝色能量护盾挡开大半,只有少许火油沾在它的鳞甲缝隙中,燃起微弱的小火苗。它只是抬起爪子随意一拍,那些火苗便瞬间熄灭,连一丝灼烧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林凡的脸色愈发凝重:麻烦大了!这东西不仅速度快、防御强,还能主动释放能量护盾,甚至对高频哨音的抗性极高,常规的攻击手段根本无法对它造成威胁! 就在林凡苦苦支撑,手臂的酸痛感已快让他握不住刀,小队的防御阵型即将被猎杀者撕裂的危急关头,被护在阵型中央的小七,突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呜咽。他双手紧紧抱住头,身体蜷缩成一团,额头上那枚淡红色的印记骤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红光如同活物般跳动着,竟与林凡手中钥匙的血光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啊——!好吵!脑子里好多声音!它们在打架!好疼!”小七撕心裂肺地嘶喊着,双眼布满血丝,眼神混乱得如同被打碎的玻璃,显然正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冲击。 与此同时,林凡清晰地感觉到手中的钥匙传来一阵异常的悸动——不再是之前那种单纯抽取他体内力量的冰凉感,而是仿佛与小七额头的印记建立了某种更深层的连接。一股不同于钥匙本源的能量,带着灼热的温度,却又透着鲜活的生命力,顺着这种连接源源不断地涌入钥匙之中! 嗡——! 钥匙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它释放出的守护力场光芒陡然一变!原本纯粹的血光中,夹杂了一丝丝细微的、如同电弧般跳跃的亮白色能量!力场的范围没有扩大,甚至比之前缩小了少许,但那种能减缓敌人动作的“停滞”效果却骤然增强了数倍,并且带上了一种奇异的“干扰”特性——力场表面的能量波纹开始不规则地跳动,连周围的浓雾都被搅得剧烈翻滚。 猎杀者恰好冲入力场范围,它的动作猛地一僵,原本快如鬼魅的身影,瞬间迟缓了数倍不止,蓝色残影也变得模糊不清!它体表的淡蓝色能量护盾剧烈波动起来,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护盾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小的裂痕,显然受到了强烈的能量干扰!它那对一直稳定闪烁的幽蓝光眼,也首次出现了闪烁和混乱的迹象,光芒忽明忽暗,像是即将熄灭的灯泡。 有效!林凡心中一喜,精神瞬间振奋起来。他强忍着钥匙与印记深度连接带来的头晕目眩,大声命令道:“所有人听着!攻击它的关节缝隙和光眼!现在!这是唯一的机会!” 队员们立刻抓住这宝贵的间隙,纷纷发起攻击:负责近战的队员挥刀砍向猎杀者反折的关节,刀锋终于能刺入鳞甲的缝隙中,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负责远程的队员则集中火力,箭矢如同雨点般射向它不断闪烁的光眼;就连刚才被撞飞的队员,也挣扎着爬起来,举起手中的武器加入战斗。 猎杀者发出一种尖锐的、如同金属摩擦的嘶鸣,这是它出现以来第一次发出声音,透着明显的痛苦与愤怒。它试图挣脱力场的束缚,利爪疯狂挥舞,却始终无法恢复之前的速度,每一次攻击都被队员们轻松避开。 最终,在小队的集火攻击下,猎杀者的能量护盾彻底崩溃,化作点点蓝光消散在浓雾中。它的一只幽蓝光眼被箭矢射爆,蓝色液体顺着头部的伤口流淌下来,关节处的鳞甲也被砍碎大半,露出里面淡粉色的血肉。它的动作彻底变形,再也无法维持之前的灵活,只能在力场中徒劳地挣扎。 林凡抓住这个机会,双脚蹬地,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猎杀者,手中的直刀凝聚起钥匙的血光,狠狠刺入它的另一只光眼,刀刃直没至柄! 猎杀者的身躯剧烈抽搐了几下,幽蓝光眼彻底熄灭,泛着能量光晕的利爪也失去了光芒,重重垂落下来。几秒钟后,它的身体瘫软在地,体表的鳞甲迅速失去光泽,变成了暗灰色,最终彻底不动了。 解决了猎杀者,小队成员都松了一口气,纷纷停下攻击,靠在墙壁上大口喘息。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丝毫喜悦,反而心情更加沉重——这仅仅是通往核心区域路上遇到的一个守卫,就如此难缠,那核心区域隐藏的危险,恐怕远超他们的想象。 林凡收起直刀,快步走到小七身边,发现他经过刚才的能量爆发,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但眼神却比之前清明了一些,不再是那种混乱的状态。 “小七,你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林凡蹲下身,轻声问道。 小七喘着气,抬起头看着林凡,眼神复杂地说道:“将军……刚才……我好像能‘听懂’一点那怪物的‘话’了……它……它不是自己在行动……它的意识里,有一个更冰冷、更强大的‘意志’在指挥它……那个意志……在守护‘母亲’……还说要阻止任何携带‘回响’碎片的存在靠近核心区域……” “回响碎片?”林凡心中一动,他下意识地看向手中的钥匙,又看了看小七额头依旧泛着微光的印记。难道自己手中的钥匙,还有小七身上的异变印记,都属于所谓的“回响碎片”? “它还‘说’……‘门’……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要打开那扇门,需要正确的‘钥匙’,还要有足够的‘回响’能量……少一样都不行……”小七断断续续地补充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 林凡没有时间细究“回响碎片”和“母亲”的具体含义——他们耽搁的时间已经够久了,谁也不知道核心区域还会有什么变故。他让队员们在原地稍作休整,处理身上的轻伤,补充体力,同时将猎杀者的尸体拖到一旁,避免引来其他怪物。 休整完毕后,小队再次出发,朝着核心建筑的方向前进。越靠近那栋庞大的建筑,周围的环境就越发诡异:地面上的肉质菌毯越来越厚,踩在上面如同踩在腐烂的海绵上,还会渗出淡红色的汁液;墙壁上搏动的肉瘤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最大的甚至有一人高,肉瘤表面的血管清晰可见,散发着幽绿色的光芒,将浓雾映照得一片光怪陆离。空气中那股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气味也越来越浓烈,几乎令人作呕,不少队员都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终于,他们抵达了核心建筑的正门。那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木门或铁门,而是一面浑然一体的巨大壁障,由某种暗沉的金属打造而成,表面光滑如镜,能清晰地倒映出林凡手中钥匙的血光,以及周围肉瘤的幽绿光芒。壁障上没有任何把手或锁孔,只有在正中心的位置,有一个凹陷的凹槽——凹槽的形状复杂而精致,竟与林凡手中的钥匙完全契合! 而在金属巨门的周围,地面上、墙壁的角落处,密密麻麻地或坐或卧着数十个身影。他们有的穿着破烂不堪的荆州军服,有的穿着普通平民的衣物,身体或多或少都有着异变的痕迹: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暗红色,关节扭曲变形,额头上也有着与小七相似的印记,只是印记的颜色有深有浅,亮暗不一。 这些人眼神空洞,如同失去灵魂的提线木偶,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但当林凡等人靠近时,他们竟齐齐抬起头,无数双泛着红光的眼睛同时看了过来,眼神中充满了对“回响”的渴望,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诡异的祈求。 这些,就是小七之前提到的“兄弟姐妹”?是被那个冰冷“意志”控制的异变者? “钥匙……带我们……回家……” “母亲……在里面……开门……” “回响……不够……还差……” 零碎的低语从这些异变者口中发出,声音沙哑而空洞,与之前黑雾中的低语如出一辙。数十道低语汇聚在一起,形成一首令人毛骨悚然的合唱,在浓雾中回荡,让人头皮发麻。 林凡站在金属巨门前,能清晰地感受到手中钥匙与门上凹槽之间传来的强烈吸引力,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牵引着钥匙插入凹槽。他怀中的黑色金属牌也变得滚烫起来,母亲林晚留下的清凉能量再次流淌而出,顺着血管蔓延至全身,帮助他抵御着周围浓郁的混乱精神压迫,还有那甜腻气味带来的眩晕感。 毫无疑问,这就是小七口中的“门”,也是通往核心区域的唯一通道。而打开它的条件,正是“正确的钥匙”和“足够的回响”。 林凡回头看了看站在队员身后的小七——他依旧虚弱,却努力挺直了身体,眼神坚定地看着那扇巨门。林凡又低头看了看手中光芒流转的钥匙,心中已有了答案:自己手中的钥匙,就是“正确的钥匙”;而小七,以及周围这些异变者额头上的印记,就是“回响碎片”,他们身上的能量,就是打开门所需的“回响”。 “将军……开门吧……”小七望着那扇冰冷的金属巨门,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对未知的恐惧,有对“母亲”的渴望,还有一丝解脱般的释然,“‘母亲’……就在里面……所有事情的答案……都在里面……我们必须进去……” 林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与悸动。事已至此,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无论是为了找到灾难的源头,还是为了弄清楚母亲留下的金属牌和钥匙的秘密,这扇门,他必须打开。 他上前一步,在无数异变者空洞而渴望的“注视”下,将手中那枚灼热的、仿佛拥有生命的钥匙,缓缓地、坚定地,对准了门上的凹槽,插了进去。 钥匙与凹槽严丝合缝,没有一丝偏差。 当钥匙完全没入凹槽的瞬间,整个金属巨门猛地一震!震感如同地震般扩散开来,地面都在微微颤抖。巨门表面那些原本隐藏的复杂纹路,如同通电的电路般,从凹槽处开始,次第亮起血色的光芒!强大的能量波动以巨门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形成一股无形的风,吹得众人衣袂翻飞,连周围的浓雾都被吹散了大半! 周围的异变者们同时发出了统一的、不知是痛苦还是欢愉的**。他们额头上的印记同时亮起刺眼的红光,一道道微弱的红色能量流从他们身上飘出,如同百川归海般,朝着那扇正在苏醒的巨门汇聚而去,融入门板上的血色纹路中。 小七也闷哼一声,额头上的印记红光大盛,一股比其他异变者更加强烈的能量流从他身上被抽出,如同一条红色的丝带,注入巨门之中!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身体晃了晃,幸好旁边的队员及时扶住了他,才没有摔倒。 巨门上的血光越来越盛,门板开始缓缓向内开启,低沉的轰鸣声从门后传来,如同某种沉睡了千万年的庞然巨物正在苏醒,震得人耳膜发疼。 林凡紧紧盯着那扇正在缓缓开启的巨门,手中紧握直刀,全身肌肉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他知道,门后的世界,必然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但他没有选择。 门缝逐渐扩大,从一条细线,到能容纳一人通过的宽度。就在这时,林凡透过那道缝隙,隐约看到了门后的景象——那是一个无比广阔的空间,空间中央矗立着一个由无数血肉和金属缠绕而成的巨大搏动肉瘤,肉瘤的顶端,一枚幽蓝色的晶体散发着万丈光芒,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冰冷;而在肉瘤的下方,似乎有一个模糊的身影,被无数粗细不一的管道缠绕、禁锢着,悬浮在半空中…… 那身影的轮廓,依稀有些熟悉,像是……他记忆中某个重要的人。 门,彻底开了。 林晚 金属巨门在轰鸣声中缓缓滑向两侧,厚重的门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如同地狱之门被彻底推开。门后并非预想中庄严的殿堂或密闭的密室,而是一个庞大到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穹顶高悬至视线尽头,隐没在浓郁的黑雾中,那黑雾如同活物般缓慢蠕动翻涌,偶尔有幽蓝光芒穿透雾层,在半空划出转瞬即逝的光痕。 空气中的甜腻腐朽气息在此刻浓烈到了极致,几乎凝成实质的黏液状颗粒,吸入口鼻时带着令人作呕的粘稠感,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腐烂的糖浆,胸口沉甸甸地发闷。 空间正中央,赫然矗立着林凡此前惊鸿一瞥的庞然大物——那是一个由无数扭曲的血肉、断裂的金属碎片、惨白的破碎骨骼,以及仍在微微搏动的不知**官强行糅合而成的巨大肉瘤!它如同一座不断蠕动的血肉山丘,稳稳扎根在地面,直径足有数十米。肉瘤表面布满了成年人手臂粗细的暗红管道,这些管道有的如同血管般搏动,有的则像神经束般微微颤抖;一部分管道延伸至四周墙壁,与那些仍在蠕动的小型肉瘤相连,更多的则如同粗壮的树根,深深扎入地下,仿佛在汲取着某种未知能量。 整个肉瘤以均匀的节奏缓慢搏动,每一次收缩与膨胀都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如同一个被放大到极致的、病态的心脏,震得地面都在微微发麻。 而在肉瘤顶端,那颗幽蓝色的棱柱形“方舟核心”晶体正悬浮在半空,散发着冰冷而强大的能量波动。幽蓝光芒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整个空间,所到之处,黑雾都被强行驱散,露出周围斑驳的金属墙壁;这冷冽的蓝光与肉瘤的暗红、黑雾的浓黑形成极致反差,构建出一幅诡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画面。 然而,最让林凡心神剧震、连呼吸都几乎停滞的,并非这骇人听闻的血肉核心,而是被无数粗大管道缠绕、禁锢在肉瘤正前方半空中的那道身影! 那是一个女子。 她身着一套银灰色制服,制服材质特殊,虽已残破不堪——衣摆撕裂至腰际,袖口磨出破洞,表面还沾染着暗红污渍——却仍能看出原本的科技感与防护功能,领口处隐约可见一枚模糊的徽章印记。她的长发散乱地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头颅微微低垂,身体一动不动,分不清是生是死。 最可怖的是缠绕在她身上的管道:数十根手指粗细的透明管道如同寄生藤蔓,从四面八方刺入她的四肢、躯干,甚至有两根细管从她的太阳穴插入,管道内部流淌着淡红色的粘稠液体,与她身下的巨大肉瘤紧密连接。她仿佛成了这恐怖造物的一部分,又像是被强行绑定的能量源与控制中枢,连每一次呼吸都似乎与肉瘤的搏动同步。 尽管面容被长发遮掩,尽管处境凄惨到令人不忍直视,但那熟悉的身形轮廓,那深入骨髓的、属于亲人的气息…… “母亲……?” 林凡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死死盯着半空中的身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那被禁锢的人,赫然就是他追寻了整整五年、所有人都认为早已在“方舟计划”事故中牺牲的母亲,林晚! “母亲!” 被两名队员搀扶着的小七突然发出嘶哑的呼喊,他额头上的红色印记瞬间爆发出刺眼的光芒,身体剧烈挣扎着想要向前冲,眼中满是孺慕的渴望与撕心裂肺的痛苦。周围那些原本如同木偶般的异变者,也同时抬起头,发出更加响亮的、混合着渴望与哀鸣的低语,“母亲……救……”“回家……”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仿佛在呼唤着他们既敬畏又依赖的“造物主”,又像是在为这位冰冷的囚徒哀悼。 眼前的景象冲击力太过巨大,林凡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心神彻底失守。母亲没有死!可她为什么会被禁锢在这里?为什么会与这个恐怖的血肉核心融为一体?她是被迫的受害者,还是……这一切灾难的缔造者?无数疑问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检测到高纯度‘回响’载体……钥匙身份确认……” “能量链接稳定……核心运转率78%……符合启动阈值……” “清除程序受阻……启动最终协议……目标:抹杀‘回响’载体及外来干扰者……”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突兀地在整个空间回荡,声音不来自任何特定方向,而是仿佛从幽蓝核心深处渗透出来,又像是这整个血肉核心本身在“说话”! 随着电子音落下,肉瘤顶端的幽蓝核心骤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无数暗红色的能量流如同奔涌的岩浆,顺着连接在林晚身上的管道疯狂涌入她的身体。林晚的身体猛地抽搐起来,原本低垂的头颅痛苦地向后仰,长发散开,露出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她紧咬着嘴唇,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与此同时,周围墙壁上那些小型肉瘤突然“噗嗤”一声破裂,浑浊的液体飞溅中,数十只形态各异的融合怪物——有的长着三只手臂,有的身体覆盖着坚硬的甲壳,有的口中喷吐着绿色毒液——以及三只与此前遭遇过的“猎杀者”一模一样的黑影,如同潮水般涌了出来。它们眼中闪烁着统一的、充满暴戾的红光,目标无比明确:林凡手中的钥匙,以及身为“高纯度回响载体”的小七! “所有人戒备!保护钥匙!保护小七!”林凡猛地从震惊中挣脱,喉咙里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他手中的钥匙再次爆发出血色光芒,半透明的守护力场迅速展开,将整个小队笼罩其中。但这一次,力场的范围明显比之前缩小了一半,表面的能量波纹也变得微弱而不稳定——显然,此地浓郁的负面能量和幽蓝核心散发的压制力,正在不断削弱钥匙的力量。 战斗瞬间爆发!怪物的数量远超此前遭遇的任何一次袭击,更可怕的是,有了“猎杀者”的指挥,它们不再是混乱的冲锋,而是分成小队,从不同方向发起协同攻击:融合怪物负责正面冲撞力场,“猎杀者”则利用速度优势寻找力场的薄弱点,试图撕开防线。 林凡手持直刀,死死守住力场正面,每一次挥刀都凝聚着钥匙的能量,勉强能劈开融合怪物的甲壳。但怪物的数量实在太多,力场表面不断传来“砰砰”的撞击声,能量波纹剧烈晃动,随时可能崩溃。小队成员们也陷入苦战,有人被怪物的利爪划伤,有人被毒液溅到皮肤,发出痛苦的嘶喊,防线已然岌岌可危。 “小绎……” 就在林凡拼尽全力抵抗,精神力因维持力场和高强度战斗而急速消耗,眼前开始出现模糊重影时,一个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突然如同涓涓细流,直接传入他的脑海!那声音温柔而熟悉,带着一丝虚弱,正是母亲林晚的声音!她醒着! “核心……被‘鬼工’污染了……‘它’在利用我……稳定‘回响’能量场……” “你手中的钥匙……不只是开门工具……是核心的控制端……也是……净化之种……” “用你的血……混合钥匙的能量……接触核心……才能打断‘它’的控制链接……” “小心……司马……司马懿的目标……是整个‘回响’网络……” 母亲的意念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忍受的痛苦,却清晰地传递着至关重要的信息。林凡的大脑飞速运转,瞬间理清了脉络:母亲是被迫的!这血肉核心本应是“方舟计划”的一部分,却被司马懿代表的“鬼工”势力污染,而母亲因为与核心的深层链接,被强行禁锢在这里,成了维持污染系统运转的“稳定器”;钥匙是母亲提前留下的后手,既能开启核心区域,也能净化被污染的能量,而他的血——因为与母亲的血脉联系——正是激活钥匙净化功能的关键! “所有人坚持住!为我争取三分钟!”林凡对队员们大吼,同时猛地抬起左手,用直刀的刀刃狠狠划破手掌!殷红的鲜血瞬间涌出,顺着指缝滴落在地面上,染红了冰冷的金属。他没有丝毫犹豫,将流血的手掌紧紧按在插入门扉凹槽、仍与核心系统保持连接的钥匙之上! 嗡——! 钥匙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不再是之前的暗红,而是带着金色暖意的血色光华,如同朝阳初升般冲天而起,瞬间驱散了周围数十米内的浓郁黑雾!原本被压制的守护力场猛地扩张,将扑在前方的怪物狠狠推开,力场表面的能量波纹变得厚重而稳定,散发出一种充满生机与“秩序”的强大力量,与空间里混乱暴戾的负面能量形成尖锐对立! 林凡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正顺着钥匙的纹路快速流淌,与钥匙本身的能量、以及从小七身上传递来的微弱“回响”能量融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净化能量洪流。他的身体开始发烫,精神力被钥匙疯狂抽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死死咬着牙,没有松开手掌——这是唯一能救母亲、能阻止灾难的机会! 他猛地挣脱与怪物的缠斗,脚下发力,身形如离弦之箭般朝着肉瘤顶端冲去!手中闪耀着净化之光的钥匙,如同刺向黑暗的黎明之剑,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血金色轨迹! “拦住他!不惜一切代价!”冰冷的电子音发出尖锐的指令,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慌乱。 更多的怪物从四面八方涌来,其中两只“猎杀者”放弃了对队员的攻击,如同鬼魅般扑向林凡,泛着蓝光的利爪直取他的后心! “掩护将军!” 关键时刻,一直隐藏在阴影中的“暗影”负责人突然发出决死的怒吼,他猛地抽出腰间的短刃,带着三名“键盘营”队员扑向猎杀者。他们没有选择防御,而是用身体作为壁垒,死死抱住猎杀者的四肢,哪怕被利爪划开深可见骨的伤口,也绝不松手!“将军快走!我们撑住!”一名队员的肩膀被猎杀者撕开,鲜血喷涌而出,却依旧死死拽着对方的腿,为林凡争取时间。 林凡看着队员们用生命筑起的防线,眼眶瞬间泛红,却没有丝毫犹豫——他不能让队员的牺牲白费!他踏着队员们的鲜血,继续向前冲,身形如电,转瞬便抵达了肉瘤顶端,靠近了被禁锢的林晚。 在距离林晚不足两米的瞬间,林凡终于看清了她的脸:长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曾经温柔的眼眸此刻写满了疲惫与痛苦,但看到他时,眼中却爆发出欣慰与决然的光芒,嘴唇微微动着,无声地说着“好样的”。 “母亲!”林凡的声音带着哽咽。 他没有丝毫犹豫,手中闪耀着血光与净化能量的钥匙,没有刺向悬浮的幽蓝核心,而是精准地对准了连接在林晚胸口、能量流动最密集的三根粗大管道——他要先救母亲! 噗嗤! 钥匙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轻易斩断了那些还在蠕动的管道。暗红色的能量流瞬间喷涌而出,溅在林凡的手臂上,带来一阵灼热的刺痛。 “错误!错误!核心与‘稳定器’能量链接中断!核心失控!”冰冷的电子音发出尖锐的警报,声音里充满了混乱。 林晚的身体瞬间失去支撑,从半空中坠落。林凡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母亲的身体轻得如同一片羽毛,浑身冰冷,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她靠在林凡的怀里,发出一声解脱般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虚弱的笑意。 与此同时,失去了林晚这个“稳定器”,整个血肉核心开始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搏动!肉瘤表面的管道疯狂扭动,幽蓝核心的光芒变得混乱而刺眼,时而暴涨时而收缩;肉瘤的表皮开始大面积崩裂,暗红的污血和破碎的组织四处飞溅,落在地面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整个空间开始剧烈震动,穹顶的碎石不断落下,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核心能量过载!自毁程序启动!倒计时……十……九……八……” 冰冷的倒计时声如同丧钟般在空间里回荡,每一个数字都像重锤般砸在众人的心上。 林凡抱着虚弱的母亲,看着她苍白却带着笑意的脸,心中没有丝毫成功的喜悦,只有无边的沉重。他救了母亲,却触发了核心的自毁程序——这是最坏的结局! “撤!所有人快撤!从原路出去!”他对着下方仍在与怪物苦战的队员和小七嘶吼,声音因焦急而沙哑。 然而,当他看向来时的大门时,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厚重的金属门早已被崩塌的巨石堵死,更有源源不断的怪物从黑雾中涌来,将唯一的出路彻底封死! 倒计时仍在继续:“七……六……五……” 谋 荆州军向新野方向集结的消息,像一块棱角锋利的巨石,骤然砸进宛城曹军平静的湖面。不过半日,消息便传遍了军营的每一个角落——值哨的士兵握紧了手中的长枪,伙夫添柴时都忍不住探头望向南方,连平日里喧闹的校场都安静了大半。夏侯惇在中军大帐内接到斥候急报时,正擦拭着那柄随他征战多年的铁戟,闻言当即掷下布巾,沉声道:“传我将令!全军即刻进入戒备状态,各营加强巡逻,再派十队斥候,分东西南三个方向探查,务必摸清荆州军的虚实!”说罢,他快步走向帐外,独眼扫过营中匆忙调动的士兵,又补充道:“去请诸位将军和杨主簿,半个时辰后中军帐议事!” 半个时辰后,中军大帐内烛火通明,气氛却凝重得能拧出水来。十几位将领按职位高低分列两侧,甲胄上的铜扣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凝重——自曹操拿下宛城后,荆州军一直龟缩在襄阳、新野一线,从未有过如此大规模的调动,这突如其来的集结,显然来者不善。夏侯惇坐在主位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座椅扶手,独眼缓缓扫过麾下将领,声音如同淬了冰:“刘表老儿盘踞荆州多年,一向只求自保,如今竟敢主动出击?依我看,定是蔡瑁、张允那几个家伙,想趁我军刚占宛城、立足未稳,先发制人!诸将说说,这仗该怎么打?” 话音刚落,帐内立刻响起一片附和声。一位身材魁梧的校尉率先出列,抱拳道:“将军!荆州军虽人多,却素来怯战!如今他们尚未完全集结,正是我军出击的好时机!末将愿率五千精兵,直捣新野,定能将其先锋击溃,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不错!”另一位将领立刻附和,“我军刚破宛城,士气正盛,若固守不出,反倒显得我军怕了他们!不如主动迎击,一战定乾坤!”一时间,主张主动出击的声音占据了上风,只有林凡和杨修两人站在角落,始终沉默不语,神色平静得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 夏侯惇的目光掠过众人,最终落在了杨修身上,语气缓和了几分:“杨主簿,你一向心思缜密,对此事有何高见?” 杨修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声音清晰而沉稳:“将军,荆州军此番动向颇为诡异。他们虽向新野集结,却始终没有亮出明确的旗号,也没有派出使者下战书——若真要主动进攻,何必如此遮遮掩掩?末将以为,此举恐是诱敌深入之计。新野地处南阳盆地边缘,境内多山地、河流,易守难攻,我军若贸然出击,一旦进入其预设的战场,恐会陷入被动。不如暂且固守宛城,以逸待劳,先观其后续动作,待摸清其真实意图后,再做决断。” 这一番话条理清晰,句句在理,却是典型的稳妥之策——虽能避免风险,却也少了几分主动,无法抓住战场上瞬息万变的机会。帐内主张出击的将领们立刻小声议论起来,有人点头赞同,也有人面露不以为然。 夏侯惇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目光转而投向林凡,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林将军,你之前以‘奇技’破宛城守将,心思独到。今日此事,你又有何见解?” 刹那间,帐内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凡身上。这些将领大多知道,林凡靠改良弩箭、制造投石机等“奇技”得到曹操赏识,甚至被破格提拔为将军,但在真正的战阵谋划上,他从未有过亮眼表现。此刻众人的眼神中,有好奇,有怀疑,也有等着看笑话的不屑——一个靠“摆弄器物”上位的人,难道还能懂行军打仗? 林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他知道,这不仅是反驳保守之策、说服夏侯惇的关键时刻,更是向所有人证明“键盘谋”价值的机会。他迈步走到悬挂在帐壁上的地图前,手指在新野及其周边的区域轻轻一点,声音清晰而坚定:“将军,杨主簿所言的‘固守’之策,确实老成持重,能避敌锋芒。但末将以为,我军虽刚占宛城,却也不必如此被动——我们可以‘主动’,但绝非与荆州军正面硬碰硬。” “哦?”夏侯惇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如何主动?你且细说。” “诸位请看。”林凡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从新野一直延伸到荆州腹地的樊城、宜城等地,“荆州军主力向新野集结,其兵力必然集中于正面,如此一来,其后路补给线、侧翼防御据点,必然相对空虚。这就像一个人握紧了拳头,拳头虽硬,手臂却会露出破绽。”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锐利起来,“我军可派遣数支精锐小队,多则数百人,少则数十人,化整为零,绕过新野正面的防线,从侧翼的山地、林间穿行,深入荆州军的腹地。” “这些小队的任务,并非攻城掠地,更不是与荆州军主力交战,而是……袭扰!”林凡的眼中闪烁着冷光,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他们可以悄悄摸到荆州军的零散粮仓,深夜纵火,焚烧其粮草;可以埋伏在通往新野的官道旁,截杀其传递军情的信使,切断其前后方的联系;还可以在途经的州县散布流言,说蔡瑁与我军私通、张允要献城投降,制造恐慌,动摇其军心。如此一来,前线的荆州军主力会因粮草告急、消息断绝而寝食难安,后方的州县会因流言四起而风声鹤唳,整个荆州军的部署,自然会乱起来!” 他抬手,指向新野城外的一处平原,补充道:“与此同时,可派一员大将,率领数千精兵,陈兵于新野境外的平原地带,大张旗鼓地操练、列阵,做出随时可能进攻的姿态,牵制其主力,让他们不敢轻易分兵回援后方。一虚一实,一扰一牵,让荆州军首尾不能相顾,军心必然动摇!” 这正是林凡结合后世“特种作战”与“正面威慑”的思路——在冷兵器时代,这种不与敌军正面交锋、专打软肋的战术,无疑是极为新颖和大胆的。帐内的将领们闻言,反应各不相同:有的眉头紧锁,显然在思考此计的可行性;有的低头沉思,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似乎在推演战局;也有的面露不屑,撇了撇嘴,低声议论道:“这算什么战术?不过是些偷鸡摸狗的伎俩,非王者之师所为!”“是啊,深入敌后风险太大,万一被荆州军围剿,那些小队怕是有去无回!” 夏侯惇没有理会帐内的议论,他俯身靠近地图,独眼紧紧盯着林凡手指划过的区域,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他久经沙场,自然能看出此计的狠辣之处——这就像用无数根细小的针,不断刺扎对手的要害,虽不会立刻致命,却能让对手痛苦不堪、心神不宁,最终露出更大的破绽。 “此计……甚险。”片刻后,夏侯惇缓缓直起身,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深入敌后的小队,孤军悬于险境,若被荆州军察觉踪迹,调集兵力围剿,恐怕会全军覆没,有去无回。” “将军明鉴。”林凡坦然迎上夏侯惇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正因如此,执行此任务的小队,必须是军中翘楚——他们要身手矫健,能翻山越岭;要熟悉山地地形,懂得野外生存;更要心理素质过硬,能在敌后保持冷静。同时,需为他们配发双马,一匹乘骑,一匹驮运干粮和引火之物,确保行动迅捷;作战时要遵循‘一击即走,绝不恋战’的原则,打完就撤,不给敌军合围的机会。”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坚定:“更重要的是……信息畅通!末将愿立军令状,亲自挑选并训练这些执行袭扰任务的士兵,同时将‘键盘营’信息组的联络之法教给他们,确保他们能与主力随时保持联络,及时传递情报,避免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林凡竟要亲自带队去执行这九死一生的任务!帐内瞬间一片哗然,之前那些质疑的将领们也愣住了,看向林凡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惊讶——他们没想到,这个靠“奇技”上位的将军,竟然有如此胆量。 夏侯惇深深看了林凡一眼,独眼微微眯起,似乎想透过他平静的表情,看穿他真正的意图——是急于立功,想靠此计一步登天?还是真的对自己的谋划有十足的把握?他沉默了片刻,突然猛地一拍桌子,沉声道:“准!便依你之策!”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夏侯惇。只见他站起身,走到林凡面前,语气严肃:“林凡,本将军给你五千兵马,由你率领,于新野城外列阵,牵制荆州军主力!至于袭扰小队,由你自行于军中挑选百人,加紧训练,三日后出发!” 这个安排既出乎预料,又在情理之中——夏侯惇没有让林凡亲自深入敌后冒险,而是给了他更重要的正面牵制任务,同时将袭扰部队的组建和指挥权交给了他。这既是对林凡能力的认可,也是一种巧妙的制约:若袭扰部队成功,林凡有功;若失败,他作为指挥官,也难辞其咎。 林凡心中一松,连忙拱手行礼:“末将领命!定不辱使命!” 接下来的三天,林凡几乎脚不沾地,连睡眠时间都被压缩到了极致。他首先带着“键盘营”的几个心腹,走遍了宛城守军的各个营地,从数千士兵中筛选合适的人选。挑选的标准极为严格:不仅要武艺精湛、能开三石弓,还要熟悉南阳一带的山地地形——最好是出身猎户或边民,能在山林中辨别方向、追踪踪迹;更重要的是心理素质,要能在无人指挥的情况下保持冷静,甚至能随机应变。 最终,一百名符合条件的精锐老兵被挑选出来,集中在宛城以西的一处山谷中,开始了为期三天的紧急特训。林凡摒弃了传统的阵型操演、长枪对刺等训练内容,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实用”二字上:他把一百人分成十个小队,每队十人,重点训练小队协同——如何在密林中保持队形、如何交替掩护撤退、如何快速集结;他还亲自示范野外生存技巧,教士兵们识别可食用的野菜、如何在没有火种的情况下取火、如何隐藏踪迹不被发现;为了提升打击效率,他特意将“键盘营”改良的“元戎弩”配发给每个小队,这种弩箭射程远、射速快,适合快速打击后撤离;此外,每个小队还配备了特制的***和燃烧罐——***用于撤退时掩护,燃烧罐则用于焚烧粮草。 最关键的是联络方式。林凡将“键盘营”信息组常用的简易旗语、哨音联络法教给了士兵们:一长两短的哨音代表“发现敌情”,三短一长代表“请求支援”,不同颜色的旗帜组合则代表不同的方位和指令。他亲自带着士兵们反复演练,直到每个人都能熟练掌握,确保在敌后能随时传递信息。 与此同时,林凡还要抽出时间,与夏侯惇派来的五千牵制部队进行磨合。这五千人都是正规军,训练有素,却习惯了传统的作战模式——将领下令,士兵冲锋,缺乏灵活应变的能力。林凡没有强行改变他们的作战方式,而是将一些简单的标准化管理理念灌输下去:比如给每个百人队配备一名“联络兵”,专门负责传递指令;比如规定士兵在列阵时保持固定的间距,确保进退有序;这些小小的改动,看似不起眼,却大大提升了部队的反应效率和纪律性。 杨修也没闲着。他根据林凡的思路,带着几个幕僚,连夜炮制了大量针对荆州军的“白话”谣言和伪作家书。谣言的内容很简单,要么是“蔡瑁收了曹操的黄金,准备献新野投降”,要么是“张允与曹军暗中勾结,要在战时倒戈”;伪作家书则模仿荆州士兵的语气,写满了“家中遭灾,父母盼归”“听闻蔡瑁要降曹,我们不如早早逃回家”之类的话。这些东西通俗易懂,极易传播,杨修将它们印制成小纸条,准备交由袭扰小队,在途经的军营、村镇中散播。 三日后,黎明前夕,天还未亮,宛城以西的山谷中一片寂静。一百名袭扰队员身着轻便的黑色劲装,脸上涂着草木灰,背着“元戎弩”,牵着双马,如同鬼魅般聚集在谷口。林凡亲自为他们送行,声音低沉却有力:“此去敌后,凶险万分,但你们的任务,比正面厮杀更重要——记住,不求杀敌,只求扰敌;不求立功,只求平安归来。若事不可为,即刻撤退,切勿恋战!” “喏!”一百名士兵齐声应和,声音虽低,却充满了决心。随后,他们分成十个小队,如同十条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通往荆州腹地的山林之中,只留下几片被风吹动的落叶。 同日清晨,林凡率领五千牵制部队,大张旗鼓地开出宛城。队伍前旗手高举“夏”字大旗,后面跟着密密麻麻的士兵,甲胄鲜明,刀枪林立,马蹄踏在地上,扬起漫天尘土,远远望去,声势浩大,如同曹军主力倾巢而出。他们朝着新野方向缓慢推进,每走十里便停下来列阵,鼓号齐鸣,做出一副即将攻城的姿态。 新野城头的荆州守军,很快就发现了曹军的动向。哨兵连滚带爬地冲进主将蔡瑁的府邸,气喘吁吁地禀报:“将军!不好了!曹军大部队杀过来了!黑压压的一片,怕是有好几万人!” 蔡瑁正在府中与张允议事,闻言不禁冷笑一声,放下手中的茶杯,语气中满是不屑:“夏侯惇匹夫,刚占了宛城就敢来叫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城外远处的曹军阵列,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他若真有几万大军,何必如此缓慢推进?传令下去,全军紧守城池,加固城防,待曹军兵临城下,我等再以逸待劳,一举破之!” 张允在一旁点头附和:“将军所言极是!新野城高池深,曹军远道而来,粮草不济,久攻必疲,到时候我们再出城反击,定能大胜!” 蔡瑁和张允都没将城外的几千曹军放在眼里,他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正面防线,认为只要守住城池,曹军便无计可施。然而,他们很快就为这个疏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接下来的几天,坏消息如同雪片般从荆州腹地传来: 先是樊城以西的一处小型粮仓被不知名的小队焚毁,粮仓内储存的三千石粮食化为灰烬,守粮的士兵死了十几人,凶手却踪迹全无,只留下几具被弩箭射杀的尸体; 紧接着,通往襄阳的官道上,三批传递军情的信使接连被截杀,随身携带的军情文书全部丢失,负责护送的士兵要么战死,要么溃散,连敌人的样貌都没看清; 随后,宜城、中庐等靠近新野的州县,突然流传起“蔡瑁欲降曹,张允是内应”的谣言,甚至有人拿出“证据”——几张模仿蔡瑁笔迹的“降书”碎片,弄得百姓人心惶惶,连荆州军的士兵都开始私下议论,军心浮动; 更让蔡瑁头疼的是,有几名溃兵从后方逃回新野,他们面色惨白,语无伦次地声称,在夜间看到了“鬼火”般的曹军小队——那些人穿着黑衣,行动如鬼魅,箭法精准,杀了人就跑,根本追不上,甚至有人说“那些人不是人,是曹军请来的鬼怪”。 蔡瑁又惊又怒,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低估了曹军——对方不仅有正面牵制的部队,还有潜入敌后的袭扰小队!他立刻下令,调派五千兵马,分兵清剿敌后的曹军小队。然而,这些曹军小队极其狡猾,他们熟悉山地地形,从不与荆州军正面交锋,往往是荆州军刚赶到一个地点,曹军小队早已转移到下一个目标;有时候荆州军好不容易围住一支小队,对方却突然放出***,借着浓烟掩护,迅速消失在山林中。 几天下来,荆州军疲于奔命,不仅没能消灭任何一支袭扰小队,反而因为频繁调动,导致侧翼防线露出了更多破绽,甚至有小股曹军小队趁机摸到了新野城外,烧毁了几处城外的民房,制造了更大的恐慌。 而正面战场上,林凡率领的五千牵制部队,更是将“扰敌”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他们每天清晨都在城外列阵,鼓噪着要攻城,可当新野守军做好防御准备时,他们又缓缓退去;到了夜间,他们又派小股部队在城下击鼓、呐喊,佯装袭营,让守军整夜不敢合眼;有时候,他们还会故意在城外留下一些“粮草”,引诱守军出城抢夺,可当守军真的出城时,等待他们的却是早已埋伏好的弩箭。 林凡本人,更是将【Tab】技能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每当荆州军有出击的意图,或是想在城外设伏时,他总能通过【Tab】技能提前“感知”到敌军的动向,及时调整部署——要么提前撤退,避开埋伏;要么设下反埋伏,打荆州军一个措手不及。几次下来,新野守军不仅没能占到任何便宜,反而损兵折将,士气越来越低落。 短短十余日,新野一线的荆州军,就被林凡这套“键盘” 暗箭 夏侯惇手中的军令帛书还带着许都快马传递的寒气,墨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像一盆冰水,骤然浇灭了宛城前线刚刚燃起的胜利火苗。城楼上的号角还未收声,城下士兵眼中的战意犹在,可“即刻撤军,召回所有袭扰小队”的命令,终究压过了所有热血。夏侯惇捏着帛书的指节发白,他望着远处荆州军的营垒,咬牙闷哼一声——差一点就能撕开敌军防线,却偏偏在这时被叫停。军令如山,他终究只能挥手:“传我将令,停止进攻!派斥候快马,务必找回那些深入敌境的小队!” 林凡站在一旁,看着士兵们收兵时的不甘,心中却早有一丝预感。他上前与副将交接军务,将宛城的军械标准化清单、袭扰战术复盘记录一一递过,动作利落。周围将领的目光复杂难言——有敬佩他在新野、宛城连立奇功的,有嫉妒他风头太盛的,也有隐约察觉不对劲、欲言又止的。林凡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只点了四名亲随,翻身上马:“回许都。” 马蹄踏过宛城郊外的土路,卷起漫天尘土。一路疾驰,林凡却没有凯旋的轻松,心头的疑云像越来越浓的雾。曹操为何突然召他回去?是忌惮他连破新野、扰敌宛城,功劳太盛盖过了嫡系?还是许都那些早就看他不顺眼的政敌,终于找到了发难的机会?抑或是南征的战略生了变数,他这个“外人”成了最先被舍弃的棋子?一个个疑问在脑中盘旋,让他忍不住夹紧马腹,催马更快几分。 越是靠近许都,空气中那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就越重。城郊的驿站里,往日会对他笑脸相迎的驿丞,今日只敢匆匆点头;城门方向的巡防士兵比往常多了三倍,盔甲摩擦的声响在寂静的官道上格外刺耳。林凡勒住马,抬头望向许都高大的城墙,心里的不安,像藤蔓般缠得更紧了。 抵达许都城门时,林凡倒有些意外——守军见了他的将旗,不仅没有拦阻,反而纷纷拱手见礼,眼神里甚至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想来他在新野用袭扰战术拖垮荆州军、在宛城推行标准化提升军械效率的“战绩”,已经随着斥候的回报传回了许都。可这份敬畏没能持续多久,当他策马回到自己的府邸前,那股异样感再次袭来——府门虚掩着,往日会守在门口的家丁不见踪影,只有老管家佝偻着身子,在台阶上焦躁地踱步。 林凡翻身下马,刚踏入府门,就见仆役们躲在廊柱后,眼神躲闪,有人想上前请安,却被身边人悄悄拉了回去,欲言又止。 “发生了何事?”林凡的声音沉了下来,他走到老管家面前,看着对方发白的脸色,心里的不安瞬间放大。 老管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花白的胡子抖个不停,老泪纵横:“将军!您可算回来了!前几日……前几日御史台的人突然闯进来搜查,说是……说是有人举报将军您在前线私通荆州,泄露军机!” “私通荆州?泄露军机?!” 林凡脑中“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击中。他早料到回许都可能有麻烦,却没料到对手出手如此狠毒——直接扣上“叛国”的帽子,这是要置他于死地!他扶着廊柱,指尖微微发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们搜到了什么?可有带走人?” “老奴不敢拦……他们翻遍了将军的书房,带走了几卷您画的战术图和文书,还……还把府里的亲兵都叫去盘问了一遍,尤其是从宛城跟您回来的那几个……”老管家抬起头,满脸惶恐,“有两个亲兵被他们带走了,至今还没送回来……” 林凡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搜查府邸、带走文书、盘问亲兵,这哪里是“调查”,分明是要坐实罪名的架势!对手显然早有准备,连他府中的人事都摸得一清二楚。 “我已知晓,起来吧。”林凡扶起老管家,声音尽量平稳,“清者自清,不必惊慌。你让人去厨房备些吃食,我稍作歇息,自有应对之法。” 老管家应声退下,林凡却独自走进书房。空荡荡的书案上,还留着被翻找过的痕迹,他之前画的新野地形图边角被撕坏,散落一地。他捡起一张残图,指尖划过上面的笔迹,心中早已翻江倒海——对手选在他刚立战功、声望正盛时发动攻击,时机拿捏得极其刁钻。此时弹劾,既能最大程度打击他的名声,又能让曹操在“功臣”与“罪臣”之间摇摆不定,进而怀疑他的忠诚。这手段,狠辣得不留余地。 他立刻走到书架后的暗格,取出一枚小巧的铜符,用火折子点燃符上的药引——这是他与影老约定的秘密联络信号。半个时辰后,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窗外,递进来一张卷着的纸条。 影老的消息,让林凡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弹劾他的并非单一御史,而是三名御史联名,背后还有两名九卿官员暗中推动!罪名除了“私通荆州”,还加了“擅权专断,欺凌同僚”——指的是他在宛城推行军械标准化时,罢免了两名贪墨的军需官,触及了某些人的利益;更致命的是第三条,“蓄养私兵,图谋不轨”——翻的是旧账,指向他昔日统领的“键盘营”旧部,说这些人至今只听他号令,不听朝廷调遣。 而所谓的“证据”,更是早有准备:几封据称是他与荆州谋士蒯越往来的“密信”,笔迹模仿得有七分相似,内容里甚至提到了新野守军的轮换时间;还有几名“证人”的证词,据说是宛城的两名老兵和他之前的一个副将,指证他曾在帐中“抱怨丞相不公”,还“与荆州使者私下见面”。 最让林凡心惊的是影老的最后一句话:“推动弹劾的核心,吴质踪迹明显,另有迹象指向……三公子曹冲。” “曹冲?!”林凡捏紧了纸条,指节发白。吴质是曹丕的幕僚,之前他在宛城推行标准化时,曾挡过曹丕派系的财路,吴质出手尚在情理之中。可曹冲——那个以“称象”闻名、被曹操格外疼爱的神童,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为何会卷入针对他的阴谋?是被人当枪使,还是……他背后站着更可怕的势力?比如那位深居简出、却暗中为曹丕铺路的卞夫人?或是其他想借曹冲打压他、进而搅乱继承人之争的势力? 局势,瞬间变得比他想象的更复杂、更凶险。 次日清晨,朝会的钟声在许都宫城上空回荡,却透着一股肃杀的寒意。大殿内鸦雀无声,官员们按品级分列两侧,低头垂首,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曹操高坐在龙椅上,玄色龙纹朝服衬得他脸色愈发阴沉,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每一下都像敲在众人的心尖上。 刚一开朝,御史中丞陈群就从队列中走出,手持奏章,厉声出列:“启禀丞相!臣有本奏!平虏校尉林凡,在新野前线私通荆州,泄露军机;在宛城擅权专断,排除异己;更蓄养私兵,心怀不轨!臣等已收集证据,恳请丞相严惩,以固政法!” 说罢,他高举奏章,身后两名御史立刻上前,递上装着“密信”副本和证词摘要的木盒。 朝堂之上瞬间哗然!几个平日里就嫉妒林凡的官员立刻出列附和:“陈中丞所言极是!林凡来历不明,却骤得重用,如今竟敢通敌叛国,若不严惩,恐寒将士之心!”“他在宛城罢免军需官时,就有独断专行之嫌,此等人物,留之必为后患!” 荀彧站在文官之首,抚着胡须的手微微一顿,眉头紧锁,却始终沉默不语。程昱靠在柱旁,眼神闪烁,似乎在权衡利弊。曹丕站在宗室队列中,面无表情,垂首而立,仿佛眼前的一切与他无关。而站在曹操身侧不远处的曹冲,穿着一身小小的锦袍,睁着一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东张西望,仿佛对殿内的争执充满了好奇,模样天真得让人不忍怀疑。 “林凡!”曹操的声音突然响起,如同寒冰落地,目光如利剑般射向跪在殿中的林凡,“对此弹劾,你有何话说?!” 林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他缓缓抬头,目光坦然地迎上曹操的视线,声音清晰而坚定:“丞相明鉴!此三条罪状,纯属构陷污蔑,末将冤枉!” “冤枉?”陈群冷笑一声,上前一步,将“密信”副本展开,递到曹操面前,“林将军,这密信上的笔迹与你平日所书相似,内容更是提及我军新野兵力部署,若非你泄露,难道是荆州军凭空猜出来的?你在宛城罢免军需官,将其亲信尽数替换,这不是擅权专断是什么?你麾下‘键盘营’旧部,至今仍只认你一人将令,连夏侯将军调遣都推三阻四,这不是蓄养私兵是什么?!” 句句逼问,字字诛心,每一条都戳在要害上。殿内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凡身上,等着他的回答。 林凡心念电转,知道此刻慌乱就是自寻死路。他朗声道:“丞相!第一,密信笔迹可仿,内容可造!末将在新野所用战术,以‘袭扰’为主,兵力每日轮换三次,部署随时调整,此等动态军情,岂是几封标注了固定日期的密信能泄露的?若荆州真拿到此信,为何还会被我军拖垮?此乃破绽其一!”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陈群:“第二,末将在宛城推行标准化,乃是奉夏侯将军之命,旨在杜绝军械贪墨,提升作战效率。所有罢免的军需官,皆有贪墨实证,案卷现存宛城军需处,可随时调取核查!至于‘排除异己’,末将替换的官员,皆是懂军械、无劣迹之人,若这也算独断专行,那今后谁还敢为丞相整顿吏治?” 最后,他的目光扫过殿中群臣,带着一丝讥诮:“第三,‘键盘营’早在去年就已改编,旧部分散至各军,如今在宛城、新野效力的,皆是为国杀敌的将士!他们念及昔日情分,对末将多有敬重,这是人之常情!若仅凭‘旧部敬重’就定‘蓄养私兵’之罪,那满朝文武中,故吏门生众多者,难道都有谋逆之心?陈中丞麾下的门生故吏,可比末将的旧部多得多!” 这番辩解,逻辑清晰,掷地有声,尤其是最后一句反问,让陈群脸色瞬间涨红,也让几个想落井下石的官员心头一凛——若真按这个标准算,他们谁也逃不掉。 陈群张了张嘴,想反驳,却一时找不到说辞。就在这时,一个稚嫩却清晰的声音,突然在殿中响起:“父相,儿臣以为,林将军所言,不无道理。”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竟是曹冲! 只见曹冲从曹操身侧走出,小小的身子站在大殿中央,对着曹操躬身一礼,然后转向林凡,小脸上满是认真:“林将军,冲曾听人说,你在宛城用‘烟雾罐’迷敌,用‘元戎弩’破阵,这些东西都很厉害。只是……冲有一事不明,你这些发明,和去岁乌巢大火时,敌军用来烧粮的‘火油罐’,还有袁绍军用过的‘连弩’,怎么看起来那么像呢?” 他歪着脑袋,眼神清澈,语气里满是孩童的好奇,仿佛只是随口问了一个问题。 可这话一出,满殿皆惊! 乌巢大火时,敌军用的“火油罐”,还有袁绍军的“连弩”,皆是出自那个神秘的“鬼工坊”——那是一个与多方势力勾结、手段诡异的组织,曹操对其恨之入骨,曾多次下令追查!曹冲这话,看似天真,实则是将林凡的发明,与“鬼工坊”硬生生绑在了一起! 这哪里是疑问,分明是要置林凡于死地! 林凡瞳孔骤缩,猛地看向曹冲。那孩子依旧是一副无辜模样,大眼睛里满是“好奇”,可林凡却从那眼底深处,捕捉到了一丝极淡的、不属于孩童的冷静。好厉害的手段!好深的心机!若非早知道背后有黑手,他几乎要被这“天真”的外表蒙蔽! 曹操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阴沉,目光如鹰隼般盯住林凡,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林凡,冲儿所言,你作何解释?” 殿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所有人都知道,“鬼工坊”是曹操的逆鳞,一旦沾上关系,就算是功臣,也难逃重罚!林凡的生死,似乎只在他这一句话之间。 林凡深吸一口气,后背已渗出冷汗。他知道,这是他最危险的关头——他必须给出一个完美无缺的解释,否则,之前所有的功劳、所有的辩解,都将化为泡影,等待他的,只会是最严厉的惩罚。 他抬起头,迎着曹操锐利的目光,缓缓开口:“丞相,三公子有所不知,末将这些发明,看似与‘鬼工坊’之物相似,实则原理截然不同……” 反击 曹冲那句带着孩童稚气的问话,像一柄淬了毒的银匕首,看似轻飘飘,却精准地刺中了林凡最致命的软肋——乌巢大火是曹操心中永远的刺,而“鬼工坊”更是悬在所有异术之士头顶的利剑。这话一出口,殿内原本松动的空气瞬间凝固,连官员们的呼吸声都变得微不可闻,无数道目光像针尖似的扎在林凡背上,有看戏的、有担忧的,更多的是等着看他万劫不复的。 曹操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林凡的脸,仿佛要穿透皮肉,看清他骨头里的心思。他手指敲击龙椅扶手的节奏慢了下来,每一下都带着无形的威压:“冲儿所言,你可有话说?” 林凡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衬,贴在皮肤上冰凉刺骨。但他知道,此刻哪怕露出半分慌乱,都会被当成心虚的铁证。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脸上先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愕,随即转为委屈,最后定格在坦然——这一连串的表情变化自然流畅,连他自己都几乎信了这份“无辜”。 “丞相明鉴!”林凡膝行半步,声音带着一丝被冤枉的激动,却始终保持着清晰,“三公子年幼,许是听人提及乌巢旧事,便将器物混为一谈,末将不敢怪他。但这话若落在有心人耳中,便是诛心之论,末将万死也担不起!” 他先给曹冲留了台阶,既不得罪这位受宠的公子,又暗指背后有人挑唆。紧接着,他抬手指向殿外,朗声道:“乌巢之火器,用的是西域传来的猛火油,混以硫磺硝石,遇火即爆,专司焚毁粮草,阴毒至极!那是敌军用来断我军生路的凶器!” “可末将在新野用的‘元戎弩’,是督造司按《墨子·备城门》中的连弩之法改良,箭杆用的是宛城硬木,弩机是精铁锻造,每一步工序都有记录,旨在快速破敌,减少我军伤亡!”他顿了顿,又指向自己腰间挂着的一个小巧陶罐,“至于‘烟雾罐’,里面不过是艾草、硫磺和草木灰,点燃后能生烟,只为掩护士兵冲锋、迷惑敌军视线,寻常猎户打猎都能用,与乌巢火器有何相干?” 说到最后,他语气转为沉痛,甚至带了几分悲愤,额头抵在冰凉的金砖上:“末将去年在乌巢,冒死潜入敌营,亲手点燃粮草,为我军破袁绍立下微功;今年在新野,日夜筹谋,用袭扰之法拖垮荆州军,不敢有半分懈怠。如今却因改良了两件军械,就被怀疑与‘鬼工坊’有关,这让末将如何能服?若依此论,日后我军将士用刀枪,是不是都要先查刀匠是不是与敌勾结?用弓箭,是不是都要先问箭羽是不是来自敌方?” 这番话,既条理清晰地撇清了关系,又将曹冲的指控引向了荒谬,更巧妙地搬出自己过往的功劳,暗戳戳地提醒曹操——你不能寒了功臣的心。 殿内静了片刻,不少官员悄悄点头。荀彧捻着胡须,眉头舒展了些许;连之前附和弹劾的几个官员,也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林凡说的是实情,军械形制相似本就常见,总不能因为这点就定死罪。曹冲站在曹操身边,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似乎没听懂林凡话里的深意,只是挠了挠头,乖巧地退到了曹操身后,再也没说话。 曹操盯着林凡,久久没有开口。大殿里静得能听到烛火燃烧的“噼啪”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他的决断。林凡跪在地上,后背挺得笔直,目光坦然地迎向曹操的视线——他知道,此刻示弱只会更糟,唯有硬撑,才能争取一线生机。 终于,曹操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得听不出喜怒:“林凡,你随孤征战有年,你的忠心,孤心里有数。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你立的功多,招人嫉恨也正常。此事,孤会让大理寺彻查,定还你一个清白。” “彻查”二字,像一块石头砸在林凡心上。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查案期间,他就是待罪之身,一举一动都会被监视,稍有不慎就会落入陷阱。 没等他松口气,曹操话锋一转,语气冷了几分:“南征之事,孤另有安排。刘表病重,刘琮暗弱,荆州内部已经乱了,此时用兵反而容易让刘备渔翁得利。孤意暂缓进攻,先稳住许都局势。”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凡身上:“林凡,你刚回都,先歇歇。督造司副主管的差事,暂且交给杨修来做。你……回府静思己过,没有孤的命令,不得出府半步。” 削去实权,禁足府中! 林凡的心沉了下去。这看似宽大的处理,实则是曹操对他的信任已经动摇——他不再是那个可以委以重任的将领,而成了需要“冷却观察”的棋子。 “末将……领旨谢恩。”林凡低下头,掩去眼底的寒意。他清楚,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 回到府邸时,门口已经站了四名甲士,甲胄鲜亮,腰佩长刀,名义上是“护卫”,实则是监视。林凡走进府内,仆役们都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往日里热闹的庭院,如今安静得像座牢笼。 他径直走进书房,关上房门,才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沉声道:“影老。”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从书架后闪出,正是影老。他躬身行礼,声音压得极低:“主上。” “查得怎么样了?”林凡坐在书案后,手指敲击着桌面,“曹冲一个八岁孩童,绝无可能凭空将乌巢火器和新野军械联系起来,是谁教他说的那些话?他身边最近有什么异常?” 影老递上一张折叠的纸条:“老朽已经查了三日。曹冲公子身边有三个侍读,两个伴当,其中一个侍读姓王,是卞夫人宫里内侍的远房侄子,近日频繁出入卞夫人宫中,每次回来后,都会跟曹冲讲些‘军中旧事’,尤其是乌巢之战的细节。” 卞夫人! 林凡瞳孔骤缩,手指猛地攥紧了纸条。曹丕、曹植、曹冲都是卞夫人所生,这位夫人看似深居简出,不争不抢,实则在曹操的妻妾中根基最深,一直暗中为自己的儿子铺路。她让曹冲出面,是为了帮曹丕扫清障碍?还是因为自己之前对曹丕若即若离的态度,惹恼了她? “吴质和司马懿那边呢?”林凡追问。他总觉得,卞夫人或许只是表面推手,背后还有更深的人在操控。 “吴质近日闭门不出,连曹丕公子的邀约都推了,但他府上的一个清客,曾三次深夜去司马懿府上,每次都待一个时辰才走。”影老的声音更沉了,“司马懿依旧每日随丞相处理政务,言行举止滴水不漏,既不掺和弹劾之事,也不替主上说话,低调得像个局外人。” 司马懿! 林凡靠在椅背上,闭上眼。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次针对自己的阴谋,吴质是明面上的急先锋,卞夫人是借曹冲发难的助力,而司马懿,才是躲在幕后真正操盘的人!他用吴质吸引注意力,用卞夫人的手打压自己,自己则置身事外,哪怕事后曹操追查,也找不到他的直接证据。 好一个隐忍深沉的司马仲达! 林凡睁开眼,眼底满是寒意。之前他以为靠着系统和一些小聪明就能在乱世立足,可面对司马懿这种能操控人心、布局深远的对手,他那些手段简直像孩童玩闹。被动防守只会任人宰割,他必须主动出击,找到对方的死穴。 “那个吴质府上的清客,查过他的行踪吗?”林凡突然想起之前的线索,“还有之前跟踪吴质仆役的人,有消息吗?” 影老摇了摇头:“那清客身份隐秘,只知是司马懿从河内带来的,除此之外查不到任何信息。至于那个仆役……”他顿了顿,语气凝重,“我们的人跟着他进了司马懿在城外的一处庄园,之后就失去了踪迹,庄园守卫森严,根本无法靠近。” 林凡沉默了。司马懿做事太干净,连一丝线索都不肯留下。他手指轻轻敲击着书案,脑中飞速思索——现在他被禁足,无权无势,能调动的只有影老和少量旧部,想要直接扳倒司马懿和吴质,难如登天。 除非……找到一个更大的突破口,一个能让曹操不得不重视、不得不出手的突破口。 他突然想起之前从江东使者那里拿到的“鹦鹉”玉牌,还有影老查到的“水云间”货栈——那货栈表面是经商,实则可能是江东在许都的情报据点。如果……能把这个据点和司马懿、吴质联系起来呢?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逐渐成型。 “影老,”林凡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坚定,“你想办法联系上‘水云间’货栈的人,就说……有‘鹦鹉’的消息要卖。另外,找机会把‘水云间’与吴质清客往来的‘证据’,送到大理寺查案官员的手里。” 影老一愣:“主上,这是……要引火烧身?” “不是引火烧身,是驱虎吞狼。”林凡嘴角勾起一抹决绝的笑,“曹操最忌恨的就是内外勾结,尤其是与江东勾结。我要让他相信,许都藏着一个与江东勾结的阴谋网络,而这个网络的核心,就是司马懿和吴质!” 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司马懿和吴质会被曹操盯上,他就能趁机脱身,甚至反戈一击;赌输了,他会被当成挑拨离间的小人,彻底失去曹操的信任,万劫不复。 但林凡没有选择。他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一张无形的网。 “动手吧。”他轻声说,“这一次,我要让那些藏在暗处的人知道,我的‘键盘’,不仅能敲出战术,还能敲出……丧钟。” 影老躬身行礼,身影瞬间消失在黑暗中。书房里只剩下林凡一人,他拿起桌上的“鹦鹉”玉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眼神锐利如刀。 这场博弈,才刚刚进入最凶险的阶段。 驱虎吞狼 夜色如墨,泼洒在许都的街巷屋顶,连星子都似被厚重云层吞噬,只余下林凡书房中一盏孤灯,在无边黑暗里燃着昏黄微光。灯芯跳动间,将林凡伏案的身影拉得颀长,他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削,眉骨下的阴影藏着几分决绝,唯有眼底偶尔闪过的精光,泄露了心中翻涌的谋算。 影老如同与阴影共生的鬼魅,静立在书桌侧后方的角落,玄色衣袍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方才林凡将计划和盘托出时,他垂在身侧的手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即便是历经三朝风浪、见惯生死权谋的他,也被这近乎孤注一掷的构想惊得心头凝重。 “主上,此计……是否太过行险?”影老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迟疑,“江东细作的线索本就缥缈,您偏要将其引向司马懿与吴质,这无异于徒手取火、火中取栗。一旦被丞相察觉半分蛛丝马迹,构陷朝中重臣的罪名落下,便是万死难赎之罪啊!” 林凡闻言,指尖从案上摊开的竹简上移开,转而轻轻敲击着冰凉的乌木桌面。“笃、笃、笃”,沉闷的声响在寂静书房中回荡,像是为他内心的决绝打着节拍,又似在叩问着眼前的绝境。“影老,您跟随我多年,该知如今局势——我们还有更好的路可走吗?” 他抬眼看向影老,目光锐利如锋:“对手躲在暗处,先是借曹冲之病下毒,后又散布流言动摇我在丞相心中的信任,招招都往致命处戳。曹冲一事虽暂时化解,可丞相心中的猜忌种子已然种下。如今的禁足、削权,不过是开胃小菜。若我们继续坐以待毙,下一次临门的,恐怕就不是文书诏令,而是一杯鸩酒,或是一队持刃的甲士了!” 说罢,林凡猛地起身,大步走到窗边。推开半扇木窗,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袍,带来几分寒意,也让他的眼神愈发清明。他望着窗外被院墙切割开的一小片夜空,黑沉沉的天幕压得人喘不过气,语气却低沉而坚定:“被动防守,只有死路一条。唯有主动出击,把这潭水彻底搅浑,将暗处的敌人拖到明处来,我们才有一线生机!司马懿与吴质不是想借丞相之手除我吗?那我便让他们也尝尝,被丞相那双多疑的眼睛盯上,日夜难安是何等滋味!” “可‘鹦鹉’玉牌与‘水云间’货栈的线索,我们掌握得并不完全。”影老依旧忧心,上前一步追问出最关键的症结,“如何能确保丞相会信?又如何能精准将怀疑引到司马懿与吴质头上?” 林凡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眼底闪烁着洞悉人心的智谋光芒:“我们不需要铁证,只需要‘合理’的疑点。丞相生性多疑,尤其对‘内外勾结’四字最为敏感——当年董承衣带诏之事,至今仍是他心中的刺。我们要做的,不是呈上证据,而是搭建一个‘故事’:一个逻辑自洽、细节饱满,又能精准触动丞相敏感神经的故事。” 话音落,他走到案前,取过一支狼毫,在空白竹简上画出三道横线,逐一拆解计划: “第一步,需借‘暗影’之手。那枚‘鹦鹉’玉牌的真品要妥善藏好,绝不能露馅,我们用仿制品——仿得要足能以假乱真,再配上几封精心伪造的江东密信残片,信上只写半截暗号,比如‘鹦鹉已至许都,待水云传信’,故意留下破绽。之后,找一个‘偶然’的机会,让这些东西‘暴露’在校事府密探眼前。”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这个‘偶然’必须天衣无缝。不能是我们‘送’过去,要让校事府觉得,是他们自己追查细作时,在某个流民窝棚或黑市商贩处‘意外’搜出的。唯有如此,他们才会深信不疑,主动将线索上报丞相。” “第二步,是引校事府的调查方向。”林凡指着第二道横线,“我们在校事府中安插的暗线,此刻该动了。不必让他们做什么大事,只需在调查‘水云间’货栈时,‘不经意’留下痕迹——比如让某个临时收买的线人,在被盘问时含糊指证,说曾见过吴质的心腹小厮,揣着锦盒出入货栈;或是在货栈后院的枯井里,‘藏’上一块刻着吴质家族印记的玉佩,但切记,玉佩要磨损陈旧,且不能有任何指向性文字,让它成‘似是而非’的物证。” 影老点头,心中已明——这般若有似无的线索,最容易勾着人往下查。 “第三步,也是最关键、最危险的一步——拉司马懿入局。”林凡的声音沉了几分,“对他,不能用对付吴质的法子,需更隐晦。可以是一封无法追查来源的匿名密报,直接送进校事府,上面只写‘司马懿与吴质过从甚密,乌巢之战前后,曾三番询问军械调配,言辞间似有疑虑’;也可以在校事府查吴质时,让暗线‘意外’翻出一封旧信,信上是司马懿写给吴质的,内容全是诗词唱和,却在信末用朱砂点了一个‘雀’字——那是江东细作常用的暗号之一,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也会被丞相逼着‘懂’。” “记住,所有线索都不能是铁证。”林凡突然抬手,打断影老欲言又止的神情,语气斩钉截铁,“铁证太完美,反而容易让丞相起疑——毕竟哪有这么巧,所有证据都刚好指向这两人?反倒是这种抓不住实质,却又处处透着可疑的疑云,才最折磨人,也最能激发丞相的猜忌之心!” 他走到影老面前,眼中闪烁着洞悉人心的光芒:“我们要让丞相自己去‘联想’,去‘补完’这个故事:吴质素来与我不和,或许为了打压我,暗中与江东细作接触,想借外力扳倒我;而司马懿深谋远虑,怎会看不出吴质的小动作?他或许早就察觉,甚至在暗中利用、操控这一切,其目的……” 林凡故意停顿,让话语中的寒意蔓延:“或许就指向了未来的世子之位,乃至丞相百年之后的权柄!” 影老沉默了。他垂首伫立,脑海中反复推演着这环环相扣的计划——从伪造线索到引导调查,再到勾起猜忌,每一步都精准踩在人性的弱点上,尤其是对曹操多疑性格的拿捏,堪称毒辣。许久,他缓缓抬头,眼中的迟疑已被决然取代,躬身行礼:“老朽……明白了。此事关系主上性命,也关系‘暗影’存亡,老朽会亲自挑选最可靠的人手,动用所有潜伏在许都的暗线,确保每一步都万无一失。” “去吧。”林凡挥了挥手,声音中带着一丝难掩的疲惫——连日应对危机,他早已身心俱疲,但更多的是破釜沉舟的决绝,“切记,我们是在刀尖上跳舞,一步错,便是满盘皆输。可若不跳,便是坐以待毙。” 影老应声,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门后,只余下一缕微风,证明他曾来过。书房内重归寂静,孤灯依旧跳动,将林凡的身影映在墙壁上,显得格外孤寂。 林凡缓缓闭上眼睛,指尖无意识地在身侧虚点。恍惚间,他的脑海中仿佛浮现出一个熟悉的、来自异世的键盘——上一次,他在新野城头,以这“键盘”为战鼓,敲出退敌之策,击退了来势汹汹的曹军;而这一次,他要在许都这无形的战场上,以人心为键,以权谋为谱,敲响一场更为凶险的攻防战。 指尖落下,无声无息,却仿佛有金铁交鸣之音在灵魂深处震响。这一次,他不再举起防守的盾,而是握紧了进攻的矛,这是绝地反击的号角,也是向所有敌人宣战的信号! “司马仲达,吴季重……还有幕后那位深居宫中、操纵这一切的卞夫人。”林凡在心中默念,嘴角勾起一抹冷厉的弧度,“你们以为我是棋盘上任人拿捏、随时可弃的棋子?却不知,我这颗来自异世的棋子,也能跳出棋盘,化身弈手,搅动这盘天下大棋!” 他睁开眼,望向窗外更深的夜色,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来吧,看看最终是你们将我碾为齑粉,还是我这来自异世的‘键盘’,能敲碎你们的如意算盘!” 许都的夜,愈发深沉了。平静的表象下,暗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速涌动。一场由林凡亲手点燃、旨在驱虎吞狼的惊天风暴,已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酝酿。它的第一缕微风,正顺着夜色蔓延,即将拂过校事府那扇刻着猛虎纹的森严门庭。 局面汹涌 许都的平静,像一层薄冰覆在湍急的暗流之上,仅仅维持了不到十日,便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线索撞出裂痕。 这日辰时刚过,相府书房内檀香袅袅,曹操正伏案批阅北境送来的军报,案上摊开的竹简密密麻麻记着粮草调配与敌情分析。他握着紫毫笔的手刚在“急调三万石粮草至官渡”后落下朱批,门外便传来侍卫低沉的通报:“启禀丞相,校事府总管卢洪求见,言有要事禀报。” 曹操眉头微蹙——卢洪掌管校事府,专司监察内外、刺探情报,若非关乎重大,绝不会在他处理军务时贸然求见。“让他进来。” 卢洪身着墨色官服,快步走入书房,往日里还算从容的脸上此刻满是凝重。他躬身行礼,双手捧着一方锦盒递上前:“丞相,卑职有要事禀报,此乃近日查获之物,恐与江东细作有关。” 曹操放下笔,目光落在锦盒上。打开的瞬间,一枚莹白的玉牌与几片焦黑的绢布残片映入眼帘——那玉牌正是“暗影”仿制的“鹦鹉”玉牌,玉质温润通透,雕刻的鹦鹉展翅欲飞,羽翼纹路细致入微,几乎能以假乱真,分明是江东士族喜好的佩饰样式;而绢布残片虽被烧得残缺不全,却仍能辨认出“江东”“密约”“许都内应”等字样,字迹仓促潦草,像是在紧急销毁时被侥幸留存下来。 “此物从何而来?”曹操的声音沉了几分,指尖捏起玉牌,目光锐利如鹰,仿佛要将玉牌看穿。 卢洪垂首答道:“回丞相,是在城南‘水云间’货栈隔壁的废弃民宅中发现。几日前,有流浪孩童在宅内玩耍,无意间从墙缝里抠出了这玉牌与残布,觉得玉牌好看,便拿去市集换糖吃。我校事府的探员恰好在附近巡查,见玉牌样式特殊,又听闻残布上有‘江东’二字,当即警觉,将东西带回核查。” 这番说辞滴水不漏,正是“暗影”精心设计的“偶然”——孩童、市集、墙缝,每一个细节都透着“无意”,却精准地将线索引向了“水云间”货栈。 曹操摩挲着玉牌边缘,指腹能感受到细微的刻痕。他抬眼看向卢洪:“水云间货栈……查了吗?” “已暗中派人查探多日。”卢洪顿了顿,似在斟酌措辞,“此货栈表面上经营南北杂货,实则资金往来混乱,时常有身份不明的商队深夜出入,且账目模糊,多处收支无法核对。更可疑的是……”他压低声音,“据附近眼线回报,曾数次见到吴质将军府上的管事,在夜深人静时从货栈后门进出,每次都神色匆匆,似在躲避旁人视线。” “吴质?”曹操眉头微微一挑,手指停在玉牌上。他脸上看不出喜怒,目光却沉了几分——吴质素来与曹丕亲近,平日虽有些恃才傲物,却也还算安分,怎会与不明货栈扯上关系?“可有实证?” “暂无直接证据表明吴将军与货栈有不法勾当。”卢洪的回答依旧谨慎,既点出疑点,又不做定论,“只是那管事出入的次数太过频繁,且每次都选在深夜,难免引人揣测。” 曹操沉默了。他将玉牌与绢布残片放回锦盒,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面,“笃、笃、笃”的声响在寂静的书房中回荡,每一声都像敲在卢洪的心尖上,也仿佛跨越了几条街巷,敲在禁足府中林凡的心上。 片刻后,曹操抬眼,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继续查,不要打草惊蛇。重点查清货栈背后的真正东家,以及所有与货栈往来的人员底细。至于吴质……暂且留意他的动向,不必惊动。” “是!”卢洪躬身领命,小心翼翼地捧着锦盒退了出去。 书房内重归寂静。曹操独自坐在案后,目光再次落在锦盒上,眼神愈发深沉。吴质与江东细作?他实在想不出动机——是为了钱财?以吴质的家境,似乎不必冒此风险;还是……为了权力?他想起此前林凡曾隐晦提及,吴质可能参与过针对曹冲的“小动作”,如今又牵扯上江东……这仅仅是巧合吗? 疑心一旦被勾起,便如藤蔓般在心底蔓延。曹操起身踱步,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却驱不散他眉宇间的阴霾。 数日后,校事府的调查果然有了“新进展”,而这进展,比林凡预想的更能搅动曹操的心绪。 卢洪再次踏入相府书房,这次他带来的,是一份调查卷宗与一封密封的密信。“丞相,追查‘水云间’货栈一批神秘货物时,线索曾指向城西的一处庄园。经查,那庄园名义上归属于一位低调的富商,实则与司马懿大人的家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庄园的管家,是司马懿远房族弟;去年修缮庄园的银两,也来自司马懿族人经营的商铺。” 曹操的手指在卷宗上划过,目光停在“司马懿家族”几个字上,眼神冷了几分。 “更耐人寻味的是,”卢洪继续说道,“我校事府一名探员在追查庄园线索时,收到了一封匿名投递的密信。信中没有完整内容,只用一种近乎失传的‘反切码’记录了几个零散词语:‘乌巢’、‘军械’、‘仲达留意’。” “仲达”——司马懿的表字。 这封密信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虽未掀起滔天巨浪,却在曹操心中漾开了更大的涟漪。他接过密信,展开的手指微微一顿——司马懿?那个平日里总是低调谦恭、甚至有些唯唯诺诺的文学掾,竟然也出现在了这条线索里? 曹操当即传召司马懿。书房内,他并未出示任何证据,只是端着茶杯,看似随意地闲谈:“仲达,近日翻阅乌巢之战的旧档,想起当时军械调配颇为仓促,你对此事可有印象?” 司马懿躬身行礼,神态恭顺依旧:“回丞相,乌巢之战时,臣虽未直接参与军械调配,却也略知一二。当时袁绍军粮囤积乌巢,我军若要奇袭,需轻装简行,军械多以短兵为主,后续补给全靠后方速运,确有仓促之处。不过正因如此,才更显丞相奇袭决策之英明。” 他对答如流,分析条理清晰,既展现了才智,又不失对曹操的推崇。曹操又问起许都近日是否有异常动向,司马懿依旧从容:“臣职位低微,平日多在府中整理文书,未曾察觉异常。若丞相有所疑虑,臣可协助校事府留意一二。” 他眼神清澈,语气诚恳,看不出半分破绽。可正是这种过于完美的应对,反而让曹操心中的疑虑更深——越是心思深沉之人,越会藏起锋芒。他忽然想起郭嘉生前曾对司马懿的评价:“狼顾鹰视,非人臣之相”,当时他只当是戏言,如今想来,竟有几分心惊。 与此同时,林凡的府邸内,影老正将外界的变化一一禀报。他站在书房中央,声音压得极低:“校事府已对‘水云间’货栈和吴质加强监视,那封指向司马懿的密信也已送到丞相手中。前日丞相召见司马懿,虽未深究,但据宫内眼线回报,丞相与司马懿谈话时,目光多次审视其神色,态度比以往多了几分疏离。” 林凡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捏着一枚棋子,却并未落下。听完影老的话,他脸上非但没有喜色,反而愈发凝重:“还不够。这点程度的怀疑,顶多让丞相多留意他们,却不足以撼动他们的根基。丞相多疑,但也极为谨慎,没有足够‘分量’的证据,他不会轻易对司马懿和吴质动手。” 他沉吟片刻,指尖在棋盘上轻轻一点,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让我们那位‘失踪’多日的吴质仆役,‘适时’地出现在校事府的视线里吧。” 影老心中一动,立刻明白了几分:“主上的意思是……让他指认吴质与细作有关?” “不。”林凡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洞悉人心的冷静,“一个死里逃生、吓破了胆的仆役,怎敢直接指认自己的主人?他只需‘无意中’向校事府探员透露两件事:其一,他曾奉吴质之命,往司马懿城外的庄园送过一封信,信是密封的,他不知内容;其二,送信后的第二日,他便遭遇不明人士追杀,侥幸逃脱后一直躲藏,如今走投无路才敢露面。” 真假掺半,才最能引人猜忌。送信是事实(只是信中内容不过是寻常问候),追杀也是事实(是“暗影”安排的一场戏),当这两件事被一个“受害者”亲口说出,其冲击力远胜直接指控。它会引导听者自然而然地联想:吴质给司马懿送密信→信中定有不可告人之事→为防泄密,才要杀仆役灭口。至于信的内容?是与江东细作勾结,还是与构陷林凡有关,甚至是谋划更大的阴谋?全凭曹操自己去想象、去填补。 影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躬身领命:“老朽明白了。这就去安排,定会让此人在‘最合适’的时机被校事府找到,说辞也会反复演练,确保滴水不漏。” 说完,他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书房内。 林凡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被微风拂动的树枝。叶片沙沙作响,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他知道,自己点燃的这股暗流,已经从细流汇聚成急涌,开始在许都的权力棋局下汹涌奔腾。 接下来,就看这股汹涌的暗流,能否冲垮司马懿与吴质精心构筑的堤坝,甚至反噬其主。 许都的天空,不知何时已被阴云笼罩,沉闷的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一场由林凡在禁足中遥控导演的风暴,即将正式登台。而风暴眼中的司马懿与吴质,此刻或许还沉浸在“掌控局面”的错觉中,未曾察觉那悄然迫近的、足以将他们吞噬的危险。 破僵局 许都的夏日,像一口密不透风的铜锅倒扣在天地间。日头爬至中天时,柏油路被晒得发软,连蝉鸣都透着股有气无力的嘶哑,唯独相府书房内的凝重,比室外的暑气更让人窒息。四角铜盆里的冰块早已融去大半,冰水顺着盆沿蜿蜒成细流,却连曹操衣角的燥热都驱不散半分。 他斜倚在铺着玄色锦缎的榻上,乌木矮几上散落着几份卷边的密报,一枚温润的“鹦鹉”玉牌压在最末页,玉面反射的光落在他半阖的眼眸里,却没映出半点暖意。手指依旧无意识地敲击着几面,笃、笃、笃的声响在寂静中反复回荡,像一把钝刀在所有人的心尖上慢磨。 卢洪垂手立在下首,玄色官袍的领口已被汗水浸出深色痕迹。他能清晰看见曹操指节上凸起的青筋,那是丞相心绪不宁时的征兆——比雷霆震怒更让人胆寒。额角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滑,痒得钻心,他却连抬手擦拭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任由冷汗顺着脖颈渗进衣领,凉得脊背发僵。 “也就是说,吴质府上那个失踪的仆役,找到了?” 曹操的声音终于打破沉默,平淡得像在问今日的午膳是什么,可卢洪却莫名攥紧了袖中的帕子。他躬身时能听见腰间玉带发出的轻响,每一个字都斟酌得格外小心:“回丞相,三日前在洛水下游浅滩被渔民发现。人被捞起时只剩半口气,身上有七处刀伤,肋骨断了两根,左臂还有被水草缠绕的勒痕,看着是先遭了截杀,后失足落水才侥幸活下来。” 他顿了顿,偷眼瞥了眼曹操的神色,继续道:“太医署的人抢救了两天才把人救醒,如今神智还有些恍惚,问十句答不上三句,可唯独说起送信的事,记得异常清晰。” “他怎么说?”曹操的手指终于停了下来,眼帘微抬,目光像两道冷箭射在卢洪脸上。 “他供认,上月十六夜里,确是奉了吴将军的手令,往城西十里坡的庄子送密信——那庄子,是司马懿先生的私产,平日里只有两个老仆看守。”卢洪的声音压得更低,“据他描述,那信函用暗红火漆封着,上面刻了个‘司马’的篆字印,他没敢多看。可就在他返程过洛水桥时,突然从暗处窜出四个蒙面人,上来就砍,他拼死抱住一个人的腿滚到桥下,才算捡回条命,之后躲在芦苇荡里不敢出来,直到被渔民发现。” “密信……司马懿的庄园……截杀……”曹操缓缓重复着这几个词,指腹摩挲过“鹦鹉”玉牌的纹路,玉面的温润似乎没能暖热他的指尖。他猛地坐直身子,目光如电,扫过卢洪因紧张而绷紧的脸:“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发现仆役的渔民一家五口已被安置在校事府别院,对外只说雇去看守粮囤;负责初审的三名探员是卑职从老家带出来的亲信,嘴严得很;那仆役现在被关在校事府暗牢,门口守着两队刀斧手,连送饭的都得蒙眼进出。”卢洪连忙回话,额头上的汗又多了一层,“消息暂时没走漏半分。” 曹操没再说话,书房里只剩下冰块融化的滴水声,嗒、嗒、嗒,落在青砖上,格外刺耳。他拿起矮几上的匿名密信——那是三日前送到他案头的,信里直指司马懿与吴质私通,却没半点实证。可如今,送信的仆役、带伤的幸存者、司马懿的私家庄园……这些零散的碎片,突然在他脑海里串成了一条线。 吴质是曹丕的心腹,司马懿是他倚重的谋臣,这两人私下传密信,所图为何?是为了扳倒林凡——那个近来深得他信任的年轻人?还是……有更大的图谋?再联想到那枚与江东孙氏有关的“鹦鹉”玉牌、“水云间”货栈里查出的可疑账簿……曹操的指节越攥越紧,连呼吸都带着寒意。 他这辈子见惯了明刀明枪的厮杀,最不怕的就是正面的敌人,可唯独忌惮藏在暗处的阴谋——尤其是身边人的背叛。 “传令。”良久,曹操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冰碴子似的决断,“第一,让校事府的人即刻去吴质府,秘密逮捕那个跟‘水云间’货栈往来的管事,记住,要活的,审出所有往来账目;第二,增派二十名‘摸金营’的人去盯司马懿,他出门见了谁、说了什么、甚至吃了几碗饭,都要一字不落地报给孤;第三,没有孤的命令,谁也不许动司马懿,但也绝不能让他脱离视线半步!” “是!”卢洪心头一凛,知道丞相这次是真动了怒——连“摸金营”都派出去了,这是要动真格的。他躬身领命,转身时脚步都有些发飘,几乎是快步退出了书房,生怕多待一秒就被那压抑的气氛吞没。 曹操独自留在书房,拿起那枚“鹦鹉”玉牌在指尖反复摩挲。林凡那张脸突然在他眼前闪过——恭顺时像只温顺的狐狸,倔强时又像头不肯低头的豹子。那个被他禁足在府中的年轻人,在这摊浑水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是纯粹的被构陷者,还是……这一切风波的始作俑者? 他发现自己竟有些看不透了。司马懿的深沉、吴质的急躁、林凡的藏拙,像三团迷雾,缠在一起,让他越发看不清真相。 林凡府邸 “主上,鱼儿咬钩了。” 影老的声音从暗处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振奋。他站在书房的阴影里,玄色衣袍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校事府的人半个时辰前已经把吴质的管事绑走了,用的是‘查粮税’的由头,没惊动旁人;另外,‘摸金营’的人已经去了司马懿府外,分了四拨,轮班盯着,连后院的柴房都没放过。丞相的反应,比我们预想的快了至少一天。” 林凡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卷《孙子兵法》,书页却停留在“兵者,诡道也”那一页,许久未曾翻动。听到影老的话,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书页上,可眼神却有些放空——显然没把心思放在书上。 “还有件事。”影老往前凑了两步,声音压得更低,“我们在司马懿庄园外的人回报,今日清晨卯时,司马懿突然让人把库房里的十余口大木箱抬到院里,说是要晾晒藏书。可那些箱子看着沉得很,两个壮汉抬一个都费劲,哪像装书的?更怪的是,他夫人张春华亲自去了库房,进出了三趟,每次都抱着个锦盒,神色慌张得很,像是在藏什么东西。” 林凡终于放下书卷,指尖在窗沿上轻轻敲击着。窗外的月光洒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看不清神色:“他在做准备。”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要么是在销毁证据——那些箱子里说不定装的是往来密信、账簿,烧了太显眼,只能想办法运出去;要么就是在准备应对搜查——把能藏的东西都藏起来,等着丞相派人去查。司马懿在丞相身边待了十几年,岂能没有自己的耳目?校事府动作再隐秘,也瞒不过他的鼻子。” “那我们下一步……要不要让人去截那些箱子?或者在搜查时‘帮’丞相找点证据?”影老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 “按兵不动。”林凡打断他,语气骤然变冷,“火我们已经点燃了,风也借了——那封匿名信、那个仆役的出现,都是我们递出去的引子。现在就看这把火能烧到什么程度,我们要是再动手,就不是添柴,而是画蛇添足,弄不好还会引火烧身。” 他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晚风带着暑气吹进来,吹动了他额前的碎发。庭院里的花草在烈日下蔫了大半,连平日里最精神的石榴树都耷拉着叶子。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等。”林凡的目光落在院角的阴影里,那里藏着他的“暗影”眼线,“等丞相和司马懿、吴质斗起来,等一个结果;或者……等一个变数。这局棋,现在该轮到他们走了。” 夜巷惊变 可变数来得比林凡预想的更快,也更猛烈。 校事府逮捕吴质管事的第二天夜里,许都城西的偏僻巷道里,突然响起了兵刃碰撞的脆响。那巷道平日里只有赶夜路的货郎会走,两侧是高高的院墙,连盏路灯都没有,漆黑得像条张开嘴的巨蟒。 厮杀的双方,一方是五个黑衣蒙面人,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双闪着凶光的眼睛,手里的弯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另一方则是七个穿着灰衣的汉子,腰间系着玄色腰带,上面绣着个极小的“曹”字——那是曹操麾下的“摸金营”精锐。 “摸金营”名义上隶属校事府,实则直接听命于曹操,专司处理暗杀、监视、搜捕这些见不得光的事。他们出现在这里,显然是奉了曹操的密令,盯着司马懿府的动静——毕竟这巷道离司马懿府邸只有一街之隔。 战斗来得突然,结束得也快。黑衣人的招式狠辣,招招往要害上招呼,显然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死士;可“摸金营”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个个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加上人数占优,很快就占了上风。 一盏茶的功夫后,五个黑衣人尽数倒在血泊里,喉咙都被割断,鲜血顺着石板路蜿蜒成小溪,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可“摸金营”也没讨到好,三个汉子倒在地上,胸口插着弯刀,已经没了呼吸;剩下的四个也都带了伤,其中一个的胳膊被砍得深可见骨,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袖。 “搜!仔细搜!”领头的灰衣人捂着伤口,厉声下令。他知道这些黑衣人不简单,能跟“摸金营”拼到这个份上,身上肯定藏着秘密。 四个手下立刻蹲下身,翻查黑衣人的尸体。其中一个汉子在领头黑衣人的怀里摸了半天,突然掏出一枚令牌,惊呼出声:“头,你看这个!” 那令牌巴掌大小,非金非铁,摸起来冰凉刺骨,上面刻着一个古朴的篆字——“鬼”! “鬼工坊”! 领头的灰衣人瞳孔骤然收缩,手里的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在“摸金营”待了五年,听过不少秘闻——“鬼工坊”是江湖上最神秘的组织,专做暗杀、制造秘药的勾当,据说背后有大人物撑腰,连朝廷都不敢轻易招惹。这些人,竟然是“鬼工坊”的? 他不敢耽搁,用布包好令牌,连夜赶回相府,把令牌送到了曹操面前。 彼时曹操刚躺下,听到消息后立刻披衣起身。当他看到那枚“鬼”字令牌时,即便见惯了风浪,也骤然变色,猛地从榻上站起身,手指死死攥着令牌,指节都泛了白:“‘鬼工坊’?他们怎么会掺和进来?” 是司马懿狗急跳墙,动用了“鬼工坊”的人来杀“摸金营”的人,清除威胁?还是……有人故意嫁祸,把“鬼工坊”拉进来,让这摊水更浑? 之前的线索再可疑,也只是“可能”——可能私通,可能谋逆;可这枚“鬼”字令牌,却是实打实的“证据”。它像一声惊雷,炸响在许都沉寂的夜空,也把曹操心中的猜疑彻底推向了顶峰。 “好!好一个司马懿!好一个‘鬼工坊’!”曹操怒极反笑,声音里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孤倒要看看,你这‘鬼’,能藏到几时!” 他不再犹豫,抓起案头的令旗,厉声下令:“卢洪!即刻点齐三千虎贲军,包围司马懿府邸!给孤搜!从正厅搜到柴房,从书房搜到地窖,掘地三尺也要把证据找出来!还有吴质,不管他现在在哪,立刻拿下,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是!”卢洪早已在外候着,听到命令后立刻躬身领命。他能感受到丞相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怒火,不敢有丝毫怠慢,转身就往外跑,脚步声在走廊里急促地回荡。 顷刻间,相府里热闹起来——甲胄碰撞的脆响、士兵集合的呐喊声、传令兵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一股肃杀之气冲天而起,连远处的犬吠都透着股惊慌。 暗线失联 几乎在卢洪领兵出发的同一时间,一只灰羽信鸽扑棱着翅膀,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林凡书房外的窗台上。鸽腿上绑着一截小指粗的竹管,管身上还沾着几缕血丝——像是在半路上受了惊。 影老从暗处窜出来,动作轻得像猫,取下竹管后立刻捏碎封口,抽出里面的纸条。只看了一眼,他原本平静的脸色就变了,快步走到林凡面前,递上纸条:“主上,‘暗影’急报——我们在司马懿庄园外的三个外围眼线,一个时辰前同时失去了联系。” 林凡正站在窗边,看着远处天际的火光——那是卢洪领兵去司马懿府的方向,火把连成了一条火龙,在夜色里格外刺眼。听到影老的话,他接过纸条,指尖触到纸面时,能感觉到上面还残留着书写者的体温。 纸条上的字迹潦草而急促,笔画都有些扭曲,显然是在极度紧急的情况下写的:“亥时三刻,庄内突冲出十余人,持弩箭,眼线A、B、C失联,未传回消息。” 林凡的瞳孔骤然收缩。三个眼线,分别守在庄园的东、西、北三个方向,彼此间距半里地,怎么会同时失联? 是司马懿发现了他们,动手清理了?可司马懿刚被“摸金营”盯着,按理说该收敛才对,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杀人?还是……有其他人动了手?是“鬼工坊”?还是曹操的人? 他精心布下的局,原本是想让曹操和司马懿互相猜忌,坐收渔翁之利。可那枚突然出现的“鬼工坊”令牌,打乱了所有人的节奏;现在,三个眼线又突然失联,更是让这局棋彻底乱了。 林凡走到案前,拿起笔,却迟迟没能落下。他想起那三个眼线——都是跟着他多年的老人,最是机灵,就算被发现,也该能传回半条消息,怎么会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们是生是死?如果死了,是谁杀的?如果活着,又被藏在了哪里?他们是不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比如司马懿运出庄园的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又或者……他们本身,已经成了别人棋盘上的棋子,被人利用了? 窗外的火光越来越近,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马蹄声。许都的夜,原本该是寂静的,此刻却充满了变数。林凡看着案上的纸条,只觉得心口压了块巨石,沉甸甸的。 这局棋里,到底还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黑手?那只突然落子的手,又到底是谁的? 他不知道答案,只能盯着远处的火光,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面。夜色深沉,风波已起,而他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那三个眼线的消息,等待司马懿府的搜查结果,也等待那个未知的黑手,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黄雀 许都的夜被急促的脚步声撕开。三千虎贲军列成火龙,甲胄摩擦的脆响、马蹄踏碎石板的闷响、士兵甲叶碰撞的铿锵,在寂静的街巷里回荡,像一头苏醒的巨兽,直扑司马懿那座隐在梧桐深处的府邸。卢洪勒马立于队前,腰间悬挂的丞相令牌在火把光下泛着冷光,他脸色冷峻如铁,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丞相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怒火,他可不敢有半分怠慢。 司马府的朱漆大门紧闭着,连门檐下的灯笼都熄了,透着一股反常的沉寂。卢洪翻身下马,挥手示意。两名膀大腰圆的甲士立刻上前,双手扶住沉重的橡木撞木,大喝一声便朝府门撞去。 “轰隆!” 门闩断裂的脆响在夜色中炸开,像是惊雷落地。府门洞开的瞬间,一股檀香混合着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却不见半个人影阻拦。甲士们举着火把鱼贯而入,火把的光芒瞬间将庭院照得亮如白昼——司马懿竟已站在庭院中央,一身素色棉袍,头发用木簪简单束着,身后站着他的夫人张春华和两个年幼的儿子:十岁的司马师攥着母亲的衣角,六岁的司马昭则躲在张春华身后,小脸上满是惊惶。仆役婢女们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浑身都在发抖。 “司马懿,奉丞相令,搜查府邸!”卢洪大步上前,靴底踏过青石板,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目光如鹰隼,扫过庭院的假山、回廊、甚至墙角的花丛,生怕错过半点异常。 司马懿脸上没有半分惊慌,只有恰到好处的愕然与沉痛。他上前一步,深深躬身,动作标准得挑不出错:“卢校事深夜领兵而来,不知懿犯了何罪,竟劳动如此阵仗?懿追随丞相多年,忠心耿耿,可昭日月,还请卢校事明察!” “有无罪责,搜过便知!”卢洪不吃他这套,厉声下令,“所有人听令!仔细搜查,任何角落都不许放过!重点查书房、库房、地窖,若发现密室暗格,立刻上报!” “喏!”甲士们轰然应诺,如潮水般散开。很快,书房里传来翻书的哗啦声、抽屉被拉开的刺耳声,库房里更是传出器物碎裂的脆响——显然是甲士们下手极重。火把的光影在亭台楼阁间晃动,将这座素来素雅的府邸,搅得鸡犬不宁。 司马懿闭上眼,指节微微发白,脸上的肌肉轻轻抽搐,像是在强忍屈辱。张春华将两个儿子搂得更紧了,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冷厉,快得让人抓不住。 卢洪亲自带着两名亲信,直奔书房。书房陈设简洁,书架上的书按经史子集排得整整齐齐,案几上只有一盏油灯和半卷《左传》,看上去毫无异常。但卢洪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二十年,最擅长从细节里找破绽。他蹲下身,手指敲击着地板,又走到墙边,用刀柄轻轻敲了敲墙面——突然,一处墙面的回声与其他地方不同。 “来人!把这书架挪开!”卢洪指着墙边的乌木书架。两名甲士上前,合力将书架挪开,墙面果然露出一块活动的青砖。卢洪亲自上前,撬开青砖,一个半尺见方的暗格赫然出现。 他伸手进去,摸出几卷兵书,翻了翻,都是市面上常见的版本;可当他摸到暗格底部时,指尖却触到了一包东西——打开一看,竟是一小撮黑色粉末,凑近鼻尖闻了闻,一股刺鼻的硫磺味混杂着松脂味扑面而来,绝非凡物。 “卢校事!库房有发现!”一名甲士快步跑来,手里捧着一个上了锁的小铁箱。卢洪让人撬开铁箱,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张绢帛——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线条,像是某种机关的结构图,齿轮、铁链、凹槽的设计极其精巧,却透着一股阴诡之气,与朝廷督造司的图纸风格截然不同。此外,还有几封书信,内容都是寻常的问候语,可落款处的私印却模糊不清,用茶水洇湿后也辨认不出字迹。 “报!后院柴房发现新近翻动过的地面!”又一名甲士来报。 卢洪立刻赶去。柴房角落里,地面的泥土明显比其他地方松软。甲士们用铁锹挖掘,不过尺余,就挖出一个油布包裹。打开包裹的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里面是三套黑色夜行衣,布料轻薄,能隐在夜色里;还有四张人皮面具,眉眼、口鼻都栩栩如生,分别仿照着中年男子、老妇、书生、仆役的模样,足以以假乱真。 证据一件件摆在庭院中央的石桌上:刺鼻的黑色粉末、诡异的机关图纸、模糊私印的书信、夜行衣与人皮面具。虽然没有直接指向“鬼工坊”的铁证,也没有与江东勾结的密信,但这些东西组合在一起,已经勾勒出一个隐藏极深、图谋不轨的形象。尤其是那黑色粉末和机关图纸,让卢洪瞬间想起了乌巢之战时的猛火油——那东西一旦点燃,根本无法扑灭! 司马懿被带到石桌前,看到那些东西时,脸色终于变了。不再是之前的沉痛,而是一种被冤枉到极致的苍白,他上前一步,声音都在颤抖:“卢校事!这是构陷!赤裸裸的构陷!懿从未见过这些污秽之物!定是有人趁我不备,暗中放入府中,欲置我于死地啊!我对丞相的忠心,天地可鉴!” “这些话,你留着对丞相说吧。”卢洪冷冷打断他,一挥手,“来人!将司马懿及其家眷全部拿下,分开看管!府中仆役婢女,一并收押,不许他们互通消息!” 甲士们上前,用绳索捆住司马懿的手腕。他没有反抗,只是在被押走前,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府邸——那眼神复杂难明,有不甘,有愤怒,还有一丝让人看不懂的警惕。 吴质落网 几乎在司马懿府邸被查抄的同时,另一队甲士也包围了吴质的府邸。与司马懿的沉得住气不同,吴质被甲士从床上拖起来时,头发散乱,赤着脚,惊怒交加地破口大骂:“你们是什么人?敢闯我吴府!我乃丞相麾下讨逆将军,你们可知擅闯府邸是死罪!” “奉丞相令,搜查府邸,拿下吴质!”带队的校尉亮出令牌,语气冰冷。 吴质还想反抗,伸手去摸床头的佩剑,却被两名甲士死死按住肩膀,狠狠掼在地上。他挣扎着怒吼:“我要见丞相!我要面陈!这是诬陷!是有人陷害我!” 可甲士们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嚣,直接用布条堵住他的嘴,捆住手脚,拖了出去。 搜查吴府的过程比司马府更顺利。甲士们在书房的暗格里,搜出了一叠密信——都是吴质与朝中官员的往来书信,内容不仅议论时政,还隐晦地表达对曹操的不满,甚至有几封提到“若丞相百年之后,当立长君”;此外,还有几张银票和地契,数额巨大,来源不明,显然不是吴质的俸禄所能承担的。 当这些证据被送到相府时,曹操正坐在大堂的太师椅上,指尖敲击着扶手。卢洪站在下方,将司马懿府和吴府的搜查结果一一禀报,连黑色粉末的气味、人皮面具的细节都没落下。 “鹦鹉”玉牌、仆役的指证、夜巷的厮杀、“鬼工坊”的令牌、司马府的可疑之物、吴质的不轨密信……这些线索像拼图一样,在曹操的脑海里逐渐拼凑出一个清晰的轮廓——司马懿和吴质暗中结党,可能勾结外部势力(比如江东,比如“鬼工坊”),图谋不轨。 可越是清晰,曹操心里就越沉。他挥退卢洪,独自坐在空旷的大堂里,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郭嘉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带着那抹慵懒又洞悉一切的笑容:“孟德,司马懿有狼顾之相,非人臣也,若用之,必防之;若不能用,当除之……” 难道奉孝临终前的话,真的要应验了?曹操揉了揉眉心,只觉得一阵疲惫——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身边人的背叛。 林凡的疑虑 林凡府邸的书房里,烛火跳动。影老站在桌前,将司马懿全家被收押、吴质下狱的消息一一禀报,语气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主上,计划成功了。司马懿和吴质都成了阶下囚,短时间内翻不了身。” 林凡却没有半分喜色,反而眉头紧锁,在书房里来回踱步,靴底踏过地板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太顺利了……”他喃喃自语,停下脚步,看向影老,“顺利得让人不安。” “主上觉得哪里不妥?”影老的神色也凝重起来。 “我们的计划,只是引导线索,让丞相怀疑司马懿和吴质,可没往他们府里放那些实质性的‘赃物’。”林凡指着桌案,语气锐利,“那黑色粉末、机关图纸、人皮面具……这些东西出现的时机和位置,都太‘恰到好处’了,像是专门为了坐实司马懿的罪名而准备的。你说,这些东西是谁放的?” 影老瞳孔一缩:“主上是说……有人在我们背后动手,借我们的局,把司马懿彻底踩死?” “不止如此。”林凡深吸一口气,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那三个失踪的‘暗影’眼线,至今没消息。我怀疑,他们可能已经死了,而下手的,就是这个暗中加码的人。司马懿就算察觉了我们的动作,也不会这么快就弄出这些容易暴露的东西来——这更像是有人想借我们点燃的火,直接把司马懿烧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句话在林凡脑海里炸开,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下棋的人,却没想到,棋局之外还有更高明的棋手在落子。这个“黄雀”会是谁?是想除掉竞争对手的曹丕?是为了儿子铺路的卞夫人?还是朝中那些早就忌惮司马懿的老臣?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林凡转过身,眼神沉沉,“那枚‘鬼工坊’的令牌,我们可没伪造。它才是引爆丞相怒火的***,可它到底是司马懿不慎暴露的,还是那‘黄雀’故意放的?如果是后者,这个人的心思就太可怕了——不仅要除掉司马懿,还要把‘鬼工坊’拉进来,搅乱整个许都!”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暗影”成员踉跄冲入,他穿着仆役的衣服,脸上毫无血色,连声音都在发抖:“主上!不好了!校事府的人……带着丞相的手令,朝咱们府上来了!说是要搜查!” “什么?!”林凡和影老同时变色。 搜查这里?为什么?曹操的疑心最终还是蔓延到了自己身上?是司马懿那边的“证据”牵扯到了自己,还是那个“黄雀”连自己也不想放过? 林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府里的关键证据,比如“鹦鹉”玉牌的真品、与“暗影”的联系,都藏得极深,校事府未必能搜到。可曹操此时派兵来搜,本身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 外面的甲胄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芒映亮了窗纸。林凡整理了一下衣袍,对影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隐匿。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迈步走向庭院。 府门“轰隆”一声被推开,卢洪带着甲士涌入,他看到林凡时,眼神冰冷,却又带着一丝复杂:“林将军,奉丞相令,搜查府邸,得罪了。” 甲士们立刻散开,翻箱倒柜的声音很快响起。林凡站在庭院中央,看着那些在自己府里横冲直撞的士兵,脑海里飞速运转——曹操此举,是真的怀疑自己,还是只是例行公事? 突然,一名甲士从书房方向跑来,手里捧着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声音带着兴奋:“卢校事!在书房书架的暗格里发现此物!” 卢洪接过木盒,打开的瞬间,林凡的心脏几乎骤停。 木盒里没有密信,没有玉牌,只有一小撮黑色粉末——与司马懿府里搜出的一模一样,还有一小片烧焦的绢布残片,边缘泛黄,上面隐约有个墨点,形状竟像一只飞鸟的轮廓! 这些东西,绝不是他的! 那个“黄雀”,不仅对司马懿下了死手,还把毒牙伸向了自己! 卢洪拿起残片,对着火把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黑色粉末,最后,将冰冷的目光投向林凡,声音像寒冬的冰碴:“林将军,对此,你作何解释?” 成计 夜色如墨,将林凡的府邸紧紧包裹。自被禁足以来,这座曾经车马喧嚣的宅院,如今只剩下死寂,唯有书房窗口透出的微弱烛光,证明着其主人尚未休眠。林凡枯坐案前,影老带来的消息如同冰水浇头——唯一的线索,那个可能连接吴质与司马懿的仆役,已成一具腐尸,被弃于邙山乱葬岗。 对手的狠辣与缜密,远超他的预估。司马懿,这个隐藏在历史阴影中的名字,此刻带给林凡的压迫感,比千军万马更甚。被动等待,只有死路一条。他必须化被动为主动,在这看似密不透风的铁幕上,撕开一道口子。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份来自江东“鹦鹉”的密报和那块温润却致命的玉牌上。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堪称疯狂的计划,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既然找不到你们勾结的证据,那我就为你们制造一场“勾结”的大戏!他要将“里通外国”这顶足以诛灭九族的帽子,巧妙地、间接地,扣到司马懿和吴质的头上! 此计若成,可借曹操之手铲除心腹大患;若败,则自身必遭反噬,死无葬身之地。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曹操的多疑,赌的是对手的贪婪,赌的是他自己对时机的精准把握。 “影老。”林凡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我们需要动用‘暗影’最核心,也最不易被察觉的力量。” 影老的身影无声浮现,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主上请吩咐。” “两件事。”林凡压低声音,语速极快,“第一,挑选绝对可靠之人,伪装成江东细作,设法与吴质府上的一个边缘门客接触。不必透露太多,只需在‘不经意间’询问关于许都城防换防、或是督造司近期‘烟雾罐’配比调整的‘市井流言’,并留下少量江东特制的银锭作为酬劳。接触一次后,立即消失,绝不再现。” 这是埋下第一颗怀疑的种子。吴质门下之人与“江东细作”接触,并涉及军机,一旦被发现,吴质百口莫辩。 “第二,”林凡拿起那块玉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想办法,将这块玉牌,‘遗失’在司马懿常去的那家城外庄园附近。地点要选得巧妙,既不能太显眼,让人一眼发现,又必须在仔细搜查时能被找到。最好……是埋在庄园外围林地,野兽刨过的土坑旁,制造出匆忙隐藏或意外遗失的假象。” 玉牌是“鹦鹉”的信物,出现在司马懿的地盘,这是将“勾结”的嫌疑直接引向司马懿的铁证!即便司马懿能辩解,但这等敏感之物,足以在曹操心中种下最深疑窦。 影老沉吟片刻:“此计甚险。吴质浮躁,或可中计。然司马懿心思深沉,恐难瞒过他。若他反借此构陷主上……” “我知道。”林凡打断他,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决绝,“所以,时机至关重要。必须在曹操对荆州局势做出最终决断,注意力高度集中之时,让这两件事‘恰巧’暴露出来。同时,我们要准备好‘后手’。” “后手?” “一旦计划启动,我需要你亲自盯紧司马懿和吴质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他们与宫中,特别是与卞夫人那边的联系。另外,准备几条紧急撤离的通道。”林凡的声音冰冷,“若事不可为……我们需留有退路。” 他不能将所有希望寄托于一次冒险。在发动攻击的同时,必须为自己准备好盾牌和退路。 “老朽明白。”影老躬身领命,身影再次融入黑暗。 林凡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寒冷的夜风涌入,让他精神一振。许都的夜空,星子寥落,乌云正在积聚。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接下来的几日,林凡府邸依旧平静。他每日读书、练字,仿佛真的安心禁足,静思己过。但暗地里,“暗影”的力量如同精密的仪器,开始悄然运转。 一名伪装成贩卖江南丝绸的商贩的“暗影”成员,成功在酒肆“偶遇”了吴质门下一位贪杯好财的门客。几杯黄汤下肚,一番“无意”的抱怨许都物价、羡慕江东富庶的闲聊后,商贩“好奇”地问起了城防军最近是否加强了巡查,害得他运货不便,并“随手”赠予了几锭成色独特的江东银锭。那门客酒醒后或许会觉不妥,但贪念已起,只当是发了一笔横财,并未声张。 另一边,另一名精于潜行匿踪的“暗影”,则趁夜潜入司马懿庄园外围的林地,依照林凡的指示,将那块玉牌小心翼翼地埋入一个看似被猪走过的松软土坑边缘,并稍作伪装。 种子已经播下,只待合适的时机,破土而出。 与此同时,外界的局势正在急速变化。荆州方面,刘琮在蔡瑁、蒯越等人的劝说下,秘密派遣使者宋忠前往宛城,向曹操呈递降表!消息传回许都,朝野震动。 曹操大喜过望,立刻召集心腹重臣,商议接收荆州、进军江夏追剿刘备之事。整个丞相府的注意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胜利所吸引。这正是林凡等待的最佳时机! “是时候了。”林凡对影老下令,“让那枚‘钉子’动起来。” 所谓的“钉子”,是“暗影”早已布局在丞相府一名低级文书身边的一名暗线。这名文书负责整理一些不甚重要的往来文书抄件,其中就包括许都城内治安巡查的记录。 很快,一封装扮成民间举报信的密函,通过特殊渠道,出现在了负责许都治安的校尉的案头。信中含糊地举报,近日有身份不明、操江东口音之人,在吴质府邸附近出没,并与府中人员有所接触。 若在平时,这等捕风捉影的举报或许不会引起太大重视。但此刻,正值大军即将南下,稳定后方至关重要之时,加之举报信中提到“江东口音”,立刻触动了敏感的神经。校尉不敢怠慢,立刻派人暗中调查吴质府邸近日的访客。 几乎是同时,司马懿庄园附近,一名老农在砍柴时,“意外”发现了那块半埋在土里的精美玉牌。老农不识货,只觉得好看,拿到城中当铺欲换几个钱。当铺掌柜眼光毒辣,认出玉牌绝非寻常之物,且纹饰带有明显的江南风格,心中生疑,上报了官府。 两件看似毫不相干的事情,几乎在同一时间,汇入了许都庞大的情报网络。而当负责情报整理的官员,将“吴质府邸附近出现江东细作”与“司马懿庄园附近发现江东信物”这两条信息并排放置时,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联想,自然而然地产生了。 消息,很快被呈送到了曹操的案前。 丞相府,密室。 曹操看着手中两份简短的报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烛光摇曳,将他高大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显得愈发阴沉。 “仲达,季珪(崔琰字),你二人怎么看?”曹操将报告推给下首的司马懿和崔琰。 崔琰接过,仔细看完,眉头紧锁:“丞相,此事颇为蹊跷。吴季重(吴质字)虽言行放浪,但对其才学,琰亦有所知,应不至于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至于司马主簿……”他看了一眼身旁垂首恭立的司马懿,“更是兢兢业业,克己奉公。这两件事同时发生,未免太过巧合。” 司马懿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那玉牌他从未见过,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的庄园附近?吴质那边又是怎么回事?他瞬间意识到,这是一场针对他和吴质的精心构陷!布局者心思之缜密,时机拿捏之精准,令人胆寒。会是谁?林凡?他竟有如此能量和胆魄?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与委屈,起身深深一揖:“丞相明鉴!懿蒙丞相信重,委以主簿之职,常感惶恐,唯恐才疏学浅,有负厚望。每日战战兢兢,处理文书,从未敢与外界,尤其是江东有任何往来!此玉牌从何而来,懿实不知情!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请丞相彻查!” 他语气诚恳,姿态放得极低。他知道,在曹操面前,任何辩解都不如坦然承认自己的“惶恐”和“委屈”来得有效。 曹操没有立刻说话,目光在司马懿和崔琰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跳跃的烛火上。他生性多疑,这两件事单独看或许可疑,但联系在一起,指向性太强,反而让他觉得有些刻意。是有人想借刀杀人?还是司马懿和吴质真的与江东有所勾连,只是不小心露出了马脚? “孤知道了。”良久,曹操才缓缓开口,声音平淡,“此事,孤自有分寸。仲达,近日你便留在府中,协助整理南下荆州所需文书,无事不必外出。季珪,吴质那边,你去问问话,敲打一番即可,不必深究,眼下稳定为重。” 他没有下令抓捕,也没有深入调查,而是选择了冷处理。但这“留在府中”和“问问话”,本身就是一种态度的表明。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 “臣(懿)遵命。”司马懿和崔琰同时应道。 司马懿退出密室时,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知道,自己虽然暂时过关,但已经在丞相心中留下了污点。而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对手,手段之狠辣,布局之精妙,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必须尽快找出这个人,除掉他!司马懿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林凡很快通过影老,得知了曹操的处理结果。没有雷霆震怒,没有立即抓捕,这在他的预料之中。以曹操之精明,不可能完全看不出其中的蹊跷。但重要的是,怀疑已经产生,司马懿和吴质已经被置于放大镜下观察。这就足够了。 “主上,计划初步成功。司马懿被变相软禁,吴质遭到崔琰训诫,声望受损。”影老汇报。 林凡点了点头,脸上并无喜色。这只是第一步,远未到庆祝的时候。他深知司马懿的韧性,这点挫折,不足以将其击垮。 “我们的人撤干净了吗?” “均已安全撤离,未留痕迹。” “很好。”林凡沉吟道,“接下来,我们要静观其变。司马懿绝非坐以待毙之人,他一定会反击。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他露出破绽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他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白纸,提笔蘸墨,开始默写《孙子兵法》。他需要借此平复心绪,思考下一步的行动。权力的游戏如同悬崖走索,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然而,就在林凡以为可以暂时喘息之际,影老带来了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 “主上,宫中眼线密报,卞夫人近日曾召见太医令吉平,询问……询问丞相头风病近况,以及何种药物可助安神入眠,且……特意问及了药物相克之理。” 卞夫人?询问曹操的病情和药物相克? 林凡执笔的手猛地一顿,一滴浓墨坠落在雪白的宣纸上,迅速晕染开一片狼藉。 曹操的头风病……药物相克……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卞夫人此举,意欲何为?是单纯的关心,还是……隐藏着更深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股寒意,顺着林凡的脊椎悄然爬升。他原本以为,对手只在明处或暗处的朝堂之上,却未曾想,这场权力的旋涡,早已蔓延至宫闱深处,牵扯到那位看似与世无争的夫人。 司马懿的阴影尚未驱散,宫闱之中,似乎又有一张更隐秘、更危险的网,正在缓缓张开。 