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绿茶变团宠,修罗场里万人迷》 第1章 属于她的百亿补贴 京畿道上,马车缓速行驶。 车中,少女正对镜自照。 她着一身天青色织锦交领襦裙,玉白的鹅蛋脸上眉若远山含黛,眼尾微挑,平添了若隐若现的娇媚。 朱唇不染而红,杏眸灿似繁星,鼻梁高挺而不凌厉,透出几分书卷气。 分明粉黛未施,钗环极少,神色清薄,一素到底,但那冰肌玉骨淡极生艳,莫名多了几分娇憨,让人挪不开眼。 “宿主,马上就要到威远侯府了,你不紧张吗?还有空照镜子啊?” 突然响起的电子音,让江明棠拿镜子的手微微一顿,下一秒又若无其事地欣赏起来。 她可真美呀。 “紧张什么?该紧张的不是那个假货吗?” 系统元宝深深叹了口气:“虽然人家是假货,但是光环大,命也好,你是不是忘了小说里,原主是什么悲惨结局?” “我当然记得。” 江明棠是车祸后,穿进这本小说里的。 她的身份是威远侯府流落在外的真千金江明棠。 但并不是女主,而是恶毒女配。 那个假货,才是女主。 这剧情,说来话长。 当初威远侯去豫南剿匪除叛,夫人意外被俘后受了惊吓,诞下了孩子,好在母女平安,未曾有什么险事。 事后一家三口团聚,回了京都。 如此过了十六年,本该是宁静的日子里,出现了滔天巨浪。 主母身边的嬷嬷年迈病重,临终前,吐露了一桩大事。 当年夫人生产后情况混乱危急,又是雨夜,她出门去求援前看了一眼小主子,分明记得孩子手腕上有一处小花状胎记。 可当她终于找来侯爷时,小主子身上的胎记消失了。 嬷嬷原以为自己看错了,可这些年她日渐老去,年轻时的记忆倒是越发清晰了。 “奴婢没有看错,小姐身上确实有胎记不假,况且当时山中关押在一处的妇人里,并非只有夫人一人生产,奴婢怀疑是当时有人抱错了孩子。” 这话让侯府好一阵兵荒马乱。 亲生血脉流落在外,家中的却是个赝品,威远侯与夫人自然不能够当没听见,当即派人去查。 本以为隔了这么久,找不到线索,谁料不过几月,就传来了消息。 豫南某小商贾沈家的小姐,年方十六,腕间有如嬷嬷所说的胎记。 那沈夫人曾被匪军所掳,亦是在当夜同地生产,细节之处全都对得上。 威远侯亲自去了一趟后,验证了此事是真的,当即决定,要将人接回京中。 按理说正品回来了,赝品自然要离开。 但架不住养女哭缠,侯夫人最终舍不得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决定继续把她留在身边。 而沈夫人则是在不久前病逝,并且彼时沈家生意一再失利,岌岌可危。 面对威远侯给出的利益交换,沈父为了家业,毫不犹豫地同意,与那未曾见过的亲生女儿从此划清界限。 这就是原主灾难的开始,其实她一开始并非坏人。 但因为在商户家中长大,她各处都比不了假千金,被人嘲讽数次,心生自卑。 再看那假货荣宠无限,还顶着侯府女儿的身份,过得越来越风光,冲自己父母撒娇就能得到一切,原主越来越阴郁,走上了与她作对的路数。 可对方是原文女主,气运深厚,根本不是她能害得了的,最终事情败露,原主遭人唾骂,被侯府舍弃,落难而亡。 而假千金却扶摇直上,先是做了王妃,后来做了皇后。 江明棠这次穿越,绑定系统后,它给她发布了任务。 【攻略重要人物好感度,获取逆袭积分,扭转悲惨人生。】 当好感度增加时,每个角色对应的积分点,就会自动下发。 这些积分,可以用来在系统商城里购买各种道具。 更重要的是: 系统:“积分达到10000点时,任务完成宿主不但可以回到现代,还会获得合法百亿人民币奖励哦!” 当时那密密麻麻的0,把江明棠的眼都看花了,好久没说出话来,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 原来这世界上真有百亿补贴的活动! 江明棠果断答应了做任务。 今天就是她回府的日子。 威远侯府坐落在京都最豪华的地段,周边也全是世族高门的宅院,占地广阔,富丽堂皇,路上普通百姓很少,高大车驾倒是再三驶过,足以看出绝非等闲之地。 江明棠一下车,就看到了高悬的府匾。 上面的字是先皇亲赐,足以窥见几分侯府的荣耀。 府门外立了两座石狮子,两侧站了许多家仆,全都垂首敛气,在她踏上台阶时,恭敬给她行礼。 门口处的吴嬷嬷与管家见了江明棠,都有一瞬恍惚,而后急忙迎了上来,自报姓名后笑着道:“奴婢奉老夫人之命,迎小姐回府。” 江明棠微微颔首,这才跟着他们走进去。 威远侯府内里更是广阔,分为外、中、内,后四院,其中内堂数个,房屋数十,十分壮观,皆是古朴典雅的设计风格,游廊穿插在庭院中,将花圃与池塘隔开,曲桥长柳,莺莺燕燕每处都设有下仆随侍。 地形广阔,走到内院都要耗上不少时间。 原书里,原主初次见了那雕梁画栋的府宅,惊得许久不曾回过神。 即便入京前威远侯请了人教她礼仪,但时间太短了。 进府以后她越发胆怯不安,形容自然不够大气,面对下人们也是慌乱至极,被人嘲笑上不得台面。 威远侯及夫人心疼她之余,也很失望女儿怎么会被养成这样。 江明棠可不想一上来就踩雷,所以过程中一言未发,昂首挺胸,大大方方地跟着人往里走。 过往奢华装饰,也不过看一眼便罢,倒是引得吴嬷嬷另眼相看。 商贾地位低贱,但小姐虽是由那商户养大,却沉稳的很,不似眼皮子浅显之人。 这么一想,便又觉得到底是龙生龙,凤生凤,侯爷与夫人出身尊荣,小姐从骨子里就清贵,也是常情。 终于到了正堂,江明棠在门外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小动静,似乎有人在说笑着什么,待吴嬷嬷进去通报后,才掀帘出来:“小姐,请。” 江明棠点了点头,抬步走了进去。 屋内的家用器具,一应是上好的黄花梨木跟紫檀木,悬挂的灯盏也是用丝绢做罩,地上铺的毯子也是蜀绣织锦,布置极其奢华。 正座之上的老妇人鬓发全白,面盘圆润,但精神饱满,一看便知养尊处优。 旁侧的夫人们也都雍容华贵,离老夫人最近的那位美妇人,就是侯夫人。 一见到江明棠,她恍惚了片刻,不愿意挪开眼睛。 这是她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 仔细瞧啊,她们眉眼之间隐约还有些相似。 江明棠居于堂下,恭敬行礼:“明棠见过祖母,母亲,及二位叔母。” 原先老夫人还担心,孙女被那沈家养歪了。 但见她生得美貌,一举一动皆端方淑雅,丝毫不见怯色,目中惊讶,却也十分满意,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孙女有了几分好感。 她招了招手:“好孩子,快上前来,让我看一看。” 江明棠这才起身走过去,抬眸时对上老夫人的笑,已然红了眼眶,唤道:“祖母。” 这一声祖母唤得软糯而又恳切,加之江明棠面若芙蓉,一双杏眼含泪,如同那乳燕儿一般,分外可怜。 都不需要额外多说什么,老夫人已经落下泪来了。 这孩子虽不曾养在府上,但是江家的血脉,她自然也是疼惜的,拉着上下仔细看了一番,连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快让你母亲看看。” 待她转到侯夫人面前,尚且未发一语,孟氏便紧紧拽住了江明棠的手,已然落下泪来。 原先她觉得,女儿不曾在自己身边长大,甚至于幼时连她的奶水也不曾吃过一口。 就算是见到,也定不及家里养的女儿感情深厚。 可如今,她一见到明棠,便觉得亲切。 都说母女连心,这话不假。 再一想到当年雨夜险境之中生女的事,孟氏就更多几分怜惜。 伸手抚了抚她的面庞,孟氏说道:“乖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这一句话就让江明棠忍着的泪,自然地流了下来,她顺势握住孟氏的手,笑着道:“女儿能回到母亲身边就好,往日一切就随它去吧。” 这番孺慕之情,更令孟氏动容。 系统播报声适时响起:“孟氏,江老夫人好感度增加5点,获得积分5点,恭喜宿主,再激再励。” 积分到账,江明棠笑容更真切了。 在孟氏的带领下,她同其他家庭成员打招呼。 老夫人膝下有三子,虽然并非都是她亲生的,但都是她养大的,感情深厚,因此不曾分家,都住在这大宅院里。 今日叔伯们去了衙署,并不在家中。 利落精干的是二房叔母范氏。 温婉内敛的是三房叔母陈氏。 江明棠按序见礼,挑不出丝毫差错,看得孟氏心酸又骄傲。 这是她的女儿,即便是被商户养大,也仍旧毓秀精灵,非同凡人。 范氏与陈氏都给江明棠备了礼,她乖巧收下,一一谢过后,坐到了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还把她当小孩子看,塞了许多吃食给她,江明棠娇嗔道:“祖母,您再喂下去,孙女要胖成团儿了。” 说这话的同时,又剥了果子送上:“您也吃些吧,孙女以前没机会服侍您,实在惭愧,好在,往后有的是时间,能在您身边伺候。” 老夫人闻言,只觉她分外懂事,道:“女孩子丰腴些也是好事,瞧你现在,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 提到这,她便不由叹口气:“也不知那户人家怎么将养的你,竟是……” 话还未完,婆子就通报说道:“老夫人,大小姐来请安了。” 第2章 所谓的一家人 闻说这话,老夫人的话便断在了喉咙里,孟氏那怜爱的表情也僵了僵,满屋子人皆是无言。 还是范氏笑着道:“云蕙这孩子素来孝顺,今日或是有事来得迟些,娘别放在心上。” 江明棠眉梢微动。 这二叔母,有点东西啊。 一句话,就给那假货上了眼药。 往日在诸多孙辈里,老夫人是比较宠江云蕙的。 但那是建立在是她亲孙女的基础上。 如今得知她是个赝品,再看她就差点意思了。 又想到这些年自己宠着她,而今接回了亲孙女,她今日请安就怠慢了,心中自然不愉快。 再看一旁安静给她剥着果子,什么也没说的江明棠,老夫人的神色寡淡了些:“让她进来吧。” 随着帘子再度掀开,走进一名少女,江明棠终于见到了原书女主角,江云蕙。 她穿一身鹅黄色菱纱裙衫,身量窈窕,瓜子脸上黛眉细长,鼻子小巧玲珑,面庞粉嫩白静,一头乌发,清秀讨喜,一看就知道是养在深闺里不谙世事的姑娘。 江云蕙如往常一般俏皮笑道:“祖母,孙女来请安了,晓得您爱桂花,路上折了些,费了点时间,您可别生气。” 然而待她看清屋内境况时,下意识抓紧了手中花枝,指尖轻轻颤抖。 在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时,江云蕙的天都塌了。 她居然不是侯府的千金,而是低贱的商贾之女! 那一刻,她慌乱至极。 一边试图安慰自己,或许是他们搞错了。 一边怪命运弄人,怨那嬷嬷都要死了,为何还偏要说出这事儿。 直到最后一切尘埃落定,得知爹爹竟要将那女子接回府,她几欲崩溃。 又听到下人说,她该离开侯府时,不免悲恸欲绝。 江云蕙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跑去孟氏面前哭得凄凄惨惨戚戚,说自己不想离开侯府,不要去豫南。 她同那对父母都不熟悉,更没什么感情。 她只喜欢这里的爹娘与亲人。 “娘,女儿求您垂怜,让我继续留在府上,我只想待在您身边,哪怕为奴为婢也可以……” 这一番话把孟氏说的心碎,最终同意了她留下,用钱财买断了她与那商户沈家的关系,还表示仍旧会把她当做自己女儿,待她如初。 有了孟氏的保证,江云蕙这才止住眼泪,安心了些。 但随着江明棠回府的日子越来越近,她越发不安,唯恐对方要赶她走,终日恍惚。 今早得知她终于回来了,江云蕙又在房间里抹眼泪,哭了好久。 最终在丫鬟的劝解下,她才打起精神来,装作若无其事,来给老夫人请安。 谁料一来,就看到这一幕。 昔日宠爱她的祖母身边,坐着一个少女。 她替代了她曾经的位置。 而母亲孟氏就站在她旁边。 她们看起来像是极其亲近的一家人。 不,她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江云蕙的笑容,顿时僵在了嘴角,呼吸也是呆滞了些许,鼻尖发酸,只觉得一颗心像泡在了苦水里。 但她也知道,现在并不是哭的时候,否则只会让人看了笑话,硬生生忍住了泪意,笑容扬得更大,将那些桂花送给吴嬷嬷插上,而后站到了孟氏身边。 孟氏担忧地望了她一眼,有些心疼。 可明棠是她亲生女儿,又在外流落多年,现下当着她的面,她也不好安慰云蕙。 罢了,待有空时寻个机会,好好同她说一说吧。 老夫人虽年迈,却并没有老眼昏花。 相反,她极其敏锐。 否则也不能在老国公早早病逝的情况下,孤身把偌大一个侯府支撑起来。 方才江云蕙踏进来时,手中拿着花枝,还让她心情和缓些。 可一看到明棠,就红了眼眶,便让她觉得有些不愉。 在老夫人看来,侯府这么多年可不曾亏待过江云蕙。 只不过是接回亲生孩子,她就好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再看亲孙女,老夫人就更满意了,只拍着榻,让她再靠过来些。 江明棠不好意思地说道:“祖母,这样便好了,不然孙女怕压着您。” 二房叔母范氏笑着道:“娘身子骨一向康健,就明棠你这小身板,也压不着她。” “倒是你看着太瘦了些,也不知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她似乎带了些可怜意味:“瞧瞧这身上穿的,也太素淡了,莫非那沈家苛待于你?” 闻言,一旁的江云蕙脸色苍白些许。 满屋子丫鬟下仆,二叔母就非要在这时候提起那家人么?! 满室皆寂,范氏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般:“恕儿媳失言。” “无妨。”老夫人拍了拍江明棠的手:“既然你二叔母问了,你就说一说吧。” 江明棠眸光幽深。 剧情里,原主入府时表现不好,孟氏与老夫人待她并不如现在亲热。 等到江云蕙来请安时,她看亲生母亲与祖母,竟对一个赝品如此宠爱,而自己却在一旁坐冷板凳,心中又怒又悲。 待到范氏问起,她在豫南过得如何时,看着江云蕙那一身金玉华服,便一股脑地说自己过得如何不好。 话里话外,多有对威远侯府的抱怨。 侯府确实亏欠了她不假,但没人喜欢被责怪。 而且威远侯在查她的身世时,就将她在沈家待遇如何,也一并查清。 换句话说,她们分明知道她的境况,还有这一问,其实是想听她怎么说而已。 当然,也不排除范氏在故意搞事情。 毕竟这位二叔母看着,可不像什么好相处的人。 若说沈家待她好,显得心向外人,待侯府不亲,也惹不起她们心疼。 若只说不好,又不免显得薄情。 似是思忖了一会儿,江明棠才道:“孙女不敢欺瞒祖母,在豫南时沈家并不曾缺我吃穿用度,虽是小生意,但家底也略有一些,算是衣食无忧。” “若非要说不好,大抵是双亲在情分上,对我淡漠了些吧。” “何出此言?” 江明棠露出抹苦笑:“祖母不知,沈家人丁不旺,族中都以生养男孩为荣,我父母……” 她顿了顿,换了称呼:“沈老爷、沈夫人待女孩儿并不看重,况且我日渐长大,与家中人生得极其不像,他们自然待我热切不起来。” 老夫人知道,某些贫苦家中,女孩儿处境那是十分艰难的,不似京中高门大户,得了女孩儿精心养着。 把女儿卖去豪绅之家,为奴为婢亦或者做妾的,还真不少见,侯府后院不少丫鬟侍妾,不就是这么进来的嘛。 虽说威远侯传来的信中说,沈家不算穷苦,但跟侯府肯定没得比啊。 到底是破落户,眼皮子浅显。 这么一想,老夫人就更觉得,江明棠定然是吃过不少苦头的。 只是这孩子懂事又念情,隐忍不说。 “幼时我不懂事,旁人说我不像沈家孩子,还曾对镜自照,伤心自己怎么同清秀的沈夫人生得不像,却不曾想她真的并非是我生母,今日见了母亲,才知或许是随了她。” 江明棠像是在说自己的囧事一般,脸上还带着笑。 其余人的目光,却不免看向了江云蕙。 说起来,她生得同孟氏威远侯也很不像,太寡淡了些。 只是从前她们也没细想过,哪能知道还有抱错孩子这事儿。 江云蕙能察觉到那些似有若无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自觉掐紧了衣角。 她觉得气闷委屈,不想在这里待着,只想回自己院子痛哭一场。 江明棠似无意转头,却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话还没完。 “方才二叔母说我穿的素净,其实入京前,父亲命人给我置办了衣物,可豫南刚办完丧事,虽说那非我生母,不用服孝,但念及养恩,还是弃了那些华贵衣裳,选了这件,请祖母还有母亲饶错。” 老夫人跟孟氏又哪里会怪她。 若是她完全忘了沈家养育之恩,对待养母如此凉薄,那侯府与她在此前素未谋面,岂不是更加无情? 又话了些家常后,老夫人把江云蕙也叫到了跟前。 她神色肃重:“老婆子就不跟你们兜圈子了,你们二人当年不知谁先出生,便由我来定,云蕙排序往后移,往后就是大房的二小姐。” “侯府养了你这么多年,你爹娘把你当亲生孩子看待,人要懂得知恩图报,望你收敛些娇纵性子,日后跟你长姐好好相处,听明白了吗?” 江云蕙咬唇应下,勉强笑了笑:“是,孙女知道了。” 往后,她便不再是侯府嫡长女了。 老夫人又看向江明棠:“孩子,我知道这些年你受委屈了,侯府会好好补偿你的,往后这儿就是你家,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江明棠明白,老夫人说的亲人,也包括江云蕙。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不需要明说。 只一个家字,就可以点明白。 于是她体贴应下:“孙女一切都听祖母的。” 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说自己疲乏了要休息,挥了挥手让众人出去,又赶在她们出门前,问了孟氏把江明棠安排在何处住宿,得到答案后,她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但被江明棠捕捉到了。 待到了住处时,她才明白老夫人为何皱眉,以侯府嫡长女的身份来说,这院子小了些,也远了些。 孟氏选院子的时候,也有些头疼,不知如何安排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儿,就先定了这里,俨然是把她当客人看待。 如今一见女儿知礼懂事,心中不免升腾起几分温情,见江明棠一语不发,也意识到自己安排的不好,孟氏找了个借口。 “明棠,事发匆忙,府上人多,我也来不及安排别处,这院子你暂且住着,回头别的院子收拾好了,你再搬过去。” 闻言,江明棠立马抬头,眸中亮晶晶地看着她:“那新的院子,可以由我来选吗?” “当然。” “方才路过东南角时,有座院子我瞧着就很好,母亲,我可以选那个吗?” 孟氏仔细一想那院子,顿时迟疑了,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可那是云蕙的住处,你还是换个地方……” 她话还没说完,江明棠的神色已然暗淡了下去,抿了抿唇:“那便算了吧。” 孟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明棠,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她想补救,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因为她意识到,自己确实是更偏心江云蕙的。 毕竟在身边当亲女儿养了十几年,感情深厚。 “母亲不用说了,我都明白的,这里也很好,就听您的安排。” 到头来,还是江明棠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她抿了抿唇,说道:“其实我也不是想要二妹妹的院子,只是看那里离正院近,想着离您跟父亲住近些,而且院子里种满了海棠,我又是五月海棠花正盛时生的……” 江明棠轻笑了下,可声音里渐渐地就带上了苦意。 这一席话令孟氏愧疚不已。 明棠在沈家过得日子不好,反观自己,宠了云蕙这么多年。 不过一个院子而已,又如何不能给? 当下孟氏就下了决心,道:“既然你想住那里,过两天我就让云蕙搬去别处。” 却不想,江明棠摇了摇头,握住她的手:“不必了母亲,一个院子而已,我不想让您为难,只要您跟父亲心里想着我,住哪里对我来说,都是一样开心的,这里就很好了。” 孟氏心中感动。 女儿虽不在她身边长大,却还是体贴她的。 待晌午威远侯从军营回来,便听妻子说了关于江明棠的事,心中也是愧疚的,有些责怪妻子没选个好些的院落,怎么还怠慢了亲闺女,直说得孟氏神伤不已,想再去看看女儿,又想起临走前,她说要午憩,便生生忍住了。 江明棠如今便算是在侯府扎了根,将一切搞定之后,她抽空闭目养神,也在跟系统商议下一步计划。 结果江云蕙不知听哪个下仆提起了,孟氏要她搬院子的事,心下惊慌,极其不安宁,以为自己要被撵出去,顾不上许多,径直过来找江明棠了。 一觉醒来就看到她,江明棠心情实在是算不上好。 尤其是此人还一直哭哭啼啼,好似她欺负了她一般,实在是令人烦躁。 江云蕙看着她,眼眶红肿,一看就是哭了好久。 “江明棠,我知道,我此生亏欠你良多,是我对不住你,我往后一定会补偿你的,哪怕要我去做奴婢都行。” “侯府的金玉珠宝,华服霓裳,还有小姐身份,都可以还给你,这些我都不想要,也都不在乎。” “但我想陪在爹娘身边尽孝,就当我求求你了,能不能大度一点,容我留下,不要让娘亲赶我走好吗?” 看着她哭哭啼啼,江明棠眸光深邃。 江云蕙这人真有意思。 嘴上说着什么都不想要,当初还不是打感情牌,硬留在了侯府。 她不过是提了下那个院子而已,就过来装可怜,侯府十几年荣华富贵都享受完了,开始说只要父母了。 那傻子都知道,拥有了威远侯跟孟氏的宠爱,就拥有了一切啊。 从头至尾,她都是既得利益者,受苦的只有原主。 连吃带拿还嫌上菜了,真离谱啊。 正要开口,系统元宝忽地提醒她。 “宿主,威远侯跟孟氏在门口,正偷听你们说话呢。” 第3章 拿出全部的演技 “江云蕙,之前我只是不喜欢你,但是现在我很讨厌你。” 内室里,江明棠坐在桌旁,看着一旁不停抽噎的人,说了这么一句话。 大抵是她太过直白,江云蕙都愣住了。 旁边的两个丫鬟,更是垂首躬身,大气不敢出。 门口处的威远侯与孟氏,也怔住了。 他们原本是想来看看江明棠,却恰好撞见了先前那一幕。 说实话,在江云蕙说想要留在父母身边时,孟氏感动而又心疼。 她恨不能立马进去抱住这个她用心养大,自幼娇宠的女儿,好好安慰一番。 威远侯比她理智些,顾及到亲生女儿的感受,把她拦住了。 结果他们就听到江明棠说的那句话。 孟氏不免又觉得,这孩子有些不懂事了。 方才在老夫人面前,还答应得好好的,把云蕙当一家人。 结果还不到一个时辰,态度就变了。 让云蕙留下,是他们决定的。 她讨厌云蕙,又岂不是在怨怪他们? 当年之事,他们也不是故意抛下她的。 她养了云蕙这么多年,又怎么可能一夕割舍。 明棠就不能体谅下,她这个做母亲的吗? “江云蕙,我并非是个脾气温和的人,有一句话你说的对,你这辈子,都欠我的。” 江明棠看着她:“在上京之前,我也想过要父亲母亲把你赶走,让你也去过一过苦日子,我心中才算舒服。” “但父亲告诉我,当年之事实属意外,怪不到你头上,又说他们对你有多宠爱,我听了之后,高兴我父母不似沈家那般淡漠女儿,但也心痛他们宠着的人不是我。” “父亲又说,母亲是如何的舍不得你,整日在家中伤怀,要是你走了,怕是一双眼睛要哭瞎了去,最后我选择尊重她的决定,就这样不哭不闹地回了侯府。” 说到这里时,江明棠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是想要哽咽,又被她生生忍住。 “所以,即便之前一见面,我就对你不喜,也忍耐下来了,当做一切没发生过,往后好好过日子,那些委屈远不及家人重要。” “而你现在跑过来找我,让我意识到,你是个多么虚伪,而又自私自利的人。” “我不是,我……” 江云蕙下意识想反驳,江明棠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你说可以把一切都还给我,甚至可以为奴为婢,瞧瞧你那双手,细嫩白皙,像是能做活儿的样子吗?这话说出来,你自己都不信吧?” “可你还是说了,因为你清楚地知道,父亲母亲根本不可能让你去做奴婢,你看似是来赔偿我,实则是利用他们的宠爱,博取同情罢了,何其虚伪!” 这一番话,让江云蕙顿时哑口无言而又慌乱。 因为江明棠说的是实话。 早在得知自己身份的那一刻,她就清楚的意识到了,自己必须要牢牢抓住孟氏跟威远侯,才能继续留在这个家里。 “双亲还有祖母,都希望家中和睦,你却跑到这里来找我哭哭啼啼,不顾及祖母,父亲,还有母亲的体面,要是传了出去,侯府颜面往哪里放,旁人又会如何看待家中亲眷?” “你根本没有想过这些,只顾着自己,这让我怀疑,你到底是舍不得父母,还是舍不得侯府的富贵?” 闻言,江云蕙有些惊怒,觉得她在曲解她的意思,反驳道:“我当然是舍不得爹娘。” “哦,可你若是真在乎他们,又怎么会听了些风言风语,就不管不顾地过来闹?” 江明棠眯了眯眼:“还是说,你故意这么做,是想让大家以为,是我欺负了你?” “不,不是这样的。” 江云蕙连连摇头,泪水又涌了上来:“我没这么想过,我只是怕你说动了母亲,要赶我走。” 江明棠沉默了片刻,而后才道:“放心吧,为了侯府,我不会赶你走。” “而且我知道,”她语气暗淡了下去,“在父亲母亲的心里,你比我重要得多。” 门口处,孟氏及威远侯皆是心头一颤。 但却没法否认这句话。 因为他们心里自有一杆秤。 十几年的感情,不是血缘就可以轻而易举胜过的。 就好像分明是江云蕙来这里闹,她却下意识觉得,是明棠有错。 可她分明什么也没有做过。 这么一想,孟氏心里十分的不好受,觉得对不住江明棠。 “可……可我听说,你想要住芳华院,娘想让我搬出去给你腾地儿……” 江明棠不由叹了口气:“我还真是替母亲心寒,她这么宠爱你,你却为了一个院子,闹成这样,你可知道在我提出要那院子时,她当即就拒绝了我。” “我并不知道那是你的院子,只是看它景致好罢了,母亲拒绝后,我仍旧住在这儿,在豫南时我住后偏房,那儿连这屋一半大都没有,我照样待了十几年,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会跟你抢地盘。” 江明棠说到这里,肃声道:“你回去吧,今天这事儿,我就当没发生过,以后不要随便来找我,你知道的,我并不想看见你。” “记住你的身份,你现在仍然是侯府的二小姐,不要让母亲再为你操心。” 这一番话说的江云蕙恍恍惚惚,到底是明白过来,自己实在是太草木皆兵了些,怕离开侯府,都丢了大家闺秀的体面,最终擦干眼泪回去了。 她走之后,屋子里传来低低的泣音,无比伤心,听得孟氏与威远侯怜爱之余,又心痛万分。 他们想进去安慰女儿,又觉得无颜面对,只得先回正院。 片刻后,江明棠止住眼泪,看向屋子里随侍的丫鬟:“今日之事,若是谁嘴巴不严,在背后说三道四,我会让母亲将你们发卖。” “奴婢不敢。” 待丫鬟打来清水净面之后,江明棠眸中的难过之色,也早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呼。 演了半天的戏,真是累死她了。 系统元宝:“宿主,我还以为你刚才会装柔弱,跟江云蕙对着哭呢。” “泥人尚有三分火性,江云蕙抢了我的身份,赖着不走还过来闹,我要是走圣母路线,同她欢喜做姐妹,旁人不信是一回事儿,看不起我又是另一回事儿。” “况且我跟她对着哭,威远侯夫妇也不会更心疼我的,有时候人故作坚强,比涕泪横流要令人怜惜的多,你等着看吧,很快我就要挪地方了。” 元宝为她点赞:“宿主,你太厉害了,我太佩服你了。” 江明棠对镜自照:“既然这么佩服我,不如再免费赠给我一个焕颜膏?” 啧,刚才演的太过,眼睛都哭肿了,维持不了她的美貌,接下来怎么去持靓行凶呢? 目前她的积分还是太少了些,连高级一点的道具都买不起。 元宝嘟嘟囔囔:“宿主,我之前已经破格给你赠送过新手大礼包了,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其实它一开始都不想送。 因为根本没有新手礼包这项业务。 它自己都是个新手呢。 可是,宿主把自己说的好可怜。 它一个没忍住,用自己的能量兑换了礼包给她。 再兑换的话,它就不剩多少了。 江明棠顿时失望,但也没有硬要,对着系统画大饼,说以后挣到了积分第一时间给它做个全套升级。 这把它哄得非常开心,心一横,用不多的能量,给她买了瓶焕颜膏。 回房之后,威远侯及孟氏对江云蕙有些失望,越发觉得对不住亲女儿。 尤其是孟氏,一想到江明棠十六年竟住在后偏房,更是垂泪。 要知道侯府的后偏房,都是给奴仆住的。 女儿受了苦,还忍着不跟他们说,无非是不想让他们担心罢了。 在这般心境下,孟氏跟威远侯就更想补偿她了,当即让人拿着府图择了几个宽阔朝阳的院子,送去给她挑。 也是不出孟氏意料,兴许是怕再起什么纷争,懂事的女儿挑了个简单的小院子。 威远侯怕江明棠再觉得委屈,索性命人打通了邻院,合而为一,只待花上三五天整顿一番,就可以作为她的居所。 江明棠得知此事时,也是拿出了最好的演技,对着他们演了一出感念涕零。 这事儿很快传到了江云蕙耳朵里。 她本来已经逐渐平静下来的心,顿时又失去了理智,越想越委屈。 原本她觉得孟氏跟威远侯,仍旧可以像从前那样宠着自己。 可是孟氏不但提了让她搬院子的事,还在后来说了她一通,让她懂事些,不要去找江明棠闹。 这让江云蕙觉得非常委屈。 从前她犯了再大的错处,母亲连说都不会说一声,反而会替她开脱,如今却为了此事训她。 更不用提,威远侯还将两个院子打通,给江明棠做住处,更刺中了她的心。 因为她以前也在他们面前抱怨过,芳华院不够大,想把旁侧的小花圃也纳入其中,改做鱼池,结果被说是胡闹。 果然亲生的回来了,她这个养女,便不算什么了。 往日十几年的感情,到底也抵不过那点血缘。 这么一想之后,江云蕙郁郁寡欢,门都不想出,索性称病。 孟氏原本还对江云蕙去找江明棠闹的事感到寒心,转头听闻她病了,又升腾起怜惜之情,去哄了她两天。 江明棠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 日子还长着呢,她争这一时一刻没有意义。 威远侯带着她认清了家里的叔伯姨婶,还有兄弟姊妹。 重新上了族谱与家簿后,一切彻底定了下来。 江明棠也在几日后,搬进了修整好的毓灵院里。 这日天朗气清,她按例去给老夫人请安,竟然看到了称病久卧的江云蕙。 她看着比从前要憔悴些,但好在不总是刚哭过的模样了。 见了江明棠,也扯出一抹笑,客气地叫长姐,又恢复了从前那副大家千金的得体姿态。 等进了内室,同老夫人还有孟氏等人聊起来,她才知道江云蕙怎么突然有精神出门了。 临近中秋,家家户户的人都想着团圆共聚。 算算日子,侯府出门办差都快一个月的大少爷,这两日就要回来了。 老夫人笑呵呵地将这位大少爷的事,说给江明棠听。 “你大哥素来早慧,又入了军营,性情像你祖父,是个三棍子打下去,连句哼都没有的人,到时候他见了你沉闷了些,你也不要同他计较。” 第4章 不是她哥是她真爱 毓灵院中,江明棠坐在窗前的美人榻上,欣赏窗外的美景,听系统元宝介绍可攻略角色。 “江时序,年岁十八,侯府嫡长子,现任职步军营指挥使,当前对宿主好感度0点,根据系统信息,推荐宿主攻略方向:爱情。” “等等。” “怎么了宿主?” “这个江时序,是我大哥对吧?” 元宝:“是啊。” “那他的攻略方向,不该是跟孟氏还有老夫人那样的亲情吗?怎么会是爱情?” 江明棠眉头一皱:“难道要搞骨科?” 这可是在古代。 本朝民风开放,男女大防没有十分严重,但乱伦绝对是罪无可恕的。 别到时候,她要被浸猪笼沉塘。 那可就不好了。 元宝:“宿主放心,我们做任务是有底线的,你看这里就知道了。” 话落,江明棠手中就出现了一个小册子。 这是系统攻略手册,上面记载了各种可攻略人物的信息与事实攻略情况。 翻到江时序那一页,身份那一栏打了个备注:养子。 江明棠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他不是威远侯夫妇亲生的。 又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合着这十几年来,威远侯夫妇一直在给别人养孩子。 系统元宝:“当年威远侯的副将在战场上,替他挡刀身死,妻子也重病去世,只留下个婴孩,那时候他跟孟氏刚新婚,征得她的同意后,夫妻俩收养了这个孩子,抱回京中时,说是孟氏在关外时生的。” 江明棠:“但是我看原文里,并没有提过这些呀。” 原剧情里,江时序只是侯府嫡长子。 他撑起了日渐走下坡路的侯府,成为了女主江云蕙最强有力的后盾。 元宝:“这是隐藏剧情,其实原文里也有暗示过,但没有详细写。” 江明棠抓到重点:“所以,除了威远侯夫妇,别人都不清楚江时序的真实身份,他自己也不知道?” “是的。” 她啧了一声。 这下做任务就难了啊。 要是江时序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跟妹妹没有血缘关系,她还能引着他往风月事上走。 但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肯定只会把她当妹妹看待,轻易不会起念。 就算是有想法,也会硬生生压下去,这样任务难度自然就上来了。 元宝:“宿主,明天江时序就要回来了,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江明棠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也不可能什么准备都不做。 孟氏送过来的两个贴身丫鬟一个叫流萤,一个叫织雨,都是家生子,在府上待了许多年了。 为了了解江时序,她装作好奇,问了许多事。 从织雨跟流萤的回答里,拼凑出了对江时序的初步印象。 他做事利落,手段雷霆,日常话并不多,但毫无疑问是威远侯府这一代最优秀的子嗣。 织雨说道:“大少爷不仅对自己要求严格,对其余少爷小姐也要求极高,幼时一起就学,二房三房的少爷们顽皮,还不等夫子告状,大少爷就狠狠将他们揍了一顿,还罚了他们抄书。” 流萤接过话头:“这种事儿过去经常发生,所以二房的少爷小姐们,对待大少爷是既敬畏又仰慕,平日里见了他也乖觉的很,打过招呼就走,不敢多停留。” 也就只有江云蕙,与他皆是大房的孩子,又得父母宠爱,才敢在他面前顽皮些。 这也是江时序一回府,她立马就“病好了”的缘故。 在她心里,这个哥哥还是很宠自己的。 江明棠了然。 江时序身负侯府的未来,责任心又重,所以才会是这般少年老成,端严持重的性情。 临近中秋,天上月若圆盘一般,银辉洒落在庭院里,静谧而又唯美。 夜半时分,侯府大门早就关了,门房守在旁侧,昏昏欲睡,脚边放着一盏明灯。 忽听得脚步声,他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再一抬头身前就站了两个人影。 刚要喊些什么,就被来人打断。 “无需声张,开门。” 门房立马噤声,免得惊扰里面早已休息的主子们,手脚麻利地开了大门,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江时序穿过一道道长廊,低声吩咐随侍之人去打些水,送到房间里,而后才往内院走。 廊下摇曳的烛光落在他身后,路过小道时,瞥到了前方的动静,江时序眉头微皱。 原以为是下人们在此晃荡,却不想映入眼帘的,是如此景象。 长廊一侧的秋千架上坐了个少女,身着月色菱纱锦衣,秀发只用一根玉簪簪住,再没有任何修饰物。 但这也并不削弱她的美貌,反而让人觉得浑然天成,合该是这般清冷矜贵,不染纤尘。 有微风拂过,发带随之一起一落,直直飘进看客心里。 而那女子就这么侧靠在秋千架上,抬眸望着月亮,神色寂然,柔弱无依。 江时序本想着直接回住处,但在看到这画面之后,脚步瞬间也慢了下来,直至停住,站在了离那人寸步之处。 她尚在神游,根本没有发觉他的靠近。 “你在这做什么?” 骤然出声,果然打碎了她的冷清,还将人吓了一跳,下意识转过头来,皱眉看着他。 江时序眸中顿时闪过惊艳之色,整个人竟愣在原地。 离近了才知,就是书画上的瑶仙,也未必有这般容色。 良久,他将那抹惊艳压下,恢复了平静。 见她像是被他吓到,江时序刚想解释自己的身份,就见她已然收起了惊诧之色,带了些拘谨,冲他微微福身:“兄长星夜归家,一路辛苦。” 这倒是令他一怔:“你如何认得我的?” 江明棠对上他的目光,轻声开口:“这儿是内院,就凭这一点,认出兄长就不算难。” 他如何猜出她的身份,她便是如何认得他的。 “倒是有些小聪明。” 江明棠微微一笑,打量着眼前人。 他穿了一身黑色锦衣,勾勒出劲瘦的腰身,像是一把淬炼过的剑。 墨发用发带高高束起,容色白皙如玉,眉眼锐利,高鼻,薄唇。 分明是少年气十足,而又清俊疏朗的斯文长相,但常年习武,整个人的气场没有半分温度,无形之中就带了一股压迫感。 这长相十分俊俏,她很满意。 元宝:“检测到攻略目标人物江时序,为宿主提供以下信息:当前好感度0点,好感度达到100点,即视为攻略完成,可获取积分600,宿主加油。” 600积分,按照一万积分可兑换百亿补贴的来计算是多少钱来着? 元宝一瞬间就算好了:“宿主,是六个亿啦。” 闻言,江明棠的心跳顿时不由自主地加速,脑子里闪过许多东西。 布加迪跑车,独栋别墅,还有一整墙的爱马仕,戴不过来的百达翡丽…… 老天爷呀。 她确定了。 这就是心动的感觉! 这是她哥哥吗? 这分明是她命定的爱人! 这可是六个亿啊! 她好爱他啊啊啊啊啊! 系统赶紧叫她:“宿主,咱们这才刚开始做任务,你冷静点。” “我知道,我已经很努力地在克制自己了,不然刚才你报完价,我就扑上去了。” 元宝:“……” 虽然内心很激动,但江明棠表现得仍旧很矜持。 只是略微急促的呼吸,出卖了她眼下的心情。 但在江时序看来,又是别的意思。 这个素未谋面的妹妹,似乎有些怕他。 江时序皱了皱眉。 想到府上其余的兄弟姊妹见了他,也是又敬又怕,觉得应当是有人在她面前说过什么,她才会这么紧张。 再加上,他方才的语气确实挺像问责,估计吓着她了。 这是他妹妹,又在外流落数年,才刚回府,待她温和些也无妨。 想到这里,他缓了些神色,又问她:“这么晚了不去就寝,在这里做什么?” “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为何?” 因为刚才临睡前作死,喝了杯茶,现在睡不着了。 结果没想到意外之喜,遇到了深夜回府的六个亿……啊不是,江时序。 当然,这话她肯定不能告诉他啊。 面对他的追问,江明棠睫毛轻颤,先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才回答:“心定不下来,人也不踏实。” 闻言,江时序就想到了方才他还没走近时,她靠在秋千上时,露出的孤寂神色。 父亲曾在信中提过,她在豫南时,过得并不算好。 而且养母去世,刚过新丧。 怕是入京时,心中定然充满了惶恐不安,在侯府待了不到半月,还没适应得了,以至于夜不能寐。 “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侯府就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亲眷。” 江时序向来就不是个会安慰人的性子。 眼下看江明棠是他亲妹妹,才能得这么一句简单的劝慰。 结果他说完这话,眼前人忽地就掉了泪。 江时序一愣,对上那朦胧的泪眼,下意识皱起了眉头,沉声问道:“你哭什么?” 他神色过于肃重,江明棠似乎是被吓到了,立马强忍着泪道:“没、没哭。” 说这话时,她还红着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 就好像是,被他欺负了一样。 江时序:“……” 第5章 跟兄长出门去 江时序有些不知所措。 他确实一向不喜欢人哭哭啼啼。 但方才那句话,真的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家中姊妹兄弟,还没有一个像她这样的。 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正想着该如何解释时,却见江明棠扬起一抹笑:“兄长,谢谢你。” 他一怔,紧接着听她说道:“我知道兄长是在安慰我,不是在问责,我哭也是因为觉得……” 说到这里时,她似乎有些赧然,偏过头去:“兄长待我真切。” 不等他有所反应,她便快速说道:“更深露重,兄长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也累了,要注意身体才是。” 江明棠擦干了泪,又恢复了一开始见到他时的端雅:“我先回房去,就不继续打扰兄长了,你早些休息。” 说完这话以后,她便匆匆转身回了自己院子,江时序便也止住了话头,远远地丢下一句早点休息,这才回到自己住处。 而后才发现,之前两个院子被打通了,现在江明棠就住在他隔壁。 卧床之际,江时序莫名又想到方才她哭的模样。 睫毛卷翘,泪似断了线的珠串一样颗颗落下,眉头微蹙,眸中含了十足的忧伤,却掩住了泣声,看得他莫名心焦。 当然,这被他归结于血亲之间的怜惜。 毕竟那才是他亲妹妹。 所以,她才能听出他冷沉的话语之后的关怀之意,不似其他人那般,当即被吓得不敢吭声。 又让他下意识想到,过去这些日子,她究竟受过多少难? 只不过一句安慰,令她如此委屈。 江时序低叹一声。 京中世族向来凉薄,祖母,父母,包括他在内,都不能幸免,最看重的就是家族。 一朝从那豫南狭小之地,到了虎狼环伺的京中,她也很无措吧。 邻院之中,“无措”的江明棠兴奋得根本睡不着觉。 她已经想好那六个亿该怎么花了! 元宝很无奈:“宿主,你理智一点,咱们刚跟江时序碰上面,还一点进展都没有呢,而且人家把你当妹妹,你现在搁这激动个什么劲儿?” “你懂什么?”江明棠眸光璀璨,“先是哥哥妹妹,后是爱人宝贝,我一定会拿下他的。” 元宝语重心长:“宿主,数据分析江时序自幼担着威远侯府的重任,性情冷硬,就是原剧情里,女主江云蕙在他面前,也只是能说几句话罢了,自信是好事,但任务真没你想的那么简……” 单字还没落地呢,播报音截住了它的话头。 【江时序好感度+3,获得积分18。】 元宝:“???” 不儿,它听错了? 打开数据一看,好感度那一栏竟真的增加了3点。 “宿主,你好厉害啊。” 这才见了一面,她还什么都没做呢,就加了3点好感度吗? 比起元宝的激动,江明棠反而有些失望。 她刚才可是拿出了绝佳的演技,在江时序面前塑造了一个柔弱无依,受尽委屈的妹妹形象,他竟然才涨了3点好感度。 果然性情冷硬,不是说说而已。 这么一想,江明棠也就恢复了冷静。 离六个亿到手尚早呢,还需努力。 翌日一早,江明棠去给老夫人请安,却不想一进门,有人比她来的更早。 江时序原本还在陪着老夫人说话,就见江明棠掀帘进来,看到他时似乎是怔了怔,随即福了福身:“兄长。” 他略一颔首,江明棠上前去,先向老夫人问好,而后才坐在了榻边。 她眸光似有若无地扫过一侧的少年郎,与昨夜不同,他今日换了身雪青锦袍,配黛紫交领束腰,勾勒出劲瘦的腰,离近了能闻到身上的乌木沉香,看起来极其清俊。 在她目光挪开之际,殊不知江时序也正在看她。 那身月白华裳乃是上品锦纱织就而成,名贵而又美丽,却不及她眉眼半分光华,更衬得人似神女。 老夫人还以为江明棠与江时序没见过面,有些惊奇,问她如何这么快就认出来的。 她看了江时序一眼:“兄长眉眼间生得与我有些相似,很好认。” 老夫人仔细看过,还真觉得挺像。 江时序却觉得,她应当是不想让祖母知道她不能安枕之事,免得老人家为其忧心,于是闭口不言,往旁边站了站。 “昨夜里雨稀疏些,今儿外头出了太阳,您这腿脚也见好了,有空的时候,孙女带着您去外面晒一晒太阳。” 前段时间下了些雨,老夫人年纪大了,一遇到这寒凉天气,腿脚便发酸发疼,基本上不出门不下榻,饭食都在自己院子里用。 江明棠每天去的最早,也很有眼力见,说自己学过推拿,替她按摩腿脚,又连着好几日侍奉老夫人,越发得她欢心。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你这丫头老是念着我做什么,吴嬷嬷会侍奉我,倒是你,回京快一个月了吧,也没怎么出去逛过。” 江明棠柔柔一笑:“我刚回京,对各处都不熟络,也不认识什么人,还是在家中待着合适。” 府上其余的小姐少爷们,虽然后来又给她送了见面礼,可没有一个登门同她说话玩耍的。 他们习惯了跟江云蕙相处,骤然换了个长姐,一时半会适应不了,甚至因为她前十几年的身份,隐隐有些排斥。 江明棠也不在意。 在这府里,她只要抓住了老夫人还有威远侯夫妇,就可以安身。 真正需要她在意的,也就只有江时序。 老夫人不聋不瞎,对府上其余人的想法心知肚明。 “多出去走走,不就认识人了吗?”她盘算了一会儿,“若是怕没人陪着,你兄长正好在家。” 她看向一旁的孙儿:“阿序,你妹妹刚从豫南回来,对京中风土人情都不了解,你领着她出去逛逛,免得在家里憋坏了。” 江时序点头:“孙儿明白。” 他今日确实不用去营中,那就领着她四下走走吧。 也省得她夜里不安,再睡不着觉。 闻言,江明棠眸光微闪。 这可真是她亲亲好祖母啊。 她正愁该找什么借口,跟江时序相处呢。 待到出了内室门,江时序就回头问她:“可想好去哪里了?” 江明棠没吭声,心里暗叹这真是个直男。 老夫人都说了她对京中不了解,她哪能知道选哪儿去玩。 刚想说听兄长的,就听到一句脆生生而又带着欣喜的呼唤。 “哥哥!” 再一转眸,江云蕙隔着长廊冲着江时序招手,朝着这边奔过来,没一会儿就到了跟前。 看清楚江时序身侧站着的人是谁,她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扬起了笑:“长姐。” 江明棠只轻应了一声。 这段时间在府里,她跟江云蕙甚少碰面,对方刻意避开了她。 江明棠身边的丫鬟织雨,是个性子开朗的,同各院的丫鬟婆子关系都好。 之前某一日,那丫头告诉她,听芳华院的婆子提起件事儿。 前段时间夫人给江明棠新购置了许多衣裙钗环,却没有给二小姐买,令她有些伤心,当夜夫人再去探病时,二小姐就委屈得哭了。 隔天,家中就请了新的裁缝师傅,为二小姐做秋裳。 江明棠只觉得好笑。 她知道,江云蕙并非真是为了那些衣裳哭,而是在她看来,孟氏冷待了她。 但那又怎样? 孟氏本来也不是她亲娘。 她占了十几年侯府千金的好日子,早该把一切还回来了。 而在原文里,江云蕙也并没有把原主当做姐妹看待,反而似有若无地,表现出了自己在京中享受十几年显贵日子,养出来的那一身端方优雅。 旁人不可避免把她们摆在一处对比,更让原主觉得慌张而又自卑,久而久之自然阴郁。 不论当年之事如何,江云蕙都始终是既得利益者。 再加上先前江云蕙找她去闹这事儿,江明棠对她委实生不出好感来。 一旁的江时序敏锐地察觉到了江明棠的冷漠,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 方才她在内室,同吴嬷嬷说话都温声软语,看丫鬟们都带了三分笑,如今倒是难得冷落人。 江时序大概也能猜到她为何冷淡。 任谁看到替代了自己身份,占了自己一切的人,也不会好过。 江云蕙像是毫无所觉一般,笑着同江时序说话:“哥哥从澶州回来辛苦了,这次定要在家中好好休息几天才是,别只顾着去军营了。” 往日,她便是这么同江时序说话的。 当然,也只有她才敢这么同他说话,其余的姊妹见了他那严肃的脸色,打过招呼就要溜走,哪里还能笑得出来。 对于她的话,江时序应下:“嗯,这几天不去营中。” 言罢,就看向身后之人:“走吧。” 江明棠也不想在这多待,抬步与他同行。 然而未曾行出几步,江云蕙便出声叫哥哥,问他们要去哪里。 待得知他要带着江明棠出去游逛时,不自觉便咬紧了牙关,将方才江时序的寡言少语,归咎于他跟父母一样,比起她更在乎江明棠了。 事实上从前江时序见了她,也是这般作态,并无什么差别,更不可能故意冷落江云蕙,毕竟她是府上的二小姐,是自己的妹妹。 只是时过境迁,江云蕙自己的想法变了,才觉得旁人也变了。 江时序并没有看出来她的想法,领着江明棠往外院走去,兄妹俩正在府门口商量到底该去何处时,江云蕙又来了。 她应当是一路紧追过来的,有些微喘,等顺平了气,开口便是:“哥哥,我在家中病了好久,将将才好,也想去逛一逛,祖母让我跟着你们一道。” 第6章 攻略目标正在靠近 街道之上,侯府的马车平缓前行。 车内宽阔,足以让两个女子隔开距离分坐。 江云蕙垂首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偶有时候抬头看一眼江明棠,又飞快挪开目光。 其实坐在这里,于她而言十分尴尬。 她不想与江明棠一道出行。 但她更不想眼睁睁看着哥哥与她同游。 自从江明棠回来之后,爹娘对她的态度,远不如从前。 要是哥哥再偏向她,她没办法想象,自己将来要如何在威远侯府继续待下去。 好在方才她在哥哥面前提起生病一事,对方皱着眉头问她,为何没有顾好自己,可见还是在意她的。 江明棠闭目养神,正跟元宝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宿主。”元宝真是不懂:“江云蕙分明不喜欢你,非要跟着你们一起出行干什么?” 在它看来,她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跟孟氏,还有威远侯维系下感情,好为自己将来在侯府的生活挣下点保障。 “她是讨厌我,可她在意江时序。” 江明棠的直觉向来是很准的。 当时在老夫人的碧波院外,看到她跟江时序站在一起时,江云蕙对她,是带了微妙恶意的。 而这恶意的起源,不言而喻。 人的劣性根就是如此。 以前孟氏跟威远侯一向待江云蕙好,她觉得是理所应当。 但江时序对其余姊妹一向冷然,却待她要温和几分。 于是,这温和就显得格外特殊。 再加上威远侯与孟氏伉俪情深,后院连个妾室都没有,也没有其他子嗣。 那么江时序这个唯一的儿子,将来必然会是侯府的掌权人。 江明棠淡声道:“她可不傻,威远侯年纪渐大,已经在过渡权力了,这点从他不再出关守边,而是选择将儿子送进军营就能看出来。” “要是抓住了江时序,往后的日子绝不会难过到哪里去。” 原文里可不就是这么做的么? 以兄妹之情,谋得下一任威远侯的支持。 不然江云蕙怎么能当上王妃,又在最后做了皇后呢。 元宝:“那我们要怎么办?” “急什么,静观其变。”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反正六个亿她要定了! 京中最繁华的地方,乃是居于城中心的长平街,这里商铺众多,酒楼,茶楼,寺庙,马场等等应有尽有,旁边坐落了京中最大的园林景林苑,周边被护城河环绕,达官贵人若是出来消遣,首选便是长平街。 所以江时序仔细想过以后,选择把人带到这里。 他觉得没有哪个女子能抗拒漂亮的首饰与衣服,再加上有江云蕙作陪,所以率先去的地方,就是云锦阁。 原文里,原主并没有跟江时序出来游玩过,但她刚到京中几天后,就在孟氏及江云蕙引领下,来过长平街。 彼时她本就因府上丫鬟闲言碎语心生自卑,来到这里之后,看到那些璀璨的珠宝首饰,以及华贵衣裳,更不知所措,上不了台面。 与之对比的,是江云蕙熟门熟路的落落大方。 孟氏也接受不了,亲生女儿行为举止竟如此畏畏缩缩,后来没逛多久便称累回去,待原主更亲近不起来。 她也不想想,那沈家本就是小商户,就是走南闯北的沈老爷本人,也不曾窥见京中贵人的生活,更不用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原主。 不曾以荣华富贵养过原主,却要她识金认玉,何其可笑。 如今的江明棠心里,也是不喜欢孟氏的。 她并不把对方当母亲看待,不过时局所迫,表面功夫还是得做一做。 再说回眼下,进了云锦阁之后,江云蕙如同原剧情一样,事事熟悉,举手投足之间无一不展露出优雅。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怎地,每每看到什么华贵首饰衣装,她不再同江明棠特意保持距离,甚至截然相反,时不时要问她喜不喜欢,想不想要。 “这襦裙是用云锦纱制的,在日光下,会如云彩一般,不如试试这个?” “唔,这套步摇也不错,点翠覆体,白玉为辅,适合日常戴着。” “年前娘替我订的一套头冠上,有十来颗东珠,没想到这鞋上也用了东珠镶嵌,倒是挺别致,长姐你若是喜欢的话,我买下送你。” …… 看起来倒像是妹妹在意姐姐的感受,还要赠礼,可那话里话外的轻慢没藏住,还是让江明棠捕捉到了。 等江云蕙落下话音,她便语气亲昵地说道:“既然二妹妹这么客气,要送我礼物,那这些我都喜欢,你就全部买下来吧。” 江云蕙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说,可偏偏是她自己提的要送她,只能点头。 云锦阁的掌柜跟小二十分有眼力见,已经将东西包好,这些值不少钱,江云蕙出门没带那么多银两,便命贴身丫鬟拿出对牌递给掌柜,有这对牌他们便可自去威远侯府找账房结钱。 却不想,江明棠将她递出对牌的手按住:“原来二妹妹说送我,是用公中的钱,不是用你自己的月银呀。” “那怎么能算你送的礼呢?”她一脸惊讶,“这难道不是我家给我买的吗?” 我家二字,她特意咬重。 江明棠眸中闪过一丝嘲讽。 少给老娘展示你那隐晦的优越感。 用她家的钱买下这些东西,再送给她,一方面搏一个姊妹相亲的名声,一方面能在威远侯夫妇面前表现,想的倒美。 她可是会当真的哟。 复而挂上一副抱歉之色,说道:“这些东西确实贵重,需要不少钱,二妹妹在府上做了这么多年养女,月银也不知够不够付,是我想岔了。” 江云蕙猛地抬眸,眼神凝重地看着她。 养女! 虽然这不算什么秘密,但她竟然在外人面前,这么直白地说出她的身世! 她怎么敢这样! 像是瞬间被人扒光了一样,江云蕙身体微微颤抖,却又无从反驳,她第一次意识到,侯府千金的身份于她而言有多么重要。 或许之前哭着想要留在府上,也是潜意识里趋利避害的本能反应。 江云蕙顿时乱了几分心绪。 趁着她心乱如麻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江明棠又是一阵言语输出。 什么姐妹情深,十分感动,心中涕零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最后又换了副伤心模样:“二妹妹,你怎么不说话了?莫非你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送我礼物的意思么?原是我自作多情,过于较真了,罢了,我不要了,不为难妹妹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江云蕙回过神来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架上了高台,看着掌柜与小二那迫切地模样,她硬咬着牙,用自己的月银买下了这些东西。 “长姐说什么呢,我自然是诚心要送你的。” 只是那笑容,透出几分勉强。 她平日里花钱,从未动过自己的月银,家中人惯着她,都是从公中大房的份额里支出,是以月银也不多,这一下子花出去近千两,她难得觉得心疼。 偏生付完钱,江明棠又捅了她一刀:“二妹妹也太较真啦,我不过随口一说,还真用自己月银买了,就算你用月银,那也是府上的钱,没区别的,何必分的这么清楚呢。” “我们可是一家人呀。” 这下江云蕙是真笑不出来了。 她觉得江明棠是在针对她,但偏生后面那句话,又把她给堵死了,要是质问,反而显得她不懂事,只能忍下来。 出了云锦阁,江云蕙远远看见了熟人,她不愿意同江明棠再在一处待着,打过招呼后,便同好友去了另一边的茶楼。 独自到了江时序面前,江明棠先摆出一副笑脸,说二妹妹竟然送了她那么多礼物。 而后说自己十分感念,语气涩然。 “在豫南时,我从未收过家人送的礼物,二妹妹待我如此真诚,往后我定会还礼的。” “就怕到时候月银不够,还得让兄长接济我。” 闻言,江时序略一思索,径直让随从摸出了自己的钱袋,放在了她手上:“给你。” 是他想岔了。 明棠才从豫南回来,身上定然是没多少钱的,长平街寸土寸金,非一般人能花销得起,多数都是从公中支账,她是不好意思开口吧。 不然云蕙也不会主动买东西送她,可能是如他一般,看出了她的窘迫。 在江时序看来,这意味着两个妹妹相处和谐,于侯府而言是件好事。 江明棠对他这举动愣了愣,但也不免腹诽。 “怎么一个个都喜欢拿我家的钱砸我,还搞得好似我欠了情分?” 这话逗得元宝哈哈大笑。 没毛病。 江时序也不是亲生的。 侯府真正的继承人,只有她一个。 “不过他可是六个亿,值得我演一出感激涕零。” 话音才落,她眼眶立刻红了,不去接钱袋,却直直看向了江时序:“兄长,我,我……” 这不免让江时序想起她方才说的事。 在豫南时,从未收到过家人赠礼。 沈家不算多富裕,又待她寡淡,想来她的生活也很拮据吧。 所以回京以后,面对别人略微付出的一点点好,就会惹得她哭,那双眼睛红得跟小兔子一样,让人看了就不忍心。 是侯府亏欠了她,委屈了她。 江时序暗叹口气,道:“拿着,用就是了,若是不够再同我说。” 她声音紧涩:“谢谢兄长。” 这回江明棠没有推拒,有时候别人的好意适当接住,也是一种拉近关系的办法。 看着她露出笑容,满目欢喜地看着他,江时序的心情竟也有几分愉悦,陪着她一路从长平街的首饰铺逛过来。 期间,江明棠偶有发问,都是在套话。 毕竟她想拿下江时序,先得知道对方的喜好吧。 这样一步步筹划,走进他心里,最后等着亲情变质就行了。 路长了些,她却丝毫不觉得累,还是江时序体谅她,把人带进了天香楼歇息。 叫了清茶与点心后,江时序意外遇到同僚,在门口同他们说着话。 内室里,江明棠时不时望向门口,显得有些无聊。 正当这时,元宝的电子音突然响起。 “检测到两个攻略人物正在附近,即将为宿主传输资料,请注意查收。” 第7章 新的目标已经出现 粗略看过系统元宝提供的人物资料后,江明棠眸光一转,在小二进来时,低声吩咐了几句。 片刻后一本厚册子并一副棋具,送进了雅间。 江时序与同僚略微说过几句话,再坐回原位时,就见江明棠沉稳端坐,正在仔细研究着什么。 他微微扬眉:“这是棋局绘本?” 天香楼里有很多消遣的玩意儿,其中就包括下棋。 有些棋家在对弈后会留下残局,由天香楼抄录保留下来,等待后来客人解局。 江明棠软软笑了笑:“方才兄长有事,我待着无聊,听小二说楼中有人留有棋局求解,所以让他拿过来看看。” 江明棠给出一个尚算合理的解释后,便继续专心研究其中的某个残局,同时跟系统讨价还价。 “元宝,一个道具就要花9个积分,也太贵了,打个折好不好嘛。” “我本来是攒着积分准备先给你升级的,要是在这都花了,你怎么办呢?” …… 元宝被她哄得晕头转向:“好好好,打折。” 【宿主购得永久道具‘神之弈手’,扣除积分2点,现有积分21点。】 江明棠自己是学过围棋的,但跟这些古人的棋艺没得比。 随着道具生效,再看那棋盘上的布子,她只觉得实在简单。 江时序见她真要开始解局,也将目光落在了棋盘上。 他于对弈一事也算精通,很快便能看出,白棋已无路可走。 可江明棠不过思索了片刻,便落下新子。 没有丝毫犹豫,直击要害。 一子定乾坤。 原本那必输无疑的白棋,借势反围,重现生机! 江时序心中巨震,便听她先问:“兄长,可要入局?” 他怔忪一瞬,执起黑子。 这前人留下的残局,变做了他们二人的斗场。 室内一片安静,只有修长如玉的手指点拨棋子的声音。 很快江时序就发现,江明棠的棋风与她本人毫不相符。 如寒风如暴雪,攻势凌厉,裹挟着他的思维,杀机毕露,绝不手软。 他落下一子,她就紧紧跟随,根本不用思考,一切尽在掌握。 到最后,江时序竟觉得仿佛面对万军压境,冷冽肃杀。 纵他机关算尽,到底无力回天。 胜负,已定。 死得生,生复死。 他不得不放下棋子:“我输了。” 往日她行事温软,今天却让他窥见了另一面。 与先前红着眼睛的小哭包判若两人,现在的她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不通情义,只余寒光凛冽。 这让江时序的呼吸紧涩。 不知怎地,他不想看见江明棠这般姿态对他。 好在她抬眸时,锐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明艳笑靥。 “兄长,承让。” 江时序早就知道,她生得极其漂亮。 初见之时,就令人惊艳。 但这一笑,还是让他晃了眼,如暖春驱散寒冬,人也回过神来了,问道:“你如何懂棋艺的?” “从前在豫南时跟人学过几年。” 江时序眉头一皱。 京中贵女自幼受到培养,琴棋书画都会学。 负责教她们的,也都是名家圣手。 但他敢说,方才那棋局,能解出来的没几个。 莫非教江明棠的,是什么隐世大师? 他没往深处想,毕竟江明棠的一切侯府早就打探清楚了,绝无调换了人或者有什么阴谋的可能。 最后也只能归结于,她确实天赋极佳,聪明伶俐。 这前人棋局已解,本不该再留着,但江明棠却说自己也想做一做前人,便唤了楼中负责记载的小二进来,将新的棋局画下,收录于绘本之中,且看后人如何解她的局。 她出来已久也逛够了,自然要回府去,还不忘问一句江云蕙的下落,端得一副好姐姐的模样。 江时序说道:“她与友人相约,不必去管,你先回家就是,我有事去一趟步军营。” 才转过身,就被她拽住袖子。 “等一下。” 手里被塞了一个锦盒,他以眼神询问,就听她语气温软地说道:“这是我在云锦阁买的,送给你,这可是我第一次如此用心送礼,兄长一定要戴着,不许拒绝我!” 难得带了些蛮横语气,却让人觉得可爱。 江时序哑然一笑,应了一声将东西收下,才转身前往步军营。 马车启程时,旁侧停了另外的车车驾,隔帘盯着上面摇晃的族徽看了一会儿,江明棠勾唇一笑,让车夫驱车归家。 眼看着离天香楼越来越远,元宝忍不住道:“宿主,刚才那两个攻略对象就在你面前,你怎么不找个机会去见一见,多好的机会呀。” 看着攻略手册上的人物介绍,江明棠轻轻抚过那两个名字。 靖国公府的世子,祁晏清。 忠勇侯府的小侯爷,陆远舟。 一个八百积分,一个七百积分。 啧,真不错。 暴富指日可待啊。 合上册子,江明棠嘴角带着似有若无地笑意。 “放心吧,他们迟早都会来找我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着便是。” 天香楼中人来人往,半个时辰不到,原先的雅间就又有了新的主顾。 慵懒斜靠在椅子上的少年,宽肩窄腰,是尖锐而又极具攻击性的长相,浓密而又漆黑的剑眉之下,眸似寒星,透露出肆意妄为的劲儿,张狂而又明亮,英姿勃发。 那紧皱的眉头,表明他现在心情委实不算好,甚至堪称烦躁。 陆远舟看着对面的人,没好气道:“祁晏清,好歹兄弟一场,我今天叫你出来,可不是为了喝茶,身为京中第一才子,你快帮我想想办法。” 对面临窗端坐的男子,墨发如绸缎般,用簪冠束起,肌肤用胜雪二字形容都不为过,即便神色冷落,但眸若秋水,顾盼生辉,眉眼如画,皮相清美,骨相深艳,堪称谪仙。 要是江明棠在此,定会说一句,这张脸不论做男做女,都十分精彩。 闻言,祁晏清放下茶盏,看向好友:“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下爱莫能助。” 这话差点没把陆远舟气死:“你存心的是吧?” “我能有什么办法?” 祁晏清瞥他一眼:“你与威远侯府的小姐,早有婚约在身,只能娶了。” 想起京中近来最大的谈资,就是威远侯两位千金的身世,他抿了口茶,又戳了好友一刀:“就是现在不知道,你要娶哪一位了。” 第8章 婚约摇摆不定 陆远舟的脸色更难看了。 “江云蕙我尚算熟络,都不愿意娶,更别提那个素未蒙面的女子!” 祁晏清闻言,神色都没多少变化:“你能说服伯父伯母?” 只一句话,就差点让陆小侯爷破防。 他当然说服不了! 不然他急什么! 想起这婚约怎么来的,陆远舟也是服气了。 当初先皇年迈时昏聩,导致社稷不稳,境内叛乱不断。 老威远侯与老忠勇侯一道领兵平叛,酒后一上头,约定了要做孙辈亲家,还交换了信物。 后来天下太平,新君登基,朝臣们都被权势拉扯,各自维护自己的利益,两位老人均已离世,江陆两家也不像从前那么亲密。 但这门婚事,也没说过取消。 陆远舟根本不想成亲。 同纨绔子弟不一样,他心中有大志向,自幼习武就是想上战场杀敌,建功立业。 儿女情长什么的,根本没想过。 女人只会绊住他的手脚,影响他拔剑的速度。 看着淡若清茶的好友,陆远舟哀叹一声:“要是我能把这婚约给你,让你去跟威远侯府结亲就好了,到时候我看你还能不能这么自在。” 祁晏清:“……你想多了。” 虽然当年喝酒定亲的人里,确实还有他祖父老靖国公。 但他酒醒后,认为自家有女眷已嫁入皇室,再与武将姻亲,将来容易惹帝王猜忌。 于是给另外二位赔礼,说一时失言,当不得真,便算作罢。 陆远舟烦得不行:“我祖父怎么就没那么聪明,酒后的话能当真,非得给我定一门婚事。” “还有我爹娘,近来竟然真有跟威远侯府定亲的意思!”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祁晏清能理解现任忠勇侯夫妇的想法。 他们年纪渐长,而今又是天下太平,四海安定,没有机会让儿子显露头角。 于是职权都被搁置,得不到真正的继承。 许多靠战事起家的武侯将军之族,已经在走下坡路了。 威远侯,忠勇侯,皆是如此。 为了守权,就要联合。 而这两家与皇室子弟又无姻亲血缘,是坚定的嫡长拥护者。 当今储君乐得看见他们联合,总比分开嫁娶,投入其余皇子阵营要好。 陆远舟是世族子弟,焉能不知道这些道理。 但他就是不愿意! 娶妻? 不可能! 狗都不娶! 见好友郁闷非常,祁晏清也不是那种幸灾乐祸的人,还是给他出了个主意。 “威远侯府是要跟忠勇侯府结亲,没指名道姓是要把女儿嫁给你。” 陆远舟一怔。 对啊。 陆氏宗族,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子嗣。 “可要是江家不同意,非要把女儿嫁我怎么办?” “那只能说明你表现太好。” 陆远舟豁然开朗,爽朗一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肯定有办法。” “你个人所为,与我无关。” 祁晏清眼神澄澈:“我不过阐述些许事实罢了。” 陆远舟懒得理他。 两家算是世交,祁晏清这小子惯来会装得一副无害的模样,实则坏点子不少。 “侯府那位真千金,我还没见过,也不知道她生得什么模样,我觉得应该没有江云蕙漂亮。” 不怪陆远舟有这猜想。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豫南那块儿穷苦,商贾之家地位低下,如此环境下,焉能养出娇花儿来? 祁晏清淡淡道:“不清楚,没兴趣。” 陆远舟对这个回答也不意外。 如果说他是一心想要建功立业不思风月的话,祁晏清则是清心寡欲,跟和尚没区别。 昔日他曾说,若要娶妻,对方需得与他一般才智。 嘶,不满七岁就能写出令当今天子称赞“智绝天下”的科举策论之人,更甚名师教导的储君,谁家姑娘能配得上? 正说着话呢,小二进来,躬身哈笑着说楼中新出了新茶与秋食,奉上给两位贵人品尝。 在这楼中侍奉的哪个不是人精,谁家公子千金来过一次,便会记清楚喜好,以免下回得罪。 送完茶点后,小二并未离开,而是恭敬将棋本奉上。 “祁世子,今日楼中来了位顾客,解了您半月前的棋局。” 祁晏清向来平静的眼神,忽地怔了一下。 他眉头慢慢皱起:“你说什么?” 等小二把话又重复一遍,祁晏清才确定,自己没听错。 他几乎是迅速接过棋本翻阅,待真正看到自己那局必输的残棋,竟真的被人扭转乾坤时,眸中满是不可思议。 若非常年学礼让他保持了温润君子的姿态,怕是早就惊得站起来了。 祁晏清是棋中绝手,自然一眼能看出,对方解局后还与人对战了一番。 那执黑棋的亦是高手,每一步都下的在他预料之中。 只是不敌白棋凌厉而又致命的攻势,到底惨败而刹。 陆远舟凑过去看了一眼,顿时讶然:“还真有人能把你的棋局解了!” 要知道祁晏清师从国手棋圣,对弈以来,从无败绩。 以至于他太无聊,经常自己跟自己下棋,就这样留下的残局,都让那些弈者研究好久,始终不得解开之法。 没想到今天居然被破局了。 陆远舟好奇问小二:“谁这么厉害?” 小二却摇了摇头,说顾客是匿名解局,即便他认识对方,也不能告知旁人,这是天香楼的规矩。 他也不怕得罪祁晏清与陆远舟。 来天香楼的哪个不是权贵? 掌柜一早就给他们训诫,只在规矩之内恭敬待客便可。 若是惹出祸事,上头自有人罩着。 陆远舟还想打听,却被身侧人打断:“不必问了。” 祁晏清看着看着,心跳如擂鼓砰砰,语速飞快:“黑棋尚有一处求存,但极其隐蔽,以那人的水平,不可能没看出来,还留了一线生机……” 那个人在挑衅他。 祁晏清面上虽还一派平和,但眸中已染上了兴奋:“拿棋盘来。” 待东西送到,他静心忍性,飞快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黑棋瞬间逃出包围,但等他换执白棋自弈时,却久久不曾动弹,眸中多了几许凝重,好不容易落下棋子,不过两步,就皱起眉头,扔掉了棋子。 没有必要了。 那生机是假的,是那人故意设计的。 他再继续下去,也只会被围困,失掉气息,就好像是战场之上的兵将,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却发现落入重重包围一样。 棋输了,祁晏清的胜负欲却难得升腾上来了。 他重设了一盘棋局,并留下了一封信,让小二再遇那人时,一并交给对方。 陆远舟还是头一次看他落不下子去,大吃一惊,又见他如此郑重,不免也对那破局之人起了好奇。 能惹得祁晏清如此,究竟是何方神圣? …… 被陆远舟视作神人的江明棠,此时慢悠悠进了自己家门,还不到半个时辰,便如愿听到了系统的播报声。 【目标人物祁晏清好感度+1,获得积分8点,现有积分29点。】 江明棠心中早有预料,是以毫无波澜,含笑去了碧波院,进内室时才发现母亲孟氏,二房叔母范氏也在,正同老夫人说着什么。 “虽然老侯爷已过世,但对方既然没有毁约的意思,咱们还是该践诺,但我觉得大嫂欠考虑了,云蕙那孩子毕竟不是……” 话到此处,见江明棠进来,范氏及时止住了话头。 给老夫人请安后,江明棠将自己在云锦阁买的东西奉上,说是给祖母选了礼物,莫要嫌弃。 这让老夫人欣慰不已,心中思绪转了道弯儿:“明棠丫头,你来的正好,我与你母亲有话对你说。” 江明棠乖乖听着,待她们提起系统资料上的婚约时,故作惊讶羞涩,只说一切但凭长辈做主。 原先,孟氏是想让江云蕙结这门亲。 她觉得养女虽身份上差了些,但是侯府养大的,一言一行,皆是世族贵女风范。 而且云蕙若是能嫁进忠勇侯,往后也有了倚仗。 但老夫人有些不大赞成。 这门婚事也得问过人家忠勇侯府的意见。 一个假千金,他们未必愿意娶回去做未来的侯夫人。 别到时候结亲不成,还结了仇。 江明棠静静坐着,听长辈们谈论婚约,偶尔在听到孟氏夸江云蕙时,露出神伤之色,似乎有些难过。 当然,是演出来给老夫人看的。 实际上她完全不在意孟氏向着江云蕙,只对这婚约的另一方感兴趣。 陆远舟。 婚约对象,恰巧是她的攻略对象。 她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江明棠推测,自己虽然回京不到月余,没怎么跟京中权贵有过来往,但江云蕙的身世摆在那,忠勇侯府应该不会盲目就选她。 再加上娶妻娶贤,对方大概率是要考究一番的。 不出江明棠所料,在这婚约的人选摇摆不定之际,忠勇侯夫人命人送来了邀帖,说家中得了一株名品三色海棠花,广请夫人小姐赏花。 孟氏同老夫人禀过之后,于这日清早,带着两个女儿前往忠勇侯府赴宴。 第9章 赴宴忠勇侯府 京都的天气总算是凉快了些,薄薄秋风扫过,卷落树干之上微黄的叶子,晃晃悠悠落进泥土里。 在这万物都逐渐萧瑟的日子里,忠勇侯府门口格外热闹,门庭若市。 马车停了一排,小厮侍女扶着各自主子下车,均是京中贵妇千金。 今儿虽然是忠勇侯夫人举办的赏花宴,但最受关注的,却不是主人翁。 前院里摆满了各色的奇花异草,姹紫嫣红,令人赏心悦目。 但随着门房来报,威远侯夫人及府上千金来宴时,诸多看客的心思瞬间转移,视线也落在了进门处。 陆家与江家的婚约,并非是秘密。 早年间大家还以为这门婚事迟早要取消,却不想延续至今。 更不用提威远侯真假千金一事,更添上几分谈资。 不少人好奇,这真千金到底生得什么模样,忠勇侯府最终又会不会结这门亲事。 孟氏进门,便朗声笑道:“我路上耽搁了些时辰,来晚了些,陶姐姐莫怪。” 忠勇侯夫人陶氏闻声,立刻挂上笑迎了上去:“妹妹来的刚好,这赏花宴还没开始,方才我还说,好一阵没见你了,挂念着呢。” “陶姐姐不见怪就好。” 两位侯夫人手扶着手,姿态亲密。 陶氏是认识江云蕙的,往日对方与孟氏也曾上门赴宴,更与自家二房的姑娘交好。 所以陶氏一度觉得,江云蕙大概率就是她未来的儿媳妇。 谁曾想,中间还有身世调换这趟子事。 见江云蕙仍旧穿着上好的云纱锦裙,体态端方,姿容秀丽,与从前相比没什么区别,可见威远侯府仍旧把她当亲女儿,丝毫没有因为身世而怠慢于她。 应过江云蕙的见礼过后,陶氏目光便落在了一侧安静的江明棠身上。 这一看,竟眼前一亮,不觉有些恍惚。 真真是好一个标致的美人儿! 丹唇外朗,明眸善睐,瞧瞧她,穿着这一身淡粉织锦罩纱交领襦裙,真如桃花仙一般鲜亮,就是这满院子的花儿,也不及她半分颜色,堪称艳绝京都。 但这孩子形容沉稳,硬生生压住了眉眼间的妩媚,反倒显出几分清冷。 见忠勇侯夫人看着她,以及暗处那些打量的目光,江明棠微笑着上前施施然行了一礼:“明棠见过侯夫人,夫人万安。” 孟氏便顺势接过话头,同陶氏介绍她,只说可怜流落在外,没提商户养大之事。 但陶氏又怎么能不知道呢?只是她不会去触霉头,顺着话安慰眼眶微红的孟氏,见人笑了,这才去同江明棠聊几句。 江明棠能感觉到,这位侯夫人并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虽然看似是亲和的聊天,问她是否适应京都,其实都是在打探她的境况。 江明棠则温声细语地回话,不会过度卑微,也不会失了尊敬,在陶氏与孟氏话家常时,也颇有眼色地默默走到一旁,与同来赏花的贵妇小姐们相交谈话,字句温良,礼数周全。 陶氏暗自看在眼里,松了口气。 两家早有婚约,孩子如今到了适婚年纪,也该把婚事定下来了,可到底该定哪个,她犯了难。 同忠勇侯商量时,他果断选了江明棠。 用他的话来说,养育之情再大,也没有割舍不断的血缘关系牢靠,自然要选真的千金。 儿子若是不喜欢江明棠,大不了多纳几个美妾,事关两家利益联合,不可马虎。 但陶氏有些犹豫。 她觉得江云蕙在京中长大,又优雅清贵,知书达礼,这样的媳妇才是她想要的。 若是让那举止粗鲁,愚昧短见的商女进了门,怕是不出三天,家里就要大乱。 夫妻俩意见不一致,才有了这次的赏花宴,名为赏花,实为识人。 眼下见江明棠仪态更甚京中诸多贵女,丝毫不像是被商户养大的,她心中很是满意,赞同了丈夫的说法。 有了真的,谁还愿意要假货。 原本陶氏是想让儿子见一见江家女儿,这小兔崽子大概是看出她的想法,大清早就溜出去了。 因着见过江明棠,陶氏同孟氏再聊起当年婚约之时,脸上的笑容就真切了几分。 岂料孟氏的态度真是令她大吃一惊,言语之中屡屡提及江云蕙秀外慧中,贤良淑德,对于亲女含糊带过,最后更是直言,想要把这门婚约许给云蕙。 陶氏碍于两家情分,到底也没发作,直言直语。 “妹妹,实不相瞒,原先我家侯爷看中的,就是明棠丫头,但我怕她在豫南待了十几年,做不了宗妇,今日才邀约你们过来见一见。” “现在想来是我狭隘了,明棠是你跟侯爷亲女,就是在外流落,气度也非凡人所比,我知道你疼云蕙,我也喜欢那孩子,但两姓联合,非同儿戏,关乎你我两家的未来,还是要慎重些。” 孟氏听她如此说,心中不大高兴,她见不得别人贬低云蕙,可又知道陶氏也是掏心掏肺的实话,不由长叹一声。 亭廊之中,江明棠结束了与诸多夫人贵女的交流,静坐赏花。 系统问她需不需要兑换一个道具,时刻监听孟氏跟陶氏的谈话,被她拒绝了。 想也知道,孟氏不想这门婚事落在她身上,而陶氏看她的目光中夹杂着欣赏,怕是二人意见不一致。 江明棠不在乎这桩婚约,没了更好,不然她就会被一个人绑定,哪能再靠近其余攻略目标? 就算本世界男女大防不严重,男女还可以相约同游,夺人妻这种事,还是不耻之举。 但这婚事不能现在取消,因为陆远舟的攻略积分还没赚到。 正思忖着该如何利用这现成的婚事,有人影坐在了她对面,抬眸一看,是一个蓝衣清秀女子,还有江云蕙。 系统及时调出了人物资料,江明棠还没来得及看,便听这女子上下打量着她,倨傲开口。 “你就是威远侯府那个流落在外,被商户养大的女儿?” 江明棠眸光微沉。 得,这下不用看资料了。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哪。 第10章 宴上为难 管教兄长 江明棠扫她一眼,大概也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忠勇侯府二房的姑娘,陆静贤,因自幼丧母,养在忠勇侯老夫人跟前,十分受宠。 原文里,在江云蕙做了皇后之后,她嫁给了当朝王爷。 小说嘛,总有那些套路。 譬如女主嫁了王爷,这王爷成了男主,就算前期再废物再势微,后期也会如有神助,登基为帝。 而这女主的闺蜜,自然也是和和美美的结局,嫁给男主的兄弟手足之类的,比比皆是。 在江明棠看来,陆静贤此人的性情跟她名字完全不一样,不静不贤。 说好听点是性情直率,天真浪漫。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没脑子,什么话也能说的出口,从不顾虑旁人。 若非沾了江云蕙原女主的光,怕是早就被人套上麻袋痛打了。 忠勇侯府办宴会,邀请她前来,明显是要商议婚事结盟,也就这猪脑子,才会什么面子也不给,大庭广众之下与她为难,说出此种话来。 京中人惯来势利眼,在他们心中,出身商贾可不就跟那地里的烂泥一个概念。 但现下她这团“烂泥”摇身一变成了侯府真千金,但凡不想得罪威远侯府的,都不会直戳痛处。 不过也是,如陆静贤这般人物,存在的意义,可不就是替女主出头么。 那一日她在云锦阁坑了江云蕙一把,而后她遇到相约茶楼的友人,应该就是陆静贤。 江明棠可不信,她摆了江云蕙一道,对方见了好闺蜜,能忍住不吐槽几句。 这一吐槽,可不就无形之中结了仇。 事实也正如江明棠所料,那日茶楼相聚时,江云蕙忍不住心中的委屈,确实对着陆静贤哭的伤心不已。 这让后者还没见过江明棠,就已经生了讨厌之心,认为她不该回京同江云蕙争抢。 她才懒得去想,那威远侯府本就是江明棠的家。 陆静贤甚至觉得,江云蕙代江明棠尽孝这么多年,也不算亏欠了。 某种意义上江云蕙也是幸运的,有这么个帮亲不帮理的好友。 可惜一开口,就暴露了自己的智商,是个猪队友。 原文里,原主回京后一直畏首畏尾不受重视,好不容易出席宴会,因为礼法学的不到位,还让陆静贤嘲笑。 而此时的江明棠面对她的询问,心平气和:“是又如何?” 陆静贤不曾想她是如此态度,冷嗤道:“果然是穷乡僻壤出身,我是忠勇侯府的小姐,同你说话,你连起身都未曾,连礼数都不懂!” 江明棠完全没有挪动的意思,闻言也不生气,反倒笑了。 “据我所知,忠勇侯府长房并无千金,你是二房的小姐吧?” 她点破她的身份:“我父可是与忠勇侯同品阶,我又比你年长些,才刚碰面你不问好也就罢了,张口便说我没教养,那我倒想问问陆姑娘,忠勇侯府便是这般教你礼数的么?” “又或者,我该去问问你婶母如何才算知礼?毕竟她刚刚才夸过我。” 陆静贤脸色顿时变了变:“不愧是微贱商户养大的,惯是牙尖嘴利!” 她是二房姑娘又如何? 家中人都宠爱她,她自有底气倨傲。 “商贾要做生意,自然得巧舌如簧。” 江明棠丝毫不觉得被羞辱:“至于我养父母,天下皆为王土,臣民皆是帝子,大家都一样效忠陛下,只不过各尽其责,谁又比谁高贵到哪里去?昔日太祖还是走贩出身呢,难道你觉得,他便不配打下这片江山?” 陆静贤一滞:“你胡……” “再有,你自认出身忠勇侯府,高人一等,那为何与我二妹妹交好?既与她交好,又怎么能羞辱她生父生母?” 江明棠根本不给她反驳的机会:“还是说你不过表面友善,心里瞧不上我二妹妹?那还真是虚伪。” 霎时,陆静贤指着她“你……”了半天,连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身后,原本心中怀揣着隐秘的幸灾乐祸,等着看热闹的江云蕙脸色顿时苍白。 她只庆幸好在现下没有旁人,不然她的脸面往哪放! 她的父母是威远侯夫妇,不是豫南商贾! 陆静贤意识到自己在嘴皮子上占不到便宜,冷哼一句。 “我不同你一般见识!我来只是想警告你,你别以为云蕙性子好你就可以欺负她,要是再让我发现你让她受委屈,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我家中事就不劳陆姑娘操心了,况且我与二妹妹相处融洽,平日里少有的会面都是谈笑风生,何来欺负一说?” 江明棠眸光尖锐地落在江云蕙身上:“还是说二妹妹你对陆姑娘说了什么,才让她有此误解,不若我们去母亲那评一评,看看你在家中到底有没有受委屈?” 伙同外人一道,在这种场合给她泼脏水,真是蠢货。 猝不及防对上江明棠意味深长地目光,江云蕙慌忙挪开视线,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出面说和,劝了陆静贤几句,又强拉着人离开,免得惹来其他宾客注意。 但江明棠可不打算将这事就此放过,她向来是别人犯我一分还回去十分的性子。 再去见孟氏与陶氏时,神色郁郁,一眼便让人瞧出是有心事,下意识询问两句。 她却不愿意再说,被再三追问,才容陪侍的婢女流萤,将方才亭廊之事细细道来,听完后陶氏与孟氏的心情,顿时也不大舒朗。 陶氏是真有些怒了,二房女儿养在老夫人膝下,平日里娇纵跋扈也就算了,怎么还招惹她今日宴请来的客人。 但现下不是发作的时候,压着怄火,陶氏将手上的镯子褪下给江明棠。 “明棠,我那侄女原先被老太太宠坏了,冒犯了你,你可不要同她一般见识,等有空我一定好好训斥她,怎能如此不懂事呢。” 江明棠假意推脱那镯子,又展示了自己的明理大度,惹得陶氏连声夸了她好几句,这才将此事揭过。 想起江云蕙的行事,她更加坚定若要联姻,还是选江明棠比较好的想法。 那厢江云蕙与陆静贤离开后,后者一直嚷嚷着为何不让她替她出气,言语间诸多抱怨,甚至于有些动怒。 而往日陆静贤对她言听计从,一句重话也无,如今却敢发脾气了。 或者正如江明棠所说,在这个闺中密友心里,也是在意她的身世的? 这么一想,江云蕙心中越发不爽快,心不在焉的赏了花、用了宴席后,归家时更是将难过挂在了脸上。 出乎意料的是,母亲孟氏分明看见她不高兴,却连一句问话也无。 孟氏心情也实在不佳。 之前方才她还同陶氏说呢,云蕙知书达礼,想将她许给忠勇侯府。 却不曾想,转头她就同外人一道给自家姐妹难堪,真真是打得她脸火辣辣的疼。 哪里还有心思去哄她,没问责就已经是够有母爱了。 母女俩各怀心思,江明棠看在眼里,一语未发。 这世上的人基本都是自私的,把自身利益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她是如此,不信孟氏跟江云蕙不是。 等到两个人之间爆发利益冲突,让对方掉了颜面,且看这份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女情,能持续多久。 到了府中,江明棠刚要回自己院子,远远就看到了江时序的身影,眸光一亮,抬步迎了上去。 “兄长,你回来啦。” 近来应当是军中有事,他都宿在步军营中,没有回来,害得她都找不到机会刷好感度。 再这么下去,如何能拿到六个亿。 江时序一进内院,便听得一声娇唤,抬眸便见长廊之上,江明棠笑靥如花地迎了过来。 到了他跟前,江明棠好看的眉头轻皱:“兄长离家不过几日,怎么又显瘦了些?” “有吗?” 他还真没看出来,却见小女子认真地点头:“有,是不是营中太忙,兄长没好好用膳食?” 她口气严肃:“这样可不行,军机固然重要,但身体才是本钱,兄长要先仔细自己,才能去管别的事。” 说着,江明棠落在了一旁的随侍身上:“长风,以后要好好督促你主子三餐用饭,不然我拿你是问,听见没有?” 这威胁实在算不上什么,长风忍住笑:“是,大小姐,我记下了。” 她复而看向江时序:“兄长,你可不要害得长风被我罚,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 分明是被妹妹这样管教,江时序却并没有觉得她插手太过,反而有些受用。 他把这归结于血亲之间的羁绊,毕竟往日回来,也不曾有姊妹敢这般亲近同他说话,见了他的严肃模样,大多数照顾几句空话,跑的比兔子还快。 只有她,初见时被他吓到后,也能理解他的好意,任他再怎么肃重,也照样能笑意盈盈地靠近。 想到这里,江时序于是只无奈一笑,脸色也柔和许多。 “好。” 见她得到回应后,笑得眉眼弯弯,明媚生动,像是做成了什么大事儿,江时序没忍住,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得到她嗔怪的一眼,却又在下一秒迟疑着开口:“咦?兄长……” “怎么了?” 第11章 他不戴 他不娶 “兄长为何没戴我送你的环佩?” 几日前,她在云锦阁买了件礼物送给江时序。 从天香楼离开时,他分明答应她要时刻戴着的。 江时序却不知如何解释。 那是一块成色极佳的双鱼环佩,一眼就能看出,她是用心赠的礼物。 收到时,他自然是高兴的,也当即就佩戴在了身上。 只是到了步军营中,下属兼好兄弟的副将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 私下无人时,更是调笑着问他,铁树难得开了花,是同哪家的小娘子有了私情? 彼时的江时序一头雾水:“什么小娘子?” “你别装傻充愣,没有小娘子,你这环佩谁送的?” 他尚且没来得及解释是家妹所赠,便听他啧啧开口。 “要是没有私情,如何能送你双鱼交尾含珠这种代表调情配饰?” 向来不知男女风月事的江时序,顿时愣住了。 低头一看那环佩,还真是如好友所言那般样式。 只不过双鱼交尾之处,多了两颗珠串修饰,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当时的江时序皱起眉头,但由于跟江明棠的血缘关系摆在那,第一反应就是她买东西的时候,没仔细看。 不管怎么说,惹人误会的东西,还是不要戴着出去招摇过市了,所以就先取了下来。 没成想今日回来见到了她,一下子就被她发现了。 面对她的疑问,江时序有些迟疑,不知该如何同她说。 却不想江明棠已经笑着说道:“兄长不想戴着也罢,或许是我眼光差了些,不得兄长喜好,来日我再寻更好的送给兄长。” 话虽是这么说,但那语气里的委屈还是藏不住。 笑容也很勉强。 江时序忽然想到,若是他真说不喜欢,她回去定会郁郁寡欢吧。 再往后,就会与其他姊妹兄弟一样,渐渐地与他拉开距离。 江时序是不愿意看到江明棠那般对待他的。 “不是不喜欢。”他边解释,边将仔细收在袖袋里的环佩拿出:“是你送我这东西不合适,你且看看,这是什么形案?” 江明棠有些茫然。 他也只好将话点明了说:“双鱼缠尾含珠,这是有情男女才会互赠的信物。” 话一出口,江明棠先是露出傻眼的表情,旋即脸颊通红,慌忙解释。 “兄长,我、我只是觉得这玉佩成分极佳,又雕工出色,很适合你,那店家问我是不是赠重要之人,我答他当然是,又觉得双鱼很像我们一母同胞……” 她都语无伦次了。 那无措的模样,愧疚万分。 到最后,江明棠讷讷道:“对不起兄长,我给你添麻烦了。” 江时序对她的反应也不意外。 听到那句“重要之人”时,心中还有些复杂。 她一个闺阁女子,尚且不通情爱,不理解这环佩的含义也很正常。 “不要紧,我又没怪你。” 江时序温声道:“只是以后送礼,可要看清楚了,在自家兄长面前送错东西,不算丢人,但外人就不一样了。” 江明棠软声答应,又说要给他换个新的礼物,江时序却想到她方才回府,手头上没多少银钱,故而推拒。 她却十分坚持,最后拗不过,暂且应下。 至于那双鱼环佩,江明棠没提再要回去的话,他便也收着束之高阁,不于人前佩戴。 兄妹俩住处临近,顺着长廊往里走。 一路上,江明棠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娓娓说起自己近日做了些什么,大多都是些细碎小事,从前江时序最不耐听人说道这些,如今却有十足的耐性。 他把这归结于江明棠待他真心,他们又是兄妹,自然亲近。 得知她去赴了忠勇侯府的宴席时,江时序想起那桩婚约,不免对母亲与陆家的做法都有些不满。 妹妹方才进京,就要相看,也亏得她知晓礼数,否则今日怕是要让人看了笑话。 再者母亲将云蕙也带过去,说没有私心,他可不信。 这般一想,下意识就觉得江明棠受了委屈。 临回住处前,江时序说的一番话,还真让江明棠惊讶。 “陆小侯爷行事嚣厉,为人张扬,并不是沉稳之人,他也无心成家,此时议亲,并非良配。” “但这门婚事不论落不落到你头上,你皆不必畏首畏尾,我不会让你受委屈。” 与这话同步而出的,还有江时序好感度增加的播报声。 【江时序好感+4,获得积分24点,当前总好感度7,总积分53。】 江明棠心下不由感慨,这环佩没白送。 她一开始没有猜错,这兄长虽看着是个冷面阎王,实则心中柔软。 旁人待他好,他总是记得的。 敛下心绪,她脸上的感动更加明显了,看向江时序的目光柔若春水,应和说知道了,这才分别回了各自院子。 城东忠勇侯府中,此时热闹非常。 被江时序定性为“非良配也”的陆小侯爷,清晨出门,日落才归家,一回来就被母亲陶氏叫到了正堂,桌子一拍动了怒,斥他跪下。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为那门子婚事,责他今日不在府上待着,反倒跑出去,连姑娘面也没见着,是如何地不懂礼。 陆远舟十分无所谓,他本就不想成亲,不见更好,任由陶氏把见了江明棠后,对方表现得如何如何好,说了个翻来覆去,他就是三个字。 “我不娶!” 这态度把陶氏气的够呛,连骂数声逆子,可又舍不得打这唯一的亲子,只能碎了几个茶盏出气,最后给这孽障下通牒:这亲非结不可,否则他一辈子也休想入军营! 这一下子就惹毛了陆远舟,对这门亲事更加排斥,当即不管不顾怒气冲冲地出了正堂,在外院与陆静贤打了照面。 陆静贤本就因为找上江明棠的事,才被陶氏怒言训斥,罚抄书悔过。 见兄长如此气愤,当下便添油加醋地说赏花宴上,那江明棠如何不知礼数,苛待姊妹,还挑衅于她,当真跋扈不堪。 “二哥,你若将这般女子娶回来,咱们府上哪还有安生日子过?相比之下,云蕙就温柔贤惠得多,比之商户养大的江明棠,好上不知多少倍!” 第12章 忠勇侯府送礼 陆静贤原以为,兄长听了这一番话,定然对那江明棠厌恶至极。 然而,陆远舟不吃这套。 他很清楚,陆静贤跟江云蕙是何等交情,她是在替好友说话。 “江明棠的品性与我无关,江云蕙如何,我更不关心。” 陆远舟冷冷道:“哪个我也不娶!” “大哥,云……” 陆静贤还要说些什么,他已经不想听了,快步离开此处。 不过陆远舟虽然态度强硬,但婚姻大事他自己说了不算。 陶氏也知道儿子在跟她犟什么。 他无非想的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将偌大的侯府撑起来。 可世上哪有这么简单的事。 如今朝局稳固,文臣武将各司其职,霸着各自权势不放,哪里会有机会,让他赤手空拳去打出一片天来? 联姻是最快,也是最容易的守权之法了。 是以不论陆远舟如何反对,陶氏为了大局考虑,是势必要结这门亲的,等忠勇侯回府后,她将宴上江明棠的表现说给他听,夫妻俩这次意见达成了一致。 自归家后,江云蕙的心情便不是很好。 隔日,陆静贤给江云蕙传信了:“我大哥不思成家,不愿意娶妻,被我婶婶好一顿骂后,负气离家,也不知去了何处,这门婚事,当是不成了。” 看了那信,江云蕙心中复杂。 若是从前让她嫁给陆远舟,她是不愿意的。 虽然对方京中少有的俊俏郎君,但她自小娇纵惯了,两个人因着陆静贤的缘故,有过数次见面,他都不曾惯着她的脾气,反而隐隐嫌她事多,她如何能选他做夫郎? 再者那时候,家中也不曾提过婚约,以她的身份,就是入宫嫁作皇家妇,那也是够资格的,江云蕙也就没把他放在心上。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不是威远侯府亲生的嫡亲女儿,生父母还是商贾出身,定然会影响到她的婚事, 昔日看不上的五陵公子,如今该挑剔她了。 所以在孟氏带她赴宴时,江云蕙对这门婚事是意动的。 能嫁给陆远舟也不错,起码日后她是正儿八经的侯府主子,也不必用着养女的身份,平白让自己尴尬。 看了信,得知陆远舟如此排斥婚事,她沮丧之余,竟还有种微妙平衡。 至少,他也不曾看上江明棠。 隔天,忠勇侯府来人,送了许多礼物。 其中一大半,都是给江明棠的。 婚事未定,陶氏赠礼时也不会表现得太过,只说见了明棠丫头甚为喜欢,贺她归家之喜,才送来这些。 东西送到后,江明棠正在碧波院中,她给老夫人做了一双护膝,针脚细密,绣工精美,惹得老人家感动不已。 她年岁大了,历经多少风风雨雨,看人心更是精准。 虽然清楚江明棠颇有在她跟前讨巧,以便在侯府立足之意,但确实待她真诚,将心比心,老夫人也对这个孙女多几分怜爱。 得知忠勇侯府送礼的事,老夫人说道:“明棠,侯夫人如此待你,咱们也不能没有表示,回头让你母亲从库房选了些古玩珍宝,当做回礼。” “你再亲笔写一封谢函,一并让人送去。” “是,孙女知道了。” 等她回了房中,孟氏那边也得到老夫人传的消息,命人去备礼,江明棠则是命人准备笔墨纸砚,认真写谢函。 流萤将墨汁奉上后,犹豫了下,还是轻声说道:“小姐,方才我听说,夫人从库房取了些东西,送去了芳华院。” 江明棠手上动作微顿,抬眸看着她。 流萤对上眼神,心中一紧,连忙道:“奴婢多嘴。” “不,你做的很好。” 江明棠接过新笔,已经挪开了目光,在纸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字。 在府里住了这么久,她对两个贴身婢女的性子,也算了解。 流萤胆大心细,为人沉静,办事稳当。 另一个丫鬟织雨,性情活泼,口齿伶俐,格外会哄人开心。 江明棠也知晓,贴身伺候的下人与主子之间,向来都是利益共同体,要比旁人更忠心些,因此对二人一视同仁,颇为亲近。 当然,她心里全然信任的,只有她自己。 流萤同织雨都知晓,她并不喜欢江云蕙。 她们的态度,自然也是同主子一样的。 所以今日流萤才会突然提这一嘴,毕竟在她看来,二小姐受宠,于她们主子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得了江明棠这一句夸赞,流萤才松了口气。 该告知的事儿已经说了,她便退了出去。 江云蕙也去了宴上,忠勇侯夫人自然也给她备了礼物。 只不过比起给她的,要少许多。 当时去接礼时,江云蕙的脸色就不大好看,笑容勉强的很,一言不发地带了东西回去。 比起她,孟氏心里当然是更偏向这个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所以对于这事儿,江明棠并不意外。 想也知道,对于孟氏的补偿,江云蕙万般受用,芳华院里现在肯定是一片母女情深。 “不是哦宿主,你猜错啦。” 元宝突然跳出来,说了这么一句话:“她们现在在吵架。” “吵架?”江明棠来了好奇,“你怎么知道的?” 元宝:“因为我听到了呀,升级过后的我功能更强大了,现在我能掌控整个威远侯府,每一个人的动向!” 江明棠当初说给元宝升级,可不是画饼。 于她而言,系统是最好的盟友,任务时间还长着呢,她需得跟这位盟友好好相处。 所以在江时序好感度增加的积分到账后,她确实给元宝进行了小小升级,现在余额只剩23点了。 只是她没想到,升级后的元宝,居然还有这种功能。 啧,赚大了,这积分花的不亏。 元宝将自己听到的内容,一五一十地转播给江明棠。 原本是孟氏去了芳华院,确实是打算安慰一番江云蕙的。 江云蕙也在见到母亲后,扑进她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按理来说,接下来确实应当是一番母女情深的景象。 结果孟氏又提到了婚约一事。 她说两家联姻是为了坚固结盟,忠勇侯府也是经过仔细思量,才选的江明棠。 “并非是云蕙你不好,侯夫人才不选你,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待日后,母亲定然为你寻一门好婚事。” 谁曾想这一下子,反倒戳中了江云蕙的心伤! 她当然知道忠勇侯府相不中她,是因为身世。 可母亲分明之前还说,她是威远侯府的小姐,是她的孩子,现在却也觉得她的身世不堪,不被相中是理所应当的。 到底被孟氏娇宠了多年,江云蕙在她面前格外有底气,当即便又哭闹了起来,说自己被忠勇侯府嫌弃出身,就算将来孟氏要将她嫁人,夫家条件定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闹着闹着,竟还说了一句:“娘,你不也是这般认为的吗?!否则又怎么会带着江明棠去赴宴面见忠勇侯夫人,而不是直接为我将这门婚事定下来?!在你的心里,我早已经不是你的女儿了!” 第13章 有人逃婚有人出门 这一番话把孟氏差点气晕过去。 亲女回府之后,她怕云蕙伤心,时刻仔细待她,苦心为她考虑,还想把她嫁给忠勇侯府。 所以在忠勇侯夫人发来邀帖,让带着明棠去赴宴时,还特意带上了她。 为的就是给她好寻个靠山,将来日子也舒坦些。 谁曾想,她宴上不好好表现,回来还埋怨起她了。 饶是孟氏心里再疼爱江云蕙,眼下也觉得愤怒心寒,直接给了她一巴掌,又将宴上她联合外人为难姊妹之事说出,痛心疾首。 “我对你太失望了!” 她花了多年心血,养出来的却是这么个毫无感恩跟容人之心的女儿! 这回任凭江云蕙哭的再惨,孟氏也生不出疼惜之心了,转身就走,倒是江云蕙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方才言语过激,得罪了在府上最大的靠山,慌忙不已地叫娘,也没引来孟氏回身。 系统将情况说给江明棠听,还有些幸灾乐祸,觉得孟氏这下肯定不会再偏袒江云蕙了。 但江明棠却不这么认为,孟氏养了江云蕙十几年,母女感情深厚,岂是一次吵架能破灭的。 芳华院里这一场争吵,没能瞒过府上其他人。 老夫人闻说全部之后,当即就把孟氏叫过去训了一通,说她分不明白轻重,也看不明白亲疏,还教女无方。 若非她惯坏了江云蕙,又何至于容她说出那般诛心之语? “自己在宴上那般作为,没本事让侯夫人看中,回来怨怪起咱们了,早知今日,当初就该让她连夜回豫南去做那沈家的姑娘! “当真是应了那句话,娘蠢蠢一窝!”老夫人怒气冲冲,“好在明棠丫头不是你养大的,她流落在外竟成了福气,否则焉能有今日!” 老夫人多年不曾如此训斥儿媳,当即便把孟氏说的羞愧难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尤其是二房三房的弟妹范氏,陈氏还在旁边看着,真真是让她面红耳赤。 三房的陈氏心性单纯,膝下只有一子,对自家与忠勇侯府的婚事,其实并不大关心。 但范氏为人精干,想的就多了。 这婚事若定了江明棠,她无话可说,可要是落在江云蕙身上,她可就有意见了。 真论起来,江云蕙是外人。 她的长女不也是侯府的嫡出血脉,让一个外人代表威远侯府去结亲,为何不能让她女儿去? 所以眼下看大嫂如此做派,范氏心中在嘲讽她蠢。 孟氏若是再为江云蕙争,她就也要为她女儿争一争了。 其实范氏也不是没想过,为自己女儿同江明棠争一争。 但见老夫人对江明棠维护不已,也歇了这个想法。 她觉得江明棠很聪明,回府没多久,便迅速站稳了脚跟,看清了府里真正有话语权的人是谁,并成功抱上大腿。 看似不争不抢,实则什么都有了。 范氏往日就对娇纵天真的江云蕙没什么好感,只不过大房得势,二房诸多倚仗,所以表面装的很喜欢对方。 而江明棠是聪明人,甚至于能影响老夫人的决策与心情,值得她亲近。 范氏当即就备了些礼,去了毓灵院,亲热地拉着江明棠话家常,提到忠勇侯府的婚事时,说孟氏被老夫人训斥,最后又说自己怜惜她。 “以叔母的眼光来看,明棠你才是真正配得上这桩婚事的人,若非那沈家作孽抱错了孩子,你又何必吃这么多年的苦,大嫂也真是的,竟还替外人着想,叔母真是心疼你。” 说着说着,就用帕子拭泪。 江明棠也说些客套话,表些亲近之意,最后把演得十分过瘾的范氏送走,眸中再不见方才的柔弱之色。 她大概知道范氏是来干嘛的。 一是巴结她,二是挑事儿。 巴结她是看在老夫人面子上,挑事儿是挑拨她跟孟氏。 威远侯承爵,孟氏掌家。 都是老夫人亲生的孩子,二房被大房压制这么多年,范氏心里多少有些不平。 如今看孟氏被老夫人训了,她自觉有了机会,撺掇她跟孟氏闹起来,唯一的绝对掌权人老夫人再动起怒来,管家权自然旁落。 三房叔母又是个性子柔顺的,这管家权会落在谁手里,不言而喻。 不过,江明棠可不打算同孟氏闹,因为没有意义。 相反,她端了一碗莲子羹去正房,安慰了孟氏一番,让她莫要为旁人伤了自己身体。 一番话直把孟氏说的,深觉对不住她,对至今连个道歉也没有的江云蕙,实在有些灰心。 到底不是亲生的,不如亲女体贴她。 孟氏也想通了。 忠勇侯府看中的本来就是明棠,她又何必为云蕙强求。 翌日便去禀了老夫人,表示待过些时日,侯爷办完差归家,就为江明棠把这桩婚事定下来。 江明棠得知此事后,倒是没多大反应,这日她照旧出门采购东西,逛到中午时,顺便去了趟天香楼。 天香楼的小二,记性都很好,尤其是这般天仙似的人物,更是印象深刻。 江明棠一进门,他就认出来了。 “上次您匿名解棋,那设局的客人问过关于您的情况,但楼中规矩森严,并未透露,请您放心。” “除此之外,那客人命小的务必在您再来时,将这些送上。” 江明棠示意流萤赏了小二银子,这才接过物件。 一封书信。 一局棋图。 那人在信中说,自己是个爱棋之人,今遇对手,深感荣幸,请君不吝赐教。 虽不曾署名,但江明棠可太知道这是谁的手笔了。 她的攻略对象之一,靖国公府世子,祁晏清。 布置棋局时,江明棠在复看系统之前提供的,祁晏清的相关资料。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与威远侯府在本朝发迹不一样,祁氏是数百年的世族了,往上数各朝各代,出过不下六个宰相,就近三代更是获封爵位,是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 当今的祁氏家主是靖国公,早年间掌兵数十万,打的北方胡人不敢来犯,说一句战神也不为过。 而靖国公地位高,不仅仅是因为功绩显赫,更重要的是,当今皇后乃是昔日的祁家嫡长女,靖国公的亲姐姐。 可以说整个祁氏,与皇家的关系十分密切。 靖国公夫人,乃是前任帝师之女。 两个聪明人结合,孩子只要不是胎里有缺,生下来都不会笨到哪里去。 而祁晏清完全地继承了父母的优点,智勇双全,原文里写他文能治国,武能安邦。 做文官时,他到哪里任职,哪里就会振兴繁华,名声好得可怕,有不少狂热追捧者,有人更是把能见他一面,作为终生奋斗的目标。 后来继承爵位做武将时,更是震慑一方,比他亲爹还猛,直入北胡王廷,将本朝百年的隐患彻底解决,还让疆土又扩张不少。 当然,这些都是原文里的辉煌。 目前江明棠更感兴趣的,是他的长相。 传闻祁晏清男生女相,英俊与柔美皆俱,引得无数美人折腰,上战场的时候,还曾遇到大胆的敌将求娶。 那位敌将的结果,是被祁晏清枭首示众。 大抵是因为生得极美,祁晏清孤高不已,情路非常顺畅——都没有人。 当然,是他主动选择了单身。 于他而言,大概世间红颜皆枯骨,没什么可留恋的,一辈子不曾娶妻纳妾。 那这般惊艳才绝的魅魔人物,在原文里是什么作用呢? 反派白月光。 祁晏清的表兄是当朝太子,祁氏是太子的外祖家。 而原文男主,则是要跟太子争夺龙椅的皇子,自然而然他就是男主的对立面。 江明棠当初在看过基础资料后,就知道想用美貌吸引祁晏清,是不可能的事。 她就是长得跟天仙一样,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具枯骨。 既然没办法色诱,那就只能智取。 祁晏清此人爱棋,也自幼学棋,长成后从无败绩,所以他才会在天香楼留下棋局,以寻求对手。 江明棠对棋懂得有限,但她有道具“神之弈手”,涵盖了古往今来所有棋手的棋路与智慧,甚至于包括祁晏清本人的,所以解局易如反掌。 就比如说祁晏清新设下的这局棋,于旁人而言难如登天,但江明棠不过看了几眼,便迅速找到了生路,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已然解局。 除此之外,她还新设了一个难局,留待祁晏清去解,并也留下了一封言简意赅的信,上书寥寥几字。 “胜我欣然,败我亦喜,悠哉游哉,自在趣也。” 做完这一切以后,江明棠才打道回府。 路上,系统元宝问她:“宿主,现在孟氏想把你跟忠勇侯府的婚事定下来,到时候陆远舟就是你未婚夫,他可是祁晏清唯一的至交好友,这怎么办?” 以祁晏清那孤傲的性子,要是知道她是朋友未婚妻,哪里还能生出什么旖旎之情来? 那任务还怎么进行啊。 江明棠饶有趣味。 虽说朋友妻不可欺,她还真想知道,祁晏清知道她身份时候的反应。 不过眼下担心这些,为时尚早。 “你放心吧,现在最反对这门婚事的,就是陆远舟,以他的脾气,我不信他会乖乖等着定亲,咱们随机应变就是了。” 又过了数日,威远侯办差回来,孟氏同他提起婚约,二人商定之后,决定去一趟忠勇侯府,把这事儿落定。 结果如江明棠所料,陆小侯爷为了逃避婚约,拿出了十足的决心。 他这回采取了跟以往相比,要激烈许多的行动: 离家出走。 忠勇侯府夫妇俩气的要死,却还不能把事儿闹大,只得暗中查他的去向。 同时还得安抚威远侯与孟氏的情绪,赔礼一批接一批地往府上送。 威远侯跟孟氏对此也很生气,但更清楚两家联姻是为了更好的守权,绝非小事,于是硬生生忍着火气。 孟氏难得为江明棠考虑一回:“知女莫若母,在我看来明棠还是有些在意自己从前的身世,怕惹人嫌弃,于是回京后处处表现完美。” “陆小侯爷为了逃婚离家出走这事儿,万万不可让她知道,免得徒增伤心。” 威远侯颔首:“夫人说的有理。” 夫妻俩一道把这消息压下。 殊不知,江明棠早就从系统那儿知道了陆远舟的动向,甚至于她还知道,对方现在身在何处。 孟氏根本就不了解她。 她丝毫不伤心。 且不说陆远舟逃婚并非是不喜欢她,只是单纯讨厌联姻,江明棠自己更在意的,也不是婚约,而是怎么挣积分。 眼下就有一座近水楼台,摆在她的面前,若是不登上亭台摘月,也太浪费机会了。 这日傍晚时分,江明棠去了趟听涛院,那儿是江时序的住处。 她熟门熟路的到院子门口,就遇上了从步军营中回来的江时序,当即挂上笑迎过去。 “兄长,你回来啦,我正要去寻你呢。” 见了她,江时序原本寡淡的脸上,也带了些暖意:“找我做什么?” 江明棠冲他眨了眨眼,娇俏灵动,伸手轻勾住他的胳膊往里走:“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江时序完全没有甩开她的意思,无奈摇了摇头跟上:“好。” 若是不说江明棠先前在外流落十几年,旁人看了还会以为,这是一起长大的兄妹。 先前觉得他瘦了,江明棠让随侍的长风盯着他用饭。 奈何事忙,他总是忘记。 长风又是家仆,哪里敢做主子的主,只得噤声。 后来江明棠问起长风他的饮食起居,一向柔美的人儿,难得冷了脸色。 他在家这段时间,江明棠每到饭点,就会端着膳食去找他一起用,可谓是刷足了存在感。 久而久之,他们之间的情分也与日俱增。 江时序的好感度也从原来的7点,增加到了10点。 进了听涛院,江时序被江明棠拉到石桌边坐下,桌子上摆了个包裹,他眉梢微动:“这是什么?” “兄长之前不是说,明日你要去浒州办差事吗?我怕你路上又不仔细的身体,所以为你备了些行囊。” 她软声说着,将那包裹打开。 只见里面放了细软的小锦被,一些绸布,不算很重,两双轻靴,针脚细密,用材不算特别精细,但一看就知道适合远行,又用油纸层层包了干粮,细心封住,还有几个小瓷瓶,里面是常备的药品。 在江时序开口之前,她抢先一步,伸手挡在他唇前,道:“兄长,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江明棠咳咳两声,学着他的模样,沉声道:“这些东西长风都会提前备好,你不必辛苦做这些。” 她学的实在是像,让江时序都有些忍俊不禁:“既然知道,你还准备它们干什么?” “你还好意思提呢?” 江明棠叹一口气:“长风是为你备下了,但你办军务时雷厉风行,即便刚受过伤,遭风吹雨打也不停脚,路遇荒芜之地,还常常幕天席地,又何曾用过?” 闻言,江时序看向了长风,后者一脸心虚地挪开了目光。 他也不是故意透露主子的事的,实在是大小姐太会套话了。 “你不用看长风,是我逼他说的,”江明棠为侍从开脱:“不然我还不知道,兄长如此糟蹋自身。” “也就仗着自幼习武又年轻,才敢这么折腾,等你上了年岁,身上多处暗伤发作,疼得死去活来,我看你怎么办!” 她语气难得带了丝娇蛮,却让他生不起气来,反倒有种新奇的体验,道:“哪里会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你又怎知不会?” 江明棠情绪有些低落地落座,柔声开口。 “我虽在豫南长大,却不是傻子,家中境况已然摸清楚了,也知道兄长你是想尽快扛起侯府,所以才这么上进,入了军营后,一刻也不敢停歇。” “但这肩上的担子太重,容易把人压垮,希望兄长能够偶尔歇一歇,我不能替你奔走,也只能备下这些东西了,兄长一定要记得带上它们,顾好自己。” 闻言,江时序一怔。 侯府日渐势微,这是没办法否定的事实,不然也不会想到联姻守住体面。 身为长子的他,自幼背负家族着莫大的期望。 也正因此,他一刻也不敢松懈,才能在这个年纪,做到步军营指挥使的位置。 否则军中世族子弟诸多,怎么就他一个人出了头? 还不是拼了命往上爬,才有了条路。 父母待他多是严格要求,威远侯又是战乱里打拼出来的,认为年轻人就要多吃苦。 而他日渐长大,沉默寡言,母亲就更偏爱江云蕙。 祖母虽对他也有关心,但更盼着他能为家族带回更多荣耀。 反倒是从这个归家不久的亲妹妹,待他极为细致,一时间百感交集,久久无言。 这搞得江明棠都有些疑惑了。 难道他不吃这套? 正要装可怜将东西收起来,才听到江时序说道:“好,你准备的这些,我会好好用的。” 闻言,她便笑弯了眉眼。 这才对嘛。 哪个男人能拒绝这么一番深切关怀? “对了兄长,我还有一样东西要送你。” 江时序不由得愣了愣:“什么?” 第14章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暮色之下,一盏明灯被放置在石桌上。 灯中烛火轻轻摇曳,内中剪纸光影投射在琉璃壁之上,人物顿时活了起来,一举一动,栩栩如生。 灯罩上竹影花画交错,十分精美。 这是车马灯,也叫仙音烛。 江明棠带了抹浅笑:“先前我送兄长的环佩,送的不是很合适,说好了给你再补份礼物,当然要做到。” 江时序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那环佩被他收起,虽说再也用不上,但妹妹的心意,他是明白的,又何必再赠。 但也知道若是不收,怕是她又要可怜地看着他了。 江时序收归收,却也不忘告诉妹妹,往后不必再给他备什么,这灯雅致非常,怕是花了她不少银钱。 却不想江明棠告诉他:“兄长,这灯花不了多少钱的,是我自己做的。” 闻言,他目露讶异:“你做的?” “是啊,豫南那边这种灯几乎是随处可见,但都是供往北地,不少人家以此谋生,赚钱糊口,我也跟着学了一些,不过没怎么做过,兄长不要嫌弃。” 江时序这才想起来,这东西本就是从南地传过来的。 前朝时有官员进贡,得了皇帝青睐,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才一时盛行。 至今达官贵人们都还会买这个,以此装点家室,云锦阁就有卖的。 江时序很快想到,她说豫南那边的许多人家,都以这个做谋生手段。 那她呢? 一个闺阁女子,缘何会学这个? 还不是因为沈家不算富贵,她又不够受重视,才会想着学这些谋算钱财。 再看那支撑灯罩的削平的竹片,就知道这可不是个容易做的活计,就需要耗费很大力气。 江时序忽地道:“你手伸出来让我看看。” 正兴致勃勃给他介绍着,那灯影里说的是什么内容的江明棠,顿时噤了声,眨了眨眼:“兄长何故突然要看我的手?” 说这话时,她悄悄把手往身后放。 江时序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当即轻握住她的胳膊:“我看看。” 江明棠下意识往后就要躲开,他却不放,还略微使了些劲儿,拉扯之间,她被他拽得往前一扑,惊呼一声,差点跌下凳子。 江时序也一惊,好在他反应迅速,伸手把人接了个满怀! 触及的那一瞬间,女子柔软的腰肢被大手紧紧扣住,双手因为急迫勾在自己脖颈之间,令他心脏跳动得极为急促。 一时间,江时序觉得自己掌心烫的吓人。 随即传来的芬芳之气,更浸满了他的口鼻,令他呼吸微滞,对上那近在咫尺的明媚清颜,以及娇艳欲滴的唇瓣,脑海里浮现出从前偶然听过的,一首不合时宜的戏曲艳词。 “浅酒香阶,软玉灯暗;轻抚柳腰,渐闻声颤;含羞求怜,粉融香汗;鸳鸯交颈,请君尽欢。” 他像被这一首艳词魇住,望着她久久无言,也不曾放开, “兄长,你弄疼我了。” 直到江明棠皱眉唤他一句,才终于惊醒,发现自己竟紧紧握着她的腰肢不曾放开,再一想到那艳词,不由惊怒,当即松手。 惊的是他对妹妹如此。 怒的是他竟想对妹妹如此! 再看江明棠时,就显得格外不自在,不由得将目光挪开。 可落在那灯上,不免又想到那句“软玉灯暗”,逼得人喉头发紧,思绪混乱,只能垂眸肃目,不敢再语。 他认为是自己平日里不近女色,与女子甚少接触,所以才会在此刻有这般悸动。 再看妹妹已经挣扎着从他怀中起身,江时序不由庆幸,她未曾察觉到他那些不堪入目的想法。 虽然有些尴尬,但在瞥见江明棠手上的红痕时,江时序分外强硬地握住了她的手,不容她挣扎。 只见那如葱白一般漂亮的手指上,有着几道疤,早已结痂。 抚着其中一道较为显眼的刀痕,江时序说道:“都是为了做这盏灯伤的。” 他虽语气平静,可看向她的目光却如春潮带雨,急切而又奔涌。 江明棠见抽不回来手,也就放弃了,说道:“早都快好了,兄长不必在意,再说了,用刻刀总有划到的时候。” 她反倒顺势握住他的手,翻开指着其上旧疤:“兄长惯用刀剑,伤的可比我多得多。” “那不一样,你是女儿家。” 江明棠大概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是闺阁女子,与男儿不同,身娇肉贵,更应该仔细些。 但她可不耐听他说教,也不想反驳什么,只缓缓说道:“我明白兄长是关心我,从前也好,日后也罢,我不会为别人费这般心思,自然也不会再伤着,你尽管放心。” 再说了,这伤压根不是真的。 江明棠一向对自己爱惜的很,她想做攻略任务,可不想吃苦头,伤着自己。 那灯是花了5点积分从商城兑换的,她不过是买了些材料,摆了几天样子罢了。 但这些江时序永远也不会知道。 此刻,他正被她那句话牵引心神。 她从未为别人费过如此心思。 意识到这点,他心情都更佳了几分,直至到了夜间入睡时,看到那盏燃着烛火的灯,都会忍不住勾起唇角。 厢房之中,烛火轻轻摇曳。 床榻上,江时序呼吸渐渐急促,额头细汗涔涔。 梦中,他又一次坐在了院落之中。 只是与现实不同,这次跌入他怀中的女子,被他紧紧扣着腰肢,往自己怀里带。 气息喷在他脖颈间,令皮肉发烫,她轻声唤着他夫郎。 而他也沉溺在她那含羞带怯,却满含期盼的眼神里,顷刻间与她换了位置,覆身把人压在下面。 手指一寸寸从腰后抚摸到了胸前,勾开薄纱,探入衣襟,滑腻的触感与佳人面上绯红,令他失了神智,动作也渐渐变得粗暴起来…… 与此同时,芳华院。 【江时序好感度+8,当前总好感度18点,攻略积分+48,当前总积分66点。】 江明棠尚未就寝,她和衣坐在床榻上,听着播报音,而她手中的镜子里,正转播着某人的旖旎春梦,其中内容让元宝直呼少统不宜。 江明棠赠给江时序的那盏灯之所以值5点积分,是因为它还有一处作用。 将它点燃,就能让人梦到自己最渴望的东西。 原本它跟宿主是想利用这灯,探查出江时序内心所求,也好继续走温情路线,攻下这个目标人物。 谁能想到,江时序看着一本正经,少年老成,总是冷着张脸,却如此血气方刚,不过略微勾引,就做起春梦来了。 再看宿主,竟能波澜不惊地观看别人臆想她的春梦,元宝着实觉得,她太强了。 江明棠当然做不到心无波澜。 因为她是笑着看的。 当初为买这灯花了5点积分,她是有些心疼的,一转头赚了这么多,换算成任务奖金,可是高达几千万,谁能笑不出来? 勾引算什么? 看春梦算什么? 她巴不得江时序再多喜欢她一点,早点完成攻略任务,回现代当百亿富婆。 看着少年郎骤然惊醒后,又惊又气又羞地去换新的衣物,而后坐在桌边眉头紧皱地对着灯影发呆,江明棠轻笑一声,放下了镜子。 原本她是打算明日一早起床,亲自送江时序出门办差事的,但现在看来不用了。 以江时序那内敛而又克制的性子,经此一梦,短期之内他都会避着她走的。 毕竟做自己跟“亲妹妹”的春梦,可不是什么正常事儿。 这个哥哥面冷心热,其实还算是比较好下手的攻略对象,温水煮青蛙,润物细无声,迟早能拿下。 但现在江时序要离京起码一个月,这段时间江明棠是见不到他了。 她想了想,决定从别处入手挣点积分。 算算时间,她那日留在天香楼的棋局,应该早就到了祁晏清手上,也不知他解得如何了。 若是一直不得求解,这般才智卓绝之人,难得棋逢对手,对于设局者,该当是念念不忘吧。 靖国公府。 水榭楼台之中,棋盘端摆,祁晏清手中捏着一枚棋子,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如此状态,持续已有数日了。 天香楼中那位对手留下的棋局,他至今都解不开。 因此当身旁的陆远舟又一次问他,到底如何能退了婚事,求得一个清净时,他难得有了气性,将玉棋摔在了地上。 “这点小事闹了这许久,当真无用。” 陆远舟没料到他忽然发了脾气,不由道:“你怎么了?” “无妨。” 祁晏清总是一副端方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天大的事也不得惊动他半分。 如今这模样,可不像是无妨。 欲打听一二,却被他打断:“我早说过,忠勇侯府不止你一个子孙。” 陆远舟皱眉:“可如今看来,不论我父母,还是威远侯府,都只想将这桩婚事栽在我身上,就是有别人,也不会考虑。” 忠勇侯府是由他父亲袭承,母亲当家做主。 既是联姻,结两姓之好,他是唯一的嫡子,是继承人,对方怎么可能会弃了他,去选别人? “你不如从威远侯那位千金下手,传些流言出去。”祁晏清今日格外不耐烦,语速飞快,“若她声名毁于你族其余子弟,就再无退路,两府亲事也得以成全,两全其美。” 反正这门亲事,两家长辈是铁了心要结。 陆远舟愣住。 “这……这不免太过分了吧?” 他只是不想娶妻,也不至于去毁了那女子。 “军策有言,不破不立,遇事难解,用些手段算什么?” “我已给出法子,你若不听,就不要在我面前再三念叨。” 祁晏清盯着地上看了半晌,到底是忍了心中烦闷,重新将棋子捡起。 罢了。 再耐心些,兴许就能看出破局之路。 陆远舟到底是没听祁晏清给他出的法子,另行旁路。 毁名坏誉之事,还是要做的。 但却不是针对女方。 算计一个小娘子,他做不到。 隔了数日后,离家出走的陆远舟,主动回来了。 但归家的却并非他一人,还有一个大着肚子的女娘。 他声称,那女子是他养了数年的外室,如今有了身孕,才带回府上让孩子认祖归宗,更是要娶那女子做平妻。 忠勇侯府瞬间兵荒马乱,一地鸡毛,想瞒也瞒不住。 消息传到威远侯府时,江明棠正在后宅与家人用膳。 孟氏当场就沉了脸色,老夫人更是将那碗筷一拍。 “好一个忠勇侯府,当真欺人太甚!” 第15章 她可不要当后娘 膳堂里气氛顿时变得沉闷。 江明棠捏着筷子,一语不发。 换作亿万年前,大家都是山里的猴子,围个草裙就能四处蹦哒,哪里有什么礼义廉耻的讲究。 当然了,眼下并非史前时代,而是等级森严的王朝时期。 为了彰显自身不凡,上流社会人士搞出诸多规章制度,将人框住,你但凡走出这个条框,那就是无礼粗鄙。 凡是京中的士族贵门,大多数自幼就享尽天下富贵。 金樽玉器,珠宝奇石,于他们而言都是玩物,所以并不在乎,反倒是那张脸面,格外的重视,自然也就格外重规矩。 陆远舟如今的做法,显然是坏了规矩的。 养外室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要说他是年少无知,暂且被风骚迷了眼,可也不该有孩子。 就是不小心有了孩子,也不能这么大大咧咧地带回去,还说要娶市井女子做平妻,简直是荒谬。 更不用提,他已经有婚约在身了。 老夫人跟孟氏这么生气,也是应该。 虽然陆远舟不接受,但涉及两府联合,他的意见无关紧要。 加之忠勇侯夫人陶氏先前四下宣传,江明棠还没嫁过去,就已经被打上了忠勇侯府的标签。 此事于她还有威远侯府,是天大的羞辱,传出去会被多少人耻笑。 老夫人看了一眼江明棠,眸中诸多怜惜。 这孩子虽不是在她跟前养大,归家之后却是日日亲自侍奉她。 人心是肉长的,她又如何不偏疼她一些。 可怜自家孙女这般好模样好品性,却要配那么个混世魔王。 若是可以,老夫人情愿退婚。 可又想到儿子日前说起那桩事:“朝中老一辈武将尽退,加之冬节将至,胡人居于严寒之地,每至冬季草衰马瘦,为求自保便有进犯之举,陛下有意于下元节后,重整三军规制,分选统领之人。” 老夫人不似寻常妇人,本就出身武族,对军权的重新分配看得清楚,除却武将内退与预防外敌,陛下还是在为储君做打算。 这对坚持拥护嫡长的威远侯府来说,是个进步的好机会。 但话又说回来,江家日渐衰微,如今除了江时序任步军营指挥使外,族中子弟竟没一个官居要职的,只能蒙祖荫过活,也还算显贵之列,可要是再这么下去,迟早也要归于平庸。 由奢入俭,谁愿意呀。 世族门阀横行的时候,江家想去陛下与储君面前谋权,也得先有入场资格,仅凭江家,自然不行,可若是加上陆氏,就不一样了。 不能只指望儿郎拼了命去争前途,女娘们也该为家中做些贡献,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侯府落不得好,明棠也难以度日。 最终老夫人按下那些心绪,轻拍了拍江明棠的手。 “你放心,这事儿绝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与你父母亲,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只说讨公道,没说退婚,江明棠就明白她的意思,勉强笑了笑,反过来去宽慰她,只是脸上黯然之色,怎么也遮掩不去。 同席而坐的江云蕙见状,心中是庆幸又有些隐秘的高兴。 那陆远舟平日里看着不近女色,好友陆静贤又把她堂哥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她也曾动过心念。 谁知道他养了个外室,正妻还没进门呢,庶子倒是要先生出来了,日后嫁过去,焉有好日子过。 眼下看来忠勇侯府委实不是个好去处。 当初她还为这门婚事与娘闹脾气,实在不值当。 想通之后,她也不再硬着脾气,寻了个机会以关怀之名,送了碗汤进正房。 “女儿今日才知,娘是这世上待我最好之人,还望娘亲不要计较云蕙之前的错处,原谅女儿。” 她在孟氏面前卖了些可怜,落了几滴泪,母女俩就又重归旧好。 提起忠勇侯府的婚约,孟氏直呼对江明棠不住,江云蕙宽慰她的同时,也不免生了些幸灾乐祸。 都不用等威远侯府发难,隔天陶氏就亲自登门,一来是为了致歉,二来也是探探口风,她备了诸多厚礼,老夫人对她的态度却很冷淡。 在这件事上,江明棠自己是不好表态的,她也乐得撒手不管,只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无声谴责对方,令陶氏心中很不是滋味,再三言表。 “孟妹妹且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给明棠个交代,我那混账儿子说的话不必往心里去,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哪能由他胡闹,就是眼下后院里有了奴婢伺候,日后也越不过明棠去。” 虽然陶氏一句话就将那外室打成奴婢,孩子自然也是婢生子上不了台面,可要江明棠嫁过去立马就当后妈,也是够膈应人的。 陶氏来时忐忑,走时却定了心。 这婚事还在,孟氏待她不如以前亲厚,却也没提退婚。 江明棠可没打算去给人当后妈,这婚事从头至尾她也没打算结,只不过图好感度罢了。 要不是陆远舟身价不菲,她早就翻脸了。 好歹是逆袭系统,一个男人管不住自己下半身,哪里配做她的攻略目标? 不过说来也奇怪,原文里并没有提及陆远舟养外室一事,江明棠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外室与孩子,有些摸不着头脑,问元宝,它竟也不知道。 系统还是级别太低了,没办法实时随时监控攻略目标的一举一动。 这厢江明棠还在琢磨那外室的事,隔两天忠勇侯夫人陶氏又登门了。 这回还是致歉,却比上次有底气多了。 江明棠这才知道,原来陆远舟那外室,竟然根本就是假的! 这小子为了逃避成婚,干脆毁了自个儿名声,去市井花钱雇了个有孕夫人演戏,是为了逼威远侯府退亲。 却不想那女子进了陆家大门,时刻战战兢兢,昨日更是被陶氏一番敲打之语吓得不行,还以为自己要死在这了,当即就把陆远舟给卖了。 闻说真相的陶氏,简直目瞪口呆。 当今谁家儿郎不注重名声,故意毁掉自己的,也就这么一个奇葩! 弄清情况后,忠勇侯差点没打死这个把家族脸都丢尽的好大儿。 知道那外室是假的,本该是件好事,毕竟江明棠不用去给人当后妈了。 可没两日这事儿传扬出去,就转了话锋,大家把注意力放在了江明棠身上。 有人好奇她究竟如何不堪,才能把陆小侯爷逼成这样,宁愿自毁也不娶妻。 初时,面对旁人好奇问询,陆远舟还曾辩驳过:“我都不曾见过江明棠,哪能知道她的模样品性?我只是不愿成婚,跟她有什么关系,不论婚约对象是谁,我都会这么干。” 但架不住当今人对女子就是苛责,再加上江明棠的身世缘故,人们常先入为主,认为身世不显就必定行为粗鄙,一番传扬下来,这寻人假装外室一事,竟成了她的错。 对于这个无妄之灾,江明棠自己是不大在意的。 没见过她的人,都好奇这女子究竟是何种秉性,当然也不排除想看笑话的可能,总之客帖如雪花一般递过来,但都被拒之门外。 江明棠可不想去跟这些贵女扯头花,她的目标很坚定,那就是赚完钱赶紧回去躺平,面对他人非议,她毫无波澜,只管窝在家里。 唯一一次出门,就是去天香楼。 如她所料,祁晏清最终还是解开了那局棋。 到底是原文设定多智近妖之士,确实聪明,江明棠没有外挂道具,还真拿捏不住。 这回祁晏清只给她留了一封信,洋洋洒洒数千文,字写得倒是挺好的,但江明棠花了好半天才找到重点。 原来是祁晏清认为,他费了诸多力气才解局,某种意义上,已经是输了,所以想见一见这位让自己居于败势的对手。 “……吾备美酒佳肴,静待君应约而至。” 系统元宝:“宿主,你要赴约吗?” 看着那纹丝不动的好感度,江明棠想了想,给祁晏清留了封信。 她从天香楼回去后,由于祁晏清提前打点过,那信便被快马加鞭送到了靖国公府,他的身份,可不曾对楼中人隐瞒。 原以为会收到一封同样言辞恳切,感慨终逢对手的文赋,谁知他打开一看,就四个字。 “没空,不见。” 祁晏清:“……” 往日多少文人墨客为求见他一面,费尽心思,如今主动邀约,写下数千字陈情,竟被拒了? 他登时哑然,半晌不知做何表情,后又觉得是否因为自己未曾署名,对方不识之故,才会轻飘飘拒绝。 于是当即命人研笔磨墨,用上好宣纸又写了一篇邀约文赋,落上自己印鉴,备一张邀帖,一道送去天香楼。 只是不知这次需得几日,方能得到那人回信。 他不急着去问询楼中人对手的身份,反倒是这般等待滋味,更令人期待将来会面。 