林凡抬起头,望向窗外沉沉的夜空,心中的危机感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发浓重。 这盘棋,似乎比他想象得更大,也更凶险。 药石迷雾 那滴落在宣纸上的墨迹,如同投入林凡心湖的一块巨石,荡开层层疑窦的涟漪。卞夫人……曹操的头风病……药物相克……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散发出的危险气息,远比司马懿的构陷更让林凡感到心悸。宫闱之事,向来是禁忌中的禁忌,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他立刻意识到,影老带来的这个消息,可能触及到了一个更深、更黑暗的漩涡。这不再是单纯的朝堂倾轧,而是直指曹操的性命安危与继承人之争的核心! “吉平……”林凡放下笔,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在他的记忆碎片中,这位太医令似乎与汉室旧臣有所牵连,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也曾卷入过针对曹操的密谋。“影老,关于吉平,还查到什么?他与卞夫人,除了这次召见,以往可有交集?” “吉平此人,医术精湛,尤擅内科调理,深得丞相信任,故而委以太医令之重职。其人性情看似孤高,不与人结党,与卞夫人素无明面上的往来。此次召见,是以询问丞相病情、探讨养生之法的名义,看似合情合理。”影老回答道,“但老朽已加派人手,盯紧吉平府邸和太医署的药库。只是……宫禁森严,卞夫人宫内详情,难以探查。” 合理,恰恰是最不合理的地方。曹操头风病发作无常,作为正室夫人,关心夫君病情是理所应当。但特意询问“药物相克之理”,这就显得有些逾越和诡异了。是卞夫人自己想了解,还是替别人问的?她想知道的是什么药与什么药相克? 林凡的大脑飞速运转。历史上的曹操,最终死于头风病引发的脑疾。如果……如果有人利用这一点,加速这个过程呢?卞夫人是曹丕、曹植、曹冲的生母,无论哪位儿子上位,她都是毋庸置疑的太后。她有动机吗?为了确保自己儿子的地位,提前扫清障碍?尤其是现在,曹操对南征北战依旧雄心勃勃,继承人之位悬而未决,变数极大。 但卞夫人素有贤名,行事谨慎,会行此险着吗?还是说,她只是被人利用?或者,这根本就是另一个针对他林凡,或是针对其他人的阴谋? 线索太少,迷雾太重。林凡感到一阵头痛,他发现自己似乎正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罩住,网线的另一端,连接着司马懿、吴质、卞夫人,甚至可能还有他未知的势力。 “继续查,不惜一切代价,但要绝对小心。”林凡沉声道,“重点查吉平近期的用药记录,尤其是为丞相配置的药方,以及他私下接触过哪些特殊的药材。另外,想办法弄清楚,卞夫人宫中,近期是否有异常的人员进出,或者……是否有其他皇子,比如曹丕,频繁出入请安。” 他必须谨慎,任何针对卞夫人和吉平的调查,一旦暴露,都是灭顶之灾。但若不查,他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许都城的表面,依旧维持着胜利在即的喧嚣与忙碌。曹操接受了刘琮的投降,大军即将开赴荆州,接收这片觊觎已久的战略要地。朝堂上下,一派欣欣向荣,仿佛之前的种种暗流都已平息。 然而,在平静的水面之下,几股暗流正在加速涌动。 司马懿被变相软禁在府中,协助整理文书。他每日兢兢业业,毫无怨言,甚至将府中事务也打理得井井有条,仿佛真的安心于这份“闲职”。但暗地里,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网,疯狂追查那块玉牌的来源,以及构陷他的幕后黑手。他的目光,最终也不可避免地再次投向了被禁足的林凡。虽然缺乏证据,但直觉告诉他,此事与林凡脱不了干系。他在等待,等待一个可以反击的契机。 吴质则被崔琰一番不痛不痒却又意有所指的“敲打”弄得心烦意乱,他虽然嚣张,却也知“通敌”罪名是何等可怕。他收敛了不少,暗中排查府中人员,对那日接触过“江东商贩”的门客严加盘问,却一无所获,只能将疑惧和怒火压在心底。 而林凡,则在影老传递来的零碎信息中,试图拼凑出关于吉平和卞夫人的真相。 几日后,影老带来了新的进展。 “主上,查到了些许眉目。吉平近期确实在为丞相调配新的安神汤剂,以缓解头风发作时的痛楚和失眠。所需药材皆由太医署正常供给,记录在案,并无异常。但是……”影老顿了顿,“我们的人发现,吉平每隔几日,会在夜间独自前往城西一家名为‘济世堂’的药铺,停留约半个时辰。那家药铺规模不大,背景似乎……与一些汉室老臣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济世堂……”林凡眼神一凝,“他去那里做什么?购买药材?” “并非购买。据观察,他空手而去,空手而回。更像是……与人会面,或是查阅某些不在太医署记录内的医书、药方。” 不在官方记录内的药方?林凡的心猛地一跳。难道,吉平真的在暗中研究某些“特殊”的药物?而卞夫人询问的“药物相克”,是否与此有关? “能查到他和谁会面吗?或者,那家药铺里有什么特别的藏书?” “药铺防守严密,我们的人难以潜入。但根据外围观察,在吉平前往的时间段内,偶尔会有马车停在药铺后门,车上下来的人身份不明,但衣着体面,非富即贵。” 线索似乎指向了“济世堂”这个关键节点。吉平的秘密,卞夫人的疑问,或许都能在那里找到答案。 “想办法,不惜代价,摸清‘济世堂’的底细,弄清楚吉平到底去做什么,见了谁!”林凡下令。他知道这很冒险,但已是箭在弦上。 就在林凡全力调查“济世堂”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来到了他被禁足的府邸。 来人是曹丕。 此时的曹丕,脸上少了些许往日的浮躁,多了几分沉凝。他显然知道林凡目前的处境,并未带随从,只身一人,穿着便服,从侧门悄然进入。 “子桓公子大驾光临,林凡有失远迎,还请恕罪。”林凡将他引入书房,屏退左右。 曹丕摆了摆手,神色复杂地看着林凡:“林兄,不必多礼。我今日前来,是有事相询,亦是……有事相告。” 林凡心中微动,面上不动声色:“公子请讲。” 曹丕沉吟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辞:“近日……许都流言纷扰,关于林兄,关于司马主簿,还有季重,甚至……牵扯到冲弟和母妃。”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林凡,“林兄可知,这其中缘由?” 林凡心中凛然,曹丕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他显然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甚至可能知道了一些内情。他这是在试探自己? “流言止于智者。”林凡缓缓道,“林凡蒙冤禁足,对外界之事所知有限。至于牵扯到卞夫人和冲公子,更是惶恐莫名。公子明鉴,林凡一心只为丞相效力,绝无他念。” 曹丕盯着林凡看了半晌,忽然叹了口气:“林兄,你我是旧识,有些话,我便直说了。母妃近日,确实有些异常。她……似乎心事重重,曾向我问起过……问起过父皇的头风病,以及……若是父皇……她与冲弟将来该如何自处。” 林凡心中巨震!曹丕竟然主动将此事挑明!这意味着什么?是他察觉到了卞夫人可能存在的危险念头,前来示警?还是另一种更深的试探和利用? “公子,此话……林凡不敢听,亦不敢妄加评论。”林凡连忙起身,做出惶恐状。 曹丕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焦虑:“林兄,此地只有你我二人。我知你非常人,心思缜密。我告诉你这些,并非要你评论,而是……而是希望你能明白,如今局势之复杂,远超你我想象。有人……或许想利用宫闱之事,搅动风云。”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我怀疑,有人想借冲弟年幼,母妃爱子心切,行挑拨离间,甚至……更恶毒之事。目标,或许不止是你我,而是整个曹氏基业!” 曹丕的话,如同惊雷在林凡耳边炸响。他瞬间明白了曹丕的来意。曹丕感受到了来自母亲和幼弟那边可能存在的威胁,这种威胁甚至可能影响他的继承权。他来找自己,既是寻求联盟,也是想借助自己的力量,查清真相,消除隐患。 林凡看着曹丕,这位未来的魏文帝,此刻脸上带着真诚的忧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他是在利用自己,但何尝不也是给了自己一个介入此事的合理借口和强大盟友? “公子……”林凡深吸一口气,决定有限度地透露一些信息,“既然公子信重,林凡也不敢完全隐瞒。近日,林凡确实听到一些风声,似乎……与太医令吉平有关。” “吉平?”曹丕瞳孔一缩。 “是的。据说吉太医近日常去城西一家名为‘济世堂’的药铺,行为有些隐秘。而卞夫人此前召见吉平,询问药物相克之理……公子,此事不得不慎啊。” 林凡将“济世堂”这个线索抛了出来,既展示了价值,也将调查的方向引向此地,借曹丕之力,或许能更快揭开谜底。 曹丕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他沉默良久,眼中寒光闪烁:“济世堂……我知道了。林兄,你暂且安心在此,外面的事……我会留意。” 他没有再多说,起身告辞,来去如风。 看着曹丕离去的背影,林凡知道,自己已经半推半就地,被卷入了曹操家族内部最核心、最危险的斗争之中。 曹丕的到访,像是一把双刃剑,既带来了危险,也带来了契机。林凡知道,自己必须加快行动了。 当晚,影老带来了关于“济世堂”的最新,也是最惊人的消息。 “主上,我们的人冒险潜入‘济世堂’药库,发现了这个。”影老将一张小心折叠的、泛黄的纸张递给林凡。 林凡展开一看,上面用一种古老的笔法,记录着一个药方。药方的主药是几味常见的安神药材,但其中两味辅药的搭配和剂量,却显得极为怪异,旁边还有细小的朱批注释,写着“久服,恐伤心脉,与金石之剂相冲,尤忌与‘五石散’同用……” “这……这是……”林凡虽然不通医理,但也看出这药方绝非普通的安神之药。那朱批注释,更是触目惊心! “据查,这药方名为‘宁神散’,据说是吉平根据古籍改良而来,声称对缓解头风剧痛有奇效。但太医署几位老太医曾质疑其配伍霸道,有隐患,故未被列入正式药典。吉平似乎……一直在私下配制此药。”影老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而丞相近日服用的安神汤剂中,根据药渣残迹分析,似乎……含有与这‘宁神散’中那两味怪异辅药相似的成分!” 林凡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吉平在私下配制有风险的“宁神散”! 卞夫人询问药物相克之理! 曹操可能正在服用含有类似成分的药物! 而注释中明确提到了忌与“五石散”同用!“五石散”是汉代名士间流行的一种毒品性的兴奋剂,曹操早年或许也曾接触…… 这一切串联起来,指向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性! 难道……吉平,或者在吉平背后的人,想利用这“宁神散”与曹操体内可能残留的“五石散”药性相冲,制造出一种缓慢损害心脉,最终看似“病故”的假象?! 而卞夫人,她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她是知情者?参与者?还是……仅仅是被利用的棋子? 林凡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原本只是想反击政敌,却不料一脚踏入了可能谋害曹操的惊天阴谋之中! 这潭水,实在太深,太浑了! 他必须立刻做出决断,是置身事外,明哲保身?还是……冒险将这一切,捅到曹操面前? 而就在他心乱如麻之际,府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碰撞的铿锵之音,将他府邸的前后门,团团围住! 一个尖利的声音在高喊:“奉丞相令,带林凡觐见!” 林凡心中一沉。在这个关键时刻,曹操突然召见,是吉平之事败露?是司马懿的反击奏效?还是……卞夫人先发制人? 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他只知道,真正的风暴,此刻才刚刚开始。 雷霆丞相 甲士铿锵的脚步声和那一声“奉丞相令”,如同冰锥刺破府邸压抑的寂静,也瞬间冻结了林凡脑中纷乱的思绪。来得太快了!快到他刚刚拼凑出“宁神散”的可怕可能性,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曹操的召唤已至门前。 是吉平之事东窗事发,牵连到自己?还是司马懿的反击奏效,构陷了自己新的罪名?亦或是卞夫人先发制人,恶人先告状?无数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每一种可能都指向极度的危险。 “主上!”影老的身影在阴影中浮现,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 林凡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越是危急,越需冷静。他迅速将那张记录着“宁神散”药方的泛黄纸张塞入怀中暗袋,对影老低声道:“稳住。若我此行不回,按最坏情况处置,启动所有撤离通道,保全‘暗影’根基。” 说完,他整理了一下衣袍,脸上恢复了一片沉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与恭顺,迈步向外走去。府门大开,门外火把通明,一队精锐的虎卫军甲士肃然而立,为首者正是曹操的亲卫统领许褚。许褚面色冷硬,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公事公办地一挥手:“林副管,请吧。” 没有枷锁,没有捆绑,但这阵仗已足以说明事情的严重性。林凡一言不发,跟在许褚身后,融入沉沉的夜色。他能感觉到,无数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正注视着他这艘看似即将倾覆的小舟。 丞相府,议政殿。 此时并非朝会,大殿内灯火通明,却只有寥寥数人。曹操高踞主位,身侧侍立着眼神锐利的卞夫人,她今日未着华服,一身素净,却更显凝重。下方,司马懿垂手恭立,面色平静,仿佛只是个无关的旁观者。而更让林凡心头一紧的是,太医令吉平,竟然也跪在一旁,身体微微发抖,额角见汗。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凡步入殿中,依礼参拜:“末将林凡,参见丞相,参见夫人。” 曹操没有立刻让他起身,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林凡,你可知罪?” 来了! 林凡心念急转,叩首道:“末将愚钝,不知身犯何罪,请丞相明示。”他选择以退为进,绝不主动承认任何事。 “不知?”曹操冷哼一声,拿起案几上的一封密报,掷于林凡面前,“有人密报,你勾结江东细作,意图不轨!此前新野军械之事,亦是尔与外人勾结,故意泄露,以博取孤之信任!乌巢旧事,更是疑点重重!你还有何话说?” 勾结江东!泄露军械!旧事重提! 这指控比林凡预想的还要猛烈、还要全面!几乎是要将他所有的功劳都定性为阴谋,将他彻底钉死在叛徒的耻辱柱上!他瞬间明白,这不仅仅是司马懿的反击,更是有人整合了之前所有的流言和疑点,发起了总攻! 是谁?司马懿?吴质?还是……卞夫人?或者他们已然联手? 林凡抬起头,目光扫过司马懿那张古井无波的脸,扫过卞夫人那看似平静却暗藏锋芒的眼神,最后迎向曹操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他知道,此刻任何苍白的辩解都无济于事,他需要证据,需要能够扭转乾坤的铁证! “丞相!”林凡的声音带着被巨大冤屈冲击后的颤抖与激动,但逻辑依旧清晰,“末将若有二心,乌巢之火,新野之功,何须以命相搏?此等密报,分明是构陷!是有人见末将蒙丞相信重,又因冲公子此前疑问遭丞相冷落,便欲借此机会,将末将置于死地!” 他巧妙地将曹冲之前的提问再次引出,暗示自己是因为“功高震主”和“得罪幼主”而遭人嫉恨构陷。 “巧言令色!”曹操尚未说话,卞夫人却忽然开口,声音清冷,“林副管,冲儿年幼,此前不过一句无心之问,你竟一直耿耿于怀?还是说,你心中本就有鬼,才对一句童言如此敏感?” 这话极其毒辣,直接将林凡定位成了心胸狭窄、做贼心虚之人。 林凡心中凛然,卞夫人果然亲自下场了!他正欲反驳,眼角余光却瞥见跪在地上的吉平,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机会! 林凡心一横,决定兵行险着。他不再与卞夫人纠缠,而是猛地转向曹操,重重叩首:“丞相!末将是否耿耿于怀,是否心中有鬼,自有公论!但末将近日,偶然得知一事,关乎丞相圣体安康,关乎大魏基业稳固,此事之重,远胜末将个人荣辱生死!末将纵然万死,亦不能不报!” 他这番话石破天惊,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连司马懿,也微微抬起了眼皮。 曹操瞳孔微缩:“何事?” 林凡直起身,从怀中取出那张泛黄的药方,双手高举过头顶:“丞相!末将偶得此药方,名为‘宁神散’,据查乃太医令吉平私下配制,声称可缓解头风剧痛。然其药性霸道,配伍诡异,久服恐伤心脉!更可怕的是,此药与‘五石散’药性相冲,若同时存于体内,后果不堪设想!” 他顿了顿,声音悲愤而决绝:“末将得知,吉平近日曾秘密前往城西‘济世堂’——此药铺背景复杂,与某些心怀叵测之徒或有牵连!而就在吉平频繁活动之际,竟有人向夫人问及‘药物相克’之理!丞相!此中关联,细思极恐!末将怀疑,有人欲借医药之名,行谋逆之事!目标直指丞相!” 他将药方、吉平、“济世堂”、卞夫人的询问,全部串联起来,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向殿中众人! “什么?!” “放肆!” 曹操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一把抓过近侍递上的药方,目光如电般扫过。他虽然不通医理,但“伤心脉”、“与五石散相冲”这些字眼,足以让他明白其中的凶险!他早年确实接触过五石散…… 卞夫人的脸色也第一次变了,她厉声道:“林凡!你血口喷人!本宫询问药物相克,乃是关心丞相病情,你竟敢攀诬本宫!” 跪在地上的吉平更是面无人色,磕头如捣蒜:“丞相明鉴!此药方……此药方确是古籍所载,臣……臣只是研究,绝未给丞相使用过啊!臣去‘济世堂’也只是查阅古籍,绝无二心!”他语无伦次,显然已被吓破胆。 司马懿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震惊和忌惮。他没想到,林凡的反击如此凌厉,如此致命!直接掀开了宫闱和医药这两个最敏感的盖子! 大殿之内,情势瞬间逆转!林凡从一个待罪的嫌疑人,变成了揭发惊天阴谋的举报者! 曹丞相死死攥着那张药方,胸口剧烈起伏,头风病似乎又有发作的迹象,他强忍着,目光在林凡、卞夫人、吉平、司马懿几人脸上来回扫视。 愤怒、猜疑、后怕、权衡……种种情绪在他眼中交织。 他信林凡吗?不全信。此子心思深沉,此举未必没有祸水东引、借刀杀人的意图。 他信卞夫人吗?这个跟随他多年,为他生下三个儿子的女人,会狠毒到谋害亲夫吗?他不敢确定。权力的诱惑,足以扭曲人性。 他信吉平吗?一个太医,真有胆量参与这等谋逆? 还有司马懿,他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吉平压抑的啜泣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良久,曹操缓缓坐下,脸上的暴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令人心悸的平静。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才是他最可怕的时刻。 “吉平。”曹操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私下配制禁忌之药,行为不端。拖下去,打入死牢,严加审讯。” “丞相!饶命啊丞相!臣冤枉!”吉平的哀嚎声戛然而止,被如狼似虎的甲士拖了下去。 处置完吉平,曹操的目光转向卞夫人。卞夫人脸色苍白,却强自镇定。 “夫人。”曹操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却带着疏离,“你关心孤之身体,其心可嘉。但宫闱之人,不宜过问医药细节,更不宜与外臣有所牵涉。今后,安心在宫内修养,无事,不必再来前殿。” 软禁!这是对卞夫人最直接的惩罚和警告!虽然没有明说谋逆,但这份猜忌和疏远,已足以让卞夫人势力大损。 卞夫人身体晃了晃,最终深深低下头:“臣妾……遵命。” 最后,曹操的目光落在了林凡身上。 “林凡。” “末将在。” “你,”曹操顿了顿,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钧之重,“揭发有功,于国有益。然,此前诸多嫌疑,尚未厘清。禁足之令,暂且解除,官复原职,仍领督造司副主管之衔,戴罪立功。若再有过失,两罪并罚!”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林凡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赌赢了!曹操需要他这把刀来平衡内部,更需要他揭发出的这个“医药阴谋”来震慑所有心怀不轨之人。所以,他活了下来,甚至官复原职。 但“戴罪立功”四个字,也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他并没有完全洗清嫌疑,只是价值暂时超过了风险。 “末将,谢丞相恩典!必当竭尽全力,以报丞相!”林凡深深叩首。 “至于你,仲达。”曹操最后看向司马懿,“协助整理文书,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轻描淡写,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但这份看似宽宥的“歇着”,与之前变相软禁并无区别,甚至更显敲打之意。司马懿心中一沉,知道经此一事,自己在丞相心中的地位,已大不如前。 “臣,谢丞相体恤。”司马懿恭敬行礼,退出了大殿,自始至终,未看林凡一眼。 走出议政殿,深夜的冷风扑面而来,林凡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反而有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这一局,他险胜。借力打力,驱虎吞狼,成功地用“医药阴谋”对冲掉了“通敌嫌疑”,暂时稳住了阵脚,重创了卞夫人,压制了司马懿。 但他知道,危机远未解除。卞夫人遭受重创,其背后的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司马懿经此一败,只会更加隐忍,更加危险。而曹操那多疑的目光,从未真正离开过他。 他回到府邸,影老立刻迎上,眼中带着询问。 “暂时……无事了。”林凡摆了摆手,疲惫地坐下。他将殿中经历简要说了一遍。 影老听后,沉默片刻,道:“主上此番虽化险为夷,但也彻底得罪了卞夫人一系,与司马懿更是已成死局。日后,需更加小心。” “我知道。”林凡揉了揉眉心,“‘济世堂’那边,继续深挖,吉平在死牢里,想办法让他开口,我要知道,背后到底还有谁!” “是。” 就在这时,一名“暗影”成员悄然送来一份密信。林凡展开一看,是曹丕的字迹,只有寥寥数语: “林兄安然,甚慰。‘济世堂’之事,弟已知晓,必深查之。母妃之事,乃小人作祟,望兄明鉴。前路艰险,望互为援手。” 林凡看着这封信,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容。曹丕的反应很快,立刻撇清了卞夫人与“谋逆”的关联,将之归为“小人作祟”,同时再次强调了联盟之意。 互为援手?只怕是互相利用吧。 他将信纸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 宫闱、权臣、继承人……所有的矛盾都已摆上台面,许都这座权力熔炉,温度正在急剧升高。而他林凡,已被推到了漩涡的最中心。 下一次风暴,又会从哪个方向袭来? 他望着窗外即将破晓的天空,眼中没有丝毫松懈,只有更加深邃的警惕。 暗流 禁足令解,官复原职。丞相府下达的钧令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在许都朝堂漾开层层涟漪。落在不同人眼中,自是滋味各异。于林凡而言,这并非胜利的凯歌,而是更深博弈的开始。他如同一个刚从雷暴区蹒跚走出的旅人,身上还带着硝烟与潮湿的气息,眼前却已是另一片看似平静、实则遍布沼泽的未知之地。 府门前的甲士撤去了,但林凡知道,无形的视线比以往更多、更密。曹操的“戴罪立功”,是枷锁,也是考验。他必须展现出更大的价值,才能在这权力的钢丝上继续行走。 “影老,外面情形如何?”书房内,林凡揉着眉心,连日来的心力交瘁让他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初。 “主上,”影老低声道,“各方反应剧烈。杨修在督造司气焰稍敛,但对移交权柄颇多拖延掣肘。吴质闭门不出,但其府邸与外界的书信往来,近日频繁了许多。司马懿……依旧深居简出,不见任何异动,但其府中采买的下人,昨日与一名来自荆州的客商,有过短暂接触。” “荆州客商?”林凡眼神一凝。在这个敏感时刻,任何与荆州相关的动向都值得警惕。“查清楚是哪家的人了吗?” “正在查,对方很谨慎,用的是假名路引,但口音像是襄阳一带。” 林凡沉吟不语。荆州,刘琮虽降,但刘备南逃,刘琦尚在,内部派系错综复杂,蔡瑁、蒯越等人也未必全然可靠。司马懿此时与荆州方面的人接触,意欲何为?是想借荆州之事重新获取曹操重视?还是另有图谋? “继续盯紧,一有消息,立刻回报。”林凡吩咐道。他感觉有一张更大的网,正在许都和荆州之间悄然编织。 官复原职后的第一次议事,气氛微妙。林凡踏入熟悉的殿堂,能清晰地感受到各方投来的目光——探究、忌惮、冷漠,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他坦然受之,依序站在武将班末,低调而沉静。 曹操端坐上位,似乎并未受到前几日风波的影响,正与荀攸、程昱等人商议南下接收荆州的具体事宜。 “……刘琮既降,荆襄九郡,传檄可定。然刘备窜逃江夏,与刘琦合流,若不速除,必成后患。”程昱声音洪亮。 “丞相,大军南下,首重安抚。蔡瑁、张允等人,虽献降表,但其心难测,需加以笼络,亦需暗中提防。”荀攸补充道。 曹操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群臣,最终,落在了林凡身上。 “林凡。” “末将在。”林凡出列躬身。 “你于新野曾挫刘备锐气,对其战法有所了解。如今荆州新附,百废待兴,督造司需加紧打造军械,以备不时之需。此外,”曹操话锋一转,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孤欲派一能臣干吏,先行前往襄阳,一则宣示朝廷恩德,安抚降臣民心;二则查探荆州虚实,尤其是……刘备残部动向,以及荆州水军的真实情况。” 殿内顿时一静。这是个看似风光,实则凶险无比的差事。荆州初定,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蔡瑁、蒯越等地头蛇态度暧昧,刘备势力犹在,一旦处理不当,或者探查到某些人不愿被探查的秘密,随时可能“意外”身亡。 曹操将此任务抛给刚刚“戴罪立功”的林凡,其用意耐人寻味。是信任?是考验?还是……借刀杀人?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林凡身上。 林凡心中凛然,知道这是曹操对他新一轮的试探,也是将他彻底卷入南下战略这盘大棋的开端。他不能拒绝,也无力拒绝。 “末将,领命!”林凡没有任何犹豫,声音坚定,“必不负丞相重托,查明虚实,宣示恩威!” “好。”曹操脸上看不出喜怒,“孤予你便宜行事之权,许你挑选五十精骑随行。三日后出发。” “遵命!” 退朝时,林凡能感觉到身后那些目光变得更加复杂。有同情,有审视,也有如释重负。他面无表情,快步离开这是非之地。 刚回到府邸不久,曹丕竟再次不期而至。 “林兄即将远行,深入虎穴,弟特来为兄送行。”曹丕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手中还提着一壶酒。 “有劳公子挂心。”林凡将他请入室内。 屏退左右后,曹丕脸上的笑容淡去,压低声音道:“林兄,荆州之行,凶险异常。蔡瑁、张允等人,皆是见风使舵之辈,其心难附。刘备虽败,犹有余勇。更需提防者……乃是暗箭。” 他意有所指。林凡明白,这“暗箭”不仅来自荆州,更可能来自许都,来自那些不希望他活着回来的人。 “公子可知,司马仲达近日,与荆州来人有所接触?”林凡试探道。 曹丕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略有耳闻。仲达心思深沉,此举定然有所图谋。林兄在荆州,需万分小心,不仅防明枪,亦需防这来自背后的暗箭。”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青铜令牌,递给林凡,“这是我门下一位忠仆的信物,他在襄阳经营一家绸缎庄,有些门路。林兄若遇急难,或需打探消息,可凭此物寻他。” 林凡接过令牌,入手微沉,上面刻着一个古朴的“魏”字。这是曹丕释放的又一个联盟信号,也是将更深的触角伸向荆州的开始。 “多谢公子。”林凡郑重收下。 “林兄保重。”曹丕举起酒杯,“望兄早日功成归来,你我再谋一醉。” 两人对饮,各怀心思。 三日后,林凡带着五十名精心挑选的虎豹骑,离开许都,一路向南。越靠近荆州,空气中弥漫的那种新旧交替、惶恐与期待交织的气息便越浓。 沿途所见,既有曹军先锋部队整齐的行军队列,也有溃散的荆州散兵游勇,更多的是面有菜色、目光茫然的百姓。战争带来的创伤,随处可见。 数日后,林凡一行抵达襄阳城外。得知是朝廷钦使,蔡瑁、张允等人亲自出城迎接,态度恭谨至极。 “林将军少年英杰,新野一战,名动天下,瑁等早已仰慕已久!今日得见,三生有幸!”蔡瑁满面堆笑,热情洋溢,仿佛真心归附。 张允也在一旁附和,言辞恳切。 林凡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片和煦:“蔡将军、张将军深明大义,使荆襄百姓免遭战火,功在社稷。林凡奉丞相之命前来,正要仰仗二位将军,共同安抚地方,肃清余孽。” 寒暄已毕,入住馆驿。接下来的几日,林凡便在蔡瑁、张允的“陪同”下,开始“宣示恩德”、“查探虚实”。 他视察城防,蔡瑁便夸耀襄阳城坚池深;他询问水军,张允便展示艨艟斗舰,声称荆州水师冠绝天下;他提及刘备,蔡瑁便信誓旦旦表示已派兵追剿,不日便可擒获。 一切看起来都很完美,完美得近乎虚假。 林凡知道,自己看到的,只是蔡瑁、张允想让他看到的。真正的虚实,隐藏在那些被刻意回避、语焉不详的细节里。比如,荆州库府钱粮的真实数目?各地豪强的真实态度?以及,刘备究竟逃往了何处,实力保存如何? 夜间,他悄悄取出曹丕给的令牌,命一名绝对可靠的心腹,按照暗号去联系那家绸缎庄。 心腹带回的消息让他心中一沉:那家绸缎庄,在三日前,也就是他刚离开许都不久,竟意外失火,掌柜连同几名核心伙计,无一幸免! 好快的动作!好狠的手段! 这分明是有人不想他在荆州得到任何外部助力!是在警告他,也是在孤立他! 是司马懿?还是许都城内其他不想他活着回去的势力?亦或是……荆州本地有人与许都的势力勾结,要将他永远留在襄阳? 林凡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他意识到,自己踏入的,不仅仅是一个政治漩涡,更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杀局。 就在林凡苦于无法打破蔡瑁、张允的信息封锁,难以获得真实情报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深夜潜入了他的馆驿。 来人身披斗篷,帽檐压得很低,直到进入内室,才脱下帽子,露出一张精明而略带焦虑的脸。 竟是蒯越! 这位荆州重要的谋士,蔡瑁的盟友,此刻竟秘密来访! “蒯先生?”林凡心中警惕,面上不动声色,“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见教?” 蒯越深吸一口气,目光复杂地看着林凡:“林将军,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将军此番前来,所谓宣抚是假,查探是真。蔡德珪(蔡瑁字)与张允所展示的,不过是镜花水月。” 林凡心中一动:“哦?蒯先生何出此言?” “荆州看似归附,实则暗流汹涌。”蒯越压低了声音,“蔡德珪贪婪短视,只知保全自身富贵,对刘备残部追剿不力,更与江东使者,暗通款曲!库府钱粮,已被其暗中转移大部,所谓水师精锐,亦多被其心腹把控,朝廷若全然信赖此人,必受其害!” 林凡静静听着,心中波澜起伏。蒯越这是……在出卖蔡瑁?为什么?是内部权力斗争?还是他看出了曹操绝非刘琮可比,蔡瑭难以长久,故而提前下注? “蒯先生将此等机密告知林凡,意欲何为?”林凡缓缓问道。 蒯越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越愿弃暗投明,为朝廷,为丞相效力!只求他日丞相面前,林将军能为越美言几句,保全蒯氏一门!”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此乃蔡瑁与江东往来密信抄件,以及其转移钱粮、掌控水军的部分证据,请将军过目!” 林凡接过帛书,快速浏览,上面记录的信息触目惊心!蔡瑁果然首鼠两端! 这无疑是打破僵局的利器!但蒯越此人,可信吗?这会不会是蔡瑁和蒯越联手设下的另一个圈套? 林凡看着蒯越那看似诚恳焦急的脸,心中飞速权衡。 收下,可能握住蔡瑁的把柄,也可能踏入陷阱。 不收,则可能在荆州的泥潭中越陷越深,最终被无声无息地吞噬。 窗外,夜风呼啸,吹得窗棂呜呜作响,仿佛无数鬼魅在低语。 林凡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那份沉重的帛书,陷入了沉思。 狐影襄阳夜 蒯越带来的那卷帛书,在烛火下泛着冷硬暗光,如蛰伏的毒蛇,静静盘踞在林凡与这位荆州谋士之间。室内只剩灯花爆燃的细碎噼啪,混着窗外愈发凄厉的风吼。林凡的手指停了敲击,这卷帛书的分量,不止在字里行间的罪证,更在其背后藏着的生死抉择。 收,则可能攥住蔡瑁命门、破开荆州迷雾,却也可能接过蒯越递来的双刃剑,甚至是引火烧身的火把。蒯越与蔡瑁共事多年,此刻反水,是真心投诚,还是蔡瑁授意的试探构陷?若为真,他为何选中自己这看似失势、初来乍到的“钦使”?若为假,其图谋又是什么? 林凡抬眸,目光利如刀锋,欲穿透蒯越脸上那层焦虑伪装,直抵心腹。“蒯先生,”他声音平稳无波,“蔡德珪与足下同掌荆州军政,休戚与共。如今荆州新附,正需二位同心稳固局面。先生此刻将此物交予林凡,就不怕我转手呈送丞相,届时玉石俱焚,先生何以自处?” 这反问直指核心,既是试探,亦是警告。 蒯越脸上肌肉微抽,眼中闪过被逼至绝路的狼狈,更多的却是破釜沉舟的决绝。“林将军明鉴!”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沙哑,“蔡德珪刚愎自用、贪得无厌!其与江东暗通,无异于火中取栗,必引火烧身,累及整个荆州士族!越虽不才,亦知顺逆之道,岂能坐视他将荆襄九郡拖入万劫不复?至于玉石俱焚……” 他惨然一笑,自嘲中藏着决绝:“将军以为,蔡德珪事成之后,还会容得下知晓其秘密的蒯越吗?与其将来被兔死狗烹,不若现在弃暗投明,搏一线生机!将军乃丞相近臣,若能借此立功,在丞相面前为越及蒯家美言,便是再生之德!此心此意,天地可鉴!” 言辞恳切,逻辑自洽。乱世之中,士族首重存续,蔡瑁的疯狂举动确实可能拖垮荆州,蒯越为自保与家族未来出卖盟友,并非无稽。 林凡沉默着,大脑飞速运转,权衡每一处细节。曹丕安排的接头点被毁,证明暗处敌人行动迅疾狠辣。自己在荆州孤立无援,若拒蒯越,恐真会一无所获,甚至无声无息“被意外”;接纳虽有风险,却是打破僵局的最快路径。 “好。”良久,林凡开口,将帛书收入怀中,“先生深明大义,林凡佩服。此事我会斟酌处置,还望先生回去后一切如常,勿要打草惊蛇。” 见帛书被收下,蒯越明显松了口气,连忙躬身:“将军放心,越晓得轻重!日后若有消息,必设法通传!”说罢,他重披斗篷,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融入夜色。 林凡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眼神幽深如潭。他并未全然信之,但这第一步,必须踏出去。 接下来几日,林凡依旧在蔡瑁、张允陪同下,故作按部就班地巡视。但他暗中调整策略,借着蒯越提供的部分线索,开始有针对性地发问,或是“无意间”靠近那些被蔡瑁刻意回避的区域。 视察水寨时,他不再只看表面光鲜的艨艟战舰,而是细问各船队隶属、将领背景、日常补给,甚至“好奇”打听几艘看似普通、守卫却格外森严的运输船。蔡瑁起初对答如流,可随着问题渐深,眼神中偶尔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回答也变得含糊其辞。 查阅府库账目时(蔡瑁只许他看部分),林凡会突然问及特定年份的赋税与军费对比,或是某些看似正常的物资调拨,最终流向是否与账目吻合。这些问题看似寻常,却隐隐直指蒯越帛书中提及的钱粮转移之事。 林凡的每一次发问,都如一根细针,精准刺向蔡瑁刻意遮掩的脓疮。他不指望立刻得到答案,只在观察——观察蔡瑁的反应,观察陪同官员的神色,捕捉那些细微异常。 蔡瑁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陪同间隙与张允等人的眼神交流也明显增多。林凡能感觉到,无形的压力已在蔡瑁集团内部悄然滋生。他们终于意识到,这位年轻钦使绝非易于糊弄的纨绔,其敏锐与难缠,远超预期。 与此同时,林凡通过影老留下的特殊渠道,将蒯越提供的部分关键信息(经筛选验证),连同自己在荆州的初步观察,加密送往许都。他要让曹操知道,荆州并非铁板一块,蔡瑁也并非全然可靠。这既是完成任务,也是为自己增加筹码,防止有人在许都彻底切断他的后路。 这一日,林凡以体察民情为由,婉拒蔡瑁陪同,只带几名亲随在襄阳城内闲逛。他信步至城南一带,此处商贾云集、三教九流混杂,亦是消息传播最快之地。 在一家茶肆稍歇时,邻桌几名商贾模样的汉子正高声闲谈。 “……听说了吗?江夏那边最近不太平,刘皇叔的人马活动频繁,好像还打了几个小胜仗。” “嘘!慎言!如今襄阳是曹丞相的天下了。” “怕什么?蔡将军不是已经派兵去剿了吗?听说还向曹丞相请派援军呢!” “援军?我看未必需要。蔡将军麾下水陆大军十余万,还对付不了刘备那点残兵败将?”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用兵打仗,可不是光看人多……” 林凡端着茶杯,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将每句话都听在耳中。蔡瑁向曹操请派援军?此事他从未听蔡瑁提及。是真是假?若是真,是蔡瑁真感兵力不足,还是想借此将更多曹军引入荆州,方便他火中取栗,亦或是……另有所图? 他放下茶钱起身离去。走在熙攘街道上,林凡心中疑窦丛生。蔡瑁与江东勾结,本该按兵不动、纵容刘备坐大才合逻辑,主动请援剿杀刘备,反倒显得反常。 除非……他想借曹军之手彻底消灭刘备,向曹操表忠心,掩盖与江东的勾结?或是这请援本身,就是更大阴谋的一部分? 正思索间,林凡眼角余光瞥见街角一道身影一闪而过。那身影有些熟悉,似乎是司马懿府上那个与荆州客商接触过的下人! 心头骤然一凛!司马懿的人,竟也出现在襄阳城内?他想做什么? 林凡不动声色,对身边一名精干亲随使了个眼色,低声道:“跟上那个人,小心别被发现。” 亲随会意,立刻混入人群尾随而去。 林凡继续漫步,心神却已全然紧绷。司马懿的触角果然伸到了荆州!这意味着,许都的暗斗,已与荆州的明争暗利彻底交织。他面临的局面,比预想中还要复杂。 当晚,那名亲随回来复命。 “主上,那人极其警觉,在城里绕了好几圈,最后进了城西一家名为‘永丰’的粮行。属下粗略打探,粮行明面上是本地东家,暗地里却与江东有牵扯。” 永丰粮行?林凡将这名字记在心底。司马懿的人接触与江东有关的粮行……这绝非巧合! 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张巨大蛛网中央,蔡瑁、蒯越、刘备、江东、司马懿……无数丝线从四面八方缠来,稍有不慎,便会被彻底裹挟、吞噬。 深夜,馆驿内灯火阑珊。 林凡独自坐于案前,面前摊开荆州粗略舆图,以及蒯越帛书抄录的关键信息。蔡瑁的罪证、司马懿的暗线、刘备的动向、江东的阴影……无数线索在脑中交织碰撞。 他必须尽快理清头绪,找到撬动整个局面的支点。 蒯越可利用,却需严防反噬; 蔡瑁需压制,却不能逼其狗急跳墙; 司马懿的意图必须查明,这或许是关键变数; 而刘备与江东,亦是这场棋局中无法忽视的外部力量。 他的手指在舆图上划过,最终停留在襄阳与江夏之间的水域。荆州水军——蔡瑁掌控的核心力量,亦是他勾结江东、拥兵自重的最大资本。若能在此找到突破口…… 忽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异响,似是瓦片被轻踏的细碎声响。 林凡眼神一厉,瞬间吹熄烛火,身形悄无声息滑至窗边阴影处,手按腰间短刃。 黑暗中一片死寂,唯有夜风穿过庭院树木的呜咽。 是蔡瑁派来的刺客?还是司马懿的人?亦或是其他势力? 对方似乎极有耐心,再无任何声息,仿佛方才那声响只是错觉。 但林凡知道,那绝非错觉。无形的杀机已然弥漫,如荆襄夜雾般冰冷粘稠。 他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紧绷,感官放大到极致,静待黑暗中可能到来的致命一击。 杀机现 黑暗如浓稠墨汁,将整间屋子彻底浸透。林凡隐在窗边阴影里,呼吸压至微不可闻,身形与暗影贴合成一片,仿佛与墙壁共生。方才那声瓦片轻响绝非错觉——那是夜行人的疏漏,更是杀机泄露的鳞爪。他能清晰感知到,一股冰寒意念锁定着这间房,如草丛蛰伏的毒蛇,静待一击必杀的时机。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拖拽,每一息都漫长如年。林凡指尖扣在短刃冷硬的刀柄上,精神绷至极致,耳畔捕捉着窗外所有细碎声响:风的流向、远处隐约的更梆、甚至屋檐下虫豸的微鸣。 他未动。此刻,先动者必露破绽。他在赌——赌对方的耐心,也赌自己的判断。 终于,在近乎凝固的空气中,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摩擦声:衣袂蹭过瓦砾,轻得像一缕烟。声音来自……屋顶! 对方果然还在,且正在调整位置! 林凡眼神骤寒。不能再等!若让对方占据有利地势,或是动用弓弩等远程武器,自己将陷入被动。 心念电转间,他猛地抄起案几上沉重的笔筒,朝着对面墙角狠狠掷去! “哐当!”脆响在寂静中炸开,格外刺耳。 几乎在声响落地的瞬间,屋顶传来急促脚步声,一道黑影如猎鹰扑下,目标直指笔筒落地之处!对方果然被这声东击西引开了注意力! 就是现在! 林凡身形如鬼魅般从阴影中暴起,不退反进!短刃借一缕残月微光,划出一道凄冷弧线,直刺黑影腰肋! 那黑影绝非庸手,身在半空竟硬生生扭转身形,手中寒光一闪,“铮”的一声脆响,格开林凡突刺。火星四溅间,林凡看清对方:一身紧束夜行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冰寒刺骨的眼,毫无半分温度。 两人一触即分,落地无声,在昏暗房间里对峙。 无废话,无质问。下一刻,两人再次扑向彼此,刀光剑影在狭小空间内激烈碰撞,金铁交鸣之声连绵不绝。对方招式狠辣刁钻,专攻要害,显然是受过严苛训练的死士。林凡凭借远超常人的反应速度,以及郭嘉绢帛所授的搏杀技巧,堪堪周旋,却已是险象环生,手臂已被划开一道血口,热流瞬间浸透衣料。 不能久战!必须速战速决!动静闹大引来城防军,无论对方是谁的人,自己都难以自圆其说。 林凡心一横,在对方一刀直刺面门之际,竟不闪不避,迎身而上!左手闪电般探出,精准扣住对方持刀手腕,右手短刃直插对方心窝——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杀手没料到林凡如此悍勇,眼中闪过一丝惊愕,想抽刀后退已然不及。“噗嗤!”短刃入肉的闷响传来。但就在刀尖即将彻底没入的刹那,杀手猛地偏转身体,刀刃擦着心脏边缘穿透。 “呃!”杀手闷哼一声,剧痛让他动作一滞。 林凡得势不饶人,扣住对方手腕的左手猛地发力一扭,右膝同时狠狠顶向对方腹部! “咔嚓!”腕骨断裂的脆响与沉重撞击声几乎同时响起。杀手手中短刀“当啷”落地,整个人如虾米般蜷缩下去。 林凡毫不迟疑,短刃横掠,直接划开对方咽喉。鲜血喷溅而出,杀手身体抽搐几下,便再无声息。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林凡喘着粗气靠墙而立,手臂伤口火辣辣地疼,心跳如擂鼓。他迅速蹲下身,在杀手身上摸索——除了几枚零碎金币和数枚飞镖,再无他物。无标识,无信件,干净得像个幽灵。 扯下面巾,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此刻已一片死灰。 是谁派来的?蔡瑁?察觉自己调查紧逼,欲除之而后快?司马懿?报复许都之败,想将自己扼杀在荆州?还是……其他潜藏暗处的势力? 线索,似乎又断了。 次日清晨,林凡遇刺的消息如长了翅膀般传遍襄阳。蔡瑁、张允等人闻讯,第一时间“惊慌失措”地赶来馆驿慰问。 “林将军!竟有此事!在我襄阳城内,竟有宵小敢行刺朝廷钦使!实在是瑁等失职!万死难辞其咎!”蔡瑁捶胸顿足,面上愤慨难平,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张允在一旁连声附和,保证会全城戒严,缉拿凶手。 林凡手臂裹着纱布,脸色略显苍白,神情却依旧镇定。他摆了摆手,平淡语气里裹着一层冰碴:“有劳二位将军挂心。林凡命大,侥幸未死。只是这凶手……身手不凡,训练有素,绝非寻常贼人。不知是谁,竟如此急切地想要林某的性命。” 他目光似无意般扫过蔡瑁与张允。蔡瑁脸上肌肉微僵,随即又堆满怒容:“将军放心!瑁必倾尽全力,掘地三尺也要将幕后主使揪出!” 场面话说完,众人散去。林凡心中了然,靠蔡瑁查案,无异于缘木求鱼。 他唤来昨夜跟踪司马懿下人的亲随。 “主上,昨夜属下随那人进入‘永丰’粮行后,便在外侧潜伏监视。直至后半夜,那人才出来,行色匆匆返回城东一处普通民宅,再未外出。粮行那边,属下已安排兄弟持续盯防。” “粮行今日可有异常?” “暂无异动,照常开门营业。” 林凡沉吟片刻。司马懿的人潜入荆州,绝不可能只为栖身一处民宅。那“永丰”粮行,定然是关键所在。 “加派人手,严密监视粮行与那处民宅,记录所有进出人员,尤其留意与江东有往来者。”林凡下令。他隐隐觉得,司马懿的触角,或许正与蔡瑁的阴谋,在某个节点悄然交汇。 接下来两日,襄阳城表面戒严,风声鹤唳,但刺杀案的调查却石沉大海,毫无进展。蔡瑁依旧热情周到,可林凡能清晰感觉到,那热情背后,多了一层更深的戒备与疏离。 蒯越也再未现身,仿佛那夜的密谈从未发生过。 林凡并不急躁,一边养伤,一边通过影老的渠道接收来自许都与荆州各地的零星情报:曹操大军已陆续南下,先锋即将抵达宛城;许都方面,司马懿依旧“抱病静养”,吴质却愈发活跃,与一众清流文人往来密切。 而荆州内部,暗流涌动得愈发湍急。据“暗影”搜集的情报,蔡瑁正暗中调动部分水军船只,向汉水下游某片隐蔽水域集结;同时,几条通往江夏的商路,被以“剿匪”为名暂时封锁。 种种迹象表明,蔡瑁正在秘密筹备某项行动。是与江东的交接?还是针对刘备的布置? 就在林凡试图拼凑这些碎片时,监视“永丰”粮行的亲随带来了关键消息。 “主上,粮行今日接待了一位特殊客人!那人虽作商人打扮,气度却沉凝不凡,随行仆从眼神如鹰隼,透着行伍出身的干练。二人密谈近一个时辰,属下设法靠近,隐约听到‘货物’‘江夏’‘接应’等词。那人离开后,属下冒险跟踪一段,发现他们最终进入了……蔡瑁麾下一名水军将领的别院!” 蔡瑁的部将!司马懿的人!粮行!江东! 几条原本散落的线索,在此刻骤然绷紧,死死缠成一股! 司马懿通过“永丰”粮行这个与江东勾连的据点,搭上了蔡瑁的线!他们密谋的“货物”,大概率是蔡瑁转移的钱粮,或是核心军事情报!而目的地“江夏”,此刻正掌控在刘备手中! 难道……司马懿、蔡瑁,甚至江东,他们暗中勾结的目的,不仅是保全自身,更想……资敌?利用刘备牵制乃至消耗曹操主力?! 这个推断让林凡背脊窜起一股寒意!若真如此,其心可诛! 夜色再次笼罩襄阳。 林凡站在窗前,望着城中点点灯火,心中已然定计。不能再被动等待,必须主动出击,拿到确凿证据! 蔡瑁府邸戒备森严,难以入手。但“永丰”粮行,或许是破局的关键——司马懿的人与蔡瑁部将在此密会,这里定然藏着核心物证:往来密信、“货物”明细,或是账目凭证! 他唤来影老留在荆州的两名顶尖“暗影”成员。 “今夜,潜入‘永丰’粮行,找到账房或密室,搜寻所有与江东、蔡瑁部将、‘江夏’‘货物’相关的书信、账目。不惜一切代价取回证据,但若事不可为,务必保全自身。” “是!”两名“暗影”领命,身形如融雪般消失在黑暗中。 林凡独自留在房间,心情并不轻松。这是一步险棋,一旦失败打草惊蛇,后果不堪设想;可若成功,他便能握住扭转乾坤的钥匙!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窗外万籁俱寂,只有巡夜士兵单调的梆子声偶尔传来。 就在林凡以为今夜或将无功而返时,窗外传来约定好的三声短促鸟鸣。 他心中一紧,立刻推开窗户。 一名“暗影”敏捷翻入,身上带着夜露的寒气,气息微促,眼底却燃着亮芒。他小心翼翼从怀中取出几封油布包裹的信件,以及一本薄薄的账册。 “主上,找到了!在粮行地窖暗格里!其中有蔡瑁部将与江东的密信,还有通过粮行向江夏输送物资的账目,请过目!” 林凡接过,就着微弱月光快速浏览。越看,脸色越是凝重,眼神越是冰冷。 信中内容,证实了他最坏的猜测!蔡瑁部将不仅向江东泄露曹军南下的部分动向,更利用职权,将一批军粮与打造好的箭矢,通过“永丰”粮行伪装成商货,秘密运往江夏资助刘备!而信中提及的中间人代号“影狐”,其行事风格,与司马懿何其相似! 铁证如山! 林凡紧紧攥着这些浸透着阴谋与背叛的纸张,一股怒焰在胸中翻涌。 他抬头望向蔡瑁府邸的方向,眼中寒光凛冽。 是时候,让这位荆州水军都督,尝尝什么叫作茧自缚了。 震荆襄 手中几页薄纸,此刻重若千钧,浸着背叛的毒汁与阴谋的刺骨寒意。林凡抬眸,窗外襄阳城的轮廓在熹微晨光中渐次清晰,而他眼中,却是这纸间证据即将掀起的滔天巨浪。 “影狐……”他低声念着这个代号,司马懿深沉似水的面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此事牵扯之广,早已超出最初预料——蔡瑁、江东、刘备,如今再添潜伏许都的司马懿,这张网织得又密又狠。仅凭手中证据,能否一举扳倒蔡瑁?又会不会打草惊蛇,让“影狐”彻底隐匿? 但时机不等人。曹操大军前锋已近,若让蔡瑁将资敌的军粮箭矢顺利送抵江夏,助刘备壮大,或是与江东里应外合,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即刻行动!要在蔡瑁察觉之前,将证据呈递,借曹操之势,以雷霆手段镇压! “备马!”林凡对亲随下令,声音斩钉截铁,“即刻前往城外军营,迎候丞相前锋!另,派人严密监视蔡瑁府邸及水寨动向,稍有异动,飞马来报!” “是!” 襄阳城外三十里,曹军先锋大营。 领军大将正是夏侯惇。这位以勇猛刚烈著称的元勋,听完林凡紧急禀报,看过密信与账目后,虬髯戟张,独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好个蔡瑁狗贼!安敢如此!”他一拳砸在案几上,杯盏震得乱颤,“丞相待其不薄,许以高官厚禄,竟敢私通江东、资敌刘备!其罪当诛九族!” “夏侯将军息怒。”林凡心中虽激荡,语气却依旧冷静,“蔡瑁掌控荆州水军,在襄阳根深蒂固。若贸然动手,恐其狗急跳墙煽动兵变,荆州顷刻大乱,于大军南下不利,需谋万全之策。” 夏侯惇深吸几口气压下怒火:“林副管有何高见?” “证据确凿,蔡瑁无从抵赖,但不宜公开擒拿。可借丞相钧令,召其前来大营议事,帐中埋伏刀斧手,一举成擒!同时,请将军即刻派兵接管襄阳四门及水寨要隘,控制其党羽,尤其是那名参与通敌的部将,务必拿下!只要擒住蔡瑁,群龙无首,荆州水军纵有异心,也难成气候。” 夏侯惇略一思索,重重点头:“就依此计!某这便安排人手,持丞相节钺召蔡瑁前来!林副管熟悉城内情况,接管城门与水寨之事,还需你派人引导。” “义不容辞!” 计议既定,夏侯惇立刻调动精锐分派任务。一队手持曹操符节的骑兵,快马加鞭直奔襄阳;大批曹军精锐则悄无声息离营,在林凡手下向导带领下,如尖刀般插向襄阳各关键节点。 林凡与夏侯惇坐镇中军大帐,静待消息。帐内气氛凝重如铁,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襄阳城内,蔡瑁刚起身准备用早膳,忽闻城外夏侯惇派来使者,持丞相符节召他即刻前往大营议事。 “此时召我?”蔡瑁心头窜起一丝疑虑。曹军前锋刚到尚未进城,为何如此急切?他本能生出不安,尤其联想到昨夜林凡遇刺——虽非他所为,却也让他心惊肉跳,生怕林凡查到了什么。 “可知所议何事?”他问使者。 使者面无表情,公事公办:“末将只奉命传令,其余一概不知。请蔡将军速行,莫让夏侯将军久等。” 蔡瑁沉吟片刻。不去,便是违抗军令,即刻会引来猜忌打压;去……或许只是寻常军务?他自忖行事隐秘,与江东、刘备的勾结皆由心腹单线联络,林凡一个外来户,短短数日能查到什么?或许是自己多心了。 权衡再三,他不敢公然抗命:“容我更衣,即刻便去。” 换上官袍,在数十名亲卫簇拥下,蔡瑁出城前往曹军大营。一路上观察无异,心中稍安。 然而他刚离城,数支精锐曹军便如天降般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管襄阳四门防务,原守军被勒令缴械集中看管;另一路曹军直扑水寨,以“丞相钧令核查军械”为名,控制了所有主力战舰与码头。那名与“永丰”粮行接头的部将,还在睡梦中便被曹军拖床捆缚,直接带走。 城内外变故几乎同步发生,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等蔡瑁党羽察觉不对,想要调兵传信时,却发现通信已断,关键位置尽换曹军旗号。 蔡瑁对此一无所知,带着亲卫畅通无阻踏入大营。辕门守卫验过符节放行,直到他踏入中军大帐,看到端坐主位、面色冷峻的夏侯惇,以及站在一旁、手臂缠纱却目光如炬的林凡时,心头才猛地一沉。 帐内气氛肃杀,两侧甲士按刀而立,眼神冰寒。 “末将蔡瑁,参见夏侯将军。”蔡瑁强自镇定行礼。 夏侯惇未让他起身,冷哼一声,将几页纸掷到他面前:“蔡德珪,自己看看,这是何物!” 蔡瑁疑惑捡起,只扫几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顺着额角涔涔而下!那正是他与江东的密信抄件,以及通过“永丰”粮行资敌的账目明细——笔迹、印信,一应俱全! “这……这是诬陷!是伪造!夏侯将军明鉴!定是有人构陷我!”蔡瑁噗通跪倒在地,声音嘶哑辩解,身体却控制不住地颤抖。 “构陷?”林凡上前一步,声音冰冷如铁,“蔡将军,‘永丰’粮行东家与你那负责转运‘货物’的部将,此刻皆已招认。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话音刚落,帐外传来押解犯人的呵斥声。蔡瑁猛地回头,看到被捆得结结实实、面如死灰的部将被推搡进来,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粉碎。 “完了……”他瘫软在地,面无人色。 “拿下!”夏侯惇厉声喝道。 甲士如狼似虎般涌上,将这位片刻前还权势熏天的荆州水军都督捆缚起来。 “林凡!是你害我!”被拖出大帐时,蔡瑁挣扎着扭头,死死盯着林凡,眼中满是怨毒。 林凡面无表情看着他被押走,心中无多少快意,只剩沉重的释然。扳倒蔡瑁,不过拔除了一个明面上的毒瘤,深藏的“影狐”与荆州盘根错节的势力,依旧潜伏。 蔡瑁被擒、党羽遭剿的消息,如惊雷炸响,瞬间席卷荆襄。襄阳城内人心惶惶,亦有暗中称快之人。在夏侯惇强力弹压与林凡派人安抚下,局势很快稳定。 曹操主力抵达襄阳后,闻听此事震怒之余,对林凡愈发刮目相看。他亲自审理此案,证据确凿,蔡瑁及其核心党羽被判极刑,家产抄没;荆州水军被重新整编,交由曹操亲信统领。 林凡因揭发大功获曹操重赏,虽未即刻晋升,但其“戴罪立功”的处境已大为改善,在曹操心中分量陡增。 庆功宴上觥筹交错,赞誉不绝,林凡神色却略显沉凝。他端着酒杯走到厅外,望着南方沉沉夜色。 蔡瑁伏诛,但“影狐”司马懿仍藏在许都阴影里;资助刘备的粮草虽被截获大半,刘备与江东的联结却传闻愈发紧密;蒯越事后主动投诚,凭“弃暗投明”与稳定荆州之功保全家族,甚至获封新职——此人能屈能伸,嗅觉敏锐,未来是敌是友,犹未可知。 “林副管立此大功,为何神色沉凝?”温和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林凡回头,见曹丕不知何时也来到廊下。 “公子。”林凡行礼,“只是觉得荆襄水深浪急,除去一个蔡瑁,未必能高枕无忧。” 曹丕深深看他一眼,意味深长:“林兄所言极是。明处之敌易除,暗处之蛇难防。不过经此一事,林兄在父相心中,地位已非昔日可比。这荆襄风云,或许正是林兄大展拳脚之地。” 林凡心中微动——曹丕这是暗示他可借机在荆州培植势力? 未及细想,一名侍卫匆匆走来,递上密信:“林副管,许都急件。” 拆开一看,是影老的笔迹,寥寥数语: “主上,司马懿‘病愈’,重获丞相咨询。江东异动,大批战船集结柴桑,动向不明,疑与荆襄之事相关。” 林凡眼神瞬间锐利如刀。 司马懿再出山! 江东战船集结! 南方的天,怕是又要变了。 他捏紧信纸,能清晰感受到,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迅速酝酿。 风雨聚江夏 襄阳城头的风,带着汉水特有的湿冷气息,卷着城砖上未干的血痕,掠过林凡的脸颊。许都来的密信还带着驿马的汗味,两张薄薄的绢帛,却如两记闷雷,在他耳畔炸得轰然作响,震得心神剧颤。 司马懿“病愈”复出,重掌丞相府咨询之权。那个隐忍如蛇、深谋远虑的男人,蛰伏未久便再度登台,这绝非偶然——必是自己平定荆州、诛杀蔡瑁的举动,触动了许都暗流的核心,让各方势力重新洗牌,而司马懿的归来,无疑是要将这潭水搅得更浑。 更让人心惊的是第二则消息:江东战船云集柴桑,帆樯如林,甲士如蚁,动向却讳莫如深。那是江东最精锐的水军,是周瑜一手调教出的虎狼之师,此刻集结于长江上游,如同一柄悬在荆州头顶的青铜利剑,剑刃寒芒毕露,随时可能斩落,将曹操苦心经营的南征局势,拖入未知的深渊。 庆功宴的喧嚣仿佛还在昨日,蔡瑁伏诛后荆州士人的归顺、军民的欢呼,此刻想来竟成了镜花水月。林凡凭栏远眺,汉水滔滔南去,江面千帆点点,却掩不住水下涌动的暗流。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山水,望见了柴桑港内密集的樯橹,望见了周瑜站在旗舰楼船上,手持羽扇、眼神锐利如鹰的模样,更望见了许都丞相府内,司马懿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正隔着千里江山,冷冷注视着荆州的一举一动。 “影老那边,对江东动向,还能查到更多吗?”林凡的声音低沉,压过了城头的风声,问向身后的亲随——那人一身普通士卒装扮,眼神却异常灵动,正是“暗影”在荆州的联络人。 亲随躬身答道:“回主上,江东此次戒备森严到了极点,柴桑水域布下三重水哨,我方细作扮成渔民、商贩,数次试图靠近都被驱返,折损了两名弟兄。目前仅探听到,主持战船集结的,正是江东水军都督周瑜;另有零星消息称,江东使者三日前曾秘密渡江,潜入江夏,与刘备、刘琦等人在营中密谈至深夜,具体内容无从得知。” 周瑜!刘备! 这两个名字如同两块巨石,砸进林凡的心湖,激起千层骇浪。周瑜乃江东柱石,雄才大略,用兵如神,尤其擅长水战,赤壁之战的火光虽只在记忆碎片中一闪而过,却足以让他心生悸意;而刘备,半生颠沛却百折不挠,麾下有关羽、张飞这等万人敌,如今坐拥江夏之地,与刘琦合兵一处,本就虎视眈眈。 两人联手,绝非蔡瑁那等庸碌之辈可比。 “看来,周瑜是想趁我军初定荆州,人心未稳、水师未整之际,联合刘备,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林凡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佩剑剑柄,“他们要的,恐怕不只是江夏,而是整个荆州的控制权。” 历史的车轮,似乎正以一种更复杂、更凶险的方式,向着既定的轨道碾来。他虽改变了蔡瑁的命运,却未能阻止江东与刘备的联合,一场更大的风暴,已在长江与汉水交汇处,悄然酝酿。 必须尽快将这个消息,以及自己的判断,禀报曹操! 丞相行辕内,檀香与墨香混杂着武将身上的汗味,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曹操身着玄色王袍,端坐于上首,手中捏着林凡呈上的简报,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脸色阴沉得吓人。 殿内两侧,荀攸、程昱、贾诩等谋士垂手而立,曹仁、夏侯渊、夏侯惇等大将按剑侍立,目光皆集中在曹操手中的简报上,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周郎小儿,竟敢如此放肆!”曹操猛地将简报掷于案上,绢帛滑落,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孤破袁绍、平乌桓,威震天下,尚未寻他江东晦气,他倒先敢打荆州的主意!真当孤的刀不利乎?” “丞相息怒。”荀攸一袭青衫,出列躬身道,“周瑜善谋,用兵迅疾,且江东水军天下无敌;刘备虽屡败屡战,却非易与之辈,麾下关、张二将勇冠三军,又得诸葛亮为谋主。二人联合,其志不小。观江东战船集结于柴桑,其兵锋所向,首当其冲便是江夏。江夏乃汉水与长江交汇处,三面环水,城高池深,实乃荆州门户。江夏若失,则汉水航道受胁,荆州腹地门户洞开,届时我军将陷入被动。” 程昱随之补充,花白的胡须微微颤动:“更需警惕的是,荆州新附,人心未定。蔡瑁虽除,其麾下旧部仍有不少潜藏于郡县之中,蠢蠢欲动。若周瑜、刘备大举来犯,这些人必趁机作乱,届时内外交困,局势堪忧啊。” 曹操的目光扫过殿内众谋士,最终落在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贾诩身上:“文和,依你之见,当如何应对?” 贾诩缓缓抬眼,目光平静无波,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周瑜此举,看似来势汹汹,实则意在试探,亦在牵制。我军主力云集荆州,声势浩大,他未必敢倾巢来攻。然,江夏乃重中之重,不可不防,亦不可让其与刘备站稳脚跟,形成掎角之势。当速派一员大将,率精兵增援江夏,协助文聘加固城防,整备水军,密切关注江东与刘备动向。若有可乘之机,可伺机而动;若无,则稳守为上,不可浪战,待丞相后续调遣。” 贾诩的分析入木三分,殿内众人皆点头称是。 “诸位以为,谁可担此重任?”曹操目光如炬,扫过众将。 “末将愿往!”曹仁率先出列,虎目圆睁,“某愿率本部人马,前往江夏,定要让周瑜、刘备知道我曹军的厉害!” 夏侯渊亦不甘落后,跨步而出:“丞相,末将熟悉水战,愿往江夏,死守门户!” 众将纷纷请战,士气高昂。 曹操沉吟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目光却越过众将,落在了站在末位的林凡身上:“林凡。” “末将在!”林凡心中一凛,上前一步,躬身领命。 “你在荆州数月,平定叛乱,诛杀蔡瑁,熟悉荆州情势,又新立大功,胆识谋略,孤看在眼里。”曹操的声音缓和了些许,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孤命你为监军,携你本部五十名虎豹骑精锐,并调拨五千步卒、两千水师,即日启程,前往江夏,协助文聘将军加固城防,整备水军,密切关注江东与刘备动向。记住,你的首要任务是稳守江夏,不可轻举妄动。若有战机,可便宜行事,但切记,稳守为上,不可浪战!” 监军江夏! 这四个字如同重锤,砸在林凡心头。他清楚,这既是曹操的重用,也是一场凶险的考验。江夏直面周瑜、刘备的兵锋,乃是前线中的前线,若能守住,甚至挫败敌军攻势,便是大功一件,足以在曹军内部站稳脚跟;可若守不住,或是处置失当,不仅前功尽弃,甚至可能丧师辱国,性命难保。 但他没有任何犹豫,朗声道:“末将遵命!必竭尽全力,稳固江夏,死守荆州门户,不负丞相重托!” 领命之后,林凡不敢有片刻耽搁,立刻着手准备启程事宜。他深知江夏之行凶险万分,不仅要面对外部的强敌,还要应对内部可能存在的不稳——文聘虽是荆州宿将,忠诚可靠,但毕竟是降将,麾下士卒多为荆州旧部,能否与曹军同心协力,尚未可知。 他仔细挑选随行人员:除了原有的五十名虎豹骑精锐——这些人皆是身经百战、以一当十的勇士,是他最信任的力量;又从夏侯惇那里抽调了数百名久经沙场的步卒,皆是可靠之人;同时,他特意请调了几名精通水战、熟悉江夏地理的原荆州水军中层军官,他们虽非顶尖名将,却对长江、汉水的水文、暗礁了如指掌,正是目前急需的人才。 临行前夜,月色如水,洒满庭院。曹丕忽然身着便服,带着两名随从,秘密来访。 “林兄此去江夏,直面周瑜、刘备两大强敌,责任重大,凶险异常。”曹丕神色凝重,递过一个绣着魏字的锦囊,“此乃我门下几位擅长军谋之士,根据现有情报,对周瑜、刘备可能采取的水战、陆战策略做的一些推演,涉及江面伏击、围城打援等数种情况,或对林兄有所助益。另外,江夏城内,有一家‘陈氏药行’,掌柜陈默是我的心腹,你若遇紧急之事,或需传递密信,可持此玉佩前往,他自会全力相助。” 林凡接过锦囊和一枚刻着“丕”字的玉佩,入手温润。他心中感慨,曹丕的触角,竟已伸到了江夏这等前线之地,这份布局之深,远超他的想象。这份“助益”,既是雪中送炭,也是一种更深的绑定——他与曹丕的命运,似乎已愈发紧密地交织在一起。 “多谢公子费心。林凡省得,此恩必记在心。”林凡郑重收好锦囊与玉佩,没有过多寒暄。他知道,此刻任何多余的话语,都不及实际的相助来得实在。 次日黎明,天色微亮,林凡便率领大军,登上早已备好的战船,顺着汉水滔滔而下,直扑江夏。 江夏城(今武汉武昌区),地处汉水与长江交汇处,三面环水,一面靠山,城高池深,易守难攻,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守将文聘,乃荆州宿将,以勇毅忠诚著称,刘琮投降后,他不愿背弃故土,却也深知天命所归,最终率部归降曹操,被委以镇守江夏的重任,麾下尚有兵马万余。 林凡的战船抵达江夏码头时,文聘已带着几名核心将领,亲自出迎。他身着银色铠甲,面容刚毅,眼神锐利,态度不卑不亢:“林监军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聘已在府中备好酒宴,为监军接风洗尘。” 林凡快步走下战船,拱手还礼:“文将军镇守江夏,直面强敌,日夜操劳,才是真正的劳苦功高。林凡奉丞相之命而来,并非来夺权,而是协助将军共御外敌。今后一切军务,还需将军主持,林凡愿尽绵薄之力,辅佐将军守住这荆州门户。” 他姿态放得极低,既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也给足了文聘面子。这番话让文聘眼中的戒备之色淡去不少,连带着身后几位荆州旧将的神色也缓和了许多——他们本担心这位丞相亲命的监军会倚仗权势,插手军务,如今看来,倒是个明事理之人。 接风宴简单而隆重,席间并无过多虚礼。宴后,林凡便迫不及待地与文聘登上城楼,察看防务。 站在城头远眺,只见江面之上,荆州水军的战船排列整齐,却规模远不及刘表时期鼎盛,不少战船的船身略显老旧,船帆也有修补的痕迹;对岸江北,隐约可见连绵的营寨,旗帜飘扬,正是刘备与刘琦的驻军之地,营寨之间炊烟袅袅,隐约能听到练兵的呐喊声;而东南方向,长江下游的天际线处,虽看不见江东战船的踪影,但那无形的压力却如同乌云般笼罩在江面上,让人喘不过气。 “文将军,目前敌情具体如何?”林凡指着对岸,沉声问道。 文聘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神色凝重:“刘备自新野败退后,一路南逃,与公子刘琦在江夏汇合,如今合兵一处,约有兵马两万余,驻扎在江北乌林、陆溪口一带。他们日夜操练水军,打造战船,招兵买马,显然是在积蓄力量,其志不小。至于江东周瑜,据探马来报,他已在柴桑集结大小战船数百艘,精兵五万余,但至今按兵不动,似在观望——观望我军动向,也观望刘备的诚意。” 林凡点头。周瑜用兵,最擅把握时机,他此刻按兵不动,绝非胆怯,而是在等待最佳的出手时机,或是在等待曹军露出破绽。 “那我军水师的情况,究竟如何?若江东水军真的来攻,能否与之正面一战?”这是林凡最关心的问题。曹军陆军虽强,但水军一直是短板,而江东恰恰以水军立国。 文聘面露难色,叹了口气:“不瞒监军,荆州水军经蔡瑁之乱,元气大伤。蔡瑁当年为把持军权,排挤异己,诛杀了不少精通水战的将领,如今剩下的多是些庸碌之辈;战船也多为十年前的旧式,虽坚固,却灵活性不足,且不少船只有破损,尚未完全修缮;兵员更是参差不齐,老弱居多,新兵尚未操练成熟。若与江东水军正面交锋,胜算……实在不大。如今唯一的依仗,便是江夏城防之利,辅以水军游击袭扰,方可与之周旋。” 情况比林凡预想的还要严峻。他心中一沉,却并未显露出来,只是点了点头:“将军所言极是。既然水师实力不济,那我们便以守为攻,先加固城防,整训士卒,再图他策。” 接下来的数日,林凡与文聘几乎形影不离。两人一同巡视城墙,督促士卒加固城防,在城墙之上增设弩箭阵地、滚石擂木;一同前往水寨,检修战船,更换破损的船板与船帆,亲自指导水军士卒操练水战技巧;林凡还利用自己在督造司的经验,对城防器械提出了不少改进意见——比如将守城弩箭的射程加长,在城墙之下挖掘陷坑,在江面布设暗桩,这些举措虽看似微小,却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江夏的防御能力。 同时,林凡派出“暗影”成员,化装成渔民、商贩,驾着小渔船,深入江北刘备控制区,以及尽可能靠近柴桑的水域,打探敌军的动向、粮草储备、战船修缮情况等情报。 然而,周瑜和刘备那边,却异常安静。刘备的军队依旧每日操练,周瑜的战船依旧停泊在柴桑,没有任何出兵的迹象。 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如同一张无形的网,紧紧缠绕在林凡心头,让他愈发不安。他知道,越是平静,背后隐藏的阴谋可能就越大,周瑜的出手,或许会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突然、都要猛烈。 这日深夜,江夏城内万籁俱寂,唯有城头的篝火在风中摇曳,映照着巡逻士卒的身影。林凡在临时的居所内挑灯夜读,桌上摊着江夏周边的地形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敌军营寨、江面暗礁、水文情况等信息,他正凝神思考着破敌之策,试图从这错综复杂的局势中找到一丝生机。 忽然,亲随轻步走入房内,手中捧着一封加密的绢帛,神色凝重:“主上,影老从许都传来的密信,加急送来的。” 林凡心中一动,连忙接过。密信以特殊的墨汁书写,需用特制的药水浸泡方能显现字迹。他取来药水,将绢帛浸入其中,片刻后,一行行字迹逐渐显露出来。 看清信中的内容,林凡瞬间睡意全无,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脊背发凉。 “主上,查实:司马懿复出后,第一时间向丞相进言,称‘荆州新定,刘备、孙权联盟未固,人心涣散,宜速战速决,命江夏守军主动出击,一举荡平刘备残部,再顺江而下,奇袭柴桑,则江东胆寒,可传檄而定’。据闻,丞相似有意动,已召集谋士商议此事。另,司马懿门客陈群,近日以探亲为名,前往颍川,与一名江东细作在城外破庙秘密接触,交谈半炷香后方才离去,所谈内容不详,但据眼线回报,二人提及‘江夏’‘时机’‘内应’等字眼。” 司马懿怂恿曹操强攻江夏! 司马懿的门客与江东细作秘密接触! 这两个消息如同两把尖刀,狠狠刺穿了林凡的心脏。他猛地站起身,在房中快步踱步,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司马懿此举,究竟是何用意?他不可能不知道曹军水军的短板,不可能不清楚周瑜的厉害,却偏偏怂恿曹操下令强攻——这分明是让江夏守军去送死!他难道是想借周瑜、刘备之手,削弱曹军的实力?还是说,他本就希望曹军在江夏受挫,从而动摇曹操的威望,为自己谋取更大的权力? 而他与江东细作的接触,更是充满了致命的阴谋气息。“内应”二字,如同一根毒刺,扎在林凡心头。江夏城内,难道真有司马懿安插的内应?或是蔡瑁的旧部与江东、司马懿勾结? 林凡只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张巨大的网中,外有周瑜、刘备虎视眈眈,内有司马懿这等居心叵测之辈在许都搅动风云,而自己身处江夏前线,俨然成了一枚被各方势力推来搡去的棋子,随时可能被牺牲。 必须阻止曹操贸然下令强攻!一旦丞相的军令下达,江夏守军不得不主动出击,面对周瑜的水军,无异于以卵击石,届时不仅江夏难保,自己也将万劫不复。可他远在江夏,人微言轻,如何能改变丞相的决定? 就在他心乱如麻、思索对策之际,城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号角声! “呜——呜——呜——” 号角声尖锐刺耳,划破了深夜的宁静,紧接着,便是隐隐约约的喊杀声,从水寨方向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报——!”一名哨探浑身是血,连滚带爬地冲入房内,铠甲破碎,脸上满是惊恐之色,“林监军!文将军!不好了!江东水军夜袭我水寨!他们乘着夜色,驾着快船,绕过了暗桩,前锋已突破外围防线,水寨起火了!” 林凡瞳孔骤缩! 来了!周瑜终于动手了!而且选在了这样一个内忧外患的关键时刻! 他没有时间再多想,一把抓起墙上的佩剑,对亲随厉声道:“传令各部!按预定方案迎敌!守城士卒加固城墙,严防敌军登岸;水寨守军依托战船抵抗,拖延时间;速请文将军率步卒前往水寨支援!随我去水寨!” “遵命!”亲随轰然应诺,转身便冲了出去,高声传令。 林凡提剑冲出房门,只见城外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夜空,喊杀声、兵器碰撞声、士卒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曲惨烈的战歌。 风雨已至,雷霆乍响。江夏城的存亡,曹操南征大局的走向,乃至他林凡的生死荣辱,都将在这一夜,见分晓。 烈焰照大江 三更梆子声刚歇,江夏城的夜色还沉在浓墨般的静谧里,忽然—— “呜——!!!” 尖锐的号角如裂帛般撕开天幕,从长江畔的水寨方向猛地窜起,穿透力直刺骨髓。不过瞬息,暗红色的火光便冲天而起,先是零星几点,转瞬就连成了燎原之势,将半边夜空染得通红,连江面都映出一片灼人的波光。 喊杀声、兵刃碰撞的铿锵声、船只断裂的咔嚓声、士兵临死前的嘶吼声,如同钱塘江大潮般汹涌而来,裹挟着江风的湿冷与浓烟的呛人气息,瞬间撞破了林凡住处的窗棂。 他正对着烛火复盘司马懿临行前的那番话,那眼神里的阴鸷、言语中的步步紧逼,还像寒冰般缠在心头。可这突如其来的血火喧嚣,硬生生将那份寒意撕裂,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周瑜动手了! 选在深夜三更,守军最是困顿松懈之时,不宣而战,突袭水寨。这份时机拿捏,刁钻得狠,狠得淬毒! 林凡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弹起身,腰间佩剑“呛啷”出鞘,寒光映着窗外的火光,在他眼底投下跳动的红影。“走!”他对门外的亲随低喝一声,声音里不带半分犹豫,脚掌蹬地,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出房门。 门外,亲卫们早已披甲执刃,列队等候,见他出来,立刻紧随其后。街道上已乱作一团,巡逻的士兵奔命般冲向水寨,百姓的哭喊声隐约传来,却被愈发猛烈的厮杀声盖过。 刚到街口,一道疾驰的身影便撞入视线——文聘身披玄铁铠甲,甲叶碰撞发出急促的脆响,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汗渍,显然是刚从床上惊起,便带着亲兵往水寨方向疾奔。他手中的长枪斜指地面,枪尖还沾着草叶,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 两人脚步同时一顿,在火光中四目相对。文聘的眼神里满是焦灼,却透着久经沙场的沉稳;林凡的目光锐利如刀,藏着临危不乱的决绝,无需多言,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一件事——今夜,是死战! “林监军!江东鼠辈夜袭,前锋已冲到水寨外围,来势汹汹!”文聘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被江风卷得有些破碎,却字字清晰。 “看到了。”林凡语速极快,指尖按在剑柄上,指节微微泛白,“按预定方案,你率主力守水寨正面,死死顶住敌舰冲击,守住栅栏和码头;我带精锐绕侧翼,袭扰他们的后队和火箭手,务必不让他们破寨而入!” 这几日两人同吃同住,反复推演过水寨攻防,早已形成默契。文聘重重点头,喉结滚动了一下,沉声道:“好!监军保重,正面有我在,绝不让江东军前进一步!”说罢,他大手一挥,高声喝令:“随我冲!守住水寨,赏千金,封万户!” 亲兵们齐声应和,呐喊声震彻街巷,跟着文聘直奔那片火光最盛、厮杀最烈的水寨核心。 林凡也不含糊,转头对亲卫统领下令:“带两百锐士,再调一队荆州水师的老卒——要最熟悉江水文势的!跟我走侧翼!” “喏!” 数百人踏着石板路疾驰,脚步声震得地面微微发麻。江风越来越烈,裹挟着的不再是水汽,而是浓得化不开的浓烟、刺鼻的血腥气,还有猛火油燃烧时特有的焦糊味。耳边,火箭呼啸的“咻咻”声此起彼伏,如同无数毒蛇吐信;远处江面上,艨艟巨舰撞击水寨栅栏的“轰隆”声沉闷如雷,每一声都像砸在人心上;更有短兵相接时的嘶吼、惨叫,交织成一曲惨烈的战地悲歌。 一刻钟后,众人登上水寨侧翼的一处箭楼。这箭楼高三丈,视野开阔,林凡扶着冰冷的栏杆俯瞰战场,心脏猛地一沉,脸色瞬间凝重了几分。 只见漆黑的江面上,数十艘江东快艇如离弦之箭般穿梭,船身狭长,吃水极浅,每艘船上都站着数名弓箭手,正朝着水寨密集发射火箭。那些火箭带着燃烧的火油,落在栅栏上、船只上,瞬间燃起熊熊大火,火光映得江波赤红,如同流淌的血水。 更要命的是,三艘艨艟巨舰正顶在最前方,舰身包裹着厚重的木板,外层还蒙着浸湿的生牛皮,荆州水师的箭矢射上去,只留下一个个白印,根本无法穿透。巨舰前端装有锋利的铁撞角,正一次次猛撞水寨的木质栅栏,已经有一段栅栏轰然倒塌,露出了缺口。 荆州水师的战船在江面上艰难抵抗,那些船只多是老旧的艋船,船身狭小,防护薄弱,在江东水师的冲击下如同狂风中的落叶。有的船只被火箭引燃,士兵们一边扑火一边反击,却被快艇上的弓箭手一一射杀;有的船只被巨舰撞中,船身断裂,士兵们惨叫着坠入江中,江面瞬间浮起一片挣扎的人影。 防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好几处水寨的棚屋已经燃起大火,浓烟滚滚,几乎遮蔽了半边天空。 周瑜用兵,果然名不虚传!时机、兵力、战术,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不愧是江东第一儒将! 林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撼,厉声下令:“弓弩手听令!架起连弩,瞄准敌方快艇的舵手和火箭手,自由射击!务必压制他们的火力!” “敢死队何在?” “在!”十余名精壮士兵应声而出,他们赤裸着上身,腰间绑着装满火油的陶罐,手中握着引火的火把,眼神决绝,毫无惧色。 “随我乘小船出击!目标——撞击水寨栅栏的艨艟巨舰!”林凡拔出佩剑,剑尖直指江面,“点燃火油罐,撞上去!今日,要么烧了敌舰,要么与敌同归于尽!” “喏!”敢死队员们齐声呐喊,声音里满是视死如归的壮烈。 箭楼之下,早已备好五艘轻便小船。林凡率先跳上一艘,敢死队员们紧随其后。弓弩手们在箭楼上架起连弩,“咻咻咻”的箭雨声瞬间密集起来,如同暴雨倾盆。江面上的江东快艇顿时遭殃,舵手、火箭手接连中箭倒地,快艇失去控制,要么撞在一起,要么飘向远方,攻势稍稍一滞。 趁着这个间隙,五艘小船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船上的敢死队员点燃火把,凑近腰间的火油罐。火光映着他们坚毅的脸庞,江风吹动着他们的发丝,没人退缩,没人犹豫。 “冲!”林凡高声喝喊。 小船迎着江东军的箭矢,直奔那三艘艨艟巨舰。箭雨落在船板上,发出“笃笃”的声响,有两名敢死队员中箭倒地,鲜血瞬间染红了船板,但其余人依旧奋力划桨,没有丝毫停顿。 “轰隆!” 第一艘小船狠狠撞在巨舰的船身上,火油罐破裂,猛火油瞬间喷涌而出,火把落下,熊熊大火立刻燃起,顺着船身蔓延开来。 “轰隆!”“轰隆!” 接连四声巨响,江面上绽放出四朵冲天的火光,如同盛开的血色莲花。其中一艘艨艟巨舰的船尾被引燃,大火迅速蔓延,船上的江东士兵惨叫着四处奔逃,有的跳入江中,有的被大火吞噬。 然而,这还远远不够。江面上,更多的江东快艇和战船涌了上来,它们绕过燃烧的巨舰,继续朝着水寨的缺口冲击,攻势比之前更加猛烈。 “监军!”一名传令兵浑身浴血,左臂缠着渗血的布条,踉跄着奔上箭楼,声音嘶哑,“正面防线快顶不住了!文将军说,敌军又冲开了一处缺口,请求您立刻派兵支援!” 林凡眉头紧锁,指节用力地攥着栏杆,冰冷的触感让他保持着清醒。己方兵力本就不足,水寨守军加上他带来的精锐,总共不过三千人,而江东军的先锋至少有五千之众,且水战是江东军的强项,这样硬拼下去,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必须改变策略!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江面,仔细观察着江东军的阵型。忽然,他发现了一个疑点——江东军的攻击虽然凶猛,但那些更大的楼船主力,却停泊在两里之外的江面上,只是远远地观望,并未全力压上。 是周瑜在保存实力,用前锋消耗己方?还是在等待什么时机?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传令文将军!”林凡转头对传令兵喝令,语气不容置疑,“放弃外围防线,带着主力收缩,固守核心寨区和登陆码头!把缺口再放大一些,放部分敌军进来!” “监军?这……”传令兵愣住了,眼睛瞪得溜圆,满脸难以置信,“放敌军进来?那水寨不就……” “执行命令!”林凡厉声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告诉文将军,我自有破敌之策!若延误战机,军法处置!” “喏!”传令兵不敢再犹豫,行了个军礼,转身踉跄着奔了下去。 “再传我的命令!”林凡又道,“让核心寨区两侧的哨船和箭楼,立刻将准备好的‘火油罐’和‘烟雾罐’全部搬到前沿!火油罐装满猛火油,烟雾罐加足硫磺和硝石,听我号令行事!” 亲卫统领应声而去。林凡扶着栏杆,望着江面上来势汹汹的江东军,眼底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 周瑜,你想试探我的虚实?那我便给你一个“惊喜”——这水寨内部,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军令如山,尽管荆州水师的士兵们满心不解,为何要主动放弃防线,但在文聘的严令下,还是开始有序撤退。士兵们拖拽着伤员,丢弃了燃烧的外围船只和破损的栅栏,一步步向着核心寨区收缩。 江东军前锋见曹军“溃退”,顿时士气大振,呐喊声此起彼伏。 “曹军败了!冲啊!” “破寨擒敌,立下头功!” “杀进去,烧了他们的水寨!” 数艘艨艟巨舰带着百余艘快艇,顺着缺口蜂拥而入,如同饿狼扑食般直奔核心寨区的码头和主力战船停泊处。船桨翻飞,水花四溅,江东士兵们脸上满是兴奋,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仿佛胜利已是囊中之物。 箭楼上,林凡紧紧盯着涌入的江东军,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来了。”他低声道,眼神一厉,“点火!放烟!” 话音刚落,核心寨区两侧的哨船和箭楼上,早已准备就绪的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一个个拳头大小的陶罐被点燃引信,用力向着江面抛出。 那些装着猛火油的陶罐,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落在江面上“砰”地碎裂,猛火油遇水即燃,瞬间燃起一片火海,如同一条条赤色的火龙,沿着江面蔓延开来。火焰高达数丈,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将江东军的船只团团包围。 而那些装着硫磺和硝石的烟雾罐,则在落地后迅速炸开,黑灰色的浓烟如同潮水般涌出,带着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了整个核心寨区的江面。浓烟遮蔽了视线,让江东军的船只失去了方向,只能在火海中瞎冲乱撞。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火?!” “烟雾太大了!看不见路了!” “小心!别撞在一起!” 江东军猝不及防,顿时陷入一片混乱。船只相互碰撞,发出“咔嚓咔嚓”的断裂声,有的船被火海引燃,有的船被撞得倾斜,士兵们惊慌失措,惨叫着四处奔逃。有的士兵想跳入江中逃生,却被滚烫的江水烫伤,挣扎了几下便沉入水底;有的士兵被浓烟呛得呼吸困难,瘫倒在船板上,被随后赶来的火焰吞噬。 火光照亮了浓烟,映出一张张惊恐的脸庞,整个核心寨区的江面,变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弓弩手!”林凡站在箭楼上,声音沉稳如钟,“瞄准烟雾中的影子,自由射击!不必瞄准,箭雨覆盖即可!” “长枪手!守住码头!”文聘也抓住时机,在核心寨区的码头高声喝令,“列阵!不许一个敌人登岸!敢登岸者,格杀勿论!” 箭楼上的弓弩手们齐齐放箭,箭矢如同雨点般落入烟雾和火海中,惨叫声此起彼伏。码头上,荆州士兵们列成长枪阵,枪尖如林,闪烁着冰冷的寒光,但凡有江东士兵挣扎着想要登岸,立刻被长枪刺穿身体,坠入江中。 攻守之势,瞬间逆转! 涌入水寨的江东前锋如同陷入泥沼,进不得,退不得,只能在火海中被动挨打,伤亡急剧攀升。 两里之外的江东主力舰队旗舰上,周瑜一身白袍,凭栏而立。江风吹动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映着远处水寨的火光,他英俊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双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那片被烈焰和浓烟笼罩的水寨。 起初,看到前锋冲破曹军防线,他的嘴角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可当那片烈焰突然升起,浓烟弥漫,前锋陷入混乱时,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诱敌深入,火烟困敌……”周瑜轻声呢喃,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外,随即化为淡淡的欣赏,“没想到,曹营之中,除了文聘这等老将,还有如此善守之将。此人用兵,倒是有几分章法。” 身旁的副将黄盖眉头紧锁,脸上满是不甘:“都督,前锋已经冲入水寨,眼看就要拿下核心区域,只是没想到曹军早有准备。不如让主力压上,趁势破寨,斩杀此将!” 周瑜缓缓摇头,目光依旧停留在那片火海之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不必了。敌军已有防备,且此人用兵谨慎,必然留有后手。再强攻下去,只会徒增伤亡,得不偿失。” 他顿了顿,补充道:“况且,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曹军水师的虚实,我已看清——战船老旧,士兵不擅水战,唯有防守还算严密。此次试探,足够了。” 黄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周瑜摆了摆手,沉声道:“鸣金,让前锋撤回来。” “喏。”黄盖无奈,只能拱手领命,转身下令。 清脆的鸣金声在江面上响起,穿透力极强,越过烈焰和浓烟,传入江东前锋士兵的耳中。那些早已被打得胆寒的士兵们如蒙大赦,纷纷调转船头,不顾一切地向着水寨外冲去。 然而,火海和浓烟早已封锁了退路,许多船只在撤退时相互碰撞,或是被曹军的箭矢射中,最终没能逃出,只能在火海中化为灰烬。 半个时辰后,最后一艘江东快艇狼狈地冲出水寨缺口,向着主力舰队的方向逃去。江面上,留下了数十艘燃烧的船只残骸,还有大片漂浮的尸体,江水被染成了暗红色,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江夏水寨的攻防战,从三更到五更,持续了不到两个时辰,最终以江东军的主动撤退而告终。 天蒙蒙亮时,大火渐渐被扑灭,江面上的浓烟也散去了不少。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满目疮痍的水寨上,映照出一片狼藉。外围的栅栏几乎全被烧毁,数十艘荆州战船变成了焦黑的残骸,船板断裂,桅杆倾倒;地面上,到处都是尸体、血迹和破损的兵刃,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和焦糊味。 文聘正指挥着士兵们清理战场,他披甲的肩头被火箭擦伤,留下了一道焦黑的伤口,但他毫不在意,只是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看着那些阵亡士兵的尸体,看着被烧毁的战船,心中满是沉重。 这一仗,虽然击退了江东军,守住了核心寨区,但损失同样惨重——伤亡士兵近千人,外围船只几乎全毁,物资损耗无数。更重要的是,这一战暴露了荆州水师的孱弱,若不是林凡急中生智,诱敌深入,用火烟之计重创敌军,恐怕水寨早已失守。 林凡走下箭楼,手臂上的旧伤因为方才的激烈动作,又开始隐隐作痛,绷带已经被渗出的鲜血染红。他顾不上处理伤口,只是走到江边,望着江东军撤退的方向,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周瑜此次进攻,看似来势汹汹,实则并未尽全力。主力舰队始终按兵不动,只是派前锋试探,显然是想摸清己方的虚实,寻找弱点。而从江东军的攻势来看,他们的战船性能、士兵水战素养,都远胜己方。这一次是侥幸获胜,下一次呢? “林监军。”文聘走了过来,声音沉重,“周瑜此番,明摆着是试探我军虚实。我军水师……唉,差距太大了。经此一战,他必然已经洞悉了我们的弱点,下次再来,恐怕不会这么容易对付了。” 林凡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文聘,语气凝重:“文将军说得没错。周瑜用兵谨慎,此次试探之后,必然会制定更周密的进攻计划。我们的水师实力不足,短期内难以弥补,只能靠防守工事和战术弥补,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两人站在江边,望着浑浊的江水,都陷入了沉默。实力的差距,如同一条鸿沟,横亘在他们面前,并非单凭计谋就能完全跨越。 回到临时住所,林凡顾不上休息,立刻让人备好笔墨纸砚。他坐在桌前,点燃一支蜡烛,借着微弱的烛光,开始提笔书写军情急报。 烛光摇曳,映着他疲惫却坚毅的脸庞。他详细写下了今夜之战的全过程:周瑜夜袭的时机、江东军的战术、己方的应对、战场的伤亡和损失,重点强调了周瑜水军的强大——战船坚固灵便、士兵水战娴熟、火箭威力惊人,以及己方水军的不足——战船老旧、士兵不擅水战、缺乏应对火攻的有效手段。 他还特别点明,周瑜此次进攻并非全力出击,而是试探性质,其目的在于摸清己方虚实,为后续的总攻做准备。最后,他再次恳切建言:在己方水军实力未得到根本改善前,万不可贸然与周瑜、刘备联军在江上决战。当务之急,是稳守江夏,加固防御工事,收拢荆州各地的水师船只和士兵,加紧训练,提升水战能力;同时,联络襄阳的曹军主力,请求增派援军和物资,待实力充足后,再图谋反击。 写完这封奏报,林凡通读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才放下笔。他知道,这封奏报的观点,与司马懿此前提出的“速战速决”建议截然相反。司马懿主张趁刘备立足未稳、周瑜兵力分散之际,主动出击,一举击破联军;而他则认为,己方水师实力不足,主动出击无异于以卵击石,唯有稳守才是上策。 但他必须将自己的判断和担忧如实禀报曹操。江夏是荆州的门户,一旦失守,联军便可长驱直入,后果不堪设想。 “来人。”林凡对门外喊道。 一名亲卫应声而入:“监军。” “将这封奏报,以八百里加急送往襄阳行辕,务必亲手交到丞相手中。”林凡将奏报折好,用火漆封口,递给亲卫,“告诉送信的士兵,事关重大,不得有任何延误,若有差池,军法处置!” “喏!”亲卫接过奏报,郑重地行了个军礼,转身匆匆离去。 送走亲卫,林凡才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袭来。他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脑海中却依旧一片清明。周瑜舰队那森然的阵势、火箭呼啸的声响、士兵厮杀的惨状,如同走马灯般闪过;还有司马懿临行前那阴鸷的眼神、意味深长的话语,以及那隐藏在许都阴影中的冷笑,都让他心绪不宁。 外有周瑜、刘备联军虎视眈眈,内有司马懿等人在朝中掣肘,这江夏,当真是内忧外患,步步维艰。 他抬手按了按手臂上的旧伤,疼痛感让他保持着清醒。此刻,他无比渴望曹操能够看清局势,采纳他的建议,稳守待变。可他也清楚,曹操雄才大略,却也生性多疑,又急于一统天下,未必会听进他的逆耳忠言。 夜色渐渐褪去,天已破晓。林凡站起身,推开房门,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眼神复杂。 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日子一天天过去,曹操的回复迟迟没有抵达江夏,空气中的紧张感却越来越浓。 这日清晨,一名“暗影”成员风尘仆仆地回到水寨,直奔林凡的住所。他一身平民装束,脸上满是风霜,眼神却异常凝重,见到林凡后,立刻压低声音禀报:“主上,江北探得急报!” 林凡心中一紧,让他进屋说话。 “刘备军在江北的樊口一带,大量砍伐树木,征召了数千民夫,日夜不停地打造战船!”暗影成员语速极快,“而且,属下发现,有不少江东的工匠和技术人员在旁指导,他们打造的战船,与江东水师的战船形制相似,但更加坚固,船身更宽,船桨更多,看样子是专门为江战设计的新型战船!” 林凡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刘备原本没有多少水师,如今有了江东的支持,日夜赶造战船,显然是在为与曹军决战做准备。一旦刘备的水师成型,联军的实力将再上一个台阶,江夏的压力也会更大。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暗影成员禀报后的第三日,江面上的斥候也带回了坏消息:江东水军的活动愈发频繁,巡逻范围已经逼近江夏水域,甚至多次与曹军的巡逻船只发生小规模摩擦。 有一次,三艘江东快艇故意冲撞曹军的巡逻船,双方互射箭矢,曹军的一艘巡逻船被火箭引燃,士兵伤亡过半。而江东军则在冲突后迅速撤退,显然是故意挑衅,试探曹军的反应。 “周瑜这是在步步紧逼,不断消耗我军的兵力和士气,寻找决战的最佳时机。”文聘站在城头上,望着江面上江东军的战船,忧心忡忡地叹道。 林凡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江面。江风猎猎,吹动着他的战袍,远处的江东战船如同一个个蛰伏的猛兽,在江面上游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知道,文聘说得没错,周瑜的耐心正在一点点耗尽,决战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这场决战,不仅关乎江夏的存亡,更关乎荆州的命运,甚至可能改变整个天下的走势。而他自己,作为这场战争的参与者,正被这巨大的历史洪流裹挟着,一步步走向那个记忆碎片中无比清晰的地方——赤壁。 那里,火光冲天,烈焰映江,曹军水师灰飞烟灭,曹操一统天下的梦想破碎,天下三分的格局就此奠定。 他能改变这一切吗?凭借着自己对历史的先知,凭借着一次次的险中求胜,他能逆转战局,让曹军避免惨败的命运吗? 还是说,历史的惯性太过强大,无论他如何努力,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重演? 无数念头在他脑海中交织,让他感到一阵茫然。 就在这时,一名亲随匆匆跑来,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递上一封密封的信件:“监军,许都来的密信,火漆印记是最高优先级!” 林凡心中一动,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他接过信件,只见信封上的火漆是暗红色的,印着曹操的专属印记,边缘还有“影”字的暗纹,这是影老传递密信的标志。 他迅速拆开信件,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文字,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握着信纸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指节都有些颤抖。 信的内容很短,只有寥寥数语,却如同晴天霹雳,让他浑身冰冷: “主上,丞相已决意采纳司马懿部分建言,催促前线路速破敌。另,据可靠情报,丞相疑心病重,因江夏战事胶着,久攻不下,加之司马懿等人在旁进谗言,诬陷主上与文聘将军拥兵自重,不肯尽力,丞相对二位已生疑虑,恐有临阵换将之念。望主上早做打算!” 临阵换将?! 在这个敌军压境、决战在即的关键时刻?! 林凡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仿佛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他怎么也没想到,曹操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怀疑他和文聘,甚至想要临阵换将。 他和文聘在江夏浴血奋战,拼死守住水寨,抵御江东军的猛攻,换来的却是主公的猜忌和谗言的中伤。 外有强敌环伺,步步紧逼;内有谗言惑主,猜忌丛生。 这一刻,林凡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是内外交困,什么是绝地。 他抬起头,望向北方许都的方向,眼中没有了之前的坚毅和决绝,只剩下一片近乎绝望的冰冷。阳光刺眼,却照不进他心中的阴霾。 这江夏,这战场,这天下,似乎都成了困住他的牢笼。 他该何去何从? 绝地砺锋芒 烛火在案头摇曳,映得“临阵换将”四个字在信笺上如血色烙印,狠狠刺入林凡的眼底。那字迹仿佛带着许都的寒意,顺着指尖爬遍全身,让他胸腔憋闷得几乎窒息。 外有周瑜率江东水师虎视眈眈,日夜以战船施压,江面上的摩擦从未停歇;内有司马懿在许都暗布谗言,步步紧逼,如今连曹操也生了猜忌——这柄悬顶之剑,终究还是要落下来了。 江夏,北临曹军主力,南对江东联军,东拒刘备新营,西接荆州腹地,看似四通八达,此刻却成了进退两难的死局。 绝望如同涨潮的江水,瞬间漫过心头,几乎要将他吞噬。他想起连日来的浴血奋战,想起水寨士兵们带伤坚守的模样,想起文聘彻夜布防的疲惫,换来的却是主公的猜忌和朝堂的构陷。一股无力感涌上,让他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信纸。 但仅仅一瞬,那无力便化作燎原的怒火,在眼底熊熊燃烧。 退?许都那边已是猜忌丛生,此刻退去,轻则被削权夺职,重则恐遭司马懿等人构陷,性命难保。降?他林凡自穿越而来,凭一腔热血与胸中谋略辅佐曹操,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江东、刘备,皆非他愿辅佐之人! 既然退路已绝,那便唯有在这绝地之中,杀出一条血路!用实打实的战绩,敲碎谗言,震醒主公,守住江夏! 林凡深吸一口气,将那封密信凑到烛火前。火苗舔舐着信纸,黑色的灰烬如同蝴蝶般纷飞,落在案上,仿佛也将那一丝动摇和软弱彻底焚尽。指尖传来纸张燃烧后的余温,也点燃了他心中的决绝。 “来人!”他的声音恢复了冷静,甚至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不含半分波澜,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亲随应声而入,见他案前灰烬散落,神色凝重,不敢多问。 “立刻去请文聘将军过府一叙,务必快,且需隐秘,走后门,莫要惊动他人。”林凡一字一顿下令,随即又补充道,“另外,传令工匠营的亲信,将那些‘试验品’连同所有参与打造的匠人,全部转移到城内西侧的废弃粮仓,加派双倍人手看守,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没有我的亲笔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哪怕是文将军的人,也不行!” “是!”亲随郑重领命,转身匆匆离去。 林凡走到窗边,推开窗扇。江风带着水汽扑面而来,夹杂着远处水寨士兵巡逻的脚步声。他望着漆黑的夜空,眼神锐利如刀。 今夜,注定无眠。 不过半个时辰,文聘便一身戎装,步履匆匆地走进林凡的住所。他脸上还带着未拭去的征尘,甲叶上沾着些许草屑,显然是刚从水寨巡查回来,眉宇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忧虑——许都那边的风言风语,他也略有耳闻,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监军深夜相召,可是有许都的消息?”文聘刚坐下,便迫不及待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文将军,局势危急,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林凡开门见山,将影老密信的核心内容简要告知,隐去了司马懿构陷的具体细节,只着重强调了曹操因江夏战事胶着,已对两人产生疑虑,甚至有临阵换将之意。 “什么?!”文聘猛地站起身,虎目圆睁,脸色瞬间铁青,手掌重重拍在案上,震得烛火都剧烈晃动,“我文仲业自归降丞相以来,夙兴夜寐,殚精竭虑,江夏每一寸防线都浸着将士们的血!如今强敌压境,丞相不思派兵增援,反倒听信谗言,疑我二人拥兵自重?这、这岂不令将士寒心!” 他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愤怒,还有一丝被辜负的悲凉。他本是荆州降将,一心想靠战功证明自己,如今却落得这般猜忌,如何能忍? “将军息怒。”林凡按住他的手臂,指尖传来文聘肌肉紧绷的力道,他目光灼灼,“此时抱怨无益,只会乱了军心。当务之急,是如何打破僵局——向丞相证明,江夏可守,敌军可破!唯有拿出实实在在的战绩,方能堵住朝堂上的谗言之口,扭转乾坤!” 文聘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良久才压下心头的怒火。他颓然坐下,脸上满是苦涩:“监军所言极是,可周瑜水军强盛,我军水师新败,士气低迷,能守住水寨已是不易,何谈破敌?” “正面对决,我军水师确实难敌江东精锐。”林凡话锋一转,走到悬挂的江夏地图前,手指蘸了点茶水,点向江北刘备控制的区域,“但战争,从来不止水战一途。周瑜倚仗水军之利,不断挑衅,就是想逼我军出水寨决战,他好以逸待劳。我们偏不随他心意!”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滑动:“周瑜与刘备联盟,看似牢不可破,实则各有算计。刘备新败于长坂坡,兵微将寡,如今全赖江东粮草军械支撑,其心必然焦灼,急于立下战功,在荆州站稳脚跟。而周瑜用兵谨慎,主力舰队始终按兵不动,却让刘备的人马顶在前面,实则是想让刘备消耗我军实力,他坐收渔翁之利。” 文聘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眼神渐渐亮了起来:“监军的意思是……避实击虚,攻打刘备?” “不错!”林凡眼中精光一闪,语气斩钉截铁,“周瑜料定我军不敢轻易出水寨,我们便反其道而行,主动出击,但目标不是江东水军,而是江北刘备的陆寨!” 他手指重重点在地图上的陆溪口和乌林:“据探马回报,刘备在这两处设立了主营,囤积了大量粮草军械,其麾下多是水陆军混杂,新兵居多,防御并非无懈可击。我们可挑选精锐敢死之士,趁夜渡江,突袭其陆寨,焚其粮草,溃其营垒。若能重创刘备一部,他必然震恐,周瑜也不能坐视盟友覆灭而不管,届时江夏之围自解。此乃‘围魏救赵’之策,既能解燃眉之急,又能向丞相展示我军的战力与主动!” 文聘看着地图,心中已然认可此计,但仍有顾虑:“此计虽妙,但渡江突袭,风险极大。江面有江东水军巡逻,若被察觉,我军半渡而击,必遭惨败!” “所以,需要佯动惑敌,需要精准的情报,更需要……一点出其不意的手段。”林凡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俯身到文聘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文聘先是愕然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难以置信,随即伸手摸了摸下巴,眼神中带着探究与怀疑:“监军所言……当真有此等利器?” “将军一试便知。”林凡语气笃定,“此事需绝对保密,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请将军立刻挑选五百敢死之士,要求身手矫健,擅长近战,再备好三十艘快船,蒙上黑布,入夜后在水寨下游的隐秘河湾集结。同时,水寨方面需大张旗鼓,点燃所有火把,战鼓号角不时响起,摆出严防死守、甚至准备夜战的样子,将周瑜的注意力牢牢吸引在江面上。” 文聘看着林凡那镇定而充满决绝的眼神,一股久违的豪情涌上心头。他深知此刻已是背水一战,唯有拼死一搏,方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他重重抱拳,声音铿锵有力:“好!聘这就去安排!愿与监军共此奇功,死而无憾!” 是夜,月黑风高,乌云蔽天,连星星的微光都被遮蔽。 江夏水寨内,灯火通明,如同白昼。火把插满了栅栏和箭楼,映照得江面一片通红;战鼓“咚咚”作响,沉闷如雷,号角声时而高亢,时而急促,一副如临大敌、随时准备出击的态势。巡逻的士兵来回奔走,铠甲碰撞声、口令声不绝于耳,动静之大,连对岸的江东水寨都能清晰听闻。 果然,江东水寨迅速加强了戒备,更多的战船驶出泊位,在江面上来回巡逻,探照的火把如同鬼火般在黑暗中游动,注意力被牢牢吸引在江夏水寨方向。 而在水寨下游十里处的一处僻静河湾,却是另一番景象。这里芦苇丛生,水流平缓,夜色如墨,三十艘快船早已在此集结,船身被黑布蒙住,悄无声息地泊在芦苇荡中。 五百名精心挑选的悍卒默然肃立,脸上涂着黝黑的泥污,只露出一双双闪烁着决死光芒的眼睛。他们身着轻便皮甲,腰挎短刀,背负弓弩,手中紧握长枪,气息沉稳,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 文聘亲自带队,一身玄色劲装,腰间佩着祖传的长刀,眼神锐利如鹰。林凡亦在其中,穿着与士兵同款的劲装,只是腰间多了一个密封的木盒,里面是此次突袭的关键。 “诸位弟兄!”林凡站在最前方的船头,声音低沉却清晰,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每个人耳边,“今夜之战,关乎江夏存亡,关乎我等身家性命,更关乎身后万千袍泽的安危!丞相虽有疑虑,但我等身为军人,当以战功自证!成功,则功盖荆襄,名留青史;失败,则马革裹尸,魂归江渚!尔等可惧?” “愿随将军、监军死战!绝不退缩!”五百人齐声低吼,声音不大,却凝聚着惊人的杀气,如同蓄势待发的猛虎,震得芦苇荡微微晃动。 “好!登船!” 林凡一声令下,将士们如同狸猫般轻手轻脚地跃上船,动作整齐划一,没有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林凡最后检查了一下随船携带的几个密封木箱,确认引信干燥、包裹完好后,才登上文聘所在的指挥船。 船桨入水,悄无声息,三十艘快船如同幽灵般滑入长江主流。江雾渐起,如同轻纱般笼罩着船队,成了最好的掩护。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紧握兵器,听着江水拍打船身的“哗哗”声,感受着心脏在胸腔内有力的跳动,目光死死盯着对岸的方向。 半个时辰后,船队顺利接近北岸。对岸,刘备军的陆寨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只有几处哨塔上挂着稀疏的灯火,哨兵打着哈欠,显然并未料到会有人从江上发起突袭,防备极为松懈。 “隐蔽!”文聘低喝一声,船队迅速驶入岸边的芦苇荡,将士们纷纷下船,将船只藏在芦苇深处,只留下几人看守。 “按计划行事!”文聘挥手示意,五百悍卒立刻分成五队,如同五道黑色的闪电,按照事先规划好的路线,直扑刘备军陆寨的粮草囤积点、哨塔和中军帐所在的核心区域。 林凡则带着十几名亲信士兵,潜行到距离陆寨百步之外的一处高坡。这里视野开阔,能清晰看到寨内的布局,是发射“利器”的最佳位置。 寨内的刘备军果然松懈到了极点。直到敢死队摸到寨门前,一刀砍断绳索,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才有哨兵惊觉不对,刚要呼喊示警,便被一把短刀抹了脖子,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 “杀——!” 文聘一马当先,长刀挥舞,寒光闪烁,如同猛虎下山,瞬间砍翻了两名冲上来的守卫。五百曹军精锐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入,长枪刺出,短刀劈砍,见人就杀,遇帐就烧! “敌袭!敌袭!” “不好了!曹军打进来了!” 惊惶的呼喊声终于在寨内响起,但为时已晚。曹军精锐如入无人之境,放火焚烧营帐,砍杀慌乱奔逃的士兵,整个江北陆寨瞬间陷入一片火海与混乱! “就是现在!”林凡在高坡上,看准寨中粮草堆和中军帐的位置,厉声下令,“架设‘火龙箭’!点火!” 那十几名亲信士兵迅速打开密封木箱,里面是一个个造型奇特的铁质圆筒——长约三尺,前端尖锐,后端装有尾翼,筒内填满了火药和碎石,这正是林凡依托督造司的资源,结合超越时代的见识,秘密研发的原始“火箭”,他称之为“火龙箭”。 士兵们迅速将“火龙箭”架设在事先准备好的简易支架上,调整角度,对准寨中核心区域,用火把点燃了尾部的引信。 “嗤——嗤——” 引信燃烧的声响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刺耳,橘红色的火星沿着引信快速蔓延。 “咻——咻——咻——!” 十几道拖着橘红色尾焰的流光,如同陨星般划破夜空,发出刺耳的尖啸声,划出诡异的弧线,越过营寨栅栏,精准地砸向了寨中深处那几个最大的粮草堆和中军帐! “轰!轰!轰隆——!” 比霹雳更响亮的爆炸声接连响起!火光冲天而起,高达数丈,巨大的气浪如同狂风般席卷开来,将附近的营帐、木栅栏和来不及躲避的士兵一同掀飞!碎石夹杂着火屑四溅,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这并非普通的火矢,而是蕴含着火药威力的“火龙箭”!虽然准头有限,数量稀少,但其巨大的声响、骇人的威力和从未见过的攻击方式,在此时此刻,造成了无与伦比的心理震慑! “天罚!是天罚!曹军有妖法!” “快跑啊!天火下来了!” “救命!救命啊!” 刘备军本就仓促应战,军心涣散,被这突如其来的“天火”轰炸,更是魂飞魄散,彻底崩溃。士兵们哭喊着四散奔逃,有的甚至扔掉兵器,跪地求饶,完全失去了抵抗之力。 文聘和他率领的敢死队也被这恐怖的威力震撼了一瞬,随即眼中燃起更狂猛的战意。他们趁势猛冲猛打,如同虎入羊群,将混乱的刘备军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对岸的江东水寨,周瑜早已被江北震天的爆炸声和冲天的火光惊动。他快步走出船舱,身披白袍,凭栏而立,望着北岸那片映红夜空的火海,一向从容淡定的脸上首次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那是……何物?”他喃喃自语,眉头紧锁。那爆炸声绝非普通的火攻或投石机所能发出,曹军何时有了这等威力惊人的攻城利器? “都督,刘备军遭袭,是否立刻发兵救援?”副将黄盖急匆匆赶来,神色焦急地问道。 周瑜看着对岸一片混乱的火海,又转头看了看严阵以待、灯火通明的江夏水寨,沉默片刻,缓缓摇了摇头:“来不及了。曹军突袭,必然早有准备,此刻发兵,恐遭埋伏。传令各船,加强戒备,沿江面巡逻,防止曹军趁势渡江反击。” 他心中清楚,刘备这次,是真的吃了大亏。而曹营之中那个神秘的林监军,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不仅善守,更敢主动出击,还藏着如此厉害的杀器。 这江夏之战,怕是越来越难了。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江北的火光渐渐平息。 文聘率领五百敢死队,带着缴获的军械、粮草和数百名俘虏,踏上了返回江夏的快船。此次奇袭,大获成功!焚毁刘备军粮草数十万石,击溃其三个营垒,毙伤敌军两千余人,俘虏五百余人,而曹军这边,伤亡不足五十人,堪称完胜! 船队驶离北岸,江面上的江东战船虽然虎视眈眈,但见曹军士气高昂,且不知其是否还有后续援军,终究不敢贸然追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安然返回。 当船队驶入江夏水寨时,早已等候在岸边的士兵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他们看着船上满载的战利品,看着被押解的俘虏,听着敢死队员们讲述昨夜那惊天动地的“天火”,一个个脸上满是兴奋与崇拜,看向林凡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敬畏与狂热。 那毁天灭地的“火龙箭”,已然成为他们心中无敌的象征,而林凡,就是掌控这“天火”的战神! 文聘快步走到林凡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满是激动与敬佩,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监军真乃奇才!此番大功,我与你共进退!” 林凡微微颔首,心中却并无多少喜色。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缓解了危机,如同在狂风暴雨中抓住了一根浮木,却远未脱离险境。 周瑜经此一役,必然会更加警惕,后续的攻势只会更加猛烈;许都的司马懿,得知他立下奇功,不仅不会收手,反而会变本加厉地构陷,毕竟他的存在,早已成了对方的眼中钉;而曹操的猜忌,也绝不会因为这一次的战功就彻底消除,只会暂时压下。 更重要的是,“火龙箭”这张底牌,已然暴露。江东和刘备那边,必然会立刻着手探查此物的秘密,甚至仿制,届时他将再无此等出其不意的优势,反而会引来各方更深的忌惮与窥探。 林凡伸手摸了摸怀中那份早已写好的奏报。里面详细记录了此次突袭的全过程,包括“火龙箭”的威力和战功,同时他还附上了一道奏章,请求曹操加大对“火龙箭”的研发力度,拨付更多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组建专门的火器部队。 这不仅是为了向曹操证明自己的价值,更是为了在即将到来的赤壁大战中,多一份胜算。 江风猎猎,吹动着他的衣袍,带着江水的湿冷。远处的江面平静无波,但林凡知道,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赤壁的阴影依旧浓重,如同悬在头顶的巨石,随时可能落下。 但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防守、苦苦支撑的林监军了。 他手中,已然握住了一把足以斩断枷锁、劈开黑暗的利刃——那锋芒初露的“火龙箭”,那死战不退的将士,还有他心中那团永不熄灭的星火。 前方的路,依旧布满荆棘,依旧危机四伏。 但他,已然无所畏惧。 功过悬丝间 江风卷着硝烟的余味,将凯旋船队的帆影送向江夏码头。尚未靠岸,城头已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那声音冲破晨雾,直上云霄,将连日来被江东水军压迫的憋闷与恐惧一扫而空。 士卒们扒着船舷,挥舞着兵器,脸上满是亢奋的潮红。江北那震天的爆炸声、冲天的烈焰,还有“火龙箭”划破夜空的惊鸿一瞥,如同最强劲的兴奋剂,让每一个亲历者都引以为傲,让守城者备受鼓舞。文聘麾下的荆州兵,此前对林凡这位“外来监军”尚有几分隔阂,此刻看向林凡及其麾下那群面色沉静的神秘工匠时,眼神里已堆满了近乎迷信的敬畏——能引“天火”破敌的人,绝非寻常之辈。 跳板搭稳,林凡率先踏上码头。脚下的青石板还带着夜露的湿凉,耳边“监军威武”的呼喊便如潮水般涌来,此起彼伏,经久不息。他微微颔首,脸上却无多少得色,只是抬手示意将士们安静。目光越过欢呼的人群,越过鳞次栉比的营寨,落在东南方江面尽头——那里,江东水寨沉静如墨,仿佛昨夜的惨败从未发生。 周瑜,此刻在想什么?是暴怒,是警惕,还是早已布下了新的杀局? “林监军!”一道洪亮的声音穿透人群,文聘大步走来,铠甲上的血迹尚未擦拭干净,却丝毫不减其意气风发。他一把攥住林凡的手臂,力道之大几乎要嵌进肉里,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奇功!此乃惊天奇功啊!焚毁粮草无数,击溃刘备精锐,看谁还敢小觑我江夏将士,说我等只能被动防守!” “将军浴血奋战,身先士卒,才是此战大捷的关键,我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林凡谦逊一笑,随即压低声音,指尖轻轻叩了叩文聘的铠甲,“然,胜不骄,败不馁。周瑜非易与之辈,我军‘火龙箭’已然暴露,这等利器出世,必招致他更猛烈的报复,甚至可能引来联军的联手绞杀。当务之急,是立刻加固城防,修补水寨栅栏,清点军备,安抚伤兵,万万不可松懈。” 文聘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眼中闪过一丝凛然。他重重点头,松开手抱拳道:“监军所言极是!是我一时得意忘形了。我这就去安排,让水寨和城头加倍警戒,再派斥候沿江探查,绝不给江东军可乘之机!”说罢,便转身大步离去,腰间的长刀随着步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回到临时住所,林凡顾不上洗漱更衣,便立刻伏案疾书。烛火跳跃,映照著他疲惫却专注的侧脸。他将江北夜袭的起因、经过、战果一一写明,从挑选敢死队、佯动惑敌,到渡江突袭、焚毁粮草,事无巨细。在文书中,他极力推崇文聘的勇猛决断,将“身先士卒、指挥若定”等赞誉之词尽数赋予这位宿将,将主要功劳归于他;而自己,只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偶得古传奇物‘火龙箭’,稍助军威,侥幸建功”。 写完报捷文书,他又取出早已备好的另一道奏章,详细阐述了“火龙箭”的威力与潜力,恳请曹操加大研发、改良力度,并调拨更多熟练工匠、优质铁矿和火药原料,以期早日量产,用于对抗江东水军。 这是一份精心权衡的文书。功劳要让,既是为了安文聘之心——毕竟荆州兵仍需他统领,也是为了结下更深的盟友之谊;但“火龙箭”的价值必须凸显,这是他向曹操证明自身独特性、争取生存空间的关键筹码,更是应对许都暗箭的底气。 “来人。”林凡将两份文书密封好,盖上自己的印信,唤来最信任的亲随,“八百里加急,直送襄阳丞相行辕,务必亲手交到丞相手中,不得有误!” “喏!”亲随接过文书,小心翼翼地贴身藏好,转身消失在晨光中。 做完这一切,窗外已是天光大亮。激战后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眼皮重得几乎抬不起来,但林凡知道,他还不能睡。江面的明枪易躲,许都的暗箭难防,司马懿绝不会看着他立功受赏,必然还在暗中谋划。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脑海中却不断推演着曹操看到文书后的反应,以及司马懿可能的应对之策。 八百里加急的文书,如同离弦之箭,日夜兼程,只用了三日便抵达襄阳曹操行辕。 正如林凡所料,这份来自江夏的捷报,在曹操的议事厅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曹操展开报捷文书,逐字逐句细看,当看到“焚毁刘备粮草数十万石,毙伤敌军两千余,俘虏五百余,我军伤亡不足五十”时,顿时拍案而起,畅快大笑:“好!好一个文聘!好一个林凡!孤果然没有看错人!” 刘备自长坂坡之后,一直依附江东,觊觎荆州,如今遭此重创,实力大损,无疑是断了周瑜的一臂,怎能不让他心花怒放?座下的谋士们也纷纷起身道贺,议事厅内一片喜气洋洋。 然而,当曹操的目光落在关于“火龙箭”的描述——“声若惊雷,焰如流星,越寨百丈,轰毁营垒”,再看到林凡请求大力研发火器的奏章时,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惊疑,有浓烈的兴趣,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此物……竟有如此威力?”曹操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发出“笃笃”的声响,目光扫向下首的谋士们,“诸位,对此有何看法?” 荀攸上前一步,抚须沉吟道:“丞相,若‘火龙箭’真如林凡所言,能隔空轰敌、纵火焚营,那便是破敌利器。如今我军与江东、刘备联军对峙,水师处于劣势,若能量产此物,用于水战,必能克制江东战船。当务之急,是确认其真伪与实际威力,若果真有效,当全力支持林凡,调拨所需人力物力,以期早日用于战场,破周瑜、定江东。” 程昱却摇了摇头,神色谨慎:“丞相,此事需三思。‘火龙箭’闻所未闻,威力描述近乎神怪,未免太过离奇。林凡此人,虽屡献奇策,然来历不明,此前便有诸多疑点。如今突然献出这等‘奇物’,恐是夸大其词,意在邀功媚上;亦或是其中有诈,想借此掌控军械机密,日后尾大不掉,不得不防。” 贾诩依旧是那副言简意赅的模样,微微躬身道:“利器可用,但需掌控。其人……需观后效。” 几位核心谋士各执一词,意见不一。而站在人群角落的司马懿,始终低眉顺目,双手拢在袖中,仿佛事不关己,只是在无人注意的瞬间,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深的忌惮与冰冷——林凡竟然还藏着这等杀器!此子智谋过人,如今又手握奇技,若不除之,日后必成他登顶之路上的最大障碍! 曹操沉默片刻,目光最终落在了司马懿身上,缓缓问道:“仲达,你素来多智,近日又‘病愈’理事,以为此事如何?” 司马懿心中一跳,知道曹操是在试探他。他连忙出列,躬身行礼,脸上满是惶恐之色,恭声道:“丞相明鉴,臣近日方从病中痊愈,对前线军械、战事细节知之甚少,实不敢妄加评论,以免误导丞相。只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起来:“臣听闻,古之暴君桀纣,亦曾搜罗奇技淫巧以娱己,荒废朝政,终致亡国。利器虽好,然需以正道御之,不可恃此而骄。林副管忠心可嘉,急于破敌之情亦可理解,然其所献之物威力骇俗,用之当慎之又慎。更重要的是,需明察其心,确认其是否真心为丞相效力,而非借利器谋取私利。” 这番话,看似中立客观,甚至处处为曹操着想,实则阴险至极。他巧妙地将“火龙箭”与“奇技淫巧”、“桀纣亡国”隐隐挂钩,又再次抛出“察其心”这把软刀子,暗指林凡心怀不轨,将猜忌的种子再次埋进曹操心中。 曹操的目光在司马懿脸上停留了许久,看不出喜怒,只是指尖敲击案几的速度渐渐加快。他深知司马懿的心思,也明白程昱的担忧,更清楚林凡的价值。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有力:“传孤旨意!” “文聘此战身先士卒,指挥得力,擢升为镇南将军,赐黄金百斤,锦缎千匹,犒赏江夏三军!” “林凡献奇策、出奇器,助军大捷,赐爵关内侯,仍领督造司副主管,兼江夏监军,督办‘火器’研发事宜。所需工匠、物料,着有司酌情调拨,务必尽快拿出改良后的成品。” 旨意宣读完毕,议事厅内一片寂静。爵位给了,研发权也给了,看似恩宠有加,但“酌情调拨”四字,却留下了极大的操作空间——给与不给,给多给少,全凭许都相关部门决断。而林凡的军职,依旧是“监军”,并未得到实质提升,可见曹操心中的猜忌,并未因这一场大捷而彻底消除。 这份封赏,恰到好处地体现了曹操一贯的权衡与制衡之道:既肯定了功劳,又限制了权力;既利用了林凡的才能,又时刻提防着他的异心。 司马懿躬身领旨,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的目的,终究是达到了。 襄阳的旨意,快马加鞭送到了江夏。 文聘接过擢升镇南将军的诏书,激动得热泪盈眶,当场对着北方跪拜谢恩,对曹操更是感恩戴德,对林凡也愈发推心置腹。毕竟,若不是林凡的奇策与“火龙箭”,他不可能立下如此大功,更不可能得到这般厚赏。 而林凡接过那封封侯的诏书,指尖摩挲着上面的字迹,心中却无多少喜悦。关内侯,虽为列侯,却无封邑,只是个荣誉性的虚爵;“督办火器研发”看似是重用,实则将他与这危险而又引人觊觎的“火器”牢牢绑定,成了众矢之的;至于“酌情调拨”的资源,更是如同镜花水月,他几乎能预见后续研发的艰难。 “丞相……终究还是未能全然放心。”林凡将诏书放在案上,对前来道贺的文聘苦笑道。 文聘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监军年轻有为,骤立大功,又掌此等惊天利器,丞相有所顾虑,亦是人之常情。如今既得督办之权,监军正可大展拳脚,待改良后的‘火龙箭’量产,再立奇功,丞相自然会全然信重,届时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林凡点头称是,心中却明镜一般。更大的成绩?谈何容易。周瑜绝不会给他安稳发育的时间,许都的掣肘也绝不会停止。 果然,接下来的日子,江东水军的骚扰变本加厉。 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发动强攻,而是充分利用战船速度快、灵活性高的优势,专门袭击曹军的运输船队。江面上,常常能看到江东快艇如鬼魅般出现,一阵火箭齐射后,便迅速撤离,留下燃烧的粮船和漂浮的尸体。曹军的江上补给线被屡屡截断,江夏城内的粮草、箭矢、药品等物资供应,渐渐变得紧张起来。 不仅如此,周瑜还派出小股精锐,趁着夜色登陆,滋扰江夏沿岸的村落,劫掠民财,焚烧房屋,制造恐慌。虽然每次都被曹军击退,但持续的骚扰让军民疲于奔命,原本因大胜而提振的士气,也在日复一日的消耗中渐渐显露出疲态。 林凡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火龙箭”的改进和量产中。他想要缩短引信燃烧时间,提升射程和准头,还要解决火药储存的安全性问题。但正如他所料,许都调拨的工匠和物料迟迟未能足额到位,每次送来的要么是老弱工匠,要么是劣质铁矿,理由总是“各地战事吃紧,资源匮乏”。 无奈之下,林凡只能依靠手头有限的亲信工匠,再从荆州本地搜罗一些懂打铁、制硝的匠人,在简陋的工匠营里艰难推进。炉火日夜不熄,匠人们累得倒头就睡,进度却依旧缓慢,每月能造出的合格“火龙箭”,不过寥寥数十枚,远远达不到量产的要求。 与此同时,来自许都的暗流并未停息。影老的密报接连不断地送到林凡手中:司马懿复出后,权势日盛,与吴质、陈群等人往来愈发密切,结党营私;他在曹操面前,从不直接构陷林凡,却屡屡“不经意”地提及“林凡手握火器,恐生骄矜之心,难以节制”,又言“荆州本地士族对林凡行事风格颇多微词,恐影响民心”。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根细针,潜移默化地加深着曹操的疑心。 这一日,林凡正在工匠营监督匠人调试新改进的“火龙箭”引信,一名亲随匆匆赶来,面色凝重地递上一封密封的密信,声音压得极低:“主上,许都急件,影老传来的。” 林凡心中一紧,接过密信拆开,目光快速扫过,瞳孔骤然收缩。 密信上写着:“司马懿向丞相进言,称‘江夏久持不下,空耗钱粮,非长久之计。江东与刘备联盟并非铁板一块,或可遣一能言善辩之士,前往江东,陈说利害,若能说动孙权罢兵,或使其与刘备生隙,则江夏之围自解’。丞相已准其奏,不日便将派遣使者前往江东。” 遣使江东?在这个决战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刻? 林凡捏着密信的手指微微发白,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绝不相信司马懿会真心为江夏解围,此计背后,必然隐藏着更深的图谋! 是想借使者之手,向孙权传递假情报?是想挑拨孙权与刘备的关系,坐收渔翁之利?还是……这根本就是针对他林凡的又一个毒计? 一股强烈的不安,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夜色深沉,月隐星稀。林凡独自站在院中,踱步沉思。 江风阵阵,带着江水的湿冷,吹动着院中的梧桐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鬼魅的低语。江北的烽火尚未完全熄灭,江东的樯橹依旧在江面游弋,许都的暗箭更是如影随形,这三者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紧紧缠绕,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火器的研发步履维艰,许都的资源调拨处处受制,每月造出的“火龙箭”不过杯水车薪,根本无法应对即将到来的大战;周瑜的压迫日甚一日,补给线被袭,军民疲惫,江夏城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被联军攻破;而司马懿的毒计又至,遣使江东,让本就复杂的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看似因功封侯,得到了曹操的“重用”,实则处境愈发凶险,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他抬头望向北方,许都的方向一片黑暗,唯有几颗冰冷的星光在云层中闪烁,如同曹操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也如同司马懿那藏在暗处的冷笑。 司马懿的使者一旦派出,江东的局面将彻底失控。孙权究竟会如何抉择?是会被使者说动,与刘备反目?还是会识破计谋,与周瑜联手,加快进攻江夏的步伐?更重要的是,司马懿究竟想通过使者达成什么目的?这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而他自己,困守江夏孤城,外无援军,内有掣肘,仿佛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卷入深渊。 “必须想办法破局……绝不能坐以待毙!”林凡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不甘与决绝的光芒。他不能任由司马懿摆布,更不能让江夏成为他权谋斗争的牺牲品。 他转身快步走回书房,点亮烛火,铺开纸张。笔尖饱蘸墨汁,在纸上沙沙作响。他需要给影老下达新的指令,让他密切监视许都使者的动向,探查其身份、使命,以及与司马懿的联系;他需要调整在江东的暗线,收集孙权、周瑜的最新动向,预判联军的反应;他更需要为即将到来的、由司马懿一手推动的“和谈”风波,做好万全的准备——无论是战是和,他都必须掌握主动权。 烛光跳跃,映照著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那是险中求胜的谋划,是破局求生的决心。 功过悬于一丝,生死系于一念。 这场关乎荆州命运、关乎天下走势的棋局,已到了最凶险的中盘搏杀。而他林凡,唯有握紧手中的“火龙箭”,凭借着过人的智谋与决绝的勇气,在这刀光剑影、阴谋诡计之中,杀出一条生路。 唇舌隐风雷 司马懿提议遣使江东的消息,如同一块棱角锋利的巨石,狠狠砸入林凡的心湖。没有泛起半分涟漪,只激起汹涌翻腾的暗流,裹挟着猜忌与警惕,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淹没。 他太了解司马懿了,这位被后世称为“冢虎”的谋士,心思深沉如渊,每一步棋都藏着后招,绝不可能突发善心为江夏解围。此计背后,必然是一张更深、更密的罗网。是想借使者之口,误导孙权做出错误决策?是意图离间本就不算稳固的孙刘联盟,让联军自乱阵脚?还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表面针对江东,最终目标仍是困守江夏、手握火器的他林凡? 无数种可能在脑海中交织,让林凡坐立难安。他深知,自己身在江夏孤城,对许都朝堂和江东内部的直接影响力微乎其微,唯有提前布局,才能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博弈中占据一丝主动。 “来人,传我密令。”林凡立刻召来暗影在江夏的联络人,声音低沉而急促,“第一,不惜一切代价,查明丞相选定的使者身份、背景,以及其此行的真实使命,是否与司马懿有私下联络;第二,令江东境内的暗影成员全员出动,严密监视孙权、周瑜、鲁肃等人的动向,探查江东上下对曹使来访的反应;第三,散布流言,就说‘曹营主战派林立,司马懿力主遣使,实为缓兵之计,待援军集结便会大举进攻江东’,务必在江东朝野埋下猜疑的种子。” “喏!”联络人躬身领命,转身便消失在密室之中。 做完这些,林凡的心绪并未平复。他走到窗边,望着工匠营方向升起的袅袅炊烟,眉头拧成了疙瘩。流言终究只是辅助,唯有自身实力足够强大,才能在任何变局中站稳脚跟。他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工匠营,亲自督导匠人们改进“火龙箭”——调整尾翼角度提升稳定性,优化火药配比增加射程,甚至开始构思一种简化版本:减少火药用量,改用陶制箭筒,虽威力稍逊,但成本更低、更易量产,足以在战场上形成震慑。 然而,资源的匮乏如同沉重的枷锁,死死束缚着他的手脚。许都承诺的熟练工匠、优质铁矿和硝石,迟迟未能足额到位,每次送来的要么是老弱病残的匠人,要么是杂质繁多的劣铁,负责调拨的官员总是以“各地战事吃紧,资源优先供给主力”为由推诿。荆州本地能搜罗的材料也日渐枯竭,民夫们日夜开采,也难以满足火器研发的需求。 一种有力难施的憋闷感,如同厚重的乌云,笼罩在林凡心头。他看着工匠营里炉火旁疲惫不堪的匠人,看着案上寥寥数枚改进后的“火龙箭”,心中暗叹:司马懿这一手,既搅动了江东局势,又间接掣肘了他的发展,当真毒辣。 日子在焦灼的等待与艰难的备战中流逝。三日后,许都的消息终于通过暗影渠道传回江夏。 曹操采纳了司马懿的提议,选定的使者并非朝中擅长纵横捭阖的说客,而是素有虚名的名士蒋干。此行名义上是“奉天子之命,宣示朝廷威德,共讨不臣”,实则带着三重隐秘任务:试探孙权对朝廷的真实态度、离间孙刘联盟、探查江东水军的虚实。 “蒋干?”林凡听到这个名字,眉头骤然蹙起,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他对这个历史上以“盗书”闻名的人物印象深刻——此人虽有几分名士风流,能言善辩,却缺乏机变纵横的真才实学,性情浮躁,极易被表象迷惑。 司马懿为何要推荐这样一个人担任如此重要的使者?是朝中无人可用,只能退而求其次?还是另有所图?让一个不甚精明之辈出使,成功与否似乎并不重要,反而可能让这次出使显得笨拙可笑,从而掩盖其真正的目的?或者,司马懿从一开始就没指望和谈成功,而是想借蒋干的“失败”,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图谋? 林凡感觉司马懿的谋划如同笼罩在江面的浓雾,看似清晰可辨,实则深不见底,每一步都暗藏杀机,让他难以捉摸。 与此同时,江对面的江东水寨,也渐渐透出不同寻常的气息。周瑜下令加固了水寨的栅栏和防御工事,巡逻船只的活动范围进一步扩大,甚至多次逼近江夏水寨的警戒线,箭雨相向,压迫感有增无减。但奇怪的是,自江北奇袭之后,江东军再也没有发动过大规模进攻,只是这般死死围困,如同蛰伏的猛兽,耐心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 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让林凡和文聘都感到坐立不安。 “监军,江东鼠辈近日颇为蹊跷。”文聘一身戎装,大步走进林凡的住所,脸上满是疑虑,“他们既不猛攻,也不后撤,只是日夜围着水寨,时不时派快船骚扰一番,究竟意欲何为?” 林凡走到悬挂的地图前,手指点在江东水寨的位置,目光深邃:“他们在等。” “等?等什么?”文聘追问。 “等许都使者的消息。”林凡沉声道,“蒋干此刻应该已经抵达江东,周瑜和孙权必然想看看曹操的真实意图,是战是和,他们需要一个明确的信号。同时,他们也在等我们露出破绽——补给线被袭,资源匮乏,军民疲惫,他们想等我们内部生乱,再发动致命一击。或许,他们还在等一个最佳的进攻时机,比如江面起雾,或者风向转变。”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文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文将军,我们不能干等。蒋干入江东,无论成败,局势都可能生变。我们必须做好万全准备,无论接下来是战是和,都要掌握主动权。我意,从即日起,城中实行战时配给制度,粮草、药品、箭矢统一管理,优先供应前线将士;同时,进一步加固城防,尤其是面向长江的城墙和水门,多备滚石、热油、火箭,以防敌军强攻;另外,我需要你从水师中挑选一批水性极佳、胆大心细的士卒,组成一支‘水鬼队’。” “水鬼队?”文聘有些疑惑,“此队何为?” “专门负责夜间潜渡。”林凡解释道,“周瑜水军强大,正面抗衡我们难占上风,但水下是他们的薄弱之处。‘水鬼队’的任务,一是夜间潜到江东水寨附近侦察敌情,摸清其战船布防和粮草囤积位置;二是伺机骚扰,破坏其船桨、船底,让他们的战船难以正常行驶;甚至……可以在其战船底部安装一些‘小礼物’。”他指了指案上一个小巧的陶制容器,里面装满了火药和引信,“这是‘水雷’的雏形,虽威力有限,但足以炸穿船底,造成混乱。” 文聘闻言,眼睛一亮,重重一拍大腿:“妙啊!如此一来,即便不能重创其舰队,也能令其寝食难安,分散其精力,缓解我们的压力!此事交由我去办,保证挑选出最精锐的士卒,日夜操练,不日便可投入使用!” “好!”林凡点头,“此事需绝对保密,不可走漏半点风声,否则便失去了出其不意的效果。” 就在林凡与文聘紧锣密鼓备战之时,蒋干一行人乘坐的官船,已顺着长江而下,抵达了江东的政治中心——柴桑。 孙权并未亲自出城迎接,只是派鲁肃前往码头相接,态度不失礼节,却透着一股疏离与戒备。蒋干心中虽有不满,但也知道此行关乎重大,只能压下情绪,随着鲁肃前往吴侯府邸。 吴侯府邸的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孙权高坐主位,面容儒雅,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眼神却锐利如鹰,扫视着堂下的蒋干,带着审视与探究。下首两侧,文官以张昭、顾雍为首,武将以周瑜、程普为首,文武分列,神色各异,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蒋干身上,让他浑身不自在。 蒋干定了定神,手持节杖,上前一步,朗声道:“吴侯在上,汉廷使者蒋干,奉丞相之命,特来宣示天子威德。如今丞相奉天子以令不臣,横扫北方,兵锋所指,无不臣服。江东偏安一隅,若能识时务者为俊杰,归顺朝廷,丞相必当上表天子,封吴侯高官厚禄,共享天下太平。若执迷不悟,依附刘备这等丧家之犬,待丞相大军南下,江东危矣!” 他这番话,语气傲慢,软硬兼施,试图以曹操的威势震慑孙权。 堂下顿时一片窃窃私语。张昭、顾雍等人面露沉吟,显然被蒋干口中的“曹军势大”所触动。江东虽有六郡之地,兵精粮足,但与统一北方的曹操相比,实力仍有差距,与曹军正面抗衡,风险确实极大,不少文官本就倾向于议和。 然而,就在此时,周瑜突然长身而起,白袍猎猎,目光如炬,声音清越而激昂,瞬间压过了堂内的窃窃私语:“子翼之言谬矣!” 蒋干一愣,看向周瑜,只见这位江东大都督神色凛然,正气凛然:“曹操名为汉相,实为汉贼!他挟天子以令诸侯,屠戮群雄,篡汉之心,昭然若揭!我主孙将军继承父兄基业,据有江东六郡,兵精粮足,百姓归心,正当为国除残去秽,匡扶汉室,岂可屈身事贼,遗臭万年?” 他话锋一转,看向孙权,语气诚恳:“况刘豫州乃中山靖王之后,王室之胄,英才盖世,众士慕仰,若水之归海。如今虽暂避江东,却有龙虎之姿,日后必成大业。我等与刘豫州联盟,共抗曹操,乃顺天应人之举。若事之不济,此乃天命,安能复为之下乎!” 这番话,掷地有声,既驳斥了蒋干的谬论,又坚定了江东抗曹的立场,更巧妙地拔高了刘备的地位,稳固了孙刘联盟,引得堂下武将们齐声附和,士气大振。 蒋干被周瑜的气势所慑,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反驳。 周瑜见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趁热打铁:“子翼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今日天色已晚,且先歇息。明日,我带你参观我江东水军营寨,让你见识一下我江东水师的实力,再论其他不迟。” 蒋干心中虽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点头应允。 次日,周瑜亲自陪同蒋干前往江边水寨。只见江面上,艨艟斗舰排列如山,旌旗蔽日,迎风招展;战船之上,士兵们身着铠甲,手持兵器,操练有序,号令严明;弓箭手拉满弓弦,箭如流星;水手们划动船桨,战船如飞,气势如虹。 蒋干站在岸边,看得心惊肉跳,心中暗道:江东水师如此强盛,难怪曹操会有所忌惮,自己想要说动孙权归降,恐怕难如登天。 当晚,周瑜在营中设宴款待蒋干。席间,周瑜频频劝酒,言语间尽是同乡情谊,仿佛早已将昨日朝堂上的争执抛诸脑后。蒋干本就不胜酒力,又被周瑜的“热情”所惑,不多时便已酩酊大醉。 宴罢,周瑜故作亲昵,拉着蒋干的手,要与他同榻而眠。蒋干推辞不过,只能勉强应允。夜半时分,蒋干辗转难眠,只听身旁的周瑜“梦呓”不断,时而喊着“曹操老贼”,时而低语“破曹之策”,似涉及诸多军机要务。 蒋干心中一动,好奇心被彻底勾起。他悄悄起身,借着帐外透进来的微光,瞥见案头摆放着一封书信,信封上赫然写着“蔡瑁、张允谨封”的字样。 蔡瑁、张允!这二人原是荆州水师统领,归降曹操后,一直负责训练曹军水师,乃是曹操倚重的水军将领(蒋干不知二人已被曹操处死)。他们怎么会与周瑜有书信往来? 蒋干心中巨震,小心翼翼地拿起书信,偷偷拆开。信中内容更是让他惊出一身冷汗——竟是蔡瑁、张允与周瑜的密谋,言称“曹军水师虽众,却不善水战,我二人愿为内应,待时机成熟,献出水寨,助周都督破曹,共图大业”,落款处还有二人的签名与印信,仿造得极为逼真。 “天助我也!”蒋干心中狂喜,以为抓住了周瑜的致命把柄,也找到了向曹操交差的资本。他不敢耽搁,将书信小心翼翼地藏入怀中,天刚蒙蒙亮,便寻了个“思乡心切”的借口,匆匆辞别周瑜,带着随从星夜兼程返回江北,直奔曹操的襄阳行辕。 蒋干带回的“密信”,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滚油之中,在曹营内部引起了轩然大波。 曹操端坐于中军大帐的主位上,接过蒋干呈上来的书信,展开细看。信中熟悉的蔡瑁、张允笔迹(周瑜仿造得惟妙惟肖),详尽的“投降计划”,以及对曹军水师弱点的精准描述,无一不让他怒火中烧! 虽然蔡、张二人早已因“训练水师不力”被他下令处死,但这封信却像一根淬毒的尖刺,深深扎入他的心中。他本就对荆州降将心存疑虑,如今见这二人竟早有反心,甚至暗中勾结周瑜,心中的猜忌瞬间被无限放大,连带着对正在江夏浴血奋战的文聘,也多了几分提防与不信任。 “好个周瑜!好个蔡瑁、张允!竟敢欺瞒孤到如此地步!”曹操猛地将书信拍在案上,怒不可遏,胸膛剧烈起伏,“孤待他们不薄,他们却暗中通敌,意图谋反!若不是子翼识破,孤险些酿成大错!”盛怒之下,他几乎要下令彻查所有荆州籍将领,肃清内部隐患。 帐下众谋士噤若寒蝉,无人敢上前劝阻。唯有司马懿站在一旁,低眉顺眼,嘴角却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蒋干中计,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甚至可以说,是他暗中推动的结果——他深知蒋干性情浮躁,极易被利用,而周瑜善用反间计,必然会对蒋干下手。 此计一石二鸟,堪称绝妙:既借周瑜之手,打击了荆州系将领,进一步孤立了与文聘交好的林凡;又让曹操对江东的恨意更深,彻底断绝了和谈的可能,坚定了他大举南征的决心,而自己“主战派”的形象也愈发鲜明,更得曹操信任。 然而,曹操毕竟是一代枭雄,盛怒之下,很快便冷静下来。他盯着案上的书信,眼神深邃,心中渐渐起了疑:蔡瑁、张允已死,死无对证,这封信来得太过蹊跷,会不会是周瑜的反间计? 他转头看向司马懿,沉声道:“仲达,你以为此信是真是假?” 司马懿心中早已想好说辞,连忙躬身行礼,恭声道:“丞相明鉴,蔡瑁、张允已死,此信真伪确实难辨。然,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周瑜此举,无论是真是假,其意图都极为明显——便是想扰乱我军军心,离间我君臣关系。当此之际,丞相更应稳住阵脚,明察内部,清除潜在隐患;对外则需展示雷霆手段,让江东知晓我军的决心,方可破其奸计,震慑宵小。” 他这番话,看似客观公正,实则巧妙地将“明察内部”的钉子又敲深了一分,进一步加剧了曹操对荆州降将的猜忌。 曹操沉吟良久,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最终做出决断:“传孤旨意!蒋干识人不明,险些被周瑜蒙蔽,扰乱军心,着即斥责一番,遣回许都,闭门思过!” “另外,令心腹将领暗中监视江夏文聘部的动向,若有异动,即刻禀报!” “至于江东……”曹操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周瑜小儿,竟敢用此奸计欺辱孤!南征之事,刻不容缓!令各部加紧备战,待时机成熟,便挥师南下,踏平江东,生擒孙权、周瑜,以雪今日之辱!” 旨意一下,曹营上下立刻行动起来,备战的气氛愈发浓烈。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很快便传回了江夏。 文聘听闻曹操因一封来历不明的密信,竟对自己产生猜忌,还派心腹暗中监视,心中悲愤莫名。他披甲执锐,在江夏浴血奋战,忠心耿耿,却始终难以得到完全信任,这份委屈与不甘,几乎要将他压垮。但他深知此刻处境艰难,只能将悲愤压在心底,更加谨言慎行,事事小心,生怕落下把柄。 林凡得知这一切后,独自站在水寨的箭楼上,望着江北曹军大营的方向,心中寒意更甚。 他终于明白了司马懿的真正图谋。周瑜的反间计成功了,却只是表面;司马懿才是那个隐藏在幕后,借刀杀人、隔山打牛的真正赢家。他不仅借周瑜之手离间了曹操与荆州降将的关系,孤立了自己和文聘,还坚定了曹操南征的决心,让江夏彻底陷入了必战之地的绝境。 “好一招驱狼吞虎,隔山打牛……司马懿,你这‘冢虎’,果然名不虚传。”林凡喃喃自语,指尖冰凉。 蒋干的使命结束了,这场由司马懿掀起的“和谈”风波,看似毫无结果,实则暗流汹涌。它所引发的连锁反应,如同惊雷般在曹、孙、刘三方之间震荡,彻底改变了局势的走向。 江夏的天空,阴云愈发浓重,压得人喘不过气。一场决定荆州命运、关乎天下走势的旷世大战,已然迫在眉睫,再也无法避免。 赤壁烽烟起 蒋干带回的那封伪造密信,如同一块坠入冰潭的巨石,在江夏与襄阳之间激起的,不是短暂的波澜,而是蔓延不绝的寒意。那份由司马懿暗中种下的隔阂与猜疑,像无形的冰霜,冻结了曹操对荆州降将仅存的信任,也让文聘变得愈发沉默寡言。 这位镇守江夏的宿将,往日里虽不苟言笑,却也不乏袍泽温情,如今却整日紧绷着脸,铠甲不离身,兵刃不离手。他治军愈发严厉,军法执行到了近乎苛刻的地步——士兵操练稍有懈怠便重罚,营帐卫生不合规范便斥责,连伙房的粮草分配都要亲自过目。林凡知道,文聘是在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证明自己那颗不容玷污的忠诚之心,驱散主公心中的疑虑。 林凡能做的,唯有与他更加紧密地协同。他主动减少了与文聘的私下议论,凡事以军命为准,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两件事上:一是加固城防,修补水寨栅栏,增设防御工事;二是推进“火器”研发,带着工匠们日夜攻关,改进火箭的准头,调试震天雷的火药配比,哪怕资源匮乏,哪怕进展缓慢,也从未停歇。 江对面的江东水寨,在经历了蒋干出使的“和谈”插曲后,气氛非但没有缓和,反而变得愈发凝重肃杀。周瑜似乎彻底放弃了所有试探,转而展开一系列大规模、高强度的实战演练。每日清晨,江面上便会响起震天的号子,数十艘艨艟斗舰列成冲击阵型,如同出鞘的利刃,一次次模拟撞击水寨栅栏;弓弩手们列队齐射,箭雨密集得如同乌云蔽日,精准覆盖目标区域;偶尔还能看到小股精锐士兵乘坐快船,在岸边进行登陆抢滩演练,动作迅猛,配合默契。 战争的齿轮,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速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轰鸣,压得两岸军民喘不过气。 林凡站在城头,凭栏远眺。江风裹挟着水汽扑面而来,他几乎能清晰地闻到那股属于周瑜的气息——冷静、自信,且带着毫不掩饰的杀伐之气。那是运筹帷幄、胜券在握的气场,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他知道,最终的摊牌,不远了。 “监军!”亲随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林凡的沉思,他手中捧着一封密封的火漆密信,神色凝重,“丞相行辕传来密令,火漆印是最高优先级!” 林凡心中一沉,接过密信,指尖用力,撕开火漆封口。信纸展开,曹操遒劲有力的字迹跃然纸上,每一笔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林凡:周瑜狡黠,和谈无果,孤意已决,唯有速战破敌!今尽起大军,水陆并进,与周瑜、刘备决战于赤壁(今湖北赤壁市西北)!江夏乃我军侧翼要冲,战略地位至关重要。命尔与文聘,固守城池,牵制江东部分兵力,确保我军主力侧翼无忧。待孤破敌主力,扫清江东,尔等再伺机出击,共竟全功!此战关乎国运兴衰,望尔等戮力同心,死战不退,不负孤望!” 赤壁!决战! 这两个词如同两记重锤,狠狠砸在林凡心头,让他浑身一震。尽管早有预料,尽管他曾试图通过奏章提醒曹操提防火攻、疫病与水战之险,但在“速战速决”的决心和司马懿等人的推波助澜下,那些警告终究显得苍白无力。 历史的巨轮,终究还是无可阻挡地碾向了这个宿命般的坐标。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曹操的战略清晰而稳妥:以主力寻求与周瑜决战,江夏作为侧翼堡垒,承担牵制和守备任务,防止江东军从侧后方偷袭,确保主力作战无忧。可林凡深知,在原本的历史中,正是这看似强大无匹的曹军主力,在赤壁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一把大火,烧尽了曹操一统天下的梦想。 他能改变吗?江北奇袭,守住江夏,似乎改变了些许局部轨迹,但在赤壁决战这等关乎天下走势的洪流面前,他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 “立刻去请文将军!”林凡收起信纸,沉声下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现在,他能做的,不是感慨历史的无情,而是拼尽全力守好江夏,为自己,为这一城军民,也为那些信任他的将士,争取一线生机。 文聘几乎是随传随到。他一身戎装,甲叶上还沾着操练的尘土,接过曹操的密信,快速浏览完毕,脸色瞬间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握着信纸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终于……还是要决战了。”他长叹一声,语气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看向林凡,“监军,丞相将牵制重任交予我等,这担子太重了。周瑜用兵如神,必然知晓江夏对其侧后的威胁,他绝不会放任我们安稳牵制,定会派兵严密监视,甚至趁主力决战之际,寻机全力攻取江夏!” “将军所言极是。”林凡点头,走到地图前,指尖点在江夏与赤壁之间的位置,“我军兵力有限,水师更是薄弱,与江东军正面抗衡毫无胜算,当以固守为上。但固守,绝非坐以待毙,必须做好万全准备,以逸待劳,应对江东军的突袭。” 他眼神锐利,语速极快:“我意,即刻起,全城进入最高战备状态!关闭所有城门,只留水门供斥候出入;城中百姓全部迁入内城,青壮年编入民壮,协助守城;另,将我们所有库存的‘火箭’、‘烟雾罐’,以及新赶制出来的五十枚‘震天雷’,全部配发到城头、箭楼、水寨等关键防御节点,安排专人负责操作;水鬼队加倍派出,分成三班,日夜不休地监控江东水军动向,尤其是其战船改装、火油囤积等情况——周瑜若想以弱胜强,火攻是其最可能,也是最有效的手段!我们必须防患于未然!” “火船?”文聘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信息,眼中闪过一丝惊疑,“监军何以断定周瑜会用火攻?” “江东水军战船虽灵活,但数量与吨位不及曹军主力,正面硬拼难有胜算。”林凡解释道,“长江之上,风向多变,火攻最易造成大面积混乱,瓦解敌军阵型,是弱势一方破局的最佳选择。周瑜智计过人,必然会想到这一点。我们不得不防!” 文聘虽未完全明了,但对林凡的判断向来信服,重重点头:“好!便依监军之计!我这就去安排,让全军进入战备,死守江夏!” 接下来的日子,江夏城如同一台被瞬间开足马力的战争机器,疯狂运转起来。 城头上,士兵们昼夜不停地加固城墙,将滚木礌石堆积如山,几乎摆满了整个城头;城下的空地上,民壮们轮流熬煮金汁,黑色的汁液冒着刺鼻的热气,装入一个个陶罐中,整齐排列;箭楼里,床弩被牢牢固定,弓弦绞紧,数十支带着铁镞的巨箭寒光闪闪,直指江面;水寨中,拦截索被拉得笔直,铁蒺藜网沉入水下,形成一道道致命的障碍。 林凡亲自坐镇工匠营,带着匠人们对“火器”进行最后的调试。火箭的尾翼被打磨得更加匀称,以提升稳定性;震天雷的外壳被加厚,填入更多的火药和碎石,确保爆炸威力;烟雾罐则被改良,加入了更多硫磺,燃烧后产生的烟雾更加浓密持久。 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硝石、焦油和金汁混合的刺鼻气味,夹杂着士兵们紧张的汗息和操练的呐喊声,形成一种大战将至的、令人窒息的氛围。每个人都知道,一场生死存亡的恶战,已近在眼前。 与此同时,江北的曹军主力开始大规模调动。无数战船从襄阳、樊口等地驶出,如同百川归海,向着赤壁方向汇聚;陆路之上,步兵、骑兵绵延数十里,旌旗遮天蔽日,号鼓之声动地惊天,庞大的军势仿佛要将长江拦腰截断。 对岸的江东水寨,也随之做出了调整。周瑜亲率大部分主力战舰拔锚起航,逆流而上,直奔赤壁主战场;但仍留下了近半数的战船和数万兵力,由大将程普、韩当统领,依旧虎视眈眈地驻扎在对岸水寨,牢牢盯着江夏,如同潜伏的猛兽,等待着最佳的出击时机。 长江中游,两岸大军对峙,战云密布,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一场决定天下走势的旷世大战,已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冬,十一月二十三日夜。 原本平静的江面,突然刮起了一阵不期而至的东南风。 起初,只是微风拂面,带着江南水乡的湿暖气息。但片刻之后,风力陡增,呼啸着掠过江面,卷起层层巨浪,拍打在岸边的岩石上,发出雷鸣般的巨响。江面上的战船剧烈摇晃,旗帜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几乎要被撕裂。 “东南风!”林凡站在城头,感受着呼啸的江风,心中咯噔一下,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就在这时,赤壁方向的天际,突然亮起了一抹赤红! 那红色起初只是一点微光,如同鬼火般在黑暗中闪烁,但仅仅瞬息之间,便以燎原之势蔓延开来,迅速染红了半边夜空!火光冲天而起,高达数十丈,将江面映照得如同白昼,连江夏城头的砖石都被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赤红。 紧接着,隐约的喧嚣声顺着风势传来,起初只是模糊的呐喊,渐渐变得清晰——那是士兵的惨叫、战船的断裂声、火焰的噼啪声,混合在一起,如同万鬼哭嚎,令人毛骨悚然。 赤壁之火,终究还是烧起来了! “开始了……”文聘扶着城头的垛口,望着那片被大火吞噬的天际,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恐惧。即便早有林凡的提醒,即便心中已有预感,但当这毁灭性的景象真实呈现在眼前时,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依旧难以言喻。 林凡站在他身旁,脸色在火光的映照下明暗不定。他望着那片冲天的火海,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曹操的主力,完了。那一把大火,烧尽了曹军的战船,烧尽了曹操一统天下的野心,也烧尽了无数士兵的性命。 历史的惯性,如此巨大,如此无情。他拼尽全力守住了江夏的局部,却终究没能改变赤壁惨败的结局。 几乎在赤壁火光亮起的同一瞬间,对岸的江东水寨,突然响起了震天动地的战鼓声! “咚!咚!咚!” 鼓声急促而猛烈,如同惊雷般在江面回荡。程普、韩当率领的江东水军,如同蓄势已久的猛虎,终于挣脱了束缚,数百艘战船同时拔锚起航,向着江夏水寨猛扑过来! 他们等的就是这个时机!趁着曹军主力崩溃、军心大乱之际,一举拿下江夏这个侧翼堡垒,彻底扫除后顾之忧,然后与周瑜汇合,趁胜追击,扩大战果! “敌袭!江东军攻过来了!”城头上的哨兵发出凄厉的警报。 “迎敌!”文聘猛地拔出腰间战刀,刀刃在火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他嘶声怒吼,声音撕裂了夜空,“死守城头!寸土不让!谁敢后退半步,军法处置!” 江夏攻防战,在赤壁大火的映照下,瞬间进入白热化! 江东军的攻势如同潮水般汹涌。战船之上,弓弩手齐齐放箭,箭矢如同飞蝗般覆盖城头,密集得让人喘不过气;数十艘艨艟巨舰凭借坚固的船身,拼命撞击水寨的栅栏,“轰隆”声不绝于耳,不少栅栏已被撞得摇摇欲坠;更有无数快艇载着精锐士兵,冒着守军的箭雨,冲到城墙下,架起云梯,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 “放箭!快放箭!” “砸石头!把他们打下去!” “倒金汁!” 文聘身先士卒,在城头上来回奔走,手中战刀挥舞,每一次落下,都能砍倒一名登城的江东士兵。他的铠甲被箭矢划破,手臂被砍伤,鲜血顺着甲叶滴落,但他依旧目光如炬,嘶吼着指挥战斗,哪里危急,就冲向哪里。 林凡则坐镇城头的指挥塔,冷静地调度着“火器”的运用。他手中握着一面令旗,眼神锐利如鹰,紧盯着江面和城头的战局。 “一号箭楼听令!瞄准敌方中军指挥船,三发连射!” “咻——咻——咻!” 三枚火箭拖着橘红色的尾焰,在夜空中划出三道弧线,虽然准头欠佳,仅有一枚命中指挥船的船帆,但剧烈的爆炸声和瞬间燃起的大火,还是让指挥船陷入了混乱,江东军的攻势稍稍一滞。 “水门左侧,敌船聚集,投掷震天雷!” 数名士兵合力,将沉重的震天雷搬上投石机,点燃引信,奋力甩出。震天雷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落在聚集的江东战船中间,轰然炸开!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碎石和木屑如同暴雨般四溅,附近的几艘快艇瞬间被炸毁,船上的士兵惨叫着坠入江中,江面泛起一片血色。 “登城点烟雾覆盖!掩护我军反击!” 数十个烟雾罐被同时点燃,从城头抛下,落在城墙下。浓烟迅速弥漫开来,带着刺鼻的硫磺味,如同一道屏障,遮蔽了江东弓弩手的视线,登城的士兵失去了火力掩护,顿时陷入被动。城头上的守军趁机反扑,用长枪、大刀将云梯上的敌人一个个打下去,惨叫声此起彼伏。 这些超越时代的“利器”,在此刻成为了江夏守军最坚实的依仗。它们或许准头不足,或许数量有限,但那骇人的威力、诡异的攻击方式,一次次打破了江东军的进攻节奏,瓦解了他们的士气,将一次次凶猛的攻势硬生生打退。 战斗从深夜持续到黎明。江面上,漂浮着无数破碎的船板、折断的云梯和双方士兵的尸体,江水被染成了淡淡的红色,血腥味与硝烟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程普站在旗舰上,看着久攻不下的江夏城,看着城头依旧顽强抵抗的守军,以及那些让他心惊胆战的“火器”,又望了望赤壁方向依旧未熄的火光,脸色铁青。他知道,曹军主力虽败,但江夏守军士气未垮,且有奇器相助,继续强攻下去,只会徒增伤亡,得不偿失。 “撤!”程普恨恨地一拳砸在船舷上,咬牙下令,“全军撤退,返回水寨!” 江东战船如同退潮般,缓缓调转船头,向着对岸水寨撤去。江面上,只留下一片狼藉。 江夏,守住了。 城头上,幸存的守军们先是陷入短暂的死寂,随后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有人高举着武器呐喊,有人相拥而泣,更多的人则直接瘫倒在地,甲胄上的血污混着汗水,浑身泥泞,连动弹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文聘拄着卷刃的战刀,身体微微摇晃,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他的脸上混杂着疲惫、烟灰和干涸的血迹,眼神中带着一丝庆幸,更多的却是深切的悲凉。赤壁方向的大火依旧未熄,那片赤红的天际,如同一个巨大的伤口,昭示着主公的主力恐怕已凶多吉少。这江夏即便守住了,又能支撑多久?在孙权、刘备即将趁势崛起的乱世中,这座孤城,终究只是汪洋中的一叶扁舟。 林凡走到他身边,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城墙——垛口被轰塌了大半,地面上满是箭矢、碎石和血迹;再望向江面,破碎的船板和漂浮的尸体触目惊心。他沉默不语,心中五味杂陈。 守住了江夏,改变了吗?似乎改变了一点点。至少,他保住了这一城军民的性命,让江夏没有成为赤壁惨败后的又一个牺牲品。但在赤壁惨败的大背景下,这点局部的胜利,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如此苍白无力。 曹操主力溃败,荆州防线必然震动,孙权和刘备势必会趁势扩张势力,瓜分荆州。而他,林凡,一个手握“火器”、身处漩涡中心,且始终未能得到曹操完全信任的人,又将何去何从? “监军,”文聘的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样子,他转头看向林凡,眼中充满了迷茫,“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林凡抬起头,望向北方。那是曹操败退的方向,是襄阳,是许都,也是司马懿所在的方向。赤壁大火,不仅烧垮了曹操的主力,也烧乱了天下的格局。旧的秩序已然崩塌,新的混乱即将来临。 他的目光穿过弥漫的硝烟,变得无比深邃和坚定。 “先收拾残局。”林凡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救治伤员,掩埋尸体,清点军备,加固城防。” 他顿了顿,看向文聘,也像是在对自己说:“然后,等待。等待丞相的消息,确认主力的情况;等待局势明朗,等待……属于我们的机会。” 赤壁的烽烟尚未散尽,空气中的硫磺味和血腥味依旧浓烈。但林凡知道,一个新的、更加混乱、更加危险,却也蕴藏着无限可能的时代,已经拉开了序幕。 而他,必须在这乱世的洪流中,牢牢握住手中的“利器”,守住脚下的土地,等待那改变命运的一线生机。 余烬灼人心 赤壁的烽火在江风中挣扎了三日三夜,终于渐渐偃旗息鼓,但那股灼热与毁灭的气息,却如同附骨之疽,死死缠绕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挥之不去。 江夏城头,硝烟尚未散尽,与江面上的水汽混合在一起,凝结成细小的水珠,滴落在残破的垛口和染血的城砖上,形成一股难以言喻的焦糊味——那是战船燃烧的余烬、士兵皮肉烧焦、箭矢与铁器高温炙烤后混杂的味道,刺鼻而沉重。 守住了。 是的,江夏这座孤城,在林凡与文聘的拼死抵抗下,在江东军趁火打劫的猛攻中,奇迹般地屹立未倒。但城上城下,没有半分劫后余生的欢呼,只有一片死寂。士兵们或瘫坐在地,甲胄歪斜,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麻木;或默默拖拽着战友冰冷的遗体,动作机械,眼神空洞;更多的人则靠在城墙边,大口喘着粗气,连抬手擦拭汗水的力气都没有,深入骨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们淹没。 文聘扶着残破的垛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望着江面上漂浮的焦黑船板、断裂的桅杆,以及那些依稀可辨的、穿着曹军铠甲的尸骸,这位以勇毅著称的宿将,眼角竟泛起了一丝湿润。那不是为自身幸存的庆幸,而是为那场吞噬了数十万同袍的赤壁大火,为曹操南下一统天下的宏图骤然崩塌,更为这茫茫前路、不知归处的将来。 “数十万弟兄……就这样没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语气中满是悲痛与无力。 林凡站在他身侧,沉默地看着士兵们用简陋的木板收敛战友的遗体,看着火夫们提着水桶,扑灭城头零星的余火。他的左臂旧伤在昨夜的激战中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厚厚的绷带,顺着手臂蜿蜒而下,滴落在城砖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但他却感觉不到多少疼痛。 一种巨大的虚无感和沉重的责任感,在他心头交织翻腾。改变了吗?他拼尽全力守住了江夏,却终究没能阻止赤壁惨败的结局。历史似乎依旧沿着它强大的惯性滑行:曹操主力溃败,孙刘联盟气势如虹,荆州格局已然天翻地覆。江夏的坚守,如同惊涛骇浪中一块未曾倾覆的礁石,固然显眼,却无法改变整个浪潮的方向。 “监军,”文聘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浓浓的迷茫,“接下来……我们当如何自处?” 这个问题,沉重如山。 曹操败退,生死未卜,荆州各地必然人心震动。那些原本就首鼠两端的地方势力,此刻会作何选择?是继续观望,还是倒向孙刘?江东周瑜刚刚大胜,会不会转头就集中兵力,拔掉江夏这颗眼中钉?刘备占据江陵、公安,势力大增,又会如何看待这座孤悬的曹军据点? 林凡深吸一口带着焦糊味的空气,冰冷的气息涌入肺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抬手抹去脸上的烟灰,沉声道:“将军,当务之急有三。” 他伸出三根手指,尽管指尖因疲惫而微微颤抖,却依旧坚定:“第一,立刻派出所有能派出的斥候,水陆并进。一路北上,打探丞相的确切下落与溃军收拢情况;另一路紧盯江东、刘备动向,尤其是他们对江夏的战略意图,稍有异动,即刻回报。第二,清点城中存粮、军械、药品,统计伤亡人数,妥善安置伤员与阵亡将士家属。同时张贴告示,安抚军民,稳定人心——江夏,现在是我们唯一的立足之地,绝不能自乱阵脚。第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城头那些残存的、带着烟火痕迹的“火器”发射架,以及散落的火箭残骸,眼神变得深邃:“将这些‘利器’的部件全部拆卸,妥善隐藏到城内隐秘地窖中。命工匠详细记录此次攻防战中‘火器’的优劣得失——射程、准头、稳定性、故障率,一一列明,以备后续改进。此物,是我们唯一能与孙刘抗衡的资本,日后或是我等安身立命之本,绝不能有失。” 文聘重重地点头,林凡的冷静与条理,如同一剂定心丸,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好!我即刻去办!斥候、清点、安抚,三项事宜,同步推进!”他转身大步离去,铠甲碰撞的声响在寂静的城头显得格外清晰。 接下来的几日,江夏城在一种压抑的忙碌中艰难运转。而坏消息,如同江面上的浪花,一波接一波地传来,从未停歇。 斥候回报,曹操在赤壁惨败后,主力几乎损失殆尽,仅剩数千残兵,在张辽、许褚、徐晃等将领的拼死护卫下,从华容道狼狈北撤。途中屡遭刘备军的袭扰,险象环生,幸得天降大雨,浇熄了追兵的火把,又有关羽在华容道义释,才侥幸脱身,如今已渡过汉水,向襄阳方向收拢溃军,但元气大伤,短期内绝无南下驰援的可能。 荆州各地,更是风云突变。那些原本慑于曹操兵威被迫归降的郡县,此刻纷纷倒戈:武陵、长沙、桂阳等郡,重新打出了刘表的旗号(尽管刘琮已被曹操带回许都);江陵、公安、零陵等战略重镇,已被刘备派遣关羽、张飞率军占据,刘备势力瞬间暴涨,成为荆州南部的实际掌控者;而江东周瑜,在清理完赤壁战场、收拢战船粮草后,也已挥师西进,意图攻取江陵,与刘备形成犄角之势,彻底瓜分荆州。 一时之间,整个荆州大地,唯有江夏这座孤城,依旧飘扬着曹军的旗帜。 它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彻底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北面是溃败北撤的主公,南面是虎视眈眈的孙刘联军,西面是迅速扩张的刘备,东面是江东水师的封锁,四面八方,皆是绝境。 城中的不稳迹象,开始逐渐显现。 一些原荆州籍的军官和士卒,本就对曹操缺乏归属感,此刻见主公大败、孤城无援,人心浮动到了极点。军营中,私下议论出路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人暗中串联,提议献城投降孙权或刘备,以求保全性命富贵。 “主公都败走北方了,我们还守着这座孤城做什么?迟早是死路一条!” “周瑜说了,投降有封侯之位,还能保全家人,何必死战?” “刘备也是汉室宗亲,投靠他,不算叛主吧?” 流言如同瘟疫般蔓延,搅得军心惶惶。文聘得知后,毫不留情,以铁腕手段弹压了三次小规模的骚动,当众斩杀了五名煽风点火的主谋,将其头颅悬挂在城门之上示众。血腥的震慑暂时稳住了局面,但空气中弥漫的不安与猜忌,却愈发浓重,如同厚厚的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凡则将自己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关在了临时改造成的工匠坊内。坊内堆满了“火箭”和“震天雷”的残骸,地上铺着厚厚的草图和记录册。他对着那些粗糙的铁质部件,眉头紧锁,苦苦思索。 赤壁之火,让他深刻见识到了火攻在这个时代的可怕威力。自己研发的“火器”虽然原始,准头欠佳,数量有限,但在守城战中发挥的作用有目共睹——那惊天的爆炸声、冲天的火光,不仅能杀伤敌军,更能震慑士气,打乱进攻节奏。这证明,火器的发展方向是完全正确的。 若能解决稳定性、射程和量产这三大难题,未来未必不能与周瑜的水军一较高下,甚至改变战争的形态。但……资源在哪里?打造火器需要优质铁矿、大量硝石和硫磺,如今江夏被封锁,外部补给断绝,城内库存日渐枯竭;时间在哪里?周瑜和刘备不会给他从容研发的机会,下一次进攻随时可能到来;外部那巨大的压力,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林凡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看着案上那枚改进了无数次的引信草图,心中充满了无力感。 就在这时,工匠坊的门被推开,文聘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大步走了进来,手中紧紧攥着一封折叠整齐的帛书。 “监军,江东来信。”文聘将帛书递给林凡,声音冰冷,“是周瑜亲笔。” 林凡心中一凛,接过帛书。帛书质地精良,触手顺滑,上面的字迹飘逸而有力,正是周瑜的风格,但内容却带着胜者的倨傲与不容置疑的威胁,字字如刀: “文将军、林监军台鉴:赤壁一役,胜负已分,曹公北遁,荆襄易主。公等困守孤城,外无援兵,内乏粮秣,负隅顽抗,不过徒增伤亡,玉石俱焚耳。瑜素敬二位才能,不忍见贤才湮没。若肯幡然来归,献出江夏,瑜必保举二位于吴侯座前,不失封侯之位,亦可保全一城军民性命。限期三日,望慎思之。否则,大军一到,灰飞烟灭,勿谓言之不预也!” 最后通牒! 林凡看着帛书上的字迹,指尖微微发凉。周瑜选在这个时候劝降,显然是算准了江夏内忧外患、人心浮动,想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这座战略要地。 周瑜的劝降信,像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波涛汹涌的湖面,在江夏军政高层中引起了剧烈的震荡。 文聘当即召集了麾下所有校尉以上的将领和主要幕僚,林凡作为监军,亦在列。议事帐内,火把熊熊燃烧,映照着一张张凝重的脸庞。当劝降信的内容被当众宣读后,帐内先是陷入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激烈的争论,如同炸开了锅。 “将军!”一名须发半白的偏将率先开口,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惶恐,“周瑜势大,主公远遁北方,短时间内绝无援兵。我等困守孤城,粮草只够支撑月余,军械也损耗严重,迟早粮尽援绝!不如……不如暂且归降江东,保全将士与百姓性命,以待天时变化!” “放屁!”他的话音刚落,一名身材魁梧的悍将便拍案而起,双目圆睁,怒视着那名偏将,“我等深受丞相厚恩,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如今主公受挫,正是我等报效之时,岂能屈膝降贼!大不了一死,也好过背负叛主骂名,遗臭万年!” “死?说得轻巧!”那名偏将也来了火气,反驳道,“城中还有数万军民!难道要让他们都为丞相陪葬吗?丞相都自顾不暇了,我们为何还要愚忠到底?” “投降就有活路?”另一名将领冷笑道,“周瑜此人,心高气傲,嫉贤妒能!我等乃是降将,岂能得到真正信任?他要的是江夏城,是林监军的‘火器’之秘!一旦献城,交出火器,我们便成了无用之人,届时生死,皆操于他人之手,所谓的封侯之位,不过是画饼充饥!” “那又如何?总比现在坐以待毙强!” “你敢再言降字,我先斩了你!” 帐内顿时吵作一团,主战与主降的声音激烈碰撞,唾沫横飞,谁也说服不了谁。有人慷慨激昂,誓死不降;有人面露恐惧,主张妥协;还有人犹豫不决,神色变幻不定。 最终,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了主位上的文聘,以及身旁的林凡身上。 文聘脸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要掐进肉中。一边是君臣忠义,是军人的气节;一边是数万军民的性命,是孤城难守的现实。这残酷的抉择,如同两把利刃,在他心头反复切割,让他痛苦不堪。他深吸一口气,转向林凡,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监军……你意下如何?” 刹那间,帐内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凡身上。 这位年轻的监军,凭借江北奇袭的奇功、坚守江夏的战绩,尤其是那神鬼莫测的“火器”,早已在军中建立了极高的威望。他的态度,不仅能影响文聘的最终决策,更能左右军中大多数人的立场,至关重要。 林凡缓缓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帐内每一张脸——或激动,或恐惧,或期盼,或迷茫。他知道,此刻自己的一句话,可能就决定了江夏的命运,决定了这数万人的生死。 他走到帐中,拿起案上那封劝降信,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其凑到旁边燃烧的火把上。 火焰迅速舔舐着帛书,发出“噼啪”的声响。帛书在火光中蜷曲、焦黑,最终化为一团灰烬,从他指间飘落,散落在地上。 “周瑜的信,大家看到了。”林凡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他说得很清楚,降,或可偷生;战,则玉石俱焚。”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如同惊雷炸响:“但我请问诸位,我等今日降了江东,他日曹操丞相重整旗鼓,挥师南下,扫平荆襄,我等该如何自处?是再叛孙权而归曹吗?如此反复无常,背主求荣,天下之大,可有我等效命之地?届时,我们只会成为人人唾弃的三姓家奴,猪狗不如,人人得而诛之!” “再者,”林凡目光如刀,缓缓扫过那些主降派将领,“周瑜的劝降信中,只字未提‘火器’,但你们以为,他真正想要的,仅仅是一座江夏城吗?他要的,是我手中的‘火器’之秘!是那种能轰破战船、震慑军心的利器!此乃我等立足之根本,安身之凭借!交出此物,我们在周瑜眼中,便与待宰羔羊无异,毫无利用价值,届时生死荣辱,皆操于他人之手,所谓的‘封侯之位’,不过是镜花水月!” 他猛地提高音量,声音带着一种悲壮的决绝:“赤壁之火,烧掉的是丞相的战船,是曹军的粮草,但烧不掉我等军人的脊梁!丞相虽败,但北方根基犹在,百万子民尚在,只要他重整旗鼓,卷土重来并非难事!我等在此多坚守一日,便为丞相多争取一分喘息的时间,多积攒一分反击的力量!江夏在,则曹军在荆州尚有一席之地,尚有卷土重来的希望!江夏若失,则荆州尽归孙刘,丞相再想南下,难如登天,一统天下的大业,将彻底化为泡影!” “诸位!”林凡环视全场,目光灼灼,如同燃烧的火焰,“我们并非没有一战之力!江夏城高池深,城墙坚固,经过连日加固,防御体系完备;我军虽经恶战,但核心战力尚存,士气可用;更有‘火器’助阵,足以震慑敌军!周瑜主力此刻正在西进江陵,与刘备争夺地盘,留在对岸的程普、韩当,兵力不过三万,并非绝对优势!只要我等上下一心,同仇敌忾,死守城池,未必不能守住这江夏孤城!” “守住,则功在社稷,名垂青史,我们将成为曹操复兴的功臣,流芳百世!即便最终城破,我等力战而亡,亦不愧对丞相的厚恩,不愧对这身铠甲,不愧对‘军人’二字!”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林凡的话,如同一把重锤,敲碎了某些人的侥幸心理,也点燃了某些人心中近乎熄灭的热血与忠义。 文聘猛地站起身,拔出腰间佩刀,狠狠劈在面前的案几上! “咔嚓!” 坚实的案几被一刀劈成两半,木屑纷飞! “林监军所言,正是文聘心中所想!”文聘虎目圆睁,杀气腾腾,声音震得帐顶都微微颤动,“我等深受国恩,食君之禄,唯有以死报之!从今日起,谁敢再言降字,犹如此案!” 他横刀立马,目光扫过帐内,那些主降的将领顿时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再也不敢多言。 主战的气氛,终于彻底压倒了投降的声浪,弥漫在整个议事帐中。 议事帐的门被推开,将领们纷纷起身领命,神色凝重却不再迷茫,大步离去,各自投入到守城的准备工作中——加固城防、清点军械、安抚士兵、巡查哨位,江夏城再次运转起来,只是这一次,空气中多了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文聘走到林凡身边,郑重地躬身一揖:“今日若非监军一番话,江夏恐已人心离散,不攻自破。文聘,多谢了。” 林凡扶住他,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将军谬赞,我不过是尽了监军的本分而已。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周瑜三日之期一到,必有一场恶战。” 文聘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依旧坚定:“我已下令,全城戒严,加派巡逻,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粮草、军械优先供应城头,务必做好万全准备。” 两人并肩走出议事帐,登上城头。夜色已深,江风呼啸,带着刺骨的寒意。对岸的江东水寨灯火点点,如同蛰伏的猛兽,在黑暗中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更远处,那片曾被赤壁余烬染红的天际,如今已沉入无边的黑暗,只剩下几颗冰冷的星辰,在云层中闪烁。 “监军,我们……能守住吗?”文聘望着黑暗中的江东水寨,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迷茫。他一生征战,从未像此刻这般孤立无援,前途未卜。 林凡没有立刻回答。 他也不知道答案。历史的洪流滚滚向前,赤壁之败已成定局,江夏这颗孤悬的棋子,在失去了主力依托后,还能坚持多久?周瑜的智谋、江东军的勇猛、孙刘联盟的强势,都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退,也无路可退。 “尽人事,听天命。”林凡缓缓说道,目光望向北方,那是曹操撤退的方向,也是许都的方向,眼神却愈发坚定,“但无论如何,也要让周瑜知道,拿下江夏,需要付出他难以承受的代价!” 他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拳头,感受着掌心那枚来自曹丕的、冰凉的玄铁令牌。这是他留在许都的最后一条暗线,也是最后的底牌。或许,是时候动用一些非常手段,联系北方的溃军,甚至直接与许都沟通,为这绝境中的江夏,寻找一丝微弱的曙光了。 江风猎猎,吹动着两人的战袍。江夏的存亡,系于这余烬未冷的赤壁之后,系于这人心灼灼的孤城之内,更系于即将到来的、一场注定惨烈的攻防死战。 砥柱立中流 周瑜劝降信的灰烬,在江夏城头的江风中打着旋儿,仿佛带着未熄的余温,灼烧着每一个守军的决心。林凡在议事帐中的一番话,虽强行凝聚起主战的意志,但弥漫在城中的恐慌与猜疑,却非一时热血所能驱散。就像受潮的柴火,即便被点燃,也烧不旺持久的烈焰。 斥候带回的消息,一日比一日更不容乐观:曹操已率残部退至南郡,收拢溃军,元气大伤,短期内根本无力南顾;周瑜主力在赤壁大捷后,调转矛头猛攻江陵,与曹仁陷入苦战,却也牢牢牵制了曹军在荆州的最后一点机动兵力;而刘备则趁势扩张,如同燎原之火,迅速扫荡荆州南部诸郡,如今已拿下武陵,兵锋直指零陵,荆南四郡眼看就要落入其手。 江夏,这座孤悬于长江中游的城池,已被孙刘联军的势力半包围。北望是主公撤退的背影,南顾是刘备扩张的兵锋,东有江东水师的严密封锁,西有江陵战事的牵制,真正成了一座四面楚歌的孤城。 更令人忧心的是粮草与物资。即便实行最严格的战时配给,城中存粮也仅能维持月余;箭矢、滚木、热油等守城物资,在赤壁后的防御战中消耗巨大,荆州各地叛乱四起,根本无法补充;就连打造火器所需的硝石和硫磺,也已濒临告罄。 一种坐困愁城、等待死亡降临的绝望感,如同江面上的湿冷雾气,悄然渗透进城池的每一个角落。士兵们操练时的呐喊少了几分激昂,多了几分疲惫;百姓们的脸上满是惶恐,私下里的叹息声越来越多。 文聘加大了巡防力度,每日亲自带队巡查城头、军营,以铁腕弹压任何动摇军心的言论,但凡有私下议论投降者,无论职位高低,一律重罚。但他眉宇间日益浓重的凝重,却暴露了内心的焦灼与不安。 林凡知道,光靠强压和口号,无法长久稳住人心。必须给这座孤城,找到一条实实在在的生路,或者至少,一个能让人看到希望的奔头。 他将自己关在临时书房内,房门紧闭,案上摊开着荆州全图和各方送来的情报,烛火彻夜未熄。直接突围?北归曹操?路途遥远,且要穿过刘备和江东势力的层层阻截,麾下将士疲惫不堪,粮草匮乏,成功率微乎其微,大概率是中途覆灭。向南?投靠尚未被刘备完全控制的荆南四郡?且不说路途艰险,那些郡守向来首鼠两端,如今刘备势大,未必会接纳他们,反而可能将其献给刘备邀功。死守?粮尽援绝是迟早的事,不过是延缓败亡的时间。 似乎条条都是绝路,无论选哪一条,都难逃覆灭的命运。 林凡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青铜令牌——那是曹丕赠予他的信物,也是他与北方唯一的隐秘联系。曹丕……许都……司马懿……曹操…… 他的目光猛地一亮。或许,唯一的变数,不在战场之上,而在许都那权力中枢的暗流之中。曹操虽败,但北方根基未动,朝堂之上,曹丕与曹植的储位之争已渐露端倪,司马懿等谋士各有站队。他手握火器这张王牌,又占据江夏这一战略要地,未尝不能成为这场权力游戏中的一枚关键棋子。 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他脑中逐渐清晰。他要利用曹丕这条线,不仅要寻求物资支援,更要下一盘更大的棋——借储位之争的东风,为江夏,也为自己,在绝境中搏一条出路! 夜色如墨,江夏城早已陷入沉寂,只有城头的火把在风中摇曳,映照着巡逻士兵的身影。林凡的书房内,烛火依旧明亮。他秘密召见了影老留在江夏最得力的两名助手,两人皆是身手不凡、心思缜密的死士,平日里隐于市井,只听林凡调遣。 “你,”林凡将一封厚厚的密信交给左侧那名面色冷峻的汉子,“今夜便出发,以最快、最隐秘的渠道,将此信送往许都,务必亲手交到子桓公子手中,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这封密信,他斟酌了许久。信中,他详细分析了赤壁战后荆州的危局,强调了江夏作为曹军在荆州唯一据点的战略价值——此地既是牵制孙刘联军的桥头堡,也是日后曹操卷土重来的跳板;同时,他如实陈述了坚守江夏的艰难,粮草匮乏、物资短缺、敌军环伺的困境。 但他并未直接哭诉求援,而是以“戴罪立功、为丞相保留荆州火种”的名义,请求曹丕设法在曹操面前周旋,促使其尽快派出哪怕是小股的援军和紧缺物资;并恳请曹丕利用其在朝廷的影响力,通过朝廷名义,对荆州尚未完全倒向孙刘的郡县施加压力,牵制刘备的扩张。 更重要的是,他在信中隐晦地提及了司马懿在此前战事中的“可疑”建言——力主速战、遣使江东,间接导致赤壁惨败,提醒曹丕警惕司马懿的野心,暗示两人有共同的敌人,可结成政治同盟。 这既是向曹丕展示自己的战略价值,也是主动递出橄榄枝,寻求更深层次的合作。 “你,”林凡转向右侧那名身材瘦削、眼神灵动的汉子,“挑选五名机灵可靠、熟悉水路和荆南风土人情的兄弟,携带重金和我的亲笔书信,分别前往长沙、零陵、桂阳、武陵这荆南四郡。” 他顿了顿,叮嘱道:“不必暴露身份,对外以商队或流亡士人的名义,暗中接触当地郡守或有影响力的豪族。告诉他们,江夏仍在朝廷手中,文聘将军与我愿与诸位共保荆土,抵御孙刘吞并。若肯暗中支援粮草军械,或保持中立,不依附刘备、孙权,他日丞相重整旗鼓,挥师南下,必有厚报,高官厚禄,绝不食言!” 这是远交近攻之策,试图在孙刘势力的外围,埋下几颗钉子,为江夏争取一点战略空间和喘息之机。 两人接过密信和任务,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躬身行了一礼,便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没有惊动任何人。 做完这些,林凡心中稍定。他知道这些举措未必能立刻见效,甚至可能石沉大海,但至少,他在行动,在试图打破僵局,将命运的缰绳重新抓回自己手中,而非坐以待毙。 接下来的日子,林凡将主要精力放在了城防加固和“火器”改进上。他亲自坐镇工匠营,与匠人们一起钻研,利用城中能找到的一切材料——破旧的铁器、废弃的木料、甚至是百姓捐赠的铜器,尝试改良“火箭”的尾翼和引信,提升其稳定性和射程;他还将“震天雷”的外壳加厚,调整火药配比,增加爆炸威力和杀伤范围。 更重要的是,他设计了一种简易的小型弩炮,依靠扭力发射,专门用于投射装有火油和碎铁的陶罐。这种弩炮制作简单,易于量产,虽威力不及“火箭”和“震天雷”,却能弥补火器数量不足的缺陷,形成密集的火攻覆盖。 与此同时,文聘则全力整顿军纪,每日亲自带队操练士卒,重点演练守城战术和协同配合;他还下令将城中所有能利用的木材、石材全部运上城头,加固城墙和垛口,在城外挖掘壕沟,设置鹿砦,硬是在这绝望的境地里,将江夏城打造成一个更加坚韧、难以啃下的刺猬。 两人分工明确,配合默契,一个主内,稳固城防与军械;一个主外,统筹防务与军心,江夏城的士气,在这日复一日的备战中,渐渐从绝望中复苏,多了几分破釜沉舟的决绝。 然而,外部的压力从未停止。对岸的程普、韩当虽然暂时没有发动大规模进攻,但小规模的骚扰和试探从未间断。江东水师的快船时常趁着夜色,逼近江夏水寨,发射火箭后迅速撤离;江面上的巡逻也更加严密,几乎封锁了江夏与外界的直接水路联系,让城中的物资匮乏问题雪上加霜。 这一日,林凡正在工匠营测试新改进的引信,看着火箭精准地命中百米外的靶心,眼中刚露出一丝喜色,文聘便匆匆找来,脸色异常难看,额头上满是汗珠。 “监军,刚收到斥候回报!”文聘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急迫,“刘备已攻占武陵郡,太守金旋战死!如今他亲率大军,兵临零陵城下,零陵太守刘度已是人心惶惶,恐怕坚守不了多久!长沙太守韩玄态度摇摆,既不依附刘备,也不与我等联络;桂阳太守赵范更是闭门自守,不见任何外客!我们派往荆南的人……恐怕难以有所作为了。”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如同重锤般砸在林凡心头。荆南的钉子,尚未钉下,就已松动,甚至面临崩裂的风险。没有荆南的牵制和支援,江夏的处境,只会更加孤立无援。 林凡缓缓放下手中的工具,看着工匠营中堆积的半成品火器,心中沉到了谷底。难道,真的没有出路了吗? 文聘也沉默了,两人相对无言,工匠营内的炉火噼啪作响,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压抑与绝望。 就在林凡与文聘陷入沉默,气氛压抑到极点时,一名亲随气喘吁吁地冲进工匠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打破了死寂。 “监军!将军!大喜!江上……江上来了几条船!打着……打着朝廷的旗号!” 朝廷的旗号? 两人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几乎是同时大步冲出工匠营,朝着城头狂奔而去。 此刻,薄暮冥冥,夕阳的余晖洒在江面上,泛起粼粼波光。只见三艘中等大小的漕船,正小心翼翼地避开江东巡逻船的巡航范围,朝着江夏水寨缓缓驶来。船头上悬挂的,赫然是曹军的黑色旗帜,以及代表朝廷使者的黄色节旄! “是援军?还是……”文聘扶着城头的垛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既有期盼,又有深深的警惕——赤壁惨败后,曹军主力溃散,怎会突然派出援军?怕是周瑜设下的诡计,打着朝廷旗号诱骗开城。 林凡凝神细看,目光锐利如鹰,缓缓摇了摇头:“你看船的吃水深度,并不深,不像是满载兵员的战船,更像是……运送物资的漕船。”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江东的巡逻船虽然在远处监视,但并未上前阻拦,似乎对方也得到了某种指令,只是监视,并未采取攻击行动。” 说话间,三艘漕船已顺利驶入江夏水寨的范围,缓缓靠岸。从船上走下一名身着文官服饰的中年人,面容俊朗,气质不凡,身后跟着数十名手持长矛的护卫,个个神情肃穆。 “江夏守将何在?”那文官登上码头,目光扫视着迎上来的文聘和林凡,朗声道,“下官丞相府主簿杨修,奉丞相钧令,特来犒劳江夏将士,并传达丞相旨意!” 杨修?!竟然是他! 林凡心中微动,眼神瞬间变得复杂。杨修是曹操身边的红人,才华横溢,却也是曹植一党的核心人物,与曹丕向来不和。曹操在这个时候派他来,是何用意?真的只是犒劳将士、传达旨意吗?还是另有所图? 文聘显然也没想到来者是杨修,愣了一下,随即上前抱拳行礼:“末将文聘,见过杨主簿!林监军,见过杨主簿!杨主簿远来辛苦!” 杨修微微一笑,神色间带着几分自得与傲慢,目光在林凡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一丝审视与好奇——眼前这位年轻的监军,便是近期声名鹊起,凭借“奇器”坚守江夏、重创刘备的林凡?果然年少有为。 “文将军、林监军不必多礼。”杨修摆了摆手,语气平淡,“二位坚守江夏,力抗孙刘强敌,扬我军威,丞相闻之,甚感欣慰。此次前来,一是奉丞相钧令,带来些许粮秣、军械,以资军用;二是传达丞相最新旨意,安抚军心。” 说罢,他拍了拍手,身后的护卫们立刻抬着数十个木箱走上前来,打开一看,里面是粮食、箭矢,还有少量的硝石和硫磺,正是江夏目前最紧缺的物资。 “另有丞相手谕在此。”杨修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递给文聘。 文聘恭敬地接过,打开锦盒,取出里面的绢帛,与林凡一同细看。只见上面是曹操遒劲有力的亲笔字迹,内容简短却分量十足: “文聘、林凡忠勇可嘉,坚守江夏,为孤保留荆州火种,功不可没。特擢升林凡为督造司主管,仍兼江夏监军;文聘加食邑五百户,赐黄金五十斤。令你二人继续坚守江夏,稳固防线,牵制孙刘兵力。孤已着手整顿军备,不久便会派遣援军,打通粮道。望你二人戮力同心,不负孤望!” 这份旨意,无疑是一剂强心针!尤其是在这人心浮动、濒临绝望的时刻,来自曹操的肯定和升赏,如同定海神针,瞬间稳定了军心。士兵们得知消息后,欢呼声响彻城头,连日来的疲惫与绝望,仿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嘉奖驱散了不少。 文聘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对着北方跪拜谢恩,心中的忠诚与坚守,再次被点燃。 然而,林凡却从杨修那闪烁的眼神和看似随意的问话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分发完物资,杨修以“好奇”为由,提出要参观江夏的城防,尤其是想见识一下传闻中“惊世骇俗”的“火器”。 “林监军年少有为,竟能造出那等轰天裂地之物,真是令人惊叹。”杨修站在城头的火器发射架旁,故作随意地问道,“不知此物制法精妙何在?可曾录有图册?丞相对此极为关切,多次在府中提及,若能将制法献于朝廷,批量打造,何愁孙刘不灭?” 果然! 林凡心中冷笑。犒军是假,传达旨意是幌子,探听“火器”的虚实,甚至索要制法,才是杨修此行的真正目的之一!这背后,恐怕少不了司马懿的推动——司马懿一直觊觎火器,如今借曹操之名,通过杨修来索要,真是好手段! “回杨主簿。”林凡面上恭敬,语气却不卑不亢,“此物乃末将偶然得到的古方,加以改良而成,目前尚在试制阶段,工艺粗糙,稳定性不足,威力也有限,不过是些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至于制法图册,因屡屡改进,草稿杂乱无章,漏洞百出,恐难入丞相法眼。待末将将其彻底完善,性能稳定后,定当详细绘制图册,亲自呈报丞相,为大军破敌尽一份绵薄之力。” 他滴水不漏地将杨修的试探挡了回去。这“火器”是他的护身符,是他在绝境中立足的根本,更是与曹丕结盟的筹码,岂能轻易交出? 杨修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却也没有强求——他知道林凡心思缜密,不会轻易松口,此次前来能探得虚实,确认火器确有其物,已是收获,强行索要反而可能适得其反。 “林监军有心了。”杨修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望早日完善,以助我军破敌,到时,丞相必有重赏。” 犒军队伍在江夏停留了一日,次日清晨便匆匆离去,仿佛生怕久留会被江东水军咬住。他们带来的物资虽然不多,仅够支撑半月之用,但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更重要的是,曹操的旨意和嘉奖,彻底稳住了江夏的军心,让这座在风浪中飘摇的孤城,暂时有了立足的根基。 送走杨修一行,文聘长舒了一口气,脸上多日来的阴霾终于散去了不少,眉宇间露出一丝轻松与振奋。 “监军,看来丞相并未忘记我等!有丞相的旨意和嘉奖,还有这紧缺的物资,将士们的士气必然大振!看谁还敢再言投降!”文聘语气激昂,对未来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林凡却没有文聘那么乐观,他站在城头,望着杨修船队远去的方向,眼神深邃。杨修的到来,看似是雪中送炭,实则暗藏杀机。曹操的嘉奖背后,是对火器的极度渴望和更深的猜忌;杨修的试探,更是预示着许都的政治斗争,已悄然蔓延到了这江夏孤城。 “将军,切莫大意。”林凡转头看向文聘,语气凝重,“杨修此来,犒军是假,探听虚实、索要火器制法才是真。丞相的嘉奖固然能稳定军心,但也让我们成为了许都各方势力关注的焦点。司马懿对火器志在必得,曹植一党也想拉拢我们,这江夏,已不再仅仅是军事前线,更是政治博弈的棋盘。”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等坚守之心不可动摇,但这‘火器’之秘,亦不可轻泄分毫。此乃我等在丞相面前最后的筹码,也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根本。一旦交出,我们便失去了利用价值,届时,无论是司马懿的构陷,还是曹植、曹丕的争斗,我们都将身不由己。” 文聘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他虽不擅长朝堂权谋,却也明白林凡的意思,郑重地点了点头:“聘明白!监军放心,从今往后,任何人再提及火器制法,我一概回绝!” 是夜,夜色深沉,林凡的书房内,烛火依旧明亮。影老的密信如期送达,字迹潦草,却信息关键:曹丕已收到他的密信,正在许都积极活动,一方面在曹操面前为江夏求情,争取援军和物资;另一方面,也在暗中打压司马懿的势力,揭露其在赤壁之战中的失误。 但阻力不小,司马懿在曹操心中根基深厚,且曹植一党也在旁掣肘,曹丕虽有进展,却难以一蹴而就。不过,曹丕已设法说服曹操,默许他通过一些隐秘渠道,向江夏输送少量紧缺物资,以维持江夏的坚守。 同时,曹丕在信中特意提醒林凡:司马懿对火器志在必得,此次杨修之行,必有司马懿在背后推动,需万分小心,切勿轻易暴露火器的核心机密;并暗示,若江夏能坚持下去,待他在许都站稳脚跟,必有厚报。 林凡看完密信,将其点燃,化为灰烬。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扇,江风凛冽,带着刺骨的寒意,却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 前路依旧艰难,强敌环伺,内有政治博弈的暗流涌动,物资匮乏的困境尚未根本解决。但至少,他不再是完全被动挨打,不再是孤立无援。他有了曹丕这条若即若离的线,有了江夏这座暂时稳固的城,更有了那尚未完全展露锋芒的“火器”。 他就像激流中的砥柱,矗立在长江中游,虽被汹涌的波涛不断冲刷,伤痕累累,却依旧顽强地屹立不倒,试图分开那席卷一切的风浪。 接下来的路,注定更加凶险,更加艰难。孙刘的攻势、许都的算计、内部的隐患,无一不是致命的威胁。 但林凡知道,自己已无退路,也无需退路。唯有在这中流砥柱之上,咬紧牙关,坚守到底,迎接一切风浪的洗礼。 因为他明白,唯有坚守,才有希望;唯有抗争,方能求生。 暗箭隐弦张 杨修离去时留下的那几面朝廷旌旗,在江夏城头的凛冬寒风中猎猎作响,尚未散尽最后一丝象征皇恩的余温,彻骨的寒意便已顺着城砖的缝隙,浸入守军的骨髓。曹操那道嘉奖令上的墨字还未干,许诺的偏将军衔与“赏赐千金”的空头支票,如同画在纸上的炊饼,看着诱人,却填不满将士们饥肠辘辘的肚皮,更解不了军械匮乏的燃眉之急。 城头的士兵缩着脖子,破旧的甲胄上结着一层薄霜,手中的刀枪因缺乏铁器养护,泛着暗沉的锈迹。江风卷着湿气扑面而来,对岸江东水寨的巡哨船如同蛰伏的猛兽,往来愈发频繁,船上士兵的目光透过薄雾,一日比一日森冷,带着毫不掩饰的觊觎与杀意。 林凡凭栏而立,指尖抚过冰冷的城砖,心中那根因杨修到来而稍稍松弛的弦,再次被狠狠绷紧,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紧绷。他清楚地记得,杨修登船离去时,曾回头望了江夏城一眼,那看似随意的一瞥中,藏着的不只是对“火器”的贪婪——那目光锐利如刀,带着探究、算计,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与衡量,仿佛在评估一件趁手工具的价值,又在掂量其潜在的风险。 这让他隐隐感到不安。杨修背后站着的,从来都不只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更有野心勃勃、急于招揽人才的曹植,乃至……那位始终隐在许都朝堂阴影里,隐忍不发、深不可测的司马懿。这三人如同三张无形的网,正悄然朝着江夏,朝着他手中的火器,缓缓收紧。 “监军。”一声带着浓重疲惫的呼喊,将林凡从沉思中拉回。文聘快步走来,战袍上沾着尘土与霜花,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倦色,“城西的箭楼昨夜被江风刮塌了一角,急需加固,可库房里的硬木已经用尽,是否拆用城南部分空置的民房梁柱?” 林凡毫不犹豫地摇头:“不可。”他的声音斩钉截铁,“乱世之中,民心便是城防的根基。拆毁民房,看似解了燃眉之急,实则动摇人心,一旦百姓离心,江夏便真的守不住了。让工匠营改用毛竹,将粗壮的毛竹捆扎成束,内部填充沙土夯实,虽不及硬木坚固,却也能撑过这阵危机,应急足矣。”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南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派往荆南的细作,可有消息传回?” 文聘的脸色瞬间黯淡下来,摇头叹道:“情况不容乐观。零陵太守刘度已献城降了刘备,张飞的军队已经进驻城中;长沙韩玄依旧首鼠两端,一面派人与我们虚与委蛇,一面又暗中与刘备联络,态度暧昧;桂阳赵范那边,据潜伏的细作回报,其麾下郡尉陈应、鲍隆早已被刘备说降,赵范自身也是独木难支,恐难持久。” 说到最后,文聘的声音压得更低:“至于武陵……我们派去的人,在抵达临沅城外三十里时失去了联系,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最后一条外部策应的希望,也随着武陵细作的失联而彻底断绝。林凡沉默不语,望着滔滔东去的江水,心中一片沉重。北有曹操的猜忌,东有江东的虎视,南有刘备的步步紧逼,江夏,这座夹在三方势力之间的孤城,已然成了一座彻头彻尾的绝地。 但片刻后,他眼中的沉郁便被一丝决绝取代。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城头疲惫却依旧坚守的士兵,沉声道:“既然外援难期,那我们就只能靠自己。将军,从明日起,传令全城: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丁,除了维持城中运转的必要劳役外,全部编入辅兵,白日参与城防修缮、搬运物资,夜间轮流参与巡哨;同时,立刻组织人手在城内挖掘深井,越多越好,务必储备足够全城军民三月饮用的清水;另外,打开官仓,登记所有可食用之物,包括粮仓里的陈粮、百姓家中的余粮,乃至城外的树皮、草根、野果,尽数搜集起来,统一调配,未雨绸缪。” 他要将江夏这座孤城最后的潜力,压榨到极致。哪怕是困兽,也要在绝境中露出獠牙。 就在林凡与文聘为了江夏的存亡殚精竭虑、日夜操劳之际,一场针对林凡本人,乃至整个江夏的暗流,正借着凛冽的江风掩护,悄然越过江面,涌向这座风雨飘摇的孤城。 这日午后,林凡正在城南的工匠营中检视新赶制出来的一批改进型“火箭”引信。工匠们围着熔炉忙碌,火星四溅,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木炭的刺鼻气味。林凡手持一枚引信,仔细查看药线的缠绕密度,眉头微蹙,正欲吩咐工匠调整药剂量,亲随赵武忽然快步走了进来,在他耳边低声道:“主上,营外有一人求见,自称是许都‘陈记商行’的管事,姓胡,说是奉了杨修主簿之命,有密信要亲手交予您。” 林凡手中的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杨修离开江夏不过三日,为何会突然派人秘密前来?而且是以商行管事的身份,显然是不想声张。他不动声色地将引信递给身旁的工匠头领,沉声道:“带他到后帐等候,屏退左右,我随后就到。” 片刻后,林凡走进后帐。帐内光线昏暗,一名身着青色布袍、头戴小帽的男子正垂手站立,见他进来,立刻躬身行礼,脸上堆着恭敬的笑容。此人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岁,衣着普通,身上带着淡淡的风尘气息,像是长途跋涉而来,但一双眼睛却颇为灵动,转动间透着几分精明,绝非寻常走南闯北的商贾。 “胡管事一路辛苦。”林凡在主位上坐下,目光平静地打量着对方,“杨主簿刚离开江夏不久,此番遣你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胡管事躬身递上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声音压得极低:“林监军,杨主簿特意嘱咐小人,务必将此信亲手交予您本人。主簿言,此前在江夏城中,碍于场合,有些话不便明言。此信关乎监军的前程安危,更关乎整个江夏的存亡,还请监军务必亲阅,早做决断。” 林凡接过密信,指尖触及火漆,感受到其干燥坚硬,显然是密封不久。他拆开火漆,抽出信纸,快速浏览起来。字迹确实是杨修的手笔,飘逸中带着几分张扬,但信中的内容,却让他如坠冰窟,脊背瞬间泛起一层寒意! 信中开篇,杨修先是极力夸赞林凡的才能,称其“于绝境中守江夏,以火器退强敌,实乃当世奇才”,随后话锋一转,话里话外便透出了杀机。杨修写道:“丞相虽明面上嘉奖监军,然许都城内,流言汹汹。司马仲达等人屡在丞相面前进谗言,称监军手握火器之秘,拥兵自重,尾大不掉,已成一方隐患;更有甚者,暗指监军此前与江东周旋,颇有暧昧往来(意指蒋干盗书之事余波未平),恐有异心。” 紧接着,杨修便“推心置腹”地分析起林凡的处境:“监军身处危城,外有江东周瑜虎视眈眈,内无朝中奥援,粮草军械皆仰仗丞相供给。如今丞相疑心日重,司马仲达又步步紧逼,若再无强援依附,恐难逃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之下场。” 最后,信中终于露出了真实目的。杨修暗示,曹植公子求贤若渴,素来敬重有才能之人,若林凡愿将“火器”的完整制法献于曹植,再由他杨修从中斡旋,不仅可在丞相面前为林凡辩白,消除猜忌,更能设法将他调离江夏这是非之地,召入许都,在曹植麾下任职,前程不可限量。 威逼、利诱、离间!短短一封信,将许都朝堂之上的权力斗争、人心险恶,赤裸裸地展现在林凡面前。司马懿的谗言如同跗骨之蛆,欲将他置于死地;而杨修,则想趁机将他和他手中的火器,一并纳入曹植的阵营,当作争夺储位的筹码! 林凡心中怒火升腾,指尖微微用力,信纸几乎被捏得变形。但他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波澜,依旧平静无波。他缓缓将信纸折好,收入怀中,抬眼看向胡管事,语气平淡:“杨主簿的好意,林凡心领了。只是,‘火器’之法尚未完全完善,尚有诸多缺陷,贸然献上,恐误了军国大事,更负丞相的厚望。况且,江夏危局未解,林凡受命于危难之际,岂能临阵脱逃,置全城军民于不顾?” 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还请胡管事回禀杨主簿,林凡唯有恪尽职守,死守江夏,以报国恩,其余之事,不敢妄议。” 拒绝得干脆利落,不留丝毫余地。 胡管事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恢复了恭敬的模样:“监军忠义,小人敬佩不已。只是……许都情势复杂,司马仲达等人手段狠辣,监军还需三思啊。”他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小的木牌,递给林凡,“若他日监军改变主意,可凭此牌前往许都‘陈记商行’,小人自会为监军联络主簿。” 林凡没有接木牌,只是摆了摆手:“多谢好意,不必了。赵武,送胡管事出城。” 看着胡管事离去的背影,林凡脸上的平静瞬间褪去,眼神冰冷如霜。杨修的拉拢,他早有预料,但这背后,是否也有司马懿的推波助澜?故意散播流言,加重曹操的猜忌,将他逼到绝境,再让杨修出面“招安”?若自己真的动摇,交出了火器秘法,恐怕下一刻,等待自己的就不是什么前程似锦,而是身首异处! 绝不能上当!他心中暗暗决断,许都的这潭水,比江东的战船更加凶险。 然而,林凡还是低估了对手的狠辣与动作之快。 就在他拒绝杨修拉拢的次日清晨,天色未明,整个江夏城还笼罩在一片浓重的浓雾之中。江面上的雾气如同实质,能见度不足三丈,连远处的江东水寨都隐没在白茫茫的雾气里,只剩下隐约的轮廓。 突然,一阵凄厉的铜锣声划破了黎明的寂静,紧接着,“敌袭!敌袭!江东军攻过来了!”的嘶吼声在水寨方向骤然响起,瞬间传遍全城! “咚!咚!咚!”急促的战鼓声如同惊雷般炸响,震得人心头发颤。 林凡被亲随赵武急促地摇醒,他猛地睁开眼,来不及细想,抓起床头的佩剑便冲出营帐,朝着城头狂奔而去。一路上,士兵们衣衫不整地从营房中冲出,手持兵器,朝着水寨方向集结,脸上满是仓促与警惕。 登上城头,林凡极目远眺,只见江面上的浓雾之中,无数黑影如同鬼魅般逼近,那是江东的战船!程普、韩当的旗舰一马当先,船帆上的“程”“韩”二字在雾中隐约可见,身后跟着密密麻麻的艨艟斗舰,如同蚁群般涌向江夏水寨。箭矢如同暴雨般从船上射出,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密密麻麻地落在水寨的栅栏上,“噼啪”作响,木屑飞溅。更有无数江东士兵手持盾牌,悍不畏死地从船上跃下,试图攀爬栅栏,攻破水寨防线。 “不对!”林凡眉头紧紧皱起,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程普、韩当皆是江东宿将,用兵素来持重谨慎,此前一直以小规模骚扰为主,从未发动过如此猛烈的强攻。而且他们素来忌惮我军火器,为何今日竟敢在浓雾天气贸然出击?这完全不符合他们的作战风格!” 浓雾天气,视线受阻,不仅不利于江东军的攻城,更难以防备突然出现的火器袭击。除非……他们得到了某种确切的消息,或者有人向他们保证,江夏内部出现了问题,有机可乘! “杀!守住栅栏!”水寨方向传来守军的呐喊声,伴随着兵刃碰撞的铿锵声、士兵的惨叫声,战斗异常惨烈。江东军似乎憋着一股劲,攻势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凶猛、更加坚决,士兵们如同不要命一般,前仆后继地冲向防线,哪怕被箭矢射中、被滚石砸伤,也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江夏守军虽然拼死抵抗,但在对方不计代价的猛攻下,外围防线很快便岌岌可危。水寨的木质栅栏被江东军的撞木撞得摇摇欲坠,多处出现缺口,已有不少江东士兵突破了第一道防线,登上了码头,与守军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 “监军!东侧水门快守不住了!江东军太多了,弟兄们快顶不住了!请求动用‘火器’支援!”一名浑身是血的校尉连滚带爬地冲到林凡面前,铠甲破碎,肩上还插着一支箭矢,脸上满是焦急与绝望。 林凡心念电转,脑中飞速权衡。动用火器?在这种近距离混战、又被浓雾笼罩的情况下,火器的射程和精度都会大打折扣,不仅难以对密集的敌军造成有效杀伤,反而极易误伤己方士兵。可若是不用,东侧水门一旦被攻破,江东军便能长驱直入,整个水寨防线都将彻底崩溃!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刹那,文聘带着几名亲兵急匆匆地奔了过来,脸上满是焦灼:“监军!不好了!城中多处起火!南城门内、西市附近都燃起了大火,火势蔓延极快,而且有人看到放火的是一批陌生人,疑似有奸细作乱!” 内忧外患,竟然在同一时刻爆发! 林凡脑中如同惊雷炸响,瞬间灵光一闪!奸细作乱!江东军的反常强攻!杨修昨日的拉拢!这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指向了一个极其可怕的结论——这根本不是一次简单的军事进攻,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一场里应外合、旨在彻底摧毁江夏,并趁乱夺取火器或其制法的死局! 那“陈记商行”的胡管事,恐怕根本不是来送信拉拢的,而是来传递消息、确认虚实,甚至策动城中内应的关键人物! 好毒的计策!林凡心中暗骂一声。若江夏城破,他要么战死,要么被俘,火器最终还是会落入他人之手;若他为了退敌,贸然动用火器,其威力、射程、使用缺陷也将被江东军彻底摸清,同时也会让许都的曹操、司马懿更加忌惮,后续的打压只会更加猛烈!无论哪种结果,对幕后的黑手而言,似乎都是有利的! 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林凡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想让我按照你们设定的剧本走?偏不! 他一把抓住那名请求支援的校尉,厉声下令:“传令东侧所有守军,立刻放弃水门,后撤至第二道防线!依托城内的街巷、房屋,节节抵抗,拖延时间,不许硬拼!” “放弃水门?”校尉愣住了,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监军,那可是……” “这是军令!”林凡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再敢迟疑,军法处置!” “末将遵命!”校尉不敢再多言,咬牙领命,转身踉跄着离去。 林凡随即转向文聘,语速极快:“文将军,城中的奸细,不必留活口,格杀勿论!立刻调派守城士兵,分区域扑灭火焰,安抚百姓,务必在半个时辰内控制住城内的局势,绝不能让奸细搅乱军心!” “明白!”文聘深知事态紧急,立刻领命,转身便带着亲兵冲下城头。 安排完这些,林凡又对亲随赵武下令:“立刻召集所有工匠营的匠人,带上所有火器半成品、成品,以及所有相关的图纸、配方,以最快的速度转移到城内西侧的预定密窖!沿途设卡警戒,任何人不得靠近,若有阻拦,可先斩后奏!” “是!”赵武抱拳领命,转身飞速离去。 林凡没有选择在江面与江东军硬拼,也没有贸然动用火器这张底牌,而是果断收缩防线,优先稳住内部局势,保全火器的核心秘密。这是当前唯一能破局的办法。 战斗从清晨一直持续到午后,江面上的浓雾渐渐散去,阳光穿透云层,照亮了布满鲜血与尸体的码头。江东军虽然攻破了水寨外围,甚至一度占领了部分码头区域,但在江夏守军依托城垣、街巷展开的顽强抵抗下,进展异常缓慢。守军利用熟悉的地形,层层阻击,每一条街道、每一座房屋都成了战场,江东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的伤亡代价。 而城中的乱局,也在文聘的铁腕处置下迅速平息。几处大火被成功扑灭,数十名潜伏在城中的奸细被一一揪出,这些人有的是伪装成百姓的江东死士,有的是被收买的本地地痞,尽数被文聘下令当场处决,头颅悬于城门之上,极大地震慑了人心。 程普、韩当站在旗舰之上,看着江面漂浮的尸体,望着顽强抵抗、丝毫没有大乱迹象的江夏城,脸色愈发凝重。他们原本接到消息,称江夏城内有奸细接应,只要发动强攻,便能里应外合,一举破城,夺取火器。可如今,城中不仅没有出现预期中的混乱,守军的抵抗意志反而愈发坚决,己方伤亡却越来越大,加之浓雾已散,江夏守军若动用火器,己方战船将暴露在攻击范围之内,再战下去,只会得不偿失。 “撤兵!”程普沉吟片刻,终是咬牙下令。 韩当虽有不甘,但也知道再打无益,只得点头附和。随着撤退的号角声响起,江东军如同潮水般退去,战船渐渐驶离江面,消失在远方。 江夏,又一次在血与火的洗礼中,艰难地守住了。 城头上,文聘望着渐渐远去的江东战船,重重地松了口气,额头上的汗水混合着血水滑落,他转向身旁的林凡,心有余悸地感叹:“监军,今日真是好险!若非你当机立断,收缩防线、肃清内奸,恐怕江夏今日便要易主了!” 林凡却没有丝毫轻松,他靠在冰冷的城砖上,目光越过滔滔江水,望向江北的方向,眼神仿佛要穿透千里之外的山川河流,直抵许都的朝堂之上。连日的操劳与刚才的激战,让他眼中布满了血丝,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却更透着无尽的警惕与冰冷:“将军,我们守住的,只是眼前的敌人。江对面的周瑜,虽强,却只是明枪;而真正欲置我们于死地的,却是许都朝堂之上的那些人。” 杨修的拉拢,司马懿的谗言,曹操的猜忌……这来自背后的暗箭,比江东的千军万马,更加致命。 他抬手抹去脸上的血污,心中清楚地知道,这场围绕着江夏、围绕着火器的较量,远远没有结束。今日的里应外合,不过是一个开始。真正的风暴,才刚刚酝酿。 毒计连环套 江夏城头尚未散尽的硝烟,混杂着血腥与焦糊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打退了江东又一次猛攻,守住了城池,但无人欢呼。将士们倚着残破的垛口喘息,眼中除了疲惫,更多的是对未来的茫然。粮仓肉眼可见地空瘪下去,箭囊也变得轻飘飘的,下一次,还能守住吗? 文聘拖着沉重的步伐,巡视着伤痕累累的城墙,不时停下来,用力拍拍某个受伤士兵的肩膀,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所有的言语,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都显得苍白。 林凡则将自己关在临时居所内,面前摊开着荆州地图和几封密信。杨修的拉拢,江东不合常理的强攻,城内的奸细……这些线索如同散乱的珠子,被他用一条名为“司马懿”的线,死死串在一起。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连环计,目的就是要将他林凡和江夏,彻底碾碎。 “影老那边,有新的消息吗?”林凡的声音因疲惫而沙哑。 亲随低声道:“许都暂无新消息。但荆州境内,我们的眼线回报,刘备已基本掌控荆南,正与周瑜协商江陵归属,双方使者往来频繁。另外……有零星传闻,说江夏林监军……有通敌之嫌,与江东暗通款曲,故此前次周瑜方能轻易退兵……” 果然!污水已经泼过来了!林凡眼中寒光一闪。这必然是司马懿的手笔,利用蒋干盗书的旧事和江夏孤悬在外的现状,编织罪名,混淆视听。 “还有,”亲随犹豫了一下,“我们派往荆南联络各地豪族的人,有几个……失去了踪迹,恐怕已遭不测。” 内外交困,信息断绝。林凡感到自己仿佛被困在了一张越收越紧的网中。 就在林凡苦思破局之策时,一名意想不到的访客,通过文聘的关系,秘密来到了江夏。 来人是江陵城内一名颇有声望的老医官,姓秦,曾是刘表府上的座上宾,与文聘有旧。他带来了一個令人震惊的消息。 “文将军,林监军,”秦医官须发皆白,脸上带着惊惶与愤慨,“老夫冒死前来,是有要事相告!江陵城内,近日疫病流行,军民病倒者甚众!周瑜大军围城,缺医少药,情况堪忧!” 疫病!林凡心中猛地一沉。历史上,赤壁之战后,曹军北撤,确实曾爆发过大疫,导致兵力进一步折损。没想到,如今这疫病,竟先在围攻江陵的周瑜军中出现了! “此事当真?”文聘急问。 “千真万确!”秦医官道,“老夫亲眼所见,军营中多有发热、呕吐、皮肤现红斑者,死者已不下数百!周瑜严密封锁消息,但岂能完全瞒住?老夫担忧疫情扩散,殃及全城百姓,故冒险出城,想请文将军念在旧日情分,若能筹措些药材……” 文聘面露难色。江夏自身难保,哪有余力援助他人? 林凡却心中一动,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可以说狠毒的计划雏形,在他脑中闪现。他打断了文聘的话,对秦医官道:“秦老先生仁心,林凡佩服。江夏虽困顿,但搜寻些应急药材,或可尽力。只是……不知周都督军中,是何人负责诊治?病情具体如何?” 秦医官见有希望,连忙道:“乃是随军的几位医官主持,但似乎……收效甚微。病情来得又急又猛,高热不退者,多熬不过三五日。” 林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老先生暂且歇息,药材之事,容我等想想办法。” 送走秦医官,文聘不解地看向林凡:“监军,我军中药草亦是紧缺,为何……” 林凡目光深邃,低声道:“将军,周瑜军中大疫,此乃天赐良机,或许……也是我等破局的关键!” “监军的意思是?” “周瑜若因疫病受挫,必无力同时兼顾江陵与江夏,我军压力可减。此其一。”林凡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芒,“其二,我们可以利用这场疫病,做一篇更大的文章!” 他走近文聘,声音压得极低,说出了一番让这位沙场宿将都感到脊背发凉的话。 “我们要让许都的某些人相信,这场疫病,并非天灾,而是……我林凡,通过某些隐秘渠道,对周瑜大军施放的‘瘟毒’!” 文聘听完,倒吸一口凉气,骇然看着林凡:“监军!此计……此计太过……且不说能否取信于人,万一传开,监军你必将背负千古骂名!天下人都会视你为邪魔!” 林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将军,司马懿欲置我于死地,杨修想吞我基业。常规手段,我等已无路可走。唯有行此险招,置之死地而后生!他们诬我通敌,我便‘坐实’这通敌之名,不过,是反向的!我要让曹操知道,我林凡不仅能造利器守城,更有手段,能**里之外,无声无息地重创敌军!这份‘价值’和‘威胁’,足以让曹操在杀我之前,再三权衡!” 他看向文聘,语气沉重:“至于骂名……若能保住江夏,保住这数万军民,能为我等赢得喘息之机,林凡个人声名,何足道哉!” 文聘怔怔地看着林凡,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年轻人。那份决绝与狠厉,让他心惊,也让他感到一种悲壮的敬佩。良久,他重重一叹,抱拳道:“既然监军心意已决,文聘……愿与监军共担此责!” 计议已定,林凡立刻行动起来。 他首先通过影老的渠道,将“周瑜军中爆发不明疫病,疑似与我方秘密行动有关”的模糊信息,以极其隐晦的方式,透露给许都的曹丕。他相信,曹丕会明白该如何利用这个消息。 接着,他亲自挑选了几名绝对忠诚、且略通医理的“暗影”成员,命他们携带少量确实具有防治时疫效果的药材(如板蓝根、艾草等),以及一些……经过特殊处理、看似寻常的布帛、器皿,伪装成逃难的医者或药商,设法接近江陵地区的江东军驻地或难民聚集区。他们的任务不是治病,而是“不经意”地留下线索,让江东方面“察觉”到,这场疫病的源头,似乎与某些来自江夏方向的“可疑物品”有关。 同时,林凡在江夏城内,也开始了秘密布置。他让工匠营赶制了一批特殊的、刻有怪异符号的陶罐和弩箭,并故意让少数非核心的士卒“偶然”看到这些物品被运往某个“秘密地点”。他要营造出一种林凡正在秘密研制某种“阴毒武器”的假象。 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曹操对“奇技”的贪婪与忌惮,赌的是司马懿等人无法完全掌控信息,赌的是周瑜在疫病和流言的双重压力下会做出对江夏有利的决策! 数日后,效果开始初步显现。 派往江陵方向的“暗影”成员传回消息,江东军对疫病的管控更加严格,甚至出现了处决“散布谣言者”的情况,显然周瑜已经察觉到了那些指向江夏的“线索”,并试图压制。 而许都方面,曹丕也通过隐秘渠道送回信息:消息已收到,他已在许都暗中推波助澜,“林凡手握奇毒,可制敌军”的流言正在特定圈子里悄然传播,引起了丞相的极大“兴趣”。司马懿一方似乎有些措手不及,正在全力追查流言来源。 江夏城对面,江东水军的活动明显收敛了许多,大规模的进攻停止了,连日常的骚扰也减少了。程普、韩当似乎接到了新的指令,变得更加谨慎。 局面,似乎正在朝着林凡预期的方向发展。 然而,林凡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他站在城头,望着对岸依旧森严的江东水寨,以及更远处那片被疫病阴影笼罩的江陵方向。 他知道,自己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这把“瘟毒”的刀,太过阴毒,一旦挥舞起来,伤敌的同时,也必然反噬自身。司马懿绝不会善罢甘休,周瑜更是心高气傲,岂能甘心吃下这个暗亏? 他利用了人性的恐惧与猜忌,将自己置于了更危险的境地。 “监军,”文聘走到他身边,望着江面,语气复杂,“我们……做对了吗?” 林凡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握紧了冰冷的城墙垛口。 对或错,已不重要。在这乱世求生,有时候,选择本身就是一种罪孽。 他能做的,只是在这罪孽的泥沼中,挣扎着,活下去。 江风呜咽,带着江陵方向隐约传来的、只有他能“听”见的哭泣与诅咒。 波澜 长江江面,浊浪滔天,却掩不住那弥漫两岸的诡异平静。江东水寨的连营战船依旧列阵江上,却早已偃旗息鼓,往日里巡哨的快船往来如梭,如今竟稀疏得可怜,士兵们脸上不见往日的剽悍,反倒带着几分病恹恹的倦怠,仿佛那头蛰伏江中的猛虎,正默默舔舐着“疫病”带来的创伤。 对岸江夏城头,硝烟散尽后的断壁残垣正在被加紧修复,工匠们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与士兵们搬运城砖的号子声交织在一起,却难掩空气中的沉郁。守军们得了这片刻喘息,却无半分轻松,每个人心头都压着一层比城防更沉重的阴霾——关于“林监军手握奇毒,能引疫病退敌”的传闻,正如同江面下的暗流,在沉默中悄然扩散。 这份传闻,让守军对林凡多了几分敬畏,更添了几分疏离。往日里看向他的目光,满是信服与依赖,仿佛他是江夏城的定海神针;如今却多了些躲闪与猜疑,仿佛那能轻易蔓延疫病的“奇毒”,随时可能反噬自身。 林凡立在城头箭楼之上,江风掀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目光的变化,如同针芒般落在背上,却只是微微侧目,看向江面尽头的江东水寨。他不在乎这些流言带来的疏离,成大事者,本就需不拘小节。他真正放在心上的,是许都那位丞相的态度——他以“疫病”为计,搅乱江东军心,这份看似叛逆的“投名状”,曹操究竟会如何解读?是赞他临机决断,还是疑他心术不正? “监军。”文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迟疑。他快步上前,目光扫过城下那些窃窃私语的士兵,眉头紧锁。这些日子,他一直试图以更坚定的姿态站在林凡这边,每日巡查城防时,都会刻意强调林凡的计策如何精妙,才换得江夏喘息之机。可眼底深处,那抹忧虑却始终挥之不去。他忠于曹操,也认可林凡的才能与决断,但这“瘟毒”之计,终究触碰了为将者“不伐无辜、不施诡毒”的底线。 林凡转过身,看向文聘鬓角的风霜。江夏城的存粮,他比谁都清楚,库房里的米粮早已见底,每日配给一减再减,最多还能撑过半月。 “许都……还未有明确旨意吗?”文聘终究还是忍不住再次问道,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焦灼。没有许都的援军,没有粮草补给,单凭江夏一城之力,如何能长久抵挡江东的虎狼之师? 林凡缓缓摇了摇头,目光投向北方天际,那里云层厚重,依旧一片沉默。“我们在等,他们,也在等。” 他在等曹操的决断,等一份认可,或是一份责罚。而曹操与司马懿,或许也在等——等一个更确凿的证据,证明他林凡究竟是忠诚不二的干将,还是心怀异心的隐患;又或是,等一个能将他彻底钉死在“叛逆”罪名上的契机。 这份沉默,比刀光剑影更令人煎熬。 这日黄昏,残阳如血,将滔滔江水染得一片赤红,连天边的云霞都透着几分肃杀。就在这沉寂的氛围中,一叶扁舟忽然从江东水寨的战船阵列中驶出,无视了双方连日来默契的停火状态,孤零零地朝着江夏方向驶来。 小舟之上,既无兵甲,也无器械,唯有一名青衫文士,负手独立船头,衣袂在江风中猎猎飘荡,宛如一幅孤高出尘的画卷。 如此反常的举动,立刻引起了双方哨探的警觉。江夏水寨的守军瞬间绷紧了神经,弓弩手纷纷上弦,箭矢直指那艘突兀的小舟;对岸江东水寨也响起了急促的号角,士兵们涌上船舷,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感到意外,不知是己方的谋划,还是有人擅自行动。 那小舟却毫无畏惧,乘风破浪,径直驶到江夏水寨的警戒线外才缓缓停下。青衫文士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江东鲁肃,特来求见江夏林监军!有机密要事相商,还望通传!” 鲁肃?!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江夏城头与水寨之间炸开,让城上城下的所有人都为之一震。鲁肃,字子敬,乃是孙权麾下的肱骨重臣,更是力主孙刘联盟的核心人物,素以忠厚长者之风、顾全大局之智闻名天下。他为何会在这般两军对峙、剑拔弩张的时刻,孤身一人前来江夏? 文聘猛地转头看向林凡,眼中满是惊疑与不解。林凡心中也是波涛汹涌,指尖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剑。鲁肃亲至,绝不可能是为了投降,更不可能是闲聊。是周瑜派来的试探?想摸清江夏的虚实,或是验证“疫病”流言的真假?还是江东内部出现了分歧,鲁肃试图另寻出路?亦或是,与自己散布的“瘟毒”流言有关,江东想要讨一个说法? 无数念头在脑海中飞速闪过,林凡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无论鲁肃的来意如何,这都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既能了解江东的最新动向,或许还能打破眼前的僵局。 “请他上岸。”林凡沉声下令,语气不容置疑,“仔细搜身,确认无凶器后,带他来我衙署。” “喏!”亲卫领命而去,驾着一艘快船迎向那叶扁舟。 片刻后,鲁肃便被引至林凡临时办公的衙署。他年约四旬,面容敦厚,颌下留着一缕长须,眼神却清澈而睿智,透着洞悉世事的沉稳。即便方才经过了严格的搜身,身上的青衫略显褶皱,依旧气度从容,不见半分狼狈。 “子敬先生大驾光临,林凡有失远迎,恕罪恕罪。”林凡率先起身,拱手为礼,态度不卑不亢。 鲁肃亦拱手还礼,目光平和地打量了林凡一番,见他虽年少,却神色沉稳,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不由得叹道:“久闻林监军年少英才,临危受命镇守江夏,以弱胜强退敌数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肃冒昧前来,扰了监军清净,实因有一事不明,如鲠在喉,想向监军当面请教。” “先生客气了,请讲。”林凡抬手示意鲁肃落座,自己也随之坐下,心中暗自警惕。 鲁肃坐下后,端起侍女奉上的茶水,却并未饮用,只是轻轻摩挲着杯沿,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紧紧盯着林凡:“近日,我江东军中流传一些无稽之谈,言及江陵一带突发的疫病,并非天灾,而是监军以某种奇术所致,意在不战而屈人之兵。不知监军,对此有何看法?” 果然是为了此事!林凡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鲁肃亲自前来询问,足以说明江东高层对此事极为重视,甚至可能因此产生了分歧。周瑜向来刚愎,必然主张强硬进攻,而鲁肃一向主和,或许是他看出了疫病对军心的打击,想要探寻真相,或是寻求别的解决之道。 他淡淡一笑,语气带着几分不以为然:“两军交战,攻心为上。流言蜚语,本就是战场的一部分,何足为信?林凡若真有此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能,能凭一己之力引动疫病,江夏又何至于被困至今,粮草告急?先生乃当世智者,洞察世事,岂会被这等无稽之谈蒙蔽?” 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将问题轻巧地推了回去,既保留了余地,又不失分寸。 鲁肃深深看了林凡一眼,似乎想从他平静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监军所言有理。然,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如今江陵局势胶着,疫病流行,我军将士疲惫不堪,伤亡日增,吴侯与公瑾(周瑜字)皆心忧如焚。若这般僵持下去,于曹公,于我孙刘联军,皆无益处,徒增伤亡罢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诚恳:“肃此次前来,并非奉公瑾之命,也未禀明吴侯,纯粹是以私人身份,想向监军陈说利害。监军乃明白人,当知江夏孤城一座,外无援兵,内乏粮草,坚守一时或可,长久下去,必难支撑。而曹公经赤壁之败,元气大伤,短期内亦无力南顾,难以分兵驰援。监军与文将军,皆乃当世豪杰,智勇双全,何必困守于此,坐待城破人亡?” 林凡心中了然,鲁肃这是来当说客了。他不动声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缓缓问道:“依先生之见,林凡当如何?” 鲁肃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希冀,正色道:“若监军愿弃暗投明,携江夏全城军民归顺我主吴侯,肃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必在吴侯面前力荐监军与文将军。吴侯求贤若渴,必会虚位以待,委以重任!届时,监军一身才学,方能有真正的施展之地,亦可免江夏军民遭受刀兵之祸,保全一城生灵,岂不两全其美?” 又是劝降!但这一次,劝降者是鲁肃,分量截然不同。鲁肃的信誉在天下间有口皆碑,他的担保,远比其他人的承诺更有分量。 林凡沉默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在寂静的衙署中格外清晰。鲁肃的提议,不可谓不诱人。投靠江东,确实能解眼前的燃眉之急,不仅能让他摆脱粮草断绝、孤立无援的困境,或许还能凭借自己掌握的“火器”之术,在江东谋得一席之地,甚至获得比在曹操麾下更大的权力。而且,鲁肃此人向来言而有信,他的担保,确实值得信赖。 但是,林凡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许都的景象——司马懿那双阴鸷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杨修那副算计的笑容,总在暗处窥伺;还有曹操那深不见底的目光,喜怒无常,却掌控着生杀大权。他若真的降了江东,等于坐实了许都朝堂上关于他“通敌”、“手握奇毒、心怀不轨”的所有指控!届时,他在曹操心中将再无任何价值,只会被视为可耻的叛徒,不仅他自己性命难保,恐怕还会连累家人。 而在江东,他一个背主求荣、身负“毒士”之名的降将,真的能获得信任和重用吗?周瑜雄才大略,却也心胸狭隘,岂能容得下他这样一个身怀异术、来历不明的人?孙权虽求贤若渴,但对降将终究会有所猜忌。到那时,他不过是从一个困境,跌入另一个更难挣脱的牢笼,彻底失去自主性,沦为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这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 片刻的权衡后,林凡猛地抬起头,目光平静却坚定地看着鲁肃:“子敬先生的好意,林凡心领了。先生以诚待我,林凡亦不敢虚言欺瞒。江夏之困,粮草短缺,外无援兵,林凡深知其险。然,林凡深受曹丞相知遇之恩,临危之际,丞相委我监军重任,将江夏防务托付于我,这份信任,重于泰山。丞相虽经赤壁之败,然雄踞中原,根基未动,日后重振旗鼓,指日可待。林凡若因一时困顿便背主求荣,贪图富贵,他日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他站起身,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股凛然正气:“更何况,‘火器’乃林凡毕生心血,亦是我大汉军国利器,岂能轻易托付他人?还请先生回禀吴侯与周都督,林凡与文将军,唯有与江夏共存亡之一途!若要取江夏,便请从林凡的尸身上踏过!至于先生所言归顺之事,再也休提!” 鲁肃看着林凡决绝的神情,眼中的希冀渐渐褪去,脸上露出深深的惋惜之色,他长叹一声:“监军忠义,肃敬佩不已。只是……这般坚守,终究是徒劳无功,可惜了一城生灵,也可惜了监军的一身才学。”他缓缓站起身,再次拱手:“既如此,肃不便久留,就此告辞。” 林凡亲自将鲁肃送至衙署门口,看着他登上小舟,在暮色中缓缓驶回对岸江东水寨。 文聘一直在衙署外等候,见鲁肃离去,才快步上前,低声道:“监军,你拒绝了鲁子敬,我等……再无退路了。” “我们本就没有退路。”林凡望着鲁肃远去的身影,眼神冰冷如霜,“从我们决定坚守江夏的那一刻起,从我用出那‘毒计’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只能向前,没有回头的余地。”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沉重:“而且,鲁肃此来,未必全是好意。” 文聘一愣,满脸不解:“监军何出此言?鲁子敬向来以忠厚闻名,此次亲自前来劝降,言语也颇为诚恳。” “诚恳?”林凡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如刀,“他若真心劝降,何必一见面就提及‘疫病’流言?又何必刻意强调是‘私人身份’?他这哪里是劝降,分明是在试探,是在离间!” “试探我对曹操的忠诚度,试探江夏的底线;同时,也是在制造事端。”林凡缓缓道,“他鲁肃亲赴江夏,与我密谈的消息,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许都。届时,许都那边会怎么想?曹操会怎么想?司马懿又会如何利用这件事?” 这是一招阳谋,无论林凡是否投降,只要鲁肃来了,这件事就成了插在他与曹操之间的一根刺。司马懿一直在找机会除掉他,如今,机会来了。 果然,不出林凡所料。就在鲁肃离开后不到两个时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冲破暮色,自北方疾驰而来。一骑快马直奔江夏城头,马上骑士身着驿卒服饰,神色慌张,手中高举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显然是许都丞相行辕的紧急诏令! 更让林凡心头一沉的是,前来宣旨的并非往日里与他有过交集的杨修,而是一名陌生的武将。那武将面色冷峻,眼神凶狠,身后跟着数十名精锐甲士,个个腰佩利刃,虎视眈眈。 武将径直走到林凡面前,并未寒暄,直接展开圣旨,以冰冷的语气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丞相令!