另一头,江明棠将要进府时,有几人快马而来,停在门口,为首少年俊俏冷峻,门房见了他那肃重模样,都不由得站直了些,问过好后一言不发鞠着身子,迎主人进门。 也只有江明棠脚步轻快地迎了上去:“兄长,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办完差事了?” 不是说要一个月吗? 这才不足二十日。 当真是惊喜。 然则她笑靥如花,江时序却不似以往那般温和以待,一双墨瞳上下打量了她不过瞬间,又挪开了去,目视前方绝不再侧看,神色紧绷,只轻应了一声:“嗯。” 将要被她挽住的胳膊,也轻轻抽开,甚至退后了一步,拉开距离,可谓是与从前大不相同。 他此番作态,与响起的系统音完美同步。 【江时序好感度+10,总好感度28点,积分+60,总积分126点。】 江明棠顿时恍然大悟。 他这般疏离,并非生了嫌隙,反倒是因为…… 更喜欢她了。 第16章 兄长归来 打架斗殴 江时序这一趟办差远走浒州,实在算不上顺利。 浒州靠南,正值秋季,阴雨绵绵,几乎没怎么晴过,又多山路,路上泥泞不堪,按他原本的计划行事,起码还要再多耽搁半个月,才能回家。 到了浒州,主事官为了讨好他,寻了好几个容貌秀美的女娘送到他身边伺候。 原本江时序是连看都不想看的,他身边常年侍奉的都是小厮,丫鬟都甚少。 可每逢夜间,他总是时不时想起江明棠,看着那微晃动的烛火,便会忆起那个梦,惹人心烦。 又觉得是因为自己甚少与女子接触,才会如此,索性让浒州官员送来的侍婢们近前伺候。 那些侍婢都是精挑细选的美人,哪里能不知道接近他是为了什么,使尽浑身解数勾引。 江时序原本还想着与别的女子接触,就不会想到江明棠,那毕竟是自己亲妹妹。 可当那侍婢假装摔倒扑进他怀中时,他几乎是立时避开起身,脸色骤冷,万分恼怒,最终还是将她们尽数送回到主事官府上。 为何旁的女子接触他不行,江明棠却可以? 他想不明白,也不敢想明白,只安慰自己,许是从前没与家中姊妹相处过,才会如此。 待这回归家,要与别的姊妹们也亲近些。 之后江时序专心办差,不知不觉中速度就提上来了,不过二十日就把事办妥。 现下归家,远远见到江明棠,他便不由自主地微笑,那股阴郁之气消失得干干净净。 待反应过来后,便是莫名的愧悔与心虚,所以当即冷了脸,故意拉开距离。 江明棠通过好感度的增加,猜出来了江时序是因为更喜欢她了,才冷待她,心中高兴,但不妨碍她面上来一出黯然神伤,小心翼翼地问:“兄长这次办差,可还顺利?” “尚可。” “可有伤到累到?” “并无。” “那就好……” 江明棠轻呼一口气,见他还是冷着脸,笑道:“兄长一路辛劳,想来是累了,我就不叨扰兄长了,回去好生休息。” 言罢,她转头就走。 她眼下可是个不谙世事的妹妹,哪里能知道哥哥对自己什么心思。 体贴关怀的戏码也演够了,剩下的那是江时序的事。 望着那走远的背影,以及方才她眉眼间的勉强,江时序有些失神,随侍的长风算不上有眼力见,道:“公子,您待大小姐是不是有些过于冷淡了?” 瞧着大小姐似乎有些伤心。 长风不解,公子在外时,总是念叨大小姐,怎么回来了,反而是这般态度。 江时序一怔:“我常提起她么?” “是啊,十句里有起码八句是跟大小姐有关。” 而且他们往日办差,讲究速度,从不会在路上耽搁。 但这回公子在浒州逛了许久的街市,买了当地特产,说要带给府中人。 可他每买一件,总要提起江明棠,那时候长风就明白了,公子是惦念着妹妹。 江时序默然无言,暗叹一声,去书房向父亲复命,见儿子这么快就办好了差事,威远侯心中也是为他骄傲的。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陛下要重整军营,可听说了?” “是。” “到时候三军合营,重选主将,你虽未曾上过战场,但早进军营,论起能力,与你同辈的儿郎们都远不及你,届时选将,定有你的席位。” 威远侯看着他,眸光深重:“时序,你身上担着非比寻常的重任,切记小心行事。 ” 江时序垂眸。 “父亲放心,儿子知道,我会挑起江氏一族,绝不让您失望。” 到了正房,孟氏就比威远侯要热切些,多数言语也是在说要他勤进奋斗,莫要懈怠。 江时序将从浒州带回来的东西奉上,孟氏命人收着后,他便退出房门,将其余礼物分送给了府上姊妹兄弟。 不出所料,二房三房的丫头儿郎们见他亲自过来,当即肃重起来。 江时序想试着想用与江明棠来往的方式,去对待他们,可看着那一个个又敬又畏的眼神,有些笑怎么也挤不出来了。 唯一能说上几句话的是江云蕙,可他看着这个从前被当做胞妹对待的女郎,再如何巧笑嫣然,心中也是平静的,生不出热切的心思。 唯独他亲妹妹…… 整个下午,江时序都在室内练字,偏生那仙音烛就摆在他桌案边,心怎么也静不下来, 为此,他连晚膳也不去用了,潜意识里逃避与江明棠的会面。 又不免想,若是她去了膳厅,没见到他,会不会寻过来与从前一样,盯着他用饭。 令他失望又松口气的是,江明棠没来,也不曾派人问过一句。 长风进来问他:“公子,下午事忙,您带回来给大小姐那些礼物,都还没有拿到毓灵院,要现在送过去吗?” 江时序思忖了一会儿,才让长风送过去,自己巍然不动,但那本来要静下去的心绪,顿时又活了起来,想着等会儿她会不会过来。 结果不多时长风回来,身后没跟着人,说:“东西送过去了,是流萤姑娘接的,大小姐已睡下了。” 这下江时序满腹的心思再活跃,也得先歇了。 只是奇怪她为何睡得这般早,如今不过刚过膳点而已。 但又不想扰了她清静,就没再派人去问询。 江明棠何曾睡下,那不过是托词罢了。 方才元宝告诉她,江时序的好感度又增加了5点,如今都已到了33点了,她的积分也随之增加到156点。 他既避着她,也在念着她。 那她也要他尝一尝那若即若离的感觉,报那冷待之“仇”。 再说了,当下在旁人眼中,她该正为婚事惹来的流言蜚语而烦闷,哪里还有空去关怀兄长。 翌日一早,流萤进门为她梳妆,同时禀告:“小姐,大少爷来了,就在院中。” 江明棠顿时有些诧异,原以为江时序还会再避开她几天,怎么现下就来了? 再一问,原是今早又有人递了帖子,请江明棠过府参宴,织雨被门房叫去取邀帖时,将自家姑娘之前的吩咐告知。 “大小姐病了,要居家好好休息,近日外府的帖子一律不接。” 这话正好让出门准备去步军营的江时序听见了,他当即调转方向,往毓灵院过来。 江明棠制止了流萤往她头上插簪,只选了朵黄白绢花,口脂看也不看,就这么素净地出去了。 江时序见着她,还真以为是病了,拧眉:“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江明棠垂眸道:“秋日天凉,受了些风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如今既已看过,就不耽误兄长出门了。” 说完她就起身往内室走,没有再多言语的意思,江时序见她脸色冷淡,眉心一跳,忍不住拽住了她的手。 那柔若无骨的触感,让他滞了滞,旋即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道理昨日还活泼的很,今日就蔫了。 “没有。” “我要听实话。” 江明棠扯了扯手,却抽不出来,她难得带了些愠怒。 “兄长何必来追问我这些?纵是有人欺负我,你也大可同昨日那样冷漠以待便是。” 原来她是因这个而生气。 意识到这点,江时序颇有些不自在,却也升腾起丝丝高兴。 江明棠又低声道:“反正我这般商户养大的女子,上不得台面,只会惹兄长嫌弃,不值当你关切。” 江时序总不好直接告诉她,自己日思夜想都是亲妹妹,还曾梦见过她,含含糊糊找了个借口解释。 “我昨日只是有些累了,才不欲多话,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从不曾嫌弃你。” 这一句话就让江明棠红了眼眶,见状,江时序蹙了蹙眉,倒不是不耐,而是见不得她哭:“若你心中还介意,我任你打骂。” 他之前是想着要离江明棠远些,同其他姊妹亲近些,眼下看来完全做不到了。 那便罢了,总归是亲妹妹,血脉相连,他会多念着些又无可厚非。 江明棠当然不会真去打骂他,不过嗔怪两句:“我怎么舍得打兄长。” 她擦了泪去,惹得江时序有些愧疚心疼,待她又恢复之前的亲密,见人不似真的病了,这才放下心来。 但他何等敏锐,又想到若是江明棠单纯是为他的冷待而称病,作何提起身世? 她可不是自怨自艾之人。 还有那些帖子,又是怎么回事? 出了毓灵院的门,江时序就叫来了织雨问询,才得知忠勇侯府那些荒唐事,再想起陆小侯爷,万分不快。 当年步军营招兵,他与陆小侯爷同往而去,他成功进了军营,陆远舟却被淘汰了。 虽说其中有忠勇侯心疼儿子,不想让其受累打点了主选官的缘故,可观其一举一动,张扬狂妄,绝非靠谱之人。 如今他与祁家儿郎交好,却也不曾学到人家半分诡智,实在是没什么前途。 要江时序说,这门婚事就不该结。 等到了军营,江时序将要去远远便瞧见一位锦衣公子正在帐前舞刀弄枪,正是陆远舟。 他方才还好好的心情,一下子就不爽利了。 唤了管事一问,才知忠勇侯前日把儿子送进了营中。 江时序立时明白过来,陛下在重新划分军权,这般大饼谁不想啃上一口,只是他纳闷,忠勇侯怎地忽然同意儿子进军营了? 不过旁人之事,与他无关,江时序也没有去探究的意思,兀自去查看军士情况。 自打外室一事后,威远侯府待忠勇侯府态度转变,就如同置了一方厚冰在两家中间。 陆远舟名声毁了个干净,再想娶门当户对的女娘可没那么容易,忠勇侯夫人怕这桩婚事不成,隔三差五就过来示好。 她前日就与孟氏提起自家儿子要入营一事,还说他已然改了性子,往后定会好好待江明棠。 这话江明棠才不信,却不料方才送走江时序后,她还真就收到了陆远舟送的礼跟信件。 虽这钗环有可能是陶氏准备的,但那信件应当是陆远舟写的无疑,言辞与他之前态度大有不同,那字一看就知落笔之人十分不耐烦,实非真心。 陆远舟想进军营,却一直被家中人拦着,如今他前脚进了营中,后脚就给她送礼写信,江明棠猜测,他定然是与忠勇侯做了“交易”。 江明棠原想着,以陆远舟的性子还有曾经的骚操作来看,他进了营中,定然会惹出祸事来。 到了午后,织雨急匆匆进门。 “小姐,侯爷在前院责罚大公子,要打他五十杖!夫人求情都不管用,长风实在是没了法子,只能来寻您过去为公子辩言一二。” 江明棠蓦然起身往外走,还不忘吩咐道:“织雨,你快去碧波院,也请老夫人过去!” 长风在院子里候着,见着她时满目焦急,像是要哭似的。 江明棠脚步不停,一边往前院去,一边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父亲为何突然要杖责兄长?” 长风说道:“今日大公子在军营中训练士兵时,遇见了陆小侯爷,小侯爷见公子身手狠厉,就提出要切磋,二人点到为止,小侯爷挨了些打,但也没闹出事,偏生要走时,有人拿您跟小侯爷的婚约打趣他们。” 陆远舟本就烦这门亲事,一听同来军营的几个公子哥,调笑他该叫江时序兄长,当下火气就上来了,说自己宁可出家,也绝不会娶江明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旁人顺势就提起前段时间京中的流言,说江明棠如何不好,却忘了江时序就在一旁。 “公子把那几个出言不逊的人,连带着陆小侯爷一块给打了。” 江明棠顿时皱眉:“那兄长可曾吃亏?” “公子在军中历练多年,身手非常人能比,不曾吃亏,倒是陆小侯爷他们伤的比较重,可军中斗殴是犯纪大事,侯爷知晓后勃然大怒,才罚了公子。” 说话间他们已然来到前院,江明棠在门口时便听到里面孟氏的哭声,威远侯的斥责声,以及板子落下的沉闷之音。 江明棠抬步进去,就看到偌大的庭院之中,两侧站了武丁,江时序趴在阔凳上,衣上已经隐有血色,也不知挨了几杖。 她心头一跳,急忙冲了过去,厉声说道:“别打了!” 第17章 他痛我痛 分别送信 突如其来的一声喝止,令院中人都有些惊愣,武丁们在威远侯的示意下退至一旁。 江时序还没挨几板子,见江明棠竟来了,怕父亲迁怒她,当即道:“你怎么过来了?快回去!” 江明棠却看向威远侯:“父亲,你竟要打兄长五十杖,也太狠了些,是想要他的性命吗?!” 威远侯对这个女儿的态度,还是柔和些的,皱着眉头同她解释。 “明棠,他在军中与人斗殴,乃是犯纪,这是大错,我若不重罚他,又怎么能让他记得住教训?” “父亲可知事情的起因与内情,是陆小侯爷与那些人先羞辱于我,兄长才动手的!” 江明棠据理力争:“自我进了侯府,母亲与祖母总是说,咱们一家人理当相互维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兄长依照长辈之言办事,又哪里有错?” 威远侯说道:“旁人犯我,自当有理有据地上门要个交代,而不是在军中违纪,这是置家门于不顾!” 陛下重整军权在即,原本江时序有很大希望做主将。 眼下冒出这等事来,这不是将把柄送给竞争对手吗? 他将家族与自身未来置于何地? 越想,威远侯越怒,不欲与江明棠多说:“把大小姐拉开,继续打。” 武丁们当即上前,将江明棠拉到一旁,重重责打起来,那长杖粗又壮,落下时都能感受到带了风,可想而知有多疼。 江明棠一直在为江时序求情,然而威远侯铁了心要给儿子教训,又怎么会轻轻放过。 见他身上渐渐血痕交加,她泪水夺眶而出:“父亲,别打了!此事因我而起,要打就打我吧!” 她猛力挣脱了婢女的拉扯,顾不上许多,径直扑在江时序身上,竟生生挨了一杖,背上立时就显出血迹来,整个人也无力栽倒。 威远侯与孟氏的惊声,与江时序急切地呼唤重叠:“明棠!” 江明棠勉强拽住一旁威远侯的袖子,说话间似乎都带着血腥气:“父亲,求您不要再罚兄长。” 又语气微弱地艰难威胁:“若是兄长因我婚事挨打,明日我就一头撞死在忠勇侯府门口……” 话还没说完,她已经要昏过去了。 院中顿时一阵兵荒马乱。 江时序万分自责,一颗心像被火烧一样,匆匆将她抱在怀中,往内院去,厉声道:“快,快叫府医!” 老夫人刚进门就看到这般景象,要不是吴嬷嬷扶着,真就站不住了,威远侯也没想到还惊动了母亲,立时挨了一顿训骂。 长廊上,江时序疾步往前,紧抱着怀中人,他从未如此失态,自己的伤也不在意,比方才挨打时要心慌数万倍,声声唤她的名字。 可等江明棠回应时,她第一反应却是艰难地用细弱声音问他:“哥哥,你疼不疼……” 他心一颤,喉头似被什么堵着似的,喘不上气来,也说不出话,只将她抱得更往怀中紧了紧。 她的眼泪全落在江时序脖颈上,一颗一颗灼烫着他的皮肉,比方才的杖责更让他觉得痛。 待进了内室,江时序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在床上,生怕碰到伤处,期间更是一直紧握着她的手。 若非府医来了以后,要婢女们替江明棠除衣清理伤口,他还不打算退开。 江明棠肌肤细嫩,背上的伤看起来略微有些严重,但江时序更担心的是她的脏腑。 她一贯娇弱,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他这辈子心中难安。 待织雨为她清理完伤处后,府医悬丝问诊,为江明棠开了药,嘱咐她好好休养。 得知并不伤及多少内腑,江时序这才松口气。 进了内室看到床上昏睡过去的苍白人儿,他忍不住想,分明这样细瘦如柳,却不管不顾为他挡下一杖,心中长叹一声,在榻边坐下,握住了她的手。 过了许久,他才起身往外去。 正堂里,得知江明棠没什么大碍,威远侯夫妇齐齐松了口气。 江时序到时,老夫人关怀了他一番,而后继续训斥威远侯。 “你是不是想打死我孙子,把我气死才甘心?” 威远侯的声音万分无奈:“母亲,时序他犯了军纪……” “军纪跟儿子哪个更重要,这你都分不清吗,况且阿序这回犯纪,是为了袒护妹妹,我不觉得他有错。” 老夫人将拐棍往地上重重一戳,话锋一转,冷哼道:“陆小侯爷做出如此多的荒唐事,把明棠的名声放在地上踩,你们以为明棠心里就不怨不伤?她不过是没有依靠,又为大局考量,才一忍再忍!” “我隔了一辈,可你们是她亲生爹娘,事发后忠勇侯夫人上门,孟氏你不过冷了些脸色,连句问责的话都不替自家闺女说,也不曾去寻过陆小侯爷,要是换成云蕙,你焉有这样的好脾气?” “说到底,是对明棠太不上心了些,既然偏心至此,当初又何必接她回来……” 孟氏与威远侯哑口无言。 江时序垂下眼睫,心绪难平。 明棠性情纯善,心思清明,他待她略微亲近些,她就拼命护着他。 父母内里的差别对待,她又哪能看不懂。 祖母说的对。 不过没有依靠才隐忍罢了。 往后,他会竭尽全力,成为她的依靠。 这一番杖责之事闹得如此大,传遍了侯府,江云蕙知晓后,却没有多少对兄长姊妹的关怀,只无比庆幸,还好当初没求着孟氏把她许给忠勇侯府,否则事到如今,被外人议论,名声扫地的就是她了。 又想到陆静贤约见她时,屡次提到想要她嫁进陆家,心里也就不免嘀咕,好友究竟是真心希望她给她当嫂子,还是明知哥哥是个混账,想看她过艰难日子。 这日,她备了些补品去看望江明棠——她心中是极为不喜对方的,但很清楚长辈们愿意看到和睦景象,也就做做表面功夫。 江明棠也不喜欢她,不过眼下她要做任务赚钱,没空跟江云蕙扯那些有的没的,于是维持了表面的和平,接过补品再淡淡道了声谢,命织雨送江云蕙出门。 正要躺下,便听到院子里传来动静,原是出门的江云蕙,恰好遇上了江时序。 她正要表一番关切之意,江时序却没心情去听,随意应和一两句,就进了内室,江云蕙只得悻悻然离开。 见了他,江明棠脸上便挂了笑:“兄长回来得越来越早了,看来营中事情不忙。” 其实江时序受的杖刑,比她要重些。 但他身子骨强健,两日就能正常去军营上值。 在营中时,江时序总是念着家中那人,从前他去军营,一待就是整天。 如今中午也想着回来看她,公务什么的都不着急了。 见江明棠气色一日比一日恢复,他心中也欢喜。 至于这究竟是出于兄妹亲情,还是什么别的,他无暇去想。 也不敢想。 “今日觉得如何?药可曾用过?” 见她摇头,江时序就知道,她定然是嫌药苦,不肯服下,总是拖延时间,于是让婢女流萤端来补药,亲自服侍她。 江明棠顿时嫌弃,却也不曾拒绝兄长,皱着眉头喝完。 她靠在床榻上,抱怨道:“这药还要喝几天呀?我觉得自己早就好的差不多了,能不能不喝了?” 江时序适时往她口中,塞了一颗蜜饯。 这让江明棠很是受用。 不得不说,这个兄长面上虽冷,实则极为体贴。 她之前不过是假装做作,嫌那药苦,此后每一次用药,他都会备上些蜜饯。 他见她吃到甜食,如同得了鱼儿的狸奴一样微微伸着懒腰,看上去很是舒坦,故意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伤是好了,可身子太虚,依我看,起码还要再用十副药,才算将养得佳。” 果不其然,她听了这话,原本的惬意笑容顿时僵住,小脸皱成一团,眸中很是不满,却又没敢反驳,实在可怜又好笑。 他想哄哄她,于是道:“上次你不是说,想学骑马吗?等你身体彻底恢复了,我亲自教你。” “真的?!” 她看起来很开心,惹得江时序也忍不住勾唇:“当然。” 兄妹俩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江时序才终于起身离开,径直回了步军营。 他走之后,江明棠脸上的笑容依旧,可眸底方才与他说话时那股娇蛮灿烂之色,全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冷静。 系统元宝冒了出来:“宿主,江时序的好感度又上涨了。” “嗯?” 元宝喜滋滋:“现在他的好感度足足有52点呢,咱们总积分也有265点了,你那一棍子挨得真值。” 江明棠换算了下奖金,也觉得太值了。 当日得知江时序被杖责时,她就想好了要怎么在他面前,演一出倾力相护的温情戏码了。 他痛我痛,攻心为上。 当然了,她这人素来爱惜自己,坚信舍不得自伤,也能套得着郎,扛那一杖之前,就用积分兑换好了保护道具,把伤害与疼痛降到了最低。 再加上江时序生得好看,又值六个亿,他被打时,她是真的很心疼啊,那痛不欲生的模样,也不完全是演的。 但江明棠也清楚,他们朝夕相对,接下来江时序的好感度,应该会进入静默期,不会出现陡然的大幅度增长了。 她也不可能只在这一个攻略目标上下功夫,而放着另外的不管。 这一日,天朗气清,因伤卧床数日的江明棠终于恢复如常。 她出府门后,径直去了天香楼。 果不其然,楼中小二再度奉上长信。 江明棠看过之后,提笔,蘸墨,一气呵成,不过半个时辰,靖国公府与忠勇侯府的少主人,先后接到了信件。 祁晏清那封信上的内容不长,客气疏离,乃是回拒他署名之后的第二次相邀。 “得世子邀约,实感甚幸,但小女子已商定亲事,为全礼法,外男相约实不敢应,见谅。” 而给陆远舟的那封信,就言简意赅得多。 “若想退婚,来南郊慈云庙。” 第18章 他绝对不会娶她的 接到信的时候,祁晏清有些怔神。 他不曾料到,与他旗鼓相当的对手,竟是个女子。 先前第一次与她通信时,那一手肃杀的字,完全不是现下女子惯常学习的簪花小楷,是以先入为主了。 他更惊讶的是,这般女子,竟定亲了。 祁晏清自幼聪慧,看世事通透,他自视甚高,对男女之事从来不屑。 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在棋局上,与他智谋相当的人,谁料对方一脚踩进了红尘中,真是俗不可耐。 顾及未来夫家,连与他对弈的机会也要放弃了。 实在可惜。 祁晏清突然好奇,这是谁家养出来的女娘? 可惜,信上对方不曾署名。 他是真想与她对弈一局。 若是知道她的家世,他大可递帖子登门拜访,届时光明正大,想来她未婚夫婿也不会说什么。 另一边,江明棠的未婚夫婿,正马不停蹄地赶往慈云庙。 与江时序打架之后,陆远舟也被家中狠狠责打。 但忠勇侯府养儿的策略,与威远侯府截然相反,只求他喜乐一生,也不曾寄予厚望,所以忠勇侯这一顿家法,打的并不严重。 逆子再怎么惹他生气,毕竟是亲生的,总不能为了这事儿,就把儿子给打废了。 陆远舟躺了三四天,就好的差不多了,这家法还没有江时序揍他时打的重。 经此一事后,他对威远侯府的人是一点好感也没有了。 他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能把这婚事搅黄呢,就接到了信件。 其上字体娟秀,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他第一反应,就是江明棠。 对方也要退婚,这不就是瞌睡有人递枕头吗? 南郊的慈云庙,乃是前朝时的官庙,本朝建立后被护国寺取代,加上年久失修,成了一处荒庙,素日里没什么人过去。 陆远舟不知她为何选在此处约见,但来不及想太多,使了法子摆脱家中受命盯着他的小厮,独自一人溜出门,径直去向那里。 谁知他才刚踏进慈云庙的大门,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呢,脚下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张绳网,将他捆的严严实实,从天而降的黑布兜头罩下,盖住了他的视野,什么也看不清明,就这么悬在了半空中!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的棍棒皆落在了他身上,一通乱打,陆远舟吃痛,奈何被捆在空中,根本没法反抗,只能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他再蠢笨,眼下也明白过来了,怒声道:“江明棠,你给我出来!” 一道清淡的女音在旁侧响起:“陆小侯爷,你越挣扎,它束得越紧,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陆远舟咬牙切齿,看不清她的模样:“你竟敢耍我!” 江明棠微笑:“这叫礼尚往来,总不能小侯爷可以随意败坏我的名声,我却不能反击一二吧。” “我只是想退婚,又不是故意的。” 他喘着粗气,该死,这绳子还真就越来越紧了! “列传有云,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小侯爷想避婚,舍不得自毁,亦舍不得断亲,却舍得祸害我这小女子的名声。” 她语带嘲讽:“你这一番行为,令我被京中人耻笑,推己及人,我有些怨气,行些报复之举,也是合情合理的。” “可你兄长已经替你报复过了!” 那一顿打,他现在还疼着呢。 “若非小侯爷又当众诋毁于我,兄长也不会愤然出手,还被父亲杖责,分明是你的错,却要旁人承担恶果,当真可憎。” 陆远舟哑口无言。 他挣扎半天也已力竭,只能忍着气道:“从前那些事,就当我对不住你,只要你愿意退婚,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婚姻大事,理应由父母做主,自行退婚乃是不敬之举。” 江明棠有意气他:“再说了,如今我名声因你毁得差不多了,再想寻同等高门嫁娶可就难了,我干嘛要自毁前程?” “你还要嫁给我?!” 陆远舟惊诧不已,这女子怎么这么执迷不悟。 “且不说你耍我这一遭,惹我厌弃,我将来是要投身军戎,建功立业的,届时哪有空顾及红尘情事,你怕不是要守活寡,不如换个人嫁!” “陆小侯爷,我代表的是威远侯府,要嫁的并非是你,而是忠勇侯府少主,你与其劝我退婚,不如先把自己废了,换个人做继承人,婚事自当变更。” “若是狠不下心,那就别在我这白费口舌,至于投军,你还是别做白日梦了。” 江明棠一针见血:“你勇武不及我兄长,智谋连我也不如,我约你在荒庙见面本就不合理,却也不曾怀疑,只因你张狂自大,傲慢轻敌,才会被吊在这里打秋千。” “将士们有这样的主将,怕是要全部马革裹尸,凭你这脑子,也想建功立业?小侯爷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离了陆家,你什么也不是。” “你!” 他几乎要被她这一番话气死,却又不知从何反驳。 江明棠叹口气,也不打算跟他多说,转身往外走去,还不忘念叨道:“这农庄里捆猪的绳子还挺好使,用在你身上,简直不要太合适,小侯爷就好好在这吊着吧,我先走一步。” 陆远舟大怒:“你骂我是猪?江明棠,你不许走,听见没有,快给我回来……” 任他破防,江明棠恍若未闻,径直离去。 从前江明棠于他而言,仅限于名义上的未婚妻,远在云端,如今却有了新的认知,此女子狡诈阴险,睚眦必报,不知礼数……实非佳妇! 他是死也不会娶她的! 江明棠不怕这些负面印象,更怕陆远舟记不住她。 以他的桀骜性子,任何女子都不放在眼里。 所以她才会施行此事,毕竟男女之情无外乎相处二字,不论好坏,至少如今有了纠葛,往后攻略他的任务,也要好做一些。 陆远舟被吊了整整三个时辰,绳索捆得他浑身筋骨都疼,若非有路过的农户意外发现,并解救了他,现下还在慈云庙打秋千呢。 好不容易脱困,回了家中本该在禁足的他,又恰好被亲爹撞见偷溜出府,于是又挨一顿罚。 这一桩桩一件件,皆因江明棠而起,实在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陆远舟是没好意思告诉父母,自己被江明棠耍了,于他而言,输给一个小女子,简直是把脸都丢尽了,因此绝口不提此事。 他阴郁了整天,当时被黑布蒙头,看不清对方容貌,但不妨碍他满脑子都想的是那个可恶的女子。 慈云庙之仇,他定会寻机会,去找她报复回来的! 可惜还没等到陆小侯爷想出法子,就又被忠勇侯一脚踹进了军营里。 这日江时序自营中归家,照常去了毓灵院,这段时间他每日都会来陪江明棠用饭食,兄妹感情愈发亲近。 待用完膳,江时序抬眸看向妹妹:“我今日听说了一桩事。” “什么?” “陆小侯爷不知得罪了谁,被骗去南郊荒庙里,用吊绳捆了大半日,还被打了一顿。” 江明棠啊了一声:“兄长是从何处听说的?” 难不成陆远舟这小子,还去告状了? 不对,若是告状,也不该找江时序。 江时序缓缓道来,原来今日他在营中遇到了陆远舟,对方一见他,就横鼻子竖眼的,万分不爽,言语之间诸多挑衅。 他本来不想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急了,陆远舟竟又提到江明棠:“你们两兄妹,一个犯纪斗殴,另一个狡诈阴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时江时序脸色就沉了下去:“你是想再被打一顿吗?” “难道小爷怕你不成?!我可没冤枉人!” 陆远舟嘴上一个没把门,就将慈云庙的事露了出来,说完后又倍觉丢人,灰溜溜地走了。 江时序是完全不信的,觉得自家妹妹如此纯良柔弱,又怎么会做出这事,觉得定然是陆远舟在污蔑她,为的就是退婚。 哪知江明棠听了这话后,十分坦然地说道:“兄长,他没撒谎,这事儿确实是我干的。” 第19章 陆小侯爷你要如何 江明棠将慈云庙的事,详细给江时序说了一遍:“兄长放心,我不曾留下任何把柄,就算陆远舟要同父母告状,也没有证据。” 信是她在街边随意找了个书画先生写的,谁能证明是她送的? 江时序:“你为何要这么做?” 他下意识想的就是,她是为了他,才会这么戏耍陆小侯爷。 江明棠说道:“为了给自己出口气,从前我在豫州时,外人欺我一分,我要还回去十分,更不用提如今我是侯府嫡女,总不能任人揉搓吧。” “再说了,若非是他,兄长也不会挨打,我也不必受那一杖,喝那么多苦药!” 论起来,忠勇侯府与威远侯府阶级相等,她干嘛要一再纵容陆远舟。 江时序神色微妙。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妹妹除了柔弱之外的另一面,却完全不觉得她心胸狭窄或阴险狡诈。 人若犯我,我必还之! 想到她与他想法一致,江时序轻轻勾了勾嘴角。 他们两个在某些方面,不谋而合。 偏偏带来这种默契的,是血亲关系。 若她不是妹妹…… 江时序不愿再深想下去了,强行止住思绪,说道:“你给他些教训也好,总不能一直受委屈,不过以后还是不要这么做了。” “兄长是怕影响到婚事?” 江时序皱眉:“当然不是。” 他只是觉得明棠离陆远舟越远越好,不要私下见面,再有交集。 江明棠却叹了一句:“兄长,我能离他多远?我终究是要嫁给他的。” 江时序沉默了。 这桩婚事他并不看好,也不打算让她嫁过去,迟早会想法子解除婚约,只是还没想好从何入手,也就没吐露内心想法。 眼下最要紧的,是在来日取得三军主将的位置,等他有了更多的权力,才可以庇护好明棠。 陆远舟近来的心情实在不算好。 先是被江明棠耍了,后来遇到江时序又没忍住把这事儿说出去,不知怎地,又被同入军营的公子哥们都知道了。 他们嘲笑他,说他往后成婚,定然是夫纲不振,偏生他无从反驳。 心情郁闷地去寻祁晏清,吐槽了江明棠近一个时辰,结果好友一张口,堪比剧毒。 “她有句话没说错,只不过略施小计,你就上了当,可见项上顶着的确实是个猪脑,未来堪忧。” 陆远舟气结:“是,我自然不如你聪明,你是全天下最聪明之人,世间无人能敌!” “不。”祁晏清捧着清茶,淡淡道:“有一个人与我不相上下,只可惜无缘真正与她对弈一回。” 陆远舟知道他心心念念天香楼那个棋友的事,得知对方是个女子,不知为何,他第一反应却想到了江明棠。 当然,那个阴险狡诈的小女子,绝不会是与好友,在棋道上势均力敌之人。 陆远舟并不打算将慈云庙的事就这么算了。 虽说大丈夫不与小女子计较,可他想到那日江明棠的嘲讽,屡屡忍不住咬牙切齿,心中想法也越来越坚定:他也要让这小女子吃一回亏,届时她受制于他,还能不能说他是猪! 秋季寒凉,连着下了两天的细雨,江明棠居于家中,百无聊赖,好不容易今日出了些太阳,孟氏就差人来唤,说是要带她去礼佛。 时人都崇佛敬道,将那些不可能实现的愿望都寄托在那一座座雕像身上,求个心理安慰。 孟氏与老夫人就信这一套,她们惯爱去佛前,每月都会去护国寺,供奉香火钱都够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 因着与忠勇侯府的婚事不顺,再加上在军营中即将擢选主将,孟氏就想着去佛前拜一拜,也好让神佛庇佑她的儿女。 江明棠是不信这些的,但目前她也不便推辞,就跟着一道出了门。 孟氏去哪儿都是不忘带上江云蕙的,这次也不例外,她与江云蕙先行一步。 门口处,江明棠带着织雨慢悠悠出门。 马车行驶在京道上,很快就出了闹区,去往北郊护国寺。 半路上,系统元宝忽然出声叫她:“宿主,我发现一件事。” 江明棠漫不经心:“先不必说,车要停了。” 话音才落,原本平缓行驶的马车忽地一震,就这么骤然停了下来,不再前行。 织雨赶紧出去查看情况,却发现车夫早已不见,车轮不知被谁蓄意破坏,这也是导致她们如今停在原地不得前行的原因。 她略有些慌张地想把情况说给主子听,却被人为噤声。 江明棠不见织雨禀告情况,神色未变。 她素手摆弄茶盏,将斟满的两杯清茶与外带的点心,置于小几之上,而后才扬声道:“陆小侯爷,我这婢女胆子小,你要是把她吓病了,我可是要上忠勇侯府去索要医诊金的。” 闻言,马车外陆远舟原本还有些得意的脸色,顿时一黑。 她是如何知道是他的? 不说他了,连元宝都有些惊讶。 刚才它检测到陆远舟离她们非常近,还没来得及说呢,宿主已经猜到了。 她怎么做到的? 江明棠为他们解惑:“陆小侯爷,忠勇侯府的家卫个个孔武有力,目露杀气,就是穿了麻衣粗布,也不像普通车夫,下次还是去市井寻人假扮比较合适,至少不会让人一眼就看出破绽。” 她的语气听起来非常好心:“上次我骗你去慈云庙,就是在南街巷找的人。” “更重要的是,南街巷的人绝不会在腰间,挂忠勇侯府的府徽。” 陆远舟回身一看,果不其然,那假扮车夫的侍卫虽然穿着粗布衣裳,可还是能隐约看见腰间挂着的府徽玉令。 被自家主子瞪了一眼,侍卫有苦说不出。 这府徽小小一方,也不知威远侯千金眼神怎么就那么好! 陆远舟听出她话语中的嘲讽之意,冷哼一声:“破绽百出又如何?你如今不还是落在我手里了?我虽不打女人,可慈云庙之仇,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抬步跨上马车,掀开帘子:“你要是现在求饶,小爷我就……” 车中少女身着绣花襦裙,乌发轻挽,眉如远山含黛,目似春水浸珠,粉黛未施,肤若凝脂,像是白瓷做的神像般透着清冷疏离,可眼波流转时,又带了些娇媚。 帘子掀起带动的细风卷起香气袭来,似江南烟雨一滴滴落在了陆远舟心上。 四目相对之际,原本的威胁,陡然断在了喉咙里,再也无法吐露分毫恶语。 他怔在原地,近乎失神地盯着她看。 周遭的一切都寂静了下来,他的双瞳之中,只有那如浓墨重彩的画卷般的女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樱唇轻启语气清浅地冲他说道:“你便要如何?” 这话让陆远舟勉强拉回一丝理智与心绪,终于回过神来,想把自己方才的话说完,却好像忘了自己该说什么,还是挪不开眼去。 这……就是那个阴险狡诈的江明棠?! 这竟然是他的未婚妻? 第20章 容色微妙非天非人 陆远舟并非没见过世面之人。 但京中贵女诸多,美人数不胜数,没一个能让他真正看入心的。 更不用提他与祁晏清是好友,祁家出的那位皇后,当年是京都第一美人。 他幼时见过皇后,如今再见江明棠,竟觉得从此以后,这第一美人的名号,怕不是要换人了。 被他用那般灼热的目光盯着,一旁的织雨都觉得陆远舟孟浪,可江明棠神色平静,甚至于还有心情提醒他。 “陆小侯爷,你方才的话还没说完呢。” 她眨了眨眼:“若是我不求饶,你要将我怎么办?” 这话并没有立刻得到回答,过了片刻后,陆远舟才像被烙铁烫了一下般回过神来,慌乱收回眼神。 差点忘了,他是来报仇的! 缓了缓呼吸,陆远舟竭力想要摆出方才气盛倨傲的模样。 可偷偷瞥过去的一眼,恰好与她清凌凌的目光相对,再落在如白玉的脖颈间,他顿时觉得耳根子发热,口干舌燥,心跳都慢了几拍。 陆远舟几乎是狼狈地跳下了马车,随着帘子落下,再看不见那灼目的美人,吹一吹山风,才终于恢复如常。 可他开口时,依稀还能听得出其中的紧张:“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会跟一小女子斤斤计较,若是你不求饶……” “那、那便不求饶吧。” 话说完,陆远舟就暗骂自己没出息。 车中的江明棠听了他这话,差点没笑出声来。 她早知道,天底下男人都是一样的,不可能有人在绝对美貌面前可以保持心无波澜,无动于衷。 方才元宝告诉她:“宿主,目标人物陆远舟好感度+20,当前好感度20点,积分+140,总积分405点。” 其实陆远舟的反应,有点超出江明棠的预料。 一来,江时序初见她时,也曾恍了神,但好感度才增加三点。 二来,她与陆远舟之间还有过节。 所以就算她对自己容貌有足够自信,也没想到陆远舟的好感度,能一下子增加到两位数。 但她丝毫不觉得靠美色惑人,是什么没节操的事。 女人总是希望男人能够欣赏她的内在,赞美她的品德,爱她这个具体的人。 可事实上呢? 男人第一眼看到的永远是脸,胸,腿,然后就是权衡利弊,这个女人能为他带来什么好处,那些美德只是附加品,甚至于有可能完全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这几乎是亘古不变的残酷真相。 有一句话说的很有意思:对方或许是个很耐看的人,但可惜我没耐心看。 美貌是江明棠最基本的本钱,也是她赚取积分的利器,傻子才会放着它不用,一开始就去跟陆远舟走心。 当然,一个猴一个栓法。 面对江时序,她还是得走心,因为他们之间横跨着一条伦理血缘造就的天堑,她只能徐徐图之。 江明棠从车中下来:“陆小侯爷做了这么一场局,却什么成果也没有,岂不是白费力气了?” 陆远舟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忍住了去扶她的冲动,嘴硬道:“我只不过想让你知道,我不是毫无头脑之人,更非没法报复,只是不与你计较罢了。” 其实来的时候,陆远舟都想好了,一定要让江明棠为慈云庙的事,对他求饶告罪,再胁迫她退婚。 但眼下,他做不出这些事了。 其实仔细想想,慈云庙一事,也不怪人家姑娘,是他坏了她的名声在先,被吊也是活该。 她当时那一番话,不无道理。 至于嘲讽他是猪这事儿,陆远舟已经自发忽略了。 江明棠微笑着说道:“那我还真要谢谢陆小侯爷宽厚仁慈了。” 她话锋一转:“不过即便你想要报复,我也是不怕的,在认出假车夫之后,我就将另一个婢女流萤留在了府中。” “一个时辰内,我未回家或者到达护国寺报平安,她便会去寻我父亲与兄长,一起去忠勇侯府要人。” 这也是她身边只有织雨伺候的缘故。 江明棠知道,陆远舟不会对她做出什么过分之举,但她不能一点后招都不留。 陆远舟恍然大悟。 怪不得刚才见了他,她表情淡定如斯,原来早就想好了退路。 若是换作从前,他大概会咬牙切齿地说,她当真是狡诈。 可如今反而觉得,她好聪明。 江明棠看了一眼马车的车轴,见被毁得差不多了,微叹口气,看向陆远舟。 “陆小侯爷,家母还在护国寺等着我,咱们就此别过,劳烦那位‘车夫’,将马儿牵回去。” 见她是想走到护国寺,陆远舟有些后悔毁了马车,从侍卫手中拽过缰绳,把马牵到她跟前:“上马,我送你过去。” “不必了。”江明棠轻声回拒:“这儿离护国寺不远,就不劳烦陆小侯爷了,我自己可以。” 他皱眉:“前些日子下了雨,路上泥泞不堪,怕是不好走。” “无妨。” “山路曲折,看似近在咫尺,实则很有些路,你一个闺阁千金,怕是花费许多力气,一时半会也到不了护国寺。” “幼年时我居于豫南,曾陪养父跋涉百里,远没有小侯爷想的那般柔弱。” 陆远舟还不死心,瞎编个借口:“林中或有猛兽,要是你出了事,你那婢女再去忠勇侯府要人,我岂不是麻烦了?” 江明棠不停步:“天子脚下,百兽深伏,莫敢横行,小侯爷尽可放心,就算我出事,临终前必然会写下血书,言明与你无关。” …… 被接二连三拒绝了,陆远舟有些郁闷,也别扭地不敢说出心中真实想法,其实就是想送她一程而已。 这种无措,令他只能沉默地牵着马,跟在江明棠身后,带来的那些家卫根本搞不清少主要做什么,只能也跟过去,于是山路上一行大男人跟着两个小姑娘,龟速前进。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明棠停步:“陆小侯爷。” 她回过身来看着他:“我知道你来寻我是为了什么,但就算我并不想嫁给你,你也不想娶我,婚事也绝非你我可以自主取消的。” “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不如尽早回去说服侯爷与夫人。” 江明棠提醒他:“你再继续跟着我,到了护国寺被我母亲撞见,怕是要被误会你愿意娶我,届时你想退婚,就更难了。” “除此之外,还可能会暴露你在路上劫车之事,所以小侯爷还是尽快离去吧,今日我就当没见过你。” 在她的示意下,织雨大着胆子去牵马。 陆远舟在听到那一句“我并不想嫁给你”时,眸中有些颓色,此前他巴不得江明棠说这话,眼下听了,却觉得实在烦闷。 明明这桩婚事,他是不想要的,可又隐隐有些后悔了。 复杂纷乱的心绪让他再难前行,只能眼睁睁看着江明棠向着不远处的护国寺走去,最后叹口气离开此处。 时辰尚早,江明棠穿过重重台阶往里面去,跨过前院佛殿门槛之际,她与一位急匆匆出来的香客撞了个满怀。 对方手中拿着的书卷顿时撒了一地,江明棠险些栽倒,还好有织雨及时扶住,不至于造成尴尬的场面。 织雨见自家主子没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心来,转头面对外人时,严声说道:“你这书生怎么回事?行事如此莽撞,看不见有人吗?” “对不住,是在下失礼,二位姑娘莫怪。” 书生声音清亮,带了十足的内疚,一边给她们道歉,一边匆忙去捡书,却不料不知何时丢了一本,略有些狼狈之际,一双手将书送到了他面前。 书生下意识抬眸看去,而后原地怔神,他不曾料到自己撞到的,竟是这般清雅绝俗的佳人,不由让他想到经文里所写的那句话:颜貌端正,容色微妙,非天非人。 江明棠把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同时也在打量着对面人。 他穿了一身云水蓝色的锦衣,上有简单绣文,身姿颀长,肩背笔挺,眉目清瘦,风雅隽秀。 比起江时序的沉稳肃重,以及陆远舟的倨傲意气,他就像是一本书卷,干净斯文,端方君子,看她时眸中带了遮掩不住的惊艳,却也克制着挪开了目光。 江明棠将方才落入她怀中的《坛经》,又往前递了递:“公子是在找这个么?” 第21章 三个亿 要换亲 陆淮川伸手接过那本《坛经》:“多谢姑娘。” 而后,他诚挚地为方才的事道歉,不论江明棠要任何赔偿,他都同意。 “公子不必客气。”她语气温柔:“方才相撞实属意外,莫要往心里去,不过我有一事想问,公子可知道供奉香火与抽签的佛殿在何处?” 陆淮川指了指身后:“穿过前殿,再往左拐过一条长廊就是了。” “多谢。” 他飞快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睫,兀自耳根子发红:“姑娘客气。” 君子非礼勿视,纵然佳人绝色,不可妄动。 这副模样倒是惹得江明棠暗笑。 同样是陆家人,他与陆远舟个性差别,怎么如此之大? 江明棠不会闲着无聊,故意去问一个陌生人自己早就知道的路。 眼前的陆淮川,也是她的攻略对象之一。 他是陆远舟同父异母的兄长。 不过可惜,虽然是两兄弟,陆淮川在原文中份量不算重,因此他的身价比陆远舟要低,只有300积分。 但蚊子腿再小,那也是肉啊。 元宝轻咳一声:“宿主,300积分换算成奖金,可就是3个亿了,也不算蚊子腿吧。” “元宝,我们的志向要远大一点。” 她很严肃地告诉它,3个小目标根本不算什么。 元宝懒得吐槽。 要真不算什么,宿主能对陆淮川有这好态度? 当然,它不会揭短的。 陆淮川的攻略难度,确实是比其他人要低许多,虽说他看着淡定,可这一个照面,好感度已经增加到25点,目前江明棠的累计总积分有480点了。 这个结果让江明棠很满意,今日尚且有事在身,她也不打算同陆淮川多做纠葛,微微颔首之后,就往后面的佛殿走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陆淮川抚了抚手中握着的《坛经》,心中知晓方才佳人绝非等闲之辈,以他的身份,便是生了旖念,只会是妄想。 佛经上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应作如是观。 既是妄念,不必再想。 他将书卷收好,行下山去。 江明棠寻到孟氏后,找了个借口说是路上马车坏了,这才来晚了些,彼时孟氏已经替她在佛前敬了香,求好了姻缘签。 结果孟氏抽的那张签文乃是下下签,为求吉利,解签时她又报上八字,问护国寺的高僧,这门婚事究竟如何? 高僧答得很简单:不合。 江明棠才不信这些。 陆远舟值七个亿,她与他哪里不合了? 简直是天作之合好嘛。 但孟氏不这么想啊,她觉得下下签,八字相克,以及忠勇侯府近来闹出的那些事儿,还有江明棠今天来的路上,马车莫名其妙损坏,都是神佛在提醒她,这桩婚事不能成! 等回了家中,孟氏再把这事儿告诉老夫人,两个深信神佛这一套的人,当即也犹豫了起来。 她们当然希望两家婚事能成,可这高僧说了不合,总不能强行结亲,最后害了明棠吧。 老夫人想了想,隔天寻了几个算命先生来合八字,结果这几位算的跟护国寺高僧结果一致。 甚至于最后那位在京都颇有些名声的神算子还说:“二位非但不合,还有些相克,这亲不宜结,否则可能殃及身边人。” 这下好了,老夫人与孟氏本来只是有些怀疑,听见殃及身边人这几个字,顿时忧心忡忡。 等到威远侯回来,三位长辈商量了好半天,最终下了定论。 亲还是要结的,两家联姻,非同儿戏,但婚约对象不一定是江明棠与陆远舟,江家与陆家各自又不是只有这两个孩子。 二房的范氏有心想让自己女儿嫁过去忠勇侯府,还去跟老夫人,孟氏提过。 可孟氏哪里肯将这么个高门婚事让给妯娌,再说了二弟的官位也不高,人家不一定看得上,何必自取其辱呢,果断给拒绝了。 这一来二去的,就把目光又放到了江云蕙身上。 好巧不巧,孟氏拿了江云蕙的八字与陆远舟的一道去算命,得出的结论是: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事情传到江明棠耳朵里,她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被人做局了。 当初江家连孩子都抱错了,哪里能确定相合的八字,到底是谁的? 元宝给她解释:“宿主,原身就是孤寡早逝的命格,而江云蕙是原文女主,光环极大,正经来算,她比你晚出生一刻,这八字还真没合错。” “再说了,你不是也不希望自己被婚约绑死嘛,现下有机会解除,岂不是正好?” “这不一样。” 她是不喜欢被婚约绑死,但眼下陆远舟是她的攻略目标,婚约是拿捏他最好的工具。 只要婚约在她身上,陆远舟就跑不了,主动权在她手里。 哪知道孟氏跟老夫人这么信神佛,陆远舟千方百计想退婚,做了那么多荒唐事,还不如庙里和尚一句不合管用。 当孟氏将两个孩子八字不合,命理相克,婚约或要重新考虑人选的信送到忠勇侯府后,没多久,陆远舟也知道了此事。 亭廊之中,陆远舟来回踱步:“堂堂威远侯府嫡女,婚姻大事竟然随一个老秃驴说了算,随意更改,这根本就是乱来嘛!” “我看这些老秃驴就是念经念的太少了,简直闲得慌,说好六根清净,怎么还插手男女婚嫁!” 祁晏清被他转得头疼,出言制止,说道:“威远侯府主动提出更换婚约人选,你有什么可急的,这不正合你意?” 陆远舟有一瞬间的语塞,嘴硬说道:“我什么时候急了,我只是觉得婚姻大事,都不曾问过当事双方的意见,就决定换人,也太草率了!” “再说了,这婚事是当年祖辈定下来的,以结两家姻亲,自然该由各自嫡长子女承担,现在换人,岂不是对祖宗不敬嘛。” 祁晏清瞥他一眼,很是无语:你先前还说祖宗愚昧,搞什么娃娃亲,现在改口竟如此之快?怕不是吃错药了?” 陆远舟懒得理他的嘲讽,起身往外走了。 “你去哪儿?” “威远侯府,我得跟江明棠见一面才行。” 第22章 又挨打 四人行 陆远舟递上名帖求见后,威远侯府的门房前去通报,一刻钟后,织雨就带来了江明棠的回复。 “陆小侯爷,我家姑娘说婚事变更,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必相见。” 陆远舟愣住,过了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急忙解释道:“这事儿不是我干的,与我无关!” “姑娘说了,不见,不管有关无关,陆小侯爷都不该来找她了。” 待织雨走后,陆远舟在侯府门口神伤不已。 没想到她竟然以为,这是他为了退婚使得手段。 天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秃驴跟算命先生,非说他们不合。 现在他本人觉得非常合好吗?! 但他觉得没有用啊。 江明棠都不愿意见他了。 “陆小侯爷,你在这做什么?” 陆远舟抬眸,就看到了皱着眉头的江时序。 近来事忙,他不得已在营中住了两天,本想着回家看看妹妹,却不料远远瞥见有一个人影蹲在门口,凑近才看见是陆远舟。 因着先前的矛盾,陆远舟见了他,还有些尴尬,但他也顾不得许多了,将自己的来意说明:“还请带我入府,我……我想与江姑娘见一面,说清楚。” 在听到婚事有变时,江时序心中高兴,但听完他一席话后,立马由晴转阴。 “陆小侯爷一直想退婚,换亲不正中你的下怀,你还见明棠做什么?” “我……我……” 陆远舟咬了咬牙,觉得说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想退婚了,我想娶她!” 江时序脸色,骤然阴沉:“你说什么?” 说出来之后,陆远舟心里反而松快了许多。 他这两天一直在想着她。 昔日只想从军,不想娶妻的念头,也早已悄然转变了。 从军跟娶妻,又不耽误,对吧。 他爹不就是从军时,娶了他娘么。 陆远舟索性坦然承认:“江姑娘很好,我想娶她。” 母亲说的对,她聪慧得体,堪为佳妇。 以前是他不识好歹了。 “陆远舟,你把我妹妹当什么?” 江时序嘲讽地看向他:“你以为她是无人可嫁,只能等着你屈尊来娶?所以不想娶时,就可以随意坏她的名声,想娶时,她就得嫁给你?” “我不是这么想的,先前是弄巧成拙,在慈云庙时,她报复过我,后来在护国寺山下,我虽然劫了车……” 陆远舟急着想解释,却不知自己已经把江时序惹火了。 原来他竟还劫过明棠! 当下不是在军营里,自然也谈不上犯纪二字,反正妹妹与这厮的婚约也要换人了,江时序才懒得给他情面,直接出手给了他一拳! 习武之人素来有力,这一拳直把陆远舟打的眼冒金星,原想着忍了,不想江时序紧随其后,挥出了第二拳,逼得他不得不反击,两个人在府门口斗殴起来。 最后歇战时,陆远舟已然挨了好几拳头。 他也是自幼习武,身手虽不如在军中历练多年的江时序狠辣,也不至于落到只能一味挨打的地步。 还不是顾忌到江明棠,江时序算是目前唯一能带他去见她的人。 但很可惜,即便他用只守不攻的方式,向对方表明自己对未来大舅哥的尊重,江时序仍旧看不惯他,冷眸看他一眼后就进了府门,完全没有再搭理陆远舟的意思。 府门外这场斗殴,元宝在最开始时,就已经告诉了江明棠。 “宿主,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不去。”她慵懒地靠在窗边,颇有些无聊的摆弄花草:“随他们打。” 作为矛盾的源头,这两个人打的越狠,说明竞争越激烈,对她的情感也越深,这是好事。 况且,哪里用得着她出门,不消片刻,江时序就站在了她面前。 江明棠抬眸看向窗前的青年,略带了些撒娇似的抱怨:“兄长,你生得太高大了些,挡住我的光了。” 江时序挪开脚步,望着那张娇艳如花的面庞,心想难怪陆远舟改了主意,决定娶妻,论起容貌,明棠当为京中第一。 可他不希望妹妹的婚姻,只是以色侍人。 她很好,那个小子配不上。 江时序开门见山,将与陆远舟的斗殴讲给她听,又提及劫车之事,问她为何不同他说。 “待会儿我从家卫之中,选两个身手敏捷的,时刻随侍你左右,免得再发生这种事。” 江明棠却是皱着眉头:“兄长,你不该打陆小侯爷的。” “你心疼他?” 他眉目微沉,语气也比刚才更闷了些。 早知道她会心疼,刚才他就往死里打了。 真是便宜了那小子。 江明棠白了他一眼:“且不说现在婚约变更,他挨不挨打都与我无关,就算是有婚约,你与旁人起冲突,我也定然永远向着你的,心疼他做什么?” 江时序顿时由阴转霁,被她那句永远向着他给取悦到了。 “我是心疼你。”她继续说道:“难道兄长忘了上回,自己是怎么被罚的了?莫不是还想再被父亲打一回?” 焉能忘记? 她替他挨了一杖。 “兄长就算是为了我,以后也不许如此莽撞,况且我与陆小侯爷此后应当是毫无关系了,你又何必为他动怒……” 听着妹妹絮絮叨叨的话语,江时序的阴郁一扫而空,素来沉稳的人与她同在窗前坐着,一道摆弄着花儿,说说笑笑,许久才离开。 江时序乐得见这桩婚事作罢,府中其余人却不这么想,尤其是江云蕙,得知父母有意换亲,想把她嫁给陆远舟时,她一万个不同意。 “娘,长姐与陆小侯爷八字不合,那这门亲事取消就是了,为何要让我嫁过去?” “娘也是为你好,如此你就能觅得如意郎君,嫁入高门,你从前不是还怪我,没先将这门婚事安在你身上吗?眼下正是个好机会呀。” 江云蕙却不这么想:“此一时彼一时,我不想嫁他了。” 陆远舟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他为了退婚把江明棠的名声给毁了,她可不想踩进这个坑里。 况且,江明棠不要的婚事,落在她身上,她不觉得是什么好事。 “你们为长姐另寻个陆家郎君做夫婿不行吗?” “那忠勇侯府大房除了陆远舟,哪里还有什么中用的郎君?总不能害了明棠。” 江云蕙一时气结,眼泪滚滚而下:“那爹娘就舍得来祸害我?” 是,她承认,若非她替代了江明棠的位置,她不会有今天。 可当年她尚在襁褓,这一切难道真的全然是她的错吗? 何况,现在她也已经把一切都让出来了,从侯府嫡女变成养女,又何止是身份上的改变,她心里难道就没有落差吗? 母亲为什么看不到她的痛苦呢? 还是说这十几年的感情,终究是比不过血脉。 祖母,父亲,母亲,还有哥哥,他们都不爱她了。 想到这里,江云蕙越来越伤心,泣不成声。 就算从利益角度出发,她也只是想未来过得好,她没有错! 那陆小侯爷摆明对娶妻没兴趣,她才不要嫁过去毁了一辈子。 说她自私自利也好,不顾全大局也罢,这婚事,她绝对不接受! 不管孟氏如何劝说,江云蕙都不愿意,这事儿就这么架在那,惹得老夫人还说了孟氏一通。 “先前你不合八字,急着把两家婚约坐实,现在好了吧,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差点害了明棠。” 孟氏也是有苦说不出。 她都有些后悔,那天干嘛非得给女儿算姻缘,若是没这一遭,婚事成了,谁能说不合? 因为婚事再度处在漩涡中心的江明棠,却并不怎么把换亲一事放在心上,之前她还有些怕丢了婚事,就丢了与陆远舟继续来往的理由,加大了攻略难度。 自打那天陆远舟来威远侯府门外求见之后,她就知道,就算没有婚约,拿下他也是迟早的事,自然也就不用担心了。 寒衣节即将到来,上京中有买冬衣赠予家人,祈求平安的习俗,为了维持在威远侯府亲眷心中的体贴形象,江明棠去了一趟长平街挑选冬衣,以表心意。 等她买的差不多了,就去天香楼坐一坐,用些糕点,品杯清茶,解一解最新的棋局,再从雅间俯瞰整个护城河的美景,偶尔逗一逗元宝,也算悠闲。 相隔不远的雅间里,祁晏清正对着棋盘发呆。 每隔几日,他就会来天香楼坐一坐,看一看有没有什么难解的棋局,也想试试能不能遇上那位对手。 很可惜,棋局都不难解,对手也从未相遇。 原本他是想动用靖国公府的力量,查一查那人的底细,直接上门去请,可接连写了两封信相约,都被拒之门外,祁晏清金尊玉贵的长大,何曾吃过这样的闭门羹,他有自己的骄傲,对方也有难处,也于是作罢。 望着炉中檀香袅袅,祁晏清微叹口气。 那人应当是要成婚了,日后再难脱离后宅,更不用提与他对弈,也不知道他这回设下的棋局,何时能再被人解开了。 他正为唯一的对手,身陷红尘情爱无法自拔而感到惋惜时,楼中小二推门而入,奉上棋图,告诉他方才设下的棋局,已经被人解开了。 看着那熟悉的杀伐果决的落子,祁晏清先是一怔,而后猛然起身:“解局之人在何处?” 是她的手笔! 楼中小二面露难色,不得泄露匿名解局客人的身份,这是规矩。 祁晏清察觉到了他的为难,当即换了说法。 “你方才从何处来?” 说这话的同时,他冲随侍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一小袋银子被塞入小二手中。 他自己的行踪,总不算秘密。 于是小二恭敬说道:“小人方才从赋春阁过来。” 尾音刚落,房门已经砰的一声打开,他迅速下楼,就见赋春阁的门堪堪被打开,其中走出一位女子,正往外去。 祁晏清从未如此急切,甚至顾不得这是在天香楼中,扬声道:“等一等!” 奈何对方正与身侧婢女说笑,似乎并未注意到这一声呼唤,他也顾不得什么礼教节训了,急步上前,十分唐突地伸手拽住了对方胳臂:“姑娘留步!” 被他拽住的人不可避免地发出一声低呼,不明白发生了何事,皱着眉头看了过来。 祁晏清不曾想到,那位对手是位女子也就罢了,竟还生得如此清绝姿容,令他将要出口的话断在了喉咙里,略过惊艳之色。 等反应过来后,他皱眉说道:“祁晏清无意唐突姑娘,还请见谅。” 他一双皓眸直直看着她,果不其然捕捉到了然之色,没有半分疑惑,心中更加确定,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先前姑娘解开过我的棋局,也与我通过书信,对么?” 跟在江明棠身边的织雨没料到,在天香楼还能遇到登徒子,本想把自家姑娘护住,与人对峙。 可祁晏清的名号在京都实在响亮,但凡世族出身没有一个不知道他的,她顿时惊诧万分,愣在原地。 这登徒子,竟是靖国公府世子! 可他又是如何与她家姑娘相识的? 江明棠垂眸,与祁晏清的会面,在她的预料之内,她本就是从元宝那里知道他在这,才有意选在这个时候来解棋局的。 只是这番算计,不可能让他知道。 所以她露出些似有若无地迟疑,并没有急着答应,反而试图挣扎开来,奈何力量悬殊,毫无办法,只能用疏离而又客气的语气,低声说道:“男女授受不亲,还请祁世子松手。” “我知道是你,今日拦住姑娘,别无他意,只为与你真正对弈一局,彻底分个输赢,还请姑娘成全。” 说这话的同时,祁晏清感觉到了她的挣扎,慢慢松开了手,但却依旧盯着她,同时示意身边随侍左右的两个护卫,拦住了江明棠的去路。 祁晏清这人生得矜贵清冷,看起来明理知事,骨子里始终透着世族子弟与生俱来的强势,想要的东西跟事物从来都是牢牢抓住。 江明棠于他而言,便是如此。 他自出生到现在,还从来没对哪个人如此惦念过,虽说只是因为棋局,但也足以证明她的份量,毕竟能入他眼的人,少之又少。 从她身上穿的锦缎戴的首饰,就足以看出身价显贵,绝非寻常人家,再加上这般样貌,根本不需要费多少心思,就能查出来。 即便今日她跑了,以他的地位与能力,过晌午就能摸出她的底细。 当然,她也跑不了。 他有的是时间与耐心等她答应。 正当他们对峙之际,旁侧插入一道疑惑的男音。 “明棠?” 江明棠侧眸看去,不由松了口气,露出笑容来,驱散了清冷之感,顿显明媚之意:“兄长!” 祁晏清循声望去,看清来人之后,眉头轻轻皱起。 这人他认识,是威远侯府的长公子,江时序。 而眼前的女子名为明棠,还叫他兄长,如此,她的身份再好猜不过了。 祁晏清眸光微震,眼底惊诧。 令他心心念念了许久的世间难寻的对手,竟是好友陆远舟的未婚妻?! 像是为了彻底坐实他的想法,下一秒,好友便匆匆出现在了长廊尽头。 终于看见江明棠,陆远舟松了口气,庆幸自己不曾错过见面的机会,眼里也看不见其他人,快步过去:“江姑娘,我们谈谈!” 第23章 终于相见 游子归家 天香楼,赋春阁。 方才本该离开的江明棠,去而复返。 方正的茶几前,江明棠端坐主位。 气氛有些压抑。 左侧的陆远舟时不时看一眼江明棠,却又飞速缩回目光,在不知不觉中,他的耳根已经泛起绯红。 他一直想跟江明棠见一面,但对方拒绝了他的邀约,威远侯府又进不去。 于是陆远舟只能派人时刻盯着她的动向,得知她出门的消息后,马上赶过来“偶遇”。 只是陆远舟没想到,好友祁晏清跟江家兄长也在。 与他对面而坐的江时序,阴沉着脸,目光冰冷地看着陆远舟,心情真是极差。 陆远舟一上来就说要跟明棠谈一谈,令他万分不爽。 这小子不是一心要从军吗?如今亲事都要换人了,有什么好谈的? 他就该兴高采烈地一头扎进军营里,然后跟明棠老死不相往来才对! 除了陆远舟外,旁边还有个祁晏清不肯放人。 虽然不清楚妹妹什么时候跟这位京中风云人物,世代豪门的皇后亲侄子有了交集,但江时序也并不会因为对方身家高于自己,而退让半分。 他当即拉着江明棠的手就要走,祁晏清的人却拦路不放。 眼看又要起冲突,无奈之下,江明棠站出来安抚住他。 在她的提议下,四人才一道坐在了赋春阁里。 在这万般紧张的氛围下,江明棠神色平静地算着账。 这三位的攻略任务如果完成,她就可以拥有21个亿。 人生真是太有盼头了。 元宝无力吐槽:“宿主,你还有心情想这个,不怕他们打起来啊?” “打起来又如何?总归不会伤到我的。” 江明棠慢悠悠轻抿一口茶后,才把目光转向一侧:“陆小侯爷,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陆远舟刚要开口,却看向了祁晏清跟江时序,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仿佛在说希望他们能退出去,给他腾出空间。 但江时序怎么可能让他如愿,跟妹妹单独相处:“陆小侯爷有话直说,若是没什么要说的,我就要带明棠回府了。” 陆远舟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了,先是为之前的事,给江明棠道歉,说他并非是嫌弃她,只不过不想成婚。 “时至今日,我从军之心仍旧不变,但你我的婚事,乃是祖父们定下的,身为晚辈,自当遵从,又怎么能轻易更改。” 陆远舟的本意,是想说服江明棠与他一道,先把这门婚事定下来。 日后等他建功立业了,必定八抬大轿娶她过门。 无非是委屈她等上些年岁。 “陆小侯爷,我不知道你缘何变了想法决定娶妻,我也无意去猜,今日我便最后一次,将话同你说明白,此后再不重述。” 江明棠看向他的目光里,是十足的平淡:“我的婚事,必然是父母之命,绝不掺杂任何儿女情长,对方到底是谁,全然不重要。” 赋春阁中顿时一阵寂静。 陆远舟喉咙一哽,忽地才反应过来,如今这桩婚事,倒成了他自己一头热了。 当日在慈云庙,她就说的够明白了,是他自己一时迷了心窍,竟觉得她就该嫁给他。 江时序见陆远舟如同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的模样,流露出两分欢喜,但他不便也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只说道:“陆小侯爷,你与明棠无缘,不可强求。” 他往日不信神佛,眼下却觉得这大越境内佛道盛行也是好事,毕竟人一旦有了信仰,总会生出忌惮。 天命说你们八字不合,就是不合。 想娶明棠? 下辈子也不可能! 心情颇好的江时序,在转眸看到一旁盯着江明棠的祁晏清时,笑容又浅淡了下来:“不知祁世子找明棠,又有何事?” 祁晏清不由有些怔住。 虽同为京中士族子弟,他与江时序交集不多,再加上他的身份与性情,彼此应该是没结过仇才对。 可他从江时序的语气里,捕捉到的是十足的防备,与微妙的反感。 目光转到面露颓色的陆远舟身上时,祁晏清觉得,自己应当是被他连累,一同被江家兄妹不喜了。 他摆出客气而又礼貌的浅笑,将之前的事缓缓道来:“我欲与江姑娘对弈,共研棋道。” 这回轮到江时序惊讶了。 须知天香楼里,多少擅棋之人设局解局,除却兴趣,更为前程。 被誉为少年棋圣的祁晏清,除却是功勋府第的世子,还是皇后亲侄,太子表亲,能得他赏识举荐,此后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没料到最后解棋的,竟是明棠。 江时序不由想,她先前说不过在豫南学过几年棋,可普通棋者,哪里能比得过祁晏清? 她这本事,究竟是谁教的? 祁晏清亦有同样的疑惑,还当面问了出来,但江明棠的答案不曾变过:“从前在豫南,跟人学过几年。” “敢问尊师名号?” “长辈为尊,不敢擅问。” “家住何处?” “游方之人,四海为家。” “那你们如何联络?” “随缘。” 一个压根不存在的师傅,江明棠上哪儿联络? 但她的表情淡淡,看向祁晏清时的双眸若水清澈,看不出撒谎的痕迹。 “祁世子,我出来时间已久,该回府去了,免得家中母亲担忧,至于对弈之事,来日世子邀约,我定相赴,先行告辞。” 江明棠说完这话,就起身往外走,江时序紧随其后,祁晏清不曾阻拦,客气送行。 他已经意识到是方才自己探问的太过了,导致对方今日不想跟他对弈,但也没办法,总不能把人强留下来,只会更惹她排斥。 既然已经知道她是哪家的姑娘,往后有的是机会请战。 等回过头来,看见陆远舟半死不活,祁晏清端坐桌前:“人都走了,你做这副模样给谁看?就是江姑娘没走,她也不会心疼你。” 他可看得清楚,江明棠对待好友并不上心,陆远舟就是意识到这点,才闷闷不乐,只瞥了他一眼,连回怼都不曾。 祁晏清好奇:“你先前还不肯娶,如今怎么情深意切起来了?她做了什么?” “她什么都不曾做。”陆远舟叹口气,“这世上有种东西,叫一见钟情。” 他从前也对此嗤之以鼻,如今不得不信,有些人站在那里,就是一道绝世风景,令人沉迷。 祁晏清哦了一声:“原是见色起意了。” 怪不得听闻换亲时,着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陆远舟也不否认。 “红粉骷髅罢了。” 祁晏清劝他一句,他对这些向来不在意,虽说初见时,他也被江明棠那般颜色惊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一个人若是只有美色,与一块石头没区别。 陆远舟不免为江明棠说话:“但她可不是空有美貌。” 这话说的祁晏清无从反驳。 “人家对你无意,你看着也不像是爱她入骨非她不可,不过一时少年慕艾,不如早早放下。” 他好心提醒了兄弟一句:“顺其自然,换亲就换吧,免得将来惹出麻烦,你家中不就有个现成的例子吗?” 陆远舟没吭声,祁晏清说的例子,就是他亲爹。 忠勇侯年少时,跟随祖父在北境驻军,与一个江湖女子相爱。 即便双方家庭差距极大,父母双亲也不同意,他还是要娶对方,不惜以死相逼。 最后老侯爷妥协了,痛心地看着自己用心培养的嫡子,满心欢喜地娶了这个江湖女子。 在北境时,他们也过了两年欢乐日子。 然而后来回京,侯府少不了与京中贵族交际,那女子什么也不懂,也不愿意去学礼仪管家,办下许多荒唐事,令陆家被人嘲笑。 原本的天真浪漫,成了蠢笨愚钝,年少爱慕就不足以支撑生活了。 忠勇侯日日在家族与爱人之间磋磨,情分也渐渐消耗殆尽。 最后她自己也受不了这上京里的约束,与忠勇侯和离,丢下孩子,继续闯荡江湖去了。 有情尚且如此,无爱何以度日? 而且凭良心说,祁晏清觉得好兄弟与江家姑娘,并不合适。 一个肆意妄为,另一个却娴静端庄,将来处事时,极其容易意见不合,爆发矛盾,所以他才劝他放弃。 陆远舟哪里听得进去,他怏怏回了家中,见庭院中许多下人正在搬着书,外出游学大半年才刚归家的陆淮川,正在点着书数。 他当即笑着招手:“大哥。” 陆淮川便是当年那个江湖女子,留下的孩子。 忠勇侯后来娶了世族陶家的嫡女为继妻,与陶氏情投意合,陶氏不仅长袖善舞,为人也方正宽厚。 因着生母的缘故,陆淮川并不被府上长辈喜欢。 忠勇侯不愿意回顾自己那段黑历史,待他属实算不上亲近。 但毕竟是长子,上一段婚姻也算明媒正娶,最后陶氏把他养在了自己名下。 生母离府时,陆淮川已经开始记事了,再加上府中人多嘴杂,很早他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少时曾为此伤怀,最后还是陶氏安抚的他。 也因此,他对这个养母十分敬重,与陆远舟相处时,也诸多退让,兄弟俩的感情还是很亲近的。 陆淮川闻声抬头,见了弟弟,也露出笑来,兄弟俩寒暄话家常,了解彼此的近况。 “大哥,你不是说游学到年底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淮川温和说道:“行至苏州的时候,接到了双亲的来信,让我回家中。” 他颇有些不好意思:“说是想为我定一门婚事。” “大哥你也到了该娶妻的时候了,看来咱们府上,马上要办喜事了。”陆远舟笑着说道,也升起了好奇心:“是哪家的姑娘?” 陆淮川摇了摇头:“这个母亲不曾细说,只说是祖父早年定下来的娃娃亲,是家中嫡长女。” “唉?” 陆远舟一愣,旋即脸色骤变。 那不就是江明棠吗?! 第24章 要成大嫂了 登门拜访 陆远舟整个人都傻了。 原来陶氏跟他说要换亲的时候,不是要让他娶江云蕙吗? 怎么突然变成他哥要娶江明棠了? 他顾不上许多,疾步往正堂走去。 陆淮川将书点完,命小厮们都抬进他院子里,换了身规整衣服,才去给陶氏请安。 一进院子,就听到母子俩争论的声音。 “你们要换亲,为什么是让大哥娶江明棠?” “我让你娶江云蕙,你娶吗?” “我当然不娶啊!” “那不就对了?” 陶氏只觉得儿子莫名其妙:“你跟江明棠八字不合,又不愿意娶江云蕙,那就只能让淮川接了这门亲事,迎娶明棠过门啊。” 陆远舟:“那为什么不是让大哥娶江云蕙?” 这样皆大欢喜,两姓姻缘也联合了,江明棠也不用嫁给他大哥了。 一想到意中人居然要做他大嫂,日后他在家中还要时时看着他们恩爱,陆远舟根本没办法接受。 陶氏瞪他一眼:“你大哥如今养在我名下,再怎么说,也是咱们家嫡长子,江云蕙只是威远侯府的养女,让他俩婚配,你是想让满京城说我苛待他吗?” “那你为什么又让我娶江云蕙?我还是你亲儿子呢。” 其实陶氏本身,也不想让江云蕙做她亲儿媳妇。 但架不住批命的高僧大师们说,此女八字与她儿子甚合,若得婚配,宜家宜室,合族兴盛,所以她才让步的。 “那些神鬼佛道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你们为什么要信这些呢?我绝不同意这门婚事!” 陆远舟气结,这话一出口,陶氏立马双手合十拜上空,口中念着稚子失言但请莫怪,然后狠狠打了他两下。 “臭小子,这婚事轮得到你同意?你先前拒婚,这回我跟你爹没打算强行让你娶,你就偷着乐吧,还干涉你大哥做什么,去去去,别在这惹我生气!” “我……” 他无话可说,深觉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早知道当初就应下亲事了! 一朝欢喜,一朝地狱。 陆远舟垂头丧气出了门,就看到了陆淮川,心情十分复杂,都顾不上打招呼就走了。 看着弟弟远去的背影,陆淮川进了正堂,给陶氏请安。 陶氏对他的态度很是亲和,但肯定是不及亲儿子亲近,提到婚事时,她将前情讲给他听,又夸了好几句江明棠,问他的意见,陆淮川只微笑着说道:“但凭父亲母亲做主。” 陶氏这才松了口气,她猜到陆淮川肯定不会拒绝他们,但也怕他被陆远舟那混账带的一起拒婚。 等出了正堂,陆淮川望着天边云,敛下所有情绪。 威远侯府真假千金的事,他亦曾听说过,真千金在豫南商贾家中长大,那种环境里养出来的花,自然不比京都的娇嫩华贵。 加之弟弟先前如此抗拒婚事,才旁落于他,那江明棠的模样品性,他大概可以窥见一斑。 换作旁人早就闹开了,凭什么兄弟不要的婚事,要塞给他? 但陆淮川没有,因为自幼他能得到的不多,所以格外珍惜已拥有的东西,陶氏十几年来待他都很周到,他没必要,也不能惹她与父亲生气。 想起那位真千金,陆淮川叹了口气。 对方初回京都,府上就要给她议亲,且这亲事还历经多重坎坷,她如今一定过得谨小慎微吧。 就如,他曾经一样。 日后,他会以包容之心对待她的。 陶氏得了陆淮川的准话,当即修书传信去了威远侯府,同孟氏商议此事,彼时孟氏与江时序刚好在老夫人跟前,将信中内容提过之后,老夫人皱了皱眉,半天才想起陆淮川的身世。 她觉得不妥,孟氏却认为,陆淮川生母早已远走,又何须在意那些陈年往事:“听说那孩子上进用功,有意走仕途,在国子学时也是翘楚,定然不差的。” 最主要的是,这样一来,云蕙就不必出嫁了。 想起养女,孟氏无奈的很,她百般拒婚,她总不能强逼她呀。 孟氏这点心思,老夫人也能看出来,不由皱了皱眉,江时序亦然,他未曾言语,心中却有些不满。 母亲只顾着想云蕙,那明棠又何尝不是被强逼着成亲? 只是这逼迫是无形的,看不见的,却又是按着她不得不点头的。 那日从天香楼回来时,他一直在想江明棠说过的话,她对婚事不是不在乎,是根本由不得她。 云蕙哭一哭,就可以让双亲心疼退让,她却连哭也不能哭,只能默默接受。 思及此,江时序说道:“母亲,此事还需从长计议,除却过问明棠的意思之外,陆淮川是何种性情,咱们也不甚清楚,此时不必急着应下忠勇侯府,万一再如陆小侯爷那般闹出事,只会让人看了笑话。” 老夫人十分赞同。 明棠同那陆淮川都没见过,吃过一回亏了,总得为孩子们负责,还是要找机会,让他们彼此相处相处。 再说了,孟氏偏心云蕙,总得有人心疼明棠。 老夫人都发话了,孟氏自然要遵从,给陶氏的回信里,对这门婚事既不拒绝,也不立马答应,只说儿女婚嫁,还得问过他们自己的意思。 陶氏何等人精,马上就明白过来,这是想让小儿女们见一见面的意思。 她当即着手去安排,想选个好日子,两家相看一下,为防意外,之前她已经提前请人,看过了江明棠与陆淮川的八字,没什么忌讳之处。 陶氏表现得越积极,陆远舟就越难受,但他要是再同母亲说,自己想娶江明棠,怕不是真能把双亲气死。 有时候他也安慰自己,他与江明棠兴许无缘,可闲暇之时,总是忍不住想起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久久挥之不去,因此神色郁郁。 要说他只是见色起意,也不全对。 他也并不是没见过美人,只是恍惚一瞬间,心心念念就都是那个人了。 祁晏清见了他这副模样,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只觉得风月事果然不能随便沾染。 看看,多折磨人呐。 还好,他早就做好了不入红尘的准备。 他也想不出来,能有谁值得他如此魂牵梦萦。 “既然如此惦念,何不再去见她一面?”祁晏清说道,“你上回见了她,也不曾表明心意,她又怎知你心心念念?” 兴许真诚陈情一番,还能有转机呢。 “我递过帖子,”陆远舟垂眸,“她不愿意见我。” 得知大哥要娶她,他也是争取过的。 可惜,江明棠不愿意给他机会。 祁晏清思量了片刻,想为兄弟创造机会,于是以自己的名义,给江明棠递了邀帖,只说切磋棋艺,不曾提及陆远舟。 然后,他被拒了。 祁晏清:“……” 上回分别时,不还说来日他再邀对弈,必将赴约吗? 怎么又拒绝他了? 该不会上次那话,只是糊弄他的托词吧? 祁晏清带着试探,又递了一次邀帖。 又被拒了。 他想,是不是因为她许了婚事,不便见外男,于是又送了帖子过去,并贴心地表示,不会有旁人得知他们碰面。 这回没被拒。 因为连送都没送进去。 侯府门房说,大小姐发话,不接任何邀约。 祁晏清都要气笑了。 这回确定了,上次她真是糊弄他的。 这女子,怎地如此不讲信用? 祁晏清很不解,他又不曾得罪她,何至于此? 这下,他顾不上给陆远舟创造机会了。 他必须先见江明棠一面。 既然约不出来,那他进去就好了。 翌日一早,一向不怎么与京中世族公府来往的祁晏清,戴了玉冠,熏了清香,换上锦袍,叩响了威远侯府的大门。 “晚辈小侄祁氏晏清,特来拜见侯爷。” 门房来报时,威远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靖国公府世子?他来见我干什么?” 第25章 手下败将 若非血亲 虽然万分疑惑,但人都来了,威远侯也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于是命人先迎祁晏清去前厅,好好招待,自己则是换了身会客的衣服,这才过去。 当年江家陪着高祖皇帝打江山,以军功谋得了爵位,风头无两,只是浮华之后,功名化作虚幻。 一朝新君登基,扶持自己的势力,江氏也换了新家主,与帝王的联系就淡了下来。 到如今,昔日盛景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但也不止是江家,京中许多老辈世族,也在皇帝的刻意切割与打压下,渐渐退出了政治舞台。 例如忠勇侯府,若非忠勇侯少时上了战场,怕是落魄的比江氏还快。 想要维护住当前的地位,又或者重现当年繁华,他们就必须拼命为陛下效力,取得功绩,这也是皇权制衡的一种手段。 但这些世族之中,不包括祁氏。 祁氏自前朝起就是权贵,哪怕朝代更迭,龙椅上的君主换了一轮又一轮,祁家就如同铁打的一样,死死地钉在朝堂上。 除却家底实在过于殷实的缘故之外,祁家的每一任家主,都很懂得经营。 他们永远只忠于帝王,是君王最听话的一把刀,令陛下猜忌的事,宁愿放权也不会做,也素来不与朝臣私下来往。 所以威远侯才更不明白,祁晏清突然来找他干什么? 难道是陛下或者储君,有什么事要他去办,却不好明面告示,才派祁世子前来? 这么一想,威远侯踏进前厅的步伐都肃重了许多。 结果他同祁晏清客套了半天,对方顾左右而言他,丝毫没有提及天子私令的意思,威远侯是武将,祁晏清把话绕来绕去,他听得有些不耐烦,索性直接问了。 “祁世子今日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祁晏清是坐在威远侯府的前厅后,才意识到自己有些任性妄为了,他亦未曾婚配,现在上门对着威远侯说要见他女儿,岂不惹人家误会? 但他既然做了此事,也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祁晏清脑中想法转了个弯,把兄弟抬出来做借口,说日前江明棠外出时,偶遇他与陆远舟,陆远舟本想为自己从前做的错事,向她道歉,岂料言语有失,又得罪了她。 “小侯爷知道两家的姻亲极为重要,事后十分后悔,多次寄帖致歉,江姑娘皆拒之不见,无奈之下,只得请晚辈上门做个说客。” 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但仔细想来,又是经不起推敲的。 陆远舟要道歉,大可让他家中人来,又岂会劳烦堂堂靖国公府世子? 但他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又已坐在侯府前厅里了,威远侯就是不信,顾及到对方的身份,也得让江明棠出来见一面。 会面的地点,定在了庭院水榭之中。 前厅派人来请的时候,江明棠正捧着一本杂记录,看得津津有味。 对于祁晏清的来访,她并不意外。 以他的性子,被人在擅长的棋道上打败,对手又多番拒绝与他再度比试,迟早会找上门来的。 江明棠让流萤回话:“就说我要更衣,请祁世子稍作等待。” 等人去了前厅,她却仍旧半靠在美人榻上,翻看杂记。 元宝冒出来:“宿主,你不去见祁晏清吗?” “急什么?”她慢条斯理,“他既然想要见我,这点时间还是等得起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待将那一本杂记看完,江明棠才起身往水榭而去。 祁晏清面前的茶,已轮换过三回了,纵然自幼受的教育,要他操持君子风范,但难免有些不满,刚想差人去问,江明棠究竟何时能到,就看到了长廊尽头缓步而来的美人。 她着一身淡粉素衣,容色昳丽,明媚清艳,令他有一瞬晃眼,心中那股子不耐烦,竟顿时消散下去。 “江姑娘,在下等你许久了。” 江明棠在石桌边坐下:“女儿家待客要顾及颜面,更衣上妆费了些时间,祁世子见谅。” 祁晏清打量她一眼,只觉得这小女子真是眼都不眨一下,张口就是谎言。 她钗环不戴,粉黛未施,哪里需要这么久? 但这是在江家,人家就愿意慢悠悠待客,他能说什么? 江明棠为自己斟茶:“不知祁世子要见我,所为何事?” “江姑娘,当初在天香楼,你说来日我若相邀,你必赴约,这话我应当不曾记错吧?” “不曾。” “那为何之前我三次递帖,你都拒之门外?” 江明棠放下温热的茶杯,眸光清亮,语气十分坦然:“因为我不想去。” 祁晏清:“你说什么?” “祁世子年纪轻轻,耳朵便不好使了么?”她眨了眨眼,重复了一遍,“因为我不想去,所以就拒绝你的邀帖,哪里有问题?” 祁晏清看着她:“那你先前答应我做什么?” “因为我想答应啊。” 他愣住,完全不能理解她的脑回路。 江明棠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哪里有问题,反而觉得他大惊小怪:“想答应是想答应,不想去是不想去,这是两码事。” 祁晏清微微皱眉:“这如何是两码事?言必信,行必果,江姑娘许了在下来日之约,却出尔反尔,实非君子作为。” 江明棠哦了一声:“可我本也不是君子。” 他一哽:“并非君子如此,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世人立足之根本,便是诚信。” “旁人如何我不知道。”江明棠看着他,“但我自幼养于商贾家中,不曾如祁世子这般饱读圣贤书,识不得太多道理,诚信于我而言,不如一茶一饭。” 民以食为天,快饿死渴死的时候,诚信能让你填饱肚子,不受饥渴之苦吗? 祁晏清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只觉得是歪理:“可江姑娘接到我邀约之时,非饥非渴,锦衣玉食,这并非姑娘不践诺的理由。” “俗话说,饱暖思淫欲。”江明棠说道,“我吃饱喝足,便困了,要在家中睡觉,好不容易醒了,一想到要去找祁世子,走那么远的路,尚未出门,就觉得又饥又渴,于是再行吃喝之事,就又困了,自然又要再睡。” “……你不如直接说不想见我。” “我说了。”江明棠无辜地看着他,“不论是拒绝邀约,还是方才世子相问,我都说了不想去呀,是你非要同我辩驳一番的。” 祁晏清:“……” 他颇为无语,差点连十几年来练成的君子风范,都维持不住,却又心知拿江明棠没办法。 她如今与那日在天香楼表现出来的知书达礼,截然不同,再多说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 “在下今日前来,是想与江姑娘对弈,分个高低胜负。” 提起下棋,祁晏清的目光比方才锐利许多,不自觉就带上了压迫感,盯着眼前之人。 “若我不答应呢?” “那在下会一直登门,直至姑娘同意。” 江明棠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织雨,去取棋具来,流萤,焚香,添茶。” 两个婢女应声而去,不多时,水榭之中茶香与淡香交融弥漫,江明棠与祁晏清相对而坐,双方脸上都平静的很。 但祁晏清心中,还是有些起伏的。 他多年未曾遇到过敌手了,之前天香楼里解局时,他是输过,可那是残棋,正式交锋时又会是另一番局面,但愿江姑娘不要让他失望。 江明棠先手,她没有相让的意思,果断落子,在棋盘上搭建属于她自己的城池,祁晏清紧随其后,围堵劫杀,一守一攻。 渐渐的,棋盘上的棋子多了起来,双方都不曾言语。 江明棠丝毫不紧张,神之弈手的外挂可不是白开的,这场对弈的结果,在还没开局的时候,她就已经预料到了。 祁晏清的心情,却越来越凝重。 意识到没办法彻底围截江明棠后,他转攻为守,想尽量“收复失地”,却发现对方也转变了风格,开始追着他杀,并且先前的布局,分明是守城,眼下却全成了她攻击的跳板。 他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对方落子的速度却丝毫没有减慢,甚至于更快更狠了,竟令他有些喘不上气。 “祁世子。” 她忽然唤了他一声,祁晏清骤然从棋局中回神,眼中凝重尚未散去,便听她说道:“我多次相拒,已经表明态度,你却径直上门来,所作所为,也非君子。” 这是在反怼他方才指责她不守诚信。 祁晏清没什么诚意地致歉:“是在下鲁莽。” 虽是说着抱歉的话,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家中数年培养教导,要他成为君子,但要接过庞大家族的继承人,又怎么可能一味行君子之事?他平时看着还有些温雅味道,涉及到自身之事,底色还是凉薄与狠厉的。 江明棠听出其中敷衍,也不在意,她在祁晏清终于又行了一步后,果断而又利落地落下一子。 祁晏清看见她落子之处,夹住棋子的指尖微微在抖,只觉得仿佛有人在背后放了把火,一路延着脊椎烧到大脑,灼热得令他昏沉。 他闭了闭眼,片刻后才将棋子放下。 对弈其实尚未结束,但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前路无解,再挣扎也是徒然。 “我输了。” 这三个字被祁晏清在心中过了数遍,终于说了出来。 技不如人,他认输。 江明棠将棋子尽数放回,语气淡淡:“世子,你知道为什么我一再拒绝你么?” 他抬眸:“为什么?” 她笑了笑:“从当初解残局时,我早就知道你赢不了我,不是势均力敌的对手,又何必浪费这个时间,同你对弈。” 这话江明棠说的堪称张狂,可她有这个资本,祁晏清也不觉得她自傲,反而很能理解。 因为他从前也是这样的心态。 既非对手,何必应战。 而现在,他也输了,还不止一次。 祁晏清现在明白江明棠方才看他的,是什么眼神了。 那是看败者的怜悯。 天之骄子受挫,当真是难受得很,祁晏清沉默了半晌后,轻叹口气,才让自己的心境回归平静,不至于被她打击得道心破碎。 “多谢江姑娘指教。” 与他这句话同时响起的,是系统的播报音。 【目标人物祁晏清好感度+16,总好感度17点,积分128,总积分点608点。】 元宝立马拍马屁:“宿主,你好厉害呀!” 江明棠不忘也夸一夸它:“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咱们两个好厉害。” 离百亿补贴,又近了一步呢。 这么一想,她心情颇佳,对于给她带来这么多积分进账的祁晏清,也多了几分好感,还开口安慰他:“世子,胜败乃常事,不必放在心上。” 江明棠起身:“世子心愿已了,也该归家去了,我还有事,不送。” 她得回房好好想想,新挣的积分该怎么花,也没空理他了。 祁晏清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再想到方才她说的话,一时无言。 她还真是洒脱啊,丝毫没有自己赢了盛名满京都之人的欣喜。 因为在棋道上,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过。 虽然得偿所愿了,但这一局棋还是让祁晏清郁闷了许久,回到家中后,他当夜连做梦,都是在同江明棠下棋,但总是输,醒来后怅然不已,不自觉又熬夜琢磨江明棠的棋风。 而他来访的消息,也传到了江时序耳中,因着陆远舟的缘故,他也不喜这位靖国公府世子,几乎是一回到家中,就去了毓灵院,询问江明棠,祁晏清来做什么。 得知他是来对弈的,还输了,江时序虽有些意外,但又莫名觉得合理。 自家妹妹有多优秀,他再清楚不过。 若非在豫南耽误了多年,眼下京中第一才女的名头,定然是落在她身上的。 “对了兄长,我有一事想问问你。” “什么?” “忠勇侯府还有个长子,叫陆淮川,你知道这个人吗?”江明棠好奇地看着他,“他生得什么模样?品性如何?” 江时序眸光微沉:“你问他做什么?” “日前母亲来了一趟,她说我与陆远舟八字不合,但与陆家长子陆淮川并无顾忌,忠勇侯府的意思是,想将我聘作他妻。” 提起婚事,江明棠眉眼间似乎多了些许愁绪:“我对那人不了解,面也不曾见过,所以才问问你。” 江时序想了想:“我与陆淮川也不熟悉,只有过几面之缘。” 他将自己知道的事,尽数告知。 “与陆淮川来往的人都说,他与其弟陆远舟不同,是个温润如玉,性子纯和的君子,素来以礼待人,不曾和任何人闹矛盾,学问也极好,曾在探春宴上,作出令太子与陛下皆很赞赏的文赋。” 江明棠:“这么说来,确实是很好的一个人啊。” 听她这么夸赞陆淮川,江时序心头有些不虞:“再好也配不上你。” 顿了顿,又补充道:“也不止是陆淮川,全天下的男子,都配不上你。” 江明棠噗嗤一笑:“兄长,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嫁不出去,将来要让你养一辈子?” “那又如何?” “我也想在家中待一辈子,”她轻轻笑了笑,“可这哪能成啊?不说爹娘,兄长你日后娶了妻,嫂嫂怎么容得下?” 江时序下意识就说道:“我不娶妻。” 要是明棠能一辈子待在他身边,他不娶妻。 江明棠说了句兄长莫要玩笑,便转开了话题,兴致勃勃地问道:“陆淮川生得如何?” 面对妹妹的询问,江时序深吸口气,诚实道:“陆家大房两兄弟,虽不是一母同胞,但有六七分相似。” 江明棠点了点头:“陆远舟是那般模样,看来陆淮川生得也好看。” “怎么,”他眉梢微动,“你觉得陆远舟很好看么?” “是啊,单看脸的话,确实担得起俊俏二字。” 江时序心情更沉郁了,正要板着脸告诉她,看男人不能看脸,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结果就听到江明棠笑眯眯地开口:“不过他比不上兄长,在我心里,你是全京都生得最好看的人。” 他这话顿时就说不出来了,虽说他不在意长相,可听她这么夸奖,却生出些愉悦之情。 然而刚才勾唇,就听她又说道:“我与兄长一母同胞,也有几分相似,兄长生得好看,不就代表我也生得好看嘛。” 说着,她还凑近些,冲他眨了眨眼:“你说是吧,兄长。” 江时序僵硬着点了点头,见她笑开,自己却笑不出来了。 偏生是同父同母,手足血亲,若不是的话……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登时吓了江时序一跳,心下又慌又乱,总觉得自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天大的事。 他不敢再去细想,最终只能硬生生把这隐晦的、一闪而过的念头,囫囵放在心底的某个角落,不敢触及,更不敢让江明棠看出来,匆匆丢下句借口,便转身离去。 殊不知,江明棠已经把他的反应,尽数看在眼里,在这些攻略目标之中,目前好感度最高的,就是江时序了。 只可惜血缘这一道天堑,把他拦住了。 系统元宝建议道:“宿主,咱们要不要想个法子,戳破江时序的身世啊?这样进度会不会快一点?” 第26章 选上参将 两度来信 江明棠没立即回答,她思索了片刻后才道:“不必着急。” 江时序对她的好感度虽然是最高的,却也没达到及格线,如果她现在设法戳穿了他的身份,血缘关系是解除了,以江时序的性子,未必会跟她更加亲近,因为他会顾及到威远侯夫妇的想法。 而且有些感情呢,压抑的越久越深厚,终有一日压不住了,便会如洪流一般轰然爆发。 她只用等着他认清内心,再也忍不住的那天就好了。 眼下还是做兄妹比较好,这重身份更利于她靠近江时序。 江明棠现在有608点积分,系统商城里那些高级道具,她也能看一看了。 当然,她依旧舍不得买。 这些积分要用在刀刃上,离她拿到百亿补贴,还差九千多积分呢。 道阻且长啊。 两天后。 今日是三军重整选举主将的日子,当今天子与东宫储君都会到场,此事至关重要,容不得半点差池。 天边微白时,江明棠尚在被窝里,威远侯与江时序就已经就出门了。 等她睡醒,略微梳洗后,照旧去给老夫人还有孟氏请安,进了内室,就听到里面正在讨论军中事宜。 见老夫人十分忧虑,江明棠侍奉她用了些香茶,安抚道:“祖母这事儿还没落定呢,何必急着担心,再说了,兄长能力卓越,又有功绩在身,必能得一主将之位的。” 老夫人闻言,心里好受了些,却又忍不住叹气:“你说的这些我也明白,可能力强的又何止他一个。” 她早听儿子说过,此次选将,京中的世族都想趁此机会,把自家子弟塞进军营里掌权。 江时序自身优秀不假,可其余公府的子弟也不差,她怕孙子落选。 马前卒跟先锋将,差别可大着呢,同样是搏命的战斗,后者军功奖励,可比前者好上数十倍。 江明棠又安抚几句,余光落在了静坐旁侧的江云蕙身上。 原剧情里,原主回了家中后百般不受待见,江云蕙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四处宴饮,以此来让大家认清,她仍旧是侯府嫡女。 她出席宴会时,遇到了原男主,并与对方互生情愫,也正因此,她对忠勇侯府的婚事万分抗拒,最终两家解除婚约,同盟自然破裂。 江云蕙与原男主来往密切,但三军选将时,太子尚在,又怎么会看着自家兄弟与武将缔结关系,因此在太子的示意下,江时序没能得到主将之位,威远侯府并未得势。 后来江时序还是进了军营,通过自身努力经营多年,才终于得势,撑起偌大的侯府,延续了江家的荣光。 如今江明棠来了这里,江云蕙几次在她手底下没讨到好,只能避其锋芒,在府里畏缩着过日子,也不曾参加什么宴会,免得别人又提起她的身世。 自然,她至今还不曾与原男主碰面。 有了这个变数,江明棠对江时序多了几分信心。 及至黄昏时分,江时序与威远侯双双归家,一进门老夫人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可选上了?” 威远侯朗声一笑,在孟氏与老夫人疑惑的目光中,江时序跪了下去:“孙儿幸不辱命,如今已是虎贲军参将。” 这话一出,老夫人与孟氏又惊又喜。 三军营中统帅定是朝中老臣,不会轮到这些新兴子弟,但参将一职是中上层军官,平日里跟在统帅身边,协助统帅统领全军,战时有自己的一路兵力,可独立作战。 而参将最后,往往都会成为三军统帅。 孙子得了如此明亮的前途,让老夫人开怀不已,府中上下奴仆都发了赏赐,喜气洋洋。 其实真论起来,一个参将哪里有侯府继承人的地位高,但它有实权,而侯府的荣光只是暂时的,就像是一层雾气,轻飘飘一阵风来就散了,坐吃山空可不行。 江明棠也微笑着祝贺兄长,等人都散了,她与江时序走到一旁:“兄长,先前你不是说,要参选的是天策军么?怎么去了虎贲军中?” 如今军中各营职责都不一样,分为三大类。 天策军负责守卫皇宫,都城,及周边近城,并辅助京中各衙办差,乃是天子近臣,但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有近四万人。 虎贲军则是京军作战主力军队,人数最多,将近十万,除却日常辅助天策军守卫皇城之外,还会支援各州府,平叛时多与边军,地方军集结抗敌,是最常上战场的。 神机营比较特殊,负责火器兵戈,同时也作君王护卫仪仗,应急平乱,算是后备军,约有三万人。 按照江时序的身份,以及在前步军营里磨练的经验,他最应该去参选天策军,因为被选上的几率是最大的。 而且他很可能成为皇宫巡卫指挥使,前途无量,怎么突然就变了? “父亲要我无论如何,都得去虎贲军。”江时序解释道,“他说江氏先祖本就是从边军起家,重复荣光,自然也要从上阵杀敌开始。” 江明棠皱眉:“可是边境不甚太平,虎贲军随时有可能出征,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伤着怎么办?” 伤着还是好的,万一死了怎么办? 只是,她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江时序望见妹妹眸中担忧,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抚了抚她的头:“明棠,这是一种传承。” 三军之中,虎贲军是晋升最快的,已故的老侯爷,威远侯本人,都曾上过沙场,他作为下一代继承人,也应跨上战马,在血海与刀光中,闯出一片天,才能庇佑家族,庇护她。 既定的事实是改变不了的,江明棠也只好轻叹一声,目光盈盈地看着他:“兄长,若将来真要上战场,定要顾好自己。” “好,我知道了。” 为免她忧心,江时序岔开话题,将今日选将时的事,慢声说给江明棠听。 当时仅是选参将的,足足有上百余人,皆是贵族子弟,质量参差不齐,有些人连拳脚功夫都不会,就被家人塞了过来,第一轮就被淘汰了,但最后能过三轮选拔,到陛下面前,也有七八人,实力相差不多,比得就是谁合陛下的眼缘。 而余下与他竞争的人,身家皆不简单,比如说骠骑将军长子,英国公府世子,还有成王世子…… 当时他明显能感觉到,陛下更中意英国公府世子。 “我原以为,自己大概是落选了,但没想到,太子殿下坚持要选我。” 不说皇帝,连江时序自己都有些诧异。 储君对外一直宽和容众,礼贤下士,多数时候喜怒不形于色,极有皇家威严与气度,明于朝事,手段雷霆。 太子最受皇帝看重,他提出来要选江时序,皇帝又见他各项考核都不比英国公世子差,最后就点了他做参将。 “只是我不明白,太子为什么会突然选我,就算要选,他也该选成王世子。” 成王是陛下最小的兄弟,算是个闲王,历来最支持太子,如果成王世子做了参将,对太子来说,无异于多了一员虎将,储君之位也能坐的更稳当些。 江明棠想了想:“大概太子殿下慧眼识英雄,一眼就看出兄长绝非池中之物,将来定能创下丰功伟绩。” 他对自家妹妹的溜须拍马无奈极了,只道:“成王世子实力与我不相上下。” “那怎么了?他没选上,就说明他不如兄长。” 江明棠护哥护得理直气壮。 他哑然失笑,对她这番吹捧还是颇为受用的。 成了虎贲军参将后,江时序更忙了,他每日要比从前早起一个时辰,天不亮就去虎贲军中着手处理军中要务,再汇报给统帅,余下的时间,也都在练兵。 对比之下,江明棠就清闲多了,在家中喝喝茶,插插花,再看看杂记,一天就过去了,还把系统元宝也哄得跟她一起休闲,一人一统完全没有做任务的紧张感。 直至这日,织雨从门房那取来了一封邀帖:“小姐,是靖国公府送来的。” 她接过一看是祁晏清,约她在天香楼一见。 江明棠想了想,拿起笔回了三个字:“不想去。” 这回帖送出去不到两刻钟,门房又送来了一封邀帖,还是祁晏清。 她打开一看,上面几个字力透纸背,可见执笔之人落墨时用了多大力气,又是多么咬牙切齿:“利用我,心安否?” 江明棠眉梢微挑,把那邀帖甩到一边,不再理会。 这么好的天气,就应该在家里睡觉,出什么门。 另一头,祁晏清想到先前发生的事,心中郁结不已,他觉得自己把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江明棠接到第二封邀帖,就该来见他,谁曾想等了半天,连个回信都没有! 他实在是气不过了,本想像上次那样,直接叩响威远侯府的大门,逼她不得不见,却又忍住了。 凭什么总是他上门去? 他非要她主动来见! 晌午后,孟氏接到了一封来自靖国公夫人的请柬,邀她与老夫人还有家中女眷一道,明日前去府上参加诗画茶会。 第27章 得给他个说法 京中贵妇们平时闲下来了,就会办些集会,名头通常是赏花,品茶,诗画,或者琴棋,再广发邀帖,邀请别家女眷参加。 一来是联络感情,二来这些集会某种意义上,也是各家身份的象征。 集会上来的客人越多,身份越贵重,就代表主家越有面子。 而靖国公低调行事,其夫人也很少与朝臣贵妇来往过密。 一年除却红白喜事,她办集会的次数,不过三根手指头,因着祁氏是钟鸣鼎食之族,只要她发请柬,各家夫人都会赴约。 孟氏以前也不是没收到过靖国公府的帖子,但这一次的请柬,有些特殊。 它并不是往常那种统一印刻的,而是由靖国公夫人亲自写的,右下还署了名字。 通常来说,只有与靖国公府很亲近的人,或者长辈亲戚,才能得这么一封请柬。 但威远侯府与靖国公府的交情,早已经随着两家祖父辈故去而消散了,现任威远侯与靖国公,除却同在朝堂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联系了。 孟氏百思不得其解,国公夫人怎么会给她送来一份这么有分量的请柬呢? 老夫人看到请柬时,下意识看向了正乖乖坐在下首的江明棠。 她听说,前几日靖国公府世子登门拜访,见过儿子之后,又去见了明棠。 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谈了什么,但这两个人风牛马不相及,有什么好聊的? 老夫人的目光在江明棠身上停留了太久,被孟氏察觉后,也看了过去,想起丈夫同她说过,祁晏清曾上门求见一事。 明棠尚在闺中,祁世子也不曾传出过相看妻子的消息,两人年岁相当,又生得好颜色…… 孟氏心里咯噔一下。 她也是从年轻人走过来的,自然知道这红尘里风月之事,引多少痴男怨女沉溺。 但明棠都快要跟忠勇侯府议亲了呀,虽不曾彻底落定,但大家都知道,两家有婚约。 那祁世子,还是陆小侯爷的好友呢。 这要是闹出什么事来,三家的脸往哪搁? 孟氏还在烦乱,不知如何开口问江明棠时,老夫人招了招手,把人唤过去:“明棠,听说前几日,你见了靖国公府的祁世子,你同祖母说说,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江明棠对上她试探的眼神,不由感慨,不愧是老一辈,就是这么敏锐。 但她面上故作单纯,只说了自己当初与兄长外出,意外遇到了祁世子与陆远舟,这才认识的。 后来是因为她同兄长机缘巧合之下,解了他的棋局,所以祁世子才登门拜访。 听见江时序与陆远舟也在,孟氏与老夫人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男女私相授受,那就没什么大问题。 老夫人把江氏与祁氏交往不深的事告诉江明棠,问她:“明棠,依你之见,靖国公夫人为何突然送来这么一封请柬?” 江明棠思索片刻:“我觉得此事与兄长脱不开关系。” “时序?” “祖母,兄长之前同我说,他参选虎贲军时,陛下其实不甚中意他,更看好成王世子,是太子殿下坚持,这参将之职才落到他头上的,可见太子殿下,十分欣赏兄长,想要栽培他。” 她温声细语:“而如今的三军统帅是靖国公,他是太子舅父,兄长又入了他麾下,那咱们两家之间的关系,自然要亲近些呀。” 老夫人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陛下与储君重整三军,本就是为了给将来铺路,孙儿能力卓越,被太子看中,想培养得力干将,那一同效力东宫的靖国公府,与他们拉近关系,确实也合情合理。 靖国公夫人亲笔写下请柬,以示亲近,那她们也要有所表示,老夫人同孟氏一合计,多备了些礼物。 原本老夫人是打算这回她,孟氏,还有江明棠去赴宴就行,旁的人就不用带了,可孟氏心里念着江云蕙,早早把这消息同她说了,要她一道参加,老夫人就是想阻止都来不及了,也不再说什么了。 第二天用过早膳后,江明棠跟老夫人就坐上了马车,孟氏带着江云蕙紧随其后,一道往靖国公府的方向去。 到了靖国公府门口,已经有几家夫人姑娘到了,江明棠下车后,跟着门口迎接的奴仆一道往里走。 国公府的整体装修风格,比侯府要沉静些,一路行来几乎看不到什么特别张扬的颜色与布置,多以黑青灰为主,符合这个百年世族给人的印象:低调。 等到了女眷的地盘,才能看到些颜色,五颜六色的花争相盛放,鱼池清浅,锦鲤竞游。 随着下仆一声传唱,孟氏与老夫人进了内院,衣着典雅的贵夫人缓步迎了上来,微笑着冲着老夫人轻轻倾身,以示尊重。 这便是靖国公夫人白氏,她说起话来语速沉稳,透着温和:“江老夫人,许久不见您了,近日顺遂无恙否?” 老夫人也笑:“多亏你挂念,一切都好。” 她是长辈,白氏是晚辈,就是托大也不用顾及什么。 但白氏是一品诰命夫人,孟氏则是二品,但她与孟氏说话时,后者的语气就要客气许多,孟氏说完,又让江明棠与江云蕙上前见礼。 白氏是见过江云蕙的,从前府上办宴,孟氏带她来过,于是招呼过后,就看向了江明棠,眸中带了好奇。 威远侯府真假千金的事,她也是听说了的,只见这女孩儿穿着淡青对襟锦衣,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眉目间十足沉稳,不由生出几分好感。 白氏笑着道:“老夫人,我看您家大姑娘,生得倒有几分像您,如此美丽不凡,与年轻时的孟妹妹比起来都不遑多让,怎么不早些带出来游宴,还一直藏在府中,不让我们看呢?” 这一句话夸了三个人,也透露出亲近之意,江明棠听着孟氏与老夫人自谦,适时地露出个羞涩的笑容。 又有几位贵夫人迎过来搭话,夸赞江明棠与江云蕙是一门双姝,老夫人与孟氏反夸回去,大家正互相客套着吹捧时,白氏招了招手,叫来一个年岁与江明棠相当的秀美女子。 白氏介绍道:“这是我女儿嘉瑜,明棠第一次来,就让她带着你们四下好好逛一逛。” 说着,她便领着老夫人,孟氏还有其余的贵夫人进了正厅。 江云蕙在看到祁嘉瑜时,心绪复杂。 孟氏把她看得很重要,自幼就请各种礼仪师傅以及夫子来教她,她也没辜负孟氏,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每逢京中有诗会,她都会参加,作出不少好诗佳句,也因此得了个才女的名号。 但这名号,却不仅限于她。 祁嘉瑜也是京中颇负盛名的才女。 她们只要在诗会遇到,必然是并列头名,不分伯仲。 从前江云蕙心高气傲,常常在诗作上与她较劲,不觉得自己哪里比祁嘉瑜差,但也不会盲目自信,还是很欣赏祁嘉瑜的,这的确是个才女。 但如今身世揭晓后,她再看祁嘉瑜,就多了一种自卑感,十分不自在。 再一看旁边的江明棠,就更不自在了,仿佛在时刻提醒她那不算高贵的出身。 恰巧她瞧见从前闺中认识的几位好友,今日也在宴上,其中还有陆静贤,于是打过招呼后,就同她们一起四下游逛去了,只留下祁嘉瑜与江明棠在园子里并行。 周遭奴仆恭敬跟着,江明棠缓步走在青石路上,目视前方,不曾说一句话,身侧的祁嘉瑜也一语不发,只时不时看她。 良久,她才开口道:“江小姐与我想象中,不大一样。” 江明棠看向她:“那在祁小姐看来,我该是什么样子的?粗鄙无礼?举止鲁莽,没有分寸?” 祁嘉瑜没料到她竟这么直接,将她想过的那些词,全说了出来。 其实也不是她想的,而是旁人告诉她的。 商贾低贱,在京中这帮贵女的眼里,在商户家中长大的江明棠,又能端庄优雅到哪里去? 江明棠见她不说话,挑了挑眉:“看来祁小姐所想的,就是我说的这些。” “抱歉。”祁嘉瑜有些尴尬,虽不是她说的,但还是给她道歉,“京中流言碎语传的多了,不免入耳入心,造成刻板印象,今日一见才知,你其实与传闻中猜测的截然不同……” “倒也不是。” 江明棠打断她的话:“祁小姐与我才刚认识,不算了解我,也许我是故意装的呢?” 她轻轻笑了笑:“毕竟我从豫南来京,若是不装得知书达礼,如何融得进来?又如何能在今日与你见面?” 闻言,祁嘉瑜道:“江小姐说笑了,你回京已经近三个月,若只靠伪装,怎么能令旁人信服?” 江明棠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她:“大抵是因为容色生得太好,比较具有欺骗性,我这张脸看上去,说是在豫南偏远之地长大的,也没人信,对吧?” 祁嘉瑜猝不及防,愣在原地。 对方这坦然至极的模样,当真令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赞同? 好像不太好,她素来不以貌取人。 反驳? 对着这张脸,她说不出来。 祁嘉瑜看向她的目光变了,不再是方才带着客套的疏离,而是有了些好奇。 “江小姐与舍妹这些话,若是传出去,怕是又要遭人口舌了。” 一道男音响起,江明棠抬眸,就见祁晏清站在长廊之上,正带着清浅的微笑看着她,眸光却幽暗深沉。 江明棠眉梢微挑:“国公夫人驭下严格,府上下人们定不敢乱嚼舌根,祁小姐通情达理,也不会将女儿间的私话传扬出去,若真泄露出去了,便是祁世子你传的。” “如此说来,莫非世子饱读圣贤书,学完了孔孟之道后,却不打算做儒雅君子,反而打算要做偷听的长舌小人?” 祁晏清被她问的一噎,那抹出于礼貌硬挤出来的浅笑,当即就挂不住了。 这女子,分明做了对不住他的事,反倒转头指责起他来了。 他有些嘲讽地开口:“江大小姐,在下想见你一面,还真是难啊。” “哪里难了?”她反问,“我虽拒绝了世子两次,可你不还是成功让夫人设宴相邀,见到我了么?” 祁晏清也没指望能瞒住她。 在接二连三被拒之后,他更铁了心要见到江明棠,于是趁着江时序被太子选为参将的机会,说服了父亲,与威远侯府来往,并由母亲在府中举办一次宴会,邀江家女眷参加。 这不,他终于见到她了。 祁嘉瑜从旁听着,只觉得这两人语气里透着股熟稔,赶紧屏退左右,如今廊上只剩他们三个,她的眼睛在自家兄长与江明棠身上来回转悠。 兄长从不与女子来往,如今突然出现在女眷举办宴席的后院也就罢了,听这意思,竟还是特意为了江明棠来的。 他们从前,应当不曾见过呀。 非要说这两人的交集点,也就是陆家的陆小侯爷了。 可陆小侯爷不是在闹退婚吗?兄长又是怎么掺和其中,与江明棠认识的? 她怎么从未听说过? 祁嘉瑜把脑子里的思绪迅速理了一遍,还是没想明白。 正乱着呢,就听祁晏清说道:“嘉瑜,你先走吧,这边有我照看,不会出事的。” 竟是要支开她么? 祁嘉瑜更惊疑不定了,刚要说些什么,江明棠抢先一步:“不必了,男女授受不亲,趁着祁小姐也在这儿,世子有话直说。” 正好她也站累了,转身走到院中亭子里,祁晏清紧随其后,三人落座之后,他说道:“江小姐,说吧。” “世子要我说什么?”江明棠仍旧气定神闲,“我听不明白。” 这话一出,真是把祁晏清给气笑了。 他也顾不上妹妹在场,语气冷了些:“你利用我为你兄长造势,使他入了太子青眼,得了虎贲军参将的位置,难道不该给我个说法么?” 第28章 分明是他主动的 祁晏清一开始根本没发觉,自己被人利用了。 或者说他一向自傲,根本没想过,会有人敢算计他。 在擢选三军主将之前,靖国公早就得到了消息,陛下意欲栽培成王世子,为储君效力。 皇帝非嫡长出身,乃是从兄弟手里夺下的皇位,到了自己的孩子,就格外注意规矩体统,早早就立了嫡长子做储君。 但当初打天下时,为求支持,他纳了许多世族贵女。 她们有的生下了皇子,就免不了依靠母族,替其谋划一份光明的未来。 所以除却太子之外,亦有几位皇子实力雄厚,未尝不能争一争。 这种情况下,皇帝最怕的,就是当年自己与兄弟刀兵相向的事重演。 他与皇后少年夫妻,情感非别的宫妃能比,对嫡子也比别的皇子要用心得多,百般栽培千般维护,想让他坐稳储君之位,继承至高皇权。 成王生母低贱,他不受先帝喜欢。 要不是当今天子还念着点手足血亲,他也不曾参与皇权争斗,早就被撵去南荒封地过苦日子了,哪还能留在京中锦衣玉食。 他高举支持太子的大旗,叫的比谁都欢,朝堂上谁弹劾太子,他第一时间出来反怼,成王没啥大用,但就这点嘴皮子厉害的很,又不讲道理,连御史都比不上。 事实上,对成王来说,他哪个侄子登基,他不都是皇叔,干嘛非得掺和进来支持太子。 还不是受了陛下恩惠,当然也要做出点表示,顺着陛下的意思。 成王自己没实力,生了个儿子倒是争气,文武俱全,为人处世也圆滑的很,深得陛下欢心,早就成了太子从龙之臣的预备役。 但没想到,成王世子没选上虎贲军,反倒去了天策军。 而太子临时点了威远侯府的江时序做参将,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祁晏清得知消息后,也不例外,纳闷江家怎地入了太子的眼,平日里也不见威远侯与东宫有多少来往,莫非是因为江陆两家要联姻,太子意欲招揽两位侯爷,才这么办? 可据他所知,陆远舟也在此次选拔之中,却只做了个寻常小士官,两位侯爷也是典型的忠君之臣,陛下选谁,他们就支持谁,就算要招揽,也不必给如此殊荣,把成王世子都给踢了。 百思不得其解时,祁晏清打算去问一问父亲,太子是如何打算的,见了面才发现,他爹靖国公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 祁晏清蓦然就想起,选将前一天,靖国公把他叫到书房,问他:“晏清,你觉得威远侯府与忠勇侯府如何?” 彼时他还以为是问两家的婚事呢,客观作答一番。 后来却反应过来了,父亲分明是得知太子改了主意,才有此一问。 为何改了主意,又为何问他? 因为他日前刚去了一趟威远侯府! 京都但凡说得上名字的贵族,暗处里不知被多少双眼睛盯着。 他去威远侯府的事,不是秘密。 虽然他这次登门拜访,只为个人原因,不涉及家族,但在外人眼里,他代表了靖国公府。 而靖国公府的背后,是东宫储君。 此举虽是无意,却不免令有心人多想,威远侯府与太子之间,有了某种联系。 而太子恰好也是这么想的,外祖家的继承人忽然与威远侯府来往,不就是要为其举荐,把江家纳入他的队伍之中吗?江时序能力也很强,堪为大用,索性就接纳了。 靖国公则以为儿子是受了太子示意,才有此一问。 太子赢面远大于其他皇子,京中多少士族想为其效力,奈何无有门路。 这回,祁晏清成了江家的踏脚石了。 而这一切,皆源于他面前的女子。 可江明棠听完他这一番话,轻嗤道:“世子,你未免想太多了,我且问你,天香楼中解局之后,去谁先留下署名信相邀的?” “是我。” “又是谁在楼中截住我与兄长不放人的?” “也是我。” “那又是谁屡次被拒之后,还非要亲自登门,逼我相见的?” 祁晏清:“……” 还是他。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世子主动为之,怎么就成了是我故意设计了?莫非我连拒绝世子邀约的权利都没有?”江明棠反问,“况且世子也太看得起我了,你少年聪慧,乃京都首智,我能算计得了你?” 祁晏清哑口无言。 在这一瞬间,他也觉得是不是自己想错了,可对上江明棠那双看似澄澈,却蕴藏着晦暗的桃花眼,他又莫名笃定了。 他没猜错。 她就是利用了他,利用他在棋道上找寻对手的急切,利用他的多年自傲,利用自己闺阁女子的身份,以最简单的欲迎还拒,诱他登门! 她确实什么都没做,但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她预料之中。 这种微妙的推波助澜,不曾留下任何痕迹,任他反应过来想要追责,却没有证据。 祁晏清真是怄了好大一口气,却又无处发泄,堵的心中发闷,却拿江明棠没有任何办法。 事实上,江明棠并不是在撒谎,也不是在狡辩。 她确实是没打算做,也真的没做过利用祁晏清,来为江时序选将造势的事。 她再三拒绝他,诱他上门,但那不过是为了加深祁晏清对她的印象,从而为培养感情做准备,更好的完成系统任务罢了。 只是没想到,正好撞上了朝廷选将,多方人物下场,造就了这个阴差阳错的结果。 江明棠当然不会把实情告诉祁晏清,对方认为她故意算计了他,这是是好事啊。 还有什么比吃了个闷亏,更能让素来自傲的天之骄子记住她的? 瞧瞧祁晏清,现在看向她的目光多么炽烈,燃烧着爱的火焰。 元宝忍不住小声吐槽:“宿主,这不对吧,他那完全是被你气的怒火。” “管他的,现在是怒火,之后就未必了。” 江明棠回着跟系统的对话,还不忘再气一气祁晏清:“世子,你既高看了我,又小看了我。” “我若是真要算计你,只需要应下你的邀约,再把动静闹大,将你先前送的书信公之于众。” 江明棠说着,神色也变得凄婉起来,泫然欲泣:“就说你与我郎情妾意,分明早就共赴巫山云雨,已有肌肤之亲,只要能嫁给世子,我做妾也愿意。” “可若世子不愿负责,妾无颜面对祖先,只能自裁性命,以死明志了!” “咳咳……” 祁嘉瑜本来命人上了香茶,听见这话,方入口的茶水尽数咳出,差点把她呛死! 这这这……这是可以说的吗?! 饶是祁晏清少年老成,也被她惊得脑袋发热,白净的面上绯红几缕,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江明棠没理他,拍了拍祁嘉瑜的背,给她顺气,关心问道:“没事儿吧?” “没、没事儿,多谢江小姐。” 祁嘉瑜这下信了,她那知书达礼的模样,确实是装出来的,寻常闺阁女子,怎么能随口说出这些话? 但她并不反感,只觉得她这性子当真有趣的很。 江明棠见她不咳了,这才把目光转向祁晏清,继续说道:“如此不出三日,世子就得八抬大轿娶我过门,届时姻亲一结,大家都是亲戚,太子帮扶一把自己弟妹的兄长,也不过分吧?” 祁晏清简直无力反驳。 这女子,当真是狡诈。 若他真是娶了她,怕是以后没什么安生日子过了。 他心底隐约想:她怎么不像方才说的那样,以姻亲结合祁氏与江氏两族,把他利用个彻底呢? 莫非看不上他?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之后,祁晏清又有些愠怒了,他不明白自己这股怒火从何而来,只归咎于从未被人这般看不起过,沉着脸看着她,一言不发。 “世子心里也清楚,如今木已成舟,江祁两家日后必然是一同为储君效力的,就算是我算计你,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江明棠嘴角含笑,透出些许挑衅意味:“我已将话同世子说明白了,至于信与不信,随世子的便。” 事到如今,祁晏清明白,他信与不信已经不重要了,正要说些什么,从旁传来一道声音:“祁世子!” 江明棠顺声看去,只见不远处,陆静贤又惊又喜地看向这边,方才那句话正是她说的,而她身旁还站着江云蕙。 此处是后宅内院,她们来参宴,逛园子逛到这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倒是祁晏清一个男子,明知家中办了女眷宴席,还不避讳,于理不合。 他皱了皱眉,正要起身离开,不过一息时间,陆静贤就已经到了她们跟前,拦住了去路。 “祁世子,我们真是许久未见了。” 她满心满眼都只有祁晏清,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其余的人都被她忽略了,还是祁嘉瑜招呼江云蕙一道落座。 江明棠托腮看着,不曾言语,只做个合格的吃瓜群众。 祁家与忠勇侯府有交情,是因为数年前,祁氏旁支的一位姑娘,嫁给了陆家的旁系子弟,两家也算是沾亲带故,祁晏清才与陆远舟相识,并成为好友的。 原文里,陆静贤喜欢祁晏清,一直想嫁给他。 但祁晏清孤傲,根本看不上任何女子,对她敬而远之。 最后陆静贤心一横,嫁给了他堂兄,终于进了靖国公府。 她进了祁家,每日称病,不与丈夫同房,不管家事,只想着怎么见祁晏清,最后冤种堂兄受不了她,选择和离。 陆静贤又赖在祁家不走,后来偷偷跟着祁晏清南下,又是下药,又是以性命相逼,好一顿折腾,搞得最后陆远舟不得不把刀架在好兄弟脖子上,逼他娶陆静贤。 但就是这样,祁晏清从始至终,都不曾点头。 后来原文男主欲与太子争权,江云蕙鼎力支持心上人,陆静贤无脑站在好闺蜜这边,自然而然就跟坚定的太子党祁家成了对头。 祁晏清离她越来越远,她伤透了心,也慢慢看开了,嫁给了当朝王爷,开始了甜蜜蜜的生活。 抛开陆静贤曾针对她不谈,江明棠还蛮佩服她的,这人太有操作了,做不成你媳妇,就做你嫂子的事儿,她就办不出来。 眼下面对陆静贤的万分热切,祁晏清只觉得聒噪,但陆静贤完全没看出来他的推拒,自顾自地说着话。 “上次我还问我二哥,你什么时候能再来府上,我新得了一副棋具,是白玉做的……” 听到棋具二字,他不知为何,下意识瞥了一眼江明棠。 见她正含笑看着他们,祁晏清莫名觉得烦闷,他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陆静贤的距离。 “我有要事,先走一步,诸位自便。” 他刻意看了一眼江明棠,而后才离开。 这微妙的对待并不被陆静贤察觉,她正伤心这回没能跟祁晏清多说几句话,但却落在了江云蕙眼中。 她想起方才看见的画面,祁晏清与江明棠对坐谈天说地,再想到前几日祁晏清登门的事,忽地闹出一个想法。 难道祁世子对江明棠…… 不不不。 应当不会。 祁世子如天上月,只可远观,怎么会看上江明棠? 虽然一再否定这个念头,但她的心却缓缓沉了下去,生出几分晦涩之意。 若真是这样,江明棠的命未免也太好了些,竟能被眼高于顶的祁世子看中。 若她也能得到这般机会,嫁进靖国公府,享无上富贵尊荣,还有谁会看不起她? 她为什么就没有这个命数呢? 江云蕙心底发酸,她只能安慰自己,江明棠身上还有与忠勇侯府的婚约在,听母亲说,再过几日就要把这事儿落定。 那忠勇侯府的长子不算什么大才,生母微贱,不受宠爱,在陆家没什么话语权,江明棠也是自幼在豫南长大,跟这种人最为相配,才没可能嫁进靖国公府! 祁晏清离开后,陆静贤才看到一旁坐着的江明棠,她眉头一皱:“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在这坐了许久了,比祁世子来的还早,陆姑娘竟一直没看着,看来得让家中人,为你请个大夫,好好治一治眼睛了。” 顺带也治一治脑子,怎么这么不长记性,上次在自家都被她给怼了,还巴巴地往前凑。 陆静贤却难得聪明地抓住了重点:“你方才在跟祁世子聊天?你们之间有什么可聊的?” 江明棠挑眉:“我没有回答你的义务。” 她这么一说,陆静贤更加揪着她不放了:“你什么时候认识的祁世子?” 见江明棠不理她,她气上心头:“江明棠,你别忘了你与我堂兄有婚约,马上要嫁进我家了,怎么能跟外男来往?” “果然是商户养大的贱皮子,不知礼数,也不讲究规矩体统,见了一个生得俊俏些又有身份的男子,就不管不顾地妄图勾引,你死了这条心吧,靖国公府不是你能高攀的!” 第29章 难得发了脾气 这话一出,亭中人反应各异。 江云蕙听到商户养大那几个字的时候,猛地拽紧了手中的帕子,只觉得陆静贤的话,宛如一把刀,扎在了她心里。 而一向好脾气的祁嘉瑜,难得冷了脸色,沉声喝止:“陆小姐慎言!” 江明棠轻笑了一下,她站起身来,看着愤怒而又妒忌的陆静贤,直接抬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这番举动把江云蕙与祁嘉瑜惊得站起:“江小姐!” “静贤!” 陆静贤更是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她耳朵嗡嗡作响,脑袋昏沉,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尖叫道:“江明棠,你敢打我!” 她扑过去要还手,却被江明棠利落躲开,同时端起茶盏,将尚且温热的茶水,全部泼到了她的脸上! 这更令陆静贤生怨,简直恨不得跟她拼命。 为了避免事情闹大,祁嘉瑜只能上前跟江云蕙一起,死死拦住她,还一不小心撞在了石桌上,痛的她闷哼一声,但好歹是将场面控制住了。 “陆静贤,我性子好,不轻易跟人动手,今天这一巴掌,是特意赏你的。” 江明棠丝毫不惧:“暂且不说我与忠勇侯府的婚事,该由长辈做主,如今还没落定,就算是定了,我是你未来长嫂,你一个二房的旁系,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忠勇侯府还轮不到你吭声,你方才那番话,拿到侯夫人面前去说,你看她打不打你!” 她声音轻柔,却似刀锋般锐利:“还有,我看你是对自身认知不够清晰,到底是谁在攀扯祁世子?你见了他就不顾一切,抛弃女儿家应有的矜持扑过去,恨不得就地洞房,还好意思说别人呢,真是笑话。” “可惜呀,你喜欢祁世子,百般勾引都无果,人家根本不会娶你,就算你脱了衣裙站在他面前,他也只会说你挡着他的光了,让你靠边站,想做靖国公府世子夫人,下辈子吧。” 一旁的祁嘉瑜艰难开口:“江小姐……” 好歹都是未出阁的女子,咱们说话,能不能别这么粗糙? 江云蕙则是大惊,仿佛从来没见过江明棠一样,瞪着眼睛看着她。 她突然庆幸地发现一件事,从前与她有矛盾时,江明棠是收敛了脾气的。 如若不然,方才打到陆静贤那巴掌,早就落在她脸上了。 江云蕙不由后怕,她最近应该并没有得罪她吧? 要是祁晏清在这儿,或者孟氏与国公夫人在这里,江明棠还有心情演一出柔弱无助,泫然欲泣。 可眼下只有她们几个人,陆静贤摆明要找茬,她可不想只在言语上争论。 毕竟就算辩论赢了,事后闹到长辈那里,顾及家族体面,陆静贤也不过是被训斥一二,哪有一巴掌来的痛快。 而且她笃定,陆静贤不敢闹到忠勇侯夫人那儿去,她理亏在先。 眼看着陆静贤被她这一番话气的目眦尽裂,赶在再度闹起来之前,祁嘉瑜叫来了丫鬟,强行安抚,又与江云蕙一道劝说,若是闹大了,丢了面子,她回家中怕是会被长辈责罚。 顾及到忠勇侯府,陆静贤只能硬生生忍下这口气,前去更衣。 她临走前,还在放狠话:“我早晚会报仇的,你给我等着!” 江明棠懒得理她。 她转向祁嘉瑜,早已恢复了平静:“祁小姐,见笑了,方才闹事非我所愿,只是我就是这么个计较的性子,人来犯我,我必还之,给你添麻烦了,抱歉。” “江小姐不必道歉,这本来也不是你的错。” 祁嘉瑜看得明白,是陆静贤失礼在先,真要追责,那也是她的错,没道理要江明棠一味忍让。 她柔声道:“你放心,这事儿我会处理好,不会传出去的。” 江明棠颔首:“那就多谢祁小姐了,另外我还有些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 “麻烦祁小姐转告世子,我今日因着他,受了无妄之灾,还请他以后不要再往威远侯府递帖子,就是递了,我也会拒之门外,他不必白费心思,若在外偶遇,就当不认识,免得带来麻烦,我感激不尽。” 没想到江明棠会迁怒于自家兄长,祁嘉瑜尴尬点头:“好,我会转达。” “多谢,还有,刚才腰间撞得不轻吧?”她微叹口气,“还是尽快让大夫看看吧。” 祁嘉瑜愣了愣,没想到她心细如发,连这都注意到了,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温柔:“谢谢。” 江明棠摆了摆手:“不必,那么我与二妹妹先回前厅去了,善后事宜就拜托祁小姐了。” 说着,她拽过一旁愣着的江云蕙往前厅走,路过无人之处,又撒开手来,顿足原地,转过头来看着她。 她的眼神淡漠,看得江云蕙背后一凉,竟有些胆怯,下意识道:“你放心,方才的事我不会告诉母亲跟祖母的,我保证!” 说出去了,对她也没有好处。 江明棠应了一声,却没有继续前行的意思,反倒将她通身打量了一番,最后才说道:“江云蕙,你以后离陆静贤远一点。” 这话说的令江云蕙一愣,也有些被命令的不满:“你凭什么这么说,就算我叫你一声长姐,我与何人来往,你也无权干涉吧?” 说到最后,对上江明棠的眼神,她声音微弱。 其实她从前并不是现在的性子,在身世被揭穿之前,江云蕙满身傲气,要是有人这么跟她说话,她早就炸了,非得伶牙俐齿的怼那人一通不可。 可她如今面对的是江明棠,身份上的落差,与对扇巴掌的恐惧,令她势微。 江明棠瞥她一眼:“你好歹在京都长大,怎么这点识人的眼光都没有,像陆静贤这种性子,只能与你同甘,不能共苦,算什么真朋友?真是蠢货。” “你也不想想,若陆静贤真心待你,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当着你的面,提起我的身世?” “你以为她在为你打抱不平,是在嘲讽我,实则她每提起一次我的身世,不也是提醒大家,你究竟是什么人?” 江明棠对人的微妙恶意,很是敏感,她从来都以最深的防备,去对待别人。 一次是没想到,二次是失言,再有三次,就是故意。 原文里陆静贤唯一做到的,就是无条件支持江云蕙。 可那也是建立在江云蕙一直身处云端,给她带来好处的情况下,多数时候,她闯下的祸事,还要江云蕙给她擦屁股。 如今她摔下来了,身份不如从前,陆静贤还能像原文里那样,对她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未必吧。 江云蕙语塞。 其实她心里也隐约感觉到,陆静贤待她不如从前了。 不久前,她们几个玩得好的闺中密友约好去集会,以往这种时候,大家都以她为首,一切都听她的,可那次不一样,所有人以陆静贤为先,反倒是她的意见,并不那么重要了。 彼时江云蕙只觉得,这都是她卑贱出身造成的,不论她再怎么掩饰,也无济于事。 但真正的朋友,又怎么会在意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她嘴硬,不愿意在江明棠面前表露出自己失势:“你又怎么知道静贤不能与我共苦?我与她认识数年,我们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说教。” “你以为我愿意管你?”江明棠冷嗤,“但目前你还在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本来你就不够聪明,再跟着陆静贤那个蠢货胡来,要是闹出什么事儿来,还会连累我。” “还有,你给我记住了。”