查江夏监军林凡,身处险地,不思报效朝廷,反与江东使者鲁肃暗通款曲,私相授受,其心叵测,涉嫌通敌叛国!着即免除其一切职务,剥夺兵权,由本部押解回许都候审!江夏防务,暂由文聘全权负责!若林凡抗命不从,或有任何异动,可就地处决,无需上报!钦此!” 诏令如同晴天霹雳,炸响在江夏城头! 罢官!锁拿!就地正法! 司马懿的毒计,终于图穷匕见!他借助鲁肃来访这最后一根稻草,给了曹操最“确凿”的理由,要将林凡彻底置于死地! 宣旨的武将宣读完诏令,冷冷地盯着林凡,手按刀柄,随时准备动手。他身后的数十名精锐甲士也立刻围了上来,形成合围之势,目光凶狠地锁定林凡,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文聘脸色惨白,浑身颤抖,想要上前辩解几句,却被林凡用眼神死死制止。他知道,此刻任何辩解都是徒劳,只会徒增罪名。 城头上的守军们听到诏令,顿时一片哗然,议论纷纷。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林凡身上,充满了震惊、不解,还有一丝刚刚因“瘟毒”流言而种下的怀疑。昔日里的救世主,转眼间成了通敌叛国的叛徒,这巨大的反转,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林凡站在原地,迎着那武将冰冷的目光,迎着满城守军复杂的视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不愤怒,也不惊慌,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的到来。他的心中,只剩下一片冰寒。 风,更急了,卷着江面上的水汽,刮在脸上如同刀割。江涛拍岸,发出沉闷的轰鸣,如同战鼓擂响,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是引颈就戮,乖乖束手就擒,被押回许都任人宰割? 还是……拼死一搏,挣脱这致命的陷阱? 林凡缓缓抬起头,望向北方许都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寒光。片刻后,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而桀骜的弧度。 孤注挽天倾 “就地正法”四个字,如同四柄淬了寒冰的锥子,狠狠刺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呼吸,城头之上弥漫起死寂般的寒意。那宣旨武将身着玄色铠甲,甲片在残月下泛着冷硬的光,他右手按在腰间刀柄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鹰隼般的目光如利箭般死死锁定林凡,不带一丝温度。他身后的数十名甲士脚步微错,默契地呈扇形包抄而来,甲胄摩擦声清脆刺耳,转瞬便形成合围之势,将林凡困在中央。 城头之上,风声鹤唳,残破的旌旗在江风中剧烈摇曳,发出猎猎的悲鸣。方才还因击退鲁肃先锋部队而稍显松弛的守军,此刻尽数僵在原地,如同被寒霜冻住的雕塑。无数道目光在林凡挺拔的身影、文聘铁青的脸庞,以及那卷明黄绢帛书写的冰冷圣旨之间来回逡巡,眸中翻涌着震惊与茫然,更夹杂着一丝被“瘟毒通敌”流言催生出的、蠢蠢欲动的疑惧,如同暗潮般在人群中蔓延。 文聘脸色铁青如铁,嘴唇不住翕动,喉间滚动着辩驳的话语,手掌已悄然按上佩刀,却被林凡一个极其轻微、却带着无比坚定意味的摇头硬生生制止。林凡的眼神沉静如水,无声地传递着讯息:此刻任何言语的辩解,在代表丞相曹操绝对权威的圣旨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可能被曲解为同谋作乱的垂死挣扎,反而会连累更多人。 林凡伫立在原地,身形挺拔如劲松,任凭江风掀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那罢官夺职、锁拿问斩的判决,仿佛并非落在自己身上一般。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惊惶失措,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深邃的目光越过那杀气腾腾的武将,投向北方沉沉的夜空,云层厚重如墨,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冥冥中的变数,又仿佛早已看穿了这命运布下的结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天地间唯有江风呜咽,裹挟着江水的湿气,吹动着城头残破的旌旗,发出阵阵萧瑟的声响,更添几分悲壮。 那宣旨武将见林凡竟无半分惧色,反而一派云淡风轻,眼中厉色骤然一闪,上前一步,脚下铁甲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厉声喝道:“林凡!还不跪下领旨谢恩,束手就擒!难道要抗旨不成?!”他身后的甲士也齐刷刷上前一步,腰间长刀半出鞘,寒光凛冽,逼人的杀气扑面而来。 无形的压力,如同千钧巨石,轰然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守军们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文聘的手死死攥着刀柄,指节泛白,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悬于一线之际,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寂静的城头,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之前那位冒死前来报信的秦医官,在两名文聘亲卫的搀扶下,颤巍巍却又无比坚定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虽年迈,身形佝偻,却腰杆挺得笔直,手中高高举着一块黑沉沉的檀木令牌,令牌上雕刻着一个古朴苍劲的“仁”字,在月光下泛着温润而厚重的光泽。 “老夫秦越,乃前荆州牧刘景升(刘表)府上首席医官,昔年也曾蒙曹丞相召见,亲赐此‘仁心’牌,准老夫在荆襄之地便宜行事!”秦医官声音洪亮如钟,目光灼灼如炬,死死逼视着那宣旨武将,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林监军是否通敌叛国,老夫无从查证!但老夫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桩桩件件,皆可作证!江陵周瑜军中爆发大疫,死者枕籍,尸横遍野,若非林监军心存仁念,不顾流言蜚语,暗中命老夫携带数百斤珍贵药材,冒险潜入江陵救治,不知还有多少江东士卒、江陵百姓要枉送性命!此等以德报怨、心怀天下之举,岂是那通敌叛国、寡廉鲜耻之人所能为?!” 他猛地转过身,面向城头所有守军,苍老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嘶哑,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嘶声喊道:“将士们!你们扪心自问!若无林监军奇谋妙计,江北刘备何以遭重创,仓皇逃窜?若无林监军所造‘利器’(火器),江夏城何以能在周瑜数十万大军的猛攻下屹立至今,固若金汤?若无林监军日夜操劳、殚精竭虑,筹措粮草,整饬防务,尔等家中老小,安能在此乱世之中苟全性命,免受战火波及?!如今,竟有人仅凭几句捕风捉影的莫须有流言,便要斩杀此等保境安民、鞠躬尽瘁的功臣!尔等可答应?!” 秦医官的话语,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瓢冷水,瞬间在城头炸开了锅!守军们面面相觑,往昔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江北奇袭大捷时的欢欣鼓舞,火器轰鸣击退敌军时的震撼狂喜,以及方才鲁肃遣使劝降时林凡的断然拒绝、一身傲骨……那被流言暂时蒙蔽的热血与良知,再次汹涌而上,冲散了心中的疑惧。 “不答应!我们不答应!” “林监军是冤枉的!绝不可能通敌!” “谁敢动林监军一根汗毛,先问过我等手中的刀剑!” 群情激愤,声浪如潮,震彻云霄!许多士卒更是自发地向前涌动,手中长枪挺起,刀剑出鞘,隐隐将那宣旨队伍反包围起来,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那宣旨武将脸色骤变,从铁青转为煞白,他万万没想到会横生枝节,更没料到一个年迈医官竟有如此威望,仅凭寥寥数语便煽动了军心!他强自镇定,厉声喝道:“大胆!尔等不过是些守城士卒,也敢违抗丞相钧旨?莫非是要抗旨不成?!” “丞相身居许都,远在千里之外,亦会被小人蒙蔽!”文聘终于抓住机会,一步踏出,身形魁梧如铁塔,声若洪钟,虎目圆睁,死死逼视着那武将,“林监军之功,天地可鉴,满城军民皆可为证!今日你若执意要拿人,便先从文聘的尸体上踏过去!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我江夏的功臣!” 话音未落,他“锵啷”一声拔出佩刀,雪亮的刀锋直指对方,寒光映照着他决绝的脸庞!他麾下的嫡系将领和亲兵也纷纷拔刀出鞘,怒目而视,铠甲摩擦声与刀剑出鞘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肃杀之气。 局势,瞬间逆转!攻守之势异也,一场兵变似乎一触即发! 那宣旨武将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下颌的胡须。他虽奉命而来,有圣旨在手,却也深知文聘在江夏军中的威望,更清楚若在此地强行拿人,激起兵变,自己和麾下这数十名甲士绝无生还可能,甚至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他色厉内荏地喝道:“文聘!你……你想抗旨吗?!抗旨之罪,乃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你担待得起吗?!” “非是文聘抗旨!”文聘寸步不让,刀锋前指,气势更盛,“乃是有人构陷忠良,混淆视听!文聘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林监军清白!若要拿人,除非有确凿证据,否则休怪文聘不念同僚之情!还请使者暂且回转许都,将此间实情奏明丞相,彻查此事,还林监军一个公道!”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那武将被堵得哑口无言,气得浑身发抖,却终究不敢真个动手,只能死死攥着拳头,目光在林凡和文聘之间来回扫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仿佛置身事外的林凡,终于缓缓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温润平和,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与喧嚣,让整个城头瞬间安静下来: “文将军,秦先生,诸位将士,请稍安勿躁。”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有疑惑,有担忧,有不解。文聘更是急得连连使眼色,示意他莫要冲动。 林凡却仿佛未曾看见,缓步走到那宣旨武将面前,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语气淡然:“这位将军,奉丞相之命而来,不过是奉命行事,林凡能够理解。圣旨所言,乃是丞相钧令,林凡亦不敢不遵。” 他此话一出,文聘、秦医官以及周围的守军皆是一惊,满脸错愕,不明白林凡为何会说出这番话来。 却见林凡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无比坚定,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然,林凡此刻,却不能随将军返回许都。” “你敢抗命?!”那武将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手按刀柄,警惕地盯着林凡。 “非是抗命。”林凡轻轻摇了摇头,语气诚恳却带着千钧之力,“而是江夏危局,悬于一线,实在不容有失!江东周瑜虎视眈眈,虽暂受疫病所困,元气大伤,然其野心未死,根基未损,随时可能卷土重来,再度围城!如今城内粮草将尽,疫病初定,军心虽振却仍需稳固!林凡若在此时离去,江夏城内必定人心惶惶,军心动荡,届时城池必乱!江夏若失,则荆州门户洞开,江东便可长驱直入,丞相赤壁败退之局,将再无挽回之余地!此等关乎天下走势的重责,林凡万死不敢承担,想来,也绝非丞相所愿意见到的局面!” 他踏前一步,身形虽不魁梧,却自有一股顶天立地的气势,目光如炬,死死逼视着那武将:“请将军即刻回转许都,将此间情势,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禀报丞相!林凡愿立军令状,以全城军民性命担保,若江夏有失,不需丞相下令,林凡便自刎以谢天下!但在那之前,林凡需以此待罪之身,与文聘将军,与江夏全体将士,共守此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他声音陡然提高,如同金铁交鸣,响彻整个城头,带着一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悲壮与决绝:“此非为林凡个人之生死荣辱,乃为丞相之千秋基业,为荆襄之安定祥和,为这满城数十万军民之存续安危!若丞相得知实情后,仍认为林凡此举乃是罪无可赦,待击退江东,稳定荆襄局势之后,林凡愿自缚双手,亲赴许都,于朝堂之上引颈就戮,绝无怨言,绝无半分推诿!” 一番话,掷地有声,有理有据,有情有义,既顾全了丞相曹操的威严,又点明了江夏的危急局势,更带着一种为国为民、舍生取义的悲壮,瞬间震撼了在场所有人! 那宣旨武将彻底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监军,看着他平静面容下蕴含的惊人力量,看着周围将士们眼中愈发浓烈的敬佩与决绝,心中已然明了,自己今日绝无可能完成拿人的任务。 他脸色变幻数次,从愤怒到不甘,从犹豫到无奈,最终,狠狠咬牙,沉声道:“好!林监军之言,末将会一字不落、原原本本地回禀丞相!但愿监军……好自为之,莫要辜负了末将今日的通融!” 说完,他恨恨地一挥手,带着麾下甲士,狼狈不堪地转身下城,脚步匆匆,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追赶一般,片刻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场剑拔弩张的危机,终是暂时解除。 城头上,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但空气中的凝重气息却并未消散分毫。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凡身上,眸中充满了更复杂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未来未知命运的担忧,更有对林凡那份以一己之力挽狂澜、孤注一掷的决绝与担当的深深震撼。 文聘快步走到林凡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虎目微微泛红,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他知道,林凡这一步,走得有多险,几乎是押上了自己的一切。 秦医官也欣慰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赞许之色,悄然对身边的亲兵示意,缓缓退入人群之中,没有再多言,他知道此刻需要给林凡和将士们留下空间。 林凡却毫无半分轻松之色,眉宇间依旧凝着化不开的愁绪。他望着那宣旨队伍消失在夜色中的方向,目光深邃,心中清楚,这不过是暂时的缓解,一场更大的风暴或许正在酝酿。司马懿老奸巨猾,绝不会善罢甘休,曹操生性多疑,心中的猜忌也并未真正消除。他不过是用自己的声望、名誉和江夏的存亡做了一场豪赌,强行为自己续了命,也将自己与这座孤城更紧密地捆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前路,依旧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危机四伏,杀机暗藏。但他别无选择,只能一往无前。 他缓缓转过身,面向城头所有守军,目光扫过每一张熟悉或陌生的脸庞,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定心丸一般,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诸位将士!方才的危机虽已解除,但江东强敌仍在,城中困境未消,我等已无任何退路,唯有死战到底!从现在起,我林凡,与文将军,与诸位兄弟,同生共死,荣辱与共!江夏在,我等在!江夏亡,我等亡!” “愿随监军(将军)死战!死战不退!”震天动地的吼声再次响彻江夏城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更加决绝,如同惊雷般劈开沉沉夜色,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勇气,直冲云霄。 林凡深吸一口带着硝烟与江水寒意的空气,缓缓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这一注,他已押上了自己的性命、名誉与未来。能否逆天改命,挽回这濒临崩塌的天倾之局,守住这座孤城,护住这满城军民,唯有拭目以待。 微光破重霾 宣旨队伍的狼狈离去,并未给风雨飘摇的江夏城带来半分喘息之机,反倒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只激起短暂的涟漪,便重归更深的沉寂。那声“就地正法”的冰冷谕令,如同一张无形的蛛网,密密麻麻缠绕在城头每一颗惶惑不安的心上,挥之不去。林凡以孤注一掷的决绝,当众折断圣旨、逼退使者,虽暂时守住了江夏的体面,却也将自己推到了更危险的境地——所有人都心如明镜,这绝非解脱,不过是将悬在头顶的利剑,换成了一道缓慢收紧的绞索,死亡的阴影并未消散,只是换了一种更磨人的方式逼近。 许都朝堂的猜忌如芒在背,司马懿的构陷如同附骨之疽;江东孙权的大军虎视眈眈,江面上的战船日夜游弋,随时可能发起强攻;城中粮草早已告罄,府库空虚到连士卒每日的粗粮都难以保障。这三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得江夏军民喘不过气,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濒临极限的压抑,仿佛一口浊气堵在胸口,稍一触碰便会引爆积蓄已久的绝望。 文聘亲自坐镇四门,下令加倍增派岗哨,尤其对北面许都方向严加防范——谁也说不清,下一次来的是曹操的追责大军,还是司马懿派来的暗杀刺客。军心虽因林凡那番“与江夏共存亡”的悲壮宣言而暂时凝聚,但底层士卒间关于“瘟毒失控”“通敌卖国”的窃窃私语,并未真正消失,只是在军法的高压下转为更隐秘的暗流,偶尔从角落传来的叹息与怨言,如同毒藤般悄然蔓延。 衙署内,林凡将自己关在书房,烛火摇曳,映照着他疲惫的面容。案几上摊开着两张纸,一张是空白的江夏舆图,上面本该标注的粮草据点、援军路线,如今皆成虚设;另一张是仅剩寥寥数笔的粮草账簿,墨迹干枯,如同城中耗尽的生机。秦医官冒死仗义执言、将士们群情激愤护主、文聘以死相护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闪过,这些温暖的力量支撑着他熬过了方才的危机,却也让他肩上的担子愈发沉重。他不能倒下,更不能辜负这些将身家性命托付于他的人。 可出路究竟在何方? 向曹操证明忠诚?那道措辞狠厉的圣旨,早已彻底堵死了这条路,司马懿在朝中煽风点火,曹操的猜忌之心一旦燃起,便难轻易熄灭。投降江东?鲁肃此前的秘密来访,本就是一枚催命符,若真有此举动,只会坐实“通敌”罪名,不仅自身难保,更会连累全城军民。坐以待毙?城破之日,必然玉石俱焚,多年经营付诸东流。 似乎所有的路,都指向那片深不见底的绝望深渊。 林凡疲惫地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指尖无意间触碰到案几一角,一枚冰凉的青铜令牌静静卧在那里,是曹丕赠予他的信物。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让他混沌的思绪稍稍清明。这枚令牌,连同影老那条隐秘的联络线,是他如今唯一能主动伸出的触角,也是试图撬动这死水般僵局的最后支点。 “主上。”亲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与谨慎,打破了书房的死寂,“北面……有动静!不是大军,只有三个人,自称持着子桓公子的信物,要求秘密见您,说有要事相商。” 曹丕的人?! 在这个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敏感时刻?! 林凡瞳孔骤然微缩,心脏猛地一跳,如同沉寂的湖面被投入巨石,掀起惊涛骇浪。是福?是祸?是曹丕雪中送炭,还是司马懿设下的又一个陷阱?无数念头在脑海中飞速闪过,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带他们从密道进来,全程小心,避开所有耳目,不得让第三人知晓。”林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激荡,声音低沉而坚定。无论来意如何,这都是一丝变数,是这沉沉死水中投入的一颗石子,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必须抓住。 密道尽头的偏厅内,烛火昏暗,气氛肃穆。来的果然只有三人,皆作寻常商人打扮,身着粗布麻衣,风尘仆仆的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可那双眼睛却锐利如鹰,行动间步伐沉稳,隐隐透着军旅之人的干练与警惕,绝非普通商贩。为首者是一名中年文士,面容普通得扔在人堆里便难以辨认,气质却异常沉稳,周身透着一股运筹帷幄的从容。 “在下徐逸,奉子桓公子之命,星夜兼程赶来,特来面见林监军。”中年文士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半块温润的白玉玦,双手奉上。林凡抬手接过,将其与自己怀中的青铜令牌拼合,两块信物严丝合缝,纹路完全契合,正是曹丕与他约定的最高级别信物,绝非伪造。 “徐先生一路辛苦,不知公子有何吩咐?”林凡不动声色地将信物收起,目光落在徐逸身上,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 徐逸环顾四周,确认无人窥探后,才缓缓凑近,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说道:“公子得知许都变故,忧心忡忡,日夜难安。此次之事,皆因司马懿借鲁肃秘密来访之事大做文章,暗中构陷监军,称您与江东私通款曲,意图谋反,丞相盛怒之下,才下了那道就地正法的旨意。公子在许都竭力周旋,一面力陈监军坚守江夏、数次击退江东大军的赫赫战功,一面将监军‘以疫制敌’之策——”他顿了顿,用了个更委婉的说法,“‘以奇策御敌’之事禀明丞相,强调此乃护国奇谋,绝非通敌之举,反复劝说丞相慎用刑罚。” 林凡心中微动,果然,他此前通过影老传递给曹丕的信息,对方不仅收到了,还立刻加以利用,在曹操面前为他争取转机。这一步,走对了。 徐逸继续说道:“然司马懿在朝中势力庞大,杨修等人亦因旧怨推波助澜,丞相疑心深重,一时难以完全打消。公子虽无法立刻扭转乾坤,却也为监军争取到了一线生机。”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铜管,铜管封口严密,刻着复杂的暗纹,“此乃公子设法取得的丞相密谕抄件,事关重大,请监军过目。” 林凡接过铜管,指尖用力拧开,取出里面卷着的绢帛,展开后快速浏览。这并非正式的圣旨,更像是曹操写给某位心腹将领的私人指令,字迹潦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其中一段内容清晰写道:“江夏之事,错综复杂,林凡其人,其器,皆需慎处。文聘老成持重,可暂稳局面。着即暗中查探林凡真实动向及‘火器’虚实,若其无异心,确为我所用,则设法助其稳固江夏,以为我军日后南下之楔子;若其确有二志,勾结江东,则断然除之,夺其器,以绝后患。” 看完绢帛,林凡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随即又有一丝微弱的希望在心底蔓延,寒意与希望交织缠绕,让他心绪难平。曹操的态度依旧暧昧不明,杀心未除,对他的猜忌从未真正消失,但至少,多了“若其无异心,则助其稳固江夏”这一线转机!而这“查探”与“相助”的执行者,显然就是从中斡旋的曹丕! “公子需要我做什么?”林凡收起绢帛,直接问道,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他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曹丕既然为他争取了机会,必然也需要他付出相应的代价。 徐逸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显然对林凡的干脆利落颇为满意,他再次压低声音,几乎凑到林凡耳边:“公子要监军做两件事。第一,继续坚守江夏,至少再坚守一月!公子需要时间在朝中进一步斡旋,说服丞相彻底打消疑虑,同时,江夏作为牵制孙刘联军的关键据点,唯有守住此地,才能彰显监军的价值,让丞相明白您不可或缺。第二,”他顿了顿,语气愈发郑重,“公子需要监军提供一份‘火器’的‘简略制法’与‘试用成效战报’,不必涉及核心机密,只需证明此物确有其效,威力惊人,且仍在监军掌控之中,您愿以此物为丞相效力即可。公子需以此堵住司马懿等人的悠悠之口,进一步说服丞相相信您的忠诚。” 林凡陷入了沉吟。继续坚守一月?以江夏目前粮草告罄、兵疲马乏的状况,无疑是难如登天,每多撑一天,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提供“简略制法”?这无异于与虎谋皮,将自己最大的底牌拱手让出一部分,一旦曹操或曹丕掌握了部分技术,他的价值便会大打折扣,日后更是任人拿捏。 可他别无选择。曹丕伸出的这枝橄榄枝,虽然带着尖锐的利刺,却也是这无边黑暗中唯一的光。这是目前唯一的生机,他必须抓住。 “粮草军械,公子可能支援?”林凡抬头看向徐逸,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没有粮草,别说坚守一月,恐怕不出十日,城中便会自乱。 徐逸摇了摇头,面露难色,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监军有所不知,许都至江夏的通道,早已被司马懿的人严密监视,层层盘查,大宗粮草军械根本无法运送,稍有不慎便会暴露行踪,反而连累公子。公子只能通过一些隐秘商队,零散送来少许疗伤药材、箭簇等物,杯水车薪,聊胜于无。坚守江夏,主要还需靠监军自行筹措。” 果然如此。林凡心中暗叹一声,并未太过意外。曹丕能提供的,更多是政治上的背书和时间上的缓冲,真正的困境,终究还是要靠自己打破。 “我明白了。”林凡最终缓缓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请先生回复公子,林凡必竭尽全力,死守江夏,绝不退缩。至于‘简略制法’与战报,不日便会奉上,绝不让公子失望。” 徐逸松了口气,郑重地向林凡拱手:“如此,在下便不负公子所托,使命完成。监军保重,江夏安危,系于监军一身,还望多多珍重!” 送走徐逸一行三人,林凡独自站在黑暗的偏厅中,良久未动。烛火跳动,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映在冰冷的墙壁上,显得格外孤寂。曹丕的承诺如同微光,刺破了厚重的阴霾,却并未驱散所有的黑暗。前路依旧艰险,但至少,他不再是毫无还手之力地等待命运的审判。 有了曹丕这边模糊的承诺和一线渺茫的希望,林凡重新振作起来。他知道,当务之急是解决粮草短缺的问题,稳定军心,唯有撑过这最关键的一个月,才能等到曹丕在许都斡旋的结果。 他再次召集文聘与少数核心将领,齐聚书房议事。并未透露曹丕使者来访的细节,只是含糊地强调,丞相并未完全放弃江夏,目前仍有转圜余地,但需要他们展现出更强的坚守能力和价值,才能争取到更多的支持。 “大人,话虽如此,可粮草是最大的难题啊!”文聘眉头紧锁,满面愁容,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城内早已搜刮殆尽,百姓家中颗粒无存,周边郡县要么已经归附江东,要么紧闭城门,拒不接济,根本无处筹措粮草。再这样下去,士卒们恐怕撑不了几日了。” 其他将领也纷纷点头,脸上满是焦虑之色,粮草问题如同一块巨石,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 林凡的目光缓缓扫过案几上的江夏舆图,最终定格在地图东侧那片浩瀚无垠的云梦泽上。云梦泽水域广阔,湖汊纵横,其间散落着无数大小岛屿和隐匿的渔村,或许能寻得一线生机。“陆路不通,便走水路!”林凡猛地一拍案几,语气坚定,“立刻派遣‘水鬼队’精锐,乘坐最快的快船,昼伏夜出,深入云梦泽腹地,寻找湖中岛民或隐匿的渔村,以金银珠宝或军械为筹码,向他们交换粮米、鱼虾等食物。同时,传令下去,在城内所有废墟空地试行‘军屯’,组织士卒开垦种植速生菜蔬,哪怕只是些许补充,也能缓解燃眉之急,更重要的是,能给军民们带来希望。” 这无疑是一招险棋。云梦泽水域复杂,暗礁密布,更有未知的危险,深入腹地与不明身份的岛民交易,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便可能全军覆没。但事到如今,已是别无选择。文聘思索片刻,咬牙道:“好!此事关乎江夏存亡,我亲自挑选最精锐的人手,确保万无一失!” 另一方面,林凡开始着手准备曹丕需要的“简略制法”。他自然不会傻到交出核心机密,而是花费了整整一夜,精心炮制了一份半真半假的“工艺流程”——其中大部分步骤看似合理,甚至能唬住外行,但关键的火药配比、核心部件铸造等环节,要么含糊其辞,要么故意留下错误,即便落入他人手中,也绝不可能造出真正的火器。同时,他又附上了几次使用火器击退江东军的详细战报,字里行间极力渲染火器的惊人威力,以及自己一心为曹操效力、死守江夏的“忠诚之心”。 与此同时,他对城内的管控也愈发严格。借着之前揪出奸细的由头,林凡下令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全城清查,重点排查军中与官府中的可疑人员。这一次,果然揪出了几个确实心怀异志、暗中与江东联络的家伙,林凡当机立断,将他们押至城头当众处决,以儆效尤。血腥的场面虽然残酷,却也有效地压制了城中蔓延的投降暗流,让那些蠢蠢欲动之人不敢再轻举妄动。 此后,林凡每日亲自登上城头,巡视城防,与士卒们同吃同住,同甘共苦。他穿着与普通士卒无异的铠甲,脸上沾着尘土,眼神却始终平静而坚定,那道挺拔的身影,如同风中不倒的旗帜,本身就成了稳定军心的最大力量。 日子在煎熬中一天天过去。派往云梦泽的“水鬼队”数次深入腹地,虽有几次遭遇危险,却也带回了些许粮食和鱼虾,数量虽不多,却如同久旱逢甘霖,极大地鼓舞了士气。城内废墟上开垦的土地里,速生菜蔬也冒出了嫩绿的嫩芽,星星点点的绿色,为这座残破的城池带来了一丝微弱的生机。江对岸的江东军依旧没有大规模动作,只是偶尔派小股部队袭扰,仿佛也在等待着什么,或是在观察江夏的虚实。 就在林凡掐着日期计算,期盼着曹丕那边能有进一步消息传来,距离约定的一个月期限越来越近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再次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 这一日,江面上雾气弥漫,一艘悬挂着江东旗帜的快船冲破晨雾,缓缓驶来,却并非此前那般杀气腾腾的战船。快船行至江心,船头立着一名身着锦袍的使者,手持一封书信,高声向城头通报: “江东大都督周瑜,有亲笔书信致江夏林监军!请林监军出城接收!” 周瑜的信?! 在这个各方势力暗中角力、敏感至极的时刻? 林凡与身旁的文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惊疑与戒备。周瑜,江东军的实际统帅,心思缜密,谋略过人,他在这个时候送来书信,究竟是何用意?又想玩什么花样? 使者将书信亲手交给城头守军后,便即刻转身返回快船,扬帆离去,全程没有多余的言语,也没有丝毫挑衅的意味,显得异常诡异。林凡接过那封以火漆严密密封的信函,入手沉重,火漆上印着周瑜专属的印记,完好无损,显然未曾被人拆阅过。 他当着文聘与众将领的面,缓缓拆开信函,周瑜的字迹跃然纸上,铁画银钩,笔锋锐利,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可内容却出乎意料的平和,甚至带着几分惺惺相惜的意味。 信中,周瑜并未提及此前鲁肃劝降的尴尬,也未提及数次战事的胜负恩怨,反而以一种近乎平等的口吻,与林凡探讨起城中“疫病”的防治之法,以及“火器”的奇妙原理。他在信中称赞林凡“匠心独运,巧思绝伦”,能以奇物助军威,守住江夏危城,实属难得;却也委婉指出其“器利而道未至”,若仅将此奇物用于征战杀伐,未免太过可惜,询问林凡是否愿意与江东的能工巧匠交流切磋,共研此术,将其用于“利国利民”之事。信的末尾,周瑜更是放下身段,坦诚邀请林凡,若在江北始终“不得志”,难以施展抱负,可随时前往江东一行,他愿以客卿之礼相待,许以高官厚禄,让其尽展所长。 这封信,字里行间没有丝毫杀气,反而充满了真诚的招揽与技术探讨的意味,与之前鲁肃带着胁迫的劝降、程普气势汹汹的强攻截然不同,让人大惑不解。 文聘凑上前来,逐字逐句看完书信,眉头拧成了疙瘩,满脸困惑地说道:“周瑜此举究竟是何意?莫非又是一场更隐蔽的诡计?先是强攻,后是劝降,如今又来这套虚情假意的招揽,他到底想干什么?” 其他将领也纷纷议论起来,有人认为是江东军久攻不下,想以软手段离间林凡与曹操的关系;也有人猜测周瑜是真的看中了林凡的才能与火器技术,想要将其招揽麾下;更有人担心这是江东设下的陷阱,引诱林凡出城或放松警惕。 林凡捏着信纸,指尖微微用力,纸张边缘被捏得发皱,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周瑜的意图,他一时也难以看透。是真心招揽?以周瑜的高傲,能放下身段写出这样的信,着实令人意外。是更高明的离间计?故意在这个敏感时刻送信,让许都那边误以为他与江东已有勾结,从而加速对他的猜忌与打压?还是说……江东内部,或者说周瑜本人,确实因疫病的困扰和火器的威胁,改变了对江夏的策略,想要通过拉拢他来打破僵局? 他将周瑜的信与曹丕送来的密令抄件并排放在案几上,目光在两封书信间流转,心中波澜起伏。前有曹操的猜忌未消,后有司马懿的步步紧逼,如今又多了周瑜这意味不明的“青睐”,他这枚身处夹缝中的棋子,似乎正被各方势力无形地推向舞台的中央,身不由己,却又隐隐感觉到,这危机四伏的绝境之中,似乎也透出了一线可供周旋的微光。 曹操的多疑与曹丕的博弈,周瑜的招揽与江东的虎视,这些看似致命的威胁,或许也能转化为他求生的筹码。他能否利用这错综复杂的局面,在各方势力的缝隙中周旋,于死地之中,觅得一线真正的生机? 林凡缓缓抬起头,望向窗外。江雾不知何时又弥漫开来,如同浓稠的牛乳,将两岸的军营与城郭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看不清前路,也摸不透人心。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但那道从阴霾中透出的微光,却在他心中愈发清晰,支撑着他继续走下去。 弈局启新章 周瑜那封措辞平和、意蕴深长的信,如同一块温润却沉重的玉石,投入林凡心湖那片因连日战事而沉寂的死水之中,激起的层层涟漪久久未能平息,反倒随着思绪翻涌,愈发汹涌。它既不同于鲁肃使者那直白到近乎赤裸的劝降说辞,字字句句都带着利弊权衡的功利;也不同于程普大军攻城时那雷霆万钧的猛烈强攻,刀光剑影间皆是不死不休的决绝;更像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顶尖棋手,在棋盘胶着、胜负难分之际,于边角处轻轻落下的一枚闲子,看似漫不经心,无关全局胜负,却悄然布下暗线,可能在瞬息之间便改变整个棋局的走向。 “周瑜……此人究竟意欲何为?”文聘负手立在案几旁,粗糙的手指反复摩挲着下巴上浓密的短须,眉头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眼中满是困惑与警惕,“是真心示好,欲结同盟?还是刻意离间,想挑拨监军与许都的关系?亦或是……单纯的缓兵之计,想稳住我等,好腾出手解决江陵的困局?” 林凡将周瑜那封墨迹未干的信函,与先前曹丕送来的密令并排铺展在案几之上,昏黄的灯火映照下,两张纸上的字迹一者温润洒脱,一者凌厉冷峻,如同此刻他面临的两难境地。曹操的猜忌如同北方冬日里的寒流,凛冽刺骨,毫无转圜余地,那道一道的诏令,皆是对他兵权的步步紧逼;司马懿的构陷则是隐藏在阴影中的毒蛇,悄无声息潜伏,只待时机成熟便会猛下杀手,防不胜防;而周瑜这突如其来的“善意”,则像是江南连绵不绝的梅雨,缠缠绵绵,看似温和,却总让人在湿冷中倍感压抑,心底发毛,难以捉摸其真实用意。 “或许,兼而有之。”林凡缓缓开口,声音带着连日操劳的沙哑,却异常沉稳,“周瑜用兵,素来虚虚实实,善用攻心之术。他在信中提及火器与疫病,或许确实对‘火器’这等新奇利器心存兴趣,想借机探探虚实;也可能想借此进一步离间我与许都的关系,坐收渔翁之利。但更重要的是,”他抬手修长的手指,重重指向地图上江陵城的位置,灯火下,那处标记显得格外醒目,“周瑜主力此刻正被江陵城的坚守和突如其来的疫病牢牢拖住,损兵折将,士气受挫,短期内根本无力吞下江夏这颗硬钉子。他需要稳住我们,至少在他彻底解决江陵问题之前,不希望江夏这边再生变故,分散他的兵力与精力。” “所以,他这是在……安抚我们?”文聘眉头皱得更紧,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乱世之中,敌我对峙,何来真正的安抚可言。 “是安抚,也是试探,更是一种姿态。”林凡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仿佛看透了周瑜那层层伪装下的真实意图,“他这封信,便是将选择权看似交到了我手上。他在告诉我,他有能力用不同的方式对待江夏,是战是和,是敌是友,全看我的选择。他想看看,在我被许都猜忌、近乎抛弃的绝境之下,是会如溺水者般抓住他抛来的这根稻草,俯首称臣,还是会继续死忠于曹操,顽抗到底。” 文聘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好厉害的攻心之术!步步为营,处处试探,若稍不留意,便会落入他的圈套!那监军,我们究竟该如何应对?” 林凡沉默片刻,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眼中决然之色渐渐浓郁,最终化为一抹锐利的锋芒:“他将选择权抛给我,我便接下!但这盘棋,绝不能按他的路子走,主动权,必须握在我们自己手中。” 说罢,他猛地铺开一张崭新的宣纸,取过砚台,开始细细研墨。墨锭在砚台中缓缓转动,黑色的墨汁渐渐晕开,散发出淡淡的墨香。 “监军要回信?”文聘见状,心中一动,连忙问道。 “不错。”林凡提笔蘸墨,笔尖在宣纸上悬停一瞬,仿佛在斟酌措辞,随即缓缓落下,字迹沉稳而有力,笔锋间带着一股不屈的傲气,“周瑜以礼相待,遣人送信而来,我自当以礼相还,这是礼数,亦是态度。他想探讨‘火器’与疫病,我便与他探讨,但通篇只言技艺之精妙,绝不论及归属与机密。他示好,我领情,却绝不轻易承诺任何事,更不会因此屈服,失了我江夏的气节与底线。” 他写下的,是一封纯粹的技术交流信函。信中,他以极其严谨甚至略带晦涩的专业语言,详细探讨了“火器”燃烧所需的特定环境与温度条件,却巧妙地隐去了火药配方这等核心关键成分;又细致阐述了防治疫病需要注意的隔离措施、水源清洁与环境消杀之法,却避开了具体的药方与药材配比。字里行间,他不吝笔墨称赞周瑜水战之精妙,言辞恳切,却绝口不提江东与曹营的归属之分,只以“阁下”、“余”相称,姿态不卑不亢,既体面地回应了周瑜的“善意”,又牢牢守住了自己的立场和底线,没有给对方留下任何可乘之机。 写完信,林凡提起信纸,在灯火下轻轻晃动,待墨迹吹干,便仔细折叠好,装入信封,用火漆封口。“派人将此信送去江东水寨,务必谨慎行事,态度要恭敬有礼,但不必刻意卑微,保持我江夏的气度。” 他要让周瑜清楚地知道,他林凡,并非是那可以轻易动摇、随意拿捏的棋子,即便身处绝境,也自有风骨与底气。 送出给周瑜的回信,林凡并未感到丝毫轻松,反而觉得肩上的担子愈发沉重。他很清楚,这封看似平和的信函,不过是在刀尖上跳舞的第一步,真正的凶险与考验,还在后面。眼下这短暂而诡异的“平静期”,既是喘息之机,也是生死之关,必须抓住这仅有的时间,为江夏寻找一条真正的生路,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曹丕先前要求的“坚守一月”期限,不知不觉间已过去小半。云梦泽方向派出去搜集粮食的队伍,带回的粮食越来越少,所面临的风险却越来越大。就在昨日,负责探查粮源的“水鬼队”在一处湖湾搜寻时,险些与江东的巡湖船队正面遭遇,虽凭借熟悉地形侥幸脱身,却也惊出一身冷汗,不敢再深入湖心区域。城内的存粮早已告急,即便加上那些紧急种植、尚未完全成熟的速生菜叶,精打细算,省吃俭用,也撑不过二十天了。饥饿的阴影,如同一只无形的猛兽,正悄然潜伏在江夏城的每一个角落,一点点噬咬着军民们本就脆弱的意志,绝望的情绪在暗中蔓延。 必须找到新的粮源!这念头如同火焰般在林凡心中燃烧,他再次将目光投向墙上悬挂的那张残破地图,手指沿着地图上的线条缓缓滑动,最终,视线定格在了一个之前被忽略的方向——西面,那连绵起伏、云雾缭绕的荆山余脉。 “山中有寨,寨中有粮。”林凡指着地图上几个用朱砂标注的模糊记号,对一旁同样愁眉不展的文聘说道,“这些地方,皆是山越宗部的聚居之地。这些山越部族,以往便与荆州官府时叛时附,桀骜不驯,各自占据险要地势,囤积粮草,据险自守,实力不容小觑。如今荆州大乱,官府势力衰退,自顾不暇,正是这些山越部族活跃之时。若能说动其中一二个宗部,以军械、盐铁等他们急需之物交换粮食,或许能解我江夏燃眉之急!” 文聘闻言,眼中瞬间亮起一抹希冀的光芒,但这光芒很快便黯淡下去,他摇了摇头,语气中满是顾虑:“此计虽好,可行性却不高。那山越部族素来凶悍排外,与我等官军更是素有仇怨,积怨已深,岂肯轻易与我们交易?更何况,荆山山脉连绵千里,路途艰险,瘴气弥漫,又多猛兽毒虫,我们如何与他们取得联络?稍有不慎,便是有去无回。” “事在人为,眼下已是绝境,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即便凶险,也值得一试。”林凡语气坚定,眼中没有丝毫退缩,“我们挑选一些机敏胆大、熟悉山地环境、通晓越人语言之人,让他们携带足量的重礼,不必表明官军身份,只谎称是北地来的大商贾,因战乱滞留江夏,愿出高价收购粮食。同时,向他们许诺,除了金银财物,还可为其提供盐铁、布匹等生活急需之物,甚至……若他们有需要,我们可以出兵协助,帮他们对付周边的仇敌部族。” 这无疑是一招与虎谋皮的险棋,稍有不慎,不仅换不来粮食,反而可能引狼入室,给江夏带来更大的危机。但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已是别无选择。 文聘低头思索良久,权衡利弊,最终重重一拍大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好!便依监军之计!某麾下有一军侯,名唤张嶷,乃是巴郡人氏,自幼在山中长大,熟悉山地环境与越人习性,且为人勇猛机警,颇有智谋,可当此重任!” “如此甚好!立刻派人将他唤来!”林凡心中一喜,连忙吩咐道,这张嶷,他也曾有所耳闻,确是个可用之才。 就在林凡与文聘紧锣密鼓地筹划西山借粮之事,挑选随从、准备礼物、斟酌说辞,忙得不可开交之际,江夏城内,那被先前几次强硬手段暂时压制下去的暗流,因为持续加剧的饥饿和对未来的绝望,再次开始汹涌涌动,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潜藏着毁灭的危机。 这日深夜,月黑风高,万籁俱寂,只有巡夜士兵的脚步声偶尔在街巷中响起。林凡正在衙署内,就着昏暗的灯火,仔细核对张嶷等人出发前准备的礼单与说辞,反复推敲每一个细节,生怕出现疏漏。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伴随着亲随惊慌失措的呼喊声。 “监军!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城东辅兵营炸营了!有奸人趁机煽动,说要开城……开城纳降,向江东周瑜讨一条活路!” 林凡心中猛地一沉,如同被一块巨石砸中,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蔓延至全身!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连日的饥饿与战争压力,终于冲垮了部分士兵最后的心理防线,绝望之下,竟选择了开城投降这条路。 他猛地站起身,抓起案几旁的佩剑,剑鞘撞击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对亲随厉声喝道:“立刻派人通知文将军,按预定方案派兵弹压,务必控制住局势,切勿酿成大乱!你亲自带一队精锐士兵,随我前往东营!” 亲随领命,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转身飞奔而去。林凡也快步冲出衙署,翻身上马,朝着城东辅兵营疾驰而去。夜色深沉,马蹄声在寂静的街巷中格外刺耳,如同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当林凡赶到城东辅兵营时,场面已是一片混乱不堪。数百名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辅兵聚集在营寨中央的空地上,一个个眼神赤红,情绪激动,如同失控的野兽,与前来弹压的文聘亲兵相互对峙着,推搡叫骂声、哭喊声、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混乱不堪。几名衣着相对整齐的士兵混在人群中,正高声呼喊,煽动着众人的情绪: “大家别傻了!守下去也是饿死、战死!倒不如开城投降,向江东周都督乞降,或许还能有条活路!” “林凡那小子自己都自身难保,被许都猜忌,迟早要倒台,难道我们还要跟着他一起死吗?” “对!打开城门!迎周都督入城!周都督仁慈,定会给我们一条生路!” 文聘站在亲兵队伍最前方,脸色铁青得如同锅底,手中紧握长刀,刀身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他怒视着骚动的人群,眼中满是怒火,却又投鼠忌器,这些都是江夏的守军,若是强行屠杀,必会动摇整个军心,只能暂时压制,等待林凡到来。 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人看到了策马赶来的林凡,骚动的人群稍微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声浪,无数道混杂着绝望、愤怒、不甘和哀求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如同实质般沉重。 林凡翻身下马,将佩剑握在手中,却并未出鞘,他缓缓走到双方对峙的空地中央,目光平静而锐利地扫过那一张张因饥饿和绝望而扭曲的脸庞。他没有拔剑相向,也没有厉声呵斥,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沉默不语。 “我知道,大家饿了,也怕了。”良久,林凡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压过了现场的嘈杂,“守城之苦,缺粮之困,林凡与诸位同甘共苦,从未有过丝毫懈怠。每日半碗薄粥,我亦与诸位同食,未曾多占一粒粮食。”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林凡,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语,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人想开城投降,认为投降就能活命,就能得到粮食。”林凡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直刺人心,“那我倒要问问诸位,你们可知,周瑜大军兵临城下,为何围而不攻,迟迟没有发起总攻?难道真的是怕了我江夏的城防,怕了我们手中的火器吗?”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非也!他是因为江陵疫病未除,大军受损,无力他顾!是因为他忌惮我等守军的必死之志,忌惮我林凡手中之器,不敢轻易付出惨重代价!若我等此刻开城投降,军心涣散,毫无抵抗之力,形同待宰羔羊!诸位不妨想一想,周瑜会如何对待一群毫无利用价值、甚至可能携带疫病的降卒?是会大发慈悲,给你们粮食,让你们安稳度日,还是……亮出屠刀,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话音落下,他目光如炬,如同两把锋利的利剑,直直逼视着那几个带头煽动的士兵:“尔等在人群中煽动人心,蛊惑众人开城投降,究竟是真心为了大家的活路,还是……想借我等数千兄弟的性命,作为你们向周瑜邀功请赏的筹码,换取你们几人的荣华富贵?!”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直指人心最深处的阴暗!那几个带头者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闪烁,想要开口反驳,却在林凡那洞悉一切的锐利目光下,哑口无言,浑身颤抖,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活下去,从来不是跪着求生!”林凡的声音陡然激昂起来,带着一种撼人心魄的力量,如同惊雷般在每个人耳边炸响,“而是要站着,凭借自己的双手和刀剑,杀出一条血路!我可以在此向诸位保证,援粮已在途中,正在加急运送!我们的生路,就在西山之中!再坚持十日!只需十日!若十日后,粮草依旧未至,我林凡,愿第一个打开城门,自缚双手,亲自去向周瑜为诸位乞活!但在这之前,谁再敢惑乱军心,动摇城防——” 他猛地“锵”的一声拔出佩剑,寒光凛冽的剑锋直指苍穹,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杀意,“犹如此旗!” 话音未落,剑光一闪,快如闪电,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旁边一根碗口粗细的旗杆,竟被他一剑拦腰斩断!旗杆轰然倒地,激起一片尘土,发出沉闷的巨响。 全场死寂!所有人都被林凡这雷霆般的手段和那掷地有声的“十日之约”震慑住了,一个个呆立当场,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敬畏,再也无人敢喧哗叫嚣。 文聘见状,立刻抓住机会,厉声大喝:“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散去!各归本位!若有再敢妄言者,以军法处置!” 骚动的人群在短暂的僵持后,终于开始缓缓散去,一个个垂头丧气,再无之前的激动与疯狂。那几名带头煽动者,也被文聘的亲兵趁机拿下,五花大绑起来,押至一旁等候发落。 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再次被林凡以雷霆手段强行压下,但所有人都清楚,这只是暂时的,若十日之内粮草未能如期而至,更大的危机还在后面。 回到衙署,林凡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一阵虚脱般的疲惫瞬间席卷全身,他无力地靠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剑,看似轻松,实则几乎耗尽了他连日来积攒的所有气力。那所谓的“十日之约”,不过是他在情急之下信口给出的期限,张嶷等人深入西山,前路艰险,能否成功说服山越宗部,何时能带着粮食归来,皆是未知之数,连他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这十日,将是江夏最为危险的时刻,如同行走在悬崖边缘,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监军,那十日之期,是否太过冒险了?”文聘紧随其后回到衙署,看着林凡疲惫的模样,满脸担忧地说道,“若十日之后,张嶷未能如期带回粮草,军心必然再次动摇,到那时,恐怕就再也无法压制了。” “不险,不足以稳定人心。”林凡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坚定,“眼下局势,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没有时间犹豫,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赌一把。如今,我们不仅是在与周瑜博弈,更是在与时间赛跑,与人心博弈。十日之内,必须有结果。” 他站起身,走到衙署门口,推开房门,望向西方那片黑沉沉的夜空,夜色浓稠如墨,看不到一丝光亮,那是张嶷等人深入西山后消失的方向。此刻,他们是否已经与山越宗部取得联系?是否会遭遇危险?一切都是未知数。 “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和……祈祷。”林凡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与期盼,这一次,他将江夏的命运,将所有人的生死,都寄托在了那深入西山、吉凶未卜的寥寥数人身上。 夜色渐深,寒意更浓,江夏城如同一片孤舟,漂浮在乱世的惊涛骇浪之中,随时可能被吞噬。而林凡,便是这孤舟的掌舵人,在迷雾重重的险滩中,艰难地寻找着求生的方向。 这盘关乎江夏生死存亡的弈局,已然进入中盘,每一步落子,都关乎生死,容不得丝毫差错。周瑜的步步紧逼,许都的猜忌提防,城内的人心浮动,西山的未知凶险,如同一张张无形的大网,将林凡紧紧缠绕。他深知,接下来的十日,每一分每一秒,都将是煎熬与考验,而他,必须咬牙坚持下去,为江夏,为城中军民,也为自己,搏出一条生路。 十日竞生死 城东营啸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满地狼藉虽已被粗略清理,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尘土气息,仍在无声诉说着不久前的惨烈。而那“十日之约”四个字,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印在江夏每一个军民的心头,沉甸甸的,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十日,不过短短两百四十个时辰,却被生生压缩成了生与死的界限、存与亡的分野,每一分每一秒都流淌着令人窒息的焦灼。 饥饿带来的虚弱感如同附骨之疽,并未因营啸的平息而消散,恐慌的种子仍在暗中滋生。只是林凡那一日斩断旗杆的雷霆一剑,以及这道背水一战的最后期限,如同两记重锤,将所有躁动强行压入沉默的暗流之下。城郭之内,再无往日的喧嚣,唯有压抑到极致的等待,如同绷紧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 林凡取消了所有不必要的仪典与议事,将全城每日的粮草配给再次削减到极致。他以身作则,每日只与最底层的士卒一同端起那碗稀薄得能照见人影的菜粥,米粒寥寥,菜叶枯黄,却从未有过半句怨言。连日的操劳与饥饿,让他原本挺拔的身影愈发消瘦,眼窝深陷,颧骨凸起,唯有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暗夜中孤悬的寒星,燃烧着不屈不挠的意志,映照着整座危城的希望。 每日天未亮,林凡便会登上城头,一待便是数个时辰,目光死死锁定西山方向,那是张嶷带领小队寻找补给的必经之路。江风卷着寒意掠过城垛,吹动他破旧的战袍,每一次林梢晃动,每一声鸟鸣惊起,都让他紧绷的心弦骤然收紧,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归来的信号。 文聘则如同城中央那尊镇守的磐石,沉稳坐镇中枢府邸,以铁腕手段推行更严厉的军法,哪怕是最细微的骚动,也会被他以雷霆之势弹压下去。他将城中所剩无几的精锐将士尽数集中,整编为一支最后的反击力量,日夜操练,哪怕士卒们面带菜色,眼神中却依旧透着悍不畏死的决绝。城防被加固到了极致,破损的城墙被泥土与木石填补,每一个垛口后都隐藏着一双双布满血丝却不肯放弃的眼睛,手中的兵器被磨得雪亮,静静等待着最终的决战。 江对岸的江东水寨,依旧静得诡异。帆樯林立,却无半点旌旗晃动;战船密布,却听不到丝毫操练的呐喊。这种死寂,远比金鼓齐鸣的威慑更令人心悸,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沉闷,酝酿着足以吞噬一切的风暴。周瑜在收到林凡那封不卑不亢、字字铿锵的回信后,便再无任何动静,既未攻城,也未挑衅,这份反常的平静,反而让林凡心中的警惕愈发浓烈。那位江东都督,算无遗策,智计百出,绝不可能坐视江夏获得喘息之机,他的沉默背后,必然在谋划着一场更大的阴谋,只待十日之期,给予江夏致命一击。 时间,在饥饿与等待中缓慢而残酷地流逝。沙漏中的沙粒,每落下一粒,都仿佛敲在所有人的心上。一日,两日,三日……西山方向,始终杳无音信,只有呼啸的风声,回应着城头望眼欲穿的目光。 第四日黄昏,残阳如血,将江面染成一片猩红。派往云梦泽方向寻找粮源的最后一批“水鬼队”,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踉跄着返回了江夏。他们浑身湿透,衣衫破碎,不少人身上带着箭伤与刀痕,脸上写满了绝望与疲惫,带来的,是足以压垮整座城池的坏消息:他们在云梦泽边缘遭遇了江东水军巡哨的强力驱赶,对方早有防备,布下了层层关卡,一番激战下来,数名弟兄重伤垂危,不仅未能找到半点粮草补给,反而折损了不少人手。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彻底断绝了江夏最后的外部粮源。城中的存粮,早已告罄,若再无补充,十日之约未到,城池便会先因饥饿而自行崩溃。 第五日,寒意更浓,刺骨的冷风穿透破旧的房屋,席卷着整座江夏城。城中开始出现非战斗减员,倒下的多是年老体弱者,他们没能熬过连日的饥饿与严寒,在睡梦中无声地逝去。冰冷的尸体被陆续抬出城外,草草掩埋,没有棺椁,没有墓碑,只有一抔黄土,掩盖着乱世的凄凉。无声的死亡,比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更令人绝望,它如同瘟疫般蔓延着恐惧,压抑的哭泣声在深夜的街巷中隐约可闻,断断续续,撕心裂肺。军心士气如同风中残烛,在绝望的寒风中摇摇欲坠,随时可能熄灭。 文聘拖着疲惫的身躯找到林凡时,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眼中布满血丝,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监军,已是第五日了……张嶷他……恐怕……”后面的话,他终究没能说出口,但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林凡独自站在城头,望着西天最后一抹残霞,那绚烂的红色,如同江夏即将流尽的鲜血,在暮色中缓缓消散。他没有回答文聘的话,只是默默地紧紧握住了冰冷的石制垛口,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青筋暴起,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却又不得不强压下所有的不安与焦灼。 第六日,清晨。薄雾弥漫江面,将江夏城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天地间一片死寂,连鸟鸣声都消失无踪。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自西方而来,如同惊雷般打破了死寂! 一骑探马浑身浴血,铠甲破碎,战马也已口吐白沫,却依旧拼尽全力,冲破晨雾的阻碍,直奔城下。他在城下勒住缰绳,身体晃了晃,几乎从马背上跌落,随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城头嘶声大喊:“报——!张军侯……张军侯他们回来了!粮车……粮车就在三十里外!但……但遭遇山越部族追击,弟兄们伤亡惨重,急需接应!” 这声呐喊,如同在即将熄灭的炭火中投入了一把干柴,瞬间点燃了整座城头!原本死气沉沉的守军们瞬间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骚动,欢呼声、惊叹声交织在一起,不少人热泪盈眶,死死攥紧了手中的兵器,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回来了!粮食回来了! 但……遭遇追击! 巨大的喜悦与骤然的紧张瞬间交织在一起,冲击着每个人的心神。林凡眼中精光爆射,身躯猛地一震,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对着身后的亲兵厉声下令:“文将军!立刻点齐所有还能骑马的弟兄,随我出城接应!其余人,严守城池,加固防御,准备接粮!” 文聘大惊失色,急忙上前一步,死死拦住林凡的去路:“监军!不可!你乃一城主将,身系江夏安危,岂可亲身犯险!接应之事,让某去便可!” “不必多言!”林凡一把抓起立在一旁的长枪,枪杆上的寒意透过掌心传入体内,却让他更加清醒,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喙,“此刻军心浮动,唯有我亲自去取这救命的粮食,才能稳住人心!守城重任,事关重大,交予将军,我方能放心!” 他深知,此刻的江夏,最需要的不是稳妥的部署,而是一剂强心针。唯有他亲率部队接应粮草归来,才能最大程度地激发全军士气,才能向全城军民证明,他许下的“十日之约”,绝非虚言,江夏尚有一战之力,尚有一线生机! 城门在刺耳的绞盘声中缓缓开启,厚重的木门摩擦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命运的齿轮在转动。林凡翻身上马,一马当先,身后跟着文聘勉强凑出的两百余骑,这些骑兵虽面带疲惫,却眼神坚毅,如同决堤的洪流,带着全城的希望,冲出江夏城门,朝着西方疾驰而去!马蹄扬起漫天尘土,在晨光中勾勒出一道决绝的轨迹。 三十里路,在平日不过是转瞬即至的短途,此刻却显得无比漫长。林凡伏在马背上,耳畔是呼啸的风声与急促的马蹄声,能清晰地听到身后骑兵们粗重的喘息声,以及马蹄偶尔踏碎路边枯骨的脆响,令人心头一紧。沿途的景象触目惊心,荒芜的田野里,随处可见倒毙的饿殍,衣衫褴褛,形容枯槁;废弃的村落一片死寂,断壁残垣间长满了杂草,几只乌鸦落在残破的屋檐上,发出嘶哑的叫声,无不昭示着乱世的残酷与悲凉。 骑兵们拼尽全力疾驰,胯下的战马早已不堪重负,口吐白沫,却依旧在主人的催促下,迈着沉重的步伐前进。约莫奔出二十里地,前方隐约传来兵刃交击的喊杀声,混杂着凄厉的惨叫与愤怒的咆哮,顺着风传入耳中。林凡精神一振,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厉声喝道:“加速!前方就是战场!” 话音未落,他已率先催马加速,战马发出一声长嘶,奋力向前冲去。越过一道低矮的山梁,眼前的景象瞬间映入眼帘——前方的山谷中,一片混乱! 数十辆满载粮袋的大车被围成一个简陋的圆阵,车轮交错,形成一道临时的屏障。张嶷和剩下的不足百名士卒,正依托着车阵,与数倍于己的敌人浴血奋战!他们的对手,是数百名衣着杂乱、赤着上身、脸上涂抹着怪异油彩的山越蛮兵。这些蛮兵身手矫健,在山地间纵跃如飞,如同猿猴般灵活,不断用弓箭、标枪从四面八方袭击车阵,更有不少悍勇之徒,手持长刀,嘶吼着试图攀爬粮车,想要冲破防线。 张嶷浑身是血,铠甲早已被染成暗红色,左臂软软垂在身侧,显然已受重伤,无法发力,却仍用右手紧紧挥舞着单刀,刀锋上布满缺口,依旧在奋力格挡着蛮兵的攻击。他声嘶力竭地指挥着残存的士卒,脸上布满血污,眼神却依旧凶狠如虎,状若疯虎般死守着车阵,不让蛮兵前进一步。车阵周围的地面上,已经倒下了不少双方士卒的尸体,鲜血染红了地面,汇聚成一道道暗红色的溪流,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杀——!”林凡没有任何废话,看到这惨烈的一幕,心中怒火中烧,长枪向前一指,一马当先,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入战团! 两百名生力军的骤然加入,瞬间改变了战场的局势!林凡长枪如龙,枪影闪烁间,精准而狠辣,专挑那些试图攀车的蛮兵下手,枪尖所到之处,必有一名蛮兵惨叫着被挑飞,跌落地面,再无生息。身后的骑兵们也如同虎入羊群,挥舞着马刀,奋力砍杀,沉闷的撞击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原本岌岌可危的车阵防线,瞬间稳固下来。 山越蛮兵没料到江夏城内还能派出如此精锐的接应部队,攻势顿时一滞,原本嚣张的气焰被狠狠打压下去,不少蛮兵面露惊惧之色,进攻的节奏明显放缓。 “援军来了!是林监军!林监军亲自来了!”车阵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瞬间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残存的士卒们士气大振,仿佛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原本疲惫的身躯重新焕发出力量,反击变得更加猛烈,手中的兵器挥舞得愈发迅疾。 林凡策马冲到车阵旁,一眼便看到了浑身浴血的张嶷,高声喊道:“张军侯!还能战否?!” 张嶷看到林凡亲自率军前来,虎目瞬间湿润,滚烫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滑落,他嘶哑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喊道:“监军!嶷……幸不辱命!粮草……粮草在此!” “好汉子!”林凡高声赞了一句,目光迅速扫过战场,心中已然有了决断,厉声下令:“所有人听令!不要恋战!护住粮车,交替掩护,立刻向江夏方向撤退!我来断后!” 话音落下,他率领着数十名精锐骑兵,调转马头,死死挡住追击最猛烈的一股蛮兵,手中长枪舞动如飞,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枪网,为粮车的撤退赢得宝贵时间。战斗异常惨烈,山越蛮兵凶悍异常,悍不畏死,林凡身边的骑兵不断有人中箭落马,惨叫声接连响起。他本人也被一支流矢擦过脸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温热的鲜血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铠甲上,他却恍若未觉,依旧死死扼守着撤退的通道,眼神冰冷而决绝。 就在所有粮车即将全部退出山谷,众人即将脱离险境之时,侧翼的山林中突然响起一阵沉闷而急促的牛角号声!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山越蛮兵从山林中冲了出来,数量比之前多出数倍,为首的是一个头插艳丽羽毛、身材格外高大的首领,他赤裸着上身,肌肉虬结,手持一柄巨大的石斧,咆哮着冲杀出来,目标直指林凡率领的断后部队! “不好!是蛮兵的援军!保护监军!”骑兵们惊呼出声,纷纷调转马头,拼死向前,想要挡住这股新的攻势。 林凡看着那汹涌而来的蛮兵,心中一沉,深知已到最危急的关头。若是被这股蛮兵缠住,不仅断后部队会全军覆没,就连已经撤退的粮车,也会被重新追上,届时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他深吸一口气,正要下令部队死战到底,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粮车尾部几个被油布紧紧包裹的长条木箱——那是他出发前特意让张嶷携带,以备不时之需的……江夏城中仅剩的最后几支“火箭”! 这火箭是城中工匠耗尽心血打造,以火药为引,虽威力有限,且准头不佳,却胜在声势骇人,从未在战场上使用过。此刻,已是绝境,唯有死马当活马医! “取火箭来!快!”林凡厉声大喝,声音因极致的紧张而微微沙哑。 两名亲兵不敢有丝毫迟疑,迅速从粮车上抬下一个沉重的木箱,快步跑到林凡身边。林凡亲自上前,一把撕开油布,打开木箱,取出里面那造型粗糙却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火箭”。火箭通体由硬木制成,前端裹着浸满油脂的麻布,尾部装有简陋的引信,看起来并不起眼,却蕴藏着足以扭转战局的力量。 他迅速将火箭架设在临时找来的树杈上,调整角度,对准了那蜂拥而来的蛮兵首领方向!“点火!” 一名亲兵手持火把,颤抖着点燃了火箭尾部的引信。“嗤——”引信迅速燃烧起来,冒出刺鼻的黑烟,发出细微的声响。 所有冲过来的蛮兵都看到了这根冒着黑烟的奇怪东西,动作不由得一缓,脸上露出疑惑与警惕之色,不知道这是什么诡异的武器。 咻——轰!! 刺耳的尖啸声划破长空,火箭拖着一道黑烟,歪歪扭扭地射向蛮兵群中,并未直接命中那名首领,却在他身旁不远处轰然炸开!虽然爆炸的声响并不算太响亮,却足以骇人心魄!飞溅的铁片带着熊熊火光,瞬间放倒了七八名靠近的蛮兵,他们惨叫着倒在地上,身上燃起大火,痛苦地翻滚挣扎。那名高大的蛮兵首领也被爆炸的气浪掀了个跟头,狼狈地摔倒在地,头上的艳丽羽毛被烧焦了大半,脸上沾满了尘土与烟灰,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茫然。 山越蛮兵从未见过此等“妖术”,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发出一片惊恐的怪叫,原本凶悍的攻势瞬间瓦解,再也无心恋战,如同丧家之犬般,纷纷向山林中逃窜而去。 “撤!立刻撤退!”林凡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立刻下令,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与庆幸。 断后的骑兵们护着最后几辆粮车,迅速脱离了战场,沿着来时的道路,向着江夏城方向疾驰而去。身后的山林中,再也没有蛮兵追来,只有那未熄的火焰,在风中静静燃烧。 当日落西山,最后一缕余晖洒在江夏城头之时,林凡率领着伤痕累累的接应队伍,以及那数十辆承载着全城希望的救命粮车,终于缓缓抵达了江夏城下。 城门之上,早已挤满了翘首以盼的军民,当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和身后沉甸甸的粮车时,城头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欢呼声、哭泣声、呐喊声交织在一起,响彻云霄,无数人热泪盈眶,相互拥抱,仿佛迎接的不是粮食,而是失而复得的重生!连日来的饥饿、恐惧与绝望,在这一刻尽数化为劫后余生的狂喜。 文聘亲自站在城门之下,看着浑身浴血、疲惫不堪却眼神依旧明亮的林凡,以及身后那些伤痕累累却面带笑容的骑兵,还有那一辆辆满载粮袋的大车,这位铁打的汉子也忍不住眼眶发红,快步上前,重重地向林凡抱拳行礼,声音哽咽:“监军!辛苦了!你……你带回了江夏的希望!” 林凡摆了摆手,刚要说话,身体却一阵踉跄,几乎从马背上栽下来,幸好身边的亲随眼疾手快,及时将他扶住。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身上的伤口还在不断渗出血迹,却望着那源源不断被运入城中的粮食,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口气中,带着无尽的疲惫,也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十日之约,第六日,粮至。 江夏,暂时活下来了。 然而,当这份短暂的喜悦渐渐褪去,林凡的目光掠过城外苍茫的荒野,掠过那被暮色笼罩的山林,最终落在更远处那依旧沉默如鬼魅的江东水寨时,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反而愈发沉重。 他清楚,这些粮食虽然解了燃眉之急,能让军民们暂时摆脱饥饿的威胁,却终究只是权宜之计,解不了江夏的战略危局。江东水师依旧虎视眈眈,周瑜的沉默背后,必然隐藏着更大的阴谋,十日之约尚未结束,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许都朝堂之上,对他的猜忌从未停止,暗流涌动,随时可能从背后给予致命一击;还有司马懿那步步为营的毒计,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江夏牢牢困住,进退维谷。这些隐患,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始终未曾消散,随时可能落下。 林凡靠在冰冷的城墙上,感受着砖石传来的寒意,望着天边最后一缕光亮被浓重的暮色彻底吞噬,夜色渐浓,将整座江夏城笼罩其中。城头的火把次第燃起,跳动的火光映照着他疲惫却坚毅的脸庞,也映照着这座饱经沧桑的城池。 他知道,接下来的路,或许会更加难行,更加凶险。但他别无选择,唯有咬牙坚持,拼尽全力,守护着这座城池,守护着城中的军民,在这乱世之中,杀出一条生路。 楚歌声声慢 西山粮道运回的粮车,在江夏城头士卒的翘首期盼中碾过青石板路,车轮轧过凹陷的车辙时发出沉闷的声响,与粮袋搬运入仓廪的厚重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成了这数月来最动听的乐章。那些饱满的粟米装在粗布粮袋中,沉甸甸的分量压得仓廪的木梁微微作响,仿佛在宣告着饥饿阴影的暂时退散。军中恢复了每日两餐的基本配给,虽仍是掺着野菜的糙米饭,却足以让士卒们干瘪的脸颊渐渐恢复血色,眼中那层挥之不去的绝望灰败,也被一丝生机悄然取代。 林凡此前立下的“十日之约”如期兑现,这份从绝境中夺回生机的功绩,让他在军中的威望攀升至空前高度。士卒们私下里窃窃私语,言语间已带上几分神话色彩,称他为“救星”“神人”,连带着守城时的士气也提振了数倍。 然而,这份喧嚣与喜悦却未染林凡分毫。他独自伫立在城头,玄色披风被江风猎猎吹动,目光死死锁着对岸的江东水寨。深秋的江水泛着冷冽的青灰色,江东水寨如同蛰伏的巨兽,静卧在江对岸的芦苇荡边,没有炊烟袅袅,没有旌旗异动,甚至连巡逻的战船都比往日少了许多,安静得反常到令人心悸。 以周瑜的智谋与果决,西山运粮这般牵动战局的大事,绝无可能一无所知。可他非但没有派兵阻拦,连往日里不曾间断的夜间骚扰都销声匿迹,这全然不符合那位江东大都督雷厉风行的风格。 “监军,粮草已尽数清点入库,共计粟米三万石,麦两千石,足可支撑全军月余消耗。”文聘的声音带着一丝久违的轻松,他快步走到林凡身边,甲胄上的铜扣碰撞作响,目光扫过对岸的水寨,语气也沉了下来,“周瑜那边……未免太过安静了,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他在等。”林凡头也未回,声音被江风揉得有些沙哑,目光依旧胶着在江面上那片沉默的营寨,“要么在等一个一击致命的时机,要么……在等我们内部自乱阵脚。” 文聘神色骤然一凛,手背青筋微微凸起:“监军是指许都那边的流言,又要卷土重来了?” “粮食能填饱肚子,却填不满人心的沟壑。”林凡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眼眸中带着一丝疲惫,却更多的是清醒的警惕,“许都的猜忌从未真正消散,司马懿的毒计也绝不会就此停歇。如今我们有了粮食,暂时摆脱了饿殍遍野的危机,那些潜藏在暗处的流言——关于我‘通敌江东’‘私藏奇毒’的污蔑,还有对我迟迟不交出‘火器’秘法的非议,恐怕很快就会重新抬头,甚嚣尘上。”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佩剑剑柄,声音压得更低:“更何况,我们有了粮食,江夏的‘价值’就变了。以前,这里是粮草断绝、朝不保夕的鸡肋,弃之可惜却食之无味;现在,它成了能供养一支军队的富庶之地,对某些人来说,已是值得冒险一搏的肥肉。” 文聘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明白了林凡的担忧。外部的强敌尚可拼死抵御,可内部的猜忌与动荡,往往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远比千军万马更令人防不胜防。 就在这时,一名亲随快步登上城头,脸色古怪地捧着一封封蜡的书信,快步走到林凡面前躬身递上:“监军,许都来的急件,是杨主簿亲笔所书。” 杨修?他又想耍什么花样?林凡心中警铃瞬间大作,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蔓延。他接过书信,指尖用力捏碎封蜡,展开信纸快速浏览,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眼中的神色也愈发复杂。 杨修在信中的语气,与前几次的威逼利诱截然不同,竟透着一股异常的“恳切”。他先是为前次通信中的“误会”致歉,言辞恳切地表示是自己“识人不明,错听流言”,随即笔锋一转,大肆赞扬林凡坚守江夏、智取西山粮草的功绩,称其“忠勇无双,智计百出,实乃大魏栋梁”,并透露曹操闻讯后“龙颜大悦,对监军猜忌已消解大半”。 信的末尾,再次提及“火器”之事,却不再是之前那般强硬索要,而是换了一副“为林凡着想”的口吻,建议他将部分“不甚紧要”的火器样品和基础图解,交由自己“代为呈送丞相”,以此“固宠释疑,打消朝堂非议”,还特意强调自己已在曹操面前为他多方斡旋,不日便可能有“封赏”下达。 这封信,字里行间满是蜜糖,实则包藏着锋利的毒刺。一方面以“丞相释疑”“封赏在即”的画饼麻痹林凡,让他放松警惕;另一方面,仍对火器念念不忘,只不过换了一种更隐蔽、更具迷惑性的方式,妄图让他主动交出底牌。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文聘凑过来看完信,忍不住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与警惕。 林凡将信纸在指尖缓缓捻动,纸张边缘被捏得发皱,眼神冰冷如霜:“他不过是司马懿的马前卒,此举无非是见强攻不成,便改为巧取。想让我放松警惕,主动交出火器的关键,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监军打算如何回复?”文聘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回复?”林凡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自然是要回复的。既要写得‘感激涕零,深受感动’,让他觉得我已被这糖衣炮弹迷惑;又要恰到好处地流露些许‘顾虑’与‘犹豫’,让他觉得还需再加把劲,继续在丞相面前为我‘斡旋’。” 他需要时间,需要利用杨修这条线,继续麻痹许都的敌人,为江夏、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喘息空间,暗中积蓄力量。 林凡在书房内反复斟酌,笔尖悬在纸上许久,才缓缓落下,写下一封措辞谨慎、真假掺半的回信。信中既有对杨修“仗义执言”的感激,也有对“呈送火器”的犹豫,借口“火器秘法关乎江夏防务,贸然呈送恐有泄密之虞,需再斟酌时日”,巧妙地将此事拖延下去。 就在他将回信密封好,交由亲随秘密送出时,又一个意想不到的坏消息,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江夏衙署。 派往荆山与山越部落联络的张嶷,在伤势稍愈后再次领命出发,此刻却带着一身风尘与疲惫,踉跄着闯入衙署。他左臂依旧缠着厚厚的绷带,渗出的血迹染红了外层的布条,脸色苍白如纸,语气沉重地向林凡和文聘汇报:“监军、文将军,大事不好!江东方面,也派人接触了荆山的山越宗部,而且开出的条件极为优厚,恐怕……恐怕已有不少部族动心了!” 文聘猛地一拍案几,桌上的茶杯被震得嗡嗡作响,茶水溅出杯沿:“周瑜好大的手笔!他这是想驱虎吞狼,借山越之手从西面夹击我江夏!” 林凡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指尖攥得发白。果然,周瑜的安静,从来都不是退缩,而是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风暴!他不再满足于单纯的军事围困,而是开始动用政治与外交手段,从内部和外部同时瓦解江夏的防御!山越部落素来盘踞荆山,对土地和自治权有着极强的渴望,周瑜正是抓住了这一点,用丰厚的条件引诱他们,一旦山越倒向江东,江夏将腹背受敌,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可知是哪些宗部与江东接触最为密切?”林凡向前倾身,目光锐利如刀,急切地问道。 张嶷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懊恼与焦急:“江东使者行事极为隐秘,每次接触都选在偏僻之地,且山越各部态度暧昧,言语间多有隐瞒,难以探查全貌。但据我多日观察,荆山中部势力最强的白虎寨和黑风洞,其首领与江东使者来往最为频繁,甚至有使者深夜进入寨中,直至天明才离开。” 白虎寨与黑风洞!这两个部族各有数千部众,悍勇善战,常年盘踞在荆山腹地,是江夏西面的天然屏障。若是他们被周瑜说动,倒戈相向,江夏西面的防线将瞬间荡然无存,山越骑兵可长驱直入,直逼江夏城下! “必须阻止他们!绝不能让周瑜的奸计得逞!”文聘斩钉截铁地说道,腰间佩剑已被他下意识地抽出半截,寒光闪烁。 “如何阻止?”林凡苦笑一声,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无力,“我们能拿出的盐铁、布匹,远不如江东丰厚。更何况,我军与山越素有仇怨,往年多次发生冲突,彼此间信任基础极为薄弱,他们怎会轻易相信我们的承诺?” 衙署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窗外的风声呜咽作响,如同末日的哀鸣。外部强敌环伺,内部分裂隐患未除,如今又添西面山越之患,江夏就像一艘四处漏水的破船,在惊涛骇浪的江面上艰难漂泊,随时可能被巨浪吞噬。 林凡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荆山山脉,眉头紧锁。他知道,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破局,可面对这内忧外患的绝境,可行的出路又在哪里? 就在林凡与文聘为西线山越的危机焦头烂额,苦思破局之策时,对岸沉寂多日的江东水寨,终于有了新的动静。 没有震天的战鼓,没有集结的军队,只有一叶扁舟,在宽阔的江面上缓缓行驶,如同一片飘零的柳叶,穿过冰冷的江水,最终停泊在江夏水寨之外。舟上立着一道青衫身影,身姿挺拔,面容温和,正是前几日来过的鲁肃。 “子敬先生去而复返,不知此番前来,又有何指教?”林凡将鲁肃请入衙署,厅内气氛凝重,他语气平静,心中却已警惕到了极点。鲁肃此来,绝不可能是闲庭信步,必然带着周瑜的目的。 鲁肃神色依旧温和,脸上挂着惯有的儒雅笑容,但眉宇间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环顾四周,目光在文聘等人身上一扫而过,随即拱手道:“林监军,肃此次前来,并非奉公瑾之命,纯粹是以私人身份拜访,有几句肺腑之言想对监军说,望监军能屏退左右,容我直言。” 林凡心中一动,示意文聘等人暂时退下。待厅内只剩两人,鲁肃才压低声音,语气沉重地说道:“林监军,肃今日所言,皆是为监军安危着想。你可知,如今的许都朝堂,对你而言已是龙潭虎穴,危机四伏?” 林凡瞳孔微缩,不动声色地说道:“先生何出此言?林凡一心为国,坚守江夏,虽有流言蜚语,却自问无愧于心。” “监军忠义,肃自然知晓。”鲁肃目光炯炯地看着林凡,语气愈发恳切,“可司马懿对监军的构陷日渐加深,杨修之辈在旁推波助澜,曹丞相虽偶有回护之念,但疑心一旦种下,便如附骨之疽,难以根除。更兼……”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据肃所知,丞相近日头风病发作愈发频繁,性情也变得愈发暴躁多疑,难以揣度。监军若继续滞留江北,纵有守城之功,只怕最终也难逃‘功未成而身先死’的结局。” 林凡心中巨震!鲁肃这番话,信息量之大,远超他的预料!不仅精准点出了他在许都的险恶处境,更透露了曹操身体状况恶化、性情不稳的绝密消息!这等宫廷秘闻,极为隐秘,鲁肃若非有极为可靠的情报来源,绝不可能知晓。是江东细作渗透到了许都核心?还是……许都内部有人与江东暗通款曲?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面上依旧保持着平静,语气带着一丝疏离:“先生此言,林凡不解。林凡深受丞相厚恩,唯有尽忠职守,战死沙场,方能报答这份知遇之恩。至于个人生死荣辱,早已置之度外。” 鲁肃深深看了林凡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监军忠义,肃素来敬佩。然,大厦将倾,独木难支。肃听闻监军与子桓公子(曹丕)素有往来,可如今子桓公子自身也深陷夺嫡漩涡之中,自顾不暇,能否护得监军周全,犹未可知。”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其严肃,眼神中带着一丝警告:“更何况,据肃多方探查得知,司马懿已说动丞相,不日或将派遣钦使,携‘特殊旨意’前来江夏。此旨意一旦下达,恐再无转圜余地,监军需早做打算!” 特殊旨意?!林凡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所谓的“特殊旨意”,究竟是什么?是强行索要火器的最后通牒?还是……一道赐死的圣旨? 鲁肃站起身,对着林凡深深一揖:“言尽于此,望监军深思熟虑,早做决断。江东之门,始终为监军敞开。肃告辞。” 送走鲁肃,林凡独自站在空荡荡的衙署内,浑身冰凉,仿佛被投入了冰窖之中。鲁肃这次带来的,不是招揽,而是一份最后通牒般的警告!他精准地击中了林凡目前最深的恐惧与软肋——来自许都的致命杀机! 周瑜的这一手,远比千军万马攻城更可怕。他不再依靠武力强攻,而是不断地示好、离间、施压、警告,如同一位高明的猎手,编织出一张无形的大网,从军事、政治、心理多个层面,一步步瓦解林凡的抵抗意志,挤压他的生存空间。 楚歌四面,声声缓慢,却字字诛心,声声催命。林凡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同泰山压顶般袭来,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夜色深沉,墨色的夜幕笼罩着江夏城,只有城头的火把摇曳着微弱的光芒,将城墙上士卒的影子拉得很长。林凡毫无睡意,独自登上江夏城最高的望楼,凭栏而立。 凛冽的夜风呼啸而过,刮得他脸颊生疼,却丝毫无法驱散他心中的沉重。极目远眺,北面是许都方向,那里杀机四伏,司马懿与杨修等人虎视眈眈,一道“特殊旨意”便可能让他万劫不复;东面是江东水寨,周瑜如同蛰伏的猛虎,正编织着一张无形的大网,等待着将他与江夏一同吞噬;西面是荆山山脉,白虎寨与黑风洞蠢蠢欲动,随时可能倒向江东,从背后给予致命一击;而江夏城内,潜藏的猜忌与流言如同毒藤,在暗处悄然蔓延,不知何时便会爆发。 鲁肃的警告言犹在耳,字字句句都敲打在他的心上;杨修的书信躺在怀中,那甜言蜜语的背后,是赤裸裸的算计与掠夺;张嶷带来的情报触目惊心,西面的危机已迫在眉睫。 所有的线索交织在一起,指向一个残酷的结论:他林凡,以及这座坚守多日的江夏城,已然成了各方势力博弈的焦点,成了即将被风暴席卷的中心。继续坚守下去,似乎只剩下死路一条。 难道,真的只有投降江东这一条路可走了吗? 林凡握紧了望楼的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甚至微微颤抖。他不甘心!他穿越而来,历经无数生死考验,从尸山血海中杀出一条生路,坚守江夏数月,难道最终还是要屈服于这所谓的“历史洪流”,向周瑜低头? 不!绝不可能! 他猛地抬起头,望向漆黑如墨的夜空,眼中燃烧起不屈的火焰,那火焰在深邃的眼眸中跳跃,如同黑暗中的一点星火,虽微弱却坚定。 就算楚歌四面,就算身陷绝境,他也要拼尽全力,在这死局中杀出一条血路!他不信命,更不会坐以待毙! 立狂澜不倒 望楼之上,朔风如刀,裹挟着江面上的湿冷寒气,狠狠切割着林凡的脸颊,留下一道道刺骨的凉意。但这彻骨的寒风,却丝毫无法冷却他胸中那团熊熊燃烧的不屈之火,反而如同薪柴般,让火焰烧得愈发炽烈。 楚歌四面,杀机环伺,江夏城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随时可能被吞噬。投降的念头如同鬼魅般只在他脑中一闪,便被他用钢铁般的意志彻底碾碎。他林凡,生于草莽却志在天下,历经千难万险才走到今日,岂是那种引颈就戮、屈膝求生的懦夫之辈?! 鲁肃临别时的郑重警告,杨修书信中暗藏的阴诡诡计,张嶷冒死传回的详实情报,如同无数锋利的碎片,在他脑中疯狂旋转、碰撞,激荡起滔天巨浪。许都朝堂上对他的猜忌与忌惮,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江东周瑜步步紧逼的军事压迫,如同一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荆山山越各部蠢蠢欲动的威胁,如同潜藏的毒蛇;还有内部某些势力的暗中分化、摇摆不定…… 这一切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个看似无解的死局,仿佛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他和整个江夏牢牢困住。但就在这绝境之中,林凡那超越时代的眼光,如同穿透乌云的阳光,捕捉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契机;而他破釜沉舟的决心,更如同一柄巨斧,要在这铁板一块的困局中,强行撕开一道生机的缝隙! 不能被动等待!绝对不能任由敌人将绞索一步步收紧,最终束手待毙!必须主动出击,以攻为守,在这各方势力互相猜忌、各有图谋的复杂局面中,制造混乱,搅动风云,为自己,为江夏,为麾下所有将士,搏出一线生机!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连环计策,在他心中逐渐清晰、成型,每一个环节都险象环生,却又环环相扣,直指要害。他要利用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下一盘险中求胜的大棋,将所有对手都拖入这浑水之中! 他猛地转身,衣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眼神锐利如鹰隼,快步走下望楼,对紧随其后、神色凝重的亲随厉声下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立刻去做三件事!半点延误都不许有!” “第一,以最紧急的渠道,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通知我们在许都的所有暗线,尤其是子桓公子那边!将鲁肃二次来访、提及丞相病情及‘特殊旨意’之事,以‘忧心丞相圣体、恐有小人趁隙作祟’的名义,巧妙散播出去!要快,要狠,要在司马懿反应过来之前,让这消息传遍许都的大街小巷,钻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第二,传令张嶷,让他即刻再探荆山,重点盯住白虎、黑风二部的一举一动!不必刻意阻拦他们与江东的接触,反而要暗中推波助澜,但关键是,要设法让荆山其他较小的宗部知晓,江东许给白虎、黑风的‘百里山泽’,并非凭空而来,而是从他们这些小部的领地中硬生生割取,是从他们嘴里抢食!” “第三,即刻以我的名义,给杨修回信!语气要拿捏得当,既要惶恐不安,又要充满感激,要淋漓尽致地表达我对丞相的无限忠诚,以及此刻身处险境、孤立无援的彷徨无助!告诉他,为求自保,我愿献出部分‘火器’样品,但……必须要他设法让丞相下一道明确保我性命、确认我江夏太守官职的旨意,我才能‘安心’交出!否则,我林凡宁可与江夏共存亡,玉石俱焚,也绝不会让毕生心血落入那些‘居心叵测’之徒手中!” 三条指令,如同三把淬了毒的利刃,精准狠辣,分别刺向许都、荆山和杨修(及其背后的司马懿)三大要害! 他要让许都的水彻底变浑,让曹丕有足够的理由介入此事,借曹丕之手牵制司马懿,更要让曹操那本就多疑的心,对司马懿生出更深的猜忌! 他要让荆山内部先乱起来,让山越各部因利益分配不均而互相猜忌、反目成仇,从根本上瓦解他们与江东可能形成的同盟,让他们无暇全力东顾,减轻江夏的压力! 他更要将杨修和司马懿架在火上烤!想要梦寐以求的“火器”?可以!但必须拿曹操的正式承诺来换!他倒要看看,司马懿如何说服猜忌心重的曹操下这道旨意!又要看杨修如何在司马懿面前交代,如何咽下这枚烫手的山芋! 这是一招驱狼吞虎、祸水东引的绝杀之策!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成败与否,在此一举! 命令下达的瞬间,潜伏在暗处的“暗影”组织,如同精密咬合的齿轮,瞬间开始全力运转。潜伏在许都的暗线们,冒着被察觉、被诛杀的极大风险,将“江东鲁肃秘会林凡,席间密谈丞相病情及所谓‘特殊旨意’”的消息,通过茶馆闲谈、市井流言、官员私语等多个渠道,如同瘟疫般迅速扩散开来。 消息并未直接指向司马懿,却巧妙地将“特殊旨意”与“丞相病情”牢牢捆绑在一起,这短短一句话,足以在许都那潭本就波谲云诡的深水中,激起千层巨浪。 曹丕第一时间便通过专属渠道得到了消息,他眼中瞬间闪过一抹精光,立刻意识到这是打击司马懿、巩固自身储君地位的绝佳机会,绝不容错过。他连夜整理衣冠,以最快的速度入宫求见曹操,言辞恳切,神情担忧,句句不离“忧心父皇圣体,恐江东细作散布谣言、动摇国本”,恳请曹操彻查消息来源,揪出背后操纵之人,并“谨慎处置江夏事宜,切勿中了周瑜的反间之计,寒了天下忠臣之心”。他姿态放得极低,完全是一副忠臣孝子、一心维护父皇权威与曹魏基业的模样。 曹操本就生性多疑,近日头风病的反复发作,更让他心神不宁,脾气愈发暴躁。闻听此事,又见曹丕如此“关切”,心中对司马懿此前一直极力主张“强硬处置”林凡的动机,顿时产生了强烈的怀疑。难道司马懿真的与江东有所勾结?或是想借江东之手除掉林凡,趁机扩张自己的势力?无数个念头在他脑中盘旋,他当即传召司马懿入宫。 殿内烛火摇曳,曹操端坐于榻上,虽未直言质问,但那冰冷锐利、如同鹰隼般的审视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司马懿身上,让司马懿脊背发凉,如芒在背,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心中暗叫不好,却又不知消息是如何泄露,只能硬着头皮应对。 与此同时,荆山深处,张嶷带着几名精锐斥候,巧妙运作,将“江东厚此薄彼,暗中只与白虎、黑风两部密谋,欲独吞江夏以西百里肥沃之地,全然不顾其他各部死活”的消息,通过收买小部信使、散布匿名字条等方式,悄然散布给了荆山其他大小宗部。 原本就对白虎、黑风两部势力日益膨胀心存不满的各部首领,得知消息后顿时哗然!利益当前,谁肯甘心为他人做嫁衣,眼睁睁看着肥肉被两大部族独吞?一时间,荆山内部暗流汹涌,猜忌与不满如同野草般疯长,原本在江东撮合下可能形成的攻守同盟,尚未真正成型,便已出现了无法弥补的裂痕。 而许都城中,杨修收到林凡那封“声情并茂”、字里行间既充满惶恐不安,又带着最后一丝“期盼”的回信时,也是又喜又忧,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喜的是林凡似乎终于松口,愿意交出火器样品,这意味着他在司马懿面前能有个交代;忧的是林凡提出的条件——必须要有丞相明确的保命旨意!这无疑是给他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他如何向急于得到火器的司马懿交代?又如何去劝说猜忌心重、且对林凡本就心存芥蒂的曹操下这道旨意? 林凡这一套环环相扣的组合拳,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原本看似铁板一块、毫无生机的困局,开始出现了细微的松动和混乱,局势悄然发生着改变。 然而,周瑜毕竟是周瑜,江东大都督的智谋与手段,绝非寻常人可比。就在林凡全力搅动风云,试图为江夏争取一线生机之际,对岸的江东水寨,终于亮出了那蓄势已久、足以致命的獠牙! 这一日,天色未明,浓得化不开的雾气再次笼罩了江面,能见度不足三尺,天地间一片朦胧。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浓雾之中,隐隐约约、缥缈断续的歌声,如同幽灵般悄然传来! 那歌声用的竟是纯正的楚地方言,曲调哀婉凄切,如泣如诉,一字一句,都唱尽了故乡的凋敝残破,亲人的生死离散,连年征战的无尽苦楚与绝望…… “是楚歌!是我们家乡的歌!”城头一名须发斑白的荆州籍老兵,听到这熟悉的曲调,瞬间脸色煞白,失声惊呼,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脸上写满了绝望。 更多的歌声从浓雾中传来,开始还是零星几点,如同风中残烛,渐渐汇聚成一片,从四面八方包裹了江夏城,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整座城池笼罩其中!无数个声音用最熟悉的乡音,唱着最悲怆的思乡悲歌,狠狠勾起了城中绝大多数荆州籍士卒心底最深沉的乡愁与疲惫。 数月苦战,粮草短缺,朝不保夕,前途渺茫……所有被强行压抑的负面情绪,在这熟悉的乡音催化下,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汹涌爆发! “我想家了……我想我娘了……”一名年轻的士卒再也忍不住,蹲在城头,双手抱头,失声痛哭。 “打不下去了,真的打不下去了……这样打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娘啊……儿可能再也回不去了……您可要保重身体……” 哭泣声、哀叹声、绝望的低语声,如同瘟疫般在城头迅速蔓延开来。军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瓦解、崩溃!就连一些身经百战的军官,也面露戚容,握紧兵器的手微微颤抖,眼中充满了迷茫与动摇。 镇守城头的文聘见状,又惊又怒,须发倒竖,厉声呵斥,试图稳定军心,甚至拔出佩剑,当场斩杀了两名带头哭泣、动摇军心的士卒,鲜血溅洒在冰冷的城墙上,却依旧无法遏制这股蔓延的绝望情绪,反而让更多人心中的恐惧愈发强烈。 攻心为上!周瑜终于使出了他最强的一招——楚歌攻心!不费一兵一卒,不动一刀一枪,便要瓦解江夏守军最后的抵抗意志,让江夏城不攻自破! 林凡在府中闻讯,心中咯噔一下,当即快步赶往城头。刚登上城墙,那漫天遍野、直击人心的楚歌便传入耳中,再看着周围士卒们崩溃绝望的神情,他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千算万算,布下了无数后手,却万万没算到周瑜会用出这一招!这是赤裸裸的阳谋,直击人心最柔软的地方,针对的是人性最基本的弱点,让人无从防备! “监军!怎么办?!再这样下去,不用江东进攻,江夏城自己就垮了!”文聘急得双眼赤红,声音沙哑,死死抓住林凡的手臂,语气中充满了绝望与期盼。 林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齿轮,飞速思索对策。堵不如疏,压不如导!周瑜能用乡音勾起悲伤与绝望,那我就用乡音,点燃他们心中的怒火与血性!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身出鞘,发出一声清脆的龙吟。他纵身一跃,稳稳落在最高的一处垛口之上,迎着刺骨的寒风,运足全身中气,用他所能模仿出的、最悲怆苍凉,却又带着一股不屈之意的楚地音调,放声高歌! 他唱的,不是思乡的哀歌,不是绝望的怨曲!他唱的是楚国先贤屈原流传千古的《国昌》!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他的歌声,初时还有些生涩,带着一丝刻意模仿的痕迹,但很快便融入了那悲壮激昂的诗句之中,变得愈发慷慨激昂,充满了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充满了视死如归的决绝与刚强!在这片哀婉缠绵的楚歌之中,如同一柄劈开黑暗的利剑,撕裂了浓重的浓雾,直冲云霄! 城上城下的守军都愣住了,纷纷停下了哭泣与哀叹,怔怔地抬起头,望向垛口上那个高歌的身影,听着这截然不同、却同样源自楚地的悲壮歌声。那歌声里,没有软弱,没有退缩,只有战士的勇武,国士的忠诚,和宁死不屈的刚强! 林凡一遍又一遍地吟唱着最后几句,声音愈发高亢,愈发激昂:“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他举起手中还沾染着血迹的长剑,奋力指向城外浓得化不开的迷雾,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每一个守军的耳边:“诸位荆楚子弟!可还记得先祖之勇烈?!可还留有楚人之血性?!周瑜小儿,欲以这靡靡之音,消磨我等斗志,瓦解我等军心,让我等如羔羊般引颈就戮,让我江夏百万生民沦为鱼肉!我等岂能让他如愿?!” “今日,要么如屈原大夫般,以身殉国,魂兮归来,见我荆楚大好河山!要么,便如这《殉国》之士,血战到底,马革裹尸,让江东鼠辈见识我荆楚男儿的铮铮铁骨与不屈刚强!”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句誓言,言犹在耳!今日之江夏,便是我等之郢都!便是我等誓死捍卫的家园!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杀——!” 他最后一声“杀”,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在江夏城头,震得每个人的耳膜嗡嗡作响,却也震醒了他们心中沉睡的血性! 那被乡愁和恐惧压制的热血,那深植于血脉之中的楚人傲骨,被林凡这悲壮激昂的歌声和震耳欲聋的怒吼,彻底点燃了! “杀——!” “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让周瑜见识我荆楚男儿的厉害!” “与江夏共存亡!杀!杀!杀!” 震天动地的怒吼声,如同狂暴的飓风,瞬间冲散了那哀婉缠绵的楚歌,响彻云霄!守军们眼中重新燃起了熊熊燃烧的火焰,紧握手中的兵器,怒视着迷雾笼罩的江面,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悲伤,都化作复仇的力量,与来犯之敌死战到底! 周瑜精心策划的攻心之计,被林凡以更激烈、更悲壮、更直击人心的方式,硬生生顶了回去! 江面上的楚歌,在江夏守军震天动地的怒吼声中,如同潮水般渐渐消散,最终归于沉寂。浓重的浓雾依旧笼罩着江面,隔绝了两岸的视线,但城头的气氛,已然截然不同。 一种同仇敌忾、视死如归的惨烈气势,如同无形的屏障,弥漫在江夏城头的每一个角落,感染着每一名守军。他们挺直了脊梁,紧握手中的兵器,眼神坚定而决绝,再也不见之前的迷茫与绝望。 文聘站在林凡身旁,看着眼前站在垛口上,身形挺拔如松,衣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仿佛与身后数千将士融为一体的林凡,心中震撼无以复加。他跟随曹操多年,见过无数名将豪杰,却从未见过,有人能以一己之力,在如此绝境之中,力挽狂澜,重塑军魂!这份魄力与胆识,这份对人心的精准把握,着实令人惊叹。 林凡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持剑的手臂微微颤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有些苍白。方才那一番高歌与嘶吼,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但他知道,这仅仅是暂时化解了危机,周瑜绝不会就此罢休,更大的风暴,或许还在后面。 他抬起头,望向对岸浓雾弥漫的江东水寨,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迷雾,看到了那位端坐于中军大帐之中,算无遗策的江东都督周瑜。 “周瑜,你的手段,我接下了。”林凡在心中默念,眼神愈发坚定,“但这江夏城,这城中数万将士与百万生民,只要我林凡还有一口气在,你就休想轻易踏足!” 他缓缓转身,面向所有严阵以待的守军,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无比的坚定与力量,如同磐石般掷地有声: “诸位将士!死战的时候,到了!” 回应他的,是更加狂暴、更加整齐的怒吼,震得城墙都微微颤抖: “死战!死战!死战!” 砥柱立狂澜,楚歌化战吼!一场注定载入史册的血战,即将拉开序幕。江夏的最终命运,将在接下来的血与火的洗礼中,揭晓答案。 血火铸孤城 “死战——!” 震天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在江夏城头翻滚碰撞,硬生生将江风裹挟的楚歌碾碎成齑粉。浓雾依旧像一块湿重的幕布,将江面与城池裹得密不透风,但守军眼中燃烧的战意,却似燎原星火,要将这漫天水汽蒸腾殆尽。 林凡持剑立于垛口,玄色战袍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他身姿挺拔如松,剑指江面的动作稳如磐石,那张年轻却布满风霜的脸庞上,没有丝毫惧色,只有与年龄不符的沉静。这一刻,他的身影在浓雾与晨光的交织中,化作一尊不可撼动的图腾,深深烙印在每一个守军心中——那是绝境之中,唯一可以仰望、可以追随的旗帜。 城下,江东军的楚歌声渐渐停歇。周瑜的攻心之计被这股决死之气破去,江面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这种寂静并非退缩,而是猛兽扑食前的蓄力,压抑得让人胸口发闷。浓雾深处,隐约传来战船划水的哗啦声,如同巨蟒在水中潜行;兵甲碰撞的铿锵之音此起彼伏,像是无数把铁锤在敲打人心;更有低沉的呼喝声穿透雾霭,那是江东将士在调整阵型,准备发起致命一击。 “他们要来了。”文聘大步走到林凡身边,声音低沉如铁。这位久经沙场的宿将双手紧握刀柄,指节泛白,青筋在手臂上虬结凸起。他征战半生,最是能嗅到血腥味中蕴含的风暴——那是数万大军倾尽全力的猛攻,是要将江夏城彻底碾碎的决绝。 林凡缓缓点头,脸上依旧是凝固般的平静,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寒芒。“传令下去,所有人各就各位,弓弩上弦,滚石就位。”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城墙后严阵以待的士兵,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火器’营听令,检查引信、校准发射架,待我号令,即刻出击!” 没有多余的动员,没有冗长的鼓舞。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林凡转身走下垛口,开始最后的巡视。箭楼上,弓弩手正仔细检查着弓弦,将所剩不多的箭矢整齐码放在身边,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却依旧稳稳搭上箭羽;城墙后,步卒们手持长刀,反复磨砺着刀锋,寒光闪烁间,映出一张张年轻或沧桑的脸庞,每个人眼中都燃烧着死战到底的决心;火器营的工匠和士卒围在简陋的发射架旁,最后一次检查着“火箭”的药筒和“震天雷”的引线,他们的眼神中既有对未知武器的紧张,更有一份参与死战的决绝与荣光。 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硝石与潮湿水汽混合的刺鼻味道,混杂着士兵们粗重的呼吸声、刀刃摩擦的嘶嘶声、弓弦绷紧的咯吱声,交织成一曲大战将至的序曲,令人窒息。 时间,在死寂与压抑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每一刻,都在等待着风暴的降临。 当第一缕晨光艰难地穿透浓雾,将惨白的光线洒在浑浊的江面上时,进攻的号角终于如同地狱的丧钟,骤然响彻天地! “呜——呜呜——” 低沉而悠长的号角声从雾霭深处爆发,如同远古巨兽的咆哮,瞬间撕裂了江面的寂静。紧接着,震天动地的战鼓声轰然响起,咚咚咚!咚咚咚!每一声都像是重锤砸在城头,震得砖石微微颤抖,震得守军耳膜生疼,更震得江水泛起层层涟漪。 “敌袭——!全军戒备!”瞭望塔上的哨兵声嘶力竭地呐喊,声音却瞬间被更大的声浪淹没。 浓雾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然撕开!数以百计的江东战船冲破雾障,如同挣脱锁链的洪荒巨兽,黑压压一片朝着江夏水寨和城墙猛扑过来!楼船巍峨如移动的城堡,船头包裹着厚厚的铁皮,在晨光中闪着冷硬的光泽;艨艟斗舰轻便迅捷,如同离弦之箭,穿梭在楼船之间;更小的快艇如同游鱼,载着精锐的江东健儿,试图寻找防线的缺口。这一次,不再是试探,不再是骚扰,而是倾尽全力、志在必得的总攻! 程普、韩当的旗舰一马当先,巨大的楼船凭借着惯性,狠狠撞向江夏水寨的木制栅栏!“咔嚓——轰隆!”一声巨响,栅栏应声断裂,木屑飞溅间,江水掀起巨大的浪花。更多的艨艟斗舰紧随其后,船上的江东健儿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冒着守军泼洒而下的箭雨和滚石,拼命架起云梯,挥舞着钩拒,如同蚁群般朝着城头攀爬而上! 江面上,箭矢如同飞蝗般交织穿梭,形成一道密密麻麻的黑色帘幕。守军的箭雨向下倾泻,江东军的箭矢向上还击,无数箭矢在空中碰撞、坠落,有的钉在城墙上,有的扎进江水中,有的则无情地穿透人体,带出一蓬蓬温热的鲜血。巨石从城头滚落,砸在战船上,木屑纷飞,惨叫连连;燃烧的火船被推离岸边,朝着江东战船冲去,火焰在水面上跳跃,映红了半边天空。整个江面瞬间化作沸腾的熔炉,血肉与钢铁交织,呐喊与惨叫齐鸣。 “放箭!砸!给我狠狠地砸!”文聘如同暴怒的雄狮,在城头奔走呼号。他手持长刀,亲自镇守压力最大的水门方向,哪里出现险情,哪里就有他的身影。一名江东士兵刚刚攀上城头,便被他一刀劈成两半,鲜血溅满了他的战袍;一处云梯即将架稳,他一脚踹去,连人带梯一同坠入江中。他用血肉之躯,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嘶吼声震彻云霄。 林凡坐镇中央指挥台,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冷静地观察着战局的每一个细节。他没有立刻动用“火器”——这是他手中最后的底牌,必须用在最关键的时刻。他在等待,等待江东军攻势最猛、阵型最密集的瞬间,给予他们最沉重的打击。 “监军!东侧城墙有三处云梯搭上来了!弟兄们快顶不住了!”传令兵浑身浴血,连滚带爬地冲到林凡面前,声音带着哭腔。 “监军!水门栅栏被撞碎了一个大口子,江东军正在往里冲!”又一名传令兵飞奔而来,身上插着一支箭,依旧咬牙坚持报告。 “监军!西面箭楼被江东火箭点燃,火势蔓延得很快,弓弩手无法立足!”坏消息如同雪片般传来,防线在江东军的猛攻下节节败退,岌岌可危。 江东军的攻势如同惊涛骇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守军虽然拼死抵抗,但兵力悬殊之下,伤亡急剧增加,阵线被不断压缩,不少士兵已经退到了城墙内侧,与登城的江东军展开了惨烈的肉搏。城头上,鲜血顺着砖石流淌,汇成一道道红色的小溪,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烈,几乎让人窒息。 就是现在! 林凡眼中寒光一闪,猛地拔出佩剑,指向江面,厉声下令:“一号、三号、五号箭楼听令!目标敌方旗舰及左侧楼船集群,火箭齐射!” “水门两侧守军,投掷震天雷,覆盖登船敌军,务必守住缺口!” “所有床弩营,立即换装火油罐,瞄准江面密集战船,封锁他们的进攻路线!” 命令通过旗号兵的旗帜挥舞和传令兵的嘶吼迅速传遍城头! 咻——咻——咻! 数支拖着橘红色尾焰的“火箭”从发射架上腾空而起,带着刺耳的尖啸,划破浓雾与晨光。虽然这些原始火器的准头欠佳,飞行轨迹歪歪扭扭,却带着义无反顾的决绝,朝着江面上那几艘最大的江东楼船射去! “噗嗤!”一支火箭精准命中了一艘楼船的船帆,浸透了猛火油的帆布瞬间爆燃,熊熊大火迅速蔓延开来,将整面船帆烧成了火球。船上的江东士兵惊呼着扑上去灭火,却被火势逼退,混乱瞬间蔓延。 另一支火箭落在船侧的甲板上,药筒爆炸,木屑与火星四溅,几名来不及躲闪的士兵被当场掀飞,惨叫声此起彼伏。 轰!轰!轰! 沉重的“震天雷”被士兵们奋力投出,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落在水门缺口附近拥挤的江东士兵和快艇中。虽然爆炸范围有限,但那震天动地的声响、飞溅的铁片和弥漫的硝烟,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威慑。不少江东士兵被巨响震得耳鸣目眩,被铁片划伤的士兵更是鲜血淋漓,原本凶猛的攻势瞬间滞涩下来。 更具杀伤力的是床弩发射的火油罐。陶罐在空中碎裂,粘稠的火油倾泻而出,遇水不灭,反而在江面上形成一片片流动的火海。江东战船的船底、船舷被火油引燃,火势顺着船身蔓延,浓烟滚滚,呛得士兵们呼吸困难。不少战船被迫转向躲避,江东军的进攻梯队被彻底打乱,后续战船无法跟上,有效阻滞了他们的靠近。 这突如其来、前所未见的打击方式,让凶猛进攻的江东军彻底懵了。他们习惯了弓弩刀剑的交锋,何曾见过这等兼具声光威慑、燃烧与爆破威力的武器?! “妖法!是妖法!”有江东士兵惊恐地叫喊起来,手中的兵器都险些掉落。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不少士兵的攻势明显放缓,甚至开始后退。 城头上,守军见状,顿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士气大振!他们挥舞着兵器,嘶吼着反击,将登城的江东士兵一个个砍翻城下,暂时稳住了摇摇欲坠的防线。 然而,周瑜毕竟是江东雄才,早已料到林凡手中有奇术。短暂的混乱之后,江东军阵中响起了更加急促的金鼓之声!那鼓声节奏密集,如同暴雨打在石板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瞬间稳住了军心。 进攻的部队开始有意识地分散阵型,不再密集冲锋,而是以小队为单位,交替掩护着逼近城墙;同时,更多的弓箭手被调集到前线,他们藏身于战船的挡板之后,专门瞄准城头那些操作火器的守军和发射架,发起精准的压制射击! “咻!咻!咻!”箭矢如同流星般射向城头,火器营的几名士兵来不及躲闪,纷纷中箭倒地。发射架被箭矢击中,有的药筒被刺穿,硫磺粉末泄漏出来,冒着刺鼻的白烟。 更致命的是,江面上出现了数艘经过特殊改装的江东火船!这些战船的船头和船身都包覆着厚厚的湿泥,显然是为了抵御火器的燃烧;船上堆满了干柴和火油,甲板上站着一群赤膊的敢死队员,他们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操纵着战船,不顾一切地朝着江夏水寨冲来! 他们显然研究过“火器”的弱点——以火攻火,用自杀式的冲击,撕开江夏的防线! “拦截火船!快!用火箭射!用巨石砸!绝不能让它们靠近水寨!”文聘看到那些直冲而来的火船,瞳孔骤缩,嘶声怒吼。 守军立刻调转火力,火箭、巨石如同雨点般朝着火船倾泻而去。大部分火船在半路被击中,干柴被点燃,火油爆炸,整艘船瞬间化作一团巨大的火球,敢死队员们在火海中惨叫着坠入江中。但依旧有一艘火船凭借着极快的速度和运气,冲破了拦截,如同一条火龙,狠狠撞上了江夏水寨一处早已破损的栅栏! “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大火瞬间吞没了那片区域。木制的栅栏被熊熊烈火点燃,迅速蔓延开来,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水门,彻底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抢占缺口!杀进城去!”程普在旗舰上看得真切,立刻拔出佩剑,高声下令。 无数江东士兵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嘶吼着从缺口涌入水寨,与守军展开了惨烈无比的肉搏战。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浸透,每一个角落都在进行着生与死的较量。守军虽然拼死抵抗,但架不住江东军人数众多,缺口处的防线节节败退,眼看就要被彻底突破! 林凡站在城头,看着那岌岌可危的缺口,看着士兵们一个个倒下,心中清楚,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他手中最后的底牌,必须打出去了! “火器营听令!所有‘火箭’全部装填,药筒加满!目标,江东后续舰队密集区域,覆盖射击!”林凡咬牙下令,声音因用力而有些沙哑,“不惜一切代价,打乱他们的进攻节奏!”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火器营的统领,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工匠营!带上所有剩余的火器、药粉和图纸,退守内城!若城破,即刻焚毁,绝不能让核心技术落入江东军之手!” 这是孤注一掷的命令!将所有火器一次性倾泻出去,最大程度地杀伤敌军,为文聘调动兵力堵住缺口赢得时间;同时做好最坏的打算,宁可毁掉技术,也绝不留给敌人! “喏!”火器营的士兵齐声应和,声音嘶哑却坚定。他们迅速将剩余的十几支“火箭”搬上发射架,点燃引线。 咻——咻——咻! 十几支火箭同时腾空而起,拖着长长的橘红色尾焰,如同十几颗流星,歪歪扭扭却带着必死的决绝,射向江面江东战船最密集的区域! 轰!轰!轰! 爆炸声此起彼伏,火光映红了整个江面,浓烟滚滚,蔽日遮天!这一次齐射,虽然依旧有部分火箭偏离目标,但大部分都落在了江东战船集群中。火油燃烧的噼啪声、船体断裂的巨响、士兵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江东军的后续进攻梯队被彻底打乱,不少战船被点燃,被迫后退,为文聘调动预备队堵住缺口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然而,这孤注一掷的一击,也彻底暴露了林凡火器库存见底的窘境。 远处,江东旗舰的帅帐中,周瑜一直冷静地观察着战局。