她话锋一转,眸底冰冷:“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从我这抢走的,你始终欠我的,这辈子也还不清。” 她忽地伸出手来,吓得江云蕙一抖,一句反驳的话也没有,下意识偏过头去躲闪,却没迎来疼痛感,那只手不过是替她理了理衣衫,江明棠倾身到她耳边,沉声开口。 “你要是安分守己地过日子,我还能放你一马,要是有别的心思,我就让你失去一切,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往后做事,都给我掂量着点。” “记住了么?” 她微微瑟缩,在那灼灼目光之下,咬牙忍着不忿,轻轻点了点头。 江明棠这才满意,转身离开。 她不是心血来潮,才突然找上江云蕙的。 方才在亭廊里,她与祁晏清对坐之时,就感受到了一道带着隐晦恶意的目光正看着她,那并非陆静贤,而是江云蕙。 只是她很会掩饰,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已经低下了头。 江明棠想早点拿到百亿补贴,最近正在努力做任务,她忙的很,为了避免江云蕙给她带来额外的麻烦,打扰她赚钱,她决定防患于未然,先警告她一番再说。 到了前厅,江明棠只做个背景板,摆出温婉模样,听着长辈们话家常,在国公府用过午膳后,跟着孟氏还有老夫人归家。 国公夫人白氏亲自送她们到门口,这份特殊待遇,羡煞旁人,而江时序做了虎贲军参将,将来必是从龙之臣,前途不可限量,这令其余世族重新考量起了威远侯府的份量。 短短两天,侯府就收到了比以往多出一倍的宴会帖子,但孟氏跟老夫人一概拒了,她们如今行事,要考虑的东西比从前多多了,不能影响到江时序的前程。 江明棠在靖国公府宴上闹出来的事,没有传出一丝风声,这得益于祁嘉瑜的妥善处理,连国公夫人白氏都不知晓。 但江明棠还托她带了话,祁嘉瑜也只能找了个时间,将事情全盘告诉兄长,当然,隐去了那些污言秽语。 祁晏清得知此事时,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原地哽死。 他觉得自从认识江明棠以来,自己的风度就全毁了个干净,这人总是能气到他,最近还越来越过分了! “这与我有何关系?她做什么怪在我身上?递不递帖子是我的自由,又凭什么要求我装作不认识她?” 祁嘉瑜没料到他是这反应,小声道:“兄长,可这事儿确实是因你而起。” 祁晏清努力保持着温润君子的风范,但依旧免不了生气。 “这世上爱慕我的女子多了去了,难道她们每一个人,打着倾慕我的旗号做下的事,都要由我负责?为此迁怒于我,她简直莫名其妙!” 祁嘉瑜不吭声了。 其实吧,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京中贵女为兄长打起来的事,还不少呢,但他知道后,从始至终的评价就两个字:无聊。 她觉得他现在的反应,好像有点过激了。 她正要劝兄长,别计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就见祁晏清唤来小厮:“取笔墨来,江明棠这般不讲道理,我定是要去信与她好好理论一番的!” 祁嘉瑜:“……” 好吧,看来是劝不住了。 祁晏清用狼毫笔蘸了墨,正要写上洋洋洒洒数千字的谴责之词时,忽地又放下了笔,起身往外走,命人给他备车。 祁嘉瑜瞧见他的动作,有些不解:“兄长,怎么了?” “我这信就算送过去,她也不会接的,定是白费功夫,倒不如我亲自跑一趟。” 反正眼下威远侯府在外人眼里,已经跟太子站在同一战线上了,祁家与之来往,再正常不过,他就不信了,他进了侯府大门,她还真能不见他。 祁嘉瑜想说大可不必,但祁晏清已经匆匆出了门,根本来不及听她的劝告。 到了门口,他将要登车,却瞧见了陆远舟身边的小厮,说自家主子在天香楼,邀世子一聚。 自打入了军营后,陆远舟比从前忙碌许多,与他见面的次数也少了,眼下应当不是休沐的日子,他却不在营中。 祁晏清觉得,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思索过后,改道去了天香楼。 然而到了天香楼,进了雅间,见到陆远舟后,他问发生了什么事,他却一言不发,只不停地给自己倒酒,闷头喝下。 祁晏清正要追问,陆远舟将一杯酒摆在他面前,沉声道:“先别问那么多,喝!” 他皱了皱眉,却不曾饮下此杯,猜测陆远舟是不是在军中遇到了什么麻烦,劝他要将脾气收敛些,那毕竟是在军营,不是他家。 又几杯酒下肚,陆远舟终于吐露了自己的烦恼,嘲讽说道:“要真是军中事就好了,总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 “到底怎么了?” 陆远舟放下酒杯,眸中多了些苦意:“我娘今日带着我大哥,去跟江姑娘相看了,大概要不了多久,她就要嫁过来了。” 祁晏清握着酒杯的手,骤然一紧。 第30章 劝解兄弟 园中相看 雅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陆远舟喝闷酒的动静。 今日一早,他看到大哥陆淮川一反常态,难得穿上了华服锦衣,好奇问了一句。 陆淮川温声笑了笑,似乎有些不习惯这样的装扮:“母亲要带我去同江家的大小姐相看,所以才穿成这样。” 彼时,陆远舟愣了好久。 等他回过神来时,陶氏已经带着陆淮川出门去了。 他本也该去军营操练骑射,可知道这事儿后,连门都不想出,命人前去告假,在家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底就像是被千万只蚂蚁爬过一样,躁痒难耐,恨不能剖出来好好挠一挠。 陆远舟再清楚不过,这股烦闷源自于哪里。 为解愁绪,他出门漫无目的的闲逛散心,不知不觉来到了天香楼,就忽然想起那一日在楼中遇到江明棠时,她那冷漠的模样,更加郁结了,于是进了楼中叫了酒,再让人去请祁晏清。 好友聪慧通透,将世间万事都看得明白,陆远舟希望祁晏清能开解开解他。 至少,别让他像现在这样难过。 等着人的时候,他已经喝起了酒,苦酒入喉,令人心醉,可脑中那人的模样,却越来越清晰了。 即便祁晏清说他一开始,只是为那抹颜色惊艳,算不得什么真情,但只有陆远舟自己清楚,美人入心,见之不忘。 有些人见到的第一眼,就会将整个人都赔进去,这辈子再也舍不掉了。 更不用提,江明棠原本就该成为他的妻子。 若是他不曾反抗婚事,若是他先见她一面,或许现在一切都落定了,即便有人说他们八字不合,他也会驳斥回去:“我家娘子,是这世上与我最合之人。” 可事实是,他抗拒婚事,无心坏了她的名声,惹来诸多麻烦,连两家双亲也觉得,他们在一起不合适,于是婚事旁落。 因为本该得到,失去后才更觉得懊悔。 偏生就差那么一点,就这么一丁点的距离,形成了天堑,令他无法跨越。 陆远舟郁闷,祁晏清心中也不大舒服,却搞不清楚这不舒服源自什么。 他将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整个人如一块玉石般清冷,脸上没什么表情:“你急什么?就算相看又如何,江明棠未必看得上你兄长,她要是不想嫁,他们还能逼她不成?” 敢在靖国公府的府宴上闹出那些事,他可不信她在自家是个任人揉搓摆布的傀儡。 听说,江老夫人就极为喜爱她。 若是江家只为联姻,不顾她的想法,应该第一时间把婚事定下来,而不是浪费时间,还让两人相看。 既然相看,那自然会有看得上,与看不上。 陆远舟苦笑:“你又怎知看不上?” 大哥温和有礼,永远不会让人有不自在的时候,犹如春风拂面,因此他平日里朋友诸多。 江明棠不喜欢他冲动鲁莽,大哥稳重端持,她应该会喜欢的吧? 祁晏清却道:“难道她不喜欢你这种性子,就必须得喜欢你大哥那种性子?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你们两兄弟。” 他见过陆淮川,也与他相处过。 此人温吞有余,果断不够,虽说在京中被许多人夸为才子,但在他看来,文章匠气过多,灵动不足,是为了写文章而去写文章,根本看不出心绪感情,透着一股虚浮之感,算不得什么佳作。 所以,他入不得祁晏清的眼。 也不光是陆淮川,满京城能让他祁欣赏的人,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江明棠,现在也勉强算得上其中之一吧。 祁晏清自认为,他还是比较了解江明棠的。 “一个人的棋风,很能展现一个人的性格,当初我与她对弈时,她杀伐果决,老谋深算,根本不似弱柳,更像是厚厚冰层下的烈焰,你可别被她那张脸给骗了,她与你大哥的性子,根本不合适。” 后来她接二连三的拒绝,与一句句的反问,还有宴上之事,更让他确定了,这是朵隐藏着刺的花儿。 而且,他总觉得江明棠与他是有些像的,虽然出身不同,成长环境也不同,但骨子里有股清高自傲,只是他浮于表面,而她深藏于心。 她这样的人,能看得上陆淮川? 不可能的。 “再说了……” 祁晏清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陆远舟疑惑抬头,他看向他,一时没吭声。 再说了,论起风度,家世,性格,才气,甚至于最不屑与人比较的姿色,他祁晏清都当属京中佼佼者里的佼佼者,不知甩陆淮川多少条街。 江明棠那双眼睛虽然漂亮,但跟瞎了似的,没什么用,连他都看不上,又怎么会看上陆淮川? 陆远舟追问:“你要说什么?” 他摇了摇头,岔开话题:“没什么,总之,江明棠不可能看上你大哥,这门婚事不会成的。” 原本的未必,已经变成了十足的肯定。 陆远舟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又带了点期盼地说道:“也许,我大哥也不一定喜欢江小姐,他们彼此无意,这门婚事作废……” 祁晏清嘴角一抽,无语凝噎。 陆淮川会不喜欢江明棠? 怎么可能! 他下意识就觉得,没有人会拒绝江明棠,却并没有认真想过,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不对不对,我大哥就算不喜欢江家小姐,也不会拒绝,他的婚事,肯定是要听爹娘安排……” 听着陆远舟的碎碎念,祁晏清皱了皱眉,不明白他怎么变得如此婆婆妈妈,打断道:“可知道他们约在何处相看?” “御芳园。” “走。” 见祁晏清起身,陆远舟眼疾手快拉住他的衣袖:“你做什么去?” “与其坐在这听你长吁短叹,再做诸多猜测,不如直接去现场看看结果。” “你要去看我大哥跟江小姐?” 祁晏清纠正他:“不是我,是你想去,我是陪你去的。” 陆远舟有些迟疑:“可是这样,江小姐她会不高兴吧?” 他嗤了一声:“那样最好,她不高兴,兴许就不愿意嫁了,岂不是随了你的愿?就怕她真要跟你大哥成婚,到时候你别来找我哭,我可是为你好。” 要是能给江明棠添堵,那就再好不过了,也让她尝一尝这种噎住的滋味。 说着,祁晏清就要往外走,却又被陆远舟叫住:“等等!” “又怎么了?” 祁晏清万分不耐,陆远舟再不走,他自己去了。 陆远舟深吸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我换身衣服,咱们就走!” 他现在浑身酒气,怎么能出现在江明棠面前。 祁晏清却拦住了他:“等你换完衣服梳妆打扮好,他们两个已经郎情妾意了,到时候你就是穿出花儿来,也没用,快走!” 他再也等不及,一把抓住陆远舟,把人拽出雅间。 御芳园位于中心地带,离天香楼并不算远,乃是京中最大的皇家园林景林苑的一部分。 前朝皇帝昏庸无道,建此园子寻芳龄少女供他享乐,高祖登基后,将这里改建成了公共园林,处处好风景,平日里诸多游人,都会来这里散心。 昨日孟氏去了毓灵院,寻了趟江明棠,说是想带她出去逛一逛,威远侯夫人也一起。 这话一出,江明棠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知道是要安排相亲,早早睡了,美容养颜,在清早时选了身清雅的淡蓝色衣衫,轻描黛眉,浅脂淡粉,跟着孟氏坐上了前往御芳园的马车。 路上,系统元宝夸赞道:“宿主,你这样好漂亮呀,等会儿见了陆淮川,他一定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 江明棠轻笑一声:“就你会拍马屁。” 元宝嘿嘿一笑。 它这可不是拍马屁,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会不喜欢美人呢? 而且上次在护国寺,不过是打了个照面,陆淮川的好感度就涨到了25点了。 他的攻略难度也不高,宿主肯定能拿下他的。 江明棠做任务一向很小心,绝不会盲目自信自大。 就算陆淮川不如其他目标人物值钱,这任务她也会认真对待。 还是那句话,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嘛。 谁会嫌自己钱多呢。 下了马车后,因着园中落叶诸多,随风飘散,织雨为江明棠带上了帷帽,也免得风沙迷了眼。 她跟着孟氏,前往园中的半月亭,与忠勇侯夫人陶氏相见。 见她们来了,陶氏立时迎了上来:“孟妹妹。” “陶姐姐,久等了。” “哪里哪里,咱们约的不就是这个时辰嘛。” 二人寒暄了一会儿后,陶氏才笑着看向江明棠,客套地把她夸了又夸,而后才说自己近日心情不算爽利,在府中闷的久了,人也越来越清瘦,这才与孟氏约着出来游逛。 她家长子担忧于她,非要亲自送她过来。 时下的人大多含蓄,即便是相看,也不会直说,反而会寻各种由头。 就比如说陶氏方才的话,隐晦又直白,也是为了在孟氏与江明棠面前,夸奖一番陆淮川。 而孟氏自然明白她话中之意,跟着夸了几句。 “淮川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些,这不把我送来还不放心,自己还在不远处候着呢。” 说着,陶氏唤来小厮:“快去请大公子过来,见过威远侯夫人。” “是。” 不一会儿,小厮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一名青年,正是陆淮川。 亭中皆是女子,他便站在台阶之下,在陶氏的介绍下,拱手朝孟氏与江明棠见礼:“淮川见过侯夫人。” 话一出口,他便察觉到两道打量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出于礼法,不敢抬头,只拘谨站着。 与那日在护国寺不同,陆淮川今日穿得尚算华贵,却也不会太过张扬。 巧的是,他也选的是淡蓝色锦衣。 元宝忍不住道:“宿主,你们两个好有默契,穿得好像情侣装哦。” 这话,江明棠爱听。 她也很想知道,陆淮川若是知道他们早就见过,会是什么反应? 不过碍于礼节,她眼下不便开口,戴了帷帽安静端坐在一旁,一切都由孟氏与陶氏安排。 今日本就是为了儿女相看来的,单是见面还不够,还得让他们聊一聊,于是孟氏与陶氏在又说了几句家常后,就寻了个借口,说是忘了东西在马车上,让江明棠去取。 陶氏顺坡下驴:“淮川,马上起风了有些冷,你陪着明棠一道过去,把我的披帛拿过来。” 从半月亭到御芳园门口的马车,路可长着呢,也算是给他们腾出独处的时间与空间。 当然,也不止他们两个人,织雨与流萤,还有忠勇侯府的小厮,丫鬟们走在前方领路,不过也很有眼力见的保持了些距离。 长长的大道上,江明棠与陆淮川并行向前。 如今已经是晚秋了,御芳园中的游客少了许多,大道两旁种的树叶已枯黄,因为落得太多,反倒像是给地面铺上了一层毯子,踩上去的时候有咯吱咯吱的破碎声。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江明棠是想看看,陆淮川会说什么,所以没急着开口。 而陆淮川,他是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以往他还算擅长交际,人缘也还不错,但那都是与男子来往,同女子相处,还是相看时的半独处,他真是人生头一遭。 分明与江小姐还有些距离,他却能闻到她身上传来似有若无的香气,不是京中胭脂铺子里的脂粉气,而是清甜怡人的淡香味。 这令陆淮川更紧张了,喉结微动,手不自觉握住了袖子一角,脊背挺得笔直。 他对江小姐,谈不上喜不喜欢,只知道父母想让他娶。 那若是对方看中了他,他也会尽心尽力地对她。 就像眼下,他虽然觉得尴尬而又羞怯,却也不能晾着人家姑娘,导致冷场。 于是,陆淮川大着胆子开口:“江小姐,晚秋的御芳园景色甚美,你从前来过这里吗?”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自己说错了。 谁不知道江明棠在豫南长大,刚回京都,他问这个,岂不是无形之中揭了人家的伤心处? 好在,江小姐并没有多想,顺着他的话说道:“没有,今天是我第一次来御芳园,不过从前听说过其中盛景,真想都见一见。” 那声音温婉清扬,沁入心脾,陆淮川喉咙紧了紧,见江明棠似乎对御芳园各处很向往,寻了个突破口。 “若江小姐不嫌弃,待会儿我可以做你的向导,领着你在园中逛一逛。” 帷帽下的女子声音里带了些柔和:“那就多谢陆公子了。” 见她不算排斥,陆淮川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两个人总算是聊起来了,陆淮川找到了话题,便同江明棠聊起了御芳园中的景观与相关历史,他确实又有才华,枯燥无味地园林史,也能说得很有意思。 他还发现,江明棠并不似传闻那般,因被豫南商贾抚养长大,就满眼市侩,不通文理。 当他提到某些名家哲言时,她能很快接话,并予以引申,有些甚至于不被世人熟读的文章,她也都知道,说一句才女也不为过。 聊着聊着,话题不可避免,就转到了双方平时看书的喜好上。 陆淮川读的大多都是名家圣人之作,也都是符合当下社会要求男子以君子风范立身的书。 “我平日里什么都看,不过杂记比较多,让陆公子见笑了。”眼看着快到园林门口,江明棠话锋一转:“不过,陆公子也懂佛学,读经书么?” “唉?”陆淮川一怔,下意识回道:“江小姐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见过呀。” 陆淮川这下彻底愣住了。 见过? 什么时候? 他怎么不知道? 正当他一头雾水时,江明棠顿住脚步,转过身来。 “约莫月前,在护国寺的大殿门口,你与我相撞,还丢了一本坛经。” 她慢慢掀开了帷帽,在陆淮川错愕又惊艳的目光中,带着盈盈的笑意望着他。 “公子不记得了吗?” 第31章 三个目标人物齐聚一堂 对上那张清艳而又有些熟悉的脸,陆淮川只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不太敢相信。 等确定这是真的而非梦境,他眸中的惊喜怎么也藏不住。 当时与她相撞,是他失礼,见其容貌后,万分惊艳,却也暗中告诉自己,此般佳人,非常人能惦记,不可妄动心念。 却不曾想,再遇竟是在如此境况。 她就是那个与他家有婚约的江明棠! 而他们今日,是来相看的。 这个认知让陆淮川仿佛被天大的馅饼砸中了一般,头也晕乎乎的,回话时竟都有些结巴了:“记、记得的。” 他怎么会不记得呢! 江明棠故意道:“我还以为公子已经忘了呢。” “怎么会,见之不忘。” 陆淮川飞快否认,又觉得自己此举实在孟浪,不由脸上发烫,偷瞄她一眼后立马低下头来,不敢直视。 元宝立时送上喜讯:“攻略目标人物陆淮川好感度+20,现有好感度45点,获得积分60点,现有积分668点,恭喜宿主,离百亿补贴又近一步啦!” 见状,江明棠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 这条任务线虽然奖金低,但果然简单。 她花了那么长时间,才让江时序的好感度达到50点以上,但才见了两面,陆淮川的好感度,已经逼近50点了。 元宝悄悄腹诽,其实时间也不算长。 从她认识江时序到现在,才三个多月呢。 宿主的魅力就是大,嘻嘻,想必后面的攻略任务,也能很好的完成,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她们就能挣够一万积分啦。 见过江明棠的真容后,陆淮川的话,反而没有刚才多了。 于他而言,今日算是最惊喜的一天了。 他脑子里乱哄哄的,却还不忘想,自己刚才有没有说什么,让她不高兴的话。 复盘以后觉得应该是没有,才放心些许。 江明棠则是一如既往地淡定,始终带着笑,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陆淮川又不由得去想,她这笑里,有几分是为他,还是说,只是出于礼貌。 到了园林门口的马车停驾处,下仆门去取了各家夫人要的东西。 江明棠与陆淮川也知道,孟氏与陶氏根本无需这些东西,只是在给他们创造相处的机会,也就没有急着返程。 但在这里干站着,也不是个事儿,陆淮川绞尽脑汁,想同她说话,终于在看到不远处摆摊的小商贩时,找到了切入点:“江小姐,我去买些小食,你在此地等我一会儿。” 她欣然同意,陆淮川这才转身走向了那边,因为不知道江明棠的喜好,也没好意思问,索性都买了一遍,准备拿回去由着她挑选。 不得不说,他是个很温柔的好人,也很体贴,少年老成,透着股人夫味道,若是嫁给他,日后夫妻相处,必然不会太差。 而且他生得也极其清俊,气度非凡,江明棠是个不折不扣的颜狗,眼下对他也有几分喜欢。 当然了,她对每个攻略目标都会是如此,她对他们的喜欢,也都是真心的。 但你要问,她最喜欢谁? 那当然是百亿补贴啦。 等陆淮川买完了小食,在往她这边走,江明棠适时挂上一抹笑,迎了上去,正想着要说些什么,就听见有道熟悉的声音在叫她,又与另一道声音重叠。 “江明棠!” “江小姐,我……” 不过几息时间,两边分别叫她的人,都已经到了跟前,竟隐约形成了包围之势。 陆远舟脸上迫切的笑容,在看到站在一旁的自家大哥时,变得凝滞起来。 他身旁的祁晏清神色清冷,目光不动声色地划过江明棠与陆淮川,又低头瞥了一眼自己今日的衣着,眸光微沉。 陆淮川讶异:“远舟,祁世子?” 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冲江明棠说了句失礼,把陆远舟拉到一旁,低声问道:“你怎么没去军营,还一身酒味,出现在这儿?若是母亲知道,怕是要生气罚你了。” 见他不吭声,陆淮川有些无奈,叹口气:“算了,你快些回去吧,换身衣服去营中,我会替你遮掩,不会让母亲知道这事儿的。” 说着,他将刚买的小食分出来一小部分,把剩下较多的那一部分,递到了江明棠面前:“江小姐看看,可有什么喜欢吃的。” 而后又把预先分出来的塞到陆远舟手里:“拿着吧。” 这番举动,令陆远舟不知作何反应,怔忪看着陆淮川。。 大哥比他年长三岁,自幼就处处都让着他,即便如今他都十六岁了,还是把他当做孩童时候一样照顾。 可他呢? 不想要江家的婚事时,闹出那么多荒唐事,逼得母亲只能让大哥去完成这桩婚约,现在他喜欢江明棠,又要让大哥让出来么? 这样将大哥置于何地? 陆远舟来的路上,想过的要对江明棠说的那些话,现在一个字也没办法吐露。 因为他发现了,陆淮川好像也是喜欢江明棠的。 某种意义来说,他们不愧是两兄弟。 见陆远舟那副黯然模样,祁晏清心道不好。 他了解陆远舟,他对外狂傲不羁,实则念着亲友对他的情分,今天这一趟,怕是要白来了。 想起江明棠刚才笑容轻柔的模样,祁晏清顿时觉得自己不给她添点堵,都对不起自己之前在她那受的气,于是果断替好友开口。 “我们并非闲逛到此,而是特意来的。” 他将陆远舟往前一推:“远舟他有话要单独对江大小姐说,还请陆家兄长替你弟弟行个方便。” 陆淮川疑惑,不明白陆远舟有什么话是要私下跟江明棠说的,正要问一问,脑中灵光一闪,眸光微暗。 陆淮川并不是个蠢笨之人,相反,他读了很多书,人很聪明,而且他自幼的生长环境,令他能够及时洞察别人的情绪。 他想起来,之前刚归家时,撞见远舟与母亲争执。 他说,为什么换亲是让大哥娶江小姐?他不同意这门婚事! 彼时,陆淮川根本没想那么多。 他以为江家小姐身世离奇,可能品性样貌也处处不行,所以弟弟才瞧不上对方,极其排斥这门婚事,得知换亲后,又觉得母亲为了联姻把江小姐强塞给他,这样不公平,所以才坚决反对。 幼时,远舟也曾多次这样为他打抱不平。 可就在刚才,对上弟弟那躲闪的目光后,他忽然意识到另一种可能。 远舟不是觉得他娶了江小姐委屈,才反对这事儿的。 是他亦钟情于江明棠,自己想娶她。 虽然不知道为何前后弟弟的态度差别这么大,但陆淮川却觉得不奇怪,如江小姐这般女子,人人趋之若鹜。 往日,陆淮川总是让着弟弟的,因为他知道当年若非陶氏仁厚待他,他在家中处境必定艰难万分,也长不成这个模样。 可现在看着一旁的江明棠,他却不太想让了。 正当他不知如何回应祁晏清的要求,僵在原地时,江明棠的话,又让场面变得更加阴沉起来。 “陆小侯爷,”她眉眼淡淡,唤了一声陆远舟,“我与你兄长议亲在即,你我之间不适合单独会谈,陆公子,不必避让。”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她看向了陆淮川,冲他露出一个微笑来。 仅这一抹笑,便令陆淮川心绪大定,好似松了口气,也冲她笑了笑。 这副画面落在祁晏清眸中,令他莫名其妙的心火大起,简直感到不可思议。 别告诉他,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江明棠还真看上陆淮川了? 她是瞎得更彻底了吗? 陆淮川又凭什么?! 第32章 劝完他来又劝她 祁晏清当然没错过,江明棠话里的议亲二字。 先前两家长辈,意欲把婚事安在她与陆远舟身上时,她的态度是如何? 冷淡,随意,永远只说自当遵从父母之命。 而现在呢? 相看不到半个时辰后,她就主动提到了议亲。 除了看上了陆淮川之外,祁晏清想不到别的理由。 但他更不理解了。 陆淮川哪里出众?能引得她看中。 真要比起来,他…… 祁晏清思绪凝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不对,这事儿跟他没关系,他跟陆淮川比什么。 他是替好兄弟打抱不平,陆远舟哪里比不上陆淮川? 但他的想法不重要,江明棠的看法才重要,毕竟这是她的婚事。 而目前的形势,陆远舟自己也能看得明白。 比起他,她显然更满意大哥。 至少那般清甜的笑容,她在面对他时,从不曾表露过。 而曾几何时,他也是有机会能得到她的青睐的。 这个机会,被他自己亲手毁了。 陆远舟压下心间弥漫开来的苦意,看向江明棠与自家大哥,勉强露出个笑容。 “如此,那我就先恭喜大哥跟江小姐了,你们别听晏清瞎说,我没什么要跟江小姐说的,只是今日抱恙,不想去军营,就过来逛一逛御芳园。” 他说的并非真心话,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选择了退却,没有把话说破,那陆淮川就可以当做不知道,兄弟俩为同一个女子竞争的事,自然就不会发生。 陆淮川暗自松了口气。 他不觉得自己不退让,哪里做错了。 这本也是弟弟不要的婚事。 如果江小姐不是如今这般模样,而是如旁人想象中那般粗俗不堪,难登大雅之堂,婚约落到了他身上,也不会有人替他觉得委屈。 既然如此,如今他也就能坦然自若地,接受婚事。 祁晏清则是差点被陆远舟这番话给噎死,他一贯修身养性,不轻易动怒,现下却是真的忍不住想揍陆远舟一顿。 他劝了他半天,还陪着他来御芳园,插手到这趟浑水里,结果陆远舟居然就这么认命了,竟还恭喜起人家来了。 他怎么不干脆提出来,等成亲那天,他亲自抬着陆淮川跟江明棠入洞房啊? 眼看着陆远舟已经没什么心情待在这了,祁晏清赶在他开口前,抢先一步道:“日前江小姐去府上赴宴,舍妹嘉瑜在宴上,同江小姐闹了些笑话,始终觉得心中难安,托我给你带几句话,可否借一步细谈?” 江明棠看出他眸中的坚持之意,与话里话外那似有若无的威胁,同陆淮川打过招呼后,将陆家两兄弟留在原地,与祁晏清到了不远处的池边柳下。 一走过去,祁晏清便问她:“你真要嫁给陆淮川?” 江明棠没有正面回答:“江陆两家有婚约,世子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那你呢?”他眉头微皱,“你甘愿顺从父母的意思,把自己一辈子就这么搭进去吗?” 江明棠眉梢微挑,细细打量他的神情,说道:“我甘不甘愿,很重要么?” “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可以帮你。” “怎么帮?” 祁晏清脑子里顿时闪过无数想法,并一一说了出来。 比如说,让江云蕙代她嫁过来,或者从威远侯府的男丁里,找一个人娶了陆静贤,这不也是姻亲吗? 至于她们愿不愿意,那关他什么事,这不是他该考虑的,反正他能处理好,让她们“心甘情愿”地嫁过去,不论用什么手段,达到目的就好。 但他却不曾想过,江明棠愿不愿意,又关他什么事。 等他说完,江明棠慢吞吞开口:“哦,我还以为世子会说,若我不想嫁陆家,你就假意上门求娶,把靖国公府世子夫人的名头,暂时借我用一用,从而打消这门婚约呢。” 祁晏清呼吸一滞。 他盯着江明棠看了好一会儿,察觉到了她话语里,那隐约的调侃与试探,忽然变得窝火起来,语气却清淡下来了。 “我不会娶妻,也不会与哪个女子有牵扯。” 她当他是什么? 是不在意真心,能把婚姻大事随意儿戏的人么? 他看向她:“倘若有朝一日,我真俗气得一脚踏进了红尘里,打算要娶妻,对方绝对是我真心爱慕,值得豁出性命之人。” 顿了顿,又道:“而且我择妇,必定是妇容妇德俱佳,饱读诗书,万事皆明的聪明……” “陆公子很好。” 江明棠骤然出声,她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望向了园林门口,陆淮川就站在那里。 她远远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他很好。” 祁晏清的话,彻底断在了喉咙里。 她在侧面回答他的问题。 她甘愿。 人家愿意,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也真是吃太饱闲得慌,居然脑子一昏,替兄弟来劝她。 这事儿本来跟他也没有半分关系! 祁晏清心底的烦闷也好,窝火也好,在这一句话后,都尽数消散。 他又恢复了从前那副矜贵模样,来时急切全盘不见,眸底尽是漠然:“江大小姐主意已定,在下就不多说了,我还有事,告辞。” 江明棠微微一笑:“世子慢走,不送。” 祁晏清转头就走,叫了陆远舟一道,离开了御芳园,没有再回头看他们一眼,似乎是真的完全不关心了。 而江明棠则是回到了陆淮川身边,与他一起去寻家中长辈。 回程路上,陆淮川没有问她,方才同祁晏清说了什么,也不曾提起她与陆远舟之间的纠葛,一如来时那般同她说着话,就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佛经上说,往事泡影,无需执迷其中。 更何况,那是别人的前尘。 陆淮川看得很开,不论弟弟对江明棠是什么心思,或者她曾做过什么,那都是以前了。 他只在乎现在,期盼将来。 若江明棠愿意嫁他,他也会奉上所有,一心一意对她。 到最后,还是江明棠先开口的:“陆公子,我有一事想问问你。” “什么?” “你与府上二房的关系如何?”江明棠也不瞒他,“坦白讲,陆静贤曾在靖国公府的宴席上得罪过我,她与我关系极差。” 第33章 单独备礼 他陪她去 陆淮川先是怔然,而后才明白她的意思,心头一跳。 有些话,没必要说的太直白。 如果她不愿意嫁给他,又何必问他与二房的关系? 陆淮川老实答了。 他与二房的关系,很一般。 陆静贤自幼失了生母,被老夫人养在身边,吃穿用度都按侯府嫡长女的待遇来,因此不免娇蛮,府中其余小姐,都得避其锋芒。 而他则因为生母,不受长辈宠爱,陆静贤虽然叫他一声大哥,但没多少尊重,平日里也算井水不犯河水吧。 “静贤将来总是要嫁出去的,而我若是成了家,也会尽早分府别住。” 陆淮川意有所指,说完这话后,都不敢看江明棠,怕她觉得自己孟浪,面对如此容易害羞的青年,令江明棠不由得暗笑。 她也难得起了心思,想逗一逗他,于是点了点头,故意说道:“这样挺好,不然陆静贤一看到我,就勃然大怒,惹出争端,长此以往,日子哪里过得下去。” 陆淮川耳根发烫,根本不敢深想其中意思:“舍妹年幼,娇纵任性了些,江小姐别跟她一般见识。” 这下江明棠不满意了:“你是在我说我年纪大么?可我也就才十六,只比她大几个月!” “当然不是!”陆淮川慌了,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解释,最后只能讷讷认错,“抱歉,我说错话了,江小姐勿怪。” “今天我很开心,就不跟陆公子计较了,不过往后,可就不一定了。”江明棠也没有为难他,笑了笑道:“母亲与伯母想必都等急了,我们还是快些过去吧。” 陆淮川应了一声,跟在她身边,唇角的笑根本藏不住。 她说,她很开心。 今日能再遇到她,他也很开心。 走着走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知不觉就近了些。 半月亭中的孟氏与陶氏正等着他们,看见两个人朝这边来,一个帷帽已经取下,脸上带了些绯红,另一个有些不自在,目光却不似之前那般避讳,两位夫人就明白了,这两人啊,有戏! 孟氏故意埋怨道:“明棠,你也太磨蹭了,怎么取个东西,去了这么久,我都等累了。” 江明棠还没答话呢,陆淮川先一步开口:“侯夫人莫怪,此事赖我,我见那园外摆起了长摊,买了些小食,江小姐是为了等我,才耽误了时间。” 孟氏哪里是真的怪江明棠,她不过是试探这两个人相处得怎么样而已,见陆淮川这么说,才注意到女儿方才带回了小食,心下更高兴了。 陶氏也看见了,怪道:“淮川,你都多大了,怎么还同孩童一样,见着摊食走不动路?” “伯母,这事儿不怪陆大哥。” 江明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是我嘴馋,拜托他去买的。” 孟氏与陶氏闻言,相视一笑。 两家的婚事啊,这回看来是真要落定了! 既然已经相看过了,结果也是好的,孟氏与陶氏就不打算在这御芳园里久待了,领着孩子们回家去。 江明棠上马车前,还回望了一眼,恰好就对上陆淮川看过来的目光,二人皆是一怔。 她微微低头,含羞带怯,陆淮川亦是如此动作,却又很快抬起头来,用温和而又灼热的目光,直直地看她,似乎在隐晦地说着他的心意。 直到她远去,他才收回目光,登车归家。 虽说相看这种事,一切尽在不言中,但男方满意没有用,能不能近一步议亲,还得看女方具体的态度。 这也不难,送一次礼就知道了。 若是女方收了,还回了东西,那就是对郎君有意,可以继续来往,若是没收,就是婉拒。 陶氏回府以后,就赶紧命人去备礼,明日一早就会送到威远侯府,因为算是试探,所以礼也不会太重,符合京中平常人家往来的礼节。 陆淮川看过陶氏准备的那些礼品后,回了自己院子,想了想,又去寻了自幼伴他长大的奶娘。 奶娘与他生母无异,也是他院子里的主事嬷嬷,平日里管着他的吃穿用度。 他找她,是为了取平日里自己攒下来的月银。 京中的公子哥,吃住用度都由公中支账,但每月家里人还会给他们月银,忠勇侯府家风严格,为了防止学坏,子嗣们每月只有二十两银子,这在京中不算奢侈,但赶得上平常人家一年的用度。 陆淮川生活单调,除了买书跟笔墨,根本没地方用钱,这些年攒下来不少,都由奶娘管着。 这回他一次性要几百两银子,奶娘还有些不解:“公子拿这么多钱,是要做什么?” 陆淮川也没瞒着她,将相看的事说了,最后有些不自然地说道:“虽然母亲那边什么都准备好了,但我还想单独给江小姐备份礼物。” 见他这样,奶娘立马就明白了,心里亦为他高兴,笑着取了银票,还不忘叮嘱他:“公子选礼物时,可别只顾着自己满意,还得江家小姐喜欢才行。” 陆淮川把这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最后,不甚了解女子装饰的他,再三跟掌柜确认了时下女子爱戴的款式后,才为江明棠选了数朵绢花,两副步摇,以及一支较为贵重的金玉翡翠蝶舞戏花簪子。 买完东西小心收好后,陆淮川没有急着回去,而是约了京中几位好友会面,他们年岁比他大,也皆都娶了妻室。 “我想问问几位兄长,”陆淮川想起江明棠因着年岁之事,与他计较的模样,红着一张俊脸,忍着友人的起哄,诚恳请教,“平日里都是如何与嫂嫂说话,才哄得她们开心的?成亲之前,又是如何相处的?” 他想给江小姐写封信。 …… 陆淮川写文章提笔就成,但这封不算长的信,他苦思冥想了近半宿,严格遣词造句,费了无数纸笔才终于写完。 最后与那些礼物一起,在翌日上午送到了威远侯府。 孟氏早将相看的事一一告知了老夫人,如今礼物到了,长辈们也就都知道了陆淮川的态度,就看江明棠的意思。 看到另外那些单独包装的首饰,与那封信时,江明棠露出了浅笑,将它拆开细细看过,不由感慨陆淮川对她,确实是十足用心的。 凭良心讲,他会是个好夫君。 孟氏来试探江明棠的意思时,她带了些羞意地表示:“回礼一事,都听母亲安排。” 这就是也相中陆淮川了。 孟氏欢喜地去备礼,老夫人知道后,这才放下心来。 她不想勉强孙女,可又不能不顾家族,那陆家长子能让明棠中意,再好不过。 表完态后,江明棠命流萤取了纸笔,坐在窗边的书案前,给陆淮川回信,她落笔时专注而又仔细,即便隔着纸张,也能感受字里行间的小意温柔。 系统元宝看她这样,忍不住说道:“宿主,你好像很喜欢陆淮川呀?” “把好像去掉,我就是很喜欢他。”江明棠笔下不停,“不过不只是他,每个攻略目标,我都很喜欢,大家都一样。” 谁不喜欢钱? 元宝:“可是你对陆淮川的态度,跟对祁晏清还有陆远舟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唉,还有意要嫁给他,我还以为你最喜欢他呢。” 在御芳园时,宿主明知道祁晏清对她有好感,还故意说陆淮川很好,扎他的心,没看后来祁晏清的态度都变了嘛。 还有陆远舟,当时它感觉,他都快碎了。 “元宝,作为宿主,我是知道祁晏清喜欢我,因为有你给我提供数据,但作为威远侯府的江明棠,我是不知道的,因为他并没有说过任何一句喜欢我的话。” 有一句话说的好,看一个男人喜不喜欢你,不止要看他说了什么,还要看他做了什么。 这说明言语与行为,都是考量一个男人的标准,缺一不可,很多人都陷入了误区,只抓着后半句的做了什么不放。 但在江明棠看来,一个人光说不做,那不可靠,可一个人只做不说,也不一定全然可靠。 世间痴男怨女爱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恨不得命都给对方,又怎么会吝啬于表达炽热的爱意? 难道我喜欢你,我爱你这样简单的七个字,真就为难死人了,绝计说不出来吗? 那人类进化出复杂的语言是干嘛的? 祁晏清不说,大概是因为他自己都还没搞明白对她是什么感情。 江明棠慢条斯理给它上课:“女人有时候要学会装傻,男人不说,你就当不知道。” 而陆远舟,她也喜欢他的,那可是七个亿啊! 但是现阶段,这种喜欢不适合表露。 她越冷淡,他就会越后悔,再加上未来嫂嫂这个身份加成,陆远舟根本忘不了她。 至于想嫁给陆淮川这点,这桩婚事拉扯了这么久,再不落定,孟氏跟老夫人都该急了,她只不过顺从家中长辈的意思,顺带做任务罢了。 再说了,这几个任务对象没一个省油的灯,真喜欢上了她,不会看着她嫁人的。 “真要论起我最喜欢的,也不是陆淮川。” 元宝支起了耳朵,八卦一下:“是谁?” “谁目前好感度最高,最容易达成任务,我就最喜欢谁。” 说着,她放下笔,冲离窗不远的人露出一抹笑,招了招手:“兄长。” 元宝忍不住看去,得,她最喜欢的人来了。 江时序看见妹妹的笑容,面上的凝重之色消散不少,唇角勾起,快步走了过来,在窗前站定,果不其然又得到妹妹一句撒娇似的埋怨,还伸出手去推他,怪他挡了她的光。 他便趁势轻轻捉住她的手,假装叹了口气,而后侧过身去,让光线透进来些,再将藏在身后的糕点摆在桌子上,看着她露出惊喜的表情,星星眼地看着他,心中满足无比,轻笑数声。 每次回家,江时序都会给她带东西,有时候是京都时兴的糕点,又或者街边的小玩意儿。 江明棠打开食盒,用了一块点心,又捻起一块亲自喂到他唇边。 兄妹俩近来时常这样,江时序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现在已经习惯了,自然而然地张嘴咬过。 她问他:“兄长今天怎么回来的如此早?这还不到晌午呢。” “营中没什么事,加上大家都在休沐,我也就提早回来了。” 若是从前就算别人休沐,他也必然是要在虎贲军中待一整天的。 只是这回为了练兵,他在军营里住了好几天,许久没见到过明棠了,也想回来看看她。 只要归家见到了她,营中受了再多的苦累,似乎也不算什么。 “你刚才那么专注,在做什么?” 聊着聊着,话题就转到了江明棠身上,见她手边放着纸笔,江时序自然地伸手去拿:“让我看看,这回你又在画什么呢?” 上次,她画了他。 这回应该也是吧? 谁知他还不曾碰到那纸张,江明棠便变了脸色,急忙忙伸手扯过它,拿的更远了些:“没画什么,兄长不用看了。” 说着,她又瞥到一旁摆着陆淮川给她的信,面颊染上一丝绯红,想把它快速折起合上,却不料江时序早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快一步把那信拿起。 江明棠急了:“兄长!” 他拦住她欲抢夺的手,因着比不过他的力气,江明棠手忙脚乱,她刚藏到一边还没写完的回信,也不小心推到了窗前,被江时序拿了去。 两张信纸都在他手里,江时序打开一封来看,只一眼便沉了脸色。 等到全篇读完,看见署名时,江时序周身气息比方才在军营里练兵时还要冷凝。 从旁伺候的织雨与流萤敏锐感知到后,吓得屏气凝神。 她们也在府中待了许多年了,大公子每次动怒前,就这个表情,随后犯错的少爷小姐,还有伺候他们的奴仆们,都会挨罚,小姐们抄书抄到断手,少爷们挨一顿狠打,三天下不来床! 也就只有江明棠,敢在这个时候拔虎须,竟从他手里抢回了信,还抱怨道:“哎呀兄长,谁让你乱看的!” 江时序盯着她,久久不曾言语。 明棠与陆淮川相看的事,他一回来向母亲请安时,就知道了,原先还以为妹妹是为了家族考虑,委屈自己答应,却没料到,她会是这般姿态。 她好像真的喜欢那小子,还在给他回信。 江时序顿时觉得,心底比数九寒天赤膊在风中行走还要冷,简直冻到了骨子里。 他却还要不死心的求证:“明棠,这次相看,你喜……你觉得陆淮川怎么样?” 喜欢那两个字,到底是说不出口的。 然后他就看到江明棠微红了脸:“兄长干嘛突然问这个?” 这个反应…… 江时序闭了闭眼,有些不敢听了,但江明棠细弱的声音,还是传进了他耳朵里,他头一次恨自己,常年习武听力过人。 “陆公子他很好。”她小声又补了一句,“真的很好。” 江时序木然应了一声,又在心底嘲讽自己。 他在胡思乱想什么? 那是他亲妹妹! 她遇到了心上人,拥有一桩好婚事,他难道不该替她高兴吗? 这又是在做什么呢? 尽管江时序一再这么告诫自己,但心底却不可避免涌来不知名的酸涩,恨不得撕了那信,顺带也撕了写信的人! 强行摁下心里的苦意与杀意,江时序逼着自己装出一副平静模样,便听到江明棠问他:“兄长觉得,我该赴约吗?” 赴约? 哦。 陆淮川在信里,约她后日一道出游。 看那藏不住的雀跃之色,她应该很想去吧。 江时序喉结微动,很想厉声告诉她,不许去! 但这话他不能说,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道:“你要是想答应,那就应下。” 还不等她露出笑,江时序眸色幽沉,冷声说道:“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第34章 约会带上兄长 江时序说陪江明棠赴约,并不是开玩笑的,到了那一天,她穿戴整齐后,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兄长。 按理来说,他今日该在军营。 而她,会跟陆淮川单独度过美好的一天,让他的好感度再增进一些。 但是架不住江时序找虐,硬是调了休沐的日子,非要去看她去跟别的男人约会。 兄妹俩同车出门,在看到她那明显用了心的穿着打扮与妆容后,江时序的心情跌到了谷底,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江明棠明知故问:“兄长,你干嘛一直看着我?” 说着,她还担忧地扫了一眼自己:“莫非我有哪里不妥?不可能呀,我出门前让流萤跟织雨仔细看过了的。” 江时序摇了摇头:“并无不妥。” “那还好。”她放下心来,嘀咕道,“我可是花了好久才打扮成这样的,不可能出差错。” 这话令江时序的像是被刀子捅了一下,又被人狠狠握住刀把钻着心窝,血淋淋地疼。 曾几何时被他刻意封锁的想法,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若明棠是别家姑娘,而不是他的妹妹,会不会有朝一日,她也会为他这样打扮,为赴他的约而欢喜? 可偏偏令她欢喜令她心悦的,可能是京中任何一个男子,都绝不会是他。 江时序心情低落,自此之后,没再说过一句话。 更令他烦闷的是,往常连他微微皱一下眉,都会关切不已的江明棠,眼下根本没发现他的心情不佳,她只顾着对镜自照,整理自己的衣装。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陆淮川。 江时序拿她没办法,心里却更讨厌这个陆家长子了,索性闭上了眼,不见为净。 而在他闭上眼睛之后,江明棠的目光从镜子里转移,似有若无地从他身上划过。 她承认,她是故意刺激他的。 江时序越是跨不过去那道坎,她越要逼他认清内心,有情不能言,吃醋没资格,憋久了就会迎来爆发。 就是不知道,他有多能忍了。 陆淮川原本打算把这次约见的地点,定在在御芳园,因为那天看江明棠似乎对园中景观很感兴趣,结果被好友们给否了。 “不成不成,那御芳园大道修的平坦,坐马车逛一遍都行,得去南湖园,那儿地处潮湿,有些路面偶有泥泞,江小姐一个闺阁女子,肯定怕弄脏衣鞋,这时候你就可以背她了呀。” “我与我家娘子那时候就在南湖园见的面,我虽没背她,可我怕她摔了,一直扶着她,后来她同我说,觉得我待她仔细又珍惜,才决定嫁给我的。” “而且南湖园的游人比御芳园少许多,方便你们说些私房话。” 于是,在好友的建议下,他同江明棠最终约在了南湖园。 这儿与御芳园都属于皇家园林景林苑的一部分,只不过南湖园位置没前者繁华,离得也有些远,但它的外侧与护城河相接,别有一番景致。 陆淮川早早就到了南湖园,他来之前好好打扮了一番,眼下也紧张得不停问小厮,自己可有哪里不妥,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心下才轻快些。 他时不时看向来路,终于在约定的时间将到之际,看到了威远侯府的马车。 待车停下,他咽了咽口水,心中再三告诉自己,无需紧张,才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走到车前。 “明棠妹妹,你来了,我扶你下车。” 因着昨日江明棠当着长辈的面,叫他陆大哥,陆淮川在信里问她,可否叫她一声明棠妹妹,得到了她的允许后,如今就换了称呼。 他命小厮摆好车凳,伸出手去要扶她。 马车帘子掀起,露出江时序那张英俊却有些冰冷的脸来,令陆淮川愣在原地,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 这不是江家的长公子吗? 他怎么在这儿? 纵然有些意外,但陆淮川还是保持了君子风度,当即拱手见礼,以示客气:“江公子。” 江时序沉沉扫了他一眼,他听见他方才那句明棠妹妹了,只觉得往日看着还行的陆淮川,今日格外面目可憎,恨不能马上驾车离开此处,把人这远远甩开,再也不见。 可惜,他没法这样做。 因为车里的江明棠正催促着他:“兄长,快下车呀,你挡着我了。” 他起身跳下车,不动声色地将候在车边的陆淮川挤开,后者礼貌而又尴尬地笑了笑,自觉让开位置,退到一边。 江时序替代了他,伸手扶着江明棠:“小心脚下。” 她一出马车,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陆淮川,温柔笑了笑:“陆大哥,你等很久了吧?” 一见到她,陆淮川方才的尴尬都消失不见了,只余满心欢喜,想离她近些,却又碍于江时序,只得顿在原地:“没有很久,我也不过刚到而已。” 事实上,他天没亮就醒了,根本睡不着,早早过来在南湖园中,提前走过了一遍,记下坎坷泥泞的路,也免得让她难走。 当然,这话他不会说给江明棠听。 江明棠站定以后,看了眼江时序,解释道:“陆大哥,实在不好意思啊,我见兄长在营中闷太久了,难得休沐,就让他陪着我一道来这儿逛逛,还望你不要见怪。” 其实她不说这话,陆淮川也隐隐能猜到,大概是江时序自己要跟来的。 因为他的某位好友就提过,昔日约见时,未婚妻的弟弟护姐心切,怕他们婚前行越矩之事,对他这个未来姐夫万般不放心,总会找借口跟在他们身边。 想来,江公子也是这般心态,毕竟这是他与江明棠头一次约见 思及此,陆淮川暗自告诫自己,务必要好好表现给未来妻兄看,让他知道,他是值得托付终身之人。 他完全没想过,这不过是江时序的私心罢了。 原本的二人游,变作了三人行。 陆淮川好几次想跟江明棠说话,偏偏江时序走在他们中间,把二人隔开了,这就导致一路上,没人说话了。 陆淮川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加快了步伐走出去几步,总算是能看到江明棠了,江时序就跟了上来,挡住了他的视线。 如此往复几次,他万分无奈,却也没有气馁,固执地去到江明棠身边,欲与她并行,江时序越看越气,在他即将靠近之际,直接挤了过去,再度挡在二人中间。 他是武将,眼下又带了气,挤人时力道极大,陆淮川是个温润书生,被他这一撞,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摔倒。 江明棠惊呼一声:“陆大哥!” 见陆淮川站稳了,她转头看向了江时序,颇有些责怪地开口:“兄长,你撞他做什么?” 这话一出,江时序更生气了。 为什么不能撞他? 她竟为了这小子责备他! 他没一脚踹死陆淮川,只是轻轻撞一下,已经很不错了。 江时序冷冷地盯着陆淮川:“陆公子,这路足够宽敞,容得下好几个人,你总往我妹妹身边挤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你不懂吗?” 陆淮川苦笑:“是在下失礼。” 未来妻兄是武将,脾气重性子冷,着实不好应对啊。 但不论再怎么难,他也会努力的,绝不会轻易放弃。 江明棠把陆淮川打量了一番,确定他没什么问题,这才放下心来:“陆大哥,你没事就好,咱们接着往前走吧。” 说着,她当着江时序的面,走到了陆淮川身边,与他并行。 这个小小的,代表亲近的举动,令陆淮川万分惊喜,觉得方才被未来妻兄撞一下,也不算什么了。 他更注意到:“明棠妹妹,你头上戴的……” “嗯,是你送我那支簪子。” 江明棠摸了摸那支簪子,问他:“好看嘛?” 对上她如花笑靥,陆淮川结巴道:“好、好看。” 又觉得自己不争气,他小声补了一句:“明棠妹妹戴什么都好看。” 试问又有谁,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 江明棠也不能免俗,心情大好,笑容更深了些。 这番郎情妾意的画面落在江时序眼里,格外刺眼。 明棠在家中时,从来只对他亲近。 即便是祖母,也得不到如他这般的关心。 可现在,她变了。 她向着一个外人。 不,又或者说,他才是这个外人。 终有一天,她会嫁给陆淮川,生儿育女,成就美满家庭,而他只能在原地看着,不得靠近一步。 看着那两个人并行的背影,他气血上涌,不自觉握拳,咬牙屏气,强行压下心中的难受,跟了上去。 这回,他没有挤开他们,而是安静地站在了江明棠的另一侧,不曾插话。 倒是陆淮川察觉出他似乎心情不佳,还曾数次把话题抛给他,不过江时序都只是略微应声,以示客气。 多数时间,都是陆淮川与江明棠在交流。 “陆大哥怎么没穿那天的蓝袍?” “你不喜欢我穿这件衣服吗?” “不是,只是那件更衬你些,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当然,这件也不差,与我身上这件颜色很像呢。” …… 陆淮川默默记下,她更喜欢看他穿淡蓝色锦袍。 两人一路行来,相谈甚欢,待穿过这条大道,转进小路要前往南湖时,江明棠却犯了难。 那地上湿漉漉的,一脚踩过去,怕是要沾上泥泞,毁了她这双绣鞋,连衣裙也要脏了。 大家闺秀总是格外在乎形象,总不能邋里邋遢地游园吧? 陆淮川见她皱眉,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壮了胆子,提出不算过于冒昧的请求:“这路泥泞,明棠妹妹,我背你过去吧。” 江明棠看出他的心思,故作羞怯地笑了笑,正要答应,忽地从旁伸过一双手搂过她的腰身,抬住膝盖,把她抱了起来。 她骤然腾空,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呼,下意识勾住了那人的脖颈,凑得更近了些。 感受到她喷在脖颈处的灼热呼吸,江时序的心跳砰砰。 他把她抱得很紧,万分克制地,低沉着嗓音出声:“何须外人插手,哥哥抱你过去。” 第35章 湖上琴音 春闱为期 说这话时,江时序还冷冷扫了一眼陆淮川。 虽然他知道,妹妹迟早要嫁出去,而且很可能嫁的就是陆淮川,但是,眼下他就是接受不了此人靠近明棠。 一共就见了两面,就要背她,太过轻浮。 要是他今天没来,陆淮川岂不是要抱她了? 想到这里,江时序眼神更冷了。 他完全没想过,两家早有婚约,如今都相看过了,陆淮川此举也不算孟浪。 这一切不过是他私心作祟。 但陆淮川不知道他的心思,只以为是兄妹俩感情好,未来妻兄是单纯不满他借机靠近江明棠。 但是,他也不觉得此举有什么羞愧的,反而十分坦然地对上江时序的眼神,不曾退让。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江公子眼下如何看不上他,容不下他,都不要紧,他就是喜欢明棠妹妹,想要娶她为妻。 只此一人,共度余生。 江时序越看他越烦,收回视线,抱着江明棠,稳稳走过这一段泥泞之路。 陆淮川则是跟在他们身后,并不觉得被未来妻兄抢先一步,是什么要紧的事。 江时序的举动,着实令江明棠觉得惊讶。 来时她确实存了激他的心,但没想到这人,这么经不起刺激。 更让她意外的是,系统元宝同时播报了两个人的任务进度。 【江时序好感度+7,总好感度59点,获得积分42点,陆淮川好感度+14,总好感度59点,获得积分42点,当前总积分752点。】 元宝先是恭喜她,而后又问道:“宿主,你先前说谁好感度最高,你就最喜欢谁,那现在江时序跟陆淮川,你更喜欢谁?” 江明棠的回答就没变过:“一样喜欢。” 她也确实用行动证明了这点,做了一个合格的端水大师。 在到了南湖边,三人登上画舫游湖时,她看向了一旁的陆淮川:“陆大哥,这船舷太高了些,可否扶我一把?” 江时序准备抱她的手,顿在原地,只能看着陆淮川紧张而又轻柔的上前,扶着江明棠上船。 “小心些。” “谢谢陆大哥。” 陆淮川也不是傻子,面对她的微笑,突然反应过来,她这是在为方才的事,向他表达亲近。 他不由得想,估计明棠自己对兄长的所作所为,也是十分无奈吧。 不过没关系,他不会在意的。 况且换位思考一下,江公子做的对。 若是他也有个亲妹妹,旁人要来求娶,他也会诸多考验对方的。 这是江明棠自己提出来的让陆淮川扶,江时序没办法阻拦,落后一步,跟着他们上了画舫。 画舫的航线是沿南湖顺水而下,直达景林苑正东,途径天香楼,御芳园,寒月亭,五峰阁,最后归于外侧的护城河支流。 春秋两季,京中人多会来游湖赏景,于是就由官府购置多艘画舫,做出租生意,创造营生。 陆淮川他们上的这一艘船,就是租来的。 而有些权贵世族,还会置办私人画舫,比起官营的要豪华许多。 考虑到若只是游湖,未免过于单调,于是官府又向一些乐人舞女,说书先生,或者戏伶售卖船位,这些人在湖上或奏乐,或表演,增添诸多精彩。 有技艺高超的,入了贵人的眼,便可一朝飞黄腾达。 坐在船头,看着周遭的山水,听着那时不时从别的画舫里,飘出来的悠扬之音,江明棠也来了些兴致。 恰巧船上备了乐器,她命人将那架古琴取了过来,端坐其前,调音试弦。 元宝惊讶:“宿主,你会弹琴?” “会啊。”江明棠难得透露出一些自己的事,“我从小就学乐器,也很喜欢弹琴,只是后来放弃了。” “为什么?” “因为我是被父母从孤儿院领养的,后来他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又不要我了,我离开了那个家,也就没钱再学琴了。” 元宝一怔,听着她清淡的语气,竟然有些心疼。 江明棠还笑着道:“不过我也好多年没弹了,也不知道好不好听,别一弹完,人都吓跑了。” 元宝:“不怕宿主,我给你开外挂‘丝竹管弦’,你以后什么不管乐器,都手到擒来,绝对是顶级大师的水平。” “还是不了吧,这个道具好像挺贵,咱们好不容易攒点积分,得省着点花,你不是还要升级嘛。” 元宝:呜呜呜。 感动,挣积分这么难,宿主还一直想着它升级的事儿。 她以前过得那么可怜,它要对她好点:“宿主,不用花积分,这个我免费送你!” 不就是一些能量嘛,换! “真的吗?元宝,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系统了。” 元宝:“嘿嘿。” 宿主夸它了,好开心。 等道具兑换完毕,江明棠也已经调好了音,照着记忆里学过的步骤,轻勾琴弦。 琴音倾泄而出,刚开始清扬明亮,像是孩童稚语,无忧无虑,可渐渐地变作低沉萧落,带了凄苦之意,在这幽幽湖面之上,显得更加孤寂,如水中浮萍,飘渺半生,似人行在天地间,举目无亲,风雨泥泞,不由怨之,悲之,万物皆有依靠,唯我独无倚仗…… 江时序与陆淮川听着那琴声,目光落在了江明棠身上。 此刻她垂首抚琴,看不真切神色,令他们不由得皆想起了她的身世。 自幼养在豫南商贾家中,又是女子,亲缘浅薄,长辈未曾给过她关怀温暖,如此在淡漠中过了十六年,归家后父母却更偏爱养女,她心里也是有怨的吧。 琴音渐渐转缓,孤寂之意消失不见,反而像是一位旅人走在平坦大道上,淡看风云。 待到收尾,江明棠停止弹奏,一转头就对上了陆淮川与江时序幽深的目光。 她一怔:“兄长,陆大哥,怎么这么看着我?” 陆淮川看着她,眼底有些心疼,带着温柔的笑:“只是觉得明棠妹妹弹的极好。” 江时序也应了一声:“余音绕梁。” “兄长跟陆大哥这么夸我,我都要骄傲了。” 她噗嗤一笑,映在两人眼中,只觉得万分明媚。 见江明棠在船头与丫鬟们玩的开心,江时序寻了个空隙,把陆淮川叫了过去,开口第一句就是问他:“陆公子,日后有何打算?” 陆淮川被他问的一懵,而后谨慎道:“一切看明棠妹妹的意思。” “我不是说这个。” 江时序忍着对他的不耐:“忠勇侯府日后必然是要由陆小侯爷继承,你就算得蒙祖荫,也不过是在府上做个闲人,若是你娶了明棠,日后陆小侯爷再娶了妻,后宅里由他夫人做主,明棠必定万事受制于人,难免会有委屈之时,你没想过这点吗?” “我想过。”陆淮川说道:“若得明棠妹妹允婚,成亲后,我会尽早分府别住。” 江时序追问:“那你靠什么养活她?” 明棠内心孤寂,又有意于陆淮川,他这个做兄长的,注定不能贴身照顾她一生,那就要为她提前考虑好一切。 有他护着是一方面,陆淮川自己也得撑得起来门楣才行。 陆淮川明白他的意思,当即道:“我攒了不少银钱,若是分家,也能得到田产房宅……” “去考官。” 江时序打断他的话:“靠着祖荫过活不是办法,分府后你就是旁系,侯府直系不可能一直扶着你往前走,你要自己为明棠撑起一片天,如今朝廷欠缺人才,以你的能力,做京谋得一官半职没问题,外放就算了。” 本朝科考制度已然成熟,虽然世族子弟外放,更容易做出功绩,便于回京升迁,但家眷也得一道外出。 即便不能相守一生,他也想一直看着明棠,待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陆淮川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江公子似乎对我有所误会,我才疏学浅,曾经参与过科考,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名次。” “未用全力之人,说这话不觉得虚伪么?”江时序盯着他,“你顾及忠勇侯夫人的养育之恩,有意藏拙相让陆小侯爷,那是你的事,但我绝不会容许一个平庸之辈,来娶我妹妹。” “以来年春闱为期,你若拿不到头名,即便你们落定婚事,我也会阻止你们成亲,为明棠另寻佳婿。” 陆淮川默了默,隔帘看了一眼江明棠,郑重许诺道:“好,我必如约上门求娶。” 得了他的允许,江时序转身出了舫内,去到了江明棠身边,陆淮川紧随其后。 两个男人的约定,隐没在船桨拨起的水浪之下。 画舫围湖转了一圈,眼看快到午时,怕江明棠饿着,他们选择了在就近的岸边停泊,准备一道上岸去用饭。 渡桥对面就是食肆,旁边则是齐聚京中读书人的五峰阁。 陆淮川先带着江明棠过去,江时序则是落后两步,刚到门口,一辆马车便停在了旁侧。 车帘掀起,祁晏清自车上下来,与他们正面相撞。 第36章 来日再见 去到军中 六目相对之际,陆淮川先见礼,祁晏清应了一声,以示客气。 随即,他的目光扫过江明棠,澄澈清亮,平静淡漠,与从前大为不同,好似与她根本不熟。 他一向欣赏聪明人。 毫无疑问,江明棠是聪明人,所以之前他真的很欣赏她。 可惜,她的眼光实在太差,差到足以埋没聪慧这个优点。 世人大多扬长避短,如她这般扬短避长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陆淮川无才,生母惹陆家长辈厌弃,性子温弱,难堪大用,自己在忠勇侯府地位都不算高,这般势微之人,她还眼瞎相中了他。 若是将来入了后宅,她被陆家那些刁蛮却备受长辈宠爱,譬如二房陆静贤之流的旁系欺负,陆淮川却什么也不能为她做,到时候有她哭的。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想到这里,祁晏清踏步进了五峰阁,连一个眼神都没再给他们。 “目标人物祁晏清好感度+7,总好感度24点,获得积分56点,总积分808点,恭喜宿主!” 江明棠面上也平静的很,只是听到系统播报时,眸中笑意一闪而过。 那天在她的故意刺激之下,把这人惹着了。 没想到,他气性还挺大。 可惜他表现的再怎么淡定,也逃不过系统监控。 江明棠,陆淮川与江时序一同在食肆里坐下,随意点了些菜,大庭广众他不好表现的太殷勤,于是默默观察起了江明棠的口味喜好。 要是以后再出来约见,他就知道该带她吃些什么了。 五峰阁与他们,不过一墙之隔。 据说五峰阁的东家,是前朝某个学富五车的才子。 他五次考官,五次落榜,于是心灰意冷,做了闲人,但见天下学子对功名皆神往不已,群起而趋之,感慨万千,于是将自家藏书尽数捐出,建了一处楼阁,名为五峰阁,凡是读书人,皆可免费入楼中借阅书籍。 到了本朝,五峰阁又被扩建,许多读书人加入了诗社文会,常聚集于此,行文作诗,也成了京中一道独特的风景。 五峰阁还会对那些有真才实学,却家境困难的穷书生伸出援手,因此名声甚好。 祁晏清绕过诸多学子,抬步上了阁中的三楼,走到长廊尽头,短袍小厮恭敬行礼,为他开门。 这是五峰阁东家独设的雅间。 祁晏清行至桌案前,先行了个礼,而后才在另一侧坐下。 看着眼前人的神色,祁晏清为自己斟茶:“殿下心情不佳?” 倚窗而坐的人生得从容弘雅,俊爽英秀,眉目分明,鬓发如墨,肤白如玉,貌似天人,漂亮得如同一盏极致通透的白瓷,若仔细看,他与祁晏清眉眼间,有五六分相似。 这便是当今的太子,裴景衡。 闻此一问,他说道:“不过被方才南湖上一曲凄寂琴音,扰了心绪罢了。” “能弹入殿下心境,那抚琴者必然是名家,不若差人去把那人寻来,为殿下再奏一曲。” “闲上山来看野水,忽于水底见青山,此曲便算是水底青山,意外之喜,不必特意去寻。” 弹琴最看心性感情,对方到了他面前,必是战战兢兢,再好的琴音,也白费了。 裴景衡问道:“事情办的如何?” 提及正事,一向淡漠的祁晏清,面上也多了两分肃重:“一切皆已安排妥当,再过三日,那人就会去京兆府,提状上告。” 裴景衡应了一声:“传信下去,淮州那边也可以动作了。” 祁晏清想了想:“淮州一旦事发,以陛下之心,定会派人去迎,此事重大,不知殿下可想好了,派谁前去接应?” 毕竟是自幼一道长大的表兄弟,裴景衡一听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你有人选?” “是。”祁晏清点头,“一旦事发,必然凶险,我觉得交由虎贲军参将江时序去办,再合适不过。” 裴景衡眉头微动:“孤还以为,你会举荐忠勇侯府的人。” “以忠勇侯的性子和旧时渊源,不必我们的人举荐,他也定然会找机会去淮州的,倒不如先让威远侯府的人,在圣上面前表现一二。” 威远侯府刚跟太子搭上关系,他们如今是一个战线的。 而江时序又任职虎贲军参将,眼下不是战时,军中事少,若是能让他在陛下面前办一件漂亮的差事,江家想从角落里再度进入权力正中心,绝非难事。 他们拥有更多的筹码,日后也能更好的支持殿下。 届时江家水涨船高,起复荣光,想来也不会吝啬于请人给明棠治治眼睛,让她明白什么样的人,才最配得上她。 裴景衡一语落定:“就照你说的办吧。” …… 在食肆用完了饭食后,江明棠就该归家去了。 陆淮川心底有些不舍,却也知道她能出来同他约见半日,已经算是表态了。 他本想送她回家,可现在有江时序在,根本用不上他,于是缓步跟着,将她送上马车。 江明棠将要入车内,却又想起什么,回过头来:“陆大哥。” “什么?” 她眸中浮现出笑意:“我先回去了,来日再见。” 而后像是有些害羞似的,飞快钻入车中,落下帘幕。 陆淮川怔然,反应过来后,意识到她这是在期待下一次见面,心中被喜意尽数填满。 他望着那远去的马车,直至它消失在街角,才终于带着浅笑归家。 不止她盼着,他亦如此。 他们心情好,江时序的心情就很差了。 或者说,从前日看到陆淮川的信起,他心情就没好过。 但他没法把这份情绪,说给江明棠听,只能诸多忍耐。 原本江明棠他们是要直接回侯府的,但车行到半道上,江时序忽地想起一件事,命人转了方向。 掀帘看着车外逐渐陌生的风景,江明棠好奇问道:“兄长,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营中还有些事没处理,我要回去一趟,而且你不是总说,想看看军营是什么样子么?”他温柔地看着她,“今日便是个好机会。” “真的?” 她小脸上立刻浮现出向往,随即又有些担心:“兄长这是要带我去军营?是不是有些不妥?” “无妨,本也不是战时,常备军不多,军士与主将的营帐也是分开的,况且我不过是取个东西就走,无需你进去,只要不胡乱走动,没人会在意。” 听他这么一说,江明棠才放下心来。 等到了地方,马车停在军营之外,她乖乖候在原地,等着江时序取东西后就回家,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封庆山,你别太过分了!” “陆远舟,你急什么?难道我说到你的痛处了?” 江明棠眼眸一动,下了车寻声走过去,奉命留在原地守着小姐的侍从长风不敢拦她,只得步步紧跟。 绕过正门,江明棠才发现,应该是眼下虎贲军营在改建的缘故,原本的围墙拆了,里面的演武场便暴露在营外。 旁边挂了些刀剑枪戟,场上两个人正在对峙,一人怒目圆睁,正是陆远舟,另一人带着嘲笑,江明棠不曾见过他。 那带着嘲笑的男子故意挑衅:“我也不曾说错吧,陆小侯爷,你费尽心思拒婚,说什么要入军营建功立业,结果呢?主将没选上,只能靠家里得个甲正的职位,昔日那些大话,打不打脸?” “你还不如趁早回家娶妻得了,我看江家刚找回来的那个野丫头,跟你就很相配啊,陆小侯爷可千万别错过这么一桩金玉良缘。” 封庆山说着,哈哈大笑,然而下一秒,陆远舟身形迅速靠近,猛地一拳砸在了他脸上,直打得他眼冒金星,勃然大怒。 “封庆山,你说够了没有?”陆远舟冷冷地看着他,“威远侯府的小姐,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原本对方诸多挑衅,他顾及军纪,也不想惹事,是要忍着的。 但封庆山提及江明棠,他就忍不了了。 本就是因他荒唐连累了江明棠的名声,若是今日还能由着别人借讥讽她的契机,来羞辱他,他白活这十几年! 封庆山挨了打,嘴反而更欠了:“什么小姐,商户养大的下九流,也就能配一配你这样的莽夫!” 他这话一出,陆远舟怒意更甚:“你怎么说我无所谓,我就当是狗在叫唤。” 他语气阴沉沉的:“但你要是再敢胡乱败坏江家小姐的名声,我真的杀了你!” 二人素来不合,封庆山逮到了他的痛点,还不死命踩。 “我偏要说,你先前还闹着拒婚,现在却护着那小女娘,看来我也不算说错,只是我听说,这婚事要落在你长兄身上了呀,怎么,你觉得未来嫂子睡起来更舒坦,又对她起了意?” 陆远舟当即就又给了他一拳,嘲讽道:“你凭什么说别人是下九流,若非当初封氏家主罔顾人伦,没有自己的传人,轮得到你一个马奴后人,来做这封家少主啊?” 他这话一出,封庆山也怒了,他最恨别人提他祖上的事,当即出手朝陆远舟殴打过去。 但他先挨了陆远舟一拳,恰好打在眼睛上,失去了部分视野,不到片刻,就被陆远舟一脚踹翻,但他不愿就此投降,一直在试图反击。 两人缠斗在一起,正激烈时,被人制止:“都给我住手!” 这一声厉喝不止叫停了陆远舟与封庆山,也叫醒了正在旁观的江明棠,她下意识转过身来,就对上了江时序紧皱的眉头。 那一声正是他喊的。 原本他是拿了东西就要离营,却不想出来后,不见了妹妹踪影,问了婢女才知道,她往这边来了,这才找过来。 却不料,恰好撞见了陆远舟与封庆山斗殴。 对上妹妹有些害怕的眼神,似乎是怕他连她一起斥责,江时序软了语气:“不是让你在马车里等着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我听见有动静,好奇,就过来看看。”江明棠乖觉的很,“兄长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她的话出口后,正在演武场上的陆远舟登时目露愕然,也顾不上封庆山,急忙起身,这才发现隐在一侧的江明棠。 “……你怎么会在这儿?!” 察觉到陆远舟语气里,除了惊讶,窘迫之外还带了些欣喜,江时序脸色一冷,把人护到自己身后。 “营中军纪,私自斗殴是大错,你们两个是不想在虎贲军继续待了吗?” 这话一出,饶是一脸不服的封庆山,都暂时敛了怒意,与陆远舟一道,跪地请罪。 他与陆远舟皆是士官,江时序是参将,职位比他们高,完全可以用军法处置他们。 而江时序一贯秉公处事,绝不会偏袒任何人,当即下令,罚他们每人鞭笞二十,各记过一次。 江时序正要命人处罚二人,却被江明棠叫住:“且慢!” 她的目光划过陆远舟,落在了封庆山身上,冲他微微一笑,随后道:“兄长,你不该这么罚他们的,尤其是这位封士官。” 封庆山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他一向风流的很,家中妻妾诸多,方才他就看见了这貌美如花的小女娘,惊艳万分,只觉得比自己见过的女子都要漂亮,看了一眼就再难忘记,恨不得马上把人弄到榻上去。 可惜他刚挨了打,不成样子,江时序跟陆远舟又都在,暂且老实了些,却不想那小娘子竟冲他笑了,还为他说话,摆明是对他有意。 封庆山骨头都酥了,觉得身上被打的都不是很疼了。 结果他就听见那娇滴滴的小娘子说道:“他不该罚二十鞭笞,应该罚三十军棍才是。” 第37章 巧舌如簧 茶味冲天 三十军棍?! 这话犹如兜头一盆冷水,把封庆山给泼傻了。 等他反应过来,再看江明棠的眼神就不善起来了。 “你这小女娘,竟敢插手军中之事?你谁啊你?!” 还敢让江时序打他三十军棍,简直是活的不耐烦了。 不过就算要她死,他也要先尝尝滋味儿才行。 江时序也不明所以地看向妹妹。 军中刑罚皆有律法,不可随意动用,核心是小惩大诫。 斗殴未造成严重影响的,鞭笞二十已经是重罚了。 他之前斗殴被罚,受的杖责也是家法,而非军罚。 江明棠缓缓道:“我就是封士官口中那个卑贱下九流,江家刚找回来的野丫头。” 闻言,封庆山一愣,才想起来,她刚才似乎叫江时序是兄长来着。 陆远舟心下一凛。 方才那些话,江小姐都听见了! 她为何多番受人侮辱,还不是因为他当初拒婚! 他不自觉握拳,恨不能把封庆山再揍一顿,也恨不能把自己揍一顿。 听到野丫头三个字时,江时序的脸色就已经变得阴冷,看向封庆山的眼神里带了狠意。 江明棠慢条斯理:“我从前听人说过,军中等级森严,詈斥上官者,以不敬罪论,可处绞刑,妄议上僚亲眷者,也在不敬之罪的判罚范围内,不过略微轻些,以品阶定罪,辱骂四品以上长官的亲眷,可罚五十军杖。” “封士官是军中人,想必对这些律法,比我更清楚吧,我兄长任虎贲参将,乃是四品,我说罚你三十杖,已经很是容情了。” 说着,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封士官要是不服,我一个弱女子,拿你也没办法,就是心里委屈,忍不住想哭,想告状,不如咱们现在就去请军中统帅评评理,又或者我叫上父兄去你家找封氏家主,要个公道?” 看着封庆山骤变的脸色,江明棠轻飘飘地补了一句。 “啊,差点忘了,我兄长的官职,是太子殿下力排众议所定,我与封士官素不相识,你却在背后骂我,到底是针对我,亦或者在借机羞辱我兄长?还是说……” 她微微低头,看向封庆山,眸底是一派冷然,面上却还带着笑:“你是对储君不服,对圣上不敬?” 这话一出,周遭立时寂静,封庆山额头冷汗都下来了。 “你胡说什么!我何时不服太子殿下?我对圣上的敬重之心,那更是日月可鉴!” 羞辱长官亲眷,跟不敬圣上储君,那可不是一个量级的罪! “封士官这话,不太能让人信服啊。” 江明棠摇了摇头,当即啧啧说道:“一个人的忠心,哪里是说几句能看出来的?得看他做了什么才是,我家爵位是太祖皇帝亲赐,我父亲受天子诏令承爵,天恩浩荡,莫敢辱之,你却在背地里说我是野丫头,借着我羞辱威远侯府,这哪里有一点忠臣的样子?” 封庆山哑口无言,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看她的眼神跟看鬼一样。 江明棠保持着温柔的微笑,眼底都是蔑视。 封庆山也出身世族,结果只混了个士官当,又打不过陆远舟,说明他本人大概率文不成武不就,智商一般。 论打嘴炮,她就没输过。 他敢在背后骂她,还让她知道了,不报复回去,她就不叫江明棠! 见这没脑子的莽夫愣在原地,支支吾吾不知如何给自己辩解,江明棠还好心给了他个台阶下。 毕竟,她也不可能真把这事儿闹到天子面前去,不过是摆出一副豁出去的姿态,吓一吓他罢了。 “封士官,你是认这三十军棍呢,还是要我去你家门口哭闹,再把你这一番作为传扬出去,上告储君圣上?” 对上他瞪过来的眼神,她笑眯眯:“忘了告诉封士官了,你别看我瘦,但身体很好的,一顿要吃三碗饭,假如每天到你家门口哭半个时辰的话,坚持个把月不是问题哦。” 封庆山:“……” 她话音刚落,四下皆寂的演武场,传来一声轻笑。 江明棠一怔,迅速回身看去,只见不知何时,演武场边的营帐旁,站了两个人。 一个是护卫装扮,手笼于袖中,面白如纸,虽有喉结,但不见丝毫胡渣,应该不是正常男人,更像是个太监。 而另一个…… 江时序,陆远舟,封庆山三人神色肃重,行礼问安:“参见太子殿下!” 江明棠心下一沉。 这位太子,也是她的攻略目标之一。 可是方才他靠近的时候,系统怎么没提醒她呢?搞得她现在陷入了被动,方才嘴炮打得太狠了,也不知道他听见了多少,又留下了何种印象。 元宝弱弱开口:“宿主,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光听你打嘴仗入了迷,没监测到目标人物的靠近。” 江明棠:“……没关系。” “但是宿主你不用担心哦,裴景衡不讨厌你的,就在刚才,他的好感度增加了。” 说着,元宝就把刚才检测到的数据播报给她听。 【监测到目标人物裴景衡,可攻略积分1000,好感度达到100点,则视为任务完成,当前人物总好感度1点,获得积分10点,当前已获得的所有人物总积分为828点。】 江明棠下意识在心里按百亿补贴换算了一下,这位太子殿下的身价。 万,十万,百万,千万,亿,十亿…… 十、十个亿!? 元宝:“没错,宿主,是十个亿,裴景衡是原男主最大的对手,你可以理解为他是反派大bOSS之一,很贵的啦。” 江明棠的手,微微发抖。 她脑中闪过无数跑车游轮别墅,最后浮现的是眼前的俊美男子,忍不住深吸口气。 “元宝,我想,我找到真爱了。” 元宝:“……哦。” 它习惯了。 宿主每次都这么说,但不妨碍下一个目标人物出现的时候,再找到一个真爱。 回过神来后,江明棠也赶紧恭敬行礼,自报家门:“臣女江明棠,叩见太子殿下。” “都起来吧。” 裴景衡示意他们起身,目光划过江明棠,落到了陆远舟与封庆山身上。 他淡声道:“看来刚才发生了不少热闹事。” 此言一出,陆远舟与封庆山面皮绷紧,赶紧请罪,口称臣不该违纪斗殴,甘愿受罚。 裴景衡视线凉凉:“除却斗殴违纪,没有别的了?怎么方才听着,还有父皇跟孤的份儿?” “封庆山,你来说说。” 封庆山不知太子是旁观了全程,还是刚来,不敢欺瞒,将事情一一道来,但话里话外,皆竭力为自己辩解。 最后道:“臣不过与江小姐开个玩笑,一时失言而已,那三十军棍臣愿意领,臣对您与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呐。” 裴景衡听着,尚且还没发话,便见那乖觉站着的小女子幽幽说道:“才不是呢,殿下,封士官就是故意羞辱臣女的,并非玩笑,而且方才臣女分明都恐吓了封士官,他还犹豫好半天,不愿意认罚,可见心中对您……” 她话还没说完呢,封庆山先急了,吼道:“你给我闭嘴!” “封士官心虚了!他当着您的面都敢威逼于我,若是您走了,他指不定寻到机会,就要对臣女做什么,臣女又身体不好,一贯弱不禁风,哪里是他的对手。” 江明棠立时白了一张脸,作西子捧心状,可怜兮兮地退了两步,看向裴景衡,眼泪说掉就掉,惊恐万分。 “殿下,救命。” 第38章 储君难搞 积分破千 裴景衡瞥了那故作柔弱的小女子一眼,说出来的话一本正经,却能听出一丝促狭。 “江小姐放心,每顿都能吃三大碗饭的女子,孤生平未见,引为奇观,必不叫你遭人迫害。” 这话一出,他果然看见江明棠那楚楚可怜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裴景衡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眸中泛起淡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笑意 江明棠忍不住腹诽。 明明她说的是三碗饭好不好?怎么到了他口中,变成三大碗了? 饭量还能通货膨胀的嘛? 江时序听了这话,心知太子怕是早就来了,只不过一直未曾现身。 他上前一步,把江明棠拦在身后。 “殿下,臣今日休沐,本想来营中取些物件,即刻就走,才顺道把小妹带来,小妹从前不在京中,礼教欠缺了些,若有扰驾之处,还请殿下恕罪,臣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他怕明棠方才借着天子,狐假虎威那一出,被太子怪罪。 陆远舟也反应过来了,替江明棠说话:“太子殿下,臣自知斗殴犯纪是大错,甘愿受罚,但此事乃是封庆山先辱我,而江小姐更是受臣拖累,遭人毁谤,才不得不为自己正名,实属无辜,请殿下明察。” 储君并非不分是非之人,应当不会受封庆山狡言蒙蔽,但殿下极其重规矩,他得帮江小姐陈情才是。 裴景衡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 他对京中传言亦有耳闻,江陆两家婚约之事也在其中,只是眼下看来,传闻与现实相差甚远。 起码陆家子对江家女,绝非无意。 不过他也隐约听说,这门亲事似乎换人了? 裴景衡弄不清楚具体细节,也没有去查的打算。 他是储君,而非市井小民,当以国事朝政为重。 他今日来营中,是为了视察虎贲军的情况,再见一见统帅靖国公,而非看江明棠他们小打小闹,已经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了。 “封庆山斗殴犯纪,辱骂长官亲眷,按律罚五十军棍,陆远舟罚鞭笞二十,此后二人再犯,就从虎贲军除名。” 陆远舟顿时松了口气。 封庆山则是瞪大了双眼,本来是三十军棍,怎么变成五十军棍了?! 可对上太子那漆黑如墨,带着威压的眸子,他只能自认倒霉,谁让这事儿恰好让储君撞见了:“臣领罚!” 裴景衡说着,又看向江明棠:“江小姐,军营重地,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念你及江时序是初犯,孤不罚你们,但下不为例。” 江明棠其实很想回他一句,她现在所站之地是军营外,根本不算违纪。 但裴景衡是太子,他说了算。 反正,她也没吃亏。 于是江明棠收起装可怜时的柔弱,恭敬说道:“是,臣女谨记殿下教诲。” 裴景衡应了一声,将行刑一事交由江时序去办,而后便向着统帅营帐的方向而去。 看着他颀长背影,江明棠敛下眸中情绪,变得无比平静。 她顺势故意演了这么一出狡黠可怜,裴景衡的好感度却连动都没动,真不愧是十个亿,确实难对付。 元宝深以为然:“宿主,裴景衡不好搞啊。” “不好搞就说明能搞,总有一天,我会让他求我搞他。” 元宝:“……” 等下,怎么有点奇怪。 她说的搞,跟它说的搞,好像不是一回事。 目送走了裴景衡,江明棠转过身来,看见被押在长凳上不得动弹的封庆山,满脸遗憾地叹了口气,走上前去。 “封士官,方才你要是听我的劝,早点认罚,就只用扛三十军棍,现在要受五十军棍了,还是太子殿下亲赐,哎呀,我就是想替你求情,也不敢开口。” 封庆山简直被她气的几欲吐血:“你给我等着,迟早要你好看!” 要不是江明棠突然冒出来,他跟陆远舟打完架,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哪里会惹来五十军棍? 江明棠摸了摸脸,笑了笑:“谢谢封士官,我也觉得我生得挺好看的。” 封庆山咬牙切齿:“你可千万别让我逮到机会,否则的话,必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这话时,他阴恻恻地盯着江明棠,像是一条毒蛇一样。 然而下一秒,长棍重重落在他身上,甚至于能听见隐隐风声,力道极大,令他皮开肉绽,发出惊叫。 封庆山竭力扭头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江时序替代了营中刑罚军,正在打他。 “江时序,你想干什么!嗷!” 江时序沉着脸:“你归在我营下,犯了错,也理当由我亲自教训!” 说着又是一棍子落下,痛得封庆山骂骂咧咧,却又无法反抗。 打板子这事儿,很有些讲究,尤其是在军中,士兵将帅格外重要,所以肯定不能因为他们犯了点错,就把他们打残打死。 太子虽然罚了封庆山,但没有动大怒,应该不是要把他往死里打的意思,那么行刑军就会把握分寸,最多打得他受点皮肉伤,躺几天就好。 但江时序就不一样了。 他容不得封庆山这般侮辱江明棠,下手用了重劲儿,不过三五棍子下去,就打得封庆山连喊都喊不出来,喉头血涌。 不过他是封庆山的上官,别人也挑不出错来。 当然,江时序不会真打死他,只打了约莫十来棍,令他再也不能口吐恶言后,就把军棍交还给行刑军了。 此番必定伤筋动骨,想来封庆山也能长点教训。 另一侧,陆远舟也受完了鞭笞之罚,他里衣背上鲜血淋漓,不过只是看着严重,不会伤到肺腑及脏器。 他忍着疼起身,穿上外衣,一抬头就对上了江明棠有些复杂的目光,不由怔住。 她正看着他,眸光微动,似乎是有话要讲,却什么也没说,最终只轻轻叹了一声,转身离去。 陆远舟心中一紧,顾不上许多,赶紧追了上去。 “江小姐,请等一等!” 马车旁,江明棠看着追上来的陆远舟,顿住脚步。 江时序也看见了他,皱了皱眉上前来,拦住了他:“陆小侯爷有事?” 陆远舟停下,一直看着江明棠,他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低声给她道歉。 “都是因为我,你才会被封庆山那个家伙羞辱,对不起。” 他觉得他欠她的,似乎越来越多了。 江时序刚想说这确实是他的错,却见江明棠冲他说道:“兄长,你先上车吧,我有些话,要对陆小侯爷说。” 他眉头顿时紧皱,有什么话,是他不能听的? 但见妹妹眸中带了些撒娇意味,江时序微抿了唇:“至多一刻钟,不要跟这小子多废话。” 他现在看见陆家的人就烦。 “好,我知道啦。” 江明棠安抚自家兄长,等江时序上了马车,她走到一旁,陆远舟自发跟过去。 “陆小侯爷。” “你说。” 她看向他:“你似乎每次见到我,都在道歉。” 陆远舟一默,而后道:“因为我真的觉得万分抱歉。” 他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她从豫南归家,本就备受争议,他却在这层争议上,以拒婚之事,蒙上了更深的阴霾。 她心里,应该是极其憎恶他的吧? “是,我确实很讨厌你。” 陆远舟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猛然听到她这句回答,他脸色一白,只觉得比方才受鞭笞之刑还要疼。 “但那是之前的事了,刚才在演武场边,我听见你出言维护我,更看见了你为了维护我,而冲封庆山动手。” 江明棠看他的眼神不似之前冷漠了:“从那一刻开始,你曾做过的事,在我心中都一笔勾销了。” 她勾了勾唇:“小侯爷,你大概不知道,我回京后身世遭人非议,过得战战兢兢,怕自己被人耻笑,所以处处小心,后来我得知婚约应是要落到我身上的时候,就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抱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诸多情绪作祟下,我对你生了好奇。” “我偷摸打听了你的行踪,跑去刻意偶遇,想看看传闻中狂傲的陆小侯爷,到底是何种风姿。” 她回忆着往事,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当时快到中秋,你与祁世子都在长平街,你从车里下来的时候,我不禁想,原来我要嫁的,是这样美好的一个人呀。” “我看了你好久好久,等你进了天香楼后,我也跟了进去,想离你近一些,看得更仔细点,但又不敢让你发现。” 江明棠的声音渐渐变小,最后近乎呢喃:“那时候我心中是很欢喜的,又不免忧愁,我身世有瑕,如果你上门提亲,我要以怎么样的面貌出现在人前,才配得上你,才能让你也喜欢我,于是日日苦思,万分忧心。” 她眸中泛了些泪意,却仍旧带着温柔的笑,仿佛能看到当时她满怀期待的模样。 陆远舟心里一颤。 这些话,她从前从未对他说过。 他不知道,她曾经也怀着满眼的期待,在暗处偷偷倾慕着他。 中秋前那一次,他是为了退婚的事,才跟祁晏清相约在天香楼的。 怪不得,她那时候凑巧破解了祁晏清的棋局,原来根本就是跟着他过去的。 后来…… “后来,我等到了你拒婚的消息。” 江明棠从回忆中抽身出来,眸光黯然:“那时候,我是怨你的,所以后来我见到你,也故意冷淡,说我不在意这门婚事,不在意自己会嫁给谁,我不想在你面前,失了自尊。” 说着,她苦笑一下:“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很幼稚?” 陆远舟呼吸轻抖,哑声开口:“对不起。” 她摇了摇头:“你不用道歉,因为现在想想,归根结底,你只是不喜欢我罢了,而一个人不喜欢另一个人,并没有错。”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 他想说我喜欢你的。 我很喜欢你,我愿意娶你。 可江明棠没给他这个机会,打断了他的话。 “那些都不重要啦,从前是我狭隘,你有你的人生,我选择为家族联姻,你也可以选择拒绝,各人有各人的前程嘛。” “如今你如愿进了军营,而我也会跟陆大哥议亲,两全其美,往事就随它散去吧,你无需再觉得抱歉,我以后也不会对你有任何怨怼。” “毕竟往后,我们会是一家人。” 她第一次冲他笑得那样柔美,可说出来的话,却如风刀霜剑,刺人的时候,冷冽都透进骨子里。 人都是有直觉的。 之前陆远舟从没有说过,他其实隐约能感觉到,江明棠对他的怨怪,刻意地与他暗暗较劲。 他以为只要自己道歉获得了她的原谅,一切都有转机,所以他才一直不能放下。 但这一次他真切地感受到,江明棠原谅他了,他们之间也是彻彻底底的再无可能了。 她真的会嫁给大哥,成为他的大嫂。 话说开了,反而令陆远舟的心,比以往任何一次被她拒绝或者无视,都还要寒凉。 江明棠想说的话,都说完了:“那么陆小侯爷,我先回去了,你的伤,还是尽快找人看看吧,免得伤了身体。” 她转身的瞬间,不出意料地,听到了系统播报音。 “目标人物陆远舟好感度+25总好感度45点,获得积分175点,总积分1003点!” 第39章 全靠演技 有违人伦 系统元宝开心得嗷嗷叫唤:“哇塞,宿主,咱们积分破千啦,一下子入账这么多,你真的好厉害啊!!!!” 江明棠也很开心,按1万积分百亿补贴换算一下,十个亿已经到账了。 “低调。” 元宝激动之余,也有些不理解。 宿主刚才对陆远舟说的话,听着就跟刀子似的,锋利无比,它看他眼泪都快下来了,怎么好感度还能增长这么多呢? “元宝,你记住,这世上但凡深刻的感情,爱也好,恨也罢,一定是伴随着痛的。” 因为失之交臂,因为原本有机会得到,因为原本她是喜欢他的…… 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都会催发陆远舟心中对她的喜欢,牵扯他的心绪,令他心痛,也会使这份感情,愈来愈深刻。 元宝郑重应了一声,把宿主的话,牢牢记住。 “不过,宿主,你根本没有去偷看过陆远舟嘛,那天你明明是跟江时序去逛街的,刚才还说的跟真的一样。” “这叫战略,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反正陆远舟又不知道,他现在指不定怎么脑补呢,要不然咱们能挣到这么多积分嘛。” “好好好,宿主说的都对,你最厉害了。” …… 等上了马车,朝着回家的方向行去时,江明棠早已经恢复了那副清淡模样,丝毫没让江时序看出来,她方才演了一出大戏。 江时序问她:“你刚才跟陆远舟说什么了?” 居然跟他独处了这么久,有什么可说的。 江明棠:“不过是告诉陆小侯爷,前尘如梦,不必在意,日后不要时时同我道歉罢了。” “他本就对不住你,我看他该道歉到死才是。” 江时序现在看陆远舟极其不顺眼:“先不提婚约的事,要不是他陆家与封家祖辈有仇,世代不和,又怎么会连累你被封庆山一起辱骂。” 偏偏她以后还要嫁进陆家,嫁给陆淮川。 想到这里,他更觉得腹腔内如同一把火在烧。 不过面对江明棠的柔声安抚,他生生忍住了,长吐出一口气,不再言语,算是罢休。 车厢内顿时安静下来,江明棠也看出他的火气,有意重找话题。 “对了,兄长,你刚才说陆家与封家有世仇,这仇怎么结下的?” 她本是无聊一问,但江时序下意识就认为,她是想着迟早要嫁给陆淮川,提前了解下陆家的事。 江时序闭了闭眼,缓和了语气道:“这事儿要从前朝说起。” 前朝皇帝昏庸,各地势力均揭竿而起,征讨暴君,其中河洛之地以封家跟陆家的势力最盛。 陆家欲与封家联姻,强强联合,共谋江山,但是被封家给拒了,理由是封氏世代簪缨,凭自己也能打进上京,取暴君山河,看不上陆氏粗莽武夫出身。 这把陆氏高祖气的够呛,发话以后陆氏不得与封氏通婚,不然就视作叛祖。 “唉?封氏原来这么厉害?”江明棠惊讶,“可我刚才听陆小侯爷骂封庆山是马奴后人,还说什么封氏家主罔顾人伦,这又是怎么回事?” 听到罔顾人伦四个字时,江时序深深看了一眼江明棠。 在她的好奇催促下,他才继续说道:“战乱之下,哪有家族能一直鼎盛,到了后期,封氏内部出了矛盾,新任家主又无智谋,渐渐走向了落败。” 而彼时,京中的皇族开始反攻,把曾经高举叛旗的地方势力,一个个收复,很快就轮到了封氏所在的河洛。 封氏怕自己被灭,与陆氏又有仇,于是只能寻求别的盟友,恰逢一州之隔的洪氏有意结盟,两族家主就约在封家见面。 那洪氏家主贪财好色,到了封家后,在酒席之中,醉意朦胧间看上了封家的一个美貌婢女,于是开口讨要,封氏家主为了结盟,慷慨地把人送他了。 “问题就出在这儿,前朝时妾室地位与家妓无异,甚至于经常有主家把妾室叫出来招待客人的,洪氏家主讨要的那个婢女,其实是封氏家主的妾。” 那美貌婢女随洪氏家主回去之后,又做了他的妾,约莫两个月,就查出了身孕。 洪氏家主年近三十,膝下却无子嗣,知道此事后大喜过望,把那妾室看得如珠如宝,还说若她生下儿子,就让她当平妻。 这可把正室洪夫人气坏了,为了守住自己的权益,她直接去母留子,生产当日害死了妾室,把孩子抱到自己名下,当做亲生嫡子来养。 洪家主虽然生气,却拿联姻的妻子没办法。 之后封洪两家共同抵抗新君,自立山头,也算过了十几年富贵日子。 然而好不容易稳定些的江山,又摇摇欲坠,战乱再起,各地势力纷纷起复,这次以夙阳裴氏为主,一路从南地攻入上京。 而裴氏行军,必取河洛。 在这般前情下,封家与洪家又联系起来了。 洪家就那么一个嫡子,封家主就把自己嫡亲女儿嫁了过去,联合姻亲共抗裴氏。 但裴氏势如破竹,很快攻破了洪家,洪老家主也在战乱中身亡,于是洪家仅有的那个嫡子,成了新任家主。 为求自保,他带着洪氏所有的力量,投奔了岳家封氏,但很快封氏也向裴氏称臣,裴氏家主做了新的皇帝,就是当今天子的祖辈。 新君登基,各地势力也被重新分割,封家势弱,洪家更是微末,两家因此彻底融合,洪家主直接做了赘婿,但他时刻想着光复洪氏,于是他急着想跟妻子生一个封姓血脉的孩子,来跟封家其余人争权。 可令洪家主没想到的是,他与妻子身体都很好,却很难受孕,就是怀上了,也都莫名流掉了,根本保不住。 再加上他对夫人情深义重,就算与别的女人生孩子,又不可能继承封氏,因此一直没有纳妾。 马车里,江时序的声音缓缓。 “洪家主找了很多名医,来给自己跟妻子看病,却一直无果,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位江湖郎中,那郎中见他夫妻俩相貌竟有些相似,提出了个大胆的猜想,又用了秘法,验证了这个猜想。” 说到这里,江明棠已经明白了。 很明显,洪氏老家主讨要回去,又怀孕的那个美貌妾室,当时怀的孩子不是他的,是封氏老家主的。 而多年后,在机缘巧合之下,这个孩子,娶了封氏老家主的女儿。 江时序看了她一眼,眸底情绪意味不明:“你也猜到了吧,洪家主与他夫人,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弟。” 那妾室摸不清自己怀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就算猜到了,为了求生,也不敢说,洪夫人为谋私利,算是把唯一一个知情人给杀了。 于是造化弄人,惹下这么一桩孽缘。 得知真相的洪家主几欲崩溃,为了防止事发,他不得不设计让妻子假孕,并找了个孩子,冒充亲子,以此为突破口,慢慢侵吞封家。 谁知道大业将成之际,这孩子的身世被人揭穿了,就在封家要把他们夫妻俩赶出家门时,洪家主爆出了自己的身世。 一夜之间,他成了封家合情合理的继承人,顺利成为下一任家主。 但他的妻子,却因受不住这打击疯了。 他数十年如一日对妻子好,并没有休妻,也没有再娶,而为了让这个疯婆子腾出家主夫人的位置来,族亲们设计了她的“意外身亡”,他知道真相后,杀光了族亲,最终抱养了侍奉他多年的马奴的孩子。 这个马奴之子,长大后成了封氏新任家主,也就是现任封家老太爷,封庆山的祖父。 这就是陆远舟骂封庆山马奴后人的原因。 “这么说来,陆小侯爷倒也没骂错。”江明棠听完这一出大戏,忍不住摇了摇头,“封老家主跟他妻子,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走到这一步的,若是我的话……” 江时序没料到会听见这样的评价,眸底惊诧:“若是你,你会如何?” 他忽然很想知道,若是她面对如此有违人伦之事,江明棠会作何反应? 第40章 兄长想亲她吧 江明棠还真就仔细想了想。 “如果我是封老家主,我会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杀了那江湖郎中,跟所有知情人,再让夫人假孕,等到了月份孩子生下来了,再制造意外,把夫人杀了。” 闻言,江时序讶然不已。 他说道:“你别忘了,封老家主深爱夫人,他苦心瞒着,就是不想让她受到伤害,又怎么下得去手杀她?” 对比起江明棠的果断,他反倒多了些人情味。 “兄长,是你先问我,要是我是封老家主会如何的,我又不爱封夫人,有什么下不去手的。” 江明棠撇了撇嘴,这么较真就没意思了。 “再说了,”她继续道,“兄长你一向英明,怎么还能被风月事迷了眼?” 江时序眉梢微动:“愿闻其详。” “我不觉得封老家主有多爱夫人,他若是真爱她,又怎么会在最后自爆身份?说到底,夫人是因为他才疯的。” 江明棠理性分析:“他前期隐瞒真相,我觉得第一是要稳住洪氏旧部,第二,当时封家内乱严重,他权力不稳,身份若是暴露,会成为众矢之的。” “还有,他后来因为夫人的死,屠戮族人,我觉得更像是不愿受制于人,又不好直接对亲眷下手,才找了这么个借口。” 江时序:“那收养马奴之子呢?” “这就更简单了,可能是马奴知道了他的什么秘密呗,又或者说帮着他干了什么,不然哪有人不立自己孩子,立别人家孩子的。” 反正,她觉得肯定是有利可图的,只看情情爱爱什么的,太单纯了。 毕竟他要是爱妻子,一开始落魄的时候,还能想着把妻子家族融而替之?虽然那也是他的家族,但当时他又不知道。 “你说的,倒也不无道理。”江时序眉梢微挑:“倒是世人想得不够深了。” 他没想到,明棠思考问题竟如此现实,他还以为她会如寻常人一般,为封老家主的真情感动呢。 “我也不过是阴谋论一下啦,兄长不要当真。” 江明棠微微伸了个懒腰:“不过若我是夫人的话,只能自请和离,改嫁旁人,也好成全夫郎事业。” 其实这不是她的真心话。 女子在乱世时,跟物件没区别,何须有那么高的道德,保住自身利益才最重要。 还成全夫郎,成全个鬼。 这种家丑一般不会外扬,都是族人才知道,反正家业都落在她夫郎手里,谁敢胡言乱语,杀了就是。 要是后期能力够了,把丈夫也杀了,自己当家做主,岂不快哉? 但她怕这么说,会让江时序觉得她太残暴,所以才改口了。 江时序正要说她想的太简单了,若是事发怕是夫人会被第一个逼死,来保全家族名声,就听见江明棠问道:“兄长,如果是你的话,会怎么办?” 他默然片刻,才说道:“若是我,也会杀光知情人,但我不会杀你,只会制造一场意外,造成假死,再给你改换身份,让你名正言顺地站在我身边。” 至于子嗣什么的,那不重要。 江明棠好似完全没听出来,不知不觉他已经将封老家主及妻子,换成了她与他,还以为在假设呢,顺着话道:“我要是接受不了呢?” 防寒的车帘挡住了光线,只有一盏琉璃灯照明,马车里颇为幽暗,江时序的神思已然发散。 若是她不接受,他会抛下一切,隐姓埋名,从此不再出现于人前。 而后,将她变作禁脔,只剩他与她两个人。 他会抛开一切顾忌,与她日日交欢,灵肉合一,再不过问任何世事。 就在那一方暗室里,与她不离不弃,永结同心…… “兄长,你突然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江明棠疑惑的声音,把他的思绪回归现实。 江时序垂眸看去,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倾身过去,四目相对时,他离得太近了些,看到了她星眸中映出的自己,神色幽暗,眸中写满了欲望。 而再往下看,她嫣红的唇瓣,近在咫尺,只需要再往前一步,就可以采撷。 江时序喉结微动。 他缓缓抬手,似是要抚上她的唇,这令江明棠怔然不已,而后那一只手往旁边一偏:“你发间沾染了碎叶。” 说着,他的手从她头发上轻轻掠过。 江时序已然收敛了方才的情绪:“好了。” 江明棠笑了笑:“谢谢兄长。” 他坐了回去:“不客气。” 江明棠看他那副端正模样,不由腹诽。 她头发上哪来的碎叶? 别以为她没看出来,他刚才分明是把他们两个的关系,代入了封老家主及其夫人,突然靠近,也是想亲她。 只是碍于明面上的血缘,硬生生忍住了。 刚才元宝告诉她,江时序的好感度又增加了,已经有65点了,她的积分也再度增加,变成了1039点。 或许,她应该早点找个机会,把他的真实身世揭露出来,逼他做下一步行动? 这个问题,让江明棠一连思索了好几天。 她在家中思考,该从哪里入手爆出江时序的身世时,朝堂上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有人自淮州入京,上告京兆府,淮州官场有人暗自开采银矿,铸造私银,且多数已经流入市场。 圣上震怒,当即派钦差巡查淮州,查清事实。 第二件事:钦差到淮州没两天,就被杀了,他的侍童逃过一劫,传信回京,请求陛下查明真相的同时,还爆出了一个消息,淮州有前朝余孽,而已故前任承安郡王仅剩的嫡子,在他们手中。 这两个消息,仿佛巨石投入水中,激起千层涟漪,让淮州顿时站在了风口浪尖上。 朝堂上的事,江明棠不大关心,她又不可能入仕。 但一道圣旨下来,让她跟这些事有了关系:江时序被选为了新任钦差,皇帝命他带部分虎贲军,明日就出发前往淮州,查清银矿一案的同时,把前任承安郡王的嫡子,安然无恙地带回来。 得到消息之后,威远侯府众人反应各异,老夫人是既忧又喜,怕孙子遇险,又高兴他得到了陛下重用,寻常人哪有这机会? 威远侯与孟氏看着,也是喜忧参半。 江明棠第一时间,就找系统翻了原剧情。 “宿主,原文里也有这两件事,都是一笔带过,但被选中去办差的不是江时序,是祁晏清。” 元宝翻着书:“不过你不用担心,淮州之行不会有危险的,因为根据原文来看,这两件事是太子裴景衡故意设计的。” 私开银矿的是二皇子外祖家。 而现任承安郡王,是二皇子的岳家。 裴景衡故意捅出来这事儿,是为了打压二皇子。 为什么差事突然落在了江时序身上? 前段时间,威远侯府刚被纳入太子阵营,想也知道,这是裴景衡为了皇权,在给她家加码,他要提拔威远侯府,自然就不会让江时序遇险,最多也就受个小伤罢了。 江明棠松了口气,任务还没完成呢,目标人物可不能出事。 虽然知道没什么危险,但该表达的关心,还是要说的。 所以她立马就去了江时序的院子,千般嘱咐,万般叮咛,让他一定要顾好自己,又特意送了东西:“淮州地处潮湿,鼠蚁蛇虫很多,兄长带上这些药,也好有个准备……” 江时序眸中泛起笑意,他就爱听她碎碎念的关心。 兄妹俩聊着聊着,话题就转到了此次淮州涉及的人物身上。 江明棠知道,二皇子是当今贤妃之子,外祖一族实力雄厚,仅次于祁氏,拥有一众支持者,因此心高气傲,明里暗里同太子裴景衡争权。 原文里,二皇子被裴景衡斗倒之后,他的旧部投靠了原男主,原男主这才支棱起来,有了争抢皇位的资本。 但承安郡王,她真不了解。 “承安郡王是陛下旁系的远房堂兄,但他跟陛下感情极好,陛下还是皇子时,身份上不占优势,先皇立了嫡长子做储君,是承安郡王跟祁氏鼎力支持他,才让陛下有了登基的机会。” 江时序一点点给自家妹妹说起从前那些事儿:“承安郡王有勇有谋,当年被誉为战神,战无不胜,但在十几年前出征时,中计被围,他与诸多副将守城,最后战败,马革裹尸。” 说起这些英烈时,他声音低沉,带了些悲悯。 “敌军屠城,身怀六甲的郡王妃在亲卫掩护下出逃,陛下得到消息后,派人去接郡王妃回京,但最终找到的只有亲卫的尸体,郡王妃与嫡子一直下落不明。” 就这样找了几年也没有结果,皇帝觉得侄子跟堂嫂怕是早已身死魂灭,终于死心了。 之后,郡王府由承安郡王继母所生的弟弟继承,因着对已故郡王的愧疚与怀念,皇帝对现在的郡王府可以说是相当纵容且宠溺的了。 去年他还把现任承安郡王的女儿,指给了二皇子做正妃。 现在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有了消息,要真是已故郡王嫡子,回来第一件事,肯定就是得跟现任郡王争权,无形之中就打压了二皇子的势力。 江明棠捋明白其中关系,顿时觉得裴景衡不愧是储君,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可惜他费尽心思扫除了二皇子这个障碍,最后却是给原男主做嫁衣。 “已故承安郡王战败一事,极其复杂,牵扯到朝廷根基,如今他的嫡子有了消息,接下来的京中,必然不太平。” 江时序嘱咐她:“而我奉命办这趟差事,暗中肯定有很多人盯着咱们家,这段时间你务必谨慎点,护好自己,尽量少出门。” “我会的。”江明棠点点头,“兄长,我等你回来。” 翌日,江明棠起了个大早,跟家人一起送江时序出门。 他从京中远赴淮州,再解决私银跟已故承安郡王嫡子的事,最快也要个把月才能回来。 江明棠也没闲着,这段时间她拐着弯从孟氏,还有她身边的老嬷嬷那里套消息,想找到揭开江时序身世的突破口。 还抽空给陆淮川回了一封信,得知他准备参加明年春闱,好一顿鼓励加吹捧,成功把他的好感度刷到了65点,获得了18点积分。 此外,江明棠很大气地给系统元宝进行了二次升级,虽然升级后她的积分余额只剩850点了,但元宝的功能更强大了。 她们还要合作好久,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必要的升级,江明棠是不会舍不得的。 结果她才给它升级完,元宝就语气沉沉地告诉她:“宿主,我好像出问题了。” 江明棠本来还慵懒躺在美人榻上看杂记,闻言一惊,顿时坐直:“什么意思?” “很奇怪啊,刚才我更新完,发现这个承安小郡王在人物列表里,他是你的攻略目标之一。” 承安小郡王? 哦,江时序去淮州要接回来的那个人,已故承安郡王的嫡子。 江明棠不解:“他在列表里,有什么不对吗?” 这算什么问题? 不就是多了一个目标人物? “不是说他在列表里不对,而是你看他的好感度跟积分。” 江明棠打开面板,也有些愣住了。 只见承安小郡王的好感度那一栏,显示65点,但积分栏却是0点。 元宝整个统都蒙了:“宿主,你跟承安小郡王都没见过,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好感度呢?” 第41章 重复目标 幼稚世子 要说江明棠魅力大,这点她承认,但再怎么魅力大,也不可能隔空就能把一个人的好感度刷到这么高。 而且,只有好感度,没有积分到账,这也太奇怪了。 江明棠百思不得其解,但她这人素来不会为难自己,想不明白的事,那就先不想了。 反正等到那个承安小郡王回京,她去见他一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第二天一早,江明棠去给孟氏请安,想继续从她那找到揭开江时序身世的突破口,正房嬷嬷告诉她,侯爷也在,两个人在商量事,江明棠也就没有急着进去,在门口廊上稍作等待。 正无聊之时,忽然听到孟氏拔高的声音。 “不行,当年你是怎么答应我的?绝不再会跟承安郡王府有牵扯,这话你忘了么?” 承安郡王府? 江明棠的耳朵顿时支了起来。 只是孟氏的声音又微弱了下来,她听不太清了。 关键时刻,元宝跳了出来:“宿主,你忘了,我可以监听府里每一处动向,等着!” 它略微操作一下,不一会儿,孟氏与威远侯的声音清晰地出现在江明棠耳边。 “淮州的事,搞不好还涉及到皇室,侯爷,不是我非要拦你,只是咱们家势单力薄,你要是插手进去,惹祸上身怎么办?” “可是夫人,淮州那孩子肯定是假的,我不插手,难道要看着他入主承安郡王府吗?” 孟氏沉默了好半天,才继续说道:“侯爷,我知道您念着跟先承安郡王的交情,可现在真的不是时候,当年忠勇侯……唉!” 威远侯道:“夫人,这事儿过去十九年了,我心里时刻都忘不了。” 顿了顿,他又道:“日前我得到线报,忠勇侯也偷偷跟着虎贲军去了淮州,等他回了京,或许就可以让真相重见天日。” 孟氏重重叹了口气,什么话也说不下去了。 …… 等到里面彻底没了动静,江明棠轻轻叩响了房门,她并没有在正房久待,给威远侯跟孟氏请安后,就回了毓灵院。 回了自己房中后,江明棠坐到了书案前,将方才听到的话又捋了一遍,最后问系统:“元宝。” “嗯?”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还没攻略的那个承安小郡王,本来就已经被我攻略过了呢?” 元宝懵了:“什么意思?” 没攻略,怎么就攻略过了? “你想想刚才我父母说的那些话,他们非常肯定淮州那个小郡王是假的,说明他们很可能知道,真小郡王的去向跟身份。” 江明棠脑中思绪百转千回:“还提到了忠勇侯,那么当年有关真小郡王的事,他应该也是参与其中的。” 孟氏,威远侯,忠勇侯,假的承安小郡王,丢失的孩子,遗落的血脉,还没攻略就高涨的好感度…… 良久,江明棠缓缓说道:“我怀疑那个真小郡王,可能是陆淮川。” 元宝:“啊?” 她皱了皱眉:“又或者,是江时序。” 好巧不巧,江时序跟陆淮川身世离奇,好感度也都是65点。 前者是威远侯收养的,对他有救命之恩副将的儿子。 后者虽然一直说是忠勇侯的亲生儿子,但他母亲存疑呀,那个江湖女子,未必就是他亲妈,很可能身世是经过杜撰的。 而且,威远侯提到说十九年,江时序的年岁对不上。 他才十八,而陆淮川才是十九。 不过年龄也不是不能造假…… 江明棠思绪渐渐理清:“如果说真正的承安小郡王,是他们之中的一个,那为什么好感度有65点,却没有积分到账,就能说的通了。” 所以,他们两个之中,肯定有一个有问题。 但到底是谁,她不确定。 在听到孟氏与威远侯的谈话之前,她都不知道这事儿跟忠勇侯还有关系。 想知道到底是江时序,还是陆淮川,就必须要弄清楚当年的具体情况。 向孟氏跟威远侯打听,不太可行。 江明棠去了一趟老夫人那,但言语试探后,她发现祖母知道的跟她也差不多。 她也问过系统,元宝有些惭愧地说道:“对不起宿主,我帮不了你。” 原剧情之外的隐藏剧情,它没办法查。 “没关系,我又不会怪你。” 正当江明棠不打算纠结这个问题之时,接到了祁嘉瑜的帖子,她在信中积极邀请江明棠,去靖国公府玩儿。 除此之外,祁嘉瑜还给她送了几件礼物,全是金饰。 对方都这么客气了,江明棠也就欣然应约,禀告过孟氏后,在第二天准备了些回礼,登门拜访。 见她来了,祁嘉瑜热情相迎,虽然二人的交往,还涉及了威远侯府与东宫这层政治因素,但她确实很喜欢江明棠。 不说别的,起码上一次靖国公府设宴,江明棠被陆静贤为难时,那不卑不亢的模样,就很让她欣赏。 眼下只有她与江明棠对坐在庭院长亭之中,没有外人在场,说话也就略微放松了些,各自叫对方的闺名。 “嘉瑜,你干嘛给我送那么些东西,太贵重了,我受之有愧。” “我既然送你,自然是觉得你值得。”祁嘉瑜为她斟茶,“况且那些东西不是我送的,是我兄长。” 江明棠一愣:“祁世子?他给我送礼干什么?” 祁晏清不是还在跟她置气吗? 前两天再度在长平街遇到,这回他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 祁嘉瑜也没好意思骗她:“那天,我同兄长闲聊,提起了要给你送礼,邀你过府的事儿。” 原本只是简单备些礼物就行了,结果等婢女报完礼单后,祁晏清说道:“你送她这些没什么用,江明棠不识货,这些她欣赏不来。” 说这话时,他命人将自己私库里的东西,拿了一些过来。 “送这些就行,你那些诗词孤本,绝迹佳画,就自己留着吧。”顿了顿,他又道,“免得你送出去心疼。” “兄长,这不妥吧?哪有人送闺阁小姐这些的……” 那大金镯子,还有粗金项圈,她看着都觉得俗,时下京中贵女谁还戴这样的首饰啊?走出去怕不是要被嘲笑死。 祁晏清头都不抬:“她眼光差劲的很,说不定这些正好对她的口味,送去正好,就这么定了。” 要是眼光好,能看上陆淮川嘛。 他是想嘲讽她,但他没料到,江明棠是真的很喜欢这些礼物。 毕竟谁不喜欢金子啊? 这可是硬通货! 不过江明棠也明白了祁晏清的真实用意,不由在心里吐槽,这人看似聪明,实则幼稚的不行。 见祁嘉瑜还在为自家兄长的作为道歉,她笑着说道:“没关系,嘉瑜,这礼送的恰到好处,我很喜欢。” 祁嘉瑜见她不似撒谎,也没有生气,这才松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却瞥见了不远处廊上的人,于是当即起身:“兄长。” 江明棠回头看去,祁晏清穿了件淡云紫色的束腰锦衣,因着天凉,另加了件月白色外袍,衬得他眉眼精致,肤色冷白,美得像是画中仙。 饶是她也不得不承认,祁晏清生得极其漂亮,男生女相,雌雄莫辨。 江明棠还真有些好奇,他穿女装什么模样。 若是将来有机会,一定让他试试。 按理来说,江明棠登门作客,祁晏清作为主家,遇到了怎么也得冲她打声招呼,以示客气。 但他只是神色淡淡地冲祁嘉瑜点了点头,就从长廊上走了过去。 而江明棠本也该同他说句话,以示尊重,但她亦不曾开口,连站都没站起来,只是扫了一眼,就把目光收了回来。 祁嘉瑜察觉到不对,坐下来后,为自家兄长解释:“兄长许是忙碌,所以不曾停留,招待于你,明棠,你不要见怪。” “没关系,我……” 她话还没说完呢,祁嘉瑜又站起来了:“兄长。” 一回头,祁晏清还是那副装扮,只不过这回是从鱼池旁路过。 他冲自家妹妹略一点头,就走了。 江明棠这回连看都没看,等祁嘉瑜坐下的时候,她问道:“嘉瑜,你见到兄长就要起身,这样不累吗?” 在家中,她跟江时序就不这样。 祁嘉瑜习惯了:“长幼有序,即便在家中,礼法不可废,况且兄长也不常在这边走动,我……” 她的话断到一半:“兄长。” 祁晏清再一次,从侧边的小径走过去了,手里还拿着本书,应该是刚从藏书阁出来。 如此三回后,江明棠说道:“嘉瑜,你兄长他还会路过的,你坐下别动,不用理他。” “不会吧?” 祁嘉瑜皱眉,不太信她的话。 然后,在江明棠的笃定中,祁晏清“无意间”路过了第四次。 祁嘉瑜:“……” 江明棠神色悠然。 看吧,她就说吧。 祁晏清第五次路过的时候,终于听见江明棠叫他了。 他的神色看上去淡漠至极,说话也很疏离客套,言简意赅:“江小姐有事?” 江明棠看着他,唇角勾起,悠悠开口:“祁世子,转悠半天,你不累啊?嘉瑜都要累死了,还是赶紧过来坐一坐吧。” 第42章 阴阳怪气 身世奇迷 对上江明棠含笑的目光,祁晏清脚步未动,依旧是那副清冷如玉的模样。 他淡淡道:“多谢江小姐关心,但在下文武兼修,并非那种只会读书,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祁晏清说这句话时,刻意咬重了某几个字眼。 江明棠眸中笑意更甚。 他在内涵谁呢? 好难猜呀。 祁晏清继续说道:“不过是去了几趟藏书阁,这点路怎么会累着。” 江明棠哦了一声:“倒是我小看世子了,不过世子,你就不能一次性拿完所有的书,或者让下人去取么?” 这话令他微微蹙眉:“这是靖国公府,我如何取书,江小姐管不着吧?” 江明棠确实是管不着,但她就想气一气他:“我也不想管,可是你总路过,嘉瑜会累啊。” 祁晏清瞥了一眼妹妹,祁嘉瑜触及他的眼神,赶紧想说自己不累的,就听兄长开口道:“圣人有言,不学礼,无以立,人无礼不生,事无礼不成,国无礼不宁。” “须知长幼有序,嘉瑜如此行事是应该的。” 祁晏清意有所指:“况且,她在家中都秉行礼数,将来去旁人家作客,也必然不会忽视主家,惹得人不高兴。” 他都路过那么多次了,还多番停留,她分明看见了,却一句话也不与他说,连声招呼也不曾有,看着就让人生气。 这话一出,祁嘉瑜的脸色变得尴尬无比。 兄长这是怎么了? 他为何如此针对明棠? 江明棠也听明白了。 她这下是真想笑,好一个祁晏清,内涵完陆淮川不够,还要内涵她。 江明棠有意逗他,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祁世子此举,是为了考察嘉瑜的礼数周不周全呀,倒是我想岔了。” 她皱了皱眉:“我还以为世子路过这么多次,是想做出偷听我们说话的下作之举,却不料世子竟是如此用意,我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呢,惭愧,惭愧呀。” 闻言,祁晏清只觉得胸腔仿佛被噎住了一般,窝火至极。 他就知道,一遇到江明棠,他就要受气。 她根本不是表面上看着那么温柔的人! 阴阳怪气,伶牙俐齿! 陆家长公子真是命苦啊,以为自己遇到了贤妇,实则是把寒冰钢刀,一张嘴跟淬了毒似的,句句扎人心窝子。 他都有点可怜陆淮川了。 回头他要诚挚地劝一劝他,这门亲事还是不成的好。 免得日后拌嘴,被江明棠活活气死。 他试图反击:“我并非故意路过,不过是……” “世子,”江明棠忽地叫了他一声,换上了看似真诚的表情,“其实方才我不是为了嘉瑜,我是真的关怀你累不累,才叫你过来坐一坐的。” 祁晏清狐疑地看着她,要反击的话,就卡在喉咙里了。 是吗? 她对他有这么关心? 那她还装看不见? 江明棠笑眯眯:“可世子自己也说了,你文武兼修,这点路算什么,肯定是不累的,既然如此,您继续。” 她回过身来:“嘉瑜,要不咱们换个地方谈吧,别打扰到世子,耽误他在这庭院中行万里路。” 祁晏清:“……” 不是,她怎么变得这么快? 既然是真的关心,那就多说几句啊,怎么就要换地方了? 看她竟是真要走,祁晏清快步过去,在祁嘉瑜与江明棠惊讶的目光中,落座于亭中。 他轻咳一声:“为了取书来回跑了几趟,确实有些累了。” 说着,他命人上了新茶:“除却上次府上设宴相邀,江大小姐是头一次主动登门拜访,不必避让,容在下好好招待,以尽地主之谊。” 其实这话由他来说,很不合适。 江明棠是来拜访祁嘉瑜的,而不是他,她又是女子,他半道挤过来招待,算怎么个事儿? 所以,祁嘉瑜看他的目光,备觉疑惑,只觉得兄长跟换了个人似的。 往常她也有朋友登门,也不见他说要招待呀,反而是早早避开。 殊不知,祁晏清虽然常把规矩体统挂在嘴边,不过是为了气一气江明棠,眼下想让她留在这,哪里还讲究什么礼法。 他这人若有所求,只能达到目的,是顾不上许多的。 让他松口气的是,江明棠听了这话,真的没走。 只是等她坐下,他却不知该同她说些什么了,还是祁嘉瑜做了活跃气氛的人,提起一些轻快的话题,总算是让场面变得不那么尴尬了。 在祁嘉瑜无意中提起江时序下淮州一事后,江明棠眼眸微动。 论起对朝中事的了解,没人比得过祁家呀。 而且元宝说了,这次淮州的事,是太子裴景衡故意设计的,原文里去淮州的,就是祁晏清。 那么有关承安郡王,祁晏清肯定清楚一些旁人不知道的内情。 “祁世子,我有一些事想请教你。” “什么?” 江明棠开门见山:“你可知道当年承安郡王战败后,郡王夫人及其嫡子走失一事的具体情况?” 祁晏清:“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兄长去淮州接小郡王回京前,家人在闲聊之际,提过旧事,所以我有些好奇。” 江明棠谨慎地没提忠勇侯,因为她不清楚,祁晏清到底知不知道忠勇侯参与到这件事里过。 万一他不知道,自己岂不是无形之中泄了密。 见他眉头微皱,江明棠紧接着又道:“若是世子不方便说,那便算了。” 却不是真的算了:“回头我问陆大哥,也是一样的。” 果然这话一出,祁晏清立即道:“此事不是秘密,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愿闻其详。” 祁晏清将事情缓缓道来,前面他说的与江时序一样,承安郡王战死,郡王妃被迫出逃,尚是皇子的陛下紧急派人,不顾代价地寻找。 但后面就不一样了。 “郡王妃失踪在河洛,而陆氏家族就在此处,离得最近,因此陛下急召陆氏与封氏,共同去寻她,领头人就是现任封家主跟忠勇侯,但等他们找过去的时候,只寻到了郡王妃跟亲卫的尸体。” 江明棠明白了,怪不得她爹娘提起忠勇侯呢。 “可是,不都说郡王妃跟小郡王只是下落不明,没有确切死讯吗?而且小郡王现在不是在淮州吗?” 若是当初郡王妃死了,这小郡王从哪来的? “那是对外的说法,事实上郡王妃的尸首就在亲卫旁边。”祁晏清解释道,“而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郡王妃的死相极其惨烈,为了全个体面。” “什么意思?” “郡王妃当时的身孕已经快九个多月,她是被人剖开了肚腹取子后,鲜血流尽而亡。” 所以,小郡王确实是下落不明。 祁嘉瑜脸色微微发白,竟也觉得肚腹隐隐作痛:“那些蛮子太残忍了。” 承安郡王出战,就是为了打退蛮族,本来是一次必胜的战役,结果错估了对方的军备,于是惨败。 江明棠却觉得,这事儿不一定是南蛮敌军做的。 杀人讲究快准狠,蛮族追杀郡王妃,无非是要斩草除根,既然如此,直接把她杀了就行,剖腹取子很明显是多余的步骤。 再加上威远侯与孟氏说的那些话,以及忠勇侯是寻人的领队,江明棠推测出了一个可能。 郡王妃当时已经重伤,救她的人无力回天,只能剖腹取子,保全承安郡王一脉。 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忠勇侯,而彼时京中风云诡谲,当今陛下仍是皇子,他与先太子的斗争尚未落定,忠勇侯或许是出于保护心态,才隐瞒了小郡王的身世,把孩子养在了自己家。 照这样推算,小郡王应该就是陆淮川。 可是,威远侯跟孟氏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呢? 没道理他们知道,皇帝却不知道。 除非他们就是参与者,但如果是这样,他们肯定会暗中关注那个孩子,可先前议亲人选换成陆淮川时,孟氏跟威远侯的态度,很明显是与陆淮川根本没接触过。 真奇怪。 江明棠觉得,这其中还有逻辑不通之处。 她对陆淮川跟江时序,还是都保持怀疑。 江明棠决定,把揭开江时序并非威远侯亲子的事,暂时搁置。 万一江时序才是小郡王,难免会涉及到朝廷,到时候多方人员下场,事情就会变得复杂。 “对了,我也有话,要问江小姐。” 江明棠回过神来,就听到祁晏清说了这么一句:“世子请说。” 第43章 劝她 淮州遇险 十个亿 祁晏清沉吟片刻,才说道:“前两日,远舟约我去天香楼一聚,他喝的烂醉,一个劲儿地说自己错了,身上似乎还有伤。” 陆远舟醉得神志不清,念着江明棠的名字。 他让人把陆远舟送回家,事后一问,才大概知道军营中发生的事。 可不论他怎么追问,陆远舟始终不肯吐露,江明棠到底说了什么。 眼下正好人在这,祁晏清就直接问了。 江明棠垂眸:“我不过是告诉陆小侯爷,前尘往事不可追,今后他不必再同我道歉,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果真?” “当然。” 祁晏清见她不似作伪,沉默片刻后,看向祁嘉瑜:“嘉瑜,藏书阁中有本《国语》,我忘了取了,你替我跑一趟吧。” 祁嘉瑜又不傻,当即察觉出兄长是故意支开她的。 虽然觉得留明棠与兄长孤男寡女在此,属实不妥,但清楚兄长的脾气跟秉性,应当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也只能照办。 待她走后,顿时,亭中只剩祁晏清与江明棠。 而后他说道:“江小姐,你不觉得,你跟陆淮川之间未落定的婚事,需要再重新考虑一下吗?” 闻言,她脸色微沉:“世子这是何意?” “在我看来,你们并不合适。” 既然要劝她,祁晏清就决定要把心里的真实想法,耐着性子说给她听。 “在下自认看人还是比较准的,我与你虽然认识不久,但你绝不似表面柔弱如柳,反而骨子里刚烈似火,睚眦必报,斤斤计较……” 这点从她一直跟他针锋相对,就能看出来。 江明棠轻怒:“祁晏清!” 听听,他说的什么话? 祁晏清头一次听她这么叫他,非但不反感,甚至于认为难得见她流于表面的炸毛,比往常装模作样的清淡姿态,要生动得多。 但他也知道,再争下去,自己必然讨不到好,于是果断住口,改了话锋。 “而陆淮川与你截然不同,他的性子说的好听点,是圆滑温和,难听点就是不够硬气,又身家势微,若你要嫁给他,往后惹了麻烦,他根本护不住你。” 一个护不住她的丈夫,选了有什么用? 拿军营封庆山这事儿来说,当时要是陆淮川,根本不会替她出头。 她以后嫁给他,夫妻一体,难道再遇到这种事,只能忍气吞声? 而且,陆淮川根本不知道她的娇蛮性子吧。 那日他见他们相处,皆温和有礼,如白水般清淡,日后夫妻之间过成这样,有什么劲儿? 江明棠慢声道:“世子与陆小侯爷交情深厚,想替他说话也实属正常,可是世子,陆大哥护不住我,难道陆小侯爷就能了?你也说了我性子斤斤计较,万一哪天得罪了连陆小侯爷都护不住的人呢?” 祁晏清莫名其妙。 谁说他要为陆远舟说话了? 兄弟有今日,完全活该,也不算冤。 “我只是告诉你,得选一个能护得住你的人,没让你必须改选陆远舟。” “你要这么认为,那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该进宫侍奉天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谁能比帝王权力更高,更护得住她? 祁晏清瞥她一眼:“不是我瞧不起江小姐,宫中得宠的妃嫔,大多是百年世族出身,靠着家族才能把位置坐的十分稳当,以江家的实力,你想替代谁都不可能,而且伴君如伴虎,纵你生得美若天仙,只靠一张脸,也没那么容易得到圣心。” 江明棠却厚脸皮道:“世子这般冷情之人,也觉得我美若天仙,我怎么就没有赢面了?况且天子不成,不是还有太子吗?说起来在军营中,还是太子殿下替我做主,罚了封庆山五十军棍呢。” 祁晏清嘴角一抽:“殿下一向秉公办事,又不是为你出头,是按律行事。” 虽然太子至今未有妻妾,可多少人盯着那些位置,江家对太子大业的助力并不强,她够不着。 “陆淮川不行,陆远舟也不行,天子还是不行,太子更不行,那我敢问世子,你觉得谁行?” 她敏锐地盯着他:“该不会,你想说你自己吧?” 想到这个可能,江明棠连连摆手。 “那还是算了,世子也说了,我小心眼,而在我看来,你也不遑多让,我怕我嫁给世子以后,不是你气死我,就是我气死你,那就太造孽了。” 祁晏清思绪正乱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结果就听到这么一句话,顿时火气又上来了。 这张嘴,真是说不出一个他爱听的字。 论才貌,他堪称世间无二。 论身家,祁氏历经多朝,屹立不倒,比许多皇室还要风光。 想嫁他的人,从京都排到边关,她还拒绝上了。 她嫌弃他,那他也要嫌弃回去。 对,他就是这么计较! 于是祁晏清从上到下把她扫了一眼,最后道:“你想得美,我不欲踏入红尘,此生也不会娶妻。” “倘若哪天家门不幸,真沦落到要联姻,还是娶你的地步,那在下宁愿剃度当和尚去。” 江明棠怒了:“祁晏清!” 他挑眉:“如何?” 她哼了一声:“你大可放心,我就是没人要,去落发做尼姑,也不会嫁你。” 祁晏清哦了一声:“那届时在下也定会把和尚庙,迁到江小姐修行的尼姑庵对面,日日嘲讽你的。” 江明棠咬了咬牙,懒得理他,带着愠怒去同祁嘉瑜告别,随即转身就走,徒留祁晏清一个人坐在亭中,看着她的背影远去。 但从靖国公府出来,上了马车后,江明棠脸上的怒意已全然消失不见。 她面上是无人时一贯的慵懒,靠在马车一角,闭目养神。 没一会儿,系统播报音突然响了起来。 【目标人物祁晏清好感度+8,当前好感度32点,获得积分64点,总积分余额914点。】 听到这最新的播报,江明棠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只有积分,才会让她的情绪真正有所波动。 祁晏清自以为了解她,其实也并非如此。 人是最多面的,绝非简单一两个词,就可以定义。 不过既然他觉得她娇蛮计较,那她顺势为之,可以拉近距离,还增长好感度,何乐而不为。 优秀的猎手,往往都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不过这人也很奇怪,就喜欢惹她怼他。 