当看到最后一批火箭发射完毕,城头再也没有新的火器出现时,他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他轻轻挥了挥手,对身边的传令兵道:“下令,预备队出击!” 号角声再次响起,这一次的号角声高亢而急促,带着胜利的预兆!一直按兵不动的江东预备队,如同蓄势已久的猛虎,终于发起了冲锋!数万大军如同潮水般涌向江夏城,朝着已是强弩之末的守军,发起了最后的、也是最猛烈的冲击! 城头上,守军的伤亡越来越惨重,箭矢耗尽,滚石用完,连火器也已告罄。士兵们只能手持断刀,用血肉之躯抵挡着江东军的猛攻。不少士兵已经力竭,靠着城墙喘息,却依旧挥舞着兵器,不肯后退半步。 江夏城,危在旦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江夏城西北方向的地平线上,突然传来了沉闷如雷的战鼓声!那鼓声雄浑有力,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穿透了战场上的厮杀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紧接着,一面巨大的“曹”字帅旗冲破晨雾,在风中猎猎作响!帅旗之下,一面较小的“徐”字将旗紧随其后,如同两道醒目的闪电,划破了绝望的阴霾!烟尘滚滚,马蹄声震天动地,一支规模不小的曹军骑兵如同神兵天降,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江夏战场的侧翼猛冲过来!他们身着玄甲,手持长枪,马蹄踏过大地,扬起漫天尘土,气势如虹,锐不可当! 援军?!是曹操的援军?! 城头上,正在拼死抵抗的守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瞪大眼睛,望着那面越来越近的“曹”字帅旗,脸上写满了震惊与狂喜。绝境之中,竟然真的等来了援兵?! 文聘挥舞长刀的动作猛地一顿,他顺着士兵们的目光望去,当看到那面熟悉的帅旗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震天的狂吼:“援军!是我们的援军!将士们,坚持住!援兵到了!杀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惊雷炸响,让原本气势如虹、以为胜券在握的江东军阵脚大乱!他们完全没料到,在曹操主力惨败北撤、自顾不暇的情况下,竟然还有一支成建制的曹军骑兵出现在江夏侧后!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曹军?!” “侧翼有敌袭!快派人抵挡!” 江东军的阵型瞬间混乱起来,不少士兵转头望向西北方向,脸上露出了惊慌之色。原本猛攻城头的势头,不由得缓了下来。 江东旗舰上,周瑜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猛地站起身,死死盯着西北方向那支突然出现的曹军骑兵,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他精心策划的总攻,眼看就要成功,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援军打乱了部署!他厉声喝问身边的斥候:“查!立刻查明这支曹军的来历!” 城头上,林凡也愣住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曹操主力此刻正在北撤,根本不可能分兵来支援江夏。这支援军,绝不可能是曹操派来的! 电光石火间,一个名字在他脑海中闪过——曹丕! 一定是曹丕!是他利用自己在江夏死战争取到的时间,利用自己制造的混乱,不知动用了何种关系和资源,说服了驻守附近的曹军将领徐晃,派来了这支奇兵! 不管来的是谁,不管背后有怎样的谋划,这都是江夏唯一的生机! 林凡猛地回过神,眼中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他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朝着城头发声嘶喊:“打开西门!接应援军!” “将士们!绝地逢生,杀贼报国就在今日!随我反击,将江东鼠辈赶下江去!” “杀啊——!” 城头上,守军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声!绝境逢生的希望,如同燎原之火,瞬间点燃了每个人的斗志!他们忘记了疲惫,忘记了伤痛,挥舞着手中的兵器,跟着林凡和文聘,朝着城下的江东军发起了猛烈的反击! 江东军腹背受敌,阵型大乱,原本凶猛的攻势彻底瓦解。士兵们在曹军骑兵的冲击和城头守军的反击下,首尾不能相顾,纷纷后退。程普、韩当试图收拢部队,却根本无法阻挡溃退的势头。 江面上,周瑜看着混乱的战局,知道今日再难攻克江夏,只得咬牙下令:“鸣金收兵!” 低沉的金鼓声响起,江东军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了满地的尸体和燃烧的战船。江面上,鲜血染红了江水,浓烟依旧弥漫,但江夏城头的守军们却欢呼雀跃,互相搀扶着,庆祝着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林凡靠在垛口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他望着西北方向渐渐靠近的曹军骑兵,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这场胜利,是用无数将士的鲜血换来的,而新的变数,也随着这支援军的到来,悄然降临。 但此刻,他只想守住这座城,守住身边的人。 血火交织中,江夏城如同一块被淬炼的精钢,终于在绝境中屹立不倒。 奇兵破重围 江夏城头的厮杀声已近嘶哑,血腥气混杂着硝烟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守军的甲胄早已被鲜血浸透,刀刃卷了边,箭矢耗了尽,连嘶吼都带着濒死的沙哑。江东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上城头,云梯上攀爬的身影密密麻麻,刀光剑影中,守军的防线正一寸寸崩塌,绝望如同浓雾般笼罩着整座城池。 就在此时,西北方向的天际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战鼓声!那鼓声并非拖沓的预警,而是急促、凌厉、带着破阵之势的冲锋之音,如同惊雷滚过平原,瞬间穿透了城头的厮杀与哀嚎。紧接着,两面大旗在烟尘中高高扬起,“曹”字大旗红底黑字,如同燃烧的烈火;“徐”字大旗银边白字,恰似寒霜覆雪,两面大旗猎猎作响,如同撕裂浓雾与绝望的闪电,狠狠劈入了江夏战场! “援军!是援军!”不知是谁先嘶吼出声,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 城头原本已近枯竭的守军,仿佛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枯竭的体能瞬间被热血点燃,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吼!“杀!杀回去!”“援军到了!我们有救了!”绝境逢生的信念如同滚烫的岩浆,奔涌在每一个守军的血管中,他们握着残破的兵器,眼神重新燃起熊熊烈火,竟是硬生生顶住了江东军的又一次猛攻。 文聘须发戟张,眼角因极致的激动而裂开,渗出血丝。他手中的长刀早已卷刃,却依旧挥出道道残影,每一刀都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援军已至!杀退江东鼠辈!杀——!”他嘶声力竭地咆哮,声音嘶哑却充满力量。话音未落,他便率先跃出掩体,带着最后能集结的数百名精锐,如同怒涛反卷,狠狠撞向那因突如其来的变故而阵脚微乱的江东登城部队! 刀光碰撞,血肉飞溅,守军凭借着绝境逢生的悍勇,竟是将原本占据上风的江东军逼得连连后退。 林凡拄着长剑,单膝跪地,剧烈喘息着。方才下达最后一道死守命令时,他几乎耗尽了所有气力,胸口阵阵发闷,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西北方向,烟尘滚滚,马蹄声震耳欲聋,一支骑兵如同离弦之箭般疾驰而来。烟尘中,当先一员大将黑甲玄盔,肩披猩红披风,手持一柄开山巨斧,胯下战马神骏非凡,气势如龙,隔着数里地都能感受到那股一往无前的煞气! 徐?那面“徐”字大旗,再加上那员大将的装束与气势……是徐晃!竟然是曹操麾下五子良将之一的徐晃徐公明! 林凡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赤壁新败后,曹军主力北遁,元气大伤,荆襄一带兵力空虚,徐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曹丕!一定是他!可曹丕不过是个年轻公子,竟能说动,或者说调动徐晃这等镇守一方的大将?其中的关节,林凡来不及细想,只觉得心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他强提一口气,抹去嘴角的血迹,对身边同样满脸狂喜的亲随厉声道:“快!传令西门守军,立刻清理城门通道,移除路障,务必接应徐将军入城!其余人等,随文将军全力反击,将敌军彻底压下城去!” “喏!”亲随轰然应诺,转身狂奔而去。 希望如同野火燎原,在守军之中迅速蔓延。原本已是强弩之末的士兵们爆发出最后的潜能,呐喊着、冲锋着,手中的兵器挥舞得更加迅猛。江东军本就因援军突至而心生忌惮,此刻面对守军悍不畏死的反扑,顿时阵脚大乱,已攀上城头的部分士兵被硬生生逼退,甚至有人直接从城头坠落,惨叫声此起彼伏。 江面上,江东旗舰“楼船”稳稳停泊。甲板之上,周瑜一身白袍,原本负手而立,神色从容,仿佛对江夏城的破落胜券在握。可当西北方向的战鼓声与那两面刺眼的大旗映入眼帘时,他脸上的从容终于彻底消失,眉头紧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 他死死盯着西北方向那支如同尖刀般插向江夏的曹军骑兵,目光凝重到了极点,手指因用力握着栏杆而微微发白,指节泛出青色。 “徐公明……他如何会在此地?!”身旁的副将程普瞪大了眼睛,失声惊呼,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赤壁一战,曹军大败,主力仓皇北撤,荆襄之地仅余少量残兵固守,怎可能还有如此一支精锐骑兵出现在江夏侧后?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作战预案。 周瑜没有立刻回答,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无数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是曹操预留的伏兵?不可能。若有伏兵,绝不会等到江夏城即将攻破时才现身,那样太过得不偿失。是曹丕?那个一直不显山露水的魏王世子,竟有如此能量和魄力,能调动徐晃这等大将?还是说,许都内部出现了自己未曾预料到的变数,有人在暗中支持曹丕,借江夏之事布局? 无论真相如何,战局已然发生逆转!江夏守军本已濒临崩溃,却因援军突至而士气复振,悍勇异常;而己方大军久攻不下,士卒疲惫不堪,粮草器械消耗巨大,如今侧翼又遭突袭,腹背受敌的风险陡增。 “都督,是否暂缓攻城,先分兵应对徐晃的骑兵?”偏将韩当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躁,上前一步问道。他深知徐晃的威名,此人善用奇兵,治军严明,其麾下骑兵更是精锐中的精锐,若是让其与江夏守军内外夹击,己方必将陷入险境。 周瑜的目光扫过城头,那里的厮杀依旧惨烈,但守军的气势已然不同,如同绝境中重生的饿狼,疯狂反扑;再看江面上,己方船队因之前守军“火器”和火船的冲击,队形已有些混乱,不少战船受损,士卒伤亡不小;最后,他的目光落回那支气势汹汹、直扑己方陆寨侧翼的曹军骑兵身上,马蹄声越来越近,烟尘越来越浓,已然能看到骑兵手中闪烁的刀光。 瞬息之间,周瑜已做出决断。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众将,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鸣金!收兵!” “都督!”程普、韩当同时惊呼,脸上满是不甘。眼看江夏城就要攻破,此刻收兵,无疑是功亏一篑。 “执行命令!”周瑜的语气不容置疑,眼神锐利如刀,“江夏已是强弩之末,今日虽未能竟全功,但经此一战,其元气大伤,短时间内不足为虑。徐晃此来,兵马不过两千,意在解围,而非与我军决战。我军新得江陵,根基未稳,需立刻回师稳固消化,不宜在此与徐晃纠缠,徒耗兵力。撤!” 众将虽心有不甘,但深知周瑜的决断向来精准,不敢违抗,纷纷领命而去。 清晰的鸣金声在江面上响起,穿透力极强,盖过了城头的厮杀与马蹄声。正在猛攻城头的江东军虽感意外,但军令如山,令行禁止,立刻停止了进攻,开始有条不紊地后撤。登城部队交替掩护,手持盾牌抵挡着守军的反击,一步步退下云梯,登上早已在城下等候的接应船只。 江面上的水军战船迅速调整方向,形成防御阵型,弓弩手严阵以待,警惕地面对着江夏城和徐晃骑兵来袭的方向,缓缓向江东水寨退去。整个撤军过程井然有序,没有丝毫慌乱,尽显江东水军的精锐本色。 周瑜站在旗舰甲板上,望着渐渐远去的江夏城,以及那支已抵达西门外、正与守军交接的曹军骑兵,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徐晃、林凡……此仇,来日必报!” “吱呀——轰!”江夏西门的厚重城门在数十名守军的合力推动下,轰然洞开。门轴因长期激战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却在此刻显得格外振奋人心。 城门一开,徐晃便一马当先,胯下宝马嘶鸣一声,四蹄翻飞,如同一道黑色闪电冲入城内。他身后,约两千名曹军精锐骑兵紧随其后,铁甲铿锵,马蹄踏地,震得地面微微颤抖,如同一股势不可挡的钢铁洪流,瞬间席卷了西门附近的街道。 骑兵们个个甲胄染尘,脸上带着长途奔袭的疲惫,却眼神锐利,杀气腾腾,手中的长矛、长刀闪烁着森寒的光芒,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未曾有片刻停歇。街道上残存的几名江东散兵,见此情景,吓得魂飞魄散,尚未反应过来便被骑兵们斩于马下,彻底肃清了城门附近的残敌。 林凡在两名亲兵的搀扶下,强撑着站起身,与匆匆赶来的文聘一同迎了上去。此刻的两人,皆是浑身浴血,甲胄残破,脸上布满了伤痕与烟尘,唯有眼神依旧清亮,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援军的感激。 “末将林凡(文聘),拜见徐将军!谢将军神兵天降,解我江夏之围!此恩,没齿难忘!”两人走到徐晃马前,躬身行礼,语气诚挚而激动。若不是徐晃及时赶到,此刻的江夏城恐怕早已易主,他们也早已战死沙场。 徐晃勒住战马,翻身而下。他身材魁梧,虎背熊腰,面容刚毅,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显然长途奔袭也耗费了不少体力。他目光如电,先是扫过一片狼藉、尸横遍地的街道和城头,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能想象到,这座城池经历了何等惨烈的厮杀。随后,他的目光落在脸色苍白、浑身浴血却眼神坚定的林凡身上,又看了看一旁同样伤痕累累、却依旧挺直腰板的文聘,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许:“二位将军苦战守城,力保江夏不失,辛苦了。” 他的声音洪亮如钟,带着军人特有的直率与沉稳,“某奉丞相钧令,星夜兼程而来,特来接应二位!”说罢,他刻意加重了“丞相钧令”四字的语气,目光扫过两人。 林凡心中一动,与文聘交换了一个眼神。丞相钧令?赤壁新败后,曹操忙于整顿内部,稳固北方,对荆襄之事已然无暇顾及,怎么会突然下旨让徐晃驰援江夏?恐怕未必是曹操的本意,更可能是曹丕借用了其父的名义,或者动用了某些特殊权限,说动了徐晃出兵。但此刻,这些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江夏之围已解,他们活了下来。 “徐将军,不知丞相近日身体安康?此次援军,是否还有后续?”文聘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试探着问道。他深知曹操的性格,若不是事态严重,绝不会轻易调动徐晃这等大将。 徐晃大手一摆,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此地非讲话之所,城外江东军虽已撤退,但难保不会去而复返。当务之急,是立刻肃清城内残敌,修补破损城防,救治伤员,稳定军心!林监军,文将军,速带某巡视城防,布置守御!” “是!”林凡和文聘立刻领命,不敢有丝毫耽搁。 有了徐晃这支生力军的加入,江夏城的防御迅速得到巩固。徐晃麾下的骑兵们虽然疲惫,但战斗力依旧强悍,他们分成数队,在城内展开清扫,残余的零星江东军被逐一肃清,藏匿在民房、巷道中的敌兵也被搜捕出来,彻底消除了城内的隐患。 同时,守军开始全力修补破损的城门和城墙缺口,木材、石块被源源不断地运到城头,工匠们连夜赶工,临时加固防御工事;军医们则忙着救治伤员,草药的气味与血腥气交织在一起,弥漫在城内各处;粮官们清点着剩余的粮草军械,虽然所剩不多,但有了徐晃带来的部分补给,暂时缓解了燃眉之急。 守军的士气更是为之一振,原本疲惫不堪的士兵们脸上重新有了血色,眼中充满了希望。他们知道,有了徐晃这位名将坐镇,有了这支精锐骑兵的支援,江夏城再也不是一座孤立无援的孤城。 林凡与徐晃、文聘一同站在重归平静的城头,晚风拂面,带来一丝凉意,吹散了些许血腥气。三人望着退至江心、依旧严阵以待的江东水军战船,以及城内正在清理战场、忙碌不停的士兵们,脸上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林凡深深吸了一口气,胸口的闷痛感渐渐消散,他终于真正感觉到,自己……和这座饱经战火的江夏城,真的从鬼门关前捡回了一条命。 是夜,江夏城内一片寂静,唯有巡夜士兵的脚步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伤员**声,打破了夜的沉寂。临时帅府设在原林凡的衙署内,经过简单的清理,褪去了些许血腥气,烛火摇曳,映照着室内三人疲惫却无睡意的脸庞。 徐晃、林凡、文聘三人围案而坐,案上摆着几碟简单的酒菜,却无人动筷。连日的激战让他们身心俱疲,但心中的思绪却如同潮水般翻涌,难以平静。 “徐将军,今日若非将军神兵天降,星夜驰援,江夏恐已沦为江东军的囊中之物,林凡与文将军,以及满城军民,都将死无葬身之地。此恩,我二人没齿难忘。”林凡端起案上的酒杯,郑重地向徐晃行了一礼,语气诚恳。 文聘也连忙端起酒杯,附和道:“徐将军大恩,我等永世不忘!” 徐晃摆了摆手,拿起酒杯与两人轻轻一碰,一饮而尽,神色凝重地说道:“林监军不必多礼。某此次前来,实是奉了……”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目光闪烁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子桓公子再三请托。公子言江夏危殆,林监军忠勇可嘉,乃是我军栋梁,不可不救。某亦是敬佩监军坚守之志,冒了些许干系,才星夜兼程赶来。” 果然如此!林凡心中了然,与文聘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曹丕在其中起到了关键作用。想必是自己之前散布出去的司马懿构陷、曹操病情等消息,被曹丕抓住了机会,不仅在许都扳回了一局,还成功说动了徐晃出兵驰援。 “子桓公子厚恩,林凡感激不尽。”林凡放下酒杯,沉声道,“只是,如今江夏虽暂解围困,但周瑜主力未损,撤军时依旧军容严整,显然是有备而退,日后必定会卷土重来,报复更烈。且城中粮草军械已近枯竭,伤员众多,兵力损耗过半,后续的补给与防御,依旧是难题。” 文聘也点头附和:“徐将军带来的两千骑兵虽精锐,但杯水车薪,若周瑜再度举兵来犯,仅凭我等现有兵力,恐怕依旧难以支撑。” 徐晃点了点头,显然早已考虑到这些问题:“监军与文将军所虑极是。某此次带来骑兵两千,粮草只够十日之用,此行意在解燃眉之急,并助二位稳定局势。至于后续的补给与援军,”他看向林凡,目光深邃,“子桓公子让某带话给监军,许都之事,已有转机。司马懿因‘泄露丞相病情’、‘构陷忠良’之嫌,已遭丞相申斥,暂时收敛锋芒,不敢再肆意妄为。杨修亦受牵连,被丞相责罚,势力大减。” 林凡心中一震!他没想到,自己散布出去的消息,竟然产生了如此大的效果!曹丕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利用这些消息成功打击了司马懿和杨修的势力,暂时扳回了一城! “不仅如此,”徐晃继续说道,语气变得更加严肃,“丞相对监军坚守江夏之举,颇为嘉许,认为监军忠勇可嘉,是可塑之才。” 听到这里,林凡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曹操的嘉许,意味着暂时的安全,至少能缓解曹操对他的猜忌。 “然,”徐晃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丞相对监军手中的‘火器’,兴趣更浓。公子特意叮嘱,此物威力巨大,关系重大,监军需早做决断。是献于朝廷,以固恩宠,打消丞相的猜忌;还是……另作他图,须得谨慎三思。” 林凡心中一凛。徐晃的话,既是提醒,也是最后的通牒。他手中的火器,是他能坚守江夏的底牌,是他的护身符;但同时,也因威力太过惊人,引起了曹操的忌惮,成为了悬在他头顶的催命符。献出去,固然能固宠,但也会失去最大的依仗;不献,曹操的猜忌始终难以消除,迟早会引来杀身之祸。 “林凡明白。”林凡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请徐将军回复子桓公子,林凡深知其中利害,必妥善处置,不负公子期望与将军驰援之情。” 徐晃深深看了林凡一眼,见他神色坚定,不再多言,只是点了点头,端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 夜色渐深,徐晃与文聘相继离去,帅府内只剩下林凡一人。他独自站在院中,望着夜空繁星,晚风微凉,吹动着他残破的衣袍。 危机暂解,但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周瑜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曹操的猜忌并未完全消除,只是被暂时的功劳和曹丕的运作压了下去;司马懿蛰伏暗处,如同毒蛇般等待着反扑的机会;而曹丕伸出的援手,也并非毫无代价,其中带着明确的政治目的,将他牢牢绑在了曹丕的战船上。 而他手中的“火器”,这把锋利的双刃剑,下一步,该如何挥舞?是献出去换取暂时的安稳,还是留着作为与各方博弈的筹码? 江夏的血火暂时熄灭,但围绕着这座孤城,围绕着他手中的秘密,一场更大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 棋局再布新 江夏城头的硝烟尚未散尽,暗红色的血渍在斑驳的城砖上凝结成痂,与焦黑的箭痕交织出满目疮痍。就在这残破城池即将被疲惫与恐慌吞噬之际,远方尘土飞扬,一支铁甲雄师踏破暮色而来——徐晃亲率的两千生力军,如同久旱后的甘霖,迅速渗入江夏残破的肌体。 “换防!都打起精神来!”城楼上,曹军老兵粗哑的吼声响起。新到的士兵身着簇新的玄甲,腰悬环首刀,肩背强弓,眼神锐利如鹰,接替了守城多日、早已筋疲力尽的守军。他们动作麻利地登上城楼,手中的长戈排列如林,阳光反射在甲胄上,折射出凛冽的寒光。破损的城门被数根合抱粗的原木顶死,外侧夯土夯实的临时壁垒迅速筑起,夯土中混杂着碎石与铁屑,更显坚固。水寨的栅栏被重新加固,沉船残骸被拖至岸边充当屏障,巡逻的甲士步伐沉稳有力,甲叶碰撞声“叮叮当当”响彻街巷,驱散了连日激战留下的死寂与恐慌。 那面绣着“徐”字的玄色将旗,在城头最高处迎风猎猎作响,旗杆深深插入城砖缝隙,如同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这座在血火中飘摇的孤城。城内百姓悄悄推开窗棂,望着街道上纪律严明的曹军,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眼中重新燃起一丝生机。 然而,林凡心中那根弦,却并未有丝毫松弛。他站在修缮中的东城水门上,肩头的伤口被绷带紧紧缠绕,渗出血迹的衣袍尚未更换。江风拂面,带着水汽与淡淡的硝烟味,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他望着江心,江东水师依旧森然列阵,数百艘战船如同蛰伏的猛兽,帆影如林,旌旗蔽日。周瑜的旗舰“楼船”巍峨耸立,高达数丈,在薄暮中若隐若现,船舷上的弩箭孔黑洞洞的,透着令人心悸的杀意。 江东水师退而不乱,阵型严整,显然并未远遁;围而不攻,却如同一把悬顶之剑,时刻威胁着江夏。这位江东都督的沉默,比狂风暴雨般的强攻更令人不安——谁也不知道,他何时会祭出致命一击。 “监军,徐将军请您过府一叙。”亲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几分恭敬。 林凡缓缓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是他唯一的念想。他整理了一下染血的衣袍,将褶皱抚平,转身向着临时帅府走去。脚步踏在青石板路上,每一步都格外沉重。他心中清楚,徐晃的到来,固然解了江夏的燃眉之急,却也意味着曹丕的势力正式介入——这位魏王世子的手,已经透过徐晃,明确地按在了江夏的棋盘上,而他林凡,便是这棋局中一枚至关重要,却也危机四伏的棋子。 临时帅府设在城中一处完好的宅院,原为江夏士族所有,如今已被征用。府内烛火通明,数十根牛油蜡烛将大厅照得如同白昼,映得墙上悬挂的舆图格外清晰。 徐晃已卸去沉重的甲胄,换上一身玄色简便戎服,腰间束着玉带,面容刚毅,颌下短须修剪整齐。他与文聘相对而坐,面前的案几上摊开着江夏周边的舆图,上面用朱笔密密麻麻标记出几处新的营垒位置,显然是徐晃抵达后紧急布防所用。见林凡进来,徐晃抬手示意,指了指旁边的锦凳:“林监军,请坐。” “谢将军。”林凡依言坐下,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舆图,心中暗自盘算——徐晃的布防果然老辣,四门及水寨皆有重兵驻守,关键要道也设了哨卡,显然是做足了长期坚守的准备。 “林监军,伤势无碍吧?”徐晃语气直接,没有多余的寒暄,带着军人特有的爽利与坦荡。 “谢将军关心,不过是皮外伤,不碍事。”林凡微微欠身,态度谦逊,目光却与徐晃坦然相对。他知道,这位曹魏名将素来刚正,却也深得曹丕信任,今日的谈话,注定不会轻松。 “如此便好。”徐晃点头,不再寒暄,手指重重点在舆图上江夏的位置,“江夏暂安,然危机未除。周瑜大军仍在江心,其心叵测,我等不可掉以轻心。某奉……钧令前来,首要之务,乃是助二位稳固城防,震慑江东。”他顿了顿,语气加重,“某已分派兵马,加强四门及水寨守备,昼夜轮值,不敢有丝毫懈怠。同时,某已派出数队斥候,严密监视对岸水师动向,另有斥候潜入西面荆山,探查山越各部动静,以防腹背受敌。” 文聘在一旁补充道:“徐将军调度有方,如今城内防务已无疏漏,只是……粮草与军械仍有不足。” 徐晃闻言,眉头微蹙,随即看向林凡,目光锐利如刀,直刺人心:“其次,便是林监军手中‘火器’之事。此前江夏守城,某虽未亲见,却也听闻那火器威力无穷,一炮便能轰塌城墙,炸死炸伤江东士卒无数,确乃军国利器。丞相……对此甚为关切。”他提及“丞相”二字时,语气微妙地停顿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意味。 林凡心中一凛,知道戏肉来了。他早已料到,徐晃此来,绝不会仅仅是为了增援江夏,索要火器,才是曹丕真正的目的。他微微躬身,态度恭谨而坦诚:“徐将军明鉴。‘火器’乃林凡偶得古法,耗费数年心血方才研制成功,本就欲献于丞相,助大军扫平寰宇,一统天下。然此前江夏危如累卵,江东大军压境,火器尚未臻至完善,若贸然使用,恐有纰漏;更怕此物落入敌手,反为江东所用,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委屈:“更兼许都流言汹汹,林凡出身寒微,又曾与蜀地有过交集,早已身处嫌疑之地。若在那般风口浪尖之上献上火器,恐非但不能表明忠心,反会被人诬陷为‘献器邀宠’,甚至扣上‘通敌’的罪名,届时林凡死不足惜,却恐连累火器蒙尘,无法为朝廷效力。” 这番话,既表明了自己“愿献火器”的忠心,又合情合理地解释了此前“不献”的苦衷,更隐晦地点出了自己在许都的险恶处境,将“怀璧其罪”的无奈展现得淋漓尽致。 徐晃沉吟片刻,手指摩挲着案几边缘。他与曹丕关系匪浅,自然知晓许都朝堂的复杂,也明白林凡所言并非推脱之词。曹操多疑,若林凡在江夏危急之时献上火器,确实容易引人猜忌。 “监军所虑,不无道理。”徐晃缓缓开口,语气缓和了些许,“然利器在手,终究是怀璧其罪。如今某既至此,江夏暂稳,外部威胁已减,监军当可安心。子桓公子之意,亦是希望监军能借此机会,表明心迹,献器于朝。如此一来,既可释丞相之疑,证监军清白,亦可立不世之功,将来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这番话,看似循循善诱,实则已是最后通牒。林凡心中清楚,这是曹丕为他指明的、目前看来唯一可行的出路。徐晃坐镇江夏,手握兵权,若他执意不肯交出火器,曹丕只需一道命令,这位“救命恩人”便会立刻变成“索命阎罗”,他林凡在江夏再无立足之地。 林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舍与警惕,脸上露出决然之色:“徐将军与公子厚爱,林凡岂能不知?既如此,林凡愿将‘火器’制法、样品,以及此次江夏守城的详细用法、利弊,尽数托付将军,转呈丞相!”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本早已准备好的厚厚的手札,封面用丝线装订整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还有不少草图。随后,他又取出一个密封的小木盒,轻轻放在案几上:“盒内装有几份关键样品,以及简化后的制作图解,足以证明火器之威力与可行性。” 没人知道,这本手札与木盒中,林凡早已做了手脚——他交出的,是足以证明火器价值、却又刻意保留了最核心的火药配比与关键工艺的“部分真相”。真正的核心机密... 暗流涌动 晨曦如碎金般刺破江雾,江面蒸腾的水汽裹挟着淡淡的血腥气,在江夏城头缓缓散去。那些昨日还凝结在城砖缝隙里的暗红血渍,被晨露浸润后,化作一道道狰狞的褐痕,与城墙上深浅不一的刀劈箭凿之痕交织,像是这座城池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徐晃带来的两千骑兵,此刻正沿着城墙根巡逻,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声响整齐划一,如同一块坚硬的甲壳,暂时将城内的惶恐与混乱包裹起来。 但这层甲壳之下,暗流从未真正停歇。 林凡站在城头,指尖摩挲着冰凉的城砖,掌心还残留着昨日交出火器手札与样品时的触感。那本凝聚了他无数心血的手札,被曹丕派来的亲信小心翼翼地收走时,他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贪婪与忌惮。卸下了这张最锋利的护心镜,他就像赤身站在了刀锋之上——曹操的多疑、曹丕的觊觎、江东的虎视,此刻都化作无形的寒意,顺着他的毛孔钻进骨髓。他低头看向城内熙攘的人群,士兵们正在清理战后的废墟,百姓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麻木,而远处曹军营地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每一次飘动,都像是在提醒他:如今能倚仗的,唯有这满城疮痍筑起的缓冲,以及那颗愈发如履薄冰的机心。 “监军。”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张嶷一身劲装,肩上扛着一个沉甸甸的行囊,里面是精心挑选的盐块、锻造成型的铁胚,还有几匹颜色鲜艳的蜀锦,“末将这便出发。” 林凡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行囊上:“荆山宗部多桀骜,盐铁是他们的命脉,布匹是他们的脸面,这些东西,比金银管用。但记住,‘共治山泽,不允独大’这话要说得恳切,既要让他们看到好处,也要让他们明白,依附江夏,远比跟着白虎寨、黑风洞一条道走到黑强。” 张嶷重重颔首,眼底闪过一丝锐利:“末将明白。白虎寨、黑风洞仗着江东撑腰,在荆山作威作福,早就天怒人怨。此次前往,定不辱命。” 说罢,他翻身上马,缰绳一扬,马蹄扬起阵阵尘土,朝着西面苍茫的荆山疾驰而去。那里峰峦叠嶂,林莽丛生,藏着无数未知的凶险,也藏着江夏能否稳住西线的关键。 林凡的目光转向江对面,那里的江东水寨如同蛰伏的巨兽,静卧在江面之上。雾气尚未完全散尽,水寨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没有号角声,没有练兵声,只有偶尔传来的船桨划水声,透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沉默。他知道,周瑜就藏在那片沉默背后,如同一只极具耐心的猎豹,正舔舐着赤壁之战后的爪牙,等待着江夏露出哪怕一丝破绽。 “林监军。”徐晃走到他身边,手中握着一柄长戟,戟尖映着晨光,“城防已加固完毕,两千骑兵分三班巡逻,江面也派了哨船警戒。但周瑜此人,诡计多端,他这般安静,反倒让人心中难安。” 林凡点头,看向徐晃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凝重:“徐将军所言极是。周瑜越是沉得住气,后续的手段便越是狠辣。我们能做的,唯有以不变应万变,先稳住西线,再图后计。” 文聘也上前一步,沉声道:“某已命人加强粮道守卫,荆山方向若有异动,定能第一时间察觉。” 三人并肩站在城头,江风猎猎,吹动他们的衣袍,远处的荆山与江东水寨遥遥相对,一场无形的博弈,已然悄然展开。 五日后,一名浑身风尘仆仆的信使,骑着一匹快马,冲破了江夏城的城门,直奔帅府而来。他的衣衫沾满了泥土与草屑,脸上带着长途奔袭的疲惫,唯有一双眼睛,闪烁着难掩的兴奋光芒。 “监军!将军!”信使几乎是滚下马来,踉跄着冲进议事厅,对着林凡、徐晃、文聘三人躬身行礼,“大事成矣!” 林凡示意他起身:“慢慢说,张军侯在荆山那边,情况如何?” 信使喘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汗:“回监军,军侯依计行事,带着盐铁布匹,先去了飞猿涧、野狼谷等七部。起初那些宗部首领戒心极重,野狼谷主更是直接闭门不见,说‘江东给的好处更多,不愿与朝廷为敌’。” “后来呢?”文聘急切地问道。 “后来军侯让属下们把盐块和铁胚摆在寨门外,”信使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那些山越人本就缺盐少铁,看着那些白花花的盐块,还有能打造兵器农具的铁胚,眼睛都直了。飞猿涧的首领先是派了族人来试探,见我们毫无恶意,又听闻军侯承诺‘共治山泽,不允独大’,说以后荆山的山泽之利,各部落平分,不再由白虎寨、黑风洞独吞,态度立刻就松动了!”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尤其是那野狼谷主,他与黑风洞素有旧怨,三年前他儿子在山泽打猎,被黑风洞的人无故射杀,一直怀恨在心。听闻我们要制衡白虎寨和黑风洞,当场就拍了胸脯,说愿意与江夏互通有无,绝不帮江东半点忙!还说要派族人暗中监视黑风洞的动静,一有消息就立刻通报!” 文聘闻言,紧绷的脸色终于舒缓了些许,抚掌道:“好!张军侯干得漂亮!只要能稳住这七部,西线的压力就能大减,我们也能专心应对江东了!” 徐晃也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盐铁之策,果然管用。山越部落居无定所,最缺的便是这些生存必需品,林监军的计策,高!” 然而,信使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冷水,浇在了众人头上。他脸上的兴奋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重:“但是……监军,将军,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怎么说?”林凡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我们离开野狼谷的时候,刚走到半山腰,就遭遇了一小股山越人的袭击!”信使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那些人身手矫健,擅长在山林中隐匿,箭法又准又狠,幸好军侯早有防备,让属下们结成阵势反击,才没吃亏。但那些人撤退时,属下看到他们腰间系着的腰牌,上面刻着黑风洞的标志!”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道:“而且,飞猿涧的首领暗中告诉我们,江东近日又派了使者去白虎寨,还带了不少金银珠宝和精良兵器。听说那使者对白虎寨主许了重诺,说只要能拖住江夏的后腿,等江东大军攻破江夏,就把荆山的一半土地都封给他!白虎寨和黑风洞现在走得极近,恐怕是要联手对付我们!” 林凡的眉头瞬间蹙成了一个川字。他原以为周瑜至少会等一段时间,没想到对方的反应如此之快,手段也如此激烈。不仅没有放弃对白虎、黑风两部的扶持,反而加大了筹码,甚至不惜动用武力威慑那些动摇的宗部。 “看来,周瑜是铁了心要在西线给我们制造麻烦。”林凡沉声道,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张军侯那边只有几百人,现在白虎寨和黑风洞联手,他的压力会越来越大。我们必须给他更多的支持,否则,之前的努力很可能前功尽弃。” “支持?”文聘看向林凡,“监军是指再派兵马过去?可江夏城内的兵力本就紧张,还要防备江东水军偷袭,实在抽不出太多人手。” “兵马暂时抽不开,”林凡的目光转向徐晃,“徐将军,您带来的军资中,盐和铁还有多少?可否暂时调拨一部分给张军侯?对山越来说,盐铁就是命脉,比金银更有吸引力。只有让张军侯手里的‘本钱’足够多,才能让那些摇摆不定的宗部彻底倒向我们。” 徐晃闻言,陷入了沉吟。他带来的军资本是为了支援江夏防务,维持两千骑兵的日常用度,如今已是捉襟见肘。但他也清楚,西线若崩溃,荆山的山越与江东水军前后夹击,江夏必破。权衡利弊之下,他抬起头,重重点头:“可!某即刻命人清点库房,拨出三成盐铁,由可靠之人连夜送往张嶷处。” “不够。”林凡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徐将军,至少五成。而且,告诉张军侯,必要时,可以我的名义,许给那些愿意合作的宗部有限的‘自治’权。” “自治权?”文聘和徐晃同时一惊。 “不错。”林凡沉声道,“只要他们承认江夏的管辖,不助江东,不袭扰粮道,其内部事务,我可代为向朝廷陈情,允许他们自行管理,官府绝不干涉。另外,以后荆山的盐铁贸易,优先与他们合作,价格比市价低三成。” 这已经是极大的让步,几乎是在默认地方割据。文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着林凡坚定的眼神,又咽了回去。如今已是非常之时,唯有行非常之事,才能稳住西线。徐晃也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监军所言极是,眼下,稳住局面才是重中之重。” 林凡看向信使,语气严肃:“你立刻返回荆山,告诉张军侯,按我说的办。务必让他守住荆山,拖住白虎寨和黑风洞,绝不能让他们与江东联手夹击江夏!” “属下遵命!”信使躬身行礼,转身再次策马离去,消失在城外的尘土之中。 议事厅内,三人沉默不语。他们都知道,这一步棋,已然是险招。但面对周瑜的步步紧逼,他们已别无选择。 夜色如墨,笼罩着江夏城。经历了战火的城池,在深夜里显得格外寂静,唯有巡夜士兵的脚步声,偶尔划破夜空的宁静。帅府后院的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林凡专注的身影。 他正伏在案前,研究着荆山送来的最新情报。案几上摊开的地图,用朱砂标注着白虎寨、黑风洞的位置,还有各宗部的分布。林凡的手指划过地图上的山脉与河谷,试图找出白虎、黑风两部的弱点。张嶷传来消息,说白虎寨主嗜杀成性,部落内部矛盾重重;黑风洞则贪婪无度,与周边几个小部落积怨甚深。或许,这便是可以利用的突破口。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亲随的低喝,突然从门外传来,打破了书房的宁静。 “监军!小心!有刺客!” 话音未落,“哗啦”一声脆响,书房的窗棂被猛地撞碎,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窜了进来!他们身着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双冰冷的眼睛,手中的钢刀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烁着凛冽的寒光,直取林凡的要害!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并未让林凡乱了阵脚。自从交出火器后,他便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佩剑就放在案几旁。在窗棂破碎的瞬间,他猛地掀翻案几,桌上的笔墨纸砚散落一地,形成一道临时的屏障。同时,他右手闪电般握住剑柄,拔剑出鞘,迎着最先扑到的刺客,硬拼一记! “铛!” 金铁交鸣之声刺耳欲裂,火星四溅!林凡只觉得手臂一阵发麻,一股巨大的力道从剑身传来,让他连退数步,胸口气血翻涌,险些岔气。他心中暗惊,这些刺客的力气大得惊人,绝非寻常贼人,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保护监军!” 门外的亲随和守卫听到动静,立刻手持兵器冲了进来。书房内空间狭小,瞬间便陷入了混乱的厮杀之中。刀光剑影交错,呼喝声、惨叫声、金铁碰撞声不绝于耳。一名亲随为了掩护林凡,被刺客的钢刀划破了后背,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衫,但他依旧咬牙坚持,死死缠住那名刺客。 林凡凭借着从郭嘉绢帛上学来的搏杀技巧,身形灵活地在人群中穿梭。郭嘉的搏杀之术,不求硬拼,重在技巧与时机,讲究避实击虚。林凡避开一名刺客的刀锋,侧身一拳击中对方的肋下,趁着对方吃痛弯腰的瞬间,剑锋划过对方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 但刺客的数量远超亲随,而且个个身手矫健,配合默契。一名刺客瞅准破绽,手中的钢刀朝着林凡的后背劈来!林凡心中警兆大生,猛地侧身躲闪,钢刀擦着他的肩头划过,带走一片衣料,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伴随着徐晃怒不可遏的怒吼:“大胆刺客!休伤监军!” 只见徐晃身披铠甲,手持一柄大斧,带着大批甲士冲了进来。他看到书房内的混乱景象,以及林凡肩头的血迹,怒火中烧。一名刺客见势不妙,想要转身逃走,徐晃怒吼一声,手中大斧带着呼啸的风声掷出!那刺客躲闪不及,被大斧狠狠劈中后背,惨叫一声,扑倒在地,当场气绝。 文聘也随后赶到,手中长刀挥舞,寒光闪烁,拦住了另一名试图逃走的刺客。两人交手不过数合,文聘便抓住对方的破绽,一刀砍中对方的膝盖,刺客跪倒在地,被随后赶来的甲士制服。 剩余的两名刺客见同伴或死或擒,知道大势已去。为首之人发出一声尖锐的唿哨,两人同时虚晃一招,撞破另一侧的窗棂,纵身跃出,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追!给某把他们抓回来!”徐晃怒喝一声,就要亲自追出去。 “不必了。”林凡喘息着摆手,按住肩头的刀伤,鲜血已经浸透了衣衫,带来一阵刺痛。他的目光冰冷地扫过地上刺客的尸体和狼藉的书房,沉声道,“让士兵们清理现场,仔细检查尸体,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亲随和甲士立刻行动起来。很快,一名亲随从一名刺客的腰间搜出了一枚青铜腰牌,呈给了林凡。那腰牌巴掌大小,上面刻着一道怪异的蛇纹,纹路扭曲,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文聘接过腰牌,仔细看了看,脸色骤然一变:“这是荆山一带某些部族巫师的信物!只有白虎寨和黑风洞的核心族人,才会佩戴这种腰牌!” 荆山?山越?! 林凡的心猛地一沉。刺客竟然是山越派来的?是白虎寨还是黑风洞?他们竟然已经胆大妄为到潜入江夏城内,行刺自己这个监军? 这时,徐晃捡起一把刺客掉落的匕首,凑到鼻尖闻了闻,脸色愈发凝重:“这匕首上淬了毒,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只要划破一点皮,半个时辰内便会毒发身亡,好狠的手段!” 林凡心中一凛,幸好刚才那一刀只是浅浅划伤,若是再深几分,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搜查窗棂附近的亲随,捡起了一小片被勾住的黑色布帛,快步走了过来:“监军,您看这个。” 林凡接过布帛,触手微凉,质地紧密光滑,绝非寻常的麻葛布料,更不是山越部落所能织造的。他将布帛凑到烛火下仔细观看,只见布帛的边缘,用极细的银丝,绣着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吴”字篆文! 吴?江东! 林凡的眼中瞬间寒光爆射!山越的青铜腰牌,江东的特制布帛!这一次刺杀,根本不是山越单方面的行动,而是山越与江东联手所为! 周瑜! 林凡的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个白衣羽扇、智计无双的身影。原来,对方不仅驱使山越在西线骚扰粮道,更是直接派出了精锐刺客,与山越里应外合,欲置自己于死地! 好一个驱虎吞狼,好一个暗箭伤人! 林凡紧紧攥着那片黑色布帛,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布帛的冰凉触感,让他保持着绝对的冷静,但心中的怒火,却如同燎原之火,熊熊燃烧。 帅府书房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烛火摇曳,映照着三人阴沉的脸庞,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与压抑的怒火。 文聘咬牙切齿,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剩余的笔墨纸砚纷纷跳动:“周瑜小儿,安敢如此!竟然勾结山越,行刺朝廷命官!此仇不共戴天!” 徐晃面沉如水,手中的大斧被他握得咯咯作响:“看来,周瑜是铁了心要拔掉林监军这颗钉子。西线骚扰,城内刺杀,双管齐下,就是想让我们顾此失彼,不战自乱!” 林凡默默拿出伤药,给自己肩头的伤口止血包扎。他的动作沉稳,没有丝毫慌乱,脸上也看不到任何后怕,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他知道,此刻越是愤怒,就越是容易出错。周瑜想要的,就是让他乱了方寸。 但他不会。 包扎好伤口,林凡抬起头,看向徐晃和文聘,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徐将军,文将军。周瑜既然已经撕破脸皮,出了这么阴狠的一招,我们也不能再一味怀柔,束手束脚了。” “监军有何打算?”两人同时看向他。 林凡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代表荆山白虎寨和黑风洞的位置上,指尖的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地图戳破。 “传令张嶷,立刻停止一切怀柔交涉。”他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告诉张嶷,我要白虎寨主、黑风洞主的人头,还要此次参与行刺的所有江东细作的人头!一个都不能少!” 徐晃和文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决绝。他们知道,林凡这是动了真怒。 “同时,以我江夏监军林凡之名,发布剿令!”林凡的目光扫过两人,语气愈发凌厉,“传令荆山所有宗部,有能献上白虎、黑风二部首级者,赏千金,盐铁布帛任其挑选,不限数量!有能擒杀江东细作者,同等重赏!若有胆敢包庇者,以通敌论处,江夏大军即刻围剿,鸡犬不留!” 这道剿令,已然是雷霆手段。千金重赏,足以让荆山各宗部为之疯狂;而通敌者斩的威慑,也足以让那些摇摆不定的宗部不敢轻举妄动。 林凡顿了顿,目光转向窗外漆黑的夜空。江对面的江东水寨,灯火点点,如同一只只嘲弄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 “另外,徐将军,烦请你调派五百骑兵,增援荆山,归张嶷节制。”林凡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告诉张嶷,不必拘泥于战法,只要能拿下白虎寨和黑风洞,擒杀江东细作,无论他用什么手段,我都支持!” 徐晃重重点头:“某即刻去安排!” “文将军,”林凡看向文聘,“你负责加固城防,严密监视江东水寨的动静。一旦发现他们有出兵的迹象,立刻通报!另外,彻查江夏城内,务必找出所有潜藏的江东细作,斩草除根!” “属下遵命!”文聘躬身领命。 林凡再次看向窗外,夜色依旧浓重,但他的眼中,却燃烧着熊熊的战火。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徐晃和文聘听得清清楚楚: “既然他们想玩狠的,那我就陪他们……玩到底!” 话音落下的瞬间,窗外的江风似乎变得更加猛烈,吹动着书房内的烛火,光影摇曳。 暗流已化为惊涛,阴谋已浮出水面。江夏城头的烽火尚未熄灭,荆襄之地,再起波澜。一场席卷荆山、牵动江东的血战,已然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雷霆 “剿令”二字,如同两块淬了冰的玄铁,被林凡重重掷在帅府案几之上。案上铜爵震颤,酒液溅出,在青黑色的木纹上蜿蜒成一道道暗红的血痕。江夏本就是潭暗流涌动的深水,山越作乱、江东窥伺,早已不复平静,而这枚刻着狰狞蛇纹的山越腰牌,与那块绣着“吴”字的玄色布帛,恰似两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划破了最后一丝虚伪的缓和。 布帛上的丝线还带着江南水乡的湿冷气息,腰牌的蛇纹边缘锋利如刃,仿佛能割破空气。林凡指尖摩挲着这两件证物,指腹传来的粗糙触感与冰冷寒意,让他眼中最后一丝怀柔彻底消散。暗流已成惊涛,怀柔便是姑息,唯有雷霆手段,方能荡平这荆山乱局! 帅府之内,气氛肃杀如铁,连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压迫感。烛火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忽明忽暗。徐晃按在腰间佩剑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望着眼前这个骤然间杀气毕露的年轻监军,恍惚间看到了当年战场上那些饮血沙场、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的悍将影子——那份决绝与狠厉,绝非寻常儒生所能拥有。文聘则是上前一步,重重抱拳,虎目圆睁,眸中尽是赞同与按捺不住的战意,他驻守江夏多日,早已被山越的反复与江东的觊觎憋了一肚子火,此刻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 “徐将军,文将军,”林凡的声音如同经烈火淬炼的刀锋,冰冷而坚硬,不含半分拖泥带水,“发布剿令,需有雷霆手段作为后盾。荆山险峻,峰峦叠嶂,林深谷幽,山越人自幼生长于此,熟悉地形,狡黠难缠,寻常大军进剿,恐难寻其踪迹,反易遭其埋伏,损兵折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二人,继续道:“我意,组建数支精干锐士,每支百人,皆从两军之中挑选熟悉山地、悍勇敢战、身手矫捷之士组成,配以穿透力极强的强弓硬弩,再辅以火折子、短柄弯刀等近战利器,由张嶷统一调度指挥。” “作战方略不必强求强攻寨垒,而是专司猎杀!”林凡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语气斩钉截铁,“目标明确——白虎寨寨主咆山虎、黑风洞主乌魈,及其麾下所有头目骨干,还有那些潜藏在荆山之中、与山越勾结的江东细作!我要让他们日夜难安,风声鹤唳,时时刻刻活在死亡的阴影之下!” “好!”徐晃猛地拍案而起,案几上的文书震落一地,他声如洪钟,“某麾下儿郎,皆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悍卒,正可担此任!某即刻亲自挑选两百精锐,个个以一当十,交予张嶷调遣!” 文聘也紧随其后,沉声道:“某亦抽调一百熟悉荆山地形的老卒,他们常年驻守边境,与山越打过多次交道,经验丰富,并入猎杀队,助张将军一臂之力!” “此外,”林凡指尖敲击着案几,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战鼓前奏,“将剿令与重赏之诺,以箭书射遍荆山各寨,再令细作散布流言,务必让荆山内外,无人不知!我要让每一个山越人都清楚,跟着白虎、黑风与江东为伍,只有死路一条!而凡是能提着他们人头来投的,无论是山越部族,还是散兵游勇,皆可获得千金之赏,盐铁布帛任其挑选,更可免除三年赋税,享不尽的富贵!” 这绝非一场公平对决,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不对称战争,一场针对特定目标的精准猎杀与心理震慑!林凡要用最直接、最血腥、最残酷的方式,告诉所有心怀不轨者,触碰他的底线,挑衅江夏的威严,需要付出怎样惨痛的代价! 剿令如同带着浓烈血腥气的狂风,短短三日之内,便刮遍了荆山的大小峪谷、村寨部落。千金之赏,盐铁布帛任取,还有三年赋税全免的承诺,这对于许多常年挣扎在贫困线上、靠打猎采果为生的山越部族而言,是难以想象的巨大诱惑。盐在乱世之中堪比黄金,铁器更是打造农具与兵器的稀缺之物,这样的重赏,足以让许多人铤而走险。 尤其是那些本就与白虎寨、黑风洞有旧怨,或是对两寨独占江东送来的好处心怀不满的中小宗部,心思更是活络起来。他们开始暗中观察,有人悄悄派人前往江夏打探消息,有人则在两寨与江夏之间摇摆不定,荆山的局势,悄然发生着变化。 张嶷得到林凡的明确指令,又接管了徐晃、文聘派来的三百生力军,精神大振。这些士兵皆是精锐中的精锐,再加上他原本麾下熟悉山地作战的部下,实力大增。他不再隐匿行踪,反而将队伍化整为零,分成十数支二十人左右的猎杀小队,每队都配备一名熟悉地形的向导,如同撒入山林的猎犬,凭借对荆山地势的熟悉和林凡通过细作传来的精准情报,开始了一场冷酷无情的狩猎。 他们如同幽灵般穿梭在密林之中,不攻山寨,不掠财货,目标只有一个——人头! 晨曦微露,雾气弥漫的密林之中,一名白虎寨的小头目正带着数名巡哨沿着山道行走,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突然,数支冷箭从浓密的树丛中射出,带着破空之声,精准地穿透了他们的咽喉。小头目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呼喊,便应声而倒,眼睛瞪得滚圆,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恐。猎杀小队如同鬼魅般出现,迅速割下首级,抹去痕迹,片刻间便消失在密林深处,只留下几具冰冷的尸体。 正午时分,山涧之畔,溪水潺潺。黑风洞的两名骨干正与一名江东使者接头,低声交谈着什么,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突然,周围的草丛中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猎杀小队如同猛虎扑食般冲出,手中的短柄弯刀寒光闪烁。一场短促而激烈的搏杀后,两名黑风洞骨干被割喉,江东使者试图逃窜,却被一支冷箭射中腿部,踉跄倒地,最终被一刀枭首。 就连一些被情报证实与白虎、黑风两部关系密切,可能包庇江东细作的小部落,也遭到了毫不留情的警告性打击。猎杀小队夜袭村寨,不杀老弱妇孺,只取部落首领与包庇者的首级,将数颗血淋淋的人头悬挂在寨门之外,下方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通敌者,此下场”五个猩红大字,震慑力十足。 猎杀队行动迅捷,来去如风,如同暗夜中的死神。他们充分利用了林凡提供的强弓硬弩和山地作战的优势,往往在对方尚未反应过来时便已得手远遁,不给敌人任何反击的机会。一时间,荆山之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山越人不敢轻易外出,即便是在自己的山寨之中,也整日提心吊胆,生怕下一刻,猎杀队的冷箭便会射向自己。 白虎寨主咆山虎性情暴躁,黑风洞主乌魈阴险狡诈,起初二人还仗着地势险要和江东的支持不以为意,甚至派出数支精锐小队,试图对猎杀队进行反猎杀。但几次交手下来,他们派出的好手非死即伤,连对方的衣角都摸不到,反而折损了不少得力干将。两部内部,恐慌情绪蔓延,怨言四起,不少普通山越人开始质疑首领的决策,人心浮动。 尤其是当飞猿涧、野狼谷等几个中立部族,在拿到江夏送去的首批“赏赐”——雪白的盐块、闪亮的铁器和沉甸甸的铜钱后,更是对白虎、黑风两部侧目而视,暗中与江夏联络,形成了隐隐的包围之势。 那些江东派来的使者,原本住在白虎寨中作威作福,随意发号施令,此刻也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猎杀队仿佛长了眼睛一般,总能精准地找到他们的临时落脚点,几次突袭下来,使者们险死还生,再也不敢轻易露面,行动愈发隐秘,如同惊弓之鸟。 林凡的“猎杀令”,如同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刺入了荆山的心脏,不仅重创了白虎、黑风两部的有生力量,更在整个山越群体中引发了剧烈的震荡和恐惧,无形之中,瓦解了敌人的联盟,为后续的彻底清剿奠定了基础。 就在荆山猎杀行动如火如荼,捷报频传之际,江夏城内的气氛依旧紧绷,丝毫不敢松懈。徐晃亲自坐镇城头,加强了城防部署和夜间巡逻,城门处盘查森严,进出人员皆需仔细核验身份。尤其是林凡住所周围的警戒,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甲士们手持长戟,目光锐利如鹰,警惕地注视着每一个过往行人,以防江东或山越的刺客再次铤而走险。 然而,所有人都明白,荆山的乱局只是表象,真正的威胁,依旧来自那沉默的江面,来自那位坐镇江东水寨、算无遗策的江东大都督周瑜。他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发动致命一击,江夏的安危,终究要看能否抵御住江东水师的雷霆攻势。 这一日,林凡与徐晃、文聘正在帅府商议如何利用荆山的有利局势,进一步压迫周瑜,切断江东与山越的联系,彻底稳固江夏防线。就在三人各抒己见,气氛热烈之际,一名亲随匆匆入内,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密封的密信。 “监军,许都急件,子桓公子亲笔密信。” 林凡心中一动,许都此刻传来消息,不知是福是祸。他立刻接过密信,拆开火漆封口,展开信纸细读起来。信上的字迹遒劲有力,正是曹丕的亲笔,然而,内容却让他的心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喜忧参半。 曹丕在信中首先通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凭借林凡之前交出的“部分”火器样品和详细图解,再加上徐晃送回许都的江夏保卫战报,他在许都全力运作,四处奔走,终于说服了曹操,促使其下旨,正式确认了林凡江夏监军的职位,去掉了之前的“待罪”二字,算是彻底洗刷了部分污名。同时,曹操还嘉奖了林凡坚守江夏、抵御江东的大功,赏赐了大量金帛、锦缎和美酒。 更重要的是,信中提到,曹操对司马懿之前“构陷忠良”、“泄露病情谣言”的行为大为光火,虽然碍于司马懿的才智和背后的势力,没有明旨处罚,但已明显疏远于他,勒令其“闭门思过”,不得参与朝政。而与司马懿勾结的杨修,也受到了严厉申斥,暂时失了曹操的信任。 这无疑是一场巨大的胜利,意味着林凡在许都的险恶处境得到了根本性的缓解,至少暂时摆脱了“待罪”和“通敌”的指控,站稳了脚跟。徐晃和文聘见林凡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也纷纷松了口气,为他感到高兴。 然而,当林凡读到信末时,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曹丕用极其隐晦的笔触,写下了一段让他脊背发凉的话: “……然,父相于‘火器’之念,日炽一日,寤寐思之。尝于病榻间呓语,‘林凡其器,可定乾坤,亦可覆舟车,需牢牢握于掌中,不可旁落’。司马仲达虽暂敛锋芒,然其党羽遍布朝野,根基犹在,恐难久抑。弟在许都,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如履薄冰,步步维艰,恐难长久为兄周全。望兄于江夏,早图良策,或可借江东之势,以自固乎?然,江东虎狼之师,周瑜智计无双,此乃双刃之剑,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兄当慎之,慎之……” 借江东之势,以自固? 林凡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发白,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曹丕这是在暗示他,可以与江东进行有限度的接触,甚至是合作,借助周瑜的军事压力,来增加自己在曹操心目中的分量和“不可或缺”性,从而达到保全自身、稳固地位的目的? 这无疑是在玩火!与江东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周瑜心思缜密,野心勃勃,岂会轻易被人利用?稍有不慎,便会落得个“通敌叛国”的罪名,死无葬身之地。 但仔细想来,曹丕的建议又并非毫无道理。如今曹操对火器极为重视,既想将其牢牢掌控,又对自己心存忌惮。司马懿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卷土重来。自己在许都根基薄弱,唯有让曹操意识到,自己是独一无二、不可或缺的,才能真正安全。而借助江东的压力,恰好能达到这一目的,让自己成为曹、孙双方都想争取,又都难以轻易吞下的关键棋子! 一时间,林凡心潮起伏,脑海中思绪万千,不断权衡着这惊世骇俗的建议背后的利弊与风险。是坚守底线,与江东死战到底,还是冒险一试,走这条险中求胜的道路? 就在他犹豫不决,内心挣扎之际,城外江面上,异变再生! 一名哨探连滚带爬地冲入帅府,身上的甲胄沾满尘土,脸色煞白如纸,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报——!将军!监军!江上……江上飘来无数竹筏!筏上……筏上堆满了……堆满了首级!看衣饰和发式,多是山越人!还有……还有几颗,挂着江东水军的腰牌!” 林凡、徐晃、文聘三人闻言,心中皆是一惊,顾不得再商议其他,立刻起身,快步登上江夏城头。 此时,江风呼啸,卷起阵阵腥气,扑面而来,让人几欲作呕。三人站在垛口,举目望去,只见宽阔的江面上,数十只无人操控的竹筏,正顺着湍急的江水,缓缓漂向江夏城。每一只竹筏上,都密密麻麻地堆叠着数不清的首级,那些首级呲牙咧嘴,面容扭曲,血迹斑斑,有的还睁着空洞的双眼,仿佛在无声地控诉,景象恐怖至极,如同地狱浮屠。 那些首级肤色黝黑,发式怪异,或是梳着冲天辫,或是披着散乱的长发,正是山越人的模样!而在最前面几只竹筏的尖端,几颗面容狰狞的首级被长竿高高挑起,格外醒目。他们的腰间,赫然挂着与之前刺杀林凡的刺客身上一模一样的、刻着蛇纹的山越腰牌!更有两三颗首级,穿着江东水军的青色号衣,虽然面容被江水泡得肿胀变形,但腰间悬挂的制式腰牌却清晰可见,正是江东水军的标识! 竹筏无声无息地在江面上漂浮,首级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这血腥而恐怖的一幕,比任何战鼓雷鸣、呐喊嘶吼都更具冲击力,让城头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守军都尽皆骇然,不少人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心中充满了震撼与敬畏。 是张嶷!所有人心中都瞬间明了。这是他送来的“战果”,是猎杀队连日来浴血奋战的证明!他用这种最直接、最野蛮、最震撼人心的方式,向江夏城内的军民,也向对岸的江东水师,宣告着猎杀行动的辉煌成果,宣告着与林凡为敌、与江夏为敌的最终下场! 江风猎猎,吹动着林凡的衣袍,他站在垛口,望着江面上那如同地狱驶来的竹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喜悦,也无动容,唯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他知道,这是张嶷的投名状,是对他“剿令”最彻底、最忠诚的执行,也是对荆山乱贼最严厉的震慑。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那些载满首级的竹筏,穿透江面上的薄雾,投向对岸那座隐隐可见的江东水寨,仿佛能看到帅船之上,那位羽扇纶巾、智计无双的江东大都督周瑜。 周瑜,你派来的刺客,你勾结的山越,如今都已成了江面上的孤魂野鬼。我这份“回礼”,你可还满意? 雷霆已降,荆山血染。江夏的棋局,早已不是简单的攻防之战,而是他与周瑜之间,智谋、实力与意志的终极较量,已是不死不休! 江对岸的江东水寨,依旧沉默,如同蛰伏的巨兽。但那沉默之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与压抑。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江面之上悄然酝酿。 砥柱定风波 江面上,那艘载满首级的竹筏随波漂浮,浓烈的血腥气如同腊月里的朔风,裹挟着死亡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江夏城内外所有蠢蠢欲动的心思。竹筏上,一颗颗狰狞的头颅堆叠如山,有荆山叛逆的悍匪头目,也有江东潜伏的细作谍者,无声的死亡宣告,比任何厉喝都更具震慑力。这不仅是对敌对势力的铁血威慑,更是林凡意志的直接彰显——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城头之上,守军们在短暂的惊骇过后,望向林凡的目光彻底变了。先前因他年轻、资历尚浅而残留的些许疑虑,此刻尽数被敬畏取代,那份敬畏如同江水般汹涌,冲刷着每一个人的心底。徐晃默然按剑而立,铁面之下,眸中闪过一丝赞许;文聘则虎目生光,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他知道,经此一役,林凡在这座江夏孤城中的权威,已如磐石般不可撼动。 对岸的江东水寨,在长达一日的死寂后,终于有了动静。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预想中的报复性进攻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几艘打着使节旗帜的快船。它们缓缓驶离水寨,却并未朝向江夏城,而是调转船头,逆流而上,渐渐消失在通往江陵方向的薄暮之中,只留下一道模糊的船影。 “周瑜……撤了?”文聘望着远去的船帆,声音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那面一直如同阴云般笼罩在江夏上空的“周”字帅旗,此刻竟真的开始移动,随着江东主力船队,缓缓驶离了这片纠缠数月、血流成河的水域。 徐晃沉声道:“荆山一战,你猎杀其内应,断其臂膀;江面悬首,又挫其锐气。周瑜用兵,向来谋定后动,最善审时度势。如今事不可为,他自然会果断抽身。依某之见,他这是要回师江陵,巩固荆南根本,再图后计。” 林凡站在城头最高处,江风吹动他染血的衣袍,猎猎作响,衣角翻飞间,仿佛还残留着厮杀的余温。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江东水师远去的帆影,目光深邃如渊。逼退周瑜,这本是他梦寐以求的结果,是支撑他熬过无数艰难日夜的信念,可此刻心中却无多少喜悦,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以及一份更深沉的警惕。 他太清楚周瑜的为人了,那是一只潜伏在深水的蛟龙,绝非轻易认输之辈。此次退却,不过是战略性的转移,是为了积蓄力量,等待下一次更猛烈的反扑。今日的退让,或许正是为了明日掀起更大的风浪。 “监军,周瑜虽退,然江夏百废待兴,内忧未绝啊。”文聘的声音带着一丝忧虑,目光扫过城内,只见断壁残垣随处可见,百姓面带菜色,士兵们也多有倦色。 林凡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徐晃带来的援军终究是许都派来的客军,不可能长久驻扎。而江夏经此连番血战,军民疲惫不堪,城防残破严重,粮草物资依旧紧张,这些都是亟待解决的难题。更重要的是,许都那边,曹丕的那封密信如同烙印般,始终灼烧着他的思绪——“借江东之势,以自固”?这步棋,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却又似乎是打破当前僵局、在曹孙两大势力间夹缝求生的唯一可能。 周瑜主力彻底退走的确认消息,如同甘霖般洒落在江夏城内,压抑多日的气氛瞬间被引爆,震天的欢呼声响彻云霄,劫后余生的喜悦冲散了连日来的阴霾与死寂。徐晃顺势下令犒赏三军,虽只是些薄酒粗食,甚至连肉都难得一见,但对于紧绷了数月的士兵们而言,已然足以让他们暂时卸下盔甲,放松那根紧绷的神经。 然而,与城内的欢腾截然不同,帅府内的气氛却依旧凝重如铁,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张力。 “徐将军,江夏危局暂解,皆赖将军麾下虎狼之师鼎力相助。”林凡开门见山,对着徐晃拱手行礼,语气诚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然将军麾下儿郎,皆是丞相麾下精锐,久驻于此地,远离许都中枢,恐非长久之计。不知将军下一步,作何打算?” 徐晃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能洞穿人心。他自然听出了林凡的弦外之音——既是在探询他是否即将率军北返,也是在试探曹操乃至曹丕对江夏、对林凡的最终态度。 “林监军,”徐晃声若洪钟,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某奉丞相钧令而来,首要之务便是助监军稳定江夏局势,抵御江东侵袭。如今周瑜虽退,然荆襄局势依旧动荡,江东狼子野心未泯,隐患仍在。丞相有令,命某暂驻江夏,听候监军调遣,直至江夏防务稳固,监军可全权掌控局面为止!” 暂驻江夏,听候调遣! 此言一出,不仅林凡愣住了,连一旁的文聘都面露惊色,下意识地看向徐晃。这几乎等同于曹操将江夏的军事指挥权,在徐晃驻留期间,默认交给了林凡!要知道,徐晃乃是曹操麾下的五子良将之一,手握精锐,如今却要听候一个资历尚浅的“监军”调遣,这意味着,许都方面,至少在明面上,给予了林凡前所未有的信任和授权! 林凡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思绪电转。这是曹丕在许都暗中运作的结果?还是曹操经过深思熟虑后的权衡?抑或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控制手段?将徐晃这支精锐摆在自己身边,既是助力,能帮自己稳固江夏,也是监视,防止自己有异心? 无论背后的原因是什么,这对他而言,都是机遇与挑战并存。机遇在于,他终于有了足够的力量去整顿江夏,真正将这片土地握在手中;挑战则在于,如何平衡与徐晃的关系,如何在曹操的猜忌与授权之间找到生存之道。 “丞相厚恩,林凡……感激涕零!”林凡深深一揖,语气诚挚,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激动与感恩,“既如此,林凡必与徐将军、文将军同心协力,重整江夏河山,安抚百姓,以报丞相知遇之恩!” 有了徐晃这支强心剂,再加上曹操的“官方授权”,林凡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刀阔斧地处理江夏的内部事务。 他首先以监军之名,连下四道命令,雷厉风行: 第一,征发城内及周边县域的民夫,全力修复城防、水寨及被战火毁坏的道路桥梁,由文聘全权负责,限期一月之内,务必使江夏城恢复防御能力。 第二,清点府库,统计历次战役的缴获,将有限的粮草、物资、军械进行统一调配,优先保障军需供应和伤员救治,严禁任何官吏中饱私囊,违者军法处置。 第三,以荆山猎杀缴获的部分财货、珍宝为代价,派遣使者向周边尚未完全依附孙刘的郡县、宗族采购粮食、药材及各类军需物资,由张嶷负责联络协调,徐晃则派遣一支精锐骑兵护送,确保物资安全抵达。 第四,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条——整肃内部!借着之前江东刺客刺杀自己的由头,林凡与文聘、徐晃联手,对江夏的军政系统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清洗。所有与山越部落有不明往来、或与杨修、司马懿等人有过秘密书信联系的官吏、将佐,无论职位高低,或被罢黜免职,或被调离核心岗位,甚至有几个证据确凿、罪大恶极者,被直接当众处决,人头悬于城门之上示众三日,以儆效尤! 一时间,江夏城内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但也正因如此,那些盘根错节的腐朽势力被一扫而空,政令为之畅通无阻,军纪为之肃然一新。林凡用雷霆铁腕,迅速将江夏打造成了一个针插不进、水泼不透的独立堡垒,真正做到了令行禁止。 就在林凡大刀阔斧整顿内务,江夏城渐渐恢复生机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再次踏上了这片刚刚平静下来的土地。 来的仍是鲁肃。 只是这一次,他的神色比上次更加复杂,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凝重,往日里的从容淡定,此刻也消散了不少。 “子敬先生此次前来,莫非是周都督改变了主意,又有什么指教?”林凡在修缮一新的太守衙署接见了鲁肃,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喜怒。徐晃与文聘则按剑立于他身后两侧,目光如电,带着明显的审视与威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杀气。 鲁肃苦笑着拱了拱手,目光在衙署内扫了一圈。这衙署虽依旧简朴,却透着一股森严之气,再看林凡身后那两位杀气腾腾的将领,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林监军,徐将军,文将军。肃此次前来,仍是以私人身份拜访,并非奉公瑾之命行事。”他顿了顿,语气诚恳,“监军手段雷霆,短短数日便肃清江夏内患,稳固局势,肃……佩服不已。” 林凡不动声色,淡淡道:“先生过誉了。林凡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只求保境安民罢了。不知先生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鲁肃沉默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抬起头,目光直视林凡,神色凝重:“监军可知,公瑾此次为何会突然退兵?” “荆山臂膀已断,内应尽除,江夏坚城难下,都督久攻无果,自然要回师稳固江陵,这有何疑问?”林凡淡淡回应,心中却已泛起一丝波澜。 “此乃其一,却非根本原因。”鲁肃缓缓摇头,语气沉重,“更重要的是,许都……或者说,监军您,给了公瑾一个不得不退的理由。” 林凡心中微动,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哦?林凡愚钝,还请先生明示。” “监军先前交给江东的‘火器’样品与残缺图解,虽非完整之法,然其展现出的恐怖潜力,已令吴侯与公瑾深感不安。”鲁肃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公瑾曾言,‘此物若为曹操所得并大规模铸造装备军队,则江东水军之利,恐将荡然无存,长江天堑亦不再是屏障’。他必须尽快回师,集中江东所有力量,研究应对之法,以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更大的危机。” 林凡恍然大悟,心中不由得暗叹一声。原来如此!他当初交出那份“残缺”的火器秘法,本意是为了麻痹江东,降低自己的威胁性,没想到反而因为其展现出的恐怖前景,加剧了孙权与周瑜的危机感,让他们意识到,一旦自己彻底倒向曹操,将火器技术完整献出,江东将面临灭顶之灾。正是这份恐惧,迫使周瑜不得不放弃对江夏的纠缠,转而优先确保江陵乃至江东本部的安全! 这无意中的一步棋,竟然产生了如此奇妙的连锁反应,真是世事难料。 鲁肃看着林凡,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有敬佩,有忌惮,也有一丝惋惜:“监军,您如今手握利器,背靠曹氏,又逼退公瑾,坐稳江夏,看似风光无限,权倾一方。然……肃仍要多言一句,身处曹、孙两大强权之间,纵为砥柱,亦需谨防……风浪摧折啊。” 他这话,既是善意的提醒,也带着一丝最后的试探,想看看林凡是否有其他的打算。 林凡自然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鲁肃是在告诉他,他现在的位置极其微妙,既是曹操想要牢牢控制的关键棋子,也是江东深深忌惮的潜在威胁。看似稳固,实则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会被两大势力联手绞杀。 “多谢先生好意提醒。”林凡微微颔首,语气不卑不亢,“林凡身为大汉臣子,受命守土,唯知尽忠职守,保境安民。至于所谓的风浪……林凡既已立于风口浪尖,身为江夏砥柱,便无惧任何风雨。” 鲁肃深深看了林凡一眼,知道再多说无益,这位年轻的监军心思坚定,早已有所决断。他不再赘言,起身拱手告辞:“既如此,肃便不多打扰,愿监军一切顺遂。” 送走鲁肃,徐晃冷哼一声:“江东之人,惯会摇唇鼓舌,挑拨离间,监军不必将其言语放在心上。” 文聘则面露忧色,沉声说道:“监军,鲁子敬此言,不无道理啊。我等身处夹缝之中,确实凶险万分。” 林凡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渐渐恢复生机的江夏城,街道上已有行人往来,商铺也陆续开门,空气中弥漫着烟火气。他目光深邃,轻声说道:“是啊,这风浪,从未真正停息过。”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坚定:“但唯有立于潮头,方能看清未来的方向;唯有历经风浪,方能真正站稳脚跟。” 数日后,许都的正式使者抵达江夏。这一次,来的并非之前那些气势汹汹、意图锁拿问罪的酷吏,而是携带朝廷正式册封诏书的天使,仪仗隆重,态度恭敬。 帅府之内,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气氛肃穆。诏书中,曹操以大汉丞相之名,正式晋封林凡为“江夏太守,督荆襄诸军事,关内侯”,赐金印紫绶,许其便宜行事之权;文聘因守城有功,加封镇南将军,仍镇江夏,辅佐林凡;而徐晃,则被命令“暂留江夏,辅佐林太守,操练兵马,共御江东”。 尘埃落定。 林凡身着朝服,跪拜于地,在徐晃、文聘及江夏文武百官的注视下,双手接过了那枚象征着江夏最高权力与责任的太守印信。印信冰凉,沉甸甸的分量压在掌心,也压在了他的心头。 他终于不再是那个身份尴尬、随时可能被问罪的“监军”,而是名正言顺的江夏之主,是曹操钉在荆襄大地之上的一颗再也无法被忽视的钉子,是足以影响天下局势的一方诸侯。 册封仪式结束后,林凡独自登上城楼最高处。脚下,是历经劫难、正在缓慢复苏的江夏城,断壁残垣旁已有人开始重建家园,炊烟袅袅升起,透着生生不息的希望;眼前,是滚滚东去、分隔南北的长江,江水滔滔,浪花拍岸,仿佛在诉说着千年的兴亡;身后,是波谲云诡、杀机暗藏的许都,是曹操的猜忌、曹丕的算计,还有司马懿那隐藏在暗处的毒牙。 他手握太守印信,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和沉甸甸的分量,心中五味杂陈。 逼退周瑜,肃清内患,获得册封……这一切,看似是一个完美的结局,是他浴血奋战换来的成果。 但他清楚地知道,这并非结束,而只是一个开始。 周瑜的威胁并未真正消失,江东的战船仍在长江中游弋,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曹操的猜忌根深蒂固,许都的目光如同悬顶之剑,时刻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司马懿的阴谋诡计依旧潜伏在暗处,不知何时便会给予致命一击;而曹丕那“借势自固”的建议,更如同一柄悬而未落的双刃剑,在他心中投下了巨大的阴影,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前路漫漫,风浪尤急。 这位新任的江夏太守,这位在乱世中崛起的年轻枭雄,将如何在这三足鼎立的三分天下间,在曹、孙、刘三大势力的夹缝中,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如何守住这片来之不易的基业,如何实现自己的抱负? 林凡极目远眺,江风鼓荡起他的袍袖,猎猎作响,将他的目光带向远方。 他的视线,越过奔腾的长江,越过连绵的荆山,投向了那充满未知与凶险的未来。 初试锋芒 江夏太守的印信沉甸甸坠在掌心,蓝田玉的凉润顺着指缝沁入肌理,竟压得腕骨微微发酸。城楼上的朔风卷着江雾呼啸而过,刮得旌旗猎猎作响,却吹不散林凡心头盘桓的浓云。 名分已定,他已是朝廷敕封的江夏太守,手握一郡军政大权,城中文聘、徐晃两部将士皆归其调遣。可这风光背后,却是如临深渊的险境:曹操的“信任”不过是看中他手中火器与制衡江东的价值,那道任命诏书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周瑜在赤壁退军时的眼神冰冷锐利,分明是蓄力待发的猛虎,迟早会卷土重来;而曹丕那封“借江东之势,固自身之基”的密信,字里行间的蜜糖之下,藏着的是让他沦为棋子、最终被弃的剧毒。 坐以待毙便是自取灭亡,将命运寄托于他人的“仁慈”更是愚不可及。林凡指尖摩挲着印信上的饕餮纹路,目光沉凝:他必须攥住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一种能让曹操忌惮、让周瑜顾忌、让曹丕不敢轻忽的“绝对价值”。 火器已交出大半,核心图纸虽留底,但短期内绝不可再轻易显露——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过多的锋芒只会招来杀身之祸。那么,破局之道何在? 林凡凭栏远眺,目光扫过城下:清理废墟的军民面黄肌瘦,补丁摞补丁的衣衫下露出枯柴般的胳膊,脸上满是战乱后的麻木;库房传来的粮草簿册上,红笔圈注的消耗数字触目惊心,徐晃带来的军粮已见底,荆山换粮终究是饮鸩止渴;文聘一身征袍未卸,铠甲上的刀痕剑伤尚未打磨,眼中却透着军人的坚毅;徐晃正亲自督运物资,宽厚的肩膀扛起的是整座城池的生计。 忽有灵光闪过,林凡眼底亮了起来。他真正的宝藏,从不是那些杀伤力惊人的火器,而是脑海中那超越千年的未来知识——这才是独属于他的、无可替代的底气。 “监军……不,太守。”文聘的脚步声踏碎城楼上的寂静,称呼的转换带着几分生涩,却难掩恭敬。他抱拳躬身,语气凝重,“城内废墟清理已近尾声,伤残军民也已安置妥当,只是粮草……徐将军带来的粮草消耗过半,荆山蛮夷虽愿换粮,却需用铁器布匹支付,长此以往,府库难支。” 林凡缓缓转身,脸上喜怒不形于色,唯有眼神锐利如刀:“文将军久守江夏,可知此地乃至整个荆州,为何始终粮产不丰?” 文聘一愣,显然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沉吟片刻答道:“江夏多丘陵沼泽,长江、汉水汛期不定,时常泛滥成灾;再加连年战乱,百姓流离失所,田地荒芜,即便有可耕之地,也因农具简陋、耕作无方,收成寥寥。” “所言极是。”林凡颔首,目光投向城外那片因战火荒芜、因水患泥泞的土地,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地利未尽其用,天时难测其变,这便是症结所在。若我能寻得一种作物,不择地力,耐旱耐涝,产量数倍于粟米,且易于储存搬运,将军以为,江夏之困可解否?” 文聘虎目骤然圆睁,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太守此言当真?世间……竟有此等神物?” “世间本无,”林凡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意,指尖轻轻敲击着城垛,“但我,可令它有。” 林凡口中的“神物”,并非凭空捏造,而是后世风靡全球、救万民于饥馑的红薯。只是这作物明末才传入华夏,如今的三国时代绝无踪迹,他无法直接变出,只能凭借超越时代的农业知识,从野生薯蓣中寻找、选育、改良,终有一日培育出真正的高产作物。 心念既定,林凡当即传令:“即刻召集府库中所有精通农事、熟悉荆襄物产的老吏、老兵,以及往来各地的商贾,速至太守府议事!” 不到一个时辰,太守府大堂内便聚集了数十人,有须发皆白的老农,有常年奔走于山野的猎户,也有面色精明的商人。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新任太守为何突然召集这等“杂役”之流。 林凡取出一张粗糙的麻纸,上面是他凭记忆手绘的植物图样:蔓生的茎叶呈心形,匍匐于地,地下结着块状根茎,形态与薯蓣相似。他将图纸铺在案上,朗声道:“诸位请看,此乃一种地下结果的植物,茎叶蔓延,根茎可食。我要你们四下寻访,无论山野、泽地、园圃,但凡发现类似之物,哪怕只有一丝相似,即刻来报!”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抛出悬赏:“若有人能献上此类活株,赏钱百贯、粮食五十石;若能提供确切线索,助我寻得,赏钱五十贯、粮食二十石;若有虚报冒领者,以欺君罔上论罪!” 百贯钱、五十石粮,这等重赏足以让普通百姓衣食无忧数年。众人眼中顿时燃起精光,先前的疑惑一扫而空,纷纷躬身领命:“谨遵太守令!” 搜寻令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江夏城及周边郡县,百姓、猎户、商人纷纷行动起来,云梦泽边缘、荆山深处,到处都有寻找“神草”的身影。 与此同时,林凡将目光投向了另一项足以改变时代的事业——造纸。 此时虽有蔡伦改进的造纸术,但纸张质量粗糙、纤维杂乱,且原料多为上等麻料,产量低下、成本高昂,唯有贵族、官府方能使用,根本无法普及。而林凡脑中,藏着后世以树皮、破布、旧渔网等廉价原料造纸的成熟工艺,一旦量产,必将引发信息传播的革命。 他行事极为谨慎,并未大张旗鼓,而是秘密挑选了五名可靠的老工匠——皆是家传染织、沤麻手艺,为人忠厚老实,且家人皆在江夏城中,不易泄密。林凡将城西一处废弃的作坊修缮一新,派徐晃的亲兵日夜把守,严禁外人靠近,这里便成了他的秘密造纸工坊。 “太守,您这图纸上的法子,当真能造出好纸?”头发花白的老匠头王伯捧着林凡写下的工艺流程,眉头紧锁。纸上“蒸煮、打浆、抄纸、晾晒”等步骤繁琐异常,所用原料更是树皮、麻头、破布、旧渔网这些无人问津的贱物,与当下造纸用的上等麻料截然不同。 “王伯,”林凡拿起一块晒干的树皮,语气平静却笃定,“你看这树皮,纤维坚韧,只需经过蒸煮去除杂质,再捣烂成浆,便能制成纸浆。我要的,不是比肩左伯纸的珍品,而是质地匀净、价格低廉、能批量生产的纸。” 他亲自示范,指着一口大铁锅:“先将树皮、破布切碎,放入锅中,加石灰水蒸煮,如此便能去除胶质,分离纤维;而后将煮好的原料放入石臼中捣烂,直至成为细腻的纸浆;再用竹帘抄起纸浆,沥干水分,便可成形;最后晾晒干燥,便是成品。” 工匠们将信将疑,但在林凡的亲自指导和重赏承诺下,还是立刻行动起来。林凡几乎每日都会抽出两个时辰亲临作坊,与工匠们一同摸索:调整蒸煮的火候、石灰水的比例,改进打浆的工具,优化竹帘的编织方式。好几次试验失败,造出的纸要么脆裂易碎,要么厚薄不均,王伯等人面露沮丧,林凡却毫不动摇,耐心分析问题,调整工艺。 他深知,纸张的普及不仅能降低知识传播的成本,更能为日后推行教化、制定户籍、发行货币(交子雏形)打下基础,其战略意义不亚于火器。 就在林凡潜心钻研农事与造纸之时,外部的情报也陆续传来: 张嶷在荆山的“猎杀”行动大获成功。白虎寨主咆山虎暴虐成性,早已引起手下不满,在林凡重赏的诱惑下,其心腹小头目深夜刺杀咆山虎,将首级连夜送至江夏。黑风洞主乌魈见大势已去,不敢与江夏军抗衡,带着少数心腹遁入荆山深处,从此销声匿迹。荆山各部蛮夷震恐,纷纷遣使献上贡品,表示愿遵从江夏号令,西线威胁暂时解除。 江东方面,周瑜主力已撤回江陵,但据“暗影”(林凡暗中培养的情报网)传回的消息,江东近期对水军的投入陡然加大,船厂昼夜不息地打造新式舰船,水战操典也在加紧修订,显然,林凡交出的“不完整火器”给了周瑜极大的刺激,江东正在厉兵秣马,准备卷土重来。 许都方面,曹丕再次遣人送来密信。信中语气轻松,通报了司马懿“抱病在家,闭门不出”、杨修“收敛行迹,不再张扬”的消息,字里行间隐晦地提及“借江东之势制衡曹操,待羽翼丰满再图大业”的提议,催促林凡尽快答复。 林凡看着密信,指尖微微用力。周瑜是虎,曹操是狼,与虎谋皮终会被反噬,他心中早已自有决断。 这一日,林凡正在造纸作坊内指导工匠调整竹帘的疏密,亲随李福神色匆匆地跑了进来,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太守!找到了!找到了您要找的那种植物!” 林凡心中一动,放下手中的工具:“人呢?带进来!” 片刻后,一名满身尘土的老吏捧着一个沾满泥浆的布包,快步走进作坊,脸上满是狂喜:“太守!属下不负所托,在云梦泽边缘的荒坡上,找到了您要的植物!” 林凡接过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几段带着根须和泥土的块茎,呈不规则的纺锤形,表皮暗红带紫,布满细密的纹路,旁边还缠着几根翠绿的藤蔓,叶片呈心形,与他绘制的图样极为相似! 虽不是后世的红薯,但这分明是野生薯蓣的一种,当地人称之为“山芋”。林凡心中大喜,这正是极佳的育种基础! “此物味道如何?产量怎样?”林凡急切地问道。 老吏躬身答道:“回太守,这山芋味涩,纤维粗硬,食多了容易腹胀,所以百姓只是饥荒时偶尔采食,并不重视。但它的蔓延能力极强,那片荒坡上到处都是,挖了一茬又长一茬,产量着实不低!” “好!太好了!”林凡难掩激动,将块茎递给身旁的王伯,“王伯,你带人将这山芋洗净,煮一小块尝尝,看看毒性如何。” 王伯连忙领命而去。林凡转身对老吏道:“即刻带人前往云梦泽边缘,将那片荒坡封锁起来,严禁任何人采摘挖掘!再挑选十名精通农事的老农,带着工具,将所有能找到的山芋植株,连同泥土一起小心移栽到城北的官田里!另外,传令下去,继续寻访周边郡县,看看还有无类似的块茎植物!” “属下遵命!”老吏躬身领命,兴冲冲地离去了。 林凡看着那其貌不扬的块茎,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高产作物的培育,终于迈出了关键的第一步!只要通过逐年选育,优化品种,去除涩味、增加淀粉含量,假以时日,定能培育出真正的高产红薯,彻底解决江夏的粮食危机。 几乎是同一时刻,作坊的另一端突然传来工匠们的欢呼声:“成了!真的成了!太守,您快来看!” 林凡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年轻工匠举着一张湿漉漉的纸张,快步跑了过来。那张纸微微发黄,却比当下的麻纸更加匀净、平整,用手轻轻摩挲,质地坚韧,纤维分布均匀,手感远超预期! “太守您看!这纸又匀又韧,比市面上的麻纸好多了!”年轻工匠满脸自豪地说道。 林凡接过纸张,指尖感受到水汽和纸张的细腻质感,心中豪情顿生。他举起纸张,对着光线望去,只见纸张透明度适中,没有明显的孔洞和杂质。 “赏!”林凡朗声道,“所有参与造纸的工匠,每人赏钱十贯、粮食五石!王伯,记头功,赏钱二十贯、粮食十石!” “多谢太守!”工匠们纷纷躬身道谢,脸上满是激动。 “立刻总结经验,”林凡语气坚定,“优化蒸煮和打浆的流程,明日开始小批量试制,务必严守秘密,不得泄露半点消息!” “谨遵太守令!” 双喜临门,林凡站在作坊院内,望着城北官田的方向,心中豁然开朗。 火器是矛,是威慑四方、自保求生的利器;而这农事与造纸,是盾,是稳固根基、凝聚民心的根本。一矛一盾,相辅相成,这才是他在乱世中立足的底气! 夜幕降临,江夏城渐渐沉寂下来,唯有太守府书房内的烛火依旧摇曳。 林凡坐在案前,面前铺着三样东西:左边是那张新造出的纸张,尚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中间是那块洗净后的山芋块茎,表皮暗红,静静躺着;右边则是曹丕送来的那封密信。 他拿起山芋,仔细端详。他知道,培育高产作物绝非一朝一夕之功,需要耐心和时间,或许要三年,或许要五年,但他有足够的耐心。只要能成功,江夏便能粮谷满仓,百姓安居乐业,这便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他又拿起那张纸,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细腻的质地。这纸张一旦能量产,成本将大幅降低,届时不仅能在江夏内部推广,还能作为特产与周边州郡交易,换取粮食、铁器和药材。更重要的是,纸张的普及将让知识不再被贵族垄断,他可以借此推行教化,培养人才,为自己的事业积蓄力量。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曹丕的密信上。“借江东之势”?林凡缓缓摇头。周瑜雄才大略,野心勃勃,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最终只会沦为江东的棋子,被榨干价值后弃之如敝履。 自己的命运,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 林凡拿起密信,走到烛火旁,看着火焰一点点吞噬纸张。信纸卷曲、焦黑,最终化为灰烬,随风飘散。他心中再无波澜,曹丕的诱惑,终究是过眼云烟。 回到案前,林凡提笔蘸墨,在那张新造的纸上,重重写下两个字: “务本。” 笔锋沉稳,力透纸背。 农事为根,造纸为脉,民心为本。这便是他要走的路,一条前所未有的路。或许充满荆棘,或许漫长而艰难,但他已然握紧了手中的新硎之芒。 烛火摇曳,映照着林凡坚毅的脸庞。新的征程,已然开始。他要用这超越时代的知识,在这乱世之中,劈开迷雾,闯出属于自己的天地。 鲁肃三度来 “务本”二字墨迹未干,玄色墨汁在新裁的麻纸上晕开浅浅的痕迹,指尖触到纸页边缘的微涩纤维,还带着草木浆汁的清新气息。江夏城北的官田已是一片新绿,那些从云梦泽引种的“山芋”(红薯)刚破土而出,嫩茎顶着淡紫色的芽叶,在晨风中微微摇曳。林凡站在田埂上望着这生机盎然的景象,心中暗忖:这乱世之中,唯有粮食与根基,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可他在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上艰难扎下的根须,终究还是引来了外界的再次审视。 这一次,来者依旧是鲁肃。 与前两次或深夜密访劝降、或阵前遣使警告的隐秘不同,鲁肃此番竟是手持江东吴侯孙权的正式节杖,仪仗煊赫——青盖马车在前,铁甲骑士护佑两侧,随行官吏皆身着朝服,腰佩印绶,一路鸣锣开道,直抵江夏太守府朱漆大门前。这般张扬的姿态,无疑是在向江夏军民,也向江北许都的曹氏集团,宣告着江东对这位新晋江夏太守的正视,以及某种微妙的姿态转变。 林凡接到门吏禀报时,正在府中与徐晃、文聘商议城防加固之事。听闻鲁肃的阵仗,三人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其中的分量。“周瑜退兵未满三月,江东便遣重臣持节而来,这是想打攻心战,还是另有图谋?”文聘沉声道,手不自觉按在了腰间佩剑上。徐晃则眉头紧锁:“怕是软刀子割肉,比硬攻更难缠。”林凡指尖敲击着案几,沉吟道:“不管是何用意,礼数不能失。传我命令,开中门,以邻邦重臣之礼相迎。”他心中清楚,这是周瑜退兵后,江夏与江东的第一次正式接触,每一步都关乎后续的生死存亡。 太守府正堂之内,檀香袅袅。林凡身着青色太守朝服,居于主位,徐晃、文聘按剑立于其后,二人虎目圆睁,目光沉凝如铁,隐隐透着威慑之意。鲁肃端坐宾位,一身藏青色儒袍,面容清癯,神色肃穆,身后两名副使亦是气度沉稳,举手投足间带着江东士族的儒雅与干练。 “子敬先生持吴侯节杖远道而来,林某事务繁杂,有失远迎,还望海涵。”林凡率先开口,语气平和温润,既无刻意的亲近,也不失东道主的礼数。 鲁肃闻言,起身拱手还礼,动作一丝不苟,神色比前两次相见时愈发郑重:“林太守客气了。肃奉吴侯之命,一来恭贺太守执掌江夏,肃清匪患,保一方百姓安宁;二来,也是为商谈我江东与江夏日后的相处之道而来。” “哦?”林凡眉梢微挑,眼中闪过一丝探究,“吴侯雄才大略,不知有何高见,愿闻其详。” 鲁肃并未直接作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卷叠得整齐的帛书,示意身旁副使上前呈递。“此乃吴侯亲笔信函,其中心意,还请林太守过目。” 林凡接过帛书,入手绵软,其上绣着细密的云纹。展开一看,孙权的笔迹工整遒劲,措辞颇为客气——开篇便称赞林凡“少年英才,临危受命,力保孤城不失,忠勇可嘉”,寥寥数语,既捧了林凡,又给足了面子;话锋一转,便提出希望与江夏“开通商路,互通有无,共保荆襄之地安宁”,末尾更是隐约提及,若林凡在江北“遇事掣肘,或有不便”,江东愿提供“力所能及之协助”。 通篇读下来,没有半分咄咄逼人的招揽,也无暗藏威胁的警告,反倒像是一位邻邦君主对崛起的实力派人物释放的善意信号。可林凡心中却警铃大作:江东前番强攻江夏未果,如今突然示好,绝非无的放矢。他交出去的那部分火器图纸与原理,显然让孙权和周瑜意识到了他的价值——硬攻不行,便来软的?这看似无害的“善意”背后,怕是藏着离间他与曹操关系的深意。 “吴侯美意,林某心领了。”林凡不动声色地将帛书放在案几上,指尖轻轻摩挲着边缘,“江夏地处荆襄要冲,乃兵家必争之地。林某蒙朝廷信任,委以守土之责,自当恪尽职守,保境安民。与江东和睦相处,共护百姓安宁,亦是林某所愿。只是这‘互通有无’‘共保安宁’,不知吴侯具体所指为何?” 鲁肃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从容答道:“吴侯之意,其一,愿与江夏开通边境互市。江东盛产稻米、海盐、布帛,可换取江夏所出之特产,或是荆山的优质木材、名贵药材。其二,愿与林太守定下盟约,互不侵犯,各守疆界。若曹丞相或其他势力欲对江夏不利,我江东亦可出兵为太守声援。” 互市?声援? 林凡心中冷笑一声。互市看似公平互利,可江夏刚遭战火,百废待兴,物产匮乏,长期下去,必然是江东的物资源源不断涌入,逐渐渗透甚至掌控江夏的经济命脉。而那所谓的“声援”,更是包藏祸心——一旦他接受,便等于在曹操心中埋下一根刺,坐实了他与江东勾结的嫌疑,到时候腹背受敌,处境只会更艰难。 “鲁先生!”不等林凡开口,身旁的徐晃已然按捺不住,声如洪钟般响起,“我主曹丞相待林太守恩重如山,不仅委以江夏重任,更拨付粮草军械相助。江夏乃大汉朝廷疆土,何需外人‘声援’?至于互市之事,虽关乎民生,但兹事体大,需禀明朝廷,由丞相与众臣商议定夺,我等岂敢擅自做主?” 徐晃这番话,硬邦邦地将孙权的“善意”顶了回去,既划清了江夏与曹氏集团的从属关系,也堵住了鲁肃进一步试探的口子。 鲁肃面色依旧平静,并未因徐晃的强硬而恼怒,只是目光转向林凡,语气不变:“林太守之意是?” 林凡沉吟片刻,缓缓起身,拱手道:“徐将军所言,亦是林某心中所想。江夏乃汉家城池,林某身为朝廷命官,行事自当以朝廷旨意为先,不敢擅专。互市之事,关乎两地民生,林某可即刻上书丞相,陈明利害,若丞相准许,再与江东细商具体章程。至于疆界之事,”他目光锐利如剑,直视鲁肃,“只要江东兵马不越雷池一步,江夏之兵,亦绝不妄动刀兵,必保边境安宁。” 他这番话,既没有完全拒绝江东的示好,给了双方转圜的余地,也没有轻易答应任何条件,将决定权推给了许都的曹操。既表明了自己的“忠诚”,也划定了不可逾越的底线。 鲁肃深深看了林凡一眼,心中暗叹:这位年轻的太守,年纪轻轻却如此沉稳老辣,比传闻中更难对付。他知道,这已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再纠缠下去也无益处。“既如此,肃便将林太守之意如实回复吴侯。”鲁肃起身拱手,“望林太守言出必行,共保此一方安宁。” “彼此彼此。”林凡亦拱手还礼,目送鲁肃一行离去。 送走鲁肃一行,太守府正堂内的气氛并未丝毫轻松,反倒透着一股凝重。 文聘率先开口,眉头紧锁:“孙权、周瑜突然示好,其心难测。那互市看似无害,实则暗藏杀机。江东商人往来江夏,必然会混杂大量细作,刺探我军虚实,到时候防不胜防啊。” 徐晃冷哼一声,一拳砸在案几上:“无非是见强攻不下,便想改用利诱分化之计!太守方才应对得当,既没让他们占到便宜,也没把关系闹僵,算是挫了他们的锐气。” 林凡却缓缓摇了摇头,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随风摆动的梧桐叶,沉声道:“未必全是奸计。经此一战,江东已然知晓江夏难啃。与其耗费兵力与我等纠缠,不如暂时稳住我们,他们也好腾出手来巩固江陵防线,应对丞相日后可能的报复。这互市,既是试探,是缓兵之计,或许……也真有几分各取所需的意思。” 他转过身,看向二人:“江夏如今的处境,你们也清楚。盐、布帛奇缺,百姓日子艰难,军中物资也多有匮乏。若能通过互市获得这些急需之物,总好过让士兵冒着性命危险去荆山深处换粮,也能让百姓休养生息。关键不在于是否同意互市,而在于如何控制,如何防范。” “太守打算真的上书丞相?”文聘问道。 “自然要上。”林凡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不仅要上,还要写得情真意切。要突出江东主动示好,我为顾全大局,才不得不慎重考虑;同时,也要将江东可能借此渗透、刺探军情的隐患一一列明,请示丞相定夺。”他要将这道难题原封不动地抛给曹操,一来可表明自己的“忠诚”与“谨慎”,二来也能借此窥探曹操对自己的信任底线,看看曹丕在其中能起到多大的斡旋作用。 “另外,”林凡语气一沉,对二人吩咐道,“互市之事,丞相大概率不会拒绝。我们需提前做好准备,防患于未然。互市地点,就定在西陵故城——那里位于江夏与江东交界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且远离主城,即便出了变故也能及时控制。文将军,你即刻调派三千兵马前往西陵,加固城防,修建互市场所,所有往来商旅,必须持有两地官府联合发放的符传,详细登记籍贯、货物清单,严格查验,尤其是江东来的商人,更要逐人盘查,不得有丝毫疏漏。” “末将明白!”文聘拱手领命。 “徐将军,”林凡看向徐晃,“西陵的兵力以地方守军为主,恐难应对突发状况。届时还需借重将军麾下的精锐骑兵,负责互市区域的警戒与巡逻,一旦发现异常,即刻处置。” “太守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徐晃拍着胸脯应下,眼中满是战意。 处理完鲁肃来访的后续事宜,林凡将目光重新投向了他的“根本大计”——唯有掌握超越时代的生产力与粮食储备,才能在这乱世中真正站稳脚跟。 他换上便服,悄然来到城西的造纸作坊。作坊内热气腾腾,几名工匠正围着蒸煮草木浆的大缸忙碌,空气中弥漫着草木与石灰混合的味道。经过数月的反复试验与改进,新法造纸的工艺已趋于稳定。老匠人见林凡到来,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兴奋地捧着一叠刚烘干的纸张上前:“太守,您快看!这新造的纸,质地比之前匀净多了,吸墨性也强,书写起来毫不滞涩!” 林凡接过纸张,指尖抚过表面,虽依旧略显泛黄,带着淡淡的草木气息,但质地均匀,韧性十足,远胜市面上的麻纸与竹简。他拿起毛笔,蘸墨写下“务本”二字,墨汁晕染均匀,字迹清晰饱满。“很好。”林凡满意地点点头,对老匠人道,“从今日起,以此法小规模量产,所有产出的纸张,全部登记入库,妥善保管。没有我的手令,一片纸也不得私自流出作坊,违者以军法处置!”纸张不仅是书写工具,更是传播知识、制定政令的基础,在这个时代,掌握造纸术,便掌握了一份无形的力量。 “是!小人遵命!”老匠人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应声。 离开造纸坊,林凡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城北官田。此时已近晌午,阳光正好,那些移栽的山芋藤蔓已然开始蔓延,翠绿的叶片在阳光下泛着光泽。林凡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土壤,查看山芋的根系,见根系发达,已然扎稳,心中稍定。“长势尚可,但肥力不足。”他对负责官田的老农说道,“从明日起,将太守府及军中的泔水、人畜粪便全部集中起来,按我之前教你的方法,分层堆积,撒上草木灰,密封沤制,半月后便可作为肥料追施。另外,要勤松土,及时拔除杂草,避免养分被争夺。” 老农虽觉得用人畜粪便施肥有些腌臜,但此前见识过林凡的“奇招”,对这位年轻的太守早已信服,连忙躬身应道:“小人记住了,这就去安排!” 巡视完官田,已是黄昏时分。林凡回到太守府,刚踏入书房,亲随便送来一封密封的密信,信封上印着曹丕的私印。他心中一动,连忙拆开细看。 曹丕在信中对他谨慎处理江东示好之事大加赞赏,称其“处事沉稳,顾全大局”,并透露曹操对江东主动提出互市一事“颇感兴趣”——曹操认为,此举既可缓解江夏的物资压力,让林凡得以安心镇守,又能借此窥探江东的经济虚实与军备情况,可谓一举两得,已原则上同意互市之事,让林凡“酌情处置,定期禀报”。信的末尾,曹丕再次隐晦提及,父亲曹操对“火器”的后续研制进展“甚为关切”,希望林凡能“早日攻克难关,为朝廷效力”。 林凡放下密信,揉了揉眉心。曹操的“同意”在他意料之中,毕竟此时曹氏集团无力南顾,互市对其有利无害。但那份对“火器”的“关切”,却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时刻提醒着他:曹操对他的信任,终究是建立在“有用”的基础上。一旦火器研制停滞,或是他失去了利用价值,等待他的,恐怕便是兔死狗烹的结局。 他提起笔,在新造的纸张上铺开,开始起草给曹操的正式奏章。奏章中,他详细禀报了鲁肃三度来访的经过、孙权的信函内容,以及自己的应对之策,随后附上了拟定的互市管控章程,从地点选择、兵力部署到商旅查验、货物登记,一一列明,务求详尽周全。在奏章的末尾,他小心翼翼地提及“火器改良之事,涉及诸多精密工艺,尚需时日摸索,恐难一蹴而就”,既表达了尽力研制的决心,也为自己争取了更多的缓冲时间。 夜色深沉,江夏城已陷入一片寂静,唯有太守府书房内还亮着一盏孤灯,烛火摇曳,将林凡的身影拉得很长。 案几之上,封好的奏章静静躺着,旁边放着一叠新造的纸张,还有一块刚从地里挖出的、带着泥土气息的山芋。 鲁肃的到访,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打破了江夏短暂的安宁,也让林凡更清晰地看清了自己身处的漩涡中心——曹操的利用与猜忌,孙权的试探与拉拢,曹丕的暗中扶持与期许……各方势力如同纵横交错的丝线,将他紧紧缠绕,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但林凡并未感到窒息,反而生出一种异常的冷静。他清楚地知道,在这乱世之中,依附于任何一方势力,都不过是权宜之计。唯有掌握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才能破局而出。 他轻轻抚摸着那张粗糙却坚韧的纸张,感受着其中蕴含的、足以改变时代的力量;又拿起那块沉甸甸的山芋,想象着数月后漫山遍野的丰收景象,足以让江夏百姓摆脱饥饿的困扰。 纸张、粮食、火器……这些看似平凡的东西,才是他真正的破局之力,是他在这乱世中安身立命的根本。 林凡将奏章仔细封好,命亲随明日天一亮便快马送往许都。随后,他吹熄了烛火,书房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他静静地站在窗前,感受着夜色的静谧,心中已然有了清晰的规划。 窗外的江夏城,寂静无声,唯有远处城墙上的火把,如同点点星辰,守护着这片刚刚复苏的土地。但在这寂静之下,一场关乎民生、军备、权谋的变革,正在悄然孕育、生长。 属于林凡的乱世棋局,才刚刚开始。 润物细无声 送往许都的奏章如石投深潭,自发出后便杳无音讯,未有半分即时回音。林凡对此却毫不在意,他深知曹操的脾性——这般沉默本身便是一种态度,或是默许,或是静观其变。他乐得借着这战火暂歇的平静期,继续深耕自己的“根本大计”,为江夏筑牢根基。 西陵故城的互市,在徐晃派出的精锐士卒严密监控,以及文聘制定的细致规章约束下,悄然启动。起初不过是零星几笔试探性的交易,江东而来的多是些盐商、布贩,所载货物算不上顶尖,无非是寻常食盐、粗布、漆器之类,却实实在在缓解了江夏此前因战事导致的部分物资短缺。江夏一方,则以荆山产出的优质木材、厚实兽皮,以及少量采摘的野生药材作为交换,虽每日交易量不大,双方却都恪守规矩,气氛平和无波。 林凡对此早有严令:任何与军备、技术相关之物,一律严禁输出,即便是府中新造的纸张,也未曾流入互市分毫。 城西的造纸坊内,烟气日夜不绝,烟囱里升起的淡青色烟霭,在江夏城头萦绕不散。工匠们在林凡此前传授的技法基础上反复琢磨,技艺日渐纯熟,产出的纸张虽仍带着淡淡的微黄,质地却愈发匀净坚韧,书写起来流畅顺滑。这些纸张被林凡下令严格封存,仅限太守府内部使用,或是抄录公文典籍,或是绘制器械图样。林凡本人更是偏爱这新纸,时常在案前铺开,记录下脑海中闪过的所思所想,指尖触及纸张的微涩触感,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草木气息,竟让他生出一种触摸到未来的奇异感觉——这薄薄一张纸,日后或许会成为搅动天下格局的力量。 城北的官田之中,“山芋”长势喜人。翠绿的藤蔓沿着田垄蔓延,层层叠叠铺满了整片试验田,叶片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林凡时常褪去官服,换上短打,亲自下田与老农们一同劳作,手把手指导他们进行简单的选种、扦插实验。他深知农业变革从来不是一蹴而就之事,便耐下性子,将这片官田当作积累经验、观察物性的试验场,静待收获的时节。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悄无声息地进行着。林凡如同一位耐心的农夫,在乱世的间隙里,于江夏这片土地上,默默播种着希望的种子,等待着它们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乱世之中,从来没有真正的安稳可言。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林凡正蹲在官田的田埂边,小心翼翼地拨开山芋的藤蔓,观察着土壤下块茎的初步形成情况——只见数个拇指大小、带着细毛的块茎已然成型,沉甸甸地挂在根部,长势远超预期。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田埂尽头传来,张嶷身着沾满尘土的劲装,自荆山方向风尘仆仆而来,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凝重,显然是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太守!”张嶷快步上前,单膝跪地,语气急促,“荆山各部虽表面臣服于我江夏,然其私下与江东的勾连,并未完全断绝!” 林凡缓缓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目光微冷:“具体说说。” “尤其是原先依附白虎寨的几个小部族,近来与一些身份不明的商队来往极为频繁。”张嶷压低声音,“某奉太守之命暗中查探多日,那些商队虽打着互市的旗号,所载货物也多是盐铁之类,但随行的护卫个个精悍异常,身形挺拔,步履沉稳,绝非寻常商贩的护院,倒像是……军中部伍乔装而成!” 林凡指尖轻轻摩挲着田埂上的青草,眼神愈发幽深:“看来,周瑜的‘互市’,果然不只是做生意那么简单。他是想借着这个渠道,重新将触角伸入荆山,拉拢那些摇摆不定的部族,为日后图谋江夏埋下伏笔。” “太守,是否要末将即刻带人前往荆山,截断这些商队的联系,将那些暗通江东的部族一网打尽?”张嶷说着,手已然按上了腰间的刀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林凡沉吟片刻,缓缓摇了摇头:“不必。堵不如疏。他们既然想借商队传递消息、笼络人手,我们便让他们传,让他们笼络。” 张嶷面露不解之色:“太守,这……” “周瑜想利用互市渗透,我们为何不能将计就计?”林凡嘴角勾起一丝冷意,“传令下去,对往来荆山的商队,只要不违反互市规章,便不必过于为难,任由他们往来。但是,你要安排可靠之人,给我盯紧了!他们接触了哪些部族首领,私下传递了什么消息,甚至交谈了几句,都要尽可能查清楚,一丝一毫都不能遗漏。” 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我们要的,不是阻止他们,而是……掌控他们。” 张嶷闻言,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迅速明悟:“太守是想将江东的渗透渠道,变成我们获取情报的眼线?甚至还能借着这个渠道,向江东传递虚假消息,误导他们的判断?” “正是。”林凡点头,“这是一场暗中的较量,比拼的不是兵力,而是耐心与谋略。谁能沉得住气,谁就能占据主动。” “末将明白!”张嶷眼中闪过领悟的光芒,重重颔首。 “另外,”林凡补充道,“让我们的人也乔装成商队,携带充足的盐铁、布匹,主动去接触那些摇摆不定的山越部族。他们需要盐铁,我们便以合理的价格卖给他们;他们想要安稳的生活,我们便承诺庇护他们不受战乱侵扰。但要让他们清楚,这一切的前提,是绝对的忠诚,是彻底与江东划清界限,若敢再暗通款曲,后果自负。” “末将领命!”张嶷再次躬身行礼,随后转身,迅速隐入了官田外的莽莽密林之中,朝着荆山方向疾驰而去。 处理完荆山的事务,林凡返回太守府,刚踏入前厅,便见徐晃已在厅中等候,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林太守,互市那边,出了点岔子。”徐晃见林凡进来,开门见山,语气凝重。 “哦?何事?”林凡走到主位坐下,示意徐晃细说。 徐晃从怀中取出一小块用油布层层包裹的东西,递了过去:“今日午时,稽查队在检查一队江东来的商贩时,从其货物夹层中,搜出了这个。” 林凡接过油布,层层展开,一块黑乎乎、散发着刺鼻气味的东西映入眼帘。他指尖捏起一小块,放在鼻尖轻嗅,眉头瞬间皱起:“这是……劣质的火药残渣?” “不错!”徐晃沉声道,“虽品质低劣,威力远不及太守之前用于守城的火药,但确系火药无疑!他们竟胆大包天,想借着互市的渠道,偷运此物入境!” 林凡心中凛然。他没想到周瑜的动作竟如此之快,如此直接!互市才刚刚启动不久,江东便迫不及待地夹带火药原料入境,其目的不言而喻——要么是想获取火药的制作方法,自行研究仿制;要么是想将这些火药交给荆山的部族,在江夏境内制造混乱,动摇他的统治根基! “人扣下了吗?”林凡问道。 “已经扣下,关押在城西的营房之中,正在严刑审讯。”徐晃道,“但这些人嘴硬得很,只说是在途中无意间混杂了这些东西,并非故意夹带,无论如何审讯,都不肯吐露实情。” 他顿了顿,看向林凡:“太守,此事非同小可,火药乃是凶险之物,若流入境内,后果不堪设想。是否要暂时关闭互市,彻查所有江东商贩?” 林凡摩挲着手中的火药残渣,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心中思绪飞速运转。良久,他缓缓摇头:“不,互市照常进行,不能关闭。” “可是太守,这……” “关停互市,正中周瑜下怀。”林凡打断徐晃的话,语气坚定,“他巴不得我们关闭互市,这样一来,他便能借此宣扬我江夏无信无义,断绝与江东的物资流通,不仅能让江夏再次陷入物资短缺的困境,还能逼迫他寻找其他更隐蔽、更难以防范的渗透方式。届时,我们更是防不胜防。”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徐晃:“既然他们露出了马脚,我们正好可以借此立威,加强管控。徐将军,你即刻增派三倍兵力,加大对所有往来商队的检查力度,尤其是对江东来的商贩,要做到逢箱必查,逢人必问,寸步不离!一旦发现违禁之物,一律当场扣留,涉案人员全部羁押,严加审讯,务必挖出背后的主使!” “另外,”林凡补充道,“立刻派使者前往江东,将此事大张旗鼓地通报给孙权和周瑜,措辞要严厉,质问他们为何违背互市约定,夹带违禁凶险之物入境,要求他们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要借此事,既敲打江东,明确告诉周瑜,江夏的底线不容触碰,任何小动作都将付出代价;同时,也要向许都的曹操表明,他林凡有能力、有决心掌控局面,维护朝廷的利益,让曹操对他更加放心。 “某这就去办!”徐晃闻言,重重颔首,转身大步离去,步履坚定,显然已是胸有成竹。 火药走私事件,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了层层涟漪。江夏方面反应迅速而强硬,不仅当场扣人扣货,还立刻派遣使者前往江东交涉,措辞严厉,态度坚决。消息传开,西陵互市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江东商贩们人人自危,行事收敛了许多,而江夏的稽查士卒则更加认真严苛,互市秩序虽未混乱,却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江东方面收到通报后,果然如林凡所料,先是矢口否认,称是个别商贩私下所为,与江东官府无关,随后又派人送来一批物资作为补偿,算是变相认了错,此事最终虽未引发大规模冲突,却也让双方的暗中较量愈发激烈。 而许都方面,在沉寂多日后,终于有了回音。并非针对火药走私事件的具体指令,而是一封以曹操名义发来的嘉奖诏书。诏书中盛赞林凡处理江东互市事宜“得体有度,刚柔并济”,既维护了朝廷颜面,又为江夏谋取了实利,特赏赐粮秣千石、丝绸百匹。同时,诏书末尾还特意提及,希望林凡能加快“火器”的改良进展,若能取得实质性突破,朝廷必将给予“重赏”,甚至可能破格提拔。 林凡捧着诏书,心中了然。曹操的嘉奖,既是对他近期表现的肯定,也是一种更急切的催促——他早已看穿了火药的巨大威力,想要将其掌握在自己手中,作为平定天下的利器。 林凡自然不会轻易交出火药的核心制造工艺。他立刻召集府中负责研发火器的工匠,命他们依据此前交出的那份“残缺”图解,进行一些边边角角的“优化”。比如调整火箭尾翼的形状,使其飞行轨迹更加平稳;或是改进震天雷的外壳铸造工艺,使其更加坚固,不易提前引爆。这些改良虽不能从根本上提升火器的威力,却足以应付曹操的催促。 随后,林凡亲自撰写了一份“阶段性成果报告”,报告中充斥着“尾翼气动优化”“外壳材质改良”等专业术语,看似高深莫测,实则避重就轻,丝毫未提及火药配方、引线制作等核心技术。他将报告连同几个“优化”后的火器样品一同打包,派人快马加鞭送往许都。 他知道,这瞒不过曹操身边的谋士,但只要能暂时满足曹操的期待,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便足够了。 与此同时,林凡的“务本”之策也在悄然推进。城西造纸坊的产量日渐提升,纸张质量也稳步提高,林凡下令挑选出其中最优质的纸张,专门用于抄录农书、医书,以及他凭借记忆默写的一些简单的算术、几何知识。随后,他从江夏境内挑选了数名聪慧伶俐、身家清白的少年,接入太守府中,亲自为他们授课,教导他们读书识字、算数演算。 他要培养属于自己的人才,这些少年如同一张张白纸,可塑性极强,待他们学有所成,便能成为支撑江夏发展的栋梁之材。 而城北的官田之中,山芋也迎来了第一次收获。当老农们小心翼翼地将山芋从土壤中挖出,看着那些一串串饱满硕大的块茎时,脸上无不露出震惊与狂喜的神色。“太守,这山芋产量竟如此之高!一亩地的收成,竟堪比三亩水稻!”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农捧着沉甸甸的山芋,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 林凡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山芋,心中也颇为欣慰。他命人将大部分山芋妥善储存起来,作为冬季的储备粮,同时挑选出品质最佳的块茎,作为来年播种的种薯,并详细记录下山芋生长过程中的各项数据,为来年大规模推广种植积累经验。 这些工作琐碎而繁杂,短期内看不出什么成效,但林凡却乐此不疲。他深知,真正的力量,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孕育在这看似微不足道的积累之中。 秋意渐深,江风带着丝丝凉意,吹拂着江夏的城头。梧桐叶被染上了金黄,在风中簌簌飘落,铺满了太守府的庭院。 林凡身着一袭青色长衫,独自登上太守府的最高处——观星台。他凭栏而立,俯瞰着脚下这座逐渐恢复生机的城池。远处的西陵故城方向,互市的喧嚣隐约可闻,那是商旅往来的繁华之声;城西的造纸坊依旧烟气袅袅,升腾的烟霭与天边的晚霞交织在一起,如梦似幻;城北的官田已完成了秋收,田埂上只剩下枯黄的藤蔓,老农们正忙着翻耕土地,为冬播做准备。 校场方向,传来了徐晃练兵的洪亮口号声,将士们的呐喊声震彻云霄,充满了昂扬的斗志;城墙之上,文聘巡视城防的身影在垛口间来回移动,神情肃穆,守护着这座城池的安宁。 一切似乎都在掌控之中,江夏就像一株在乱世中顽强生长的幼苗,在他的悉心培育下,逐渐枝繁叶茂。 但林凡心中清楚,这平静只是表象。江东西陵,周瑜正秣马厉兵,虎视眈眈,时刻图谋着夺回江夏;许都朝堂,曹操野心勃勃,对火器的觊觎从未停止,一旦失去利用价值,便是兔死狗烹之日;此外,还有曹丕的暗中期待,司马懿的蛰伏隐忍,荆山各部的摇摆不定……各方势力如同潜藏在水面下的潜流,在平静的表象下汹涌激荡,随时可能爆发。 他缓缓摊开手掌,一片新落的梧桐叶恰好飘入掌心,叶片的脉络清晰可见,边缘已染上了淡淡的枯黄,带着一丝秋日的萧瑟。 林凡轻轻握拢手掌,感受着叶片的脆弱与韧性。他所推行的变革,就如同细雨一般,润物无声,在不知不觉中改变着江夏的一切。但他也明白,乱世之中,风雨从未远离,一场更大的风暴,或许正在不远处悄然酝酿。 下一步,该如何落子? 林凡的目光越过滔滔江水,投向南方,那片被周瑜牢牢掌控的荆楚大地。那里,既是江东的腹地,也是他必须跨越的障碍。 风起于青萍 秋霜初降,夜露凝寒,江夏城外的旷野如同被覆上一层细密的白纱,远处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连带着江面的水汽都染上了几分凉意。太守府书房内,烛火摇曳,映得墙上一幅新绘的舆图明暗不定。林凡身着素色锦袍,负手立于案前,目光如炬,凝神打量着这幅标注详尽的江夏及周边郡县图。 图上以朱砂勾勒的赤色,如同一道凌厉的剑锋,牢牢盘踞着江陵城,且沿着长江两岸缓缓渗透,那是江东孙氏的势力范围,锋芒毕露;代表曹氏的墨色则稳如磐石,固守着襄阳、樊城一线,与江夏隔江相望,形成掎角之势;而舆图上更大的区域,却是密密麻麻的灰色标记,那是尚未完全归附、或是局势动荡的地界,透着无尽的混乱与不确定。 林凡的指尖缓缓划过荆南四郡的方位——武陵、零陵、桂阳、长沙,指尖触及纸面,仿佛能感受到那片土地下潜藏的暗流。这四郡名义上早已归降刘备,可他派去的“暗影”传回的消息,无一不在昭示着根基未稳:豪强割据,宗族林立,政令难以贯通,民心尚未归附。尤其是长沙与桂阳,更是暗流涌动。 他正思忖间,窗外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亲随压低声音禀报:“太守,荆南有密信送到。” 密信是“暗影”特制的蜡丸,敲开外壳,里面是一张折叠得极为小巧的麻纸,字迹娟秀却力道十足。内容简短得惊人,却字字千钧:“刘备以诸葛亮为军师中郎将,督零陵、桂阳、长沙三郡,调赋税,整武备,安民屯田,颇有章法。然三郡豪强,表面归附,实则观望,尤以长沙太守韩玄、桂阳太守赵范为甚,与刘备若即若离。” “卧龙先生,终究是动了。”林凡心中一凛,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麻纸。他对这位三国顶尖谋士的手段早有耳闻,隆中对时便已勾勒出三分天下的蓝图,如今执掌荆南三郡,必然是要快刀斩乱麻,彻底整合资源。若让诸葛亮如愿以偿,荆南之地便会成为刘备坚实的后方,届时其羽翼丰满,实力大增,必将成为比周瑜更难缠的对手。 而韩玄、赵范的摇摆不定,在林凡眼中,却是一道可乘之机。这些地方豪强,向来只重利益,谁强便依附谁,只要稍加挑拨,便能在刘备与荆南本土势力之间埋下裂痕。 他正沉吟着如何布局,书房门被轻轻推开,文聘与徐晃联袂而入。两人皆是一身戎装,铠甲上还带着些许风尘,脸色都透着一丝凝重,显然是有要事禀报。 “太守,互市那边近来有些异常。”文聘率先开口,声音低沉,“江东来的商队,采购的物品种类变了。以往多是贩卖盐布、丝绸等日用之物,采购的也无非是木材、药材。可这一个月来,他们却开始大量收购生铁、皮革,甚至有管事旁敲侧击,询问硝石、硫磺的货源,被属下严词拒绝后,虽未再追问,但其心可疑。” 林凡眸光微闪,硝石、硫磺乃是制火药的关键原料,江**然打探这些,绝非无的放矢。 徐晃上前一步,补充道:“某派往江陵方向的斥候回报,江东水军在江陵附近水域操练愈发频繁,且有不少新式艨艟下水。那些战船的船体结构似有改动,船身更矮,船舷加装了防撞的铁栏,甲板上还预留了更多空间,看样子……更利于近战接舷。” “周瑜这是在厉兵秣马啊。”林凡轻轻敲击着案几,发出清脆的声响,“互市既是他获取情报、补充物资的渠道,也是麻痹我等的***。他表面上与我江夏维持着和平,暗地里却在囤积战略物资、改良战船,其目标恐怕不只是北上对抗曹军,或许……也从未放弃过觊觎江夏这块战略要地。” 文聘眉头紧锁:“那是否要进一步加强互市的限制,断绝他们的念想?” “不必。”林凡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深意,“限制过甚,反倒是显得我心虚,容易打草惊蛇。他们想要情报,我们便顺水推舟,给他们一些……我们想让他们知道的情报。徐将军,稍后你我共同拟定一份‘江夏城防加固及军械损耗’的内部文书,多写些城防修缮需耗时日久、军械储备不足、兵士疲敝等内容,再‘不慎’让江东的探子抄录而去。” 徐晃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眼中闪过一丝钦佩:“太守是想示敌以弱?让周瑜误以为我江夏元气未复,短期内无力他顾?” “是示敌以‘疲’。”林凡纠正道,“弱则易遭欺凌,疲则能让周瑜放下戒心,放心地将精力投向其他地方。”他的目光再次落回舆图上荆南的方向,“诸葛亮在荆南动作频频,周瑜未必坐得住。我们正好借这个机会,让他们两家互相牵制,我江夏也好争取更多时间。” 文聘与徐晃对视一眼,皆对林凡的谋略心服口服,齐声应道:“遵令!” 应对完江东的异动,林凡将更多精力投入到江夏的内部发展与荆南的暗棋布局上。 城南的造纸坊内,机器轰鸣,工匠们各司其职,一张张质地柔韧、色泽洁白的纸张被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经过数月的改良,造纸坊的产量稳步提升,不仅能满足太守府的公文往来、学子们的读书习字,林凡还特意挑选了一批品质最佳的纸张,通过严格控制的渠道,赠予江夏城内几位有名望、且与各方势力牵扯不深的老儒生和医师。 他对外只说是“推广文教,惠及桑梓”,实则是在悄然培养第一队习惯于、并依赖这种优质纸张的用户。果不其然,那些老儒生拿到纸张后,无不赞不绝口。以往用竹简书写,既笨重又耗时,而纸张轻薄便携,书写流畅,很快便成为他们治学著书的首选。渐渐地,城中兴起一股使用纸张的风尚,不少士族子弟甚至主动上门询问,希望能购买一些纸张。林凡却始终把控着供应,只少量售卖,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城北的官田内,一片丰收的景象。去年从后世带来的“山芋”(红薯)迎来了首次大规模收获,沉甸甸的块茎埋在土里,挖出来时带着新鲜的泥土气息。林凡没有急于扩大种植面积,而是将收获的山芋仔细分类,挑选出形态规则、芽眼饱满、无病虫害的块茎作为种薯,单独储存。同时,他在官田旁开辟出一片新的试验田,将种薯分成数份,尝试不同的种植密度、播种深度和施肥方法,还特意安排了两名细心的农官,每日记录气候、土壤湿度、降雨量等数据,详细追踪山芋的生长情况。 他深知,农业的进步并非一蹴而就,依赖的是数据的积累和经验的总结。只有摸清了山芋在江夏土壤、气候条件下的生长规律,才能大规模推广,真正解决百姓的温饱问题,为江夏的发展打下坚实的根基。 与此同时,荆南的暗棋也在悄然推进。林凡通过张嶷在荆山建立的隐秘商道,以及“暗影”在荆南各郡的渗透,开始向长沙太守韩玄和桂阳太守赵范传递一些“不经意”的消息。 给韩玄的消息,多是渲染刘备麾下关羽、张飞等元从将领的骄横之气——“关云长巡长沙,见韩太守府中侍卫佩剑,竟直言‘匹夫配利刃,徒增祸端’,言语间多有轻慢”;或是提及诸葛亮执法严明,新政触及地方豪强利益——“零陵某宗族拒不缴纳赋税,诸葛军师二话不说,当即派兵抄家,宗族族长被杖责三十,流放边境”。字里行间,无不暗示刘备并非理想的“明主”,其麾下要么骄横跋扈,要么严苛无情,韩玄若一味依附,迟早会被削权夺利。 给赵范的消息,则侧重于江东的威胁——“江东水军已在洞庭湖操练多日,战船云集,似有西进之意”;“周瑜派使者密会武陵太守金旋,许以高官厚禄,欲拉拢其归附江东”。同时点明刘备如今处境艰难,北有曹操施压,东有周瑜窥伺,能否保住荆南犹未可知,提醒赵范“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莫要轻易将身家性命托付给一个前途未卜之人。 这些消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混杂在寻常的商贸信息和市井流言中,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虽未立即掀起惊涛骇浪,却足以在韩玄、赵范这等首鼠两端之辈的心中,种下疑虑的种子。 这一日,林凡正在书房查阅“暗影”送回的详细报告,上面详细记录了诸葛亮在零陵兴修水利、劝课农桑的举措。报告中写道,诸葛亮亲自勘察地形,组织百姓疏通河道,修建堤坝,还推广了新式的耕作方法,短短数月,零陵的粮食产量便有了明显提升,百姓对其愈发爱戴。 “孔明先生理政之能,果然名不虚传。”林凡心中暗自佩服,若不是立场不同,他或许真会为这样的能臣良相喝彩。就在这时,亲随再次前来禀报:“太守,府外有一游方郎中求见,自称姓华,言有要事相告,关乎太守……根基。” 姓华的游方郎中?关乎根基?林凡心中一动,一个念头瞬间闪过——莫非是那位千古名医,华佗?他不敢耽搁,立刻道:“快请他去偏厅奉茶,我即刻便到。” 偏厅内,烛火通明,一名青衫布履的中年人负手立于窗前,正静静打量着厅中陈设。他身材中等,面容清癯,颔下留着三缕长须,虽穿着朴素的布衣,却难掩一身超然物外的气度。其眼神明亮如星,透着洞察世事的睿智,绝非寻常走方郎中可比。 林凡步入偏厅时,那人恰好转过身来,目光与林凡相接,没有丝毫局促,反而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阁下便是林太守?”林凡率先拱手行礼,语气恭敬。 中年人微微颔首,拱手还礼:“在下华温,久闻林太守年轻有为,治理江夏颇有成效,今日特来拜会。”他并未直接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但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以及眉宇间的医者风范,已让林凡心中确认了七八分。华佗,字元化,想必是因避讳或是不愿张扬,才化名“华温”行走天下。 “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林凡语气愈发恭敬,“不知先生所言‘关乎根基’,是何所指?” 华佗的目光在林凡脸上停留片刻,又缓缓扫过他的身姿,沉吟道:“太守面色隐带青白,虽中气充足,然眉宇间郁结不散,步履间微见沉滞。想必是近日忧思过度,劳心费神所致。更重要的是,太守左胁下似有旧伤,每逢阴雨天气,便会隐隐作痛,不知是否属实?” 林凡心中猛地一震!他左胁下的箭伤,是当初坚守江夏、抵御江东进攻时所受。虽经军医悉心诊治,早已愈合,但确实如华佗所言,每逢阴雨天,便会有酸胀隐痛之感。此事极为隐秘,除了他自己,便只有当初诊治的军医知晓,连文聘、徐晃这等心腹将领都不甚清楚。而眼前这位“华简先生”,仅凭一面之缘,便能一语道破,这份医术,当真神乎其技! “先生真乃神人也!”林凡由衷叹服,再次拱手行礼,“先生所言,分毫不差。” “此非鬼神之术,乃是医道‘望闻问切’之功。”华佗淡然一笑,语气平和,“太守年轻力壮,根基深厚,寻常劳顿尚可支撑。但长期忧思过度,会郁结伤肝;旧伤未愈,经络受阻,若不及早调治,久而久之,恐会损伤寿元,于……太守的大业有碍。” 他最后“大业”二字说得极轻,却如同一记重锤,重重敲在林凡心上。华佗不仅看出了他的伤病,竟还看穿了他的野心? 林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郑重地躬身一揖:“还请先生救我。” 华佗点了点头,神色认真起来:“太守既然信得过华某,华某便开一剂疏肝理气、活血化瘀的方药,再传你一套导引之术,需太守每日坚持练习,不可懈怠。然,药石针砭,终是外道。太守之疾,根在‘思虑’与‘旧伤’。思虑过度,需清心节劳,不可事事亲力亲为;旧伤沉疴,需疏通经络,强健体魄。” 他话锋一转,目光中带着一丝悲悯:“华某一路行医而来,见江夏境内,军民多有伤病,战后疫病亦未完全绝迹,百姓苦不堪言。医者父母心,华某愿暂留江夏,开设义诊,为百姓治病疗伤,传授防疫之法,亦可供太守随时咨询调理。不知太守意下如何?” 林凡闻言,心中大喜过望!华佗愿意留下!这不仅仅是能调理他自身的伤病,更能为江夏带来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医疗知识和防疫理念!经历过战乱和疫病的摧残,江夏军民的身体普遍虚弱,若能有华佗这样的名医坐镇,不仅能救治无数性命,更能稳固民心,提升军民的身体素质,这对于江夏的长远发展,有着无可估量的价值! “先生大义,林凡代江夏数十万军民,拜谢先生!”林凡深深一躬,语气无比诚恳,“先生所需的药材、场地、人手,但凡江夏有的,先生但凭吩咐,林凡必全力支持!” 华佗看着林凡真挚的眼神,眼中露出一丝赞许,缓缓颔首:“太守有心了。” 华佗的到来,如同为沉寂的江夏注入了一股清新的活水。他很快在城南选了一处宽敞的院落,开设了义诊摊。每日天刚亮,院落外便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有受伤的兵士,有体弱的老人,有患病的孩童,华佗总是耐心地为每一个人诊治,望闻问切,一丝不苟。 他不仅治病救人,还将简单的卫生知识和常见草药的用法传授给百姓:“饭前便后要洗手,可防疫病;饮用井水需煮沸,可杀病菌;垃圾粪便不可随意丢弃,需集中掩埋……”这些在后世看来习以为常的观念,在这个时代却极为新奇。林凡见状,立刻下令在城中张贴告示,推广华佗传授的防疫知识,组织人手清理街道垃圾,挖掘公共厕所,整顿环境卫生。 同时,华佗也对林凡提供的、那些来自后世的零星医学卫生观念产生了浓厚兴趣。林凡将“消毒”“隔离”“疫苗”等概念,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给华佗听,虽然很多原理无法说清,但华佗凭借着深厚的医学造诣,竟能从中得到启发,尝试着用烈酒浸泡器械进行消毒,对疫病患者进行单独隔离治疗,效果颇为显著。 林凡按照华佗的方子调理身体,每日清晨练习导引术,不过半月有余,便感觉精神愈发充沛,眉宇间的郁结渐渐消散,左胁下的隐痛也减轻了不少。身体的好转,让他更能集中精力处理政务和军务,江夏的各项事务也愈发井然有序。 然而,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得如同指尖的流沙。 旬日之后,一封来自许都的密信,如同一块巨石,再次将林凡卷入权力的漩涡中心。密信是曹丕亲笔所写,字迹工整,却难掩字里行间的急切。 曹丕在信中透露,曹操的头风病近日发作得愈发频繁,每次发作都疼痛难忍,性情也变得愈发急躁暴戾。即便如此,他对南下伐吴、一统天下的念头仍念念不忘。而朝中以司马懿为首的一批官员,趁机抓住林凡“坐拥江夏,手握利器,却进展迟缓”这一点大做文章,屡次在曹操面前进言,称林凡“恐有养寇自重之嫌”,建议曹操“或召其回朝述职,削其兵权;或派重臣接管江夏,以防尾大不掉”。 虽曹操念及林凡坚守江夏的功绩,暂时压下了这些非议,但流言已在许都蔓延开来,不少官员见风使舵,纷纷附和司马懿的说法。曹丕在信中反复警告林凡,必须尽快拿出更具说服力的“功绩”或“进展”,要么主动出击,夺取荆南或沿江的战略要地,要么拿出足以震慑朝野的成果,否则,恐难平息许都的非议,迟早会引来曹操的猜忌和打压。 放下密信,林凡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深秋的寒风裹挟着寒意扑面而来,吹动了他的衣袍。庭院中那棵老槐树的叶子早已落尽,只剩下虬劲的枝干,直指灰蒙蒙的天空,透着一股不屈的倔强。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许都的猜忌如影随形,江东的窥伺从未停止,荆南的变局愈演愈烈,内部的隐患仍需肃清……各方压力如同乌云般悄然汇聚,笼罩在江夏的上空,也笼罩在林凡的心头。 他深吸一口带着寒意的空气,冰冷的气息顺着喉咙涌入肺腑,让他的头脑愈发清醒。目光缓缓扫过庭院,扫过远处的城池,最终变得锐利而坚定。 不能再等了。 一味地隐忍和积蓄力量,只会让猜忌滋生,让对手得寸进尺。如今的局势,已容不得他再稳扎稳打。必须主动出击,在这错综复杂的棋局上,落下更有力的一子,用实打实的功绩,回应许都的非议,震慑江东的野心,搅乱荆南的局势! 他抬手关上窗户,转身回到案前,目光再次落在那幅舆图上,指尖重重地落在了长沙的位置。 合纵连横 许都来的密信被指尖捏得发皱,墨迹晕开少许,如同曹丕字里行间未说透的猜忌,在林凡心头洇出一片寒意。窗外,秋风卷着枯黄的梧桐叶撞在窗棂上,发出“簌簌”的轻响,却远不及密信中“进展迟缓”四字带来的压迫感刺骨。 林凡将密信掷在案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的舆图,冰凉的丝帛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稍定。他很清楚,许都的朝堂从不是容人安身的温床,司马懿那批人盯着江夏这块肥肉,盯着他这个骤然崛起的“异类”,献上改良农具、整顿屯田的报告,不过是暂时堵住了悠悠之口,一旦他露出半分颓势,或是没能拿出更亮眼的功绩,那把名为“猜忌”的钳子,只会收得更紧,直至将他碾碎。 被动等待,无异于坐以待毙。 林凡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舆图上,烛火跳跃,将荆南四郡的轮廓映照得忽明忽暗。长沙、桂阳、零陵、武陵,这片刚被刘备收入囊中的土地,此刻正暗流涌动。刘备与诸葛亮忙着扎根固本,清查田亩、收拢民心,动作虽快,却难免触动地方豪强的利益;江陵的周瑜虎视眈眈,眼中从未放弃对荆州全境的觊觎;而韩玄、赵范之流,本就是墙头草般的人物,此刻虽名义上归降刘备,心中未必没有二心。 “这里,就是破局的关键。”林凡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逐渐成型——合纵连横,搅动荆南! 若能说动韩玄、赵范,再拉拢零陵、武陵那些尚未完全归心的势力,在荆南形成一股独立于刘备、江东之外的第三方力量,既能牵制刘备的扩张步伐,又能让周瑜投鼠忌器,那么他林凡的价值,便不再仅仅是一个“守土有功”的江夏太守,而是能在整个荆州棋局上落子的关键人物。到那时,许都的猜忌自然不攻自破,他也能为自己在乱世中争取到更稳固的立足之地。 但这个计划,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他身处曹营,却要暗中联络名义上已归属于刘备的荆南势力,一旦事情败露,通敌的罪名足以让他万劫不复。更何况,韩玄、赵范皆是老谋深算之辈,不见实实在在的利益,绝不会甘冒如此奇险。 他需要一个中间人,一个既能取信于荆南各方,又不会直接将他牵连其中的人。林凡的脑海中飞速闪过一个个名字,最终,一个温润敦厚的身影定格——鲁肃。 鲁肃刚代表孙权来访江夏,表面是商议互市事宜,实则是江东对荆州局势的一次试探。若鲁肃能以“探讨互市细节、促进荆襄安定”为名,再次前往荆南,顺道拜访故旧韩玄、赵范,合情合理,绝不会引人怀疑。更重要的是,鲁肃为人务实,在荆襄士人中口碑颇佳,由他传递消息、旁敲侧击,远比林凡自己派人出面更有说服力。 只是,鲁肃身为江东重臣,如何能心甘情愿为他这个曹营太守办事?这需要一场极其精巧的设计,一步都不能错。 林凡没有立刻行动,他如同潜伏在暗处的猎人,耐心等待着最佳时机,同时不动声色地布设诱饵。 他首先召见了“暗影”的负责人,这是他来到这个时代后,暗中培养的情报网络,成员多是流民、商贩,潜伏在荆州各地。“给长沙、桂阳送些‘消息’过去。”林凡的声音压得极低,“韩玄身边的首席幕僚,是他的妻弟,贪利;赵范有个心腹将领,曾被关羽当众斥责过,心怀怨恨。你们找可靠的渠道,把这些消息递到他们耳边。” 林凡顿了顿,补充道:“就说关羽在长沙行事张扬,对地方豪强不甚恭敬,常有索取;张飞在武陵治军严苛,酒后鞭挞士卒的事情,也‘无意’间泄露出去。另外,诸葛亮清查田亩、整顿户籍,触动了多少人的利益,也让他们‘知道’。再透点风声,说江东周瑜对荆南的富庶垂涎三尺,已经在暗中打探消息,而刘备的兵力分散在公安、江陵等地,暂时无力全面掌控荆南。” 这些消息半真半假,却精准地戳中了韩玄、赵范的痛点。他们本就对刘备心存疑虑,生怕自己的利益被侵蚀,这些“传闻”无疑会像催化剂一般,加剧他们的不安。 布置完暗线,林凡才提笔,以江夏太守的官方身份,给鲁肃写了一封信。信中,他先是言辞恳切地感谢鲁肃前次来访时的坦诚相待,随后便就互市中遇到的具体问题——如荆襄特产与江东货物的定价标准、铜币与布帛的兑换比例、边境贸易纠纷的处理机制等——一一提出“请教”,姿态放得极低,尽显合作的诚意。 在信的末尾,林凡笔锋一转,“无意间”提及:“听闻长沙、桂阳物产丰饶,茶叶、漆器尤为精美,若能促成江夏、江东与荆南三方互市,互通有无,不仅能惠及三地百姓,更能稳固荆襄局势,实乃利国利民之举。” 这句话看似随口一提,却是林凡精心埋下的钩子。这封信光明正大,即便被许都或江东截获,也无可指摘,却能精准地探探鲁肃的口风,也让荆南的韩玄、赵范等人,间接感受到三方互市的可能性。 信送出后,林凡便开始了耐心的等待。他笃定,以鲁肃的眼光,必然能看出这封信背后隐含的机会——一个打破刘备在荆南独占局面、为江东争取更多利益的机会。而孙权、周瑜对荆南的关注,也必然会推动鲁肃顺水推舟,前往荆南一探究竟。 果然,半月之后,鲁肃的回信如期而至。信中,鲁肃对林凡提出的互市问题逐一给予了详细答复,言辞中肯,尽显务实之风。在信的末尾,鲁肃写道:“兄台所言三方互市之议,深合时宜。某不才,愿前往长沙、桂阳等地游说考察,力争促成此三方互利之局,共保荆襄安宁。” 林凡看着信上的字迹,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鱼儿,终究是上钩了。 他立刻传令,召见张嶷。 张嶷一身劲装,步履沉稳地走进书房,抱拳行礼:“太守唤末将前来,有何吩咐?” “你立刻挑选二十名最机警、最可靠的弟兄,扮作商队护卫或伙计,混入鲁肃前往荆南的队伍中。”林凡压低声音,眼神锐利,“你们的任务,不是保护鲁肃,而是暗中观察,记录他与韩玄、赵范等人会面的时间、地点,以及会面时的氛围。尽可能探听他们的谈话内容,哪怕只是只言片语,也要如实回报。” 张嶷点头领命:“末将明白。” “还有。”林凡从案下取出几封没有署名的密信,递给张嶷,“这几封信,你设法在鲁肃与韩玄、赵范接触之后,‘不经意’地送到他们手中。信中的内容,会提醒他们,如今夹在刘备与周瑜之间,如同身处刀刃之上,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暗中联合,保持自治。北可结江夏以为外援,南可拒刘备以防吞并,东可抚江东以求安宁。” 他顿了顿,强调道:“信中要写明,一切需秘密进行,不可泄露半分。若他们有诚意,便需展现出些许‘动作’,比如,在适当的时候,给刘备制造一点小麻烦,或是向江夏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比如情报,或是允许某些紧缺物资过境。” 张嶷接过密信,入手微沉,他能感受到这几封信背后的分量。这是一步险棋,成则能在荆南埋下钉子,牵制刘备;败则可能引火烧身,同时得罪刘备、孙权两大势力。 “太守,此计风险极大,需三思。”张嶷忍不住提醒道。 林凡轻叹一声,目光望向窗外:“乱世之中,哪有万全之策?不冒点险,只能任人宰割。你按我说的做便是,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张嶷见他意志坚定,不再多言,郑重抱拳:“末将遵命,定不辱使命!” 鲁肃的荆南之行,表面上波澜不惊。他带着江东的商队,一路从江夏南下,先到长沙,再赴桂阳,所到之处,皆以促进商贸、共保地方安宁为名,与韩玄、赵范等人公开会面。席间谈的是互市利弊,论的是地方治理,言辞恳切,态度谦和,完全符合江东重臣的身份,看不出丝毫异样。 然而,在这片平静的表象之下,张嶷安排的人如同影子一般,悄无声息地跟随着。他们扮作挑夫、小贩,或是在客栈中邻桌而坐,或是在官府外假意等候,将鲁肃的行踪与会面细节一一记录在案。 “鲁肃与韩玄在太守府书房密谈,足足两个时辰,期间未见下人进出,气氛凝重。” “赵范亲自到城外迎接鲁肃,席间频频举杯,言语间多有试探,提及刘备时,神色略显不满。” “韩玄会面后,单独召见了心腹幕僚,闭门商议至深夜。” “赵范送走鲁肃后,反复摩挲着江东带来的礼物,面色阴晴不定。” 一份份情报源源不断地传回江夏,林凡看着这些简短的记录,心中已有了数。鲁肃与韩玄、赵范的私下会面,时间远超公开场合,足以说明他们之间绝非只谈互市那么简单。 而那几封没有署名的密信,也按照计划,顺利送到了韩玄和赵范手中。据潜伏在长沙太守府的内线回报,韩玄看到信后,独自在书房中沉默了良久,窗外的月光照在他脸上,看不清神色,最后,他亲手将信投入火盆,看着纸张化为灰烬,才缓缓起身,叹了口气。 赵范则不同,他反复看了数遍密信,甚至逐字逐句地揣摩,随后立刻召见了自己最信任的两名幕僚,三人在书房中密议到天明,期间不时传出争执声,最后又归于平静。 就在鲁肃结束桂阳之行,准备启程返回江东复命之际,荆南突然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零陵郡南部与桂阳交界处的一处屯田点,遭到了山越人的袭扰。这些山越人来去如风,烧毁了几间民房,破坏了部分即将收割的稻田,随后便迅速撤退。驻守该处的刘备军偏将反应迟缓,等率军赶到时,山越人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片狼藉。 此事很快便被平息,刘备的中枢甚至没有收到详细的奏报,只当是一次普通的山越作乱。但林凡收到消息后,嘴角却勾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 这个时间点太过巧合,恰好发生在鲁肃离开、密信送达之后,显然不是偶然。这更像是韩玄或赵范递出的第一份“诚意”——一次试探性的、可控的“麻烦”,既向林凡展示了他们有能力在荆南制造混乱,又没有触及刘备的核心利益,不至于引发大规模的报复。 几乎在同一时间,江夏的边境关卡收到了一批来自长沙的“匿名馈赠”。货物清单上写的是茶叶、漆器等当地特产,但在货物底层,却藏着一份折叠整齐的绢帛,上面赫然是刘备军在长沙郡的兵力布防图,以及粮草囤积点的大致位置。 虽然清单上的信息有些滞后,部分兵力部署已经变动,但这无疑是一个极其明确的信号——韩玄和赵范,已经决定与林凡暗中合作。 鲁肃回到江东后不久,一封私人信件便送到了林凡手中。信中,鲁肃并未提及任何敏感内容,只是再次感谢林凡对互市事宜的支持,并“感慨”荆南地方官员“守土不易”,“盼望天下早日安定”。但在信的末尾,鲁肃却“不经意”地提了一句:“吴侯对荆襄局势甚为关切,愿各方保持克制,共护当前难得之安宁。” 林凡反复品读着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孙权和周瑜显然已经注意到了荆南的微妙变化,他们乐见这种能牵制刘备的力量存在,所以默许了鲁肃的行为;但他们又不希望局面失控,引发刘备的强烈反弹,或是提前与江东爆发冲突,因此才会通过鲁肃传递“保持克制”的暗示。 这是默许,也是警告。林凡心中清楚,他的合纵连横之策,已经初步触动了荆州的棋局,接下来,便是如何在各方势力的夹缝中,继续推进计划。 江夏太守府的书房内,烛火通明,映照得满室生辉。林凡将鲁肃的私人信件、张嶷送回的情报,以及那份来自长沙的“礼物清单”并排放在案上,指尖在三者之间轻轻滑动。 合纵连横的第一步,已然成功。他在荆南成功播下了怀疑与自保的种子,通过鲁肃这个明面上的幌子,暗中与韩玄、赵范建立了隐秘的联系。虽然这股力量还很微弱,远未达到能左右荆南局势的程度,但足以向许都证明他的价值——他林凡的眼光和手段,不止于守城,更在于主动布局,影响整个荆州乃至天下的棋局。 林凡铺开一张崭新的纸张,这是他在江夏推广改良造纸术后,自家工坊生产的纸张,质地细密,书写流畅。他提起笔,蘸饱墨汁,开始给曹操写一份新的奏报。 奏报中,他详细分析了荆南局势的最新动态,先是点明刘备在荆南的统治并不稳固,地方豪强与刘备中枢之间存在利益冲突,韩玄、赵范等人“心怀异志,暗中观望”;随后,他又分析了江东对荆南的觊觎,以及山越作乱对刘备后方的牵制;最后,他“建议”朝廷可暗中利用荆南的内部矛盾,派遣细作加以引导,扶持地方势力,形成对刘备的牵制,从而缓解东线战场的压力。 整篇奏报逻辑清晰,分析透彻,完全基于“细作探知”与“局势研判”,绝口未提自己在其中的任何动作,却能精准地将曹操的注意力引向荆南,让曹操意识到他林凡的战略价值。 写完给曹操的奏报,林凡又提笔给曹丕写了一封回信。信中,他没有过多分析局势,只是简洁地告知曹丕,荆南已“出现有利变化”,自己正“密切留意,善加引导”,定会“不负丞相与公子的知遇之恩”,为朝廷分忧解难。 做完这一切,林凡放下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起身推开了窗户。 深秋的夜空高远而清冷,繁星点点,如同棋局上散落的棋子,闪烁着幽微的光芒。一股凛冽的江风灌入书房,吹得烛火摇曳不定,长长的灯影在墙壁上晃动,却终究没有熄灭,反而愈发明亮。 林凡望着远处漆黑的江面,心中一片平静。他知道,自己已经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接下来,便是要看刘备、诸葛亮,还有那位雄姿英发的江东周郎,会如何应对这盘被搅动的棋局。 刘备是否会察觉到荆南的异动?诸葛亮是否会采取措施稳固后方?周瑜又是否会抓住这个机会,对荆州发起新的试探? 这些疑问,都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一揭晓。而他林凡,也将在这纵横捭阖之间,小心翼翼地走每一步,不断夯实自己的根基,积蓄力量,在这个乱世之中,寻找那一线属于自己的生机。 棋局已开,落子无悔。 林凡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缓缓关上窗户。书房内,烛火依旧明亮,映照著他坚定的眼神。 危墙之下 隆冬时节,长江江面蒸腾着一层薄如蝉翼的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两岸连绵的营寨。雾霭中,旌旗的轮廓若隐若现,刁斗声在寂静的清晨里传得格外悠远。江夏太守府内,烛火尚未熄灭,跳跃的橘红色光晕映照着案几上平铺的三份文书,也映着林凡凝肃的面容。 他身着玄色锦袍,袖口绣着暗纹流云,指尖正缓缓摩挲着一封封缄的密函。案上的青铜香炉里,檀香燃尽了半截,余烟袅袅升起,缠绕着他微蹙的眉头。三份书信来自三个方向,却如同三张无形的网,正朝着他悄然收紧。 最左侧的信函封蜡带着许都特有的麒麟纹,是曹丕的手书。林凡展开信纸,字迹遒劲却难掩仓促:“父相头风又作,卧病三日,医官束手无策。司马懿趁隙进言,谓‘林凡经营荆南半载,招兵买马,囤积粮草,恐成第二个刘景升’。杨修亦在侧附议,言江夏军械粮秣收支账目‘或有可疑’,暗指兄私挪军资。父虽明辨是非,未轻信谗言,然疑窦已生,近日屡问起江夏近况。兄当速作绸缪,莫让小人有机可乘。” 林凡指尖一顿,眸色沉了沉。曹操的猜忌从未真正消散,如今头风发作,神志不清之际,正是司马懿、杨修之流煽风点火的良机。他在江夏苦心经营,不过是为了自保,却终究难逃“功高震主”的嫌疑。 中间那份急报字迹潦草,墨迹未干,是荆南张嶷派人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桂阳赵范态度反复无常,日前密会刘备使者糜竺后,竟将我方传递密信之心腹下狱,严刑拷打。长沙韩玄虽未公然翻脸,然已闭门谢客,我方使者三访其府,皆被拒之门外。零陵、武陵二郡,诸葛亮亲率官吏巡视,整饬吏治,清查田亩,境内豪强多被压制,或贬或徙。我方此前布下的暗线,已有三人失联,恐已遭不测。” “诸葛亮……”林凡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眉头皱得更紧。这位卧龙先生果然名不虚传,行事雷厉风行,短短时日便已在荆南站稳脚跟,肃清了他埋下的暗桩。荆南四郡若被刘备彻底掌控,江夏便会腹背受敌。 最右侧的消息最为简短,是通过江东隐秘渠道传来的,只有寥寥数字:“公瑾已悉荆南事,有意‘拨乱反正’。” “周瑜……”林凡将三份文书重新平铺,烛火摇曳,映照出他眼底的凝重。合纵连横之策不过初显端倪,各方反应却比他预想的更为激烈迅速。曹操的猜忌、刘备的扩张、周瑜的觊觎,如同三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扇,刺骨的寒风夹杂着江雾扑面而来,让他头脑清醒了几分。窗外,太守府的庭院里积着一层薄雪,几株红梅在雪中傲然绽放,却难掩肃杀之气。林凡望着远方模糊的营寨轮廓,只觉自己正站在一道越来越高的危墙之下,墙头之上,曹操、刘备、孙权三方势力如同悬顶之石,任何一块松动坠落,都足以将他砸得粉身碎骨。 “太守,徐将军与文将军已在厅外候见多时。”亲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断了林凡的沉思。 “请他们进来。”林凡转身,重新坐回案前,将三份文书收起,神色恢复了平静。 门帘被掀开,一股寒气裹挟着风雪涌入,徐晃与文聘联袂而入。两人皆身着铠甲,甲胄上还沾着未化的雪花,面色凝重,眉宇间满是忧色。 徐晃性子素来直率,进门后便抱拳道:“林太守,某麾下斥候探得,江陵方向江东水军近日调动频繁,数支船队沿江西进,直奔夷陵而去。更有传闻,周瑜已遣使者前往秭归,欲联络当地巴人部落,共图荆西。” 文聘紧随其后补充道:“荆山方向亦不平静。此前被剿灭的黑风洞残部似有死灰复燃之象,近日接连袭击我方运粮队伍。虽每次出动人数不多,但其行动颇有章法,伏击地点选择精妙,撤退迅速,不似寻常山匪所为,倒像是有高人指点。” 林凡静静听着,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声响,在寂静的厅堂里格外清晰。他心中快速盘算:周瑜的动作比他预想的更快,西联巴人,南抚荆山残部,这分明是要从西、南两个方向对江夏形成战略包围。而荆南的变故,恰好给了周瑜一个完美的借口——以“安定荆南,防止刘备坐大”为名,行扩张势力之实,实则目标直指江夏。 “徐将军,文将军,”林凡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周瑜此计,名为制刘,实为图我。巴人居住于深山之中,性情彪悍,若让其与江东联手,则我江夏西面屏障尽失;荆山残部若真能复起,我方粮道便会岌岌可危。此二患,必须速除,迟则生变。” “如何除之?”徐晃急忙问道,“巴人居于深山老林,踪迹难寻,且向来不服王化,朝廷多次征讨皆无功而返。周瑜究竟能以何物说动他们?” “盐,铁,还有……自治的承诺。”林凡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巴人久居深山,缺盐少铁,生活困苦。周瑜手握海盐之利,可轻易满足他们对盐的需求,此其一。其二,他可许诺巴人部落自治,不受汉官管辖,甚至助其夺取邻近汉人郡县,扩大生存空间。此等条件,我江夏给不起,也不能给——盐铁皆由朝廷管控,自治更是形同割裂疆土,乃是谋逆之举。” 文聘急道:“那难道我们就只能坐视周瑜得逞,眼睁睁看着江夏陷入重围?” “自然不能。”林凡站起身,走到悬挂在墙上的巨大舆图前。舆图以绢帛制成,上面用墨笔详细绘制了荆襄、江东、巴蜀等地的山川河流、郡县分布。他伸出手指,点在秭归一带:“周瑜可以联络巴人,我们也可以。张嶷在荆南经营数月,对巴人习俗、部落分布应有所了解。立刻传令张嶷,让他暂停荆南的活动,火速前往秭归,设法联络巴人各部,尤其是与周瑜接洽的那几部之敌对部落。我们虽不能许以盐铁自治,但可承诺与他们公平互市,以合理价格交换盐铁与山货,并保证约束属下,绝不欺压巴人百姓。更可许诺,若他们愿助我抵御江东,将来朝廷平定荆益二州后,我必为其向朝廷请功,授予官职爵位,让巴人也能入朝为官。”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荆山方向:“至于黑风洞残部,文将军,你亲自率领一支五千精兵,配合张嶷留下的猎杀队,进山清剿。记住,不必正面强攻他们的山寨,那得不偿失。可专挑其外出劫掠的队伍下手,务必将其全歼,割下首级悬于沿途郡县示众。我要让所有心怀异志者都知道,与我林凡为敌,只有死路一条。” “末将领命!”文聘抱拳领命,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本就是荆襄名将,最擅山地作战,清剿山匪正是他的强项。 徐晃却仍有疑虑,皱眉道:“联络巴人非一日之功,张嶷即便日夜兼程,也需数日方能抵达秭归。若周瑜的使者抢先一步与巴人达成协议,那我们所做的一切不就白费了?” “所以我们需要争取时间。”林凡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徐晃,“徐将军,烦请你从麾下调拨两百精锐骑兵,交由我统领。我要亲自走一趟西陵。” “西陵?”徐晃与文聘皆是一愣,脸上满是诧异。西陵位于江夏以西,已是靠近夷陵、秭归的边境之地,如今局势微妙,各方势力交错,太守亲身犯险,未免太过冒险。 “不错。”林凡语气坚定,不容置疑,“周瑜的使者欲往秭归,必经西陵一带。我要在他见到巴人首领之前,先截住他。即便不能将其斩杀,也要打乱他的计划,至少……要让他知道,江夏的眼睛,无处不在,江夏的土地,不是他想来就能来的。” 三日后,天色未亮,一支两百人的轻骑队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江夏城。此行极为隐秘,除了徐晃、文聘及少数心腹之外,无人知晓太守的去向。队伍中的士兵皆身着便装,装扮成大商队的护卫,马匹也都换上了粗布马鞍,蹄铁上包裹着厚厚的麻布,以减少行军时的声响。 时值隆冬,山道上积雪未化,路面湿滑难行。寒风如同刀子一般刮在脸上,刺痛难忍。但林凡心知时间紧迫,不敢有片刻耽搁,下令队伍日夜兼程,向西陵方向疾行。士兵们虽疲惫不堪,却无人抱怨,皆咬牙坚持——他们深知,此行关系到江夏的安危,容不得半点懈怠。 第三日黄昏,队伍终于抵达西陵城外三十里处的一处隐蔽山谷。山谷两侧悬崖峭壁,林木茂密,是绝佳的藏身之地。林凡令队伍在此扎营休整,同时派出数名斥候,前往西陵城内及周边探查消息。 夜幕降临,山谷中燃起了几堆篝火,士兵们围坐在一起取暖,吃着随身携带的干粮。林凡则独自站在山谷口,望着远方西陵城的轮廓,眉头紧锁。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夜半时分,派出的斥候陆续返回。一名斥候单膝跪地,向林凡禀报:“太守,确有一支约五十人的队伍,三日前通过西陵城,往秭归方向而去。队伍中有人身着江东服饰,护卫皆是精悍之士,腰间佩刀,步履沉稳,一看便知是军中好手。” 林凡心中一沉,果然不出所料,周瑜的使者已经抢先一步。他当机立断,只说了一个字:“追。” 队伍再次出发,借着夜色的掩护,沿着山道继续向西疾行。山路愈发崎岖,积雪更深,许多地方甚至需要士兵们下马牵引马匹前行。又疾行两日,第五日黎明时分,队伍终于在秭归以东五十里的苍龙岭追上了目标。 苍龙岭地势险峻,岭下有一条溪流,溪流旁平坦处,正是那支江东队伍的营地。篝火点点,炊烟袅袅,士兵们正在收拾行装,似乎准备继续赶路。林凡令队伍隐蔽于岭上的密林之中,自己则带着数名身手矫健的亲随,悄悄潜下山岭,靠近营地观察。 月色皎洁,洒在营地之上,将一切都映照得清清楚楚。营地中央搭建着一座较大的帐篷,帐外有四名护卫值守,身形挺拔,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显然是江东军中的精锐。更让林凡心中一沉的是,营地边缘竟有十余名衣着奇特的汉子围坐在一起,低声交谈。他们身着麻布短衣,腰间佩着弯刀,脸上、手臂上布满了狰狞的刺青,正是巴人部落的标志! 周瑜的使者,竟已提前与巴人接上头了! “太守,怎么办?”身旁的亲随压低声音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对方护卫不下五十人,又有巴人助阵,我们只有两百人,且不宜暴露身份,硬闯恐难讨好。” 林凡脑中急速盘算。硬拼自然不是上策,己方人数虽占优,但对方有营地可守,且巴人凶悍善战,真打起来,己方未必能占到便宜,反而可能暴露行踪,打草惊蛇。但若任由使者与巴人达成协议,江夏西面屏障便会彻底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他目光扫过营地,忽然落在溪流上游——那里地势较高,林木茂密,且正好处于营地的上风口。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萌生。 “你去传令,让后面的人悄悄运动到上游,多备引火之物,如松油、干草之类。”林凡低声吩咐亲随,“但先不要动手,等我信号。” “太守您要……”亲随眼中满是疑惑。 “我去会会这位江东使者。”林凡整了整衣袍,语气平静地说道。 “万万不可!”亲随大惊失色,“对方心怀歹意,太守您孤身入营,太过危险了!” “无妨。”林凡摆摆手,神色淡然,“他们既已与巴人接洽,正处于关键时期,此时杀我,只会让巴人生疑,担心江东出尔反尔,反而会坏了他们的大事。我自有分寸。” 说罢,他不再理会亲随的劝阻,整了整衣冠,从藏身处走出,大摇大摆地向营地走去。 “什么人?!”营地的守卫立刻发现了他,厉声喝问,数把长刀同时出鞘,直指林凡。营地边缘的巴人也纷纷站起身,手按刀柄,警惕地盯着他。 林凡不慌不忙,停下脚步,朗声道:“江夏太守林凡,特来拜会江东使者。烦请通传一声。” 营地内顿时一阵骚动。片刻后,大帐的帘幕被掀开,一名身着锦袍、年约三旬的文士走了出来。他面容清瘦,眼神锐利,鼻梁高挺,颌下留着一缕短须,气质儒雅却不失锋芒。他上下打量了林凡一番,忽然笑了起来,拱手道:“林太守?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在下江东参军,阚泽,字德润。” 阚泽!林凡心中微震。此人乃是江东名士,博学多才,尤擅纵横之术,深得孙权、周瑜信任。周瑜派他前来联络巴人,足见江东对此事的重视。 “原来是德润先生,失敬失敬。”林凡也拱手还礼,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不知先生远来荆西,所为何事?若有需要江夏协助之处,林某定当义不容辞。” 这话说得客气,却暗藏机锋——你江东使者跑到我江夏的地界上,做什么事情,总该知会我一声吧? 阚泽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一丝试探:“有劳林太守挂心。泽奉吴侯与周都督之命,前来联络巴人诸部,共商安定荆西、抵御刘备之大计。倒是林太守,不在江夏坐镇,何以深夜至此荒山野岭?莫非也是为巴人之事而来?” 两人言语交锋,看似客气,实则刀光剑影,互不示弱。一旁的巴人首领,一名满脸刺青、身材魁梧的汉子,听得似懂非懂,但目光却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显然在仔细观察着局势。 林凡知道,与阚泽纠缠无益,关键在于争取巴人。他忽然转向那巴人首领,用略显生硬、但尚能清晰听懂的巴人土语说道:“这位首领,林凡有礼了。我知晓巴人诸部久居深山,缺盐少铁,生活艰辛,且常受地方汉官欺压,苦不堪言。林某不才,忝为江夏太守,愿与巴人各部达成盟约,公平互市,以盐铁换取贵部的山货、药材。同时,我承诺严束江夏属下官吏与士兵,绝不允许任何人欺压巴人百姓。不知首领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阚泽的脸色顿时微变。他没想到林凡竟懂巴人土语,更没想到林凡会当着他的面,直接拉拢巴人! 那巴人首领显然也吃了一惊,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瓮声瓮气地用汉话夹杂着巴语回道:“你……真能给我们盐?很多很多的盐?” “每月三百石官盐,精铁五十担。”林凡毫不犹豫地开出条件,这已是江夏目前能承受的极限,“只要贵部愿与江夏和睦共处,互不侵犯,这些物资每月按时送达,绝无拖欠。” 阚泽见状,急忙上前一步,对着巴人首领说道:“首领莫听他言!江东临海,盐产丰饶,每月可供给贵部五百石盐,精铁一百担!此外,还有布匹、瓷器、丝绸无数!更重要的是,吴侯承诺,若巴人愿助江东共抗刘备、林凡,将来平定荆西之后,便划秭归、巫县一带为巴人自治之地,无需向任何汉官称臣,也无需缴纳赋税!” 阚泽开出的条件远比林凡优厚,巴人首领眼中立刻露出了贪婪之色。他看看阚泽,又看看林凡,神色犹豫,显然难以抉择。 林凡心知在物资上,江夏难以与江东抗衡,但他还有一张更重要的牌。他直视着巴人首领,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首领,盐铁布匹,皆是外物,用完便无。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千百年来,巴人始终困守深山,与世隔绝,难以发展壮大?为何巴人子弟只能茹毛饮血,不识文字,不懂技艺,始终被汉人视为蛮夷?” 巴人首领一愣,显然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身后的几名巴人长者也纷纷抬起头,眼中露出了思索之色。 “只因缺了两个字——‘教化’。”林凡加重了语气,“我可在江夏城内开设学馆,免费招收巴人子弟入学,传授汉文、算术、医术、农耕之术。十年之后,巴人之中将会有能写会算之人,有精通医术、能为族人治病疗伤之人,有善治农耕、能让族人丰衣足食之人。此等文明传承,岂是区区盐铁布匹所能比拟的?” 这话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巴人首领与长者心中。物资易得,文明难求。千百年来,巴人之所以被汉人轻视,正是因为没有自己的文字与文明。林凡的提议,恰好击中了他们心中最深的渴望。巴人首领眼中闪过强烈的震动之色,身后的几名长者也开始低声议论起来,神色激动。 阚泽见状,知道大事不妙,急忙厉声道:“林太守好大的口气!你不过是一郡太守,有何权力开设学馆,教化蛮夷?此等大事,需报请朝廷批准,你私相授受,分明是目无王法,不怕朝廷降罪吗?” “林某既为江夏太守,便有教化地方、安抚蛮夷之责。”林凡寸步不让,目光锐利地看向阚泽,“倒是阚参军,你代表江东,私许巴人自治,割裂大汉疆土,此等行径,乃是谋逆之举!你将汉室威严置于何地?将天子诏令置于何地?将来朝廷追究起来,江东担待得起吗?” 两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巴人首领看着眼前两位汉人官员为了拉拢自己而争执不下,心中既感得意,又觉不安。他知道,无论选择哪一方,都可能引来另一方的敌视,稍有不慎,便会给整个部落带来灭顶之灾。 就在这时,岭上密林中,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嚎!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无数狼嚎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此起彼伏,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巴人首领脸色骤变,失声叫道:“是狼群!很多很多的狼!” 阚泽的护卫们也顿时紧张起来,纷纷拔刀出鞘,警惕地环顾四周,脸上露出了惊惧之色。林凡却心中一动——这狼嚎声太过整齐,不似天然形成,倒像是有人刻意模仿。 混乱之中,林凡趁机对巴人首领快速说道:“首领,今夜恐不太平。狼群出没,此地危险重重。不如你先带族人返回山寨,暂避风险。三日后,我会派人送百石盐至苍龙岭北口,作为见面之礼。至于互市、学馆之事,容后再详议,如何?” 这提议既给了巴人实惠,又给了双方缓冲的余地,显得诚意十足。巴人首领看了看越来越近的狼嚎声,又看了看阚泽铁青的脸色,心中迅速做出了决断。他重重一点头,用汉话说道:“好!三日后,北口见!若你失信,我巴人必与你势不两立!” 说罢,他不再理会阚泽,转身招呼族人收拾东西。巴人们动作迅速,片刻后便收拾妥当,跟随着首领,快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阚泽眼睁睁看着巴人离去,知道自己今夜的谋划已彻底落空,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他死死盯着林凡,咬牙切齿地说道:“林太守,好手段!好算计!” 林凡淡淡一笑,语气平静地说道:“彼此彼此。阚参军,夜深山险,狼群出没,还是早些回营歇息吧。林某告辞。” 说罢,他转身便走,步履从容。阚泽的护卫们见状,纷纷怒目而视,欲上前阻拦,却见两侧山林中影影绰绰,不知隐藏着多少人马,终究没敢轻举妄动。 林凡回到岭上密林,亲随立刻迎了上来,压低声音道:“太守,刚才的狼嚎声,是我们的人模仿的。” “我知道。”林凡望着巴人消失的方向,脸上并无半分喜色,反而眉头紧锁,“今日虽暂时搅黄了江东与巴人的盟约,但阚泽绝不会善罢甘休,必定会另寻机会联络巴人。而巴人首领虽答应三日后会面,但其心未定,未必真心靠拢我们。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亲随问道。 “回江夏。”林凡翻身上马,语气凝重,“立刻动身,速去速回。我有预感,许都或荆南那边,更大的麻烦,就要来了。” 队伍趁着夜色,悄然撤离了苍龙岭。马蹄踏在积雪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在寂静的山谷中格外清晰。林凡坐在马背上,回望苍龙岭的方向,心中那股不安之感愈发强烈。 他截住了阚泽,搅黄了江东与巴人的盟约,看似赢了一局。但阚泽离去时那怨毒的眼神,巴人首领离去时的犹豫与警惕,以及许都那日益紧迫的猜忌,荆南那步步紧逼的诸葛亮,还有江东那虎视眈眈的周瑜…… 这一切,都像一张无形的网,正朝着他越收越紧。 而他林凡,正站在这张网的中心,进退两难。 夜色如墨,寒风刺骨。前方的道路,依旧迷雾重重,充满了未知与凶险。 祸水东引 苍龙岭的寒风似带着荆襄山地的肃杀,一路追随着林凡的车驾,穿透重重帷幔,直侵入江夏太守府的书房。炭火盆里的银骨炭燃得正旺,火星噼啪作响,将室内烘得暖意融融,却驱不散林凡眉宇间凝结的凝重。案头堆积的文书如叠嶂山峦,最上方那封染着墨痕的竹简,正是曹丕从许都快马送来的密函,字里行间的刀光剑影,几乎要透纸而出。 亲随捧着青瓷茶盏躬身而入,手指微微发颤——他追随林凡三年,从未见过太守如此长时间的沉默。茶盏搁在案几上,发出轻不可闻的脆响,林凡却似未察觉,目光穿过窗棂上的冰花,投向遥远的天际。苍龙岭一夜突袭,虽打散了山越与江东的暗盟,斩了对方数名骨干,看似占了上风,实则暴露了太多:他暗中布下的暗线被阚泽察觉,江夏的兵力部署也露了端倪,更让周瑜和曹丕都看清了他的野心。 阚泽那老狐狸心思缜密,绝非易与之辈;周瑜雄姿英发,智计无双,吃了这暗亏,必当百倍奉还;而许都那边,曹丕的密函字字句句都透着山雨欲来的气息,司马懿在朝中的动作,更是如芒在背。 “太守,张军侯回来了。”门外传来护卫的禀报,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林凡收回目光,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叩:“让他进来。” 门帘被掀开,一股寒气裹挟着尘土与血腥气涌入。张嶷风尘仆仆,玄色甲胄上还沾着荆山的黄泥与暗褐色的血渍,鬓角的发丝凝结着冰霜,显然是日夜兼程赶回。他单膝跪地,甲胄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末将复命。黑风洞残部已清剿完毕,斩首七十三级,余者四散奔逃,不足为惧。但……” “但说无妨。”林凡的声音平静无波。 张嶷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从怀中掏出一枚染血的环首刀:“末将在清剿过程中发现,这些残部所用的箭矢、刀枪,有相当一部分制式统一,绝非山越蛮夷所能自制。尤其是这几把环首刀,锻造工艺精湛,淬火均匀,刃口的弧度与锻造纹路,与江东军械司打造的兵器颇有相似之处。” 林凡接过环首刀,指尖抚过冰冷的刀身。刀刃锋利依旧,只是沾染的血迹已干涸发黑,刀柄处还刻着一个模糊的“江”字印记,虽被刻意磨去了大半,却仍能辨认。他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一敲,发出清脆的声响:“果然如此。周瑜的手,伸得比我想象的更长。黑风洞残部死灰复燃,背后定然有江东在推波助澜,他们是想借山越之手,搅乱江夏后方。” “还有一事,”张嶷继续禀报,“末将在荆南的眼线传回消息,诸葛亮已离开零陵,亲率五百轻骑赶赴桂阳。赵范听闻诸葛亮亲至,亲自出城三十里相迎,态度极为恭顺,甚至将郡中兵权交出大半,以示臣服。而长沙太守韩玄……三日前突然称病不出,府门紧闭,连郡中政务都交由郡丞处理,属下派人试探,却被府中护卫拦回,根本无法见到韩玄本人。” 林凡闭目沉思,指尖在舆图上缓缓滑动。荆南四郡,零陵已在刘备掌控,桂阳赵范本就首鼠两端,见诸葛亮亲至,自然不敢再摇摆不定,此刻归顺也在意料之中。但韩玄称病……是真的偶感风寒,还是在观望局势?亦或是收到了某位大人物的示意,故意闭门不出,坐山观虎斗? “荆南那条线,暂时静默。”林凡睁开眼,眼中已有了决断,“告诉下面的人,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再与韩玄、赵范方面有任何接触,所有暗线全部蛰伏。” “可是太守,”张嶷急声道,“我们在荆南经营多年,好不容易埋下的钉子,就这样放弃了?” “放弃?”林凡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指尖重重落在舆图上江陵的位置,“我林凡从不做亏本买卖。这些钉子,不是放弃,而是要让它们发挥更大的作用。诸葛亮既然亲至荆南,必然已察觉荆南有我们的人,此时再贸然行动,无异于自投罗网。让暗线潜伏起来,静观其变,等待最佳时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舆图上长江的走势,声音低沉而充满算计:“周瑜想要荆南,诸葛亮要稳住荆南,而我们……要让这两股力量,互相牵制,斗个两败俱伤。” 三日后的清晨,江夏城还笼罩在一片氤氲的冬雾之中,一队不起眼的车马悄然出了西门。车队规模不大,只有十辆马车,上面装载着丝绸、盐巴、瓷器等货物,看起来就像一支寻常商队。护卫也仅有三十余人,身着粗布劲装,腰间挎着朴刀,看似普通,实则个个身形矫健,眼神锐利如鹰,行走间步伐沉稳,隐隐透着军中操练的章法——这些都是林凡从亲卫中挑选出的精锐,个个以一当十。 车队的目的地,是西陵——江夏与夷陵交界处的边境重镇,也是长江上游的重要渡口,更是江夏西面的门户。此地一旦有失,周瑜的兵锋便可顺江而下,直抵江夏城下。而车队中那辆最不起眼的青篷马车里,坐着的正是乔装改扮的林凡。他身着一袭青色长衫,头戴纶巾,面容经过简单修饰,看起来就像一位常年往来于边境的富商。 此次西陵之行,他明面上是“巡视边境,考察互市”,实则肩负着三重秘密使命:其一,亲自评估西陵的防务虚实,查看城防工事与守军战力,毕竟此地关乎江夏安危,容不得半点马虎;其二,试探边境巴人部落的真实态度,苍龙岭一战虽暂时搅乱了江东与山越的联盟,但巴人部落态度不明,若能将其拉拢,便可为江夏增添一道西面屏障;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要借西陵这块宝地,下一盘更大的棋,将各方势力的注意力引向别处,为江夏争取喘息之机。 车队行至午时,雾气渐散,阳光穿透云层,洒在苍茫的山林间。众人在一处山坳歇脚,亲随奉上干粮与清水,林凡却摆摆手,独自登上附近的高坡,眺望西面连绵起伏的群山。那里是巴人的聚居地,山峦叠嶂,林深草密,地势险要,向来是朝廷难以触及的地方,也是各方势力暗中角逐的棋盘。 “太守,”亲随轻步走上高坡,压低声音道,“刚收到飞鸽传书,许都方面有动静了。” 林凡转过身,接过亲随递来的密信,展开细看:“讲。” “曹丕公子在密信中说,司马懿在朝会上再次进言,弹劾太守您‘经营边境,私通蛮夷,招兵买马,其心叵测’。此番言论得到了不少曹氏宗亲与颍川士族的附和,就连程昱也在一旁煽风点火,说江夏兵力日渐强盛,恐成尾大不掉之势。丞相虽未当场表态,但脸色颇为难看。散朝后,丞相单独召见了杨修,详细询问江夏的钱粮收支、兵力部署等详情,盘问了近一个时辰。”亲随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丝担忧,“公子还说,丞相的头风病近日发作得愈发频繁了,有时一日发作两三次,痛得辗转反侧,医官们束手无策,只能用汤药暂时缓解。” 林凡沉默良久,指尖捏着密信,指节微微发白。司马懿果然抓住了苍龙岭之事大做文章,意图借曹操之手打压自己。而曹操的病情加重,更让本就微妙的朝局变得愈发动荡。他深知曹操的性情,头风发作时,往往多疑善变,性情暴烈,极易被人蛊惑,这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好消息。 “还有一事,”亲随继续禀报,“江东方面,阚泽已回到江陵。据我们在江陵的暗线探知,阚泽回城后直奔都督府,与周瑜密谈至深夜,期间府中灯火未熄,不知商议了何事。次日清晨,江东水军便有数支船队离港,顺着长江往洞庭方向而去,船队中还夹杂着不少运输粮草的船只。” 洞庭湖?林凡心中一凛。那是连接长江与湘水的要道,也是通往荆南腹地的水路枢纽。周瑜派船队往洞庭方向,究竟是何意图?是想威慑刚刚归顺刘备的桂阳、长沙二郡,还是想与荆南的某些势力勾结,夹击江夏?亦或是另有图谋? 正思索间,山下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山坳的宁静。一骑快马冲破薄雾,直奔车队而来,马上骑士浑身浴血,甲胄破碎,脸上布满尘土与血迹,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恶战。他冲到高坡下,滚鞍下马,踉跄着扑上前,嘶声喊道:“太守!西陵急报!今晨有不明身份的骑兵袭击西陵互市,烧毁货栈三座,死伤商民数十人!守军闻讯追击,却在城外峡谷中了埋伏,折损了三十余人,连带队的队正都战死了!” 林凡脸色骤然一沉,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可曾抓到活口?看清袭击者的模样与来历了?” “那些人全都蒙面,只露出双眼,身手极为矫健,行动迅速,所用的都是制式军弩,箭法精准狠辣!”骑士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他们撤退时往西面山中去了,看行进方向,像是……像是巴人部落的地盘!” 巴人?林凡眉头紧锁。昨日他才通过暗线与巴人首领鄂焕约定,三日后在苍龙岭北口会面,商议互市与联防之事,今日西陵就遭袭击,而且袭击者还往巴人地盘撤退?这未免太过巧合,巧合得像是有人刻意安排。 “传令车队,加速前进,日落前务必赶到西陵!”林凡翻身上马,青色长衫在风中猎猎作响,眼中已有了决断,“另外,派两名快骑速回江夏,传令徐盛与文聘:江夏全境进入戒备状态,沿江各渡口加强巡逻,没有我的手令,一兵一卒不得擅自调动,严防江东趁机偷袭!” “太守,您这是……”亲随有些不解。 “有人想嫁祸巴人,挑起江夏与巴人的冲突,好坐收渔利。”林凡冷笑一声,马鞭一指西面群山,“既然他们想引祸西来,那我就让他们看看,这祸水,能不能东引,引到该去的地方。” 西陵城的景象,比林凡预想的更为惨烈。车队刚抵城门,便闻到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与血腥味,令人作呕。互市所在的城西街区,三座最大的货栈已化为一片废墟,焦黑的木梁歪斜地架在断壁残垣上,还在冒着袅袅青烟,偶尔有火星坠落,引燃地上的碎布,发出“噼啪”声响。街道上血迹未干,汇成一道道暗红色的溪流,受伤的商民躺在路边哀嚎不止,有的断胳膊断腿,有的被烧伤,场面惨不忍睹。 守城校尉见林凡亲至,慌忙带着几名军官跪地请罪,脸色惨白:“末将无能,未能守住互市,让太守失望,请太守治罪!” 林凡扶起校尉,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废墟,声音平静却带着威严:“起来说话。详细说说,袭击者有多少人?何时来袭?如何行动的?” 校尉站起身,躬身禀报,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今晨天刚亮,雾气还未散去,约百余骑突然从西面山中冲出,直扑互市。这些人黑衣蒙面,训练有素,行动极为隐蔽,先是用弩箭射杀了城墙上的哨兵,然后迅速冲入互市,四处放火劫掠。等末将接到消息,带着守军赶到时,他们已经开始撤退。末将领兵追击,追出约十里地,在一处狭窄峡谷中了埋伏——那些人的弩箭太狠了,全是军中的硬弩,穿透力极强,我军猝不及防,损失惨重……” “尸体呢?可曾缴获袭击者的兵器?”林凡追问。 “带回了十二具袭击者的尸体,兵器也缴获了一些,都在营房里存放着。”校尉连忙道,“末将检查过,他们用的刀是寻常铁刀,弓弩都是制式,但上面没有任何标记,看不出归属。”他压低声音,补充道,“不过,有个幸存的士兵说,他在厮杀中扯下了一个袭击者的面巾,看到那人脸上有刺青,像是巴人的图腾。” 巴人刺青!在场的几名军官脸色都变了。巴人向来以刺青为俗,不同部落有不同的图腾标记,这几乎成了巴人的象征。 林凡却不动声色:“带我去看看尸体。” 停尸的营房内,寒气逼人。十二具尸体整齐排列在地上,都已被清洗过,褪去了蒙面的黑布。这些死者身材精悍,肌肉结实,手掌粗糙,显然是常年习武之人。林凡蹲下身,一具具仔细查看,目光如炬,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兵器确实如校尉所说,是制式军械,但刀刃和弩机上都有刻意打磨的痕迹,磨损严重,像是被用了很久的旧物,显然是为了掩盖来源。而当林凡检查到第七具尸体时,忽然停住了动作。他掰开死者的手掌,仔细查看指尖与虎口处的老茧,然后又依次检查了其他几具尸体的手。 “太守,可有什么发现?”张嶷在一旁低声问道。 林凡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这些人的手,确实粗糙,布满老茧,看起来像是常年劳作或习武之人。但你们仔细看他们的指尖——虎口、食指与中指内侧的茧子,位置太过规整,深浅也几乎一致,这是常年练习制式军弩形成的。而巴人部落多居山林,善用的是短弓、猎弓,弩这种精密军械,需要专门的训练才能熟练使用,巴人部落里会用的人本就不多,更别说有如此多手指茧子规整一致的人了。” 张嶷凑近一看,果然如此,那些茧子的位置与形状,和军中弩手的茧子一模一样。 “还有,”林凡指着几具尸体的脚,“你们看他们的靴子,虽然沾满了泥污,但鞋底的磨损纹路很均匀,分明是长期在硬地上行走形成的。巴人多在山林中活动,常年走山路,鞋底的磨损应该是前掌与后跟偏重,纹路也会更杂乱,绝不是这样规整的磨损痕迹。”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点头。这些细节看似微不足道,却暴露了袭击者的真实身份——他们根本不是巴人,而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只是刻意伪装成了巴人的模样。 “这是栽赃嫁祸。”林凡的声音冰冷如铁,“有人故意让我们相信是巴人袭击了西陵,从而挑起江夏与巴人的冲突。一旦我们与巴人开战,西面屏障自毁,江夏就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到时候,某些人便可坐收渔利。” “是周瑜?”张嶷眼中闪过一丝杀意,“除了他,没人有这么大的手笔,也没人这么希望江夏大乱。” “未必。”林凡摇头,“周瑜虽然野心勃勃,但行事素来谨慎,这种栽赃嫁祸的手段太过拙劣,一旦被揭穿,只会得不偿失。也可能是许都的人,或是荆南的某些势力。但无论幕后黑手是谁,他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搅乱江夏西境,让我们无暇他顾。” 他转身走出营房,对校尉下令:“将尸体妥善保管,对外就说还在详细查验,暂时不要透露任何关于袭击者身份的消息。另外,传我的命令:西陵全城戒严,关闭城门,互市暂时停止运营,所有商队不得进出。加强城防巡逻,严查可疑人员,但凡有擅自传播谣言、煽动民众仇视巴人者,一律以扰乱军心论处,先斩后奏!” “末将领命!”校尉轰然应诺。 当夜,林凡在西陵城守府中,秘密召见了数名常年往来于江夏与巴人部落之间的老商人。这些商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对各巴人部落的习俗、首领性情、兵力虚实都了如指掌。 “诸位都是江夏的老人,今日召你们前来,是想问问关于巴人部落的事。”林凡开门见山,“苍龙岭一带的巴人首领,名叫鄂焕,不知诸位对他了解多少?”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商人拱手道:“回太守,鄂焕此人乃是附近七八个巴人部落的共主,身材高大,勇猛过人,脸上刺着猛虎图腾,在巴人中威望极高。他虽然性情粗豪,看似鲁莽,但为人重诺守信,最是讲究义气。我们这些商人与他交易多年,从未被他亏待过,只要是他答应的事,必定会办到。” 另一名商人补充道:“鄂焕向来与江夏井水不犯河水,之前也从未有过巴人袭击互市的事情。而且巴人部落物资匮乏,全靠与江夏互市换取盐巴、铁器等必需品,他们断然不会做出这种自断生路的事情。” “太守,”老商人忧心忡忡地说,“眼下西陵刚遭袭击,人心惶惶,不少民众都怀疑是巴人所为,此时与鄂焕会面,恐怕会引起民愤,甚至可能被人利用,说您与巴人勾结,对您不利啊。” “正因人心惶惶,才更要见。”林凡淡淡道,“若我因流言而避而不见,便是心虚,反而坐实了巴人袭击的传言,正中幕后黑手下怀。只有当面与鄂焕说清楚,才能揭穿这栽赃嫁祸的阴谋,稳定民心。” 他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况且,我也想亲自问问鄂焕,对这次袭击,他到底知情不知情,背后是否还有其他隐情。” 三日后,苍龙岭北口。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积雪,打在人脸上如同刀割。这里是一处狭窄的山谷隘口,两侧峭壁如削,怪石嶙峋,易守难攻,是巴人部落与江夏往来的必经之路。林凡只带了二十名亲卫,身着便装,暗藏兵刃,如约而至。亲卫们手按刀柄,警惕地环顾四周,目光锐利如鹰,随时防备着可能出现的埋伏。 约定的时辰刚到,山谷西侧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三十余骑巴人勇士簇拥着一名身材高大的壮汉而来,他们身着兽皮劲装,腰挎弯刀,背上背着短弓,脸上或多或少都有刺青,眼神凶悍,气势逼人。为首的壮汉正是鄂焕,他今日未穿皮甲,只着一身厚重的熊皮大氅,身形魁梧如熊,脸上的猛虎刺青在雪光映照下更显狰狞可怖。他见林凡果然只带了二十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一丝敬佩。 双方在谷中空地相会,相距十步停下。 “林太守果然守信,竟敢只带这么点人来见我。”鄂焕开口,声音粗豪如雷,震得人耳膜发颤。 林凡微微拱手:“首领也是爽快人,既然约定在先,我自然不会失约。盐呢?” 他示意身后的亲卫推出三辆马车,揭开篷布,里面装满了雪白的盐袋。“百石官盐,都是上等精盐,请首领查验。” 鄂焕挥手示意,几名巴人勇士上前,打开盐袋仔细查看,又尝了尝味道,片刻后回禀:“首领,确是上等官盐,数量足额。” 鄂焕点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目光直视林凡:“林太守,三日前西陵互市被袭之事,你可听说了?” “自然听说了。”林凡神色平静,“所以我今日才一定要来见首领。我想听听首领的说法。” 鄂焕盯着林凡看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声音洪亮,震得周围的积雪簌簌掉落:“好!林太守是个痛快人!那我鄂焕也不遮遮掩掩——西陵那事,不是我的人干的!” 他身后的巴人勇士纷纷点头,有人用巴语急促地说着什么,神情激动,似在赌咒发誓,证明鄂焕所言非虚。 “我鄂焕虽然粗野,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规矩。”鄂焕收敛笑容,语气严肃起来,“既然与林太守约定三日内互不侵犯,商议互市之事,我就绝不会动西陵一草一木。那些袭击者,用的是军弩,穿的是黑衣,脸上还有刺青——哼,刺青这东西,难道只有巴人会?汉人里面,喜欢刺青的也不少,尤其是那些江湖豪侠、军中逃兵,还有某些大人物养的死士!” 林凡心中一动,追问道:“首领的意思是,有人故意伪装成巴人,嫁祸于你?” “不是故意,是肯定!”鄂焕斩钉截铁地说,“我已经派人查过了,袭击西陵的那些人,撤退时虽然往巴人地盘跑,但根本没有进入任何一个巴人部落,而是绕过我们的聚居地,往东南方向去了。依我看,他们十有八九是江东或者荆南来的人,想挑拨离间,让我们巴人与江夏自相残杀,他们好从中渔利!”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闪过一丝了然。有些话,无需多言,已然心照不宣。 林凡拱手道:“多谢首领坦诚相告。这百石盐,是林某的诚意。后续互市、学馆之事,等西陵的事情查清后,我们再详谈,如何?” “好!”鄂焕豪爽地答应,“林太守,你今日敢只带二十人来见我,这份胆气,我鄂焕佩服。从今往后,只要你不犯我巴人部落,我鄂焕便绝不会与江夏为敌。但若有人再冒充巴人袭击江夏,不用林太守动手,我亲自带人为你揪出真凶!” 双方达成默契,各自退去。回程路上,张嶷忍不住问道:“太守,鄂焕的话可信吗?会不会是他故意演戏给我们看?” “七分可信。”林凡沉吟道,“他若真的参与了袭击,今日大可不必来见我,只需闭门不出,坐看江夏与巴人冲突激化即可。而且他最后那几句话,明显是在暗示,他知道幕后黑手可能是谁,只是碍于某些原因,不便明说。” “那会是谁?周瑜?还是许都的司马懿?” “都有可能,也可能是荆南的某些豪强。”林凡摇头,“但现在,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如何利用这件事,反击回去。” 他勒住马缰,转头望向东方,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既然有人想把祸水引到巴人身上,那我们就将计就计,把这祸水引到该去的地方。” 张嶷面露疑惑:“太守的意思是……” “你立刻派人,分三路出发。”林凡低声吩咐,“第一路,前往荆南各郡,散布消息,就说西陵袭击案的凶手已经查清,是荆南某些不甘心归顺刘备的豪强派来的死士,意图嫁祸巴人,挑拨江夏与巴人开战,好趁机夺取桂阳、长沙二郡的控制权。第二路,前往许都,将这消息透露给曹丕,让他转告丞相,就说有人在荆州蓄意制造混乱,破坏丞相稳定荆州的大计。第三路,前往江陵,故意让江东的暗线得知这一消息,让周瑜知道,我们已经识破了他的计谋。” 张嶷一愣:“荆南?刘备?这样说,有人会信吗?”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只要有三分像,就会有人信。”林凡冷笑,“诸葛亮在荆南整顿吏治,打压豪强,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那些豪强对他恨之入骨,完全有可能铤而走险。而且,我们可以暗中做些手脚,让那些袭击者的军弩、兵器,与荆南豪强私下打造的军械沾上关系,再让那些尸体上的刺青,与荆南某些江湖势力的标记相似——这样一来,消息就更可信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只要消息传出去,诸葛亮必然会被这些流言困扰,不得不分出精力去调查,甚至与那些豪强发生冲突,他在荆南的整顿计划就会受阻。而许都那边,曹操本就对刘备占据荆南心存忌惮,得知有人在荆南制造混乱,必然会猜忌刘备,甚至可能派军施压。至于周瑜,他见我们没有上当,反而将祸水引向了荆南与许都,定然会不敢轻举妄动,暂时收敛锋芒。” 张嶷恍然大悟,眼中露出敬佩之色:“太守这是一箭三雕啊!既洗清了巴人的嫌疑,稳定了西面边境,又挑拨了刘备、曹操、周瑜三方的关系,为江夏争取了喘息之机。” “这只是第一步。”林凡望向西北方向,目光深邃,“接下来,我们还要借着这个机会,抓紧时间整顿军备,联络巴人,巩固防线。等各方势力相互牵制,无暇他顾之时,便是我们主动出击之日。” 马蹄声再次响起,踏碎地上的冰雪,向着江夏城的方向疾驰而去。寒风依旧凛冽,但林凡的心中,却已燃起熊熊的火焰。 这一局棋,确实越来越复杂了。但越是复杂的棋局,越能藏住杀机,越有机会乱中取胜。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被动防守的时候,突然落下一子——攻其必救,打乱整个棋盘,让江夏,成为这场乱世棋局中,最大的变数。 暗度陈仓 西陵的风雪还未完全停歇,铅灰色的云层依旧低垂在江夏城头,将整座城池笼罩在一片肃杀的寒意中。但比风雪更凛冽的,是城内悄然涌动的暗流——林凡回到太守府的第三日,那些精心编织的“真相”,便如蛰伏的毒蛇般,开始在江夏的市井间蔓延。 “你们听说了吗?西陵那些袭击者根本不是巴人!” 茶馆里,说书人一拍醒木,声音陡然拔高,瞬间吸引了满堂茶客的注意。他捻着山羊胡,眼神扫过众人,故意卖了个关子,直到茶客们纷纷催促,才继续说道:“那都是荆南豪强蓄养的死士!故意穿着巴人的服饰,做着烧杀抢掠的勾当,就是想嫁祸巴人,挑起江夏西境动荡,好让刘皇叔趁机夺取西陵这块肥肉啊!” 话音刚落,满堂哗然。 “真的假的?刘皇叔看着不像这种人啊!”有人质疑。 “怎么不像?你没听说吗?有人亲眼看见那些袭击者撤退时往南去了,直奔荆南方向!”另一人立刻反驳,语气笃定,仿佛亲眼所见。 “还有还有,我隔壁王二是猎户,那天躲在山林里,捡到了一支箭头,上面刻着长沙韩家的族徽呢!” 真真假假的消息如同野火燎原,不过两日,便传遍了江夏城的街头巷尾。妇孺老幼聚在墙角议论,商贾们则面带忧色,私下串联——荆南若真有异动,江夏的商路必然受影响。很快,便有商会牵头,准备联名上书,请求朝廷彻查荆南那些“私蓄死士”的豪强。 太守府书房内,林凡端坐案前,听着张嶷低声汇报这几日的舆情,面色平静无波。书案上摊开着一幅新绘的舆图,朱笔勾勒的线条清晰标注着江夏周边各方势力的分布,荆南四郡与江东、许都的界限一目了然,宛如一张无形的棋局。 “太守,消息已经按您的吩咐,从三个不同渠道散播出去了。”张嶷躬身道,“源头都指向了荆南那几个与刘备若即若离的豪强家族,现在城内群情激愤,连城南的粮商们都派代表来询问,是否要加强南境的粮道防护。” 林凡手中的狼毫笔顿了顿,并未抬头,只是淡淡问道:“徐将军和文将军那边,部署得如何了?” “两位将军已按您的意思,加强了江夏南境的防务。”张嶷连忙回道,“与荆南接壤的几个关隘,守军都增加了一倍,文将军还亲自去了西陵,重新清点了城防器械,安抚了当地百姓。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禀报,“末将听说,徐将军对您这番安排,似乎有些异议。” 林凡手中的笔终于停住,他抬眼看向张嶷,眼中带着一丝玩味:“哦?徐将军怎么说?” “徐将军私下里对文将军说,”张嶷小心翼翼地组织着语言,“如此大张旗鼓地防备荆南,万一惹恼了刘备,岂不是平白给江夏树敌?而且,将袭击之事引向荆南,若被朝廷查实是虚言,那可是……欺君之罪啊。” “欺君之罪?”林凡接过话头,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放心,朝廷查不到的。” 他放下笔,起身走到窗前。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让他眼神中的锐利愈发深邃。“你以为,那些袭击者真的毫无破绽吗?”林凡转身,目光落在张嶷身上,“他们的军弩虽然抹去了表面标记,但锻造工艺、用材习惯,这些深入骨髓的东西,是抹不掉的。我已经让工匠营的老师傅仔细查验过了,那些弩机的扳机和弩臂衔接处,采用的是长沙郡独有的‘燕尾榫’工艺,与长沙几家大铁匠铺的出品如出一辙。” 张嶷一愣,眼中满是震惊:“太守是说……袭击者的军械,真的来自荆南?” “未必是荆南豪强亲自派来的,但军械一定与荆南有关。”林凡走回书案前,手指轻轻敲了敲舆图上的荆南之地,“或者说,是有人故意用了荆南的军械,来实施这次袭击。你想想,若袭击者是周瑜派来的,他用荆南的军械,一旦事发,便可嫁祸给荆南,让江夏与刘备相争,他坐收渔利;若袭击者是许都某些人派来的,用荆南的军械,既能嫁祸荆南,又能坐实我‘私通蛮夷’的罪名——因为我为了自保,必然要将祸水引向荆南。”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而如果袭击者真是荆南某些豪强派来的……那更简单,他们就是想挑起事端,浑水摸鱼。” 张嶷听得茅塞顿开,脸上的疑惑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敬佩:“所以无论真相如何,将矛头指向荆南,都是最合适的选择?” “不错。”林凡点头,眼神坚定,“因为只有指向荆南,才能同时达到三个目的:其一,洗清巴人的嫌疑,稳住西境——巴人若反,江夏将腹背受敌;其二,敲打荆南那些不安分的豪强,让他们知道江夏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其三,也是最重要的——” 他看向张嶷,一字一句道:“向许都表明,江夏面临的威胁,不仅仅来自江东,更来自荆南。如此一来,朝廷才会明白,江夏为何需要更大的自主权,为何不能轻易调动徐晃将军的兵马回许都。” 张嶷倒吸一口凉气,后背惊出一层冷汗。他这才明白,林凡这一系列看似简单的舆情操控背后,竟隐藏着如此深远的谋划,步步为营,环环相扣,将各方势力都算计其中。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张嶷的声音愈发恭敬。 “等。”林凡重新坐回案前,拿起狼毫笔,在舆图上轻轻圈出许都的位置,“等许都的反应,等荆南的反应,等江东的反应。这场戏既然开了场,总得等所有角儿都登台,才能看出谁是主角,谁是配角,谁又是那背后操盘之人。” 等待的日子并不平静,反而处处透着山雨欲来的压抑。江夏城头的守军日夜戒备,南境的关隘更是盘查森严,而城内的舆情虽逐渐平息,但那份对荆南的戒备与对朝廷的期待,却如暗流般持续涌动。 第五日清晨,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太守府的宁静。许都的快马信使身着驿卒服饰,浑身风尘仆仆,直奔太守府正堂,手中高举着一卷明黄色的诏书——那是给徐晃的,而非林凡。 太守府正堂内,气氛凝重。徐晃手捧诏书,粗糙的手指紧紧攥着卷轴边缘,指节泛白,面色复杂到了极点。他看向坐在主位的林凡,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能说出话来。 “徐将军,恭喜高升。”林凡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拱手道,“朝廷召将军回都,必是委以重任。江夏这数月来,多亏将军鼎力相助,抵御江东,安抚蛮夷,林某感激不尽。” 徐晃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林太守何必如此客套。晃是个粗人,但也不傻。此时召我回都,明摆着是……唉。” 他没有说下去,但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西陵事件刚刚发生,江夏局势尚未稳定,朝廷却急召徐晃回都,这绝非巧合。显然,许都的那些大人物们,不想看到徐晃这支精锐骑兵继续留在江夏,成为林凡的助力。他们要削去林凡的左膀右臂,让江夏彻底变成一座孤城。 “将军多虑了。”林凡神色如常,仿佛并未察觉其中的深意,“朝廷既有诏令,将军自当遵命。江夏虽小,但有文将军在,足以守御疆土。只是……” 他顿了顿,向前半步,压低声音道:“将军回都途中,还望多加小心。近来荆州境内不太平,西陵之事尚未查明,难保没有宵小之辈趁机作乱,或是……有人不想将军平安回到许都。” 徐晃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握着诏书的手紧了紧:“太守放心,晃虽离任,但麾下儿郎都是百战精锐,久经沙场。谁敢来犯,定叫他有来无回!” 当日下午,徐晃点齐两千精锐骑兵,在城门外集结。林凡亲自送到城外十里亭,两人在道旁话别。寒风卷起地上的枯草,猎猎作响,如同离别的哀歌。 “林太守,”徐晃忽然勒住马缰,翻身下马,走到林凡面前,压低声音道,“有句话,晃不知当讲不当讲。” “将军但说无妨。”林凡也收起了笑容,神色郑重。 “许都的水,比江夏深得多。”徐晃眼中满是忧虑,“司马懿此人,晃虽接触不多,但观其行事,深沉内敛,深不可测;杨修虽为名士之后,然心胸狭隘,嫉贤妒能……罢了,这些话本不该由我多言。总之,太守在江夏,务必小心行事,步步为营。若有难处,可派人往许都寻我。别的忙帮不上,但递个话,通个气,晃还是能做到的。” 林凡深深拱手:“多谢将军提点,林某谨记在心。” 徐晃翻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江夏城的轮廓,眼中满是不舍与担忧。他扬鞭大喝一声,两千骑兵如离弦之箭,蹄声如雷,烟尘滚滚,很快消失在官道尽头。 林凡站在原地,久久未动。文聘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太守,徐将军这一走,江夏的兵力骤减,南境和西境的防务……” “我知道。”林凡转身回城,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但该走的,终究要走。文将军,从今日起,江夏的防务就全拜托你了。” “末将誓死守卫江夏,绝不叫外敌越雷池一步!”文聘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 回到太守府,林凡立刻屏退左右,召见了华佗。这位神医自留在江夏后,便在府中开辟了一间药庐,除了偶尔外出开设义诊,大多时间都在整理医书,研究林凡偶尔提及的那些“奇思妙想”——比如草药的炮制新法,外伤的缝合之术。 “华先生,林某有一事相求。”林凡开门见山,没有丝毫客套。 华佗放下手中的药杵,转过身来,目光温和却锐利:“太守请讲。” “先生可知,丞相头风之疾,日益严重?”林凡问道。 华佗点了点头:“有所耳闻。此乃沉疴旧疾,积年累月而成,非寻常药石可医。” “若先生有法可缓解丞相病痛,哪怕只是暂时缓解片刻……”林凡看着华佗,眼神中带着一丝期盼,“不知先生可愿一试?” 华佗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太守是想让华某去许都?” “是,也不是。”林凡摇头,“我想请先生修书一封,详细阐述治疗头风之法,由我派人送往许都,献于丞相。至于先生本人,还是留在江夏为好。” 华佗捋了捋胡须,笑道:“太守是担心,若华某亲往许都,一旦治不好丞相,或有性命之忧;抑或是……治好了,便再难离开许都,沦为丞相的专属医官?” “两者皆有。”林凡坦然承认,“先生大才,林某还要倚重。江夏的军民,也需要先生这样的神医。但丞相之疾,关乎朝局稳定,林某又不能置之不理。所以,修书献方,是最稳妥的办法。” 他心中清楚,曹操的头风是眼下朝局最大的变数。这位丞相的性情本就多疑暴躁,头风发作时更是喜怒无常,若能缓解他的病痛,哪怕只是一时,都能极大改善自己在许都的处境,让那些针对自己的阴谋暂时收敛。而华佗的医方,便是他投石问路的那颗石子,既能表忠心,又能探虚实。 华佗沉吟良久,终于点头:“也罢。华某确实有一套针灸配合药石之法,或可缓解头风剧痛。只是这法子风险不小,需有高明医者施为,且施针时需丞相摒除杂念,全然信任医者。若许都医官胆小不敢用,或是丞相心存疑虑,写了也是白写。” “无妨。”林凡道,“先生只需将方法写明,用与不用,自有丞相和许都医官决断。但这份心意,林某必须表达到位。” 华佗不再多言,转身回到药庐,取来笔墨纸砚,开始详细撰写医方。林凡站在一旁,看着这位神医挥毫泼墨,心中暗忖:这一步棋,虽未必能立竿见影,但至少能为自己争取一丝喘息之机。 徐晃离开的第七日,荆南方面终于有了动静。 不是刘备的亲笔书信,也不是诸葛亮的使者,而是长沙太守韩玄派来的人——一位头发花白、身着锦袍的老管事,自称是韩家的家仆,奉太守之命,前来给林凡“压惊”。 老管事带来了一车礼物,都是长沙的特产:上好的湘绣、醇厚的米酒、腌制的腊肉,看起来并无任何不妥之处,纯粹是邻里间的慰问。 林凡亲自接待了老管事,言谈间不动声色地试探,但老管事始终言辞谨慎,只说韩太守“仰慕林太守威名,听闻西陵之事后十分担忧”,其余一概不谈。 送走老管事,林凡在清点礼物时,却在一个装着湘绣的锦盒底部,发现了一封没有署名、没有落款的信。信纸是普通的麻纸,上面只有寥寥七个字,墨迹尚未完全干透: “桂阳赵范,已献图籍。” 林凡盯着这七个字,瞳孔微缩,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信纸。 图籍,绝非普通的地图,而是郡县的户口、田亩、赋税、兵源的详细登记册。献上图籍,意味着将一郡的行政、军事、经济大权彻底交出,形同归顺。赵范献图籍给谁?答案不言而喻——刘备,或者说,诸葛亮。 桂阳,已彻底倒向刘备。 而韩玄派人送来这个消息,用意何在?是示好,表明自己与赵范不同,仍在观望?是警告,让自己认清荆南的局势,不要轻举妄动?还是试探,想看看自己会如何应对? 林凡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在跳动的火焰中化为灰烬,指尖只留下一丝焦糊的气息。他心中已然明了:韩玄这是在给自己传递信号——荆南的局势已经明朗,赵范选择了刘备,我韩玄还在摇摆不定。你林凡若是聪明,就该知道接下来该如何与我相处。 “太守,”张嶷匆匆闯入书房,面色凝重,“刚收到细作传来的消息,诸葛亮离开桂阳后,没有回零陵,而是直接去了武陵。武陵太守金旋亲自出城二十里相迎,两人并辔入城,谈笑风生,城中百姓夹道欢迎,看起来关系极为融洽。” “金旋……”林凡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脑海中浮现出此人的资料。武陵金氏是当地大族,根基深厚,金旋虽为朝廷任命的太守,但在武陵境内几乎是说一不二。他若也倒向刘备,那么荆南四郡,刘备已得其三,只剩下长沙韩玄这最后一块拼图。 而长沙韩玄,现在派人给自己送来了这样的消息…… “张嶷,”林凡忽然开口,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你说,如果我现在派人去长沙,邀请韩玄会面,他会来吗?” 张嶷一愣,连忙劝阻:“太守,这……恐怕不妥吧?韩玄毕竟是刘备麾下的太守,私下与您会面,若是被刘备知晓,岂不是给了他出兵江夏的借口?” “正因为他现在是刘备麾下太守,才会更需要与我会面。”林凡冷笑一声,走到舆图前,手指点在长沙与江夏交界处的一处山隘,“桂阳已失,武陵将定,长沙已成一座孤岛。韩玄若不想成为下一个赵范,被刘备彻底吞并,就必须寻找外援。而我,是他最近、也最合适的外援。” “可是刘备那边……” “所以这会面必须秘密进行。”林凡的手指重重落在山隘上,“就在这里,石泉隘。此地两山夹峙,地势险要,且位于长沙、江夏交界之处,双方都可接受,也便于隐藏行踪。” 他转身看向张嶷,语气不容置疑:“你亲自去一趟长沙,不要进城,就在长沙城外找个隐秘的客栈落脚,然后派人给韩玄送信。信上就写八个字:‘石泉一晤,可安长沙。’” 张嶷虽仍有顾虑,但见林凡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言,躬身领命:“末将领命!” 张嶷离去后,林凡独自站在舆图前,目光在长沙、江夏、许都之间来回游移。这是一步险棋,秘密会见韩玄,一旦泄露,必然会遭刘备忌恨,甚至可能引来江东的觊觎。但若是不抓住这个机会,等刘备彻底平定荆南,整合四郡之力,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江夏。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三日后,张嶷带回了好消息:韩玄同意了。双方约定,五日后清晨,在石泉隘会面,各带护卫不超过五十人,不得携带重型军械。 就在林凡忙着准备石泉会面的事宜,挑选随行亲卫,演练应急之策时,许都方面也传来了消息。不是关于华佗医方的反应,而是一则人事变动的密函——司马懿被任命为丞相府军师祭酒,随侍曹操左右,参与军机要务;而杨修,则被派往邺城,督导春耕之事。 一升一调,意味深长。 林凡收到密函时,正在试穿一套普通的商贾服饰——他打算以商贾的身份前往石泉隘,尽量低调行事。亲随念完密函内容,林凡手中的动作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军师祭酒……随侍左右……”他喃喃自语,“司马仲达,你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太守,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亲随忧心忡忡地问道。 “未必是坏事。”林凡继续整理衣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司马懿升迁,意味着他在许都的权势更盛,但也意味着他必须更靠近漩涡中心。丞相头风日重,性情愈发难测,伴君如伴虎,这个位置,可不好坐。” 他看向窗外,目光深远:“至于杨修调往邺城……明升暗降,调离中枢。看来我们那位曹丕公子,最近没少在丞相面前吹风。许都的局势,越来越有意思了。”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预想发展,虽然缓慢,虽然曲折,但大势正在朝着有利于他的方向转变。现在,只待石泉隘的会面,能为他带来新的转机。 石泉隘的清晨,薄雾弥漫,将两侧的山峦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谷底一条溪流潺潺流过,水声潺潺,打破了清晨的寂静。谷地中央,一座废弃的驿亭孤零零地矗立着,斑驳的墙壁上爬满了藤蔓,透着几分荒凉。 林凡带着三十名精锐亲卫,早早便到了驿亭。亲卫们分散在驿亭四周,隐蔽在山石之后,手按刀柄,警惕地注视着谷口的方向。林凡则坐在驿亭内,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一套简单的茶具,沸水正在陶壶中翻滚,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的面容。 辰时三刻,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从谷口传来。韩玄如约而至,同样只带了三十余名护卫,个个身形矫健,眼神锐利,显然都是精锐。这位长沙太守年约五旬,面容清瘦,三缕长须垂在胸前,身着一袭青色锦袍,看起来颇有儒雅之气,但那双眼睛深处,却透着一股老辣与精明,显然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双方在驿亭前下马,护卫们自觉退到三十步外,形成对峙之势,手按刀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林凡起身拱手:“韩太守,久仰大名。” 韩玄还礼,笑容客套却疏离:“林太守,幸会。没想到林太守如此年轻,便有如此魄力,真是英雄出少年。” 两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戒备与试探。他们并肩走进驿亭,相对而坐。林凡提起陶壶,给韩玄倒了一杯热茶:“山野之地,无甚好茶,韩太守将就着喝。” “林太守客气了。”韩玄端起茶盏,却并未饮用,只是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林太守信中所言‘可安长沙’,不知是何意?老夫愚钝,还请林太守明说。” 林凡不答反问,目光直视着韩玄:“韩太守信中所言‘桂阳赵范,已献图籍’,又是何意?”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都笑了起来。驿亭内的紧张气氛,似乎消散了些许。 “明人不说暗话。”韩玄收起笑容,神色变得郑重,“林太守,刘备已得桂阳,武陵金旋也已归降,荆南四郡,他已得其三。长沙已成孤岛,老夫虽有心守土,但势单力薄,独木难支。林太守今日邀老夫前来,想必也清楚眼下的局势。” “韩太守说得不错。”林凡放下茶盏,语气平静,“但韩太守找上林某,所求何事?是想投效朝廷,还是想借江夏之力,与刘备抗衡?” “老夫世食汉禄,岂敢有割据之心?”韩玄正色道,“只是刘备以皇叔之名,行兼并之实,所到之处,郡县尽归其有。老夫为保长沙百姓安宁,不得不虚与委蛇。若朝廷能派大军南下,收复荆南,老夫愿为前驱,开门迎王师!” 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林凡听出了弦外之音:要我韩玄投曹可以,但朝廷得派大军来撑腰,得给我足够的保障。否则,我凭什么冒着得罪刘备的风险,与你结盟? “韩太守忠义,林某佩服。”林凡缓缓道,“只是朝廷大军何时南下,非林某所能决定。不过……”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林某虽不能调动大军,但可保长沙无恙。只要韩太守心向朝廷,江夏便是长沙的后盾。粮草军械,情报支援,林某皆可提供。至于刘备那边……” 林凡看着韩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一字一句道:“林某自有办法,让他无暇顾及长沙。” 韩玄眼中精光一闪,连忙追问:“林太守有何妙计?” “这个嘛……”林凡微微一笑,故意卖了个关子,“天机不可泄露。韩太守只需知道,用不了多久,刘备就会遇到大麻烦。到那时,别说图谋长沙,他能守住现有的三郡,就不错了。” 这话说得自信满满,韩玄将信将疑。但看林凡神色笃定,不似作伪,心中便有了几分动摇。他沉默片刻,权衡利弊,终于开口:“若林太守真能保长沙无恙,老夫愿与江夏结盟。今后,长沙会暗中向江夏提供荆南的情报,若江夏有需,长沙也可在暗中提供方便。但明面上,长沙仍需维持与刘备的关系,还望林太守理解。” “这是自然。”林凡点头,“林某要的,只是韩太守的一个态度。只要韩太守心向朝廷,他日朝廷大军南下,林某必为韩太守请功。” 两人又密谈了一个时辰,敲定了结盟的细节:长沙负责提供荆南的兵力布防、粮草运输等情报;江夏则每月向长沙提供一定数量的军械和粮草,作为支援。协议达成,双方都松了口气。 临别时,韩玄忽然问:“林太守,老夫还有一问。若有一日,刘备与江东联手来攻江夏,林太守何以应对?” 林凡笑了,笑得云淡风轻,眼中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自信:“那就让他们来。林某在江夏,恭候大驾。” 韩玄深深看了林凡一眼,不再多言,翻身上马,带着护卫离去。 回程路上,张嶷忍不住问道:“太守,您真能让刘备遇到大麻烦?” 林凡策马徐行,目光望向南方,那里是荆南的方向,也是刘备的地盘。“张嶷,你可知诸葛亮现在在武陵做什么?” “整顿武陵,安抚金旋?”张嶷猜测道。 “不止。”林凡摇头,“我收到情报,诸葛亮正在武陵招募蛮兵,操练水军。你以为,他的目标是哪里?” 张嶷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太守是说……益州?刘璋?” “不错。”林凡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刘备得荆南,根基已固。下一步,必然是西取益州,占据天府之国,与曹操、孙权成鼎足之势。而诸葛亮在武陵招募蛮兵,操练水军,就是在为入川做准备——武陵毗邻益州,从这里出发,可顺江而上,直取益州腹地。” “那这对我们是好事啊!”张嶷喜道,“刘备若西征益州,必然无暇东顾,江夏的压力就能大减了。” “好事?”林凡冷笑一声,“刘备若得益州,势力大增,届时整合荆、益两州之力,再回过头来收拾荆南,乃至江夏,谁能阻挡?所以,我们不能让他顺利入川。” “太守的意思是……”张嶷心中一动。 “给刘璋送封信。”林凡勒住马缰,转身看向西方,那里是益州的方向,“告诉他,刘备欲取益州,诸葛亮已在武陵招募蛮兵、操练水军,不日便将西进。顺便……再附上一份荆南三郡的兵力布防图。” 张嶷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骤变:“太守,这……这可是通敌啊!若被朝廷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通敌?”林凡淡淡一笑,眼中带着一丝狡黠,“刘璋乃朝廷任命的益州牧,向他示警,提醒他防范外敌,怎能算通敌?至于兵力布防图……那是我江夏细作舍命探来的情报,送给刘牧守,助他抵御刘备的入侵,合情合理。”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坚定:“况且,刘璋此人,守成有余,进取不足。得此消息,他必不敢主动出击,只会加强边境的防备,严守关卡。而刘备见益州有备,也不敢轻举妄动。如此一来,双方对峙,便是我们整顿江夏、积蓄力量的机会。” “什么机会?” “招兵买马,囤积粮草,训练军队。”林凡扬鞭策马,马蹄踏碎山道上的晨霜,留下一串清晰的蹄印,“等到刘备与刘璋僵持不下,诸葛亮左右为难,分身乏术之时,才是我们真正出手的时候。”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山道上。林凡的身影在晨光中渐行渐远,背影挺拔而坚定。 暗度陈仓,祸水西引。 这盘三国棋局,还远未到终局。而他林凡,终将在这乱世之中,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釜底抽薪 石泉隘的晨雾尚未散尽,江夏城内已暗流汹涌。林凡返回太守府次日,三封密函如三支淬毒冷箭,从他袖中射出,分别指向益州刘璋、许都曹丕,以及城中那位神秘神医华佗。 致刘璋的信最是考究:用江夏初制的韧纸,笔迹刻意模仿荆南行商的潦草不羁,墨色浓淡不均,似仓促写就,内容却字字惊雷:“刘皇叔已据荆南三郡,武陵暗练水军,零陵密聚粮秣,所图非小。闻南中豪帅雍闿、朱褒辈,早与皇叔暗通款曲。牧守当慎之,慎之!”信尾附一张粗疏的荆南兵力简图,却精准勾勒出诸葛亮在武陵、零陵的核心部署。 此信未署名,却暗藏三处唯有江夏高层知晓的暗记——若刘璋麾下有能人,必能窥出信源。既示警,又撇清干系,更让刘璋心知肚明是谁通风报信,一石三鸟,算计到了骨子里。 致曹丕的信则直白利落:详细禀报与韩玄密会之事,将其塑造成“心向朝廷、迫于刘备威势而虚与委蛇”的忠臣,建议朝廷“暗中扶持,以为将来南下之内应”。笔锋一转,又提及华佗献方:“华先生妙手仁心,闻丞相头风日剧,呕心沥血拟得一方,虽不能根除,或可暂缓痛楚。然此方药性峻猛,非大医不敢用。今特誊录附上,请公子斟酌。” 他将华佗医方原文抄录,又另附一纸“补充说明”——实则在药性调和的关键处做了微不可察的改动:不损药效,却能让许都医官一眼看出“门外汉”的谨慎补充。他要的便是这份效果:既表忠心,又显坦诚,更不让华佗秘方被许都轻易得去。 至于致华佗的信,仅有寥寥数语:“先生妙方已呈许都。然医道精深,恐有不解之处。先生若得闲,可另拟简易之法,以供江夏军民防治冬疾。林某当于城北辟一医馆,供先生施展仁术。” 这是投桃报李。华佗献方不论结果如何,林凡都要予他回报——一座医馆,一份基业,一个在江夏安身立命的根本。他要让这位神医知晓,留驻江夏,远比奔赴许都更自在,更能尽展所长。 三信送出,林凡似卸下千斤重担,步至庭院负手望天。冬日晴空湛蓝如洗,几缕薄云飘过,了无痕迹。 “太守。”文聘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林凡转身:“文将军何事?” “西陵急报。”文聘递上军报,“巴人首领鄂焕派人送口信,说西陵袭击之事,他查出了眉目。” 林凡快速浏览,鄂焕在信中称:手下勇士暗查发现,袭击者撤退时并非尽数南去,其中一股约二十余人,折向了东北——那是江陵方向,周瑜的地盘。 “东北……”林凡喃喃自语。 “会不会是鄂焕故意误导?”文聘皱眉,“苍龙岭一会,他虽口头承诺,未必真心归服。” “非也。”林凡摇头,“鄂焕若想挑拨,大可直接指认江东,何必拐弯抹角?他点明‘东北’,反显可信。周瑜若真为幕后主使,必行事隐秘,断不会轻易留痕。鄂焕能查到踪迹,要么是对方真露了马脚,要么……是故意露出的马脚。” 文聘面露困惑:“太守的意思是……” “有人想让我们相信,袭击是周瑜所为。”林凡收起军报,目光沉凝,“或是想让江夏与江东互相猜忌,乃至兵戎相见。” “那幕后之人会是谁?” “未知。”林凡坦然道,“可能是许都暗流,可能是荆南势力,甚至……是我们身边之人。” 话语平静,文聘却觉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接下来数日,江夏城表面平静,内里暗涌更烈。华佗收信后,果真心急筹建医馆。这位神医不仅医术高明,行事更雷厉风行,三五日间便在城北选定馆址,着手招募学徒。 林凡亲往探视,见华佗正指挥工匠改建房舍,便问:“先生需何物力,尽管开口。” 华佗擦去额头汗珠,笑道:“太守肯辟地建馆,华某已感激不尽。只是学徒之事,恐有难处。” “哦?何难之有?” “学医需识字、耐性子,更需仁心。”华佗轻叹,“江夏历经战乱,年轻子弟多投身军旅,肯静下心学医的,怕是不多。” 林凡沉吟片刻:“先生可放宽条件。不识字便教,没耐性便练。至于仁心……乱世之中,能以一技之长自保、助人,便是仁心的起点。” 他顿了顿,又道:“我从军中抽调二十名受伤退役的老兵,他们识字知礼、纪律严明,更懂伤病之苦。先生先教他们急救护理之法,学成后既可充实医馆,亦可回军中传授,一举两得。” 华佗眼睛一亮:“此法甚妙!” 话音未落,一名亲随匆匆赶来,在林凡耳边低语数句。林凡脸色微变,对华佗拱手道:“先生先忙,林某有急事处理,改日再来叨扰。” 返回太守府,张嶷已在厅中候立,面色铁青。 “何事?”林凡沉声问。 “益州有回信了。”张嶷递上一封密函,封印是益州牧刘璋的官印,“但并非给我们,而是给朝廷的。” 林凡拆开一看,瞳孔骤缩。 信是刘璋致曹操的,语气恭谨,内容却如惊雷:他声称收到“匿名密报”,得知刘备欲图益州,已在武陵备战,“忧心如焚”恳请朝廷“主持公道”,并暗示若朝廷无法约束刘备,他将“不得不寻求自保之策”。 “自保之策?”林凡冷笑。刘璋所谓的自保,无非是联络汉中张鲁,或是勾结南中蛮族——无论哪种,都将让益州陷入动荡。 “这封信怎会到我们手中?” “许都暗线花重金,从丞相府书吏处抄录而来。”张嶷低声道,“据说三日前已送抵许都,丞相看后勃然大怒,当场摔了茶盏。” 林凡沉默。曹操发怒在他意料之中,可刘璋这步棋,却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 他本指望刘璋收警后暗中加强防备,与刘备形成对峙,既牵制对方,又不致局势失控。可刘璋偏偏选择了最愚蠢的做法——直接向曹操告状。 事情一旦公开,刘备只剩两条路:要么中止入川准备,向朝廷表忠心;要么一不做二不休,加速行动。 以刘备的野心、诸葛亮的谋略,答案不言而喻。 “刘备那边有何动静?” “暂无明确举动。”张嶷道,“但零陵眼线回报,诸葛亮已星夜从武陵赶回零陵,粮草调动骤然加快。” 林凡走到舆图前,指尖点在武陵、零陵两地。诸葛亮回零陵,是已察觉局势生变;加快粮草调动,便是在做最坏的打算。 “张嶷,”林凡忽然开口,“你立刻派人去桂阳。” “赵范处?” “正是。”林凡眼中闪过锐利光芒,“告知赵范,刘璋已向朝廷告发刘备图谋益州,朝廷震怒,不日或将问罪。他若聪明,便知该如何抉择。” 张嶷一惊:“太守是要逼赵范反水?” “非逼,是给机会。”林凡淡淡道,“赵范首鼠两端,哪边风大往哪边倒。如今刘备这艘船恐将倾覆,他难道不想另寻靠山?” “可万一他转头出卖我们……” “他不敢。”林凡自信道,“此前往来的密信、互赠的信物,皆是彼此牵制的筹码。他若敢反水,我只需将这些证据送呈刘备,赵范便是死路一条。” 这是互相钳制,亦是互相利用。 “属下明白了。”张嶷领命而去。 张嶷派出的使者尚未抵达桂阳,荆南局势已加速剧变。 最先传来消息的是长沙:韩玄突然宣布“旧疾复发”,将郡中事务尽数托付郡丞,自己闭门养病。这看似寻常的安排,却让林凡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韩玄是在为将来的“转向”铺路,一旦局势生变,便可顺理成章地将长沙“移交”给朝廷新委任的太守,全身而退。 紧接着,零陵急报传来:刘备从新野带来的旧部正向零陵集结,而零陵本地驻军则被调往桂阳、武陵方向。这分明是诸葛亮的部署——收缩兵力,集中防守。 最让林凡意外的,是江陵的消息:阚泽再次离开江陵,此次并非西行,而是东去江东腹地,据称要面见孙权。 “周瑜欲行何事?”文聘看着情报,百思不解,“此时派阚泽回江东,难道是想请示孙权,趁机攻打江夏?” “非也。”林凡摇头,“周瑜若想攻江夏,早便动手,何必等到今日?他派阚泽回江东,无非两种可能:要么江东内部生变,需阚泽回去协调;要么……他有更大图谋,需孙权支持。” 更大的图谋?文聘心中一凛。 就在此时,亲随又送来一封密函。信使风尘仆仆,显然是日夜兼程而来。 林凡拆开一看,脸色骤变。 “太守?”文聘小心翼翼地问。 林凡将密函递去,文聘阅后倒吸一口冷气。 信是曹丕所写,内容触目惊心:曹操头风猝发,竟在朝会之上晕厥倒地,牙关紧闭,人事不省。许都群龙无首,各派势力蠢蠢欲动。司马懿以“丞相病重需静养”为由,提议由曹丕“暂摄政事”,却遭到曹植为首的大臣强烈反对。如今许都暗流汹涌,内乱一触即发。 “这……这可如何是好?”文聘声音发颤。曹操若有不测,北方局势将天翻地覆,江夏这弹丸之地,又能何去何从? 林凡沉默良久,忽然问:“文将军,若丞相真有不测,你觉得谁会继承大业?” 文聘一愣,犹豫道:“按常理该是曹丕公子。但曹植公子才华横溢,深得丞相宠爱,身边又有杨修等名士辅佐,未必没有机会。” “那你觉得,我们该支持谁?” 文聘张了张嘴,竟不知如何作答。这问题太过敏感,也太过危险。 林凡却笑了,笑得带着几分悲凉:“其实无论支持谁,我们都逃不过兔死狗烹的下场。” 文聘愕然。 “曹丕若胜,我们这些‘外臣’早晚会被清洗;曹植若胜,以他的文人脾性,更容不下我们这些手握兵权的‘武夫’。”林凡走到窗前,望着北方天空,“所以,我们谁都不能支持,也谁都不能得罪。” “那……我们该怎么做?” “等。”林凡只说一字,“等局势明朗,等风停雨歇。在此之前,我们只需做一件事——” 他转身,目光如炬:“守住江夏。无论外面天翻地覆,江夏不能乱,不能丢。唯有手握江夏,我们才有说话的资格,才有选择的余地。” 文聘重重点头:“末将明白!纵使粉身碎骨,也必为太守守住江夏!” “不。”林凡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为我,是为江夏百姓,为这乱世中最后一片安宁之地。” 话音刚落,张嶷匆匆而入,脸色古怪:“太守,桂阳有消息了。” “赵范怎么说?” “他未直接回复,却派人送来了这个。”张嶷递上一卷帛书。 林凡展开,竟是桂阳郡的核心图籍——户口、田亩、仓廪、武库一应俱全,文末加盖着桂阳太守大印与赵范私印。 这是变相的投诚,愿将桂阳置于江夏羽翼之下。 “他这是……”文聘震惊不已。 “押宝。”林凡合上帛书,眼中闪过复杂之色,“赵范把宝押在了我身上,押在了朝廷身上。” “那我们……” “照单全收。”林凡果断道,“立刻派人接管桂阳仓廪、武库,却不动赵范官职,切勿张扬。对外,桂阳仍是刘备之地;对内,它已是江夏囊中之物。” 釜底抽薪,暗度陈仓。 赵范这一手,看似雪中送炭,实则将林凡推到了风口浪尖。此事一旦泄露,刘备必视他为死敌,诸葛亮更不会善罢甘休。 但林凡已无退路。 深夜,太守府书房。 林凡独坐案前,烛火跳跃,映得面前三份文书明暗不定:刘璋致曹操的告状信抄本、赵范献上的桂阳图籍、曹丕通报曹操病危的密函。 一切皆在预料之中,却又尽数超出掌控。 他本只想稳住江夏,在夹缝中求存,如今却成了各方势力瞩目的漩涡中心。这并非他所愿,却是乱世中不得不面对的宿命。 “太守。”门外传来华佗的声音。 林凡收起文书:“先生请进。” 华佗推门而入,手中捧着几卷竹简:“这是华某整理的《伤寒杂病论》简本,及防治时疫的方子。太守可命人抄录,分发军民,或可减少疫病之祸。” 林凡接过竹简,郑重拱手:“先生大德,林某代江夏军民谢过。” 华佗摆摆手:“医者本分罢了。倒是太守,华某观你面色,近来忧思过度、肝气郁结,长此以往,恐伤根本。” 林凡苦笑:“时局如此,如何能不忧?” “华某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华佗眼中透着医者的睿智。 “先生请讲。” “太守可知,人体有病,有时不宜强攻,当以疏导为先?”华佗缓缓道,“肝气郁结,强行压制反伤他脏,不如顺势疏导,让郁结之气有路可出。” 林凡心中一动:“先生此言,另有深意?” “江夏如今,便如太守之身,内外交困、郁结难舒。”华佗道,“强行对抗恐力有不逮,不如顺势而为。” “如何顺势而为?” “太守可曾想过,各方为何争相争夺江夏?”华佗问。 “因江夏是荆州咽喉,战略要地。” “正是。”华佗点头,“可也正因如此,江夏才成了众矢之的。若江夏不再那么‘重要’,或有了比江夏更‘重要’的目标,各方目光,会不会转移?” 林凡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华某不懂军政,只知医理。”华佗微微一笑,“但医理与事理,有时相通。治病要治本,乱世谋存,或许亦要治本。” 说罢,他拱手告辞,留下林凡独自沉思。 治本…… 林凡走到舆图前,目光扫过荆州、益州、江东,最终定格在许都。 各方争夺江夏,因它重要。可若有了更重要的目标呢?比如……群龙无首的许都? 曹操病危,北方动荡。若此时有人趁虚而入,挟天子以令诸侯,会是何等局面? 刘备会动心吗?孙权会动心吗?司马懿会动心吗? 而江夏,作为连接南北、沟通东西的枢纽,届时又将扮演何种角色? 林凡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此前步步为营是釜底抽薪,如今局势剧变,或许该换一种玩法——纵火燎原。 既然这潭水已浑,不如让它更浑。浑到所有人都看不清方向,浑到所有人都不得不重新布局。 而他林凡,便要做那个点火之人。 他铺开韧纸,提笔蘸墨,开始书写一封新的密函。这一次,收信人既非刘璋、曹丕,亦非赵范,而是他从未联系过,却一直暗中关注的人—— 汉中,张鲁。 笔尖落下,墨痕淋漓。窗外夜风骤起,卷着寒意穿过窗棂,似要将这乱世棋局,吹向更莫测的远方。 山雨欲来 送往汉中的密函,如投入深渊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林凡端坐于太守府书房,指尖摩挲着案上未燃尽的烛芯,神色平静无波——这结果,本就在他预料之中。 张鲁割据汉中二十余载,以五斗米道聚揽民心,政教合一,根基早已盘根错节。其人素来谨慎多疑,深谙“枪打出头鸟”的生存之道,岂会因一纸书信便轻易表态?林凡落笔时,便未抱过立竿见影的奢望。他要的从不是即刻的响应,而是在张鲁心中种下一颗种子——一颗“许都空虚,天子蒙尘”的种子。这颗种子何时发芽,何时破土,既要看许都的天时,更要看席卷天下的风雨。 而今,这风雨已自许都蔓延开来,势不可挡。 曹操病危的消息,终究没能被死死捂住。司马懿在许都布下的眼线如蛛网般密集,曹丕更是严令“妄议者斩”,可这等震动天下的大事,岂是几道禁令便能掩盖的?不过十日,消息便如长了翅膀的流言,飞过黄河的浊浪,越过淮水的烟波,传遍了半个天下。无论是州郡牧守,还是山野村夫,皆在私下议论这位乱世枭雄的生死,以及这乱世即将到来的变局。 江夏太守府正堂,气氛凝重如坠铅块。林凡身着玄色官袍,端坐主位,腰间佩剑的剑穗垂落,纹丝不动。下首两侧,文聘、张嶷、华佗等人依次列坐,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难以掩饰的忧虑,唯有烛火在空气中跳跃,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许都来的最新消息。”张嶷站起身,双手捧着一份密报,声音低沉得几乎要被烛火的噼啪声淹没,“丞相昏迷已有七日,宫中医官束手无策,连针石都已难入其体。司马懿已调集三千禁军入城,全面把控宫禁,连宫门的钥匙都由其心腹执掌。曹丕公子与曹植公子各自闭门不出,府中门客日夜密议,往来之人络绎不绝,府外更是甲士环绕。杨修虽远在邺城,却频频遣使往返许都,据说……据说每次都带了巨额钱财,暗中结交宫中宦官与禁军将领。” “啪”的一声,文聘猛地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怒声道:“这是要内乱了!丞相一旦有不测,许都必成修罗场!” 华佗捻着颌下长须,默然不语,眼中却闪过一丝悲悯。医者仁心,纵使曹操是敌非友,是搅动天下的枭雄,可眼见如此人物缠绵病榻、生死难料,也难免为其命运感叹,更为乱世之中的黎民百姓忧心。 林凡沉默片刻,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几,打破了堂内的沉寂:“江东那边有何动静?” “周瑜已从江陵移驻夏口,其水军大营距我江夏水寨不过百里水路。”张嶷立刻答道,“江东水军近日调动频繁,白日里战船列阵于江面,夜间则灯火通明,似在演练某种新的水战阵型。另外,先前出使的阚泽尚未回返,但江东方面又派了一人前来——这次不是文官,是武将,吕蒙。” “吕蒙?”林凡心中一动,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这位日后“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东吴名将,如今尚是二十余岁的年纪,虽勇猛敢战,却还未褪去青涩,在江东军中虽有威名,却远未到独当一面的地步。周瑜此时派他前来,而非鲁肃、程普这等老将,用意何在?是试探,是施压,还是另有图谋? “刘备方面呢?”林凡又问,目光扫过舆图上荆南的位置。 “诸葛亮仍在零陵坐镇,但其主持的粮草调动已基本完成。”张嶷顿了顿,补充道,“有细作回报,部分粮草正沿湘水北上,似要运往桂阳、长沙一带囤积。另外,长沙太守韩玄昨日‘病愈’,重新署理郡务,但其第一道命令,便是调长沙郡兵三千往南,说是‘防备蛮夷骚乱’,加固边境关隘。” “往南……”林凡起身走到舆图前,指尖划过长沙南部与桂阳接壤的区域,眉头微蹙,“那是桂阳方向。韩玄与赵范素来不和,他这是真的防备蛮夷,还是……在防备赵范?” 他忽然想起此前赵范暗中献上的桂阳图籍,其中标注了桂阳的军备布防与粮草囤积地,此事极为隐秘,韩玄绝无可能知晓。那么韩玄突然调兵,究竟是收到了刘备的示意,还是察觉到了桂阳的异动?亦或是,刘备要借韩玄之手,试探江夏与桂阳的联系? “张嶷,”林凡转身,语气果决,“你立刻派人星夜前往桂阳,面见赵范,转告他近期务必低调行事,所有与江夏的明里暗里往来,全部暂停。若韩玄派人询问,便说江夏因丞相病危,内部需严加防备,已无暇他顾,暂断外交往来。” “末将领命!”张嶷躬身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文聘待张嶷离开,忍不住起身道:“太守,许都若真内乱,我军粮草军械的供应恐将彻底中断。如今府库中存粮,仅够全军两月之用。万一江东、刘备同时发难,我江夏将陷入绝境啊!” “没有万一。”林凡打断他,语气坚定,“江夏必须自给自足,撑过这场风暴。文将军,从今日起,城中所有闲置土地,无论官田私田,全部征用,即刻组织百姓抢种春麦。征用期间,官府按市价三倍补偿田主,绝不亏待百姓。另外,命工匠营日夜赶制农具,尽数分发下去,务必在三日内完成播种。” “可春麦要到四月才能收割,远水解不了近渴啊!”文聘急道,脸上满是焦虑。 “那就找近水。”林凡的目光再次落在舆图上,最终停在洞庭湖的位置,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文将军,你可知洞庭湖中,有何物产丰富?” 文聘一愣,随即答道:“鱼、虾、莲藕、菱角……皆是寻常湖产。” “寻常湖产,亦是活命之物。”林凡沉声道,“传令下去,即刻张贴告示,组织城中渔民、无地百姓,前往洞庭湖捕鱼、采藕、收割菱角与芦苇。官府设立收购点,以市价收购所有收获之物——鱼类充作军粮,莲藕、菱角可直接食用或晒干储存,芦苇则可作燃料与编织材料。” “这……”文聘迟疑道,“洞庭湖靠近荆南,刘备的势力已渗透到湖岸一带,万一我军与刘备军发生冲突……” “所以你要亲自带队。”林凡盯着文聘,语气不容置疑,“带五百精兵,不是去打仗,是去护卫百姓劳作。若遇刘备军,不必与其争锋,就说是江夏遭遇粮荒,不得已而为之,只求让百姓活命。态度要软,姿态要低,但底线要硬——江夏百姓要吃饭,谁敢无故阻拦,便是与我江夏为敌,可就地反击!” 文聘深吸一口气,感受到了其中的重量,躬身抱拳道:“末将领命!定护百姓周全,为江夏筹措粮草!” 文聘带着五百精兵、数百渔民百姓前往洞庭湖的第三日,江夏城的晨雾尚未散尽,城门处便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一位是江东使者吕蒙,另一位,竟是林凡许久未见的司马懿。 两人几乎是前后脚抵达,仿佛约好一般,却又各自带着截然不同的气场。吕蒙身着玄色戎装,腰佩长刀,年约二十五六,面容英挺,眼神锐利,虽努力摆出恭敬之态,但眉宇间那股少年得志的桀骜之气,却藏也藏不住。司马懿则是一袭青衫,面容清癯,须发微白,眼神深邃如古井,站在那里便如渊渟岳峙,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唯有周身散发出的沉稳气场,让人不敢小觑。 