她越气他,他反而好感度增加的越多。 有时候都在想,祁晏清该不会其实是被她气懵了心跳加速,以为自己心动了吧? 江明棠跟元宝提起这事儿,还说呢:“又或者,他该不会是个M吧。” 元宝触及盲区了:“啊?不会吧,这我不知道啊。” 宿主好像懂得好多,它就不太懂这方面唉。 江明棠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就没见过这么欠的。 不过原文里可是写他孤傲,对人淡漠的很,难道是她挖掘出隐藏属性了? 这趟靖国公府之行,虽然表面上看着她与祁晏清不欢而散,但她跟祁嘉瑜的关系,却实打实的更近了一步。 此后二人经常约着一道赏花吃茶,她也算是江明棠在这个世界,交到的第一个好朋友。 时间一天天过去,一晃眼,江时序下淮州,都快半个月了,却没有一点消息,家中人都心忧的很。 冬至这天,他们终于收到了从淮州传来的消息。 然而等打开信一看,孟氏跟老夫人差点没晕过去。 “兄长在淮州遇险,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得到消息后,江明棠心惊不已:“元宝,你不是说这趟淮州之行是太子故意设计的,不会有任何问题吗?为什么江时序还是遇险了?” 元宝赶紧行动:“宿主你别急,我查查看。” 江明棠能不急吗? 她记得以前元宝跟她说过,一般而言,目标人物在原文中作用都挺大的,基本上不会死。 但如果攻略中途出了什么意外,导致目标人物死亡的话,相关的积分是会清零的! 旁人她不关心,但她的六个亿,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元宝很快查到了结果:“宿主,你放心,江时序的伤不算很重,根本没有昏迷不醒,信里是夸大其词了,他肯定死不了。” 江明棠总算是松了口气。 积分不会清零就好。 她很快想到,如今不知多少人盯着淮州的动向,这封信把江时序的情况说的很重,应该是故意的。 最有可能的就是,江时序查案确实遇到了麻烦,为了降低幕后主使的戒心,顺势为之。 而且元宝说过,这事儿是太子裴景衡捅出来的,目的就是打击政敌,那说不定江时序假装重伤,也是他安排的。 江明棠心里有了大概方向,也就冷静下来了。 朝堂上的事,目前没有她插手的份儿,静观其变就好。 她是来挣积分的,江时序现在不在她身边,但不耽误她演一出心心念念,等他回京,自有感动的时候。 于是,江明棠想着他真死了,积分奖金清零的画面,成功把自己一双眼睛哭肿了。 老夫人被这消息给吓病了,孟氏也整天魂不守舍,江明棠虽然很憔悴,但每日还会去开解她们。 期间,祁嘉瑜来府上探望过她,但也只能安慰数语。 除此之外,江明棠每日都去佛堂抄经祈福,虔诚叩首,几度落愿。 “若兄长能平安归来,祖母与母亲能康健如初,信女愿奉万卷经书,斋戒一年。” “菩萨保佑,兄长无灾无病,祖母长命百岁,信女愿折寿十载。” …… 这些话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她心中感动的很,对贴身伺候的老嬷嬷说道:“府上其他人个个慌了神,老婆子我心里清楚得很,他们心里担心的不是时序,而是怕这侯府落败。” 只有明棠才是真的关心她哥哥,听说昨日在家庙拜佛,头都磕破了。 也难怪孙子向来性情肃重,却这么喜欢这个妹妹。 老嬷嬷道:“大小姐跟大少爷毕竟是一母同胞,完全流着同样的血,难免彼此挂念。” 说到这,老夫人就不由得想起府上另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云蕙近来如何?” 她虽不管家,但对府上各处动向还是要了解的。 “夫人也病了好些日子,二小姐常去正房陪着她,看着也很担忧大少爷。” 这话落在老夫人耳朵里,令她叹了一声。 自打明棠回来,云蕙明显对府上长辈,没从前那么殷切跟关切了,表面上看着虽然还是一样的,但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品出差距。 就比如说明棠日日请安,都会陪她这个老婆子说上好一会儿话,还会服侍她用饭,这些事儿云蕙从前也做,但现在就不大做了。 老夫人自认为对这个孙女,没有亏欠,起码过去十几年,侯府是真的竭尽全力在供养她。 所以她后来那些作为,就不免令老夫人心凉,也越来越向着亲孙女。 孟氏就看不明白这点,她性子软,本来他们夫妻俩就该补偿明棠,如今反而时时怕云蕙受了委屈。 “还好明棠有她哥哥疼,我瞧着时序每次回来,都给她带些小物件,希望这回他能从淮州平安回来,明棠也能好过些。” 老夫人说着,又想到了江时序:“这回的事儿提醒我了,等时序回来,也是时候该给他议亲了。” 一个家族最怕的,就是后继无人。 老夫人清楚,家里得用的只有大儿子跟孙子,二房跟三房都指望不上。 但如今大儿子上了年岁,孙儿时序在虎贲军虽然前途无量,但也危险重重,往后还有可能要上战场。 他也十八了,得尽早留下血脉,万一将来真有不测,侯府也不至于一夕之间失去继承人。 江明棠还不知道,老夫人已经有了要给江时序找个妻子的打算。 这些日子孟氏病了,只能由她跟二房叔母范氏,还有三房叔母陈氏一起打理侯府,镇定府中人心。 这日她正与范氏商量事儿呢,管家匆忙进了正厅的门:“大小姐,二夫人,有贵客上门,储君殿下来了。” 江明棠一怔。 十个亿? 他来做什么? 但她来不及思考,赶紧派人去请威远侯,再告知孟氏与老夫人,自己则是与陈氏一道,先去接驾。 等到了前院,远远的她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十个亿,啊不是,裴景衡。 江明棠赶紧上前见礼。 “臣女江明棠,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圣安。” 第44章 太难挣了 刷存在感 储君登门,乃是重中之重的大事。 不过几息时间,威远侯府前院就跪了一大片人。 老夫人跟孟氏得闻消息,瞬间惊起,不约而同从房中奔出,从来没这么匆忙过,连尚在病中的身体都顾不上了。 门口处,江明棠恭敬守礼,不敢有丝毫越矩。 虽然她现在心里很开心见到十个亿,但侯府如今算是遭了难,继承人重伤下落不明,她表面功夫要做好。 于是裴景衡看到的,便是垂首躬身,素衣凄婉的柔弱女子。 “不必多礼,起来吧。” “臣女谢过殿下。” 江明棠这才起身,略有些局促地看了他一眼:“近来府中事多,下人眼拙,不知太子殿下来访,多有怠慢,还请殿下恕罪,请随臣女先去前厅落座。” 说着,她侧过身来,恭敬道:“殿下请。” 裴景衡颔首,由陈氏领路往前厅而去,江明棠则是跟在他身后,偶尔打量一眼这位贤名在外的储君。 她对裴景衡的性子,不算了解,如今的大概印象就是貌美如玉,温润清雅。 在她的攻略对象中,陆淮川是弱势的生长环境,造就的温吞,不与人起冲突是他的生存之道,类似于大家都是好朋友。 而祁晏清则是那张脸讨巧,男生女相,再加上出身世族,表面看上去温和,实际性子冷漠又刻薄,不在意的东西,根本不会多看一眼,旁人若是问他的意见,他大概会说一句:关我何事。 裴景衡跟他们完全不一样。 这位储君给江明棠的感觉,像平静的湖面,看似包容万物,但永远不知道水面下,藏着什么样的危险。 上位者不会轻易透露自己的情绪,即便有元宝时刻监控裴景衡的好感度,系统播报也有延迟性,眼下他对她是喜是恶,都不明朗。 但没人会喜欢无礼冒犯之辈。 在军营里那种告状示弱,装可怜引起注意的手段,用一次就够了。 眼下,她代表的是威远侯府,所以江明棠选择了谨言慎行。 她命人上了茶后,本该把招待贵客的机会,让给长辈二叔母范氏。 但二房都不曾跟储君接触,难免惶恐,屡屡看向她,江明棠只能从旁帮衬一二:“不知殿下今日驾临,可是有什么吩咐?” 裴景衡的目光轻轻落在她身上,她似乎比上次见面时,又瘦了些,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一样。 面色也憔悴许多,额头上还有浅淡伤痕,不复那日在演武场中明媚狡黠。 想来江时序出事,令她诸多困扰。 他温声道:“孤只是听闻府上老夫人得闻淮州之事,惊吓之下病倒了,特来探望一二。” 他话音刚落,便见眼前女子掉了泪,却又急忙擦掉了,眼眶明显肿着,似已经哭过很久。 裴景衡猜到她应是惦念兄长,忧从心中来,又得顾及规矩,不敢在他面前放肆,不由暗叹一声。 江明棠扬起苍白的笑:“多谢殿下挂念,祖母如今已经大好了,方才臣女已命人去告知长辈,殿下驾临的消息,应当马上就过来了,只是祖母居于病榻许久,腿脚难免慢些,殿下不要怪罪。” 她话音刚落,老夫人就被吴嬷嬷搀扶着进了前厅,江明棠赶紧去迎。 江云蕙扶着孟氏跟在身后,威远侯还没回来,不过应该也在路上了。 一家人小心谨慎的接驾,生怕怠慢了储君,毕竟从前太子真没来过,谁也没想到,他会在今日突然登门。 为表对年岁已高的老夫人的尊敬,裴景衡免了她的行礼,亲自把人扶到了座位上。 江明棠退至一侧,敛眉屏气,将主场让给他们。 裴景衡此番前来,名为探病,实则安抚。 他先是提拔江时序做了虎贲军参将,又让他去淮州查案,威远侯府被东宫纳入队营之事,人尽皆知。 如今江时序出事的消息传来,他自然要来探看一番江家人。 “当初是孤向父皇举荐江参将,去淮州查案的,如今他遇险,孤也必然会负责,已经再派人去往淮州营救,还请老夫人放心。” 太子殿下如此表态,令老夫人安心不少,感激涕零。 要是时序真出了事,殿下这态度,应该也不会弃侯府于不顾。 裴景衡又同孟氏说了两句安抚的话,便起身要走,他尚有公务在身,即便威远侯还没回来,却也没时间等了。 体恤老夫人及孟氏病体孱弱,裴景衡阻了她们送驾,于是一直沉默不语的江明棠,再度站了出来,送他到门口。 就在裴景衡即将登车离去时,忽地,背后的少女急促地叫了他一声。 “太子殿下!” 他回身看去,就见江明棠咬了咬下唇,终于直视于他,问道:“殿下,臣女兄长一定会平安归京的,对么?” 这话一出,裴景衡还以为她是看穿了什么,才如此问她,可对上那双发红眼眸里藏着的深重担忧,才觉得自己想错了。 她只是不确定,兄长会不会活着回来,又不敢跟家中人说这话,想在他这里寻一个肯定答案,作为心中支撑。 一时间,他觉得她这般模样,比当日在演武场可怜太多。 裴景衡声调轻缓:“孤的人会尽全力,把他平安带回来,放心。” 也不知她听进去没有,只低低应了一声:“多谢殿下,若是有消息了,还请殿下派人登门告知一声,臣女不胜感激。” “自然。” 目送裴景衡离开,车驾再也看不见后,江明棠依旧挂着那副哀伤的表情。 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元宝通报好感度增长的消息,不由得感慨:“这个裴景衡,真的很难搞。” 她这么可怜,却故作坚强,忍着不让悲伤流露出来,配上这张脸,看着难道不更让人心疼吗? 但他的好感度,一点都没见增长。 果然十个亿就是难挣。 但是,她不会放弃的! 江明棠心中燃起了斗志,元宝却更担心她的身体。 昨天宿主独自在家庙拜佛,虔诚为江时序祈祷的时候,突然一头磕在了桌子腿上。 这吓了它一跳,慌忙劝她:“宿主,你怎么了,你千万别想不开啊,你要什么道具尽管说,我都给你打最低折!” 要是她死了,任务失败,它也得挂了。 好半天,江明棠才边呲牙咧嘴的揉着额头,边回应它:“我没事,就是刚才跪得有点困了,打了个盹,谁知道撞上去了。” 元宝:“……呜呜呜呜。” 吓死统了。 见它惊魂未定,江明棠安抚它:“你放心吧,为了百亿补贴,我不会死的。” 她一定会好好活着,赚大钱狠狠花。 元宝也觉得自己多想了。 宿主一个跪家庙要给自己先穿个护膝,抄经书直接开外挂的人,怎么会寻死呢。 它也知道宿主对自己的脸那是相当看重,眼下伤在额头上,那还得了? 所以为了任务,元宝决定赠她一瓶祛伤美容膏。 当它把美容膏送给宿主的时候,她又惊又喜,感动得眼泪汪汪。 “元宝,你真的是太好了,能遇到你这样可爱又体贴,还真诚善良的系统,我太荣幸了,我简直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了,谢谢你呀宝宝,等我攒一攒积分,一定给你再升级一次!” 元宝被她夸的,很有些不好意思,觉得一瓶美容膏根本不够用,于是又赠了她两瓶。 当然不出意外,它又收获了江明棠的一波夸夸,心情大好。 其实当初出厂时,总局下发的培训手册里,有这样一条重中之重的警告: 不要相信任何一个宿主的话,因为她很可能在忽悠你。 但现在元宝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宿主这么好,才不会忽悠它呢。 不过江明棠拿了美容膏,却并没有用,反而还真磕了几次响头,把那道伤弄得更明显了。 元宝不理解,元宝发问。 江明棠解释说:“这才不是什么撞伤呢,这是我心忧兄长的象征,所以当然要好好留着啊。” 它恍然大悟:“宿主,你是想等江时序回来,再告诉他,你为他在佛前苦苦磕头,磕到出血是吗?” “孺子可教也。”江明棠夸了它一句,“不过呢,这话不能由我来说。” 为别人付出了什么,一定要让对方知道,这付出才有价值,但又不能自己去说,因为这样有挟恩图报的嫌疑,很可能适得其反。 人要学会从利益角度出发,但要从情感角度表达。 所以昨天江明棠顶着这道伤,去见了老夫人,再让丫鬟们无意中透露出自己磕头祈福的事。 不出意外的话,届时江时序一定会知道她有多惦念他的。 彼时元宝觉得,她真是太厉害了! …… 思绪拉回现在,眼下元宝还是有些担心她的:“宿主,先不管裴景衡了,你额头上的伤,要不要紧啊?还疼不疼?” “谢谢元宝关心,早就不疼了,走吧,我们回去。” 说着,江明棠转身进府,却不料一回头,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江云蕙。 她正探头往外看,骤然对上江明棠的目光,不由想起那天她的警告,整个人都有些瑟缩,客气叫了她一声:“长姐,太子殿下走了么?” 江明棠目光微淡,应了一声,不欲停留,她不觉得她跟江云蕙之间,有什么话可说的。 但江云蕙却跟了过来:“太子殿下今日怎么会突然过来呢?” “方才在厅中不是说了探病祖母?” 明知故问,她也没聋吧。 江明棠皱眉,她是不故意找茬呢? 事实上,江云蕙真的没听见。 从进入前厅,看到太子的那一刻,她心思全乱了。 虽说太子姿容甚美,素有英名,有无数爱慕者,但她心乱,却不是为他的容貌与贤名。 而是为了太子这个身份。 从前江云蕙还是侯府的宝贝嫡女时,她就听说过太子,但也只是远远看见过一回,还没看清。 以往提起她的婚事,家里人总说她才貌双全,配得上京中任何一家贵族子弟,唯独太子,祖母与母亲都夸的是,若她嫁入东宫,能做个侧妃。 彼时江云蕙还不服气,凭什么她只能做侧妃? 后来就知道了,侯府虽然是高门,但比不过那些累世望族,太子正妻必然是从那些家族里选。 彼时的江云蕙不想进宫,更不想给人当侧室,她要嫁人,必须得是当家主母。 但现在她的心态,隐隐有了变化。 身世揭露之后,她在京中贵女圈子里的地位,明显降低不少。 而时下女子一生,基本都是在后院度过的,这决定了她们的婚嫁是人生头等大事。 正所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江云蕙拒绝忠勇侯府的婚事时,就思考过了,以她的条件,想靠议亲嫁给门当户对的贵族子弟,其实很难。 而她又惯了众星捧月的日子,不愿意低嫁,损害自身利益,因此孟氏每每提及给她议亲,都被她拒了。 但在刚才见了太子后,江云蕙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按照惯例,哪怕只是储君的通房丫鬟,在他登基后,都会封妃嫔。 听说来年,陛下就要给太子选秀,她也是有资格参选的。 更别提如今太子看重威远侯府,以后定然还会来的,她多在他面前露一露面,也许就能让太子记住,搏一搏天家富贵。 万一,太子会喜欢她呢? 见江云蕙久久不吭声,江明棠也不想跟她再废话,转身走了。 其实她也不是没察觉到江云蕙有些不对劲,但她懒得管。 且不说她根本不关心江云蕙,就算知道了她对太子的心思,那又如何? 反正现在侯府里,江明棠占据绝对主权,江云蕙是要嫁太子,还是天子,跟她都没关系,只要她不故意惹她,或者阻碍她做任务,请随意。 至于太子会娶谁,那就更不重要了。 她从头到尾想得到的,就只是裴景衡那十个亿。 只是这十个亿,有点难挣。 约莫又过了十来天,江明棠想了想,决定“骚扰”一下裴景衡,免得被他这个大忙人给忘了。 当然,做这种事得有个度,不能过分了,引人厌烦。 所以,她选择隔空“骚扰”。 冬至之后,白天越来越短了。 明明不过刚到酉时一刻,但裴景衡从议政殿出来时,京都已经被黑夜笼罩了。 太监宫女们行在前头开路,手中提着琉璃灯,与各处宫灯交相辉映,落在青石板路上,那些光亮照进裴景衡的眼睛里,从其中映射出淡淡的疲惫,又很快被他压下。 掌事太监知道储君回来了,恭敬地奉着东西进了门。 皇帝有意锻炼储君,裴景衡如今分管部分朝政,这些是各处送到东宫的信件,每日由掌事太监查阅,并挨个分好,报呈给他,有密报则会另留,等他亲自处理。 掌事太监:“殿下,英国公送来请柬,说下月初府上老太君过寿,成王邀您过两日去御马园,选一选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 “英国公府的帖子接了,成王叔那边让他自己看着办。” …… 掌事太监桩桩件件汇报,事报实在太多,又过于繁琐,等处理到最后,都已经过亥时了。 裴景衡的眉眼间,带了些微不耐,正要说今日到此为止,便听他说道:“威远侯府的小姐江明棠,给您送了封信,说……” 裴景衡揉着额头的手微顿:“念。” 掌事太监当即闭了嘴,将信件展开,把原话一字一句念出。 信的开头十分恭敬巴结:“臣女江明棠,叩问殿下金安,闻说朝中事忙,殿下夙兴夜寐,怀忧国忧民之心,躬勤万务,朝堂上下,无不盛赞殿下明睿果决,臣女心中实在为殿下折服……” 信的中间也很谄媚:“国有殿下,实乃福分,殿下以己之身定社稷,以己之心安民众,此为苍生之福……” 掌事太监念了洋洋洒洒上千字,都还没完。 裴景衡额角一抽,眸中升腾起淡淡无语。 她一个闺阁女子,怎么这么会阿谀奉承? 简直比起朝堂上有些佞臣,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约莫又过了半刻钟,掌事太监终于念到了最后。 “敢问殿下,我兄长可有消息?” 他眉梢微动。 合着她说这么多好话,就为了这最后一句。 裴景衡伸手把信接了过去,那信件还带有淡淡香味,上面一手漂亮的好字,工整利落,力透纸背,倒是与她本人看起来不太相衬。 掌事太监见储君一直盯着那信,大概是要回复的,恭敬问道:“殿下,可要备笔墨?” 第45章 送荷包 都没有消息 京都,威远侯府。 这日,天朗气清,江明棠伏在案桌前,聚精会神地写着什么。 元宝一边看着她落笔,一边说道:“宿主,今天也一样,裴景衡那边的好感度没有丝毫增长。” 闻言,江明棠轻叹了口气。 大半个月前,她给裴景衡写了封信,托人送进了东宫。 她的本意,只是想刷个存在感。 但可能是京中想巴结太子的人,实在可太多了,她送过去的信,一直没有回复。 或许,他根本都没看到。 不然也不会都第四封了,还一点动静也没有吧。 是她想岔了,裴景衡身为太子,每天都要处理朝政,哪有空搭理她。 江明棠难得有些犯愁。 连人都见不到,怎么攻略呢? 难道要就此放弃十个亿? 这个想法一浮现,她都吓了一跳,马上骂自己。 “江明棠,你在想什么!那可是十个亿!你居然不想挣这笔钱了,两肩膀中间长那个昏脑壳,还不如当痘挤了!” 骂完,她又劝自己:“不是不攻略,是现在一点回报都没有,还投资什么呢,不如抓紧时间看看别的产品。” 元宝:“……” 怎么办,它好害怕。 宿主最近,好像有点人格分裂。 最后,江明棠的“双重人格”在裴景衡的攻略任务上,达成了一致。 信,还是要写的,但这是最后一封了。 钱,肯定也是要赚的。 但眼下先不着急。 她与裴景衡之间最大的联系,就是在皇位之争中,威远侯府被纳入了东宫阵营。 但江时序不回来,这桥梁搭不起来。 她得先缓缓,再另想办法,接近裴景衡。 当然了,这也不耽误她挣其他人的积分。 这段时间,江明棠与陆淮川没见过面,但每天都能收到他送来的信件。 跟石沉大海的裴景衡可不一样,陆淮川会告诉她,他每日的动向。 包括他读了什么书,去了什么地方,都会写上,最后会安慰她,无需担心江时序,要照顾好自己。 他也不只是口头说说而已。 就这半个月,他送了多少封信,随信而来的,就有多少件礼物。 甚至于有一次江明棠打开信封,里面放着数张百两银票。 一一细数,竟高达上千两。 他在信中说,男女有别,顾及礼法,他不能亲自去探望江明棠,免得对她名声不好。 但她若是有事,尽请来信。 “这些银票,是我积攒下的一部分,贵府近来坎坷颇多,我想来想去,竟不知从何处帮忙,只能给你这些,略尽绵薄之力,实在愧疚。” 江明棠读完那封透着君子风度的信,心下感慨不已。 钱在哪,感情就在哪,喜欢一个人,就给她打钱。 陆淮川虽然是几个目标人物里,奖金最低的,但他却是待她最真诚的。 从始至终,这个人都不曾说过她一句不好,也处处体贴她。 平心而论,如果她真的只是侯府嫡女江明棠,那她大概率会嫁给陆淮川。 因为他最适合做老公。 但她是来挣钱的,她的心不可能只落在一个人身上。 她要给每一个目标人物一个家。 她的征途,是百亿补贴! 当然了,这不妨碍江明棠认真对待陆淮川的心意。 她早说过了,她对每一个攻略目标,都一样喜欢,绝不厚此薄彼。 今年的雪虽然还没下下来,但冬月比往年要冷上许多,京中家家户户的百姓,都在准备缝制冬衣。 像威远侯府这样的人家,肯定是不用主子自己动手缝制衣物的,都是买现成的。 江明棠思来想去,决定亲手给陆淮川做件冬衣。 结果死在第一步,她手残,学不会制衣。 然后她又想给他做双鞋子,结果还没开始纳鞋底呢,穿个针线,手被扎了两回。 江明棠放弃了。 算了,女人何必为难自己。 最后她挑挑拣拣,思来想去,决定做个小荷包,略微表示一下。 这东西不难做,她选好布料,裁成几片,自己再纳针,很快就做完了。 而且这个朝代,女子赠男子荷包,也有倾慕对方的意思,她觉得陆淮川会喜欢的。 做完之后,她把这个荷包还有跟一封信,一并送给了陆淮川。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那封信上,她只写了这样一首诗。 陆淮川饱读诗书,接到东西后,不过看了一眼,就读懂其中暗藏的含义,霎时被搅乱了所有心绪。 这是首思慕之诗。 明白她的深意后,他一整个上午,一页书都没能读进去。 只呆坐在书案前,仔细抚摸着那个荷包,脸上尽是温柔的笑,还带一些羞赧。 正当他在纠结,这荷包到底该珍藏起来,还是该日日戴在身上的时候,有人来了。 “大哥,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他吓了一跳,慌乱地把东西藏好,一抬头才发现是陆远舟。 “没什么,你怎么来了?” 见他脸上带着几丝绯红,陆远舟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促狭一笑。 “大哥,你不会是又在看那种禁书吧?快让我瞧瞧!” 从前有一回兄长无意间看了本禁书,就是这个反应。 “远舟,真的不是……” 他的解释并没有用,陆远舟直接动手去拿。 他们兄弟俩感情亲近,从小就这样打闹,最后总是陆淮川无奈地笑着,把东西塞到弟弟手里让他拿走,或者看个清楚。 可这回的东西,陆淮川莫名不想让他看见。 但陆远舟习武,对付他一个文弱书生还是很简单的,很快就抢过了东西。 “哟,怎么除了禁书,还有个荷包,我看看。” 然而他看到那封信上以及上面的署名时,顿时愣住。 陆淮川暗叹一声,也没再跟他争了:“是明棠妹妹送来的信跟荷包,不是禁书。” 陆远舟脸上准备打趣兄长的笑意,彻底僵硬。 他识文断字,知道这首诗是什么意思。 而那个荷包上面,除了绣了几片青竹叶,还有一朵小小的海棠花。 他恍然记起,江明棠就是五月海棠盛放时生的。 所以,这荷包上的两个物件,一个是兄长,一个是她么? 想起那天她说的一家人的话,陆远舟心中黯然。 即便他接受不了,可木已成舟。 若是将来江明棠真的嫁进来了,他会跟父亲说,要出关去守边。 总不能留在府里,看着她跟大哥恩爱吧。 他做不到。 在陆淮川面前,陆远舟只能僵着笑道:“兄长早说我就不看了。” 他轻轻把荷包与信,放在了桌案上,再不复来时开朗,匆匆丢下一句我还有事,就要离开。 陆淮川本来是想同他说些话,可看着弟弟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还是咽了下去。 但这桩事,令他下了决定:他要把这荷包,日日挂在身上。 此外,他给江明棠回了封信,约她见一面。 几日前陶氏曾找过他,意思是跟孟氏商量过了,想尽快把婚事定下来。 于孟氏而言,此时把婚事落定再好不过。 江时序下落不明,侯府前路未知,有个亲家,以后也不至于独木难支。 但在正式定亲前,陆淮川想问一问江明棠的意见。 他想亲口听她说愿意嫁给他。 陆淮川的信送到江明棠手里时,东宫竟也有信送了过来。 江明棠意外得很。 她先前送了四封信过去,裴景衡都没动静。 现在隔了许久,她不送了,他反而回了? 也有一种可能,是他才看见她的信。 毕竟太子殿下是大忙人,不然也不至于现在才回复。 待江明棠把锦盒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两封信,分别是她第一次,跟最后一次送过去的。 写第一封时,她查了好多资料,用尽了华丽辞藻,简直是把裴景衡夸的天花乱坠,努力引起他的注意。 最后才问他,有没有兄长的消息。 第四封就很简单了,省去了那些夸夸,就一句话。 “臣女叩问殿下金安,今日可有我兄长消息?” 而裴景衡的回复,就写在两封信的末尾。 第一封回复较长:暂时没有消息,但你不必忧心,总有一日,他会平安归来。 第四封回复就一个字:无。 江明棠迷茫了。 裴景衡这是什么意思啊? 都是没有消息,他回一封不就行了? 怎么还回了两封呢? 第46章 始勤终惰 第五封信 前一日傍晚,东宫。 腊月将至,每年这个时候,本朝都会进行祭天,举办盛大典礼,敬告神明,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但今年边关蛮族蠢蠢欲动,北塞戎狄也在秣马厉兵,随时可能进犯。 太子殿下觉得,此时应当备战,把更多的银钱投入到对将士的培养中去,增加军费,缩减一些不必要的支出。 比如说祭天,意思意思就行了。 但大臣们不这么觉得,君权天授,神明庇佑的理念,牢牢刻在他们心里。 若是不敬上天,会导致江山飘摇,还会使民心动荡,为此他们不惜跟裴景衡唱反调。 刚才议政殿里,他们就争得不可开交。 甚至于有御史,梗着脖子说裴景衡不顾祖制,着实令老臣寒心,更是把辞官挂在了嘴边。 要真是因为储君导致御史辞官,怕是裴景衡要被众多官员口诛笔伐。 而且御史素来顽固,连皇帝的话都敢反驳,他不能真的跟他计较。 这事儿就这么搁置了。 裴景衡从议政殿出来时,比往日多几分疲态。 回到东宫,掌事太监刘福又奉上了各处送来的信报。 听他念着那些信,裴景衡眉头微蹙,心中隐隐有一丝躁意,但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 身为储君,他身上的担子很重,不可被情绪左右,懈怠国事。 “殿下,威远侯府今日又有一封信送过来,可要拆读?” 裴景衡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嗯。” 江明棠给他送第一封信的时候,掌事太监念了足足两刻钟她对他的赞词,令裴景衡啼笑皆非,感慨她拍马屁的功夫,堪称顶级。 当时,他未有回复。 隔了几日,那小女子又送来了第二封信。 跟第一封的情况差不多,几乎也全是夸他的文辞,且与前一封没有丝毫重复,听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 那第二封信,掌事太监刘福只念到一小半,就被裴景衡打断,让他直接跳到最后。 果不其然,听到她又问,有没有江时序的消息? 这一封他也没有回复,到第三封时,刘福念了个开头,裴景衡就说道:“中间全部跳过,直接念最后。” 不出所料,结尾还是那句可有兄长消息? 然而今日,裴景衡却有些想听那些阿谀奉承的溢美之词了,他以指揉了揉额角,漫不经心道:“此封不必省去中间,完整念一遍。” “是。” 刘福展开书信:“臣女叩问殿下金安,今日可有我兄长消息?” 再然后,满室寂静。 片刻后,裴景衡觉出不对,眉梢微蹙:“不是让你念全篇么?” 刘福恭敬答道:“殿下,这就是今日的书信全篇了。” 裴景衡:“?” 他拿过书信一看,上面真的只有这么短短两句话。 字虽工整,却不如第一封有形。 纸也换成了素白色宣纸,看着与其他府衙的事报无二,并不如最初一样,是带着香气的粉彩澄心堂纸。 裴景衡眉头微皱,命刘福把其余三封信也取了过来。 结果对比一看,从第二封起,她的夸赞之词,就少了一半。 只是当时他没让刘福念完,所以不知道。 第三封,就又少了点。 直至现在第四封,压根没有了。 饶是裴景衡向来稳重自持,情绪波动极少,此时也不免觉得,江明棠这作为真是令人好气又好笑。 她怎么连阿谀奉承这种事,都做不到坚持不懈? 难道她就没想过,他可能会看她每一封信吗? 这要是在朝堂上,对上峰如此,怕是连个九品芝麻官都混不上。 “刘福,准备笔墨。” 默然片刻后,裴景衡决定亲自回复她,也不必另外选纸,就用她送过来的信就可以了。 将落笔时,他想了想,又把第一封信抽出来,在两封信上写下了不同字数与形式,却是同样意思的回复,对应她两次的态度。 裴景衡认为,自己这是在提点她。 始勤终惰,绝对不可取。 既然行事,就当以同样的态度,贯彻始终。 但很明显,江明棠读不太懂储君殿下的隐喻。 此时此刻,毓灵院中,她看着东宫送来的那两封书信,迷茫瞪着眼。 “元宝,你说,裴景衡是什么意思呀?” 元宝弱弱道:“宿主,你都不懂,我就更不明白了。” 它想了想,又说道:“可能你给的每一封信,其实他都看过了?也都回复了?只不过今天才送过来而已?又或者,他看到第四封的时候,刚好累了,就只回了你一个字?” “那为什么回的不是第二封,第三封,偏偏是第一封信呢?” 这不合理吧。 而且裴景衡日理万机,真不是假的。 他是一国储君,每天多少事儿要做啊,哪有空特意回复她一个闺阁女子。 所以江明棠觉得,十个亿送来这两封信,定有别的深意! 只要她摸清楚他的深意,就一定能够更好的攻略他。 但她翻来覆去把信都看出花儿来,还没想明白。 突然间,她脑子里灵光一闪,坐直了。 “元宝,你说,裴景衡的区别回复,该不会是告诉我,他喜欢听我拍的那些马屁,让我继续拍吧?” 这个想法一涌出,江明棠自己都怀疑了。 裴景衡的为人,应该没那么俗吧,不然他也不会现在才回复她。 元宝也说:“宿主,你想多了吧,裴景衡他是储君啊,整个国家想巴结他的人,从这儿排到边关,他们什么好听的话说不出来?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而且他要是喜欢听你拍马屁,为什么好感度一点没动静呢?” “好像也是啊。” 裴景衡的好感度,现在也才1点。 但江明棠真想不到其他解释了,要往朝政上想,那也十分生硬。 “不管了,是与不是,过两天再试试不就知道了。” 江明棠是个行动派,她耐着性子等过两天,立即又给裴景衡写了封信。 加上之前的,这是第五封了。 但其实结合总体时间跨度来看,也不算太频繁。 而且她只是一个担忧兄长的小姑娘,多说两句怎么了?又不是天天缠着裴景衡不放。 将信送过去之后,江明棠静静地等着裴景衡的反应。 夜间,东宫。 “请问殿下,可有兄长消息?” 刘福念完,恭敬道:“殿下,没了。” 裴景衡看着那刚送来的第五封信:“就这句?” “是,就这句。” 太子殿下沉默了。 他已经特意回复两封信,提醒她做事不可虎头蛇尾,对上官更不能始勤终惰。 她怎么还越来越敷衍了? 当时在军营里她与封庆山争辩时,不是看着挺聪明的,怎么现在又不机灵了? 这要是那些朝臣,早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当然,朝臣对他毕恭毕敬,定然也是不敢这么干的。 也只有她,敢把堂堂一国储君,当成坊间的包打听,隔三差五问兄长的消息。 这想法一闪而过,裴景衡紧接着就意识到,自己是把江明棠当那些下属朝臣来回复了。 所以他才会觉得她的做法不太好,从而隐晦提点。 但归根结底,人家只是个小姑娘,是实在担心兄长,才来问一句而已。 他的回信,或许她根本没有深思。 她又不是朝臣,自己就算想提点她,又何必对她这么苛刻。 想起日前接到的淮州密报,裴景衡指节轻点桌案:“刘福。” “奴才在。” “你明日去一趟威远侯府,替孤传话,就说已经找到了江时序,他不日就会归京。” “是。” “另外,”裴景衡想了想,拿出一本薄册子来,“你把这个单独交给江家大小姐,江明棠。” 第47章 说她笨 她聪明着呢 翌日。 江明棠这几日都起的很早。 她不光要跟二房叔母范氏处理府中事务,还得去老夫人面前,表一番孝心。 这天,她正侍奉老夫人用药呢,就接到消息,说东宫来人。 一家人匆匆到了门口接见,来人是东宫掌事太监刘福,是替太子传话的。 “殿下说,派去淮州的人已经寻到了江参将,他不日就会平安归京。” 这话一出,老夫人与孟氏身上那点子病气,顿时好了大半。 刘福笑着道:“殿下还说,江参将把差事办的很漂亮,又为此受了伤,待他回京,会替他在陛下面前请功。” 说着,他拱了拱手:“小人在这先恭喜老太君了。” “多谢公公。” 老夫人笑着应下,当即命人取了荷包过来,塞到刘福手里。 “刘公公跑这一趟辛苦了,一点心意,拿去喝茶。” 刘福推脱再三,还是拗不过她。 待他收下银子后,看着满院的女眷,收起了笑:“哪位是府上大小姐,江明棠?” 众人一怔,纷纷扭头看去。 江明棠就这么成了焦点,她先是有些无措,而后才上前道:“刘公公,我就是江明棠。” 刘福冲她点了点头,而后看向老夫人:“老太君,太子殿下有话吩咐江大小姐,可否容小人借一步说话?” 老夫人当然同意。 孟氏有些忧心:“母亲,难道明棠哪里得罪了太子殿下?我看那刘公公神色严肃,不像好事儿。” 老夫人觉得,明棠知礼懂事,应当不会冒进行事。 储君又一向温和待人,二者绝无可能发生冲突。 她沉声道:“先不必慌,等会儿问问明棠就知道了。” 院中一角,江明棠看着刘福递过来的那本册子,不明所以:“刘公公,这是?” “殿下说将这册子,赐给小姐。” 刘福刚拿了府上银子,有意提醒她一句:“您送去的每一封信,殿下也都看过了。” 江明棠眉心一跳,明白了刘福的意思,接过那本册子:“多谢公公。” “江小姐不必客气,话与东西都已送到,小人先回东宫,伺候殿下去了。” “公公慢走。” 送走了刘福,江明棠先把册子收了起来,未曾露于人前。 面对老夫人与孟氏的紧张询问,她并未告知全部情况,只道:“前些日子我担心兄长安危,天天写信去东宫询问,被殿下训了。” 闻言,孟氏眉头紧锁:“你这孩子,做事怎么这么不稳重,太子殿下是你能随便问的吗?” 老夫人则是担心她:“那殿下可有说要罚你?” “这倒不曾,殿下只说让我别问的那么频繁。” 老夫人这才松口气。 幸而,太子仁厚。 明棠也是担心兄长,老夫人不会怪她。 一旁的江云蕙恍然大悟。 原来,还可以送信去东宫。 她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 或者,她可以试着从这里入手,去引起太子殿下的注意。 若是将来真到大选,殿下能记得并相中她,入宫为妃,也算谋了个锦绣前程。 自打得知江时序平安无事的消息后,老夫人跟孟氏容光焕发。 整个威远侯府,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孟氏更是当天上午就接过了管家大权,变回了从前那个利落的侯夫人。 江明棠也终于能闲下来,偷一偷懒了。 她回去便靠在美人榻上,慵懒地翻开了刘福给她的那本册子。 这是一本《诗经》文段节选。 而其中两页,被人为折了起来。 她翻开看去,第一张被折起的诗句是: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第二张是:靡哲不愚,庶人之愚,亦职维疾。 江明棠:“……” 元宝不解:“宿主,裴景衡这什么意思呀?” 她咬着糕点,面无表情地合上了册子:“说我笨呢。” 元宝:“啊?” 它也没看到笨字呀。 江明棠在现代,也是读过很多书的。 第一句诗的意思是:人做事往往有良好的开头与初衷,但甚少有人能做到善始善终。 第二句则是:聪明人大智若愚,而常人的愚昧是他们本身的弊病。 “他这是在告诉我,我给他写信,写到最后越来越敷衍,这样虎头蛇尾不好。” 江明棠解释给元宝听:“他以两种截然不同形式的回复提醒了我,我却仍旧送去了敷衍的第五封信,说明我没理解他的意思,可不是笨嘛。” 元宝:“……” 你们文化人聊天,都这样吗? 它文盲,真不懂。 江明棠收好册子:“不过话说回来,这第五封信送的太对了,我已经试出来了裴景衡的态度。” 从这件事里能看出来,他不反感她那些拍马屁的吹捧。 这是个好兆头。 她现在就借着感恩殿下的名头,再给他写封信! 虽然不比当面聊天来的亲近,但起码存在感是刷得够够的。 还有,她隐约听说过,近来朝中大臣为了即将到来的祭天典仪,是否要大办的事,在跟裴景衡争论不休。 裴景衡提出简办典仪,把钱用来扩充军备。 但大臣们全部反对,甚至闹到御史要辞官的地步。 原文里也写了这段剧情。 而原作者大概是为了体现出祁晏清的智谋过人,安排他给裴景衡献策。 可惜这个作者文崽仔,脑子不大好使,文化也有限,实在写不出什么惊天之策。 书里,祁晏清只提了一个建议,就把事情给解决了。 想到这里,江明棠恶狠狠咬了一口糕点:“织雨,拿笔墨来!” 哼,裴景衡不是说她笨嘛? 等会儿她就让他知道,她可聪明着呢。 腊月将至,北风覆盖了整个京都。 饶是白天,行在道上都觉得有些寒凉。 祁晏清先前正在家里思索,该如何去劝陆淮川放弃婚事。 他反正是劝不动江明棠了,那就得从陆淮川入手。 只是他还没想出来怎么劝呢,就被太子给召进了东宫。 祁晏清知道他为什么被召见。 殿下最近烦心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祭天典仪。 不过,他早就想好了解决对策。 祁晏清:“殿下,此事不难解决。” 不就是一帮老顽固,不愿意简办吗? 那干脆就别办了,直接取消今年的祭天典仪。 到时候事情走向极端,他们总会让步。 坐在上首的裴景衡说道:“你这想法,倒是跟某个人不谋而合。” 祁晏清闻言,眸中讶异。 已经有人献策了? 他怎么不知道? 是谁? 裴景衡手中拿着半个时辰前,威远侯府送来的信。 彼时他并不打算看,想也知道,定是江明棠终于领悟了他的意思,又写了诸多阿谀奉承之词送来。 但他如今要处理公务,还是晚上再看吧。 但刘福说:“江小姐说,请您务必花些时间,看看这封信,能解当前之忧。” 也是想起了太子对江家大小姐的特殊对待,他才敢冒着风险,把信紧急送过来,还替她带话。 裴景衡半信半疑。 她一个连简单暗示都看不懂的人,能替他解忧? 打开一看,信的开头果然是熟悉大段拍马屁,令他失笑。 但看到后半部分,裴景衡的脸色就慢慢严肃起来了。 恰巧祁晏清也来了,面对他的疑惑,裴景衡将后半部分的信纸递过去:“你自己看吧。” 祁晏清接过那些信纸,第一反应却是这字迹有些熟悉,但他来不及细想,认真看了起来。 “关于祭天典仪一事,愿为殿下解忧。” “第一,殿下就说上苍体恤民生艰难,已降下示警,不欲大办典仪,谁要是再吵着要大办,那就是不敬上天,会惹来灾祸。” “第二,可再命武将驳斥反对者,诉说战争之残酷,以情动人,再加以同样的辞官威胁,倘若军备不妥,蛮狄入侵,谁今日反对,谁就上战场。” 哼,威胁谁不会呀? 辞官又不是御史专属。 “这点殿下要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交给臣女父亲去办,必不辱命。” 这样还可以趁机给自家亲人争取个办差的机会,她觉得甚好。 “第三,殿下可同意典仪大办,但同时还要提出为筹军费,行节俭之风,往后谁家铺张浪费,严惩不贷!” 要不了多久,肯定就会有人让步。 “这需要您做点牺牲,先从东宫开始削减用度,不过您放心,臣女一定第一个支持您,您要臣女只啃馒头白菜,都没问题。” 当然了,她最多啃两天,不然受不了,她最爱吃肉了。 “第四,臣女听闻祭天典仪的迎神,乐舞,仪仗,祭品等关键流程,由不同官员负责,而眼下经费不足,该削减其中一项的用度。” 到时候,那群老顽固自己就会内讧。 “第五,殿下可以反其道而行之,下令大办典仪,但考虑到国力有限,这钱得由支持大办的官员来出,如此方可彰显出他们对神明与君王的敬意,以及对百姓的爱护。” 谁家出的多,给他颁奖。 谁家出的少,点名批评。 一毛不出的,殿下就狠狠治他,杀鸡儆猴! “第六,将简办典仪,改为不办。” “第七……” 祁晏清一条条看下来,神色愈来愈肃重,心中也隐隐有了猜测。 待到看见最后的署名时,想起那个人在棋道上的造诣,祁晏清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 “臣女江明棠,敬上拙见。” 果然,是她。 裴景衡也没想到,江明棠能提出这么多建议来,而且每一条都很实用。 不过她选择在这个时候进谏,也是为了反驳他送去那两句诗吧? 想到这个可能,裴景衡眸中浮出些许笑意。 看着轻轻柔柔,性子还挺较真儿的。 确实是他小看了她。 她非但不笨,还很聪明。 “晏清,你以为如何?” “臣觉得江小姐所言,皆为良策。” 裴景衡眉梢微动:“你似乎并不意外?” “不瞒殿下,臣原来曾与江小姐对弈。” 祁晏清想起令他念念不忘的那次棋局,道:“那一回,臣惨败而归,江小姐聪慧过人,京中女子无人能及。” 所以这样的人,怎么能嫁给陆淮川那个连状元都考不上的庸才? 祁晏清愈发坚定了。 让一个聪明人去配蠢才,本就是逆天之举。 他一定得替天行道,拆了这门婚事! 裴景衡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有这般纠葛。 他想起江明棠的离奇身世,不由好奇:“她的棋艺怎会如此厉害?可问过是谁教的?” “江小姐说,曾拜一位不知姓名的游方道人为师。” 具体的,他也不知道了。 裴景衡若有所思。 待到祁晏清离开以后,殿中无声无息跪了一个黑衣人。 裴景衡看着那封信,淡淡道:“查一查江明棠的底细。” “是。” …… 威远侯府,毓灵院。 江明棠睡在榻上,正做着美梦。 梦里,她成功得到了百亿补贴,所有的钱都堆在一起,好像一座大山。 而她躺在山顶上,整个人幸福到了极点,时不时抱着钞票狠狠亲吻。 忽地,一道声音从天而降,轰隆隆的,炸得她耳朵疼。 “宿主,宿主,你别做白日梦了,快醒醒,出大事了。” 江明棠一惊,缓缓睁眼,当她看清周围的环境时,不由重重叹了口气。 唉。 前路漫漫啊。 “怎么了元宝?发生什么事了吗?” “宿主,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一个?” 江明棠眨了眨眼:“好消息。” “裴景衡刚才的好感度增加了4点,现在总好感度是5点,你获得了40积分,总积分944点了。” 这句话一出,她顿时就全清醒了。 好耶。 十亿终于在一点点向她靠近了。 她果然没猜错,裴景衡身为太子,肯定以事业为重,习惯性以审视下属的眼光,来看待每一个人。 谁对他有用,就能得到他的欣赏。 江明棠没忘记元宝的话:“那坏消息呢?” “就在刚刚,他好像派人去查你的底细了。” 第48章 相约茶楼 兄长归来 听到这个消息后,江明棠却笑了:“元宝,这算什么坏消息呀,这不也是好消息吗?” 裴景衡身为储君,百事缠身,他还能抽出时间,命人去查她的底细,说明什么? 说明他在意她呀。 不在意的话,连问都懒得问,谁还会去查? 元宝:“……好像也是啊。” “所以呀,你慌什么。” 江明棠理了理鬓发:“而且,他就算去查,也查不到什么的。” 当初回侯府之前,她不信威远侯没查过原主。 既然把她接回来了,那就说明没问题。 她本就是江明棠。 至于那世间绝有的棋艺从何处来的…… 江明棠轻笑。 她当初对祁晏清说,是游方道人教的,可不是随便瞎说的。 之前查阅原文时,她注意到一个信息,那就是祁晏清师从棋圣。 而这位棋圣的棋艺,是从上任老国师那学来的。 原文里对老国师描述不多,只说他本是方士,仙风道骨,在乱世出山,用一身本领,助裴氏家主登基。 事成后,皇帝论功行赏,封他为国师。 老国师高寿,太祖皇帝死时,他尚且存活于世,年已近百岁,还曾做过天子的老师。 后来他辞官离京,此后再无踪迹。 直到七八年前,老国师在南荒之地羽化的消息,传回京都,当今天子才知道,他一直在游历四海,救世安民。 为祭奠老国师,天子斋戒一个月,可谓是极其敬重他。 “既然这老国师最后去了南荒,那他肯定途经豫南。” 江明棠理直气壮:“那他路过豫南一户人家,讨口水喝,发现奉水给他的小姑娘聪慧过人,善良可爱,十分喜欢,指点一二,没毛病吧?” “而这个聪慧过人,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就是我,江明棠。” 元宝:“?” 天才啊! 但它很快想到一个问题:“可是宿主,你如何证明此事是真的呢?” “为什么我要证明它是真的?” 江明棠说道:“谁怀疑,谁举证啊。” 死无对证,裴景衡也不能把老国师从坟里挖出来问吧? 而且她能在棋艺上胜过祁晏清,已经是个很好的证明了。 要不是得到过老国师的教导,一个豫南商贾家的女儿,能胜过师从棋圣的祁世子? 那岂不是说,祁世子也不过如此? 祁世子都不过如此,那输给他那些人,岂不更是废物? “谁要是反对,怀疑,那就是连带着也踩了他们一脚,所以呀,为了他们自己的名声,这些人也一定会坚定的相信,我确实受过老国师教导。” 输给豫南商女,是耻辱。 输给国师高徒,是荣耀。 祁晏清要只是个出身寻常之人,而非棋圣弟子,国公世子,他就是再聪明,也得不到这么多人的追捧。 江明棠对于人心的把控,还是比较精准的。 元宝彻底放心了。 江明棠安抚它:“相信我,我有能力处理好所有事的,就算我出了什么岔子,不是还有你嘛,你这么厉害,一定会保护好我的,对吗?” “当然了!” 元宝虽然只是个意识体,但听了这话,挺了挺不存在的胸膛。 “宿主,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绝对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虽然它现在能做到的也还有限,但将来升级了,系统功能可是很强大的! “嗯呐,我们小元宝最棒了。” “嘿嘿,宿主也超级厉害的。” 一人一统就这么互相吹捧,达到人生/统生巅峰。 吹着吹着,元宝突然说道:“对了宿主,还有件事,我忘说了。” “什么?” “就是祁晏清,他去找陆淮川了。” 自打上次升级后,元宝已经完全能够掌控到各个目标人物的动向了。 好感度越高的,检测得越具体。 就在刚刚,它发现祁晏清的位置逐渐移动,最后落在忠勇侯府附近的茶楼。 不一会儿,陆淮川的位置也到了这里。 元宝好奇:“宿主,你说祁晏清找陆淮川干嘛?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有时候男人争风吃醋起来,比女人可怕多了。 江明棠不以为意:“他们要打就打呗,只要不打死就行。” 攻略目标之间有矛盾跟冲突,这是好事,说明他们对她的感情,在日渐增加。 哪天他们不争了,要么是不喜欢她了。 要么是联手了,打算调转枪头一起对付她。 那才是真要出事儿。 天边暗沉,怕是要不了多久,京都就该下雪了。 每逢这样的天气,陆淮川总是会想起他的生身母亲。 因为母亲离开京都的时候,也是这般寒风凛冽的阴天。 这么多年,他仍旧记得清清楚楚。 在他仅存的浅薄记忆里,母亲在侯府时一直不开心,祖母见到母亲,也很不喜欢,连带着对他也不怎么亲近。 而父亲一回来,就必然是争吵。 小时候他不明白,长大后却懂了。 他的父母虽然曾真诚相爱,但并不合适。 他记得母亲走路总是蹦蹦跳跳的,会放声大笑,还会带着小小的他,飞到屋檐上看星星。 她与出身世族的陶氏,截然相反,就像是生长在悬崖上的雪莲,坚韧肆意。 一朝被人摘下纳入温室,虽然不受风吹雨打,但窘迫的环境,令她不适应,只会日渐枯萎。 幼时还曾有过怨怼,但长大后明白了这点,陆淮川也就不怪母亲抛下他离开了。 只是遇到这样的天气,他心中难免涌起些伤怀之情,不大愿意出门。 但今天不一样。 半个时辰前,他接到了靖国公府世子的邀帖,请他出门,在附近的茶楼一聚。 陆淮川疑惑不解。 祁晏清此人少年英才,孤傲不群,即便他跟弟弟远舟素有交情,但他们之间,并不熟络。 他突然邀请他去茶楼做什么? 难道是有什么大事? 抱着这样的想法,陆淮川应约而来。 他进雅间时,祁晏清正坐在窗边品茶,没有起身相迎,只说道:“陆公子,过来坐吧。” 陆淮川皱了皱眉,走到桌边去,却没有立刻坐下:“不知祁世子约我来此,有何贵干?” 祁晏清将盏中茶水饮了一口,这才抬眸看去,将他整个人自上而下的打量一番,深深觉得没什么可取之处。 他打算用上三寸不烂之舌,好好劝陆淮川,自发放弃与江明棠的婚事。 因为他们之间不论是性情,还是头脑,都非常不配。 然而就在他开口前,瞥到了对方腰侧悬挂着的某个东西。 祁晏清原本漫不经心的脸色,变得凌厉起来:“陆公子这荷包看着倒是绣工精美,不知是哪家商铺的?在下也想买一个。” 陆淮川低头看去,目光触及其上海棠花时,不由想起她,眸中带了淡笑,他坦荡道:“这并非商铺买的,乃是心上人所赠。” 祁晏清眸光顿时沉了下去。 他就知道! 陆淮川的心上人,可不就是江明棠。 她竟然给这人做了荷包? 她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是了,之前她就说过,陆淮川很好。 她肯定也知道荷包代表什么,才送他的。 这么一想,祁晏清刚才还准备好好劝一劝陆淮川的耐性,顿时荡然无存。 江明棠铁了心要嫁陆淮川,连荷包这种东西都送了,他还拦着她干什么? 一个瞎眼,一个庸才,堪称天生一对。 他就该看着她欢喜嫁过去,然后过艰难日子,哭得死去活来,再上门狠狠嘲笑她才对! 如今莫不是被北风冻傻了脑子,居然放着诸多大事不干,还浪费时间把陆淮川约出来谈话! 真是有毛病! 想到这里,祁晏清沉着脸起身:“在下有事,你自便,告辞。” 而后,甩袖而去。 陆淮川:“?” 雅间里,顿时只剩他一个人。 看着门口处消失的人影,陆淮川脸上写满了震惊与迷茫。 祁晏清把他约出来,自己却走了? 那他约他过来的意义在哪? 是故意耍他出来吹北风吗? 饶是一向温润的陆淮川,也不免有些生气了。 此人简直莫名其妙! 对于祁晏清与陆淮川这段小插曲,江明棠并不知道,也无心去管。 日前,府上终于接到了江时序的传书。 信里说他伤势好转了些,办完了差事,已经火速归京,约莫两天后就会到家。 这个消息令侯府上下喜悦万分。 老夫人太过高兴,不但给下人们额外发了赏钱,还准备给孙子办一场接风宴。 一时之间,众人忙碌万分。 江明棠也不例外,到了归家这一天,她早早就起了。 “流萤,我这么画会不会太淡了些,粉再多上一点吧。” 妆台前,流萤正为她梳妆,见自家小姐不停地要求在脸上涂粉,她说道:“小姐,您淡妆清丽,这脂粉涂多了显得厚重。” “我知道。”江明棠微叹一声,抚上自己额头,“可若不涂得多些,怎么盖得住一脸的疲态跟这伤呢。” 她低声道:“兄长历经千辛万苦,才平安归来,我不想让他担心,多涂些吧,遮得紧实一点。” “是。” 流萤不免有些心疼自家小姐,这些日子以来,小姐是侯府里最担心大公子的人了,为他做了许多事。 她拿起脂粉,正要给江明棠再上一遍,织雨匆匆进来:“小姐!” 今儿清早,她就被江明棠派去大门那等着,眼下来报情况,跑的太快,上气不接下气:“大公子他,他回……回来了,现下就在门口呢!” 原本坐在妆台前的人骤然起身,如一阵风似的往外跑去。 流萤急忙跟上:“小姐,您妆还没上完呢,衣服也没换……您等等奴婢!” 门口处。 江时序身着银白薄甲,身后跟着几名虎贲军亲卫,英俊的眉眼间布满肃然,静静由着嬷嬷用香花草叶,熏去他身上的杀伐血气。 管家脸上挂着浓笑,站在一旁。 “大公子能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老夫人说您一路奔波辛苦,让您先去换身衣裳,梳洗一番,她与侯爷,还有夫人在正厅等着,为您接风洗尘呢。” “嗯。” 江时序应了一声,刚要问起那个在心中念了数日的名字,便听见了一声颤抖的呼唤。 “哥哥!” 他抬眸望去,前院廊上,一抹娇小的素色身影,迎着冷冽的寒风,直直地朝这边飞奔而来。 那脚步声分明细微,却似擂鼓般重重捶在他心上,使得他怦然心动,满目萧肃在触及她时,尽数化作春水。 这一刻,天地之间万物皆无,他只能看得见她。 到了近处,江明棠脚步反而缓了下来。 最后停在庭院中,似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他。 如墨般的长发不曾簪起,尽数披在背上,发丝被风裹挟纷飞,分明天寒地冻,她却只着单衣,脚上的绣鞋也没穿好,一看就知道是急匆匆出来的。 好在流萤及时跟上,给她披上了狐裘,不至于冻伤。 江时序眉头皱起,碍于正在熏衣,怕未愈的血气熏着她,强行耐下想抱住她的冲动,没有上前。 他柔声哄道:“天寒地冻跑出来做什么,还不快回去,听话,等哥哥换完衣服,第一个去看你。” 江明棠没有应声,只摇了摇头。 她小脸素白,那双灿眸之中深深映照着江时序的身影,诉说着思念,根本无需刻意,眼泪就自然而然地流了下来,扬笑看着他。 刚要再进一步,她却陡然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栽去。 江时序心下骤紧,什么也顾不上地冲了过去:“明棠!” 第49章 我好想你 原来是他 不止是江时序,元宝也吓了一跳。 它都快哭了:“宿主,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江明棠被身侧的流萤扶着,勉强站住。 “我没事,就刚才起太猛又跑太快,再加上看见六个亿回来太激动了,有点晕。” 元宝:“呼,吓死我啦。” 江明棠顾不上去安抚它,因为江时序已经到了跟前。 他焦急的吼道:“快,快叫府医过来!” 紧接着把她半搂在怀中,双手微微发抖:“明棠,你怎么样?我回来了!” 他离家这么多天,最惦念的就是她。 好不容易回来了,却看见她晕倒在自己面前,江时序心跳都要停了。 好在江明棠缓过神来,没真的晕过去,弱弱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哥哥,不用叫府医,我没事。” 她哽咽着:“我、我就是看你平安无事,太激动了……” 江明棠是真的激动,不是演的。 好久没看见江时序,他终于平安回来了。 积分不会清零,六个亿还有得挣。 呜呜呜呜,好开心。 江时序对上她含泪的双眸,心里软的不成样子,半抱着她的手更紧了些。 回时路上的尘土颠簸,都被洗净。 在淮州时的伤痕痛苦,都被治愈。 看到明棠的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冒险在刀口上挣功劳,是他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以后,他可以成为她的后盾了。 江明棠艰难站直,打量着江时序。 忽地,她眸光一紧,落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那里,有一道已经结疤的细长伤痕,在他如玉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江明棠伸出手去,指尖的寒凉,令江时序一颤,却没有阻止。 她轻抚那道虽轻,但位置极其凶险的疤痕,忍着泪意:“哥哥,痛不痛?” “还好,就是箭头擦伤,没事的。” “那你身上的伤,是不是更严重?” “没有,要是严重的话,不得养几个月,怎么能这么快回来见你?” 其实当时敌人的暗箭,确实没入了腰腹,只不过离要害远,没有致命,流了不少血。 他故作轻松,本意是想安抚她。 可没想到说完这话,她忽地向前一扑,勾住他的脖颈,面颊贴着他的胸膛,钻入他的怀中:“哥哥。” 江时序顿时浑身都僵硬了,哑着嗓子应道:“嗯?” 怀中人呜咽着,颤抖出声。 “我好想你。” 这四个字几乎是让江时序心中血缘铸就的城墙,崩塌了大半。 他溃不成军。 只能也紧紧地抱着她,什么也没说,却什么也都说了。 “目标人物江时序好感度+20,当前好感度85点,获得积分120,总积分1064点!恭喜宿主!” 突然响起元宝的播报音,令江明棠的眼泪流得更多了。 呜呜呜呜。 她真的好心疼啊。 小钱钱,以后可千万不要再受伤了。 良久,江明棠终于止住了哭。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推开江时序,从他怀里退出去。 骤然空了的怀抱,令江时序眉头一皱。 “兄长,我失态了,你别笑我。” 她又换回了京中高门惯用的敬称,而不是更亲密的哥哥。 意识到这点,江时序心情不佳,但他面对江明棠时,却是十足的温柔:“哥哥怎么会笑你。” 他疼她还来不及。 紧接着,江时序眉头一皱。 “你额头上怎么回事?为什么有伤?” 方才还不曾看出来,眼下离得近,她又蹭掉了脂粉,他才发现底下藏着的淤青。 “哦,这个啊。” 江明棠抚了抚额头,掩饰道:“前两天出门没看路,撞廊柱上了,小事一桩,过几天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但江时序明显看出她心虚的很,眼神四下乱飘,肃声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不、不信的话,兄长问流萤。” 说着,她侧过身来,用眼神拼命暗示流萤。 流萤只能顺着主子:“回大公子,小姐说的句句属实,确实是不小心,撞廊柱上了。” 江时序个子高大,俯视着她,主仆俩的隐秘互动,尽数落在他眼中。 他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欺负了江明棠。 她不肯说,这没关系,他总有办法能查出来,然后千百倍的还回去。 眼下,他像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严肃教育:“下次不许这么莽撞了,撞廊柱上还不长记性,这么冷的天跑出来,你不怕冻着。” 说着,他蹲下来,替她把绣鞋重新穿好,而后将身上的狐裘裹紧,吩咐流萤。 “回去给小姐先煮份姜汤,盯着她喝了再去正厅。” “是。” 江明棠这才感觉到,确实是有些冷。 她打了个哆嗦,也不想在这庭院中站着了。 “兄长先去梳洗换衣,我也回毓灵院了,待会儿见。” “一道过去吧。” 两个院子邻近,兄妹二人并行走在廊上,江明棠脸上的笑意就没散下去过。 当然,江时序亦是如此。 等回了自己的听涛院,看不见江明棠了,他才又恢复了沉稳严肃,简单洗漱换衣过后,去了前厅。 父母与祖母,定然也十分担心他,在门口已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要抓紧过去请安。 另一边的毓灵院中,江明棠也在梳妆。 江时序都看见她额头上的伤了,她也就没必要再遮,不过简单装扮一番,净了脸再换身衣服,便去了前厅。 路上,元宝突然神秘兮兮开口:“宿主,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说过的承安小郡王?” “记得,怎么了?” “我查到他的身份了,你猜猜他是谁?” 江明棠眼都不眨一下:“我兄长。” 元宝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只有我兄长跟陆淮川的好感度,跟承安小郡王一样,刚才我兄长的好感度增长了,你马上就来问我这个问题,说明承安小郡王的好感度也有变化,那就是他呗,反之就是陆淮川,这很简单啊。” 只是之前两个人的好感度都没变过,她才判断不出来。 元宝恍然大悟:“嗷,原来还能这么猜,宿主,你好聪明。” “这算什么聪明?你不是靠这个猜出来的?” “不是啊。” 江明棠好奇:“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解锁了隐藏剧情啦。” 元宝说着,把攻略面板打开:“系统升级之后显示,人物好感度达到80点以上,可能触发重大隐藏剧情。” 江时序身份那一栏,以前只有【侯府嫡长子】以及【养子】这两个标签。 而现在,又多了一个:【承安郡王遗孤】。 江明棠了然。 没想到系统还有这功能。 这确实是挺重大的剧情。 以当今天子对已故承安郡王的愧疚跟敬重,江时序的身份一旦爆出来,朝堂怕是要重新洗牌。 那个假的承安小郡王,应该已经进京了。 威远侯跟孟氏迟早会憋不住,爆出真相。 江明棠不用太过操心,静观其变即可。 到了前厅,老夫人正牵着江时序的手老泪纵横,口中不停喊着乖孙儿。 其余人也都在哭,江明棠亦红了眼眶,但并未上前,只在一旁站着。 她进门时,江时序就已经注意到了。 见她并无不妥,他这才放心,继续安慰老夫人。 直至江时序笨拙地逗得祖母破涕为笑,一家人才落座席位,喜气洋洋地用饭。 席间,老夫人不免提起江时序不在的时候,府上发生的事。 从孟氏的魂不守舍,威远侯的焦心,再说到自己吓得生病,最后话题不可避免地,转到了江明棠身上。 “你都不知道,你出事那段时间,明棠天天都……” “祖母!” 江明棠骤然出声,打断老人家的话,柔声道:“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如今兄长回来了,您一颗心总算放到肚子里,之前胃口不佳,没吃多少东西,现在正好多用些膳食。” 老夫人哪里看不出来孙女的意图,对上她撒娇似的目光,到底是把话题转到了菜式上。 江时序看在眼里,更确定江明棠有事瞒着他,默默记下,想着待会儿找个机会问一问祖母。 待用完饭,还未散席,门房就匆匆来报:“老夫人,侯爷,太子殿下驾临!” 第50章 故意逗她 所谓聪白甜 这一句话,令酒饱饭足的威远侯府众人纷纷起身,紧急去迎驾。 几息时间不到,前院就跪了一大批人。 威远侯与江时序跪在最前头:“臣参见太子殿下。” “平身。” 众人这才起来。 威远侯上前一步:“不知殿下驾临,有何吩咐?” 裴景衡扫视一眼威远侯府众人,视线在某个人身上短暂停留了一会儿,正要挪开时,却陡然对上了她偷看的眼神。 似是没想到会被他抓个正着,她一惊,迅速低头,做鹌鹑状,但还不老实,微微侧头用余光看自家兄长。 裴景衡极其浅淡地勾唇。 看来江时序回来了,她是真的很开心,不止穿着打扮艳丽了些,人也活泼了不少。 其余人垂首躬身,不敢无状,威远侯不曾得到太子的回应,心下不由局促起来。 “威远侯不必紧张,孤只是从军中回宫,路过侯府,想起今日是江参将归家的日子,过来看看罢了。” 其实他本来也没想来,只是想起某人从前哭成桃子的一双泪眼,鬼使神差地就进来了。 威远侯顿时松了口气,江时序上前一步道:“多谢殿下关心,臣惶恐。” “江参将,你的奏报孤都看过了,此次你犯险办差,还完美成事,待明日早朝,孤会为你请功。” “臣谢殿下提拔。” 威远侯府其余人也是万分高兴,少主子得了太子青睐,日后定然能步步高升,前景大好。 裴景衡不打算多留,同老夫人略说了几句话,就要离开了。 他刚到门口,还未出去,便听到了江明棠的声音:“太子殿下!殿下留步!” 与上次一样,她追了出来,只是这回脸上带着遮掩不住的喜意。 江明棠见他停住脚步,示意周遭的侯府下人先退去,这才恭敬地躬身行礼。 “多谢殿下及时派人去寻兄长,保住了他的性命,臣女没齿难忘,终身铭记,以后一定日日为殿下祈福,以示感恩。” 裴景衡点了点头:“知道了。” 眼看着他又要走,江明棠急忙道:“殿下且慢!臣女还有话说!” 怕裴景衡不耐烦,她组织了下语言,迅速说道:“臣女之前送去东宫的信,殿下可曾看过?其中有关于祭天典仪的拙见。” “孤看了。” “那臣女可否斗胆问殿下一句,打算用何种法子?” 裴景衡眉梢一挑:“你这是在打探朝政?” “臣女不敢!”她赶紧请罪,“是臣女冒进,请殿下恕罪,臣女不过是想为殿下解忧尽一份力罢了。” 裴景衡也没打算真跟她计较,淡淡说道:“你那些法子不错,孤准备都用一用。” “啊?” 江明棠愣住,犹豫了一下才道:“可是殿下,这样对方容易狗急跳墙吧……” 要是都用上,那岂不是既不大办典仪,还要朝臣出钱,最后还得上下节省开支? 那是个人就得跟他急啊。 “狗急跳墙?”裴景衡念着这几个字,看向面前的小姑娘,“江小姐,辱骂朝廷大臣,还是当着储君的面,这可是重罪。” 江明棠一噎,像是有些忍不住:“殿下,臣女可是站在您这边才这么说的,怎么殿下还要……” “嗯?” 对上他的眼神,她老实了:“臣女知罪。” 裴景衡眸中笑意极浅:“念你是初犯,孤不予计较。” “谢殿下。” “不过你方才说的也有道理。”他悠声道:“若是六策皆行,不止那些想大办典仪的大臣们会强烈反对,其余人也会跟孤唱反调。” 见江明棠狂点头,他话锋一转,叹了口气:“届时孤扛不过百官压力,只能把这献策之人,以破坏君臣和谐之责,抓到他们面前论罪,以平事态了。” 江明棠那狂点不止的头,突然就僵住了。 她似乎是不敢置信地抬眸看去:“啊?” 抓谁? 她、她吗? 怎么能抓她呢?! 江明棠像是被吓得不轻,说话都结巴了。 “殿……殿下,这、这不合适吧,其实我那些建议都是瞎说的,真的,您完全可以不采用啊,犯不着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吧……” 说到最后,她也意识到自己话说的不对,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只一双杏眸时不时抬起看他,写满了委屈。 裴景衡忍住了笑意,逗她:“不是江小姐说,想为孤解忧,尽一份力吗?” “难道,江小姐说的都是假的,是骗孤的?” “当然不是了!” 江明棠飞快否认,对上他审视的目光,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 “臣女愿为殿下马前卒!就算殿下要把臣女扔到百官面前论罪,臣女也认了!” 她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但实在是怕死,说完这话,就又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 “不过殿下,到时候您可以试着保一下臣女吗?比如说把罪判得轻一点行不行?您是一国储君,这肯定能做到吧?” 江明棠很诚恳:“臣女冰雪聪明,又年轻貌美,眼下还没活够,真的不是很想死啊……” 话音未落,裴景衡终于忍不住了,当着她的面轻笑出声,久久未停。 怎么有人求情的时候,还能把自己夸一遍的? 裴景衡叹口气,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 她呀她,说聪明,有时候又笨的很。 对上她愕然的眼神,裴景衡正色起来,恢复了那副清淡模样。 “放心吧,孤不会卸磨杀驴的。” 顿了顿,裴景衡又说道:“何况这驴,确实年轻貌美,冰雪聪明,跟孤上次遇到的,每顿能吃三大碗饭的人一样,堪为奇观,是得多留些时日。” 江明棠:“……” 仗着自己是储君,你就可劲儿内涵吧你! 她腹诽不已,又不敢说什么,还被他刻意咬重的夸词,臊得不敢吱声,只能唯唯诺诺道:“殿下英明。” 裴景衡看她一眼,微微勾唇,抬步离开了侯府。 江明棠把他送到门口,直至看他上了车驾远去,才转身回去。 北风吹在她脸上,绯红全数退去,眸中是一派清明冷静,毫无笑意,像是一汪冰泉,哪里还有方才害臊卖痴的姿态。 “目标人物裴景衡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10点,获得积分50,总积分1114点。” 直至系统播报音响起,江明棠叹了口气。 裴景衡不愧是十个亿,攻略难度跟其他人,不是一个等级的。 她摸着他的喜好,演了半天聪白甜,才涨5点。 不过好歹好感度是来到两位数了,这是很大的进展,她会继续努力的。 到了厅中,只剩江时序在那儿等她,江明棠扬起笑容,跟着他一道回院子。 她问了许多他在淮州时的事,尤其是伤势,但都被江时序一语带过,不愿意细说,免得她伤心。 “对了,你方才去追太子殿下,是做什么?” 江时序如此问道,他不在的时候,明棠怎么跟储君有来往了? 江明棠也没瞒他,将自己多番去信询问储君之事,一一道来。 “我知道兄长肯定是想说,储君尊贵,焉能造次,但我当时实在是没办法。” “你生死不明,家中人心惶惶,我害怕,怕你再也不回来了,只能日日去问太子殿下……” 江时序一颗心像泡在了温水里,暖流涌动。 一时间,又想起了刚才四下无人时,祖母语重心长地同他说的话。 “时序,明棠虽不在家里长大,但是府上待你最好的人,连我这个老婆子,都不及她。” “刚才在席间,你以为她为何要拦住我说话?不过是不想让你担心罢了。” “你也看到了她头上那淤青了吧,她是不是对你说,是不小心撞的?小妮子撒谎呢,她那伤是在家庙佛前为你祈福,硬生生磕出来的,你出事有多久,她就磕了多久,跪了多久,日日都去。” “还有佛堂里堆的那些经书,都是她熬夜抄的,你去看了就知道,是何等心诚,有段时间,她一双手连拿筷子都在抖。” 老夫人最后道:“她待你真心,你这个做哥哥的,就该对她好,你父亲母亲偏心养了十几年的云蕙,我劝不了,可你不能没良心。” “明棠在这家里,唯一的依靠,就是我跟你,若是日后我走了,她嫁出去,你一定要与她夫家勤走动,为她撑腰,免得她在外头受委屈。” …… 他听着她的碎碎念,沉默无言。 他怎么会舍得怪她? 若不是为了他,她也不会冒着风险,去冒犯储君。 在江时序眼里,她比世上所有人,都要珍贵。 江明棠在听涛院坐了一会儿,就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今天连着演了两出大戏,她好困,要回去补眠。 等一觉醒来,都已经是下午了。 江时序去了军中,虎贲军那边还有些事要交接。 江明棠正躺在美人榻上,享受这难得的休闲时光时,老夫人派人来喊她去一趟碧波院。 进门后,就看见孟氏,范氏,还有陈氏皆在。 范氏脸上还带着笑:“正巧明棠来了,母亲,不如让她先看看,虽说妹妹来做这事儿,是不大合适,但她跟时序感情好,又一母同胞,总能懂一些他的喜好。” 闻言,江明棠好奇问道:“二叔母是要让我看什么?” “明棠,你过来。” 老夫人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过去,随后吴嬷嬷递上了一打画像。 “我同你母亲说,打算近日为你兄长相看妻子,你看看这些画像,哪些可能会是他喜欢的?” 第51章 给他选妻 荒唐想法 听了老夫人这话,江明棠面上的笑容不变。 “祖母,您这不是难为我吗?我又不是男儿郎,怎么知道兄长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如何替他选?” 老夫人笑道:“只是先让你看看,婚姻大事,最后肯定要让你兄长自己做决定。” 给江时序娶妻,可不是小事。 未来的侯府少夫人,一定得是德貌俱佳之人。 另外,老夫人也有私心。 孙女儿自从回了这个家以后,无微不至的侍奉她,恪尽孝道。 老夫人其实能看出来,她也是在寻求庇护,但是不是真心待她,她心里有数。 这孩子可怜,在豫南那地方长大,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爹不疼娘不爱的。 所以,她就更偏袒明棠。 老夫人让明棠来选,一是相信孙女的眼光跟头脑。 二是她知道,那陆家的大公子在家族中,处于弱势地位。 以后本家新媳妇进了门,明棠喜欢她,姑嫂关系也和睦。 等明棠出嫁了,她故去了,孟氏也要让权。 届时,新媳妇就是侯府主母。 她与明棠关系好,还可以替孙女儿撑一撑排场,不至于让她受委屈。 江明棠听了这话,伸手接过了那些画像,看了起来。 每看一张,她都认真考量,给出自己的意见。 “祖母,这个姑娘看着挺漂亮,是哪一家的?” “御史中丞?那算了吧,兄长性子本来就闷,御史家的姑娘,自幼被长辈约束,肯定也是个闷葫芦,看这画像,她眉眼间都挺严肃的。” “这个是哪家的?看着也不错,巧笑嫣然,像是个开朗的。” “校尉之女么?身份是低了些,不过若是性子好,也没关系的,咱们也不是那种特别看重门第的人。” …… 见江明棠兴致勃勃的模样,元宝忍不住道:“宿主,这可是给江时序选妻子,你不难过吗?” 怎么还这么积极主动? “我干嘛要难过?” 江明棠随口回道:“现阶段我只是他妹妹,又不知道他的心意,只把他当哥哥看啊。” 妹妹在长辈的示意下,先替他看一看嫂子,有什么问题? 元宝:“也是哦,不过我还以为宿主你很喜欢江时序,不会替他选妻子呢。” “我是喜欢他啊,但这又不冲突。” 江明棠翻着画像,感慨系统怎么也开始感情用事了。 她喜欢的那是江时序吗? 是六个亿。 他就算真要娶妻,不耽误她挣钱就行。 况且以江明棠对他的了解,江时序绝无可能同意议亲。 老夫人跟孟氏越催他,他越压不住对她的感情。 到时候,好感度还不猛涨啊。 说不定一次性达到100点,她就挣到六个亿了。 这么一想,江明棠没忍住,脸上的笑都更深了些。 老夫人把她的变化看在眼里:“明棠,你怎么突然笑得这么灿烂?可是相中哪家的姑娘了?” 江明棠被老夫人抓包也不慌,顺着她的话,指了指手中的画像。 “是啊,我觉得这家姑娘很合眼缘。” 二房范氏一看,顿时笑容都盛了些。 “明棠可真是好眼光,这是我本家大哥的女儿,才十六岁,饱读诗书不说,出落得跟朵花儿似的,待人接物更是落落大方,小小年纪就已经帮着她母亲管理府务了。” 江明棠眉梢微动,难怪范氏这么开心呢。 原来她随手一指的,是她侄女啊。 本朝世族婚嫁,常有亲上加亲之举,比如说老夫人出身平康陈家,不是什么大族,后来老侯爷立了从龙之功,得以封侯,平康陈家就更比不上江氏了,侯府换了主子,走动也渐渐少了。 为了维持这层关系,平康陈家找了老夫人,打着娘家人的情分,希望能把陈氏族长家的女儿,嫁给府上三公子。 也就是江明棠如今的三叔母,陈氏。 这不,三叔母进门后,侯府跟平康陈家的联络又紧密了起来。 范氏也想亲上加亲。 二房在威远侯府,虽不算势微,但那是眼下老夫人还在,不曾分家。 日后江时序继承了侯府,老夫人再故去,范氏儿子再娶妻,她没理由不分家了。 二房与大房的关系,也会越来越淡,地位也会越来越低,逐渐成为边缘旁支。 要是江时序娶了她侄女儿,那可就截然不同了。 侯府下一任主母是范家的人,二房怎么也能得些便利。 老夫人知道范氏的心思,但没接她的话茬儿。 至于孟氏,更是端坐一旁,从头至尾没怎么说过话。 范氏一看这情况,话锋一转:“不过具体选谁,还要看时序自己的意思,隔着画像,也看不出什么来。” “提起他们家,恰巧我有件事得过问母亲跟大嫂一声,之前我大哥与我通信,说是家里长子,要来京科考,等过完年,想在咱们府上借住一段时间,不知道方不方便?” 老夫人耷拉着眼皮。 要是她同意,这趟来的就不止是考生,还有这画像上的姑娘。 到时候人家在侯府借住,有的是机会跟孙儿相看。 她看向身侧的人:“你觉得呢?” 江明棠没料到,老夫人会问她的意思,想了想道:“孙女觉得都是亲戚,不过借住几天而已,没什么不方便的。” 老夫人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办吧。” 她都发话了,孟氏自然也是同意的。 范氏应下,看向江明棠的眼神充满了欣喜。 以前她哪儿能想到,豫南回来的江明棠还能在侯府里,拥有话语权。 还好,她跟明棠关系还不错。 到时候她“贿赂”一下明棠,让她在时序还有老夫人面前,替侄女说些好话,指不定这事儿就成了。 等此间话谈结束,江明棠选出了一部分画像,就告退了。 元宝很不理解:“宿主,你干嘛要同意范氏亲戚来借住的事儿?” 这姑娘的画像能出现在这里,说明她家里肯定是有意这门婚事的。 到时候姑娘也跟着来了,住在府上,天天跟江时序见面,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不是我要同意,是祖母没打算拒绝,不然她就自己开口了,犯不着用我做筏子,而且二叔母看着爽朗,实则小心眼,我要是拒绝这事儿,她指不定怎么恨我呢。” 江明棠有自己的想法:“还有,以我的判断,兄长的好感度,在短期内应该也不会再增长了。” 眼下他对她的感情,正在与伦理血缘疯狂博弈。 内部没法解决问题的时候,那就得引入外力。 另外,她不介意再刺激他一下。 其实江明棠也想过,由她揭穿江时序的身世,尽早把他拿下。 但又怕这事儿到了朝堂上,影响到另外两个攻略目标,裴景衡跟祁晏清。 毕竟眼下那假的承安小郡王,肯定就是他们一手安排的。 朝堂之事太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心急挣不了百亿补贴啊,她只能劝自己慢慢来。 翌日,天还没亮的时候,江时序就已经起身,他今天要进宫面圣。 等他在朝堂上,向陛下一一汇报完淮州的情况后,皇帝震怒,将私银一案涉事官员全部抄家。 私银这事儿虽然是二皇子外祖家做的,但二皇子也是知道的,还是主要受益方,如今事发,他不得不断尾求生,把亲舅舅推出来顶罪,任由皇帝判了他死刑。 本次争斗,太子一党大获全胜。 而身为太子属臣的江时序,自然也得到了很多赏赐。 虽然他的官职没有变动,依旧是参将,但在裴景衡的进谏下,皇帝将他从虎贲军六营,迁至二营,手底下掌的兵是之前一倍有余。 就连威远侯,都受到了皇帝的褒奖,说他教子有方,赐下无数金银珍宝给侯府。 一时之间,威远侯府风光无限。 年少有为的江时序,也就被不少朝臣给盯上了。 这不,才刚下朝,就有官员凑到威远侯身边,隐晦问起府上大公子可有婚配? 要是没有,是不是可以结个姻亲? 威远侯心里,也是为儿子感到骄傲跟高兴的。 但对于江时序的婚事,如今他不敢妄定。 因为时序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也不是救他一命的副将之子,那不过是个表面借口而已。 他是已故承安郡王的遗孤。 当年情况极其复杂,这事儿只有他跟妻子知道。 等威远侯回了家,听孟氏说老夫人打算给江时序议亲时,连连拒绝。 “时序的婚事,咱们没资格做主。” 再说了,范家连配侯府都是高攀,怎么能配时序? 孟氏一听这话,马上明白了丈夫的意思,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还想着,让时序回郡王府呢?” “夫人,当年危机四伏,怕时序有危险,我确实答应郡王妃和你,不让他回郡王府,但此一时彼一时,要是眼睁睁看着一个假货鸠占鹊巢,那咱们还对得起郡王爷吗?你得讲点道理吧。” 孟氏哑口无言。 已故的承安郡王,对他们家有恩。 当年丈夫去边境抗敌被围,是承安郡王救了他一命。 不然的话,威远侯府哪有今日。 她皱了皱眉:“就算你想让时序回郡王府,那咱们也不能把他的婚事一直搁置呀。” “你急什么,我已经在搜罗证据翻案了,等时机成熟,会让他回去的,到时候不就能议亲了。” “那得到什么时候?” 孟氏不满:“你不是担心给时序议亲,找不到合适的吗?我这有个人选。” “谁?” “云蕙。” 这话一出,威远侯瞪大了眼睛。 “夫人,你疯了不成?这怎么可以?” “侯爷,你听我说,云蕙跟时序自小一起长大,有感情基础在,又是咱们家的女儿,知根知底,相貌品性也都不差,她嫁给时序,一来女婿顶半个儿,侯府后继有人,二来,也不耽误时序继承郡王府。” 孟氏越说,越觉得合适。 她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对他有感情,不想就这么还给郡王府。 若是养子跟养女成婚,还能给云蕙找个依靠,两全其美。 威远侯觉得甚为荒唐:“绝对不行,且不说他们还有名义上的亲缘,你非要把咱家女儿嫁给时序,怎么不选明棠?” 好歹是他们亲生的,就当报恩了。 况且就算是明棠配他,也是他们高攀了。 云蕙的出身,就更不行了。 承安郡王府可是皇室宗亲! 孟氏要被丈夫气死:“可事发突然,明棠已经相中了陆家长子,陆家还传话说,要在腊八后把亲事落定,咱们也应下了,难道要悔了? “这婚事再出一次岔子,你女儿名声要不要了?” 她是偏心云蕙,但也不是不疼明棠。 要是没有陆家的婚事,等时序真的回了郡王府,她第一个让明棠嫁过去! 但现在明棠已经许了陆家,怎么还能许给养子? 威远侯知道孟氏还是偏心云蕙,想给她找个好夫家。 但这件事,没得商量。 家里两个女儿都不行,外面还能没有合适的花儿采撷吗? 等到时候,时序继承了郡王府,多的是好亲事。 在威远侯的严词反对下,孟氏总算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去寻了老夫人,说江时序的婚事,暂时不必着急。 老夫人原本还觉得他对儿子不关心,等威远侯搬出皇帝,说陛下可能会给时序赐婚后,就不吭声了。 但翌日江时序来给她请安时,老夫人不免就提到了这事儿,言语之间对威远侯诸多抱怨,嫌他耽误了江时序,旁人家的孙子,十六就娶妻了。 江时序听见议亲二字时,眉头一皱,正准备跟父亲用同样的借口推脱,就听老夫人开口。 “可惜,明棠还花了不少时间给你挑了画像,我本还想着让你选一选呢。” 江时序一怔:“什么画像?” “就是一些合适议亲的女子画像。” 老夫人还是不放心孙子的人生大事,让吴嬷嬷把画像拿了过来。 “正好你在这,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别听你爹的,万一陛下不给你赐婚,岂不是误了大好青春。” 第52章 刺激他 心口难开 这些话,江时序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看着那些画像,抓住了重点:“这些都是明棠挑的?” “是啊,怕你家室不和,每张她都仔细看过了,一心想为你选个好妻子。” 老夫人的话,如同一把冰锥扎进了江时序的心窝里,血肉模糊,分明屋子设了暖道,他却倍觉寒凉,拿着画像的手,轻微的在颤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明棠,要给他择妻。 良久,江时序拿着那些画像,跟老夫人告辞,而后出了门。 行走在长廊上时,江时序竟觉得这呼啸的北风,堪称温暖,都不及手里这些画像来得刺骨冰冷。 他一步步走到了毓灵院,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儿,正坐在廊下,剪着花枝。 看见他,她脸上顿时绽开欢欣的笑:“兄长,你来啦,快看我新摘的梅花,好看吗?” 江时序头一次面对她,笑不出来,他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直到她疑惑地皱起眉头,才举起手里的画像。 “这些都是你一张张看过,仔仔细细,亲自为我挑的议亲人选?” “是呀,”江明棠点了点头,“兄长都看过了吗?可有喜欢的?” 说着,她拿过他手里的画像:“我觉得这个方家姑娘,就很不错,长得漂亮,还会武艺,跟兄长你肯定有话说,还有这个刘家小姐,我之前在宴会上好像见过,性子挺温柔的,还有那个……” 看着她认真地地给他介绍那些女子,江时序心底涌起一阵浓重的悲哀。 好似只有他一个人,站在万里不尽的湖面上,周遭雾气茫茫,冰雨阵阵,寻不到任何生机。 “别说了!” 他冷声喝止,把她吓了一跳。 江明棠小心翼翼:“兄长,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我的亲事,不需要任何人操心,也绝不允许旁人干涉。” 她解释道:“兄长,我只是关心你,没有……” “我不需要这种关心。” 江时序的语气很冷漠。 可他看向她的眸中,却带着下意识的温柔,跟无尽的悲凉:“尤其是你,明棠。” 她不能为他挑选妻子。 这对他来说,太残忍了。 但明棠根本听不懂他话里的隐喻,她被他那一句不需要,弄得怔神良久。 “兄长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与我一母同胞,我关心你,难道有错吗?我只是想让你以后过得好,就像兄长对我一样。” 她颤着声,委屈极了:“还是说在兄长眼里,我不是你的亲妹妹?” 江时序对上她泛红的眼眶,微微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是。 她在他眼里,根本不是亲妹妹 因为她才是他唯一想娶的妻子! 可是,他敢说这话吗? 他能说这话吗? 他对得起祖母,父亲,母亲,还有江家的列祖列宗吗? 他对得起明棠吗? 她与他是血亲! 他有这种畜牲不如的想法,已经该遭天打雷劈了。 难道还要说出来,闹得不可收场,最后令世人耻笑于她,唾骂于她吗? 为什么,偏偏是亲兄妹啊…… 江时序满是无力,痛彻心扉。 可偏偏他的痛苦不能言语,只能横生误会。 久久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江明棠看向他的眼神,越来越受伤,渐渐有了泪水。 她好像在说,原来,他不把她当作亲人。 江时序心里很难过,可这时候,他知道自己该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明棠,我……” “兄长不用说了。” 她忽地一把擦干了泪水,一双美目中透出难过,却带了十足的倔强。 “我明白了,以后兄长的事,我不会再插手,也不会再自以为是地,给兄长添麻烦了。” “我有些乏了,现在要休息。”江明棠强忍着泪水,转过身去,“流萤,织雨,送大公子出去。” 说着,她将门摔上,自己进了内室。 两个婢女面面相觑,但主子的命令,也只能照办。 江时序一动不动,他耳力过人,能听见内室里隐隐传来的压抑的啜泣,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他恨不能马上冲进去告诉她,他想娶她为妻。 哪怕是被世人唾弃,他这一辈子,也只会爱她一个人。 可是,他不能。 他可以不顾一切,唯独不能害了她。 江时序只能木然地走到窗檐下,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明棠,我不是那个意思,不管你信不信,在我心里,你始终是我的……家人。” 家人这两个字,语气轻如烟尘。 江时序走了。 无人知道在深夜时,他去了祠堂,对着祖宗牌位,跪了一宿。 他对不起江家的列祖列宗,竟然对亲妹妹有了妄念。 所以,他来忏悔。 可终究,情难自抑。 看着那摇曳的烛火,面对着伦理天堑,他满脑子想的,还是明棠。 跪着的每时每刻,他都在无声地说爱她。 毓灵院,深夜。 元宝把江时序的动向报给江明棠后,都有些忍不住了。 “宿主,呜呜呜呜,你别再刺激他了,他都哭了,我光看着都受不了了。” “我不刺激他,怎么挣积分,怎么给你升级?” 还有,怎么挣六个亿? 江明棠听着它那没出息的话,摇了摇头:“元宝,你记住,不要过分心疼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尤其是男人,永远不要。” 元宝弱弱道:“哦。” 她问:“好感度多少了?” 元宝:“刚刚已经增加到88点了,宿主,你现在有1132点积分了。” 江明棠轻叹口气。 果然,涨到一定程度后,就进入平台期了,增速极慢,这么大个刺激,才涨了3点。 她还以为能一举迈入90点大关呢。 看来血缘压制还是占了上风。 算了算了,先挣别人的吧。 江明棠将被褥一卷,睡觉! 几天后。 府里但凡熟悉江明棠跟江时序的人,都意识到了一点。 这兄妹俩,闹了矛盾。 尤其是老夫人,再清楚不过,因为以前孙子孙女来给她请安,碰上了总是冲对方笑,有时候还是一起来的。 而现在,明棠总是比以前来的迟些。 一开始老夫人以为是她起的迟了,打趣几句。 直到前天时序多坐了会儿,恰好赶上明棠来请安,进来见着时序,她脸上的笑都僵了,只淡淡叫了句兄长,就没再同孙儿说过话。 老夫人顿时察觉出不对来。 问孙女,她只笑着说没有的事,祖母想多了。 问孙子,他也说是误会。 弄得老夫人无奈极了。 不过孩子们的事,她也不好插手太过,再怎么说也是亲兄妹,就算吵架了,也会和好的。 江时序从碧波院出来后,脸色沉闷。 方才祖母同他说,明棠早上来请安时,似乎是哭了,委婉暗示他这个做哥哥的,要让着点妹妹,不能像小孩子那样置气,令他心中抽疼。 前两天,他也曾试图找她修复关系,但明棠总是对他闭门不见,在家里也总是刻意避开他。 他都忘了,她骨子里是多么倔强的一个人。 明棠又不知道他对她的心思,她只是想给他寻个好妻子而已。 都怪他。 是他的错。 如果那天不是他失控,事情不会闹成这样。 江时序深叹了口气,这几天,他也好好冷静了一下,他离不开明棠,但他也不会告诉她,他的心意。 就这样吧,他以后远远看着她,就好了。 然而想是这样想,当江时序在前院遇到她时,又忍不住了。 江明棠正要出门去,眼前就挡了个人。 她抬眸一看,脸色微变,客气见礼:“兄长。” 察觉到她的疏离,江时序咽下喉中苦涩:“这是要去哪儿?我送你过去。” 她脸色淡淡:“兄长事忙,不敢叨扰,我先走了。” 他拦住她:“要去哪儿?” 见她不语,他看向流萤:“你说。” 流萤为难不已,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时,江明棠冷声道:“兄长不用为难她,我是要去御芳园见陆大哥。” 最后那三个字一出,江时序的眸光顿时沉了下去。 她要去见陆淮川。 理智告诉他,那是她的婚约对象,两家都要下定了,他不该拦着她。 可脚步,始终一动不动。 良久,江时序说道:“我陪你去。” “不用。” 江明棠越过他,继续向前,却被他再次挡住,她进一步,他就跟一步,她退一步,他就进一步。 最后江明棠忍无可忍了:“兄长今日不用去军营吗?” “休沐了。” “那就更该好好休息才是。” 而不是在这挡她的路! 江时序重复道:“我陪你去。” “我说了不……” 他忽地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打断了她的话。 “要么,哥哥陪你去,要么,今天别想出这个门。” 江时序目光幽暗地看着她,时隔多月,终于在她面前,久违地再度展露了他强势而又沉冷的一面。 “明棠,你自己选。” 第53章 御芳园约见 问她允否 威远侯府的马车,平稳行驶在京直道上。 就在刚刚,江明棠被逼无奈做出了选择,带上江时序一起去御芳园。 车内,她垂首缩在角落里,一语不发。 江时序端坐一旁,目光落在她身上,久久不曾挪开。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尴尬的很。 每当江时序想同她搭话,她就装睡。 稍微靠近一些,她就缩得更远了。 这让他无奈至极,只得一路保持缄默跟距离。 御芳园。 陆淮川一直在等着江明棠。 他远远看见了威远侯府的马车,下意识地整理衣装,让小厮看了一遍又一遍,确认无误才放心。 马车稳稳停在了门口,陆淮川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快步上前:“明棠妹妹。” 他刚要把车凳提过来,想要扶她下车,帘子掀起,江时序那张冷峻的脸,映入眼中。 陆淮川的话,顿时哽在了喉咙里:“……” 这画面,似曾相识。 只不过上次是在南湖园,而今天换成了御芳园。 陆淮川心下暗叹一声,见礼道:“江公子。” 他很快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毕竟一回生,二回熟嘛。 时间长了,未来妻兄总能知道,他绝非孟浪之人。 到时候,他应该就放心让明棠妹妹来见他了吧。 面对陆淮川的礼节,江时序冷淡应了一声,就下车了。 他转身欲要扶江明棠。 然而不同于上次在南湖园,这回江明棠出来后,看都没看他一眼,也不去扶他的手。 她径直看向了一旁的陆淮川,露出个笑容来:“久等了,陆大哥。” 陆淮川一怔,见她朝自己伸出手来,眸中笑意盛放,上前轻轻扶住了她:“慢些。” “谢谢陆大哥。” 江时序就在一旁看着他们,心中酸涩,伸出去的手,指节渐渐慢慢回握成拳,最后只能无力收回。 出门前,他逼着明棠做选择,到底是带上他,还是今天干脆不跟陆淮川见面。 彼时,她瞪着他,眼中满是咬牙切齿。 其实,当时他既愧疚又期待。 愧疚自己不该惹她生气,说那些伤她的话。 期待她能真的告诉他:那她就不去了! 这样起码能说明,她对陆淮川没那么喜欢。 可最后,她告诉他:“那就麻烦兄长了。” 那时候,他意识到在她心里,陆淮川很重要,宁愿忍着气,也要去见他。 这让江时序更讨厌陆淮川了。 可明棠还在生气,还故意冷淡他,所以就算他现在再怎么看不惯陆淮川,也不能做什么,免得再惹她不高兴。 陆淮川本来做好了,江时序会拦着他跟明棠妹妹亲近的准备。 谁知道,他没像上次那样隔开他们,反而是沉默着,只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 陆淮川心下顿时放松不少。 看来他上次表现不错,未来妻兄对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他日后会更努力表现的,争取得到她家中每一个人的认可。 这样总有一天,他能单独跟明棠妹妹约见。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对他的认可。 二人一并行在大道上,江明棠小声道:“陆大哥,对不起呀。” 他一怔:“为何?” “本来我是答应了你,要跟你单独约见的,可是出门的时候,撞见了兄长……” 江明棠说到这,轻轻叹了口气。 之前江时序还在淮州时,陆淮川担心她,就曾写信约她会面,但因家中事忙,都被她给拒了。 陆淮川也没有气馁,反而在信里再三宽慰她。 直到前两天,她终于有空了,应下了他的邀约。 信里,陆淮川说有很重要的话,想对她说,希望能单独约见她。 她答应了,江时序却跟来了。 看着她苦恼而又愧疚的模样,陆淮川轻声说道:“没关系的,这不是什么大事,江公子也是关心你,我能理解。” “真的吗?” 闻言,江明棠顿时抬头看向他,眼中充满了欣喜:“你没生我气就好。” 下一秒,像是察觉说这话有些不大合适,她别扭而又掩饰地补了一句。 “当然,我也不是说,盼着跟你单独约见……我……” 江明棠颇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扭头,似乎在说,女儿家还是要矜持些的。 她这副模样落在陆淮川眼里,引得他也不自觉耳根发烫,不敢看她,脑子里思绪全乱了。 任他读过万卷书,此刻却说不出一句华丽的话来,只能干巴巴地挤出安抚她的话。 “我都明白的。” “那就好。” 两个人目光触及,顿时皆低着头,像是在地上找钱似的,面红耳赤。 陆淮川只敢用余光悄悄看她一眼,又快速收回。 自己如今无功名,也无权势,只不过顶着个忠勇侯府长子的虚名,且这虚名在家族中,还没什么用。 但明棠妹妹对这门亲事,仍旧很积极。 她亲自给他做了荷包,仔细回他的每一封信,字里行间不难看出她的用心与温柔。 而他之前送去的银钱,明棠妹妹也没要,悉数退了回来, 还告诉他,要多为自己打算,不必担心她。 这让他如何能不喜欢她。 这份喜欢,让他既欣喜,又愧疚。 欣喜的是,她对他的喜欢,对这门婚事的期待。 愧疚的是,除了蒙受祖荫的虚名之外,他至今没做出什么成就来,没办法给她带来荣光。 陆淮川知道,明棠妹妹身世坎坷,初回京中时,世族之中很多人对她的态度皆是嘲弄,正如那些贵族子弟因他的生母,瞧不上他一样。 连他母亲陶氏在见到明棠妹妹之前,都不能免俗。 他自己其实对功名无所谓,否则也不会在科考时,懈怠答题。 但现在,他想为明棠妹妹带来荣耀。 所以他近来读书越发用功,不舍昼夜,为的就是想在明年科考时,一举高中,金榜题名。 “明棠妹妹,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 “过完腊八,我要离京。” 江明棠怔了怔:“陆大哥,你要去哪里呀?” “东阳书院。”陆淮川垂眸:“我写了一篇文章递交到那里,不久前接到了夫子的邀函,让我去受教一段时间。” 江明棠为他高兴:“真的?那太好了!” 她对东阳书院不算特别了解,但知道这是最有名的民间书院,甚至与最高官府置办的国子监齐名。 士族子弟要进国子监很容易,靠着家里也能得一个名额。 但东阳书院,以严苛的选才制度闻名于世,里面的学子都是有真才实学的。 夫子们更是德高望重的大儒学者,很多是退隐的名臣,不仅学问高深,还都有过治国理政的经验。 也正因此,东阳书院培养出了许多进士,有几年一甲进士,全是东阳学子。 能进东阳书院,本身就是一种荣耀,更不用提,陆淮川还是由书院夫子亲自邀请,可见才华横溢。 说不定明年科考,他真能得个状元。 陆淮川却没有她那么开心,低声道:“我这一去,可能要除夕当天才能回来,等来年过完上元节,就又要走了,一直到春闱才回京,我,我……” 东阳书院的夫子,于科举一事上经验丰富,能教他更多。 他答应了未来妻兄,要在春闱中取得头名,如此才能任官就职,上门迎娶,将来为明棠妹妹撑起一片天。 可是,他真的舍不得。 在京中,他能隔三差五给她写信,还能偶尔见一面。 但去了东阳书院,山高路远,一封信要传好几天,也见不到她了。 但他又不能不去。 陆淮川满腹相思,对上她的眼神,他豁出去了,看向不远处的江时序:“江公子,我有话要单独对明棠妹妹说,还请行个方便。” 江时序本就冷峻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下来了。 他刚要说什么,就对上了江明棠的眼神。 那句不行,就这么卡住了,根本说不出来,只能咬着牙,僵硬点头。 “多谢江公子。” 陆淮川说着,伸手牵住她的衣袖:“明棠妹妹,你跟我来。” 他带着她到了半月亭中。 这里是他们当初相看的地方。 江明棠好奇看着他:“陆大哥,你要跟我说什么呀?” “明棠妹妹,我母亲跟府上长辈商量过了,要在腊八时,把我们的婚事落定一事,你可知晓?” 提及婚事,她有些羞怯:“嗯,不久前,母亲同我说过了。” 孟氏来问她的看法,她能有什么看法? 反正又不能取消婚事,那就定呗。 陆淮川看着她,从宽大的袖袋之中,取出了一个信封,难得强硬的塞到了她手里。 而后,又把自己脖领之间戴着的小金锁,摘了下来。 “这里面是我从小到大,在家中攒下的私产,有银票跟田宅,铺面的地契,不算很多,都给你。” 他看起来紧张极了:“这金锁,是我母亲当初生下我时特意给我打造的,对我来说,它是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我知道,这桩婚事从始至终都由长辈做主,但我还是想问一问,你的意见。” 陆淮川的声音都在发颤,却还遵循了礼数,退后一步,微微躬身冲她见礼,将小金锁奉上。 “在下河洛陆氏淮川,自知鄙陋粗俗,资质平庸,然护国寺惊鸿一瞥,骤生仰慕之心,此后辗转反侧,心心念念。” “蒙苍天怜幸,得此婚事,今怀赤诚之意,真心求娶,此生择一人足以,再不纳妾,秋水为誓,青山为凭,惟愿与卿结发白首,共度浮生。” “不知江小姐,允否?” 第54章 等你娶我 假货 五个亿 江明棠看着眼前的青年,久久未语。 他拿着金锁的手正在轻轻颤抖,强装镇定,甚至不敢抬头看她。 但递过来的,是一腔真心。 指尖触及陆淮川的手时,她明显感觉到他顿住了。 那只小金锁,被她接了过去。 “好。” 只一个字,就令陆淮川心中巨石落定。 她头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陆淮川,我等你来娶我。” 他抬起头来,就对上了江明棠灿烂的笑容,跟满目的真心。 于是他也轻快地笑了,小心翼翼地许下承诺。 “好。” 亭中人四目相对,笑意盎然。 亭外,江时序远远地看着,不自觉握拳,青筋暴起,眸中浮出些许微红。 方才看见陆淮川奉上金锁,听见他的话时,江时序真的很想冲进去,一脚踹开他,让这人滚远点。 再把明棠带走,告诉她,他不答应这门婚事! 可是,他却连向前一步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在原地站着。 因为她是他的亲妹妹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幸福,轻易的降临在陆淮川身上。 江时序突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过来,看这残忍至极的画面。 可是他却不愿意挪开目光,偏像是自虐般的,死死盯着他们不放。 从前办差身上受过多少伤,在淮州甚至被敌军一箭穿腹,江时序都没哭过。 眼下见他们自亭中出来,他转过身去,拭去眼睫下的一滴泪。 他不能让明棠看见,不然他解释不了缘由。 好在,她也不曾像以前那样,欢欣地凑到他身边,而是扫了一眼,就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陆淮川身上。 他们一道往前走,江时序依旧是默默跟着。 大概是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陆淮川难得没维持住君子风度,不曾言语,场面冷淡至极。 江明棠也不介意,因为她也挺高兴的。 因为就在刚才,系统元宝告诉她:“宿主,陆淮川的好感度+18,总好感度83点,获得积分54点,总积分余额1186点,恭喜宿主,已经有两个目标人物跨过80点大关啦!” 还差一点,她就能挣到三个亿跟六个亿了,能不高兴吗? 她在心中盘算着接下来该杀哪一只肥羊,忽地听到陆淮川有些迟疑地问道:“明棠妹妹,你跟你兄长,是不是闹矛盾了?” 太明显了,以至于他这个外人都看出来了。 江明棠也不瞒他:“是。” “我能问问,发生了什么吗?” 本来陆淮川是不会过问别人家事的,但眼下他关心江明棠,才有此一问。 她想了想:“家中在为兄长择妻,在祖母示意下我也跟着挑了几张画像,兄长为此发怒,告诉我,他的事不需要我操心。” 江明棠情绪低落:“我问他,是不是不把我当做亲人,他默认了。” 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江时序,脚步一顿。 陆淮川闻言,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未来妻兄,又见江明棠说这话时,满满委屈,决心开解她一二。 “江公子性情冷硬,但待你心细如发,或许当日有什么误会,他并非是这个意思。” 要不是当亲妹妹看,江公子能这么防着他么? “是吗?” 对上她期待的目光,陆淮川点了点头:“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 “就像年幼时,我曾与远舟也爆发过冲突,彼时他恶狠狠地跟我说,再也不要我这个兄长了,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他仍旧待我亲近,可见一时气话,当不得真的。” “人在争执时,什么话也说得出口,你兄长或许只是因为议亲一事烦闷,才会情绪失控,加之不善言辞,以至于造成误会。” 陆淮川建议她:“你们应该好好谈谈,将此事说开。” 也免得她眉眼之间,总带着愁绪。 再者,在威远侯府,也就只有江时序算得上是她的依靠了吧。 既是亲兄妹,又何必计较那么多。 江明棠想了想,似乎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我明白了,我会跟兄长好好谈谈的。” “那就好,现下可开心些了?” “嗯,谢谢陆大哥。” 陆淮川冲她温柔一笑:“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元宝摇了摇头。 “宿主,你说陆淮川要是知道,江时序对你的心思,他还能说出让你们和好的话来吗?” 劝解未婚妻跟潜在情敌的,元宝也说头一次见。 江明棠:“可他不知道,我表面上也不知道,不必做这种没意义的假设。” 未来他要是知道了,再说呗。 现在想那些没用的干嘛。 挣钱要紧。 从御芳园离开后,江明棠也没有急着回家,她看出陆淮川很舍不得她,于是跟着他一道,把附近也逛了一遍。 她这般行事,正好也能刺激江时序,一举两得。 及至午时,三个人去了天香楼,准备用膳,恰逢书生齐聚举办辩会,见江明棠似乎对此很感兴趣,陆淮川便没有要雅间,只寻了一处角落坐下。 本次辩题是:顺应天意,还是天命可违? 书生们辩得面红耳赤,江明棠托腮看着,忽地转过头来问陆淮川:“陆大哥,你觉得哪一方会获胜?” 陆淮川想了想:“顺应天意的会获胜。” 时下人皆信神佛,更信上天,就连这些书生也不可免俗,天命可违这辩题,连辩论者本身都不信,怎么可能赢? 果不其然,很快结果就出来了,顺应天意的那一方赢了。 江明棠轻摇了摇头:“那反方代表太不中用了,若是换我,未必会输。” 陆淮川丝毫不觉得她这话说的轻狂,她的学识,他是见识过的,问道:“明棠妹妹有何高见?” “天命当然可违,若是一切皆有定数,又何来事在人为一说?况且天命无常,捉摸不住,谁又知晓天命如何?归根结底,一切都是人为啊。” “往远的说,前朝皇帝受天命登基为帝,可因为他的昏庸无道,丢了江山,而本朝太祖皇帝,本是臣子,却因仁善而开创盛世江山,这不就是天命可违最好的例子么? “往近了说,譬如你与我,原本家中定的婚事是我与陆小侯爷,可是他百般拒婚,便令八字不合这点更确凿了。” 江明棠颇有些羞意:“于是我得以跟陆大哥议亲,成就良缘,这不天命可违么?” 陆淮川被她那一句良缘,说得笑意更盛,一心只觉得她说什么都对。 江时序从旁看着,只觉得格外刺眼。 若天命可违,为何明棠命中注定,是他的妹妹? 他不欲参与这个话题,正要说让他们快些吃饭,然后各回各家,头顶上忽地响起一道慵懒的声音。 “楼下的大美人儿,你说的极对,哪有什么天命一说,皆是人为,没想到你生得美貌,还这么通透,我甚是喜欢,不如嫁给我怎么样?” 这堪称流氓的孟浪之语,与那熟悉的声音,令江时序骤然沉了脸色。 他当即站起身来,冷眼看着楼上人。 “小郡王,慎言,你若是学不会京中礼法,好好说话,我不介意再打你一顿!” 这话令江明棠一诧,当即抬眸看去。 只见二楼栏杆上,青年懒洋洋地趴在那里,一身黑色锦袍松垮垮地拢在身上,露出锁骨,隐约可见白皙健壮的胸膛。 头发只用一根发带随意束着,额前垂落几缕碎发,无端多了几分风流意味。 可再往下看去,却是一张俊秀冷肃,看起来满脸正气的脸。 偏生那一双桃花眼,狭长,眼尾微挑,似带了漫不经心的笑,又蕴藏着无限的危险。 江明棠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双眼睛跟这张脸,极为不配。 元宝突然出声:“宿主,你的感觉没有错哦,他戴了人皮面具,你仔细看他现在的长相,是不是有三分像江时序的低配版?” 江明棠回望兄长几眼,恍然大悟。 楼上那个,是冒充承安小郡王的假货。 江时序跟她说过,此人回京面圣,除却有郡王妃的遗物为凭证之外,陛下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是年轻的承安郡王回来了,于是当时就认下他了。 当时她还觉得奇怪呢,既然是个假货,怎么可能生得像承安郡王? 连江时序的长相,其实都更似王妃些。 原来是戴了人皮面具。 见那人正笑着盯着她,江明棠眸光淡淡。 有真的在,她对这个假货没兴趣…… 元宝:“检测到目标人物,现在为宿主传输信息:慕观澜,千机阁阁主,十七岁,可获取积分500点,当前好感度0点。” 江明棠眼睛顿时亮了:“!” 五个亿! 什么假货? 她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她的真爱啊! 第55章 有仇 求和 无血缘 元宝现在已经完全习惯,宿主这副德行了。 它继续传输资料:“千机阁,原先是劫富济贫的侠盗组织,目前已发展为江湖最大的情报及暗杀集团,阁主慕观澜性情诡变,擅长暗器,易容,蛊毒。” 在元宝说这话时,江明棠正打量着慕观澜。 见她看了过来,慕观澜眼尾微挑,充满了勾引意味。 “江参将,大美人儿还没说话呢,你急什么,说不定她就愿意嫁给我呢。” “舍妹已经许婚,要令小郡王失望了。” 慕观澜说出来的话很是混不吝。 “许婚怎么了?不是还没成亲吗,又不是不能毁约,再说了,如此绝色美人,便是她成亲了,我也甘愿做奸夫啊,你们京中人,怎么这么迂腐?” 江时序快被他气死:“你!” “小郡王,天子脚下,法令森严,若再敢对江小姐无礼,我便将你扭送官府。” 陆淮川也冷了脸:“到时候威远侯府,忠勇侯府两家上告圣听,纵你是英魂遗孤,牢狱之灾也少不了,小郡王还是不要自找苦吃!” “哎呀,我好怕,好怕你们告官抓我哦。” 慕观澜嗤笑了一声,看向陆淮川的目光有几分冷意,但一瞬即逝。 他站直身,摇了摇头:“算了,我跟你们这帮贵族老腐朽,没什么好说的,再见。” 说着,他便要走,却又突然顿住了脚步,回看江明棠,挑起一抹笑。 “对了,大美人儿,我也可以等你丧夫的,到时候寡居,别忘了第一个联络我。” 丢下这句话,赶在江时序跟陆淮川生气前,慕观澜消失不见。 江时序对慕观澜简直是无语至极,转头过来看到江明棠的表情,还以为她是被吓到了,安抚一二。 “不要放在心上,他自幼在前朝那群山匪余孽中长大,说话放肆的很,就是对着圣上也没几分客气,回来路上我都打过他一次了,没想到还是不长记性。” 江明棠只轻应了一声。 她这般反应,令试图修复关系的江时序眸光一暗。 因着这层风波,江时序见她用完了饭食,即刻就要带她回府。 于是,江明棠同陆淮川告别后,坐上了归家的马车。 路上,她对系统说道:“元宝,我觉得这个慕观澜很不对劲。” “他虽然在言语调戏我,可好感度一点没见涨,而且我总觉得,比起我,他好像更关注陆淮川,什么情况?” 元宝:“宿主,你的感觉真的很敏锐,没错,慕观澜极其讨厌陆淮川,恨不能要他死。” “为什么?” “因为他觉得自己是陆淮川的替代品,你还记不记得陆淮川的生母,那个江湖女子?” “记得。” 元宝翻开原剧情:“就是她创立了千机阁,并且她收了慕观澜做弟子,由于思念儿子,却不能相聚,她把对陆淮川的感情,转移到了慕观澜身上。” “在这样的感情错位之下,慕观澜自幼就讨厌师父那个素未见面的儿子。” “而且她受了重伤后,觉得自己时日无多,偷偷去看过陆淮川一回,结果回去就病逝了,却一句话都没有留给徒弟,慕观澜就更恨了。” 原文里,慕观澜因着师父的经历,不再相信世间感情,性情狠辣不羁,翻脸比翻书还快。 但碍于朝廷对江湖组织的打压,他并未入京对付过陆淮川。 直到剧情后期,原男主中了蛊毒,江云蕙为了给他解蛊,找到了千机阁。 见她如此深爱丈夫,慕观澜却觉得可笑至极。 为了考验他们,他提出一命换一命。 结果江云蕙同意了,还真为了原男主,甘愿献出生命。 这份感情令慕观澜动容,给原男主解了蛊毒,还帮了江云蕙许多。 元宝:“宿主,目前慕观澜已解锁的信息,就是这些了。” 江明棠眸色微暗。 慕观澜入京,不可能没查过陆淮川。 他方才说的什么改嫁丧夫,其实都是在故意挑衅陆淮川。 她有一种直觉,此人绝不会安生,很可能还会故意来她面前蹦哒。 这么一想,江明棠安心许多。 原本她还愁该怎么创造机会,赚那五个亿呢。 现在头顶陆淮川未婚妻的名号,只需要等着对方上门就行了。 “明棠?明棠?” 忽地,两声呼唤把她从思绪里拽出来,她迷茫抬头,就对上了江时序紧皱的眉头。 “在想什么?到家了,叫你两声都没有反应。” 她语气淡淡:“没什么。” 说着,便无视江时序扶她的手,自顾自地下了车,进了侯府大门,往毓灵院的方向走去。 江时序眸光暗淡,跟在她身边。 江明棠行在长廊上,元宝突然告诉她:“对了,宿主,陆淮川送给你的那个金锁有问题。” 她一惊:“什么?” “里面有蛊虫,是他生母为了辨认长大后的儿子特意留的,她手里也有一个金锁,那个是母蛊,可以感应子蛊,现在那个金锁,在慕观澜身上。” 江明棠眉头微皱,下意识将那个金锁从袖口里摸了出来,仔细查看,但怎么也不像是有蛊虫的样子。 元宝:“你又不是练蛊的,当然看不出来。” 她摸着那个小金锁:“那岂不是说,以后我走到哪,慕观澜都可以感应到?” “也不是,有一定距离要求。” 江明棠这才放心。 她身侧,江时序本来是先送她回毓灵院,却无意间见到她将那个金锁拿出来,仔细抚摸,顿时戾气横生。 她方才在马车上走神,没听见他的话,是不是还在想陆淮川? 这个念头,令江时序的心头邪火更甚。 鬼使神差地,他拽住了她的胳膊:“明棠,我们谈谈。” 江明棠猝不及防,但回眸看他时,还是那副疏离模样。 她淡声道:“我乏了,要回……” 话都没来得及说完,江时序的脸已经沉了下来,他顾不上许多,强硬拽着她往另一侧的听涛院走。 “你做什么?你放开我!” 她试图挣脱他,却没有用,江时序力气比她大出太多,直接把她拽进了主屋,命令下人:“都滚出去!” 屋里伺候的小厮婆子吓得不敢吭声,当即放下手中的活计,快速出去,还不忘给主子带上门。 随着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主屋里顿时阴暗下来。 这般氛围之下,江时序看着她的目光格外锐利,具有极强的压迫感,如同站在地狱里的暗鬼一般,盯得她头皮发麻。 江明棠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 不会刺激过了,把他逼疯了吧。 虽然他们根本不是亲兄妹,但他还不知道他们没有血缘关系,怎么就突然暴走了? 她也没干什么过分的事啊! 但她面上还是一派柔弱,竭力去掰开他的手,直到触及屏风,再也无处可退,她不得不放软了态度,试图讲和:“兄长,你抓得我手很痛,可以先放开我吗?” 听到她说疼,他微微放松了力道,却始终不曾松开她。 方才被妒火冲昏了头脑,不管不顾地把人挟到这里,眼下后悔也来不及了。 江时序看着她还在试图掰开他的手,微闭了闭眼,索性顺着自己的心意,将她另一只手也强行握住,把人带得更近了些,近到他都可以闻见她身上的芳香。 可是一想到这香很可能是她为了见陆淮川,特意熏的,江时序眸光更暗了几分。 “明棠。” 他轻轻叫着她的名字,分明是冷肃的人,此时的语气里,却带着祈求。 “我知道错了,别这样对我。” 别总是对他那么客气,疏离。 他快受不了了。 江明棠一怔,紧接着冷声道:“兄长说笑了,你怎么会有错,要不是我自作主张,插手你的婚事,你也不会生气,都是我的错。” 她的话如同利箭一般,刺穿江时序的心。 “请您尽管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管你的事,我现在要回毓灵院,你放手!” 江时序怎么可能放开她? 事已至此,他必须要跟明棠和好! 不然再这样下去,他会疯的! 见她还在挣扎,还想踢他,他忍着心中的抽疼,将她整个人桎梏。 他想要解释,可因为离得太近而交融的呼吸,却令江时序一句话说不出来,理智渐渐滑向深渊。 他垂眸盯着身前的人儿,目光落在她的额间,鼻梁,唇齿,脖颈,乃至衣领之下不可窥探的凝脂,眸中欲念,越来越重。 直至江明棠的声音响起,他才恍然回神。 似乎是被长时间压制得太狠了,她似乎带了些哭腔,用祈求的语气道:“你压的太近了,身上的刀匕膈得我难受,能不能松开点……” 江时序一怔。 等意识到她说的是何物,他眸中闪过一丝狼狈。 他竟然对明棠…… 还好,她年纪小,未经人事,还不懂这些,根本不曾察觉。 这个念头闪过之后,下一瞬他便放纵了自己。 非但并未松开她,反而得寸进尺地哑着声音道:“你原谅我,我就放开你。” 这下子江明棠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流着泪冲他怒骂。 “江时序你混蛋!就知道欺负我!” 第56章 原谅江时序 定亲 送礼 分明是怒骂,可这话令江时序心都化了。 他头一次听她这么直接喊他的名字,竟觉得格外悦耳。 若她是他的妻子,闺房之中他惹她生气,她是不是也会这样骂他? 这个想法,令江时序心念一动,凑得更近了些,只需要再往下一点点,就能采撷樱红唇瓣。 可他看着她微红带了泪的双眸,最后到底是止住了,没让事情发展到不可避免的地步。 “是我混蛋,我知道错了。” 他压下欲念,放软声音,带了哄的意味:“以后你想怎么管我,就怎么管我,只让你一个人管,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原谅我,好不好?” 她像是终于忍不住了,委屈地抽泣:“那……那你还说,不把我当亲人……” “我没有。” 他没说过这话。 她含泪瞪着他,像个小哭包:“你有!不说话就是默认,默认就是有!” 江时序无奈,又不能告诉她实话 “我真没有,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解释,但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家人。” 说这话时,他目光微微闪烁。 妻子,也是家人。 江明棠抽噎着道:“你知道我当时有多难过吗?我心都要碎了,我这么喜欢你,关心你,却这么对我……” 江时序看着她的眼泪,心也要碎了。 他都顾不上为她那句喜欢而欣喜,终于松开了些许,忍住吻去她眼泪的冲动,改为用指节轻轻拭掉。 “我错了,你想怎么打我,罚我,我都认,别哭了。” 却不料,他这句话一出口,她眼泪掉的更狠了,好不容易得到自由的手捶打在他身上,口中恨道:“我打死你,江时序,让你欺负我……” 分明说着狠话,却不舍得用力。 江时序整个人都酥麻了。 他看着她的娇蛮模样,故意抓着她的手,用力往自己身上砸:“你打死我吧,我绝不反抗。” 可她却使劲儿把手往回抽,哪里是想真的打他,又不愿意认输,倔强道:“你想得美,我打死你,长辈不得生吃了我,到时候我还得给你陪葬!” 江时序闷笑着,一双眸子如盛了星光般看着她,自发改了称呼。 “分明是棠棠舍不得我,干嘛这么说。” “谁说我舍不得了,我可舍得了。” 江明棠似乎根本没察觉出来,他换了称呼后语气里的亲昵,也顾不上礼法尊卑了,噙着泪瞪他:“反正某人舍得训我,我舍不得他做什么。” 江时序觉得她这计较的小模样实在可爱得紧,于是顺着她的话说。 “是某人混账,不该这么对待棠棠,某人活该,后悔也来不及了,棠棠也根本不舍不得某人,某人罪该万死,最好出门就……” 他话还没说完呢,江明棠就紧张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她掌心的热度覆在他唇上,令他觉得心痒,眼睫轻动,喉咙里发紧,努力才把升腾的欲望压下去。 江明棠瞪着他:“这话是能乱说的嘛,要避谶知不知道?” 说着,她赶紧地冲头顶上拜了拜,口中念着:“稚子无知,菩萨莫要当真……” 他分明比她大几岁,她却说他是稚子。 听见这话,江时序再也忍不住了,低笑出声,胸膛都在微微震动。 在江明棠的瞪视中,他轻轻捉住她的手。 “我们家棠棠,怎么能这么可爱。” 她素日里都做端庄闺秀,也只有他,能窥得她几分天真浪漫。 一想到连陆淮川也见不到她这一面,江时序就觉得心下爽快极了。 “再可爱也快被你气死了。” 江明棠甩开他的手,叫着他的大名,顾不上礼法,连兄长都不叫了,落下警告。 “江时序,你以后要是再敢对我那么凶,我就真的真的,再也不理你了!” “好,江时序再也不敢了。” 江时序喜欢她叫他大名,让他有种娶了她为妻的错觉。 他抚了抚她弄乱的头发:“那棠棠能原谅江时序了吗?” 她先是别扭地应了一声:“嗯。” 而后抬头看着他,眸中早就没了疏离,换回了原来的亲近,轻轻靠着他的肩头,软声道:“原谅你了。” 江时序愣了愣,旋即笑着也回抱住了她,心里软的不成样子。 他不愿意去再想什么别的,只想在这一刻,与她永远在一起。 自这场矛盾后,江时序与江明棠的关系比从前更好了些。 流萤还说呢:“大公子以前何等冷肃的一个人,现在见了小姐就笑,那天他来的时候,我都有些不敢认了。” 彼时,江明棠笑了笑:“兄长待我一向如此,毕竟在这世上,除却双亲跟祖母,我是他最亲的人。” 表面上,江明棠肯定是不知道江时序的心意的。 毕竟她现在,可是江时序的妹妹。 虽然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他的身世一天不揭开,她就得装傻一天。 江明棠与江时序之间的这一场矛盾,没瞒过府里其他人。 只不过,他们也没当回事。 有人还觉得大公子一向待人严苛,大小姐看着柔,其实性子也烈,两个人难免会有冲突,这是太正常不过的事了。 就连老夫人也认为,这不过是兄妹间简单的闹矛盾,见着他们和好,比谁都高兴。 她还再三告诉江时序:“你妹妹从前在豫南就过得不大好,你这个做大哥的,更应该照顾她,怎么还跟她置气呢,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江时序温声道:“老祖宗教训的是,孙儿谨记于心。” 说这话时,他还特意看了一眼江明棠:“以后明棠说什么,就是什么,孙儿绝无二话。” 老夫人满意了:“这才对嘛。” 家和才能万事兴。 江明棠听他说这话,哼了一声。 江时序唇角带着隐隐的笑,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万分柔情。 自打那日闹过之后,他觉得棠棠比从前待他,要更亲昵些了。 私底下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他把她逗急了,她就会露出稚嫩的爪牙,含怒叫他江时序。 有时还要翻旧账,把他说过的话重复一遍,让他再认错。 虽然知道,她不过是把自己当兄长,江时序心里还是觉得很欢愉。 然而这份高兴,也没能持续多久。 一转眼,腊八节至。 忠勇侯府在这一天,上门提亲,将两家儿女的婚事落定。 腊八节家家户户都在忙着熬腊八粥,京中的大户人家,还会安排布施,以此积德。 威远侯府跟忠勇侯府有喜事,也布了摊子施粥。 本来江明棠与陆淮川定亲的日子,没打算选在腊八。 但两家长辈请人看过之后,发现只有这天是吉日,宜嫁娶议亲,要不然,就得等年后一月底了。 但那时候陆淮川还要准备春闱,所以家长们商议过后,选了这天。 忠勇侯府对这门婚事很看重,请了好几个媒人。 陆淮川几乎是一夜没睡,天不亮就起身,沐浴更衣,认真的打扮自己。 今日之后,他就是明棠的未婚夫了。 若他春闱高中,待到来年此时,他们想必已经是一对眷侣。 想到这里,陆淮川的笑就没下去过。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陆远舟略显憔悴的脸色。 他也一宿没睡。 但不是为家里办喜事高兴,而是烦的。 本来兄长定亲,长辈去就行了,轮不着他一个小辈参与其中,反正也说不上话。 谁知道陶氏跟忠勇侯商量后,为显重视,把族长跟家族宗亲都叫了过来,还要陆远舟跟着一起。 陆远舟的天,顿时就塌了。 他本就对江明棠有意,结果对方因他的荒唐举动,成了他兄长的未婚妻。 眼下还要见证对方,跟自己兄长定亲。 这像话吗? 还不如一剑杀了他。 一大早,陆远舟顶着淡淡的青黑眼圈,去了正厅。 陶氏正在里面,忙着盘点定礼,一看他这副鬼样子,嫌弃地要死。 “你看看你,都成什么德行了,今天是你大哥定亲的日子,这是大事儿,快收拾得好看些,别在江家长辈面前丢人。” 陆远舟疲惫道:“母亲,我能不去吗?我是晚辈,干嘛要去大哥的定亲礼啊。” 为什么要他去啊。 他不想看见那一幕。 要是给他定亲,他头一个就过去了。 陶氏一听这话,瞪他一眼。 “这婚事很重要,代表着两族联合,你是忠勇侯府的下一任继承人,陆氏未来的族长,别人就算了,你必须得去!” “将来你大哥跟明棠成亲,你得坐主桌,要是有了孩子,按咱家的规矩,取名还得过问你这个当家叔父,你多重要啊,当然得去了。” 陆远舟:“……” 他只觉得自己无形之中,被母亲扎了好几刀。 陶氏压根没时间管儿子,推了他一把:“赶紧去洗把脸,换身衣服,一会儿就出发了。” 陆远舟无奈的很,只能忍着酸意,去梳洗换衣。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陆家诸人便出发前往威远侯府。 到了侯府门口,管家与一行下人已经候着了,远远看见他们的定礼车驾,再见着走在前头的小厮,提着的那一对大雁,笑着扬声通报:“河洛陆氏长公子上门提亲,纳彩献雁,依礼迎入。” 陆淮川进门时,腿都在抖,但仍旧挺直了脊背,坚定踏入,始终带着温润的笑意。 而陆远舟则是一脸颓丧,怎么也提不起精神头来,还是陶氏瞪了他好几眼,他才勉强挤出个笑来。 忠勇侯府的人尽数进了门,管家正要送他们去前厅,府门外又停了两辆车驾。 其中一驾车里,放了许多礼物。 管家一怔,还以为是陆家落后的族亲,却见打头的车驾里,下来一位容貌精致似仙,气质非凡的郎君。 “晚辈靖国公府祁氏晏清,奉家母之命,来送腊八佳节之礼,劳烦老伯通报。” 管家赶紧迎了上去:“原来是祁世子来了,府中正在议亲,主家脱不开身,不能相迎,世子见谅,请随我来。” 祁晏清微微颔首,跟着管家进门。 京中贵族会在各个佳节互送礼品,以示亲近,腊八也不例外。 只是孟氏怎么也没想到,靖国公府的人会来。 毕竟两家之前过节也好,过年也罢,可都没正经送过礼。 孟氏把这归结于,儿子时序得了太子赏识,所以祁氏才会跟他们多番来往。 只是祁世子当真来的不巧了,今日府中在给明棠跟陆淮川议亲,没空招待他呀。 对此,祁晏清微笑着表示:“伯母不必顾及我,只管忙正事便好,我与陆家子弟交情颇深,也与府上大小姐有过几面之缘,正好旁观下定亲礼,蹭个喜气。” 人都这么说了,孟氏一想也是,于是客套了两句,便让祁晏清自便。 他刚踏进前院,便被独自在一旁叹气的陆远舟看见了,怔道:“你怎么来了?” “送腊八节礼。” 祁晏清指了指前厅:“怎么不进去?” 陆远舟盯着自己衣服一角:“又没我什么事儿,我去干什么。” 祁晏清点了点头,而后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最适合祭祀祖宗,悼念先辈?” “?” 陆远舟皱眉:“为什么这么说?” 祁晏清瞥他一眼,嫌弃道:“因为你看上去,不像在参加你大哥的定亲礼,而是在上坟。” “脸色青黑,比鬼难看,丑得我眼睛疼,说是刚从阴间爬回来的怨魂,都有人信,走在太阳底下,还需有人替你挡着光,不然就灰飞烟灭了。” 这德行,还不如那个庸才陆淮川。 不像他,好好收拾了一番,才过来。 他姿容胜雪,在京中素有谪仙之称,还能比不过陆淮川么。 陆远舟无语:“……” 他早知道好友刻薄,但没想到这种时候,明知道他伤心得很,还能这么刻薄。 “大过节的,说什么阴间鬼魂之事。”他皱了皱眉,“况且现下侯府在办定亲礼,不吉利。” 祁晏清嗤笑:“怎么,你还真想着祝你大哥跟江明棠大吉大利,早生贵子啊?” “没想到陆小侯爷心胸倒是宽广的很,那你不该在这,应该去里面替了媒婆,亲自替你大哥说亲才是。” 不吉利才好呢,正好别办了。 陆远舟也算了解他,好奇道:“你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 虽然好友平时说话嘴也毒,但也不会像今日似的,逮住他猛戳痛点。 “没有,”祁晏清否认,露出一个微笑,“我心情好极了,十几年来从来没有哪一天,心情这么好过。” 他即将要见证一个聪明人自掘坟墓,嫁给一个庸才的愚蠢举动,如何能不开怀? “那你……” 陆远舟的话刚出口,便听到前院奴仆通传的声音。 “大小姐到!” 第57章 他是看不惯 难上加难 随着这一声通报,吵吵闹闹的前厅突然一下子安静了不少,所有人皆扭头看向了外面。 祁晏清与陆远舟也不例外。 他们不约而同地,盯着庭院交接处的延廊。 几息时间以后,江明棠缓步而来,出现在他们眼前,走进了庭院中。 许是因为今日定亲,她难得穿了件红衣,一向喜好素净的小脸上,也难得上了妆。 眉似远山含黛,眼若春水横波,朱唇饱满,雪肤墨发,满园红梅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她分毫艳色。 陆远舟失神地盯着她,好似天地之间忽然一片寂静,万物皆虚,他只能听见自己为眼前人悸动的心跳,以及那一抹身影。 饶是祁晏清素来知道江明棠生得貌美,眼下也被她一身红妆惊艳得有些回不过神来。 前厅里,陆淮川脑子也一片空白。 他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等下又该说什么,读过的圣贤书也全忘了,只记得那四个字:倾国倾城。 而一旁的江时序,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江明棠。 想到她为何穿了一袭红衣,心中隐隐作痛,恨不能现在就把陆家人赶出去,将那抹艳色困在怀里,永生永世。 “明棠见过祖母,父亲,母亲,兄长,及诸位叔伯婶娘。” 直至江明棠到了跟前,出声行礼,众人才反应过来,顿时前厅里又热闹了起来。 陆淮川勉强找回思绪,继续回着威远侯与孟氏的问话。 面对老夫人的仔细打量,他努力告诉自己不要紧张,可江明棠就站在他身侧,如何能不心慌? 本来熟读各种诗书的人,回答问题时竟然磕巴了。 看到江时序皱了下眉,陆淮川那叫一个懊悔。 未来妻兄该不会因此对他不满吧? 都怪他,太不争气了。 好在,威远侯跟孟氏并没有怪他,反而觉得他温润有礼,是个性子极好的人,想来日后也定能对明棠好。 陆家人见过江明棠后,也是连连夸她,说陆淮川好福气。 在众人的谈笑声中,江明棠与他交换庚帖,二人的婚事,正式落定了下来。 此后,他便是她的未婚夫。 陆淮川下意识看向身侧的江明棠,却不料正对上她望来的害羞眼神,四目相对之际,两个人同时垂首低笑。 这一幕落在上首的江时序眼中,令他不自觉沉了脸,分明是办喜事,他却觉得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同样有这想法的,还有陆远舟。 走进前厅,望着那一袭红裳,他心中又酸又苦。 若是他不曾拒婚,是不是今日,站在江明棠身边的,就是他了? 可惜,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 祁晏清看到庚帖交换时,就不想留在这了。 在两家长辈议事时,他起身往外走。 本想在庭院无人处,静赏梅花,但巧的很,正好遇到了才退出来的江明棠。 她冲他微微颔首见礼:“祁世子。” 祁晏清看着她身上那袭红衣,觉得实在难看,只清淡应了一声。 江明棠没打算在此处多逗留,抬步继续往前走。 见她即将要越过他前行,祁晏清忽地,又伸手拦住了她。 江明棠看着挡在前方的人:“祁世子,这是何意?” “在下只是想恭喜江小姐,觅得郎君。” “多谢。” 见她丢下这句话就要走,祁晏清及时道:“在下原本还以为,能来看一出好戏呢。” 不等江明棠问,他便说道:“比如说江小姐突然顿悟,发现陆家长子配不上你,又或者陆淮川自卑地发现,自己实非良配,于是此桩婚事,就此作罢。” 祁晏清摇了摇头:“可惜,你低估了自己,陆淮川却高看了自己,竟还真把这万分不配的婚事给落定了。” 江明棠脸上有些无语,这人在这时候说这话,也不怕挨揍。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让祁世子失望了,当真是不好意思。” 他叹口气:“谈不上失望,意料之中罢了,世上到底痴儿多啊,一踏入红尘俗世,就什么也顾不上了,譬如江小姐你分明低嫁,却还如此高兴。” “可见男女情爱,不沾染最好,不然有的是苦头吃,在下等着你后悔的那天。” 江明棠挑眉:“祁世子,自你我相识以来,你几乎一直在劝我放弃婚事,还总把我的未婚夫,贬得一文不值。” 她缓缓上前一步,直视着他:“世子,你该不会是……” 祁晏清对上她的眼神:“我如何?” “是在妒忌吧?” 他一怔,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道:“你想太多了,我有什么可妒忌陆淮……” “我说的是,”江明棠打断他的话,“你在妒忌我,因为我不但聪明又美貌,还找到了两心相知的意中人,能够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而世子你因为太过嘴贱,搞不好要做一辈子的孤家寡人,自然心中郁闷,看我不顺眼。” 祁晏清:“……” 他那点不自在的心虚彻底消失,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人,缓缓开口。 “在下觉得,当初陛下为防戎狄,在北境驻兵六万,实在是下策,应该把江小姐送过去镇关,以你脸皮的厚度,足以抵挡千军万马。” 以前他还觉得江明棠聪明,结果她竟然能冒出,他是在妒忌她这个想法,脑子没问题吧? 他有什么好妒忌她的? 就算孤寡一生,那也是他自己选的,而非被动。 她要嫁个庸才,还骄傲起来了。 江明棠一噎,哼道:“如果不是因为妒忌我,那世子是为什么,屡次阻止我的婚事?难道是闲得慌?” “在下只是单纯看不惯,一个聪明人要配一个庸才罢了,这种婚配,有伤天和,自然要阻止。” 他瞥她一眼:“你棋道胜过我,还能向太子殿下献出关于削办典仪的七条策议,陆淮川能吗?他不能,这般蠢笨之人,也就你像个宝似的喜欢。” “在下正好认识一位绝世神医,不如哪天找个时间,让他亲自上门,给江小姐你治治眼睛?” “你……”江明棠咬牙,“那依世子所言,我就该找个与我一样美貌聪慧的夫郎,可纵观京都,唯一符合要求,我又能够得着的,也就只有你了吧?” “难道我要现在悔婚,改嫁给世子你吗?可世子登门后,我刚落定的婚事就悔掉了,传出去别人岂不是会说,世子夺人所爱,实在是对你的名声有损呐。” 祁晏清像是被她那句聪慧美貌取悦到了,下意识道:“我不是在意名声的……”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她打断。 “而且,就算我现在愿意悔婚另嫁,世子也肯定只会说……” 她学着他的模样:“你想得美,我祁晏清此生不欲入红尘俗世,永远都不会娶妻!” 祁晏清:“……” 江明棠露出一个微笑:“所以,我何必自取其辱呢,再者陆大哥没有世子说的那么差,他很好,我也不瞎。 “虽说世子百般瞧不上他,但若是将来我们成婚,出于礼节,他肯定会邀请世子,届时还请赏脸光临。”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着,她径直越过他离开。 看着那道倩影,祁晏清只觉得,自己快被她气死了。 一个定亲礼还没他送的腊八节礼贵重的夫郎,有什么值得她维护的? 这人委实不识相! 他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回到靖国公府时,恰逢白氏正在前厅,与管家核对腊八收到的各家礼单,也好准备回礼。 见他冷着脸进门,不由问道:“晏清,你去哪儿了?方才找你,半天没见人。” 说着,她抽出一本账册来:“年关将至,我命人盘了一下府中各处库存,你私库里的东西,怎么突然一下子少了这许多?云锦织缎少了十匹,金器少了七件,和田羊脂玉少了五件,犀角杯少了两套,连南洋胭脂都少了三盒……” 白氏一桩桩点下来,眉头越皱越紧。 虽说儿子的私库,由他自己做主,但他从小就对身外之物不感兴趣。 大多数时候,还是白氏替他管着,只不过取用不必向公中物品那般问她罢了。 谁知道一下子少这么多,白氏就不由担心起来:“可是你院子里的下人不老实,偷盗了去?” 要是这样,那事态就严重了。 像国公府这样的人家,最怕的就是下人手脚不干净,抓到一个,定要严惩。 祁晏清说道:“不是,母亲,这些东西确实都是我取的。” 白氏一怔:“你取这些做什么?” 金玉器具,都还好理解。 那南洋胭脂虽是贡品,可多用于后宅妇人,儿子又不与哪家女眷来往,取这个干嘛? 祁晏清轻咳一声:“一部分拿去给与东宫来往密切的官员,送腊八节礼了。” 比如,威远侯府。 “另一部分,被嘉瑜拿去赠礼给好友了。” 比如,威远侯府的江明棠。 他解释道:“腊八已至,太子殿下欲褒奖属臣,但殿下刚提出要行节俭之风,不宜送礼,只能由我代行。” “嘉瑜的私库里多是绝迹字画,不大实用,她就从我私库里拿几件东西过去替代,正好那些放久了也没用。” 说着,祁晏清自己点了点头。 嗯,就是这样。 他是替太子殿下笼络人心,替妹妹往来好友,跟他本人没有半点关系。 只不过恰巧是同一家罢了。 没办法。 做东宫头号属臣,难啊。 做个绝世好哥哥,更难。 两个碰到一块,他真是难上加难。 白氏信了他的解释,表示只要不是被偷盗了就行。 祁晏清颔首,一点也不心虚,回了自己居处。 他正练字静心,护卫进门恭敬通报:“世子,人来了。” 祁晏清执笔的手不停:“偏厅看茶。” “是。” 待到写满了数张宣纸,他这才放下笔,前去会客。 厅中茶香缭绕,桌旁坐了一个人,面相寡淡,个子也不高,放人堆里一转眼就找不着,唯独一双眼睛,很是漂亮。 他随意斜靠在椅子上,分明生得平平无奇,却多一股风流意味。 见到祁晏清,他吊儿郎当道:“祁世子,想见你一面真难啊,我都喝了三杯茶了,你才来。” 祁晏清瞥他一眼,淡声道:“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似是习惯了他这副模样,那人也没计较,从怀中摸出信封扔到桌子上:“都在这里了。” 他接过看了一眼:“不愧是千机阁,情报来源比朝廷还要快。” “那也比不过你们朝廷人多势众啊。” 人皮面具之下,慕观澜肆笑道:“我们千机阁才刚千人,要是你们朝廷派兵来打,不到两天就全死干净了。” 祁晏清没理他。 千机阁要是没点真本事,能在多国之间,来去自如? 他将东西收好:“你可以滚了。” 慕观澜嘲讽一笑:“用完就丟,你们这群京中的贵族,果然都是一个德行。” 话虽然是这么说,他却并没有真的生气。 祁晏清瞥他一眼:“还有事?” “有。”慕观澜依旧勾唇笑着,眸中却带了十足的冷意:“据我所知,你近来跟威远侯府来往频繁,他们府上的大小姐江明棠,你了解多少?” 第58章 警告 曾值何价 为大局考虑 祁晏清原本要走,却因这一句话,顿住脚步。 他终于给了慕观澜一个正眼:“为何问我这个?” “江明棠是威远侯府流落在外的真千金,在豫南被商户养大,不久前才回京,除却身世之外,她在豫州时的生活很平常,就是千机阁,也没查出什么东西来。” 慕观澜说这话时,眸中闪过一丝冷凝:“所以我才来问你,毕竟在京城,或许你知道的比我多。” “谁问你这个了?”祁晏清不耐,“我是在问,你为什么突然打听江明棠?” “哦,这个啊,我这人向来风流,最是怜香惜玉,侍妾通房诸多,但还缺一位阁主夫人。” 慕观澜眉头一挑:“不久前,我在天香楼遇见那位江小姐了,长得实在貌美,令人惊艳,非常适合做我的正室妻子,所以打听一下。” 祁晏清发出一声冷嗤:“你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那些到底是通房侍妾,还是杀手探子,你自己心里有数。” 被他戳穿,慕观澜也不见心虚,反而笑容更盛:“祁世子知道的还真多啊。” 好歹与他也算是相识多年,祁晏清怎么可能不清楚他的底细,懒得再废话。 “慕观澜,当初要你冒充承安小郡王时,我确实答应过,你在皇城做任何事,皆有祁氏撑腰。” 祁晏清盯着他:“但你听好了,江明棠这个人,不许你动。” “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进京,可你要是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他语气淡淡,“我让千机阁所有部下尸骨无存,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如三年前那样。” 慕观澜原本还在肆笑,对上祁晏清眸中杀意后,渐渐便敛去了。 厅中有片刻寂静。 三年前,祁晏清取了化名,隐藏身份,外出游历,因身手不凡与过人智谋,竟在江湖上也闯下一番名声。 彼时,各门派皆想拉他入伙,但都被拒之门外,用他的话来说就是: “一群无聊闲人,有时间陪你们过家家,我还不如去村口看人喂猪。” 狂成这样,肯定引人记恨,很快他就稳坐江湖追杀榜头名。 而千机阁主要业务就是,刺杀跟收集情报。 短短一个月,慕观澜接到了四十三个追杀单,目标全都是一个人:祁晏清。 他是知道这位真实身份的,本不欲招惹朝廷中人,意外听说祁晏清对千机阁的评价:阴沟里的蛆虫。 于是他接下了单子,亲自动手,取他性命。 刚开始打得有来有回,他越来越想跟祁晏清分个高下,后者却已经觉得烦了。 最后一战双方都下了狠手,谨慎布局,最终结果就是在白雪皑皑的山谷中,慕观澜筋骨寸断,爬都爬不起来。 而彼时,祁晏清身中两箭,却依旧是那副淡漠模样,看着他说道:“蠢货。” 那一刻慕观澜突然意识到,这次伏击一开始能成功,并非他算无遗策,而是祁晏清早看穿了他的布置,自愿踏入其中,反诱他入局。 一个自己性命都能当成诱饵的疯子,他敌不过,太正常了。 慕观澜还算了解对手,祁晏清这厮阴狠,眼下对他的警告,绝非虚言。 他心下微沉,脸上却又挂起了笑:“开玩笑而已。” 说着,慕观澜又问道:“不过,世子为何这般护着江家大小姐?” 他语气里隐隐带了些试探:“莫非,是对佳人有意?” 想起那日在天香楼见到的女子,慕观澜觉得这很有可能。 那江明棠长成那样,连他看了都觉得似天仙下凡,说不定,祁晏清也不能免俗呢。 想起先前江明棠说的话,祁晏清心下冷嗤一声,面上冷淡:“你想多了。” 江明棠看不上他,他自然也是看不上她的。 “储君提拔了威远侯府的少主,江明棠曾为储君献策,又与忠勇侯府有婚约,是连接两家的桥梁。” 祁晏清难得有耐心解释:“眼下正是储君用人求贤的时候,你要是惹事坏了殿下大计,必死无疑,所以,管好你自己。” 他是为大局考虑,才不只是为了那个小女子。 慕观澜才不信。 这话听着合理,实际上破漏百出。 他愈发对这个江明棠感兴趣了,得找个时间去会会她。 慕观澜起身准备离开,却被祁晏清拦住。 “拿来。” 他一怔:“什么?” “千机阁调查的,有关于江明棠的情报。” 祁晏清伸出手去:“拿来。” 慕观澜眉梢微动:“我不做赔本买卖,祁世子打算出多少钱?” “用它来换你的命,很值当。” “这种东西我怎么可能随身带着?” “让你的人送过来,就现在。” 祁晏清瞥他一眼,大有他不给,今天就别想走出这个门的意思。 最后,慕观澜冷哼一声,吹响挂在脖间的暗哨,召来一只黑鸦,冲其学了几声鸟叫,黑鸦飞走后没多久,一本小册子被人送到祁晏清手里,他这才得以离开靖国公府。 千机阁调查的情报,比当初威远侯府调查的要详细得多。 只要江明棠在豫南时与人有交集,都记载在册。 在身世揭开之前,她就是普通商户家的女儿,一家人守着一间小铺子度日。 祁晏清本都觉得她从前的人生,未免过于平淡,直到扫见靠后的记录,他愣住了。 “……沈家欠银一百五十两,沈父欲卖沈明棠为妾,偿债八十两。” “沈夫人病逝,威远侯登门。” “江明棠回京都侯府。” …… 祁晏清看着那几行字,久久无法回神。 他记得,去年家里给他简办生辰宴,还约莫花费了千两银。 而年初江云蕙办了一场诗会,派人给他妹妹送帖子,嘉瑜回来后对他提及,旁的他都忘了,只记得她说,江云蕙准备了三顶精致的珠冠,给诗会前三甲,她得了一顶。 那珠冠的造价,一顶就要五百两银。 月前母亲买的一盆品种兰花,一百七十银。 而沈家欠了一百五十银,就要卖女儿。 还只卖八十两银。 祁晏清想起之前,江明棠对他说过的话。 “世子,诚信于我而言,不如一粥一饭来得实在。” 之前他刻意送的那些金器,在京中女子看来俗气老套,谁接到这样的礼物都要嫌弃,她却说很喜欢。 原来,她曾经竟只值八十两银么? 怪不得,她总说嫁给陆淮川很好。 八十两银子就能买一生的贱妾,跟侯府长子的正妻一比,能不好吗? 原本是想等着看江明棠的笑话,嘲笑她选错郎君,眼下祁晏清却想到另一件事。 回到京都当日,江明棠见着那雕梁画栋的侯府,再看到满头珠钗华翠,一件簪子就要数两银的江云蕙,她是什么感受? 这一刻,祁晏清莫名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沉着脸,把小厮叫了进来。 祁晏清翻着自己私库的账册,片刻后把账册一合:“就这些,现在就送过去。” 小厮挠了挠头,疑惑道:“世子,这么多,送哪几家啊?” “不是哪几家,就只送威远侯府大小姐,江明棠。” 小厮:“是,那以何名义送呢?” 祁晏清默了片刻:“就说是嘉瑜为贺好友定亲,略表心意,让江大小姐收下即可。” “另外再去知会嘉瑜一声,就说她本该送的礼,我已替她送了,那些字画孤本,让她自己留着吧。” 小厮应了一声,当即去办。 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祁嘉瑜都懵了。 什么定亲贺礼? 她没打算给江明棠送定亲贺礼啊。 要是明棠成亲,她自然是要单独给她备份礼的。 但定亲是江陆两家内部的事儿,又不宴请外人宾客,按规矩,就算她跟江明棠关系好,也是不用送礼的啊。 她抱着不解询问兄长,祁晏清一本正经地告诉她:“太子殿下欲重用江时序,威远侯府前路光明,这样的人家,值得我们多结交。” “单送一份定亲礼,显得你对江明棠更看重,两府关系自然亲近,日后若有什么为难之事,也可寻威远侯府帮忙。” 祁嘉瑜顿时明白:“原来兄长是为大局考虑,是妹妹愚钝了,多谢兄长指教。” 祁晏清点了点头,十分欣慰妹妹的懂事。 当这一大车礼物送到江明棠手里时,流萤光盘点就用了小半个时辰。 “金翠镶宝凤纹步摇十对,暗纹八仙玉簪六支,珍珠簪六支,金霞坠子六支,金缠丝鱼纹手镯三对,楠香木缠丝手镯三对,金蝉纹手镯三对,银点翠蝶耳坠六对,绿松石珠串十四条……” 虽然江明棠不太懂本朝礼制,但她记得,定亲一事,外人是不会送贺礼的。 祁嘉瑜身为名门闺秀,不可能不知道这点。 况且就算她把自己当闺蜜来看,便是她将来成亲,她都用不着送这么多啊。 正当她疑惑不解之际,元宝突然出声了。 “恭喜宿主。” “怎么了?” 元宝:“目标人物祁晏清好感度+8,当前好感度40点,获得积分64,总积分余额1250点!” 听到这声播报,江明棠顿了一下,心中有了个怀疑,方才的疑惑,也大概能解开了。 “元宝,我觉得这些东西不是祁嘉瑜送的,而是祁晏清送我的。” “啊?为什么?” “直觉。” 这像是他的行事风格。 但最终,江明棠也不过只粗略看了一眼那几箱华贵珠串,金钗玉饰,就没什么兴趣了。 这些东西,远不及祁晏清好感度增加让她开心。 他的好感度要是能一夜涨到100点,八个亿到账,她肯定会快乐得原地起飞。 腊八过后,陆淮川便要出发去东阳书院求学,这一去,得除夕才能回来。 临走前,他实在惦念未婚妻,匆匆来见了江明棠一面,这才坐上去东阳书院的车驾。 不久前,英国公府送来了请柬,说腊月初十家中老太君过寿,请京中各家过府同庆,孟氏应下邀约,命人备了一份厚礼。 这一转眼,就到了寿宴当天。 江明棠一早就起了,对着镜子描眉上妆,还特意用了系统赠给她的焕颜膏。 今天的宴会非常重要。 英国公府的地位,与靖国公府不相上下,他家举办寿宴,京中人家但凡接到帖子的,都一定会去。 譬如祁氏,譬如陆氏,再譬如承安郡王府。 最重要的是,英国公是太子党。 所以今天,裴景衡也一定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到场祝寿。 放下焕颜膏后,江明棠仔细对镜自照良久,缓缓露出一抹笑。 她的攻略目标们,马上就要共聚一堂了。 几十个亿,想想都开心。 她今天一定要狠狠挣一波! 第59章 英国公府寿宴 蠢货扎堆 待到收拾完毕后,江明棠带着织雨出门与孟氏她们汇合,流萤则是留待家中。 原本英国公府的寿宴,老夫人也是要去的,她年轻时候当家,同那位过寿的老太君,颇有交情。 奈何天气越来越冷,她的腿脚不中用,只能在家中养着。 江明棠走出毓灵院时,便看到了等在路上的江时序。 她笑着迎了上去:“兄长。” 回眸看见她,江时序眸中带了些温柔:“收拾好了?” “嗯。”江明棠打量他一眼,“兄长今日怎么穿得如此俊俏?我差点都要认不出来了。” 因为是要去祝寿,他今日难得穿了件天青锦袍,眉眼间的肃杀之气都被这嫩色压下去了些,看着倒像是个英俊文官了。 江时序听她这一句夸,笑意更盛,嘴上却道:“难道我从前就不俊俏?” “自然不是。”她眉眼弯弯,“在我心里,兄长一直是这上京城中最俊俏的儿郎。” 闻言,他试探性问道:“那,比之陆淮川如何?” 江明棠心道男人真是幼稚,这也要比,面上却怔道:“这如何能比呢?” “如何不能比?”江时序眸光微闪,“你不把我当做兄长,只当做外男,也别把陆淮川当未婚夫,单看外形,我跟他,你觉得谁更俊俏?” 江明棠:“嗯……” 对上他隐含期待的眼神,她想了想:“我觉得,各有各的俊俏吧。” 眼看着江时序眉宇之间露出淡淡的失望,她笑着又补了一句。 “当然了,若是非要比个高下的话,我觉得兄长要更好看些。” 江时序一怔,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再度追问:“那也就是说,若我不是你兄长,在我与陆淮川之间,棠棠会选择嫁给我了?” “啊?” 她是这个意思嘛? 见妹妹一脸懵懂,江时序笑了笑,放过她了:“我随便说说而已,走吧,得赶紧出发,不然要迟到了。” 两人并行到门口处,孟氏及威远侯,还有江云蕙正等在那里,待人到齐后,马车稳稳当当地驶向了英国公府。 江明棠与江云蕙共乘一车,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她的警告起了点作用,这段时间,江云蕙乖得跟什么似的,总算聪明了点,不敢凑到她面前碍眼,一心一意在孟氏面前演起了孝女。 前几日,孟氏花高价从云锦阁,给她买了件贵重漂亮的绒衣,江云蕙穿着它在家中四处走了一圈,愣是没敢去江明棠的毓灵院。 坦白说,她毫不怀疑自己要是敢过去,炫耀这件衣服,江明棠能给她两巴掌。 江明棠才不在意孟氏对江云蕙如何。 说白了,那又不是她真正的亲妈,在她心里掀不起一丝波澜。 她之前对孟氏表现出孺慕之情,是为了快速在侯府站稳脚跟。 而现在府里最有话语权的老夫人,跟未来最有话语权的江时序都向着她,只要江云蕙不给她添麻烦,比什么都好。 马车很快就到了英国公府门口,与靖国公府的马车停在了一处。 江明棠一下车,就看见了正要进门的祁晏清。 听见小厮通报威远侯府,他下意识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了江明棠。 她今日一袭粉衣,像极了春日桃花,让人眼前一亮,竟显得这枯燥的宴会,也没那么无聊了。 再一想到陆淮川外出游学去了,今日在宴上他们不会碰见,祁晏清唇角勾起,心情大好。 他冲江明棠点了点头,抬步往里走去。 江明棠跟在孟氏及威远侯身后,去前厅会见了英国公及其夫人,听着他们互相客套,适时地露出一抹笑,维持着端庄优雅的人设。 待到有别的客人来,江明棠就不必在这当木头人了,离开宴还很有一段时间,她遇到了寻来的祁嘉瑜。 二人一道行至后园,此时还只有零星几个贵女,与她们一一打过招呼后,江明棠寻了一处落座,祁嘉瑜则选在了她旁边的位置。 “对了嘉瑜,上次我定亲,你怎么送那么贵重的礼物来呀?让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江明棠忽然提起此事,令祁嘉瑜一愣。 她刚要说那不是自己送的,念头一转想起兄长的嘱托,改了口:“我视你为至交好友,这点礼物算什么呀,你尽管收着便是。” “再说了,那些东西都是从我兄长私库里取的,他放着也没用,正巧便宜了我。” 这话一出,江明棠就知道自己没猜错。 那些东西确实是祁晏清送的。 这人倒是挺大方,就是嘴上功夫太贱了。 以后她一定好好治一治他这毛病。 园中人渐渐多了起来,江明棠与祁嘉瑜正说着话呢,便见一位锦衣女子走了进来。 她头上戴满了珠钗,眉眼间透露出些许刁蛮,身后跟了数位女子,其中竟还有江云蕙跟陆静贤。 祁嘉瑜见她看过去,为江明棠介绍:“那是封家的大小姐,封映秋,为人不大好相处。” 能让祁嘉瑜说出这句话的,可见不是什么善茬。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江明棠便见陆静贤凑到那女子面前,带着讥笑地说了什么,下一秒,封映秋便抬步走了过来。 她对祁嘉瑜还算客气,随意施了一礼,随后便看向江明棠:“你就是威远侯府那个在商户家养大的女儿,江明棠?” 这话一出,江明棠就知道来者不善。 但能在英国公府寿宴当众为难她的,应当是个蠢货,所以她也不怕她。 江明棠不曾起身,淡淡道:“是我。”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封映秋眉头皱得跟什么似的:“就是你害我兄长,挨了五十军棍的?” 她这话一出,园中其余贵女,纷纷好奇地看了过来。 兄长?五十军棍? 嗷,想起来了。 那个背地里骂她,却被她逮了个正着的封庆山啊。 原来那是她兄长,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子嗣蠢货扎堆,封家祖坟该请高人看一看了。 江明棠气定神闲,甚至于还端起茶抿了一口。 “封小姐这话可太看得起我了,你兄长好歹是虎贲军的士官,而我不过是个闺阁女子,如何能害得了他?” “你少在这里狡辩。”封映秋哼了一声,“我兄长回去后,可是都跟我说了,要不是你,他怎么会挨打,在榻上躺了一个月还没好全?” “封小姐,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江明棠抬眸看她:“封士官之所以被罚,是因为他辱骂作为上官亲眷的我,那五十军棍,是他该挨的。” 封映秋因着兄长的事,看她万般不顺眼:“你不就是在低贱的商户家养大的吗?我兄长不过说了些实话而已,谈何辱骂?” “封小姐这话,不如去东宫说吧。”江明棠脸色不变,“当日罚封士官的,可不是我,而是太子殿下,既然封小姐觉得太子殿下判的不对,大可以去东宫评理啊,殿下一定会给你个说法的。” 惹不起太子,来欺负她,这算什么? 她可不是软柿子,任人揉搓。 “又或者,你可以去皇宫门口告储君的御状,就说你认为储君办事不公,你且看看陛下会不会还你一个公道。” “你!” 封映秋脸色骤变,被她堵的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陆静贤这时候站出来了:“太子殿下行事公允,人尽皆知,自然轮不到我等闺阁女子置喙。” 她嘲讽地看向江明棠:“可若是有人狐媚惑主,分明定了亲,还恬不知耻的勾引殿下,蒙蔽于他,我等自然要揭开真相,免得有人受冤。” 第60章 白眼狼 她对太子的目的 祁嘉瑜原本还没吭声,闻言当即一惊,肃声开口。 “陆小姐,女子清誉何等重要,明棠才跟你大哥定亲,你便如此污蔑于她,往她身上泼脏水,这不合适吧?” “我何时污蔑她了?” 陆静贤趾高气昂:“祁小姐怕是还不知道,江明棠她与我大哥议亲时,屡次写信传于东宫,还曾在太子殿下登门看望江老夫人时,厚脸皮地跟过去同殿下说话,这不是蓄意勾引,是什么?” “这样的人,要嫁给我大哥,我还觉得晦气呢,若不是两家长辈非要定下亲事,我是一万个不同意她进门。” 闻言,江明棠端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她目光微移,看向了人堆里的江云蕙。 对上她冷凝的眼神,江云蕙心下一跳,赶忙低下头来,不敢与她对视。 江明棠心中冷笑一声。 很好,这个蠢货,又给她找事儿了。 祁嘉瑜还在为她与陆静贤争执:“陆小姐说这话,可有证据?” “当然有了。”陆静贤轻蔑一笑,“这些事都是云蕙告诉我的,她与江明棠是姐妹,住在同一个家里,江明棠有什么动向,她最清楚了。” 众人的目光,顿时落在了江云蕙身上,万分复杂。 先不说江明棠有没有勾引太子,江云蕙这行为,就很不地道啊。 须知一家姊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这不是把自己跟江明棠,都架在火上烤吗? 这还是江云蕙在身世被揭出后,头一次这么受人关注。 但她一点也不享受,反而恨不得找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她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怎么陆静贤还记在心里了? 见江明棠不说话,封映秋哼道:“原来是靠着狐媚功夫,才让殿下罚了我兄长的,江明棠,你可真不愧是商户养大的,就是下贱。” 江明棠看着她们,先轻笑了一声,而后站起身来:“封小姐的意思是,殿下是受我勾引,行了不公之事?” “不错,但你别以为,殿下帮了你这一次,就是看上你了,凭你也配妄想储君?别做梦了……” 她话音未落,江明棠抬手便是一巴掌,狠狠打在她脸上! 园中人顿时一惊,炸开了锅。 祁嘉瑜惊起:“明棠!” 今日可是英国公府寿宴,明棠动手打人,传到前厅去,怕是不能善了。 她急得不行,却又不知如何替她解围。 封映秋被这一巴掌打得脑袋嗡嗡作响,反应过来后捂脸尖叫。 “江明棠,你敢打我!你……” 她抬手便要打回来,却被江明棠眼疾手快地抓住,又赏了她一巴掌! 两巴掌下去,封映秋脸都红肿了。 “我为何不敢打你?” 江明棠狠狠甩开她的手:“我不但打你,我还打得有理有据,第一个巴掌,打得是你辱我清白名声,第二个巴掌,我是替太子殿下教训你!” 她冷冷地看着封映秋:“殿下清风霁月,如圭如璋,素有仁德贤正之名,一向明察秋毫,公允无私,所作裁决,朝野上下均心服口服。” “你却在这空口造谣,说储君徇私,别说一巴掌,就是拉出去砍了,那也是你活该!” 封映秋咬了咬牙,想打回去,又怕再挨第三个巴掌。 想反怼回去,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又气又恨,恨不能把江明棠生吞了。 陆静贤倒是还有点脑子,当即抓住重点道:“储君行事暂且不论,但你若是没有勾引太子殿下,那你多次往东宫送信,还私下寻殿下做什么?” 江明棠正要说话,元宝突然打断了她:“宿主,我检测到裴景衡,祁晏清,江时序,慕观澜都在你背后,正在看着你们。” 如一堵墙般的半月廊后,祁晏清脸色铁青。 这群贵女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儿做,一天天的竟盯着别人干了什么。 要是实在闲得慌,去上吊自杀,也比在这为难别人强,起码不浪费家族资源! 江明棠往东宫送信,那是担心江时序,同时给殿下进谏,碍着她们什么事儿了? 真是不可理喻! 他身侧的江时序也是这个想法,本来他是想来看看棠棠,谁知道恰好撞见她被为难。 听见陆静贤说的那一番话,他眸色一沉,便见祁晏清转过头来看向了他。 他嘲讽道:“威远侯府的家风还真是好啊,别人的女儿养这么年,养成比北漠狼群还要纯正的白眼狼,我看你们侯府,干脆改成狼府得了。” “还好江明棠她不在你们府上长大,不然焉能有今日?” 江时序没吭声,心下也知道这事儿是谁做的不对。 祁晏清见江明棠不说话,本是要去替她骂回去的。 结果一抬头,看见太子竟然就在前头,没好越过他进入园中,只能先按耐一时。 裴景衡面色平静地看着不远处那一群贵女,听着她们的对话,未曾露面。 他本意是去见英国公府的老太君,不想路过此处,听见了与自己有关的话题,其中勾引,蒙蔽以及江明棠这个名字,令他停下了脚步,观看园中事态。 面对陆静贤的质问,江明棠理直气壮。 “不久前我兄长奉殿下之命,去淮州查案,却重伤下落不明,殿下派人去寻,我送信去东宫,是为了问我兄长的情况,这事儿我祖母,兄长皆知,我堂堂正正。” “而殿下是因体恤臣下,为了安抚我母亲与祖母,才登门看望一二,彼时家母病着,府上无人主事,只能由我代为招待,哪里有问题?” “陆静贤,你那个脑子要是没用,可以拿去菜摊上当做猪脑,定然能卖出个好价格!” 江明棠蔑然一笑:“你以为我跟你们一样,千方百计想着勾搭太子殿下,还勾搭不上啊?” 她气定神闲地坐下:“我也不怕告诉你们,我确实还在书信中,对殿下诸多称颂,还关心殿下贵体一二。” “但如果非要说我除了敬仰,跟感恩太子殿下帮忙寻我兄长之外,还有别的意图,那也只有一个,就是……” 暗处的裴景衡听到这句,眉梢微动。 她对他,还会有什么意图? 正当他好奇之际,园中少女声音坚定而又清亮地响起,虽只有四个字,听起来格外义正言辞,铿锵有力。 “精忠报国!” 裴景衡:“……?” 第61章 殿下不是人 世子想娶我 这掷地有声的四个字,让在场人都愣住了。 怔神一会儿后,陆静贤缓过神来了。 “江明棠,你一个闺阁女子,精什么忠,报什么国?简直鬼扯!” 江明棠皱眉:“陆小姐觉得闺阁女子不配提这四个字,可前朝娘子军镇守南疆多年,本朝皇后与今上一道赈灾三月,过寿的老太君,年轻时也曾在边关抵抗戎狄。” “她们不也是闺阁女子么?陆小姐,你不能因为自己不中用,做不出什么贡献来,就抹杀掉所有女子的功绩吧?” 她话锋一转,回到了自己身上。 “殿下才能卓越,必将带领国民走向安定,有此储君,乃国之大幸,我自知势小力微,肯定做不到皇后与老太君的功绩,帮不了殿下什么,就只能努力弘扬太子的贤明,重点关心殿下的贵体,以表忠心,以感皇恩,这如何算不得精忠报国?” 陆静贤急了:“你胡说,你分明是借机勾引太子殿下!” 江明棠慢条斯理,却是将当初给太子的信,在人前背了一遍。 而后她说道:“这便是当初我送去东宫的信件,我自认为除却夸赞太子殿下,跟询问兄长消息外,并没有什么越矩之词。” “我一不曾邀殿下共赴巫山云雨,二不曾搔首弄姿自荐枕席,敢问陆小姐,何来勾引之说?” 祁嘉瑜咳了几声。 明棠说话,果然还是这么直白。 其余贵女虽也被她的粗糙之语惊到,但也明白,从礼制跟内容上来说,江明棠并不曾逾矩。 甚至于这是一篇极佳的朝堂拜谒文章,词作斐然,可见其作者才华出众。 一时间,在场贵女们看向江明棠的神色各异。 江明棠可不会在意这些,继续说道: “在场诸位家中在朝廷任官的长辈,应该都曾对殿下说过,与我相似的溢美之词,写过差不多的夸赞之作吧?” “那按陆小姐的说法,岂不是文武百官都在勾引太子殿下,大家都想嫁进东宫,给太子做妻妾?” 江明棠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若是如此,也不晓得太子殿下,日后忙不忙得过来。” 祁晏清实在是忍不住笑了。 看吧。 他就说江明棠绝非善类。 她阴阳怪气的本事,自己可是早就领教过了,哪是那两个猪脑能比的。 行在前方,把这些话尽数听进去了的裴景衡,眸中万分无语。 身侧伴驾的刘福,更是冷汗直冒。 江家大小姐怎么这般口无遮拦,储君纳妃,是她能妄议的吗?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自家殿下的脸色。 见他除去有些无奈之外,不见丝毫冷色与怒意,便晓得殿下这是不打算跟江大小姐计较,稍微放下些心来。 今儿是英国公寿宴,要是太子殿下为此发怒,该受朝臣非议了。 陆静贤哑口无言,一旁的封映秋都快气死了:“你这是强词夺理……” “唉,别人说我强词夺理,我认,可封小姐说这话,就不合适了吧。” 江明棠装模作样:“我记得你父亲封大人,就给太子殿下写过万字赞赋,按封小姐的思路,岂不是你爹最想嫁进东宫?” 她皱了皱眉,露出嫌弃的表情。 “这……这不大好吧,就暂且抛开男女之分,以封小姐的长相来看,令尊生得可能非常抱歉,殿下肯定相不中的。” 封映秋瞪大眼睛:“你,你居然敢说我长得难看?!从小到大没人这么说过我!” “那可能是封小姐遇到的人都比较善良,不忍以真话相伤。” 江明棠叹口气:“我就不一样了,从小养在商户家里,比较市侩,封小姐不给我好处,还朝我泼脏水,我只能实话实说呀。” 在场贵女之中,有人发出窃窃笑声。 这令封映秋觉得颜面尽失,怒火中烧。 可对上江明棠那看似还在笑,却冷到了极点的表情,她竟觉得背后冷汗直冒,不敢再动手。 江明棠摇了摇头,鄙夷道:“二位身为公侯之女,一心只想着男女私情,实在令我不耻。” “太子殿下在我心中,压根就不是男人,又何来勾引一说。” 听到这句话,裴景衡嘴角一抽。 她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什么叫,他在她心中不是男人? 事实是,她不但知道,还越说越来劲了,因为下一秒,裴景衡便听到这小妮子沉声开口。 “不,应该说,殿下在我心中,连人都不是。” 裴景衡:“……” 很好。 他在她眼里,竟连人也算不上? 江明棠严肃道:“在我看来,殿下就似那天边谪仙,云间明月,山间清风,峰上白雪,德辉熠熠,品性昭昭,岂是我这种凡人,可以沾染亵渎的?” 她就差原地来一首: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了。 说完,江明棠还要问一句:“难道诸位不是这么认为的吗?” 她把储君夸成这样了,谁敢说不是? 那岂不是在反对太子殿下? 一时间,众贵女们连声附和:“江小姐所言甚是。” 刘福十分佩服。 他偷瞥一眼身旁的主子,竟见到太子殿下似乎在笑,顿时感慨万千。 都是拍马屁,怎么江大小姐说起来,就比朝臣们还有他们,要好听多了呢? 正当此时,元宝惊喜道:“宿主,裴……” “等会儿再报,我还没装完。” 元宝:“好哒,宿主加油!” 江明棠微微后仰:“两位不但羞辱了储君,也低看了我,我既与人定下婚约,必会全心全意待未来夫郎,此生此世,只爱他一人。” 为了赚钱,说点违心话很正常。 “姑且不说我心里对太子殿下,只有敬仰之情,便是我面对才貌双全,智谋过人的祁世子,那也是照样坐怀不乱。” 闻言,正听得起劲儿的祁晏清,顿时脸色一黑。 坐怀不乱? 她用的什么破词? 他哪有主动坐怀? 便是要坐,那也是她坐他怀里才对。 不过,她刚才是夸他了对吧。 她说他才貌双全,智谋过人来着。 祁晏清轻哼一声。 原来她的眼疾,也不是特别严重嘛。 听到祁晏清的名字,陆静贤顿时急了:“江明棠,你乱说什么呢,这又跟祁世子有什么关系?” “陆小姐素来爱慕祁世子,时刻关注他的动向,怎么连这事儿也不知道?” 江明棠冲她挑眉,眼底写满了挑衅。 “不瞒陆小姐,当初我在天香楼破了祁世子的棋局,还胜他一局后,他对我万分欣赏,不但屡次多番给我送礼物,还说……” “说什么?!” “说可叹佳人已有婚约,如若不然,他说不定会上门求娶,毕竟他再也没见过,比我更完美的女子了,对我那是万分欣赏。” 陆静贤顿时怒了:“不可能!你瞎说!” “不信啊?那你问嘉瑜。” 说着,江明棠冲祁嘉瑜丢了个暗示的眼色。 祁嘉瑜无奈的很。 一边是朋友面子,一边是兄长名声,她不知道作何抉择啊。 不过那些东西确实都是兄长私库里出的,应该也能算是他送的? 最后,祁嘉瑜轻咳一声:“兄长确实很欣赏明棠,也确实有送礼这回事。” 她重点咬字“送礼”,奈何旁人听不明白。 见她竟承认了,陆静贤瞳孔地震,久久不曾回神:“这……怎么可能呢……” 祁世子怎么会想娶江明棠呢! 祁晏清一张俊脸也在瞬间扭曲了。 她……她胡说八道! 他什么时候说要娶她了! 见江时序盯着他,祁晏清面上带了些羞怒:“我没说过这话,我不过是要寻她对弈而已!” 说着,他理了理衣襟,拂去上面不存在的灰尘,甩袖而去,道:“入席,走了。” 他才没空继续在这听她厚脸皮自夸! 只是耳根处的绯红,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江时序望了一眼园中,见自家妹妹大概是不会吃亏,这才转身离开,前去入席。 他没把江明棠这话当真。 况且现在他最讨厌的,是陆淮川。 向来不走寻常路的慕观澜,此时正坐在院墙上,借着常青树,掩去了身形,看着园中情况。 听那大美人儿说到祁晏清,他想起不久前,对方威胁他之事,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这江明棠,还真是有意思。 他迫不及待想找个时间,去单独会一会她了。 不如,就在宴后吧? 这般想着,他从墙头上落了下去,拐过院子,吊儿郎当地以承安小郡王的身份,进了男宾席位。 廊侧,裴景衡收了那难得显露出的微薄笑意,淡淡道:“走吧,该去看望老太君了。” 以她的嘴皮子,那些贵女不是她的对手。 正好,也省得他替这忧国忧民的小妮子解围了。 毕竟在她眼里,他不是男人,不曾受她勾引。 再出面的话,反倒给她添乱。 刘福:“是。” 眼看着陆静贤备受打击,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封映秋也蔫了,场面万分难看,祁嘉瑜只能出来打圆场,说今日是英国公府老太君过寿,诸位还是和气些。 看在她的面子上,以及终于顾及到场合,陆静贤跟封映秋消停了,寻了一处安静落座,只是看向江明棠的眼神,依旧带着浓重恶意。 诸人散去,很快,江明棠面前便只剩了一个身着鹅黄色裘衣的清丽女子。 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江明棠,一语不发。 江明棠也不曾躲避,直视她的目光,良久,才听见这姑娘好奇问道:“你真的解开了祁晏清的棋局?还赢了他?” 看出她没有恶意,江明棠轻轻点了点头:“对。” “那你可真是厉害,也一定很聪明。”那姑娘笑着道,“以后祁晏清那厮少年棋圣的名号,怕是要让出来了,我看他还怎么傲气。” 一旁的祁嘉瑜无奈:“你方才就站在那里看热闹,也不知道出来阻止一下,万一事情闹大怎么办?” 那姑娘却不以为意:“闹大就闹大呗,我习惯了,每次我家有大的宴席,只要太子跟你哥一来,就不可能安生。” 她掰着手指头:“前年是刘长史家的小姐为了接近太子,跟王太常家的姑娘打架,腿都打瘸了。” “去年是赵尚书,方御史,孙少卿三家的小姐,接二连三撞进你哥怀里,被他骂得要跳河。” “年初的时候,李通政家的姑娘给成王世子下药,结果搞错了人,成了二皇子侧妃……” 说着,那姑娘还叹了口气:“这一桩桩一件件,早就把我们全家锻炼出来了。” “昨儿个我还同二哥,还有几个妹妹对赌,今日会发生什么大事儿呢,没想到只是有人挨了两巴掌,真是太没意思了。” 江明棠嘴角一抽。 这姑娘怎么看自家热闹,还嫌事儿不大啊。 祁嘉瑜也很不赞成:“知意,你们这样成何体统,到底是世家大族,还是要注意点规矩的。” “知道啦,未来二嫂。” 这话一出,祁嘉瑜顿时脸红了:“知意!” 她却笑嘻嘻,转头看向江明棠:“江小姐,你是个聪明人,我很喜欢你。” 闻言,江明棠眼眸微动:“姑娘是?” 第62章 长廊上十五个亿 秦照野 “哦,忘了自我介绍。” 那姑娘笑着道:“我叫秦知意,是这里的主人翁。” 这个名字令江明棠一怔。 秦知意,英国公府嫡女。 原文里,她因家世被皇帝选为裴景衡的准太子妃。 裴景衡下台后,二皇子曾经短暂地当过三个月的太子,秦知意被许成他的太子妃。 后来二皇子身死,原男主成了太子,秦知意又被改为原男主的太子妃。 可以说是流水的太子,铁打的太子妃秦知意。 原男主虽然因为权力,被迫娶了秦知意,但他只爱江云蕙,她并不受宠。 而秦知意对此相当无所谓,她只要皇后的位置,来保住家族荣耀跟权力,其余的才不在乎。 但原男主坐稳龙椅后就想废后,为此秦知意跟他,还有江云蕙,成了对立面。 最终,她造反失败后自尽,家族落败,原男主完成中央集权。 世家大族之间多有联合,祁嘉瑜跟秦知意的二哥,早就定下了婚约。 因着这层关系,祁嘉瑜跟秦知意的关系非常好。 元宝:“宿主,之前咱们提到过,剧情里原男主中的那个蛊毒,就是秦知意下的,要不是慕观澜出手,她差点真把原男主弄死了,你别看她笑眯眯的,这是个狠人哦。” 其实,江明棠还蛮欣赏秦知意的。 因为她骨子里,跟秦知意有点像。 谁侵害了她的利益,她也是必然要报复回去的。 思及此,江明棠视线微微轻移。 察觉到江明棠的目光,秦知意也看了过去,而后笑着说道:“江小姐,看来不止封家跟陆家养了蠢货,你家也有一个。” 江明棠唇角微微勾起:“是啊。” 怎么老是不听话,给她惹麻烦呢。 恰巧江云蕙抬头,与她四目相对,吓得娇躯一震,恨不能马上钻进地洞里。 她根本不敢再看江明棠,小心翼翼挪到人多的地方去了,躲开江明棠的视线。 到了开宴的时候,贵女们纷纷进了暖阁落座。 因着害怕被江明棠找上门,这一顿宴席,江云蕙吃得战战兢兢,根本没用几口饭。 眼下江明棠是没空管她的。 她正在听着元宝汇报情况。 “目标人物祁晏清好感度+6,当前好感度46点,获得积分48点。” “目标人物裴景衡好感度+4,当前好感度14点,获得积分40点。” “目标人物慕观澜好感度+4,当前好感度4点,获得积分20点。” “以上共获得积分108点,当前积分总余额1358点。” 江明棠唇角微勾。 战果不错。 她正在算这108点积分兑换成奖金是多少时,元宝突然又说道:“检测到目标人物,现在为宿主传输信息:秦照野,英国公府嫡长子,十九岁,可获取积分500点,当前好感度0点。” 江明棠心里一动。 又来五个亿! 可她扫了一眼四下,暖阁里却不曾看见任何男性。 元宝提醒她:“宿主,秦照野在后园的长廊上面,而且裴景衡也在,他马上要离开国公府了。” 江明棠眸光一亮。 也就是说,长廊上现在有十五个亿在等她? 元宝:“……他们不是在等你,宿主,他们在商议朝事。” “管他的,他们肯定在等我。” 想到这里,江明棠一刻钟也坐不住了,找了个借口同祁嘉瑜打了声招呼,果断起身往外走去。 她还不忘问元宝:“我现在看上去怎么样?” 元宝:“美爆了。” 江明棠满意了。 等按照系统的指示,到了长廊上,远远的她便看见三道身影,其中一道正是裴景衡,见他抬步要走,江明棠赶忙喊人。 “太子殿下!” 廊上人回首,见是江明棠来了,裴景衡顿住脚步。 另一人见状,往后退了数步,走到一侧,离得远了些。 江明棠不着痕迹地扫了那青年一眼,然后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裴景衡身上。 十个亿非常敏锐,她面对他时,总是要全身心投入角色,彻底沉浸在人设里,忘记自己,不然的话很可能会被察觉,所幸百亿补贴给了她巨大的动力,演技也日益精进。 因为跑的太急,她微微喘着,道:“殿下,臣女追了您好久,幸好赶上了,臣女有事相告。” 见裴景衡正温和地看着她,江明棠理了理思绪:“近来这两日关中四处都在下雪,至今未停过,今年很可能会有雪灾。” 说到这,一阵寒风吹来,她轻颤了一下,继续道:“而之前您将祭天典仪简办,遭到了诸多反对,如……” 裴景衡忽地解开了自己身上的乌金绒氅,在她怔然的目光里,将它披到了她的肩头。 大氅传递着他身上的温度,似乎还带着淡淡的香气,一如眼前的储君一般,温和而又清润,让江明棠有种被他抱在怀里的错觉。 裴景衡淡淡问道:“穿这么少,不冷么?” 因为离得太近,她甚至于能轻而易举地数清他长长的睫毛,以及那一双澄澈的丹凤眼,微微上挑的眼尾处,有一颗小小红痣。 江明棠就这么卡住了,她近乎失神地盯着裴景衡,没有回答他的话。 直到他抬起眼睫,看向了她,她才恍然回神,本想说感谢的话,到了嘴边却鬼使神差地变了:“殿下,您真好看。” 话一出口,对上裴景衡一瞬怔然的眼神,江明棠就后悔了。 “不,殿下,我是说您生得真……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谢谢殿下,您长得……” 坏了。 她刚要说什么来着? 她忘了。 江明棠忍不住皱眉,暗骂了自己一声。 她离得很近,裴景衡能清楚地看到她杏眸中的懊恼之色。 他不由得想到她在后园中说的话。 “太子殿下在我心里,压根不是男人。” 莫名其妙地,就起了逗弄之心。 他微微倾身,凑得更近了些,能清楚地闻见她身上传来的幽香,那只抬起的大手,似乎要抚上她的脸颊与脖颈。 江明棠呼吸一滞。 出于恭敬,不敢退让,更不敢躲避,她只能被迫仰视着他,等待着他的动作。 飘忽的目光,落到裴景衡的薄唇与喉结上时,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裴景衡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嘴角未动,神色不变,眸中却有笑意一闪而过。 他修长的手指微偏,拾起了她肩头的氅带,轻轻系上,而后退开一步,又恢复了方才的正色:“话还未说完,雪灾如何?” 江明棠:“啊?” 她眼神迷茫,反应过来后才发现自己刚才有一瞬间,好像是被裴景衡勾引了。 但这一瞬间太短暂,来不及捕捉,以至于像错觉,根本令人无法察觉。 江明棠深吸了口气,身体微颤,终于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继续说道:“您将祭天典仪简办,朝中那些反对派看似服从,心里肯定还有怨气。” “那些人很可能会借此机会,将雪灾怪罪在殿下身上,还请殿下早做准备,提防小人。” 裴景衡看着她:“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她点点头:“对。” “好,孤知道了,回去吧。” 裴景衡微微颔首,便从她身旁路过,刘福跟在他身边,一道向外走去。 看着那劲瘦而又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江明棠轻呼一口气,转头要回席,结果有些懵了。 坏了,刚才从哪儿过来的来着? 她皱着眉头看着那两边岔道,似乎实在不知道往哪走,想起身后还有个人,眸中一亮,转过头来只见对方的背影,赶紧喊住他:“公子!” 那人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看着她,轮廓分明的脸上,嵌了一双深邃的眼睛,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清潭,鼻梁挺直,肤色并不是文人书生那般白皙,眉骨那里有一道浅浅伤疤,添上几分风霜雕琢的冷硬。 江明棠被他眸光中的冷寂凶光吓了一跳,有些怯生生地开口。 “我失了路,敢问公子,可知道这国公府的暖阁在何处?该怎么走?” 秦照野抬手,指了指路:“过长廊,往东,过甬道,往南,过两道游廊,往南,直走一段,往东……” “公子,你能不能说的慢一点点?” 江明棠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有些讪笑道:“我记性不大好,方向感比较差。” 他面无表情地又复述了一遍。 江明棠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说了一句谢谢公子,快步跑开,在长廊尽头果断往南拐。 秦照野:“……走错了。” 她没听见。 他浓密的眉头微微皱起,抬步跟了上去。 片刻之后,就再度看见了那走丢了路的姑娘。 她似乎真的分不太清方向,在这错综复杂的路上来回转悠。 这倒也不怪她,国公府的布置参考了阵法,不是熟悉的人,头一次来很难摸清楚。 秦照野正要叫她,便见她回身看见了他,眸中一亮,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跑了过来。 “公子,好巧啊,我……” 她快到跟前时,风挟着她身上的香气袭来,秦照野眉头一皱,迅速退后好几步,胸膛微微起伏,深喘了口气。 江明棠的话断在喉咙里,迟疑地道:“公子,你怎么了?看着脸色很不好?” 秦照野下意识又退了两步,见她关切地看着他,脚下步伐不停,还要靠前,沉声喝止道:“别动,站那。” 江明棠被他略有些凶的语气吓到,无措地看着他。 实际上,她心里已经炸开了。 这五个亿,这么难挣吗? 秦照野性子这么古怪,居然连靠近都不让? 元宝在这时候突然开口:“额,宿主,我忘了告诉你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了。” “什么?” “就是秦照野,他对女人过敏。” 江明棠缓缓打出一个:“?” 第63章 耍个心眼 你求我啊 江明棠面上虽然还维持着关切姿态,心里已经无语了。 “难怪刚才看见我靠近,他跟见了鬼一样,你怎么不早说啊。” 元宝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刚刚才查到的。” 秦照野对女人过敏,这就意味着她再漂亮,在他看来也与洪水猛兽无异,更不会跟她接触。 这还怎么挣五个亿? “这攻略难度比裴景衡还大,为什么才值五个亿啊?” 江明棠万分不满:“你们设置任务的时候,不觉得离谱吗?耍我呢?不行,得加钱!” 其实她这要求很无理。 任务都是一早就定好的,宿主只能选择做,或者不做,哪还有讲价的。 但元宝早就已经被她给收服了。 见她有些生气,身为监管系统,居然也觉得心虚。 “宿主,任务是总局制定的,我目前没有讲价权限啦。” 它弱弱道:“我可以免费补偿你两个小道具,你不要生气了好嘛。” 免费?两个道具? 江明棠顿时放柔了姿态。 “宝宝,我自己倒无所谓啦,不挣这一个五亿,还能挣下一个六亿,我只是觉得总局对你们系统太苛刻了。” “任务难度高,积分却才500点,还不够给你升级两次的,还好我舍得花积分给你升级,要是别的宿主,她舍不得,你岂不是要一直维持初级状态,那也太可怜了。” 元宝:“呜呜呜呜。” 原来宿主是为了它。 “对不起宿主,是我太没用了,没法跟总局讲价。” 江明棠:“我没有怪你,你不要自责,宝宝,都是总局的错。” 元宝感动得不得了:“宿主你真好,对,都是总局的错!” 它已经完全忘本了。 “任务重要,你先告诉我,秦照野为什么对女人过敏?” 元宝:“早年间英国公剿匪,把秦照野一并带过去了,本意是觉得这些匪徒不足为虑,想锻炼他一下,让未来的继承人见识下军中威风,谁知道匪徒设计抓了秦照野来威胁英国公,那时候他才五岁,不但亲眼目睹女匪首把身边伺候的人,一刀刀活剐了,他也被虐待得满身伤痕。” 从那之后,秦照野就对女人过敏。 “其实严格来说,他是对有明显女性特征的人过敏,这是一种创伤后遗症。” 自那时候起,秦照野院子里连个扫洒婆子也没有,全都是护卫。 有一段时间甚至于严重到,他看见母亲跟秦老太君,都会呼吸不畅,晕厥过去。 英国公非常痛心,对秦照野万分愧疚。 若非当年他没有照顾好儿子,他又怎会如此。 所以即便知道儿子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跟女子成婚,延绵子嗣,他还是坚持要把他立为继承人。 后来还是秦照野自己提出来,想让弟弟承爵。 英国公这才把二儿子列在继承人考虑范围,并为他跟祁嘉瑜定了亲。 听完这些,江明棠却比较好奇另一点:“经历这么大的事,他的性取向没变吗?在房事上还有能力吗?” 元宝:“……宿主,他铁直男,更不是太监。” 原剧情里,秦照野也是想过娶妻的,但他始终没办法走出创伤,最终孤寡到死。 “那就好。” 江明棠松了口气。 没萎就好,她总有办法的。 她看着眼前的秦照野,脸上依旧挂着担忧:“公子,你没事吧?” 秦照野只觉得眼前发黑,昔日的记忆再度浮现,令他不得不冷声道:“你退后些。” 江明棠没想着在这时候强行靠近,那样容易出问题,万一一口气没接上,五个亿死了,她上哪儿哭去。 往后退了好几步,江明棠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样,可以了吗?” 秦照野压住自己颤抖的手,总算是觉得能喘上气了。 他闭了闭眼,努力告诉自己,当年之事已经过去,眼前人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 这么想着,他总算是冷静下来了。 一抬头,那姑娘还没走,仍站在原看着他,眼神里透露着担忧,关切,以及委屈。 秦照野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自己刚才反应太激烈了。 在她看来,或许他是在嫌弃她。 他解释道:“我有病,离我远点。” 江明棠似乎被他这话惊住了,好半天才讷讷道:“哦。” 她心下感慨,不愧是铁直男呐,说话就是直接。 见她垂眸站在那不动,似乎还是很委屈,秦照野想了想,找了个补偿的法子:“去暖阁,跟上。” 说着他便大步往右走,江明棠反应过来,赶紧跟过去:“谢谢公子。” 她知道,碍于童年创伤,今天秦照野的好感度目前是不会长的,但不妨碍她刷印象分。 她边走边道:“我是威远侯府的小姐,叫江明棠,公子是国公府的人吗?” “嗯。” “不知是府上哪位公子?” “长子。” “原来是秦大公子,是我失礼了,竟忘了路,耽误了大公子的时间。” “无妨。” 秦照野应着她,心里想的却是这姑娘好像是个话痨。 从长廊到后园,半刻钟都不到,她一直在说话。 他其实不大听得女子的声音,甚少与人交流,但也知道这是他自己有疾在身,没道理要求人家姑娘不说话,只能默默忍耐。 然而那声音原本叽叽喳喳,却突然断了。 身后一片安静。 秦照野下意识回头,便见江明棠垂眸在想着什么,察觉到他停住,瞬间止步,抬眸时猛退好几步,拉开距离。 “秦大公子,怎么了?” 他注意到她的动作,摇了摇头,继续沉默着往前。 很快到了地方,江明棠同他道谢,秦照野刚要走,秦知意从暖阁里出来了,见状有些惊讶:“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领路。” 秦照野言简意赅:“走了。” 丢下这句话,他便离开了此处。 江明棠心理平衡了。 原来他不光对她说话不超过两个字,对亲妹妹也这样。 秦知意好奇问她:“江小姐,你怎会与我大哥在一处?” “我方才觉得暖阁有些闷,出去走走,却迷了路,还好遇到了大公子,他说送我来暖阁。” 秦知意眼睛都瞪大了些:“他主动说的吗?” “是啊。” 她就问了个路,他先说要带她过来的。 确实是这样,可不曾撒谎。 秦知意万般惊奇。 大哥的病,她是知道的,把女子视作洪水猛兽,在家里都不怎么跟她们姐妹亲近。 他居然主动提出,给头一次登门的江明棠领路? 还是来女客所在的暖阁? 太不可思议了吧。 秦知意继续问道:“那路上我大哥可曾同你说过话?” “有啊,他说他是府上长子。” “还有呢?” “教我记来暖阁的路,不过我生来方向感就差,秦大公子教了我两遍,我也没记住,就光知道什么东南游廊,甬道什么的了。” 江明棠耍了个心眼。 分明是她主动问他的身份,问路还装作记不住,连问了两遍。 但顺序调换一下,就成了恐女的秦照野,主动告诉她身份,教她记路。 秦知意的眼睛瞪的更大了,她打量着江明棠。 这是个极其漂亮,而又聪明的人。 看大哥刚才的模样,也不像是病好了。 难道说他…… 嘶,很有可能啊。 大哥毕竟是男人,到了年岁突然想开了,也不是不可能。 不然他干嘛主动去教江明棠认路?还是两遍! 要是父亲母亲知道这消息,一定会很开心! 不过她记得,江明棠已经许婚了对吧? 哎呀,不管了,她不是还没嫁嘛。 秦知意忽地一把握住了江明棠的手,弄得她不明所以:“秦小姐,你这是?” “叫我知意就好,明棠,我虽是头一次见到你,但觉得跟你特别有缘,在心里已经把你视作了至交好友。” 秦知意笑眯眯的:“你以后一定要常来我家玩儿。” 江明棠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应下了:“好。” 宴席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秦知意待江明棠万分细致,都快跟准二嫂祁嘉瑜一个待遇了。 她是国公嫡女,身份贵重,见她如此看重江明棠,其余贵女也纷纷来结交一二,把角落里坐着的陆静贤跟封映秋给气坏了。 待到宴席结束时,二人冷着脸走出暖阁。 江明棠看着她们的背影,扫了一眼江云蕙,后者吓得立马作鹌鹑状,根本不敢抬头,更不敢跟她走在一处,赶忙去寻孟氏。 元宝看出她的冷意,问道:“宿主,你是不是打算回去后,也给江云蕙两巴掌?” 这江云蕙真是讨厌,占了真千金的位置,过了那么多年好日子,不安分守己就算了,现在还给宿主惹麻烦。 江明棠:“不,我不打她。” “那你就这么放过她了?她可是在背后说你坏话唉,要不然陆静贤也不会知道你给太子送信的事。” “元宝,对付这种不长记性的人,动手打她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江明棠淡淡道:“祁晏清在哪儿?” 寿宴结束后,宾客们坐上马车归家。 到了靖国公府,祁晏清刚想回自己院子,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祁世子。” 他转过身来,见江明棠竟出现在自家,颇有些纳闷:“江小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同家里说,嘉瑜约我来府上玩儿。”江明棠走到他面前,“但其实,我是为世子而来的。” 这话令祁晏清一怔。 为他而来? 他怎么不大信呢。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到江明棠说道:“世子,听说你虽未曾入仕,但与许多朝臣,颇有交情?” “是又如何?” “那世子有没有兴趣,跟我做个交易?” 她说着,从袖口里摸出一张纸来:“太子简办祭天典仪,而关中近来大雪不停,来日极可能有雪灾,到时候难免会有人会利用此事,来攻讦殿下。” “若是世子愿意帮我,这些应对之策,就当作是报酬,如何?” 祁晏清看着那张纸,他见识过江明棠的本事,她虽为闺阁女子,可上次进献给太子的七策,周全实用,做个谋臣绝对合适。 但他却沉了脸:“江明棠,你当我是什么?难道你以为,你能想出来的策略,我就想不出来吗?” 他祁晏清是什么人? 还用得着拿她的应对策略,去殿下面前请功?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江明棠将那纸收起来,“我只是觉得世子肯定会帮我,我又不好意思不给酬劳,可我什么都没有,只能拿这个来抵。” 祁晏清嗤笑:“你哪来的自信,我凭什么一定会帮你?” “那好吧。” 江明棠也不废话,转身就走。 “等一等!” 江明棠转过身来:“世子还有事?” 祁晏清轻咳一声:“你求我,我就帮你。” “告辞。” “唉,江明棠!” 见她真要出门去了,祁晏清顾不上许多,拦住她的去路:“等等,你先说,你要做什么?” “反正世子也不打算帮我,问这个干什么?” 他颇有些不自在:“谁说我不打算帮你了?你先说。” 她挑眉,看向祁晏清:“你求我,我就说。” 祁晏清:“……” 好好好。 向来只有别人,卑躬屈膝来求他的份儿。 江明棠倒好,要他帮忙,还要他求她? 原来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气笑。 见他神色扭曲,嘴唇微动,赶在他破防的前一秒,江明棠不逗他了:“好了,世子,咱们也别论谁求谁了,你帮我这个忙,我答应你任意一个条件,如何?” “真的?”祁晏清来了兴趣,盯着她道:“若是我要你退婚呢?” “这个不行。”江明棠无情拒绝:“除了婚事,其余的都可以。” 祁晏清眸光一沉,到底是答应了:“好,我帮你这个忙,但条件我还没有想好,以后再说。”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要做什么了吧?” 江明棠慢慢抬眸,淡声道:“我想请世子出面,帮我个忙,让人上一道折子。” 第64章 一击即中 他是抱回来的 腊月十一,下雪了。 起先只是一些细小的雪粒,落在青瓦上,后来雪花漫天飞舞,覆盖了整个京都。 这样的天,侯府厨房备的都是热腾腾的饼面,再配上炖烂的羊肉,一口下去,整个身子都暖和了。 江明棠去膳厅时,其余人都已经落座了。 老夫人见了她,调笑道:“这个明棠啊,到了深冬就成了懒货,怎么才来?” 她不好意思地说道:“孙女起的晚了些,祖母莫怪。” 老夫人笑呵呵:“旁的事懒散些,倒也没什么,这吃饭的活计,还能懒得呀?到时候饿坏了,怎么了得。” 她拍着江明棠的手:“好不容易养出点肉,不似归家那一日瘦了,日后用膳积极些,可别又成那小猴儿似的。” 江明棠软软地笑着:“是,孙女知道了。” 边上位置,江云蕙吃着饭,时不时看一眼江明棠。 昨天从英国公府回来后,她就觉得忐忑不安,生怕江明棠找她的麻烦。 但是江明棠一直没来,晚间用膳,也是当没看见她。 也是,如今府里是母亲管家,江明棠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越过母亲办事儿。 她有这个靠山,还怕她做什么? 真闹起来,母亲必然是向着她的,届时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再说了,她顾及大体,没有向着封映秋还有陆静贤,就已经够念着姐妹情分了。 不过是一时说漏了嘴,算不得什么大事。 江明棠没理由,也没资格对她动手 想明白这点后,江云蕙才松懈了下来。 她给孟氏夹了好几块羊肉:“娘,您身体刚好些,多吃些肉补一补。” 孟氏慈爱的看着她:“你也吃,我看你最近都瘦了。” 察觉到江明棠正看向这边,江云蕙有意表现一下自己跟孟氏的情分,腻笑道:“谢谢娘,你对我最好了。” 这副母女和乐的场面落在老夫人眼里,令她脸上笑容淡了些。 孟氏偏向云蕙也就罢了,还一点不顾及明棠。 两个女儿都在这,哪怕夹一块肉给明棠,做个样子也行啊,她倒好,只关心云蕙。 这不是引起姐妹间的嫌隙吗? 江明棠面上平和,正当江云蕙吃着那饱含着母爱的羊肉时,威远侯沉着脸,进了膳厅。 江时序跟在他身后,给长辈们见礼,而后便看向了江明棠,见她笑着放下筷子,似乎是要来自己身边,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好好吃饭。 而后,他面色平静的站在了一旁。 “侯爷,您这是怎么了?” 孟氏忙迎上去:“可是朝中出了什么事?” 不然怎么一下朝,脸色这么难看? 威远侯当着老母亲的面,竭力忍耐着怒气看向江云蕙:“你给我过来!” 江云蕙一愣,挪动脚步:“爹,怎么了?” “我问你,陆家小姐是怎么知道明棠跟太子通信的事的?!” 平地一声雷,江云蕙心里咯噔一下,她颤着声道:“我……我不知道……” “啪!” 威远侯忍无可忍,直接一巴掌打了过去:“逆女,你还撒谎!” 这一巴掌把江云蕙打得脑袋一片空白,整个人都站不住了。 她瘫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威远侯,脸上火辣辣的疼。 “侯爷!”孟氏惊声叫道,赶忙去扶她:“就算云蕙有错,好好跟她说就是了,怎么能打孩子呢。” “夫人呐!” 威远侯指着江云蕙,气的手都在抖。 “今天早朝李御史跟太常寺卿一起上折子,弹劾咱们家,封家,还有忠勇侯府以下犯上,窥视东宫,触犯天颜,还散播流言,抹黑储君,你可知道这是多大的罪?” 孟氏脑子里轰然一声。 她怎么不知道? 前朝就有个官员因为抹黑储君,被判了满门流放,这可是动摇国本的重罪。 老夫人也是一惊,差点站不住,好在江明棠扶住了她:“祖母,您还好么?” 说着,她便马上让织雨去叫府医过来。 老夫人强撑着,看向威远侯:“到底怎么回事?” “还不是云蕙,她把明棠跟太子通信的事往外说,陆家跟封家那两个女儿知道后,昨天在英国公府的寿宴上,当众污蔑明棠跟太子有私!” 威远侯气得不行了。 寿宴之上多少官眷,都看了热闹,回去再与家里人一说,难怪李御史跟太常寺卿会知道呢! 其实京中谁家不关注东宫的情况,打听储君的动向,上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不能往外说啊,这不是将把柄往人手里送吗? 孟氏心中忙乱,却还要给江云蕙辩解。 “侯爷,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云蕙她不是不知道礼数的人呐。” “昨天寿宴女席之上,陆静贤亲口说,一切都是云蕙告诉她的。” 威远侯瞪着江云蕙:“当时太子殿下,就站在后园廊上,把一切都听了去,时序亲眼所见。” 江云蕙眸中震惊,恐慌不已。 太子竟然也在! “储君性情温和,不跟她们几个一般见识,陛下最看重太子,得知此事勃然大怒,要不是靖国公帮着说好话,我跟时序,还有封陆两家的人,差点就被当场拖出议政殿杖责!” 威远侯越想越后怕,指着江云蕙:“你这个孽障,你差点害了我们江氏全族,还安然坐在这里吃饭!” “来人,把二小姐拖下去,请家法二十。” 江云蕙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眼泪流个不停,扑过去道:“爹爹,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改,您给女儿一个机会!” “侯爷三思,”孟氏阻止道,“云蕙只是个弱女子,怎么扛得住二十家法棍呢?这打下去,怕不是她人也要废了。” 江时序在这时突然开口:“母亲,您说云蕙扛不住二十棍,怎么没想过,我们家扛不扛得住这么大的罪?” 江云蕙哭着看向他:“大哥……” “封氏跟陆氏家的女儿抹黑储君,是陛下亲自下令罚的,各打三十杖,封大人跟忠勇侯被陛下斥骂,丢尽颜面。” 他语气平静,丝毫不为所动:“父亲不过罚云蕙二十棍,以平圣怒,这已经是轻责了,还是母亲觉得接到圣旨,阖族流放的结果更好?” 孟氏哑口无言,威远侯听了这话,本来因为妻子苦苦求情,还有些动摇的心,瞬间坚定了:“还不动手。” 武丁们立时把江云蕙拖出去,摁在长凳上。 第一棍落下时,她只觉得浑身都像裂开一样,滚烫而又剧烈的疼痛从臀腿部蔓延至全身,喉头血腥气浓重,痛不欲生。 不过第二棍,她就扛不住了。 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这样的苦,崩溃大哭:“爹,饶过女儿吧,我真的再也不敢了,娘,娘救我呀……” 孟氏哭着要扑过去替江云蕙挡,威远侯沉声道:“拦住夫人。” 这才三棍就停了,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说他纵女犯错? 逆女就是扛不住,也得扛! 不一会儿,江云蕙就连喊疼的力气也没有了,她满头冷汗,后背血肉模糊。 其余人都不敢直视,江明棠却盯着看,眸中嘲讽。 前几回的警告,不过是任务要紧,腾不出手教训她,江云蕙还真当她没脾气呢。 她早说了,不要给她添乱。 谁耽误她挣百亿补贴,谁就是她的敌人。 什么巴掌,或者假装弱势,让长辈做主罚她,那不过是小打小闹。 她这人一旦认真决定要对付谁,绝对一击必杀。 偏心的养女,跟家族之间,威远侯会知道怎么选的。 没多时,江云蕙就晕过去了。 可在场的除了孟氏,没一个心疼她的,反而觉得解气。 尤其是范氏,二房才刚有点起色,差点就让江云蕙坑得要死了。 在江云蕙扛了十棍晕过去,家法被孟氏强行叫停后,范氏越想越气,忍不住开口了。 “大哥,云蕙本就不是江家子嗣,当初你跟大嫂心疼她,才把她留在家里,可日后她要是再闯下大祸,连累咱们怎么办,我看,不如把她送走?” 谁也不能保证下次还有这好运气,陛下不跟他们计较吧? 她女儿还没出嫁,儿子也没娶妻,可不想死这么早。 江明棠眉梢微动。 她本来也是这个打算,想把江云蕙这个麻烦彻底赶出去。 但这话不能由她来说,所以她想的是从老夫人那下手,暗示一二。 没想到这二叔母,直接就提出来了。 真是深得她心。 孟氏本来还在抱着晕过去的江云蕙哭,一听这话,强烈反对。 “我不许你们送回云蕙,她是我的女儿,就该留在我身边!” 威远侯虽然罚了江云蕙,但真要直接把人送回给沈家,他也是不大愿意的。 不说培养云蕙,花了多少心力,他跟她之间,好歹也有十几年父女情。 范氏看出他们的动摇,改换了说法。 “便是不送回沈家,云蕙也不适合留在咱们府上了,如若不然,把她送去庙里清修两年,等有合适的夫家,把她嫁出去。” 老夫人神色微动,心里盘算着范氏提出的建议。 良久,她说道:“老二媳妇说的不无道理,云蕙确实需要修身养性,免得再给府上带来灾祸。” 在这家里,老夫人享有绝对的话语权,威远侯不可能忤逆母亲,一听这话,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送庙里就送庙里吧,总归还在京城。 孟氏也不知是昏了头还是怎么着,竟反驳说不行。 老夫人看着她那副做派,真是气的头疼,当即道:“你这是要忤逆我吗?!” 孟氏一颤,也不敢吭声了。 江明棠刚得了范氏的助攻,也不介意回报她一二,当即道:“祖母息怒,母亲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心疼二妹。” 说着,她过去扶着孟氏:“母亲,若你实在舍不得二妹,明棠有个法子。” “什么?” “你跟二妹妹一道去庙里清修,家里就交给祖母跟二叔母打理,岂不两全?” 范氏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这法子好啊! 哎哟,她可太喜欢明棠了,不愧是她亲侄女。 孟氏都愣了,哭也止住了:“这……这怎么能行?” “如何不行?您实在忧心二妹妹,甚至于不惜为此忤逆祖母,那陪着她去清修,便是最周全的法子呀。” 江明棠看着她。 要留在家里做侯夫人,还是放权做江云蕙的娘,自己选吧。 见孟氏迟疑,江明棠眸中闪过一丝嘲讽。 看吧,她就说人都是自私的。 一旦触及自身利益,什么也顾不上。 最后还是老夫人道:“云蕙去庙里的事儿,就这么定了,老大家的,你要是想陪着她,我也不拦你。” 说着,她便让江明棠扶她回房。 其余人也渐渐散去,孟氏哭够之后,专心照顾起了江云蕙。 因为伤重,江云蕙发起了高烧,府中又是好一阵忙活。 夜幕浓重,四下皆寂。 正房里为了江云蕙的去向,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待终于停歇下来时,孟氏看着威远侯,满目泪水。 “……侯爷,当初我身子弱,难以受孕,你把时序抱回来让我抚养的时候,我看着那孩子,时常流泪,心里难过的不得了。” “后来,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女儿,我陪着她长大,看她学会笑,学会走路,学会吃饭,学会喊娘,我对她倾注了所有的爱。” “我知道我对不起明棠,可我穷尽心血养大了云蕙,我没办法不偏向她。” 她泪流满面,看着丈夫:“如今我只是想让她留在我身边,你为什么不能答应我呢?” 威远侯沉默不语,对妻子万般无奈,最后只能重重叹息一声。 正房外,高大的身型掩在了廊柱一侧,影子被拉得很长,最后彻底融入月光。 江时序怔然地盯着房门,脑子里一片空白。 母亲刚才说什么? 他,是被抱回来的? 第65章 想棠棠了 高级道具 寒白的月光下,江时序站在正房门外,好半天缓不过神来。 他原本是想来询问父亲一些军中之事,却不想,听到了天大的秘密。 “你把时序抱回来让我抚养……” 这句话在江时序脑海中,久久不去。 意识到自己肯定没有听错的时候,各种复杂的情绪,轮番冲击着他的心。 他不是孟氏生的! 那他跟明棠岂不是…… 庆幸与狂喜,让江时序觉得自己好似在发热,脑子一点也不清醒,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听着她们的的正房之中孟氏与威远侯的谈话,他木然地伸出手去,而后,用力推开了房门。 “父亲,母亲。” 这番动作把威远侯吓了一跳,孟氏更是连哭都止住了。 “时序?”威远侯心下一沉,“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 江时序语气还算平静地回答他的问题,见父亲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他补了一句。 “父亲,母亲,我全都听见了,我不是你们亲生的孩子,是你们抱养的,对么?” 这一句话,令威远侯脸色骤变,孟氏也是一惊。 江时序仔细打量着他们的神色,近乎灼热地盯着威远侯,渴望得到肯定的回答。 对。 他肯定不是他们的孩子。 他不是她的哥哥。 他可以求娶她! 威远侯回过神来,皱着眉头道:“你听错了,你怎么可能不是我们亲生的孩子。” “我不可能听错。” 他这段时间以来,每时每刻都在幻想这种情况,怎么可能会听错呢? 江时序竭力按耐住内心的情绪,从喉咙里挤出字句:“父亲,请您告诉我真相!” 告诉他,他与明棠,没有血缘关系。 “能有什么真相?”威远侯沉下脸色,“你就是我们的儿子,这还能有假?你刚才就是听错了,你母亲没说过这话!” 说着,他看向孟氏,眼神示意:“夫人,你说对不对?” 当年承安郡王死得有蹊跷,那一次围城之战的惨败,根本不是他判断失误导致的,而是有人暗害。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查证据,想为郡王报仇平反。 眼看着博弈许久,才有点进度,时序也终于成功进入了虎贲军,这时候爆出来他的身世,绝不是什么好事! 他不能赌。 不然他就太对不起承安郡王,当年的救命之恩了。 在这种大事上,孟氏还是分得清的,当即抹掉了眼泪,配合着丈夫。 “是啊,时序,你听错了,我说的是云蕙跟明棠抱错的事,跟你没有关系,你确确实实,就是我们亲生的。” 江时序定定地看着他们,缓缓摇了摇头:“不,你们在骗我。” “你这孩子,当初你母亲临产的时候,家里人都在,这种事我们有什么好骗你的?” 威远侯肃声道:“再说了,便是我跟你母亲没有儿子,大可以从宗族过继,起码都是江氏的血缘,为什么要抱别人家的孩子回来,当继承人培养。” “我看你就是最近在军中太累了,听错了,你不是我们的儿子,那还能是谁的儿子。” 威远侯不欲与他多说:“夜已深了,你早点回房休息,明儿个让府医给你诊脉瞧瞧,开几副补品,免得下次再出现幻听。” 说着,威远侯便把他往门外推,而后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意识到双亲不会告诉他真相了,江时序站在廊下,久久无言,脑子转得飞快。 虽然父亲跟母亲很坚定地告诉他,那是他幻听,但他知道,他们是在撒谎。 他的耳力很好,他们也绝无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 父亲这般坚决地否定,应该是有别的原因。 江时序想过,他是不是父亲在外面生的孩子,但又飞快被否决了。 双亲感情很好,若是为了延绵子嗣,大可以纳妾,但父亲后院这么多年,也只有母亲一个人,母亲也不可能,心无芥蒂地抚养他长大。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他的真实身世,非同一般。 所以,双亲才会死不承认。 而且他出生时,双亲在关外驻边,他是后来才回到侯府的。 这当中,一定有问题。 父亲不告诉他真相,没关系,他大可以自己秘密去查。 将思路理清之后,江时序在院中站定,北风呼啸,他却丝毫不觉得冷,反而抬眸看向了空中银月,露出了笑。 他想见明棠了。 毓灵院。 江明棠梳洗完毕,卸掉钗环,听着外面的风声,准备钻进被窝里,做一个美梦。 忽地,元宝叫了她一声:“宿主。” “怎么了?” “江时序他……” 元宝话还没说完呢,她便听见外间织雨的声音:“大公子?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小姐已经睡下了。” “那我明日……” “兄长等一等,我不曾睡下。” 江明棠掀开帘帐,冲他们喊了一声,而后命流萤给她取了裘衣,起身往外走。 江时序进了外间,看到的便是烛影之下,少女裹在裘衣里,白净而又细嫩的脸庞。 她正看着他,眸中带着关心:“兄长,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随着她离得越来越近,那凝脂般的肌肤芬香,也扑鼻而来,令他心醉。 江时序盯着她,欲念就像是暗潮奔涌,从前他尽力反抗,每时每刻,都在与它斗争。 但他现在,再也不需要抵挡那份心念了。 “兄……” 江明棠见他不说话,又唤了他一声,话还没说完呢,只见江时序上前两步,用力地把她抱进了怀中。 他的头搭在她脖颈间,呼吸灼热而又剧烈,心跳砰砰,诉说着他的开心。 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他们不是亲兄妹。 这举动把流萤吓了一跳,刚想提醒大公子,这不合适,便见主子冲她们无声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出去。 织雨拉着流萤就避开了。 在她看来,大公子跟小姐一母同胞,关系好得不得了,哪儿用得着在乎礼节。 一时,外间只剩下江明棠跟江时序。 她任由他抱着,温声问道:“兄长,可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你可以跟我说一说。” 江时序摇了摇头:“没有。” 哪里不开心,他就是太开心了,一刻也不想忍耐,才来找她的。 “那你……” “棠棠,你不要说话,让我抱一会儿。” 他哑着嗓子开口,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江明棠万分不解。 从前江时序待她,总是隐忍而又克制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深夜来她闺阁之中,还抱着她不放,丝毫顾忌也没有了。 她隐隐有了个猜测:“元宝,该不会?” 元宝终于能跟她汇报情况了:“宿主,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就在刚才江时序去了正房,他应该是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对你的好感度冲到了93点。” “恭喜宿主,成功获得积分30点,总积分余额1388点。” “另外,目标人物好感度冲破90点大关,奖励高级道具【一梦浮生】。” 江明棠明白了情况,也就静静站着,任由江时序抱着她。 良久,他终于松开手去,忽地笑了,手放在她下颌处,轻捧着她的脸:“棠棠。” 手指的凉,令她颤了一下,却没有躲开,只仰头看着他:“怎么了,兄长?”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而后目光下移,毫不避讳地落在了那日思夜想,樱红的唇瓣上,手指也随之挪动,抚着她的脸颊。 再往下,是紧实裹在狐裘里的身躯,想着其中饱满春光,江时序喉结轻滚,顿觉口干舌燥。 但这一次,他不再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不耻,反而更露骨了些,滚烫的视线,几乎烙在她身上,无法移开。 他的目光太直白,似乎令江明棠有些不安:“兄长,你怎么这么看着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事。”江时序哑声道:“就是忽然想你了。” 闻言,江明棠心下一跳。 啧啧啧。 知道不是亲兄妹,他真是演都不演了啊。 这话能随便说嘛。 但显然,江时序没有这个觉悟,因为下一秒,他便声音缱绻,近乎呢喃地问她:“棠棠想不想我?” “啊?” 面对她的愣神,江时序却没有退让的意思。 甚至于,他还凑得更近了些,就差额头相抵了,低笑问她:“嗯?想不想?” 他的眼神太有侵略性,让江明棠觉得只要她敢说想,下一秒就会被他彻底吃干抹净。 她维持着面上的懵懂,略微退开了些:“这有什么好想的?我们不是每天都见面吗?晚膳的时候,你跟我还同桌而食呢,兄长,你忘了吗?” 江时序当然没忘。 只不过那时候,她是他的妹妹。 而现在,她是他未来的妻子。 这不一样。 至于她跟陆淮川的婚事? 这不重要。 面对她的疑问,跟突然拉开的距离,江时序倒没有再前进一步,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在她疑惑的目光中,牵起了她的手,微微皱眉:“怎么这么凉?” 江明棠啊了一声:“有吗?我觉得也不是很凉,一会儿拿汤婆子捂一捂,就暖了。” 说着,她便要抽出手。 却在下一瞬,被江时序一把拽住。 在无声的寂静中,他大掌轻轻包住她的柔荑,捧到了唇边。 “哥哥给你暖一暖。” 说话时,暖热的呼吸喷在上面,有种他亲上去了的错觉。 江时序一边动作,一边还在盯着她的眼睛,观察她的反应。 江明棠隐约有些别扭,却不曾挣扎开来,只微微皱眉道:“兄长,你今天怎么了?有些奇怪。” 闻言,他心下轻叹。 到底是怕吓着她,江时序轻轻放开了手。 “我只是遇到了开心的事,有些激动而已。” 她却来了兴趣:“哦?什么事这么开心?” 他深深看她一眼:“以后你就知道了。” 江时序抬手,抚了抚她的长发:“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他怕他再待下去,就要忍不住了。 跨步离开毓灵院后,江时序回了自己房中。 眼下离开了她,他竟觉得这屋子里有些冷寂。 往日,他从不曾有过这样的想法。 在桌边坐了一会儿,江时序脸上始终带着浅笑。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起身走到一侧屏风后面,打开置物的锦盒,里面放着一枚环佩。 他拿锦帕将它仔细擦拭了一遍,而后盯着那枚环佩上的交尾双鱼看了一会儿,回想着她的唇瓣,缓缓把它送到了唇边,落下一吻。 而后,充满愉悦地把腰间的白玉环佩摘了下来,扔到一旁,换成了它。 这是明棠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他以后要每天都戴着。 梳洗完躺在榻上时,看着那暗色的床顶,摸到枕边的环佩,他忽然想到,将来他们新婚之夜,共赴巫山时,这枚环佩,会被他轻轻放在她的心口,他的胸前。 而她或许会因为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寒凉,轻颤着将他拥得更紧…… 直到许久以后,江时序发出两声沉喘,脸上绯红,习惯性地起身换了新的里衣,才复而睡去。 那些旖旎之思,也被他全数揉进了梦中。 另一边的毓灵院中,江明棠却没有睡着。 江时序来这一趟,把她的睡意尽数赶跑了,因为六个亿近在咫尺,令她隐隐有些兴奋。 “对了,元宝。”她忽然想到那个奖励高级道具,“一梦浮生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 元宝给她解释:“宿主,这个道具有回溯功能,但对已经进行中的现状,不可改变,哎呀,很复杂……” 它解释了半天,江明棠总算是明白了。 用这东西,就类似于去到平行时空。 如果她在平行时空里,做了什么事,则会以梦境的方式,影响到现世之人的情感。 “比如说,那个英国公府的大公子秦照野,不是因为童年创伤,对女人过敏吗?宿主,你可以用这个道具,回到当年他被绑架的那一刻,去救下他,这样平行世界的他,就不会得恐女症。” “而现世的他,则会经常梦到自己被你救了,恐女症状逐渐减轻,甚至于彻底消失。” 江明棠了然。 这道具,挺不错。 “宿主,你现在要把它用在秦照野身上吗?” 这样,秦照野就好攻略了呀。 江明棠想了想,良久后才轻声回答它:“嗯。” 第66章 浮生一梦 海棠花开 永平三年,因前朝余孽作乱,大越境内多处爆发反叛。 许多反贼抢了兵械,残杀军兵,占地建寨为匪,无恶不作。 豫南某处山寨之中,就有匪徒据点,朝廷派兵围剿。 一夜之间,刀光四起。 原本逍遥快活的匪徒们,变得惊慌失措。 而占据绝对优势的江家军,此时也不大安宁。 他们本是驻边还朝,却不料临时被派来剿匪,虽凭借着丰富的作战经验,赢多输少,但山寨易守难攻,不熟地形,根本打不下来。 领头将官乃是河洛威远侯,此时此刻,他心中难捱至极,彻夜难眠,只能望着天上星硬生生熬着。 因为两日前,他的夫人孟氏,被敌匪用计抓去了。 夫人身怀六甲,若是出了什么事,他此生心中难安。 正当威远侯在营帐中,焦急万分时,巡卫送进来一封信。 封皮上只写了五个字:匪寨地形图。 威远侯大惊,半信半疑地打开后,对比此前他们攻下来的地图,竟完全吻合,其中还标注了匪徒关押妇人孩童之处。 “这是何人送来的?” “回侯爷,乃是一个小女子。” 威远侯起身:“人呢?” “她已经走了,只让我把这个送给侯爷,说是重要军情。” “可知那女子,生得如何模样?” “这个……”巡卫为难地挠了挠头,“她戴着斗篷,又是天黑,属下没看清楚,不过说的一口豫南话,应当是本地人。” 威远侯皱着眉头,犹豫不决。 若是按着这图出兵,万一是对方的陷阱,岂不是要损失惨重? 可若不是,就是错失良机了。 最后还是跟了他许多年的军师认为,此图可信。 “那帮匪徒在豫南作恶多端,当地民众无不怨声载道,盼着朝廷剿匪,或许那送信来的女子,便是其中之一。” “侯爷,既有地图,该当机立断,我观天象,如今雨夜,摸黑行军,敌匪不易察觉,能将其一举拿下,待到天明,怕是更要费上些功夫了。” 在这一番话下,威远侯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传令下去,攻寨!” 这一声令下,江家军在整顿之后,趁着夜色,迅疾往山间的匪寨之中攻去。 有了地图,攻寨变得容易多了,主力军很快就打到了寨子深处,威远侯手持钢刀,奋勇杀敌,冲在最前面。 匪徒们兵败如山倒,纷纷逃窜,有的见走不了了,四处放火,意图与江家军同归于尽。 一时间,寨中火光骤起。 关押着人质的牢洞之中,传来女人痛苦的尖叫声。 有两位夫人,在匪徒落败,趁机逃跑时动了胎气,竟是要生产了! 所幸跟在其中那位侯夫人身边伺候的老嬷嬷,有过接生的经验,当即顾不上许多,同另一家一道,就地接生。 “夫人,您用力些,再用力些……” 老嬷嬷不停抚摸着两位夫人的腹部,另一家的女儿,则是在马不停蹄地用刚找来的半截钢刀,裁着牢洞里的被褥,给新生儿做包衣。 也不知过了多久,侯夫人终于把孩子生了出来。 老嬷嬷利落地把孩子用被褥片包住,抱到侯夫人身侧:“恭喜夫人,喜得千金!” 听着这一句话,孟氏觉得再多的辛苦,在这一刻也觉得不算什么了。 她笑中带泪,看着皱巴巴,跟猴儿似的女儿:“真漂亮呀。” 也不知是不是受她影响,一刻后,另一家妇人也生产了。 那家的女儿年纪尚小,只能把孩子抱给老嬷嬷,拜托她帮忙包上,听到自家母亲问道:“是男是女?” 她回道:“是个妹妹。” 那妇人顿时失望。 竟又是得了个女儿。 两个孩子皆被包好,放在牢洞难得干净的大石头上,老嬷嬷隐隐听见外面熟悉的喊杀之声,认出是自家人,激动万分:“夫人,是侯爷,侯爷来了!” 然而孟氏筋疲力尽,已没法再回答她了。 老嬷嬷怕侯爷不知道她们在哪里,嘱咐了沈家的女儿几句,要她看好孩子,这便转身出去寻人了。 天黑大雨,她年纪大了看不太清,只能摸着路往前。 牢洞之中,两个刚生产过的妇人,在梦境中沉浮,而那看孩子的沈家小丫头,也觉万分疲惫,正在打瞌睡。 恍惚间,孟氏觉得自己身边,好似站了一个人。 那人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将一个婴儿,放在了她怀中。 孟氏下意识抱紧了孩子,她想看清楚那人的模样,却觉得眼皮分外沉重,只觉得隐约之间,似乎看见一株粉海棠。 天际渐渐明亮起来,江家军成功诛杀全部匪徒。 见安全了,另一家抱起孩子离去。 待老嬷嬷带着威远侯到牢洞之中,看着妻子抱着孩子的虚弱模样,他立马冲了过去。 “夫人,我来了,我来带你跟孩子回家!” 孟氏被这一声惊醒,见到了丈夫,她扑到他怀里痛哭,终于停歇下来时,她将孩子送到他手里,脸上满是温柔的笑:“侯爷,咱们有女儿了。” 威远侯看着孩子,落下泪来,他与夫人子嗣艰难,原以为此生不会再有亲生孩子,却不料上苍垂怜,给他送来一个女儿。 “以后,我要让咱们女儿做这世界上最快乐的人!” 孟氏笑弯了眉眼,夫妇二人抱着孩子,一起回了京中。 待到正式办完洗礼后,他们就要给孩子起名字了。 之前情况紧急,只取了小名,但总不能一直乖宝乖宝的叫。 威远侯想了好几个名字,什么明珠,宝珠,爱珍,都被夫人瞪着眼嫌土。 最后,侯夫人抱着孩子,望向院子里的海棠树。 时值初夏,海棠花开的正盛,层层叠叠,明艳动人,带有蓬勃的生命力。 她忽然道:“明棠。” 威远侯一愣:“什么?” 孟氏轻拍着孩子:“就叫明棠,怎么样。” 威远侯眼神一亮,明白她的意思了:“这个好!咱家闺女手腕上那胎记,就挺像海棠花的!” 于是,威远侯府嫡女的名讳,就这么被定了下来。 她叫江明棠。 威远侯夫妇把她宠上了天,要什么给什么。 她在无尽的爱里,像她的名字一样,长成了明艳的,肆意的,盛放的海棠花。 见到她的人,无不喜欢。 而小明棠日渐长大,好像有点太淘气了。 就好比如今她都五岁了,也该识字了,威远侯亲自教她,她却总是在他教课的时候,故意蹭一手的墨,然后往他身上涂。 今天一上午,威远侯换了三件衣服了后,忍无可忍了。 不行,他必须得揍闺女一顿! 看到怒气冲冲的威远侯时,小小的明棠吓得一抖,赶紧跑到后院角门那棵树后藏好。 正当她碎碎念“笨蛋爹爹找不到我”时,面前站了一个人。 明棠抬眸,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姐姐。 她好像没在家里见过这个人耶。 漂亮姐姐冲着她温柔地笑了笑:“小明棠,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我在躲爹爹。”她脆生生地说道,背着手看着她,“姐姐,我好像没见过你,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呢?” “因为我是新来的丫鬟。” “那姐姐你叫什么呀?” 江明棠看着她,眸中温和:“我也叫明棠。” 但是,她不姓江。 她不知道自己原本姓什么。 明棠这个名字,是孤儿院的院长取的。 曾经,她短暂的姓李。 后来她再回到孤儿院,又是叫明棠了。 直至到了这里,她才姓江。 小明棠惊奇:“唉?姐姐名字跟我一样。” “是啊。”她伸出手去,摸了摸小明棠的头,“侯爷来啦,快躲好。” 小丫头一惊,赶紧回头去看,果不其然看见了爹爹的身影,他手里还捏着戒尺。 “完啦,爹爹又要揍我了!” 她发出哀嚎,转头想跟漂亮姐姐吐槽爹爹有多“残暴”,却发现身边的人,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唉?漂亮姐姐?你去哪儿啦?” 她四下寻看,却什么人也没有。 哦,还是有的。 比如说黑着脸的威远侯。 “爹爹……” 小明棠讨好地着叫了他一声,但没有用,长长的戒尺,无情地抽在了她的小屁股上,疼得她嗷得一声,在院子里到处跑,哭声震天。 但她还不忘威胁她爹:“我要告诉娘,爹爹打我,呜呜呜!” “你去呀,”威远侯又轻轻抽了她一戒尺,分明不疼,她却叫得跟什么似的,“还敢不敢往我衣服上涂墨水了?” “不敢了,不敢了,娘,祖母,救命呀,爹爹要打死我啦!” …… 两个身影渐行渐远。 那棵大树下,重新现出了一个人影。 江明棠听着隐约的孩子哭声,看着手里的光球越来越暗,最后几近于消失。 元宝叹了口气:“宿主,你为什么要把一梦浮生,用在原主身上啊?” 用在秦照野身上,治好他的恐女症状,这不香吗? 江明棠没有回答它的问题:“元宝,你知道我五岁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什么?” “我在想,我什么时候能有爸爸妈妈,为什么别的孩子都被领走了,只有我还没有,是不是我不够好。” 她的语气轻轻:“后来有一对夫妻,他们很高兴地把我接了回去,我终于要有爸爸妈妈了,他们说很喜欢我,我也很爱他们。” 五岁的明棠,从孤儿院高高兴兴地离开时,只背了一个旧旧的布包。 那是院长捡到她的时候,用她身上的包巾,做的纪念品。 后来六岁的明棠,再度回到孤儿院的时候,也只背了那个旧旧的布包。 她想,她只有自己。 以后,她也只爱她自己。 元宝好半天没有吭声,江明棠噙着笑道:“你就当我短暂地昏了头吧。” 至少现在,在这个平行时空里,五岁的原主,活得很快乐,而且她会一直快乐下去,这就够了。 至于秦照野的事,她总会有别的办法的。 元宝回她:“宿主,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做什么都是对的,加油,你就是最棒的!” “谢谢你,元宝,我们该回去了。” 当一梦浮生彻底消散的时候,天边显露出鱼肚白,毓灵院中的江明棠,缓缓睁开了眼。 与此同时,正房之中。 本来寂静的内室里,忽地响起孟氏的惊痛声。 “明棠!” 威远侯被这一声惊醒:“夫人,怎么了?” 孟氏喘着粗气,心跳怦怦,拽住丈夫的手,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她方才,梦见明棠了。 梦里,她没有抱错孩子,她从头至尾养大的,就是她的女儿江明棠。 那梦境太过真实,以至于最后看到长大的明棠,她那冷漠的眼神时,孟氏骤然惊醒,心中剧痛,像是被人插了一刀一样。 早膳时,看见江明棠走进膳厅时,孟氏紧紧地盯着她,见她冲着老夫人软笑着行礼,却只冲她喊了一声母亲,心头酸涩隐痛。 江明棠正吃着饭呢,忽地碗里被人夹了一筷子菜,她抬眸看去,竟是孟氏,有些诧异。 孟氏对上她那一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睛,努力挤出了个笑:“明棠,这笋不错,味道极好,你多吃点。” 江明棠眉梢微动。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孟氏居然会给她夹菜了? 其余人也有些诧异,老夫人把筷子一拍,冷声道:“明棠不吃笋,云蕙才爱吃这东西,你夹给她做什么?” 孟氏一怔,对上女儿凉薄的眼神,脸色微白:“我……” 她一时哽住,竟不知道说什么。 老夫人看她这样子,顿时觉得孟氏怕不是想从明棠那入手,让孙女当说客,好让云蕙留在府里,顿时沉了脸,道:“孟氏,昨天我说的,你想好了没有?” “云蕙肯定要送出府去,你若是还惦记着你的宝贝女儿,今天就跟她一起去庙里清修,别在这碍眼。” 第67章 分权二房 他藏不住了 老夫人这话一出,二房范氏马上紧紧盯着孟氏,恨不得她立刻点头说要去陪江云蕙。 这样一来,府中上下事,就会交给她来打理。 孟氏下意识地看向了江明棠。 江明棠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她,根本不关心她的去留,只给老夫人舀了汤。 想起昨夜梦中女儿,总是将好吃的优先递给她,孟氏只觉得心酸万分。 可偏偏,她没有资格怪女儿待她不亲近。 因为,是她先偏心云蕙的。 良久,她做出了决定:“母亲,我留在家里。” 孟氏勉强笑了笑:“云蕙去庙里清修,日后我也能腾出空去看她。” 而且,明棠在家中。 她养了云蕙十多年,彼此之间的母女情分不必多说。 现下,她想跟女儿多亲近亲近。 对此,江明棠毫无所觉。 她就算知道孟氏的想法,也只会说一句:别拿这个当借口。 她是舍不得她么? 她是舍不得府里的管家权。 人总是这样,以利益为重。 江明棠也没打算让她好过,打击人不打痛点,那还叫什么打击? 她昨日跟老夫人隐晦提了,想要学习管家。 眼下孟氏决定留在府里,老夫人当即道:“前段日子你大病一场,身子也没好全,这府里上下事都要你一个操心,也够累的。” “明棠已经定亲,也该学一学如何管家了,从今天起,你就歇一歇,府里的事务交给明棠,我亲自教她。” 闻言,孟氏当即有些急了:“母亲,我身子已经大好了,我……” 老夫人手一摆:“此事不必再说,我瞧着你是还没好,还得再吃几副药。” 好好治一治那个不清楚的脑子! 自家亲女儿不在乎,向着外人的血脉。 看看云蕙,都干了什么? 江氏好不容易有今天荣光,因为她差点全族覆灭了! 这种祸害,还是得赶紧送走。 孟氏嘴唇微动,想要说什么,却也知道,老夫人在府中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只得忍耐下去。 江明棠有些诧异。 她以为老夫人只会让她跟着学,主要事务肯定是交给孟氏跟范氏的。 没想到,直接就让她当家做主了。 这不行。 侯府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每天两眼一睁就是管家,她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百亿补贴还等着她去挣呢。 而且,二房叔母范氏可一直对管家权虎视眈眈,孟氏肯定也不甘心权力旁落,到时候肯定会出岔子。 她现在最烦的,就是别人耽误她挣钱。 所以,江明棠当即道:“祖母,你这就太为难我了,我才回来没多久,怎么能管家呢。” “你怎么不能?”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有祖母教你,你怕什么?” “孙女是怕自己太笨,耗费祖母心力,到时候让您累着了,就是我的过错了。” 江明棠软声道:“况且您知道的,我一到冷天儿,用膳都迟到,要是管了家,卯时就得起,太为难我了。” “你这个懒货!”老夫人没好气地开口,“满京城也就你一个闺阁小姐,懒成这样,还好早定了亲,不然谁家郎君敢要你!”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她眼里满是慈爱,并不是真的责怪她。 江明棠露出个笑:“以后若是我嫁出去了,自然要勤快些,现下还在祖母身边,您就惯着点孙女,让我懒一懒嘛。” “行了行了,这么大人了,别撒娇卖乖。” 老夫人嫌弃地瞥她一眼:“那你想怎么办?” “不如这样。” 江明棠视线划过孟氏,范氏,陈氏,最后又落到范氏身上。 “您让二叔母帮着我一道管家,二叔母在府上这么多年,她比我了解家里情况,小事就让她做主,要是有拿不定主意的,我跟她商量之后再来问您。” 听了她这话,范氏高兴得不得了,看向江明棠的眼神都亮了。 好侄女啊! 你能回家可真是太好了! 你怎么不早点回来呢! 孟氏则是有些失望地看着江明棠。 没想到,女儿最后是帮着范氏说话。 可这结果,又是她自找的,怨不得任何人。 老夫人想了想:“好,那就听你的,让你二叔母帮着你点,你自己也要好好学,有什么不懂的,再来问我。” “好,谢谢祖母。” 早膳就在祖孙俩乐融融的氛围中结束了。 江明棠出了膳厅,准备回毓灵院,却被人叫住。 “明棠。” 她回过头来,见是孟氏,道:“母亲有事?” 见她神色淡漠,孟氏不由得想起梦中缠着她撒娇的小丫头,话语里隐隐带了几分讨好。 “母亲让你管家,你刚回来,肯定什么也不懂,不如去正房坐坐,我慢慢教你。” 她想跟明棠说一说话。 江明棠却道:“不用了母亲,若是有不懂的地方,我可以问二叔母。” “可我是你亲娘,我……” “母亲。”江明棠打断她的话,:“您如今不用管家了,正好腾出时间来照顾云蕙妹妹,我就不打扰了,毓灵院中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孟氏看着她的背影,想叫住她,却不知从何开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眼眶微红,心口隐痛。 很快,府中上下奴仆都知道,侯府内宅换成了大小姐,跟二房夫人当家做主,心下诧异不已。 没想到大小姐回来不到半年,竟已如此得老夫人喜欢,连管家权都交给她了。 一时间,府中人对江明棠更恭敬了。 对孟氏来说,这事儿万分憋屈。 身为侯府主母,却不得管家,让婆母卸了权,传出去,她的脸面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范氏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连夜把自己舍不得用的蜀锦拿出来,做了身衣裳。 以后别家宴请侯府,她可就算是半个代表了。 除此之外,她还从二房私库里取了许多东西,送到了毓灵院,说是江明棠回来这么久了,二叔母也没给她买过什么东西,这些就当一点心意,让她千万不要推辞。 平心而论,江明棠还是很欣赏范氏的,最起码她拎得清,也很玲珑,不知道胜过孟氏多少,只不过当年身家低了些,只能嫁给二叔。 她二叔又是个软弱的性子,官场上没什么建树,在府里也说不上什么话,正因如此,多年来,范氏一直被孟氏压制着。 如今一朝翻身,她得意的很,却也不会忘了分寸,第一时间来跟江明棠示好。 江明棠也就顺势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亲近之意,对范氏好一阵夸,然后把杂事都丢给她去处理,自己乐得清闲。 不久后,江时序跟威远侯也知道了此事。 威远侯觉得,母亲是因为云蕙的事儿,责怪于妻子,才会这么做。 他身为儿子,也只有顺从的份儿。 江时序则是想着,明棠确实该学着管家了,日后整个侯府,还是要交到她手里的。 因为他已经想好了,既然当初他是被威远侯抱回来,当继承人培养的,那就说明他家中应该是没什么人了。 待日后查到了证据,揭开身世,与明棠不再是兄妹关系了,他就提出入赘侯府。 这样明棠不用嫁出去,他也不用离开江家,侯府依旧还有继承人,三全其美。 至于陆淮川,还有他们当初在南湖园立下的约定,已经被江时序全然抛在脑后了。 考中了又如何? 明棠肯定是要嫁给他的。 他为明棠另寻的佳婿,就是他自己。 当天虎贲军营中有事,江时序回来的较晚,本来还想再去看看明棠,却见毓灵院中黑了灯,怕打扰到她,只能作罢。 及至第二日一早,他去给老夫人请安,仍没看见江明棠,有些纳闷,一问才知道雪下得厚重,天气太冷,老夫人免了她请安之礼。 并且,她已经有好几日,不曾去膳厅用饭,只窝在被子里当懒虫了。 “是我把她惯坏了,自己不过来,还要让人去厨房取吃的回去。” 老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再这样下去,怕是开了春,要胖成球儿了,届时陆家那孩子,不得嫌弃她呀。” 江时序没吭声。 轮得到陆淮川嫌弃? 他喜欢就行。 而后,江时序便去了毓灵院,路上恰巧遇到去取饭食的流萤。 见大公子问她要去何处,流萤颇有些尴尬。 大公子最见不得,府中懒散做派的人了。 她记得从前有一年,二房的公子们也是因为天冷,用膳迟了些,让长辈们等了一会儿,就被大公子狠狠训了一顿,当天还不许厨房给他们备膳。 “既起不了身,那也不必吃了。” 这可是大公子的原话。 二房的公子们饿了一天,老实多了,再懒也要准时爬起来去膳厅。 然而这一回,得知了妹妹的“荒唐”之举,江时序却完全不觉得她失礼,问道:“她可起了?” “奴婢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小姐已经起了,正在梳洗。” “去吧,动作快些。” 说着,江时序脚步不停,拐进了毓灵院。 江明棠本来还在更衣呢,听见丫鬟的通报,眼眸微动,想了想,阻止了织雨给她裹上狐裘,命人出去,而后笑着道:“兄长来了,快进来。” 江时序原本还想在外间坐等,见她这般不设防,便也把那礼节抛在了脑后,掀帘进去。 因有暖道,内室里丝毫不冷,流转的空气中,带了馨香之气,再一看不远处的女娇娥,江时序竟觉得有些热。 江明棠坐在梳妆台前,她穿着素色里衣,亵裤下摆太长,被她随意卷起,露出纤细脚踝,绣鞋也不曾好好穿着,洁白圆润的脚置于其外。 视线上移,上衣轻薄贴身,勾勒出玲珑曲线,尚未熄灭的烛火透过衣裳,隐约可见胸前起伏,与细软腰肢。 江时序脑中轰然一声,若惊雷乍起,引星火燎原,顿时觉得口干舌燥,下腹灼烧。 他喉结不自觉滚动,似是肌肤的清幽香气,如一张巨网,扑面而来,把他捆得严严实实,挣脱不得。 直至江明棠到了他跟前,他才勉强压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将目光从她领口处那片玉色上挪开。 “怎么起得这么晚?” “天太冷了,不大想动。” 她笑意盈盈:“祖母免了我请安,索性我就多睡会儿。” “我听祖母说,你好几日都不用早膳,不饿吗?” 江明棠说道:“我才没有不用早膳呢,我有让丫鬟们去厨房取饭食。” “而且我有这个,不会饿的。” 她将梳妆台上的小食盒打开,里面放着数块方糕:“这是我前两日出门时买的,能放好久呢,我要是饿了,就吃几块儿。” 说着,江明棠拿起方糕,放入自己口中,露出满足的表情,而后捻起一块,递给他:“兄长,你尝尝,挺好吃的。” 江时序看着她,却不曾伸手去拿,而是就着她递过来的手,将那方糕含住。 舌尖触及指尖,温热的触感让江明棠一颤,下意识要抽回手,却忽地被他紧紧地握住了手腕,不得撤离。 看着她怔愣模样,江时序轻轻一扯,又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而后才慢条斯理地将那方糕卷入口中,同时松开她的手。 他细细品鉴,意味深长地道:“是很好吃,我很喜欢。”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 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说方糕,还是…… 江明棠心下怦然,只觉得他整个人看着色气十足,欲念深重。 自打知道了身世以后,他真的是一点也藏不住了,她不过略微引诱,竟就如此做派。 她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兄长。” “嗯?” “我觉得你最近,好像有点奇怪。” 他眉眼微抬:“如何奇怪?” 江明棠微微蹙眉,摇了摇头:“说不上来。” 可见她那懵懂而又支支吾吾的模样,分明是察觉到了一丝什么,却又实在摸不清楚,才找了这个借口。 江时序眸光幽暗地看着她:“棠棠,哥哥只是更喜欢你了而已。” 这话着实令江明棠暗暗噎了一下,她维持着笑:“真的吗?我也很喜欢兄长。” 赶在江时序再度口吐狂言前,她赶紧背过身去,重新在梳妆台前坐下:“兄长,我要上妆了,你去外间等我吧。” 却不料他非但没有退出去,反而跟着上前:“要不要我为你画眉?” “这不好吧。”江明棠抿了抿唇,明知故问,“这不是夫郎才能做的事么?” “没什么不好。” 江时序从她手中接过黛笔,看着镜中花颜。 “夫郎能做的,哥哥自然也能做。” 第68章 嫁不嫁 雪灾之策 必须见他 梳妆台前,江明棠安静地仰着脸。 面前的江时序微微躬身,一笔一笔地勾勒眉形,画得极慢,极为细致。 他们离得很近,彼此的呼吸交错,缠绕,融合,带了某些不可言说的意味。 分明是在画眉,江时序却总是被她那樱红饱满的唇瓣吸引,不自觉就想要靠近,将它狠狠侵占。 却又在名为理智的弦崩断前,及时克制住了。 “棠棠。” “怎么了,兄长?” 他手中动作不停,问她:“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不是兄妹,怎么办?” 江明棠一愣:“我们怎么可能不是兄妹呢?” “我是说,如果。” 他注视着她:“我不是你的哥哥,不是江家的孩子,怎么办?” 她想了想:“如果你不是我兄长,你肯定迟早要离开侯府,爹娘跟祖母一定会很伤心的,你是侯府未来的继承人,你走了,就没有人能撑起侯府了。” 届时只能从宗族里过继,可纵观江氏宗族子弟,又有哪一个比得上江时序有出息? 他要是走了,威远侯府前途渺茫。 江时序试探地看着她:“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会怎么办?” 继不继承侯府,对他来说不重要。 他只想知道棠棠的心意。 江明棠眨了眨眼:“我会很伤心的,我很喜欢兄长,不想让兄长走。” 听到这一句话,江时序心里一软:“那你可以……” 见他话说半截,江明棠好奇道:“什么?” 他眼睫轻颤,到底是把心中的妄念说出来了:“你可以嫁给我,这样我就不用离开侯府了。” 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 “这怎么能行呢?” “如何不行?”他反问,“我不是……我是说假如,我不是你兄长的话,你如何不能嫁给我?” 江明棠:“可我已经定亲了呀。” 提起婚事,江时序脸色微沉:“那要是婚事没有了呢?” 她皱了皱眉,道:“兄长,且不说我的婚事关乎两家联盟,不可能取消,就算取消了,你与我一母同胞,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你问这些没有意义呀。” 他却道:“那就是说,如果这些都改变了,你是愿意嫁给我的?” 江明棠无语凝噎。 她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江时序笑了。 好。 他会努力的。 这门婚事,迟早会散。 江时序也不为难她了,明棠还不知道他的身世,问再多,也没有用。 他岔开了话题:“明日我要离京一趟,大概小年回来,你在家中要好好照顾自己。” 一听离京,江明棠瞬间紧张起来:“去哪里?” 眼看着六个亿就快到手了,有了淮州的前车之鉴,她可不想江时序再出事。 江时序安抚道:“放心,不会有危险的。” 暴雪有上十天了,至今一直未停,已然形成雪灾,田间作物不得生长,牲畜冻死,积雪压垮了房屋,百姓更是死伤皆有。 各处州府上了折子报告情况,朝廷闻讯,当即决定下派兵将救灾抚民。 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如江明棠所料,有人借机把矛头,对准了东宫,说是因为太子简办祭天,神明不满,才降下天罚。 流言蜚语快速传播,一时间,那些民众都相信了这话,有些人甚至于在高喊,废黜储君。 “为了平息民怨,太子殿下命靖国公带数千虎贲军,前去附近州府救灾,我也要去。” 江明棠这才放心些许。 只是救灾,应当不会出现致命的危险。 不过,也不知道这次的危机,裴景衡会如何解决? 想到这里,江明棠忽地说道:“兄长,你稍等我一会儿。” 她起身去书案前,翻开一本薄册子,从其中找出一张纸,递给了江时序。 “兄长,这是我之前想到的应对雪灾之策,你现在就上一道折子,把它送去东宫。” 他一怔,接过那张纸一看,上面分条别列,写了数十条策略。 江时序一条条看完,眼神越来越复杂:“你早知道有人会趁机将此灾祸,安在储君身上?” “不过猜测而已,谈不上先知。” 江明棠思路清晰:“陛下重视太子不假,可他自己当年也非嫡非长,照样得了皇位,加上宫中皇子,母族皆为世家,怎么可能不为自己盘算,太子殿下如今的位置,坐的并不算稳当。” “淮州私银是二皇子的母族所为,而二皇子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他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不可能不找补回来。” 这次的事,绝对是二皇子一党干的。 “光是赈灾远远不够,还要平息流言,兄长将这些策略献上,或许能助太子殿下一臂之力。” 威远侯府早就被纳入了东宫阵营,太子不能倒台。 江时序看着那条理清晰的应对之策,深觉她聪慧过人,去东宫做个谋士,绰绰有余。 他问道:“既然你早写好了应对之策,为何不自己递给太子?” “我一介闺阁女子,又定了亲,老是跟东宫有信件往来,难免会惹人非议。” 江明棠苦笑:“虽说兄长从淮州回来后,我便没再跟太子殿下传过信,但英国公府寿宴的事,你也知道,还是要注意些。” “所以这东西,就拜托兄长以你的名义递交了。” 江时序点了点头,应下此事。 他当即写了折子,报送东宫。 翌日一早,江时序领着虎贲军士,随靖国公一道离京救灾。 他走后不久,东宫便派了人来威远侯府,说要找府上大小姐。 江明棠早料到了情况。 虽说那些应对之策,是以江时序的名义递交的,但裴景衡不可能猜不出来,背后实际的主笔人是她。 既然能猜出来,那就有可能会见她。 看,这不就来人了。 她穿戴整齐后,去了前厅。 那小太监见了她,笑着道:“江小姐,太子殿下命我来取那日在英国公府寿宴上,借给您的绒氅。” 江明棠都愣了:“敢问公公,太子殿下还说别的了吗?” “不曾说别的。” 江明棠沉默了。 裴景衡没说要见她吗? 不应该呀。 除却行文风格与她的信件相似之外,那些应对之策她还刻意留了一些破绽。 难道她料错了? 十个亿没看出来? 他这么聪明,不应该啊。 那就是不想见她? 她也没做什么让他反感的事儿啊。 元宝:“宿主,现在要怎么办?” 本来它还以为,宿主真的能去挣十个亿的积分呢。 眼下看来,是够呛了。 江明棠沉吟片刻,先命人去取了洗干净的绒氅,而后给那小太监塞了个荷包,道:“劳烦公公稍候,我这有一封信,要交给太子殿下过目。” “小姐快些。” 江明棠颔首,命人给小太监上了茶,而后坐到书案前奋笔疾书。 不行。 今儿怎么着,也得见十个亿一面! 不然她白在大冷天起这么早,白穿这么漂亮的衣服了! 东宫。 裴景衡高坐上首,手中拿着一张折子,细细阅看。 这封折子,是威远侯府的江时序上的,说是上面所写之策,可让殿下击破谣言,打击政敌。 裴景衡一眼就看出来,这不是江时序想出来的。 因为这封折子里的应对之计,与上回某个人递交给他的简办典仪七策,行文极为相似。 这是江明棠的手笔。 起先他还疑惑,她为何不给他传信,而是要假借江时序之手,但随即又想到,或许是自己之前吓唬了她,以及英国公府寿宴之事,令她心生忌惮,不敢再亲自进谏。 这般想了想后,他寻了个由头,派人去了一趟威远侯府。 半个时辰后,那去传话的小太监回来复命了。 见小太监恭敬进殿,裴景衡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刘福见状,上前问道:“人呢?” 那小太监一脸懵:“刘掌事,您问得是什么人?” “当然是威远侯家的大小姐啊,你不是去要绒氅了吗?” 意识到自己好像闯祸了,小太监说话都结巴了:“绒氅在这,人……人没来。” “你怎么传话的?” 他抖着声复述了一遍,刘福嫌弃不已:“哎呀,那威远侯府的大小姐不懂规矩,难道你也不懂规矩?” 储君的东西,那是能随便拿,随便还的吗? 按规矩,江明棠该带着绒氅,亲赴东宫,拜见并感谢太子殿下。 刘福:“不中用的东西,给太子殿下办事儿这么不仔细,等会儿自己去领十板子!” “不必罚他。” 裴景衡这时候,才淡淡开口:“小事而已,以后注意些就是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恩?” 小太监狂磕了几个头:“谢太子殿下恩典!” 随后,他将绒氅与信件一并奉上。 看到信时,裴景衡微怔,得知是江明棠递交给他的,挥了挥手让那小太监下去,这才打开来看。 这回的信件用的是寻常宣纸,信封也规规矩矩。 第一段,依旧是熟悉的阿谀奉承之词。 “臣女以为,殿下勤勉朝政,以一身系万民,实乃家国之幸,而殿下提拔臣女兄长,又救他于危难之际,实是我江氏之荣,故臣女立下誓言,此生必将竭诚拥护殿下,也绝对相信,殿下是值得臣女爱戴的英主。” 裴景衡看着,眸中浮现出淡淡笑意。 还是这么爱写这些溢美之词。 不过看着,倒也舒心。 他继续往下看。 “不久前,有人利用谣言,中伤殿下,臣女忧心万分,日夜思索,终得应对之策,进献东宫,在殿下派人来时,更是万分激动,以为能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却不曾想,如今事态危急,您不思如何以雷霆手段,打击宵小,反倒念及身外之物,令臣女痛心万分,冒死大胆质问一句。” “殿下是否无有远志,竟只在乎区区绒氅?!” 裴景衡:“……” 偌大的殿中,有片刻寂静。 储君眸中的笑意,忽然就消失了。 裴景衡面无表情地,看着信的最后一段。 那一行字墨透纸背,一看就知道落笔之人是怀着何种愤懑的心情,才写下的。 刘福敏锐地察觉到,储君的心情在方才,似乎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他不敢吭声,垂首屏息。 良久,他听见太子殿下叫他:“刘福。” “奴才在。” “你亲自去一趟威远侯府。” 裴景衡手中还拿着那封信,盯着那最后一句话,他淡淡开口。 “让江明棠,给孤滚过来。” 第69章 东宫召见 知罪 夸奖 “太子殿下,很生气吗?” “江小姐,储君喜怒,不可探听。” “哦,那殿下笑了吗?” “江小姐,储君天颜,不容窥视。” “那殿下……” “江小姐,您别再问了。” 刘福行在宫廊上,看着身侧人:“太子殿下的事,小人不能透露,您只管去就是了。” 小半个时辰前,他进了威远侯府,在没惊动他人的情况下,向江明棠宣告了太子的原话。 “江小姐,太子殿下让您立刻滚去东宫见驾。” 彼时,江明棠吓了一跳,老实跟着他过来了。 从出威远侯府的大门之后,江明棠就一直在问他殿下的情况。 这他哪儿能随便说呀?怕不是脑袋不想要了。 “刘公公,我这不是害怕,想问一问你,安一安心嘛。” 江明棠撇了撇嘴:“殿下都说让我滚过去了,可见事态一定很严重。” “您既然知道事态严重,那为何还要惹恼殿下呢?” 看着她那可怜模样,刘福到底是心软了些,叹口气道:“小人服侍殿下十余年,您可知道上一个让滚进东宫的朝臣,是何原因,又是什么下场?” “什么?” “贪污十万银,流放三千里。” 江明棠目瞪口呆。 她那一句质问,竟然堪比这么大的罪过吗? 江明棠试图解释:“可我都没有贪污过一个铜板,殿下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吧,为一封信,竟要流放我?” 面前的大殿里,忽地传出一道清淡而又有力的声音。 “江明棠,滚进来。” 江明棠:“……” 坏了。 她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东宫正殿。 而此时大门敞开,并不隔音。 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听没听见她说的话。 刘福真是无奈了。 在东宫大殿门口,还敢说储君小心眼。 姑奶奶呀,您自求多福吧。 江明棠在殿门口站着,畏畏缩缩,根本不敢往里踏一步,甚至于有想掉头跑路的意图。 可惜被刘福看出来了,拦住了她,小声提醒:“江小姐,抗旨可比贪污严重多了。” 话音刚落,裴景衡的声音再度传来:“还要孤说第二遍?” 江明棠咬了咬牙。 正所谓,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在刘福的不断示意下,她深吸了口气,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利落冲了进去,跪在地上,躬身叩首,一气呵成。 “臣女江明棠,叩见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声音铿锵有力,却能听出颤抖之气。 这一句之后,殿内寂静了好久,只有裴景衡批阅奏章的声音。 江明棠也不敢抬头,静静地等着。 片刻后,她终于再度听到裴景衡的声音。 “怎么不在门口再多站一会儿,等孤出去请你?” 江明棠咽了咽口水:“……臣、臣女不敢。” “你不敢?” 裴景衡看着地上恭敬的人儿,语声平静:“孤看你倒是敢的很。” 见她不吭声,他淡淡道:“先起来吧。” “谢殿下。” 江明棠这才战战兢兢地爬起,垂首屏息,乖得跟什么似的。 见她这副模样,裴景衡拿起手旁的那封信,念道:“殿下是否无有远志,竟只在乎,区区绒氅?” 一字一顿,可见其怒。 “江明棠,你可知道质疑储君,是何等冒犯之举,又该当何罪?” 待最后一个字落下,他明显看见她轻抖了一下,显然是知道害怕的。 江明棠恭声道:“臣女知罪。” 看着她那乖觉模样,裴景衡刚要放缓些语气,便听她又弱弱补了一句:“但是,臣女没错。” 裴景衡:“?” 他气笑了。 还挺硬气。 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他问道:“如何没错?说来听听。” “臣女冒犯储君,确有罪过,殿下如何罚臣女,臣女都认了。” 江明棠缓缓说道:“但是臣女写信,其实是为了殿下好,这出发点不算错。” “如今因着雪灾,民间流言四起,当务之急是解决此事,怎能耗费时间在一件绒氅上?” 雪灾解决了吗? 流言平息了吗? 二皇子打压了吗? 储君之位稳当了吗? 重要的事还都没有做呢,就为一件衣服特意差人过来,像话吗你? 不质问你,质问谁? 她继续道:“正所谓食君禄,忠君事,臣女虽为闺阁女子,却也想为殿下尽一份力,若是能让殿下意识到自己的松懈之处,臣女万死无悔!” 她越说越硬气,脊梁都挺直了,竟还敢抬头直视于他。 瞧瞧,她真是一腔忠君报国之心呐! 裴景衡恍惚间,竟然有种看到了御史台那帮老顽固的错觉。 待到回过神来,看着她梗着脖子的倔强模样,裴景衡说道:“松懈之处?” 他念着这四个字,笑了:“既然如此,孤便成全你一腔忠心,来人,把江……” “等一等!” 眼瞅着侍卫真的进殿了,江明棠那股硬气突然就没了。 她讪笑道:“殿下,臣女是不愿看到您,继续被小人污蔑,故而才上书直言,您不曾有松懈之处,是臣女脾性急躁,说话不大得体,殿下恕罪。” 裴景衡眉梢微动:“方才不是万死不悔吗?怎么,害怕了?” “臣女死无所谓,可是传出去对殿下名声不好听啊。” 她眼巴巴地看着他:“届时那些小人会说,殿下没有容人之心,听不得进谏,这不是合了他们的意吗?” 江明棠脸色严肃:“所以为了殿下着想,臣女还是活着比较好,到时候天下贤才一看,您连闺阁女子的进谏都认真对待,还不尽数前来效力?” “而且殿下是贤明英主,怎么会跟臣女计较一句戏言呢?” 裴景衡看着她,压住眸中荡开的笑意。 怂的还挺快。 现在不像那群老顽固了。 他缓声道:“行了,少油嘴滑舌,念在你是初犯,孤不跟你计较,若再有下次的话,绝不轻饶。” 江明棠的眸光顿时亮了:“谢殿下恩典,臣女保证,绝无下次!” 她小心问道:“臣女斗胆问殿下一句,我兄长献上去的策略,您打算选用哪些?” “为何问这个?” “不瞒殿下,臣女思索一夜,觉得那些策略尚有不足之处。” 江明棠目光澄澈:“若是殿下允许,不若臣女为您说道一二?” 裴景衡其实也能看出来,那些策略哪里不足,又何须她来说解? 但对上她期盼的目光,他淡淡道:“刘福。” “奴才在。” “给江小姐赐座,看茶。” 闻言,江明棠眸中骤显雀跃之色,满怀着被明主重用的骄傲之情,落座殿内。 裴景衡从高座上下来,去到她身侧,将那信摆在桌上:“说吧。” “是,殿下。” 江明棠缓缓道来。 首先,敌人攻击储君,是从雪灾跟祭天典仪入手,那太子也可以利用雪灾反击,他们能散播流言,东宫也可以宣扬事实。 就说祭天典仪后,神明察觉有奸佞作乱,才降雪示警,储君又一向贤名在外,攻击他的二皇子一党,自然就是佞幸。 到时候安排个祥瑞之兆,落于东宫,再弄个灾祸之迹,放在二皇子府,攻守易形,东宫稳坐赢位。 第二,要深入塑造东宫贤明的形象,比如说积极救灾,这点靖国公跟江时序已经去办了,太子也不能闲着,可以在京中布施,意为灾民积德,或者去护国寺跪一会儿,意为民生祈福。 如果有需要,甚至可以亲临就近受灾的州府,安抚百姓。 第三,安排“水军”,朝堂上有二皇子一党弹劾东宫,东宫也可以让自己人弹劾,当所有人都在弹劾太子,而太子却在救灾抚民的时候,就会形成鲜明对比。 再命人传播歌谣,故事,写太子是如何被诬陷,只要声势足够浩大,自有“路人”为太子洗白。 …… “臣女兄长提过,二皇子一直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多番针对于您,您看这张地形图……” 裴景衡看着身侧之人。 拢共二十一条策略,她都说的十分细致,原本有些瑕疵之处,也被她迅速修补。 他不由想到之前命人调查过的,江明棠的底细。 从奏报上来看,她在商户沈家时不受重视,像个隐形人,没有什么奇怪之处,但表现也着实谈不上优异。 可眼前之人,分明足智多谋,胆大心细,说起谋策之时,认真严肃,与从前大为不同。 难道说随着环境的改变,让她原本被掩埋的优点,显现出来了? 又或者说,她从前在沈家,是在藏拙? 裴景衡捉摸不定,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江明棠没有危国害民的想法,如今对他来说更是有利无害。 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抓着这点不放了。 “殿下?殿下?” 裴景衡回过神来:“怎么了?” 江明棠有些不满:“您盯着臣女干什么,您看地图啊。” 说着,她在那简略的地形图上指了指。 “这些灾区是二皇子未来的封地,在此制造混乱,既可以给他添堵,顺带查一查当地官员,还可以转移矛盾,说二皇子为私利,破坏赈灾。” 江明棠对自己的表现非常满意。 这一环扣一环的,她可真聪明啊。 “臣女说完了,殿下有什么看法?” 看出她眸中求夸之意,裴景衡眉眼微动:“不错。” 江明棠顿时美滋滋:“谢谢殿下夸奖。” 看着那如花笑靥,裴景衡才意识到,她生得极好。 说一句国色天香,也不为过。 但美貌,只是她最不值一提的优点。 裴景衡忽然想起来,她跟陆家两个儿郎之间,颇为坎坷的婚事。 听说陆小侯爷拒婚,最后与她下定的,是陆家长子。 裴景衡想起陆淮川似乎并无功名在身,不由有些叹惋。 可惜。 不过这门婚事,也并非她自己能做主的吧。 将那些策略讲解完毕后,江明棠也准备回家了,她并不打算在东宫多停留。 待到向裴景衡告退后,她刚要出门去,却又被他叫住。 “等一等,孤有话问你。” 她顿住脚步,回身恭敬道:“殿下请说。” 裴景衡看着她:“这些应对之策,分明是你想的,为何要让你兄长递交?” 若非他今日召她过来,她约莫也不会给他送信了。 闻言,江明棠怔了怔,而后才坦白道:“臣女用兄长的名义来递交折子,是存了替他在您面前揽功的想法,只是没想到,被您看出来了。” “除此之外,臣女是个闺阁女子。” 听到这一句话,裴景衡说道:“那又如何?孤的母后曾也是闺阁女子,当初父皇谋定天下,她功不可没,如今后宫之中,也有女官,你不必妄自菲薄。” 江明棠啊了一声:“那倒没有,您误会了,臣女一直都觉得,自个儿挺聪明的,胜过无数儿郎,跟京都首智祁世子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说不定还胜他一筹呢。” 裴景衡:“……倒也不必自傲。” “臣女的意思是,若我总时不时往东宫传信,怕是会辱没殿下清誉。” 江明棠也不瞒他:“您知道吧,先前在英国公寿宴上,封家与陆家的小姐为难臣女,说我多番传信入东宫,是在勾引殿下。” “臣女的名声倒没什么,本来因着婚事坎坷,也不大好听,但是殿下清风霁月,总不能因为我,给您带来污点吧?” 她可完全是为了他考虑呀。 “你大可不必在意这些。” 裴景衡淡淡说道:“你不是说过,孤在你心中,根本不是男人么?” 江明棠脸色骤变,似乎没想到太子竟连这话也听到了。 不过,他居然没找她算账,脾气是真好。 为了补救一下自己犯过的错,江明棠慌忙道:“臣女失言,其实在臣女心中,殿下非常男人,简直是最男人的男人!” 她似乎绞尽脑汁去夸他,但显然在这方面知识有限,词汇量告急:“您、您孔武有力,雄风凛凛,如狼似虎,龙精虎猛,身如铁塔,腰杆壮如牛,办事能一宿……” 裴景衡:“……?闭嘴。”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第70章 单聊通道 底细 防备 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虎狼之词,江明棠赶紧告罪。 “臣女自幼长在豫南,难免受俗语影响,失言了,殿下恕罪!” 裴景衡揉了揉额角,难得有些心累。 “下次遇到不会夸的地方,就别夸了。” 她有些委屈:“哦。” 夸他还不行了,殿下真难伺候。 这当面阿谀奉承,也是件难干的活儿啊。 她以后还是老老实实献策吧。 裴景衡总算是恢复了那副清淡模样:“以后你若是想送信,就直接送过来,谁若是敢非议,孤会处理。” “还是算了吧,殿下,您直接召见臣女就好了。” 她故作推辞:“臣女每次给您送信,都不是什么好事,而且您日理万机,我送信给您添了麻烦不说,您一时半会也看不见。” 这又不像是现代,发个消息的事儿。 以后还是别这么聊了。 听着她的推拒,裴景衡说道:“无妨,你直接送过来给刘福,他会第一时间递交,孤自然就能立马看见。” 江明棠怔了一下,应下来了:“谢殿下恩典。” 一旁的刘福听了这话,对江家大小姐在殿下面前的地位,有了新的认知。 能让殿下动怒,不受到任何惩处,甚至于还得到了,让他这个掌事太监亲自传信的特权,江小姐真乃人才也。 看来他以后对江小姐,要更客气恭敬些了。 从东宫退出去的时候,江明棠脸上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今天这趟不白来。 她跟十个亿开通VIP单聊对话框了。 以后她就可以肆无忌惮地骚扰……啊不是,关心他了。 元宝的声音在这时候响起:“目标人物裴景衡好感度+6,当前好感度20点,获得积分60,总积分余额1448点。” 江明棠的笑容更灿烂了。 她猜对了。 裴景衡作为绝对的上位者,又是在宫里长大,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寻常女子在他看来,都不足在意。 就算她靠着脸蛋,亦或者情绪价值让他看中了,那也不过是当宠物拿来解闷而已,不可能达到100点好感度。 所以一开始,她就不打算走色诱跟解语花的路子。 她必须要特殊,特殊到足够影响裴景衡的情绪。 但这份特殊,又不能太离经叛道。 不然以他的防备性,绝无可能敞开心扉。 所以,江明棠选择了一个比较难走,但又最有可能成功的路线:忠心耿耿的聪明下臣。 于裴景衡而言,江山大业远比女人重要。 他眼下更缺利刃,而不是随处可采的花儿。 而她刚好就满足了这两个条件。 既是利刃,也是花儿。 假以时日,她总能拿下十个亿的。 江明棠走后不久,祁晏清进了东宫。 彼时,殿内的茶盏与椅子尚未收掉,他不由问道:“殿下今日有客?” “嗯,已经走了。”裴景衡坐回了高处:“你来做什么?” “殿下之前让臣去查的事,有眉目了。” 祁晏清从袖口中摸出一个信封:“千机阁的阁主,给了臣这些。” 他将其奉上,裴景衡接过,待到阅览之后,眉宇间染上了些许沉郁。 那信封里的东西,与十九年前承安郡王的死有关。 当年承安郡王身死后,坚守的城池也被敌军屠戮殆尽,这么多年了,大家一直觉得是因为郡王判断军情失误,才会导致这么惨烈的结局,导致他饱受诟病。 但当今陛下却一直觉得,此事并不简单,这么多年仍在坚持查办,想要还承安郡王一个清白。 不久前,裴景衡在查抄前朝余孽时,从他们口中得到了一个消息。 当年围城之战,他们也曾插手其中,在敌军发动进攻的前一天,曾查到承安郡王派手下的得力副将,前去就近的州府求援。 彼时城中足有近十万大军,既然派人求援,就说明承安郡王根本没有判断失误。 他清楚地知道,敌军有多少人。 可战报显示,援军根本没到,附近的州府官员也压根没收到过援救信。 这里面应该藏着天大的隐情,于是裴景衡命祁晏清前去探查。 他顺藤摸瓜,还真就借助千机阁,查到了些东西。 当年除却派出去求援的副将之外,还有一小队人马,星夜秘密出城,赶往京都,为首之人乃是保护承安郡王多年的暗卫 但最终,暗卫带领的人马,也没能入京,反而尽数死在了离京都不远的地方。 敌军的手段再强大,那也是在边境。 暗卫带着紧急军情入京,还能被劫杀,只能说明朝廷内部出了很大的问题。 这就不只是关乎承安郡王的冤情了,更关系到国本。 当年那些害群之马,很可能还隐藏在朝堂上。 所以,裴景衡决定继续追查,直至将围城惨案的所有凶手,彻底揪出为止。 有了暗卫入京这条线索,就不难查了。 将信件放下后,裴景衡想起了什么:“那个千机阁阁主,你知道他的真实底细么?” 一个不过千人的千机阁,查情报比朝廷还快,说他们是单纯的江湖组织,谁会信。 祁晏清缓声道:“千机阁是由慕观澜接手后,才迅速发展为情报跟刺杀组织的。” “而慕观澜身世不明,无父无母,乃是被前任阁主收养的,这个前任阁主,跟京都有点关系。” 裴景衡手一顿:“什么?” “她是忠勇侯的前任夫人。” 忠勇侯的少年韵事,裴景衡也是听说过的。 但他眼下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他记得这个前任夫人,生下了侯府长子陆淮川。 也就是,江明棠的未婚夫婿。 这个慕观澜这么多年,都不曾入过京城,现在突然来了,说他没所图,裴景衡是不信的。 而他所图的东西,定然跟忠勇侯府脱不开关系。 “派人盯紧他。”裴景衡嗓音清寒:“孤不管他跟忠勇侯府有什么恩怨,京中不允许他胡来,若有违制之举,格杀勿论。” 祁晏清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也是立马就想到了江明棠。 慕观澜这个人心狠手辣,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再加上他之前亦有打听过江明棠的事,祁晏清当即派了暗卫,在威远侯府附近暗中巡查,免得她出什么意外。 “殿下放心,臣已安排妥当。” 只要慕观澜敢靠近江明棠,让他知道了,必不叫他好过。 至于忠勇侯府的安全? 陆家又不是没培养暗卫。 还轮不到他一个靖国公府世子去管。 自打从东宫回去之后,江明棠仔细地盘算了一下,她目前拥有的积分,发现离百亿补贴还远着呢,也没有气馁,而是盘算着怎么继续挣钱。 好感度最高的两个人,江时序跟陆淮川都暂时不在京中,想赚钱也没办法。 裴景衡的好感度增速缓慢,祁晏清心眼子太多,陆远舟这段时间大概是被她定亲的事伤到了,扎进了军营里没出来过。 思来想去,江明棠决定,从那些低好感度的目标人物身上下手,先捞一笔。 譬如说慕观澜,再譬如说秦照野,这两个的好感度,还没上两位数呢。 她正思考着,该如何去这两个人面前刷存在感,织雨进来了:“小姐,按例问诊的大夫来了,就在外面候着呢。” “叫他进来吧。” 京中但凡有些家底的高门,基本都养了府医,类似于家庭医生,每半个月给主家诊平安脉。 侯府也不例外,不过上次江云蕙挨了打,离开江家时,孟氏让府医跟着她一道去了寺庙,说是要等她好了再让府医回来。 于是,范氏马上就另请了一位大夫,为府上人诊脉。 新来的大夫年岁颇大,医术却很精湛,在长平街开了诊堂,已有数十年之久,平日里也常为别家诊脉。 “小姐,请将手搭上来。” 江明棠照做,见那老大夫悬丝恭敬地问诊,跟元宝聊起天来。 “元宝,你确定你没检测错吗?我怎么看,也没找出破绽来。” 元宝:“当然不会了,宿主,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这个老大夫,就是慕观澜。” 第71章 他要抢 张棋圣 小师叔 江明棠的视线重新落在那老大夫身上。 既然元宝这么肯定,那就没错了。 有一说一,慕观澜的易容技术,真的很不错。 上次在天香楼见到他时,她还觉得他的眼睛有些违和。 而眼下,他显然是经过了全面而又细致的伪装,那双漂亮的眼睛变得老迈混浊。 如果没有系统,任她再怎么看,也只会觉得,这就是个普通老人。 其实上次英国公府寿宴结束后,江明棠就有种预感,慕观澜一定会来找她。 只是没想到他会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 想起慕观澜的身世,江明棠微微勾唇。 替代品么? 有点意思。 她微微往后靠了靠,摆出了疑惑地表情:“老先生是第一次来府上诊脉么?” 慕观澜恭敬地说道:“回小姐,确实是第一次来。” “可我观老先生动作,隐隐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皱着眉,眸中有几分不确定。 慕观澜手微顿:“小姐说笑了,小人不过草堂医士,何德何能,能与小姐相见。” “说的也是。” 江明棠点了点头,又看了他几眼,而后道:“我身体如何?” “小姐身康体健,并无大碍。” “多谢老先生,流萤,送老先生出去。” 慕观澜颔首低眉,说了句小人告辞,便着手去收医箱,听见江明棠对织雨说道:“我还是觉得,那老先生像一个咱们见过的人。” 织雨:“奴婢不觉得呀,不知道小姐说的是谁呀?” 江明棠仔细想了想:“我也记不起来了,就是有这么个印象。” 她摇了摇头:“可能是老先生长得像我见过的某位老者吧,算了,不想这些了,去取些桃酥饼来,我有些饿了。” “是。” 见织雨出了内室,慕观澜加快了动作,背起医箱,在流萤的指引下,坐上自己的驴车,离开了威远侯府。 到了长平街的一处巷子里,他动作缓缓,佝偻着腰身进了药堂,碾药的童子接过他的医箱:“师父,您回来了。” 慕观澜应了一声,慢悠悠挪上了二楼,进入房间,在一处铜镜前站定,沉声道:“我今日伪装看起来如何?” 不知何时,房中多了一个黑衣女子,恭敬地跪在地上:“主上易容之术世间绝有,今日装扮毫无破绽。” 闻言,镜子前的老者佝偻腰身挺得笔直,混浊的眼睛重新变得有神,手上枯皮尽去,指节修长细嫩,他掀去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堪称妖冶的脸。 眉眼精致得近乎锋利,眼尾狭长,睫毛浓密,肤色冷白,毫无血气,连薄唇都是淡粉色,眸光深不见底,带了十足的倦意与漠然。 “是啊,确实毫无破绽。” 慕观澜对自己的易容术,向来有信心,他现在这副模样,就是站在千机阁最熟悉他的部下面前,也不可能被认出来。 可是,威远侯府的江明棠,说他有些熟悉。 还说了不止一次。 他敢保证,在这之前,他们从未以这副面貌见过面。 她对他,应该是完全陌生才对。 难道,天香楼见那一面之后,她看出了他的伪装? 不可能。 这个想法被他立马否定。 江明棠又没学过易容术,连江湖都不曾踏入,怎么可能这么厉害。 想着那女子的模样,慕观澜轻握住了戴在胸前的一把小金锁。 这是他师父的遗物。 幼时,母亲疯癫,父亲薄情,他从记事起,就一直被母亲当做父亲的替代品,爱恨投射之下,受了许多苦。 后来师父收养了他,对他无微不至,原以为这是上天垂怜,谁料,他还是别人的影子。 母亲死的时候,在尖锐地叫着父亲的名字。 而师父死的时候,在悲哀地念着陆淮川。 他就跪在她面前,她却都连一句话都不曾给他留下。 慕观澜将金锁握得更紧了。 他明明都以心血献祭,炼出蛊王,马上就可以治好重伤的师父了, 可惜,迟了一步。 她硬撑着要去看望过生辰的陆淮川,结果在回来的路上,经脉逆流,神佛难救。 慕观澜的眸中浮现出点点水光。 如果不是因为要去看陆淮川,师父根本不会死! 他也不会,失去人生最重要的人! 这般想着,他脸上浮现出深重恨意,握着金锁的手背青筋暴起。 他的这把锁里,装了一只母蛊。 而另外一把小金锁里,有子蛊。 刚才两蛊靠近,他身上这只母蛊一直在躁动。 那子蛊本来是师父留给她的亲儿子的,没想到,陆淮川居然把它送给了江明棠。 看着镜中的自己,慕观澜从一旁的暗屉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随后用短刀划破掌心,滴血入盒。 原本还在沉睡的数条蛊虫,一瞬间变得活跃起来,它们疯狂吞食血液,甚至于开始互相攻击。 当盒子里的血彻底消失后,蛊虫们又恢复了安静,数量更少了一些。 慕观澜露出个有些阴森的笑。 陆淮川不是喜欢江明棠,想娶她吗? 那他偏要抢过来! 他也要陆淮川尝一尝,失去至亲至爱之人的无力滋味! 等缠情蛊炼成,他就下在江明棠身上。 到时候,她只会爱他,眼里再容不下别人。 两天后,侯府内院来了个新伺候的丫鬟,叫画眉。 江明棠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接到了元宝的提示。 “宿主,小心哦,这个画眉是千机阁的探子,是慕观澜让她来时刻监视你动向的。” 对此,江明棠并不在意。 因为她已经大概猜到,慕观澜的想法了。 她更担心另一点:“元宝,我记得慕观澜擅长练蛊,万一他要是把蛊毒下在我身上,那怎么办?” “宿主放心,有我在,保你百毒不侵的,他就是给你下再多蛊,也没有用。” 她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这天,江明棠接到了秦知意的邀帖,问她最近可有空,去英国公府玩儿。 想起那个恐女的攻略对象,国公府嫡长子秦照野,江明棠原本是要回信应下的,哪知她正写着信的时候,祁晏清来了。 鉴于他上次帮了她一个忙,她还欠着他一个条件,江明棠接见了他。 祁晏清开门见山:“有空么?跟我去一趟天香楼。” 江明棠一怔:“为何?” 祁晏清解释道:“小年临近,我师父游历归来,他得知我在棋道上寻到了对手,大为惊奇,想见一见你。” 祁晏清的师父,是当世国手张棋圣。 而这个张棋圣,师从已故的老国师。 江明棠眉梢微动:“好,我跟你去。” 一刻钟后,她在天香楼里,见到了那位张棋圣。 他已过不惑之年,穿着布衣,没有一点国手大师的架子,反而看起来是个温和的长辈。 江明棠露出个微笑,施了一礼:“晚辈江明棠,见过张大师。” 张棋圣朗声一笑:“小友不必客气,我听晏清说,你非但破了他的棋局,还胜了他数子,心中实在好奇,才邀你一见,有冒犯之处,小友莫怪。” “大师客气了,我只不过一个闺阁女子,实在算不上什么高手,祁世子谬赞而已。” “小友不必谦虚,棋道不分男女,只分高下,况且我这徒弟的本事,我还是知道的,与我差不了多少,能让他认输的人,世间罕见。” 张棋圣说着,提出了请求:“小友能赢晏清,不知能不能赢过我?可否与我对弈一局?” “大师相邀,不胜荣幸,请。” 很快,雅间里添茶燃香,摆上了棋盘。 这一回,祁晏清甘愿做了陪衬。 他亲手为自己师父与江明棠斟茶,而后坐在了一旁。 而随着落子的声音响起,房间里的氛围,很快就紧张起来。 除却落子声与三人的呼吸声之外,再无其他动静。 江明棠每落下一子,张棋圣都会飞快跟上,根本不用思考,而且这么快的落子速度,还能做到布局紧密,攻防有度,他果然名不虚传。 而张棋圣此时也在暗暗感慨,这小友着实厉害,她根本不防守,只以迅捷高攻破局,竟让他有种被猛虎追赶的感觉。 而且,他竟然觉得她的棋风,有点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后,张棋圣又投入到了棋盘上,他隐隐看出了江明棠在高攻之下,疏于防守之处,不动声色地开始了反攻。 双方以棋子为刀刃,尽情厮杀。 祁晏清的目光,几乎没从棋盘上挪开过,他的呼吸被江明棠落棋的速度带动,心潮澎湃。 他突然发现,从前自己与江明棠对弈的那一局,她其实手下留情了。 如果以她今日的下法,他在她手底下,连一刻钟也坚持不了。 这般想着,祁晏清的视线,渐渐地就从棋盘上,挪到了江明棠身上。 佳人淡漠执棋,肃色噤声,如同深海,表面平静,内里汹涌,令他惧怕,而又神往。 终于,张棋圣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后,道:“小友实力着实雄厚,令我佩服至极,只是过于年轻,只知进攻,情急之下,难免疏漏,这一局,是我赢了。” 江明棠抬眸看向他:“大师当真觉得,自己赢了么?” 张棋圣一怔,就见她慢条斯理地落下一子,看起来是送死,却打破了整个棋局的平衡。 原本深深突入白棋腹地的黑龙,不知不觉间,被白虎咬住了尾巴,不得挣脱,龙首也已经被斩下。 张棋圣猛然反应过来了。 她不是只顾着攻击,而是以攻击的假象,行绕后包围之举,而他自以为防守坚固,开始反攻的时候,就会暴露弱点。 胜败已定。 江明棠还是那副清淡的表情,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赢了多么厉害的一个人。 她放下棋子,这才重新挂上属于小辈的,温和的笑:“承让了,大师。” 张棋圣看着棋盘,脑子里灵光一闪。 他站起来,目光炯炯:“敢问小友,师从何人?” 祁晏清不明白,师父为何突然如此激动,便听江明棠说了跟当初一模一样的答案:“一位游方道人。” “可知姓名?” “不知。” “可否告知,道人生得如何模样?” 江明棠想了想:“须发全白,清瘦如鹤,腰间挂了个酒葫芦,没有道冠,只用一根枯树枝簪发,长寿眉,细缝眼,看起来总是笑眯眯的,下巴到下唇斜边,有一道月形旧疤。” “哎呀!”听到这话,张棋圣欣喜不已,“小友说的这位道人,正是家师啊!” 此言一出,一旁的祁晏清,傻眼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江明棠,头一次这么失态。 江明棠也懵了:“我记得您的师父,是已故的老国师吧?” “可我师父,”她皱着眉头,“穿的都是粗布衣裳,还打着补丁,如果是老国师,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呢?” 张棋圣笑道:“不瞒小友,家师不在乎身外之物,一向素衣陋食,超脱凡俗,这般装扮才是常态。” 而且脸上月牙状的伤痕,也对上了。 师父在民间传说的形象,总是仙风道骨,若非亲眼见过他,岂能描述得这么细致? 而且江明棠的棋道,确实有几分像师父。 他紧接着问道:“不知小友如何与家师相识?又是如何被他收为弟子的?” 江明棠迟疑道:“其实谈不上收为弟子,不过是某一日他从我家门前路过,敲门讨水喝,我另赠了他些许饼子,他见我以地为盘,以石为子自弈,出言指点了两句,之后他在豫南一带停留了几年,教了我一些东西,就往南去了。” 她越说,张棋圣越肯定那就是他的师父。 老国师最后,就是在南地羽化的。 他离京往南走,必过豫南。 张棋圣早就失了师父行踪,直至他的丧讯传到京都,他才知晓师父已经仙去,悲痛万分。 万万没想到,师父竟然还遗有一个弟子。 “师妹乐善好施,方得此机缘,又聪慧至极,将师父的棋道,学得十分透彻,方才我便觉得万分熟悉,今见师妹,真令我激动万分。” 张棋圣拱手道:“师兄这厢有礼了。” 江明棠慌忙起身:“大师,您不必……” “师妹,”张棋圣打断她的话,“你既得了师父指点,那就是师父的弟子,师父待我如亲子,他看中的人,我自然也是认的,从今以后,你唤我师兄便可,不必再称大师。” 说着,张棋圣还看向了祁晏清:“晏清,快见过你小师叔。” 如被晴天惊雷,砸到头顶的祁晏清:“???” 第72章 他才不认 殿下有召 雅间里,有片刻安静。 祁晏清缓缓转过头来,堪称僵硬地看着江明棠。 她? 小师叔? 祁晏清:“……” 一定是他今天起床的方式不对。 江明棠不是来跟他师父下棋的吗? 怎么突然就成了他小师叔了? 那他以后要娶她的话,岂不是罔顾人伦,欺师逆祖? 不对。 现在好像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面对张棋圣的催促,祁晏清咬了咬牙,愣是没叫出来那三个字。 见状,江明棠主动道:“张大师,我不过受了老国师一些指点,并未正式拜师,还是不以弟子名分高攀了,况且我才疏学浅,不过一介闺阁女子,怎么敢称您是师兄呢?” 张棋圣不赞同地看着她:“师妹莫要如此谦虚,你已经在棋道上胜过师兄了,又怎么能算才疏学浅?” “况且,师妹的眼界也应当放开阔些,闺阁女子又如何?你是师父的弟子,别说叫我师兄,便是去到圣上与朝臣面前,那也是百般礼遇。” 江明棠眼眸微动。 她还真没想到,这老国师的名头,这么好用,早知道一开始就用上了。 不过眼下她想的是这个名头,能为她带来多少积分。 任她百般谦虚推脱,张棋圣显然是听不进去的,直接就把她当成了师妹看待,还说来日要备厚礼登门拜访长辈。 祁晏清从旁听着自家师父一口一个师妹,只觉得天都塌了。 他恨不能赶紧拦住张棋圣那张嘴,让他别再说了。 不然他以后给江明棠送礼,成什么了? 拜访长辈啊? 这像话吗这? 最后,还是江明棠劝住了张棋圣,说自己不愿意面对外界纷扰,不占这个名头了,又搬出了老国师,他才勉强同意。 祁晏清这才松了口气。 受过老国师指点,跟老国师的徒弟,是两码事。 他可不想以后,被世人指着鼻子骂是欺师逆祖的禽兽。 虽然就算别人骂,他也不在意,但他要为江明棠的名声考虑吧。 这想法一冒出来,祁晏清又愣住了。 不是,他干嘛要为她考虑? 哼,她又看不上他。 再说了,她是陆淮川的未婚妻,又不是他的。 张棋圣对老国师万分敬重,当下,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向江明棠打听了老国师在离京之后的作为。 好在,元宝早就把老国师的资料传给了江明棠,让她不至于被这个问题难倒。 她越说,张棋圣就越肯定她是自己的师妹。 因为师父游方那些年,也曾与他通过几封信,透露过近况,江明棠说的与信中提的,相差无几。 他们畅聊许久,最后张棋圣亲自送江明棠出天香楼的门,对她可谓是十分亲近。 天香楼中设有棋社,对棋社中人来说,张棋圣就是神仙一般的存在,眼下见他对一女子如此恭敬,纷纷差人暗中去打听情况。 祁晏清奉了师父命令,亲自送江明棠回家。 回程马车上,他盯着江明棠看了许久。 被她察觉到了,眉头微挑:“世子作何这般看着我?” 祁晏清迟疑了一下:“你当真拜了老国师为师?” “怎么,世子不信?”江明棠轻笑一声:“若是谎话,张大师早就看穿了,我也没那个能耐,无中生有,撒这么个弥天大谎。” 祁晏清摇了摇头:“我信,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有什么不可思议的?”江明棠摊手,“我聪慧过人,能得到老国师的指点,不是很正常?” 祁晏清见她如此大言不惭,嘴角一抽,也没反驳,而是道:“是啊,你确实冰雪聪明,就是眼光不好,定了那么一门亲事。” “世子,你要是想成婚,大可自己去寻个娘子,”江明棠不赞同地看着他,“怎么一天天的,就知道抓着我的婚事不放?” 还没等祁晏清回答呢,她紧接着道:“不过真论起来,我是世子的小师叔,那陆大哥是你什么?” 祁晏清的脸色,顿时黑了。 看吧! 这门婚事果然不能成! 他可接受不了陆淮川在辈分上还压他一头。 不对。 她也不是他小师叔! 他才不认! 但很显然,不论是祁晏清,还是江明棠,都低估了张棋圣急切地想要炫耀自己得了个师妹的心情。 两天不到,老国师收了威远侯府大小姐江明棠做弟子的消息,迅速传遍了京都。 一时间,江明棠风头无两。 甚至于连老夫人都万分激动地问她,事情是真是假,江明棠只能尽数告知。 老夫人听后,只觉得感慨万千。 自家孙女虽在豫南之地,委屈了十几年,但生得一副好心肠,命中自有造化。 换作旁人,未必能得老国师青眼。 各家贵族待威远侯府的待遇,就更不一样了,邀帖如雪花一般涌来,但江明棠最近实在是没心思去参宴,一一婉拒。 祁晏清则是被自家师父气的不轻,为了防止小师叔的辈分,真落在江明棠身上,他甚至于在天香楼找了说书的,将真实情况宣扬出去。 但很显然这招没什么用,在世人看来,老国师指点过的人,那就是他的弟子。 最后只有祁晏清还在坚持:“江明棠只不过是被老国师指点过,并未正式拜师,算不上弟子。” 但可惜,压根没人理他。 甚至于渐渐地,有人说祁世子是不甘心屈居女子之下,才如此嘴硬,死不愿意承认事实,还有抹黑江大小姐之意。 祁晏清:“……” 人生头一次,心这么累。 在祁晏清累死累活辟谣的时候,江明棠接到了元宝的播报。 祁晏清对她的好感度增加了7点,已经到了53点,获得了56点积分,总积分余额1504点。 江明棠换算了一下,现有积分换算一下,是十五个亿。 嘶,还是那句话,人生真是太有盼头了。 这给了她无穷的动力,正准备再去英国公府走一趟,再赚点积分的时候,东宫的掌事太监刘福,站在了威远侯府的大门口。 “太子殿下有令,命江明棠前去觐见。” 这回不是让她立刻滚过去,江明棠还特意花时间去换了身漂亮衣裳,力求让十个亿一见就觉得惊艳。 结果马车行了半天,还没到东宫,在她纳闷的时候,终于停下,刘福扶着她下车。 看清楚情形后,江明棠愣了。 她此时此刻所站之处,乃是天牢门口。 周围官兵严守,透着一股阴森之气。 江明棠迟疑地转过头来:“刘公公,这……” 刘福上前,为她领路:“江小姐,殿下正在里面等您,请随我来。” 第73章 前朝旧人 愿为君往 江明棠跟着刘福进了天牢。 与她在门口感受的一样,天牢内部更加阴森恐怖,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令她下意识掩住了口鼻。 而走过一处地廊时,她清楚地看到一堵墙上挂着各种刑具,令人胆寒。 这里关押的犯人,犯下的都是震动朝野的大案。 面对这种重刑犯,自然少不了严刑拷打。 也不知走了多久,刘福终于停了脚步,退至一侧:“江小姐,请。” 江明棠抬眸看去,才发现她到了天牢最深处,这里只有一间牢房。 它很奇怪,并不是围栏式的,周围用铁片遮得严严实实,只留着一处小窗,凑近才能看清楚牢中情形。 而此时,裴景衡就站在牢门前,他身侧站着张棋圣。 不止是他们,角落里还有个人影。 走近了,江明棠才发现那人竟是秦照野。 哦,她忘了,英国公是太子党,秦家的儿子,基本上都在为太子效力。 长子秦照野,任诏狱提刑使,次子作为继承人,入了军营,幼子则是科考为官。 怪不得见她来了,他退至角落呢,怕是恐女症又犯了。 江明棠快步上前行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说着,她也朝张棋圣施了一礼,对于角落里的秦照野,只微微点了点头,以示客气。 “不知殿下叫臣女过来,有何吩咐?” 裴景衡淡声道:“这牢房里关了一位极其重要的犯人,乃是前朝太傅,他有治国之才,奈何心念旧主,孤费尽功夫,他仍不肯降。” 说着,他转过身来看向江明棠:“孤希望你能劝服他,为朝廷所用。” 江明棠颇有些无语。 她穿这么好看,他让她去劝服重犯? 但她面上丝毫不显,而是皱眉问道:“殿下,您麾下谋臣说客无数,他们都不曾劝服此人,臣女又如何能做到呢?” 张棋圣从旁解释道:“师妹有所不知,这位前朝太傅,乃是师父的小师弟,咱们的师叔。” 他将其中缘由缓缓道来。 原来前朝天下大乱之际,老国师与小师弟,还有其余弟子,分别出山救世。 然而随着乱世英雄群出,大家各择其主,渐行渐远。 老国师选择了帮助裴氏,而小师弟,则是选择了前朝皇室。 老国师觉得前朝皇室气数已尽,裴氏家主有王者之风,且为人仁善,定能让天下百姓,过上安宁的日子。 小师弟却觉得,前朝推崇出来的新君,也是厚德之人,若是有他的辅佐,未尝不能重振旗鼓,开创盛世。 从前二人就多有不和,如今更是成了敌对,甚至于断绝关系。 老国师运筹帷幄,小师弟也绝非凡人,堪称神机妙算,他们屡屡较劲,双方势力僵持许久。 可惜最后,前朝那位帝王,死于皇室内斗。 之后,前朝彻底倾覆,裴氏上位,老国师诚邀师弟共奉明主,但小师弟悲愤交加,怒而拒绝,之后更是隐姓埋名,多年来带着数众余孽顽抗,寻求复国之策。 可惜天命已定,年初之际,他被裴景衡抓获,关进了牢狱。 按理来说,他是逆党,死一万次也足够。 但裴景衡知道,他的本事不比老国师差多少,实有惜才之心,一直想劝降他。 奈何此人实在顽固,任他派了多少说客前来,根本不听。 得知老太傅多年来,对落败师兄手下之事,一直耿耿于怀,裴景衡想了想,让张棋圣以老国师徒弟的名义,前去劝降。 这回,老太傅倒是听了他的劝说,只是听完之后,他仰天长笑数声,嘲讽万分。 “师兄一生算无遗策,谁知关门弟子是蠢货,除了个棋圣的虚名,百无一用,给我滚,我绝无可能效忠你们这群,背刺旧主上位的白眼狼!” 可怜张棋圣出身书香门第,温文尔雅,自幼拜老国师为师,人人敬重,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气的不轻,却拿他没办法。 裴景衡也试过让祁晏清来劝降,然而面对祁晏清的嘲讽,那位老太傅端坐地上,神态自若,除了他师兄的弟子,他谁也不搭理。 哦,也不是没搭理。 最后,他嫌祁晏清啰嗦,把他也骂了一通,说他是废物师父教出来的没用徒弟。 见师父被人羞辱,祁晏清罕见动了怒,转头就建议裴景衡将此人杀了,一了百了。 裴景衡没听他的,依旧把人关着。 不久前,他听说老国师竟收了江明棠为弟子,才生出让她过来试试劝降的想法。 张棋圣道:“师妹,咱们这位师叔十分不凡,除却智谋过人外,他武功高强,可缩骨换面,擅奇门遁甲,但脾性十分暴躁,绝非好相处之人。” 江明棠了然,竟有如此奇人。 怪不得,这牢房周围都围了铁片,还派了重兵把守,是怕他逃出去吧? 裴景衡看着她,温声而问:“你可敢去?若是不敢,孤便让人送你回去,另寻他法。” 江明棠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愿为君往!” 而后,她又小心问道:“殿下,若是臣女劝不了他,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裴景衡说道:“尽力而为便好。” “好。”她点了点头,“烦请殿下,将牢门打开。” 待到牢门打开,张棋圣先一步进入其中,江明棠紧随其后,裴景衡并没有进去,因为那老太傅一见他,便怒骂不止,根本不会听来人说什么。 所以,他只在门廊处看着。 与此同时,他吩咐护卫与秦照野守在旁边,老太傅身手不凡,又脾性暴躁,若有什么意外,务必第一时间救江明棠。 牢房之中颇有些暗,江明棠进去后,便看到了那位老太傅。 他正盘坐于地,发须全白,看上去就像是个瘦小的普通老人,可他的四肢都有铁链束缚,听见有人来了,连头都不曾抬一下。 江明棠并没有急着上前,而是先站在一旁,让元宝把这位老太傅的资料传输给她。 张棋圣上前去,口中称着师叔,跟老太傅套近乎,只可惜任他说再多,对方也不曾给他一个眼神。 “师叔,我今日到此,是想把我师父收的小师妹带来见见您。” 听到这话,老太傅把玩铁链的手微顿。 察觉到这个细微之处,张棋圣赶忙将一切道来,力证江明棠确实是老国师的弟子。 “师叔,之前我与师妹对弈,惨败而归,可见她确实习得了师父真传,师妹,还不快来见过师叔。” 江明棠上前两步:“明棠见过老先生。” 老太傅终于给了点反应。 他抬头看向他们,只说了一个字:“滚。” 张棋圣无奈万分,回首冲江明棠使了个眼神,便默默退至一边。 江明棠也不急,反而去搬了小凳子,坐在老太傅面前,开门见山:“老先生听了太多劝说之言,大概不耐烦再听废话,晚辈便直言了,我今日来此,是为了劝您效忠我朝。” “老先生对前朝君主赤胆忠心,天地可鉴,可您所效忠的君主已经亡故,社稷也已倾覆,唯有百姓,仍留存于世。” “您此时选择臣服新主,亦是在继续庇护旧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道理,您应该比我懂。” “再说前朝腐朽,皇室昏聩,天命人心皆失,先生又何必空为其搭上自身性命呢?便是您坚持为前朝守节,世人也不会夸您一句,还要骂您为祸人间。” “人活一世,一为生民,二为声名,难道先生真的不顾及百姓,也不在乎日后史书,会如何评价您吗?” 顿了顿,江明棠补了一句。 “而我朝君主,仁民爱物,励精图治,继任储君更是贤良方正,明睿果决,若先生能摒弃前嫌,与我主共谋发展,来日必能开创不世伟业,名垂青史。” 前面老太傅始终没有反应,可听到最后一句,他嘶哑着嗓子,嘲讽道:“背弃旧主的东西,竟还能称一句贤明?当真是可笑!” “今日是裴氏小儿让你来的吧?你告诉他,不必再劝,”他冷声道,“老夫宁死,也绝不会为狼心狗肺的裴氏效忠,你说的英主,在老夫看来,同那旱厕里蛆虫一样,令人恶心。” 张棋圣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果然,师叔的脾气还是这样。 也就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还回应了师妹两句。 门外,裴景衡眉头微皱,也知晓应该是没希望了。 正要让江明棠出来,便见她猛地起身,怒然出声。 “老先生,太子殿下惜才,才多番派人来劝,你却趁机羞辱于他,实在是可恶。” 江明棠冷声道:“既然你非要这么说话,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 第74章 让开 她装的 于礼不合 偌大的牢房里,江明棠的声音回荡。 “你说裴氏是背主之徒,不值得你侍奉,好,前朝是诸侯谋逆开国,这种人尽皆知的事,我就先不多说了,且来说一说鲜为人知的,老先生的本家!” “您本家乃是浔阳杨氏,因祖上追随逆王谋反,全族被贬为奴,后新君登基,大赦天下,杨氏才去了奴籍,为平民百姓,及至老先生,乃是第七代子弟,我没说错吧?!” “当年裴氏起兵,是在乱世,是为了匡扶大义,你杨家却是在盛世谋反,到底是谁为一己私利,下作背主?!” 她这话一出,张棋圣同裴景衡都颇有些讶异。 老太傅的祖辈之事,他们还真不知道。 只知他是平民之子,因才华过人,拜入大儒名下,才与老国师做了师兄弟。 这些事,应该是老国师告诉江明棠的吧? 不止是他们,连那一开始对她爱搭不理的老太傅,都转过头去,看向了她:“你如何知道这些的?” “你管我呢?” 江明棠看着他,嘲讽不已:“我不光知道这些,我还知道你效忠的那位皇帝,便是出自逆王一脉。” “什么效命前朝,忠心守节,全是放屁,你那根本就是在扶持旧主,当真是一条好狗!” “就这样你还好意思嫌弃裴氏呢?我要是你,见了裴氏的人,立马跳进旱厕里把自己淹死,免得丢人现眼,要不是太子殿下非让我来劝你,我看都懒得看你一眼!” 老太傅勃然大怒:“住口!你懂什么……” “我呸!” 江明棠打断他:“你凭什么让我住口,我偏不住口,你问我懂什么?那我告诉你,我什么都懂!” 她鄙夷地看着他。 “我说你扶持旧主,那也是在夸你,实际上你对逆王后代,也没有多少忠心,否则的话,你就去科考报国了。” “但你一开始,选择的却是拜在奇儒天岭先生门下,你自认为资质过人,必能成为他的关门弟子,却不料他定了你的师兄,也就是老国师为继承人。” “再后来你爱慕大师姐,意欲求娶,她说你性情不如师兄,才智不及她自己,不值当嫁,拒绝于你,从此以后,你处处都要跟你师兄争个高下。” “你们一道下山,老国师投了裴氏,你马上就去支持了前朝皇室,看似是忠君爱国,其实这一切,只是为了证明你自己,对不对?!” 江明棠厉声道:“如此一个自私自利之人,竟还头顶着贤才忠士的名头,实在令人耻笑。” “分明是无能无德之辈,安敢在此犬吠?!” “依我看,天岭先生不选你当继承人,那可太对了,你师姐不嫁你,也绝对没错,你这种人,换……” “你给我闭嘴!” 老太傅爆发出一声厉喝,竟生生将束缚住他腿脚的铁链震断,身形骤动,瞬间到了江明棠身前。 裴景衡脸色骤变。 没料到这老太傅内腑受伤,还能有这么强的爆发力! 他当即召出来暗卫,在老太傅扼住江明棠咽喉之前,将两人隔开。 秦照野则是持刀护驾,双方对峙,战斗一触即发。 此番紧张的氛围之下,江明棠却仍旧是那副冷淡模样,她淡淡道:“让开。” 暗卫们没有动作,她便看向了裴景衡:“殿下。” 他看出她眼里的坚持,挥了挥手,江明棠自暗卫身后走出,站在了老太傅面前。 而后,她竟随手抽出暗卫的刀,递给了老太傅。 “老先生,我说中了,对不对?所以你才想让我闭嘴,想杀我。” 她挂上倨傲的笑:“那你动手吧,待我到了地府,一定要跟老国师好好说一说,他当初天天在我面前提及的小师弟,如今成了何种可憎模样!” “你以为我不敢吗?!” 老太傅厉声说着,抬手握住了那把长刀,架在了她脖子上。 江明棠还笑得出来,她尤嫌不够,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中,竟将脖子与刀锋靠得更近了。 顿时,刀锋划破了柔嫩的肌肤,现出丝丝缕缕的血迹来。 “来,动手,杀了我。”她声音沉冷,表情蔑然,“让你师兄知道,他看错了你,你根本不是他说得那样,为家世所累,才效忠旧主,而是为一己之私。” “让他知道,你不值得他挂念,不值得他如亲兄弟般待你,也不值得他天天对着我这个小辈,夸你是旷世奇才,可成伟业。” “更让天岭先生知道,你早就忘了他的教诲,不奉明主不说,还躲躲藏藏数年,做了阴沟里的老鼠,令师门蒙羞!” “待你到了地下,你师兄师父师姐皆要骂出那一句。” “杨秉宗,你枉活此生!” 牢房里,回荡着江明棠的怒斥声。 老太傅怔怔地看着她,片刻后,他缓缓松开了手。 刀坠于地,发出刺耳的声音,掩盖了一位暮年老者的哭声。 方才还杀气凛然的老太傅杨秉宗,轰然跪地,泣不成声。 江明棠悄悄松了口气。 资料上说,杨秉宗拜入山门时才十四岁,他跟师兄还有师父,在一处待了近十年才出山。 人生有多少个十年? 这么长的时间,不可能没有感情。 杨秉宗心中也始终是敬仰他的师兄,还有师父的。 否则,他不会在听到她是老国师弟子时,用余光默不作声地扫了她一眼。 只是他心中太过自尊自傲,始终不愿意放下执念罢了。 她方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说,老国师曾多次提起他,便是为了唤醒他心底尘封的师兄弟情分。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裴景衡意识到他的变化,上前两步,亲自去扶他,放低了姿态。 “老先生,孤多番劝降,并非要你效忠裴氏,而是希望你能与裴氏一道,为苍生谋福祉,为天下开太平。” “若老先生仍旧觉得自己心属前朝皇室,孤会留你全尸,再将你埋于前朝故陵,以彰你的忠烈与体面。” 见他不曾说话,裴景衡也不着急:“老先生有时间慢慢考虑,孤不着急,来人,将老先生带出天牢,再另外安排住处。” 他看向张棋圣,微微点头,后者马上懂了他的意思,扶着杨秉宗往外走:“师叔,慢点。” 秦照野跟一众暗卫,跟在他们身后,防止发生意外。 临走前,他回眸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江明棠,脑中想起的,却是之前在英国公府廊上,她委屈而又小声碎碎念的模样。 与今日,截然不同。 人都走了之后,牢房里只剩下了裴景衡,刘福,以及江明棠。 裴景衡没想到,江明棠真的能劝降成功,正思索下一步要怎么办,却听到刘福的惊呼声:“江小姐!” 他迅速转过身来,就见那站在原处的人儿身形一晃,即将倒下。 裴景衡心中一紧,大跨步上前:“江明棠。” 好在,他及时扶住了她:“你怎么了?” 江明棠神情恍惚。 听到这句话后,对上他担忧的目光,她眨了眨眼,泪水如滚珠般落下,无力地往前一跌:“殿下!” 裴景衡接了个正着,她嚎啕大哭,连礼节也顾不上:“我…我…他好吓人…刀也好吓人……我刚完全是在硬撑……” 见江明棠拽着他的衣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裴景衡一怔。 他心下叹了一声。 原来是被吓到了。 方才她气势那般冷静,他还以为她不怕呢,不料却是强装的。 也是。 她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而已,哪里见过这场面。 能做到这般唬人,已经非常厉害了。 江明棠哭哭啼啼:“我……我差点就死了……呜呜呜呜,我年轻又貌美,我还没活够……” 闻言,裴景衡哭笑不得,耐心道:“不会,孤会救你的,保你万无一失。” 本来是为了哄她,却不想她哭的更厉害了。 一边哭,一边还要奉承他:“您、您怎么这么好,您是我遇到,最好的太子殿下了。” 裴景衡嘴角一抽:“你还遇到过其他太子殿下啊?” 她抽噎不止:“没,就您一个……您这么好,我怕我死了,就看不着您了……” 声音软软,听得人心疼。 无端地,他便也伸手轻轻环住了她,拍着她的后背,温柔安抚道:“好了,孤在这儿,没事了,别怕。” 刘福在旁看着储君殿下哄江家小姐,垂首屏息。 他记得江小姐有婚约在身,殿下这般行径,于礼不合。 但是,看殿下这样子,他也不敢提醒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明棠终于止住了哭,瓮声瓮气地说道:“殿下,臣女失礼了。” 裴景衡仍旧环着她:“无妨,情有可原。” 她低低应了一声,又说道:“殿下。” “嗯?” “您这件衣服什么材质的?” 裴景衡:“?是织彩锦。” “好硬,硌得我脸疼。” 他有些无语:“这是贡布,你还嫌弃上了?” 江明棠顿了一下:“那,它好清洗吗?” “什么?” 她抓紧了他的衣角,小心翼翼地说道:“刚才哭得太狠,您又抱得有点紧,我好像把涕泪都擦上去了……” 裴景衡:“……” 江明棠又快哭了:“您不会怪我吧?” 一向爱洁的太子殿下,沉默半晌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念你初犯,孤不予计较。” “谢谢殿下。”她一边道谢,一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提了个要求,“您能叫人取小辇过来,把臣女抬出去么?” 他眉梢微挑,不太理解。 她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刚才太紧张,崴脚了,疼。” 对上那双红得像小兔子一样的眼睛,储君在这短短片刻,第三次叹气。 “刘福。” “奴才在。” “回东宫,传太医。” 吩咐完后,他伸出手去,将眼前人再度揽入怀中,在江明棠的惊愕目光中,将她一把抱起。 江明棠慌乱不已:“殿下,这于礼不合,您放臣女下来,臣女也不是不可以自己走。” 她剧烈挣扎着要下来,裴景衡略松了松手,果然听见她的惊呼声,双手死死地环住了他的脖颈。 他复而抱住,眸中浮现出淡淡笑意,转身往外走着,淡声说道:“别乱动,掉下去,孤不负责。” 话虽是这么说,他的手却始终稳稳当当的托着她。 江明棠最终没动了,紧张地窝在他怀里,小声问道:“殿下,臣女重吗?您累不累?” “不累,但是有点重,你每顿三大碗饭没白吃。” “……臣女没有吃过三大碗饭,是三碗,不对,是一碗。” “哦,一碗顶三大碗么?” “才不是!” …… 随着他往外走,江明棠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只有元宝的播报音,在她耳边炸开,清晰而又令人欢喜。 “目标人物裴景衡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30点,获得积分100,总积分余额1604点。” “目标人物秦照野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3点,获得积分15点,总积分余额1619点。” “恭喜宿主。” 第75章 赚大发了 从前就见过 气死他 东宫,侧殿。 江明棠坐在椅子上,轻咬下唇,看着眼前的女医,一脸恐惧。 见女医将手放在了她脚上,她用力闭紧了眼睛。 “嘶……” “疼疼疼……” “太医,轻点!” 女医出声道:“江小姐,下官还没开始动作呢。” 江明棠:“……啊?是吗?” 女医一本正经:“是的。” 从旁随侍的刘福跟宫婢,实在是忍不住笑了。 江明棠被他们的窃笑声闹得脸红,那瑟缩回去的脚,又伸了出来:“劳烦了。” 一墙之隔的正殿,裴景衡端坐书案前,拿着朱笔批阅折子,却久久都不曾落下一个字,听着侧殿里的动静,分明没有勾唇,可眼眸中的笑意始终存在。 良久,他将朱笔放下,把折子推到一边,起身去了偏殿。 而此时,女医已经在给江明棠正位了,因为疼,她呲牙咧嘴,一点大家闺秀的形象也顾不得了。 但她想到这里毕竟是东宫,于是克制着,只小声念疼。 直到太医为她医治好,她才终于止住声音。 “既然这么怕疼,刚才怎么不躲远点,还要冲上去劝老太傅?” 江明棠抬眸,便看到了裴景衡,见刘福还有太医皆行礼,她下意识就要站起来,却被他制止:“别乱动,不然又要痛了。” 她这才重新坐好,说道:“殿下,您怎么还在这儿?” 这话让裴景衡不解:“这是东宫,孤不在这儿,那应该在何处?” “您应该去看望老太傅呀。” 江明棠皱起眉头。 “老太傅刚才哭成那样,可见正处在对师门的愧疚之中,陷入了自我怀疑,您这时候去看他,再忽悠……” “嗯?你说什么?” 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她果断改口:“我是说,您再亲和地安慰他一番,肯定他的人生价值,说点好听的哄一哄他,他从此以后,绝对将您奉为贤主。”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她拍了拍自己的小脑袋,想起来了,“士为知己者死,嗯,就是这个。” 说着,江明棠看向他:“这可是拉拢人心最基本的手段了,您熟读书文,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察觉到她的目光里,竟然带了一丝的嫌弃,裴景衡颇有些无语:“孤知道。” “那您还不快过去,还在这儿做什么呢?” 裴景衡眉梢微动:“孤去安慰老太傅了,你怎么办?” “啊?” 他看着她愣神的模样,温声道:“你此次也立了大功,还为此受伤,不需要孤也哄一哄吗?” “哎呀,殿下,您与臣女之间,不需要这些表面功夫。” 江明棠手一摆,一副“咱俩谁跟谁啊”的表情:“您就是不哄臣女,臣女也会为您赴汤蹈火的。” “因为臣女一直觉得,您定会是开创不世伟业的雄主。” 裴景衡不由问道:“为何?” 她为什么,对他这么肯定? 便是朝臣们,也没有这般过,他们虽对他说着赞词,可那不过是为各自的利益罢了。 江明棠笑了笑:“殿下,您还不知道吧,其实臣女早就见过您了,在六年前。” 他一怔。 “永平十三年夏至,储君亲巡南地,至豫南,稍作停留。” 她轻声说道:“或许您已经忘啦,您的车驾进城的时候,有位老者腿脚不利索,不小心冲撞了卫队,差点被误认为是刺客,主事官更是连声呵斥,要治罪于他。” 江明棠眉眼弯弯:“当时臣女就跪在街旁,看着您制止了主事官,还亲自把人扶了起来,命人送他归家。” “从那以后,臣女就一直觉得,您以后一定是位贤明英主。” 裴景衡的记忆力很好,对这件事还是有一些模糊印象的。 当时他年岁不大,才刚接触朝政,就犯了点错,被敌党抓着不放,朝野上下,皆是质疑。 为了让他把储君之位坐的稳当点,靖国公上书提议,让太子南巡,提升威望。 只是没想到,那时候江明棠就已经见过他了。 更不曾料到,在他被众臣质疑是否适合作为下任继承人时,她却在心里默默地坚信,他一定会成为贤明的帝王。 裴景衡望着她,没有说话,心绪复杂。 “不止臣女这么觉得,臣女的养父母,还有隔壁卖菜的李婶,还有开豆腐铺子的刘叔……许多许多人,都是这么想的。” 说起从前的往事,她模样生动:“因为您走后没多久,朝廷就派了钦差过来,说是奉储君之意,将那些贪官污吏狠狠查办,大家都觉得,殿下真的很好。” “而且后来,殿下提拔了臣女的兄长,还救了他。” 她眸中像盛了星光:“所以呀,臣女不需要您哄,为殿下效劳,是臣女分内之事。” “再说了,您不是说会保臣女万无一失嘛,臣女相信殿下,所以就算害怕,也会忍住的。” 裴景衡看向她的目光里,渐渐带着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温柔。 “当然了,臣女也是有私心的,臣女希望您能重用我父兄,让江氏得获荣光。” 她将多少人暗藏在心中,日夜不断盘算的利益,就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令裴景衡心下喟叹一声。 “你只在乎江氏荣光,那你自己呢?” “江氏就是臣女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臣女还是懂的,不过,要是殿下执意要赏赐臣女……” 她抿了抿唇,说道:“比如说什么红珊瑚,珐琅瓷,织彩锦之类的东西,臣女感念殿下恩德,肯定也是不好意思推拒的。” 闻言,裴景衡额角微抽。 都是贡品,她还挺会要。 罢了。 不过身外之物,给她也没什么。 免得她将来又质问他,是否无有远志,竟只在乎区区贡品? “刘福,你亲自送江小姐回府。” 他慢声开口:“另外将库房里的红珊瑚,珐琅瓷,织彩锦,各选十件,还有新进的几件夜明珠,和田玉,琉璃冠,都取上,一并送去,就说江明棠劝降有功,特此赏赐嘉奖。” “是。” 江明棠顿时乐开怀:“谢殿下赏赐!” “好了,孤已经哄过你这个功臣,现在确实该去见杨太傅了。” 裴景衡唇边的笑一闪即逝:“回去之后,记得好好涂药,孤走了。” “是。” 江明棠俯首道:“恭送殿下。” 看着裴景衡的背影消失,江明棠脸上依旧维持着单纯的笑容,直至她坐上了回威远侯府的马车,眸中的星光慢慢沉静了下来。 元宝在此时出声,有些担心地说道:“宿主,你的伤还好吗?要不要用祛疤膏处理下?” 虽说宿主崴脚是用道具假装的,但脖子上的伤,可是真实的。 她确实被刀锋划到了。 那时候,元宝吓了一跳,差点启动紧急防御机制。 还好,江明棠及时拦住了它,最后还成功演了一出好戏。 虽说那伤口并不大,只是细小一条,但元宝还是很心疼:“宿主,你下次不要这样犯险了,肯定很疼吧?” “谢谢你,元宝,我已经不疼了。” 江明棠说道:“这伤口不严重,没两天就能好,你不用担心,而且这回咱们可是赚了那么多积分,我就是再疼,也能扛得住。” 光裴景衡一个人,就涨了10点好感度,加了100积分了。 以他的身价十个亿来估算,她这一趟就挣了一个亿。 那可是一个亿啊! 别说划破点皮,就是捅她一刀,她也愿意。 更不用提,还有秦照野这个意外之喜。 这次劝降,赚大发了。 元宝:“对了,宿主,我忘记告诉你啦,刚才裴景衡的好感度又增加了2点,现在已经有32点了,你目前的积分余额是1639点。” 它喜滋滋:“恭喜宿主,宿主你好厉害呀。” 江明棠也笑了,她现在越来越知道,怎么攻略裴景衡了。 裴景衡作为绝对的上位者,绝不会希望爱人是个废物。 但他也不会将一把得用的钢刀,视为爱人。 所以,她在劝降展示了自己的能力后,紧接着就装柔弱,让裴景衡意识到,原来她也是小女子,也会害怕,哭泣,需要依靠他。 她不是刀,是一朵遭受风吹雨打,仍旧盛放的花儿。 如此,他的好感度自然会上升。 没多久,马车就到了威远侯府。 太子殿下是如何看重江明棠的,再没人比刘福更清楚,他亲自送江明棠进门,并宣了太子口谕,赐下赏赐,对着老夫人道了半天的喜后,这才离开。 得知孙女竟然帮助太子劝降了前朝老太傅,老夫人激动而又喜悦,拉着她的手刚要问一问情况,却发现她走路有些不妥,脖颈上还有伤,顿时大惊失色。 “明棠,你怎么受伤了?快,吴嬷嬷,快叫大夫过来看看。” 江明棠安抚道:“祖母不必担心,我只是崴脚了,太子殿下已经召太医为我诊治过了,没什么大碍。” 她将当时情况,一一讲给老夫人听。 然而老夫人听过之后,第一时间却并没夸她,而是皱眉开口。 “唉,你这孩子,怎么一点不顾及自己,还给人家递刀,万一那老太傅发了狂,真要了你的命可怎么办?” “以后不管是给谁办事儿,办什么事儿,都要优先考虑自己,明白吗?” 老夫人故作生气:“要是再有下回,以后我都不让你出门了,把你禁足在家里,听见没有?” 江明棠乖巧应道:“是,祖母,孙女记下了。” 虽说她的伤已经让太医看过了,但老夫人还是不放心,仍旧命吴嬷嬷找了大夫过来,让她回毓灵院好好休养。 江明棠刚离开前院,就被人叫住了:“明棠。” 她回头,见是孟氏,脸上表情淡淡:“母亲有事?” “没有。” 孟氏对上她淡漠的眼神,轻声道:“你的伤一定要好好休养,免得以后落下病根儿,我那里有上好的金疮药,一会儿我就给你送过去。” “不必了。” 江明棠垂眸:“太医已为我备了药,不劳烦母亲费心,我先回去了。” 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离开,孟氏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 她最近总是梦见明棠,那些梦境,就像是真实经历过的一样。 梦里的女儿活泼开朗,温柔漂亮,最爱的人,就是她这个做娘的,总是变着法儿哄她开心。 可现实的明棠,拒她于千里之外,令她心痛。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补偿她,去挽回母女情分了。 对于孟氏的想法,江明棠从头至尾都不在乎。 回了毓灵院之后,她写了封信,命人送到靖国公府,给祁晏清。 彼时的祁晏清,还在坚持辟谣。 结果自家师父前脚才出东宫,后脚就去了天香楼,万分激动地把江明棠劝降成功的事,给宣扬了出去。 众人顿时更加相信,江明棠是老国师弟子这一说了。 那些原本怀疑的人,也没了质疑的理由。 要不是老国师的弟子,能这么清楚杨太傅师门的事吗? 要不是老国师的亲传弟子,能让顽固不化的杨太傅,降伏本朝吗? 那可是连张棋圣,祁世子都没做到的事儿! 而张棋圣不光在外面宣传,还来徒弟面前念叨。 “小师妹太厉害了,不行,我一定得抽时间去趟威远侯府,拜见长辈,再把小师妹的拜师礼节给补上,以后我就是她名正言顺的师兄。” “晏清,以后你就有小师叔了,开不开心?高不高兴?” 祁晏清:“……” 开心,高兴。 他真的特别开心高兴。 都想去死一死了。 不止是张棋圣,江明棠的信更是给了他狠狠一击。 原本祁晏清还纳闷,她怎么突然主动给他传信了。 结果打开一看,差点没当场气死。 “听闻世子从前也曾劝降杨太傅,结果反遭怒骂,失败而归,而今我却办成了此事,我看你这京都首智之名,要不了多久,就该让给我了。” “我虽不是老国师正式收的弟子,但也受过他的教导,勉强算是张棋圣的同辈,闻世子受挫之事,实在是叹惋,今日来信,便托大说一句。” “师侄啊,你当真是太不中用了。” 祁晏清:“……” 谁是她师侄? 谁家师侄,想娶师叔的? “再有,我最后强调一遍,世子既不如我,那就没资格挑剔我的眼光,日后莫要再说我的婚事不好。” “若世子能办到,等来日我与陆大哥喜结连理,举办婚宴,定奉你为座上宾。” 祁晏清看完最后一段,面无表情地将信撕了个粉碎。 呵。 她还想办婚宴? 做梦去吧! 这婚宴能办成,他跟她姓! 过了年便是春闱,陆淮川去了东阳书院,要考功名是吧? 正好,北荒主事官病逝,一切事务由副官暂代,陛下正愁来年,朝廷无人可接管此地。 祁晏清觉得,陆淮川就很不错。 等春闱一过,不管陆淮川考没考中,他都要向陛下举荐,连夜把人送到北荒去! 届时便是江明棠愿意,江家长辈也不会答应她跟着过去,再使计给陆淮川在当地定门婚事,到时候,江明棠必然要退婚。 届时,他就可以上门求娶…… 啊呸。 是上门狠狠嘲笑她了。 这么一想,祁晏清觉得自己都不那么生气了,当即吩咐人备了车。 他要入宫,跟皇帝姑父好好谈谈心,夸一夸忠勇侯府的陆长公子。 江明棠知道自己这一封信,定会把祁晏清气的不轻。 原本还等着他登门拜访,好赚积分呢,谁知道人直接去了皇宫,压根没过来。 不过眼下,就算祁晏清来了,她也没空招待他了。 就在刚刚,虎贲军营差人来报,威远侯及江时序,回来了。 第76章 生气 哄哄 来客 江时序这一趟去赈灾,委实辛苦。 这些时日,他在灾区忙前忙后,安置百姓,几乎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到夜深时分,还不能休息。 他必须要尽可能多的积累功绩,才能拥有更多话语权。 届时,他能撑起威远侯府了,就同明棠表明心迹。 待她同意后,他就向父亲提亲。 反正他们不是亲兄妹,双亲就算阻拦他们在一起,也没用。 江时序迫不及待地想要回京,去见棠棠,抱着这个念头,他每天都有用不完的精力。 终于在小年前一天,他们完成了赈灾,得以回京。 一路上,江时序都赶在虎贲军跟威远侯前面,到京都后,连军营都没去,就回了家。 原以为提前派了信使传话,他一进门就能看到江明棠,谁曾想除了管家门房之外,没别的人了。 江时序沉声道:“大小姐呢?” “回公子,大小姐之前伤了脚,没法出来迎您,她给您捎话,说是让您回来后,先更衣用饭,再去寻她。” “受伤?” 江时序一听这话,眉头当即皱起,脸色像蒙上了冰霜:“怎么回事?” 不等管家回答,他便快步往毓灵院去,至于什么用饭,更衣,全当做没听见。 刚到毓灵院门口,他便扬声唤她,原本还躺在榻上的江明棠闻声,当即坐了起来:“兄长回来了,织雨,快去迎一迎,流萤,扶我去外间。” 织雨领命出去,却正好撞见径直掀帘入内的江时序。 他目光森然,泛起狠意,只是在看见江明棠时,又化作了温柔。 “兄长,你终于回来了。” 日思夜想的人儿笑意盈盈,冲他说了这么一句话,江时序顿时觉得连夜赶路的辛苦,不值一提。 江明棠打量他一眼:“兄长肯定又没听我的话,没去更衣跟用饭,唉,算了算了,流萤,去打盆水,再取些吃食来。” “是。” 江时序在她榻侧落座,仔细打量着她。 他第一次面对她时,一点也笑不出来,在看到她脖子上的伤痕时,更是怒火中烧:“你怎么受伤了?谁害的你,哥哥去杀了他!” 说着,他转眸看向织雨,冷声道:“让你们伺候好小姐,竟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到,留着你们有什么用?” 他本就生得一副冷峻模样,在府中素有威严,此时一怒,更令人胆寒,内腑发颤。 织雨当即跪下:“大公子恕罪,是奴婢们的错。” 正说着呢,流萤回来了。 见织雨跪在地上,她当即就明白过来,是大公子知道小姐受伤,发了怒在问责。 正要跪下请罪,江明棠冲她们摆了摆手:“无妨,你们先下去吧,我有话跟兄长说。” 流萤将打来的水与吃食放到一旁,与织雨一道退了出去。 江时序的脸色还是很阴沉,这个时候,也就只有江明棠敢去拔虎须。 “兄长,我这伤跟流萤和织雨,还有外人都没关系,算是我自己弄的,你别怪她们了。” 听了这话,江时序的眉头丝毫没有放松,但还是克制了脾气:“到底怎么回事?” 江明棠将那些事仔细道来,听到最后,江时序看向她的目光,既生气又疼惜,心中发紧。 “你太冲动了,如果那逆贼真对你动手,你要怎么办?你让我又怎么办?” 他甚至于都不敢想,要是明棠真出了事,那他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到时候,他要怎么活下去? “兄长,我这不是没事儿嘛,都过去了,你看,我的脚其实好得差不多了,我脖子上的伤也好了。” 说着,她还特意把脚露出来:“你看嘛,已经好了。” 江时序没吭声,被气的暂时不想理她,却又舍不得挪开目光。 见状,江明棠说道:“兄长,你别生气,我以后一定注意。” 他还是不说话,她只得挪过去了些,面对面看着他,半抱着他的胳膊,道:“哥哥,我知道错了嘛。” “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哥哥。” 她软软开口:“我很想你,哥哥。” 这几个字一出,江时序就是有再大的气,也顿时化作了乌有。 他只能无奈地“警告”她:“再有下次,不让你出门了。” “哥哥,你怎么跟祖母说的话,一模一样?”江明棠笑着道,“好,我知道了,绝对没有下次了。” 她拽着他的手,晃了两下:“原谅我,好不好?” 即便知道她的保证,或许是在骗他,江时序也拿她没办法,低低应了一声:“好。” 江明棠这才放下心来,说道:“哥哥既然原谅我了,那你帮我涂药吧,流萤跟织雨刚才被你吓得够呛,我还是先不叫她们了。” 说着,她眼神示意道:“快去洗把手,药在桌子上放着呢。” 她这指使人的语气,委实不客气,江时序却听话的起身去净了手,将药取了过来。 一转身,便见她将裤腿随意挽起,露出那一双修长而又漂亮的腿,如玉般的白皙,刺得他眼睛发疼。 江时序缓步走了过去,落座榻边。 “太医说要涂这里,再按这几处促进吸收,才能好得更快。” 她指着地方,江时序将药露倒在掌心,涂抹上去。 而后,他伸手握住了她的脚腕,微微抬起。 那细嫩的皮肤,如他梦中所想相差无几,令他心颤,但眼下顾及到她的伤,硬生生忍住了欲念,仔细按揉起来。 却不料他按到一处时,江明棠猛地一缩,连声笑道:“好痒。” 江时序低斥道:“别乱动。” “可是真的好痒。” 她有些委屈:“涂得差不多了吧?” 江时序喉结微动,不知何时,眼神变得幽暗起来,握着她的小腿:“这里也得抹,脚踝扭伤这种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彻底处理好,以后腿上关节,也容易错位。” “是吗?” 江明棠疑惑:“可是太医没说过这个啊。” “太医只管治眼前的伤,又不管你以后,我在营中多年,经验不输给他们。” 江时序撒起谎来,毫不心虚:“别动。” 江明棠乖乖点头:“好。” 微凉的药露,被他均匀涂抹在小腿上。 江时序的手背青筋分明,指节轻抚着那嫩如豆脂的肌肤,触感温热,令他心中渐渐如同燃起了火一般。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明棠随着他的节奏在颤动。 这让他想起某些梦中时刻,她亦是随着他的起伏颤抖。 于是动作更大胆了些,在她腿上打圈,时不时用力,偏向内侧摩挲。 室内的气氛,突然就变得焦灼起来。 江时序的呼吸明显变得灼热,粗重。 他的目光更是如钉子一般,死死地钉在她腿上,他感觉到她的脉搏也在加快,这令他的骨血沸腾,手不自觉越过膝盖,试探性往更上方滑去。 本来以为她会觉得纳闷,从而制止。 谁知一抬头,对上的却是她信任的眼神。 江时序喉头一紧,手果断落在了上方,轻拢慢抹,又一路抚下来。 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以及指尖酥麻的感觉,一股强烈的冲动油然而生,从内心深处叫嚣着,勒令着让他将她就此摁倒。 她那么纤柔,一定无力反抗,又或者她也会抱住他,热情地迎上来…… 江明棠也觉得口干舌燥。 分明是她要勾引,现在却觉得心底灼烧。 但她知道,江时序再怎么渴望,也不会在没得到她的反馈与同意的情况下,不顾她的意愿鲁莽行动。 就在她打算提前结束这场无声的勾引时,却听到他哑着嗓子,低声说了一句话。 “好滑。” 江明棠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江时序的手还放在她腿上,仍旧不曾撤开,还轻抚了一下,重复道:“好滑。” 抬眸对上她怔然的眼神,他眸光幽沉地解释:“我说药露,好滑。” 江明棠:“哦。” 看她信嘛。 到底是被残存的理智,制住了欲念,江时序最后还是放过她了,将她的裤腿放下,一本正经地告诉她,这样才算彻底处理好,而后随意擦了擦手,说要回去更衣,很快再来。 只是他回到自己院落后,却并没有急着换下衣衫,而是将抹过药的手,轻轻放到了鼻下,细细嗅闻。 那药露无色无味,于是他便只隐约闻到一股女子的芳馥之息。 跟她身上的,一模一样。 就好似她的肌肤,就在他口鼻间一般…… 江时序这一趟更衣,足足两刻钟才结束。 当他再次到毓灵院时,脸上潮红早已消失,又恢复了那副冷峻模样。 只是嗓音,比刚才更低哑些,仔细听的话,欲求不满之意,根本掩藏不住。 江明棠也已经换好了衣服,下榻走动,他们俩正说着话呢,便见前厅有人来报。 “大小姐,张棋圣与一位老道人来了,老夫人请您去一趟前厅。” 第77章 开解 从哪儿入手 抢过去 江明棠踏进前厅,就看到了张棋圣,而另一位老道,则是杨秉宗杨太傅。 他穿回了师门的道袍,如今的模样,与在牢笼中时截然不同,洗去了尘灰,面容洁净,目露精光,颓态尽消。 但眉宇之间,还是带了些郁色的。 江明棠走上前去,先向老夫人问安,朝张棋圣见礼,最后,才看向杨秉宗:“老先生,您来了。” 对上她清澈的眼神,杨秉宗应了一声,有些不大自在地挪开了目光。 他想起了在牢狱中,她骂他的那些话,让他看清楚了最卑劣的自己,是以此刻竟莫名有些心虚,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保持沉寂。 但同时,他也感觉到一股不太友善的气息,侧眸看去,就对上了女娃娃身后,那青年的沉冷目光。 杨秉宗面对江明棠心虚,面对别人可不会,当即瞪了回去。 江时序见状,眸光更加幽暗,带了些阴狠之意。 就是这个逆贼,伤了明棠。 察觉到两个人的眼神交锋,江明棠挪动一步,挡住了杨秉宗的视线。 她扬起一抹客气的笑:“老先生今日前来府上,是有什么事么?” 杨秉宗没说话,脸上出现些许别扭,还是张棋圣说道:“小师妹,师叔是为了那时伤你之事,来道歉……” 道歉二字一出,他便见杨秉宗瞪了他一眼。 张棋圣知道师叔死要面子,立马改口了:“来探望你的。” 说着,他命随从将两个锦盒奉于桌上:“小师妹,这是师叔跟我为你选的礼物,一点心意,不必推拒,你的伤可好些了?” “多谢张大师跟老先生关怀,我的伤早就没事了。” 听到她说这一句,杨秉宗似是放松了些许。 张棋圣接着道:“其实师叔今日前来,还有另一件事,他想知道,师父当年之事。” 说着,他还推了推杨秉宗:“是吧?师叔。” 杨秉宗一时没吭声,见江明棠看过来,才缓声道:“我师兄在你面前,是如何说我的?那几年,他又做了些什么?” 见惯了风浪的老人,此时的声音里,竟带了些久违的紧张。 他十四岁,就拜入了师门。 身为师门最小的师弟,师兄师姐们,还有师父,都很宠他。 尤其是师兄,因着比他年岁大数岁,几乎是一直把他当做稚童看待。 他受师兄照拂十年,却与他作对了半生。 想到这里,杨秉宗闭了闭眼,暮气沉沉地道:“劳烦小友,同我具体说一说。” 江明棠颔首:“老先生请随我移步偏厅,我仔细说与你听。” 杨秉宗起身:“多谢。” 江时序本来是打算要跟过去的,他怕这逆贼又突然对妹妹动手,但被江明棠阻止,只留她与杨秉宗单谈。 有老国师的资料在手,江明棠说起他的生平时,十分顺畅。 其实老国师也是惦念着小师弟的,他虽然并没有在豫南停留过,也没有见过江明棠,但他在南地时,总是会在每年的拜师日,上供之时,习惯性替小师弟也准备一份供品。 “他常说,他有一个亲弟弟,各方面都胜过他许多,只是性情执拗了些,走错了路,教我要事事豁达些……” 偏厅里,头发花白的杨秉宗听着她的话,满目泪水。 他们师门弟子间情谊深厚,若非乱世,岂能走到如此地步。 杨秉宗最后离开侯府时,泪浸衣衫,见他这样,张棋圣就更确定,江明棠是他小师妹了。 他决定回去后选个好日子,正式同陛下上告此事,再给江明棠补上拜师礼。 本来江明棠以为,老太傅这事儿就算是结束了。 岂料之后的每一天,杨秉宗都会来找她,一会儿要跟她对弈,一会儿又要跟她论道,说是要看看她从老国师那儿,学到了几成功夫。 碍于他如今被裴景衡看重,江明棠也只能客气招待。 其余人家的帖子,也只能推掉,因为她实在是腾不出空。 英国公府。 秦知意看着手里的信,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她邀约江明棠来府上玩儿,可威远侯府最近事情太多,她压根没空过来。 这不,都被拒第四回了。 一旁的婢女建议道:“小姐,您这么想见江小姐,可以去威远侯府找她呀,何必非要人家登门呢。” 秦知意郁郁道:“你不懂。” 她是挺喜欢明棠,但她更想为她大哥秦照野创造机会呀。 大哥害怕女子,明棠不来府上,他们怎么见面呢? 她叹了口气,打算自己去找江明棠,先不管大哥了,路过正堂时给自家爹娘请安时,却正好听到管家提起威远侯府。 小年已至,京中但凡有点交情的家族,都会互相赠礼。 英国公从前在军中,曾与威远侯一道共事,所以两家在节日里,也略有往来。 今年也不例外,威远侯府的节礼,一早就送过来了。 英国公夫人打算按照旧例,回一份差不多的礼物就行,却不想秦知意说道:“娘,咱们家今年给威远侯府的礼要重点。” “为何?” 她一本正经:“因为我未来的嫂嫂,或许就在他们家。” 此话一出,英国公夫妇对视一眼,有些诧异,但也很快明白过来,怕是上次寿宴上,两家小辈看对了眼。 于是笑着道:“是你哪个哥哥,看中了他们府上哪个姑娘?” 秦知意一本正经:“我大哥。” 秦夫人点了点头:“既然相中了人家姑娘,那就找个时间,登门拜访,约着长辈相看一下,合适的话,就找……找……” 她猛地没了动静,而后拔高声音:“你说谁?!” “我大哥呀。” 秦夫人愕然:“你哪个大哥?” “娘,我不就您生的那一个大哥吗?” 英国公这般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也惊了:“你说照野?” 秦知意点了点头:“是啊。” 夫妻俩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眸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秦夫人眉头紧皱:“知意,你大哥那病你是清楚的,他怎么可能相中威远侯府的小姐?话不能乱说,要顾及人家姑娘的清誉。” 秦知意撇了撇嘴:“可我说的是事实啊,爹,娘,我什么时候在大哥的事情上,撒谎骗过你们?” 秦夫人还是不大信,英国公皱眉深思。 威远侯府长女定了亲,上回侯府二房三房没来人,就只剩那个抱错的养女了。 但他要是没记错的话,上次陛下动怒责罚封,陆,江三家,就是因为侯府养女乱嚼舌根吧? 这样的姑娘,说实话,他跟夫人肯定是看不中的。 可是儿子那个病症,这辈子或许就这一次机会,能同女子亲近了。 短短片刻,英国公脑子里已经掠过了无数想法。 最后,他问女儿:“你说的是侯府的养女么?” 秦知意刚要摇头,却瞥见了不远处的身影,为了让爹娘相信她的话,她说道:“喏,正好大哥来了,问问他就知道了。” 秦照野进正堂后,就站在了门边,与妹妹,母亲略微保持些距离,而后行礼问安。 他请完安后,正要离开,却对上了英国公夫妇迫切而又好奇的眼神,不由一怔。 紧接着,便听到秦知意说道:“大哥来的正好,我有件事要问你。” 她眼眸微动,故意道:“小年已至,威远侯府给咱家送了节礼,还说他们小姐带话,感谢你上次教她认路,当时你领路那个姑娘,时间太久了,我都不记得了,是不是叫什么云蕙来着?” 秦照野愣了会儿,摇了摇头:“不是。” 他想了想:“江明棠。” 嗯,她是叫这个名字来着。 “对对对,”秦知意恍然想起,“是叫江明棠来着。” 她皱了皱眉:“你不过是教她认了认路,她却惦念至今,可见是个记情分的人,大哥,你说对不对?” 秦照野点头:“对。” “那大哥觉得,江家小姐值得我去结交吗?” 他想了想:“值得。” 而后又补了句:“她很厉害。” 当时在天牢里,面对致命危险,她还能冷静理智地去劝说前朝逆臣,着实令人佩服。 可惜,就是记不住路。 秦知意忍住笑:“好,既然大哥也觉得她值得结交,那以后我就把她当好朋友看待。” 秦照野点了点头,而后告退。 他以为自己只不过是在妹妹的择友问题上,给出了小小的建议。 却没有料到自己这一番话,对英国公夫妇来说,是多大的冲击。 他们居然从恐女的儿子口中,听到了一个姑娘的名字! 他还教人家认路,还夸人家厉害! 秦夫人惊喜得已经失去理智了,她在厅中来回踱步。 “家里库房的东西,差不多能凑八十八抬聘礼,回头我再去趟老宅,把那里的东西也取过来,应该就有一百一十抬。” 英国公唤她:“夫人。” “媒婆找三个,显得看重人家姑娘,但是上次去靖国公府提亲,城南那个媒婆,我不是很满意,得换人。” “夫人。” “还有大雁,隆冬没有大雁,怎么办呢?要不我进宫一趟,去寻皇后求个恩典,从皇家园林里借一双。” “哎呀,上次人家姑娘来,我太忙,也没仔细看过长什么样子,但照野喜欢,她长成蛤蟆我也认了,不过威远侯夫妻俩不难看,应该不会生得太丑……” 见妻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英国公不得不拔高声音,重重唤了她一声:“夫人!” 秦夫人骤然从畅想中回神,拍着胸口:“你那么大声做什么,吓死我了!” 英国公无奈:“夫人,你先别想那么多了,你想想照野刚才说的是谁?” “威远侯府的江明棠啊,怎么了?” 英国公叹口气:“人家已经定给忠勇侯府长子了,你忘了?” 想起这档子事,秦夫人刚升腾起来的喜悦,消失得无影无踪,感觉天都塌了。 儿子唯一不恐惧的女子,是别人的未婚妻。 她缴紧了帕子:“她…她这不是还没嫁吗?这婚事没落定,怎么能知道结果呢?便是成了婚的夫妇,日子过得不和,不也能和离么。” 察觉到她的心思,英国公摇了摇头:“夫人。” 只这两个字,就代表了他的不赞同。 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大家还都是京中世族,要是真闹起来了,那多难看啊。 而且人家姑娘,不一定看得中他家木头一样的儿子呢。 秦夫人却想不了那么多:“那你说怎么办?难道要看着照野孤老一生?到死也不能接触女子么?” 她想起往事,心疼不已,眼泪汪汪,对英国公亦有怨气:“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同意你把他带出去,你把我儿子毁成这样,你这辈子都欠我们母子的……” 见她如此,英国公也只能连声道歉,去安慰她。 唉,儿子会有这个病,确实是他的错。 可要抢人家新妇,他实在是做不出来呀。 威远侯怎么偏偏这么早,就给自家女儿定了亲。 不然的话,就是让照野入赘过去,他也同意。 看着自家母亲哭泣,与父亲的愧疚模样,秦知意默默退了出去,深深叹了口气。 每次一提到大哥的病,母亲与祖母就会哭,府里其他人的心情也不好过。 如今好不容易等来了转机,难道要就此放过? 秦知意下意识摇了摇头。 不行。 这么聪明又漂亮的大嫂,不止大哥喜欢,她也很喜欢。 得想个法子,撮合一下大哥跟明棠才行。 她觉得,可以从东宫跟靖国公府寻求帮助。 太子殿下一向倚重秦氏,朝野上下人尽皆知。 如果爹爹去找储君帮忙,从中周旋一番,说不定这门婚事,就有回转的余地。 毕竟,忠勇侯府的份量,可不比英国公府。 对了。 她还可以找祁晏清啊。 祁晏清不是号称京都首智吗? 他们两家是世交,而且马上就是姻亲了,祁晏清帮她大哥谋一门婚事,不过分吧? 对,改天她一定要把祁晏清约出来,好好请教一下。 江明棠还不知道,盯着她婚事的人,又多了一个,还是五个亿的亲妹妹。 她这几日忙着应付杨秉宗,眼看着年关将至,她正要好好休息休息,昨儿个才说不会再来的老先生,又来了。 与之同行的,还有张棋圣跟祁晏清。 待张棋圣说明来意,江明棠总算知道,为什么进门时,祁晏清的脸色会难看成那样了。 因为今天,张棋圣是替老国师,来给她补拜师礼的。 只要她下跪敬茶,再收下他的拜师礼,从此以后,她就真的是老国师的弟子了。 这个身份很不错,她不介意认领。 为表重视,张棋圣特意把祁晏清叫过来了。 他要徒弟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祁晏清则是快被师父给气死了。 早知道有今日,一开始他才不会把江明棠介绍给师父认识。 现在好了,从天而降一个小师叔,补拜师礼还要他来当见证人。 也不知道,以后他要迎娶江明棠,师父会是什么表情。 到时候,可不许怪他欺师逆祖。 张棋圣完全没感觉到自家徒弟的怨气,他看着江明棠,把锦盒打开,里面放的是一副棋子。 “小师妹,这是用陛下当年赐给我的贡品白窑玉,打造的棋子,价值万金。” “师兄只会下棋,也实在是不知道送你什么拜师礼,只能送这个了。” 张棋圣笑呵呵:“你要是愿意敬茶,再接下这个拜师礼,以后……” 就在这时,一直没吭声的老太傅,忽地从自家师侄手里,抢过那副白窑玉棋,递上前去:“以后,你就是我杨秉宗唯一的亲传弟子。” 张棋圣的笑,忽然就凝固了:“?” 第78章 师父 小气 灯火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江明棠愣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一旁的祁晏清,原本还臭着一张脸,眼下真是恨不得放鞭炮庆祝。 老太傅与老国师,从前因为各事其主,已经断绝了关系。 要是江明棠拜了老太傅为师,她就不算是他小师叔了。 那他娶她,自然也不是欺师逆祖。 真是天助他也! 张棋圣则是无语至极地,看着杨秉宗:“师叔,这是我替我师父准备的拜师礼。” 他指了指江明棠:“这是我小师妹,是你师侄,不是你徒弟!” 哪知道,杨秉宗一句话就把他给堵死了:“她正经拜师了吗?” 张棋圣:“……没有。” “没正经拜师,你叫她什么小师妹?” 祁晏清默默点头。 就是就是。 杨太傅说的太对了。 他举双手赞成。 张棋圣一生顺风顺水,哪里比得过杨太傅这种刀尖上舔血数十年的老奸巨猾。 这几日他与这女娃娃接触后,觉得她甚是聪慧,而且胆大心细,实属佳才。 正好,他师兄门下已经有徒弟了,连徒孙都有了。 他连个亲传弟子都没有,这怎么能行。 所以,杨秉宗默不作声地,等着自己那傻师侄准备好拜师礼,在今天来了这么一出,打他个措手不及。 至于真正的拜师礼,他以后给小徒弟补一个更好的,先把人认了再说。 他看向江明棠:“小徒弟,你也看到了,我师兄那么惊才绝艳的一个人,教出来的徒弟却只会下棋,可见他不适合当师父。” 说这话时,杨秉宗还嫌弃地看了一眼张棋圣。 张棋圣万分委屈。 当初师父说,人生能寻得一项爱好,胜却许多浮华,加上天下已定,他忙着去游历四海,除了下棋,就没教他别的了,又不是他学不会。 再说了,人哪能十全十美? 他能在下棋这件事上做到极致,都是陛下亲封的国手棋圣了,就已经很成功了啊。 杨秉宗才不管他的想法,继续道:“而且,师兄都仙去多年,也没法再教你什么了,老夫就不一样了。” 他还活着,就已经占了优势。 “师兄会的,老夫也会,譬如奇门遁甲,排兵布阵,占星卜卦,风水堪舆,乃至武学功法,我都可以全数传授给你,这不比你做他师妹学下棋强?” 而且,她棋艺都已经赢过傻师侄了。 再拜在师兄门下,是浪费人才。 杨秉宗想过了。 他这辈子,注定赢不了师兄。 但是,他要是能把师兄看好的人,拐过来当弟子,这不就赢了啊。 并且,他的弟子比师兄的弟子强,那他更是大获全胜啊。 江明棠眉梢微动,没有说话。 元宝对她说道:“宿主,咱们不用拜师,也可以学会这些的,我可以给你道具,保你无所不能。” “元宝,我们是可以用道具,但也需要一个名头。” 侯府的大小姐,在豫南商户养了十几年,突然就什么都会了,这很可疑。 但如果是老太傅的亲传弟子,她懂这些,就不奇怪了。 到时候,她不会这些,估计真要被人说没用。 见江明棠有些犹豫,张棋圣赶紧开口:“师妹,我觉得吧,你还是拜……” 他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祁晏清打断了:“师父,杨太傅说的对,您已经输给江小姐了,祖师又已离世,也确实没什么能教她的了,倒不如让她跟着杨太傅,还能学些东西。” 张棋圣怒瞪他:“你到底是谁的徒弟?” 臭小子,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呢。 “我当然是您的弟子,但我觉得,做人不能太自私。” 祁晏清沉声教育师父:“误人前程,无异于取人性命,师父,您要多为江小姐想想。” 顺带,也替他这个徒弟想想。 别一整天的,再给他添乱了。 本来江明棠有婚约在身,就已经够让他烦的了。 马上除夕,陆淮川应该也要回来了,简直是烦上加烦。 东阳书院怎么还能让他休假呢? 马上就要科考了,当然要争分夺秒的温书,大年夜也不能松懈,回来干什么! 江明棠都惊了。 哟,这话居然是从祁世子嘴里说出来的。 他不是一贯孤傲,做事能达成目的,就不顾旁人死活的性子吗? 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人了? 张棋圣成功被自家徒弟,道德绑架了。 最后他无奈地表示,杨师叔说的有道理,任江明棠自己怎么选。 江明棠看向杨秉宗,问了一个问题:“老先生,如今可是愿意助我朝英主,开创太平天下,为百姓谋福祉了?” 杨秉宗对上她的目光,点了点头。 其实江明棠当初骂他,有一点说错了。 他是真的忠心于,前朝那位帝王的。 因为他看到了那位帝王的贤德,他们曾一起立誓,要让天下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可惜的是,那位难得明君,最终死于自己人之手。 而他也失去了匡扶社稷的机会,沦为丧家之犬。 当今的大越国,并不似前朝那般昏君辈出,虽然他一度憎恶裴氏,但也不得不承认,裴氏三代皆是明主,乱世硝烟散去,家国安宁,裴氏有很大功劳。 那个裴氏小儿,气度非凡,是个君子,但也不缺雷霆手段,若是他为继任新君,是天下人的福气。 所以,他愿意臣服。 江明棠侧过身去,微微俯首:“先生,请上座。” 待杨秉宗落座,她命人请了老夫人过来,将情况讲明后,老夫人亦是为她高兴,连声同意此事,而后,江明棠端起新茶,跪地叩首。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杨秉宗接过茶盏,吹了吹浮叶,抿了一口,而后朗声笑道:“好徒儿,快起来。” 日后,他也是有弟子的人了。 祁晏清也很高兴。 她终于不算是他师叔了。 唯一不大高兴的,就是张棋圣了。 他的白窑玉棋,他的小师妹。 唉。 杨师叔,真狡诈也! 自这日后,江明棠真正成为了杨秉宗的徒弟。 因为杨秉宗需得通过东宫,去拜见天子,表明忠心,获得一官半职,才能真正被朝廷接纳,所以这几日,他也忙得很,暂时抽不出空来教她。 拜完师的第二天,江明棠就接到了东宫的信件,是裴景衡写的,上面只有两个字:恭喜。 她知道马上过年,裴景衡也忙得很,所以简单的回了一封信。 “臣女叩问殿下金安,恭喜殿下,竟同时得了师父与臣女两个智囊,真乃大幸也。” 等裴景衡看到这信时,不由哑然失笑。 她还真是一点都不谦虚。 他抽出空来回她:“智囊,你的腿脚如何了?” 隔天,江明棠的回复就被送到了他的桌案上。 “回禀殿下,可日行千里也。” “竟有如此神人?看来孤要去侯府见识一下。” “殿下,臣女说的是骑马。” “……” 在两人的信件往来中,日子一天天过去。 很快,岁末已至,王朝进入了休息。 当天,大臣们进行完本年最后一次朝议,之后朝臣封笔,府衙皇廷封印,不再处理常规公务,及至年假结束,才会开封,重新运作起来。 军中也不例外,江时序同威远侯一早去了军中处理完公务后,便回了家里。 侯府一大早就挂上了红灯笼,老夫人为庆贺侯府找回大小姐,还特意让人在廊下,多挂了一排小灯笼。 除此之外,老夫人还把赏钱从铜币换成了银锭,府中下仆个个高兴坏了,笑容满面,见着江明棠都恨不得磕头问安。 而后下仆们在主子的吩咐下,把年礼送去与侯府往来的各家,以示客气,当然,他们也会回礼。 今年的威远侯府,收到的年礼格外多,除此之外,忠勇侯府,靖国公府,英国公府,东宫还都单独给江明棠备了礼,弄得老夫人都有些疑惑了。 忠勇侯府跟明棠有婚约,单独送礼很正常。 其他两家,还有储君是为何呀? 对此,江明棠的解释是她跟祁嘉瑜,秦知意是好友,至于东宫,是看在杨秉宗的面子上。 她的师父不久前在太子引荐下,拜见了皇帝,他的才华令皇帝折服,不但不计较从前过往,还将其奉为新任国师。 天子如此气量,也令杨秉宗大为叹服,在堂上痛哭伏拜,万分恭敬。 转来转去,江明棠还是成了国师高徒。 待到下午,侯府贴上了门神与春联,准备好祭礼,摆上香案,由威远侯领着,去家庙祭祖。 祭祖后不久,宫中就来人传旨,命威远侯与江时序去宫中侍宴。 侯府上下顿时惊喜万分。 按本朝的规矩,除夕的宫宴,那是皇室宗亲与天子之间的家宴。 除却极个别的近臣,比如说靖国公,他的姐姐是皇后,这种情况他可以陪侍,其余臣子都是在自家度过的。 眼下天子传侍,虽不过是提前去吃顿夜宴,花不了多少时间就可以回来,但对侯府来说,是天大的殊荣。 江明棠却不大高兴,给江时序拿大氅时,还撇着嘴小声抱怨:“陛下有那么多人陪宴,怎么还要哥哥你去呀?” 她为他系紧氅带:“这样哥哥都没法儿陪我吃年夜饭了。” 江时序也不想去,不过眼下听着她的抱怨,心情却好转了起来。 棠棠只提了他,可没提父亲。 这说明在她心里,他最重要。 新年要穿新衣,江明棠今儿穿了件粉红内狐绒绣花夹袄,配上碎花云纹马面裙,眉目如画,还难得用了唇脂,看起来娇俏又可爱,像是桃花仙一样。 江时序满目柔情:“没办法,帝王有召,这是殊荣,别家求都求不来,宫宴一结束,哥哥就马上回来,绝不耽误,陪你再吃一顿,一起守岁,好不好?” “这可是你说的。” 她哼了一声:“要是你耽误了,从今天晚上到明早,我可是要一整年都不理你的。” 这话令江时序忍俊不禁,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小气鬼。” 她却理直气壮:“就小气,我小气,哥哥就不喜欢我了么?” “怎么会,哥哥无论什么时候,都最喜欢你。” 她这才满意:“母亲跟叔母们说,晚上要出去看灯会,我头一次在京都过年,也想去凑个热闹,到时候哥哥先回来了,要是我不在家,你去长平街接我,好不好?” “好。” 答应了她之后,江时序这才跟着威远侯一道,前往宫廷之中。 虽然威远侯跟江时序不在家中,但侯府的年夜饭也很热闹,美酒佳肴,时令水果都有,侯府大房二房,以及三房亲眷,齐聚一堂。 江明棠很幸运地吃到了包着铜钱的饺子,大家都笑着说,她来年必然运势极佳。 老夫人还给她这个定了亲的人,特意准备了压岁钱。 待到酒饱饭足后,府里年幼的少爷小姐们,由下仆陪着在庭院中放烟火,年长些的子弟小姐,则是出门去各处游逛。 但他们也记着时间,最迟亥时就要归家。 江明棠也不例外,她吃完年夜饭后,在下仆与护卫的拥簇下,跟着家人出了门,前往长平街。 京中处处张灯结彩,天香楼中,书生们吟诗作对,只为了得到更高的彩头,南湖之上,画舫繁华,丝竹管弦之声,络绎不绝,街市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烟花四起,映衬得简直是像是白昼一样。 侯府的马车寻了一处停下后,江明棠隐约听见孟氏似乎在跟人谈笑,掀帘下去,才发现是忠勇侯夫人陶氏。 两家的马车意外停到了一处,而陶氏身后,站着久未逢面的陆远舟。 江明棠上前给陶氏问好,而后才转向了他,微笑着说道:“陆小侯爷,好久不见。” 见她从车上下来,陆远舟愣住,原本脸上还有些不耐,眼下尽数消失。 他眨了眨眼,打量着她,惊艳之色一览无余,见她朝自己说话,耳根都红透了,当即紧张回应:“好、好久不见。” 陆远舟知道,自己该挪开目光。 可看着她,他根本移不开眼,周围的爆竹声及花鼓,全部变得模糊。 那颗原本想在军营里待一辈子的心,此时剧烈跳动,如擂鼓般,扑通扑通地告诉他: 她怎么这么好看呀。 第79章 街市 礼物 姐夫 归来 今夜的长平街,宛如人间的璀璨银河。 银河之中,有一条金龙在翻腾起舞,那是舞龙的队伍。 而它旁边的小狮子憨态可掬,布套之下的人卖力地表演,围观人群的喝彩声,吆喝声,以及爆竹声,汇聚在一起,热闹非凡。 陆远舟一向对逛街市没兴趣,又不是小孩子了,早过了凑热闹的年纪。 架不住陶氏非要拽他出来,母命难违,只能遵从。 可此时,他跟随着江明棠的步伐,慢悠悠地行在闹市之中,没有丝毫不耐烦,反倒是满心欢喜。 陆淮川跟江明棠定亲后,陆远舟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压抑着对那人的妄想,一头扎进了军营。 虽苦虽累,但起码他不会再整日想着江明棠了。 渐渐地,他也以为自己能把她给忘了。 可是方才一见面,他才发现,根本忘不掉。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防,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尽数崩塌。 长辈们行在前头,他就走在江明棠身侧,时不时地,用余光瞥她一眼,又不敢太明显,怕被她发现。 她,好像比从前更好看了。 他说不上来是哪里有了变化,明明还是熟悉的面孔,但就是有这么个念头。 眉毛好看,眼睛也好看,鼻梁更好看…… 今日,她还上了唇脂。 也不知道那唇脂,是什么味道的…… 这个念头一出,陆远舟自己都吓了一跳,慌忙收回视线,心下骂自己卑劣。 这是他未来长嫂,如何敢生绮念? 可是,他又控制不住自己再去看她。 江明棠的旁边,奶嬷嬷抱着五小姐,那是三叔母陈氏的小女儿,才四岁。 小五很喜欢她这个长姐,之前也时不时跑去毓灵院找她玩儿。 出门前,小五闹着跟来了,有奶嬷嬷抱着,家卫跟着,也不会出什么意外,陈氏放心地让她跟在江明棠身边。 陆远舟看着她哄着小女孩儿的模样,忽地想到,倘若他们成亲,有了女儿,江明棠是不是也会这样去哄她? 他就这样一边想,一边愧疚。 “长姐,我喜欢那个。” 小五忽地软声唤她,江明棠顺着她胖嘟嘟的手,看向某个摊位,那上面摆了许多彩泥塑物,个个活灵活现,可爱的不得了。 江明棠揉了揉小丫头的脸蛋儿,明白了她的意思,温柔问道:“小五想要哪一个呢?” 江小五指着摊位最上面的泥塑:“小马儿。” 她正要拿银子,陆远舟却已经付钱了,他把小马儿递到了小五面前:“给你。” 江小五不认识他,没好意思接过小马儿,而是先问道:“你是哪家的哥哥呀?” 娘亲说,不能要陌生人的东西。 但她知道哥哥是哪家的之后,就可以要了。 陆远舟笑着说道:“我是陆家的哥哥。” “陆家哥哥……” 小五挠着小脑袋。 她想起来了。 平时哥哥姐姐老是逗她,陆家哥哥是她的长姐夫,他要娶走长姐,以后她就不可以赖在长姐身边了。 但是没关系呀,她可以让长姐把她一起带过去。 于是,小五接过小马儿,然后露出一个软糯糯的笑,对着陆远舟说道:“谢谢姐夫。” 陆远舟一怔,意识到这小丫头叫他什么之后,顿时面红耳赤。 他偷偷去瞥江明棠,见她居然也没有第一时间澄清,暗自窃喜。 江明棠有些无奈。 小丫头年纪太小,根本记不住人,只知道陆淮川是陆家哥哥,但却不知道陆家不止这一个子嗣。 见她懵懂的模样,江明棠正要给她解释:“这是……” “这是陆家的小侯爷,可不是你未来姐夫,你认错人了。” 从旁插入一道男声,江明棠与陆远舟侧眸看去,就看到了祁晏清。 他身侧,祁嘉瑜笑着打招呼:“明棠。” 江明棠笑道:“嘉瑜,祁世子,你们也来逛街市。” 祁嘉瑜:“是啊,真巧,正好遇上你们了。” 原本,她跟兄长是在天香楼上赏景。 兄长也不知远远地看见了什么,非要下楼,逆着人流过来,出于好奇,她也跟了过来。 到这里才知道,他是看见好兄弟陆远舟了,所以特意过来的。 只是没想到,明棠也在。 方才她好像看见了忠勇侯夫人跟威远侯夫人同游,应该是两家约着一道出行吧。 祁晏清随意同陆远舟打一声招呼,看了一眼江明棠,对着小五说道:“小丫头,你叫错了人,难道不该更正一下吗?来,说谢谢陆小侯爷。” 小五却没心思听他说话,她被祁晏清身侧随从提着的彩灯吸引:“好漂亮。” 看出小丫头眼里的渴望,祁晏清问她:“想要?” 她点了点头。 他便把灯拿了过来,指了指陆远舟:“我问你,你该叫他什么?” 小丫头努力想着:“小……小侯爷哥哥。” 祁晏清赞许地看着她,而后又道:“那你要叫我什么?叫对了,就把灯给你。” 说这话时,他看着小五,以无声口型,隐晦暗示。 小五注意到了,她打量着祁晏清,犹豫不决,好一会儿才跟着他开口:“姐……” 祁晏清勾唇,真聪明呀,这小丫头。 孺子可教也。 对。 他就是她姐夫。 他刚想说这灯归你了,就听见小丫头迟疑着补齐了后面的字:“姐姐。” 长得这么好看,应该是姐姐吧? 祁晏清:“……” 他刚扬起的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听见一旁江明棠跟陆远舟,还有自家妹妹的笑声时,更是脸色一黑。 祁晏清冷着脸:“这灯你别想要了。” 他就是把灯扔了,也不给她。 笨蛋一个。 这都叫不对。 跟她长姐一模一样,眼神都歪到天边去了。 威远侯府怎么回事儿? 一个有眼力见的都没有。 被他冷脸看着,小五有些委屈,嘴巴一撇,怯生生去唤江明棠:“长姐。” “祁世子,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吓小孩子呢?” 江明棠摇了摇头,走过去哄小五:“小五不怕,长姐在这里,世子哥哥逗你玩儿呢。” 祁晏清还没吭声呢,陆远舟先开口了:“不就是没叫你世子哥哥吗?你凶她一个小孩子干嘛,她叫错了,我不也没生气。” 祁晏清无语至极。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的心思。 被叫一声姐夫,乐坏了吧,怎么可能生气。 少在这占了便宜还卖乖。 等陆淮川今晚上回来了,看他还乐不乐得起来。 小五很快被江明棠哄好了,在她的示意下,冲着祁晏清说了句世子哥哥好,祁晏清应了一声,算是答应。 见小五还一直看着祁晏清手里的灯,江明棠问道:“世子这灯真漂亮,不知在何处买的?我也想买一个。” 祁嘉瑜解释道:“明棠,这灯不是买的,这是天香楼诗会的彩头,花了重金打造,一年一个,只有魁首可以拿到。” “我就知道,你一出手,就必然是魁首。”陆远舟看向祁晏清,说道,“这都第六年了吧?” 祁晏清纠正他:“错,是第八年。” 天香楼办了多少次年末诗会,他就拿了多少次魁首。 陆远舟摇了摇头:“你能不能给别人点活路?靖国公府又不缺花灯,还非得年年去拿。” 祁晏清懒声道:“天香楼也就这灯做得好一些,用料上佳,工艺精美,说一句价值万金也不为过,当然得归我,不然让那些庸才拿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陆远舟对好友的高傲早已习惯,听了他这话,倒也没反驳。 祁晏清挑眉看向江明棠:“你想要这灯?” 江明棠刚想说算了,他却已经把灯塞到了她手里:“那就给你吧,反正我拿了也没用。” 说着,还要补一句:“丑得不行,也就你眼神儿不好,觉得它漂亮。” 一旁的陆远舟闻言,忍不住替江明棠说话:“哪里丑了,江小姐眼光很好,这灯就是漂亮,是你眼神有问题。” 要是难看,天香楼会把它当做彩头吗? 祁晏清瞥他一眼,无语了。 他那是在说灯吗? 他是在借灯说…… 算了。 他跟没脑子的说不清楚。 说话间,江明棠从那摊上买了几个泥塑,将其中一个递给了祁晏清:“世子赠我彩灯,我也不知该送你什么,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她说道:“我觉得这个跟世子很像。” 祁晏清接过,是一只漂亮的狸奴,他勾了勾唇,正想说礼轻情意重,他很喜欢,就见江明棠给祁嘉瑜也送了一个,还给陆远舟递了两个。 其中一个,是给陆淮川的。 “上次同陆大哥传书,他说书院散学晚,今夜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家,或许没法见我,劳烦小侯爷,帮我把这个带给他。” 陆远舟正为自己也有礼物欢喜呢,听了这话,笑容淡了许多,但还是接过了泥塑:“好。” 他有些失落。 如果不是要给大哥送礼物,她应该也不会顺便送他吧。 祁晏清则是不满道:“江明棠,我给你送价值万金的花灯,你就拿个泥塑糊弄我?” 而且,还不是他一个人独有的。 “那世子你还想要什么?” 面对她的询问,祁晏清四下看了看:“那个。” 江明棠侧眸看去,才发现是一处糖画摊子。 得知还能自己画糖人儿,祁晏清当即表示,要她给他画一个。 “画什么呢?” 他想了想:“也画只狸奴。” 她不是说他像吗? 那就亲手画一个他。 江明棠明白他的小心思,坐在糖画摊子前,照着祁晏清的性子,画了只高傲的漂亮小猫给他。 祁晏清这才满意。 这下他拿到的,就是独一无二的礼物,当即给了银子,让摊主把糖画包起来,然后命随从好好收着,天冷,倒也不用担心会化。 一行人继续逛着街市,但凡江明棠表露出有兴趣的东西,陆远舟就会给她买,拦都拦不住。 没多久,侯府的家卫手上,就提满了东西。 祁晏清虽然刚还凶过江小五,但架不住他生得实在好看,这一路行来,小丫头反而最喜欢他,还要他抱。 他眼里露出淡淡的嫌弃。 笨蛋,连个姐夫都不会喊,他才不抱她。 可见江明棠正看着他,祁晏清还是把小丫头抱在了怀里。 当然,也不是白抱的。 江小五想吃果桃酥,他就命人买了来,拿这个引诱她,再暗戳戳让她认姐夫。 快至街尾时,织雨忽然说道:“小姐,您看,那是不是陆大公子啊?” 这一句话令众人顿住脚步,回身看去,眼下快近亥时,人少了许多,不远处的桥上,陆淮川正在四下寻望。 小丫头缩在祁晏清怀里,听见织雨这话,脑子里记忆一闪而过,拍了拍掌:“世子哥哥,小五想起来了,陆大公子才是长姐夫,对不对?” 祁晏清手一顿,将果桃酥往她嘴里一塞,面无表情:“吃你的东西,别说话。” 没得到表扬,江小五有些失望:“哦。” 江明棠看着那顺着人潮而来的俊秀青年,也很开心,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陆淮川了。 她当即将手里东西都往流萤那一塞,而后带着灿烂的笑,朝着未婚夫迎了上去。 “陆大哥,你回来啦。” 第80章 给我哭 送她回家 反攻 陆淮川这一次去东阳书院求学,可谓是十分勤进。 别的学子亥时末就寝,辰时起身。 而他子时还在读书,卯时就起,总是第一个进学堂的。 累吗? 当然累。 可他只要想到未来妻兄说,若考不中,不允许他娶明棠,他就又有了坚持的动力。 他一定会考中,得到明棠家人的认可,也为她撑起一片天来。 在书院求学时,他也在思念着未婚妻。 终于等到了书院散学,他马不停蹄地往京都赶,想在亥时宵禁之前,见明棠一面。 到了自家,他不过匆匆换了身衣服,就往威远侯府去,得知江明棠出来夜游街市,便又往这边赶。 人太多了,刚入长平街时,他被挤得都快走不动道,只能奋力往前,好不容易等人少些,又被几个姑娘围住,羞答答地往他身上扔香包。 待到桥上,终于得了清静,他四下张望,迫切地想要看到威远侯府的人。 街市的喧嚣与灯火的璀璨,尽数被他无视,只一心一意地,寻找着心上人。 然而,未有结果。 他正要走下桥头一侧,再往前寻去时,隐隐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艰难辨认着声源望去,他看到了明棠。 她正逆着人群,努力向他奔来,笑靥如花,望向他的眼眸分外明亮,带着轻而易举就能看出来的欢喜。 他亦没有半分迟疑,快速下了桥,朝着她奔了过去。 她终于到了他的面前,两人相对而立,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她因为跑得太急,额头上冒出来的细汗,柔情在心中蔓延开来,直至布满整个胸膛。 江明棠的眸中带着欣喜:“你回来啦,我还以为今天见不到你了呢。” 他顾不上许多,伸出手去,握住了她有些凉的手:“明棠。” 陆淮川素来是个含蓄的人。 那句我想你了在喉咙处来回翻涌,虽然始终不曾说出来,却已经通过眼睛,尽数传达给了她。 “淮川哥哥。” 却不料,她反握住他的手,换了对他的称呼,轻声道:“我都明白。” 她读懂了他的未尽之语。 这一刻,世间万物再繁盛,陆淮川只看得见江明棠。 他被奔涌的感情驱动,下意识想要把她抱入怀中。 江明棠也微微抬手,等待着他的拥抱。 就在这郎情妾意的时刻,旁边传来数声咳嗽。 这一下子就打破了氛围,两人转过头去,就看到了面无表情的祁晏清,以及被他强拉过来的陆远舟,祁嘉瑜。 祁嘉瑜觉得有些尴尬,陆远舟则是难过之中,又带了万分不自在。 他方才还在肖想长嫂,结果没多久,大哥就到了跟前。 想起那些卑劣念头,如何能不心虚? 只有祁晏清,丝毫没有打扰到他们两个人的自觉,而是理直气壮地说道:“陆公子,大庭广众,注意礼节。” 其实本朝对男女大防,没有那么严重,而且两个人还有婚约在身,陆淮川就算抱一抱江明棠,那也不算什么。 但他被祁晏清这么一提醒,也觉得自己是不是越矩了,刚才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江明棠却道:“祁世子,这满大街多少有情男女举止亲密,你怎么不去提醒他们?” 说着,她复又牵住了他:“淮川哥哥,你跟我有婚约,没关系的。” 闻言,陆淮川眸中浮出笑意,将她的手牵得更紧了。 祁晏清冷眼看着,眸中染上一层冰霜。 这么短的时间,就改口叫淮川哥哥,她是多喜欢他? 他更是被江明棠那句话气的不轻。 旁人举止亲密,关他什么事,他为何要管? 但是陆淮川跟她不行! 为什么? 没有理由。 就是不行! 但很显然,他的意见不重要。 因为江明棠已经牵着陆淮川往前走了。 “淮川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可曾用过晚膳?” “刚到家没多久,不曾用饭。” “那正好,我们有很多吃食,不会让你饿着的。” …… 祁晏清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个手牵手同游,气到已经不想说话了。 那些吃食是他花钱买的,凭什么给陆淮川吃? 给他放那儿不许动! 想二人游? 呵。 他偏不让他们如愿。 祁晏清忽地看向了被祁嘉瑜牵着的小五,把小丫头抱起,快步跟上去,同时道:“哭。” 小五唇角还沾着糕点屑,懵懂的看着他:“啊?” “快哭,喊长姐。” 祁晏清随手买了个小糖人,冷声道:“要是听哥哥说的话,这个就给你。” 小五的眼睛顿时亮了。 她年纪小,陈氏不怎么让她吃糖,怕坏了牙,也就只能尝尝糕点里的甜味。 刚才她对着糖人儿馋的不行,江明棠心软,都只给她尝了一小块。 这可是一整个糖人儿耶…… 祁晏清耐性告罄:“快点。” “呜呜呜呜呜,长姐,长姐……” 江小五哇的一声哭了,眼泪说来就来。 江明棠正跟陆淮川逛着呢,忽地就听见自家五妹妹的哭声,只能停下来,看向身后的人儿。 她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小五?” 小五想着糖人儿,卖力地哭:“长姐,长姐……” 连陆淮川都有些担心了:“五妹妹莫不是被什么吓到了?” 小孩子本来就胆小,周围又人来人往,烟火四起,难免会害怕。 祁晏清硬生生忍着这小屁孩把鼻涕眼泪,都擦在他身上,道:“刚刚小五说想回家,现下已近亥时,你们也该回去了,方才我都看见侯夫人她们往回走了。” 快别逛了,有什么好逛的,赶紧回吧,不然看着就糟心。 饶是陆淮川再舍不得江明棠,眼下也只能说道:“明棠,你带五妹妹回去吧。” “可是我……” 她皱眉看着他,不舍之情毫不掩饰。 就在这时,陆远舟也跟过来了,他见大哥与江明棠难分难舍,心中虽然有些难受,但还是开口道:“不如这样吧,我把五小姐送回去,大哥,你跟江小姐再逛会儿。” 他话音刚落,祁晏清眼神如刀一般落在了他身上:“不行!” 陆远舟疑惑:“为什么?” “因为小五只要她长姐,我说送她,她都不要。” 祁晏清看向怀里的小丫头:“对不对,小五?” 小五根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她懂糖人儿啊,哭道:“长姐,长姐,要长姐……” 江明棠没辙了。 她叹息一声,伸手接过小五:“走吧,长姐带你回家。” 闻言,祁晏清顿时松了口气,也没忘把糖人儿塞到小五手里。 正当这时,他听见陆远舟说道:“大哥,威远侯府的人已经走了,这么晚了,我把家卫都拨给你,你送江小姐回去吧,晚归也没关系,母亲跟祖母那边,我替你说。” 祁晏清:“……?” 陆淮川点了点头:“好,你注意安全,早些回去。” 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这才转身追上江明棠。 陆远舟看着他们远去,眸中有些伤感。 虽然他也喜欢江明棠,但她跟大哥已经定了亲。 他不想让大哥难堪,让她难做,这份感情,就一直藏着吧,没什么不好的。 想到这里,陆小侯爷深沉地叹了口气,一转头,就对上了祁晏清莫测的眼神。 他一怔:“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祁晏清慢慢露出一个微笑:“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真是个大才。” “是吗?” 陆远舟还有些不好意思。 好兄弟怎么了? 怎么突然夸他? “是啊。”祁晏清语气凉飕飕,“去年西北旱灾长达数月,陛下要是派你过去,早就解决了。” 陆远舟:“?这跟旱灾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脑袋里进的水,足以灌溉西北全境数十个来回!” 陆远舟:“……” 祁晏清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他头一次意识到,自己竟结识到了如此蠢货。 当真是交友不慎! 另一边,陆淮川很快就送江明棠到了威远侯府。 江小五被织雨送回三房,总算是不哭了。 江明棠看到站在门口处的陆淮川,一时没有进门,回身过去重新牵住他的手,二人默然无言。 良久,她才低声道:“淮川哥哥,你回去吧,我也要进去了。” “好,那,我走了。” 虽然是这么应着,他却舍不得松开方才她的手。 她亦没有放开,反而凑得更近了些,看着那张俊颜:“淮川哥哥……” “嗯?” 江明棠脸上绯红,忽地拽着他,跑到一侧的巷子里,而后扑进了他怀里,环住他劲瘦的腰身。 她的芬香近在咫尺,陆淮川整个人都僵硬了,他从未与她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心中泛起蜜糖一般的甜意,微微颤抖着把她抱紧。 方才在闹市被打断的话,在这一刻终于得以出口。 “我很想你。” “我知道。” 她从他怀里抬头:“我也很想你。” 看着那双如同被清水洗涤过的眼眸,以及近在咫尺,娇艳欲滴的唇瓣,陆淮川喉结微动,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他刚想要说,他该回去了,怀中的人儿目光从他的眸间,移到了他的薄唇上。 而后,她踮起了脚尖,紧张地,勇敢地覆唇于上。 唇上传来的温软触感,让陆淮川四肢麻木,只觉得整个人都烫到了极点。 他想,原来她的唇脂,是这个味道的。 清甜,芳香,只是贴着,就令人着迷。 良久,她才撤离开些许,眸光水润地看着他,双颊红透,眼神躲避。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做的不对,她嗫嚅开口:“我……你……” 江明棠一句话也说不完整,陆淮川也听不进去了。 他之前几乎是被她摁在了墙上,现在自发调转了身位。 于是,就成了江明棠靠着墙。 陆淮川到底是个男人,就算再温和,骨子里也有侵略性。 他面向着她,在她的默许目光中,抓住了她的双手,不让她有机会逃离,而后试探而又温柔的吻,轻柔地落下。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滞了,唇齿交融,难舍难分,渐渐地深入,缠绕,为彼此打上烙印…… 周遭的风声都寂静了下来,整个天地里,陆淮川只听得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恍在梦中。 直到,暴怒的厉喝在耳边炸开,他才从梦中惊醒。 “陆淮川,你找死!” 这一声也把江明棠吓了一跳。 她猛地睁开眼去,看向巷口处脸色青黑,如同炼狱恶鬼的人,顿时觉得胆颤心惊。 “哥哥……” 第81章 发怒 原谅 怎么了 看着巷口的江时序,陆淮川第一反应就是: 坏了,他在未来妻兄那积攒的好印象,这下全毁了。 但是,他不后悔。 明棠待他如此主动,他们之间又有婚约,就算有什么,责任也应该由他来承担。 事儿是他做下的,他当然要认,于是陆淮川想了想,开口说道:“江公子,我……” “你闭嘴!” 江时序根本不想听他说话。 刚才他见着叔母们归家,还在纳闷为何棠棠没回来,正要去接她,出门便看到了流萤,以及一些忠勇侯府的家卫。 流萤见了他,也万分紧张,在他问她棠棠的去处时,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只瞥着侧边巷口。 当时,江时序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凑近一看,顿时如坠冰窟,又像是站在了烈焰之中。 他的棠棠,被陆淮川困在怀里亲吻。 他怎么敢! 他竟然敢这么对她! 江时序暴怒不已,直接一拳头砸了过来! 他今天非打死陆淮川不可! 江明棠在看到江时序脸色的那一刻,就觉得大事不妙,眼下看到他动手,更是心里一惊。 江时序常年习武,陆淮川手无缚鸡之力,这一拳头下去,他真要被他打死了。 不行。 她的财产不能出现任何损失! 于是她眼疾手快地把人拉开,挡在了陆淮川身前。 拳风袭来,吹动发丝,却在离她咫尺处停住。 睁开眼去,便对上了江时序隐痛的表情。 江明棠也眼泪汪汪,她看着他:“哥哥,是我主动的,跟他没关系,你别怪他。” “棠棠,你让开!” 江时序咬着牙,怒火中烧,恨不能杀了陆淮川。 但江明棠摇了摇头:“不要,你别打淮川哥哥。” 淮川,哥哥? 这四个字在江时序口中碾过,如同兜头给他泼了一盆冰水,这呼啸的北风,都没有他心中寒凉。 陆淮川看她如此,心中感动又担心,他牵住江明棠的手,看向江时序,立下保证。 “江公子,你放心,我此生只会爱明棠一人,绝不会辜负于她,今日是我情不自禁,失了礼数,若你要打,我自受之,还请不要迁怒明棠。” 江时序是真恨不得杀了他:“你以为我不敢打死你吗?!” 可是,他这话一出,江明棠便握住了他的手,眸中带了些祈求:“哥哥,算我求你,不要这样好吗?” 江时序只觉得心口剧痛,眼眶都红了。 棠棠为了陆淮川,居然求他。 这一刻,他清晰地意识到,她是真的喜欢陆淮川这个未婚夫的,也是真的想要嫁给他。 偏偏他有婚约! 他有名分! 三个人在巷中对峙。 良久,江时序闭了闭眼,狠声道:“滚!” 为了棠棠,他忍了。 但是,仅此一次! 过完年,他会马上着手拆了这桩婚事。 届时即便棠棠喜欢陆淮川,他也绝不会让她嫁给他! 江明棠松了口气,赶紧把陆淮川往外推:“淮川哥哥,快走。” 三个亿要是折在六个亿手里,她才是真要哭了。 陆淮川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但他还是坚持说了数声,让江时序不要迁怒江明棠,又被江明棠瞪了好几眼后,才终于离开。 待到巷子里只剩他们两个人,江明棠怯生生地去叫江时序:“哥哥……” 江时序咬紧牙关,忍下那一口气:“回家。” “我这就回家,马上回家。” 像是怕再惹怒他,江明棠一溜烟回了侯府。 进了毓灵院后,她静静等着江时序来找她“算账”。 然而她等了半天,江时序也没有来,似乎是把要跟她一起再吃顿年夜饭,一起守岁的事,也给忘了。 难道他真这么大方,一下子就接受了陆淮川亲她的事? 这个念头迅速被江明棠否定。 不可能。 以江时序的性格,做不到这样。 那他为什么没来呢? 江明棠的脑子,此时冷静而又理智。 思索片刻后,她的目光落在了一早备好的酒上。 这酒,她原本是打算在跟江时序一起守岁的时候用的。 没关系。 他不来,她有办法让他来。 能不能让他的好感度再进一步,就看今夜了。 江明棠将酒坛打开,倒出一杯,直接灌下,而后说道:“元宝。” 元宝:“宿主,怎么啦?” “我可能要屏蔽你一段时间。” 元宝:“啊?” 它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呢,就已经被屏蔽了。 元宝:“……” 等会儿,发生了什么?! 宿主为什么突然就要屏蔽它了? 放它出去啊! 另一边,听涛院。 江时序是跟在江明棠身后回府的。 彼时,他整个人妒忌得快要发疯。 可他又清楚地知道,目前他的身份,没有资格吃醋。 因为按礼法来看,陆淮川才是明棠名正言顺的未婚夫! 要是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亲近她,那这个人,也只会是陆淮川。 江时序越想,越觉得难受。 他步履沉重地回了自己院子,在桌前坐了许久,脑子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想去找棠棠,又不敢去,怕从她口中听到更让他伤心的话。 就在他百般愁绪,不知如何解决之际,流萤来了听涛院,面色焦急:“大公子,您快去看看小姐吧,她……” 江时序骤然起身,快步往外走:“棠棠怎么了?” 流萤快速说着情况:“小姐回院子以后,等着您过去跟她一道守岁,还准备了饭食与酒水,可是您一直没来,小姐觉得您不会来了,伤心地把酒全喝了,眼下正在闹着呢。” 江时序听到江明棠喝了酒,怒道:“酒醉伤身,你们是怎么伺候她的?也不知道拦一拦!” “奴婢知错。” 江时序眼下也没空跟她计较,匆匆进了毓灵院,还没去内室呢,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 江时序沉声道:“让主子喝成这样,你们怎么办差的,还不去打盆水来。” 织雨站在一旁,不敢吭声,赶紧打了水来,听见大公子让她们滚下去,竟松了口气,拉着流萤就走了。 有大公子在,她们也不必担心小姐。 江时序一进内室,就看见单独备好的饭菜,狼藉地摆在地上,旁边是空着的酒瓶子。 而江明棠靠在榻边,脸颊红彤彤的,她手里还拿着酒盏,正要往嘴里倒酒,却突然被人扼住了手腕。 她眼神迷离地看过去,对上江时序沉沉的眸光,有一瞬的惊喜:“哥哥!” 可是这惊喜,很快消失不见,她的眼神再次失焦,似在梦中:“哥哥不会来了…” 看着她眼角的泪水,江时序心疼得不得了。 是他的错。 只顾着自己生气,忘了考虑棠棠的感受。 他总是拿她没有办法,只能放缓了声音:“棠棠,哥哥来了。” 听见他的声音,江明棠有一瞬间怔神,而后轻轻甩了甩头:“好像又听见哥哥的声音了……不对……” “是、是假的……” 江时序抓住她的手去摸自己的脸,柔声道:“是真的,我真的来了。” 江明棠努力瞪大了眼睛,总算是看清了他,顿时哭了起来:“哥哥,你别不理我……” 她小声的呜咽,令江时序心都碎了,连声安慰她:“我怎么会不理你,是我不好,我太生气,忘了跟棠棠守岁的约定,你原谅我,好不好?” 怀中的人儿哭的身躯都在抖,他只能一直哄。 良久,总算是哄好了些,她迷离着眼神问他:“哥哥为什么生气呢?” “没有为什么。” “为什么呀?” 江时序被问得没了法子,只能编了各种理由,然而她却还是一直问,他这才意识到,她是个醉鬼,哪里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于是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 “因为哥哥最喜欢棠棠,不想看见你亲别人,所以生气。” 然而这一句话,她却听进去了。 因为下一秒,她晃了晃脑袋:“可是陆大哥是未婚夫唉……” 江时序冷声道:“未婚夫也不行。” 而且,很快就不是了。 江明棠很疑惑,为什么未婚夫也不行,但她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而是说道:“可我喜欢他呀。” 江时序简直快被她这句话给气死:“你难道不喜欢哥哥?” “喜欢呀。” “那你怎么不亲我?” 这话一出,他自己都愣住了。 而后,他看向江明棠的目光,变得有些危险,语气却又软了下来:“棠棠亲亲我,我就不生气了,好不好?” 闻言,小醉鬼似乎迷茫了一会儿:“亲了哥哥就不生气了吗?” “对。” 仗着她因醉酒神志不清,他故意诱哄她:“要不要亲?嗯?” 虽说是询问的语气,可他已经靠上去,把她圈在怀里,不许她退后一步,眼睛紧紧盯着她。 结果,小醉鬼咯咯笑了,她捧住他的脸:“那棠棠也亲亲你,你不要生气啦。” 说着,她竟真的直接朝他吻了下来。 当她真实的贴在他唇边时,江时序脑子里轰然一声,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觉得从头到脚,都酥麻了。 等回过神来,察觉到她竟然在往里触探,心中犹如一把火在灼烧,在她没得到反应想要撤离时,把人狠狠扣下。 江明棠在一瞬间就被掠夺了呼吸:“唔……” 帘子落下,只能听见剧烈喘息,像是溺水的人,在求救一般,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许久,他才放开她些许,让她喘了口气,但随即而来的,是愈加凶猛的攻势。 而阵地,也变换了。 江时序似在梦中。 他寸土不让,全面入侵,却不敢留下痕迹,放肆之外,是克制。 这令江明棠呜咽不止。 春潮带雨,晚来急。 她像是被海浪裹挟的小船,随波逐流,无力反抗,只能微弱发出些求救声,下意识就要喊:“哥哥……” 但殊不知,令她陷入危险的,正是她向其求援之人。 而他现在,也没有空回应她。 不知过了多久,在海中漂流的小船,被浪潮彻底打翻,江明棠坠入其中,近乎失力…… 及至此时,她的敌人才终于抬起头来。 霜露覆面,芬香清甜。 但,这还不够。 他再度描绘起她的轮廓,只是这次画笔变了。 从柔软灵活,变作坚如铁石。 这一回,呼吸不畅的人,换做了他…… 许久之后,他才终于将满腔情谊,抒发了一些出来。 而彼时的江明棠早已昏睡过去,也就没办法看到身上的狼藉。 婢女打来的水,最终还是派上了用场。 江时序认真而又仔细地,为她清理好一切,最后盖好被子,把她抱在怀里,珍重地在额发上落下一吻。 他并没有真的跨过底线。 即便他好几次,都差点克制不住,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江时序也意识到,棠棠对他的亲近,好似并不排斥。 或许她内心里,也是喜欢他的。 只不过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不论明早起来,棠棠记不记得今夜的事,他以后都会尽可能地去引导她,让她爱上他,再也离不开他。 等身份彻底揭开,他不再是她的哥哥,他会迎娶棠棠,届时再行真正的敦伦之礼。 但在这之前…… 江时序的眸光幽暗。 他要先弄死陆淮川! 第82章 记得吗 是好事 积分如何 江明棠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 她总觉得,身上好热。 迷迷糊糊想把被子掀开,那被子却重的很,还像是绳索般把她捆得很紧,根本没办法挣开。 直到天色微明,清脆的爆竹声打破了侯府的寂静,江明棠终于被惊醒了。 她神志尚且模糊,根本不想睁开眼睛,下意识软声道:“织雨,我想喝水……” 身侧似乎有人在动作,不一会儿,小茶盏装着温水,被送到她唇边。 江明棠抬起头来,将其一饮而尽,有几滴水还撒在了脖子上,但她毫不在意,接着睡觉。 朦胧间,她感觉到有人掀开了被子,还以为是叫她起床的,嘟囔着道:“流萤,让我再睡会儿嘛……” 话音刚落,微凉的触感让江明棠脑子里,劈过一道惊雷,瞬间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颜。 江时序眸中含笑,正看着她,见她呆愣愣的模样,低声问道:“醒了?” 她懵懂的眨了眨眼,而后猛然意识到不对劲,几乎是瞬间坐起身来,愕然不已。 原本环住她的手,顿时变得空落落,听见她惊讶的模样,江时序颇有些失望,但想起昨日之事,心下又满足了,哄道:“天还没全亮,棠棠可以再睡会儿。” 江明棠看起来迷茫极了。 好半天,她才像是找回了理智,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觉得呢?” 江时序支起身,意味深长:“棠棠不记得昨天的事了?” 她微微摇了摇头:“不太记得了。” “那我来帮棠棠回忆回忆。” 他慢声道:“昨天流萤匆匆去请我来毓灵院,一问才知道,因为我没有来陪你守岁,你好伤心,自己一个人把备好的酒喝完了。” 江明棠一怔,微微皱眉,似乎是有了点印象。 她问道:“然后呢?” “我进了内室,就看见你醉得不轻,有些生气,但又心疼,只能哄你,可你听不进去,只说让我别不理你。” “然,然后呢?” 江时序拉长声音:“然后你缠住我不放,不许我走,还说……” 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她根本无法思考:“说、说什么?” 他慢悠悠:“说你也亲我一下,让我不要再生气了。” 说这话时,江时序盯着她的樱唇,意味深长。 江明棠的脸色在一瞬间爆红:“这……这怎么可能呢!” 他不悦:“怎么不可能?难道你觉得,我在骗你?” “还是说,”江时试探性道,“棠棠记得昨天的事?” 见她眸中迟疑,眼神却飘忽不定地,时不时瞥向他的唇,江时序心头微动:“棠棠想起什么了?” 有没有想起来,他的放肆? 有没有想起来,他的喜欢? 江时序低声哄她:“告诉我,嗯?” “我、我什么都没想起来!” 江明棠仓皇说道,急着要下去。 她的表情,哪里像是没想起来的样子。 于是,江时序又把她捞了回来,强行拘着:“小骗子,对我也撒谎?” 话里的亲昵,令她不敢深思,只能支吾着说道:“我真的什么也没想起来……” 看她这副模样,江时序就知道,她绝对是记起来了亲近他的事。 但后面的,应该是没印象了。 否则的话,她也不可能是这个反应。 毕竟,后来他可是…… 将思绪从昨夜的旖旎中拉回,江时序观察着她的羞意,眸中晶亮。 原本他以为,明棠对他是无意的。 可是,她现在这个反应,倒像是…… 对他也有意。 江时序心跳加速,有些不太敢肯定那个答案。 这有可能吗? 明明是疑问,却在下一秒被他自己肯定。 怎么不可能? 棠棠跟陆淮川有婚约。 她说喜欢陆淮川那个死人,所以才会亲近他。 那她亲近自己,不也是因为喜欢他么? 不不不,不对。 明棠根本就不喜欢陆淮川! 她只是因为那门婚事,觉得陆淮川是她的未婚夫,才认为自己是喜欢他的。 如果没有婚事,她就会发现,她根本对陆淮川无意。 而他如今尚在威远侯府,身世并未揭开,她却依然亲近了他。 说明什么? 说明她其实喜欢的,就是他江时序,只是她自己都没发现罢了。 否则的话,她不会喝醉以后,全然接纳了他的热情,还叫了他的名字。 对。 就是这样。 江时序心中升腾起隐秘的欢喜,柔情汹涌澎湃,但在想起昨夜巷子里的事时,又蒙上了一层阴霾。 陆淮川…… 早晚有一天,他要他付出代价! 在他思绪纷乱之际,江明棠已经挣脱了他的桎梏,匆忙地起来了,还让他也赶快起身,那慌乱的模样,让江时序忍不住笑。 流萤跟织雨摸着时辰进了内室,准备伺候小姐梳洗,掀开帘帐却发现江时序居然还在这儿,还穿着里衣,赶忙行礼。 江时序应了一声,穿上外衣,命她们给江明棠煮个醒酒汤,盯着她喝下,这才回了自己院子。 梳妆时,流萤看着自家主子,眉头微皱,心下觉得有些不对。 待出了内室,她一把拉过织雨,低声试探道:“织雨,大公子昨天,是在咱们院子里过夜了吗?” “应该是吧。” 织雨看着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流萤迟疑地开口:“你不觉得,主子们之间有些太亲密了吗?” 织雨却说道:“不觉得啊,这有什么?你小时候没跟你兄弟姐妹睡一起过?” 说着,她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前院的春菊,因为家里穷,跟她爹娘,还有哥姐弟妹总共七八个人,都睡一起,一直到十三岁卖身进府里,才有了自个榻呢,可怜的很。” 流萤:“……” 你也说了,那是小时候。 而且,侯府像是缺床榻的样子吗? 织雨继续说道:“咱们两个以后,可是要跟着小姐一块儿出嫁的,大公子迟早要继承侯府,他跟小姐关系好,这是好事啊。” “日后到了忠勇侯府,小姐有人撑腰,就不会受人欺负。” 说着,她看向流萤:“你可别学白眼狼做派,见不得小姐好,要不是主子,你哪能有那么多银子,买整棵的老参,给你病重的老父吊命。” 昨日年节,小姐还单独给她们赏银了呢。 流萤利落摇头:“怎么会,我当然是盼着小姐好的。” “那就行,”织雨点了点头,“主子们的事儿,轮不着咱们去管,把差事办好,比什么都重要,走吧,你去取新衣,我来备醒酒汤。” “好。” 等她们走后,内室里就只剩下江明棠自己。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自己脸上残留的绯红,眸光平静。 过了一会儿,她才把系统放了出来。 一解除屏蔽,元宝立刻就激动出声。 “啊啊啊啊啊啊,宿主!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了!” “为什么不让我看!你不爱我了吗呜呜呜呜!” “你知不知道我都快急死了!” “我一直很担心你!” 见元宝炸毛,江明棠温柔地安抚了它好一会儿,得知昨天的事,少统不宜,元宝羞羞地不吭声了。 好吧。 其实它还挺想看一看的。 “对了元宝,”江明棠问它,“昨天的积分情况,有没有变动?” 第83章 国公府 是长嫂 五个亿别出事 元宝很快就把积分变动情况,通通播报了出来。 “目标人物祁晏清好感度+8,总好感度61点,获得积分64点。” “目标人物陆远舟好感度+7,总好感度52点,获得积分49点。” “目标人物陆淮川好感度+14,总好感度97点,获得积分42点。” “目标人物江时序好感度+6,总好感度99点,获得积分36点。” 元宝:“以上目标人物共获得积分191点,当前总积分余额1830点,另外陆淮川好感度突破90点大关,获得高级道具一个,恭喜宿主!” 对这个结果,江明棠非常满意。 过一次年,挣了快2个亿,还获得了一个新的高级道具,真不错。 她仔细分析复盘了一下昨天的情况,祁晏清跟陆远舟,那都是常规增长,证明她目前的攻略路数,没有什么错误。 陆淮川的好感度一下子迈进这么多,江明棠也并不意外。 君子如玉,他的品性注定做不出来“有违斯文”的举动,亲吻这种事,怕是要留到洞房花烛夜。 这时候她主动,对他来说,是一种新奇的体验,更是极大的刺激。 不过江时序的积分增加,还是让她比较意外的。 