太守府正堂,林凡端坐主位,看着堂下并排而立的两人,心中波澜起伏。这两人同时到访,绝非巧合。曹操病危,天下将乱,江东与许都,都已将目光投向了江夏这块荆襄咽喉之地。 “两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林某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林凡起身拱手为礼,语气不卑不亢,既无谄媚,也无怠慢。 吕蒙率先开口,声音洪亮,带着几分武将的直爽:“林太守客气。蒙奉周都督之命,特来与太守商议互市细则。都督言,江夏与江东唇齿相依,共守荆襄门户,当和睦相处,共保安宁。如今北地有变,时局动荡,更应携手同心,共御外侮。” 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林凡听出了弦外之音:曹操快不行了,你的靠山即将崩塌,江夏孤悬荆襄,若不依附江东,迟早难逃覆灭之局。这是试探,也是隐晦的招揽。 “吕将军所言甚是。”林凡微微一笑,不接话茬,“林某亦愿与江东和睦相处,互通有无,共利共赢。只是互市细则,涉及钱粮货殖、关税壁垒,非一朝一夕可定。吕将军若不急着返程,可在驿馆稍住几日,待林某与郡中僚属、商户代表商议妥当后,再与将军细谈,如何?” 这是缓兵之计,既不得罪江东,也为自己争取了时间。吕蒙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还想再说些什么,司马懿却抢先开口了。 “林太守,”司马懿的声音平和舒缓,如春风拂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懿奉丞相之命,巡视荆州各郡。久闻江夏在林太守治下,政通人和,军纪严明,百姓安居乐业,特来亲眼看一看,也算是为丞相分忧。不知太守可否允懿在城中走走,体察民情?” 这话滴水不漏,既点明了身份,又表达了“关切”,可林凡心中却警铃大作。曹操病危,许都暗流涌动,司马懿作为丞相府军师祭酒,是曹丕的核心谋主,此刻本该在许都坐镇,稳定局势,辅佐曹丕争夺继承权,却跑来荆州“巡视”,其中必有深意。他所谓的“走走看看”,恐怕是要探查江夏的虚实,评估林凡的立场。 “司马祭酒欲观江夏,林某自当陪同。”林凡起身,做出热情之态,“只是江夏城历经战乱,百废待兴,城中简陋,恐污了祭酒的慧眼。” “无妨。”司马懿也起身,微微拱手,“能亲眼见太守治下的太平景象,便是懿的幸事。有劳林太守了。” 吕蒙见状,知道今日再谈也难有结果,只得拱手告辞:“既然如此,那蒙先回驿馆静候太守佳音。望太守早日商议妥当,勿让蒙久等。” 送走吕蒙,林凡陪着司马懿走出太守府。两人皆换了便服,只带了数名亲随,看起来就像寻常士人出游,不事张扬。 江夏城经过林凡数月的整顿,已初复生机。街道虽不似许都、建业那般繁华,却也整洁有序,路面被清扫得干干净净,两侧的店铺大多已经开张,匠铺里传来叮当的打铁声,市集上百姓往来交易,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孩童在巷口追逐嬉戏,笑声清脆。华佗新建的医馆前,更是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皆是前来等待诊治的百姓,医馆内不时传出华佗温和的问诊声。 司马懿一路走,一路看,不时驻足,向路边的百姓、商户询问。问粮价几何,问田赋轻重,问徭役多少,问军备虚实,问百姓对太守的评价。林凡跟在一旁,一一作答,言辞谨慎,既不刻意隐瞒实情,也不泄露核心机密,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分寸。 行至城北医馆前,正见华佗在门前的空地上为一名老妇施针。那老妇年逾六旬,患的是痹症,双腿肿胀变形,疼痛难忍,被家人搀扶着坐下,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华佗凝神静气,手持银针,下针如飞,精准地刺入老妇腿部的穴位,手法娴熟,快而不乱。不过片刻,老妇便面露舒缓之色,原本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待华佗拔针后,竟能勉强活动双腿,忍不住对着华佗连连叩谢,声音哽咽:“华先生真是活神仙!多谢华先生救我!” 司马懿远远看着,目光落在华佗身上,停留了许久,忽然转头问林凡:“这位医者,便是谯郡华佗华元化先生?” 林凡心中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正是。华先生游历天下,救死扶伤,前些时日途经江夏,见百姓疾苦,便暂时留下设馆行医。林某感其仁心,特辟此地供其施术,并拨出部分府库银两,资助医馆运转,让穷苦百姓也能看得起病。” 他刻意强调华佗是“暂时留下”,便是在暗示司马懿,华佗并非江夏属臣,你若想打他的主意,恐怕没那么容易。 “华佗……”司马懿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惋惜,有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丞相的头风之疾,困扰多年,遍请天下名医都未能根治。若有华先生在侧,或许……或许能有转机。” 他没有说下去,但林凡已然听懂了。司马懿此来江夏,恐怕有一半的目的是为了华佗。曹操病危,若能请到华佗前往许都诊治,不仅能为曹操续命,更能为曹丕赢得民心与时间,这是天大的功劳。 “华先生确有妙手仁心,医术通神。”林凡斟酌着词句,缓缓道,“只是医道精深,各有专攻。丞相的头风之疾,乃是多年沉疴,根源深远,恐非针石所能轻易治愈。更何况,华先生素来逍遥自在,不喜拘束,是否愿意前往许都,林某也不敢保证。” 这话既是实情,也是隐晦的拒绝。他不能直接阻拦司马懿招揽华佗,却也不能让其轻易得偿所愿。 司马懿深深看了林凡一眼,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却并未点破,忽然转了话题:“林太守可知,丞相病重,许都现在是什么光景?” 来了。林凡心中暗道,这才是司马懿此行的核心目的。他面上露出忧色,摇了摇头:“林某远在江夏,消息闭塞,只闻丞相欠安,具体情形,实在不知。司马祭酒从许都而来,想必知晓详情,可否为林某解惑?” “许都现在,很热闹。”司马懿淡淡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一丝无奈,“丕公子与植公子,各显神通,明争暗斗。文武百官,或依附曹丕,或支持曹植,或中立观望,纷纷站队。懿离都时,已有数位老臣‘称病不出’,闭门谢客,实则是在等待局势明朗,再做打算。朝堂之上,暗流汹涌,已是山雨欲来。”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着林凡,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他的伪装:“林太守觉得,两位公子,谁更胜一筹?” 这个问题,比刀剑更锋利,比毒药更凶险。林凡若答曹丕,便是公开站队,等于将自己绑在曹丕的战车上,若曹植日后胜出,江夏必遭清算;若答曹植,不仅会得罪曹丕与司马懿,更是自寻死路,毕竟曹丕如今的势力远胜曹植;若含糊其辞,不置可否,便是敷衍了事,难免让司马懿生疑,认为他心怀二心,日后必遭打压。 沉默片刻,林凡缓缓道:“两位公子皆是丞相之子,天资聪颖,文武双全,皆是人中龙凤,非林某所能评判。林某只是一届地方太守,职责是守土安民,护卫一方平安。在林某看来,丞相在,则朝廷在;朝廷在,则天下有主;天下有主,则百姓安宁。其余诸事,皆是皇室家事,非臣子所当妄议。” 这话说得圆滑至极,既表明了“忠于朝廷、忠于曹操”的立场,又巧妙地避开了站队的陷阱,不得罪任何一方。 司马懿笑了,笑得意味深长,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林太守忠谨可嘉,懿佩服。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事,不是你不想议,便能躲得过的。” 他指着街边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树干粗壮,根系深厚,遮天蔽日:“你看这树,扎根于此数十载,枝繁叶茂,根基深厚。可若狂风暴雨来了,洪水滔天而至,它能躲得过吗?它躲不了,只能硬扛。扛得过,便能继续枝繁叶茂,遮荫避雨;扛不过,便会被连根拔起,沦为枯木,化为柴薪,付之一炬。” 林凡沉默不语。他听懂了司马懿的警告,也听懂了他的威胁。许都的狂风暴雨即将来临,天下大乱已不可避免,江夏孤悬荆襄,地处四战之地,注定无法独善其身。他必须做出选择,要么依附曹丕,要么依附孙权,要么依附刘备,中立之路,根本走不通。无论谁最终胜出,都不会容下一个不受控制的江夏。 两人继续前行,不知不觉走到了长江边。冬日的长江,水势稍缓,却依旧江水浩荡,奔腾东去,江面上来往的商船、渔船稀少,唯有几艘巡逻的江夏战船在江面游弋。对岸的天际线上,江东水寨的旗帜隐约可见,如同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 司马懿望着滔滔江水,忽然问:“林太守以为,江东周瑜,此时在想什么?” 林凡心中一动,司马懿果然看穿了周瑜的图谋。他沉吟片刻,答道:“周都督雄才大略,胸怀天下,所思所谋,非林某所能揣测。” “那懿便斗胆猜一猜。”司马懿淡淡道,语气笃定,“周瑜此时,必在算三件事:第一,曹操若死,北方必乱,他该如何劝说吴侯北伐,趁火打劫,夺取淮南、徐州之地;第二,刘备得荆南四郡,势力渐长,已成江东心腹之患,他该如何应对,是先联刘抗曹,还是先除刘备,再图北方;第三……” 他转头看向林凡,目光如炬,直刺人心:“江夏林凡,手握重兵,坐镇荆襄咽喉,立场不明,野心难测,他该如何处置你——是招揽为己用,还是趁你孤立无援时,一举吞并江夏,以绝后患。” 林凡背脊发凉,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司马懿的话,字字诛心,精准地戳中了他的处境。江夏虽小,却是兵家必争之地,北可图襄樊,南可制荆南,西可入巴蜀,东可控江东,如此要地,无论曹操、孙权、刘备,都绝不会轻易放过。 “司马祭酒说笑了。”林凡强作镇定,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林某区区一郡太守,手握不过数千兵马,何足挂齿?周都督胸怀天下,岂会将目光放在江夏这弹丸之地?” “太守过谦了。”司马懿摇头,语气郑重,“江夏虽小,却是荆州咽喉,南北锁钥,战略地位无可替代。得江夏者,便可掌握荆襄水路的主动权。如此要地,谁不垂涎?谁又敢轻视?”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语气带着一丝恳切,又带着一丝威胁:“林太守,懿今日所言,皆出肺腑。许都之变,就在旦夕之间。丞相若有不测,天下必将大乱,诸侯割据,战火纷飞。届时,江夏便是众矢之的,江东、刘备必来争夺。太守若想保全此城,保全自身,保全麾下将士与百姓,当早做打算,切莫犹豫不决,否则悔之晚矣。” “祭酒有何指教?”林凡问,心中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指教不敢当。”司马懿看着林凡,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似有惋惜,似有期待,“懿只想告诉太守两句话:第一,无论许都最终是谁胜出,都不会容下一个不受控制、立场不明的江夏;第二,周瑜若要取江夏,绝不会等到许都乱平之后,他必会趁你立足未稳、孤立无援之时动手。” 说罢,他对着林凡微微拱手:“叨扰太守多时,懿也该告辞了。许都之事繁杂,懿需早日返程。太守保重,好自为之。” 竟是要走?林凡一愣,他本以为司马懿会继续施压,甚至提出具体的合作条件,没想到他说完这番话便要离去。 “祭酒这就要走?不在江夏多留几日,好好歇息一番?”林凡假意挽留。 “不必了。”司马懿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莫测的意味,“该看的,懿已经看了;该说的,懿也已经说了。余下的路,该怎么走,就要看太守自己的选择了。” 他转身离去,青衫背影在江风中风轻云淡,却给林凡留下了沉重的心理负担。林凡站在江边,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司马懿此行,看似只是“巡视”,实则是探查虚实、施压警告、招揽试探,目的多元,手段高明。他真正想要的,恐怕不只是华佗,更是林凡的明确表态。 “太守,”一名亲随上前,低声禀报,“方才司马懿的两名随从,在城中四处打听华先生的行踪、医术,还向医馆的学徒询问华先生是否有久居江夏之意。” 果然。林凡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司马懿此行,一半是为了探查江夏虚实,另一半,就是为了华佗。曹操的病,恐怕比传闻中还要严重。 司马懿离开江夏的次日,吕蒙便再次登门拜访。这一次,他没有再绕圈子,直接带来了周瑜的亲笔信。 信笺是江东特有的竹浆纸,质地细腻,上面是周瑜遒劲有力的字迹,笔锋锐利,如剑如刀。信很长,措辞诚恳,字里行间透着惺惺相惜之意,可内容却让林凡心惊肉跳。 周瑜在信中,先是回顾了与林凡的数次交手,从赤壁之战的间接交锋,到江夏与江东的边境摩擦,称林凡“年少英才,用兵如神,治郡有方,实为当世俊杰”,言语间颇为推崇。接着,他分析了天下大势,直言曹操病危,北方即将陷入内乱,汉室衰微,诸侯割据已成定局,而刘备得荆南四郡后,野心勃勃,暗中招兵买马,扩充势力,迟早会成为江东与江夏的威胁。最后,他抛出了一个让林凡难以置信的提议: “瑜愿与太守结为盟好,歃血为誓,共保荆襄。若太守允诺,瑜可即刻奏请吴侯,表太守为荆州牧,总领荆襄九郡军事,赐爵关内侯。届时,江夏、江陵联为一体,兵合一处,将打一家,北拒曹氏余孽,南制刘备枭雄,西抚巴蜀蛮夷,则霸业可成,太守亦可名垂青史,光耀门楣矣。” 荆州牧!总领荆襄九郡军事!这诱惑不可谓不大。要知道,如今的荆州四分五裂,曹操占襄樊,刘备得荆南,孙权据江陵,而周瑜却许诺让林凡统领整个荆襄,这无疑是画了一张大饼,却也足以让任何人心动。但林凡清楚,这背后是赤裸裸的招揽与威胁——要么叛曹投孙,依附江东,成为周瑜北伐的棋子;要么拒绝结盟,成为江东的敌人,迟早被周瑜吞并。 林凡捏着信纸,指尖微微发抖。不是害怕,而是震惊于周瑜的魄力与狠辣。他竟为了拉拢自己,不惜许诺如此高位,可见其野心之大,也可见江夏的战略地位之重要。 “吕将军,”林凡放下信纸,目光直视着吕蒙,语气平静,“周都督此议,吴侯是否知晓?是否同意?” “此乃都督与吴侯共同商议的结果,绝非都督一己之意。”吕蒙昂首挺胸,语气坚定,“吴侯素来爱才如命,久闻林太守威名,早有招揽之心,只是以往各为其主,不便开口。如今曹贼将亡,北方大乱将至,正是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之时。太守若肯来归,吴侯必以上宾之礼相待,共享富贵,共创大业。” 话说得冠冕堂皇,可林凡听出了其中的威胁。曹操快死了,你的靠山没了,江夏孤悬无援,若不投江东,等江东收拾了刘备,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吕将军,”林凡缓缓起身,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林某深受朝廷厚恩,蒙丞相提拔,委以江夏太守之职,守土有责,护民有任。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岂敢背主求荣,辜负朝廷与丞相的信任?周都督与吴侯的美意,林某心领了,但此事……恕难从命。” 吕蒙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太守可要想清楚了!许都一旦生乱,曹丕、曹植自顾不暇,忙于内斗,谁还能顾得上江夏?届时刘备若从南面攻来,江东若从东面夹击,太守以一座孤城,对抗天下两大诸侯,能支撑几时?城破之日,太守不仅自身难保,麾下将士、城中百姓也将沦为刀下亡魂,玉石俱焚!” “能抗几时,便抗几时。”林凡目光坚定,丝毫不为所动,“林某既为汉臣,当守臣节;既为太守,当护百姓。纵使城破身死,亦无愧天地,无愧于心。吕将军请回吧,今日之言,林某只当未曾听过。日后若江东兵临城下,林某必率江夏军民,死战到底!” 吕蒙死死盯着林凡,眼中杀机毕露,右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堂内气氛瞬间凝固。但他终究没敢发作——这里是江夏,是林凡的地盘,若真动手,他未必能活着走出太守府。 良久,吕蒙冷哼一声,拂袖而去,留下一句冰冷的警告:“太守好自为之!他日兵戎相见,休怪江东无情!” 送走吕蒙,林凡独自回到书房,关上房门,瘫坐在椅子上。他知道,从今日起,江夏与江东已彻底撕破了脸,结盟之路已断,剩下的只有刀兵相见。周瑜不会再客气,下一次来的,就不会是使者,而是浩浩荡荡的江东水军。 可他能怎么办?投曹?曹操将死,曹丕、曹植内斗正酣,此时投靠任何一方,都只会成为内斗的牺牲品,更何况他与曹丕、曹植并无深交,未必能得到信任。投孙?周瑜狼子野心,江东内部派系林立,他一个外来户,即便得到荆州牧的高位,也不过是周瑜的棋子,迟早会被架空,甚至灭口。投刘?刘备虽有仁德之名,但诸葛亮心思缜密,猜忌心重,绝不会信任一个反复无常的降将,投靠刘备,与羊入虎口无异。 天下之大,竟无他林凡的立锥之地? 不,还有一条路。 林凡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之色。他铺开宣纸,研好浓墨,提起笔,手腕悬停,目光锐利如刀。这次,他不再写信给任何一方诸侯,而是要写一篇昭告天下的檄文。 他要在檄文中,揭露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专权行径,控诉孙权割据江东、不思报国的野心,痛斥刘备伪善仁德、窃取荆南的不义之举。他要呼吁天下忠义之士,共扶汉室,还于旧都;他要打出“尊汉讨逆”的旗帜,宣布江夏独立于曹、孙、刘之外,只忠于汉室,只忠于天子。 他要将江夏,从各方诸侯争夺的“棋子”,变成“汉室复兴”的象征。届时,谁攻江夏,谁就是汉贼;谁保江夏,谁就是忠臣。他要占据道义的制高点,赢得天下士人的心,让江夏成为乱世中的一面旗帜,吸引那些心怀汉室、不满诸侯割据的义士前来投奔。 这是一条绝路,也是一条生路。走这条路,他将成为所有野心家的敌人,面临曹、孙、刘三方的夹击;但走这条路,他也能凝聚人心,坚守道义,或许能在乱世中闯出一片天地。 笔走龙蛇,文不加点。林凡将自己数月来的郁结、愤懑、不甘与抱负,全部倾注在笔端。檄文的字句铿锵有力,义正辞严,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悲怆与决绝,足以让天下士人热血沸腾,让诸侯心惊胆战。 写到动情处,林凡忍不住握紧笔杆,指节泛白,墨汁飞溅,在宣纸上留下点点墨迹。 就在檄文即将写完之际,书房门突然被撞开,一名亲随慌慌张张地冲进来,脸色惨白,声音带着哭腔:“太守!不好了!文将军在洞庭湖……出事了!” 林凡的笔猛地一顿,一滴浓墨在宣纸上晕开,如同一朵绽放的墨花。他抬起头,声音沙哑:“出了何事?慢慢说!” “文将军在洞庭湖组织百姓捕鱼采藕时,与刘备军发生冲突!”亲随气喘吁吁地说,“对方领兵的,是……是左将军麾下大将,关羽!” 关羽?! 林凡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墨汁洒了一地。他猛地站起身,眼中满是震惊与凝重。关羽何等人物?刘备麾下第一猛将,武艺高强,威名赫赫,文聘虽勇,却未必是他的对手。更重要的是,与关羽发生冲突,意味着江夏与刘备的关系也彻底破裂,江夏将腹背受敌! 洞庭湖,君山岛附近的芦苇荡。 寒风萧瑟,芦苇丛生,枯黄的苇叶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文聘率领五百江夏军,列阵于湖边,手中长刀出鞘,寒光闪闪,士兵们个个神色警惕,严阵以待。对面,关羽率领千余荆州军,同样列成战阵,青龙偃月刀斜指地面,刀身映着阳光,散发出凛冽的杀气。双方隔着一片开阔的水域对峙,气氛剑拔弩张,杀气弥漫,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关羽骑在赤兔马上,居高临下,丹凤眼微眯,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视着江夏军阵。他年约四旬,面如重枣,长须垂胸,身着绿袍,外罩玄甲,不怒自威,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场,让江夏军的士兵们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武器,心中发怵。 “文仲业!”关羽的声音如洪钟般响亮,穿透了芦苇荡的风声,传入文聘耳中,“尔等江夏军,擅自闯入我荆州地界,掠夺洞庭湖中的湖产,惊扰百姓,该当何罪?” 文聘握紧手中长刀,咬牙反驳:“关将军此言差矣!洞庭湖乃天下特产,连通长江,滋养四方百姓,非荆州一家私有。如今江夏遭遇粮荒,百姓嗷嗷待哺,我等只是取湖中之物以充军粮,救百姓于水火,何罪之有?” “巧言令色!”关羽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若江夏真有粮荒,何不上报朝廷,请求赈济?何不派人向我主求助?私自越境,强取豪夺,与盗匪何异?今日若不速速退去,归还所掠湖产,休怪关某刀下无情!” “上报朝廷?”文聘怒极反笑,声音中带着一丝悲凉与嘲讽,“关将军难道不知许都现在的光景?丞相病危,二子争位,朝堂混乱,人心惶惶,谁还顾得上江夏的死活?向你主求助?刘备将军刚得荆南四郡,自顾不暇,又怎会顾及江夏百姓的生死?我等也是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还望关将军体谅!” 这话戳中了关羽的痛处。刘备虽占据荆南四郡,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没有朝廷的正式册封,始终是“窃据”之名。许都生乱,朝廷自顾不暇,他们既无法得到朝廷的认可,也无法获得更多的资源支持,处境其实也颇为尴尬。 “放肆!”关羽怒喝一声,青龙偃月刀微微抬起,指向文聘,“朝廷大事,岂是尔等武夫可以妄议?今日之事,休要多言!要么退去,要么一战!关某倒要看看,江夏军是否真有传言中那般勇猛!” 文聘寸步不让,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江夏军奉命而来,为的是百姓活命,未得太守将令,绝不后退半步!关将军若要动手,文某奉陪到底!” 双方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江夏军虽人数处于劣势,但个个悍不畏死;荆州军则士气高昂,有关羽坐镇,信心十足。芦苇荡中,风越来越大,卷起地上的尘土与枯草,仿佛预示着一场惨烈的厮杀即将开始。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从江夏方向疾驰而来,马上骑士身披重甲,手持令旗,高声呼喊:“文将军!太守有令!即刻退兵,回守江夏!不得有误!” 文聘一愣,脸上满是不解与不甘。他们并未落下风,为何要突然退兵?那些百姓数日来的辛苦劳作,难道就要付诸东流? 但军令如山,他身为将领,只能服从。文聘狠狠瞪了关羽一眼,咬牙道:“撤!” 江夏军缓缓后撤,秩序井然,没有丝毫慌乱。关羽勒住赤兔马,丹凤眼紧紧盯着江夏军的背影,并未下令追击。他知道,江夏与刘备并无深仇大恨,今日之事只是误会与利益冲突,若真开战,只会让江东渔翁得利。 文聘率领江夏军星夜赶回江夏,刚入城便直奔太守府。见到林凡,他忍不住问道:“太守,为何要突然退兵?我们与关羽军对峙,并未落下风,再坚持片刻,或许就能让他们退让!” 林凡神色凝重,指着舆图上的三江口位置,沉声道:“不是落下风不落下风的问题。文将军,你可知你与关羽对峙时,江东水军有何动作?” 文聘摇了摇头,脸上满是疑惑。 “周瑜亲率江东水军主力,已抵达三江口,距我江夏水寨不足五十里。”林凡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紧迫感,“吕蒙回江东后,周瑜便立刻调集了所有能调动的战船,包括楼船、斗舰、走舸,共计三百余艘,兵力逾万人。他这是在等,等我们与刘备军大打出手,两败俱伤,然后便好趁虚而入,一举夺取江夏!” 文聘倒吸一口冷气,脸上满是震惊:“周瑜竟然如此阴险,想坐收渔利?” “不止是坐收渔利。”林凡走到舆图前,手指划过江东与淮南的交界地带,“我刚刚收到细作回报,孙权已从建业移驻柴桑,江东各地大军正在集结,粮船、军械船往来不绝。看这架势,江东是要有大动作了。” “他们要打江夏?”文聘脱口而出。 “不,”林凡摇头,眼神复杂,“江夏只是小菜一碟,不足以让孙权、周瑜如此兴师动众。他们真正要打的,是这里——” 他的手指重重落在舆图上两个大字上,笔墨厚重,触目惊心: 合肥。 文聘瞳孔骤缩,失声惊呼:“他们要北上?!” “正是。”林凡苦笑一声,“曹操病危,北方空虚,许都内乱,这是江东北伐的最佳时机。合肥是淮南重镇,是江东北上的门户,若能夺取合肥,江东便可染指淮南,进而图谋徐州、兖州,与北方诸侯分庭抗礼。周瑜此前邀我结盟,不过是缓兵之计,目的是稳住江夏,让他北伐时没有后顾之忧。一旦他北伐开始,若江夏敢有异动,刘备便会从南面出兵牵制,让我们动弹不得。” 文聘沉默了,脸上满是颓然。他终于明白,江夏早已陷入了曹、孙、刘三方的博弈之中,一举一动都受到牵制,根本无法自主。 良久,他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希冀,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坐以待毙吗?” 林凡望着舆图上错综复杂的势力分布,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却又带着一丝坚定:“不,我们不坐以待毙,也不能轻举妄动。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一个字——等。” “等?”文聘不解。 “等周瑜北伐的结果。”林凡缓缓道,“若周瑜北伐成功,夺取合肥,江东势力大增,必然会回头对付江夏与刘备;若北伐失败,江东实力受损,短期内便无力南下,我们也能获得喘息之机。等许都内斗的结果,看曹丕、曹植最终谁能胜出,新的魏王会如何对待江夏。还要等刘备……等刘备做出选择,他是会趁周瑜北伐时偷袭江东,还是会先稳固荆南,或是……先对江夏动手。”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声音几不可闻,却带着一丝预感:“我有种感觉,这场席卷天下的风暴,很快就会来了。无论是许都的内乱,还是江东的北伐,或是刘备的动作,都将在短时间内爆发。我们能做的,就是做好万全准备,坚守江夏,等待风暴过后的曙光。” 窗外,天色愈发阴沉,乌云低垂,仿佛要压到城头上。狂风呼啸,卷起地上的落叶与尘土,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场决定天下格局的风暴,已在悄然酝酿,而江夏,正处于风暴的中心。 风起青萍 江夏的风,带着长江水汽的湿润,却吹不散弥漫在天下的躁动。林凡那篇《告天下忠义士民讨逆扶汉檄》,没有通过驿站的快马,也没有依托州郡的公文,而是借着江夏日渐复苏的商路脉络,如同燎原之火,迅速蔓延至大江南北。 往来于江夏与各州郡的商贾,将檄文抄本藏在货箱夹层,沿途与人密议;游学的士子怀揣着墨迹未干的誊写稿,在酒肆茶馆中高声诵读,引得满堂哗然;就连说书艺人也将檄文改编成唱段,弦索一响,便把“曹贼弄权”“孙刘割据”的骂名传唱四方。檄文中,林凡痛陈自董卓入京以来,汉家纲纪崩坏如碎玉,天子蒙尘似飘萍,字字泣血;历数曹操“托名汉相,实为汉贼”,挟天子以令诸侯,屠戮异己;孙权“坐拥江东,目无朝廷”,割据一方,不思勤王;刘备“假仁假义,窃据州郡”,借汉室之名,行争霸之实,言辞犀利如刀。最终,他以慷慨激昂之词收尾,呼吁天下尚存忠义之心者,勿论出身贵贱、文武高低,皆共聚江夏,以区区一城之地,拥戴天子,兴复汉室,澄清寰宇,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此文一出,天下震动。有人拍案叫好,赞林凡为汉室砥柱;有人摇头叹息,笑其不自量力;更有人暗自心惊,察觉到这篇檄文背后,搅动天下风云的巨大能量。 许都:暗流涌动,借刀杀人 许都,丞相府偏殿,檀香与药气交织,弥漫着压抑的气息。 曹丕身着深色锦袍,面色铁青如铁,手中抄录的檄文被他狠狠摔在冰凉的金砖地面上,墨迹四溅。“狂徒!区区一个江夏边郡守令,也敢如此狂吠!”他胸膛起伏剧烈,眼中杀机毕露,如同蓄势待发的猛兽,“江夏林凡,我必杀之!” 阶下,司马懿垂首而立,一身素色长衫,神色平静得如同无波的深潭。他缓缓躬身:“公子息怒。此文看似言辞激烈,实则暗藏玄机。林凡将曹操、孙权、刘备三方一并得罪,已是自绝于天下诸侯。其深意不过是以攻代守,将江夏置于道义高地,令我三方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对其用兵罢了。” “道义?”曹丕冷笑一声,声音中满是不屑,“乱世之中,刀兵才是真正的道义!仲达,你前番奉命前往江夏,观林凡其人如何?究竟是何脾性,能否为我曹家所用?” 司马懿沉吟片刻,指尖轻轻捻着胡须,缓缓摇头:“林凡其人,年纪虽轻,却气盛志高,且意志坚定,颇有主见。观其治理江夏,整顿吏治,安抚流民,操练兵马,条理清晰,井井有条,显然深得军民之心。此人……绝非甘居人下之辈。况且其檄文中,将丞相与孙、刘同列为‘逆贼’,其反曹之心已然昭然若揭。招揽之事,恐难成功,唯有除之,方能永绝后患。” 曹丕烦躁地在殿中踱步,锦袍下摆扫过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除之?谈何容易!”他停下脚步,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如今父亲病重,许都内外多少双眼睛暗中盯着!稍有不慎,便会引发大乱,我能动用多少兵马去剿灭一个边郡?若大张旗鼓兴师问罪,岂非让天下人笑我曹家无容人之量,坐实了‘汉贼’之名?可若置之不理,又恐其势力坐大,或暗中与孙、刘勾连,成为心腹之患!” 司马懿眼中幽光一闪,上前一步,低声道:“公子所虑极是。此时确实不宜大动干戈。然,江夏地处荆襄要冲,控扼长江中游,又自诩‘汉家旗帜’,终究是我曹家的心腹之患。不若……借刀杀人。” “借刀?”曹丕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正是。”司马懿声音压得更低,“江东周瑜,素有北伐之志,早已觊觎中原,然一直忌惮江夏掣肘其后路。刘备新得荆南四郡,根基未稳,亦视江夏为眼中钉、肉中刺,唯恐林凡日后壮大,威胁荆南。林凡此檄,虽将三方皆骂遍,但最感威胁者,莫过于近在咫尺的周瑜与刘备。尤其是周瑜,北伐在即,岂容后院有如此一面‘汉帜’飘扬,动摇军心?”他顿了顿,继续道,“公子只需稍示宽大,甚至可伪作嘉奖林凡‘忠义可嘉’,令其愈发骄狂,成为孙、刘必欲除之而后快的目标。待他们两败俱伤,或一方得手灭了林凡,我军再以‘为朝廷讨伐不臣’或‘调解荆襄纷争’之名介入,则可坐收渔利,名正言顺地夺取江夏。” 曹丕闻言,脸色稍霁,思索片刻后,缓缓点头:“此计甚妙。只是……需防孙、刘任何一方迅速吞并江夏,实力大增,反而对我不利。” “公子英明。”司马懿躬身道,“故公子需秘密遣一能臣干吏,潜入荆州,见机行事。必要时,可暗中资助林凡些许粮草军械,令其能多支撑些时日,消耗孙、刘兵力,使三方维持均势。” “何人可当此任?”曹丕问道。 司马懿再次躬身:“懿愿再往荆州一行。此次前往,不仅为处理江夏之事,更为……华佗先生。丞相之疾,缠绵日久,遍请名医无果,或许华佗先生能有一线希望。” 曹丕盯着司马懿,目光深邃如渊,良久,才缓缓点头:“便有劳仲达了。此行务必小心谨慎,父亲病重之事,乃是绝密,绝不可泄露分毫。” “懿明白,定不辱使命。”司马懿恭敬应答,身影隐入殿外的阴影之中。 江东:厉兵秣马,志在北伐 江东,柴桑,孙权行营。 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舆图铺展在案几之上,标记着密密麻麻的军阵部署。周瑜身着银甲,腰悬利剑,俊美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发出“笃笃”的声响,节奏沉稳,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他将手中的檄文抄本轻轻放在案上,目光扫过舆图上江夏的位置:“好一个林凡,好一面‘汉帜’。这是要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啊。” 下首,鲁肃身着儒衫,眉头紧锁,沉声道:“都督,林凡此举虽狂悖无礼,却占住了‘拥汉’的大义名分。我军若此时贸然攻打江夏,便是‘攻伐汉家忠臣’,于名声有损。且其檄文之中,亦指斥主公‘割据江东,目无朝廷’,若我军反应过激,恐落人口实,被天下人诟病。” “子敬所言不差。”周瑜淡淡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不以为然,“然,此檄对我而言,亦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此前我数次遣使邀他结盟,共抗曹操,他却断然拒绝,已然显露其志不在屈居人下。如今他自树旗帜,与我等彻底划清界限,待我北伐之时,便再无‘盟友’掣肘之虑,可放手一搏。至于名声……”周瑜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待我攻破合肥,饮马淮水,威震中原,平定北方,到那时,谁还会记得江夏一个狂生所言?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那江夏之地……”鲁肃仍有顾虑。 “暂不理会。”周瑜断然道,语气斩钉截铁,“吕蒙已探明回报,江夏经过林凡数月整顿,军容整肃,民心初附,城墙也加固不少,强攻未必能速战速决,反而会耗费我军大量军力,耽误北伐大计。林凡既以‘汉帜’自居,刘备在荆南,亦奉刘表之子刘琦为主,打的也是‘兴复汉室’的旗号。且看这两位‘汉室忠臣’,如何相处吧。传令三军,按原计划加紧备战,囤积粮草,检修军械,目标——合肥!” “喏!”帐下将领齐声应和,声音洪亮,震得帐顶帆布微微作响。 荆南:静观其变,暗布棋局 荆南,零陵,太守府庭院。 夜色渐浓,月光如水,洒在庭院中的竹影上,斑驳陆离。诸葛亮轻摇羽扇,手中捧着檄文抄本,目光深邃,良久,才轻轻叹息一声:“林凡……终是走了这一步。刚极易折,此子处境,危矣。” 刘备身着便服,面带忧色,站在一旁,沉声道:“军师,林凡在檄文中,将我等与曹操、孙权并列斥为‘逆贼’,虽言辞偏激,过于武断,然其据守江夏,高举‘汉帜’,确对我军声望有所影响。荆南士民,多有思汉之心,若被其号召,恐生变故啊。” “主公勿忧。”诸葛亮缓缓摇头,羽扇轻挥,语气从容,“林凡之檄,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他空有‘兴复汉室’的口号,却无皇室血脉作为依托,亦无朝廷正式明诏加持,所谓‘拥戴天子’,可天子却在许都曹操掌控之下,此乃自相矛盾之举。且其势力仅限江夏一郡,兵微将寡,粮草储备亦不充足,仅凭一己之力,何以‘澄清寰宇’?稍有时日,其虚妄之言自会不攻自破。眼下最为紧要之事,非林凡,乃江东周瑜的北伐之举。” “周瑜真要挥师北伐?”刘备问道。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诸葛亮目光投向东方,仿佛穿透了夜色,看到了江东的厉兵秣马,“曹操病危,许都内部暗流涌动,此乃天赐良机于孙权。周瑜雄才大略,绝不会错过如此战机,必攻合肥无疑。若其得手,则淮南震动,曹操后方不稳,于我军亦是大利。然,亦需防周瑜功成之后,势力大涨,回头觊觎荆襄之地,不可不防。” “那我军当如何应对?”刘备急切地问道。 “静观其变,暗中蓄力。”诸葛亮羽扇轻点,指向案几上的舆图,“韩玄突然调兵南下,屯驻桂阳边境,其意难测,需多加留意。赵范献图之后,桂阳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人心未附。可令子龙(赵云)率部加强戒备,严防异动。此外,可遣一善辩之士,再往江夏一行。” 刘备面露不解之色:“林凡既已公开斥我为‘逆贼’,态度如此坚决,为何还要遣使前往?” “非为结盟,而为观势。”诸葛亮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亦可稍示善意,乱其心志。林凡如今处境艰难,四方皆敌,孤立无援。我若示好,他必疑心我有所图谋,反而会分心猜忌,难以专心应对曹、孙两方的压力。且,或许能借此探知一些江夏的虚实,以及……许都的真正动向。司马懿前番亲往江夏,绝不会空手而回。” 刘备恍然大悟,点头道:“军师深谋远虑,就依军师之计。” 江夏:腹背受敌,变数陡生 江夏,太守府。 檄文发布已过旬日,林凡原本预期的“天下忠义之士云集响应”的景象并未出现。前来投奔的,不过是寥寥数十名不得志的寒门士子、流落江湖的游侠儿,于大局而言,无济于事。相反,各方势力的压力却如潮水般涌来,日益加剧。 文聘一身戎装,快步走入书房,抱拳禀报:“太守,洞庭湖方向,关羽所部虽未再越境挑衅,但巡逻频次明显加强,防线也向前推进了数里,我江夏渔民已很难靠近湖心区域捕鱼,粮草来源又少了一处。江东水军在三江口频繁操练,鼓角之声日夜不绝,江夏城楼上都能清晰听闻,其威慑之意昭然若揭。” 林凡眉头紧锁,指尖敲击着案几,心中烦躁不已。更让他忧心的是,城中药材供给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几味治疗外伤、瘟疫的关键药材竟断了来源,华佗诊治病人时,常常因药材匮乏而束手束脚。 “查清楚了吗?是何原因导致药材断供?”林凡问道。 张嶷快步走入,脸色凝重:“太守,属下已经查明。往来江夏的几家主要药商,背后都有许都权贵的影子,正是司马懿离开江夏之后,这些药商便陆续以‘路途艰险’‘货源短缺’为由,断了对江夏的药材供应。这分明是司马懿的手段,他在警告我们,也是在逼迫华先生。” 林凡面色阴沉如水。司马懿这一手,可谓精准狠辣,掐住了江夏的命脉。药材不仅关乎军民健康,更是稳定民心的关键,一旦鼠疫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此时,亲卫匆匆禀报:“太守,许都来人了!自称丞相府参军,姓于,名禁,字文则,说是奉丞相钧令,特来宣慰江夏军民。” 于禁?曹操麾下五子良将之一,以治军严整、刚正不阿著称。他不在许都守护曹操,也不在前线领兵,为何会突然来江夏?林凡心中疑窦丛生,却也不敢怠慢,立刻整衣出迎。 太守府门外,于禁身着玄甲,腰悬长刀,面容刚毅,眼神如电,身后仅带十余名亲兵,却肃然无声,军容极盛,透着一股久经沙场的铁血气息。 “可是于文则将军?林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林凡拱手行礼。 于禁抱拳还礼,目光如电,扫过林凡及周围的亲兵卫士,声音洪亮,不带丝毫感情色彩:“林太守客气了。禁奉丞相钧令,特来宣慰江夏军民,并察访地方政务。” “将军请入内叙话。”林凡侧身相邀,心中却警铃大作。 入堂坐定,侍女奉上茶水,于禁并无太多寒暄,直接开门见山:“林太守前番上表朝廷,言江夏粮秣军械匮乏,难以固守边防,丞相闻之,甚为关切。虽如今朝廷多事之秋,然体恤江夏军民戍边辛苦,仍命禁押解一批粮草军械前来,以固边防。”说着,他递上一份礼单。 林凡接过礼单,目光扫过,心中更是惊讶。礼单上所载,粮草三千石,环首刀五百柄,弩机两百架,还有箭矢万余支,数量虽不算极多,但对于此时捉襟见肘的江夏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丞相厚恩,林某感激涕零,江夏军民亦会感念朝廷体恤之情。”林凡放下礼单,看着于禁,试探着问道,“只是……听闻丞相近日身体欠安,不知近日病情如何?” 于禁面色不变,沉声道:“丞相不过是偶感风寒,如今已然无大碍,劳太守挂心。朝廷自有法度,纵使丞相暂时休养,政务军事亦井然有序,无需担忧。”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警告,“太守日前所发檄文,朝廷亦有听闻。其中或有言辞过激之处,然丞相念在太守年少忠勇,意在激浊扬清,并无谋反之意,亦不深究。只望太守日后谨守臣节,保境安民,勿负朝廷厚望。” 这番话,看似嘉勉安抚,实则绵里藏针。既送了物资示好,稳住林凡,又警告他“谨守臣节”,不得再有异动,更关键的是,明确传递出“曹操没事,朝廷稳定”的信号,与外界疯传的“曹操病危”消息截然相反,意在稳定局势,同时敲打林凡。 林凡瞬间恍然大悟。这哪里是曹操的钧令,分明是曹丕和司马懿的计策!一方面用物资稳住他,避免他狗急跳墙,彻底倒向孙、刘或做出更激进的举动;另一方面,借于禁之口,否认曹操病重的传闻,稳定许都内外的人心,同时也敲打他,朝廷(实则是曹家)仍然掌控一切,江夏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 “丞相宽宏大量,朝廷信重,林某敢不竭诚以报?”林凡故作感激之色,话锋一转,面露难色,“只是江东周瑜,近来厉兵秣马,整顿水军,恐有北犯江夏之意;荆南刘玄德,亦在零陵积聚力量,虎视眈眈。江夏孤悬于荆襄之间,两面受敌,兵力薄弱,恐难负朝廷所托啊。” 于禁眼中精光一闪,淡淡道:“太守但需守住江夏无虞即可。江东、荆南之事,朝廷自有安排,或许不久之后,便有分晓。”他顿了顿,终于道出此行的真正目的,“另外,听闻神医华佗先生正在江夏行医,丞相素有头风之疾,日夜难安,不知可否请华先生随禁往许都一行?朝廷必以重礼相谢,绝不亏待。” 果然是为了华佗!林凡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华先生乃方外之人,性情淡泊,潜心医术,在江夏行医,全为救治百姓,并无功名之心。林某虽为江夏太守,亦不敢强令先生行事。况且,先生近日正钻研古籍,似有所得,恐怕不愿轻易远行。不如让林某先与先生商议一番,再给将军答复?” 于禁凝视林凡片刻,见他神色不似作伪,便缓缓点头:“也好。那便有劳太守了。禁在江夏逗留三日,静候消息。” 送走于禁,林凡回到书房,眉头紧锁,心中思绪万千。于禁的到来,看似缓解了江夏的物资压力,实则将江夏更深地卷入了许都的政治漩涡。接受这些物资,就等于默认了曹丕(或曹操)的“朝廷”权威,与他檄文中“讨逆扶汉”的立场产生了微妙的矛盾;可若是不接受,江夏确实急需这些粮草军械,难以支撑长久固守。 而华佗……司马懿和于禁接连来要人,足以说明曹操的病情恐怕真的已经到了危急关头,他们对华佗志在必得。华佗留在江夏,已然成为一个烫手山芋,不仅可能引来更多的逼迫,甚至会危及他自身的安全。 “报——”张嶷快步闯入书房,脸色凝重至极,“太守,刚收到北门守卫密报!华先生……华先生他半个时辰前,带着药童,悄悄从北门离开了江夏城!只留下一封书信,托守卫转交太守!” 林凡猛地站起,心中咯噔一下,连忙接过书信。信上笔迹仓促,墨迹未干,显然是仓促之下写就:“林太守台鉴:佗本游医,志在救人,不欲卷入世间是非纷争。近日江夏困局,皆因佗而起,累及太守与军民,心中不安。今佗悄然离去,可解太守之忧,亦可云游四方,寻药济世。丞相之疾,佗亦有所闻,虽知前路凶险,然医者仁心,不忍见生灵涂炭,或往许都一试,尽医者本分。然前途未卜,生死由命,成败在天。太守保重,勿念。华佗顿首。” 华佗走了!他为了不让林凡为难,也为了那份医者仁心,竟然选择了独自前往许都那个龙潭虎穴! 林凡捏着信纸,手指微微颤抖,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愤怒。他纵有先知先觉的优势,纵有谋划布局的能力,可在这天下大势、各方枭雄的夹缝中,想要保护一个仁心仁术的医者,竟是如此之难!历史上,华佗正是因为拒绝为曹操侍疾,而被下狱处死,难道这宿命终究无法改变? “太守,于禁将军那边……该如何答复?”张嶷低声问道。 林凡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他缓缓道:“如实告知于禁,华先生心系天下病患,已自行前往许都,为丞相诊治。另外,准备一下,于禁送来的粮草军械,全部收下,登记造册,明日一早,在城中广场公开宣布,此乃朝廷体恤江夏军民戍边辛苦,特意赏赐之物。” “那檄文之事……”张嶷犹豫道。 “檄文是檄文,现实是现实。”林凡声音低沉而坚定,“活下去,守住江夏,才能谈兴复汉室的理想。于禁不是说要等三日吗?这三日,好生招待,让他看看,江夏军民得了朝廷补给,是如何上下一心,厉兵秣马,固守疆土的!” 他要让于禁,让于禁背后的曹丕、司马懿看到,江夏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拿了你的东西,我林凡依然是那个高举“汉帜”的江夏太守,绝不会轻易屈服。 就在这时,又一名亲卫急匆匆跑来,神色慌张:“太守!城外有一人自称零陵蒋琬,奉诸葛军师之命,前来求见太守!现已在城外等候!” 诸葛亮的人也来了? 林凡只觉得一阵眩晕,各方势力的触角,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密度,缠绕向江夏这座孤城。曹丕的试探,周瑜的漠视,刘备的窥探,如今连诸葛亮都遣人而来,江夏已然成为天下棋局的焦点。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林凡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冰冷的风迎面吹来,带着长江的水汽,刮在脸上微微生疼。他看着阴沉的天空,看着城中为生计忙碌的百姓,看着城楼上手持兵器、警惕巡逻的士兵,默默握紧了拳头。 无论风从哪个方向来,他都必须站稳脚跟,为这江夏城,为城中的百姓,也为自己心中的理想,寻一条生路。 “请蒋先生到偏厅稍候,奉上好茶,我即刻便到。”林凡沉声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静水深流 江夏太守府的偏厅,静谧得能听见窗外芭蕉叶上的露水滴落之声。案几上,一盏青瓷茶盏氤氲着最后一丝残温,茶汤早已凉透,却无人动过。蒋琬端坐于客座,一身玄色官袍浆洗得平整挺括,腰间系着素色绶带,虽无华贵纹饰,却透着几分儒臣的清峻。他年约三旬,面容方正,眉眼间不见丝毫浮躁,鼻梁高挺,唇线分明,静坐时背脊如青松般笔直,即便独处,也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端严——那是常年浸染礼法、执掌庶务沉淀下的气度,不似吕蒙的锋芒外露,不似司马懿的深不可测,也不似于禁的肃杀凛冽,反倒如一块经岁月打磨的暖玉,温润内敛,却难掩内里的坚质。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目光落在案几上的青铜镇纸,神色平静无波,仿佛不是身处敌友难辨的江夏,而是在零陵府衙处理寻常文书。 “吱呀”一声,偏厅门被推开,林凡身着太守常服,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蒋琬闻声立刻起身,动作不疾不徐,双手交叠于胸前,躬身施礼,姿态一丝不苟,连衣袖滑落的弧度都恰到好处:“零陵主簿蒋琬,奉诸葛军师之命,拜见林太守。” 声音平和醇厚,不卑不亢,既带着对上官的敬重,又不失自身的风骨。 “蒋主簿不必多礼,请坐。”林凡抬手还礼,顺势在主位落座,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历史上蜀汉四相之一的人物。此刻的蒋琬尚未显达,却已初具名相之风,那份沉稳踏实,正是如今风雨飘摇的江夏所欠缺的。他指尖叩了叩案几,开门见山:“诸葛军师派蒋主簿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不知此番到访,有何指教?” 蒋琬谢座后重新坐下,腰杆依旧挺直。他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一封信函,信函用暗红色火漆封口,火漆上印着诸葛氏的家族纹章,完好无损。他双手捧着信函,微微前倾身躯,递向林凡:“军师有亲笔信呈与太守,其中详述来意。此外,琬亦奉玄德公之命,特来向太守致意,感念太守坚守汉帜,抵御江东逆贼。” 林凡接过信函,指尖触到厚实的麻纸,能感觉到内里字迹的凹凸。他并未急于拆开,而是将信函放在案几中央,目光重新投向蒋琬,语气带着几分试探:“玄德公……对我那篇讨逆檄文,想必颇为不悦吧?” 檄文中“窃据州郡”之语直指刘备,他故意挑明此事,想看看蒋琬如何化解这层尴尬,也试探刘备集团的真实态度。 蒋琬面色依旧平静,仿佛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他端起凉透的茶盏,却并未饮用,只是轻轻摩挲着,缓缓道:“玄德公初闻太守檄文,确曾抚案叹息。公言:‘林太守年轻气盛,忠愤之心可嘉,然言辞激烈,树敌过多,恐非其福。’” 他顿了顿,眼神愈发诚恳,“我主与刘景升公同出中山靖王之后,乃是骨肉至亲。景升公临终前,曾遗命我主暂摄荆南诸事,以安百姓。我主感念遗托,日夜操劳,唯愿轻徭薄赋,让荆南百姓免受战乱之苦,待天时成熟,便举兵北上,辅佐天子,重扶汉室。太守檄文中‘窃据州郡’之语,实令吾主寒心。” 说到“寒心”二字时,蒋琬的声音微微低沉,却无半分怨怼,反倒带着一种“君不知我”的无奈。他话锋一转,语气又归于平和:“然玄德公亦言,观太守治江夏数月,收拢流民,整顿军备,兴医办学,百姓安居乐业,实乃不世之才。值此天下大乱、汉室倾颓之际,汉室苗裔正当携手同心,共御外侮,而非彼此攻讦,让逆贼有机可乘。”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刘备的正当性,委婉表达了不满,又肯定了林凡的功绩,抛出了合作的橄榄枝。语气平和如春风拂柳,却字字带着分量,绵里藏针,既不失体面,又给了双方台阶。 林凡心中暗赞,果然是诸葛亮选中的人,这份沉稳与口才,绝非寻常官吏可比。他微微颔首,语气缓和了几分:“玄德公胸襟,林某佩服。” 话锋却依旧锐利,“然,林某檄文所陈,乃天下公论。荆南四郡,玄德公得之虽有缘由,然朝廷未有明诏册封,终是名分有亏。我江夏高举汉帜,只认许都天子与朝廷。若玄德公果真忠于汉室,何不奉还郡县,自赴许都向天子陈情?或移军北上,助朝廷讨伐曹氏逆贼?而非坐守荆南,与江东孙权时战时和,徒增猜忌?” 这番话近乎质问,语气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目光直视蒋琬,不肯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异动。 蒋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随即迅速恢复平静。他放下茶盏,双手放在膝上,从容答道:“太守所言,实不知其中内情之难。许都之中,曹氏把持朝纲,天子形同傀儡,朝堂之上,忠良遭戮,奸佞当道。我主若奉还郡县,孤身前往许都,无异于羊入虎口,非但不能陈情,反可能遭曹氏毒手。届时荆南四郡群龙无首,必为曹氏或孙氏所夺,百姓又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这绝非我主所愿。” 他语气诚恳,条理清晰:“若贸然北上,我主兵微将寡,荆南根基未稳,粮草军械不足,此举无异以卵击石。非但不能助天子,反可能授曹氏口实,污蔑我主谋反,进而加害天子。暂居荆南,积蓄力量,联结四方忠义之士,徐图后举,乃是不得已之下策,亦是唯一可行之中策。此中苦心,还望太守明察。” 蒋琬稍作停顿,目光扫过林凡,继续道:“军师常言,天下大义,非止于虚名名分,更在于实实在在的功绩。我主在荆南,废除苛捐杂税,轻徭薄赋,劝课农桑,兴修水利,任用贤能,安抚蛮夷,荆南百姓终得喘息,此非忠于汉室、惠泽黎民之实事乎?太守在江夏,整顿防务,收拢流民,兴医办学,救治百姓,亦是同理。既同为大汉臣子,同怀报国之心,纵有名分上的些许误会,又何妨暂且搁置,共御外侮?”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起来:“如今曹操病笃,北方政局动荡,暗流涌动;孙权、周瑜鹰扬江左,已厉兵秣马,其志绝非仅守江东。若汉室内部先起纷争,自相残杀,岂不令亲者痛,仇者快?最终受损的,还是大汉江山与天下百姓。” 蒋琬的口才并不华丽,没有引经据典,也没有慷慨激昂的言辞,却字字珠玑,情理兼备。尤其是最后将矛盾引向外部威胁,点出江夏与荆南唇亡齿寒的处境,极具说服力。林凡不得不承认,诸葛亮派蒋琬前来,确实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此人沉稳务实,不骄不躁,既能坚守立场,又能最大限度地降低敌意,为双方合作铺路。 林凡沉默片刻,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几,发出“笃笃”的轻响,在静谧的偏厅中格外清晰。他终于伸手拿起那封火漆信函,指尖运力,轻轻一捻,火漆应声而裂。 展开信函,一股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纸上字迹清隽飘逸,正是诸葛亮的手迹。信中文辞优雅,语气恳切,与蒋琬所言大体一致,但对天下大势的分析更为透彻。诸葛亮在信中写道,曹操病笃,北方诸夏侯曹氏与曹丕、曹植兄弟之间暗流涌动,若曹操亡故,北方短期之内必生内乱。然曹丕有司马懿、陈群等辅佐,行事沉稳,极可能迅速稳住局面;曹植虽有名士拥护,却性情放浪,难成大事。 江东方面,孙权、周瑜早已觊觎中原,合肥乃是必争之地。此次江东集结重兵,北伐合肥已是箭在弦上,胜负难料。但无论胜败,江东势力都将进一步膨胀,届时必对江夏形成更大压力。 信中特意提及,江夏地处江汉之间,北接曹魏,东拒江东,南邻荆南,乃是四战之地,漩涡中心。林凡竖起“尊汉讨逆”的旗帜,虽能招揽忠义之士,却也成了众矢之的。单凭江夏一郡之力,腹背受敌,绝难持久。 诸葛亮并未要求林凡臣服或结盟,只是建议双方“遥相呼应”,保持默契,避免直接冲突,以便各自应对主要威胁——江夏专注抵御江东,荆南则稳固后方,积蓄力量。信末写道:“同为大汉臣子,当存唇齿之念。危难之际,守望相助,方为兴汉正道。” 这封信,比周瑜的利诱、司马懿的威逼、于禁的安抚,都更显高明。它承认了林凡的独立性,理解他的困境,提供了务实的解决方案,将选择权完全交给了林凡,却让他很难拒绝这份“善意”。因为拒绝,就意味着江夏将同时面对江东和荆南的潜在压力,腹背受敌的局面将更加严峻。 林凡放下信函,指尖划过纸上“唇齿之念”四字,沉吟良久。蒋琬端坐于对面,并未催促,只是端起凉茶,浅啜一口,神色平静,仿佛对结果胸有成竹。 “诸葛军师深谋远虑,林某受教。”林凡终于开口,语气缓和了许多,“江夏与荆南,确应避免无谓冲突,自耗国力。然,如何‘遥相呼应’,界限何在?若江东大举攻我,玄德公可会相助?若曹军南下荆南,我江夏又当如何自处?” 蒋琬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显然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他从容答道:“军师之意,可约三事,作为双方默契:其一,以当前实际控制区为界,江夏军不入荆南诸郡,荆南军亦不越洞庭而北,互不侵扰,互不挑衅;其二,互通商旅,废除关卡阻碍,尤其是粮草、药材、铁器等战略物资,可依市价自由交易,以纾彼此之急。” 说到这里,他目光微微一瞥林凡,语气平淡却意有所指,“听闻江夏近期药材紧缺,荆南盛产灵药,或可略尽绵薄之力。” 林凡心中一动,蒋琬竟连此事都知晓,可见诸葛亮对江夏的情况早已了如指掌。他不动声色,示意蒋琬继续。 “其三,若遇第三方大举来犯,危及任何一方根本之地,可遣使飞速告知。另一方虽未必能直接出兵相助,但可在其他方向施加压力,或提供必要的情报、物资支援,以为牵制。” 蒋琬强调道,“此非盟约,无需歃血为誓,乃是形势使然的君子默契。日后若形势有变,亦可随时商议调整。” 这确实是极为务实且有限度的合作。对林凡而言,能稳住南线,避免腹背受敌,同时获得稳定的药材、粮草渠道,已是当前最优解。他从未指望刘备会真的派兵来救援江夏,这份默契,更多的是一种互不干扰的保障。 “蒋主簿所言,颇为公允。”林凡点头应允,“此事关系重大,林某需与郡中僚属商议一二,再做最终决断。主簿可先在驿馆歇息,明日辰时,我再与你细议细节,如何?” “全凭太守安排。”蒋琬起身施礼,转身准备离去,脚步刚迈到门口,却又停下,状似随意地回身道,“哦,对了。琬来时,途经襄阳,偶闻华佗华先生似乎已离开了江夏?华先生乃神医圣手,悬壶济世,若在江夏,于百姓实为大幸。不知先生为何突然离去,去往何方了?” 林凡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语气平淡:“华先生乃游方高人,向来去留随心,不受拘束。日前确已离开江夏,云游四方,继续行医救人去了。至于具体去向,先生并未明说,林某亦不知晓。” 蒋琬眼中闪过一丝探究,随即点头笑道:“原来如此。是琬唐突了。” 他不再追问,再次拱手施礼,转身稳步离去。 送走蒋琬,林凡脸上的平静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他立刻召来张嶷,语气急促:“立刻加派人手,暗中护卫蒋琬一行人的安全,不得有失。同时,严密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看他们与城中何人接触,尤其是是否暗中打探华先生的下落,或是试图接触医馆的学徒、药商、乃至曾受华佗医治的百姓。” 他顿了顿,补充道:“切记,不可打草惊蛇,只需远远监视,记录行踪即可。我要知道他们的每一个异常举动。” 华佗的医术关乎军中伤病救治,更是江夏的一大底牌,蒋琬突然提及此事,绝非偶然,他必须弄清楚刘备集团的真实意图。 “属下明白!”张嶷沉声领命,转身匆匆离去。 处理完蒋琬之事,没过多久,于禁派来的使者便已抵达,再次询问华佗的消息。林凡将华佗留下的书信内容如实告知——信中言明,江夏之事已了,他需前往北方救治更多战乱中的百姓,若日后有缘,自会再见。 使者回报后,没过多久,于禁便亲自登门。他站在太守府的庭院中,听完林凡转述的信中内容,沉默了许久,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最终长叹一声:“华先生高义,心怀天下,非我辈所能及。既如此,禁不便久留。明日,禁便押送此次缴获的江东细作返回许都复命。太守保重,朝廷期待江夏佳音。” 他并未强求林凡交出华佗,也没有过多纠缠,神色平静,仿佛这个结果早在他的预料之中。林凡心中暗忖,或许于禁此行的主要目的——宣慰江夏、观察林凡的态度、运送粮草军械支援——已经达成,华佗之事不过是附加的意外收获,能成则成,不成也无妨。 但于禁的爽快离去,反而让林凡更加警惕。许都方面的态度太过平和,不似以往的咄咄逼人,这背后,或许隐藏着更深的算计。 次日辰时,林凡召集郡中核心僚属商议后,与蒋琬在偏厅再次会面。双方就“三事默契”的细节达成一致,签署了一份不公开的意向文书。文书措辞简洁,仅列明三条约定,未设盟誓,只以双方太守府的印信为证。蒋琬完成使命,不敢耽搁,当日便带着文书,匆匆启程返回零陵复命。 短短数日之内,许都、荆南、江东的使者你来我往,江夏城仿佛成了风暴眼中的一片短暂寂静之地。表面上波澜不惊,各方使者彬彬有礼,实则暗流汹涌,每一次会面、每一句对话,都暗藏机锋,关乎着江夏未来的生死存亡。 林凡独自登上江夏城头,江风拂面,带着一股湿润的水汽。他望着浩荡东流的长江,江面之上,商船往来,渔帆点点,一派平静景象。但他知道,这平静之下,是各方势力的暗中角力。 西面,荆南刘备集团暂时稳住,那份“三事默契”让江夏免去了南线的后顾之忧;东面,三江口方向的江面上,隐约能听到江东水军操练的号子声,比往日更加响亮密集,仿佛能穿透江雾,传递到江夏城头;北面,于禁已经离去,许都的阴影暂时退却,但林凡深知,那沉寂之下,必然酝酿着更大的惊雷。 “太守,各地探报已汇总完毕。”张嶷快步走上城头,手中捧着一叠竹简,神色凝重。 林凡接过竹简,逐一展开细看,目光渐渐凝住。 第一份探报来自江东:孙权已亲至柴桑,以周瑜为前部大都督,鲁肃为赞军校尉,吕蒙、凌统、甘宁、周泰等猛将悉数随军。江东集结大小战船数千艘,步骑合计五万余人,粮草军械充足,已在柴桑江面完成集结,只待最后命令,兵锋直指合肥! 第二份来自合肥:守将张辽、李典、乐进已下令加固城防,紧闭城门,加强巡逻。曹操似乎从汝南、颍川等地调拨了部分兵马增援,但兵力仍不足两万,远逊于江东的五万大军,合肥守军已进入一级戒备。 第三份来自北方:邺城方向,曹植连日在府邸宴请名士,吟诗作赋,名声愈发响亮;杨修频繁出入曹植府邸,行踪诡秘。而许都,曹丕深居简出,极少露面,但丞相府长史陈群、尚书桓阶、中护军贾逵等人往来其府邸愈发频繁。有流言称,曹操近期偶有片刻清醒,曾在病榻上召见过曹丕,具体议事内容不得而知。 第四份来自荆南:关羽所部确有部分兵力向长沙南部移动,与原长沙太守韩玄的残余部队形成对峙,似有彻底肃清境内反对势力之意;赵云部驻守桂阳边界,稳如泰山,防备江东与交州方向;零陵、武陵二郡,在诸葛亮的主持下,已开始推行新的户籍与田亩登记之法,清查隐匿人口与土地,显然是在积蓄国力。 第五份来自汉中:张鲁依旧没有明确回应许都的征召,态度暧昧。但其弟张卫已调动不少兵马前往阳平关,加固关隘防御,似在防备北方与益州方向的异动。 林凡将竹简攥在手中,指节微微发白。山雨欲来,风已满楼。江东与曹魏(或曹丕)的碰撞,即将在合肥爆发。这场战役,必将成为改变天下格局的关键一战。江夏暂时获得的微妙平衡,即将被这股巨力狠狠打破。 他必须做出抉择,在风暴彻底降临之前。 “张嶷。”林凡的声音在江风中显得格外沉稳。 “在!” “传我命令,从今日起,江夏全境进入一级战备!”林凡目光锐利如鹰,“水军所有战船即刻入坞检修,更换船帆、加固船身,备好火油、弩箭等武器,日夜巡逻江面,尤其是东面三江口方向,不得有任何疏漏;陆上守军,加固江夏城防,增高城墙、深挖壕沟,清点所有库存粮草、军械、箭矢,登记造册,确保够用;征调的民夫,由军中校尉统一训练守城之术,学习搬运滚石、架设云梯、救治伤员之法。” “属下遵命!”张嶷沉声应道,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还有。”林凡望着东面天际,那里隐约能看到江雾笼罩的轮廓,“派出所有精锐斥候,不惜一切代价,渗透到合肥战场周边。我要第一时间知道合肥战场的每一个重要消息——江东军何时出兵、行军路线、战场部署、胜负变化,周瑜一动,立刻报我!” “属下明白!定不辜负太守所托!”张嶷躬身领命,转身快步离去,脚步声在城头上渐行渐远。 江风猎猎,吹动林凡的衣袍。江夏城,这台刚刚获得些许喘息时间的战争机器,再次轰然加速运转起来。街道上,士兵们列队奔跑,甲胄铿锵;工坊里,工匠们日夜赶工,打造军械;城墙上,民夫们挥汗如雨,加固城防。战争的阴云,不再只是远在天边的预警,而是随着江东震天的战鼓声,一步步逼近,笼罩在江夏城的上空。 林凡知道,他“尊汉讨逆”的旗帜一旦竖起,便再无退路。在周瑜与曹操(或曹丕)于合肥碰撞出决定天下走势的火花时,他这面孤悬于江汉之间的旗帜,要么在风暴中被撕得粉碎,要么……在乱世之中,成为指引那些心怀汉室之人的一束光芒。 静水深流,其下暗涌,早已沛然莫之能御。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惊雷乍现 建安十四年正月末,一场早来的春雨斜斜织过江夏城。雨丝带着江南初春的湿寒,打在青灰色的城砖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却洗不去空气中弥漫的焦灼——那是兵刃铁器的冷冽、粮草屯积的沉郁,混杂着人心浮动的燥热,在雨雾中凝作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城内,武库周遭的工坊里,工匠们的锤砧交击声昼夜不息,叮叮当当的脆响穿透雨幕,震得人耳膜发颤。新锻的箭矢码得比人还高,箭簇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寒芒;修补好的皮甲层层叠叠堆在架上,还带着皮革与桐油混合的气味,边角处的缝线密密麻麻,是匠人们熬夜赶工的痕迹。城根下,民夫们扛着沙袋匆匆奔走,加固着本就厚实的城墙根基,泥水浸透了裤脚,脚步声沉重而急促。 城外,被春雨滋润的田地里,春麦顽强地抽出新绿,嫩苗在泥泞中舒展腰肢,透着几分生机。但田埂间,持戈巡逻的士卒身影往来不绝,他们身披蓑衣,斗笠压得极低,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方,腰间的战刀与甲胄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将这田园春色染上了浓重的兵戈之气。 江面上,雾气氤氲。江夏水军那为数不多的艨艟斗舰劈波斩浪,船帆在雨中显得有些沉重,却依旧保持着高频次的巡弋。舰上的士卒手持长矛,肃立船舷,目光死死盯着对岸——三江口方向,江东水师的船桅如森林般密集,遮天蔽日,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如同蓄势待发的狮群,而江夏水军的舰船,便像是夹在缝隙中警惕的孤狼,随时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林凡站在北城楼的垛口后,冰冷的雨丝打湿了他的额发,顺着脸颊滑落,渗入衣领,带来一阵寒意,他却浑然不觉。双手按在冰冷的城砖上,指尖能感受到砖石的粗糙与湿滑,目光穿透层层雨雾,极目向东望去。视线虽被朦胧的水汽阻隔,看不清江东军的营垒,但那个方向传来的无形压力,却如泰山压顶般沉重,让他胸口发闷,几乎喘不过气。 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周瑜在柴桑厉兵秣马数月,孙权对合肥的觊觎早已不是秘密,只是没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 “报——!” 急促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打破了城楼的沉寂。一名斥候浑身湿透,青色的号服沾满泥浆,裤腿上还挂着草屑,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他脸色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既有长途奔袭后的疲惫,更有带来消息的激动与惊悸,跑到林凡身后数步外,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却急促:“太守!江东……江东动了!” 林凡猛地转身,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盯住斥候:“仔细说!何时动的?兵力如何?目标何处?” “三日前,周瑜于柴桑城外祭旗誓师!”斥候语速快得几乎咬到舌头,竭力稳住气息禀报,“吴侯孙权亲授符节,命周瑜总领征伐大权!江东水陆大军已悉数开拔——前锋吕蒙,率快船两百艘,轻锐五千人,昼夜兼程,直扑居巢、皖城!周瑜自统中军,战船无数,帆樯如云,号称十万之众,正溯江西进,目标确为合肥!另有偏师,由凌统、甘宁二将率领,沿濡须水北上,伺机侧应主力!” 终于来了! 尽管早有预料,甚至反复推演过各种可能性,但当这个消息如惊雷般炸响在耳边时,林凡的心脏还是剧烈地收缩了一下,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历史的车轮,终究还是按照它既定的轨迹滚滚向前,以无可阻挡之势,轰然碾过建安十四年的春天。而第一个被推到风口浪尖,与这股洪流正面碰撞的,便是合肥。 “曹军反应如何?”林凡追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张辽、李典、乐进他们,可有动作?” “合肥守军已紧闭城门,吊桥高悬!”斥候连忙答道,“张辽将军下令多树旗帜,广布疑兵,城头上戈矛如林,看似兵多将广。他与李典、乐进三位将军日夜巡城,亲自督阵,守备极为森严。但……但江东军势太大,吕蒙前锋进展极快,皖城守军寡不敌众,似已不保,合肥外围的几处据点,也已尽数被江东军扫清。目前周瑜主力已在合肥城下集结,连营数十里,围城之势已成!” 斥候顿了顿,咽了口唾沫,补充道:“另,许都方面,似有援军东调的迹象,但规模不明,且行军速度……似乎不快,怕是远水难救近火。” 不快? 林凡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城砖上的纹路。曹操若在巅峰时期,岂能容周瑜如此从容地围城?以他的性格,必定会亲率大军驰援,或是派遣精锐星夜奔赴,绝不会让合肥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是曹丕、曹植的储位之争愈演愈烈,牵制了许都的兵力调动?还是司马懿、于禁等人各有谋划,不愿全力驰援张辽?抑或……曹操的身体状况,比他预想的更糟,甚至已经无力掌控全局,许都朝廷早已是人心涣散,无力组织大规模的有效救援? 种种猜测在脑海中盘旋,让他心绪愈发沉重。 “再探!”林凡沉声下令,语气不容置疑,“重点探查合肥攻防的细节,周瑜用了何种攻城手段,张辽如何应对,伤亡如何!还有,许都的援军动向,究竟是何人统领,兵力多少,何时能抵达!任何异动,都要第一时间回报!” “是!”斥候领命,重重磕了个头,起身踉跄着转身,匆匆退下,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楼梯下方。 “太守。” 张嶷不知何时已来到身边,身上同样被雨水打湿,脸色与林凡一样凝重,眉宇间满是忧虑。他望着江东军所在的方向,沉声道:“周瑜已然动手,合肥危在旦夕。我们……当真就只是站在这里看着?” “不看,又能如何?”林凡苦笑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与苦涩,“出兵助曹?且不说此举会自毁我们高举的‘汉帜’,落下依附篡汉之臣的骂名,单论实力,江夏兵不过万余,战船寥寥,与江东十万大军相比,无异于以卵击石,出兵即是覆灭。出兵助孙?那更是与虎谋皮!周瑜若拿下合肥,巩固淮南之地,下一步必然会掉头西向,江夏首当其冲,届时我们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攻荆南?蒋琬刚走不久,我们与刘备之间的‘默契’还未冷却,且诸葛亮巴不得我们与刘备冲突,他好坐收渔利,趁机扩大势力。” 张嶷默然不语。他知道林凡说得句句在理,江夏此刻的处境,看似有诸多选择,实则每一条路都是死胡同,进退维谷,动弹不得。 林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传令全军,即刻提高戒备等级,尤其是水寨和沿江防线。周瑜虽率主力北去,但此人智计过人,未必不会留下后手防备我们。另外,加派十倍细作,潜入江东军后方,我要知道他们的粮道走向、补给点位置,尤其是从江东本土运粮至前线的路线和关键节点,一丝一毫都不能遗漏!” 不能直接介入战局,但不代表不能做点什么。周瑜倾巢而出,后方必然空虚,粮道更是重中之重。只要找到机会,或许……就能给周瑜制造点麻烦,哪怕只是拖延一下他的攻势,也能为合肥争取时间,同时也能让江夏在这乱世中,多一分生存的筹码。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张嶷眼中一亮,连忙领命。 就在此时,又一声急促的“报——!”从城楼下方传来,这一次,声音来自城南方向,带着几分慌乱。一名斥候气喘吁吁地跑上楼来,脸色苍白,语速飞快:“太守!荆南方向急报!长沙太守韩玄,于三日前‘暴病身亡’!其部将杨龄、巩志等人因继承权位之事,已然反目,争执不休,长沙城内局势混乱不堪!关羽所部前锋,已抵达长沙城下,陈兵北岸!” “什么?!” 林凡和张嶷同时一惊,脸上的凝重瞬间被震惊取代。韩玄死了?而且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这未免太过蹊跷了! 林凡清楚记得,不久前韩玄“病愈”后,便立刻调兵南下,显然是对刘备或桂阳的赵范有所戒备,行事谨慎,怎么会突然“暴病”身亡?这其中,若说没有猫腻,打死他也不信。 是巧合,还是……诸葛亮的手笔? “刘备军后续动向如何?”林凡快步上前一步,急声追问,语气中带着一丝迫切。 “关羽亲率大军陈兵长沙北境,打出的旗号是‘吊唁’、‘安抚’,目前尚未攻城。”斥候连忙答道,“但零陵、武陵二郡方向,已有刘备麾下兵马向长沙移动的迹象,似有驰援关羽之意。唯有桂阳赵云部,依旧按兵不动,未有任何异动。” 林凡快步走回城楼内的简易舆图前,舆图是用麻布制成,上面用墨笔勾勒出荆襄、江东、淮南等地的山川河流、城池关隘。他伸出手指,重重按在长沙的位置,指尖微微用力。 韩玄死得太不是时候了,也太蹊跷了。 刘备集团显然是早有预谋,趁着周瑜北伐、曹操集团自顾不暇的空隙,果断出手,清除韩玄这个不稳定因素,趁机吞并长沙。以关羽陈兵城外,打着“吊唁”的旗号,既师出有名,又能逼迫长沙城内的降将投降,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下长沙,手段确实高明。 “刘备用的是阳谋。”张嶷走到舆图旁,沉声道,“借吊唁之名,行吞并之实。韩玄已死,其部将群龙无首,杨龄、巩志之流,皆非能稳住局面之人。长沙城内混乱不堪,人心惶惶,不出三日,必入刘备之手。届时,荆南四郡连成一片,刘备实力将大增,羽翼丰满,对我们江夏而言,更是巨大的威胁。” 林凡点头认同。诸葛亮这一手,玩得确实漂亮。先是稳住了江夏,避免两面受敌;再趁乱取利,拿下长沙,扩充实力;又不直接撕破脸,留有转圜余地,可谓是步步为营,老谋深算。相比之下,自己困守江夏,看似独立,实则被动至极,只能被局势推着走。 就在两人忧心忡忡之际,又一名军校气喘吁吁地跑上楼来,脸上带着几分惊异之色,高声禀报:“太守!北门有异动!城外……城外来了数十骑,打的是‘汉宁太守’、‘师君’的旗号!为首者自称是汉中张鲁的使者,要求面见太守您!” 汉中?张鲁?! 林凡猛地抬头,眼中的忧虑瞬间被震惊取代,随即又燃起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他前番派遣使者前往汉中,递交密函,欲与张鲁结盟,共抗群雄,却一直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他本已不抱希望,没想到,在这个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张鲁的使者竟然来了! 这简直是绝境中的一线生机! “快请!”林凡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即又改口,语气急切而郑重,“不……我亲自出迎!” 说罢,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抬手整理了一下被雨水打湿的衣冠,快步向楼下走去。张嶷紧随其后,眼中也满是惊异之色,显然也没想到,张鲁会在这个时候派人前来。 北门外,雨势渐小。数十名骑兵肃然而立,个个风尘仆仆,身上的甲胄带着旅途的疲惫,却依旧纪律严明,阵列整齐,没有丝毫散乱。为首一人,年约四旬,身着一袭青色道袍,头戴纶巾,面容清癯,三缕长须垂至胸前,身上透着一股出尘的道家气息,但那双眼睛,却精明锐利,如同鹰隼一般,扫视着城门方向,带着审视与警惕。 他身后的骑士,皆身着轻甲,腰佩刀剑,背负弓弩,身形挺拔,气息沉稳,隐隐透着一股肃杀之气,绝非寻常护卫可比。 见林凡亲自出城,那道袍文士上前一步,拱手一礼,声音清越,如同山涧流水,却带着几分郑重:“来人可是江夏太守林凡林大人?” “正是林某。”林凡快步上前,拱手还礼,目光落在对方身上,心中暗道,此人气质不凡,想必就是张鲁麾下的首席谋士阎圃了。果然名不虚传。 “汉中功曹阎圃,奉我主张师君之命,特来拜会林太守。”阎圃微微一笑,语气平和,却难掩其精明,“久闻太守在江夏力挽狂澜,以孤城抗群雄,声名远播,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阎功曹过誉了。”林凡连忙摆手,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阎功曹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快请入城详谈!” 说罢,他侧身相让,将阎圃一行迎入城中,径直向太守府走去。 太守府内,书房之中,无关人等皆已退下,只留林凡、张嶷与阎圃三人。侍女奉上热茶,氤氲的水汽驱散了些许寒意。 林凡端起茶杯,却没有喝,而是直接开门见山,目光灼灼地看着阎圃:“阎功曹远道而来,一路劳顿。林某前番致书张师君,言辞或有冒昧之处,不知师君对此,可有示下?” 阎圃放下茶盏,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说道:“林太守的书信,师君已仔细阅过。‘许都空虚,天子蒙尘’,这八个字,如重锤一般,敲在师君心头。师君治汉中多年,以五斗米道化民,本无意参与中原纷争,只求保境安民。然,师君身为汉臣,闻听天子窘迫,社稷倾危,岂能无动于衷?”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凡脸上,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继续说道:“只是,汉中地处偏远,兵微将寡,且南有刘璋虎视眈眈,时刻欲吞并汉中,实难轻举妄动。师君遣圃前来,一来是答谢太守告知天下大势之情,二来……也是想亲眼看看,这位敢以孤城立‘汉帜’,檄文震动天下的林太守,究竟是何等人物,又有何倚仗,值得汉中与之相交。” 这话说得客气,但意思却很明白:张鲁有结盟的兴趣,但也极为谨慎。他要亲自考察林凡的能力与诚意,看看江夏是否值得汉中投资。 林凡心中了然,心念电转,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也是巨大的考验。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夸耀江夏的军力,也没有空谈忠义理想,而是直接指向核心利益,语气坦然:“阎功曹快人快语,林某亦不敢虚言。江夏之地,不过一郡之广,兵力不过万余,麾下将领,也仅有文聘、张嶷等数人可用,粮草仅够支撑两月。论实力,与汉中相比,可谓天壤之别,不值一提。” 阎圃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他会如此坦诚。 林凡继续说道:“然,江夏有一样东西,却是汉中所急需的——位置。” 他起身走到书房墙壁悬挂的舆图前,手指重重点在江夏的位置:“江夏乃荆州咽喉,南北锁钥,长江要道。得江夏者,北可图谋襄樊,直逼宛洛,威胁许都;东可控制江东水道,牵制孙权;西……则可经秭归、巫县,与汉中遥相呼应,形成东西夹击之势!” 他转头看向阎圃,语气加重:“汉中虽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北有曹氏(或曹丕)虎视,南有刘璋觊觎,东有刘备(若其坐大)威胁,实为四战之地,久守必失。若汉中能与江夏联手,则东西贯穿,横截长江,北可共抗曹氏,南可共制刘璋、刘备!此乃战略犄角之势,相辅相成,其价值远非一城一地之得失可比!” 阎圃眼中精光闪动,身体微微前倾,显然被林凡的话勾起了兴趣:“太守之意,是欲与汉中结盟?” “非止结盟。”林凡摇头,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林某愿奉张师君为盟主,江夏可为汉中前驱,共举‘兴复汉室’之大旗!汉中只需提供兵员、粮草支援,江夏则可为汉中打开东出之门,提供荆州全境的情报,牵制刘璋、刘备东顾之力!待时机成熟,汉中兵出秦川,直取长安,江夏兵向宛洛,威逼许都,则兴复汉室,指日可待!届时,师君坐镇中枢,统领全局,名垂青史,岂不比困守汉中一隅,坐待强邻环伺更妙?” 这是一个大胆至极的提议! 林凡甘愿将江夏置于汉中“下属”或“盟友”的次要位置,以换取张鲁的实际支持。对林凡而言,这是绝境中的唯一出路;对张鲁而言,这却是将影响力伸出汉中,参与天下棋局的绝佳机会,且风险相对可控——前期只需提供物资支援,无需直接出兵,便可坐观成败,进退自如。 阎圃显然被这个提议震动了,他沉默良久,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上轻敲,发出哒哒的声响,在寂静的书房中格外清晰。汉中内部,对于是否介入中原纷争,一直存在争论。张鲁满足于割据一方,偏安一隅;但其弟张卫、大将杨昂等人却野心勃勃,渴望建功立业,扩张势力。林凡这个“东西呼应、共举汉帜”的方案,恰好提供了一个折中且极具诱惑力的选择。 “太守此议……甚为宏大,也甚为诱人。”阎圃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沉吟,“然,空口无凭。江夏如今强敌环伺,江东周瑜北伐合肥,荆南刘备虎视眈眈,许都曹氏态度不明。汉中若贸然支持江夏,无异于同时与孙、刘、曹三方潜在为敌,风险……着实不小。” “风险与机遇并存,乱世之中,本就没有万全之策。”林凡毫不退缩,目光坚定地迎上阎圃的视线,“周瑜北伐合肥,胜负未卜,且其志在淮南,短期内无力全力西顾;刘备正忙于消化荆南,长沙局势混乱,够他忙一阵子,且他与江东素有旧怨,互相提防,未必愿与我江夏死磕;至于许都……” 林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曹操若在,或许会雷霆一击,兴兵来伐。但如今曹氏内斗不休,自顾不暇,于禁所率援军,不过是安抚维稳之举,只要我江夏不公然扯旗要反,他们乐得看到我在南线牵制孙、刘。此正是江夏,也是汉中难得的机遇窗口!一旦错过,待曹操病愈,或刘备、周瑜稳固势力,再想图谋,便难如登天!” 他紧紧盯着阎圃,语气诚恳:“阎功曹,乱世之中,安守一隅或可苟全一时,但绝非长久之计。刘璋暗弱无能,益州迟早为他人所图。届时,汉中失去屏障,强敌环伺,何以自处?与其坐待灭亡,不如主动落子,布局天下!江夏愿为汉中先锋,亦愿为汉中耳目臂膀。所需者,不过是汉中些许粮草军械,以及……张师君一道共举义旗的文书!” 阎圃深深地看着林凡,仿佛要透过他的眼睛,看穿他内心的真实想法。眼前这个年轻人,身处绝境,却能保持冷静,精准分析各方态势,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提出如此具有战略眼光的联合方案,其胆识、眼光、决断力,都远超他的年龄和处境,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太守所言,句句在理,圃深表赞同。”阎圃终于开口,语气郑重,“但此事事关重大,圃不敢擅自做主,需飞马报与师君定夺。” 林凡心中一紧,刚要开口,却听阎圃话锋一转:“但在圃个人看来……此议,可行。为表汉中诚意,圃可先以随身所带的部分金帛,以及汉中特有之弩机图谱、山地铁矿辨识之法,赠予太守。若师君允准结盟,后续粮草、军械、乃至部分汉中精锐士卒,皆可陆续抵达江夏,支援太守。” 林凡心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与狂喜,郑重地向阎圃拱手:“林某在此,先行谢过阎功曹,谢过张师君!江夏上下,必不负汉中厚望!” 接下来的数个时辰,两人在书房中密谈许久,详细讨论了联络方式、物资交接地点(最终定在秭归附近的隐秘水道)、情报共享机制等细节。阎圃更是透露,汉中在益州、关中乃至许都,都布有隐秘的眼线,日后可部分与江夏共享情报,互通有无。 送走阎圃一行时,已是深夜。雨势早已停歇,夜空繁星点点,月光洒在江夏城的街道上,一片静谧。 林凡站在太守府的院中,任凭夜风吹拂着衣衫,心中却热血沸腾,毫无睡意。手中紧紧握着阎圃留下的一枚刻有复杂云纹的汉中玉佩信物,以及几张记载着弩机改良技术和秦岭南麓几处小型铁矿位置的绢图。指尖能感受到玉佩的温润与绢图的粗糙,这是希望的象征,是江夏绝境中的一线曙光。 这不是决定性的胜利,甚至合作才刚刚开始,充满了未知与变数。张鲁并非易与之辈,此次合作,本质上是互相利用。今日他助自己,来日必然有所求,甚至可能反噬。而且,一旦结盟的消息泄露,孙、刘、曹三方都会将江夏视为更大的威胁,处境或许会更加艰难。 但……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太守,大喜啊!”张嶷走到身边,难掩心中的兴奋,语气中带着一丝轻松,“有了汉中的支持,我们江夏终于有了喘息之机!” “喜忧参半。”林凡抬头望天,夜风吹来,带着几分凉意,让他头脑更加清醒,“张鲁并非善类,合作是互相利用,我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而且,消息一旦泄露,我们的处境只会更危险。但无论如何,这都是我们目前能抓住的唯一机会。” 他转身,目光重新变得坚定锐利,语气斩钉截铁:“传令下去!即刻秘密召集军中最可靠、手艺最精湛的工匠,按照阎圃所赠图谱,全力研究改进弩机,尤其是轻型连弩和守城重弩,务必在最短时间内造出样品,批量生产!另外,派遣心腹之人,按图所示,秘密勘探秦岭南麓的那几处铁矿,若属实,不惜一切代价,秘密开采冶炼!这是我们未来立足的根本,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是!属下这就去办!”张嶷沉声领命。 “还有。”林凡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审慎,“从亲卫中挑选最忠诚、最机敏的二十人,交给阎圃留下的向导,让他们潜入汉中,一方面学习山地作战、情报刺探之术,另一方面……也要仔细观察汉中的军政民情,尤其是张鲁、张卫、阎圃、杨昂等人的关系,以及汉中的兵力部署、粮草储备等情况,一一记录在案,定期回报。” “太守是担心汉中方面……”张嶷瞬间明白过来。 “盟友,也要知根知底。”林凡眼神幽深,语气凝重,“鸡蛋,不能只放在一个篮子里。江夏的路,终究要靠我们自己走出来,任何人都不能完全依赖。” 张嶷重重点头:“属下明白!” 夜色渐深,太守府的灯火依旧明亮。 东面,合肥城下,想必已是杀声震天,血流成河,张辽与周瑜的生死博弈正在上演; 南面,长沙城内,阴谋与吞并仍在继续,刘备集团正在一步步蚕食荆南,扩充实力; 北面,许都深宫之中,权力的交接或许正在进行最残酷的搏杀,曹氏集团内部暗流涌动; 而他,林凡,在江夏这小小的棋盘上,终于落下了一颗属于自己的、可能改变全局的棋子。 惊雷已响于合肥,暴雨将至。而他,必须在这暴雨中,为江夏撑起一片天,哪怕只是方寸之地。 山雨欲来风满楼,而江夏楼中,那盏微弱却不肯熄灭的灯,此刻正愈发明亮。 雷霆一击 建安十四年二月,春寒未褪,江淮大地却已被战火烤得灼热。合肥城,这座曹操经营十载的淮南屏障,正承受着赤壁之战后最狂暴的攻势,城墙之上,旌旗猎猎如燃,刀剑相击之声震彻云霄。 周瑜用兵,果真是雷霆万钧。他并未执着于强攻坚城,而是令吕蒙为先锋,连破合肥外围三座营寨,硬生生切断了城池与寿春、汝南的陆路联系,将合肥变成一座孤城。与此同时,甘宁、凌统率江东精锐水军溯流而上,牢牢控制濡须水航道,曹军的水路补给线被掐断,城中粮草虽尚充足,却已是坐吃山空之势。布置妥当后,周瑜亲统主力围城,楼船抛石如陨星坠地,云梯蚁附似潮涌拍岸,更有工兵暗挖地道、欲图穴攻,攻势一波紧接一波,如怒涛拍岸,不给守军半分喘息之机。 张辽、李典、乐进皆是百战余生的宿将,三人分工明确,据城死守。合肥城墙高逾三丈,夯土中混以糯米汁与铁砂,坚硬如钢,加之曹操预先留下的强弩、滚石、热油等守城器械,江东军的猛攻一次次被击退。城下尸骸堆积如山,暗红色的血水顺着城郭流淌,将护城河染成一片猩红,但那面“张”字大旗,依旧在城头猎猎作响,未曾动摇分毫。 然而,守军的压力正与日俱增。江东军兵力数倍于守军,可轮番攻城,而张辽麾下将士连番恶战,早已疲惫不堪,伤口结痂又撕裂,眼中布满血丝。更致命的是,援军迟迟未至。许都虽派出了三支援兵,却皆是数千人的偏师,且行动迟缓,沿途屡屡遭江东游骑骚扰牵制,始终无法靠近合肥半步。 “将军!东门箭楼起火!甘宁亲率敢死队猛攻,云梯已架上城头!”一名军校浑身烟尘,甲胄染血,踉跄着冲上城楼禀报,声音带着哭腔。 张辽手持长戟,甲胄上早已血迹斑斑,却依旧身姿挺拔,立于“张”字大旗下,面色沉毅如铁。“调预备队驰援东门!”他声音洪亮,穿透厮杀声,“李典!率弓弩手压制城下敌军,不得让他们攀城!乐进!组织民夫扑灭火势,清点箭矢,务必守住箭楼!”命令清晰果断,稳住了摇摇欲坠的军心。 李典咬牙挥剑劈落一名攀城的江东士卒,溅起的鲜血洒在脸上,他转头对张辽嘶吼:“文远!箭矢已不足三成,滚木礌石也快用尽了!周瑜这是要耗死我们!援军再不来,合肥撑不住了!” 张辽望向城外如林的江东军旗,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朗声道:“丞相绝不会弃合肥于不顾!再守十日!十日之内,必有援军!”这话既是说给李典听,也是说给周围将士听,可他心底的不安却如潮水般蔓延。曹操病重的消息,早已通过暗线传到他耳中;许都暗流涌动,曹丕、曹植夺嫡之争愈演愈烈,他岂能不知?那些迟缓的援军,究竟是真的受阻,还是许都已然无力派出更多兵力? 城外,江东中军大船上,周瑜一袭白袍,外罩玄色轻甲,凭栏远眺合肥城。连日猛攻未能破城,他脸上却无半分焦躁,反而带着成竹在胸的冷静,指尖轻轻敲击着船舷,节奏沉稳。 “都督,张辽死守不降,我军伤亡已逾三千。”老将程普眉头紧锁,上前劝道,“合肥城防坚固,存粮可支一年,不如暂缓攻势,改用长期围困之策?” 周瑜缓缓摇头,目光锐利如鹰:“合肥乃淮南门户,我等耗不起。曹操虽病,但北方根基未动,拖延日久,若其病愈或援军大举来援,变数太多。我要的,是速破合肥,震动中原!”他转头看向鲁肃,“吕蒙那边进展如何?” “子明已彻底肃清合肥外围曹军,击溃三支来援偏师,缴获粮草辎重无数,陆路断绝已成定局。”鲁肃拱手答道,“另外,江夏方向按都督吩咐加强戒备,林凡那边依旧毫无动静,只增派了江面巡逻船只,似是无意插手。” 周瑜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算他识相。此人城府极深,不可不防。”他转头对凌统下令,“传令三江口水寨,再增派五十艘快船游弋,死死盯住江夏水军,不许他们越雷池半步。”言罢,他话锋一转,“攻城器械准备得如何了?” “新造的三辆‘霹雳车’已组装完毕,今日便可运抵阵前。”凌统躬身禀报,“江东运来的最后一批火油罐也已到位,共计两千余罐,足以焚烧城头。” “很好。”周瑜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声音陡然凌厉,“明日拂晓,集中所有霹雳车、强弩,猛攻合肥东南角城墙!那里墙体最薄,经连日轰击已现裂痕,必能轰开缺口!甘宁率敢死队率先突入,凌统、吕蒙(已回调)各领本部紧随其后,扩大战果!我要在明日日落之前,看到江东帅旗插上合肥城头!” “诺!”众将轰然应诺,声震江面,战意直冲云霄。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江夏,林凡正站在太守府的舆图前,神色凝重。他一边密切关注着合肥战局,一边加速消化汉中送来的第一份“厚礼”。 太守府后院早已被划为禁地,数十名精心挑选的工匠在张嶷的亲自监督下,日夜赶工,按照阎圃留下的图谱改良弩机。此刻,一架轻型手弩正在进行测试,弩箭破空而出,三箭连发,精准命中百步外的靶心,威力虽不及重型弩机,却胜在轻便快捷,近战之时足以致命。而守城用的重型弩床也已改良完毕,射程较之前增加三成,破甲能力更是大幅提升。 另一边,派往秦岭南麓探寻铁矿的小队传回了捷报:一处小型露天铁矿属实,矿石品位极高,易于开采。林凡当即下令,以“修建水利”为名,调派数百名军中辅兵与可靠工匠,由文聘的心腹校尉统领,秘密前往开采,并在附近山林设立隐蔽冶炼点。尽管产量有限、运输艰难,但这意味着江夏终于有了稳定的铁料来源,不必再依赖外部输入——这是江夏迈向自立的关键一步。 “太守!汉中第二批物资到了!”张嶷手持一份清单,快步走入厅堂,语气难掩兴奋,“粮食五百斛,腌肉千斤,还有一批蜀锦和疗伤药材!押运的汉中部将杨任还带来了阎功曹的密信。” 林凡接过密信,拆开火漆,快速浏览。信中,阎圃告知他张鲁已基本同意合作框架,正式盟约将由张鲁之弟张卫亲自送来;同时,阎圃透露了两个重要情报:一是许都方面,曹操曾短暂清醒,召见曹丕、曹植、夏侯惇、荀攸等人,具体议事内容不详,但此后曹丕在许都的活动愈发频繁;二是益州刘璋对汉中与江夏的联动有所警觉,已加强巴东、白帝城的防务,严防异动。 “杨任将军还说,”张嶷补充道,“张师君希望能得到荆州详细地图,尤其是南郡、襄阳一带的城防、水系与粮仓分布。” 林凡沉吟片刻,缓缓点头:“地图可以给,但给三年前的旧图,关键处标注存疑。”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回赠一批江夏特产的鱼干、菱粉,再将我们改良后的轻型手弩样品送两台过去,请张师君‘指正’。礼尚往来,也要让他看看我们的实力。” 刚处理完汉中事务,合肥前线的急报便接踵而至。信使满头大汗,跪地禀报:“太守!合肥危急!今日拂晓,周瑜动用数十架霹雳车猛攻东南角城墙,墙体轰开数丈缺口!甘宁率敢死队突入城中,与守军展开巷战!张辽亲自率兵堵缺口,身被数创,仍死战不退!战况极度焦灼,合肥存亡,就在今日!” 林凡霍然起身,眼中闪过一丝惊色。合肥若破,周瑜声威将达巅峰,江淮震动,曹操(或曹丕)势力将遭受重创,天下格局必将彻底倾斜!而江东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江夏! “报——!荆南急报!”又一名信使冲入厅堂,声音急促,“关羽已进驻长沙,韩玄旧部杨龄拒降被杀,巩志献城投降!刘备表奏巩志为长沙太守,实则军政大权皆由关羽掌控!零陵、武陵兵马正向长沙汇集,桂阳赵云部亦有北上迹象!” 刘备动手竟如此之快!林凡心中一沉。荆南四郡即将被刘备彻底整合,其势力暴涨,下一步极有可能北上图谋襄阳,或是东向威胁江陵、江夏。 南北两个方向,同时传来决定性的战报,压力如两座大山,死死压在江夏身上,看似危如累卵。 林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舆图,大脑飞速运转。周瑜全力攻合肥,刘备全力吞荆南,此刻两人的注意力都被各自的猎物牢牢吸引!对于夹在中间的江夏,他们虽有戒备,却未必会投入太多精力——尤其是江东,主力尽在合肥,留守部队的目光主要集中在江夏水军和北面曹军援军,江东腹地反而可能防备空虚!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如闪电般划过林凡的脑海。 他猛地转身,看向张嶷,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张嶷,江夏水军现有可战之船多少?精锐水卒几何?” 张嶷一愣,连忙答道:“两百石以上战船二十八艘,走舸快船五十余艘,能战水卒约两千人,皆已休整数月,士气高昂。” “好!”林凡一拳捶在案上,震得笔墨纸砚四溅,“传令文聘将军,点齐所有战船,精选一千五百名精锐水卒,备足十日干粮、引火之物与弓弩箭矢!今夜子时,悄然出寨,沿江东下!” 张嶷大惊失色,连忙劝阻:“太守!您要主动出击?攻击何处?三江口江东水寨?那里留守兵力至少五千,战船数百艘,我军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 “不打三江口。”林凡的目光死死盯住舆图上长江下游的一个点,语气斩钉截铁,“我们打柴桑!” “柴桑?!”张嶷倒吸一口凉气,满脸难以置信,“柴桑是孙权驻跸之地,江东水军的重要基地,即便主力北调,守备也必然森严!千余水军突袭柴桑,与自取灭亡何异?” “谁说我要攻城?”林凡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我要烧粮!烧船!周瑜十万大军远征,每日消耗粮草器械无数,其后勤补给全靠柴桑转运!柴桑江边,必有堆积如山的粮草、未北运的军械,以及负责补给的船只!我们不打硬仗,趁夜突袭,以快船突入码头仓储区,四处放火,烧完就走!目的只有一个——制造混乱,切断周瑜的后勤,让他即便拿下合肥,也得为粮草不继而头疼!” 他越说越兴奋,思路愈发清晰:“此刻周瑜心思全在合肥,柴桑守军必以为西面有江夏牵制、北面战事紧张,东南是自家腹地,必然放松警惕!我军全用快船,轻装突进,顺流而下,速度极快,定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即便不能造成太大实际损失,只要大火燃起,消息传到合肥,必能扰乱周瑜心神,为张辽多争取一丝喘息之机!更重要的是——” 林凡盯着张嶷,语气铿锵有力:“我们要让天下人都看到,江夏不是只会被动挨打的孤城!我林凡,敢把刀子捅到江东的心窝里去!这,才是我们‘汉帜’应有的胆魄!” 张嶷被林凡这大胆到极点的计划震撼得无以复加,但仔细思索,竟觉得颇有可行之处。这是一场**险的豪赌,可一旦成功,回报将是巨大的——无论是政治声望,还是实际的战略喘息空间。 “可若是失败……”张嶷仍有顾虑。 “失败了,大不了损失千余水军、数十艘船。”林凡语气决绝,“但若是成功,江夏的威名将响彻大江两岸!我们将赢得汉中更坚定的支持,震慑刘备与江东,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发展时间!” 他拍了拍张嶷的肩膀,目光坚定:“执行命令吧!行动务必保密,出寨时伪装成寻常巡逻队。子时一到,立即出发!我会在陆上做出大军调动的假象,吸引三江口守军的注意力。你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柴桑江边码头,烧!烧得越旺越好!” “诺!”张嶷胸中热血翻涌,肃然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夜幕降临,江夏水寨一片寂静,唯有星光倒映在江面上,泛着粼粼波光。文聘站在旗舰船头,一身黑色战甲,面容冷峻。身后,数十艘战船如暗夜游鲨,悄然滑出港口,桨叶划破江面的声响被风声掩盖,没有一丝多余的动静。船上的士卒皆敛声屏气,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他们都知道,这是一次决死突击,此去江东腹地,生死未卜。 子时正,江夏水寨闸门缓缓升起,数十艘快船如离弦之箭,没入漆黑的江面,顺流向东,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江夏陆上多处营地突然灯火通明,人马喧嚣,旌旗晃动,似有大军调动之状。对岸三江口的江东守军顿时紧张起来,探照的灯火在江面上来回扫视,严密监视着江夏水军的动向,却未曾察觉,一支精锐小队已悄然从下游远去,直奔江东腹地。 林凡独自站在北城楼最高处,望着东方无尽的黑暗,手中紧握着那枚汉中送来的玉佩。寒风凛冽,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却吹不散他眼中的坚定。 他知道,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周瑜的疏忽,赌的是柴桑的空虚,赌的是文聘与将士们的勇猛机变,赌的是那一丝微乎其微的运气。 但乱世之中,守成即是败亡,不敢冒险,便只能任人宰割。 今夜,江夏的利剑,将第一次主动刺向强大的敌人。 无论结果如何,雷霆一击,已然发出。 东方天际,乌云翻卷,隐隐有雷声滚动,似在为这支孤军助威,又似在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山雨欲来,而江夏,已率先掀起了第一道浪涛。 烽火连天 建安十四年二月中,长江两岸正值料峭春寒,江风卷着湿冷的水汽,拍打着沿岸的礁石与营垒,发出呜呜的呼啸。一声惊雷骤然炸响在铅灰色的天幕上,劈开密布的阴云,也劈开了江东腹地的宁静——这场雨,终究还是要下了。 柴桑,江东重镇,孙权行辕所在。作为大军北伐的后勤中枢,这座临江之城已连月无休,日夜运转如同一架精密的战械。江边码头,粮秣堆成连绵的小山,新造的箭矢用麻布捆扎成垛,码得比人还高;修补一新的甲胄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攻城器械的青铜零件在微弱的天光下闪着寒芒;等待转运的盐铁、药材、草料绵延数里,空气中混杂着谷物的陈香、铁器的锈味与江风的腥气。 巡逻的士卒按部就班地来回踱步,甲叶碰撞发出单调的声响。长久的后方平静,加上前线捷报频传——虽未攻克合肥,但江东军已稳稳占据上风,数次击退张辽的反扑——让许多人的神经不可避免地松懈下来。有的士卒靠在粮垛上打盹,手中的长戟斜倚着草堆;有的则三五成群地闲聊,言语间满是对破城后封赏的憧憬;负责看守军械的兵卒甚至懒得仔细查验出入之人,只象征性地瞥一眼便放行。谁能想到,这看似固若金汤的江东腹心,竟会成为战火肆虐之地? 子夜过后,江雾悄然而至,如同鬼魅的轻纱,从江面缓缓蔓延上岸。起初只是薄薄一层,渐渐变得浓稠如乳,将江面与夜空揉成一片混沌,连星光月色都被吞噬殆尽。守夜的哨卒抱着长戟,靠在望楼的木柱上,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鼻腔里满是江风带来的湿冷气息,意识在昏沉中渐渐模糊。江面上只有规律的波浪声,轻柔得如同催眠曲,对岸的点点渔火早已熄灭,整个世界都沉浸在死寂的宁静中,宁静得让人忘了危险的存在。 突然,一阵奇异而细密的破空声,如同蜂群振翅,撕裂了夜幕的沉寂! “敌袭——!” 凄厉的警哨声刚响起半声,便被无数箭矢钉入木桩、篷布、血肉的“噗噗”声淹没!江雾之中,数十条鬼魅般的快船骤然现身,船身被涂黑,船桨包裹着麻布,行驶时几乎不发出声响,如同从水下钻出的鳄群,借着夜色与浓雾的掩护,猛地扑向灯火相对密集的码头区域! 文聘身披玄铁鳞甲,甲缝间还沾着江涛的水珠,立在第一条快船的船头。他手持一柄狭长的环首刀,刀身映着码头晃动的火光,眼神如鹰隼般锐利,死死锁定着那些堆积如山的粮草。“火箭!放!”一声厉喝划破浓雾,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早已准备就绪的江夏弓弩手齐齐应声,将浸满鱼油、缠裹麻布的箭矢凑近船上火把。硫磺混着油脂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箭矢点燃后火星四溅,尾部绑着的细竹管里,硫磺燃烧发出“滋滋”的轻响。“嗖嗖嗖——!”数百张强弓同时发力,带着火焰的箭矢如同流星雨般划破黑暗,朝着粮垛、草料窝棚、停泊的运输船,以及一切易燃之物,倾泻出致命的火雨! 干燥的粮草、油浸的篷布、木制的船身,遇火即燃!“轰!”一处堆满干草的窝棚首先爆起冲天火光,火焰如同贪婪的巨兽,瞬间吞噬了整个棚子,浓烟滚滚升起。紧接着,第二处、第三处……粮垛被引燃,火星顺着风势跳跃,迅速连成一片火海。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红色的烈焰舔舐着夜空,将半片江天都映得通红,连浓雾都被染上了一层诡异的橘红。 “敌船!江上有敌船!” “救火!快救火!” “是西边来的!是江夏的人!” 混乱的惊呼、凄厉的惨叫、愤怒的怒骂声响成一片。码头上原本井然有序的搬运民夫、守卫士卒,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晕头转向。有的民夫刚扛起粮袋,就被流矢射中后背,扑倒在粮垛上,鲜血瞬间染红了身下的谷物;有的士卒试图组织救火,提着水桶冲向火海,却被蔓延的火焰燎到了衣衫,慌乱中打翻了水桶,反而让火势借着水渍旁的干草更快蔓延;更多的人则在本能地躲避箭矢和火焰,互相冲撞践踏,哭喊声、脚步声、器物碎裂声交织在一起,乱成一团。 文聘目光如炬,扫视着混乱的码头,刀指前方停泊着的几艘楼船与艨艟——那是江东用于维护江防、转运物资的备用战船,船身庞大,船舱中还存放着桐油、漆料等易燃之物。“第二队,突入内港,烧那些大船!” 数条快船如离弦之箭般穿插而出,不顾岸上零星的箭矢反击,迅速逼近江东战船。船上的江夏水卒腰间挂着短刀,手中紧攥着火油罐,临近敌船时,猛地甩出带钩的绳索,精准地缠住船舷的栏杆。他们如同猿猴般矫健地攀上船身,有的被船舷上的江东守卒挥刀砍中,惨叫着坠入江中,溅起一团血色;有的则成功登上甲板,将火油罐狠狠砸在船舱木门上,“嘭”的一声,油星四溅,随即丢下燃烧的火把。 更猛烈的爆炸与燃烧瞬间爆发!一艘楼船的帆索被引燃,巨大的船帆如同燃烧的帷幕,顺着风势迅速蔓延,照亮了周围惊慌失措的江东士卒面孔。有人试图砍断帆索,却被火焰燎到了手臂,痛得惨叫着后退;另一艘艨艟的船舱冒出滚滚浓烟,里面存放的桐油被引燃,发出“噼啪”的爆响,火光从船舱的缝隙中喷涌而出,将船身烤得滚烫,逼得守卒纷纷跳江逃生。 “将军!东面有大队敌船灯光!”瞭望哨的急报带着惊慌,刺破了战场上的嘈杂。 文聘心头一凛,目光望向东方的江面。只见点点灯火如繁星般亮起,越来越密,越来越近,伴随着战船起锚的吱呀声、急促的鼓声与号角声——江东守军的主力水师,终究还是反应过来了。“传令!所有船只,不计方向,以最快速度分散突围!”文聘的声音依旧沉稳,“按预定路线,撤回江夏!不得恋战,能活下来就是功劳!” 他们的目的已然达成:制造最大的混乱与破坏,牵制江东的北伐步伐,而非与敌主力硬拼。江夏的快船如同受惊的鱼群,在火光冲天的江面上灵活转向,船桨奋力划动,溅起雪白的浪花。凭借着对长江水道暗礁与浅滩的熟悉,以及快船小巧灵活的优势,它们避开了江东战船的撞角,朝着上游奋力突围。身后,是陷入熊熊火海的柴桑码头,是气急败坏、纷纷起锚追击的江东战船,还有岸上越来越多的、被火光与警锣惊醒的守军,呐喊声与箭矢的呼啸声,在江面上久久回荡。 这一夜,柴桑无眠。冲天的火光在数十里外都清晰可见,浓烟蔽日,连清晨的天光都被染成了暗红色。尽管江东守军拼尽全力扑救,大火在黎明前终于被控制住,但码头区域已是一片狼藉:烧焦的粮垛只剩下黑黢黢的残骸,空气中弥漫着谷物烧焦的糊味与皮肉烧焦的臭味;二十余艘大小船只被焚毁,有的只剩下半截船身泡在水中,有的则歪斜地搁浅在岸边,冒着袅袅青烟;军械库的一角被引燃,数百套甲胄、上千柄刀剑被烧毁或变形,无法再用。更严重的是,江东腹地“不可侵犯”的神话被彻底打破,民心惶惶,军心浮动,连行辕中的孙权都面色铁青,连日未曾安寝。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以惊人的速度传遍天下。 黎明时分,第一只信鸽落在合肥城外的江东大营中。周瑜刚刚披衣起身,案上的烛火尚未燃尽,映照出他棱角分明的面容。他正准备翻阅今日的攻城部署,亲兵便神色慌张地闯入帐中,递上一封染着墨渍与湿气的绢条。当他展开那小小的绢布,看到上面潦草却惊心动魄的字迹时,素来沉稳如山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震动——眉头猛地蹙起,眼中瞬间燃起熊熊怒火,指节因用力攥紧绢条而发白,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柴桑遇袭?江夏军所为?焚粮毁船?”每一个字都像重锤般敲在周瑜心上,他猛地将绢条拍在案上,震得茶杯倾倒,茶水浸湿了案上的兵书。“林凡!”他咬牙切齿,声音冰冷如铁,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他怎么敢?!他怎么会?!”在这合肥之战的关键时刻,背后竟被人捅来如此狠毒的一刀,这不仅是后勤的损失,更是对他周瑜、对江东军的公然挑衅! “都督!”鲁肃、程普、吕蒙等主要将领闻讯匆匆赶来,脸上都带着惊疑不定的神色。吕蒙更是面色涨红,眼中满是自责——西线江防本是他负责戒备,如今竟让江夏军轻易突破,奇袭柴桑,这无疑是他的失职。 周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走到舆图前,手指重重按在柴桑的位置,眼中的怒火渐渐沉淀为刺骨的寒意。“柴桑损失如何?敌军兵力多少?可曾擒获俘虏?”他一连串发问,声音依旧冰冷,却已恢复了几分镇定。 “具体损失尚在清查,但码头仓储区大半被焚,至少五千斛粮草化为灰烬,数艘战船损毁。”鲁肃沉声禀报,语气中带着后怕与愤怒,“敌军全是快船,趁夜突袭,放火后便迅速遁走,守军追击未果。根据现场痕迹判断,兵力不过千余。” “千余人……就敢深入我江东腹地,搅得天翻地覆!”吕蒙一拳砸在案上,咬牙切齿,“都督,末将愿领军回援柴桑,戴罪立功,扫平江夏,生擒林凡!”帐中其他将领也纷纷附和,后方被袭,粮草受损,军心浮动,许多人都觉得应当先回师稳固后方,再图合肥。 周瑜却缓缓摇头,目光扫过众将,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分兵回援?正中林凡下怀!”他手指划过舆图,从柴桑一路指向合肥,“他费尽心机奇袭柴桑,所求的便是逼我回师,解合肥之围!柴桑虽遭袭,但根基未损,吴侯无恙,守军足以应付残局。损失些粮草船只,虽痛,但尚未伤筋动骨。可我军若此时分兵,合肥城下数月血战,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优势,便会前功尽弃!张辽得以喘息,许都援军一旦抵达,再想破城,难如登天!” “可是都督,军心……”程普面露难色,后方遇袭的消息一旦传开,将士们难免心生牵挂,影响攻城士气。 “军心?”周瑜冷笑一声,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传令下去!柴桑遇袭,乃林凡卑鄙伎俩,吴侯已安然无恙,损失轻微!并告知全军,攻破合肥,擒杀张辽,缴获的曹贼粮草财富,十倍补偿柴桑之损!敢有造谣惑众、动摇军心者,斩无赦!” 他顿了顿,目光愈发锐利:“另外,传令三江口守军,不必追击江夏溃兵。集中所有留守战船,即日起沿江西进,做出大举进攻江夏的态势!我要让林凡以为,我周瑜已被他激怒,要回头先灭了他!” 鲁肃眼中一亮,若有所悟:“都督是想虚张声势,一方面震慑江夏,使其不敢再轻举妄动;另一方面也能坚定我军将士的攻合肥之心,让他们知道,都督绝无退意!” “正是。”周瑜点头,眼中杀机毕露,“林凡冒险一击,无非是想牵制于我。我偏不让他如愿!合肥,我必须拿下!至于江夏……”他手指重重戳在江夏的位置,“待我拿下合肥,稳定淮南,回过头来,必亲提大军,踏平江夏,将林凡枭首示众!让他知道,挑衅我江东的代价!” 众将凛然,齐声应诺。周瑜的决断,如同定心丸,稳定了军心,将因后方遇袭而产生的慌乱与愤怒,尽数转化为对合肥的攻击欲望与对江夏的刻骨仇恨。 然而,当帐中众人散去,周瑜独自一人站在舆图前时,眉头却深深蹙起。烛火摇曳,映出他孤单的身影,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心中暗忖:林凡此人,狡诈狠辣,胆大包天,此次能奇袭柴桑,下次未必不能再出奇招。江夏已成心腹大患,必须尽快解决,但合肥之战,绝不能功亏一篑。他转身对亲兵下令:“传令各营,今日攻城,加倍猛烈!不惜一切代价,我要在三天内,看到合肥城破!” 几乎在同一时间,江夏突袭柴桑的消息,也传到了天下各方势力的耳中。 荆南,零陵。 诸葛亮手持羽扇,站在刺史府的檐下,望着北方的天空。晨雾尚未散去,天空泛着淡淡的鱼肚白,仿佛能看到柴桑方向残留的烟火气息——那或许是心理作用,却也让他心中感慨万千。“烈火焚天,惊雷动地。林凡……真敢为也。”他轻摇羽扇,扇面上的八卦图案在晨光下若隐若现。 转身看向身后的刘备,诸葛亮继续说道:“主公,江夏此举,虽险,却一举数得。既烧毁了周瑜的后勤粮草,延缓其破城之势;又向天下展示了江夏的胆魄与实力,让‘汉帜’之名不再仅仅是口号;更将周瑜的怒火牢牢吸引过去,使其无暇亦无力西顾我军。短期内,我军可安心消化荆南四郡,无需担忧江东的威胁。” 刘备点头,脸上却带着几分忧色:“军师所言极是。如今长沙已定,云长正在整编韩玄旧部,桂阳、武陵也已归附。只是,林凡此举,虽解了我军燃眉之急,却也将自己推到了周瑜的对立面。江东水师强盛,周瑜用兵如神,林凡恐难长久支撑。接下来,我军该如何行事?是趁周瑜无暇南顾,北上图谋襄阳?还是……” “襄阳不可急取。”诸葛亮摇头,语气沉稳,“襄阳城坚池深,曹仁善守,且名义上仍属朝廷,我军若贸然进攻,师出无名,反而会引来天下非议。更何况,我军新得荆南,根基未稳,民心未附,当务之急是安抚百姓,整编军队,积蓄粮草,消化四郡之地。合肥之战,无论谁胜谁负,天下格局必有大变。届时,方是我军北上或东向的最佳时机。” 他顿了顿,羽扇轻摇,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过,对江夏,或许可再示一份‘好意’。林凡如今彻底得罪周瑜,已成江东死敌;许都曹氏内部不稳,对他也只是利用多于信任。他看似风光,实则危机四伏,孤立无援。主公可再遣使,以慰问‘抗吴’为名,赠其些许荆南特产的药材、皮革,重申互不侵犯之约。甚至可暗示,若江东大举进攻江夏,我方可酌情在荆南方向施加压力,以为牵制。” “雪中送炭,好过锦上添花。”诸葛亮微笑道,“即便他不领情,也能让周瑜多一分顾忌,不敢倾尽全力攻打江夏。此乃一举两得之事。” 刘备抚掌大笑:“军师高见!就依军师所言!” 许都,丞相府。 于禁已将江夏之行的所见所闻详细禀报,曹丕与司马懿相对而坐,案上摆着两份几乎同时送达的急报:一份是合肥战况惨烈,张辽频频遣使请求加速增援;另一份,则是江夏军奇袭柴桑,焚粮毁船的惊人事迹。 “林凡……竟然真的敢做出如此之事?”曹丕拿起那份关于江夏突袭的急报,反复翻看,眼中异彩连连,不知是惊是喜,“千余人奇袭江东腹地,焚其粮草,毁其战船,这等胆魄,实属罕见。他这是自寻死路,还是……另有图谋?” 司马懿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沉吟道:“此举看似鲁莽,实则是林凡在绝境中打出的最好一手棋。他身处曹、孙、刘三方夹缝之中,兵力微薄,地盘狭小,若不奋力一搏,迟早会被其中一方吞并。此次奇袭,无论成果大小,其胆气已震动天下。周瑜被激怒,必更急于攻下合肥,反而可能因为急躁而露出破绽,给张辽可乘之机。而经此一事,林凡‘汉帜’之名,将不再仅仅是一句口号,而是有了实实在在的战绩支撑。那些观望的、不满孙曹的势力,或许会真的开始关注江夏,甚至依附于他。” “仲达的意思是……此子或可大用?至少,可为我牵制孙、刘?”曹丕问道,眼中带着一丝期待。 “可用,但更需防。”司马懿放下茶杯,语气凝重,“林凡之志,绝非甘为人下者。他敢公然与江东为敌,又对我曹氏若即若离,看似孤立,实则最难掌控。我等可继续给予他有限支援,令其与孙、刘互相消耗,坐收渔翁之利。待主公稳定北方大局,整合内部力量后,再图之不迟。” 曹丕点头,深以为然:“于禁带回的林凡改进弩机图样,工坊已经看过,言其确有可取之处,射程与威力都较我军现有弩机有所提升。可令工坊秘密仿制改良,投入军中使用。另外,再调拨一批陈年粮秣、淘汰的皮甲,送往江夏,就以‘褒奖其忠勇,助其抗吴’为名。既示好于他,又能让他继续与江东死磕,何乐而不为?” “主公英明。”司马懿躬身应道,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汉中,南郑。 张鲁手持阎圃快马传回的报告,面露惊讶之色,随即抚须大笑,声音爽朗,震得屋梁上的灰尘簌簌掉落:“好!好一个林凡!千骑劫柴桑,有胆色!有魄力!阎功曹果然眼光不差,此人确实值得我汉中下注!” 他将报告递给下首的弟弟张卫、谋士杨松等人,语气中满是赞赏:“江东势大,周瑜何等人物?林凡以江夏弹丸之地,竟敢主动出击,奇袭其腹地,这份勇气与智谋,天下少有!” 张卫性情刚烈,跃跃欲试道:“兄长,既然林凡已与江东彻底撕破脸皮,我军是否可加大支援力度?甚至派遣一支偏师东出,与江夏呼应,共抗江东?如此一来,既能削弱江东,又能卖林凡一个大人情,日后我汉中若有动作,也能得江夏助力。” 杨松却捻着胡须,面露迟疑之色,语气谨慎:“师君,此事需三思。江夏此举虽一时扬名,却也惹下了滔天大祸。周瑜心胸狭隘,眦睚必报,一旦合肥战事结束,必挥师南下,全力攻打江夏。林凡兵力微薄,地盘狭小,恐难支撑。我军此时若介入过深,恐引火烧身,被江东迁怒,届时我汉中腹背受敌,悔之晚矣。” “诶,杨公此言差矣。”张鲁摆摆手,语气坚定,“乱世之中,唯有敢冒险者才能成事!周瑜现在眼里只有合肥,拿下合肥前,他不会,也无力全力对付江夏。即便日后他要报复,那时我汉中与江夏的联系已深,进退更有余地。更何况,我汉中地处偏远,周瑜若要攻打我军,需长途跋涉,粮草补给困难,未必有此魄力。” 他站起身,目光望向东方,眼中露出期待之色:“传令阎圃,答应林凡的所有条件,盟约可签!首批支援的粮草军械,再加三成!并告诉他,我汉中在益州、关中的一些隐秘关系,也可有限度地与他共享情报!我倒要看看,这颗搅动天下风云的棋子,还能给我带来多少惊喜!” 杨松还想再劝,却被张鲁摆手制止。帐中众人见状,只得齐声应诺。 柴桑的一把火,烧掉了江东后方的安宁,烧亮了江夏的名号,也烧得天下各方势力心思浮动,暗流汹涌。 而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林凡正站在江夏城头,迎接着得胜归来的文聘与张嶷。出击的船队损失了近三分之一,士卒伤亡两百余人,许多人的甲胄上还带着烟熏火燎的痕迹,脸上满是疲惫,却难掩胜利的兴奋。他们带回的,不仅是烧毁敌粮五千余斛、焚毁敌船二十余艘的辉煌战果,更重要的是,带回了江夏军敢战能战的信心与威风! “太守,末将幸不辱命!”文聘单膝跪地,声音洪亮,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林凡快步上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满是赞许:“文将军辛苦了!此战,你身先士卒,扬我江夏军威!全军将士,皆记大功!城中已备好酒肉,犒赏三军!” 他望向归来的船队,望向那些脸上带着伤痕却依旧挺直腰杆的士卒,心中感慨万千。随即,他的目光转向东方,那里,合肥的血战仍在继续,周瑜的愤怒即将化为更狂暴的攻势;而江东的战船,或许已在西进的路上。江夏这颗小小的棋子,已然在乱世棋局中落下了重重一子,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传令全城,犒赏三军之后,即刻加强戒备!”林凡的声音变得沉稳而坚定,“加固城防,整修战船,清点军械粮草。周瑜……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硬仗!” 江风卷着硝烟的气息,吹拂着江夏城头的“汉”字大旗。烽火连天,乱世争锋,这面小小的旗帜,在血色与火光中,猎猎飞扬,宣告着一个新势力的崛起,也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暗涌潜流 柴桑的火光烧红了半片长江天,浓烟如墨龙翻卷,舔舐着夜幕。这把火哪里是焚毁粮草战船,分明是投入天下势力这锅滚油中的惊雷,瞬间炸得各方暗流汹涌——许都曹府的议事厅彻夜灯火,曹操指尖摩挲着砚台,眸底翻涌着对江夏“义军”的忌惮与杀心;荆南公安城内,刘备执灯立于地图前,目光在江夏与合肥之间反复游移,手指无意识地叩击着案几;就连远在益州的刘璋,也召集幕僚密议,神色间满是对江东失利与江夏崛起的复杂心绪。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江夏,却在短暂的欢腾后迅速归于沉静。城头上的庆功酒还未凉透,巡逻士卒的铠甲已重新束紧,街巷中往来的百姓依旧面带安稳,但街角暗处,张嶷麾下的斥候已换上便装,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每一个陌生面孔。太守府内,林凡推开窗,江风裹挟着淡淡的硝烟味扑面而来,他望着江面上来往的商船,指尖却不自觉地攥紧了腰间佩剑。 周瑜的性格,他早有预判。这位江东大都督素有“睚眦必报”之名,柴桑之败于他而言,是奇耻大辱。如今合肥战事胶着,江东主力被张辽死死牵制在江淮之地,看似无暇西顾,但林凡深知,越是这种时候,来自暗处的致命一击就越有可能降临——可能是混入城中的刺客,可能是截断粮道的水军,也可能是挑拨离间的流言蜚语。 “江夏义军焚毁江东粮草十万斛,击沉战船数十,威震柴桑!” 刻意夸大的捷报,随着火海中逃生的民夫与溃兵的脚步,沿着长江两岸飞速扩散。那些幸存者面带惊魂未定的神色,添油加醋地描述着江夏军的勇猛与火势的惨烈,让“林太守高举汉帜,以弱胜强”的名声传遍了荆扬二州。短短数日,江夏城外便聚集了不少前来投奔之人:有身怀绝技、不满曹孙割据的游侠,有饱读诗书、却无处施展抱负的寒士,也有不堪战乱、只求一方安土的流民。 声望日隆的背后,是愈发刺眼的锋芒。林凡站在城头,看着城下络绎不绝的投奔者,心中清楚,江夏已从一个偏安一隅的郡府,变成了天下诸侯眼中的“出头鸟”,明枪暗箭,只会越来越多。 这一日,太守府的门吏匆匆来报,说城外有一队商旅求见,言辞恳切,欲投效林太守。林凡略感诧异,此时前来投奔者虽多,但自称“商旅”却要求面见太守的,还是头一例。他沉吟片刻,道:“请他们到前厅等候。” 不多时,二十余人鱼贯而入。他们身着粗布商旅服饰,衣角沾着尘土,鞋面磨损严重,显然是长途跋涉而来。