鉴于之前在平台期卡了许久,江明棠还以为,就算她刺激他,最多也就是增加到95点以上。 毕竟昨晚上,她可没真睡了他。 没想到,直接就99点了。 她大概也能猜到剩下那1点缺在哪,就是他的身世还没过明面。 这么一算,那99点跟100点,也没差别了。 这六个亿,马上就要到账了。 想到这里,江明棠的心情格外的好。 痴情的百亿补贴啊,可一定要等着她。 江明棠又抽时间看了一下剩余的攻略对象,心里大概有了个数,这才继续梳妆。 今儿是大年初一,府里的小辈要穿上新衣,给长辈们请安,随后就是参加宗族的祭祀礼,江氏全族人一起敬祖敬神。 如今江氏族人里,除了族长之外,地位最高的就是威远侯,其次就是下一任侯府继承人江时序。 因此祭祀礼他们两个必须要全程参加,而且还是作为领头人。 这礼节繁琐的很,光是诵读祭文这一环节,起码就要一个时辰,更不用提后面还有三跪九叩,献食敬茶,焚祭稿,送神等等,等祭祀礼结束,一上午也就过去了。 按规矩,江明棠本来是不用参加的。 结果族长说,她今年才刚回来,虽然不是继承人,但也理当敬告祖先。 于是,她也只能跟着走一遍流程。 就这么一直忙到初十,江明棠总算是闲了下来,终于有时间去处理自己的闺中事务了。 这日,她带上了礼物,前往英国公府。 春节期间,秦知意又给她下了两次邀帖,她腾出空来后,第一时间就应了她的约。 原以为,这不过是一次小小的闺中聚会。 然而等江明棠进了国公府的大门才发现,秦知意却直接把她带去了前院,以贵客之礼招待。 更重要的是,当她跨进前院时,发现里面有不少人。 原以为这是国公府的客人,秦知意告诉她,那些都是她家里人。 她笑着道:“明棠,你不要怕,我在京中好友甚少,我家中人听说我把你引为挚友,都好奇你是什么样子,正巧今日你来,他们都在,见一见也没什么。” 江明棠迟疑地点了点头,跟着她踏入了前厅。 她一进去,满屋子人的眼神都亮了。 尤其是秦夫人,都顾不上什么礼节,紧紧地看着她,一双眼睛简直像是落在了她身上。 江明棠给长辈们见礼的时候,秦夫人那叫一个热情似火,抓住她的手都不愿意放开,夸个不停。 最后更是直接把自己的翡翠玉镯褪下来,直接戴在了她手上。 “明棠,我一见你就觉得特别投缘,跟自家闺女似的,你以后一定要常来玩儿,我随时欢迎。” 秦夫人一边说这话,一边还在打量她。 瞧瞧江家小姐这样貌,这气度,这仪态,要是不说她是豫南商户家里养大的,往那一站,别人还以为是公主呢。 难怪,照野如此恐惧女子,见了她也春心萌动。 之前秦夫人一激动,把秦照野疑似对江明棠有意的事,说给了老太君。 老太君年轻时候,就不是个嘴严的人,到老了就更不是了。 很快,府中但凡是个主子,都知道了这事儿。 要不是英国公得知后,勒令他们不许往外传,免得坏了姑娘家清誉,怕是连威远侯府都已经听见风声了。 也正因此,英国公府众人对江明棠,都十分好奇。 初八皇帝开印,朝臣们的年假结束,本来英国公及府上男丁,早该去上朝的。 但听秦知意说,江明棠要来,英国公府诸位在这一天,集体告假,全员休沐。 见秦夫人对江明棠态度过分热切,英国公忍不住唤了一声:“夫人。” 咱好歹收敛点吧。 也不怕吓着人家姑娘。 秦夫人才懒得理他。 之前她听说,威远侯府与忠勇侯府的婚事,是长辈在孩子出世前就定下的,还把英国公骂了一顿。 “你不也跟威远侯在一起共事过,怎么就不知道给你儿子,也定一定娃娃亲?就知道打仗骑马练兵,现在好了吧,你儿子喜欢上别人未婚妻,要是他不能得偿所愿,这辈子孤独终老,我跟你没完!” 彼时的英国公:“……” 他快冤死了。 这怎么能怪他? 他又不会未卜先知,哪清楚威远侯会是他未来亲家? 秦老太君跟府里的叔伯婶娘们,对待江明棠的态度也很亲和。 正说着话呢,下人来通传,说大公子来了。 于是,满屋子人都下意识看向了江明棠。 尤其是秦知意的二哥,当场就站起来了,被英国公瞪了一眼,只能委屈地原地坐下。 分明内心激动的很,还要忍着,以至于他表情都有些扭曲,却还是要江明棠疑惑看过来的时候,硬挤出个难看的笑。 这不光是他未婚妻嘉瑜的好友,还可能是他未来的大嫂。 他得给她留下个好印象。 不多时,秦照野就进了前厅,他仍旧站在离女眷很远的门口,见礼问安。 行完礼后,他就看到了一旁站着的人儿。 江明棠见他望过来了,也知道他恐女,于是主动开口:“秦公子,许久不见了。” 秦家人的目光,顿时落在了秦照野身上,紧张又期待。 他们很关心他的反应。 江明棠那句许久不见,本来就是客套话。 却不想这大直男看着她:“不久。” “唉?” 他慢慢说道:“才十七日。” 江明棠一愣,然后明白了。 他的意思是,小年前他们见过一面,在天牢。 她笑道:“没想到秦公子记得这么清楚,我都差点忘了。” 秦照野纠正她:“已经忘了。” “额,秦公子见谅,我记性有些差。” 随即,他又想起她那时迷路的事,实事求是的补了句:“是很差。” 江明棠嘴角一抽:“……” 这天,聊不下去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厅中的秦家人听了他们这一番对话,激动得都快不行了! 尤其是秦家二郎,差点再一次原地起立。 大哥自从幼时遇险之后,不但恐女,连跟人沟通都甚少。 他在家中也多是沉默少语,可是恐女的他,现在跟江明棠聊的有来有回。 不但记得什么时候跟她见过,还疑似在抱怨,人家没记住跟他见面的日子。 说明什么? 说明他很喜欢江明棠啊! 秦家二郎都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大喊一声: “长嫂,你怎么才出现啊!” 不止是他,其余人也是差不多的反应。 秦夫人眼眶湿润,都差点掉眼泪。 这十几年来,儿子几乎从未与外来女子接触过。 可是现在,他开始跟江明棠聊天了。 这让她看到了希望。 也许儿子的病,有的治。 关键之处,就在这位威远侯府大小姐身上。 秦夫人忍着泪意,露出个笑,嗔怪道:“照野,江小姐好不容易来一趟,你怎么这么说她,还不快给她道歉。” 江明棠赶紧摆手:“没关系的,伯母,秦公子只是比较严谨罢了。” 她微微笑:“若非如此,他也不能如此年纪,就得了太子殿下赏识,做了提刑使官,实乃少年英杰。” 秦夫人笑容更盛了些,谁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儿子? 她甚至于想,江小姐也是欣赏儿子的,他俩之间,未必没戏啊。 至于什么忠勇侯府的婚事,早就被她抛到脑后了。 如果是别的儿子喜欢上人家未婚妻,她大概率会将其痛打一顿,严令禁止他与人家再接触。 可长子不一样。 别说他是看上了别人未婚妻,就是他看上了别人的妻子,秦夫人都能把老脸往地上一扔,毫不犹豫地帮着儿子抢人。 原谅她作为母亲,对儿子的心疼。 被母亲这么一说,秦照野还真就老老实实地跟江明棠说了道歉。 他没怎么跟女子接触过,但听母亲的,应该没错。 秦照野不打算在这里多待,女子多了,即便是熟悉的人,他也会觉得不自在。 告退之后,便要离去。 却在跨出门槛时,迟疑地转过头来。 英国公还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忘说了,结果就见儿子转头过来,冲江明棠说了一句话:“往东,不是南。” 原是刚才,江明棠同秦知意夸起英国公府的布局,还说自己记住了路,结果又说错了方向。 秦照野是特意停下来纠正她的。 江明棠顿时有些尴尬:“是我记岔了。” 秦照野有些不明白,为何那日在狱中聪慧勇敢,连老太傅祖上几代都能记得一清二楚的人,却记不住这些小事。 差距大到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但,也很有记忆点。 况且也不是每个人都跟他一样,能永远精准记住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 也正是这样,他才一直忘不掉童年时受到的伤害,跟当时虐待他的女匪首,狰狞的模样。 记不住,也是一种能力,更是一种幸福。 这么一想,秦照野冲她说道:“跟着知意,不会走丟。” 而后,他才离开。 秦照野这一番举动,让整个英国公府,瞬间把江明棠当成了座上宾,招待她的时候,比招待储君还要热情。 秦知意就更不用说了,她本来就挺喜欢江明棠的,当即拉着她在国公府内四处游逛,畅谈人生,俨然把她当成了未来长嫂。 让她惊喜的是,不论她说起什么话题,江明棠都能侃侃而谈,可谓是见多识广,绝非寻常人能比。 聊着聊着,话题就到了京中世族的八卦上。 秦知意提起最近最大的八卦:“明棠,你知不知道承安小郡王?” 江明棠眉梢微动:“知道。” 五个亿,慕观澜。 “听说年节的时候,承安小郡王把郡王府的长辈,轮流打了个遍,饭桌都掀了。” 她一怔:“为何?” “据说是因为他成日里吊儿郎当,不务正业,郡王府的长辈觉得,他辱了已故郡王的名声,给他立规矩,把他说烦了。” 江明棠理解了。 就慕观澜那个性子,也确实能干出来这种事儿。 反正,那又不是他真正的亲人,打起来也没有负罪感。 提起承安郡王,江明棠就在想,是不是该推波助澜一下,让江时序的身份早点曝光。 结果翌日,朝中就发生了两件大事。 有人上奏天子,说当初承安郡王围城之战,另有隐情,并呈上证据,请陛下彻查。 这事儿发生后的第二天,承安小郡王,也就是慕观澜,在京中被人刺杀,身负重伤,性命垂危,就快死了。 彼时江明棠正在家中习字,听到这个消息,当即就把笔扔了。 不好! 她的五个亿! 江明棠连忙叫出系统:“元宝,快,帮我查查慕观澜的情况。” 第84章 引导方向 换一个 要不要试试 自从升级之后,元宝对各个目标人物的动向把控,也越来越详细了。 它很快就把查到的情况告诉了江明棠。 “宿主,慕观澜确实受了不轻的伤,但死肯定是死不了,你尽管放心。” 闻言,江明棠微微松了口气。 死不了就行。 她的财产绝对不能少一分钱! 她重新坐下,将刚才着急撒出去的墨水弄干净,分析着情况。 前脚有人上奏,说承安郡王围城之战另有隐情,乃是被人所害,后脚遗孤小郡王就被刺杀,有两种可能。 要么,凶手着急了,想要斩草除根。 要么,是幕后策划这一切的人,设下的陷阱,用来钓鱼的。 江明棠比较倾向于后一种。 且不说慕观澜根本不是小郡王,就算他是,当年围城之战发生时,他还没出生呢,凶手针对他,没多大意义。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这件事就跟祁晏清,以及裴景衡脱不开关系。 但江明棠还想到了另一点。 真正的承安小郡王,是江时序。 如今假货遇险,以威远侯的性子,只怕更会觉得京中危机重重,就更没可能把儿子的身世爆出去了。 那她剩下的1点好感度,什么时候能拿下? 江明棠皱眉。 不行。 她要想个办法,引导一下江时序追查身世的方向。 顺带再激一激威远侯,早点曝光真相。 这样,她的六个亿才能尽快到手,免得夜长梦多。 靖国公府。 此时此刻,祁晏清坐在廊下,看着桌案上,耳朵蔫了一只的狸奴糖画,冷着脸训斥小厮。 “让你好好保存,怎么这么点时间也留不住?才几天就化了?” 祁晏清很生气。 江明棠那个小气鬼,好不容易送他件独一无二的礼物,结果居然化了。 当初他买的时候,那摊主分明说过,用冰镇着,能保存好久。 小厮告罪,有苦难言。 这糖画儿是主子除夕那天拿回来的,命他好好存放。 他一直拿纸包住,用冰冻着,存在锦盒里,但这十来天里主子时不时要拿出来,也不吃,就光看,能不化吗? 而且这狸奴只化了一只耳朵而已,小厮觉得自己已经做的非常好了。 但祁晏清不听。 江明棠用一个糖画,就换了他一盏千金彩灯,他突然发现自己亏大了。 不行,他要找补回来。 “你带上糖画,去一趟威远侯府,找江家大小姐。” 祁晏清吩咐道:“就说它化了,让她给我换件新年礼物。” 小厮领命:“是。” “等等。” 祁晏清又叫住了他:“她要是换的是吃食,你就说不要,再换一件。” “是。” “等等,”他眯了眯眼,“茶也不要。” “是。” “先回来!” 小厮:“……” 世子爷,您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祁晏清最后道:“你就跟她说,要能长时间保存的。” “是。” 见小厮不动,他奇怪道:“你怎么还不走?” 小厮试探性:“您,没有别的吩咐了?” 别一会儿他刚走出去,又把他叫回来。 “没了,快去吧。” 祁晏清挥了挥手,小厮立马利落地往外跑,结果还没出门,又被叫住了。 “慢着!” 小厮:“……世子爷,您说。” 祁晏清想了想:“你再叫几个人,把私库里前几年,我从天香楼赢回来的彩头花灯,全都带过去给江家大小姐。” 他多送点,江明棠应该会给他换个更好点的回礼吧? 比如说,玉佩,镯环,簪子? 又或者,荷包之类的东西。 虽然陆淮川也有个她做的荷包,上面绣工丑得让人想吐。 但是呢,如果江明棠非要也送他一个的话,他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的收下。 “还有,”祁晏清指了指小厮手上的东西,“把糖画给我。” 万一拿过去,她不还给他了怎么办? 这可是江明棠头一次单独送他的礼物。 他得好好留着。 以后每逢佳节,他给她送一次礼,就要拿出来嘲笑她抠搜一次。 小厮:“是。” 这一回,他终于得以出门去。 待人走后,祁晏清小心地把那糖画放回了锦盒之中。 他看着那耳朵蔫掉一只的狸奴,不知怎地,又想起江明棠来。 她说这狸奴像他。 其实他更觉得,像她。 漂亮,高贵,带着淡淡的傲气,又多几分漫不经心,似乎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眼下耳朵蔫了一只,看起来竟然有点委屈。 可惜的是,江明棠可不会对着他委屈求怜。 她总是一张嘴,就能气死他。 后侧的墙头上,隐约有细碎的石子声,祁晏清手一顿,将锦盒盖上,妥善收到一旁,整个人也随之变得冷漠,仿佛在一瞬间,就被冰封住了一般,没有温度可言。 他轻轻挥了挥手,为自己斟茶。 几息之后,有人闷痛的哼声响起,院落之中突然就多了两个护卫,他们面无表情,将人押了过去,在主子的示意下,悄然无声地再度消失。 慕观澜拍了拍刚在地上沾染的残雪,毫不客气地往椅子上一靠。 “靖国公府的暗卫,果然名不虚传啊,我可是连屏息敛气,用最轻的动静翻进来的,这也能抓到我。” 祁晏清抿了一口茶,淡声道:“下次再敢这么干,我保证你死无全尸。” 闻言,慕观澜嗤笑一声:“我就是不这么干,祁世子不也没打算让我活着吗?”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声音里带了些冷意:“那些刺客差一点点,就刺中了心口,我可就真死了。” “祁世子,演个戏而已,用不着这么认真吧?”他微微前倾,“怎么,你还真想借机杀了我?我要是死了,可就没人能帮你们冒充小郡王了。” “你该庆幸你还有点用,不然那天我会让你直接魂断当场。” 祁晏清看向他的眼神,幽冷而又狠厉:“这只是小小的警告而已,再敢易容去接近江明棠,死的就不只是你一个。” 慕观澜噙着的笑微僵。 果然,祁晏清一直在派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怪不得在给威远侯府看诊之后,他开在长平街的草堂,还有其余据点,第二天就莫名其妙被官府查封了。 他玩味地开口:“怎么,世子打算用千机阁所有部下的命,再警告我一次?” “我知道你不在意那些人,就算我把他们杀了,你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祁晏清声音清寒:“可如果,我把你师父从地底下刨出来……” “祁晏清!” 慕观澜脸色骤变,眸色瞬间变得阴狠而又毒辣:“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面对暴怒的慕观澜,祁晏清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你师父死了这么多年,在地下也挺寂寞,正好我让她上来,再看看人间风光。” 他眼眸微抬:“顺带见一见她最爱的儿子陆淮川,也算是成就一桩好事。” 这话一出,慕观澜就知道,祁晏清已经完全查明了他的底细。 祁晏清冷冷地看着他:“我早说了,不许你靠近江明棠,既然不长记性,就要付出代价。” 慕观澜咬牙,他忍着怒,嘲讽说道:“世子还真是一怒为红颜啊。” “你想多了,我说过,是为了东宫大业……” “祁晏清,别嘴硬,你到底为的是什么,你心里清楚。” 慕观澜轻蔑一笑:“你这么喜欢江明棠,怎么没去向佳人表明心迹?” 还不等他回答,他便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哦,我忘了,大美人儿早就定亲了,人家有未婚夫,还很喜欢他,世子你一点机会也没有,就算为她做这么多,人家也不理你,啧啧啧,真可怜啊。” “不过等以后她嫁给了陆淮川,生儿育女,世子你完全可以穿上女装,冒充奶娘上门去给她带孩子嘛,这样能时刻得见佳人,多好啊。” 祁晏清瞳孔一缩:“你找死。” 话音刚落,茶杯被他以强劲的掌力掷出,直冲慕观澜袭去! 察觉到那股凛然杀意,慕观澜眸中冷凝,果断避开,但却有些来不及,还是被锋利地边缘擦伤。 错身而过的茶杯,如刀一般钉在廊柱上,他白玉般的脸上,瞬间多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细碎的血珠溅出,慕观澜却不以为意,随意擦掉,露出个笑:“世子,下手真狠呐。” 见祁晏清盯着他,他摆了摆手:“算了,世子一片真心,值得我敬佩,方才是我失言。” 说着,他问道:“不过世子就没想过,把佳人抢过来吗?难道你真要眼睁睁看着她嫁给陆淮川?” 他重而落座:“换成是我,可做不到这点。” “关你什么事?”祁晏清不耐:“没别的事就快滚。” 少在他面前碍眼。 “如果世子想把人抢过来的话,我倒是能帮得上忙。” 慕观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南疆有一种蛊虫叫缠情,我刚好会炼,若是世子用心血喂养蛊虫,再把子蛊下在江明棠身上,她就会对你死心塌地。” “什么陆淮川,刘淮川的,她通通都会忘掉,以后眼里只看得见你,此生此世只爱你一人,世子,要不要试试?” 第85章 他也要娶 登门求智 欺人太甚 以祁晏清这不择手段的性子,慕观澜认为,缠情蛊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诱惑,绝无可能抵抗。 谁知道祁晏清听了这话,讥讽道:“只有你这种当了十几年替身的可怜虫,才会用卑劣手段来乞求感情,我不需要,江明棠若是不喜欢我,强求也没用。” 他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点点点,想娶江明棠。 或许,还有那么一丝丝丝丝,喜欢她。 但是,他一定要江明棠真的喜欢他,而不是因为蛊虫产生的虚假情感。 当然,这不妨碍他现在就开始拆散她的婚事。 反正,江明棠迟早都会嫁给他的。 感情这东西,也可以日后培养。 然而慕观澜理解错了,还以为祁晏清的意思是,只要江明棠过得好,他甘心成全。 再加上刚才被祁晏清一句“替身”刺中了心伤,于是他说道:“世子的气度,令我折服,竟能如此大度的祝福心上人另嫁,不过你大概是要失望了,江明棠的婚事,怕是不会顺利。” 祁晏清:“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摸了摸自己脸上那道伤:“不得不说,承安郡王遗孤的身份,当真好用,这些日子我在宫中横行,无人敢拦,连打了郡王府的长辈,皇帝都不计较。” “前几日,皇帝又给我赐了很多东西,还问我,想不想娶妻,彼时我告诉他,我不想,但现在,我改主意了。” 慕观澜阴险一笑:“因为世子差点杀了我,所以我决定报复回去。” “我打算去告诉皇帝,我的心上人,是威远侯府的大小姐,要是娶不到她,宁愿自宫做太监,你猜,皇帝会不会把她改嫁给我?” 这话一出,他果然看到祁晏清眸中不加掩饰的怒火,心中一阵痛快。 人一旦暴露了弱点,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祁晏清确实很生气,他刚想警告慕观澜不要找死,脑中却骤然浮现出一道灵光。 他慢慢压下怒意,嘲讽道:“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江,陆两家联合,对东宫有益,你以为陛下会放着嫡长子不管,为你破坏联盟,抢夺臣子的未婚妻?别做梦了,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祁晏清冷声道:“还有,我亦不会坐视不理,明棠嫁给陆淮川,能得到幸福,所以,我绝不允许你破坏这门婚事,你要是敢乱来的话,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不信你就试试!” 慕观澜挑眉,举起双手:“别急啊,开个玩笑而已。” 但他心里,却完全不是这么想的。 祁晏清不让他做,他偏要这么干! 到时候江明棠被他娶了,陆淮川,祁晏清,有一个算一个,都得给他肝肠寸断! 话不投机半句多,见祁晏清没有再理他的意思,他丢下一句还有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靖国公府。 待慕观澜走后,祁晏清脸上的怒色尽数消退,恢复了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孤高。 之前他想的是春闱过后,把陆淮川送到北荒去,拆了他跟江明棠的姻缘。 可这样江明棠只需要略微查一查,就能知道是他的手笔。 届时,难保她不会怨上他。 但如果这件事与他无关,而是慕观澜干的呢? 陛下对承安郡王遗孤,万分看重。 要是慕观澜提出要娶江明棠,陛下大概率是会同意的。 但他肯定不好直接下旨,抢夺忠勇侯的准儿媳妇,毕竟于名声有碍,所以,陛下极有可能会无形威逼两家退婚。 如此一来,这桩婚事,不就解除了吗? 但,还有需要考虑的问题。 比如说,退婚之后,陛下要给慕观澜赐婚呢? 虽说慕观澜的身份是假的,可他如今用的是本名,就算他不是承安小郡王,万一他拿着赐婚圣旨出去宣扬,亦没有回转余地。 所以他得再找个人,让陛下这道有可能的赐婚圣旨,落不下来。 找谁呢? 祁晏清抚着棋子,脑中思绪万千。 正当此时,小厮通传说英国公府大小姐秦知意,前来拜访。 “没空,不见。” 他不耐烦的回拒,却不料话音刚落,秦知意已经进了院子。 “祁晏清,你怎么这么难请,咱们两家好歹是世交,又有姻亲,我给你下六次帖子,你都不来,如今我都来了,竟还要拒之门外?你懂不懂礼数啊。” 秦知意万分不满,祁晏清更是懒得理她:“有话快说,没事就滚。” 两家曾一起驻边,又都是京中世族,他们自幼就认识,同自家兄妹也没区别。 以前秦知意还是很欣赏祁晏清的,因为他长得好看,又才智过人。 但后来这人的嘴越来越讨厌,比刀还锋利,二人话不投机就要骂起来,秦知意也就不跟他来往了。 难得拜访,当然是有大事了。 秦知意开门见山:“我来找你,是为了我大哥的婚事儿。” “那你应该去求菩萨,这不是人能管的事儿。” 找他干嘛?他又不是媒婆。 就算他是媒婆,谁不知道秦照野恐女? 他的婚事,天王老子来了也办不了。 秦知意被这话噎了一下,忍着骂他的冲动:“现在不一样了,我大哥有心上人了。” 祁晏清语调平淡:“哪家的公子?” “不是公子,”秦知意反应过来,没好气道:“是姑娘!” 闻言,祁晏清终于给了她一个正眼:“大白天,说什么梦话?” 秦照野有喜欢的女子? 她还不如告诉他,公鸡下蛋,太阳西起。 秦知意:“是真的,就是这个女子的身份,有一点特殊,她是别人家的未婚妻。” 这下祁晏清是真有点好奇了。 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别人未婚妻? 他刚想问,能让秦照野心动的人是谁,结果就听到她开口了:“这个人你也认识。” 秦知意:“威远侯府,江明棠。” 祁晏清:“???”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谁?” “江明棠啊,就是忠勇侯府长子的未婚妻。” 秦知意见他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还以为他不信呢,赶紧把自家大哥跟江明棠之间的事一一道来。 当然了,在她的视角里,是大哥对江明棠一见倾心,人家姑娘对她大哥可没什么感情。 “你不是号称京都首智吗?”秦知意叹口气,“所以我想请你给我想个法子,让我大哥得偿所愿。” 祁晏清差点没怒骂出来。 秦照野居然也惦记上江明棠了?! 他既然恐女,那就老老实实继续恐啊,怎么还喜欢上江明棠了! 得偿所愿? 他还想得偿所愿呢,怎么没人给他出个主意! 他快气炸了。 陆淮川还没解决呢,又冒出个秦照野,有完没完? 他正想说秦照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简直痴心妄想,忽然想到刚才的事,恍然大悟。 眼下他正好缺一个人,去阻拦皇帝后续的赐婚。 英国公府长子,还恐女。 啧啧啧。 真是瞌睡有人递枕头啊。 “两家世交多年,我与你大哥,倒也算是有些交情,既如此,我就给你出个主意。” 秦知意聚精会神,准备聆听京都首智的教导。 “你大哥跟江明棠之间的事不难,只要江、陆两家的婚事解除,你大哥就自然有机会了。” 祁晏清慢条斯理:“不久前,我听说承安小郡王也看上了江明棠,并且意图向陛下提出求娶。” 秦知意吃了一惊,还真不知道这事儿。 不过转念一想,明棠那般的人,谁都会喜欢,承安小郡王会有这心思,也不奇怪了。 “陛下对小郡王几乎有求必应,所以解除婚约的事,不需要你们操心,但你们必须阻止陛下,给江明棠跟小郡王赐婚,不然你大哥,就一点机会没有了。” 祁晏清真心实意地说道:“我建议等陛下表露出要让两家退婚的意思时,让你父亲立刻上书奏表,压上全部军功,表明求娶的意图,陛下的圣旨下不来,江明棠不就没有婚约了?你们可以再去求娶。” 承安小郡王跟英国公府,针锋相对,陛下给谁赐婚,都不行。 而且牵扯到这么多势力,太子跟二皇子也不可能坐视不管。 大概率最后,江、陆两家迫于帝威,退婚了事。 但新的赐婚圣旨,绝无可能落下。 到时候,他再抢在所有人前面,坐收渔翁之利,上门求娶。 祁晏清心中甚是满意。 秦知意也觉得这主意非常不错,但她担心另一个问题:“可万一承安小郡王,没打算求娶呢?” 祁晏清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她:“他不打算求娶,你不知道散布风声啊?这事儿看得是陛下的态度,又不是他的。” 秦知意恍然大悟:“还得是你啊,佩服。” “不必,你别把我供出来就行,我可不想牵扯其中。” “当然不会,我可不是那种人,”她笑着道:“日后我大哥跟明棠成亲,你必须坐主桌。” 祁晏清没接她的话茬。 他才是江明棠的如意郎君。 其余的人,想都别想。 秦知意从靖国公府离开后,立马就着手去办这件事了,她见承安小郡王似乎没有求娶的意思,心下急切,索性直接命人传播消息。 说威远侯府大小姐江明棠,蕙质兰心,才貌双全,堪称京中第一才女,且智谋过人,更胜祁世子,还是国师之徒,实属完美之人。 虽定了亲,仍旧引无数英豪折腰,甚至于连刚回京的承安小郡王,不过见了她一面,便为之倾倒。 消息传出后,因此前张棋圣宣扬老国师指点江明棠之事,无一人质疑真假,反而都觉得理所应当。 很快,连宫中贵人都听说了此事。 威远侯自然也不例外。 当晚,他在正房气得砸碎了茶盏。 “这个假货,真是气煞我也!” 抢了他儿子的名分不够,还想抢他女儿? 愤怒,太令人愤怒了。 “不行,我明天就要上奏陛下,告诉他,时序才是真正的小郡王,彻底揭穿那个假货!” 第86章 搞错了 学神附体 不欲娶妻 威远侯越想越气,当即就要去书房写奏折。 明天一早他呈上证据,揭穿那个假货,治他个欺君之罪,看他还敢不敢惦记他闺女! 他刚起身,就被孟氏给叫住了,她颇有些无奈地开口:“侯爷,你怎么还是跟年轻时候一样,冲动行事啊。” “现在是暴露时序身份的时候吗?难道你想让你儿子,也遇一回刺杀?” 陛下前脚派人查探围城之战的真相,后脚假的小郡王就遇刺了。 凶手就在京中,而且还在盯着这件事。 敌在暗,他们在明。 如何能斗得过人家? 被她这么一说,威远侯瞬间冷静了:“夫人,还是你想的周全,是我冲动了。” 这折子,确实不能上。 孟氏说道:“侯爷能想明白就好,不过,我还有两件事,想跟侯爷商量。” “什么?” “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假货祸害明棠,得尽快让她成亲,把婚期提前。” 她怕天子为了弥补已故的承安郡王,做出糊涂之举,暗暗威逼他们退亲,再给明棠赐婚。 届时,明棠婚事坎坷,名声不利,他们家还成了背信弃义之人,怕是要被戳脊梁骨。 所以,婚事越早办越好。 到时候,陛下总不能强夺臣妻吧。 威远侯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还能断了那假货的念头。 “夫人言之有理,那第二件事呢?” 孟氏缓缓说道:“我觉得,咱们也是时候告诉时序,他的真实身世了。” 见威远侯愣住,她解释道:“侯爷,上回时序都听到咱们说的了,这件事没法瞒一辈子,还不如直接告诉他。” 而且儿子机敏沉静,能力卓越,但凡办差,他就不曾出过差错。 孟氏说句实在话,儿子可比丈夫强多了。 让时序知道身世,由他自己来应对暗敌,查明真相,侯爷也多一个帮手。 威远侯思量片刻,觉得夫人说的有道理,当即命人去叫大公子。 谁知江时序正好过来了,他神色冷肃地进门行礼,而后道:“父亲,母亲,儿子有重要之事,要跟你们说。” 见状,威远侯还以为是军中出了什么问题,神色紧张起来:“你说,发生何事了?” 江时序从袖口里摸出密报奉上,而后跪下。 “父亲,母亲,我确实不是你们的儿子,对吧?” 威远侯愣住,便听他接着道:“父亲别急着否认,那日听到你们的谈话后,我便暗中派了人,去查自己的身世。” “历经数日,查到了当初在边城时母亲为我找的奶嬷嬷,她说我乃是军中赵副将之子。” 江时序心下叹了一声,看向双亲:“我生父为您挡箭而亡,生母得闻恶讯后病逝,您这才把年幼无依的我,抱回来抚养。” “你们的养育之恩,时序无以为报,此生铭记在心,绝不敢忘,必将报答,但儿子不孝,还是想回归赵氏,请双亲应允。” 江时序叩首于地。 近来京中关于小郡王跟棠棠的流言,他也听说了。 陆淮川还没解决呢,又来一个小郡王,他得抓紧时间揭开身世,再拆了棠棠的婚事。 只有这样,他才能对明棠表白心迹,才有机会娶她。 所以接到密报后,他立刻就来了正房。 夫妇俩面面相觑,没料到事情会是这个发展。 孟氏不由感慨,儿子果然比丈夫中用,这才几天,就把“身世”查出来了。 威远侯则是组织了下措辞,而后才说道:“时序,额,这个其实你弄错了,你不是赵家的孩子。” “父亲何必再骗我?”江时序皱着眉头,“我有人证,也联络上了赵氏宗亲,他们都可以证明,我确实就是赵副将的儿子。” 他刚想说,若是父亲担心他回归赵氏后,无人撑起侯府,他愿意入赘,仍旧姓江,未来侯府交给他跟棠棠的孩子继承,就听到孟氏开口了。 “时序,侯爷没骗你,你确实不是赵副将的儿子,但你也不是我们的孩子。” 孟氏看着他:“你是真正的承安郡王遗孤。” 这句话,令江时序如遭雷击:“什、什么?” 威远侯叹了一声,将真相缓缓道来。 当年围城之战后,敌军屠城,郡王妃在护卫掩护下逃生,得闻消息后,威远侯第一时间就派人去找郡王妃。 然而等他寻到人的时候,王妃动了胎气,遭遇难产,大夫也无力回天。 为了给郡王保留血脉,她放弃了自己,让他们剖腹取子。 郡王妃告诉他,郡王惨败,实乃小人暗害,出卖军机。 但她并不知道究竟哪些人参与其中,只告诉他,郡王派了暗卫归京面圣,找到暗卫,就能知道真相。 “若暗卫遇害……朝中魑魅魍魉众多,还请侯爷…以江氏之名,抚养我儿,只保他一生平安便可……” 威远侯忍着悲痛,本想将王妃入土为安,但河洛之地的封氏跟陆氏,已经寻了过来,他怕被其发现,只能匆匆离开。 “时序,家庙里供着郡王及王妃的牌位,我之前告诉你,那是因为郡王是咱们家的救命恩人,每年祭祀,都让你给他们上香磕头,实际上,那亦是你的亲生父母。” “我选择告诉你,是因为你长大了,该知道真相,也大可着手去查出凶手,手刃仇人,但为了你的安全,原谅我们,暂时不能让你认祖归宗。” 一旦他身份暴露,危机重重。 他们不能冒险。 威远侯拍了拍他的肩膀:“为父知道,这个消息对你来说,太过震撼,你先回去吧,好好冷静一下。” 江时序呆滞地应了一声,缓步出了正房。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才是承安小郡王。 怪不得当初,他提起小郡王,父亲的表情总是带着隐怒。 等回过神来以后,江时序去了趟家庙,寻到了那两块牌位,久久地凝望了它们许久。 他自幼就听着战神郡王的事迹长大,可怎么也没有想过,如此英豪,是他的父亲。 而他的母亲,以命换了他的生机。 江时序在家庙里,跪了许久许久。 他默默发誓,一定会为双亲报仇。 从家庙出来后,他想到了最近的流言。 那个冒充他的假货,居然看上了棠棠。 江时序恨不得直接登门戳破一切,再把他千刀万剐。 可冷静下来后,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可以借助天家威严,退了棠棠的婚事。 还可以让天子,为承安小郡王跟棠棠赐婚。 到时候他再揭破身世,那这婚约,不就落到他身上了吗? 想到这里,江时序按耐住了打上门去的冲动,还在威远侯跟孟氏面前保证,他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绝不会让小郡王有机会对明棠下手。 出于对养子的信赖,孟氏跟威远侯将这事儿,全权交由他处理。 正房里的事儿,没能瞒过元宝。 它很快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江明棠。 “宿主,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江明棠执笔练字:“什么也不用办,等着就行了。” 江时序的身份没彻底公开之前,六个亿到不了账,急也没用。 而那些流言蜚语,也定是有人在暗中布局,想趁机拆了她的婚事。 既然如此,她静观其变就行了。 而且最近江明棠也忙得很,实在是没空操心这事儿。 年节结束之后,杨秉宗作为她的师父,正式开始教她技艺。 而第一项,就是奇门遁甲,其中玄机重重,光是她要看的书,就有十来本。 这些书还不是一般的难以理解,譬如涉及到观星天象的,连读起来都很艰难。 但江明棠没有放弃,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去学。 元宝见她如此辛苦,免费赠了她一个【学神附体】的道具。 有了道具之后,江明棠也没有松懈,反而更用功了,时常挑灯夜读,倍加努力。 她的神速进步,令杨秉宗叹为观止,心下大喜,不止一次感慨:“幸亏老夫当初把你抢过来了,不然这般天纵奇才,真要被埋没了!” 他就说嘛,师兄懂个屁的教徒弟。 这小丫头要是早几年开始培养,此时怕是能赶超他了。 耽误那么久,太可惜了。 这般想着,杨秉宗就对她更严格了,力求补足她在豫南那几年落下的进度。 除了奇门遁甲之外,他还准备将自己一生武学,全部授予江明棠。 但考虑到江明棠没怎么接触过武学,又是个女娃,养在深闺,比较娇弱,杨秉宗在这方面,还是对她比较宽松的。 一开始,他只让她每日扎马步一刻钟,用小弓拉练二十次,先坚持一个月,往后再慢慢递加。 但架不住江明棠自己用功,每日扎马步三刻钟,拉小弓五十次。 元宝担心得不得了,宿主这几天攻略任务没怎么做过,也没问过攻略目标人物的情况,一味沉迷学习,这样下去,也不行啊。 正当它担忧之际,又有一则消息,传遍了京中世族:不久前,陛下在酒宴之上,意图为承安小郡王娶妻,提了好几家闺秀,都被小郡王拒绝。 正当陛下纳闷之际,小郡王坦白了心思。 “臣倾慕威远侯府大小姐已久,但佳人已落定亲事,与臣无缘,臣看破红尘,不欲强求,真心祝福江小姐喜得良缘。” “此外,臣还决定,此生不再娶妻纳妾,来日巡游四海,山河为家,就足矣了,所以陛下不必为臣烦心婚姻。” 第87章 天子威压 是否退让 寻求帮助 那天慕观澜从靖国公府离开以后,还没跟皇帝说他喜欢江明棠呢,京中就流言四起。 当时他就明白,自己上了祁晏清这个狗贼的当。 他哪里是只要江明棠幸福就好,分明是巴不得他尽快拆了这门婚事。 这莫名传扬的流言,肯定就是祁狗贼干的。 不过想到要报复陆淮川,慕观澜也只能顺着祁晏清的算计,对着皇帝,说出了心悦江明棠的话。 当然了,他可不会让祁晏清占便宜。 当天,他暗中派人将自己身份有疑这条线索,透露给了二皇子。 等二皇子查到他并非真的小郡王,扣靖国公府一个欺君之罪的帽子,就算有东宫作保,祁晏清不死也得脱层皮! 届时他再假死出京,谁也奈何不了他。 而慕观澜这一番话,确实令皇帝很头大。 他有心弥补承安郡王,对他的儿子自然百依百顺。 人都说了,娶不到江家小姐就孤独终老,那岂不是承安郡王一脉要绝后了? 皇帝想到这点,急得不行。 但他也不能直接下旨,勒令江明棠改嫁,那成什么了? 而且还不能让江明棠名声不好听,不然将来承安郡王府也得跟着受辱,还有,她还是新任国师的徒弟。 就杨秉宗那性子,怕是真能跟他这个皇帝对着干。 所以皇帝思来想去,把重点放在了忠勇侯府。 他当即把忠勇侯召进了宫,一再暗示他退婚,架不住忠勇侯是个直性子,根本没听明白,最后直接问道:“皇上,您找臣到底是有什么吩咐?” 皇上今日,很闲吗? 怎么找他聊起家事儿来了,还问他几个孩子,定没定亲,这不早就上告过的事儿吗? 皇帝哪好意思直接说,朕的侄儿看中你未来儿媳妇了,你赶紧把人给朕让出来。 见他如此没悟性,皇帝气得不行,把人又撵出宫了。 忠勇侯只觉得皇帝莫名其妙,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错了事,引起陛下不满了,回去的时候一直在反思。 结果半道上遇到同僚,才知道小郡王这么一档子事儿,再想起近日的流言蜚语,恍然大悟,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回去跟陶氏一说,夫妇俩愁得不行。 “侯爷,陛下这意图很明显了,就是要咱们退婚,”陶氏皱着眉头,“怪不得前两日,孟妹妹来寻我,说想把淮川跟明棠的婚事提前,怕是早就得到风声了。” “侯爷,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忠勇侯思忖片刻,咬了咬牙:“江家重诺,咱们家又岂能背信弃义?陛下这不是没下旨吗?咱们就把婚期提前!” 他就不信了,等淮川娶了明棠,陛下还能帮小郡王抢人。 隔天,夫妇俩登了威远侯府的门,把婚期定在了本月底。 陶氏还去见了江明棠。 “明棠啊,我知道婚期定得有些仓促了,但你跟淮川感情好,早一天晚一天,也没什么差别,你放心,该有的礼仪,一点都不少。” 彼时,江明棠羞红了脸,只道:“明棠一切听从父母安排。” 两家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办婚事。 京中其他世族知道后,都觉得忠勇侯府,真是对得起那个勇字。 陛下暗示你退亲,你就抓紧时间退了得了,还敢把婚期提前。 天子一怒,浮尸万里,岂是开玩笑的? 不出众人意料,很快,忠勇侯府就意识到了什么叫做天威。 先是忠勇侯的陈年小错,被人上告到朝堂,陛下震怒,痛骂他一顿,罚了俸禄不说,还要他思过。 紧接着,便是陶氏的娘家侄子,被人检举受贿,降了职。 最后,是陆远舟。 某一日早朝,陛下突然提起陆氏子弟,豪杰辈出,当即就有下官说,陆家的小侯爷在虎贲军中任士官,当真少年英雄。 陛下连声夸了陆远舟好几句,还给他升了官。 本来是好事,结果没两天,陆远舟的天塌了。 “什么?陛下有意把安阳公主嫁给我?!” 陆远舟目瞪口呆:“爹,你不是在逗我吧?” 他才十六啊。 安阳公主都五十四了! 她是陛下的姐姐,比他大那么多就算了,还丧夫三回,做他娘都不行,哪能做他妻子? 忠勇侯沉着脸没说话。 前朝皇帝曾把自己六十多岁的奶娘,赐给二十几岁的大臣当妻子,臣子不乐意,公然抗旨,诛灭三族。 虽然知道这不过是皇帝整治朝臣的手段,但天子就是天子,再不情愿,圣旨一下,就得把人接回家供着。 要是皇帝真下旨了,远舟就必须得娶。 “这可怎么办?侯爷。” 陶氏急了,她就这么一个儿子:“难道真要让远舟,把安阳公主娶回来?” 公主性子还不好,到时候全家都得遭殃。 忠勇侯脸色难看:“陛下这不是要远舟娶安阳公主,而是……” “而是在逼我们跟江氏退婚。” 突然插入的蔫声,让三人一怔。 陆淮川抬步进门,分明是向来温润含笑的君子,眼下眉宇之间写满了郁色。 近来发生的事,陆淮川又如何能不知道? 他不但清楚陛下的心思,还及时做出了反应:命人给东阳书院的老院长送了一封信。 老院长曾任帝师,陆淮川希望能借他的手,规劝天子。 但很显然,陛下要做的事,没人拦得住。 如果说之前他是为了承安郡王,眼下他更觉得臣子在挑衅天威,一个个的都要忤逆。 于是接到老院长规劝的信件之后,皇帝紧接着就提起给安阳公主再寻夫家的事,并说到了陆远舟。 这是警告。 陆氏不退长子的婚,那就准备好迎接次子的新娘。 陆淮川哑着声音:“父亲,我说的对么?” 忠勇侯一时无言。 陶氏却急了:“淮川,陛下就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很喜欢明棠,可若是不退亲,难道你眼睁睁看着远舟娶安阳公主?” 她去拽陆淮川的袖子:“孩子,你从小养在我身边,是,我对你不如远舟细致,可我也不曾亏待你,我知道这事儿是你委屈,母亲以后,一定会给你寻更好的妻子,我……” “够了!” 陆淮川没有反应,陆远舟却先动了怒。 “母亲你这是干什么?你在拿母子之情,给大哥施压吗?他已经够难了,我们是一家人,别再说了。” 陆远舟咬了咬牙:“婚事不能退,陛下要我娶安阳公主,那我就娶好了!” 他知道大哥有多喜欢江明棠。 他更知道,要是退婚,江明棠的名声,必然再度受损。 她之前就已经被他拒婚的事,坑害得够惨了。 现在是他还债的时候了。 陶氏恨不能揍他一顿:“你娶了安阳公主,陛下就能罢休了?违背圣旨,陆氏全族都得跟着倒霉,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傻儿子,这时候还顾及什么兄弟情,保命要紧啊! 陆远舟看向陆淮川:“大哥,咱们是功勋之族,当初陛下登基,我们出了不少力,他要是为了这件事降罪陆氏,名声不会好听,也会使老臣寒心,你别听母亲瞎说,准备好迎亲就是了。” 陆淮川勉强笑了笑,没有说话。 一家人不欢而散,陆淮川回到住处,看到桌案上放着的,江明棠给他写的信件,心中抽疼。 她总是会给他写信,说起每日小事,碎碎念念,字里行间都透着爱意。 年节时,她还扑到他怀里,抛下了女儿家的矜持,亲吻了他。 而他也为她丢掉了十几年来的克己复礼,头一回没做君子。 那时候,他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前两日,她还寄花于信中,告诉他,婚期提前了,她很开心。 “淮川哥哥,你也同我一样欢喜吗?” 当然了。 他当然欢喜。 他好欢喜。 可是这欢喜,怎么这么脆弱? 脆弱到陛下一句话,就可以打碎。 陆淮川突然生出一股悲愤来。 为什么他想要留住的,最终都会失去? 至亲如此,至爱亦是。 命运待他,何其不公! 可偏偏,他又没有丝毫办法,任谁也不可能违背圣意。 他不能,明棠也不能。 看着窗外的枯枝,以及案头她随信寄来的红梅,陆淮川指尖抚着荷包,身体微颤,热意冲上眼眶。 最终,泪滴落在书卷上,晕染开来。 骤起的寒风呼声,掩盖了青年破碎的,压抑的,几不可闻的呜咽。 …… 在得知陛下竟有意把安阳公主嫁给陆远舟时,江明棠就明白了,这是天子的警告。 陆家还没有消息,但她眼下不能再干坐着了。 江明棠换了身素衣后,出了门去。 片刻后,她出现在了东宫门口。 刘福进门通传后,裴景衡便见她急切地进来:“臣女江明棠,叩见殿下。” 待人起身后,他打趣道:“智囊,你怎么突然来了?莫非是又有什么妙计,要献给孤?” 江明棠摇了摇头:“臣女此番前来,是想求殿下施以援手。” 他一怔,便对上了她发红的眼眶,下意识道:“是谁欺负你了?孤替你做主。” 这话一出,她眸中泪意浮现,忍住鼻尖传来的酸意,哽咽着道:“臣女想请您劝说陛下,不要插手臣女的婚事,可以么?” 裴景衡起身的动作一顿,又坐了回去。 近来的事,他当然也知道,之前还曾急召祁晏清,询问情况。 对方告诉他,慕观澜之所以有此做派,是为了报复陆淮川。 而祁晏清向他保证,绝不会任由慕观澜得逞。 所以,裴景衡并没有插手其中。 只是他没想到,江明棠会来求他。 按理来说,父皇此举确实过分。 而且,慕观澜也并非是真正的小郡王。 且威远侯府与忠勇侯府的联合,利于东宫大业。 他身为太子,理该劝诫父皇,莫要如此行事。 父皇对他与母后的看重,远胜承安郡王,他们的父子关系也十分亲近,并不似别的帝王家那般防备猜忌。 只要他去劝诫,这件事就能罢休。 论起来,他是眼下唯一能帮得上江明棠的人,她来找他是对的。 而且江明棠确实聪明,也立了许多功劳。 功臣向他求助,他理当应允。 诸多念头一晃而过,看着殿中有些哽咽的人儿,裴景衡眸色清淡。 片刻后,他才慢慢开口。 “此事,孤爱莫能助。” 第88章 明白不了 找上门去 如何认出 被裴景衡拒绝后,江明棠像是终于忍耐不住了一般,眼泪如滚珠般落下。 “殿下,臣女求您了。” 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连规矩都顾不上。 “只有您能帮臣女这个忙,臣女也算得上为您办了几件事,您为什么就不能帮一帮臣女呢?” “而且,”江明棠胡乱的擦着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完,“陛下此举本来就不对,为了一己私欲,就要……” “江小姐,天子岂可妄议?” 刘福真是被她这一番话吓得不行,赶忙肃声制止:“况且你能为储君效忠,是你的荣幸,怎可质问殿下?还不快认错!” 江小姐这张嘴呀,怎么一急起来,什么话都敢说呢。 他制止江明棠,是怕她真要惹出祸来,给自己找苦头吃。 其实,刘福能理解她心中的不忿。 可皇家威严,不容侵犯,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天子圣意,就是储君也不能违背。 被刘福喝止后,江明棠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慌忙跪下:“臣女失言,请殿下恕罪。” 看着她那可怜的模样,裴景衡从高座上起身下来,站在了她面前。 而后他伸出手去,把跪着的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对上江明棠那双泪眸,裴景衡淡淡说道:“这次孤不跟你计较,下不为例,日后谨言慎行。” 说着,他取了锦帕,递给了她:“擦一擦泪。” 看着那帕子,江明棠嘴唇轻颤,没有去接,眼泪反而掉的更厉害了。 “对不起,殿下,是臣女太自私了。” 她给他道歉,像是伤心极了,都顾不上谦称:“我只顾着自己,没有替您考虑过。” “陛下想做的事,就算是您也不能阻拦,如今朝堂上,各处都在盯着东宫,我却还想让您为我违背圣意,完全没有想过,若是陛下因此迁怒于您,您又该怎么办,实在太不应该。” “殿下,请您原谅我的过错。” 裴景衡静静听她抽噎着说出这番话,眸中现出几分无奈,用锦帕轻轻地擦去了她的眼泪:“孤没有怪你,别哭了。” 其实他不帮她,并非是因为顾忌这个。 他是父皇最看重的嫡长子,只要他不在朝堂上出错,就算他偶有冒犯之处,父皇也不会怪他。 更不用提此次之事,本就是父皇用强权逼迫,确实过分了些。 他不去劝阻父皇,只是因为他不想。 江明棠与那陆家长子,并不般配。 她有谋略,有手段,并非寻常闺秀,这样的人,早早嫁作人妇,未免太过可惜了些。 只不过她尚且年幼,深陷年少爱慕,自己看不清楚罢了。 “江明棠。” 裴景衡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认真的注视着她:“人生并非只有风花雪月,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所谓福祸相依,有所失,必有所得,你可明白?” 她点了点头,但说的话却是:“我明白不了……” 裴景衡微叹,拿她没办法:“孤让人送你回去,你好好想一想。” 江明棠就这么离开了东宫,刘福送她出门的时候,她似乎仍旧在哭,也有些不忍心,安慰她两句。 她向刘福道谢,而后才坐上马车。 放下车帘后,江明棠将脸上的泪,慢条斯理地尽数擦掉。 元宝:“宿主,我有件事告诉你。” 她眸中不再有方才的伤心欲绝,道:“我猜,是裴景衡的好感度又增长了,对不对?” 元宝:“宿主,你可真神!就在刚才,裴景衡的好感度+4,现有好感度36点,积分+40,总积分余额1870点。” 这个数据,在江明棠意料之中。 她可不是真来求裴景衡,帮她保住婚事的。 因为她早就知道,裴景衡就算能帮她,也不会帮。 她是来卖惨的。 顺带,刷一刷存在感。 这不,40点积分就到手了。 元宝夸她:“宿主,你真厉害,你刚才哭得那么可怜,我还以为你真是舍不得婚事呢。” 连它这个系统,都差点被骗啦。 “我确实是舍不得啊,毕竟三个亿呢。”江明棠说道,“可是陛下要破坏婚事,那我能有什么办法?” 这又不是她的错。 她可是受害者! 而且她都求到储君面前来了,奈何人家不帮她,她能怎么办? 她只能趁着婚事还在,尽快把三个亿挣到手呗。 元宝问道:“宿主,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江明棠没有立刻回答它的问题,而是掀开了车帘,冲车夫吩咐:“改道去承安郡王府。” “宿主,你要去找慕观澜吗?” “是啊。” 江明棠思路分明。 慕观澜一生都是替代品,由于自身经历,以及父母,师父的婚姻,他又不相信爱,更不信爱会降临在他身上。 他对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既厌恶,又恐惧,但最多的是渴求。 哪怕是看着别人的爱,也会让他动容。 比如说原剧情里,江云蕙愿意一命换一命的真爱,就让他大为感动,还帮她解蛊。 而她现在,就打算用这个办法攻略他,让他看一看,这世界上是有真爱的。 而这真爱,偏偏又是他最讨厌的人所拥有的。 慕观澜要是能忍住不去抢,那才是见了鬼。 马车很快就到了承安郡王府门口,慕观澜正在榻上躺着,假装遇刺旧伤未愈,得知江明棠来了,他有些意外,也有些好奇。 她这时候来找他干什么? 难道是发现婚事不保,提前来跟未来夫郎培养感情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起身接见了她。 谁曾想江明棠进门后,第一句话就是:“小郡王,我希望你能去寻陛下,改换说辞,请他高抬贵手,不要再阻挠我的婚事。” “要是你能帮我,除了婚嫁,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这话一出,慕观澜面上那随意的笑仍旧挂着,倒茶的手却是一顿。 他假意温和:“江小姐这话什么意思?我确实心悦于你,可我也跟陛下说了,佳人既已有夫,我自当祝福,又谈何阻挠?” “小郡王,眼下只有你我二人,没必要说一些自己都不信的话。” 江明棠皱眉看着他:“你同陛下说的那些话,不就是在借天子之手,阻碍我的婚事么?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被她说破,慕观澜也不慌,反而挑眉说道:“还能为什么?窈窕淑女,我亦好逑。” 他噙着笑:“实不相瞒,大美人儿,那天在天香楼虽是初见,但我对你一见钟情,简直是日思夜想,念念不忘,所以我想把你娶回来,哪怕是抢也无所谓。” 面对他这一番表白,江明棠却是忽地问道:“小郡王,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 慕观澜一怔,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继续道:“可是这么漂亮的眼睛里,永远是空荡荡的,你说喜欢我,可眼中没有柔情,明明在笑,眸底却没有温度,或许你根本不懂什么叫感情,又怎会对我生出爱意?” “你怎么知道我不懂呢?”他眯了眯眼,敛起些笑,“不过大美人儿竟这么了解我,可见与我心灵相通,令我万分开怀,更想把你娶回来了。” “你也看见了,我什么都不缺,只差个夫人,所以我不会帮你的,你还是好好准备准备,就此嫁给我吧。” “我可比忠勇侯府那个只会读书的呆子,怜香惜玉得多。” 慕观澜露出一抹浪荡的笑,凑近了她:“趁着四下无人,大美人儿要不要,现在就试试看?” 他话音才落,便见眼前的女子露出个微笑,而后一巴掌甩了过来。 慕观澜猝不及防,挨了个正着,刺痛令他眸底立时升腾起怒意:“江明棠!” “小郡王,清醒些没有?” 她亦是冷冷看着他,委屈而又愤怒:“早知道你是这样的无耻之徒,小年朝那夜我就该让我兄长打死你!” 小年朝这三个字,令慕观澜微滞,怒意竟就此落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冷凝:“你这话什么意思?” “小郡王装什么傻?” 她愠怒看着他:“小年朝夜里,戴着金蝶面具,在西坊桥头撞坏我的花灯,还调戏于我,被我兄长踹了一脚的那个登徒子,不就是你吗?!” 慕观澜怔神,眸中愕然。 小年朝那天,他在西坊酒楼对月独酌,远远看见桥上江明棠了,起了玩弄之心,索性下楼去,调笑一二。 可当时,他并非顶着现在这张脸,而是原本的面貌,还特意戴了张面具。 江时序都没看出来,还以为他不过是个寻常的酒色之徒。 他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江明棠:“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你管的着吗?” 她似乎还是很生气,说话特别冲,但慕观澜顾不上跟她计较:“你要是告诉我,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我就去陛下面前说不想娶你。” 江明棠眼神一亮:“真的?” “当然。”他恶意一笑,“是假的。” 果不其然,看到她气结不已。 慕观澜心情反而好了许多:“逗你呢,快说。” 江明棠这下也知道他的恶劣之处了,咬了咬牙,道:“我从小鼻子比较灵,小郡王身上有股特别的味道,虽不算浓烈,但非常好认。” “什么味道?” 他怎么不知道? 她抬眸看去,慢慢开口,似有一丝隐隐的嫌弃。 “狐臭。” 慕观澜:“……?” 第89章 踩住七寸 逃走 亲自做的 气氛有些冷凝,慕观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江明棠,你耍我呢?” 他有狐臭,他怎么不知道? 千机阁的部下怎么不知道? 跟他接触过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因为养了许多蛊虫,怕沾染上血腥味,他每日都要用香草沐浴,香还差不多,哪来的臭? 而且天底下有狐臭的人多了去了,她是怎么能认出他来的? 这女子,完全就是在胡说八道! 江明棠哼了一声:“小郡王,我可没逗你,不信的话,你大可以找个鼻子比我更灵的人问一问,你身上确确实实有狐臭。” 顿了顿,她饱含恶意地补了一句:“简直是从内到外都臭不可闻,堪称天下第一臭!” 慕观澜要是还看不出来,她是在故意骂他,就白活十几年了。 他冷声道:“你少在这污蔑我,你不是还要求我帮忙,怎么,不需要了?” 哪知江明棠也是硬气的很:“不需要,因为我知道,你根本不会帮我,但我也绝不会就此放弃,我一定要跟淮川哥哥在一起,陛下也拦不住。” “江明棠,你现在倒是硬气,等圣旨下了,我看你焉能如此?” “无非一死而已。”她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于我而言,生与死皆不重要,有情能度万难。” 慕观澜嗤笑一声:“你死无所谓,那威远侯府呢?” “我连死都不怕,又何惧这些?况且小郡王该知道,我跟你一样,都不是在亲生父母面前长大的,跟他们没多少感情。” 江明棠说道:“大不了我同他们断绝关系,抛下一切,为了淮川哥哥,我顾不了那么多,我就是死,也要陪在他身边。” 慕观澜嘲讽着评价道:“愚蠢。”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他心底却有一丝羡慕陆淮川。 他的命可真好。 永远有人奋不顾身地选他,连性命也不顾。 师父是这样,江明棠也是这样。 连祁晏清都没办法,取代陆淮川在她心里的地位。 真令人妒忌啊。 怎么办呢? 他现在更想拆散他们了! 江明棠丢下那一番话,便离开了郡王府。 才刚出门去,她就听到了元宝的播报。 【目标人物慕观澜好感度+7,当前好感度11点,获得积分35,总积分余额1905点,恭喜宿主呀!】 江明棠嘴角的笑意,一闪而逝。 看来,她确实踩中慕观澜这条毒蛇的七寸了。 那么,拿下他就是迟早的事。 而且她也不用去找慕观澜,他会自己来到她身边的。 之后,江明棠就安心在家等着慕观澜的下一步行动。 不出她所料,那天被她刺激到以后,慕观澜毫不掩饰想拆散她跟陆淮川的心思,隔天就又进宫了一趟。 虽然不知道他跟皇帝说了什么,但他走之后,陛下召见了钦天监,说要给安阳公主,选个吉日出嫁。 这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忠勇侯府得知后,陶氏简直是食不下咽,寝不安席。 也不只是她,忠勇侯跟陆老夫人也一样。 要是远舟真被定为安阳公主的驸马,此生幸福毁了不说,连侯府的未来也毁了。 自古有训驸马不可掌权,远舟可是陆氏下一代继承人呐! 陶氏急得没法子,几次三番想找陆淮川,一起去江家把婚退了。 结果陆远舟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她跟老夫人去寻淮川,说什么不许她们为难大哥。 陶氏有苦难言。 儿啊,你怎么不想想,陛下是如何为难你的呢? 不只是这样,陆氏宗族子弟,但凡在朝为官的,都受到了牵连,总是被上峰揪住小错不放。 渐渐地,他们心生怨气,几次三番闹上侯府,但都被陆远舟赶了出去。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我大哥成婚关你们仕途什么事儿?别一个个的没能力,还把缘由栽在别人身上,难道我大哥不成婚,你们就能为相做宰了?” “快给小爷滚,再来闹事,我可不会顾及什么叔伯子侄,堂表兄弟,直接揍得你们满地找牙!” …… 这些事,陆淮川也看在眼里。 他的心亦是日夜煎熬,不愿意轻易放弃婚事,好几日睡得不安生,眼下已经到了极限边缘。 就在他在迷茫与痛苦之中,不知如何是好时,接到了江明棠的信件。 她说,近来父兄管的很严格,轻易出不了门,但父兄今夜营中执勤,她会借口与府中婶母赏灯外出,想见他一面。 陆淮川不信她不知道如今的情况,却仍旧想见他,代表她也不愿意放弃。 他又怎么舍得放下? 当夜,他去了御芳园。 那是他当初与明棠相看的地方。 彼时尚是秋季,满园萧条,落叶枯黄,草木凋零。 她是这里唯一的艳色,也是他眸中独有的生机。 而现在时至早春,黄草之中长出了细小的新生嫩芽,枯木光秃秃的树干,在冷风与春意的围裹之下,泛起肉眼可见的叶苞。 一切都在迸发着生机。 可明棠却会在他的生命里,逐渐远离,黯淡,直至虚无。 陆淮川原本想,他们好不容易才见一次,他不要难过,不要痛苦,要以最好的面貌去见她。 可当他终于看到半月亭中的人儿时,心底的酸涩涌上眸间,泪光点点。 “淮川哥哥!” 江明棠也看见了他,立时露出了灿烂而又明媚的笑容,朝他奔来。 身上的红色斗篷,在寒风中翻飞,发丝飞扬,衣袂飘飘,她像是一只艳蝶,扑进了他的怀里。 两颗心也在那一刻,剧烈碰撞。 四下无人,江明棠环着他的腰身,陆淮川亦是紧紧抱住了她。 良久,他们才放开彼此,四目相对之际,什么话也没有说,一个抬头送上唇瓣,另一个微微俯身,尽情采撷…… 这一次的亲吻,与上次在巷子里,截然不同。 没有曾经的温软轻柔,带着急切与贪婪,数日来的不安,挣扎,惶恐,全都倾注其中,强势的掠夺与汹涌的爱意,交织在一起,令人窒息。 这一刻,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他们彼此。 直至不远处似乎传来了流萤的声音,在提醒着江明棠该归家了,她才终于被放开。 但她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紧紧牵住了陆淮川的手,屏息一瞬,而后下定了决心,轻声而又有力地说道:“淮川哥哥,我们离开京都吧。” 他一怔,明白她的意思后,喉中发紧。 江明棠看着他,语速飞快:“家人,身份,名声,我什么都不要了,你也抛下这一切,我们一起离开,去到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共度余生,好不好?” 陆淮川知道,他不能答应。 一旦私奔,明棠的名声会毁于一旦。 天子怒火,会让两家万劫不复。 他不能这样。 他自幼读的圣贤书,没有哪一个字是教他拐带女子私奔的。 可是,他没法拒绝。 曾几何时,母亲打算离开侯府的时候,也说过一定会带上他,一起离开,但最终陆氏不肯罢休,于是,他只能被她放弃。 那天他哭了好久,久到祖母与父亲责罚他,也不肯停。 后来他有了新的母亲,有了弟弟,但渐渐地,陆淮川也被父亲放弃了。 他留在了侯府,却不受重视,像是一个边缘人物。 有人抛下一切,包括他在内。 而有人愿意抛下一切,只为坚定的选择他。 就像是暗夜里的一盏孤灯,照亮了他整个天地。 陆淮川想,拒绝这样的人,太难太难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好,我们逃走。” 他们,要一直在一起。 虽然两个人都是头一回私奔,又身处家规严格的高门大户,但这种事真正做起来,其实也不难。 约好相聚的地点后,江明棠迅速开始了行动,她不过是带了些衣物,首饰,金玉,只带足够能换钱度日的便可。 家人那边则是瞒得死死地,谁也不知道她的惊天筹谋。 只不过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白天,趁着江时序不在家,说要出门去逛一逛长平街。 而后便找借口,从衣裳铺子的后门溜了出去,迅速赶向事先约好的城郊客栈。 待流萤跟织雨发觉她不见了,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两个丫鬟匆忙回了侯府,正好撞见下值回来的江时序。 见她们满目惊慌,都要哭了,江时序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沉声问道:“小姐呢?” 见她们哆哆嗦嗦,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江时序怒道:“人呢?!” 最后还是流萤壮着胆子,颤声回道:“小姐……小姐她不见了!” 她擦了擦泪,奉上在马车里找到的东西,将前因后果道来:“这是小姐留给您的信。” 江时序一把扯过,展信细看。 “兄长,请不要怪罪流萤跟织雨,此事与她们无关,是我自己决定的……” 他仔细读来,拿着信纸的手因为愤怒轻颤,额头青筋暴起,薄唇直抿,瞳孔中带着极致的怒火,仿佛烧红的烙铁,令人对上便觉得无形灼痛。 江时序一字一顿:“陆,淮,川!” 这小子,竟敢拐带棠棠私奔。 他定要一刀一刀,活剐了他! 侯府护卫秘密出动的时候,潜藏在暗处负责盯梢的靖国公府暗卫,也迅速回去报告情况。 而彼时,祁晏清坐于亭中,从来没有哪一天的心情,有这么好过。 上次他命人带着花灯去找江明棠换年礼,结果小厮什么也没带回来,他正要生气,就看到了江明棠给他的信。 她说,为表感谢,要给他精心备一份厚礼,让他稍待几日。 祁晏清一向没什么耐心,但这次却硬生生忍了好几天,怀着期待,等着她的厚礼。 原以为她最多也就送个环佩玉饰什么的,结果打开一看,他才发现自己猜错了。 一副棋子。 材质倒是上好的檀木,但做工嘛,一言难尽。 说句实话,拿出去卖,非但倒贴也出不了手,还有可能会被砸了摊子。 祁晏清嫌弃得不行,还有些生气,觉得她在敷衍他。 结果打开信一看,她说,这是她亲手打磨的。 “我第一次做,手太生,不大好看,世子凑合用吧。” 他忽然就觉得,这棋真好啊。 就是拿万金给他,他也不会换。 而且,谁说这棋做工不好的? 简直堪称精美绝伦,世间绝品好吗?! 于是,祁世子充满愉悦地,把惯用的顶级云棋收了起来。 以后,他只用这副棋。 正当他仔细摩挲着棋子时,暗卫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院子里。 “世子,威远侯府有异动。” 祁晏清瞬间敛起了笑,冷声道:“是不是慕观澜又去接近江明棠了?” 他不耐地说道:“杀了他,提头来见。” “不是,是威远侯府大小姐,好像与人私奔离家了。” 祁晏清整个人一顿,缓缓转眸,寒意凛然:“你说什么?” 第90章 私奔失败 来者是他 回家退婚 陆淮川的这次私奔行动,以失败告终。 那天从御芳园回来之后,他也在紧急筹办私奔事宜。 但是他忘了,当年他生母跟忠勇侯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因为陆家不同意,就曾私奔过好几次。 论起私奔,他爹比他有经验得多。 忠勇侯一早就防着这种情况。 虽然他认为长子一向克己复礼,肯定不会干出这种荒唐事来,但陆淮川真的被家卫抓到之后,他居然也觉得一切皆在意料之中。 少年情深如熊熊烈焰,足以焚毁一切阻碍。 所以他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只看着儿子,深沉地叹了口气。 “淮川,做人不能光考虑自己,也要替别人考虑一二,且不说家族亲眷,你有没有想过,一旦私奔,明棠的名声会如何?” “就算你们找到一处地方安身,陛下誓不罢休,以后就要东躲西藏,你是男儿郎,倒无所谓,可人家是闺阁千金,吃得了这样的苦吗?” “而且,你能保证日后不会互相埋怨吗?我跟你母亲从前情深似海,恨不得能为对方去死,如今的结果,你也看到了。” 再厚重的感情,一旦互生埋怨,就会变得薄如蝉翼,不堪一击。 这个道理,忠勇侯最有体会了。 陆淮川跪在地上,一语不发。 这些道理,他都想过。 可是,他没办法拒绝,没办法拒绝那么坚定选择他的明棠。 忠勇侯看着儿子颓然的模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正要问他江明棠的情况,门房慌乱的声音传来:“江公子,您不能硬闯……” “滚开!” 陆淮川一抬头,就看到了脸色铁青的江时序。 他直直地冲了上来,一脚踹向他心口。 陆淮川没有躲的意思,早在答应明棠私奔的时候,他就猜到了可能会有这么一刻。 江时序这一脚用尽了全力,要不是忠勇侯及时拦着,陆淮川真要被他踹死。 碍于忠勇侯,他竭力忍耐住杀了他的冲动:“棠棠呢?!” 陆淮川闭了闭眼,说出了约定中的地点。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他到底还是要认命的。 城郊,客栈后院。 江明棠坐在廊下,盯着紧闭的门。 元宝弱弱开口:“宿主,你真的要跟陆淮川一直在一起吗?” “当然不,你在想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私奔啊?” 江明棠:“赚钱啊。” 那天她说完私奔之后,陆淮川的好感度就增加到了99点,积分余额也来到了1911点。 她有预感,今日之后,三个亿就会到账。 江明棠望着天边云彩:“你放心吧,我不会为了三个亿,放弃九十七个亿的。” 赚钱这一块儿,她一向是秉持着一个原则,那就是:她全都要! 况且,等会儿来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正教育着元宝呢,门口似乎传来了响动,江明棠立刻挂上笑容,快步过去,打开门:“淮川……” 她的话戛然而止,颇有些惊愕地看着眼前人:“怎么是你?” 门口处,祁晏清长身玉立,面如寒霜,见了她后心中火气更盛。 “怎么,看见不是陆淮川,失望极了吧?” 他咬牙切齿地踏步进去,砰的一声关上门。 “江明棠,你到底在想什么?居然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一切,私奔离家,你有没有为自己考虑过?!” 祁晏清简直快被她气死了:“陆淮川不为你考虑,难道你也不为自己考虑吗?你知不知道这件事传扬出去,你会声名狼藉,婚嫁艰难!” 面对他连番质问,江明棠却只是一句轻飘飘的:“我知道,我愿意,是我让他跟我一起私奔的,不是他的错。” 她看向祁晏清:“声名狼藉又如何?我不在乎,至于婚嫁之事,正好我名声坏了,也免得陛下再威逼我退亲。” 祁晏清忍无可忍,强拽住她的手腕:“陆淮川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你为了他要做到这种地步?” 她真就这么喜欢他么?! “祁世子,你自幼众星捧月,是天之骄子,国公夫妇把所有的爱都灌注在你身上,你根本不懂我的处境。” 江明棠没有甩开他的手,慢慢说道:“从前在豫南时,我不受家人重视,在家里如同隐形人一般,后来回到京中,父母偏心江云蕙,凡事以她为先。” “待到谈婚论嫁,陆小侯爷又百般拒绝,你可知道我是什么心情?” 她苦涩一笑:“我在想,我真就这么不堪么,无人怜我,无人爱我。” 祁晏清莫名想到从前在密报上,看到的话,心中有些刺痛。 沈家为偿八十两银,卖女为妾。 “直到淮川哥哥出现,他坚定的选择了我,他让我觉得,这世上还是有人,会无条件爱着我的,所以,我也坚定的选他。” 她慢慢抬眸:“世子,你能明白吗?” 祁晏清咬牙,都忍不住想骂脏话了。 他能明白个屁! “他选你,是因为两家婚约,他没得选,换成是别人,他也会这么对那个女子,你真是昏了头,为了这点小事,就为他抛弃一切。” 祁晏清眸中似有火在烧:“还有,谁说你无人爱了?这世上有的是人爱你。” 她疑惑:“哪有?世子莫不是在诓我吧,还有谁?” “我!” 这个字落定之后,院中似乎有一瞬间的沉寂。 祁晏清脑子里也是轰然一声。 他方才根本没有经过思考,下意识便脱口而出了,一时有些懊恼。 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是在这般情况下,对着一个要跟别人私奔的女子表白心迹,一头栽进了他最不屑一顾的风月事里,沉溺其中。 可对上江明棠愕然的眼神,他并不后悔,头脑复而清醒,思绪也分明起来。 他将她的手腕握得更紧了些,指节近乎发白,甚至轻轻颤抖:“我喜欢你。” “江明棠,我喜欢你。” “我祁晏清,心悦于你。” 一声比一声坚定,一声比一声高昂。 一向才华横溢,妙语连珠的人,眼下除了贫瘠的喜欢二字,竟想不出别的词了。 及至此时,祁晏清才恍然明白过来,他为什么会对江明棠与陆淮川的婚事,耿耿于怀。 因为他妒忌他。 他为什么一见到她,就想要惹她生气,而别的女子,他理都不想理。 因为他喜欢她。 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去跟她相处,于是只能笨拙地用锋利的言语,包裹住一颗真心,去引起她的注意。 这一刻,祁晏清什么都想明白了。 不等江明棠回应,他便紧接着说道:“我亦可以像陆淮川一样,坚定不移的只选择你,此生此世,唯爱一人。” “所以,江明棠,你要喜欢我吗?” 只要她愿意,他也能什么都不要,为她抛下一切。 天地之间,寂然无声。 江明棠嘴唇翕动,似乎要说些什么,外门传出些动静,随即院门轰然倒地,发出巨大的声响,尘灰扬起。 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要抽回手去,却没有抽动。 祁晏清对那动静完全视而不见,只紧紧地盯着她,也不肯放手。 他还在等着她的答案。 门口处,江时序如阴暗鬼魅一般,正盯着他们,盯着祁晏清握住江明棠的那只手。 江明棠心下一跳:“哥、哥哥……” 直至江明棠有些惊慌的声音响起,祁晏清才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看了过去。 见不是陆淮川,他眉头微松。 来的是江时序,说明这趟私奔失败了。 想通这点,祁世子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 他眸中的不悦也散去了些,总算是松开了握住她手腕的手,对着江时序点了点头:“江参将。” 这位是明棠的兄长,自然也是他的兄长。 所以一向眼高于顶的祁晏清,愿意给他几分好脸色。 江时序对他却没什么好脸色,眼风如刀。 因为就在刚才,他突然意识到,祁世子或许也喜欢明棠。 否则,他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靖国公府接二连三送来的礼物,都是给明棠的。 以前他还以为,大家都是东宫属臣,那是国公府为了表示对侯府的情分,才送来的。 现在想来,根本就是祁晏清的私心! 光顾着陆淮川,他竟然忽略了这么个劲敌…… 江时序脸色一黑,连看都懒得看祁晏清一眼,上前快步牵住江明棠:“棠棠,回家!” 却不料,江明棠用力去甩开他的手:“我不回去!” 她脸上带了几分执拗:“我要等淮川哥哥。” 江时序一听这话,真是后悔自己刚才没一脚踹死那小子。 他气得不行,但对棠棠却没有办法,甚至于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只道:“你等不到他了,他不会来见你了,我会知道这里,也是他说的,他已经放弃你了,棠棠,你不要执迷不悟。” 江明棠的脸色瞬间一白:“不可能,哥哥,你在骗我。” 江时序眸光幽暗,像是两簇鬼火:“忠勇侯及其夫人,已经去家里退婚了。” 他握紧她的手:“我没有骗你,如果你不信的话,现在就跟我回家,一看便知。” 江明棠像失了魂一般,任由他牵着往外走。 祁晏清只觉得万分惊喜。 退亲,那太好了。 等忠勇侯府退了亲,他当场就提亲! 祁晏清快步跟上:“江参将,等等在下。” 兄长,别走那么快! 他也要跟着一起回家! 第91章 也是他家 就这样吧 他之情思 回威远侯府的路上,江时序心中怒火中烧。 他想狠狠骂明棠一顿,怎么可以为了一个男人,什么都不顾,抛下一切去私奔? 她有没有想过自己? 有没有想过家人? 有没有想过……他? 江时序真的很想,像以往严厉教育弟弟妹妹那样,狠狠罚棠棠一顿,让她记住教训! 可是对上她朦胧泪眼,别说罚了,他一句重话也说不出来。 还要去哄她,让她不要再哭了。 那憋了满腔的怒火,自然而然就算在了陆淮川身上。 另外,令江时序烦怒的,不止是陆淮川。 还有厚着脸皮,非要跟在他们后面回来的,靖国公府世子祁晏清。 江时序阴沉着脸。 祁世子对棠棠有意,他竟然才发现。 但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反而在意料之中。 没有人会不喜欢棠棠。 别说祁晏清是京都首智,皇后侄子,他就是东宫太子,也配不上棠棠! 但很显然,祁晏清不这么认为。 马车到了侯府门口后,他跟在江明棠身后,大摇大摆地准备进门,跟回自己家一样坦然。 然后,他就被拦住了。 祁晏清眉头微皱:“江参将,这是何意?” “今日府中有事,不便招待世子,还请世子回自己家里。” 江时序冷着脸:“不送。” 祁晏清没想到,未来兄长这么不容情面,竟要撵他走,赶忙道:“且慢。” 江明棠退婚,这么天大的喜事,他当然要亲眼看一看了。 况且他回什么家? 以后威远侯府就是他的家。 他正要理直气壮地说,他喜欢明棠,而且马上就会提亲,然后迎娶她,所以他是侯府一份子,家事他也能参与。 但转念一想,明棠还没退婚呢。 这时候说这些话,晓得他孟浪不说,对她名声也不好。 算了。 他再忍一时。 所以他另找了个借口,说江明棠与他也算是师出同门,今日见她如此伤心,不免关怀一二,还请江参将,容他进去。 岂料江时序听了他这番话后,冷笑一声:“世子,你对棠棠的私心,我已看得清楚明白,又何必找这些托辞。” 祁晏清丝毫没有被人戳破的心虚,反而说道:“既然江参将都知道,那就更应该让我进去了,说不定未来我们就是一家人。” 这话一出,江时序实在是忍不了了:“废话少说,快滚!” 哪怕对方是靖国公府世子,只要觊觎棠棠的,江时序都不会给好脸色。 祁晏清被他这两个字惹恼,心中怒火升腾,脸色也沉了下去。 他长这么大,连皇帝都没让他滚过! 江时序,他竟然敢…… 算了。 祁晏清忍住了气,没跟他计较。 他一再告诉自己,这是未来兄长。 不可气,不可气。 况且兄长或许也不是针对他,而是被妹妹私奔的事,惹了一肚子火,没处发泄,所以才对他态度差。 他忍得了。 再说了,论家世,性格,人品,才智,他哪样不比陆淮川好多了? 而且,秦照野有病,他可没有。 至于慕观澜,本来就是假货,哪儿能跟他抢人? 他祁晏清往那一站,就是无数人眼里心中的佳婿。 这世上能配得上明棠,有且仅有他一个。 兄长但凡不瞎,也知道选他做妹夫。 祁晏清觉得,他的脾气从来没这么好过。 但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待将来迎娶了明棠,新婚之夜他一定要好好跟她说一说,他为了她,被兄长骂,还得忍着的事儿。 然后明棠定会心疼他,任他取予。 这么一想,祁晏清被骂的怒火彻底消失了,甚至于还能露出微笑,打算安抚下兄长的情绪。 正在两人对峙之际,忠勇侯府的又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 陆淮川满目颓色地从车上下来,连脚步都有些发虚,陆远舟紧随其后。 看到祁晏清,他还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祁晏清没理他。 他方才挤出来的微笑瞬间敛去,眸光冷寒地看着陆淮川。 要不是事发突然,祁晏清也不会匆忙就表白了心迹。 因为他意识到,再不赶紧说,江明棠真要跟别人跑了! 就是为了陆淮川,江明棠抛下了一切。 他的筹划也因为他们要私奔,而毁于一旦。 陆淮川,简直该死! 与他同样想法的,还有江时序,在看见陆淮川的那一刻,他的手已经下意识握住了剑,恨不能就地把他给劈了。 还是祁晏清提醒他:“江参将,忠勇侯府不是要退婚么?人都来了,该进去了。” 要是这时候陆淮川死了,江明棠岂不是要记他一辈子? 想得美。 他才不会给陆淮川这种机会。 江时序冷冷扫了一眼祁晏清,没接他的话茬,转过身往里走。 陆淮川眸光黯淡,连礼节也顾不上,同陆远舟一并入内。 祁晏清自然而然就跟上去了。 到前厅后,看到陆淮川,威远侯跟孟氏更是没有一个好脸色。 “明棠,我一直以为你懂事知礼,怎么还能干出这种荒唐事来,你真是要活活气死我,还有你,你读那么多圣贤书,读进狗肚子里了……” 威远侯顾不上许多,连陆淮川一起训起来。 忠勇侯跟陶氏则是在一旁赔罪。 最后,还是老夫人沉着脸,出面解决问题。 “好了!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无用。” 她将拐杖往地上一戳:“两个孩子干出这种事,你们做父母的,难道没有失责吗?一味训斥他们,怎么不想想自己年轻时候,干过什么糊涂账?” 儿子年轻时候还约了孟氏去骑马,结果一夜未归呢! 忠勇侯就更不用说了。 他们有什么资格,怪明棠? 老夫人对她,也有些生气,但更多的还是心疼。 这闺中女儿把一颗心交给男子,便连自己也顾不上了,怪不得她。 “你们今日过来,不是要退亲吗?”老夫人叹了口气:“那就尽快把事情解决了吧,以后两家孩子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牵扯。” 免得再闹下去,天子知道了,两家日子都不好过。 祁晏清在最边上站着,闻言不由崇敬地看了一眼老夫人。 可算是有人提到重点了。 忠勇侯跟陶氏也很舍不得这门婚事,但如今也是没办法,必须退了它。 他们将带来的信物,一一送回,威远侯跟孟氏则是命人盘点当时陆家送过来的定亲礼,全部归还。 直至最后,垂头坐在椅子上,一直沉默的江明棠轻轻开口了。 “我有话要问他。” 她起身,走到陆淮川面前,看着他道:“你今日没来,是不想来,还是不能来?我要听实话。” 陆淮川对上她泛红的眼眶,眸中泪意明显,手指不自觉握拳。 他沙哑着声音道:“是不能。” 不是不想。 他也奋力挣扎过。 找了老院长劝说天子,未果。 要放弃一切私奔,也被拦下。 他太没用了,什么事也办不成。 是他,对不起她。 江明棠却笑了,轻声道:“淮川哥哥,有你这句话,我永远不后悔。” 陆淮川鼻子一酸,纵然强忍着,泪还是砸在了地上:“抱歉。” 江明棠摇了摇头,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小金锁,取了下来,放到了他手心里:“今日之事,你我各有难处,我不怪你,你也不要怪我,更不用怪自己。” 她闭了闭眼:“就这样吧。” 这句话,令陆淮川心里一恸。 心里的声音说,他不要就这样放弃她,他至死也要跟她在一起,他要一辈子与她寸步不离! 可是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金锁握得死死地,沉默跟着陶氏跟威远侯,木然地往外走去。 在他出门的那一刻,元宝的播报声响起。 【目标人物陆淮川好感度+1,总好感度100,获得积分3,总积分余额1914点,恭喜宿主,完成攻略任务!】 【现为宿主下发结算奖励:高级道具×2,中级道具×5,低级道具×10,已放入系统仓库,请及时查收!】 【目标人物祁晏清好感度+20,总好感度61点,获得积分160,总积分余额2074点,恭喜宿主,突破两千大关!】 元宝的播报刚结束,江明棠就在沉闷的气氛中,听见了祁晏清高昂的声音。 “晚辈靖国公府祁氏晏清,见过侯爷,侯夫人,江老夫人。” 她抬眸看去,便见他神色肃穆地站在了厅中央。 威远侯这才发现祁世子竟然也在,正尴尬家丑让个外人知道了,不知作何反应时,便听到祁晏清道:“晚辈今日登门,是为一件大事而来。” 他一愣:“什么?” 祁晏清看了一眼一旁的江明棠,掀袍,单膝跪地,拱手见礼:“令爱明棠,蕙质兰心,才智出众,胸有丘壑,怀有山河,眼界非常人能比。” “晚辈孤寒多年,自视甚高,不屑红尘,然今得遇明棠,方知何为风月,何为欢情,心生爱慕,沉溺其中。” “今日匆忙,晚辈独身前来,并未带上聘礼,但我之心,金石为开,绝不作伪,晚辈愿以全数家财,求娶明棠。” 祁晏清伏得更低了些,满是恭敬。 “还请侯爷夫人,成全于我!” 第92章 绝无可能 快给我滚 威远侯看着单膝跪地的祁晏清,目瞪口呆。 而他身旁的孟氏跟老夫人,也是一脸错愕。 老天爷啊。 他们没听错吧? 他们才刚退了跟忠勇侯府的婚事,现在靖国公府的世子,就来求娶明棠了? 这中间才过去了半刻钟…… 威远侯觉得自己是不是压根还没起床,怎么今天发生的事,都这么让人不敢置信呢? 正在他不知作何反应的时候,一道冷肃的声音响起。 “此事绝对不行!” 祁晏清眉头微皱,转眸看去,见是江时序,心底有些不悦,但还是忍住了,问道:“为何?” 他没记错的话,当初兄长还是靠着靖国公府的名头,才被太子看中,得以进虎贲军做参将的吧? 按理来说,得了他这么个好妹婿,兄长该欣喜若狂才是。 祁氏历经多朝不败,堪称第一世族,别人想做他兄长,还没机会呢。 江时序盯着他,眸光如刀 不行就是不行,哪儿那么多理由? 见威远侯与孟氏,还有老夫人都齐齐看来,江时序说道:“你有没有替棠棠想过?她才刚退了亲,要是传出去她前脚退亲,后脚你就来求娶,外人还不知道说什么污言秽语呢。” 到时候,说不定会有人说,是棠棠尚有婚约在身的时候,就勾引了祁世子。 之前英国公府寿宴,陆家跟封家的小姐,不就这么说过吗? 他不允许祁晏清,随意败坏棠棠的名声。 况且,除了他自己,他不接受任何人做他妹婿! 然而祁晏清却早就想好了说辞:“兄长此言差矣,明棠此前就婚事坎坷,如今再退亲,昔日流言怕是要传得更难听。” “我是什么性子,京中人尽皆知,若非绝对出众之人,入不了我的眼,而我此时求亲,恰好可以为明棠洗去污名。” 威远侯同孟氏对视一眼。 祁世子这话虽然轻狂,但情况好像还真是这样。 江时序沉着脸:“祁世子别乱叫,谁是你兄长?你我之间毫无关系,请自重!” 祁晏清无所谓地应了一声。 迟早的事。 见他这副模样,江时序后悔极了。 他刚才干嘛把人放进来? 这跟引狼入室有什么区别? 好不容易陆淮川走了,又来个祁晏清,有完没完? 他竭力忍住气:“你别忘了,这门婚事为什么会被退掉,还不是陛下为了承安小郡王,插手其中,你此时求亲,不怕陛下震怒吗?” “那又如何?” 祁晏清不以为意:“承安小郡王固然重要,可我祁氏也不是没有份量。” 于朝堂上,皇帝不会希望跟坚定的保皇党祁氏生出罅隙。 于亲情上,当今皇后是他亲姑姑,他跟皇帝还是亲戚呢。 大不了,他去同皇帝说,要是江明棠另嫁他人,他死给他看。 他就不信了,陛下真能看着他去死。 更不用提,承安小郡王是个假货。 真正的小郡王,估计早都化成灰了。 “祁氏门槛太高,又与皇家有关联,棠棠嫁过去,规矩诸多,她不喜约束。” “谁说我家规矩多的?我家是最不讲究规矩的,就算我双亲失了神智,非要给明棠立规矩,大可分府别住,我又不止一处宅子。” “祁氏与江氏颇有差距,若是以后你宠妾灭妻,她又该当如何?” “这点江参将大可放心,我在此保证,日后绝不纳妾,一生只会有明棠一个妻子。” …… 江时序说出一条理由,祁晏清就驳斥回去一条。 方方面面,绝无漏洞。 连威远侯跟孟氏听着,都有些动心了。 老夫人却看向一直沉默着的孙女,心下有些担忧。 她怕孙女溺在前面的感情之中,受了心伤,此后再无生气。 可眼下情形,她又不知道该从何劝起。 就在江时序被祁晏清辩驳得无话可说之际,江明棠淡淡开口:“好了,哥哥,祁世子,你们不要再争了。” 她看了一眼祁晏清:“我不会嫁给你,祁世子,你回去吧。” 闻言,江时序心下大喜。 京都首智如何?口才绝佳又如何? 棠棠不要他! 祁晏清眉头顿时紧皱,却并未起身:“为何?” “想知道答案?”江明棠起身往外走,“你跟我来。” 祁晏清利落起身,还不忘冲威远侯夫妇跟老夫人行礼,这才走出去。 江时序可不放心他跟妹妹单独相处,跟了上去,在廊下看着。 但凡祁晏清有任何逾越之举,他就一剑劈了他。 庭院之中,祁晏清与江明棠相对而立,他万分不解:“为何不嫁我?你不是说想要有人坚定的选择你吗?” 他多坚定啊。 前脚退婚,后脚就求娶。 一刻也耐不得。 “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为何?”想到一个可能性,祁晏清脸色微沉,“你别告诉我,你打算为陆淮川守身如玉,一辈子不嫁人?” 他上前一步,直视着她:“江明棠,你别这么不识货行吗?我哪里比不上他了?” 他胜过陆淮川千百倍好吗? 在京中贵女里随便找个人问,他跟陆淮川之间选谁,他敢保证,全都是选他的。 祁晏清可不是盲目自信。 他真的有这个本钱。 江明棠说道:“承安小郡王去陛下面前,说喜欢我的事,跟你有关吧?” 祁晏清一怔。 她淡漠看他一眼:“你别急着否认,淮州私银事发,小郡王突然回来,这些事处处都在针对二皇子,定是你跟太子殿下的谋算,所以小郡王一定跟你有关系。” “我去见了小郡王,他根本不懂何为感情,又怎么会喜欢我,这是你做的局,对吧?你想利用小郡王,拆散我的婚事。” “还有,之前陆小侯爷为了避婚,假装养了外室,也是你给他出的主意吧?或许你出的不是这个主意,但你肯定指点过他。” 祁晏清看向江明棠的目光里,带着极致的欣赏。 她怎么能聪明成这样? 果然,她跟他最配了。 “你坏了我两次婚事,如此卑劣,还想让我嫁给你?”她嘲讽道,“你可真是想得美。” 祁晏清完全不生气。 他甚至于觉得,自己真是英明。 在还没喜欢上江明棠的时候,就拆了她跟陆远舟。 不然他现在哪有机会? “我承认,这些事都是我做的。”他十分坦然,“你说我卑劣,我也不反驳,可是江明棠,如果我一味做君子,祁氏早就倒在了风雨里,焉能有今日?” 他自幼受的教育,便是能达目的,不择手段,不顾他人。 “如果是因为这些,那你就更应该嫁给我了。” 祁晏清理直气壮:“既然我坏了你两次婚事,理当致歉,那我把自己赔给你。” 这总可以了吧。 除了江明棠之外,他自己可是他在这世上,最宝贵的东西了。 他看着她,去牵她的手,诚恳道:“你给我机会,我愿意用一生弥补,往后岁月,任你驱使,绝无二话。” 江明棠表情凝滞。 代入这个逻辑,居然觉得他说的一点问题没有。 太离谱了。 她甩开他的手:“世子别会错意了,我是说,如你这般卑劣算计之人,我是绝不会喜欢的。”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陆淮川那样的正人君子?” 祁晏清实在是忍不住气。 什么正人君子,不过是无能。 他要是跟陆淮川那样,未婚妻被别人抢走了,直接一根绳吊死自己拉倒。 “反正不会喜欢你这样的。” 江明棠瞥他一眼:“况且,世子从前不是说过,绝不会像我一样庸俗,沉溺男欢女爱,红尘俗世吗?” “哦,我想起来了。”她慢慢道,“世子还说,要是有一天家门不幸,沦落到要娶我的地步,你宁愿剃度去当和尚。” “怎么,世子连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 祁晏清哑口无言,顿时后悔不已。 以前不知轻重,竟如此妄言,这下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不过,她怎么记性这么好? 不喜欢他,把他的话记这么牢做什么? 他正要解释,江明棠又补充道:“世子连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认,那要我如何相信,你不纳妾之说?” “我不喜欢你,此生也不打算嫁给你,我很累了,想要休息。”她颇有些疲色,“所以,你还是回家去吧。” 这两句话如同利刃,在祁晏清心上狠狠扎了一刀,竟让他觉得有些窒息。 看着转身欲走的江明棠,他眉目凝重,下意识去拽她的手:“江明棠,我……” 然而尚未牵到,一道寒光袭上,直冲他面门而来。 祁晏清心头一凛,迅速止步,退后些许,方才站定,就对上了江时序比剑锋更冷的眼神。 “祁晏清,你聋了么?棠棠说她不喜欢你,也不会嫁给你,快给我滚。” 第93章 动起手来 秦家求娶 自爆 眼下江时序可顾不上什么东宫属臣,靖国公府之类的。 他只知道祁晏清碍眼至极,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祁晏清也冷了脸:“江参将,我是看在你是明棠兄长的份儿上,才对你多加忍让,你可不要觉得我好欺负。” 论起武艺,他可不差。 真要打起来,江时序未必是他的对手。 “况且我跟明棠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做哥哥的来插手,江参将还是懂些分寸,你总不能管她一辈……” 话音未落,江时序的剑锋已经直冲他而来,带了无尽的杀意,令人胆寒。 祁晏清心下骤沉。 来威远侯府的时候,他没想到会有这一出,根本没带武器。 眼下江时序招招致命,他只能抽出随身带的匕首应战。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匕首跟长剑,如何能比? 再加上顾及到江明棠,总不能真伤了她兄长,祁晏清只能防守,而非进攻。 约莫十几个回合后,祁晏清与江时序对峙时,被他一拳袭在了肩头,硬撑着在他的剑劈下之时,用匕首格挡住。 而后反手一击,猛地刺向江时序心口,划破他的衣襟,逼着他收剑后退。 祁晏清肩头又痛又麻,倒抽一口凉气。 该死,他的骨头好像要断了。 江时序疯了吗? 威远侯府怎么回事,一个眼光好的都没有! 似他这般佳婿,上门自荐,不赶紧应下就算了,还要打他! 这有道理吗? 江时序对他憎恶至极:“别一口一个明棠叫得这么亲热,你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们家的事,也不需要你来管,快滚,再有下次,我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祁晏清咬牙。 到底谁放过谁? 若非在乎江明棠,刚才他早就刺中他了。 江明棠啊,江明棠。 他可是为她牺牲巨大。 从小到大,他就没这么能忍过。 她以后一定要好好补偿他! 最终,祁晏清还是先离开了威远侯府。 但这不代表他会放弃江明棠。 迟早有一天,他会让她喜欢上他的。 对于祁晏清的想法,江明棠毫不在意。 她现在只想快乐的数钱。 按照一万积分,兑换百亿补贴的汇率来算,元宝给她建立的账户里,显示积分余额2074点,对应奖金2074000000元。 这可是20亿啊! 救命啊! 人生太有盼头了! 也不枉费她故意装作恋爱脑,策划了一出私奔的好戏了。 从一开始,江明棠就想好了一切。 首先是陆淮川,虽然他看着温和体贴,温润如玉,但他内心里,应该一直都记得幼时生母抛下他离家的事,不然他不会把那个金锁,看得这么重要。 这样遭遇过被抛弃的人,需要的就是被坚定不移的选择。 所以她才同他私奔,而且就算失败了,也怪不到她头上。 她已经为他抛下一切了。 其次,托元宝的福,她一直都知道祁晏清暗中派人蹲守在侯府附近,并且定期汇报她的情况。 祁晏清这个人,孤傲,嘴硬,心也硬,性子其实带了些极端。 不把他逼到悬崖上,他绝不会正视自己的心意,也绝不会承认喜欢她。 她可没那么多时间,去跟他打嘴仗。 而是要直接撕开他自欺欺人的面纱,让他清楚看见,她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等他意识到这点后,她才好推进下一步的亲密接触。 还有江时序,她也是故意留信刺激他的。 江明棠有预感,他绝对快耐不住了。 除此之外,私奔的事,慕观澜肯定也会知道。 婚约解除,秦家就可以采取动作。 说不定东宫,也能给她带来一些意外之喜。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是个受了很重情伤的人。 婚姻屡次不顺,令她心灰意冷,颓丧不已,决定此生不嫁,意欲长伴青灯古佛不说,还隐隐有自毁倾向。 对于遭受重大打击的人来说,这反应很合理吧? 到时候,谁要娶她,她就拿这段情伤当挡箭牌,逼得狠了,就说要去死,怕是连太子都拿她没办法,完全可以避免被婚姻绑死。 她是一定要挣够百亿补贴的! 谁也别想拦着她! 隔天,忠勇侯府跟威远侯府退亲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皇帝那叫一个高兴啊,刚要在早朝上宣布,想给承安小郡王跟江明棠赐婚,结果英国公突然冒出来了。 他说他家长子秦照野,幼年被匪徒所虐,落下恐女之症,本以为注定孤老一生,却不料他喜欢上了威远侯府大小姐,江明棠。 英国公:“臣想请陛下赐婚,请陛下成全!” 皇帝的笑,当时就僵住了。 怎么又来一个喜欢威远侯闺女的? 那他的好侄儿怎么办? 可要是给小郡王赐婚,那英国公长子怎么办? 人家父亲还是为了去剿匪,帮他平定江山,才落下的病。 皇帝那道圣旨,下给谁也不是,就这么卡在那了。 一时间,他对江明棠,也是万分好奇。 这小女子到底是什么模样,引诸多儿郎倾心? 皇帝想到不久后的宫宴,特意命人添上了威远侯府大小姐的名字。 英国公为长子求娶江明棠时,威远侯就在朝上。 他想起昨天的祁晏清,再想到今日的秦照野,还有小郡王,忍不住叹气。 这三家地位皆高于威远侯府,他哪一个也得罪不起。 真是令人忧心啊。 结果威远侯下了朝,回到家中,才发现他还是忧心得太早了。 一进前厅,他就看见儿子跪在地上,妻子立于一侧,慌乱不已。 而上首处,老夫人面色苍白而又阴沉,似乎带了极大的怒气。 四下奴仆皆被遣退,门窗紧闭。 威远侯心里咯噔一下:“母亲,这是怎么了?” “逆子!你还不快给我跪下!” 老夫人简直是气的发抖,她将茶盏摔在地上:“时序不是江家子嗣这事儿,你竟敢瞒着我十几年!”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这话一出,威远侯瞬间明白,为何孟氏满目慌张了。 怕是母亲,已经知晓了一切。 来不及思考她究竟是如何知道的,威远侯赶紧跪下请罪:“母亲息怒,此事另有隐情!” “有什么隐情?”老夫人气的头疼,“你在战场上受了赵副将的救命之恩,要收养他家孩子,你也应该跟我说清楚,在你看来,我是不讲道理的人吗?连知恩图报都不知道?” “赵副将?” 威远侯愣了愣,下意识看向了孟氏见她微微摇头,才明白过来。 时序是承安郡王遗孤的事,母亲还不知道。 她以为他是赵副将的儿子。 老夫人愠怒:“怎么,你还想否认不成?这可是时序亲口告诉我的!赵氏宗亲也可以作证,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母亲,我不是故意骗您的。” 威远侯赶紧赔罪:“当时我尚在边城,来不及告知您呐。” 这套说辞,老夫人才不信。 她大概能猜到,除了报恩之外,儿子是为了儿媳妇,当初孟氏子嗣艰难,为了开枝散叶,她都打算要给儿子纳妾了,结果儿子严词拒绝,而后就带回了时序。 原来不是亲生的,怪不得从前她就觉得,时序跟云蕙这两个孩子之间,孟氏要偏心云蕙得多。 对于让她坐稳侯夫人位置的嫡长子,反倒没那么用心了。 想起江云蕙,老夫人也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过去十几年,大房一共就这两个孩子,结果还都不是亲生的。 真正的子嗣明棠,反而在豫南商贾家中长大。 这……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在威远侯及孟氏的安抚及赔罪之下,老夫人总算是艰难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看向底下跪着的孙子:“时序,虽然你不是我亲孙子,但这么多年,我一直很疼爱你,眼下你突然自爆身份,是想离开侯府,回归赵氏么?” 唉。 时序是江氏难得的英杰,若是他走了,侯府迟早要败落。 到底是别人家的孩子,养了十几年,终究还是想着认祖归宗。 老夫人眼眶湿润,有些想亲孙女了。 还是她的明棠乖乖好。 威远侯也搞不明白,儿子这是闹得哪一出。 他不是知道,自己是承安郡王遗孤吗? 怎地又要回归赵氏了? 那也不是他真正的家啊。 面对老夫人的询问,江时序摇了摇头:“不是的,祖母,我自爆身世,并非为了认祖归宗。” 他声音低哑,却透着前所未有地坚定,笔直跪着,看向威远侯,孟氏,还有老夫人。 “我是想向您,求娶明棠,我心悦她,用情至深,愿意为了她入赘江氏,继续撑起侯府。” “请您成全我的心意。” 第94章 我不同意 保底奖金 没有回音 江时序这一番话说出来以后,满室皆寂。 威远侯跟孟氏,已经被这个消息,冲击得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了。 直到身侧传来了响动,他们才恍然回神,见老夫人正捂着头,吓得不轻:“母亲!” 江时序亦是心下一惊,赶忙起身去扶:“祖母!” 老夫人脑中晕眩,好半天才缓过来,待到她看清身前的江时序,伸手用力把他给推开,厉声道:“跪下!” 江时序默然无言,重新跪下。 威远侯刚想劝母亲消消气,身体要紧,就听见老夫人说道:“你们两个也给我跪下!” 他与孟氏对视一眼,老实跪下了。 老夫人看着他们,气的手都在哆嗦:“家门不幸啊!” 儿子儿媳妇瞒着她,养别人家孩子,认作继承人,这也就算了,兄长看上妹妹,这……这成何体统啊! 这要是传出去,江家的脸面往哪里放? “你们两个是怎么教孩子的?前有蠢女,后有逆子,唯一能上得了台面的,居然只有流落在外的明棠,你、你们真是要把我气死!” 威远侯跟孟氏根本无力反驳。 他们心里也冤得很。 谁知道,时序竟然会对明棠生出那种心思? 威远侯更是头大不已。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想做他女婿,没完没了了还。 外面惦记他闺女的三家还没解决呢,自己府里又出了个贼。 造孽。 他就一个闺女,许给谁也不行啊。 总不能全都答应吧。 那成什么了? 老夫人终于缓了过来,她看向江时序:“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对明棠有意的?是知晓身世之前,还是之后?” 江时序下意识就要说,是之前。 但他反应过来,要是这么说,怕是真能把祖母气死,果断改口:“是知晓身世之后。” “在知道身世之前,我一直把明棠当妹妹。” 江时序不得不硬着头皮撒谎:“后来才变了心思,只不过她有婚约,而我也不想离开侯府,同家人分开,于是一直隐而不发,压制着情意。” 而现在,明棠的婚约解除了。 他要是入赘,也就不用离开侯府了。 江时序之前,其实并没有想过这么早透露自己的身世。 这回是真被逼得没法子了。 明棠跟陆淮川私奔,祁晏清还上门求娶。 他要是只做她哥哥,根本一点机会都没有。 所以思来想去,他决定先冒领下赵副将之子的身份。 至少能让他名正言顺,加入这场角逐。 至于承安郡王的事,待他查明真相,再说不迟。 威远侯跟孟氏却不信他这话。 他们跟时序坦白身世,才过去多久啊,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就能一下子喜欢上明棠? 肯定是之前就有这个想法了。 只不过当着老夫人的面,他们也不敢提,怕真把母亲气坏了。 老夫人其实也不大信这话,她想到孙儿之前对明棠亲近的模样,心下又是一阵怒气。 她沉声开口:“你听着,我不管你是之前就对明棠有意,还是之后,也不管你是要继续留在侯府,还是回归赵氏,你跟明棠的事,我坚决不同意!” “祖母,我对明棠……” “你不用急着陈情,我不想听。” 老夫人摆了摆手:“不止是你,昨天求娶的祁世子,还有小郡王,除非皇上亲自下旨,否则我一个也不同意,因为你们都没有替明棠考虑过,我如何能放心,把孙女交给你们?” 小郡王明知孙女有婚约,还要在陛下面前,说出那一番话,逼着他们家退亲。 这样的人,说喜欢明棠,能有几分真心? 祁世子倒是表现的很诚恳,靖国公府也是无数人想要攀附的高门大户。 但明棠前脚退婚,他后脚就来求娶,连整理心绪的时间都不给她留,何尝不是一种逼迫? 况且,她虽与世子接触不多,但能看出来,那年轻人表面上温和有礼,实则骨子里傲气十足。 明棠看着柔弱,实则很有自己的想法,这两个人凑到一起,若没人低头,必然天翻地覆。 但婚姻里,一方一味低头,久而久之,迟早逆反,走到更加不可收拾的地步。 至于时序,那就更不能同意了。 她也知道,时序入赘侯府,迎娶明棠,对江氏来说有莫大的好处,还不用担心明棠嫁出去,受外人欺负。 可他们毕竟曾经是兄妹。 明棠刚退了陆家的婚,转头跟自己兄长在一块儿,让外人怎么想? 他们只会觉得,她早就跟兄长暗中苟且。 流言猛于虎,尤其是京中这种最看重名声的地方,难道日后明棠要顶着这些揣测骂名,行于世间吗? 一想到孙女被人指指点点,老夫人就觉得心疼。 所以,她绝对不同意。 思及此,老夫人说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老大家的,日后明棠的事,你们谁也不许插手。” 她站起身,唤来吴嬷嬷搀扶,准备往毓灵院去。 孙女还在为陆家退婚的事伤神,膳食用的极少,老夫人放心不下,得去看看她。 待她走后,威远侯跟孟氏,又对江时序进行了一番教育与训斥。 但江时序并不后悔。 眼睁睁看着棠棠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他做不到。 毓灵院中,江明棠本来还在认真扮演,受了情伤的黯然模样,结果就听到了系统播报。 【目标人物江时序好感度+1,总好感度100点,获得积分6,总积分2080点,恭喜宿主,完成该目标人物攻略任务。】 【现为宿主下发结算奖励:高级道具×2,中级道具×8,低级道具×15,已尽数存入系统仓库,请及时查收。】 元宝将江时序自爆身份的事告诉了她,江明棠并不觉得意外。 一切皆在她算计之中。 得知这些道具还可以转化为能量,用来给元宝升级,不必再花费她的积分,江明棠果断把大部分道具都转化了,只留了几个。 坦白说,每次给元宝花费几百积分升级,她还是很心疼的。 能省点钱,就尽量省点。 结果元宝刚升级完,就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你的意思是说,已攻略完成的人物,还会产生额外收益?” 元宝:“是的宿主,这个收益是由他们的地位,以及对整个世界的影响力决定的。” 它敲了敲小黑板:“比如说陆淮川考中了状元,那么他就会取代原文的状元郎,身价增高。” “再比如说,原文里江时序只是侯府之子,如果他恢复了身份,变回承安小郡王,身价也会增加。” “还有裴景衡,原文里他最终落败给了男主,但如果他登基为帝,就会带来其他收益。” 最大的重点来了。 “这些衍生收益,不占百亿补贴的额度哦。” 不占百亿补贴的额度…… 江明棠:“!!!” 那岂不是说,她不止能拿到一百个亿? 元宝肯定地告诉她:“就是这个意思。” 江明棠狂喜。 哈哈哈哈哈哈。 她现在无比庆幸,自己之前平等端水的做法。 谁能想得到呢,还有额外收益这回事。 哎呀,她应该尽早给元宝升级的。 江明棠恨不得抱着元宝亲两口:“元宝,你可真是我的好宝贝,我爱死你了。” 元宝:“嘿嘿,宿主,我也爱你。” 百亿补贴居然只是保底奖金这件事,让江明棠兴奋不已。 她从来没感觉自己这么高兴过,开心到在床上打滚,又要忍着不能尖叫,憋得眼泪都出来了。 以至于老夫人来了以后,看到的就是泪流满面,“伤心”极了的孙女。 她在床边坐下,伸手揽住回过神来的孙女,轻轻拍着她的背:“可怜的明棠,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江明棠没料到老夫人会这个时候过来,但转念一想,连家人都觉得她伤怀不已,外人就更会这么认为了。 于是,她放任自己靠在老夫人怀里,泪如雨下。 “明棠,古人言,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便是在警醒女子,莫要一味沉迷情爱,你还年少,未来的路长的很。” “熬过这一段,你就会发现,那陆家长子,不过是你人生中的一枝花,一片叶,未来还有万千盛景,等着你去看。”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祖母希望你能尽快走出来,不要为了已经逝去的一段情,耽误华年。” 江明棠听着老夫人的话,心里一暖,把她抱的更紧了些:“我知道,祖母,谢谢您。” 她真心感谢,老夫人对她的爱护。 江明棠在家假装伤心欲绝的时候,英国公府向陛下求娶她的消息,也传扬了出去。 小郡王,英国公府,再算上忠勇侯府在内,可谓是一女三家求,一时间,还真就没人说江明棠不好,不然岂不是在羞辱这三家的眼光。 那日,裴景衡也在朝堂之上。 江、陆两家退亲的消息,他当天就知道了。 他也猜到父皇,可能会给江明棠跟慕观澜赐婚。 但慕观澜是个假货,这婚事不能成,不然会误了江明棠一生。 所以裴景衡安排了一些朝臣,让他们在陛下意欲赐婚时,集体上书劝诫。 最后再由他出面,劝阻父皇。 只是没想到,英国公府突然站出来求娶,直接把父皇架在那儿了。 不过,好歹是拦住了天子赐婚的圣旨。 东宫高座之上,裴景衡批阅完积攒的折子,才放下笔,刘福就捧着最新各处的奏报进来了。 他正要一一汇报,便听到太子殿下淡淡的问话:“有威远侯府的么?” 刘福垂首:“回殿下,没有。” 裴景衡眉头几不可见地轻皱了一下。 之前,他命人给江明棠送了封信。 上面不过三个字:看开些。 原以为很快会收到她的回信,谁料至今犹如石沉大海,毫无声响。 裴景衡揉了揉眉心:“备车。” 刘福应了一声:“是,殿下要去何处?” 这话没有得到回应,他小心抬眸,便对上了储君淡漠的目光。 刘福懂了。 他退了出去,吩咐底下人。 “速速备车,殿下要去威远侯府。” 第95章 不是为此 万字颂词 许个愿望 威远侯从官署下值回来,准备歇息会儿。 他方才脱了靴子,就听见门房匆忙来报:“侯爷,太子殿下驾到。” 威远侯一惊,赶紧把衣装整理好,准备叫上府中人一道去迎接。 却不料门房说道:“太子殿下说了,此次是来寻大小姐的,不必兴师动众。” 威远侯一愣。 殿下来寻明棠?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想做他女婿的人太多了,他第一反应竟然是: 难道太子殿下也要求娶明棠?! 这个念头冒出来后,把威远侯吓了一跳。 他暗骂自己真是昏了头。 明棠与别的男子有过姻亲,按皇家的规矩,她去参加选秀,连第一关都过不了。 储君是何等人物,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怎么会想娶他闺女。 再者,陛下早就相中了英国公府做岳家,秦氏更是为东宫鞍前马后,轮也轮不到他去做太子岳丈啊。 话是这么说,可威远侯转念一想,自家闺女也很优秀,已经有四人求娶了,除却自家那个,剩余三家,哪一户不是钟鸣鼎食之族? 太子殿下会相中明棠,好像也不奇怪。 从正房到前院这段路途,威远侯想过无数种可能。 等见到了裴景衡,他上前行礼后,小心问道:“不知太子殿下来寻小女明棠,所为何事?莫非是小女有什么地方,冒犯了殿下?” 裴景衡看出他的试探:“威远侯不必担忧,孤此番前来,是为了江小姐上次所献赈灾之策的事。” 威远侯了然。 原来是为了朝事。 他就说嘛。 储君怎么会对他女儿有私情。 明棠献策的事,威远侯也知道。 彼时,他还没觉得太子殿下会选用呢。 结果没想到不久后,朝中真有人利用雪灾,往东宫泼脏水。 而殿下处理这事儿,用的就是明棠献上去的那些策略。 他那时候还暗暗惋惜,明棠怎么没生成个儿郎,不然何愁无人撑起侯府。 威远侯领着裴景衡往厅中走,解释道:“殿下恕罪,小女近来身体不佳,久未出门,劳您稍等,我这就让她前来见驾。” 裴景衡在听到身体不佳几个字时,微微皱眉,但很快恢复如常,道:“不必着急,孤在这等她便是。” 话是这么说,但储君召见,那能不急? 威远侯吩咐人速去寻江明棠,又命人上了新茶,在厅中招待太子殿下。 得知裴景衡来了,江明棠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他比她想象中,来的还要快。 看来不回复那封信,是对的。 江明棠换了身衣服,也没有上妆,就这么素着脸,满怀憔悴的去了待客厅。 她可是刚受了情伤,哪还有心思装扮自己,去见别的男子呢。 江明棠一到厅中,便看到了坐在上首的裴景衡,赶忙上前行礼:“臣女江明棠,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起来吧。” “谢殿下。” 江明棠慢慢地起身,而后才道:“不知殿下来此,有何吩咐?” 裴景衡没说话。 他打量着她。 几日不见,她似乎瘦了一点,眉宇间满是愁绪,完全没了从前的活泼灵动。 想来她是真的很喜欢陆家长子,以至于被退婚后,伤神至此。 没来由地,裴景衡心中有一丝不悦。 可看到她泛红的眼眸,似乎是哭了很久,那一丝不悦,又化作了一缕无奈。 见他不说话,威远侯道:“明棠,殿下是为了你先前献的雪灾之策而来。” 江明棠愣了愣,雪灾一事,不是早就解决了吗? 但随即她又想到,前段时间似乎听说二皇子又在针对东宫,道:“殿下,您……” 裴景衡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 而后,他看向了威远侯。 威远侯还觉得莫名呢,太子殿下突然看他干嘛? 然后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殿下这是让他腾地儿。 涉及朝事,他要跟明棠单独谈谈。 威远侯立即起身,找了个借口,退出了厅中。 大门敞开,四下也有奴仆,储君行事清正,明棠也不是会冒犯皇权的人,他不担心。 厅中立时只剩裴景衡,江明棠还有刘福。 见她垂首站在那,裴景衡说道:“坐吧。” “谢殿下。” 江明棠落座,努力扬起一抹微笑:“殿下今日,是为朝臣大肆替您请功之事而来的吧?” 雪灾的事解决后,不少人赞颂太子功德。 可渐渐地,赞颂的人越来越多,民间甚至于出现了童谣,把太子夸得跟神一样,隐隐可见只知太子,不知皇帝的局面。 这对东宫来说,太危险了。 帝王最是忌惮功高震主之辈,哪怕这个人是他儿子,是下一任继承人,他不放权,谁也不能抢。 一看就知道,是有人从中作梗,又在给裴景衡使绊子。 至于是谁,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 江明棠之前可是听威远侯说了,素日总是弹劾太子的人,一反常态,在皇帝面前,把太子夸出花儿来了。 她理着思绪:“臣女觉得,当前殿下应该要做的,是把重点放在办事儿的那些朝臣身上,以陛下之名,给他们奖赏,让他们称赞感恩陛下,将旁人堆在您身上的功劳,分发出去……” 裴景衡打断她的话:“这些已经有人向孤提过了。” 江明棠点点头:“殿下身边能人异士众多,这是最基本的策略,他们定然也能想到,臣女还有第二种办法,那就是……” “孤今天来,不是为了这些。” 她一怔:“那殿下是?” 裴景衡对上她不解的眼神,问道:“孤给你的信,可看了?” 江明棠脸色一白,似是才想起来:“殿下恕罪,臣女……臣女这段时间太忙了,忘了这事儿……” “你没回信,孤很担心。” 见她愣住,裴景衡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来:“怕你自此一蹶不振,孤少一员智囊,往后无人献策。” “所以,孤来看看你。” 闻言,江明棠看着他,忽地嘴巴一撇,眸中就泛出泪来,红着眼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下轮到裴景衡愣住了:“你怎么了?” 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她赶忙擦掉,略有些哽咽地开口:“没什么,只是觉得……觉得殿下真是个好人,我先前都没有替您考虑过,您却来看望我……” 她越说,眼泪掉的越狠。 裴景衡眉头微蹙:“好了,别哭了,不然一会儿威远侯还以为,孤对你做了什么呢。” “殿下恕罪,臣女实在忍不住。” 她吸了吸鼻子:“臣女最近真的很难过。” 因为真的委屈。 没人来问还好一点,一有人关心,她就憋不住眼泪了。 “孤知道。” 裴景衡说了这么一句,看向了刘福,后者当即上前,将一直提着的小食盒,放在了桌子上。 盖子打开,是一盒漂亮的花状糕点。 “上次你在东宫说,这个玉露糕好吃,孤命人给你做了些。” 他把食盒往前推了推:“孤幼时遇挫,伤感之际,母后说吃些甜的会好些。” 玉露糕里面用的果肉是荔枝,在如今的时代,它是贡品,只有皇室可以享用。 若是大臣被赏赐贡糕,那可是莫大的殊荣。 她上次在东宫同太子殿下谈话时,吃过一块儿,当时还感慨了一句真好吃,没想到今天,他给她带了一整盒。 江明棠看着那盒糕点,感动得不行,眼泪又涌了上来,被她使劲儿憋住:“谢谢殿下。” 裴景衡却道:“先别急着谢孤,这可不是给你白吃的。” “啊?” 他慢声道:“孤决定对此次赈灾的朝臣,进行表彰,需要写一篇万字颂词,这个任务,孤决定交给你来做。” 江明棠懵了:“万……万字?可是殿下,臣女从没写过颂词啊,臣女不会。” 裴景衡想起她之前给他写信时,那成片的溢美之词,道:“别谦虚,你可以。” 顿了顿,他又补了句:“若是你能写出让孤满意的颂词,在不违背圣意的情况下,孤可以再满足你一个愿望。” 万字颂词,少说也要写好几天。 这样一来,她应该就没时间为那门婚事伤怀了。 再者,储君一诺,万金难抵。 她会愿意的。 果不其然,江明棠眼前一亮:“殿下此话当真?” “自然。” “不违背圣意的话,我要什么都可以吗?” “是。” 她小心看着他:“那我要殿下……” 裴景衡眉梢微动。 也,不是不行。 虽说江氏地位是低了些,但亦有爵位在。 作为继承人的长子再拼一拼功绩,太子妃之位…… 他正想着这些,就听她补足了后面的话:“要殿下天天开心,时时欢喜。” 裴景衡一怔。 江明棠勉强笑了笑:“殿下身处朝堂,昔日您所受挫折,定然比臣女如今遇到的,要更难吧?” “臣女不过是婚事坎坷,便万分难过,那殿下昔日伤怀,岂不是更胜臣女?” “所以,臣女唯愿殿下来日,天天开心,时时欢喜。” “这个不违背圣意,殿下能尽力做到吧?” 裴景衡久久未言。 他应允给她一个愿望,她却拿来做这个…… 正有些感怀之际,又听她说道:“要是殿下做不到的话,就必须再许给我一个愿望,好不好?” 她小声嘀咕:“这样殿下只要不开心一次,就欠我一个愿望,那我就能有好多愿望了。” 说着,竟还被自己聪明到了,嘿嘿一笑。 裴景衡:“……?” 还是感动的太早了。 但见她总算是恢复了些生气,他微叹一声:“好,孤答应你。”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起身:“那孤就等着你的万字颂词了。” “是,臣女必不叫殿下失望!” 他挑了挑眉:“最好是。” 而后走出厅中,离开威远侯府。 江明棠送他到门口,待到车驾完全消失不见,元宝的系统音响起。 【目标人物裴景衡好感度+8点,总好感度44点,获得积分点,总积分余额2160点,恭喜宿主!】 第96章 公开身份 不能失去 原来是情敌 自那天从裴景衡手里,接下万字颂词的任务后,江明棠的状态终于好转了些,在侯府众人看来,她正在逐渐走出伤痛。 实际上,江明棠也快装不住了。 谁对着21个亿的账户余额,还能沮丧得起来? 所以,裴景衡这一趟来,也是给了她一个重新振作起来的借口。 威远侯跟孟氏,还有老夫人,总算是松了口气,不用担心她看不开了。 尤其是老夫人,心下欣慰不已。 她就知道,她的孙女绝不会是被一次情伤,打压得爬不起来的懦弱之辈。 江时序这些日子,也一直在哄着明棠,无时无刻不在关注她的状态。 每次去毓灵院,看到她为情伤怀的模样,他心里也很难过。 但他还是忍下了内心对陆淮川的妒忌,决定先哄好棠棠再说。 江明棠不愿意用膳,他就半哄半诱地亲手服侍她,努力想让她多吃一些。 她不愿意出门,他就也告假不去军中,每天陪着她,给她讲一些营中的趣事儿。 有时候见她笑了,他比她还要开心。 之前,江时序冒领了赵副将之子的身份,向祖母求娶江明棠被拒后,他心中很失落,但顾及到棠棠的状态,暂时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府里,目前也只有威远侯夫妇,以及老夫人知道这事儿。 而现在江明棠终于振作起来,走出了伤痛,他也算是放松了些许,终于能腾出时间,来解决自身的事了。 那天江时序向老夫人自爆身世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 他不要继续当明棠的兄长。 他要用可以做她未来夫郎的身份,重新站在她面前。 所以,江时序思来想去后,决定公开自己不是江家子嗣的事。 威远侯跟孟氏,也只能尊重他的意见。 这天,威远侯将所有宗亲全部叫了过来,亲自宣布了江时序的身世。 这对江氏宗族来说,无疑是个惊天霹雳,瞬间引起轩然大波。 他们一开始还埋怨威远侯,居然让一个外人,来做侯府未来的继承人。 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除了江时序之外,江氏余下的子弟,没有一个能挑大梁的。 如今江时序是虎贲军参将,前途无量,他要是回归赵氏,江家岂不是无人可用了? 到时候,江氏真要从世族里除名了。 于是,埋怨就变成了恐慌。 有族亲开始让江时序要知恩图报,就算不是江家子嗣,也要报答养育的恩情才对,怎么能就此离开侯府呢? 也有族亲脑筋转得飞快,跟江时序想到一起去了,提议让他入赘侯府,结果被老夫人厉声驳斥,就没敢再说了。 到最后还是威远侯问他:“时序,你怎么想?” 江时序默然无言。 到底要不要离开侯府这个问题,他想问一问棠棠。 毓灵院中,流萤正在为江明棠梳妆,脸上带着笑。 小姐总算是振作起来,不再以泪洗面了。 流萤由衷地为小姐感到高兴,也希望她未来的日子,越来越好。 失去一个陆家大公子没什么,往后还有更多更好的儿郎,由着小姐去挑。 想到这里,流萤笑着道:“小姐,奴婢给您梳个双髻,再簪上绒花儿,好不好?” 江明棠软声道:“好,流萤你的手最巧了,一定要把我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小姐天生丽质,不用打扮,也跟天仙儿似的。” 流萤说着,为她轻轻梳发。 没多久,织雨就冲进了内室:“小姐!出大事了!” 流萤皱眉看向她:“你小点声,别吓着小姐,能出什么大事儿?” 织雨喘着粗气:“小姐,奴婢刚从前厅过来,听说了个天大的消息,大公子他、他不是侯爷跟夫人亲生的,他是从外面抱养回来的!” 这话一出,流萤惊得梳子都差点掉了。 虽然江明棠早就知道这个事儿了,但眼下还是要装一装的,也露出惊愕的表情:“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侯爷把宗亲全都请来了,亲自公布了这件事!” 江明棠急忙起身更衣,准备去前厅看看情况。 谁知才到内室门口,江时序就进来了。 流萤跟织雨赶忙见礼。 看着眼前冷峻的江时序,江明棠惊疑道:“哥哥,刚才织雨说,你不是江家的子嗣,是真的吗?” 江时序点了点头:“是真的。” 这话一出,江明棠如遭雷击,她像是根本没法接受这个事实,好半天后才颤着声问他:“那你,是不是要回自己家去了?” 她上前两步:“你是不是,不能再做我哥哥了?” “棠棠。” 江时序牵起了她的手:“我一直都不想做你的哥哥。” 看着她眸中的泪光,他将压抑在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我想做你的夫郎,我想娶你为妻。” “棠棠,我钟情于你。” 他往前进了一步,几乎是将她完全笼罩:“你愿意嫁给我吗?” 此言一出,织雨跟流萤差点原地尖叫出声。 天呐! 大公子居然对小姐有这种心思! 流萤脑子里乱糟糟的,想起之前的事,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就说感觉大公子跟小姐太亲密了些。 原来如此。 她的感觉没有错! 随即她又想到,大公子不是江家的子嗣,那他跟小姐倒也算是般配。 就是不知道,小姐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在江时序期待的眼神中,江明棠轻轻地把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我不会嫁给你的。” 她眸中的泪光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定。 江时序只觉得心下一痛,但他不愿意放弃:“为什么?你嫁给我,我入赘侯府,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他看着她:“棠棠,或许你也是喜欢我的,只是你自己都没发现,除夕夜的事,你是记得的一些,对吧?” 江明棠没吭声。 “所以,”他继续道,“给我个机会,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好吗?” 不要就这样拒绝他。 不要把他推开。 良久,江明棠轻轻摇了摇头:“不。” 江时序待她再好,她也不会任由自己被六个亿绑死。 她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她看向江时序:“我不想嫁人,也不想跟谁过一辈子。” 江时序眸光黯淡,问道:“是因为陆淮川吧?” 他说这话时,心中酸涩不已。 那人对她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 却不想,江明棠说道:“不完全是,只是经此一遭,我觉得风月之事,不适合我,我也不想短暂拥有后,再经历失去的痛楚。” 她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所以哥哥,你不要逼我,可能我确实有一点喜欢你,但我不会嫁给你,我希望你不要离开侯府,永远陪在我身边,好吗?” “如果你做不到的话,那……” 江明棠的手慢慢落下,声音也越来越淡,人也在往后退,似乎是要离他远去:“我就只能选择从此与你陌路,彻底失去你了。” 江时序猛然抓住她的手,不许她走,而后慢慢地重新地放在了颊边。 来之前,他想过无数种她的反应,也想过要怎么做,才能让棠棠同意,哪怕是要用侯府跟亲人的未来,强迫她嫁,也在所不惜。 可现在他心底爱意与痛苦交织,直直望着她的眼睛里,强势全然消失不见,只有脆弱与破碎。 面对棠棠,他总是要认输的。 最终,舍不得的情绪,占据了上风。 他哑声开口:“好,我答应你。” 江时序蹭着她的手:“我不离开侯府了,我会永远待在棠棠身边,一辈子都守着你。” 他恐惧,他怕她抛下他,所以甘愿妥协。 因为失去她,实在太痛苦了。 他承受不了。 他做不到。 他甚至于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所以,棠棠不想嫁,就不嫁吧。 没关系。 想到这里,江时序紧紧握住她的手,像是即将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重新找回了骨子里的强势,又似乎带了些祈求。 “但棠棠也要答应我,永远不许离开我。” 棠棠说了,她或许有一点喜欢他的。 那他就用一辈子,把这一点点,变成全部。 他会永远缠着她不放的。 如果她将来要选夫郎,他也会第一时间求娶。 江明棠轻轻拭去他的眼泪:“好。” 她当然不会离开他了。 这可是能升值的六个亿。 除非她脑子坏了,才会离开他。 最终,江时序还是留在了侯府。 不过毕竟不是威远侯亲生的,所以他的身份,从亲子变成了义子。 但由于个人出色的能力,一切与之前没什么变化。 期间,范氏倒是还妄想过,要是江时序走了,侯府能由她儿子继承呢。 毕竟亲侄子,总比外人好吧。 结果转头一看,科考在即,儿子还整天只知吃喝玩乐,顿时就歇了心思。 算了。 侯府被外人撑起来,起码比直接倒了要强。 之前因为江明棠的婚事,威远侯府本来就站在风口浪尖上,眼下出了这档子事,也是很快就传扬开来。 有人不由得暗中感慨,这威远侯府真是邪了门了。 这么多年,都在替别人养孩子就算了,亲闺女的婚事,还这么坎坷。 短短几天的热闹,顶过去一年的了。 靖国公府。 廊下,祁晏清肩膀上缠着束带,看向自家妹妹:“你刚说什么?” 祁嘉瑜愣了下,兄长伤的不是肩膀嘛,怎么耳朵也不好用了。 她重复了一遍:“我说,明棠的哥哥不是江家亲生的,是被抱养回来的,身份揭开之后,他被威远侯认作了义子,以后估计还是要继承侯府呢。” 祁嘉瑜话音才落,便见兄长将手中的茶盏生生捏碎了。 她吓了一跳:“兄长,你怎么了?” 祁晏清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自己肩膀上几天未愈的伤,眸中沉冷至极。 他何其聪明,当即便想明白了一切。 怪不得,那天他求娶的时候,江时序这么反对呢。 原来他也惦记着江明棠! 祁晏清快气疯了。 该死的。 他念及他是明棠兄长,百般退让,竟然是被情敌给打伤了! 