但与寻常商旅不同的是,这些人身形挺拔,行走间步伐沉稳,即便面带疲惫,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军人般的精悍之气。为首的是个三十出头的中年汉子,皮肤黝黑得像是常年暴晒在烈日下,双手粗大厚实,布满了老茧,乍一看像是个常年劳作的铁匠或木匠。 但当他抬起头时,林凡的目光微微一凝。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深邃如古井,开阖之间,透着非同寻常的锐利与沉稳,仿佛能看透世间万物的肌理。汉子走上前,拱手作揖,声音略带沙哑,却十分清晰:“在下马钧,字德衡,关中扶风人。听闻江夏林太守高举汉帜,广纳贤才,且擅制军械,特率弟子前来投效,愿为太守效犬马之劳。” “马钧?”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林凡脑海中轰然炸响。他猛地站起身,目光死死盯住眼前的中年汉子,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历史上那位被誉为“天下之名巧”的科技奇才?那个改进绫机、发明翻车、复原指南车、造出连弩的绝世匠人?他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江夏? 按照史书记载,马钧早年曾在魏国为官,直到晚年才声名鹊起。如今建安十四年,他理应还在关中或洛阳一带,为何会千里迢迢赶来江夏投奔自己? 林凡强压下心中的惊疑,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快步走下堂阶,亲自扶起马钧:“久闻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实乃林某之幸!” 马钧略显木讷,不善言辞,只是憨厚地笑了笑,从身后的行囊中取出三个小巧的木盒,递到林凡面前:“太守不弃,钧无以为赠,这是在下平日琢磨的一些小玩意儿,望能入太守法眼。” 林凡接过木盒,打开第一个,里面是一架微型织绫机。与寻常绫机相比,这架模型的齿轮结构更为精巧,丝线排布也更合理。“先生这是……” “寻常织绫机需五十蹑或六十蹑,在下改良后,只需十二蹑便可织出同等花纹,效率能提快三成。”马钧的眼睛亮了起来,说起自己的发明,原本木讷的语气也多了几分神采。 林凡心中一动,又打开第二个木盒。里面是一个由齿轮和木轴组成的提水装置,造型简单,却透着巧思。“这是在下根据桔槔之理,改进的提水工具,只需一人转动曲柄,便可将低处之水引至高处,灌溉农田极为便利。” 最后一个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张巴掌大的弩机模型。弩身由精木制成,弓弦是细牛筋,最奇特的是,弩机上有五个箭槽,扳机处设有联动装置。马钧伸手演示,轻轻扣动扳机,五个微型箭矢依次射出,力道虽弱,却精准无误。“此弩可连续发射五矢,射程虽不及强弩,却适合近战突袭,操作也更为简便。” 看着这三件模型,林凡心中的疑虑彻底消散。这绝对是马钧!只有这位“天下之名巧”,才能想出如此精妙的设计,将复杂的机械原理融入到简单的工具之中。 “马先生大才!”林凡毫不掩饰自己的欣喜,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江夏欲兴汉室,抗强敌,正需先生这般奇才!林某得先生,如旱苗得甘霖,如猛虎添双翼!” 他当即高声宣布:“任命马钧为江夏工曹掾,总管军械、农具、水利器械的研发与制造!即日起,城西三里处的废弃营寨划为‘匠作区’,拨银千两、精铁百石作为启动物资,允许先生自行招募工匠学徒,府中所有资源,先生可随意调用!” 说完,他又对身旁的张嶷吩咐道:“令你选派百名精锐士卒,严密守卫匠作区,任何人未经马先生允许,不得擅自入内,违者以军**处!” 马钧愣住了,他走遍各州,所见官吏无不轻视“奇技淫巧”,从未有人如此重视他的技艺,更不用说给予如此丰厚的资源和绝对的信任。他看着林凡真诚的眼神,黝黑的脸上泛起激动的红晕,深深一揖,声音哽咽:“太守知遇之恩,钧没齿难忘!此后必竭尽所能,为江夏打造最强器械,不负太守重托!” 林凡扶起他,心中满是振奋。阎圃送来的汉中弩机图谱固然珍贵,但马钧这种能够自主创新、改良器械的绝世大匠,价值无可估量。有了他,江夏的军械制造、农业生产、水利建设都将迎来质的飞跃,这对于根基未稳的江夏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 马钧的到来,仿佛打开了江夏招揽人才的闸门。接下来的数日,一批又一批的人陆续抵达江夏,为这座在战火中崛起的城池注入了新的活力。 第一批是从南阳逃难而来的百姓,足足有五百余人,拖家带口,衣衫褴褛,脸上满是疲惫与惶恐。为首的老者拄着拐杖,跪在太守府前,泣声道:“太守大人,北方曹贼征兵征粮,赋税酷烈,百姓无以为生,听闻江夏安定,又有汉帜庇护,恳请大人收留!” 林凡亲自上前扶起老者,看着身后瘦骨嶙峋的孩童、面带菜色的妇人,心中恻然。他当即下令:“令文聘将军调拨粮草千石,在城南开辟安置区,搭建临时棚屋;分给每户百姓荒田五亩、种子二斗、农具一套;所有青壮编入屯田军,农时耕作,闲时练兵,军饷照发;老弱妇孺由郡府统一赈济,不得有丝毫克扣!” 老者闻言,率领众人连连叩首:“太守仁德,我等必感念于心,为江夏效死!” 林凡看着他们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心中暗叹。乱世之中,百姓所求不过是一方安土,一口饱饭。只要能让百姓安居乐业,江夏的根基,才能真正稳固。 第二批到来的是十余名身着儒服的士子。他们个个面色清癯,神情间带着几分郁郁不得志,为首一人面容方正,眼神沉稳,正是颍川名士杜袭,字子绪。 “久闻林太守檄文振聋发聩,尊汉之心天地可鉴,且整顿江夏,政绩斐然,我等不才,愿在此乱世之中,寻一可行‘实事’之处,为太守略尽绵力。”杜袭拱手道,语气诚恳。 林凡早有耳闻,杜袭曾避乱荆州,与王粲、司马芝等人交好,学识渊博,且通晓民政,只是一直未得刘表重用,郁郁不得志。他当即设宴款待众人,席间与杜袭等人纵论天下大势,谈及江夏的治理规划。 交谈中,林凡发现杜袭果然名不虚传,对屯田制度、赋税调整、律法修订等民政事务有着独到的见解,且做事公允,注重实效,是个难得的实干之才。其他士子也各有所长:有的通晓律法,擅长断案;有的精于文书,文笔犀利;有的熟知地理,能绘制精确地图。 “子绪先生及诸位贤才肯屈尊来投,林某感激不尽!”林凡当即任命杜袭为江夏功曹,主管民政事务;其余士子分别安置在郡府各曹,协助处理日益繁杂的政务。 杜袭等人见林凡礼贤下士,且真的愿意放权让他们做事,心中大喜,纷纷表示愿效死命。 更让林凡意外的是,三日后的深夜,一名黑衣蒙面的游侠悄然潜入太守府,通过张嶷的亲信渠道,送来一封没有署名的密信。 那游侠身形矫健,步履轻盈,仿佛融入了夜色之中,放下信件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去,只留下一股淡淡的草木气息。林凡接过信件,只见信封上没有任何标识,封口用火漆封住。他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泛黄的麻纸,上面用炭笔写着寥寥数语,笔迹凌乱,似是仓促写成: “许都剧变在即,小心邺城杨德祖。荆南非止刘玄德,零陵有‘凤雏’隐羽,其志难测。江东除周郎,须防‘阿蒙’成长。汉中信道,可兼用,不可尽信。” 短短三十余字,却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林凡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许都剧变?是衣带诏之事即将败露,还是曹操内部出现变故?杨德祖便是杨修,此人聪慧过人,却恃才放旷,与曹植交往密切,难道他会对江夏不利? 零陵有“凤雏”隐羽?凤雏自然是庞统庞士元!历史上庞统确实曾担任耒阳令,只是按照时间线,他此时应该还未投靠刘备。难道他已经暗中依附刘备,潜伏在零陵?其志难测——庞统素有“凤雏”之名,与诸葛亮齐名,他的野心绝不止于一个县令,若他真在零陵,对江夏而言,无疑是一个潜在的巨大威胁。 江东除周郎,须防“阿蒙”成长。阿蒙便是吕蒙!此时的吕蒙尚未完全成长起来,在江东虽有战功,却远不如周瑜、鲁肃声名显赫。送信人特意点出他,显然认为吕蒙的潜力被低估了,未来必成江夏大患。 汉中信道,可兼用,不可尽信。阎圃与自己结盟,送来粮草器械,看似诚意满满,但这封信却提醒自己,汉中张鲁并非真心助汉,只是想利用江夏牵制曹孙,这条信道不能完全依赖。 这封匿名信是谁送的?是友是敌?是善意的提醒,还是故意散布谣言,挑拨离间?林凡反复查验信件,麻纸是寻常之物,炭笔也是随处可见,没有任何能指向送信人的线索。 他将信的内容深藏心底,对张嶷吩咐道:“加派斥候,密切关注邺城杨修、零陵庞统(若有此人)、江东吕蒙的动向;同时,加强对汉中往来使者的监视,核查每一批物资的真伪,不可全信阎圃之言。” “遵命!”张嶷沉声应道。 各方人才汇聚,流民安居乐业,江夏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繁荣与紧张并存的景象。城西的匠作区内,金属撞击声日夜不绝,马钧带着一群招募来的工匠,埋头改进弩机、试验翻车,时不时传来兴奋的呼喊声;郡府中,杜袭等人接手民政事务后,条理分明,效率大增,百姓的怨言日渐减少;城南的屯田区,流民与本地百姓一同劳作,田埂上布满了嫩绿的秧苗,充满了生机;而城头之上,守军依旧警惕地注视着江面和四方道路,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一种顽强的、自给自足的生机,在战争的阴云下悄然勃发。但林凡知道,这平静的表面之下,暗涌从未停止,反而愈发汹涌。 这一日,林凡正在太守府的书房内,与杜袭商议春耕赋税调整方案。案几上摊着江夏的户籍册与田亩图,杜袭指着图上的标记,道:“太守,城南与城西的屯田区土壤肥沃,可适当提高一成赋税;而城北的荒田刚开垦不久,地力尚薄,应减免半成赋税,这样既能保证军需,又能减轻百姓负担。” 林凡点头赞同:“子绪所言极是,就按此方案执行,务必确保赋税公平,不得有官吏趁机盘剥百姓。” 就在这时,张嶷脸色凝重地快步走进书房,目光扫过杜袭,欲言又止。林凡会意,对杜袭道:“子绪,赋税之事,你先按方才所议拟定细则,明日再议。” 杜袭知机,拱手道:“属下告退。”说罢,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书房门关上的瞬间,张嶷压低声音,沉声道:“太守,我们派往江东的细作,折了两个。” 林凡心中一沉:“怎么回事?是在执行任务时暴露了?” “不是在战场上,”张嶷摇了摇头,语气凝重,“是在秣陵城内,被人发现死于暗巷之中,一刀毙命,手法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挣扎的痕迹。他们随身的密信也被取走了,但密信用的是我们约定的暗语,即便被截获,一时半会儿也难以破译。” “一刀毙命?”林凡眉头紧锁,“查出来是谁做的了吗?” “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张嶷叹了口气,“但据侥幸逃脱的另一名眼线回报,事发前,他曾看到有几名身着黑衣、腰佩令牌的人在暗巷附近活动,那令牌的样式,与曹操麾下校事府的标识极为相似。不过……也不能排除是江东自己清理门户,或者其他势力故意栽赃嫁祸。” 校事府?曹操的情报机构? 林凡指尖敲击着案几,陷入了沉思。曹操的人为何要杀江夏的细作?是为了挑起江夏与江东的矛盾,让双方两败俱伤?还是因为细作查到了什么不该查的秘密,被杀人灭口?亦或是警告江夏,不要把手伸得太长? “我们潜伏在合肥附近的探子,情况如何?”林凡问道。 “暂时安全,”张嶷道,“但他们传回消息说,合肥的攻防战已经进入最惨烈的阶段。周瑜不计代价地猛攻,动用了大量攻城器械,城墙缺口几度易手,双方伤亡都极为惨重。张辽将军据说受了重伤,左臂被流矢贯穿,却依旧坚持在城头指挥。曹军的援兵被江东军死死阻击在百里之外,进展缓慢,根本无法驰援合肥。” 林凡心中一紧,合肥的局势,比他预想的还要危急。 “另外,”张嶷顿了顿,补充道,“探子还注意到,江东军中有部分攻城器械,样式与以往大不相同。尤其是他们的投石机,支架更为坚固,射程也远了不少,威力极大,疑似得到了高人指点,或者改进了图纸。” 高人?林凡第一时间想到了马钧,但马钧刚到江夏不久,根本不可能与江东有联系。难道江东自己也笼络了能工巧匠?还是说,有其他势力向江东提供了技术支持? 这个念头让林凡心中升起一丝不安。如果江东的军械水平得到了提升,那么未来江夏面临的压力,将会更大。 “荆南方面,有什么新动向吗?”林凡又问。 “关羽彻底掌控长沙后,正在大规模整顿军备,征调粮草,铸造兵器,看样子是想扩充实力。”张嶷汇报道,“诸葛亮似乎已经离开了零陵,具体去向不明,有传言说他去了襄阳,也有说他去了公安。赵云所部依旧驻扎在桂阳边界,但近日与桂阳太守赵范的使者有过秘密接触,具体商议何事,还未查明。” 诸葛亮离开了零陵?他会去哪里?襄阳是曹操的地盘,公安是刘备的治所,他此时离开零陵,必然有重要的图谋。而赵云与赵范秘密接触,更是耐人寻味。赵范曾投降刘备,后又心生异心,如今与赵云接触,是想重新投靠刘备,还是另有打算? 一个个消息如同一块块拼图,在林凡脑海中拼凑,但拼出来的画面却模糊不清,充满了矛盾与疑点。 “汉中阎圃,有新的消息吗?”林凡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问道。 “有,”张嶷点头,“杨任将军押送的第二批物资已经安全抵达我们约定的秘密地点,正在组织人手转运。阎圃的密信说,张鲁之弟张卫,将于半月后亲自前来江夏,一来是商议盟约细节,二来是‘观摩江夏防务’,实则是想进一步考察我们的实力。另外,阎圃还提醒,益州牧刘璋最近与江东的使者有过往来,虽然对外宣称是寻常商贸,但双方接触频繁,恐怕没那么简单,让我们多加留意。” 张卫要来?林凡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张卫是张鲁麾下的重要将领,手握兵权,他亲自前来,既表明了汉中对盟约的重视,也带有试探之意。至于刘璋与江东接触,这倒是个值得警惕的新动向。刘璋暗弱无能,却占据益州天府之国,若他与江东结盟,必将影响汉中的局势,进而波及江夏。 林凡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情报如雪片般飞来,真伪难辨,背后的动机更是错综复杂。他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棋盘之上,棋盘上的棋手不止曹、孙、刘、张鲁四人,还有更多隐藏在阴影中的势力在暗中落子。而他手中的棋子有限,视野也被重重迷雾遮挡,稍有不慎,便可能满盘皆输。 “传我命令,”林凡沉声道,“第一,加强我们自身情报网络的隐蔽性和反侦察能力,所有斥候外出执行任务,必须更换身份,启用备用联络方式;第二,牺牲的细作,厚抚其家眷,每人发放白银百两,妥善安置其家人;第三,令文聘将军从水军中挑选一批绝对忠诚、水性极佳、机敏胆大的士卒,单独组成一支‘暗影队’,不参与日常巡逻作战,专门负责执行秘密的水路侦察、渗透,以及……特殊任务。这支队伍由你直接指挥,只对我负责。” “特殊任务?”张嶷眼中露出询问之色。 “比如,必要时清除对江夏危害极大的敌方关键人物,或者破坏敌方的关键设施。”林凡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非常之时,当用非常手段。记住,这支队伍的存在,是江夏的最高机密,绝不能泄露分毫,执行任务时,也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否则宁可放弃。” 张嶷心中一凛,郑重拱手:“属下遵命!”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浑身是汗,神色慌张地冲进书房,手中高举着一份染血的竹简,急声道:“太守!合肥前线传来最新急报!” 林凡心中咯噔一下,连忙接过竹简,展开一看,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竹简上的字迹潦草而急促,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只有触目惊心的两行字: “合肥城破在即!周瑜以‘霹雳车’轰塌东南角城墙十余丈,甘宁部已突入瓮城!张辽将军重伤昏迷,李典、乐进率残兵退守内城!城破……恐就在今日或明日!” 合肥,要守不住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这个消息真的传来时,林凡还是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力。合肥是江淮地区的战略要地,一旦失守,周瑜携大胜之威,必将威震江淮,江东的势力也将急剧膨胀。到那时,周瑜的下一个战略目标会指向哪里?是北上继续扩大战果,与曹操争夺中原?还是西进报复江夏,报柴桑之仇?亦或是南向威慑荆南,逼迫刘备臣服? 无论周瑜选择哪一条路,对江夏而言,都将是巨大的冲击。天下大势的平衡,即将被狠狠打破! “传令全军!”林凡霍然起身,腰间佩剑发出“呛啷”一声脆响,眼神锐利如刀,“即刻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所有将领,无论正在执行何种任务,必须在半个时辰内赶到太守府议事!违令者,军法处置!” “遵命!”亲卫高声应道,转身快步离去,声音在走廊中回荡。 书房内,林凡站在窗前,望着城外阴沉的天空,心中清楚,平静的日子已经结束。暗涌潜流,即将化为滔天巨浪,而江夏这艘刚刚修补加固的小船,已经没有了退路,必须准备好迎接最猛烈的冲击。 历史的车轮,正轰隆隆地碾过建安十四年的春天,朝着无人能完全预料的方向,疾驰而去。江夏的命运,也将在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中,迎来最严峻的考验。 破釜沉舟一 建安十四年二月末,料峭春寒尚未褪尽,长江两岸却被一则消息烧得沸沸扬扬——合肥城破! 这消息如惊雷裂空,先是在濡须口的江东水寨炸开,随即便顺着长江水道、陆上驿道,以燎原之势席卷九州。许都的市井间,贩夫走卒放下担子窃窃私语,面色惶惶;江东的街巷里,百姓敲锣打鼓,欢呼声响彻云霄;荆南的村落中,农夫们停下耕犁,望着北方方向神色茫然;汉中的山道上,商旅们收拢行囊,加急赶路以防变乱。一道消息,牵动了天下四野的人心,将本就暗流汹涌的时局,推向了更湍急的漩涡。 合肥城下,硝烟尚未散尽。东南城墙的缺口处,断砖残垣堆积如山,暗红色的血迹浸透了城砖缝隙,在料峭春风中凝结成冰。江东军的士卒们或坐或卧,甲胄上布满刀痕箭孔,脸上写满疲惫,眼中却燃烧着胜利的火焰。他们付出了半数精锐伤亡的惨重代价,历经近月的血战,终于啃下了这座曹操经营多年的淮南重镇。 城破之时,张辽身披数十创,手中长戟早已断裂,仍率领亲兵在街巷中死战。他双目赤红,战袍被鲜血染透,直至力竭晕倒在尸山血海中。亲兵们冒死冲破江东军的围堵,将这位浑身浴血的猛将从鬼门关抢出,一路向北突围。李典、乐进率残部退守内城,依托残破的宫墙做最后抵抗,奈何江东军如潮水般涌来,箭矢如雨点般落下,内城的防御在半日之内便土崩瓦解。乐进力战殉国,临死前仍死死抱住一名江东校尉,生生咬断其喉咙;李典被俘后拒不降吴,怒骂周瑜“逆贼”,最终慷慨就义。 合肥城头,曹操的“曹”字大旗早已倒伏在地,被马蹄践踏得不成样子。一面崭新的“周”字大旗冉冉升起,在呼啸的北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向整个天下宣告江东的赫赫战功。 许都,魏公府密室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一张张凝重的面孔。曹操病危昏迷的消息被严密封锁,朝堂之上早已暗流汹涌,曹丕虽为世子,却尚未完全掌控局势。合肥失陷的急报传来,如同在滚烫的油锅中浇了一瓢冷水,让本就紧张的权力格局愈发岌岌可危。 “合肥一破,淮泗防线形同虚设!”曹丕 paced于密室之中,年轻的脸上满是焦虑,手中的玉佩被捏得微微发烫,“周瑜若趁势北进,徐州、兖州旦夕可危,中原腹地将直接暴露在江东兵锋之下!父亲病重,军心浮动,曹植那边……怕是早已蠢蠢欲动。” 座下,司马懿一袭深色朝服,面色沉静如水,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公子稍安勿躁。合肥之失,固然震动,但未必是绝境。周瑜虽胜,却也折损了半数精锐,短期内无力继续大规模北伐。当务之急,是稳住淮南防线,收拢败兵,同时堵住朝堂非议之口。” 陈群附和道:“仲达所言极是。如今军中诸将,夏侯惇镇守许都,关乎中枢安危,不可轻动;曹仁在襄阳防备刘备,分身乏术;张郃、徐晃虽勇,资历威望终究不足,难以震慑败军,更无法与周瑜抗衡。必须选出一位重量级人物,前往淮南坐镇。” 曹丕停下脚步,眉头紧锁:“何人可当此任?” 司马懿抬眸,目光锐利如刀:“张文远。” “张辽?”曹丕迟疑道,“他重伤未醒,生死难料,如何能担此重任?” “正因其重伤,才更合适用!”司马懿沉声分析,“张辽在合肥浴血奋战,力竭被俘(对外宣称)却宁死不屈,虽败犹荣,其忠勇之名早已传遍三军。公子若能以朝廷之名,派遣太医携奇珍药材,不惜一切代价救治他,并加封显爵,委以重任,一则可彰显公子不忘功臣、识人善任之心,安抚军心;二则张辽久在江淮作战,熟悉地形人心,收拢败兵重建防线最为合适;三则可借此事堵住曹植等人的攻讦之口,稳固公子地位。” 他顿了顿,补充道:“周瑜新破坚城,需消化战果,补充兵员粮草,短期内必不会北进。此乃我军喘息之机,万万不可错过。” 曹丕沉默良久,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他明白司马懿的深意,此举既是重整河山,也是巩固自身权力的一步妙棋。张辽若能挺过来,便是他麾下一员得力干将;若不能,也能落下“仁德”之名。 “好!便依仲达之言!”曹丕一拍案几,“速令太医院院正携顶级药材,星夜赶赴淮南救治张辽!传我令,加封张辽为前将军,假节钺,总督淮南诸军事,命其就地收拢败兵,依托寿春、汝南一线,重建防线!” 话音刚落,他眼中寒光一闪:“另外,传令于禁,让他加快动作。江夏林凡,屡次袭扰我后方,柴桑之役,正是此人焚烧粮草,牵制我军精力,才让周瑜无后顾之忧!合肥之失,他难辞其咎!此人不除,后患无穷!” “公子英明。”司马懿躬身领命,心中却暗忖,曹丕此举,既除外患,又可转移内部矛盾,一石二鸟,其城府已日渐深沉。 江东,柴桑。 与许都的凝重氛围截然不同,这里正沉浸在大胜的喜悦之中。孙权在行辕内大宴群臣,殿内丝竹悦耳,酒香四溢。孙权身着锦袍,满面红光,频频举杯,与诸将痛饮。 “公瑾此番大破合肥,斩将夺城,威震华夏!”孙权高举酒樽,声音洪亮,“孤当昭告天下,封公瑾为偏将军,领南郡太守,食邑千户!麾下将士,皆有封赏!” 群臣轰然应诺,纷纷起身向周瑜敬酒。周瑜身着银甲,面容俊朗,虽历经战火,却依旧神采奕奕。他举杯回敬,目光扫过众人,脸上却并无太多喜悦之色。 庆功宴后,孙权屏退左右,与周瑜在密室中密议。 “公瑾,今日大宴,为何见你面带忧色?”孙权不解地问道。 周瑜微微欠身,神色凝重:“主公,合肥虽下,然隐患未除。我军伤亡惨重,精锐折损过半,需时日休整补充,短期内无力北进。而张辽虽败,其人勇猛,曹氏必全力救治,若其痊愈,必会重整旗鼓,依托寿春、汝南等根基之地,与我军对峙。” 孙权点头:“公瑾所言极是。那依你之见,我军下一步当如何?” “当回师西向,荡平江夏!”周瑜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语气斩钉截铁,“江夏林凡,狼子野心!我大军北伐之际,他竟敢偷袭柴桑,焚烧我军粮草,射杀我军将士,此仇不共戴天!江夏地处要冲,扼我西进荆州之咽喉,林凡又以‘汉帜’自居,收拢流民,招揽贤才,若不早除,待其坐大,必成心腹大患!更恐其与刘备勾结,届时我江东西线永无宁日!” 孙权沉吟道:“孤亦恨林凡入骨。只是大军久战疲惫,粮草转运不易。且刘备新得长沙,整合荆南四郡,兵锋正盛,若我全力攻江夏,他趁机东出,如何是好?” “主公勿忧。”周瑜早有谋划,“可令吕蒙率三万水军及两万步卒,进驻三江口,大张旗鼓,摆出欲攻江夏之势,实则严密监视,寻隙而动。主力大军暂驻合肥、濡须一线,一面休整,一面震慑北岸曹军,让其不敢轻举妄动。刘备新得荆南,内部尚未稳固,且忌惮我军兵威,必不敢贸然东出。待我军粮草兵员补充完毕,秋高马肥之时,便水陆并进,一举拿下江夏!届时,若刘备识相,便罢;若敢异动,连他一并剿灭!” 孙权闻言,抚掌大笑:“好!公瑾之计,甚合孤意!便依此行事,先震慑,后剿灭!看那林凡,还能猖狂几时!” 荆南,零陵。 刘备的府邸之内,气氛沉静。刘备手持合肥战报,眉头紧锁,良久不语。案几旁,诸葛亮轻摇羽扇,目光落在舆图上,神色从容。关羽、张飞分立两侧,关羽丹凤眼微眯,手中青龙偃月刀斜倚在地,张飞则面色焦躁,不时搓着双手。 “周公瑾果然名不虚传,合肥一破,天下格局为之变动。”诸葛亮轻叹一声,“曹氏遭此重创,内部权力交接必生变数。而周瑜携大胜之威,下一步,恐将剑指江夏。” “军师何以见得?”关羽捋了捋长髯,问道,“周瑜为何不趁势北进,直取徐州、兖州?” “北进风险太大。”诸葛亮羽扇指向舆图上的淮南地区,“曹氏根基深厚,寿春、汝南、谯郡皆为其腹地,张辽若痊愈,必能收拢败兵,据城坚守。周瑜大军伤亡过半,无力继续北伐。而江夏林凡,袭扰柴桑,已触周瑜逆鳞,且江夏位置关键,周瑜欲全据长江之利,必先除林凡而后快。” 刘备抬头看向诸葛亮:“军师,那我军当如何应对?” “趁周瑜注意力被江夏吸引,我军当加速整合荆南四郡。”诸葛亮缓缓道,“囤积粮草,操练兵马,广揽人才,稳固后方。同时,可再遣使赴江夏,慰问林凡‘抗吴之功’,重申睦邻之约,暗中观察其虚实,了解其与汉中张鲁联络之深浅。若江夏能拖住周瑜数月,于我军便是莫大之利。若江夏迅速败亡,我军需提前做好与江东直接对峙之准备。”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可秘密遣人北上,接触宛城、襄阳等地曹军守将,尤其是那些与曹丕不睦之人。合肥之败,曹丕威信受损,内部矛盾必生,此乃我军可乘之机。” 刘备点头称善:“便依军师之计行事。” 汉中,南郑。 张鲁的府邸之内,灯火通明。张鲁手持战报,神色凝重,身旁的阎圃、张卫亦是面露惊色。 “周瑜竟真能攻破合肥……”张鲁喃喃道,“此人用兵如神,江东气势如虹,下一个目标,必是江夏无疑。林凡处境,危矣。” 张卫道:“兄长,之前商议支援江夏之事,是否还要继续?” “不仅要继续,还要加快!”张鲁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你即刻动身,携带盟书与粮草、军械,星夜赶赴江夏,与林凡正式会盟!告诉他,只要他能在江夏顶住江东第一波攻势,我汉中后续支援源源不断!必要时,我可令杨昂、杨任率军东出,袭扰益州巴东,牵制刘璋;或南下汉中边界,给刘备施加压力,间接支援江夏!” 阎圃皱眉道:“师君,此举恐彻底得罪孙权与刘备,且汉中耗费巨大,若林凡未能顶住周瑜,我汉中将陷入孤立无援之境。” “富贵险中求!”张鲁眼中露出赌徒般的光芒,“林凡此子,胆识过人,常有奇策。江夏虽小,却地处要冲。若他能顶住周瑜,天下三分之势将变,我汉中便可从边陲之地,一跃成为影响天下格局的棋手!此乃千载难逢之机!赌赢了,汉中前途无量;赌输了,大不了固守本境,自保足矣。值得一搏!” 张卫领命,当日便点齐五百护卫,携带千石粮草、百副甲胄及大量箭矢,还有张鲁亲笔书写的盟书,星夜出褒斜道,向着江夏疾驰而去。 各方势力因合肥之破而剧烈调整策略之际,江夏城内,已是一片临战氛围。 城头之上,火把通明,士卒们正加紧加固城防。新烧制的城砖被源源不断地运到城墙缺口处,工匠们在马钧的指导下,安装着新型守城弩——这种弩箭比寻常弩箭更为粗壮,射程更远,威力更强,可穿透重甲。城墙之下,民夫们正挖掘深壕,壕沟内布满了改良后的蒺藜与铁刺网,锋利的尖刺在火光下闪烁着寒芒。 太守府中,林凡与文聘、张嶷、杜袭等核心僚属围坐案前,气氛凝重如铁。案几上的舆图,早已被密密麻麻的标记覆盖,江夏周边的山川、河流、城池,皆清晰可见。 “文将军,江东水军动向如何?”林凡率先开口,声音沉稳。 文聘起身拱手,面色严峻:“回太守,吕蒙已率五万水军进驻三江口,战船数量五倍于我军。其水军战船高大坚固,配备了大量投石机与强弩,目前正与我军水寨对峙,随时可能发起进攻。陆上,江东亦有三万步卒在鄂县、下雉一带集结,正在组装大型攻城器械,似有登陆进攻之意。” 张嶷紧接着补充道:“许都方面,于禁所部两万大军有异动,正向南阳方向移动,其意图不明,恐是要趁火打劫,进攻江夏。荆南关羽在长沙整顿军备,招募士卒,虽暂无来犯迹象,但不得不防。另外,我们派往各地的细作,最近损失惨重,似有多方势力在清除耳目,我军对外界的情报获取,已变得十分困难。” 杜袭忧心忡忡地说道:“城内粮草,因汉中之前的补给与洞庭湖的收获,尚可支撑四月。但若是被长期围困,粮草消耗必然加剧,届时恐生变故。新附的流民中,成分复杂,需谨防江东或曹魏的奸细混入,扰乱民心。” 林凡默默听着,手指在舆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在江夏城的位置。四面皆敌,强弱悬殊,江东军的虎视眈眈,曹魏军的蠢蠢欲动,刘备的隔岸观火,汉中的远水难救近渴,江夏仿佛成了一座孤悬于天下的孤城。 他心中清楚,硬抗周瑜的倾国之兵,无异于螳臂当车。求援?刘备巴不得他与周瑜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曹丕自身难保,且对江夏虎视眈眈,绝无真心救援之意;汉中张鲁虽愿支援,但路途遥远,支援有限,难以解燃眉之急。 难道真的只能弃城而走,或是俯首称臣? 不!林凡眼中燃起不屈的火焰。他从一介布衣,到占据江夏,竖起“汉帜”,凝聚了无数人的心血与期望,岂能如此轻易放弃? 他忽然想起不久前收到的那封匿名密信,信中除了提醒他提防周瑜之外,还有一句话:“江东除周郎,须防‘阿蒙’成长。” 吕蒙……周瑜最倚重的前锋大将,如今正陈兵三江口,是江东军进攻江夏的急先锋。 一个极其冒险,甚至有些异想天开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火花,在他脑海中骤然迸现。 “文将军,”林凡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破釜沉舟般的决绝,“若我军水军放弃与吕蒙在三江口对峙,全部撤回水寨,依托岸防弩炮与城防工事坚守,你能守住水寨几日?” 文聘一愣,随即沉思道:“若放弃江面交锋,全军缩守水寨,凭借马先生改造的重弩、投石机以及坚固的岸防工事,再加上士卒用命,抵挡吕蒙水军十日,应当可行。但十日之后,箭矢、火具耗尽,水寨防御将难以为继。一旦水寨失守,江夏门户洞开,敌军便可直抵城下,形势将更加危急。” “十日……足够了。”林凡喃喃道,随即目光锐利地看向张嶷,“张嶷,你之前挑选精锐士卒组建的那支‘暗影卫’,训练得如何了?能否执行一次深入敌后,擒杀或重创敌军核心将领的任务?” 张嶷浑身一震,眼中露出骇然之色:“太守,您的意思是……目标是吕蒙?” “正是。”林凡声音冰冷,如同寒冬的利刃,“吕蒙乃周瑜锋刃,勇冠三军,且深得周瑜信任。若能将其斩杀或重创,必能重挫江东军锐气,打乱其进攻节奏,甚至可能引发江东军内部混乱。如此,我军便可争取更多时间,等待汉中援军,或是其他变数出现!” 厅中一片死寂。擒杀吕蒙?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吕蒙身为江东大将,身边护卫森严,且身处数万水军战船之中,层层设防,想要接近他,难如登天,更别说刺杀成功后全身而退。 但看着林凡那决绝而坚定的眼神,文聘与张嶷胸中那股不甘屈服的热血,也被瞬间点燃。 “末将愿亲自带队,一试便知!”张嶷咬牙道,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只是,吕蒙护卫森严,且身处战船之上,如何接近?如何下手?又如何脱身?这些都需详细谋划。” “不是强攻,是智取。”林凡走到窗边,望着东方三江口方向,那里的灯火如同繁星落地,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我们需要一个完美的计划,一个可靠的内应,一个恰当的时机,还有……一点运气。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也是最险的一搏。若成,江夏或有一线生机;若败,我们便与江夏共存亡!”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沉重却坚定:“从今日起,江夏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文将军,即刻收缩水军,固守水寨,务必扛住十日猛攻!张嶷,集中所有精力,制定刺杀吕蒙的详细方案,务必考虑到每一种可能与应对之策!杜先生,全力安抚民心,调配守城物资,整顿城内秩序,严查奸细,同时准备巷战,应对最坏的情况!” “遵命!”三人齐声应命,声音铿锵有力。他们心中都明白,江夏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唯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才有一线生机。 夜色深沉,江夏城头的火把依旧通明,映照着士卒们紧张而坚毅的面孔。他们紧握手中的武器,目光警惕地望着东方,那里,是江东军的方向,是即将到来的风暴。 三江口方向,江东水寨的灯火连成一片,如同一条蛰伏的巨龙,随时准备扑向猎物。 合肥城头,“周”字大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宣告着江东的胜利,也预示着下一场风暴的来临。 江夏,这片孤悬的“汉土”,即将迎来它诞生以来最严峻的考验。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要么生,要么死! 伏杀 江夏城的夏夜里,蝉鸣依旧聒噪,却掩不住暗流涌动。整座城池表面平静如旧,市集照常开市,守军按例巡防,唯有城北一处废弃的城隍庙内,灯火彻夜未熄,空气中弥漫着汗水、油脂与淡淡的毒草气息——这里是“夜枭”小队的秘密训练营,一场足以震动江东的刺杀计划,正在绝对的隐秘中紧锣密鼓地推进。 此事知情者寥寥,唯有太守林凡、折冲校尉张嶷、裨将军文聘,以及“夜枭”小队十二名核心死士。没人敢想象,这群人竟敢以卵击石,深入数万江东军腹地,取吕蒙的项上人头。 张嶷的压力,比任何人都重。他是“夜枭”的缔造者,从江夏水军中百里挑一,选出了这十二名死士——个个水性能逆游三江,身手能攀檐走壁,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有着必死的决心和绝对的忠诚。连日来,城隍庙内的训练残酷到极致:三更天的长江水面,冰冷刺骨,队员们需憋气泅渡三里,口鼻不得冒泡;破晓时分的山林,他们要身着伪装服,趴在腐叶中纹丝不动,任凭蚊虫叮咬,直至目标出现再雷霆出击;白日里,辨识百草毒药、练习淬毒匕首的精准投掷、操作新型连弩的快速上弦,每一项都以“生死”为标尺,稍有差池便是皮开肉绽的惩罚。 张嶷背着手站在训练场边,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每一个队员。他腰间的佩剑未曾出鞘,却已染上无形的杀气。林凡送来的装备静静躺在一旁:马钧最新研制的小型连弩,弩身轻便,可连发三箭,箭头淬着深紫色的毒药——那是华佗药典中记载的“牵机毒”,由城中三位白发老药师耗费半月心血配制,见血封喉,无解;还有阎圃改良的山地伪装服,布料染成与芦苇、礁石相近的灰黄色,表面缀着细小的枯草,趴在暗处便与环境融为一体。 “记住,你们是暗夜中的枭鸟,只在最关键的时刻出击,一击不中,便要全身而退!”张嶷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与此同时,江夏城外的水寨中,文聘正执行着“龟缩”策略。往日里巡弋三江口的战船,如今尽数收缩回港,船帆落下,船桨收起,如同蛰伏的巨兽。水寨沿岸,新加固的箭塔拔地而起,塔上弩炮蓄势待发,黑漆漆的炮口对准江面;水下则密布着暗桩与铁索,尖锐的桩头泛着冷光,足以刺穿战船的船底。 文聘身着铠甲,亲自登上城头擂鼓,鼓声沉闷而有力,回荡在水寨上空。他站在最高的箭塔上,望着下方列队的士兵,声如洪钟:“江东鼠辈,欺我江夏兵少?可笑!凭此坚城利弩,再加上诸位兄弟的血性,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士兵们望着文聘坚毅的面容,听着震耳的鼓声,心中的憋屈虽未完全散去,却也燃起了斗志。但他们不知,这看似消极的防御,实则是为那场惊天刺杀铺设的烟幕弹。 对岸三江口,吕蒙的大营灯火通明。他身着银甲,站在旗舰“飞云”号的甲板上,手中握着一柄折扇,望着江夏水寨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连日来,他派快船反复侦察,所见皆是江夏水寨严防死守,却无半分出战之意。 “太守,江夏军已是惊弓之鸟,不足为惧!”身旁的副将躬身道,“末将已带人加紧组装攻城器械,不出三日,便可架起云梯,强攻水寨!” 吕蒙点点头,将折扇一合,语气带着十足的自信:“江夏鼠辈,胆气已丧,蜷缩不出。待器械完备,一战可下!”他随即写下一封书信,派人快马送往合肥,禀报周瑜:“江夏守军龟缩,军心涣散,可一战而定,请都督静候佳音。” 周瑜收到书信时,正在合肥城楼上视察军情。他看完信,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对身旁的鲁肃道:“子明(吕蒙字)此战必胜,江夏一破,长江中游便尽归我江东所有。” 然而,无论是志得意满的吕蒙,还是运筹帷幄的周瑜,都未曾察觉,一只致命的“夜枭”,已悄然展开双翼,将利爪对准了吕蒙的脖颈。 计划的突破口,来自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从事杜袭。 杜袭近日正忙着整理新附流民的户籍,这些流民多是从蕲春、柴桑一带逃难而来,衣衫褴褛,面带菜色。这日午后,他在户籍房内核对信息,轮到一户吴姓匠户时,却见家主是个年近六旬的老者,双手布满老茧,指缝间还残留着铜绿,身旁站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形消瘦,眼神警惕。 “姓名、籍贯、原业,一一报来。”杜袭抬眼问道。 老者支支吾吾,眼神躲闪:“老……老汉吴老实,儿子吴硕,原是蕲春……农户,逃难来的。” 杜袭心中一动——老者双手的老茧绝非农户所有,倒像是常年打铁、铸铜的匠户。而且,他提及“蕲春”二字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愤。 “既是农户,为何双手有如此厚的老茧?”杜袭追问,语气平和却带着压迫感。 吴老实脸色一白,支吾着说不出话。杜袭见状,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他挥挥手,让左右吏员退下,低声道:“老人家,江夏乃仁义之地,凡来投者,皆受庇护。但若有所隐瞒,恐难安身。你若有冤屈,不妨直言,太守大人定会为你做主。” 吴老实沉默良久,终是长叹一声,道出了实情。原来,他并非农户,而是蕲春官营匠户,世代为江东水军铸造船用铜件、船铃等物。一年前,他儿子吴硕因一批铜件验收时被督造军吏刁难——军吏借口铜件“成色不足”,索要贿赂,吴硕年轻气盛,当场顶撞了几句,竟被诬陷“通敌”,要抓全家问罪。幸得一位相识的老军卒暗中报信,父子二人才连夜逃出蕲春,一路颠沛流离,最终逃到江夏。 杜袭闻言,心中暗喜,知道这或许是刺探江东军情报的关键。他当即密报林凡。林凡听闻后,连夜亲自前往流民安置点,密会吴家父子。 林凡身着便服,不带一兵一卒,见到吴老实便躬身一揖:“老人家,我乃江夏太守林凡。听闻你父子遭江东军迫害,心中愤慨。若你能为我提供江东军的情报,我不仅赠你黄金百两,还会派亲兵护卫你父子安全,在江夏为你置办田产,保你安度晚年。” 吴老实望着林凡真诚的眼神,又想起江东军的迫害,眼中怨愤更甚。他攥紧拳头,沉声道:“太守大人若真能为我报仇雪恨,老汉便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一旁的吴硕也开口道:“太守,我随父亲在匠营多年,吕蒙所部的战船规制、换班规律、后勤习惯,我都一清二楚。尤其是吕蒙,他有个习惯——每战之前,必在旗舰尾楼独自饮酒观星,思考军务。此时他身边护卫极少,且多在楼下值守,是下手的最佳时机!” 这一番话,如同惊雷,让林凡心中豁然开朗。他当即与张嶷商议,结合“夜枭”小队多日来对三江口敌营的远距离观察——比如吕蒙每日登尾楼的时辰、护卫的换岗间隙、水寨的巡逻路线——逐步完善了刺杀计划。 他们最终决定,不走水路强攻旗舰——那样目标太大,江东水军战船密布,一旦被发现,便是插翅难飞。而是采用“混入—潜伏—突袭—水路撤离”的方案,如同毒蛇般潜入敌营,一击致命。 数日前,江夏军与江东军在边境发生了一场小规模冲突。战场上,江夏军“节节败退”,士兵们丢盔弃甲,仓皇逃窜,留下了不少破损的衣甲、旗帜,还有五具“阵亡士卒”的尸体。这些尸体经过特殊处理,面目模糊,身上的伤口逼真,而衣甲内衬中,藏着几封伪造的密信。 密信是林凡亲笔伪造,字迹潦草,纸张泛黄,上面写着“江夏军粮仅够三日”“士卒怨声载道,多有逃亡之心”“某愿率部投吴,望吕将军接纳”等内容。江东军打扫战场时,果然发现了这些“战利品”。副将将密信呈给吕蒙,吕蒙看后,虽未完全相信——毕竟两军交战,虚实难辨——但心中对江夏军“军心涣散”的印象,却又加深了几分。 三日后,一支由三艘小船组成的补给船队,正沿着长江逆流而上,前往三江口江东大营。船上装满了新鲜蔬果、活鱼,还有几坛美酒,是江东后方为犒劳前线士兵送来的。 当夜,船队途经一处芦苇荡时,夜色如墨,江风习习,芦苇秆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突然,数道黑影从芦苇荡中窜出,如同鬼魅般登上小船。护卫船队的十余名江东士兵尚未反应过来,便被捂住口鼻,利刃划破喉咙,悄无声息地倒在血泊中。船工们吓得魂飞魄散,被黑影们绑缚塞口,扔到岸边的浅滩上。 这些黑影,正是“夜枭”小队的队员。他们迅速换上船工的衣物,为首的是原江夏水军什长陈朔——他母亲是吴郡人,说得一口流利的吴语,机敏果敢,是此次行动的先锋。其余队员则伪装成哑巴帮工,脸上抹着锅底灰,显得憨厚木讷。 陈朔仔细检查了船上的货物,确认无毒后,下令船队继续向三江口驶去。夜色中,这支“冒牌”补给船队,如同幽灵般,朝着虎狼环伺的敌营进发。 寅时三刻,天色将明未明,江雾弥漫,能见度不足三丈。三江口江东水寨内灯火通明,巡逻船只往来穿梭,船上的士兵手持火把,警惕地扫视着江面。 “站住!何方船队?”外围哨卡的士兵高声喝问,手中的长戟对准了船队。 陈朔站在船头,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操着流利的吴语答道:“弟兄们辛苦!我们是后方来的补给船队,送蔬果活鱼来犒劳大家的!”说着,他举起手中的令旗和文书——这是从原船队护卫身上搜来的,正规无误。 哨卡士兵接过文书,借着火把的光芒仔细核对,又检查了船上的货物,见确实是新鲜的补给,便挥挥手:“放行!停靠到民用码头区域!” 船队缓缓驶入水寨内港,停靠在指定码头。陈朔指挥着“哑巴”帮工们开始卸货,动作看似缓慢,实则暗中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两百步外的一艘大型楼船上——那便是吕蒙的旗舰“飞云”号。 “飞云”号通体漆黑,船身高大,共有三层,甲板上插着江东军的“吕”字大旗,迎风招展。周围有四艘走舸巡逻,船上灯火通明,甲板上的持戟卫士来回踱步,眼神警惕,看似戒备森严。 但陈朔并未慌乱,他按照吴硕提供的线索,仔细观察着“飞云”号的每一个细节。很快,他发现了一处破绽:在“飞云”号尾楼一侧,有一条用于上下小艇的悬梯,悬梯下方的水面,正好处于一盏气死风灯的光影边缘,形成了一小片相对昏暗的区域。而且,根据吴硕所说和“夜枭”小队多日的观察,清晨换岗前后,尾楼附近的守卫会有半柱香的松懈时间——换岗的士兵急于交接,接班的士兵尚未完全进入状态,正是潜入的最佳时机。 陈朔心中迅速调整计划:原计划是设法混上旗舰,但“飞云”号守卫虽有松懈,却依旧严密,硬闯风险太高。不如利用清晨的雾气和昏暗区域,派水性最好的队员从水下潜近,攀爬上悬梯,直接突袭尾楼! 他当即对身旁的三名队员使了个眼色——这三人是小队中水性最好的,其中便有那个勇猛过人的阿猛。三人会意,悄悄退到船尾,假装整理货物,实则暗中做好了准备。 辰时初,天色微亮,雾气依旧未散。水寨中响起了换岗的号角声,隐约传来士兵们的喧哗声。“飞云”号尾楼处的灯火摇曳了一下,甲板上的脚步声变得稀疏,换岗的士兵正在交接,注意力并不集中。 “行动!”陈朔低喝一声,声音压得极低。 三名“夜枭”队员迅速脱下外衣,露出里面紧身的黑色水靠,口衔短刃,背负小型连弩和数支毒箭,身上涂抹着特制的油脂——这种油脂能减少水流阻力,还能隔绝气味,避免被江东军的警犬察觉。他们如同三条灵活的游鱼,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冷的江水中,朝着“飞云”号尾楼方向潜去。 江水冰冷刺骨,队员们咬紧牙关,控制着呼吸,四肢协调地划水,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两百步的距离,在他们精湛的水性下,不过片刻便已接近。三人避开巡逻小艇的航道,潜至“飞云”号巨大的船体阴影下,借助船身的遮挡,隐藏住身形。 为首的阿猛取出特制的飞爪——飞爪的铁钩上包裹着消音棉垫,避免碰撞发出声响。他在手中摇了摇,看准尾楼栏杆下的一个木柱着力点,奋力抛出! “嗒”一声轻响,微弱得几乎被江水拍打船体的声响掩盖,飞爪牢牢勾住了木栏。阿猛用力拽了拽,确认稳固后,对身后两人比了个手势。三人依次抓住绳索,手足并用,如同猿猴般迅速向上攀爬。他们的动作轻盈而敏捷,没有发出丝毫多余的声响。 尾楼之上,是一间独立的舱室,门外有一小块平台。此时,平台上果然只有一名守卫,拄着长戟,脑袋一点一点,显然有些昏昏欲睡——换岗交接的混乱让他放松了警惕。 阿猛率先攀上平台,如同鬼魅般欺近。他左手猛地捂住守卫的口鼻,右手持淬毒匕首,在其颈侧迅速一划!锋利的匕首划破皮肤,深紫色的毒药瞬间渗入血液。守卫的身体一软,连挣扎都来不及,便被阿猛轻轻放倒在地上,拖到平台角落的阴影中。 另外两名队员也已攀上平台,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眼中都闪烁着决绝的光芒。舱室内亮着一盏油灯,窗户半开,隐约可见一人凭窗而坐的背影,身着银甲,手中端着一杯酒,似乎正在饮酒观星。 正是吕蒙! 一名队员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舱门,手中的小型连弩对准那个背影,毫不犹豫地扣动机括! “嗤嗤嗤!”三支毒箭带着破空声,成品字形射向目标! 然而,就在弩箭即将射中背影的瞬间,那“背影”突然向侧方扑倒!三支毒箭“笃笃笃”钉在了舱壁之上,箭尾微微颤动,深紫色的毒药顺着箭杆滴落,在木板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扑倒之人就地一滚,竟是一个穿着吕蒙衣甲的草人! “中计了!撤!”突袭的队员心头一沉,厉声低喝。 但已经晚了!舱室两侧的暗门猛然打开,数十名披甲执刃的江东精锐蜂拥而出,手中的长刀寒光闪烁,口中高喊:“抓刺客!”同时,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呐喊声,大批守卫已被惊动,正朝着尾楼冲来! “走水路!”阿猛低喝一声,三人毫不恋战,转身就向尾楼边缘冲去,准备跳江撤离。 “想走?”一声冷喝从楼梯口传来,只见一人顶盔贯甲,手持长刀,大步走上尾楼,正是吕蒙!他眼中闪烁着怒火和嘲讽,脸上还带着未干的酒渍——显然,他刚才确实在饮酒,只是早已察觉不对,换了草人替身。 “林贼果然狗急跳墙,竟派尔等鼠辈前来行刺!今日,便叫你们有来无回!”吕蒙怒喝一声,身后的亲卫们已然张弓搭箭,箭矢对准了三人,封住了跳江的路线。 尾楼空间狭小,三面被围,前方是江水却被箭矢封锁,三名“夜枭”队员瞬间陷入绝境! 码头方向,陈朔等人听到“飞云”号上传来的喧哗和警锣声,知道刺杀失败。他脸色一变,当机立断:“点火!制造混乱!接应他们!” 队员们立刻行动起来,将早已准备好的、藏在蔬果筐下的火油罐和烟雾包点燃,用力扔向码头附近的辎重堆——那里堆放着江东军的粮草和帐篷。 “轰!”火油罐爆炸,火焰瞬间升腾而起,舔舐着周围的粮草;“嗤——!”烟雾包炸开,浓密的黑烟滚滚,迅速笼罩了整个码头区! “着火了!”“有刺客!”码头区一片大乱,士兵们惊慌失措,有的扑火,有的四处搜捕刺客,秩序瞬间崩溃。 “飞云”号上,吕蒙正欲下令亲卫动手,眼角余光瞥见码头方向的火光和浓烟,不由得微微分神——他没想到,刺客竟然还有接应,而且敢在水寨内纵火! 就在这一刹那,三名陷入重围的“夜枭”队员中,阿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将身上剩下的两个烟雾包砸在地上,浓烟瞬间弥漫了尾楼平台,遮挡了亲卫们的视线。同时,他用尽全身力气,合身扑向吕蒙! “保护将军!”亲卫们大惊失色,箭矢和刀剑纷纷向阿猛招呼过去! 血光迸现!阿猛身中数箭,胸前、腹部被长刀划开深深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但他凭借着最后一口气,硬生生冲破了亲卫的阻拦,冲到了吕蒙身前数步之遥! 他看着吕蒙惊愕的眼神,嘴角露出一丝惨烈的笑容,猛地扯开了胸前的衣甲——里面赫然绑着四个黑乎乎的陶罐,罐口的引线正在嗤嗤燃烧,冒着火星! 那是林凡根据前世记忆,让工匠特制的“雷火罐”,罐内装满了火药、碎石和铁屑,威力巨大! “将军小心!”一名亲卫目眦欲裂,毫不犹豫地扑上前,将吕蒙向旁边推开! “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在“飞云”号尾楼响起!火光与硝烟瞬间吞没了整个平台,木屑、碎石、铁屑四溅,亲卫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爆炸的巨响如同惊雷,冲天的火光照亮了整个三江口水寨!所有江东军士兵都停下手中的动作,惊愕地望向“飞云”号的方向,脸上写满了恐惧。 码头边,陈朔等人趁乱砍断缆绳,驾驶着补给船向外冲去。同时,他们向江中扔下数枚烟雾浮筒,浮筒炸开,浓烟在江面上弥漫,阻碍了追兵的视线。 “飞云”号上,爆炸的余波渐渐平息。尾楼平台被炸塌了小半,断裂的木板悬在江面上,数名亲卫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吕蒙被亲卫推开,摔在甲板上,额角撞在一根木桩上,鲜血直流,耳中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但好在并未受到致命伤。而阿猛,早已在爆炸中粉身碎骨,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未曾留下。 “将军!将军!”幸存的亲卫慌忙扶起吕蒙,满脸焦急。 吕蒙晃了晃脑袋,抹去眼前的血迹,看着一片狼藉的尾楼,又望向江面上正在远遁的冒烟小船,一股暴怒和羞辱直冲顶门!他身为江东名将,竟然差点被几个死士刺杀,而且还是在自家水寨的核心区域!这不仅是对他的挑衅,更是对江东军的羞辱! “追!给我追!把那些老鼠全都抓回来!碎尸万段!”吕蒙咆哮着,声音因为愤怒和烟熏而嘶哑,眼中布满了血丝。 江东水军反应迅速,数十条快船解开缆绳,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港口,追击那艘逃亡的补给船。江面上,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战就此展开。 陈朔等人驾驶的只是普通的货船,速度远不如江东军的快船。眼看追兵越来越近,船上的队员们都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校尉,快船要追上了!”一名队员高声喊道。 陈朔回头望了一眼,只见身后的快船上火把通明,箭矢如同雨点般射来,船身已经中了数箭,摇摇欲坠。他咬牙道:“转向!去前面的险滩!” 货船猛地转向,朝着前方一处暗流湍急、礁石密布的区域驶去。这里是长江中游著名的“乱石滩”,水下礁石林立,漩涡密布,大型船只根本无法驶入。 “弃船!分散潜水走!按第二方案在下游河湾汇合!”陈朔下令,率先跳入冰冷的江水中。其余队员也毫不犹豫,纷纷翻身跳江,凭借着高超的水性和对水文的熟悉,钻入礁石和漩涡之间,消失不见。 追击的江东快船顾忌险滩的危险,不敢深入,只能在外侧盘旋,不断放箭、投掷渔网,但最终只捞起一些漂浮的衣物碎片和船板,连一名刺客的影子都没抓到。 两个时辰后,江夏水寨下游二十里一处隐蔽的河湾。这里两岸是陡峭的山崖,崖下长满了茂密的灌木,极为隐蔽。张嶷早已带着几名亲兵在此接应,他神色凝重地望着江面,手中的马鞭紧紧攥着,指节发白。 终于,几道身影从水中钻了出来,艰难地爬上河岸。正是陈朔等人,他们浑身湿透,衣衫破烂,身上带着不少伤口,有的还在流血,脸上满是疲惫和狼狈。清点人数,十二人的小队,如今只剩下七人。 张嶷心中一沉,快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陈朔:“陈朔,情况如何?吕蒙……死了吗?” 陈朔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嘶哑着声音道:“校尉……我们……失手了。吕蒙未死,只是轻伤。阿猛他……用了‘雷火罐’,和敌人同归于尽了……”说到“阿猛”二字,他的声音哽咽,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阿猛是小队中最年轻、最勇猛的队员,平日里与众人亲如兄弟。如今却尸骨无存,众人心中都充满了悲痛。 张嶷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拳头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早有心理准备,刺杀吕蒙这样的名将,成功率本就不高,但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五名队员牺牲,其中还包括阿猛这样的猛将,却未能达成主要目标,还是让他感到一阵刺骨的疼痛和无力。 “但……”陈朔喘了口气,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我们也不是全无收获。混上船时,我听到江东军的士兵议论,说……说军中对下一步行动有分歧。一部分人想继续攻打江夏,另一部分人则想分兵北上,配合周都督攻打合肥。还有,在‘飞云’号附近,我们看到了几面旗帜,不是江东军的制式,护卫也穿着不同的甲胄,像是……北边来的人。” 北边来的人? 张嶷猛地睁开眼睛,精神一振。北边,最有可能的便是曹操的势力!是曹丕派来的使者?还是其他势力的人?这或许是个足以改变战局的重要情报! “快,随我回城,向太守禀报!”张嶷扶起陈朔,语气急促。无论刺杀是否成功,这个情报都必须立刻告知林凡。 江夏太守府内,林凡正站在窗前,望着东方的天空。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清晨爆炸的余悸,空气中隐约飘散着淡淡的硝烟味。他神色平静,但紧握的双手,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当张嶷和陈朔走进书房,禀报刺杀失败、阿猛牺牲的消息时,林凡沉默了很久。书房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传来的几声鸟鸣,显得格外刺耳。 良久,他缓缓转过身,眼中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坚定:“牺牲的弟兄,按最高规格厚葬,抚恤金加倍,赡养其家人一生。阿猛……追授裨将军,其家世代由府库供养,子女入学堂,费用全免。” “是。”张嶷低头应道,心中稍安——太守没有怪罪他们,还给予了牺牲队员最高的荣誉。 “陈朔和其他弟兄,记大功一次,赏黄金五十两,立刻去军医处医治,务必妥善照料。”林凡又道。 “谢太守!”陈朔躬身行礼,声音带着感激。 “你说,江东军内部有争论?还看到了疑似北方的使者?”林凡话锋一转,眼中重新凝聚起光芒,锐利如刀。 “是,太守。”陈朔连忙答道,“我在船上听到士兵们私下议论,言辞含糊,但大致是这意思。至于北方使者,我看得不甚真切,只看到旗帜和甲胄与江东军不同,听守卫的对话,似乎是从许都来的。” 许都?那便是曹丕的地盘! 林凡走到舆图前,手指划过合肥、江夏、许都三地,陷入了沉思。“刺杀虽未竟全功,但也达到了部分目的。吕蒙惊怒交加,江东军士气受挫,短期内必然不敢再轻易强攻江夏。更重要的是,我们搅动了这潭水,让隐藏在水下的暗流,开始浮现出来。”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下令道:“第一,将‘江东刺客夜袭水寨,吕蒙受惊重伤’的消息放出去,多加渲染,让各方势力都知道此事。第二,文聘将军那边,水寨防御不能有丝毫松懈,反而要摆出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反击的架势,进一步施压江东军。第三,加派十倍探子,潜入三江口,重点侦察江东军的内部动向——是否有部队调动,将领们的议事内容,还有那个北方使者的身份、目的,务必查清楚!” “末将明白!”张嶷和陈朔齐声应道。 刺杀行动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池塘的巨石,虽然未能直接砸中目标,却激起了层层涟漪,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 吕蒙遇刺未遂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合肥周瑜耳中。周瑜正在与将领们商议攻打合肥的后续计划,听闻此事后,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案几,喝道:“林凡匹夫,竟敢行此卑劣之事!” 众将领也纷纷怒喝,请求立刻出兵,踏平江夏。 周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愤怒解决不了问题。林凡敢这么做,必然是有所依仗,而且江夏城防坚固,强行攻打,只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传令吕蒙,”周瑜眼中寒光闪烁,“第一,加强水寨戒备,彻查刺客混入的渠道,严防内部有奸细。第二,暂缓对江夏的正面强攻,改为围困和袭扰,消耗其粮草和士气。第三,查清北方使者的身份,若真是曹丕所派,务必阻止他们与江东军的任何接触!” “喏!”传令兵躬身退下。 周瑜走到舆图前,望着江夏的位置,眉头紧锁。他原以为江夏是块易啃的骨头,却没想到林凡如此难缠,不仅防守严密,还敢主动出击,行刺主将。江夏这个钉子,比他预想的还要扎手。或许,他需要重新评估攻打江夏的代价和时间了。 而那个“北方使者”的传言,如同一场无形的风暴,在长江两岸悄然蔓延开来。曹操的势力、孙权的江东、刘备的蜀汉,还有盘踞在江夏的林凡,各方势力都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信息,纷纷派出探子,打探虚实。 有人猜测,曹丕是想与孙权结盟,共同对抗刘备;也有人说,曹丕是想挑拨孙权与林凡的关系,坐收渔翁之利;还有人认为,北方使者带来的是劝降的条件,孙权或许有投降曹魏之意。 流言四起,人心浮动。 江夏,这座孤悬于长江中游的城池,在经历了一次失败的致命突袭后,非但没有沉寂下去,反而因为这次行动所暴露出的复杂背景和引发的连锁反应,被卷入了更深的漩涡中心。 长江水面上,战船依旧林立;城池内外,士兵们严阵以待;暗处,探子们往来穿梭,情报如同潮水般汇聚。 风暴,从未远离。它只是在积蓄着更大的力量,等待着一个爆发的时刻。而江夏,便是这场风暴的中心。 迷雾重重 长江江面,暮色如墨。“飞云”号旗舰残骸仍在水面冒着袅袅青烟,火光虽已渐熄,但其爆炸时掀起的冲天巨浪,却在江东水军与江夏两岸间,激起了连绵不绝的震荡。江面之上,战船如梭,巡弋的士兵面色凝重;而江水之下,暗潮汹涌,那些未被窥见的阴谋与勾结,正如同深水中的漩涡,悄然搅动着江淮乃至整个天下的局势。 吕蒙捂着额角渗血的绷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爆炸的冲击波至今仍让他耳畔轰鸣,额角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远不及心中的怒火与憋屈来得强烈。他刚在甲板上部署完夜间防务,便遭遇了突如其来的袭击——三名伪装成水手的死士,携带着威力惊人的火油炸弹,几乎是贴着他的身边引爆。若非亲卫舍命扑救,他早已尸骨无存。 “八百里加急,立刻送往合肥周都督!”吕蒙沉声道,声音因压抑的怒火而沙哑。亲卫领命而去,马蹄声在水寨的石板路上急促响起,划破了夜空的寂静。随后,他转身看向身旁的副将,眼神凌厉如刀:“传令下去,水寨全面戒严,凡非本寨军士,一律扣押审查!仔细排查每一艘船只、每一处营房,挖地三尺也要把潜藏的奸细揪出来!另外,封锁消息,严禁任何人谈论刺杀之事,违者军法处置!” “喏!”副将领命,转身离去部署。 吕蒙则提着染血的佩剑,大步走向水牢。那里关押着唯一一名在爆炸中侥幸未死的刺客——一名隶属于“夜枭”组织的重伤队员。水牢阴暗潮湿,弥漫着铁锈与血腥的气味,刺客被铁链锁在石壁上,浑身是伤,气息奄奄,却依旧圆睁着双眼,眼神中透着疯狂的偏执。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江夏城内还有多少同党?”吕蒙猛地揪住刺客的衣领,厉声喝问。 刺客咳出一口鲜血,溅在吕蒙的甲胄上,却桀桀怪笑起来,声音嘶哑如同破锣:“汉室当兴,逆贼当诛!” 吕蒙怒极,拔出佩剑抵住刺客的咽喉:“不说?我有的是酷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鞭笞、烙铁、水牢浸泡……种种酷刑轮番上阵,刺客浑身血肉模糊,意识早已模糊不清,却始终重复着那八个字,直至最后一口气断绝,眼中依旧带着狂热的决绝。 吕蒙看着刺客冰冷的尸体,胸口剧烈起伏。这些死士的疯狂,远超他的想象。寻常军士即便忠勇,也难有这般视死如归的偏执,仿佛背后有某种信念在支撑,让他们甘愿化为扑火的飞蛾。“汉室当兴……”吕蒙喃喃自语,心中疑窦丛生。林凡麾下何时有了这般死士?这背后,仅仅是江夏一地的力量吗? 与此同时,江东水寨的角落,几名士兵正窃窃私语。 “你们听说了吗?昨晚吕将军遇刺,听说刺客是从江夏来的‘夜枭’?” “不止呢!我听我同乡说,他昨晚值夜,隐约看到吕将军的大帐里,有几个陌生面孔,还打着一面奇怪的旗子,青黑色的,窄窄长长的,根本不是咱们江东的旗号!” “什么?北方来的人?难道吕将军在和北方勾结?” “嘘!小声点!听说周都督原本想调兵北上,巩固合肥战果,可吕将军却执意要先打江夏立功,两人怕是有分歧……” 流言如同野草,在压抑的军营中疯狂滋生。尽管吕蒙的心腹将领迅速采取了弹压措施,斩杀了几名散布流言的士兵,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早已在士兵心中埋下了猜疑的种子。原本因合肥大胜而高昂的士气,渐渐蒙上了一层阴影,军营中弥漫着一种莫名的紧张与不信任。 合肥城中,周瑜接到急报时,正站在沙盘前,凝视着江淮一带的地形。案几上的急报墨迹未干,“吕蒙遇刺,刺客为江夏‘夜枭’死士”一行字,让他猛地攥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怒。 “林凡!”周瑜咬牙切齿,指尖重重地敲在沙盘上的江夏位置,“狗急跳墙,竟敢行此卑劣伎俩!” 鲁肃站在一旁,眉头紧锁:“公瑾,看来江夏这颗钉子,比我们预想的更难拔除。林凡能训练出如此死士,还能渗透到子明的旗舰,可见其根基已深,绝非寻常边将可比。若强行强攻,我军必然伤亡惨重,且时日一拖,恐生他变。” 周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眼神逐渐变得深邃。他深知鲁肃所言非虚。林凡经营江夏数月,城防必然已加固完毕,又有文聘这等久经沙场的宿将坐镇,强攻绝非上策。更何况,吕蒙军中流传的流言,让他不得不深思。 “子敬所言甚是。”周瑜缓缓道,“江夏城防坚固,文聘善守,强攻得不偿失。且……”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沙盘上的许都方向,眼中锐光一闪,“吕蒙军中的流言,虽大概率是林凡的反间计,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曹操病重,许都曹丕、曹植储位之争已暗流涌动,他们岂会坐视我江东全取江淮,壮大实力?说不定,真有北方的说客潜入我军,意图挑拨离间,或是窥探虚实。” 鲁肃心中一凛:“都督之意是……北方势力可能与江夏暗中勾结?” “可能性极大。”周瑜点头,“林凡困守江夏,孤立无援,若能搭上北方势力,便能获得喘息之机。而北方势力,无论是曹丕,还是西凉的马超、韩遂之流,都需要借助江夏牵制我江东。两者一拍即合,并非没有可能。” “那我等该如何应对?” “暂缓对江夏的大规模进攻。”周瑜断然决策,“传令吕蒙,命其麾下继续围困江夏水陆要道,以袭扰、断粮为主,日夜骚扰,疲敌扰敌,却不轻易攻城,耗竭其粮草与士气。同时,命吕蒙暗中排查军中细作,尤其是与北方有牵连者,务必连根拔起。” “我军主力,则转向消化合肥战果。”周瑜的手指在沙盘上的淮泗一带划过,“安抚降卒,整编军队,巩固防线。同时,遣使前往广陵联络陈登,徐州联络臧霸,威逼利诱,许以好处,扩大我江东在江北的影响力。待江夏粮尽兵疲,内乱自生,或是北方局势有变,我再集中兵力,一举而下江夏,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鲁肃颔首称赞:“都督深谋远虑。只是,若林凡与汉中张鲁勾结,获得粮草补给,那我军的围困之策,岂非要落空?” “张鲁?”周瑜冷笑一声,“汉中之地,山高路远,张鲁自身难保,能支援江夏多少粮草?我已密令豫章太守,加强对庐陵、鄱阳的管控,必要时可遣偏师西向,兵临汉中东部边境,令张鲁不敢妄动。”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荆南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至于刘备……关羽在长沙,诸葛亮在零陵,皆是人中龙凤。他们巴不得我与林凡两败俱伤,坐收渔利。可遣一能言善辩之士,再赴荆南,重申孙刘旧好,许诺若拿下江夏,可与他们共分荆州之利。至少要稳住他们,不使其与林凡联手。” 军令如山,周瑜的调整迅速通过密令传达至三江口的吕蒙军中。吕蒙看着密令,心中虽有不甘——他恨不得立刻率军攻破江夏,为遇刺之事报仇雪恨,但他深知周瑜的战略眼光远超自己,江东的整体利益远比个人恩怨重要。最终,他长叹一声,将满腔怒火压在心底,转而下令全军,对江夏展开更严密的封锁与袭扰。 江夏城内,压力陡增。 江面上,吕蒙的水军如同附骨之疽,日夜不停地巡弋。江夏的粮船一出江口,便会遭到江东战船的截击;水寨外围,江东士兵乘着小船,不断发起突袭,放火箭、扔火油,烧毁防御工事,斩杀巡逻士兵。文聘疲于应对,只得下令江夏水军放弃外线作战,全力固守水寨与沿岸要点,但即便如此,伤亡仍与日俱增。 陆地上,通往洞庭湖和南部山区的粮道,也时常遭到江东轻骑的袭扰。那些骑兵来去如风,劫掠粮草,烧毁村镇,试图摧毁江夏的战争潜力和民心士气。许多村民不堪其扰,纷纷逃往深山,江夏城的粮食储备,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太守府内,林凡站在沙盘前,面色凝重。沙盘上,代表江东军队的红色棋子,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江夏紧紧围困。他深知,周瑜这是“钝刀子割肉”之计,意图将江夏慢慢困死、耗死。 “必须破局。”林凡沉声道,“再这样耗下去,不等江东攻城,我们自己就先垮了。” 身旁的张嶷点头,眉头紧锁:“可如今江东军封锁严密,外援断绝,我们如何破局?” “突破口,或许就在那个‘北方使者’身上。”林凡的目光落在沙盘上代表江北的区域,“陈朔那日听到的争论,看到的异旗,绝非空穴来风。若能搞清楚此人的身份和来意,说不定能找到破局的关键。” 此时,陈朔推门而入。他身上的伤口刚愈合不久,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坚定:“太守,我来了。关于那日的所见所闻,我再仔细回忆一下,或许能想起更多细节。” 三人围坐在沙盘旁,陈朔闭上眼睛,努力回想当日在“飞云”号附近听到的动静和瞥见的画面:“那旗帜……颜色偏暗,像是青色又带着点黑色,当时江面上有雾气,看得不太真切,但肯定不是江东常用的赤帆,也没有‘周’、‘孙’之类的字样。样式比江东的旗帜更窄长一些,随风飘动时,像是一条细长的影子。” “还有那些护卫。”陈朔顿了顿,补充道,“他们的甲胄,在火光下反光很弱,不像是江东军士穿的那种鲜亮漆甲,更像是未经漆饰的皮甲或暗色铁甲,表面粗糙,带着一股金属的冷硬感。他们的身材比江东士兵更魁梧,行动起来……非常整齐,像是被严格训练过一样,每一步的距离、速度都差不多,带着一种刻板的规整,完全没有江东水军那种灵活自如的感觉。” “青黑色窄旗……暗甲……刻板整齐……”林凡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上敲击着,“这不像曹操麾下主力的风格。曹军的旗帜多为玄色或赤色,甲胄也多有漆饰,士兵的动作虽也规整,但不至于这般刻板。” “难道是西凉兵?”张嶷突然开口,眼中闪过一丝思索,“我曾听闻,西凉铁骑的甲胄多保持铁色,不事漆饰,旗帜也偏爱青黑二色。马超、韩遂等人虽名义上归附曹操,但实则割据凉州,拥兵自重。如今曹操病重,许都局势动荡,他们会不会趁机派人联络江东,寻求合作?” 林凡心中一动。西凉势力,这确实是一个可能。马超、韩遂与曹操有血海深仇,若能与江东联手,夹击曹操,对他们而言确实有利。但他们与江东联手,对江夏而言,究竟是福是祸? “还有一个细节。”陈朔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些护卫都没有说话,但行动间,隐隐以一人为中心。那人被簇拥在中间,我没看清面目,但从身形来看,像是穿着文士袍服,身材瘦高,站在那里时,姿态很挺拔。” “文士?”林凡眉头一挑,“北方来的文士,会是谁?曹操的谋士?还是西凉势力的使者?” 线索依旧稀少,如同迷雾笼罩,让人难以看清真相。但林凡直觉,这个北方使者的出现,绝非偶然,他的背后,必然牵扯着更大的势力博弈,甚至可能改变整个江淮地区的局势。 “我们不妨做几个假设。”林凡分析道,“第一,此人是曹丕派来的使者,目的是与江东媾和,甚至联合对付刘备或我们,以稳固曹丕在许都的地位。第二,他是西凉马超、韩遂等人的使者,寻求与江东合作,共抗曹操。第三,他是第三方势力的代表,意图离间孙刘关系,或是达成某种秘密交易。” “无论哪种可能,对我们都不利。”张嶷忧心忡忡,“若孙曹缓和,周瑜便可集中全力攻打江夏;若江东与西凉联手,汉中的张鲁必然不敢轻易支援我们,甚至可能被西凉牵制;若孙刘关系破裂,刘备为自保,说不定会先对我们动手,夺取江夏之地。” “但危机之中,也藏着机遇。”林凡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若我们能搞清楚此人的真实身份和来意,或许能加以利用。比如,若他是曹丕的使者,我们可将此事透露给曹植或刘备,引发他们之间的内斗;若他是西凉的使者,我们或许能通过汉中,与西凉建立联系,寻求外援;若他是来离间孙刘的,我们亦可将计就计,反过来挑拨江东与北方势力的关系。” 正商议间,门外传来杜袭的声音:“太守,属下有要事禀报。” “进来。” 杜袭推门而入,神色凝重:“太守,今日巡查城防时,在西市口发现一名游方郎中。此人摆摊卖药,言语间却对江东的军情颇为了解,甚至隐隐透露出知晓前番柴桑被袭的一些内幕细节。属下觉得此人十分可疑,已命人暗中监视,特来向太守禀报。” “游方郎中?知晓柴桑内幕?”林凡与张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柴桑被袭是江夏“夜枭”组织的秘密行动,知晓内幕的人寥寥无几,一个外来的游方郎中,怎么会知道这些? “带我去看看。”林凡当机立断,换上一身普通文士的衣衫,只带了两名装扮成仆从的亲卫,由杜袭引路,前往西市口。 西市口是江夏城最繁华的集市,即便在战时,也有不少百姓在此交易粮食、布匹、药材等必需品。街道两旁,摊贩林立,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透着一丝难得的烟火气。在一处墙角下,果然有一名游方郎中。 他穿着半旧但干净的青色长衫,面容清癯,留着三缕山羊须,眼神平和,正闭目养神,对周遭的喧嚣仿佛充耳不闻。他面前铺着一块粗布,上面摆着几个药瓶、几包草药,还有一个小小的脉枕。 林凡走上前,随意拿起一个装着金疮药的瓷瓶,故作随意地问道:“先生这金疮药,药效如何?我家中有长辈受伤,急需上好的金疮药。” 那郎中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在林凡脸上扫过。那目光看似平淡,却仿佛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锐利,在林凡脸上停留了片刻,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随后慢悠悠地说道:“止血生肌,效验如神。只是……再好的金疮药,也只能医治皮肉之伤,治不了心腹之患,更防不住背后射来的冷箭。” 林凡心中一凛,这话明显是话中有话。他面上不动声色,故作疑惑地问道:“先生何出此言?江夏在林太守的治理下,军民一心,城防坚固,何来心腹之患?” 郎中微微一笑,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面前的粗布,压低声音道:“柴桑一把火,烧得江东跳脚,也烧出了江夏自身的隐患。少年人火气旺,敢作敢为是好事,但玩火者,终究要防着引火烧身。如今北边来的客人,可不都是来送温暖的,说不定……怀里揣着更烈的火油,想把这江夏,乃至整个江淮,都烧得一干二净呢。” 林凡的瞳孔骤然收缩。此人不仅知道柴桑之变,还知晓北方使者的事情!他绝非普通的游方郎中! 林凡不动声色地对杜袭使了个眼色。杜袭会意,上前一步,对着郎中拱手道:“先生所言玄奥,我家主人对医药养生之道颇有兴趣,有意请先生过府一叙,详谈一番,酬金从厚,还望先生赏光。” 郎中看了林凡一眼,捋了捋山羊须,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只是老朽年事已高,腿脚不便,不知府上可有清静的厢房,能容老朽暂歇?” “先生放心,自当妥善款待。”林凡沉声道。 回到太守府的密室,林凡屏退了所有下人,只留下自己与那郎中二人。密室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案几、几把椅子,墙角燃着一支安神的香,烟雾袅袅。 “先生究竟是谁?深夜到访江夏,又有何见教?”林凡开门见山,目光紧紧盯着对面的郎中,不敢有丝毫放松。 郎中从容地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才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林太守果然少年英杰,胆识过人。老朽姓贾,单名一个‘诩’字,字文和,武威姑臧人,现居许都,忝为光禄大夫。” 贾诩?! 林凡如同被一道惊雷击中,猛地站起身来,眼中满是震惊。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游方郎中,竟然是那位号称“乱武”的毒士贾诩!那个历经董卓、李傕郭汜、张绣、曹操数主,却始终屹立不倒,算无遗策,最终得以善终的奇人! 他怎么会来江夏?以这种隐秘的方式现身,究竟有何目的? 看到林凡震惊的神色,贾诩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太守不必如此惊讶。老朽此来,并非为许都朝廷公干,也不是为曹氏做说客,只是……年纪大了,想趁还能走动,出来看看这纷乱的天下,顺便……为自己找一条后路。” 林凡稳住心神,重新坐下。他深知贾诩的为人,此人最是精明,一生都在为自己谋划,从不做无利可图之事。他所谓的“找后路”,绝不可能如此简单,背后定然牵扯着许都乃至北方极其复杂的权力博弈。 “贾大夫说笑了。”林凡淡淡道,“大夫名满天下,算无遗策,在许都深得曹公信任,位列光禄大夫,权势显赫,何须来江夏这危城寻找后路?” “曹公?”贾诩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看透世情的淡然,“曹公的病,恐怕难以回天了。许都如今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丕公子与植公子为了储位,早已暗中较劲。杨德祖(杨修)为植公子奔走,夏侯元让(夏侯惇)态度暧昧,司马仲达(司马懿)深藏不露,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老朽一把年纪,早已厌倦了这些权力争斗,只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想再卷入其中。” 他看向林凡,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倒是林太守你,虽处险境,却另有一番气象。敢以孤城对抗江东大军,敢立‘汉帜’招揽人心,敢遣死士奇袭柴桑,更能在这夹缝之中,整顿民生,聚拢人心,引得汉中张鲁下注,马德衡(马良)来投……这份乱中取静的能耐,这份敢为天下先的胆魄,让老朽想起了一位故人。” “故人?”林凡心中一动。 “很多年前,在凉州,也有个年轻人,不甘人下,试图在群雄夹缝中闯出一片天。”贾诩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追忆,“可惜,他终究差了点火候和运气,最终功败垂成。不知林太守,能否比他走得更远?” 林凡沉默不语。贾诩的话,半真半假,虚实难辨。但他主动现身,透露自己的身份,绝不可能仅仅是为了“找后路”。 “贾大夫莅临江夏,若有指教,还请明言。”林凡拱手道。 贾诩笑了笑,不再绕弯子,直接说道:“指教不敢当。老朽此来,是想与太守做一笔交易,或者说……送太守一份礼物,结个善缘。” “礼物?” “不错。”贾诩缓缓道,“这份礼物,便是关于那位‘北方使者’的真实身份,以及他此行的目的。除此之外,还有许都城内即将发生的一场剧变,以及……如何让江夏在这场剧变中,不仅能保住性命,还能获得最大的好处。” 林凡的心跳骤然加快。他最关心的,正是这些!贾诩果然掌握着核心机密! “条件是什么?”林凡沉声问道。他深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贾诩这样的人物,送出的每一份“礼物”,都必然伴随着相应的代价。 贾诩看着林凡,目光平静,缓缓吐出两个字: “将来。” 惊雷(上) 檀香袅袅,缠绕着密室中跳动的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颀长,投在斑驳的木墙上,如同此刻暗流涌动的天下大势。 “将来?” 林凡喉结滚动,缓缓重复着这两个字,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腰间的玉佩。玉佩冰凉的触感,却压不住胸腔里翻涌的惊涛骇浪。贾诩这轻飘飘的两个字,落在他耳中,竟重若千钧,仿佛承载着整个乱世的重量。他太清楚这位毒士的行事风格——从不做无利可图之事,更不屑于给虚无缥缈的承诺。他要的不是眼前的金银财帛,不是江夏这弹丸之地的控制权,甚至不是林凡明面上能给出的任何回报,而是一个关于“将来”的、模糊却分量十足的“善缘”。 这意味着什么? 林凡心头电光火石般闪过无数念头。这位洞察人心、算无遗策的谋士,在天下即将剧变的前夜,竟不看好曹丕、曹植兄弟任何一方能彻底掌控北方局面,甚至对如日中天、刚破合肥的周瑜,对稳扎稳打、坐拥荆南的刘备,都心存疑虑。反而将一部分“赌注”,压在了江夏这座看似风雨飘摇、被强敌环伺的孤城之上。 这是何等毒辣的眼光,又是何等疯狂的风险投资! “贾大夫……”林凡斟酌着词句,语气中带着几分审慎,几分坦诚,“‘将来’二字,太过缥缈。林某如今困守江夏,北有曹魏虎视,东有江东兵临城下,城内兵力不足,粮草告急,可谓自身难保。安敢轻言‘将来’?又如何能给大夫一个可靠的‘将来’?” 贾诩闻言,缓缓捋了捋颔下花白的胡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他眼角的皱纹如同沟壑纵横的棋局,每一道都藏着看透世情的智慧光芒,眸光深邃如古井,不起半分波澜:“太守过谦了。越是乱世,方寸之地,亦可成擎天之柱。昔日光武皇帝起于南阳,不过一宗室远亲,麾下兵微将寡,却能扫平群雄,光复汉室;昭烈帝半生颠沛流离,屡败屡战,谁又能预料其最终三分天下,成帝业?老朽所求不多,只望若他日太守真有风云际会、龙游四海之时,能记得今日江夏城中,曾有一老朽,赠过几句或许能解燃眉之急的话。若太守不幸……那便当老朽今日未曾来过,这些话,便随江风散了,于老朽而言,亦无半分损失。” 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但林凡心中却沉甸甸的——他太明白,贾诩这样的人,一生精于算计,绝不会做无谓的投资。他今日深夜造访,所言所赠,必是经过反复权衡、精心计算,认定林凡有相当的“存活”甚至“崛起”概率。这份隐性的肯定,既是殊荣,更是沉甸甸的压力,让林凡肩头都仿佛感受到了乱世的重量。 “如此,林某便厚颜,先谢过贾大夫赠言之德。”林凡不再推辞,起身对着贾诩郑重拱手,态度恭敬而坚定,“请大夫明示。” 贾诩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神色变得严肃而深沉,仿佛笼罩上了一层来自许都的阴霾。他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低了几分,如同怕被窗外的风听去:“第一份礼,关于那位潜伏在江东军中的‘北方使者’。其人姓梁,名习,字子虞,陈郡柘县人。现任……丞相府西曹属,兼领邺城典农中郎将部分属吏。” 梁习? 林凡眉峰微蹙,在记忆中快速搜索这个名字。片刻后,一段模糊的历史碎片逐渐清晰——此人确是曹操麾下少有的能臣,不擅谋略,却精于实务,尤以治理地方、恢复生产著称。当年曹操平定河北后,正是梁习前往并州,安抚流民,发展屯田,整肃吏治,将一片战乱之地治理得井井有条,后来更是官至并州刺史,政绩斐然,深受百姓爱戴。 这样一位专注于内政的理民之才,怎么会作为秘密使者,潜入江东军中会见吕蒙?这本身就透着诡异。 “梁子虞此番南下,明面上是奉曹丕公子之命,携厚礼‘犒劳’周瑜,恭贺其攻克合肥,扬威江淮。”贾诩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但实则,是来……求和试探。” “求和?”林凡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曹丕要向孙权求和?合肥新失,曹军主力受挫,正是江东士气如虹之时,他此时求和,岂不是示弱于人?” “非是正式求和,而是缓兵之计,或称‘战略性安抚’。”贾诩缓缓摇头,解释道,“太守有所不知,许都如今已是暗流汹涌。丞相(曹操)病笃,缠绵病榻多日,神智时而清醒时而昏沉。曹丕公子虽占得先机,但内有曹植公子、杨修等人暗中掣肘,门下宾客云集,蠢蠢欲动;外有夏侯惇、曹洪等宿将态度暧昧,虽无反意,却也未曾明确表态支持;更兼合肥新败,曹军精锐损失惨重,曹丕的威信已然受损。此时若与江东继续大规模交战,南线战事胶着,内外压力叠加,必将使其难以承受,甚至可能动摇其储君之位。” 他顿了顿,补充道:“故曹丕才遣梁习此等精于实务、言辞稳妥、不引人注目之臣前来。以恭贺为名,行示弱之实,意在稳住周瑜,至少延缓其继续大规模北进的速度,为其在许都稳住局面、肃清内患争取宝贵时间。” “那梁习见吕蒙……”林凡追问,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 “吕蒙乃周瑜先锋,手握重兵,镇守柴桑,且对江夏志在必得。”贾诩眼中闪过一丝洞悉人心的冷光,“曹丕(或其背后的献策者司马懿)料定,周瑜破合肥后,短期内难以一举北上攻克许都,战略重心极可能西移,先解决江夏这个肘腋之患——毕竟,江夏扼守长江中游,如同楔在江东腹地的一根钉子,不除不快。故梁习的另一项秘密任务,便是暗中怂恿、甚至提供有限便利,促成吕蒙尽快进攻江夏。” “最好让江东与江夏拼个两败俱伤。”贾诩的声音压得更低,“如此一来,既可解除江夏对许都南线的潜在威胁——曹丕并不真的信任太守你这面‘汉帜’,二则能消耗江东兵力,拖延其北进步伐,为曹丕巩固内部争取时间,可谓一举两得。梁习秘密会见吕蒙,多半是许以‘若江东攻江夏,曹军可在北线保持安静,不趁机南下袭扰,甚至可提供些许江夏防务的旧情报’之类的条件,同时也好观察吕蒙的态度与江东军的虚实。” 原来如此! 林凡心中豁然开朗,之前的诸多疑虑瞬间烟消云散。难怪吕蒙军中会流传出“先攻江夏”与“暂缓用兵”的争论流言,想必是梁习的游说起到了一些作用,让部分急于建功的将领倾向于先打江夏,这与周瑜“巩固淮南、徐图北进”的大战略产生了微妙的分歧。这也解释了为何上次刺杀行动后,周瑜非但没有下令强攻,反而让吕蒙转为围困——以周瑜的智计,定然是察觉到了曹丕的险恶用心,不愿被人当枪使,更不愿在江夏这个硬骨头身上消耗过多有生力量。 “曹丕好算计!”林凡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只可惜,周公瑾何等人物,岂会轻易中计?” “周公瑾雄才大略,自然不会全然上当。”贾诩点头赞同,“但梁习此行,也并非全无效果。至少,他在周瑜心中埋下了一根刺——曹丕有意求和,北方的军事压力暂时减轻,江东内部主张‘先安内、再图外’的声音必然会抬头;同时,也加剧了吕蒙所部急于建功立业,与周瑜中军战略之间的潜在矛盾。这根刺,或许平时无碍,但在关键时刻,就可能被人利用,成为江东军内部的裂痕。” “第二份礼呢?”林凡按捺住心中的波澜,继续追问。他知道,贾诩接下来要说的,必然是更重磅的消息。 贾诩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神色凝重到了极点。他再次环顾四周,确认密室门窗紧闭,才将嘴唇凑到林凡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微不可闻,但每个字落在林凡耳中,都如同惊雷炸响: “曹操,已于三日前,在许都丞相府……驾崩了。” “什么?!” 林凡猛地从座位上弹起,动作之快,以至于腰间的佩剑都发出了“呛啷”的出鞘声。身后的木椅失去重心,轰然倒地,身侧的茶盏被撞翻,滚烫的茶水泼洒而出,瓷盏落在地上,哐当一声碎裂开来,碎片四溅。 他虽早有心理准备,知道曹操已是油尽灯枯,时日无多,但此刻从贾诩口中得到确切消息,尤其是得知曹操驾崩不过三日前,仍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了天灵盖。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快速回落,手脚冰凉,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冲破胸膛。 一个时代,真的结束了! 那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统一北方、横槊赋诗、叱咤风云的一代枭雄,终究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多事之秋。他的死,必将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天下掀起滔天巨浪! “消息被司马懿、曹丕严密封锁,对外只称丞相病情反复,需静养调理,不见外臣。”贾诩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在诉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但林凡能看到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波澜,“但宫内御医、近侍已全部被曹丕控制,通讯渠道断绝。夏侯惇、曹仁、张辽等军中重臣已被急召入宫,想必正在商议……后事,以及权力交接之事。曹植公子被变相软禁于府中,杨修、丁仪等心腹谋士的行动也受到严密监视,许都……已成一座巨大的火药桶,只等一根引线,便会轰然引爆。” 曹丞相死了! 在这个合肥新破、周瑜威震江淮、刘备坐拥荆南、自己困守江夏的微妙时刻,这位乱世的操盘手突然离世!林凡的脑海中一片混乱,无数念头如同走马灯般飞速旋转。曹操之死,将彻底引爆北方的权力争夺,曹丕与曹植之间的储位之争,必将从暗中的勾心斗角,升级为明面上的残酷搏杀。无论最终谁能胜出,北方都必然会经历一番惨烈的内耗,短时间内,无暇也无力大规模对外用兵。 这对天下各方势力来说,既是巨大的机遇,也是前所未有的变局! “那……即将发生的剧变是?”林凡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与震撼,扶住桌沿,声音有些干涩沙哑。 “若老朽所料不差,”贾诩眼中闪烁着洞悉人心的幽光,如同黑夜中的寒星,“曹丕绝不会允许权力交接出现任何意外。他性情隐忍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如今手握先机,又有司马懿、陈群等谋士辅佐,必会以最快速度,在夏侯惇、曹仁等军方重臣的支持下,矫诏立嗣,稳固储君之位。甚至……可能会逼迫天子禅让!” 逼迫汉献帝禅让?! 林凡瞳孔骤缩,倒吸一口凉气。虽然他来自后世,清楚地知道曹丕确实在曹丞相死后不久篡汉自立,建立魏朝,但此刻听贾诩如此笃定地预测,还是感到一阵莫名的震撼。这意味着,曹丕将采取最激烈、最彻底的方式,一次性解决权力和法统问题,哪怕背负千古骂名,也要杜绝曹植及其支持者(包括汉室残余势力)的任何反扑可能! “时间呢?”林凡急切地问道,这个问题至关重要,直接关系到江夏的应对策略。 “不会太久。”贾诩沉吟片刻,估算道,“曹操既死,秘不发丧,最多能瞒十日。十日之内,许都的消息必然会泄露,各地诸侯、将领人心浮动,曹丕必须在这十日内,完成内部清洗、取得关键重臣的支持、并准备好‘禅让’的一切仪式和舆论铺垫。老朽离都时,已有风声传出,御史大夫郗虑、尚书令华歆等人已频繁密会,此二人皆是曹丕心腹,惯于揣摩上意,想必是在为‘禅让’之事做准备。估计……半月之内,许都必有惊天动地之变,汉祚……恐将不存。” 半月!禅让!汉祚不存! 这几个词如同重锤,狠狠敲打在林凡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之前发布的讨曹檄文中,“天子蒙尘、奸臣窃国”的指控,将在不久后以最彻底、最残酷的方式成为现实!届时,他这面在江夏高高举起的“尊汉讨逆”的旗帜,将瞬间被推到风口浪尖的最顶端! 要么,成为天下所有心怀汉室者最后的希望与精神旗帜,吸引无数忠义之士前来投奔;要么,成为新旧势力共同剿灭的“前朝余孽”,被曹丕的新朝与江东、蜀汉等野心家联手绞杀! “贾大夫将此等绝密告知林某,第三份礼……便是教林某如何应对这即将到来的剧变?”林凡感觉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厉害,连吞咽都有些困难。 “不错。”贾诩缓缓点头,语气凝重,“此变于江夏而言,既是灭顶之灾,亦是冲天之机。” 他伸出一根手指,沉声道:“灭顶之灾在于,一旦曹丕篡汉称帝,建立新朝,他为了彰显新朝权威、巩固内部统治,必然会拿‘前朝忠臣’开刀立威。太守你高举汉帜,公然讨曹,江夏首当其冲,必将成为曹丕的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而周瑜也可能趁北方混乱,加快解决江夏的步伐,以免你坐大;刘备则态度难料,他或许会借‘兴复汉室’之名趁机扩张,也可能坐观成败,待你与曹丕、周瑜两败俱伤后再坐收渔利。” “那冲天之机何在?”林凡追问,眼中闪烁着急切的光芒。 “机,便在‘汉祚不存’四字!”贾诩猛地提高声音,目光灼灼地盯着林凡,“汉室四百年江山,深入人心,虽历经战乱,人心思汉者,绝非少数。曹操在世时,挟天子以令诸侯,尚能以‘汉相’之名压制天下,让那些心怀汉室者有所顾忌。一旦曹丕公然篡逆,废黜天子,建立魏朝,则汉室法统彻底崩坏,天下忠义之士,将成无根之萍,惶惶不知所归!” “此时,若有一地,仍高举汉帜,宣称拥戴汉室(哪怕只是名义上),收纳流亡的帝胄宗室(如有),则必能吸引大批心怀汉室之人才、兵马、民心!”贾诩的声音慷慨激昂,带着一种洞悉历史走向的自信,“太守的讨曹檄文,早已传遍天下,江夏‘汉帜’之名,已为人所知。此变之后,太守可立即发布第二道讨逆檄文,公告天下曹丕篡逆之罪,历数其弑君篡位、倾覆汉室的恶行,宣称江夏仍为汉土,拥戴……嗯,或可寻访一位汉室宗亲贤者,暂摄监国之位,延续汉统!” “如此一来,江夏便不再是割据一方的边郡,而是汉室残存之正朔所在!”贾诩一字一句道,“政治声势,将百倍于前!届时,周瑜若敢攻打江夏,便是攻打‘汉室正朔’,其‘讨曹兴汉’的口号自相矛盾,军心士气必受极大影响,甚至可能引发内部哗变;刘备若想来攻,亦须掂量轻重,是否要与‘汉室正朔’为敌,背负千古骂名;甚至曹丕内部,那些心怀汉室的老臣、将领,亦可能暗中呼应,为你提供便利!” 林凡听得心潮澎湃,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曙光。但旋即,他又冷静下来,苦笑一声:“此计虽妙,但亦是取死之道。将自己置于天下所有野心家的对立面,成为众矢之的,风险太大。且我江夏兵力微薄,粮草有限,如何支撑这‘正朔’之名?如何抵御各方势力的围攻?” “所以,需要策略,需要盟友,更需要……一场胜利来奠基!”贾诩显然早已深思熟虑,胸有成竹,“首先,必须抢在曹丕正式动作之前,将曹操已死、曹丕即将篡逆的消息,以最快速度散播出去!用飞鸽传书、密探联络等方式,传遍荆襄、江淮、益州等地,打乱曹丕的部署,制造北方更大的混乱,也为江夏争取宝贵的反应时间。” “其次,立即加强与汉中张鲁的盟约。”贾诩继续道,“张鲁占据汉中,虽实力不强,但地处险要,可牵制曹丕的西线兵力。你可遣使前往汉中,以‘共扶汉室’为名,说服张鲁公开声援江夏,最好能让他在西线发动一些象征性的军事行动,哪怕只是骚扰,也能分散曹丕的注意力。” “再次,可秘密联络荆南刘备。”贾诩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刘备素有‘皇叔’之名,以兴复汉室为己任,你可遣一能言善辩之士,前往荆南,向其陈明利害,以‘共扶汉室、共讨曹贼’为名,寻求谅解甚至有限合作。不求他出兵相助,但求他在南线保持中立,不趁火打劫,便是胜利。”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贾诩顿了顿,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必须在曹丕篡逆消息正式传来后,周瑜可能发动进攻之前,打一场漂亮的、足以震动天下的胜仗!目标,就是吕蒙!” 他加重语气,一字一句道:“不是刺杀,不是骚扰,而是在正面战场上,重创甚至歼灭吕蒙麾下一部!以此向天下证明,江夏不仅有‘汉帜’,更有捍卫这面旗帜的强大武力!唯有如此,你这‘正朔’之名,才不是空中楼阁,才有资格吸纳四方力量,才有资本在这乱世夹缝中生存壮大!” 正面击败吕蒙? 林凡脸上露出苦涩之色:“贾大夫,我军兵力不足五千,战船不过百艘,将领虽有文聘、张允等人,但相较于吕蒙麾下的数万精锐,无论是兵力、战船还是装备,都处于绝对劣势。防守城池尚可勉强支撑,主动出击寻求胜利,谈何容易?” “正因不易,胜之方显可贵!”贾诩反驳道,“老朽不通军事,但也知事在人为。吕蒙新遭刺杀,虽侥幸未死,却也心浮气躁,急于通过一场胜利来洗刷耻辱、稳定军心;梁习的游说,又可能使其麾下部分将领求战心切,急于建功;而周瑜令其围困江夏,不允许强攻,则其大军分布必然分散,防线绵长,必有薄弱之处。且其军中有‘先攻’与‘暂缓’的流言,军心未必全然稳固。此皆可乘之机。” “如何把握这战机,如何制定战术,如何以弱胜强,就看太守与文、张诸将之能了。”贾诩道,“若太守能觅得战机,予吕蒙当头一击,打破其不败神话,则江夏‘正朔’之名,必将传遍天下,四方忠义之士,自然闻风而来,大事可期!” 贾诩说完,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轻轻啜饮了一口,便不再言语,将思考的空间留给了林凡。他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将情报和策略和盘托出,至于如何抉择,如何执行,终究要看林凡这位江夏太守的魄力与能力。 密室内一片死寂,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以及窗外传来的阵阵风声。林凡站在原地,脑海中无数念头飞速旋转、碰撞、整合。贾诩带来的情报和策略,如同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让他看清了前方那危机四伏却又充满无限可能性的道路。 这条路,危险至极,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但这条路,也刺激无比,一旦成功,便能鲤鱼跃龙门,将江夏这面小小的“汉帜”,插上时代的潮头! 曹操之死,汉祚将终,天下将进入一个前所未有的混乱与机遇并存的“空白期”。他,林凡,这个来自后世的穿越者,这个不甘心被命运摆布的小人物,能否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乘风化龙,搅动天下风云? 良久,林凡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再次睁开时,眼中的迷茫与犹豫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坚定而炽烈的火焰,如同即将燎原的星火。他转过身,对着贾诩深深一揖,态度恭敬到了极点: “贾大夫厚赠,字字珠玑,句句千金,林某……感激不尽!他日若真有‘将来’,林某必不负大夫今日赠言之德!” 贾诩放下茶盏,看着林凡眼中重新燃起的斗志,脸上露出了一抹复杂的微笑。那笑容中,有对林凡的期许,有身为谋士的算计,也有一丝难得的坦然与释然。 “如此,老朽便在江夏,叨扰几日,静观太守……如何搅动这天下风云了。” 惊雷,已在许都炸响,只是消息尚未传开。而江夏城中,一颗不甘被命运摆布的心脏,正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剧烈搏动起来。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 而这一次,林凡决定,不再仅仅是被动地等待风雨降临,而是要……乘风化龙,执掌乾坤! 惊雷(下) 贾诩的话语如淬了寒冰的惊雷,劈开林凡耳畔的尘嚣,直撞心底最深处。那不是寻常消息的传递,而是命运齿轮转动的轰鸣——曹操已死,这个压在天下诸侯心头二十余年的巨山轰然坍塌;汉祚将终,四百载炎汉的煌煌基业竟要在曹丕手中改换门庭。林凡只觉耳边嗡嗡作响,气血翻涌如江涛,眼前仿佛浮现出许都宫阙的暗流、中原大地的震荡,以及无数野心家眼中燃起的狼火。短暂的失神后,一股混杂着泰山压顶般的压力与破壁而出般的野心的烈焰,从他丹田直冲胸臆,烧得他指尖发烫,眸中精光爆射。 乱世之中,机遇与毁灭本就如同一枚铜钱的两面。曹操之死是天下大乱的序幕,亦是江夏这颗偏安一隅的棋子,挣脱桎梏、问鼎中原的唯一契机。 “文和先生。”林凡开口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栗,那是极致激动后的克制,更是对眼前这位智计深沉者的由衷敬重,“您言曹丕半月之内必行篡逆,此消息一旦公之于众,天下必然鼎沸。江夏若想在这乱世棋局中抢占先手,便需在半月之内,备足粮草、整肃军备、凝聚民心,待曹丕篡逆之事坐实,便即刻竖起‘讨逆护汉’的大旗,再于疆场之上,取一场足以震慑四方的大胜!” 贾诩抚须颔首,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洞悉世事的锐利:“太守所言极是。时不我待,如逆水行舟,稍有迟疑便会万劫不复。老朽以为,太守需即刻着手四事:其一,遴选最为可靠机敏的死士,携曹操驾崩、曹丕弑父篡逆的确切消息——可适当渲染其谋逆之狠辣,诸如‘鸩杀生父、幽禁兄弟’之类,分赴襄阳、汉中、荆南、西凉、益州等地。此行不求诸侯即刻响应,只求将这‘反曹’的火种播撒四方,乱曹丕之心志,动天下之舆情,尤其要撬动那些本就不满曹丕、心存汉室的势力;其二,与汉中张鲁的盟约,需日夜加急敲定,最好能逼其公开表态,即便不能,也要促成实质性的联合——哪怕只是陈兵边境,牵制刘璋或刘备的兵力,亦是大功一件;其三,整顿江夏内部,粮草需清点入库、军械需修缮补足、民心需安抚凝聚、士气需激励提振,半月之内,务必让江夏军民拧成一股绳,方能应对来自江东、中原甚至荆南的潜在攻势;其四,也是破局的关键——寻吕蒙之破绽,策划一场雷霆万钧的必杀之局,以一场大胜立威于天下。” 林凡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激荡的气血,掌心按在案几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先生所言,字字珠玑,句句切中要害。林某即刻部署落实。只是这最后一事……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胜负往往系于一念之间,还需与文聘、张嶷等将领详细推演,方能万无一失。” “老朽不通战阵,仅能为太守提供情报与方向。”贾诩捋了捋颌下长须,目光深邃如潭,“不过老朽倒是听闻,吕蒙经此前刺杀一事,心气已浮,麾下将士亦是流言四起、军心不稳。周瑜令其围困江夏而不强攻,其部久顿于外,将士既有求战心切的躁进,亦有久攻不克的懈怠,此乃兵家大忌。太守或可从此处着手,寻隙破局。” 林凡眼中精光一闪,脑海中瞬间闪过吕蒙军连日来的动向——江面袭扰虽频,却无往日那般悍不畏死的锐气,反倒多了几分敷衍。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中已有了初步的计较。 送走贾诩,将其安置在早已备好的隐秘宅院——四周皆是亲信守卫,墙高丈余,暗哨遍布,确保这位“曹魏叛臣”的身份不被泄露分毫。林凡即刻登上城楼箭楼,传令召集文聘、张嶷、杜袭,以及正在匠作区忙碌的马钧。 议事厅内,烛火摇曳,光影斑驳。林凡并未透露贾诩的真实身份,只称是“北方密使”带来了绝密情报,当“曹操已死、曹丕即将篡汉”这十二个字从他口中吐出时,议事厅内瞬间陷入死寂,唯有烛火噼啪作响。 文聘猛地握紧了腰间刀柄,指节发白,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撼,喉结滚动了数次才勉强压下惊呼;张嶷倒吸一口凉气,身形微微一晃,下意识地看向窗外江夏城的方向,仿佛已看到了乱世将至的烽火;杜袭面色苍白如纸,双手紧紧抓着案几边缘,嘴唇翕动,似在喃喃自语“汉祚将终”;即便是一向沉浸在工匠世界、不问世事的马钧,也停下了手中的工具,抬起头,眼中满是茫然与震惊,显然也明白这则消息背后的滔天巨浪。 “诸位,”林凡环视众人,声音沉凝如铁,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此乃江夏生死存亡之秋,亦是我等建功立业、冲天而起之机!乱世已至,我们没有时间惊慌失措,更没有资格退缩避让!现在,听我号令!” “文聘将军!” “末将在!”文聘轰然起身,甲胄铿锵作响,眼中已燃起熊熊战意。 “水军照旧示弱固守,偃旗息鼓,让吕蒙以为我军已是强弩之末、无力再战。但暗中,你需挑选五百名最精锐、最敢战、熟悉江夏水文的水卒,配备马先生最新改良的轻型手弩、燃烧罐——便是参照柴桑之战所用火油罐改进的那种,再集中二十条最快的快船,亲自挑选可靠将领统领,秘密进行夜间突袭、接舷近战的训练。我要这支队伍,成为一柄能在关键时刻,直刺敌阵心脏的锋利匕首!” “遵命!”文聘沉声领命,转身时脚步沉稳,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张嶷!” “在!”张嶷应声站起,腰间的弯刀微微出鞘,寒光一闪。 “你的‘夜枭’部队,损失尽快补充,训练不可有片刻停歇。此次你有三项任务:第一,配合文将军,从‘夜枭’中挑选擅长潜伏、刺探、破坏的精干人员,补充到尖刀队中,负责战前侦察、战时破袭;第二,派出五路最可靠的细作,携‘北方密使’提供的消息分赴各地——一路往襄阳,设法接触曹仁或其麾下对曹丕不满的将领,动摇其军心;一路往汉中,面见张鲁、阎圃,催促其加快盟约签订与支援步伐,暗示天下将变,汉帜愈发珍贵;一路往零陵,秘密接触诸葛亮或刘备心腹,透露曹丕篡逆之谋,试探其态度,重申江夏‘尊汉’立场,寻求暂时的互不侵犯;一路往西凉,散播曹操已死、曹丕谋逆的消息,不求回应,只求制造混乱;最后一路,设法潜入许都或邺城,核实消息真伪,打探曹丕、曹植双方的动向,以及曹魏内部的派系纷争;第三,加派一队亲信,严密保护马先生与匠作区的安全,凡有窥探者,格杀勿论!” “是!”张嶷重重颔首,肩上的担子虽沉,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乱世之中,正是他们这些暗行者大展身手之时。 “杜先生!” “下官在!”杜袭强压下心中的震撼,肃然起身。 “即刻以郡府名义发布安民告示,宣称江东军屡次挑衅,江夏军民同仇敌忾,誓与城池共存亡。同时,暗中组织民夫,将洞庭湖最后一批鱼获、莲藕尽数运入城内,清点所有仓廪,实行严格的粮食配给制度——务必做到公平公正,严禁克扣百姓口粮。新归附的流民,打散编入原有里甲,加强户籍管理,严防江东奸细混入。城内治安由你总责,若遇骚乱,可先斩后奏,必要时实行宵禁,确保城内稳定。” “下官明白!”杜袭领命,转身便要去部署,脚步虽急,却不失沉稳。 “马先生!” “太守请吩咐。”马钧起身拱手,语言依旧简练,眼神却已恢复了往日的专注。 “所有工匠分为三班,日夜不休地赶工!优先完成守城重弩、连弩,以及尖刀队所需的特制装备。尤其要重点改良火器——你之前研制的‘雷火罐’,能否在其基础上,研制出更易投掷、威力更集中,或是能延时引爆的新型号?另外,你之前提及的‘翻车’模型,能否尽快造出实物,安装在城内水井或江边,以防长期围城导致水源短缺?” 马钧低头思索片刻,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比划着尺寸,随后抬起头,语气肯定地回答:“弩机、连弩,十日内可完成所需数量;‘雷火罐’的改良需要多次试验,五日之内可试制出样品;‘翻车’——只要给我具体的实物尺寸和安装地点,三日之内便可造出第一架试用。” “好!”林凡重重一拍案几,“一切人力物力,优先满足匠作区!杜先生,你需全力协调,确保匠作区的物资供应,不得有任何延误!” “下官遵命!” 众人领命而去,议事厅内的烛火依旧摇曳,却已没了先前的死寂。林凡站在窗前,望着夜色中的江夏城,心中清楚,从这一刻起,这座城池便如同一架上紧了发条的精密机器,将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和隐秘性高速运转起来。 表面上,江夏城依旧是一副被动挨打的模样:水寨偃旗息鼓,战船泊于港湾,仿佛已无力再战;城头守军面带疲惫,甲胄歪斜,偶尔的巡逻也显得有气无力。但暗地里,一股股力量正在悄然凝聚——尖刀队在夜间的江面上刻苦训练,船桨划破水面的声音被夜色掩盖;匠作区内炉火通明,铁锤敲打铁砧的声响此起彼伏,一件件杀器在烈火中锻造;张嶷的“夜枭”如同暗夜中的幽灵,穿梭于城内城外,收集情报、清除奸细;杜袭则有条不紊地安抚民心、调配物资,确保城池根基稳固。 七日光阴转瞬即逝,派往各地的细作尚未全部返回,汉中方向却率先传来了捷报。张鲁之弟张卫,亲自率领三百名“护卫”——实则是汉中最精锐的山地步兵,押送着远超约定数量的粮草、铁料、药材,风尘仆仆地抵达了江夏。随行而来的,还有一份用张鲁印玺封缄的正式盟书。 盟书以帛书所写,字迹工整,措辞严谨。张鲁以“汉宁太守、师君”的名义,正式承认江夏为“汉室忠义所在”,愿与林凡“戮力同心,共扶汉室,讨伐不臣”。虽言语间仍有保留,未明确表示将直接出兵助战,但这份公开的政治表态,已然打破了江夏孤立无援的局面,意义非凡。 张卫在密室中见过林凡,屏退左右后,压低声音说道:“阎圃先生断言,曹丞相死后北方必乱,我主已下令加强阳平关、米仓道等要隘的防守,严防曹魏南下。同时,我主已秘密联络了益州部分对刘璋不满的势力,一旦天下有变,便可东西呼应,共图大业。我带来的这三百弟兄,皆是擅长山地奔袭、弩箭狙杀的好手,可交由太守任意调遣,用于奇袭、狙击等特殊任务。” 林凡大喜过望,当即下令厚待张卫一行,将三百汉中兵与张嶷的“夜枭”、文聘的“尖刀队”混编,在城外隐秘的山谷中进行适应性训练。汉中兵的弩箭精准狠辣,“夜枭”的潜伏刺杀技艺高超,尖刀队的近战搏杀勇猛无畏,三支队伍相互切磋、配合,战斗力与日俱增,重点演练夜间突袭、小分队协同作战等战术。 几乎在同一时间,派往荆南的细作冒着生命危险,带回了诸葛亮的口信。口信通过特殊的密语传递,仅有八个字:“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 林凡将这八个字反复咀嚼,指尖摩挲着传递消息的竹片,心中思绪万千。这八个字,字字千钧,既是诸葛亮对曹丕篡汉之举的明确表态——汉与曹贼势不两立,亦是刘备集团野心的暴露——王业当统一天下,绝不能偏安一隅。那么,对于同样高举“汉帜”的江夏,刘备集团究竟是将其视为潜在盟友,还是未来必须铲除的障碍?这八个字没有给出答案,却也传递了关键信息:在曹丕公然篡汉之前,刘备绝不会主动进攻江夏,甚至可能乐见江夏牵制江东的兵力。 这正是林凡最需要的——南线的暂时稳定,让他得以集中精力应对江东的吕蒙,以及即将到来的天下剧变。 第十日,派往许都方向的细作终于冒死传回了第一份密报。密报证实,曹操确已病逝于许都,消息虽未公开,但许都已全城戒严,兵马调动频繁,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曹植府邸被曹丕的兵马围困,杨修等曹植心腹或被下狱,或下落不明;郗虑、华歆等曹丕亲信频繁出入丞相府——如今已被曹丕完全控制,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篡汉事宜。所有迹象,皆与贾诩的预测分毫不差。 时机,越来越近了。 林凡与文聘、张嶷日夜守在沙盘旁,结合“夜枭”传回的吕蒙军情报,反复推演作战计划。吕蒙为困死江夏,将水军分作数队,轮番袭扰江面,其主力旗舰及大部分陆营,则驻扎在三江口上游三十里处的“雷荡矶”。此处江湾水流平缓,便于大船停泊,背面靠山,易守难攻,是绝佳的驻军之地。但“夜枭”的探子多次渗透观察发现,吕蒙为保持对江夏的持续压力,每隔三五日,便会亲自率领一部精锐,乘坐快船沿江巡弋,炫耀武力,甚至会靠近江夏水寨进行挑衅射击,试图疲惫守军。 “这便是我们的机会!”林凡手指重重点在沙盘上的“雷荡矶”与江夏水寨之间,“吕蒙巡弋的路线固定,从雷荡矶出发,顺流而下,经老鹳咀、黑石滩,抵我水寨外两里处折返,全程约两个时辰。黑石滩江面狭窄,两岸礁石林立,水流湍急且多漩涡,行船极为不便,更有一片大面积的沙洲延伸入江,是天然的设伏之地!” 文聘俯身看着沙盘,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太守所言极是!黑石滩两岸多为悬崖峭壁,礁石嶙峋,便于伏兵隐藏;沙洲上芦苇丛生,可埋伏小舟。我可率尖刀队预先潜伏于沙洲芦苇丛及岸边礁石后,待吕蒙舰队经过,顺流而下时,以改装后的快船从上游猛冲其队尾,同时两岸伏弩齐发,重点攻击其旗舰;张嶷的人则乘小舟从沙洲后杀出,直扑吕蒙座船,实施接舷近战;汉中来的弩手,可登上高处礁岩,狙杀其舵手、军官,扰乱其指挥!” “关键在于‘快’与‘奇’。”林凡补充道,“必须一击即中,得手后迅速撤离。吕蒙主力驻扎在雷荡矶,闻讯来援至少需要一个时辰,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撤回水寨防御圈。此战的目的,不在于全歼敌军,而在于重创其巡弋舰队,最好能击伤吕蒙,或再次挫败其锐气,以一场实打实的胜利,向天下展示江夏的军力!” “若吕蒙此次巡弋加强了护卫,或改变了路线呢?”张嶷提出了疑虑。 “所以我们需提前三日,让‘夜枭’的探子严密监控雷荡矶的动向,确认其巡弋规律。”林凡沉声道,“同时准备第二套方案:若其护卫太强,不便接舷近战,则改用远程攻击,以弩炮抛射新型‘雷火罐’,轰击其船队,制造混乱后即刻撤离,同样能达到震慑效果。” 作战计划最终确定,代号“礁石”。所有参与行动的将士进入最后准备阶段:马钧交付了第一批改良后的“雷火罐”——威力更集中,外壳更轻薄,便于投掷,部分还加装了延时引信;尖刀队与汉中兵进行了数次模拟演练,熟悉黑石滩的地形与战术配合;文聘亲自检修了二十条快船,加固了撞角,更换了更坚固的船桨,确保行船速度。 就在“礁石”行动预定发起前两日,一则更加确凿的消息通过北方商队辗转传来,如同野火般在长江两岸的隐秘圈子里蔓延——曹操确已病逝许都,曹丕即将继承魏王爵位,受禅篡汉的传闻愈演愈烈,虽未得到官方证实,却已足以让所有有心人意识到:天,真的要变了。 吕蒙的军营中,显然也收到了风声。巡弋的规模和频率明显增加,舰队的警戒也愈发严密,士兵们的神色中多了几分凝重。但长期围困带来的懈怠,以及刺杀事件后残留的流言,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消除,舰队的阵型虽严整,却少了几分往日的悍勇。 建安十四年三月十二,天朗气清,东南风微拂江面。 根据多日观察,今日正是吕蒙例行巡弋之日。清晨,江雾稀薄如纱,笼罩着平静的江面。江夏水寨依旧寂静无声,仿佛还沉浸在疲惫的沉睡中。辰时初刻,文聘率领五百尖刀死士,分乘二十条伪装成渔船的快船,悄然驶出水寨,借着晨雾与江岸阴影的掩护,向上游黑石滩方向驶去。而张嶷则率领两百伏兵——其中包含百名汉中弩手,已于昨夜趁夜色潜伏于黑石滩两岸的礁石岩缝与沙洲芦苇之中,手中强弩上弦,目光如鹰隼般盯着江面。 林凡坐镇水寨箭楼,身着黑色甲胄,手按腰间长剑,远眺上游方向。江风拂动他的衣袍,带来一丝凉意,手心却微微出汗。这一击,关乎江夏能否在天下剧变中站稳脚跟,关乎“讨逆护汉”大旗能否竖起,容不得半点差错。 辰时三刻,瞭望哨突然发出信号——上游出现船队,约十艘快船,旗号鲜明,正是吕蒙的巡弋舰队! 林凡精神一振,沉声道:“传令下去,按计划行事,做好接应准备!” 黑石滩上,江水呜咽着穿过嶙峋礁石,卷起阵阵漩涡。吕蒙立于旗舰船头,身披黑色披风,腰间佩刀,面色沉凝。他望着两岸险峻的地形,心中那丝因北方消息带来的烦躁稍稍平复,取而代之的是武将的本能警惕。“传令各船,拉开距离,小心水流,弓弩手戒备两岸!” 命令刚下,尖锐的破空声突然从左侧沙洲的芦苇丛中暴起!“嗤嗤嗤——”数十支力道强劲的弩箭如同离弦之箭,穿透薄雾,直扑舰队中后部的船只!几乎在同一时间,右岸礁石后也飞出一片密集的箭雨,如同黑云压顶般笼罩而下! “有埋伏!”江东军士兵惊呼出声,慌忙举起盾牌,“叮当”声不绝于耳,金属碰撞的脆响混杂着中箭士兵的惨叫,打破了江面的平静。数名士兵躲闪不及,被弩箭穿透甲胄,坠入江中,激起阵阵水花。 “不要乱!向中军靠拢!弓弩手还击!”吕蒙厉声大喝,拔刀在手,寒光闪烁。他久经战阵,虽惊却不乱,迅速做出应对。 然而,袭击并未停止。上游方向,江雾突然被十几条快船冲破!这些船吃水极浅,速度快如闪电,顺流而下,直扑吕蒙舰队的尾部!船头的撞角狰狞可怖,船上的江夏士兵皆身着轻甲,手持刀盾与短弩,眼神悍不畏死。 “是江夏军!他们竟敢主动出击!”吕蒙又惊又怒,眼中闪过一丝耻辱——被围困多日的江夏,竟然敢在他的眼皮底下设伏!“迎上去!撞沉他们!” 江东战船调转船头,试图冲撞江夏快船,却因水流湍急、地形狭窄而动作迟缓。江夏快船灵巧地避开冲撞,如同游鱼般贴近江东战船,士兵们抛出飞爪,牢牢勾住船舷,随后悍不畏死地攀援而上,与仓促应战的江东水兵杀作一团。短弩连发,箭簇穿透皮肉的闷响此起彼伏;钢刀挥舞,鲜血飞溅,染红了船板与江面。 与此同时,沙洲后划出数十条小舟,满载精锐士兵,如同水蜈蚣般直插吕蒙的旗舰!两岸高处的汉中弩手展现了惊人的精准,箭簇专挑掌舵的楫手、发令的军官、挥舞旗帜的号手射击,虽未造成大规模杀伤,却严重扰乱了江东舰队的指挥体系。一艘江东战船因舵手被射杀,失去控制,撞在礁石上,船身破裂,士兵们纷纷落水。 吕蒙的旗舰很快陷入混乱。数条江夏小舟已然靠上,士兵们嘶吼着冲上甲板,与吕蒙的亲卫展开激烈的接舷战。亲卫们拼死抵抗,却难敌江夏士兵的悍勇与默契——他们分工明确,有的用短弩压制,有的用长刀劈砍,有的则专门破坏船帆与绳索。 “将军!后舵被击中!船速慢下来了!”一名亲卫满脸是血地冲到吕蒙身边,急切地喊道。 吕蒙环顾四周,只见自己的舰队被分割包围,两岸冷箭不断,江夏的快船如同跗骨之蛆般死死咬住不放,而远处江面上,雷荡矶方向已升起求援的狼烟。他深知,若继续恋战,待主力赶来,自己或许能反败为胜,但旗舰受损、军心受挫,这场巡弋已然失败;更重要的是,若自己在此地陷入险境,甚至战死,对江东军的士气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耻辱与愤怒在胸中翻腾,吕蒙双眼赤红,几乎要咬碎银牙,但他终究是一代名将之胚,懂得审时度势。“传令!所有船只向中军靠拢,冲破下游阻拦,即刻撤回雷荡矶!” 然而,江夏军早已料到他会撤退。两艘冲在最前的快船上,士兵们点燃了新型“雷火罐”,奋力投向吕蒙旗舰周围的水面! “轰!轰!” 两声巨响震耳欲聋,爆炸激起数丈高的水柱,黑色的浓烟冲天而起,刺鼻的硫磺味弥漫在江面上。虽未直接命中旗舰,却让本就失控的船只剧烈摇晃,靠近爆炸点的江东士兵被震得耳鼻流血,纷纷坠入江中。浓烟遮挡了视线,江东军的撤退更加混乱。 趁此机会,江夏尖刀队发起最后冲击,几名精锐士兵已然杀到吕蒙所在的指挥台附近,钢刀直指吕蒙!吕蒙怒喝一声,挥刀迎上,刀刃相撞,火花四溅。他连斩三人,才勉强稳住阵脚,但身上已溅满了鲜血。 “撤!快撤!”吕蒙怒吼着,指挥旗舰率先冲破包围圈,向雷荡矶方向撤退。其余江东战船紧随其后,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江夏军并未追击,而是迅速收敛伤员,驾驭船只顺流而下,很快消失在黑石滩下游的江道之中。 整场战斗,从埋伏发动到结束,不过两刻钟。江夏军以阵亡四十余人、负伤百人的代价,击沉江东走舸两艘,击伤战船五艘,毙伤敌军近两百人,更成功袭击了吕蒙的旗舰,迫使其一战即溃。 当文聘、张嶷率队返回水寨时,早已等候在码头的江夏守军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士兵们高举兵器,呐喊声此起彼伏,疲惫的脸上绽放出久违的笑容。被围困多日的压抑与憋屈,在这场胜利中一扫而空! 林凡站在箭楼上,看着得胜归来的将士,看着那些被拖回的江东战船残骸,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他握紧栏杆,指尖泛白,眼中却闪烁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志在必得的光芒。这场胜利,规模不大,却意义非凡——它证明了江夏军有能力与江东精锐正面抗衡,更重要的是,它发生在曹丞相死讯即将公开、天下格局剧变的前夜! “即刻撰写详细战报,将‘黑石滩大捷,击退吕蒙’的消息,以最快速度散播至荆南、汉中、襄阳等地!”林凡转身下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着重强调,江夏军民为保境安民、抗击江东侵攻而战,为扶持汉室、讨伐不臣而战!同时,严密监视吕蒙军与江东其他方向的反应——周瑜得知此讯,恐怕再也坐不住了。” 黑石滩的烽烟尚未完全散去,江面上的血腥味与硫磺味随风飘散。北方的政治风暴已蓄势待发,曹丕篡汉的步伐越来越近;江东的周瑜必然会加大对江夏的攻势,试图挽回颜面;荆南的刘备集团也在蠢蠢欲动,伺机扩张。 江夏城头上,那面绣着“汉”字的大旗,在初春的寒风中猎猎作响。它刚刚沾染了敌人的鲜血,见证了一场振奋人心的胜利,也即将迎接更猛烈的风暴。 北方惊雷已响,而江夏,以黑石滩的一场大胜,率先劈出了应对乱世的第一道闪电。这道闪电,照亮了江夏的希望,也点燃了天下诸侯逐鹿中原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