天杀的江时序,他这就提剑去威远侯府宰了他! 第97章 八亿打六亿 吓死她了 没有关系 威远侯府。 自从答应江明棠,不会离开侯府后,江时序的生活,以及和明棠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从前还没有公开身份的时候。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么渴望棠棠,时时刻刻都想要跟她在一起。 以前他一去军营,就是一整天。 可现在他午时也会回来,为的就是见棠棠一面。 在江时序心底,是没有安全感的。 因为他很清楚,棠棠不属于他。 他从来都不曾拥有主动权。 所以他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一次又一次地加深自己的存在感。 这日,江时序从营中回来,照例是要第一时间去毓灵院找江明棠,结果才到家门口,就看到了靖国公府的马车。 虽然外界都在传,是小郡王,秦家争相求娶明棠,可只有威远侯府的人才知道,当中还有个祁世子。 想起那天祁晏清的表现,江时序脸色骤沉。 他快步进门,冷声道:“以后靖国公府的祁世子来了,不许让他进门。” 门房慌忙应下,又听大公子问道:“祁晏清是不是去找大小姐了?” 门房:“回大公子,祁世子没找大小姐,他说是来找您的,正在前院边赏景边等着您呢。” 江时序脚步一顿:“找我?” “是。” “可有说是什么事?” “这个不曾。” 江时序皱了皱眉。 祁晏清找他做什么? 难道是想跟陆淮川一样,来讨好他,想通过他,获得棠棠青睐么? 江时序冷笑,那他还真是找错人了。 虽然他是答应棠棠,要一辈子守着她,不逼迫她嫁给自己。 但他可没答应,放任她嫁给别人。 江时序一进前院,便看到了坐在院中石桌前的祁晏清。 他上前,冷冷地看着他:“祁晏清,我上次不是跟你说的够清楚了么?绝对不会同意你跟棠棠的婚事,如果你是为了棠棠而来,那你现在就可以滚了。” 祁晏清眸光幽暗。 棠棠? 呵,果然这贼子心思早就藏不住了。 他之前还以为,这是他们兄妹关系好,所以他才这么叫她。 原来是有人存了私心。 祁晏清嗤了一声:“江时序,你算什么东西,我跟江明棠的婚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来同意?” “哦,我忘了,你不是外人。”他忽而微笑,“你是江明棠的兄长,你是她一辈子的亲人。” “以后我要是娶了明棠,婚席你还得坐主桌呢。” “要是我们有了孩子,还得叫你一声母舅,是不是,未来妻兄?” “祁晏清!” 江时序瞬间沉了脸:“你想得美,凭你也配娶棠棠?做梦去吧!” “到底是谁想得美?”祁晏清也冷了脸,“对明棠有情,江时序,你还要不要脸?” 他站起身:“怪不得你那么反对我求娶呢,原来是自己想当妹夫,江明棠知不知道,你有这么恶心的想法?”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江时序目光如刀,“我跟棠棠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闻言,祁晏清眯了眯眼,瞬间从他的反应中,抓住了重点。 “我知道了,你对江明棠表明了心意,但她拒绝你了,对不对?” 捕捉到江时序脸上一闪而过的冷凝,祁晏清更确定了。 他心下一阵快意,抓住这点猛踩:“怪不得你不离开侯府呢,原来是舍不得,可惜啊,江明棠不在意你,倘若你今天娶妻,明天她就会祝你跟嫂嫂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会由衷地为你感到高兴呢。” “你说够了没有?” 江时序勃然大怒:“我的家事不需要你来操心,快滚,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他眼神阴鸷:“还是说,世子想再折一只胳膊?”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祁晏清就想起来,他居然误认为江时序是未来妻兄,诸多忍让,白白挨了一顿打。 长这么大,他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他一定要报复回去! 祁晏清将长剑拔出:“我正好想跟江参将比试剑技,还请你不吝赐教!” 话音才落,他便以凌厉之势刺了过来,招招都直取命门。 江时序也是瞬间拔剑反击。 只听铮然一声,双剑猛地交击,隐约可见火星,两道身影缠斗到了一起。 江时序的剑法,是从威远侯那学来的,大多是军中的搏杀技巧,不论是劈还是斩,都以快准狠为基本。 但祁晏清的剑法,则是军中技巧杂糅江湖诡招,不但快准狠,还阴险,加上他心中有气,用尽全力,每一次出剑都格外偏激,令人防不胜防。 哪怕是他一只胳膊受了伤,也还能跟江时序打的有来有回,甚至于隐隐占了上风。 他一定要跟他好好算算这笔账! 江时序则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狠毒,也拼命反击,不知过了多久,对方长剑直冲心口而来,纵然他迅速反应躲开,却还是被划破了衣襟,刺中了胳膊。 伤口倒是不算深,但鲜血直流,有些疼痛,这令江时序眉头一皱,撤开些许距离。 但祁晏清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江参将,打这么一会儿就累了可不行,继续!” 自己可是折了胳膊,江时序也得给他折一次才行! 眼看着祁晏清的剑再次刺了过来,江时序正要反击,却眼尖地看到了不远处廊下的人儿,心思一转,抬手去防御,却不慎被击落长剑。 而后祁晏清的剑尖,直接刺中了他的胸前。 江时序发出一声闷哼,当即踉跄着退后几步,倒坐在地上。 祁晏清亦是一愣,以江时序的实力,他根本没想到自己这一剑会刺中。 正要问他耍什么花招,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兄长!” 这个声音…… 祁晏清心下骤沉,一回头便看到了江明棠惊惧不已的眼神,朝他们飞奔而来。 很快,她就到了跟前,顾不上许多,去扶江时序:“你没事儿吧?你别吓我!” 江明棠是真要吓哭了。 本来她在毓灵院写着颂词呢,元宝突然告诉她,祁晏清跟江时序在府里见面了。 她本来是想来刷一下祁晏清的好感度,没想到就看到他一剑刺中了江时序。 她的可增值六个亿啊!!!!! 江时序握住她的手,气若游丝:“棠棠,我没事,对不起,吓到你了。” 根本无需演戏,江明棠眼泪直流。 呜呜呜呜。 她的六个亿,不要死啊。 元宝:“宿主,你放心,江时序死不了,那剑刺得不算深,估计养半个月就好了。” 江明棠顿时松了口气。 死不了就好。 她扶着江时序起身,在石凳上坐下,而后看向了祁晏清,眸色如冰,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江明棠很愤怒。 虽然祁晏清值八个亿,但他差点让她损失了六个亿。 不可原谅! 祁晏清在看到江明棠时,就已经反应过来,江时序的剑为什么会突然落地了。 他是故意的。 但眼下他顾不上跟江时序算账,看着江明棠冰冷的神色,他下意识上前:“江明棠,你听我解释,他是……” “啪!” 他的话还没说完,江明棠已经恶狠狠甩了他一耳光!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祁晏清白净的脸上,顿时出现五道指痕。 这还是祁晏清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被人打脸,整个人都蒙了,脸上火辣辣的疼,脑子里也一片空白。 等回过神来,他怒不可遏:“江明棠!” 然而这没有丝毫威慑力,甚至于江明棠二次抬手,想再给他一巴掌。 祁晏清眼疾手快,拦住了。 紧紧握住她手腕,他心中怒火冲天,却还是尽力忍耐着。 要换成别人,早被他大卸八块了。 可眼下他甚至不断告诉自己,她不过是被蒙蔽了,挨一巴掌不算什么,小事一桩。 而后才解释道:“江时序他是故意的,以他的身手,怎么可能拦不下这一招?你不要被他骗了!” 江明棠眼神里充满了冰冷与恨意:“祁晏清,你拆了我两次婚事还不够,如今还要伤我兄长,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都说了,他是故意的,你怎么就是听不明白呢?” “不论我哥哥是不是故意的,你刺伤他,这是事实!”江明棠咬牙,“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的家人!” “家人?你把他当家人,可他对你心思龌龊!”祁晏清也冷了脸,“江明棠,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江时序就是头狼,你再不跟他保持距离,迟早有一天被吃干抹净!” “那又如何?” 江明棠忍无可忍,用力甩开他的手:“这关你什么事?” 她嘲讽地看着他:“祁晏清,你不会以为你求娶过我,就可以插手我的家事了吧?你别做梦了,你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早说过了,我不喜欢你,甚至于从今天起,我讨厌你!” “江明棠,”祁晏清盯着她,“你说话非要这么伤人吗?” “那世子可就搞错了,我说话远不及你伤人。”她冷笑,“虽然世子连自己说的话都不认,但我却是认的,我今生便是去出家做尼姑,也绝不会嫁给你。” “你自大,孤傲,狂妄,根本不顾及别人的感受,还是个卑劣小人,工于心计,除了这张脸,跟靖国公府世子的身份,你什么也不是。” “我就是瞎了眼,也不会看上你。” 祁晏清听着她这一句句诛心之语,却没办法发怒,只能忍着:“我……” “你什么也不必说,我也不想听。” 江明棠退后两步:“从今天起,我就当没认识过你,以后世子跟我之间,就是陌生人,我们江家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以后也请你不要再来了。” “流萤,织雨,送客!” 祁晏清几欲窒息,怒火与伤心在他的心中交织不断,第一反应却还是去拽她的衣袖:“江明棠,你别这么对我……” 还没拽住,就被她像什么脏东西一样甩开:“滚!” 他呆在原地,呼吸都凝滞了。 这是他从小到大以来,头一回这么无措,慌张。 他想道歉,想挽回,可是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也不会听。 而另一边,被江明棠扶着的江时序心中舒畅不已,一想到棠棠为了他,跟祁晏清决裂,他连伤口都不疼了。 比起祁晏清,棠棠还是更在乎他的。 江明棠把他扶回院子,很快大夫来给他清理伤口,上了药。 这伤其实不深,但江时序想让她心疼自己,于是装作疼痛难耐,正要说让棠棠安慰安慰他。 却不料,她在他身前落座,开口第一句却是:“装够了吗?” 江时序一怔。 她一字一顿:“你从前出去办差,哪一次受伤不比现在严重?你都能活蹦乱跳的回来,怎么这回就倒地不起了?” 江明棠微微前倾,伸出手去,用力按在他伤口上,听到他的抽气声,才冷声道:“江时序,看我担心,你很享受是不是?” 她的怒火,不止是冲着祁晏清的,还有江时序。 谁害她资产受损,谁就是她的敌人。 哪怕是受损的资产本身,也不行! 这还是江时序第一次看到江明棠这副模样,无情,冷漠,愤怒,还带着恶意,就像是冰下封存的烈火,稍微裂缝,就会将靠近的东西全部化为灰烬。 他忽然意识到,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她。 这个想法令他灵魂战栗,感受着伤处的疼痛,他却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心虚,反而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棠棠,你担心我。” 江明棠试图甩开他的手,却挣脱不了,脸色染上一层薄怒:“放开!” 他却不放,还顺势起身,离她更近,像是把她拥在怀里:“我错了。” “江参将怎么会有错?”她嘲讽道,“应该是我错了,要不是我出现,江参将怎么会受伤呢,所以一切都怪我。” 听着她这疏离的话语,他却如同吃了蜜糖一般甜,见她离得近,一冲动,趁机在她唇边偷香一口,惹得江明棠大怒,轻扇了他一巴掌。 “江时序!你有完没完?!” 就算现在身份揭开,他不是她兄长了,也不能这么得寸进尺吧? 被打了,江时序却唇角带笑,强抓住她的手亲吻一下,而后道:“你担心我。” 她在意他就好。 江明棠冷哼一声,甩开他:“我可不担心,一个连自己都不在意的人,哪儿轮得到别人去担心?” 她撤开距离:“江参将受了伤,还是卧床休息,少走动为好,近日不必来毓灵院了。” “棠棠,我……” “我还有事,先走了。” 不等他把话说完,江明棠便甩袖离开。 江时序苦笑,这下好了,赔了夫人又折兵,受了伤还惹恼棠棠。 接下来,他没有好日子过咯。 但他却甘之如饴,越陷越深。 原以为江明棠说要跟他划清界限,从此做陌生人,不过是一时气话,结果没想到,第二天威远侯府就把从前祁晏清送去的东西,全部退了回来。 那为首的小厮还说:“我家大小姐说了,她曾送过世子一副棋子,让小的也给带回去。” 祁晏清顿时又气又慌。 江明棠这个小气鬼,怎么送了东西,还要拿回去的? 不行。 他不同意。 他要去找她。 不管是道歉还是求饶,他总得见她一面。 结果谁曾想,他到了威远侯府,表明身份后,门房一脸为难地告诉他: “祁世子,您请回吧,大小姐跟大公子,昨儿个都下了命令,不许您进门,您就别为难小的了。” 这句话像是兜头一盆冰水,让祁晏清遍体生寒。 他不得不折返家中,仔细思索着该怎么挽回,却没有任何法子。 连人都见不到,谈何道歉? 怕是江时序现在,心里美死了吧? 意识到这点后,祁晏清眸色冷冷。 枉他熟读兵法,竟然败在一个小小的苦肉计上了。 现在好了,江明棠彻底不理他了。 他该怎么办? 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时,小厮来报:“世子爷,正门口有个青年大夫,带着童子来求见,他说是您的朋友,叫迟鹤酒。” “不见,让他们滚。” “是。” 小厮正要回拒,却又被祁晏清叫住。 “等等,”祁晏清皱了皱眉:“让他们进来。” 第98章 谷中神医 出个主意 用了条件 没多久,小厮便领着门口处的大夫跟童子,进了祁晏清的院落。 “迟大夫,请。” 廊下,白衣青年颔首,冲小厮道谢,吩咐小童留在原地。 他身形清瘦如竹,轮廓清俊,眉宇之间带着股散漫,唇角未笑先扬,似乎总是在笑一般,眼神清澈,看起来十分无辜,其中还蕴藏了些困倦之色,令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慵懒。 迟鹤酒走到桌前,正要落座,却看到了祁晏清肩膀上的束带。 “哟,世子爷,天下竟然有能伤您之人,真是让草民万分惊喜……啊不是,惊讶啊。” 他仔细看了看祁晏清那不自然的胳膊,啧啧道:“也不知是哪位英雄,有如此神力,徒手能伤您至此,就是位置歪了点,要是再往里点,直中脖颈,就更好了。” 迟鹤酒露出沉痛的表情:“可惜,太可惜了。” 祁晏清抬眸看他一眼,面无表情:“你这种废人,居然还活着,也让我觉得很可惜。” “反正你病体孱弱,活着也是浪费粮食,不如我现在就一剑送你归西,也免了你受苦,如何?” 迟鹤酒摊手:“开个玩笑嘛,世子爷宽宏大量,何必跟草民计较呢?” 祁晏清懒得理他:“你不是在游历四方,来我府上干什么?” 迟鹤酒自然而然地落座:“许久未见,甚是想念,路经宝地,特来会面。” “说人话。” “兜里没钱,找你借点。” 见祁晏清眼神如冰一般,迟鹤酒丝毫没有退缩,反而伸出了手。 “不多,我只要一千两,来年此时必还你五千两,要是我还不上,我就是……” “你就是狗,是吧?” 祁晏清冷笑:“然后跟当年借我五百两时一样,拿了钱马上冲我学犬吠,就不用还了。” 他竖起大拇指:“世子爷,真不愧是京中首智。” 见祁晏清冷眼看他,迟鹤酒脸上带了些愁:“世子爷,您也知道,赚钱难啊,草民又一向病弱,如今实在是窘迫,才上门来打秋风的。” “药王谷的谷主,乃是江湖赫赫有名的神医,一次诊金就要万两银子,迟鹤酒,你说这话不心虚?” “话是这么说没错,”迟鹤酒露出无奈的神色,“奈何这几年江湖人身体都太好了,压根没有病号,草民自然也就失业了。” 祁晏清才不信这鬼话:“我听说沧浪派掌门病入膏肓,愿花万金请你出手救人,但你没去,这叫没有病号?” “草民有个原则,心情不好不救人,免得把脉的手不稳,反而害了人家。” 迟鹤酒懒声道:“那天我早起,发现谷中养的鸭子少了一只,找了半天,突然想起来是前一天,被我抓去炖汤补身体了,我深觉悲伤,心情不佳,当然不能出诊了。” 祁晏清:“……” 当初他闯荡江湖,结下太多仇,被人用毒暗算,原想着将计就计,把人一网打尽,结果半路上,迟鹤酒冒出来救了他。 他丝毫没觉得自己破坏了祁晏清的计划,还说要祁晏清给他五百两银子,当做救命之恩的回报。 结果祁晏清说他是蠢货,把他气的不轻,用借钱一事,耍了祁晏清一道。 由此,两人才结下交情。 这人有多不着调,祁晏清再清楚不过。 他眉宇间显出些不耐烦,觉得自己真是闲的。 江明棠的事还没解决呢,居然还有心情在这听迟鹤酒废话。 “我没有银子借给你,快滚。” 迟鹤酒叹了口气。 行吧,不借算了。 他正要走,却看见桌子上放着的棋子,察觉出不对劲来了。 这棋子做工这么粗糙,一向挑剔的祁晏清居然没把它扔出去,反而用精致的锦盒装着。 这不对吧。 他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可能,但有些不太敢相信,于是故意道:“这棋子做得不错,我很喜欢,世子不如送我?” 他伸手去摸,还没碰到呢,祁晏清已经把盒子重重扣上:“想死?快滚。” 迟鹤酒见他如此反应,瞬间明白了。 他惊奇道:“没想到世上还有人,能让世子为情所伤,快跟我说说,是哪家的姑娘?” 如此神人,他一定要去拜见一下。 说着,迟鹤酒又试探道:“你这伤,该不会就跟那姑娘有关吧?” “你怎么知道的?”祁晏清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副棋子,眸光一暗,“很明显吗?” “不是很明显,是非常明显。” 这话一出,祁晏清目光更黯淡了些。 他好像比想象中,还要更喜欢江明棠一点。 可是,她现在不理他了,还要跟他划清界限。 见他如此,迟鹤酒坐正了些,抱着看笑话的心情道:“世子不妨把心事说出来,给我听听,说不定我有办法帮你解决呢。” “你?”祁晏清瞥他一眼,“你一个孤家寡人,能懂什么?” “你这话就不对了,”迟鹤酒不赞同地看着他,“虽说我是孤家寡人,可你别忘了,我师父是出了名的情场高手,光是明媒正娶的师娘就有六个,还不算余下那些红颜知己。” “虽说最后她们联手把我师父宰了,但现在每年上坟谁是头香,还能吵几天几夜。” “我从小看我师父四处留情,自然也是学到过一些东西的,哄个女人,不在话下。” 祁晏清沉声道:“别拿那些女子跟她比,她不一样。” “好好好,你这个不一样。” 迟鹤酒也不反驳他:“那么,世子可以说了吗?要是我帮你出的主意有用,你就借我一千两,如何?” 祁晏清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同意了。 反正,他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不如试一试。 他将自己与江明棠之间的事,大致说了一下。 当然,隐去了她的真实身份。 在听到江明棠骂他是工于心计的卑劣小人时,迟鹤酒简直是想原地鼓掌。 这姑娘,眼神太好使了! 居然没有被祁晏清的皮囊迷惑,而是一眼就看透了本质,实在让他佩服。 听完全部之后,迟鹤酒出主意道:“世子,其实这事儿再简单不过了,既然你说那姑娘的未婚夫,处处不如你,只不过是君子风范,恰好对了那姑娘的胃口,你也跟着学那做派,不就行了?” 他话音才落,祁晏清脸色一黑:“不可能!” 让他去学陆淮川? 他宁愿一头撞死。 再说了,就算这样得到了江明棠的喜欢,有什么用? 她真正喜欢的,又不是他。 迟鹤酒想了想,也是,以这位孤高的性格,做不出这种事。 他提出了第二个建议。 “世子,那位姑娘虽然否定了你的为人,但她肯定了你的容貌啊,你打扮得好看些,去勾引她,这不就行了?” 祁晏清额角青筋一跳:“你让我去色诱?不行!” 那成什么了? 跟勾栏里的小倌有什么区别? “而且,她并非是看重容色之人。” 否则的话,江明棠早就选他了。 迟鹤酒:“那你求求她,语气可怜一点就行,女人都心软。” “不行,我从来没求过人!” 迟鹤酒:“……那你就去对她忏悔你的所有作为,把一切都说开,然后说你错了,真心实意地道歉,并且保证以后绝不再犯。” “凭什么?这又不是我的错,是她那个该死的兄长故意陷害我。” …… 迟鹤酒说一条,祁晏清就否定一条。 最后,他实在是没招了:“世子,你不想借我一千两,就直说,何必耍我玩儿呢。” “你就不能出点人能出的主意?” 迟鹤酒无奈:“我已经尽力帮你出谋划策了,但你就是不听,我也没办法,再这么下去,你也就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彻底被那姑娘厌弃。” “反正我只有这些办法,世子爱听不听,我困了,现在该午憩了,告辞。” 迟鹤酒摆了摆手,起身往外走,独留祁晏清坐在原地,看着锦盒里的棋子发呆。 两天后。 江明棠接到了一封帖子,来自祁嘉瑜。 信中,祁嘉瑜说想约她去天香楼坐坐。 拿到那封邀帖的时候,江明棠就有种直觉。 虽然字迹一样,但这绝对不是祁嘉瑜写的。 那,会是谁写的呢? 江明棠唇角微勾,梳妆更衣后,前去应约。 一进天香楼,她径直上了二楼,去往雅间,见靖国公府的家卫守在门口,推门而入。 “嘉瑜,你今天找我来是……” 江明棠的话,在看到坐在桌边的人时,戛然而止。 祁晏清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立刻挤出了个笑来。 他今日穿了最好看的一件锦衣。 还略微上了点妆粉。 甚至于特意学了一点点,她喜欢的温柔做派。 祁晏清想,这样,她应该会消气点吧。 最起码,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他出声唤她:“江明棠,我……” 却不料,她脸色冷然,连说句话的时间都不给他,转头就走。 祁晏清顿时就傻眼了。 这该死的迟鹤酒,出的什么馊主意! 他就说没用吧! 回头他必须找他算账,把他剁成肉酱! 他急忙起身:“江明棠!” 江明棠走到门口,才发现护卫早就把门关上了,脸色更冷了些,祁晏清见门关着,松了口气,去拽她的衣袖:“江明棠……” 还没等他碰到她呢,江明棠就已经将他撇开了,冷着脸根本不去看他。 祁晏清见她这样,原本想好的所有说辞全都忘了,根本顾不上许多,快步走到她面前:“江明棠,我有话对你说,你先别走,好不好?” 她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绕过他就要去踹门。 这下祁晏清是真慌了。 她是真的要永远不理他了,甚至于连骂都懒得骂。 怎么办,怎么办? 这让他额头细汗直冒,实在是想不出办法来,心里一横,利落跪地,抱住了她要踹门的腿。 江明棠都被他惊到了,以至于直接愣在了原地。 祁晏清也懵了,回过神来后,暗骂自己一句,悔得不行。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膝下起码是万金! 他居然就这么对着江明棠下跪了! 没出息! 可看到江明棠终于垂眸注视着他,眼里有他的模样,他竟然又觉得,这好像不算什么了。 “江明棠,我知道错了,你还记不记得,之前你要我找人替你上折子时,答应过我一个条件。” 祁晏清伸手,紧紧抓住她的手,仰望着她,声音微颤:“现在我想用这个条件了,那就是你不许不理我。” 分明是他在提条件,语气里却充满卑微与脆弱。 “算我求你,可以么?” 第99章 他知错了 他不在乎 为她改变 看着跪在地上的祁晏清,江明棠也也有些懵。 来之前,她想过无数种可能,但是根本没想过,祁晏清会做到这种地步…… 跟从前孤傲不驯的他,截然不同。 看着祁晏清那张带了些祈求的脸,她心下啧了一声。 不愧是最漂亮的男人,他这样可怜巴巴看着她,让她有种想欺负的冲动。 她就知道,如祁晏清这般人,不打碎他的傲骨,是没办法攻略的。 江明棠俯视着他:“错哪儿了?” 终于听到她开口,祁晏清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终于理他了! 他略过跪在她面前的不自在,低声道:“我不该刺伤你兄长。” 然后又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虽然那是江时序活该的。 江明棠:“还有呢?” “我不该利用小郡王,拆了你跟陆淮川的婚事。” 虽然他确实做错了,但这事儿他真不后悔。 要是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那他才是真要悔死。 “还有呢?” 他轻咳一声:“我不该给陆远舟出馊主意,牵连了你。” 这点他承认,他做得不对,也万分后悔。 早知道他会喜欢明棠,当时陆远舟把婚事推给他的时候,他就接受了。 这样,哪有陆淮川什么事儿啊。 闻言,江明棠冷笑:“我就知道陆小侯爷怎么会干出这种蠢事,原来真是你教的。” 祁晏清下意识道:“这你就错怪我了,他蠢跟我没关系,我给他出的主意可不是让他自毁名声。” 这话一出口,他立马就意识到,坏事了。 “不是自毁名声?” 果不其然,江明棠阴沉说道:“那你出的什么主意?” 雅间里有片刻的沉默。 祁晏清不知从何说起,正默然着呢,察觉到她又要走,赶紧把人拽紧了些,也顾不上许多:“我是让他传些你与陆氏其余子弟的流言,把婚约挪到别人头上……” 他越说,越小声,最后不敢吭声。 但也庆幸,还好陆远舟没那么做。 不然今日,江明棠早就是他人之妇了。 江明棠瞪大了眼睛:“祁晏清!你果然是个卑劣小人!” 他竟然是要毁她的名声! 看着光风霁月,怎么阴招频出。 祁晏清刚想开口,就狠狠挨了一巴掌! 他本就跪着,被这一巴掌打得头晕目眩,只觉得脑子都晃荡了,脸上火辣辣的疼,下意识握紧了拳。 这是江明棠第二次打他了。 但他却生不出一丝怒意,甚至于只能继续道歉:“我知错了,我不该这么算计你,是我对不起你。” “祁晏清,你知不知道,女子清名何其重要?” 江明棠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你不该出这种恶毒的主意,更不是对不起我,你是对不起处在那个位置的所有女子。” 她冷着脸:“我有多讨厌江云蕙,你是清楚的,但我再讨厌她,也没有毁了她的清名。” 即便她想教训江云蕙,那也是把她做的蠢事闹大,让她被杖责,被送出侯府,而不是用这种办法,去毁掉她。 祁晏清却觉得有些冤。 他忍不住道:“江明棠,我承认我对不住你,也承认我行事卑劣,自私自利,但我也不想骗你,如果不是你,我不后悔出这个主意。” 别的女子,关他屁事? 他为什么要替她们考虑? 他认识她们吗? 他跟她们有过往来吗? 都没有,对吧。 那他为什么要顾及她们? 历朝历代以来,世族之间多少利益联合,都是牺牲家族女子的。 譬如威远侯府跟忠勇侯府的婚事,不论女方是谁,不都是一种利益置换吗? 又譬如,陆远舟都带了假外室跟孩子回家,江氏不还是没有取消婚约的意思,仍旧要把女儿嫁过去吗? 她们的父母亲人都不心疼,难道他这个外人,要挨个去心疼她们,觉得她们好可怜,然后拯救她们于水火之中? 那他还做什么祁氏继承人,他直接原地坐化,去做菩萨好了! 陆远舟是他的兄弟,找他求援,他出的是最快也最有效的办法。 这不就够了? 考虑那么多干什么? 反正两家肯定是要结这门亲事的,过程重要吗? 有结果不就行了。 如果当初他先认识的是江明棠,是江明棠问他该如何解除婚约,他也会用最快最阴险的办法,去对付陆远舟。 只要能达到目的,男女对他来说,没有区别。 他不会因为对手是女子,就轻视对方。 同样,他也不会因为对手是男人,而重视几分。 祁晏清是实话实说,可江明棠却渐渐安静了下来。 良久,她才轻声开口:“祁晏清,你的想法没有错,那些姑娘,确实跟你没关系。” 江明棠垂眸看他:“可是,她们跟我有关系,她们可能是任意的一个我,我也可能是她们之中的任意一个。” 她眸中带了悲凉:“你知道么?我在豫南的时候,家里欠了债,养父母以八十两银子,要把我卖给富商为妾偿债。” 祁晏清一怔,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件事。 他知道,他怎么不知道? “在豫南这种买卖很常见,你是不是觉得八十两银子算不得什么?但事实是寻常贱妾,连这点价格也卖不到,最多就四十两银,她们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那我为什么能卖八十两?” 江明棠指了指自己的脸:“因为我够漂亮,主家买了我,不但可以自己享用,还可以作为家妓,拿出去待客……” 祁晏清心里一颤,下意识握紧了她的手。 “如果我被卖了,那么待一次客,就能得一贯钱,迟早能挣够八十两,如果我本事了得,能勾得贵客让我怀上子嗣,后半辈子就有指望了,又或者我会被转卖出去……” “够了。” 祁晏清咬牙:“不要说了。” “为什么不要说?” 江明棠看向他的目光里,她也慢慢跪坐在了他的面前,直视着他,眸中似乎藏着一团火。 “你不是不在意与你无关的女子么?我说的也不是我,我现在就站在你面前,是侯府的大小姐,并没有去做家妓……” 祁晏清突然伸手,去抚摸她的脸。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泪流满面。 江明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或者,她是为这个世界悲惨的原主哭泣。 又或者,她是为了让祁晏清心疼,好挣百亿补贴而哭泣。 她有点分不清了。 祁晏清的声音嘶哑,就在她耳边:“对不起,江明棠,对不起……” 他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放:“你打我,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会改,你别哭了,好不好?” 江明棠却没有打她,她只是往他怀里一扑,泪沾湿他胸口处的衣襟,分明是有些湿凉的水意,他却觉得像被灼烧一样疼痛。 良久,她才终于拭去了泪,看着他说道:“祁晏清,我答应的事,不会反悔,以后我不会不理你了。” 祁晏清却来不及为这个消息欢喜。 他只觉得胸腔中那一颗跳动的心,因为刚才她的眼泪,而撕裂般的疼痛。 他将江明棠送出了天香楼,看着她的马车远行回了侯府,祁晏清沉默着回了靖国公府,一夜未眠。 翌日,一封谏折,以靖国公府的名义,送到了东宫的桌案上头。 裴景衡翻着那折子,看着立于殿中的人:“你为何突然上奏这些?” 这折子里,全都是关于人口户婚的建议。 比如说,严禁将良人买卖为贱籍,严禁雇卖妻女,严禁转嫁妻妾,严禁买良为娼…… 买卖同罪,一并处罚。 甚至对应不同阶级的纳妾数量,以及妾室的地位,都做出了详细而又严谨的规定。 若有违制者,严惩不贷。 祁晏清垂眸道:“臣知道这些行施起来很难,但臣觉得,如今天下并未大定,许多地方的愚民尚未开化,肆意转卖人口的事件层出不穷,流民越来越多,这不利于江山稳固。” “陛下与殿下施行仁政,此举可正家风,强国势,于殿下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裴景衡若有所思,觉得他说的十分有道理。 这种乱象,确实该整治一番了。 祁晏清一字一句地说着,心里想的,却还是那个为此而哭泣的人。 他依旧不关心与他无关的女子。 还是那句话,她们跟他有个屁的关系。 但他在乎江明棠。 他想让她开心。 所以,他要为那些跟他屁点关系都没有的人,去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 不然,她再哭一次,他的心就要碎了。 他希望江明棠永远明媚,能永远恶狠狠地打他巴掌。 啧。 怎么还突然,有点想她了呢。 祁晏清想,等会儿他要去找她,狠狠嘲讽她,昨天哭的真难看啊,丑得他都心疼。 然后,让她再给他一巴掌。 第100章 小人坦荡荡 要个礼物吧 他听错了吗 进入二月之后,天气愈来愈多变,昨日还是暖阳高照,今天便是寒风凛冽,轰雷鸣响,桃枝绽苞,寒意尚未消退,万物已经复苏,准备迎接春天。 江明棠从“情伤”中走出来以后,她的师父杨秉宗,总算是松了口气。 之前他可是日日担忧,生怕徒弟一蹶不振。 如今江明棠好些了,他便迫不及待地教她排兵布阵之法,当然,奇门遁甲之术也在学着,为的就是让她无心去想旧事。 庭院廊下,江明棠正在读着兵书。 没多久,门房来了:“大小姐,靖国公府祁世子来了。” 江明棠:“让他进来。” 前日在天香楼,祁晏清都用条件求她了,江明棠自然也是守诺的。 那天她在他面前哭了以后,祁晏清的好感度已经到了90点,她的积分余额也来到了2232点。 所以,她怎么可能不理他。 她还要挣钱呢。 门房脸色有些尴尬:“祁世子说,他不进来。” “嗯?” “他说,您之前把他拒之门外,他有点生气,让您亲自出去见他。” 江明棠翻书的手一顿。 门房见大小姐的脸色微沉,赶忙将手中的东西奉上:“祁世子还说,您先别急着生气,先看看这个,再决定要不要出去。” 她接过那东西,翻开一瞧,有些怔住。 这是靖国公府的谏折,而上面是针对人口户婚,提出的管理条例跟律法。 最下方盖有东宫印章,以及皇帝御印,回复的皆是允字。 这意味着,这些管理条例跟律法得到了至高掌权者的认可,以后会在全国推广实施。 看着这封奏折,江明棠久久未言。 那天她为什么哭泣,连她自己也说不明白。 等擦干了眼泪,也就过去了,不再细想。 现在看到这封奏折,她才明白,她是在为许多可能会遭受,或者正在遭受痛苦的女子们哭泣。 但她更没想到的是,祁晏清这般性子的人,竟然会去办这么一件事,还办的这么迅速。 怪不得他口气这么高傲呢,不进来就算了,还敢要她出去见他。 换作之前,江明棠早就让他滚了。 现在嘛。 看着那封奏折,江明棠起身更衣。 片刻后,她在侯府门口看见了靖国公府的马车,却没见到祁晏清。 “世子人呢?” 门房恭敬回道:“在车上,还未下来呢。” 江明棠嘴角一抽,行至马车前:“祁晏清,你要在车上坐到什么时候?” 车帘被侍从掀开,宽敞的车内,祁晏清身着锦衣,眉目如画,正仔细品着茶,看起来清冷矜贵,如同谪仙人。 听到她的话,他淡淡道:“我还想问江小姐呢,怎么现在才出来,让我在这等了许久,难道贵府便是这般待客的吗?” 江明棠见他装模作样,好笑道:“大门开着,你自己不会进啊?” 祁晏清看她一眼:“江小姐未太不讲究了些,我堂堂靖国公府世子,登门拜访,府上该通传,焚香,再……” “你爱进不进,我回去了。” 见她转过身去,祁晏清脸色一滞:“哎,江明棠,你别走!” 他瞬间起身下车,快步上前,一把拽住她的衣袖:“你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江明棠眉梢微挑:“不是嫌我不讲究嘛,那世子不继续在车上坐着,下来干什么?” 祁晏清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他还不是,怕她又不理他了。 当然,这点祁晏清是不会承认的。 他试图找回场子,指责她居然疏待贵客。 可一低头看见她身上的锦衣,再往上看,头上居然还戴了首饰,心下微愣。 门房刚才可是告诉他,大小姐应当是在家中看书。 一个闲在自家看书的闺阁小姐,怎么会打扮得这么华丽? 她是为了见他,才打扮的。 这个念头令他心情大好。 算了。 江明棠这么看重他,他就不跟她计较了。 “我有话跟你说,天冷,上车。” 江明棠眉头微皱:“不能进府里说吗?” 他摇了摇头:“算了,我不进去了,我还得抓紧去各处官署,将条例执行下去。” 看在那奏折的份儿上,江明棠纵容了他一次。 她跟着他上车,待到车帘落下,祁晏清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你,原谅我了吗?” 说这话时,他竟然有些忐忑。 江明棠想了想:“勉为其难吧。” 这几个字让祁晏清松了口气:“这么说,你愿意嫁给我了?那我明天就来提亲。” 她无语:“祁晏清,你听不懂人话?我说的是勉为其难原谅你,不是要嫁给你。” 他疑惑:“这有区别?” “……哪里没区别?” “你原谅我,说明你在给我机会,那你迟早会喜欢我,肯定就要嫁给我啊。” 祁晏清回答的理直气壮。 江明棠:“……” 她要是也能这么自信的活一回就好了。 “我不会嫁给你的。” 祁晏清很不理解:“为什么?” “因为你工于心计,凡事总是以自己为先,对我一点都不坦荡,你这样的性子,我如何能嫁给你,与你携手一生?别到时候还没进门呢,就被你算计八百回了。” 他拆她两回婚事,就可见心眼子有多多了。 祁晏清下意识就要反驳,他自幼受的便是这样的教导,改不了,可对上江明棠的眼神,话到嘴边就变了。 “那我保证,以后对你坦坦荡荡,绝不算计,这总行了吧?” “你以前还说绝对不会看上我呢,可见你的话,一点也不值得相信。” 祁晏清:“……” 他这张破嘴,以前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呢。 这下好了,把自己路堵死了。 江明棠继续道:“而且我已经决定,一辈子不嫁人。” 祁晏清眉头紧皱:“为什么?” 他刚想问是不是因为陆淮川,就听她说道:“历经退婚一事后,我觉得风月之事不适合我,不愿再踏入红尘俗世。” 祁晏清:“?” 等等,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所以,即便我以后喜欢你了,我也不会嫁给你的,对我来说,婚嫁之事,毫无意义……” 江明棠努力地扮演一个因为在感情上受过挫折,而不愿意踏入婚姻的小女孩。 但祁晏清一句也没听进去。 哦,还是听进去了一句的。 江明棠说以后喜欢他。 行。 他可以等。 到时候她肯定就愿意嫁给他了。 祁晏清看着江明棠,第一次发现,她怎么生得这么好看。 比他还要好看,怎么看也看不够。 眼睛好看,眉毛好看,鼻子好看,再往下…… 盯着那嫣红唇瓣,祁晏清忽地有些燥热,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离她这么近了,好像再近一些,就可以…… “祁晏清。” 她叫了他一声,他恍然回神:“怎么了?” 江明棠皱眉:“你突然盯着我干什么?” 他喉结微动,下意识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可是鬼使神差地,就把真心话说了出来。 “想亲。” 江明棠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什么?” “想亲你。” 待他又重复一遍后,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听错,直接把折子冲他脸砸了过去:“登徒子!” 祁晏清被砸了个正着,有些疼,觉得莫名其妙:“你干什么?不是你问我的吗?” 江明棠快被他气笑了:“这种轻浮之语,你也说的出口啊?” 祁晏清眯了眯眼,理不直气也壮:“想亲你就是想亲你,我总不能说些违心之语骗你吧,你蛮横又难哄,到时候又要跟我计较,我可不想再惹你。” 这回,他够坦荡了吧? 江明棠脸色一黑,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你说谁蛮横?” 然而她的手还没落到他脸上,就被他一把握住,拦了下来:“怎么又打我?” “我就打,放手!” “江明棠,你是不是以为我没脾气的?” 祁晏清说着狠话,却老实放开了她的手,还凑过去了些:“我对你这么坦荡,还打我,这就是你不对了,实在想打也可以,亲我一下,你随便打。” 江明棠气笑了,一把将他推开:“滚!” 以前的祁晏清还只是嘴贱,怎么现在变这么无赖了。 “这是我家马车,我就不滚。” “行,那我下车。” 江明棠起身下车,祁晏清赶紧跟上,拦住她的去路。 她无奈的很:“你不是要去官署吗?现在又想干什么?” 他轻咳一声:“你前几天把我送你的东西,都退回去了,导致我很难过,所以,你得给我个赔礼。” 江明棠无语凝噎:“你要不要脸?” “不要,”他坦荡荡,“我要你送我东西。” 说着,祁晏清打量着她:“你戴的这个簪子,就不错。” 簪子,算是最常见的定情信物了。 嗯,他就要这个。 “我要是不给你呢?” 他强行拽住她的手腕:“那我就一直跟着你,哪儿也不去。” 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正要摘下簪子给他,忽地感觉到不对劲,一转眸就对上了自家哥哥难看的脸色,心下暗道一声不好,还没来得及阻止呢,他已经拔剑了。 祁晏清本来还在等着她的簪子,结果一抬头剑锋近在咫尺,心下一紧,迅速退后两步,才险险避开。 江时序阴沉开口:“祁晏清,棠棠已经拒绝了你的求娶,你还敢来强迫她,找死!” 祁晏清的好心情也是瞬间没了,面若寒霜,正要说这事儿轮不着他管,结果一转眸,就看到了好友的身影。 不远处,陆远舟呆立原地,满是不可思议。 等会儿。 他刚听到了什么? 他没听错吧? 祁晏清,求娶江明棠?!!! 第101章 不可以喜欢她 他也可以求娶 陆远舟身为虎贲军中士官,算是江时序的部下,这回是跟着他来侯府取军中账书的。 结果刚到这,就撞见祁晏清了。 他还纳闷,祁晏清来找江明棠干嘛,结果就听到了那句求娶。 陆远舟现在很懵。 他的脑子里一团乱麻,有点转不过弯来了。 等听到祁晏清那句“江明棠迟早要嫁给我”时,他整个人更是傻在原地。 原来是真的。 他的好兄弟,喜欢他的长嫂?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怎么一点不知道啊! 他现在需要缓缓。 在陆远舟缓和的时间里,江时序跟祁晏清之间的氛围,格外凝重。 尤其是在祁晏清放出那句狂言之后,江时序怒不可遏,当即就要劈了他。 结果还没出剑呢,江明棠叫了他一声。 “哥哥。” 声音冷淡,情绪平静,却让他执剑的手,瞬间凝滞了。 自从上次他故意受伤,惹她心疼之后,棠棠好几天没给他好脸色。 他去毓灵院,也总是被流萤跟织雨一脸为难地拦在外面。 那时候,江时序觉得自己快疯了。 他被拒之门外的时候,恨不能把整个毓灵院都拆了去见她。 可是,他又不能这么做。 因为这样,棠棠会更生气。 所以他只能硬忍着。 太难熬了。 眼下,她终于理他了,但却是为了阻止他对祁晏清动手。 顿时,江时序看向祁晏清的眼神更杀气腾腾了。 祁晏清也不差,他马上就要拿到江明棠给的定情信物了,江时序这厮又冒出来了,真是煞风景。 既然不是江家的孩子,那就赶紧滚呐,还赖在侯府不走干嘛? 简直是无耻之徒! 听到江明棠那一句哥哥之后,祁晏清瞬间就反应过来了。 她在拦着江时序对他动手。 祁晏清心情顿时阴转晴了。 她在意他就好。 他有恃无恐,甚至开始挑衅了:“兄长,咱们迟早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动怒呢。” 江时序这下是真想宰了他了,可他还没动手呢,江明棠就握住了他执剑的手。 “哥哥,他没有强迫我,是有朝事找我商量,所以才来的,你不必跟他计较。” 她看向江时序,意有所指:“如果我不愿意见他,谁也强迫不了,任谁也做不了我的主,你明白吗?” 他握剑的手紧了紧:“明白。” 江明棠笑了:“明白就好,哥哥,我们回家吧,正好我让织雨炖了鸡汤,你的伤还没好全,需要补一补。” “好。” 他任由她牵着,也顾不上祁晏清了。 只要棠棠愿意理他,别的事他都可以不在意。 祁晏清见他俩手牵手进门,心情瞬间又不好了:“江明棠……” “世子不是还要去各处官署吗?”江明棠顿住脚步,看向了他,“怎么还在这浪费时间?” 看出她眼底的冷淡,祁晏清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算了。 惹她生气,自己也不好过。 他就暂且忍一时,回头一定要让江时序滚出威远侯府! 待到那两人的身影消失,祁晏清刚准备去官署,就听见怒声。 “祁晏清!” 他下意识转身,就对上了陆远舟愤怒的眼神,以及沙包大的拳头,直冲他的脸而来。 祁晏清脸色一变,立时闪身躲开。 他的脸可不能被打坏了,这样江明棠更看不上他了! 结果这一拳就落在他还没好全的臂膀上,痛得他闷哼一声,咬牙切齿。 完了。 他的胳膊好像又折了! 一个个的,还有完没完? 陆远舟已经把所有事都想通了,愤怒地看着他:“你竟然喜欢江明棠,你怎么可以喜欢她,那是我长嫂!” 怪不得从前,他老是说江明棠跟他兄长不配呢,还说什么,陪他去御芳园找她。 还有大年夜,他把家卫拨给兄长,让兄长送江明棠回去,祁晏清脸色难看得不行。 合着是他自己有私心啊! 陆远舟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 谁料祁晏清更生气,冷着脸道:“什么你长嫂,婚约都解除了,她跟陆淮川已经没关系了,你说话注意点!” “那你也不能喜欢她!” 祁晏清丝毫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凭什么?” 陆远舟:“我把你当好兄弟,你转头就想娶我前长嫂,这像话吗?你这是背叛!” “为什么不像话?”祁晏清反驳他,“陆淮川跟她已经退婚了,也就是说她现在待字闺中,那谁都可以求娶,你既然是我的好兄弟,那就更该支持我了。” “反正对你来说,都是嫂子,没任何差别。” 陆远舟:“……” 他根本说不过他,只能硬声道:“总之就是不行,我不同意!” “你凭什么不同意?轮得到你不同意?你都能喜欢她,我为什么不能?” 要不是看在多年兄弟情分上,就冲刚才那一拳,祁晏清早就揍他了。 他跟江明棠的事,轮得到他一个前前未婚夫来反对? 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陆远舟被他这一句话,说得哑口无言。 是啊。 他都可以喜欢江明棠,祁晏清为什么不能喜欢她? 而且祁晏清说了,现在江明棠跟他兄长退婚了,尚且待字闺中。 那自然谁都可以求娶。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也可以求娶她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把陆远舟吓了一跳。 他都顾不上跟祁晏清计较,匆匆离开了威远侯府。 可心底的那个念头,却怎么也下不去,一下午都魂不守舍的,什么也心思做。 待到晚间归家,鬼使神差地,陆远舟去见了陆淮川。 退婚的事,给陆淮川带来了很大的打击。 他消沉了许久,谁也不见,整日待在家中,也瘦了许多,那段时间,陆远舟都怕大哥想不开,但好在最后,他总算是振作了起来。 科考在即,陆淮川这几日都在温书,为了一个已经不存在的目标,格外地努力。 见陆远舟来了,他总算是放下书,笑着同他说话,为他斟茶。 陆远舟在桌边坐下,犹豫了一下,才道:“大哥,我今天见到江明棠了。” 话音才落,陆淮川斟茶的手一抖,茶水尽数洒在了桌子上,浸湿了书页。 第102章 你不可以 爱是锁链 增值收益 陆淮川维持着斟茶的姿势,静默不动。 直至桌子上的茶水蔓延着流下,打湿了他的衣袍,他才回过神来,将茶盏放下,把水渍擦去。 他慢慢擦着桌子,没什么表情,陆远舟看不出来他的心情。 “她还好么?” 陆淮川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低着头,看着那沾湿的书页,指节不自觉握紧。 陆远舟想了想,道:“看起来挺好的。” 闻言,陆淮川松了口气。 她一切都好,那就行了。 之前的事,他也是知道的。 因为英国公府突然冒出来求娶,皇帝并没有给小郡王跟明棠赐婚。 但即便如此,他们之间也再无可能。 不过,至少明棠没有被皇权裹挟,这就很好了。 陆远舟犹豫了一下:“大哥,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 “祁晏清他去求娶江明棠了,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对她有想法的,对不起,大哥。” 陆远舟有点不大敢看他,莫名有些愧疚,他觉得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祁晏清毕竟是他的好友, 陆淮川微怔,有些意外之后,便恍然明白了。 原来如此。 他现在知道,为什么之前祁晏清会突然把他约出去,却在看到荷包后,又丢下他一个人吹北风了。 陆淮川笑了笑:“你不必道歉,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明……江小姐那般人,有爱慕者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可她跟你……祁晏清怎么能喜欢她呢,这不……” “远舟,那是之前的事了。” 陆淮川打断他的话,眼眸微黯,忍着心中剧痛:“我跟江小姐,已经没关系了,你以后不要再提这些,免得被人听去,污了她的名声。” 陆远舟点点头:“哦,我知道了,不过她好像没答应祁晏清,要是她答应了,我非得再揍祁晏清一顿不可!” 趁人之危,卑鄙小人! “远舟,不论谁求娶,拒绝或者答应,那都是江小姐自己的选择,旁人无权插手。” 陆淮川声音里带了些无奈,温声道:“只要她愿意,开心就好。” 顿了顿,他又道:“但是现在的你,不可以。” 这句话让陆远舟一怔,随即面红耳赤,心虚不已:“大哥,我,我……” 陆淮川看着他,眸中是明了一切的澄澈。 弟弟虽然脾性躁了些,但不是什么富有心机的人。 他有什么想法,都是立时摆在脸上的。 他知道,远舟其实一直喜欢明棠。 只是之前明棠同他定了婚事,所以,远舟把这份情意藏在了心底。 而现在,他不想藏了。 不然他不会突然来找他,还提起祁世子求娶的事。 某种意义上,他在试探他的态度。 陆远舟不吭声了。 他承认,他确实是放不下江明棠。 良久,他才说道:“对不起,大哥。” 但他又有些不甘:“为什么?你不是说,你们已经退婚了。” 为什么,就他不可以? “跟这个没关系。”陆淮川摇了摇头,“是因为你现在,没有能力去为江小姐遮风挡雨,去平息那些随时可能袭向她的流言。” 才刚跟他退了亲,前小叔子就上门求娶了,外人会怎么想她? 虽然她或许不在意那些,可是,他不想看到这种事。 “对不起,远舟。” 陆淮川叹了一声,对他道歉:“拜托你先忍一忍,不要让旁人有诋毁她的机会。” 等远舟闯出一番事业跟军功来,拥有了足够的话语权,等这件事彻底过去了,他不会再拦着他。 届时,明棠真选了远舟,他也会诚心诚意地祝福他们,并且申请外调为官,绝不让她有任何为难。 明棠曾为他抛下一切,这辈子能看见她得到幸福,余生足矣。 陆远舟愣了愣,而后缓缓点了点头。 威远侯府,毓灵院。 流萤跟织雨被主子遣下去后,偌大的内室里,就只剩下了江明棠跟江时序。 她坐在床沿,看着江时序:“哥哥,你过来。” 他听话的过去,方才站定,就被江明棠用力踹向了膝窝,痛楚传来,他忍不住单膝跪在了她面前。 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她微微倾身,把手搭在了他肩膀上,不许他起身,令他不由自主地仰望着她。 “哥哥,这些日子我不理你,是因为我很生气。” 江明棠看着他,眸中多了些幽暗。 江时序喉头微紧:“对不起。” 都是他的错。 “我不止生气,你不爱惜自己,我还生气,你随随便便就对别人动手。” 江明棠看着他,漂亮的脸在幽暗里环境里显得更加素白了,语气跟从前向他撒娇时一样轻快:“哥哥,既然你选择留在侯府,那你就是我的了。” “你做任何事,都要我同意才行,你的注意力,也只能放在我身上。” “所以,没有得到我的允许,你就什么也不许做,听见了吗?” 江时序呼吸一窒,为这一番话里的亲密而激动,胸膛猛烈起伏,下意识抬手刚想要把人拥入怀中,却被她轻轻摁住了:“听见了吗?” 他紧紧地盯着她,目光触及她眸中冷意,最终想要抱她的手垂了下去,乖乖跪着:“听见了。” 江明棠满意了,她轻轻抚着他的脸:“哥哥,你最近总是很冲动,军营那边也有些懈怠了,这可不行。” “我还是喜欢之前的你,我希望哥哥能一直是我喜欢的样子,可以吗?” 她的手微微撤离,似乎带了些遗憾:“如果不可以的话,那……” “可以。” 江时序这回没有去抓住她的手,而是忍耐住了,只用一双幽暗的眸子盯着她,压下浓重的欲色,重复道:“可以。” 于是,他便看到她露出了笑容,扑进他的怀里,用亲昵的语气说道:“我最喜欢哥哥了。” 他这才终于把她抱紧:“我也最爱棠棠。” 这一辈子,他都要缠着棠棠,永远不放开。 自这一天之后,江时序不再是一天来三次毓灵院,而是只在日暮时分,从营中回来时,去看看江明棠。 有时候他因为公务宿在营中,则是会派人给她通传一声。 面对外人,他冷肃沉默,只有面对着她时,才是温柔包容的模样。 某一日,他又在营中遇见了祁晏清,面对后者多番言语嘲讽,江时序也不过是冷冷看了他一眼,便继续去执行公务去了。 一切回到了从前他身份不曾揭开,还是她哥哥的时候。 那些旖旎欲色,似乎也全都消失不见。 只有小厮每日递交给江时序的信件里,才能窥见一丝平静之下的暗流涌动。 那上面,记录了江明棠每一天的动向。 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江明棠能感觉不到吗? 她当然感觉得到。 但是她不想管。 因为她清楚,江时序骨子里就很执拗,如果一直憋着,他会渐渐把事情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爱是最好的锁链。 只要能拴住他,限制住他,让他知道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这就够了。 一眨眼的功夫,二月就过去了一大半。 江明棠在家中勤奋学习兵策之时,京中的举子,也在挑灯苦读。 春闱会试有三场,定期初九,十四,十九。 举子们怀揣着为官做宰的梦想,踏进了考场。 待到十日后,会试放榜,之后隔三日进行殿试,先是笔试,由主考官筛选出论策出众的前十名,再由皇帝亲自出题,定下一甲前三。 而余下学子,则是二甲三甲进士。 本朝科举考试不论门第,考生什么阶层出身的都有,这个时候,京都就格外的热闹,连路边的小摊贩,都会好奇,究竟谁能摘得状元。 有才之士早早闻名于京都,因此酒楼茶馆里早就摆好了赌局,就看花落谁家。 然而令庄家没想到的是,今年的考生之中,有一人以迅猛之势脱颖而出,令来自全国各地的才子,都不得不退让三分。 外面无比热闹时,威远侯府的练武场中,江明棠左手扶弓,右指勾弦,蓄力拉满,只听铮然一声,羽箭飞射,划破空气带动风响,正中靶心! 流萤立时拍掌:“小姐,您的准头越来越好了。” 江明棠放下弓箭,脸上也带了些笑意。 她的力道还不够,又无基础,像军中用的那种重弓,她拉都拉不开,所以只能从最基础的开始练起,先用小弓练习,增加手感,而后再逐步转重弓。 元宝看她因为练弓,指腹都起茧子了,有些心疼:“宿主,咱们完全可以用道具,你没必要这么自己练。” “有必要,元宝,我可不是先天神力,刚接触弓箭就能拉开几十斤的大弓,谁能信服?” 所以,她要留下痕迹。 再说,她能通过练习拉开长弓,那么其他像她一样的闺阁女子,就也能做到。 “还有,不断的练习,可以锻炼一个人的意志,坚定她的目标。” 江明棠看着远处的靶心,眸中带了冷凝。 百亿补贴,势在必得! 松弦,箭出,谈话间,她又一次正中靶心。 随之响起的,是系统播报声。 【检测到目标人物陆淮川达成‘状元及第’成就,额外增加奖金200000000元,现有积分可兑换奖金为22.32亿元,账户总余额为24.32亿元,恭喜宿主!】 第103章 打马游街 真是自找 特殊恩准 听到播报声的江明棠,心花怒放,脸上的笑怎么也藏不住。 不愧是全国状元,就是值钱啊,直接给她挣了首都一套别墅。 她太喜欢淮川哥哥了,真想抱着他狠狠亲两口! 但她现在肯定是没法亲他的,不过,去看一眼不过分吧。 嘻嘻,额外的两个亿,她来啦! 陆淮川在殿试之中的表现,十分优异。 面对天子,他不慌不忙,作答时引经据典,条理分明,对于皇帝提出的问题,不但提出了思路,还给出了具体的操作方案,绝非纸上谈兵,是帝王最喜欢的实干派。 只是在他报上姓名时,皇帝有几息沉默,实在没想到,这位才华出众的年轻人,就是被他暗中逼着退婚的忠勇侯府长子。 科举是为了选才,再说这件事已经翻篇了,所以皇帝很快恢复如常,钦点了陆淮川为新科状元。 这是无数学子,梦寐以求的人生时刻。 但当陆淮川接过皇帝赐下的朝服以及冠带,在宫廷仪仗的拥簇下,打马游街时,他却生不出丝毫的喜意,反倒是多了几分酸楚。 在他原本的计划里,他是要在高中状元后,穿着这一身红袍,直接去威远侯府见明棠的。 可是现在,他连路过的勇气都没有。 若是他早些考取功名,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呢? 陆淮川想到这里,心中苦意更甚。 路过长平街时,纵然骑着高头大马,道旁皆是欢呼声,甚至于还有姑娘们扔过来的荷包香卉,他却丝毫笑不出来。 年夜时,他还曾牵着明棠的手,行在这街道之上。 而今,物是人非。 他暗暗叹了口气,提醒自己这是在游街,该高兴一点,方能彰显皇恩浩荡。 却不料抬头以后随意的一瞥,便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江明棠。 她站在人群边缘处,被威远侯府的丫鬟们护着,正看向他。 他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可隔空对视之际,江明棠冲他露出一抹轻柔的笑来,举起手在胸前克制轻轻地摇了两下,又放了下去。 陆淮川的手,不自觉抓紧了缰绳,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是幻觉,真的是明棠,她来看他了…… 陆淮川鼻头一酸,眼眶泛红,直直地盯着她的方向。 他想要下马冲到她面前,同她分享他的喜悦,告诉她:你看,我做到了,我可以娶你了。 可是,他现在已经失去了这么做的资格。 陆淮川强令自己露出笑来,回应道旁围观百姓的热情,冲着某个方向用力地挥了挥手,而后才离开长平街。 江明棠也看见了他的回应,脸上的笑真切了几分。 好了,见也见过了,她该回家了,有册军书她还没读完呢。 仪仗渐行渐远,长平街的百姓随着仪仗往外走,人实在太多了,江明棠才转过身来,就被侧边的百姓挤得将欲摔倒。 “小姐!” 流萤跟织雨吓了一跳,赶忙去扶,但有人比她们更快,是一位青衣公子,生得算是清俊,但并不出众。 江明棠站稳后,那公子才松开手,温声道:“在下失礼,姑娘没事吧?” “多谢公子,我没……” 她正要施礼感谢,话却卡在了喉咙里,盯着眼前人,眉头皱起。 那公子似乎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问道:“姑娘,在下有何不妥之处吗?” 他这话一出,江明棠先是迟疑地摇了摇头,而后又坚定地点了点头,正当他疑惑之际,便听她开口了。 “承安小郡王,你又想干什么?” 那公子一怔,随即笑道:“姑娘认错人了吧,在下不过是布衣书生,谈何皇亲国……” 他话还没说完呢,江明棠竟是直接动手,去摸他的脸了。 “唉,你干什么?!” 流萤与织雨看着那公子猛地后退,面面相觑。 明天不会传出来,她家姑娘当街非礼书生吧? 这些日子,慕观澜都不在京中。 千机阁的长老叛变,要把他这个阁主赶下位,他只能先回去处理这些破事儿。 等再回来时,就听到探子来报,说威远侯府大小姐跟陆淮川私奔未果,两家退婚了。 彼时,慕观澜惊讶万分。 京中这些迂腐贵族,最讲究礼义廉耻那一套,江明棠疯了吧,居然敢就这么抛下一切,跟陆淮川私奔? 震惊之余,还有些羡慕,以及不爽。 有这么个爱他的人,陆淮川这辈子也值了。 今天得知陆淮川居然还中了状元,慕观澜心里就更不爽了。 他凭什么这么好命? 母爱,家人,真情,仕途都得到了。 而他呢,什么都没有。 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 所以慕观澜抱着不忿的心态,易容来了长平街,在发觉陆淮川盯着某处地方时,他下意识也看了过去,结果就看到了江明棠。 她在人群里,对着陆淮川笑得那么温柔,完全没有上回面对他时的娇蛮。 鬼使神差地,慕观澜去到了她身边。 结果没想到,居然又被她给认出来了! 这张人皮面具,他可是费了很多心思才打造出来的,堪称完美。 他敢说,就是站在祁晏清面前,他都认不出来。 江明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小郡王,你别想骗我,我不会认错的,兄长说你以前是混迹江湖的,你肯定是像话本里的坏蛋一样,学了什么易容之术,戴了人皮面具,所以才可以改换面貌,对不对?” 江明棠念念有词:“等我把它揭下来,就知道是不是你了。” 看着她不管不顾,强行伸过来的手,慕观澜是真服了她了。 好歹是京中贵女,能不能顾及一点规矩体统,大街之上就要摸男人脸,这像话吗? 最后,慕观澜被她的不依不饶给彻底折服了:“好好好,你别摸了,是我,承安小郡王,没错。” 见他认了,江明棠这才放下手,得意道:“我就知道,我不可能认错。” 见她如此自信,慕观澜不由问道:“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 “我上次说过了呀。”她冷哼一声,“因为你有狐臭。” 说着,她还扇了扇鼻子:“咦,好臭。” 慕观澜脸色一黑:“江明棠,来之前我刚沐浴更衣过,身上还戴了香包,你就算要胡扯,也找个好点的理由吧!” 她却像是抓住了证据一样:“你没有狐臭,那你大白天沐浴更衣戴香包干什么?” 慕观澜哑口无言。 当然是因为刚杀了数十人,身上都是血腥味。 “快说,你怎么认出我的?” “我就不告诉你。” 慕观澜懒得跟她废话,他可不是什么善茬,当即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你不说,那你今天别想回去了。” 谁知道他这话一出,江明棠立马大喊:“登徒子!非礼呀!有人非……唔唔唔……” 慕观澜眼疾手快地捂着她的嘴,恶狠狠道:“闭嘴!” 他好不容易制住她,结果见他这么干,流萤跟织雨又叫唤起来了:“非礼啊!” 慕观澜:“……” 果然有什么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 见路人纷纷投来异样目光,还有人怒视着他,似乎马上就要动手教训他了,慕观澜从来没这么狼狈过,赶紧警告道:“闭嘴!再叫我真对她不客气了!” 流萤跟织雨担心小姐,只能闭嘴,愤怒地瞪着他。 结果下一秒,江明棠一口咬在了他指节上,慕观澜感觉到剧痛,倒抽一口凉气,匆忙松手,将她一把推开。 再一看,指腹上两排清晰的牙印,甚至隐隐有了血迹,可见下嘴有多狠。 江明棠冲他露齿一笑:“怎么样,小郡王,我牙口还可以吧?” 他咬牙切齿:“江明棠,你属狗的!?” 这女人,咬的也太狠了。 “是你逼我的,小郡王,你这是咎由自取。” 慕观澜脸色有些难看,盯着她没吭声。 要不是在京中,他早把她宰了喂狗了! 察觉到他眼底的杀意,江明棠丝毫不怕,反而说道:“你不就是想知道,我是怎么认出你的吗?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告诉你。” 慕观澜都气笑了。 她还敢跟他提条件呢? 爱说不说! 谁稀罕知道? 良久,他才万分不爽地开口:“什么?” “你教我这个易容术,等我学会了,我就告诉你。” 江明棠挑眉:“怎么样?” “你学这个干什么?” “这个就不用你管了,我就问你,教不教吧?” 慕观澜想到什么,阴恻恻地说道:“你可知道,制作人皮面具,先要把真正的人脸割下来……” 流萤跟织雨一听这话,顿时毛骨悚然。 好可怕! 然而江明棠丝毫不惧,反而白了他一眼:“小郡王,我师父说过,人皮面具都是特制的材料,不是真的人皮,我看起来像三岁小孩吗?你唬谁呢?” 慕观澜想起她师父是谁,道:“那你怎么不让你师父教你?” “他不会呀,所以我才找你的。” 她凑近了些:“你要是不教我,我就告诉所有认识你的人,你会易容,但你身上有狐臭,靠这个就能认出你,说不定以后大家一看到你,就会凑上去闻,小郡王,你也不想这样吧?” 慕观澜:“……” 他觉得自己真是活该。 刚才干嘛非要凑到这女人旁边? 真是闲得给自己找苦头吃! 对上江明棠威胁的目光,他生平第一次对女人妥协了:“好,我教你!” “真的?”她兴高采烈,拽住他的衣袖,“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学?今天?明天?” 慕观澜本来想让她滚开,别乱拽他。 可对上那张明媚笑靥,这话忽地就说不出口了,最后他只是默默把自己袖子从她手里扯出来。 “这几天我有事,暂时没空,等有时间了,我派人去威远侯府接你。” “好,一言为定。” 她伸出小指去:“谁变卦谁是狗!” 慕观澜嫌弃地看她一眼:“幼稚。” 但还是轻勾了一下她的小指,而后快速撤开:“先走了。” 而后他快步融入人群中,从此处离开。 【目标人物慕观澜好感度+8,当前好感度19点,获得积分40,总积分余额2272点!】 看着慕观澜离开的背影,江明棠嘴角轻扬,而后才回了侯府。 之后几天,她一直在等着慕观澜派人来,但是却一点动静没有。 江明棠不由得纳闷。 这小子该不会是打算反悔吧? 不应该啊。 那天他的好感度,确实是涨了的,说明他不排斥她的接近。 那是为什么没来呢? 江明棠百思不得其解,垂眸看见书案上的笔墨,又想起裴景衡来。 前段时间,裴景衡给了她一个写万字颂词的任务。 她认为这是个刷好感度的好机会,认真想了好几天,终于写完了颂词,命人送去了东宫。 原以为裴景衡很快就会回复,或者召见她,但是到现在也没有动静。 前两天,她听师父杨秉宗说,朝堂上出了些变故,太子党的某个重臣,突然被检举贪污受贿,陛下震怒,派人彻查。 难道是因为这件事,他脱不开身? 江明棠想了想,决定写封信,关心一下裴景衡。 她还没落笔呢,来人通传,说宫中来人,让她去前厅接旨。 她到前厅时,府里其他人已经在那等着了。 威远侯有些担心,陛下该不会是终于选定了人,要给他闺女赐婚吧? 待所有人跪下,太监宣旨:“传陛下口谕,三月初五于宫中擢办春江宴,特恩准威远侯府江明棠参加,望其谨守礼仪,不负皇恩,钦此。” 第104章 赴宫参宴 心情不佳 该开席了 春江宴乃是盛宴华筵,只有皇室宗亲,四品以上京官,诰命夫人,以及天子近臣能参加。 皇帝特别恩准江明棠参加,对她跟威远侯府来说,是一种殊荣。 老夫人虽然知道自己孙女行事有度,知书达礼,但伴君如伴虎,万一明棠无意中,冲撞了哪位贵人,怕是要吃好大的苦头。 所以思来想去,老夫人决定亲自请一些宫中退下来的嬷嬷,紧急教她一些宫廷礼仪。 随着春江宴的时间越来越近,老夫人也越来越焦虑。 每日在用膳时,总是要唠唠叨叨的嘱咐孙女一些事。 偏偏范氏还不让她安稳。 “母亲,我听说那陆家的长子得了状元,这次春江宴,他也得了恩准要去。” 老夫人更担心了,见江明棠不吭声了,瞪了范氏一眼。 “你说这个做什么,陆家长子去不去,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这个没眼力见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有些委屈:“母亲,如今陛下没有给明棠赐婚,那陆家长子德才兼备,将来仕途通达,对明棠又好,咱们何不把这门婚事,重新捡起来呢?” 说着,范氏看向江明棠:“明棠,我没有别的意思,是真为你考虑。” 之前她娘家侄子要来京都赶考,范氏原本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把侄女也带过来,让她跟江时序认识一下。 结果人还没来,江时序的身世曝光了,他不是江家子嗣。 这边还没缓过神来呢,那边族亲们又提出来让江时序迎娶明棠,入赘侯府。 虽说这事儿当时就被老夫人严词拒绝,但范氏看出了威远侯跟孟氏有所意动,也就明白了,她侄女肯定是嫁不进来的。 时序就算娶不了明棠,未来的妻子也一定是江氏女子。 不然的话,侯府未来由两个外姓人做主,那成什么了? 她都不会答应。 所以,最后她没让侄女上京。 她侄子倒是来了,可惜才华算不上出众,考了个三甲进士,乐得不行,回家大摆筵席,看得范氏直摇头。 而她自己儿子都没考中,还每天乐呵呵的招猫逗狗,更是令人生气! 范氏忧心呐! 要是将来江时序突然要离开,那侯府岂不是要完了。 所以她想到,陆家又不缺成才的子弟,把状元郎赘给明棠怎么了? 那孩子都能跟明棠私奔了,她看他也未必会拒绝入赘。 非要说她有私心,那她也是为了侯府好。 还没等江明棠开口呢,老夫人就没好气地说道:“你能不能动动那个蠢脑子,好好想一想,咱们是为什么退的婚?” 是为了顺从陛下! 现在又把婚事给捡起来,让皇帝怎么想? 若是皇帝因此生气,陆淮川的仕途也就到这了,连带着时序也会被牵连。 范氏这才恍然大悟,有些后怕,连连赔不是。 老夫人冷哼一声,没跟她计较,找了个时间告诉孟氏跟威远侯,让他们在春江宴当天,尽量避开陆家那孩子,免得明棠又伤心。 三月初五当天,辰时,江明棠与威远侯夫妇,还有江时序前往宫门处。 到了地方验明身份之后,宫人领着他们往里走,恰好遇到其余高官命妇,威远侯夫妇上前同他们寒暄去了,江明棠同江时序缓步行在宽阔的宫道上。 “江明棠!” 忽听得好似有人在唤她,江明棠下意识转身,便看见了祁晏清。 见了她,他原本清淡的表情一下子鲜活了过来,很是惊喜:“你也来了。” 他立马猜到,这是陛下特准她来参宴。 真不愧是他的好姑父啊! 江明棠来了,宫宴对他来说,就不无聊了。 见她今日上了淡妆,清艳娇美,祁晏清怎么看也看不够,只觉得心情大好,胳膊上的新伤都不痛了。 然而看到一旁的江时序,他就又不好了,故意道:“见过江兄长。” 他刻意咬重的兄长二字,令江时序眸光一沉。 但想到棠棠说过的话,他冷淡道:“这是宫宴,世子称呼我为江参将比较合适。” 他可不是他兄长。 再乱叫,他早晚找机会宰了他! 祁晏清脸皮厚的很,哪儿会听他的:“祁、江两族素有来往,说是一家人也不为过,我称呼你兄长,合情合理。” 他看向江明棠:“你说是吧,明棠妹妹?” 江明棠颇有些无语。 两家哪里素有来往了? 还有,明棠妹妹是什么鬼? 祁晏清才不管这些呢。 之前,他听陆淮川这么叫过她,那他也要这么叫。 瞧见他眼底的挑衅,江明棠眸色微凝,让他老实点。 被她瞪了一眼,他反而浮出了浅笑,正要对着江时序,再说些诛心之语,身后传来一道男声。 “真是巧了,在这儿碰见你们。” 待看清来人时,祁晏清笑容消失,又恢复了漠然与冰冷。 慕观澜走到他们跟前,也不施礼,反而打量着江明棠,唇角挂着放肆的笑。 “江小姐,你今日穿得可比前两天在长平街时,要漂亮太多了,当真是令我眼前一亮。” 话音才落,祁晏清眸中霎时闪过冷意:“你何时见过她的?” 他竟然还敢去接近江明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等宫宴结束,他就把他大卸八块! 对于他的质问,慕观澜说道:“这好像不关祁世子的事吧?” 捕捉到祁晏清的不悦,他故意刺激道:“这是我跟江小姐之间的秘密,不便告诉外人,世子还是别问了。” 一旁的江时序肃声开口:“小郡王还是把话说清楚些好,免得旁人误会。” “误会什么?” 慕观澜挑眉:“我向陛下求娶江小姐,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吗?还用得着误会?就算是误会了,我愿意负责,江小姐正好可以嫁给我。” 他话音才落,祁晏清带着沉沉杀意开口:“小郡王,慎言。” “世子看上去有些生气啊。”他笑着道,“难道是因为我只夸了江小姐漂亮,没夸世子,所以你不高兴?若是因为这个,世子大可不必,你若是穿上裙裳在外面走一圈,也会有不少公子倾心的。” 江明棠顿时万分佩服。 祁晏清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他男生女相。 他这话简直是在雷点上蹦哒。 祁晏清忍无可忍,刚要问他是不是想死,就听到不远处有官员笑道:“瞧,新科状元郎来了。” 闻言,原本还暗流汹涌的三人,立马变了脸色,皆是沉默,齐齐看向了宫门口处。 只见陆淮川穿着朝服,清俊若竹,正温和有礼地同几位官员寒暄。 待到寒暄结束,他一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人儿,心下一震,脚步都快了一些。 等到了跟前,离她几步之遥,陆淮川先同江时序他们打过招呼,而后才压抑住内心的感情,克制地见礼:“江小姐。” 江明棠福了福身:“陆公子。” 分明不过是普通的见礼,也没有逾矩之处,然而看到他们对视,祁晏清的心情,比刚才还要不爽一万倍。 他不由得暗自悔恨,刚才干嘛要叫住江明棠,不然就不会遇到陆淮川了! 江时序心上亦是蒙了一层寒霜。 棠棠就是为了这个人抛下一切,意欲私奔。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握拳,手背上青筋暴起,只能竭力忍耐,杀意幽沉地盯着陆淮川。 慕观澜的视线划过江明棠,见她眸中带了不加掩饰的欣喜,顿时也笑不出来了。 刚才还一脸冷淡呢,看见陆淮川马上就笑了。 有这么喜欢吗? 思及此,慕观澜肆笑道:“可惜啊,可惜。” 他看向江明棠:“江小姐要是没退婚的话,新科状元如今可就是侯府的乘龙快婿了。” 江明棠垂眸不语,有些神伤,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这下,祁晏清是真恨不得弄死慕观澜了。 蠢货! 婚约既然取消了,那就当没有过,还非得说这事儿干嘛?! 是提醒江明棠,她曾经有多喜欢陆淮川吗?! 陆淮川看向慕观澜,察觉到他的恶意,不由皱了皱眉:“小郡王说笑了,我平平无奇,毫无出众之处,配不上江小姐,她未来的夫君,必然是世上最好的儿郎。” “陆公子不必妄自菲薄。” 江明棠忽地出声:“你能高中状元,可见才情过人,来日必如鲲鹏,扶摇直上,闯出一番事业来。” 对于额外给她挣了两个亿的陆淮川,江明棠不吝啬给他鼓励。 她这一番话,令陆淮川心下暖流涌动,一时忘了言语,只温柔地看着她。 慕观澜的笑容,再度消失了。 他是想提醒江明棠,他们早就退婚了,没有任何关系,理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再无瓜葛才对。 怎么非但没听进耳朵里,还开始眉来眼去了? 而祁晏清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快气死了。 不就考了个状元吗? 这有什么难度啊? 他也可以啊。 江明棠怎么不夸他? 几个人各怀心思,一时寂然。 高阶宫廊之上。 裴景衡看着底下站着的几个人,视线最后落定在那抹娇小的身影上,默然无言。 刘福立于一旁。 他本想问殿下,是否要召见江家小姐? 结果看到了殿下的脸色,顿时不敢吭声了。 良久,他才听见储君淡淡道:“该开宴了。” 刘福立马就明白了储君的意思。 他轻招了招手,唤了个宫女来,低声交代了几句。 而后那宫女快速下了台阶,走到了江明棠面前。 “奴婢奉命引领各家命妇贵女前往承恩殿,稍作休息,待到巳时中再入席,小姐请。” 江明棠眸光微动,同江时序等人告别,这才颔首道:“麻烦了。” “小姐不必客气。” 待她随那宫女走后,祁晏清也没了说话的兴致,转身往另一边男客休息的延恩殿走去,其余三人紧随其后,各怀心事。 江明棠跟着那宫女行过长阶,绕过宫廊,行至前殿花园小道,迎面就撞见了储君。 她赶紧跟着宫女行礼:“臣女江明棠,叩见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第105章 跟上 不许 生气 良久,江明棠才听到裴景衡的声音:“起来吧。” “谢殿下。” 她这才起身,不敢直视,垂首站在一旁,侧过身去,按规矩给储君让路。 结果,裴景衡一动不动。 气氛一时有些沉寂,江明棠纳闷不已。 她忍不住悄悄抬头去偷瞄,结果就对上了裴景衡清淡的眼神。 他正看着她,默然无言。 被抓包了个正着,江明棠顿时有些尴尬,但这毕竟是在宫廷之中,还是不敢主动开口。 最后,还是裴景衡先问她:“你要去承恩殿?” “回殿下,是。” 他嗯了一声:“孤要去明德殿拜见母后,离那不远。” 江明棠点了点头,而后无比恭顺地说道:“臣女恭送殿下,殿下慢走。” 裴景衡:“……?” 不是很聪明吗? 怎么连…… 他看向她的眼神,第一次透露出明显的无语。 一旁的刘福赶紧道:“江小姐,这宫中的路交错纵横,你头一次来,怕是分不清楚方向,不如老奴为你带路。” 他觉得自己话里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够清楚了,谁知道江明棠手一摆。 “多谢刘公公了,不过您还得伺候殿下呢,哪能随便离开,就不麻烦您了,我有宫人引道,不会走错的。” 刘福:“……” 这姑娘,是不是缺心眼? 他是这个意思吗? 他是让她跟上殿下呀! 殿下都说了,承恩殿就在明德殿边上,这不是同路吗? 刘福无奈了,他只得冲一旁的宫人使了个眼色。 那宫人明白过来后,连忙道:“奴婢突然想起来,还要去布置席位,请殿下允许奴婢先行告退。” “去吧。” “谢殿下。” 江明棠看着她离开,急了:“唉,这位姐姐,你就这么走了,那我怎么办,我不认识路啊……” 她欲要追上去问路,就听见裴景衡道:“跟上。” 而后,他抬步就走。 刘福怕她没听清,特意道:“江小姐,承恩殿在明德殿边上,您跟着殿下就行了。” 闻言,江明棠松了口气:“多谢刘公公。” “小姐不必客气。” 见刘福转身往前走,她赶紧跟上,严格按照宫廷礼仪,低着头拘谨地走在他们身后,保持了些许距离。 只是走着走着,她发觉出不对劲。 唉? 殿下跟刘公公,好像越走越慢了。 方才她还离他们数十步远呢,怎么走着走着,到跟前了呢? 忽地,那双绣云织锦白靴,停在了原地,转了过来。 江明棠也骤然顿住了脚步,下意识抬眸,正好对上了裴景衡看过来的深暗眼神。 在这般的注视下,她更紧张了,咽了咽口水,问了个自己也觉得特别蠢的问题:“殿下,您,迷路了?” 裴景衡神色微滞。 良久,他叹了口气。 算了。 兴许是头一次入宫,太紧张了,脑子也不灵光了。 不怪她。 “你过来,与孤同行。” 江明棠却没有迈动脚步,犹豫万分,而后才道:“殿下,这不妥吧?” 对上他疑惑的目光,她眨了眨眼:“臣女虽是第一次进宫,却也知道宫中礼仪,比外面严格许多。” “臣女就这么跟在您身边,要是被人瞧见了,再传扬出去,对您的名声不好。” 她压低声音,悄声说道:“而且话本上也写过,争权夺利的小人故意陷害贤良英主,最常用的手段,就是泼脏水。” “搞不好等会儿就有人突然跳出来,把您跟臣女团团围住,说您行为不端,然后文武百官弹劾您,陛下就会勃然大怒,斥责于您,但又舍不得怪您。” “届时,肯定就会让臣女一个人认下罪责,杖责都是轻的,很可能赐白绫,赐毒酒……” 她越说,越觉得恐怖,还往后退了两步。 裴景衡:“……” 他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她:“你看的什么话本?” 她想了想:“忘了。” 裴景衡面无表情:“以后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许再看了。” “啊?可是……” 裴景衡截住她的话头:“没有可是,不许看,也不许问为什么。” 她顿时就蔫了:“是。” 见她这副模样,裴景衡顿了顿,道:“你说的这些,都不可能发生。” 他眸光温和:“且不说宫中无人敢窥探储君行踪,便是有人看见了,也不敢乱说出去。” “而且孤未娶,你未嫁,就算被人告到御前,那又如何?” 又不是什么违背律法,不守人伦的事。 真到了御前,父皇跟母后还会为他高兴。 毕竟以前他一心扑在政事上,东宫连个侍妾都没有。 所以,根本不会出现她说的那种情况。 “你尽可相信孤,和在宫外一样相处就是。” 太子殿下都这么说了,江明棠自当遵从。 她跟在他身边,一起往前走。 江明棠觉得,她该找个话题才是,于是说道:“殿下,臣女之前给您送去的万字颂词,您看了吗?觉得怎么样?” 她不提这个还好,提了裴景衡就想起那颂词的内容。 “孤是让你写表彰朝臣们的赞词,你怎么只顾着夸孤跟你兄长?” 一万字,七成都在吹捧他。 剩下两成半,在夸她兄长。 其余朝臣,一笔带过。 他要是真用了这篇赞词,怕是隔天底下人就全都心生不满了,只能命人另写。 江明棠却理直气壮:“臣女又不认识那些朝臣,怎么知道他们是什么样子的,那自然写的时候,就会侧重自己熟悉的人呀。” 说着,她还怪起他来了:“说到底,还不是殿下为难臣女……” “你说什么?” “臣女是说,”她的话来了个大转弯,“是臣女的不是,没有完成殿下交给臣女的任务,实在是太愧对您了。” “你知道就好。” 江明棠说道:“那您不满意臣女的颂词,是不是答应臣女的那个愿望,也作废了?” 裴景衡听出她语气里的闷闷不乐:“你虽没有功劳,却有苦劳,所以,这个愿望仍旧保留。” “真的?!”她瞬间高兴了:“谢谢殿下,您真是太英明了!” 看着她那谄媚的样子,裴景衡唇角微微翘起。 而后他想到,今日的春江宴看似是表彰朝臣,实则是父皇与母后,要为他选太子妃。 所以今日许多家贵女都来了。 威远侯府的女眷,不在候选名单之中。 但如果江明棠用这个愿望来换,他也不是不可以去寻父皇母后加一个名字。 想到这里,裴景衡轻咳一声:“春江宴后就是选秀,这个你知道吗?” “殿下,臣女前段时间正想跟您说这事儿呢!” “哦?”他挑眉,“你有什么想法?” 江明棠凑过去些:“按照本朝惯例,这次选秀陛下跟皇后娘娘,肯定也要给您选太子妃。” 裴景衡:“所以?” “臣女前段时间,暗中派人把所有可能参选的秀女,都打听了一遍。” 江明棠掰着手指:“目前最有可能被陛下跟娘娘看中的,分别是定国公嫡次女,英国公嫡长女,卫国公嫡长女,丞相嫡次女,骁骑将军嫡妹。” “臣女认识定国公,卫国公还有骁骑将军家的姑娘,生得都是花容月貌,自幼习武,性情爽朗,不拘小节,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但缺点是比较冲动。” “对比之下,英国公嫡长女以及丞相次女就要稳重些,掌管内廷不在话下。” “并且,丞相跟英国公一直都是支持您的。” “所以臣女建议,您从这两位中选太子妃,最为合适。” 说着,她还点了点头:“对,就是这样。” 裴景衡:“?” 他站定脚步,看向江明棠,只觉得荒谬:“所以,你查她们是为了给孤选太子妃?” “对啊。” 她严肃道:“于您而言,太子妃至关重要,绝对不能选错了人,一定要慎重再慎重,免得毁了您辛苦挣下的基业。” “所以臣女才去暗访这一番,为您分忧的。” 裴景衡:“……” 对上她邀功的表情,他彻底无语了。 心头陡然升起一股无名火,偏偏堵在那,不能发出来,又实在咽不下去。 他看着江明棠,额角青筋微跳,不想跟她废话了,抬步就走。 以他之见,江明棠可以劈了当柴烧了。 刘福也无奈了。 江小姐真是生错了性别。 不然,她绝对是个当御史的好面子。 裴景衡越走越快,完全把她甩在了后面,江明棠跟着跟着,也发觉出不对劲了。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您现在心情不好吗?” “嗯。” “为什么呀?” 她皱眉:“您可以说给臣女听,说不定臣女可以帮您排忧解难呢。” 裴景衡瞥她一眼。 还排忧解难? 他的忧难,都是她带来的。 江明棠还要再问,裴景衡已经止住了步伐:“到了。” 她抬眸看去,只见不远处,就是承恩殿。 裴景衡淡淡说道:“你自己过去吧,孤走了。” 说罢,他转头往另一边去,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再跟她说下去,他怕被她活活气死。 江明棠哦了一声,福了福身以示恭敬,而后才往承恩殿走去。 转身的瞬间,元宝的播报声响起。 “目标人物裴景衡好感度+9,总好感度53点,获得积分90,总积分余额2362点。” 江明棠唇边笑容,转瞬即逝,抬步跨进了承恩殿。 第106章 不敢再惹 换席位了 作何想法 江明棠一进承恩殿,就看到了秦知意。 见了她,秦知意连忙冲她招手:“明棠,我在这儿。” 江明棠露出个笑,朝着她走了过去,没多久祁嘉瑜也来了,三人坐在一处。 许多贵女命妇是不认识江明棠的,但都听说过她的传闻。 比如小郡王曾说非她不娶,再比如,英国公府长公子也想求娶她。 所以,她们对江明棠生出了好奇,坐在这还不到一刻钟,就有数位贵女来同她打招呼。 江明棠应付完这些贵女,便察觉到有人正看着她,侧目望去,就与陆静贤四目相对。 上次朝臣参奏江家,陆家,封家妄议储君时,陆静贤也挨了打,差点没痛死过去。 没多久,她就听说了江云蕙被送到寺庙里清修的事。 她心里为好姐妹鸣不平,认为这肯定是江明棠搞的鬼,想着等她伤好了,一定要再报复回去。 结果她伤刚好一点,二哥陆远舟从靖国公府回来后,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他向陶氏提议,把她送到田庄里去,好好磨一磨性子。 陶氏同意了。 陆静贤慌了。 她去求祖母,可陆老夫人又不管家,拗不过陶氏,最终,她还是被送走了。 那她去了庄子,每天干嘛呢? 喂猪。 陆远舟让人特意弄来了好几头猪,专门让她去照看。 第一天,陆静贤就崩溃了。 她不要喂猪! 如果可以,她连庄子都不想待。 但很明显,她说了不算。 管庄子的庄头早早得了主母的命令,可不惯着她,哭闹随她去,但是到时辰了,该干活还得干活。 什么?她不干活? 主家的小姐不能打,还不能饿嘛。 猪没得吃,陆静贤就也没得吃。 猪有得吃,陆静贤喂晚了,自个儿还没得吃。 刚开始,她还硬气地说,本小姐不干! 还放话威胁,说等她回去了,要把这些刁奴全部发卖! 结果才饿了一天半,陆静贤就服了。 为了一个馒头,她晃晃悠悠,三步一停地拎起了猪食桶,认命地去喂猪。 然后因为经验不足,打开了门栏,猪全部跑了出来,她慌乱地去赶它们回去,结果被猪撞得摔倒在猪粪堆里。 陆静贤:“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啊啊! 等终于有人把她扶起来的时候,陆静贤已经彻底崩溃了。 她大哭着让庄头给她烧热水,洗了三次澡。 身上虽然干净了,但那些味道仍旧萦绕在她的鼻端,久久不曾散去,留下了毕生的阴影。 她每天都在后悔,当初为什么管不住自己的嘴,非要出去惹事。 不然的话,她现在还在忠勇侯府享福,而不是在庄子里喂猪。 但无论陆静贤怎么后悔,侯府也没有让她回去。 她就这么硬生生喂了快两个月的猪,彻底老实了。 直到有一天,陆老夫人病了,说想念她,陶氏才终于派人去了庄子里,把她接了回来。 那时候,陆静贤正在淘猪食,管家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听见。 等终于回过神来,便是惊天动地般的哭声。 直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原地撅过去的时候,她才终于坐上了回忠勇侯府的马车。 回家之后,陆静贤一反常态,昔日的娇纵蛮横彻底消失不见,待人温和有礼,令陶氏跟陆老夫人万分欣慰,说她大有长进。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再也不想去喂猪了。 之后,陆静贤找了个时间,去看望了一趟在寺庙里清修的江云蕙。 彼时的江云蕙,还在为侯府把她送到庙里的事伤心,整日郁郁寡欢。 这段时间以来,没有人伺候她,什么都要自己干,每天吃的都是青菜豆腐,还得早起做早课,苦不堪言。 结果听陆静贤哭着说完她的遭遇后,江云蕙沉默了。 她突然觉得,家里人对她挺好的。 虽然在这儿没人伺候,可至少她不用喂猪。 这么一想,江云蕙有些庆幸。 再看好友,想到她摔进了猪粪里,还有些恶心。 最后又想到,江明棠在豫南时,不也没人伺候吗? 说不定,江明棠也喂过猪呢。 这么一想,江云蕙原本那些伤心与不平,完全消失不见,洗衣服扫地都有劲儿了。 庙里挺好的。 她愿意在这待一辈子。 第二天做晨课的时候,江云蕙默默祈祷。 菩萨保佑,江明棠一定要顺风顺水。 可千万别一不高兴,忽然想起她来了,然后把她也送去喂猪…… 她都是这么想的,陆静贤就更是了。 她早就没了报复江明棠的想法,以后非必要,她甚至都不想出门。 本来春江宴,陆静贤是没资格参加的。 但陆老夫人知道,这次春江宴上,帝后很可能要为尚未娶亲的皇子们选妃,各家优秀子弟也会悉数到场,所以腆着老脸,向皇后求了个恩典,把孙女儿带了过来,想为她求门好的婚事。 得到恩典的陆静贤,是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一想到江明棠肯定是要去参宴的,她都有点不敢去了。 但最终她还是来了,小心的缩在角落里,时不时看向江明棠,保持着与她的距离。 没想到被江明棠发现了,陆静贤吓了一跳,慌忙低头,不敢再看她。 她心里默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好半天后,见江明棠挪开了目光,她这才松了口气。 好险,差一点又要去喂猪了。 及至巳时中,江明棠与众位贵女命妇一道,前往太和殿入席。 殿内铺着厚厚的地毯,宫灯明亮,柔和的熏香令人觉得安宁平静,中间高座是帝后的位置,下首则是得宠的妃嫔席位。 再往下男左女右,按照地位分席而坐。 威远侯府在今日参宴的各家当中,权势水平只能算中等,因此江明棠的位置比较靠后,孟氏则是坐在她前面。 而与她同等的男席上,坐的是吏部侍郎,再后面是陆淮川。 陆淮川入席后,一抬头就正好能看见她,四目相对之际,她冲他露出抹浅笑。 这一幕,落在一直注视着江明棠的祁晏清眼里,顿觉大事不妙。 谁安排的座位? 怎么让他们两个成对席了? 他下意识就想坐过去,挡住江明棠的视线。 可靖国公府的地位比两家都高,座席很靠前,由不得他调换。 一时间,祁晏清牙都咬碎了。 这宫宴起码要持续两个时辰,难道他要眼睁睁地,看着江明棠跟陆淮川眉来眼去吗? 不行。 他受不了。 余光瞥到侧上方的人,祁晏清身子微斜:“慕观澜。” 慕观澜:“有事?” “你现在去跟七席一座的吏部侍郎换个位置,他没胆子拒绝你。” 慕观澜随意坐在位置上,没个正形:“为何要换位置?” 他下意识去看七席一座的人,结果就看到了那老头身后的陆淮川。 慕观澜一怔,往对席看去,果不其然女宾区七席三座,是江明棠。 他恍然大悟,噙着笑道:“世子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要我去棒打鸳鸯,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 虽说他看着也觉得碍眼,但祁晏清不高兴,他就高兴。 “你要是不去,我敢保证,宫宴结束,你走不到郡王府,就会离奇暴毙。” 祁晏清语气淡淡:“至于凶手,自然就是那些不想永安郡王翻案的人了。” “与此同时,千机阁惨遭仇家报复,无一活口,凶手极其残忍,连前任阁主的墓都掘了,令其不得不曝尸荒野。” 慕观澜脸一沉,将茶盏重重放下:“算你狠!” 他起身走到吏部侍郎的位置,不耐烦地说了几句什么,对方便立马同意了换座。 没办法,皇上对承安小郡王纵容得不得了,他惹不起。 慕观澜落座后,还多垫了两层垫子,挺直脊背,把身后的人挡的严严实实。 而后,他冲江明棠挑眉一笑。 江明棠正看着陆淮川呢,突然对面的老头子,换成了她的五个亿。 这对她来说,其实是件好事。 但她也知道慕观澜想看到什么,于是敛起笑容,恢复了淡漠,挪开了视线。 成功挡住了“鸳鸯”对视,慕观澜愉悦万分,但见江明棠不看他,又有些不大高兴了。 这女人之前想学易容术的时候,还对他笑得那么灿烂,拽他的衣袖,怎么现在变脸这么快,竟如此冷淡? 正当这时,皇帝携皇后及妃嫔入殿,群臣瞬间肃然,慕观澜也收回了目光,假作恭敬。 待帝后入座受众人跪拜后,宣布宴席开始,内侍官奉茶上果,舞乐入场,同时御膳房依次上菜。 舞乐结束后,还有杂耍戏曲,多是喜庆节目,江明棠看得津津有味。 如此过了小半个时辰,天子出题,命群臣作诗词歌赋,其中以新科状元陆淮川的诗最佳,得了皇帝赏的麒麟玉。 而后,便是各家报备礼部的贵女才艺表演。 等这些人表演完,皇帝忽地说道:“威远侯,朕听说你膝下长女,才貌双全,通诗词歌赋,精于对弈,甚至更胜朕亲封的棋圣?” 威远侯赶忙离席上前:“陛下谬赞了,小女明棠才疏学浅,担不起这些称颂。” 皇帝哈哈一笑:“爱卿莫要谦虚,担不担得起,也不是你说了算的,朕记得,她今日也在席上,快让朕瞧一瞧。” 近侍高声传唱:“宣威远侯府长女江明棠,上前觐见。” 江明棠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出,利落起身,略整衣装,便快步行至殿前,叩首跪拜。 “臣女江明棠,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抬起头来,让朕跟皇后瞧瞧。” “是。” 江明棠应声,而后抬头,垂眸,能让皇帝看清的同时,又不会直视天颜。 皇帝的眸中闪过些许惊艳。 女子容色清艳,眉眼精致,身着淡蓝锦衣,素雅之余,不乏华美,看着柔弱,却又透出一丝书卷气,说是国色天香,也不为过。 离得近的王公贵胄也都有些愣神,只觉得这江明棠看着,竟不逊于当年的第一美人皇后娘娘。 怪不得小郡王跟英国公府长子,都要求娶。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哪里抵抗得了这种美色? 皇帝也想到了这点,先是夸了一句果真名不虚传,而后又仔细问了她的学问,颇为赞赏,最后才笑着开口。 “江明棠,永安小郡王跟英国公长子,都对你赞不绝口,还向朕求娶,朕欲成人之美,你说说,你更欣赏他们哪一个?” 此话一出,殿中鸦雀无声。 众人都明白过来,之前皇帝要给小郡王赐婚,结果英国公求娶,把圣旨架在那儿了。 如今,他是让江明棠自己选。 她说谁好,陛下就会马上赐婚。 这样未能得偿所愿的人,也没话说,毕竟这是人家姑娘自己做的选择。 天子威严,不可冒犯,既然皇帝这么问了,江明棠就必须选一个。 一时间,大家都在好奇,她会选谁。 有眼尖的发现,承安小郡王把座席换到了江明棠对面。 而他身后,就是江明棠之前的未婚夫陆淮川。 秦家长子则是坐在最角落里,离女宾区远远的。 一时间,有人不由感慨,当真红颜惑人,连恐女的秦家长子都要求娶,怎一个乱字了得。 裴景衡坐在下首,执杯之手微顿,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听得高昂一声。 “陛下既要成人之美,怎么能忘了侄儿呢?” 皇帝闻声看去,便见祁晏清从座上起身,上前跪拜:“江家小姐蕙质兰心,品貌过人,臣一见倾心,终不能忘,今日便斗胆请陛下,为臣赐婚!” 这话一出,殿中人的神色更惊异了。 好了,这下更乱了。 三大公府皆要求娶,还都算是太子党。 江明棠选谁,另外两家大概率都会不满,继而影响到东宫。 这绝非陛下想看到的局面。 若是以祸水之名杀江明棠,那也不行,三家肯定都不满。 尤其是英国公,定会拼命护着。 谁不知道秦家长子恐女,至今未婚。 就这么一个指望,还让陛下杀了,英国公府肯定得跟陛下闹起来啊。 皇帝看着底下突然冒出来的侄子,也沉默了。 这…… 也没人告诉他,还有个靖国公府掺和其中啊。 皇帝下意识看了眼身侧的皇后,又看了眼太子,开始后悔了。 不是,他干嘛非得提这事儿呢? 现在好了。 貌似把儿子给坑了。 良久,皇帝决定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别人:“没想到晏清也要求娶,江明棠,你作何看法?” 第107章 婉言回拒 鼓起勇气 原文男主 江明棠脑筋转得飞快。 祁晏清这时候冒出来求娶,虽说带了私心,但也帮了她一把。 陛下偏宠太子,绝不愿意看到东宫三大属臣之间,为一个女子,生出嫌隙。 所以,陛下肯定是希望她通通拒绝的。 但这个拒绝,必须让皇帝跟三家都能下得来台。 片刻后,江明棠缓缓开口。 “回陛下,臣女今得陛下恩典,感激涕零,实在惶恐,但不得不拒绝陛下好意,原因有二,容臣女慢禀。” “其一,臣女身世坎坷,自幼流落豫南,归京不到一年,加之从前议亲诸多不顺,如今更想在长辈膝下多多尽孝,不欲在此时,再度许婚。” “其二,臣女蒲柳之姿,得三家公府青睐,理该感激涕零,然而臣女更不能因一己之私,令三家生隙,损了朝堂和睦,那样臣女就罪该万死了。” “因此,臣女斗胆叩请陛下,成全臣女忠孝之心。” 闻言,皇帝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些欣赏。 本朝以忠孝治天下,她回绝的理由说的很是漂亮,既忠,又孝。 这小丫头,很有些聪明。 怪不得,连一向眼高于顶的晏清都栽了。 他正感慨着呢,就听见新任国师杨秉宗开口了。 “陛下,臣飘零半生,好不容易遇到个有慧根的徒弟,还没教会她什么呢,您可别现在就把她嫁作人妇了,不然臣师门绝学,无人传承,待臣到了地下,无颜面见师兄啊。” 皇帝这才想起来,江明棠被老国师指点过,还被杨秉宗收为了徒弟。 他眼中的欣赏,顿时更盛了。 怪不得这么多人求娶呢。 老国师看中的人,能差到哪里去? 皇后也在此时出声:“陛下,臣妾觉得国师身怀绝技,若得不到传承,实在可惜。” “况且江家小姐是顾及忠孝,才斗胆拒婚,您理当成全她一片赤诚之心,再予以嘉奖才是。” 有这么多人递台阶,皇帝自然要顺势下来,当即赏赐了她一对玉如意,而后道:“江明棠,你的婚嫁之事,今日暂且不议,望你勤勉奋进,早日继承国师精学。” “臣女谢陛下恩典。” 看到女儿领赏,威远侯顿时松了口气。 吓死了。 这三家岳丈可都不是好当的。 哪一家他都得罪不起,还是都拒了比较好。 祁晏清眼眸微暗。 他站出来求娶,是为了搅乱池水,帮一把江明棠。 但看到她如预料中一般,真的拒绝了婚事,心中也有些失望。 不过,祁晏清很快就调理好了心态。 江明棠现在不嫁给他,不代表以后也不会嫁给他。 他有的是时间等。 当然了,这忙可不是白帮的。 等会儿宴会结束了,他得去找她邀功! 宫宴有半个时辰的休憩时间,及至此时,皇帝令群臣四散游园。 祁嘉瑜走到兄长跟前,小声道:“兄长,你真的想娶明棠吗?” 祁晏清看着妹妹,只觉得她问了个蠢问题:“当然,天子面前,谁敢欺君?” 祁嘉瑜顿时语塞。 怪不得之前,兄长老是让她送东西去威远侯府呢,还说什么是为了维护两家关系,原来都是骗她的。 他根本就是自己有私心嘛。 不过,除了明棠之外,她还真想不出来,哪家的女子能让她兄长看中的。 毕竟兄长的挑剔程度,无人能及。 要是明棠真做了她长嫂,也很不错啊。 但祁嘉瑜很快又想到,英国公府长子也在求娶明棠。 而她跟秦家二郎早有婚约,日后是必定嫁到英国公府去的。 这下坏了。 明棠就一个,可两边都是大哥。 到时候,不会打起来吧? 她正担忧着未来呢,秦知意已经到了跟前。 “祁晏清!”她咬牙切齿,低声怒道,“你说帮我大哥出主意,都是假的,你根本就是为了自己!” 秦知意不傻,在看到祁晏清站出来求娶的时候,她就明白过来了。 自家让这小子给利用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祁晏清理直气壮地简直让人无语:“我当然要为自己考虑,不然要眼睁睁看着未来夫人,另嫁他人吗?” “哼,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明棠才看不上你这种卑鄙小人。” 被骂了,他也丝毫不见怒气。 “秦知意,江明棠看不看得上我,你说了可不算,还有,她若看不上我,就更不可能看上你大哥。” “我千般不好,但我起码是个正常男人,你大哥连靠近她说话都不敢,难道江明棠要嫁过去守活寡吗?” 今儿宫宴,秦照野依旧缩在最角落里远离女客,说明恐女症还是没好。 这样的人,妄想什么娶妻,打一辈子光棍得了。 祁晏清抿了口茶:“况且,你大哥恐女恐成这样,我还怕江明棠稍微凑近点,就把他给吓死了。” “所以你还是积点德吧,别到时候新婚变新丧不说,还连累江明棠成了杀人凶手。” 秦知意勃然大怒:“你……” 祁嘉瑜赶忙劝和,拦住了她。 这可是宫宴,由不得她胡来。 祁晏清淡声道:“秦知意,等以后我娶了江明棠,必定请你大哥坐主桌,要不是英国公府挡住了陛下赐婚,我还真没机会呢。” 祁嘉瑜都无奈了:“兄长,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她说着,好声好气地把秦知意劝离此处,免得一会儿真打起来了。 祁晏清是真不担心,秦照野会跟江明棠有什么。 有这闲心在乎一个恐女的人,还不如想想怎么能对付一下陆淮川,把人送到北荒去。 免得以后他还能在京都,跟江明棠眉来眼去,看着就让人心烦。 御园中,江明棠正在赏花。 见她独自一人,秦照野刚要过去,就看到又来了几位贵女,站在了不远处的中道赏景,把他跟江明棠给拦住了。 见状,他抬步的脚立刻缩了回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秦照野有些后悔。 他有话想对江明棠说。 可他刚才太犹豫了,耽误了时间,现在好了,过不去了。 分明半庭之隔,却犹如天堑。 秦照野垂首,盯着脚尖,心下有些丧气。 算了,还是先走吧。 心里是这么想,但他却始终没有转身离开。 良久,他犹豫了一会儿,朝着江明棠的方向,慢慢地,谨慎地,往前挪了一步。 而后,又是第二步。 再然后,是第三步。 结果第四步还没迈出去呢,余光瞥见那些贵女往这边走近了许多,吓得秦照野瞳孔一震,连连后退好几步。 他呼吸急促,心跳加速,腿在发软,脑袋也有些沉重,只能勉强扶住一旁的树干,支撑住自己。 可在这般昏沉之时,他心里想的却是,这下离她更远,更说不上话了。 怎么办? “秦公子,你没事儿吧?” 轻柔的女声从旁响起,秦照野无力抬眸,便看见了江明棠。 她离他约莫有七八步的距离,正担忧地注视着他,手微微前伸,似乎想要扶他,却又不敢过来。 见原本离得近的那些陌生贵女们,已经走了,秦照野心下的大石头骤然卸下。 他神思总算是清明了些,冲她摇了摇头,而后慢慢站直:“没事。” “可你脸色好苍白,”她皱着眉头,“我去寻英国公,让他给你找太医,你等着我。” 说完,江明棠转身就要走,却被他叫住:“等等!” 见她回眸,秦照野忍着不适:“我真的没事,不必麻烦。” 喘出一口气,他才道:“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 “对不起。” 听见这三个字,江明棠有些迷茫:“秦公子,这是为何?” “我没有求娶你。” 秦照野抿了抿唇:“是双亲误会了。” 他直直地看向她:“给你带来困扰,抱歉。” 英国公求娶的事,秦照野是后来才知道的。 第一反应,就是歉疚。 因为他的病症,父母忧心他会孤老一生,但凡他同哪个女子多说一句话,他们就恨不得立马上门提亲。 这次还闹到了天子面前,但凡陛下碍于父亲,真给他赐了婚,江明棠的一生就毁了。 一个没办法同妻子亲密接触,甚至连离她近一点都做不到的丈夫,存在的意义在哪? 难道,她要守着空房过一辈子吗? 之前他想找她道歉,但没寻到机会。 方才在殿上,他其实也想帮她澄清。 可是他嘴笨,又害怕那些陌生女宾,不敢到殿前去,实在是帮不上忙。 想到这里,秦照野更愧疚了,再次诚恳开口:“你要什么补偿,都可以。” 他原以为,自己给她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江明棠一定会很生气地骂他。 谁知道,她听明白他的意思后,竟冲他笑了笑:“没关系的,秦公子,这不是什么大事,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秦照野皱眉:“我有错。” “你真的没错。” “我有。” 江明棠无奈,再度强调:“你没有。” “我……” “秦公子,你听我把话说完。”她止住他的话头,认真道:“若非国公爷正好为你求娶,拦住了赐婚圣旨,眼下,我已经被许给小郡王了,可是,我并不想嫁给他。” “我真心觉得你们没做错什么,反而无意中帮了我一把。” “国公爷爱子殷殷之情,我也能理解,所以,你不必愧疚。” 顿了顿,江明棠补充道:“况且,若非涉及三家公府,其实我还真想选秦公子呢。” 秦照野心中一震。 他下意识想问为什么,紧接着就听她道:“真论起来,能嫁进英国公府,是我高攀了。” “而碍于你的病,婚后公婆会把我高高捧起,不必侍奉丈夫,连子嗣也不用生,简直是神仙日子,这些足以弥补你不能接触女子的缺点。” 秦照野:“……” 原来是这样。 她说的,确实有道理。 从前那些说不介意他有病的低户女子,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 毕竟英国公府少夫人的名头,还是很吸引人的。 他正想着这个,就听到江明棠再度开口:“话虽如此啦,但我还是希望,公子的病能早日治愈,有个美好未来。” 秦照野一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江明棠冲他笑了笑:“因为英国公府的人都很好,你也是,这样的人家,理该得到幸福才对。” 而后,她施了一礼:“我该回殿中了,告辞。” 看着那道背影,秦照野默然无言。 他曾经也做过尝试,想要治愈病症,但都以失败告终。 如此境况,又哪里能有未来呢? 秦照野暗叹一声,离开此处。 江明棠与其余贵女一道,往太和殿的方向走去。 沉寂了好久的元宝在此时出声:“宿主,刚刚秦照野对你的好感度又增加啦。” 江明棠拐过廊角,眉梢微动,刚要问它增加了多少,却遇到了一位锦衣华服,俊美修逸的男子。 其余贵女赶忙行礼:“见过五殿下。” 江明棠跟着一道行礼,心脏剧烈跳动,令她整个人都有些热血沸腾。 天子膝下,一共有六位皇子。 已经长大成人的,有太子,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 七皇子还是幼童,八皇子尚在襁褓。 其中,太子与七皇子皆是中宫皇后所生。 二皇子乃是世族出身的贤妃所出,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一向与东宫不和。 四皇子是惠嫔之子,惠嫔出身书香之族,温柔娴静,这性子遗传给了儿子,四皇子整日里也只爱看书,算是个闲散子弟。 而五皇子的生母是顺贵人,曾盛宠一时,可惜红颜薄命,早早去世,陛下便将五皇子交给了贤妃抚养。 也正因此,二皇子跟五皇子一块长大,感情甚好。 让江明棠激动的,正是这位五皇子裴玄安。 因为裴玄安不但是个美男子,还是原书男主,书里无数女子前赴后继,想要嫁给他。 而他表面上依附二皇子,对贤妃恭顺孝敬,实际上他亲娘就是贤妃害死的,所以裴玄安一直在隐忍,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想要报仇雪恨。 这期间,他遇到了女主江云蕙,江云蕙懂他的隐忍与痛苦,二人引为知己,渐生情意。 后来太子与二皇子斗得两败俱伤,裴玄安坐收渔翁之利,做了下任皇帝,江云蕙也成了皇后。 想起原剧情,江明棠心跳怦怦。 裴景衡作为反派之一,都值十个亿。 那原男主的身价,肯定更高啊! 十五亿? 二十亿? 该不会是三十亿吧! 想到这里,她激动得手指都在发抖,竭力按耐住兴奋,冲着正看向她的裴玄安,露出了个最漂亮的甜美笑容,眸中灿若星河。 成功看到对方眸中的惊艳时,江明棠笑得更灿烂了,心下想法奔涌。 来吧,我的宝。 我也可以像江云蕙一样,读懂你的隐忍,体谅你的辛苦,倾听你原生家庭的痛楚。 但是听完,我要做什么,你是知道的…… 元宝突然好奇道:“宿主,你要对裴玄安做什么啊?” “这还用问?当然是赚钱啊。” “可是,宿主,”元宝告诉她,“裴玄安一毛钱也不值唉。” 江明棠的笑,突然就僵住了。 “你说什么?” “你没仔细看吗,宿主。”元宝打开攻略目标列表,“他不是你的攻略目标,所以身价是0元。” 江明棠:“……你怎么不早说?” 元宝委屈:“我以为你知道,还想拿下他呢。” 江明棠:“怎么可能呢!” 拿下什么拿下。 不值钱的东西,有什么拿下的。 浪费时间。 裴玄安也没料到会在这儿碰见江明棠,这位江家小姐,可是近来京中的风云人物。 见对方冲他露出甜美的笑,裴玄安一怔,被那容色惊艳。 再看她看过来的眼神里,似乎带了亲近之意,裴玄安心下一动,隐隐有个想法。 他知道,自己生得随了母亲,俊逸非凡,又一向以温润形象示人,引京中无数女子倾倒。 难道,江家小姐也对他有意…… 这个想法才冒出来,他就见江明棠的笑容骤然消失,脸色淡漠,连看也不看他了,敷衍地福了福身,口称告退,往另一侧走去。 裴玄安被她这番变化弄得一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正要询问,便见本来快步走远了的江明棠,去而复返,脸上重新扬起了笑。 原以为她是有话要说,结果她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连个眼神也没给他,一路小跑到了宫廊尽头,娇声唤人:“太子殿下!” 裴玄安:“……” 第108章 守护十亿 殿下帮忙 直接明示 裴玄安身为五皇子,接触过的贵女并不少。 因为温润如玉的名声在外,平日里待人宽和,人缘素来不错。 贵女们面对他时,基本上只有两种姿态。 要么,眉目含情,娇羞欣喜。 要么,端方有礼,恭敬客气。 但江明棠这种,他真是头一次见。 上一瞬还是巧笑嫣然,紧盯不放,下一息就是冷若冰霜,视若无睹。 变脸速度快到他根本没搞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算是太子来了,也不必这样吧? 裴玄安怀疑人生。 不止是他,连元宝也在惊叹:“哇噻,宿主,你这变脸速度也太快了吧。” 江明棠一边快步奔向十个亿,一边回它。 “你早说他不值钱,我都不用变脸了。” 元宝弱弱道:“我以为你记得他不值钱来着。” 毕竟宿主当初,可是仔细看过攻略目标列表的。 对此,江明棠表示赚的钱太多了,贵人多忘事。 但她也很纳闷:“你不是说,攻略目标的身价,是按对原剧情的影响力来定的吗?那为什么裴玄安是原文男主,却一文不值呢?” 这合理吗? 元宝解释:“是这样的,宿主,咱们这不但是攻略任务,还算是逆袭任务,你作为恶毒女配,要逆袭主角,那肯定是男女主都包含在内。” 所以,江云蕙不是攻略目标。 裴玄安就更不是了。 谁家配角逆袭,只逆袭一方主角的? 江明棠理解了。 原来裴玄安不仅是个Cheap man,还跟她算是对立面。 不,他连Cheap man都不算。 他0元啊! 可恶的0元男,竟敢伪装成她最爱的百亿补贴! 这么一想,江明棠真是悔死了。 等回去以后,她要把攻略目标列表再重新背一遍! 一定要避免以后,再出现这种白给笑脸的情况! 这么一想,江明棠面对裴景衡时的笑脸,更真切了些。 她软声行礼:“臣女叩见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裴景衡有些好奇:“你笑得这么开心,莫非遇到什么好事了?” “对呀。”她俏生生开口,“臣女遇到殿下了,当然是好事,肯定觉得开心。” 他没料到会是这个回答,眉头微动,眸底现出些笑意。 “你一个时辰之前,不是才见过孤吗?方才太和殿里上前觐见时,孤就在你侧边,也没见你这么高兴。” “那不一样。” 江明棠笑意盈盈,还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臣女现在,有事想求殿下。” 裴景衡:“……” 他就知道。 正要问她是什么事,裴玄安就到了跟前:“见过皇兄。” 见他来了,江明棠笑容敛起,冲他行礼,而后退开两步。 她觉得自己保持了基本的社交礼仪,没有越矩之处,结果裴玄安更纳闷了。 方才他看见江明棠与皇兄说话时,还笑容满面。 怎么他一过来,就垂首躬身,连头也不抬了。 他不过就看了她一眼,也没得罪过她啊。 正纳闷着呢,裴景衡问他:“五弟有事?” 裴玄安把注意力从江明棠身上拉回来,揶揄道:“没什么,只是见皇兄与江小姐相谈甚欢,想着东宫或许马上要有喜事了,才来凑一凑热闹。” 此言一出,江明棠的眼神立马变了。 如果说之前她只是冷淡,现在就是防备地盯着裴玄安。 0元男说这话什么意思? 不等裴景衡开口,她便抢先一步。 “臣女兄长屡受东宫提拔,才能在今日得陛下嘉奖,兄长冷肃,不善言辞,所以臣女替兄长来表达下对太子殿下的感激之情。” “而后臣女又想到,前段时间的雪灾,正是有太子殿下落定决策,与诸位重臣共同赈灾,才完美解决,心中为有英明少主而自豪,为百姓安稳而欣慰,由此生笑。” “五殿下猜的没错,这倒也确实算是喜事。” 你这个0元男,少在这里阴阳怪气。 更别想跟二皇子一起,让十亿下台,阻止他升值! 她一定会誓死守护十亿! 毕竟她现在拿的,可是忠臣剧本! 裴玄安笑道:“原来是这样,没想到江小姐心胸如此广阔,竟还惦念着百姓。” 江明棠眉梢微挑:“方才在宴席上,陛下命人诵读了新年诫文,那诫文中说,吾辈当常怀报国忧民之心,为百姓开万世太平。” “我虽为闺阁女子,但陛下的教诲,自该铭记于心,故而忧民思民,怎么,五殿下竟没听么?” 裴景衡微诧地看了她一眼。 她怎么了? 为何会对老五有敌意? 裴玄安笑容微凉:“自是听了的。” 见江明棠似乎要说什么,裴景衡开口拦住了她。 “既然听了,你身为皇家子弟,日后须得以身作则,以百姓为先,总不能连闺阁女子也不如。” 裴玄安颔首:“皇兄说的是,我一定铭记于心。” 语毕,他不欲在此多待,找了个借口离开。 临行前,裴玄安似有若无地看了一眼江明棠,这才转身离去。 待他走后,裴景衡看向江明棠:“怎么,老五得罪你了?” 江明棠直言道:“五殿下没得罪我,不过他跟二皇子关系好,我怕他算计您,所以才呛他的。” 裴景衡明白过来:“你多虑了。” 江明棠却皱眉道:“殿下,您还记不记得臣女跟您说的话本?” “记得。” “臣女才在陛下面前拒了三家公府,正是婚嫁敏感的时候,结果刚才五殿下一来,就暗示您跟臣女有私。” “要是传出去了,陛下肯定会动怒的。” “他这样子,像不像话本里给英主泼脏水的小人?所以说殿下,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江明棠眸中带了些恨铁不成钢,似乎在说:殿下,您可长点心吧! 见江明棠那副模样,他忍住笑:“江明棠,妄议皇子可是大罪。” “臣女知错。” 她虽说着知错,表情却实实在在写着“我没错”,着实令裴景衡无语又好笑。 想起她刚才说的话,裴景衡道:“你不是说有事求孤,是什么?” 江明棠像是才想起来,眼巴巴地看着他:“臣女想求殿下,能不能让臣女也参加宫中采选?” 裴景衡微怔:“你要参加采选?” “是,臣女想去,但是去岁礼部筛人的时候,臣女有婚约在身,不符合条件,所以未能参选。” 裴景衡轻咳一声:“你,为什么想去采选?” 他看着她,眸中含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唇角扬起。 老五方才也没说错。 或许,东宫真的要有喜事了。 一旁的刘福见状,也是乐呵呵的笑。 看样子不久后,东宫就要迎来第一位女主子了。 面对这个问题,江明棠不假思索:“因为臣女想考女官,报效皇家!” 裴景衡一滞:“?” 刘福:“……” 他的笑容消失:“你刚说什么?” 江明棠看着他:“臣女说,想做女官啊。” 本朝后宫采选是新设的规矩,分为两大块:秀女,女官。 选秀女要求非常严格:良家女子,容貌出众,品行端正,必须是未婚,议过亲的都不行。 入选的秀女,都是各地才貌双全之人。 她们入宫后,如果得到了帝王宠幸,或者皇子青睐,就可以做妃嫔。 余下的则是成为宫女,算是妃嫔的预备役。 女官的要求,就没这么严格了:未婚或无夫的良家女子,面貌端正,没有恶疾,通礼识字,更看重才德。 前朝腐朽,内乱不休,甚至外来蛮夷还曾当家做主,百姓过得很不好,极其艰苦,连活下去都难。 而本朝建立,拢共不过二十多载,目前还处于战后休养生息,解决遗留问题的阶段呢。 天下人也只不过刚到能吃饱饭的程度,识字的不多,女子识字的就更少了。 所以女官基本上都是从京都,以及附近地区的官女中选拔。 入选了就去六局与内正司就职,由皇后娘娘管辖。 裴景衡看着江明棠,眼神微妙。 “你来求孤让你参加采选,只是为了进宫做女官?” “对呀,殿下,臣女完全是符合考女官条件的,就缺一个名额。” 江明棠眨了眨眼:“而且臣女刚问过礼部侍郎家的小姐了,她说每年宫中女官都招收不足,合规的太少了,很多都是秀女临时顶上的,皇后娘娘还曾为此发愁呢。” “臣女想着,殿下与娘娘一体,臣女去做女官,既能为娘娘分忧,也可以为殿下分忧,堪称一举两得。” 说着,她还啧了一声,露出十分佩服自己的表情。 人怎么聪明成这样呢? 裴景衡凤眸微眯:“那你知不知道,母后现在最忧心的事是什么?” “什么?” “给孤选太子妃。”他看着她,近乎明示,“你若是想替母后和孤分忧,就该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江明棠了然点头:“殿下只管放心,臣女若是做了女官,必然会更加深入地观察各家贵女,拼尽全力为您选一位贤德的太子妃的。” 她说着,还凑过去点:“要不趁着宫宴,臣女现在就去跟丞相次女聊一聊,替您先试探一二?” 裴景衡:“……不用。” 她是不是非要气死他才满意? 他对她,真是无话可说了。 刘福也暗暗摇头。 威远侯夫妇当初不是丢了女儿吗? 怎么如今找回来的,是根木头? 江明棠被拒绝了,有些失望。 不过她很快又振奋了起来,问道:“那殿下,您能帮我这个忙吗?” 第109章 只是钓鱼 回旋镖 对他负责 对上江明棠期待的眼神,裴景衡缓缓摇了摇头:“事关重大,孤不能以权谋私。” 每年招选女官的人数,都是定额的。 如果他替她要这个名额,礼部,内廷,乃至母后那里,都要疏通。 这样她必会入选,那么就会有另一个候选人被踢出去。 裴景衡承认,有些时候他确实是偏心江明棠的。 但这样不合适。 如果她要为了他去选秀女,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去寻母后言明一切,将她定为正妃。 因为秀女跟女官不同。 前者,只看上位者的心意。 而后者涉及内廷官制,非同小可。 本来是这样想的,但看到她眼底的失望之色时,裴景衡又有些不忍。 “不过,若是这回内廷女官,真的没有招选到足够的人数,孤可以向母后引荐你,但能不能让母后满意,要靠你自己。” 江明棠眼眸一亮:“这样就可以了,谢谢殿下。” 裴景衡应了一声:“回太和殿吧。” “是。” 江明棠跟在他身后,一道往太和殿走去。 元宝好奇问她:“宿主,你真要去做女官啊?” 若是做了女官,活动范围就只限于皇庭之中。 虽说这样是离裴景衡更近了,那其他人怎么办呢? “我只是在刺激他而已,不是真想当女官。” 江明棠思路清晰:“你没看我一开始说要参加采选,他很高兴吗?估计是以为我想嫁给他呢。” 在这般情况下,她骤然转到女官的话题上,裴景衡自然会气她不解风情。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储君素来含蓄,喜怒不形于色,只有牵动他的情绪,才能让他记在心里。 他越想让她知情识趣,她就越装傻。 这样对于裴景衡来说,让她主动示爱,就成了个艰难的挑战。 久而久之,他对她的感情就会越来越深。 要是他一暗示,她马上就表示愿意嫁给他,那还有什么意思? 现在表面上看,是裴景衡在钓她,实际上谁是鱼,还不一定呢。 元宝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宿主你为了裴景衡,要放弃其余攻略目标呢。” 江明棠无语:“怎么可能,大白天你在说什么梦话。” 她跟百亿补贴才是最配的好吧。 她是疯了才会为了一个男人,放弃百亿补贴。 不。 她疯了也不会干出这种事的。 江明棠很清醒。 先不说她一旦被定为太子妃,剩下的九十个亿,就都不能要了,就算她愿意为了裴景衡放弃九十个亿,那以后呢? 如今朝堂上世族盘横,裴景衡若是想当皇帝,就必然少不了跟世族联合。 哦,还要尽可能开枝散叶,因为他家真的有皇位要继承。 后宫女人越来越多,朝廷事务越来越忙,经年之后,他还能只爱她吗? 她语重心长教育系统:“元宝,你记住,男人玩一玩,睡一睡都可以,真爱到放弃一切,那就是蠢了。” 元宝:“好的!” 它一定谨记宿主的教诲! 宴会的下半场比较无聊,江明棠只坐在席位上安静吃着点心,待到结束,她与家人一道出宫归家。 将要踏上马车之际,靖国公府的丫鬟过来,表示她家小姐有话想同江小姐说,邀她同车,待会儿会把她送回侯府。 江明棠点了点头,跟那丫鬟过去。 她掀帘上车,看清里面坐的人是谁后,淡声开口。 “祁晏清,你找我有事?” 见她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祁晏清有些失望。 不过他觉得,江明棠这么聪明,肯定刚才就猜到了是他找她,却还愿意过来,说明她心里是有他的。 这么一想,他唇角扬起,命人行车往威远侯府的方向去,而后才道:“江明棠,今天我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你就没点表示么?” 她眼眸微抬:“什么大忙?我怎么不知道?” “你别装傻。” 祁晏清戳破她:“若非我跳出来求娶,陛下势必要你在小郡王跟秦照野之间选一个赐婚,这难道不是帮了大忙吗?” 江明棠看着他,眉梢微挑:“天子赐婚是无上荣光,这回你又拆了我一桩婚事,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你还敢来邀功。” “你又不想嫁。” “谁说的?”她故意道,“不管是英国公府,还是郡王府,我可都是高攀,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不想嫁呢?” 闻言,祁晏清差点没被她气死。 “那靖国公府,你怎么不知道攀一攀?” “我也想啊。”江明棠似笑非笑,“可是靖国公府世子从前跟我说,他不入红尘,还要去做和尚,我哪敢惦记呀,别耽误了人家的佛道。” 祁晏清:“……” 可恶的江明棠,老是拿这话来堵他。 看着她调笑的神色,他轻咳一声:“那时候你定了亲,他没机会娶你,所以才想去做和尚的。” “现在你退了婚,他自然也就还俗了。” 祁晏清说道:“他为了你一个人,放弃了普渡众生的大业,你不得表示一二啊?” “哦?那我该怎么表示呢?” “当然是嫁给我了。” 她眸光悠悠:“从前世子对我说过四个字,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今日原话奉还。” “什么?” 江明棠微微一笑:“你想得美。” 被以前自己说过的回旋镖,再度扎了个正着,祁晏清这次却没有语塞,反而摇着头道:“就说你是个朽木吧,只看到事情的表现,却不能理解其中深意。” 他一本正经:“这四个字的意思其实是,只要你想,就可以得到我这个美人。” 江明棠:“……” “那么同理,你对我说这句话,也是在暗示我,只要我想,就可以得到你这个美人。” 他凑过去:“所以,江明棠,你刚才是在说要我娶你,对吧?” 江明棠嘴角一抽。 对他个头啊。 她慢声道:“我是不会嫁人的,世子,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祁晏清皱眉:“为什么?” 不等她回答,他就说道:“你可以不把我当人看,这样你嫁给我,就不算嫁人了。” 江明棠这下是彻底无语了:“我什么也不嫁!” 见她没好气,祁晏清妥协了。 算了,他还是不提这事儿了。 免得一会儿,她又跟他生气。 他想了想,岔开话题:“再过几日,我要出京一趟。” “去做什么?” 听到她问话,祁晏清更觉得她是在意他的,不然怎么会关心他去做什么呢。 “朝廷把人口户婚的法规下发后,周边有些州府,配合得不是很好,我奉东宫之命,下巡一趟。” 祁晏清说的比较含蓄。 新定的法策规定,不让随意卖妻卖女,还对纳妾做了严格规定,结果底下豪绅闹翻了天,跟朝廷对着干。 祁晏清当初会提出这些,是受了江明棠的影响。 但他也知道,战后人口锐减,按理来说,为了恢复生产,早该完善户婚制度了。 不然的话,人口失序,不利于社稷稳定。 这种事,其实从前朝堂上也有大臣提过。 只不过本朝当时有更大的遗留问题,比如说定官平叛,清数田亩,盘查人口,兴修农桑,修防驻关等等,所以一直没轮到完善婚制。 正好他提了这事儿,皇帝当然会同意,也顺势把这活儿安在了他身边,有祁氏坐镇,有些官员想反对也没胆子。 祁晏清叹了口气。 他堂堂靖国公府世子,如今居然要去干下巡的累活儿。 想到这里,他看向江明棠,不死心地说道:“论起来,我还是因为你才出京的,这你总该表示表示了吧?放心,不要求你嫁给我。” “那你要什么?” 祁晏清看着她,想起上次的坦荡之语,耳根一热,冒着被打的风险,凑得更近了些,说道:“你亲我一下。” 果不其然,下一瞬,他就看见她伸出手来,叹着气往后躲了些,道:“江明棠,你简直是悍妇,就知道打我,也不想想,我为……” 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预料中火辣辣的疼痛,并没有降临。 因为她伸出来的手,只是轻轻地捧住了他的脸,而后微微俯身。 芳馥之气,近在咫尺。 唇上的温热触感,柔软得不可思议。 祁晏清整个人都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瞪大了眼睛。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以后,他耳根处的绯红,蔓延至整个面庞、脖颈,整个人彻底傻了。 他满腹算计,一腔才智,在这一刻尽数消失不见,头脑空白,只听得见怦怦的心跳声。 她就在他眼前,亲着他的时候微微闭眼,他甚至于能数得清楚她的睫毛…… 良久,江明棠睁开眼睛,离开了些:“这回,你满意……” 话音未落,修长的指节扣住了她的手腕,原本要撤离回去的江明棠,被祁晏清强行拽了回去。 他的气息将她整个人都围裹住,另一只手放在她的颈后,不容抗拒地吻了上来。 “唔……” 这次不是贴住,而是带着强势的掠夺与侵占,凶悍而又迫切。 气息交融,令人沉沦,无法自拔。 车中的氛围,渐渐灼热起来。 察觉到她没有推开的意思,祁晏清心中更加酥麻,不知不觉就把人搂进了怀里。 他的攻势开始变得轻柔,欲望却越来越重,凭借着本能,拉着她一道沉沦…… “世子爷,到侯府了。” 直到车外传来一声提醒,江明棠才恍然回神,撤离开来,摁住他试图作乱的手:“到……” 祁晏清面色潮红,不耐地啧了一声,扬声冲外面喝道:“绕城一圈!” 而后,不满地再度凑上来封唇。 但这回换来的是她的抵抗:“祁晏清,我到家了!” “你听错了。” “你……唔……你给我松开!不许追着亲!” “嘶……”他吃痛抽气,终于微微松开了些,不满地看着她,“你咬我干什么!” 唇上隐隐带了些血丝,衬得他原本那张原本精致而又冷淡的脸,在此刻带了些靡丽。 虽说被咬了,但那扣住她腰身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江明棠都气笑了:“我说话你听不懂吗?松手,我到家了,让我下车。” “不让。” “祁晏清!” 见她怒了,他叹了口气,而后把人搂进怀里,头搭在她颈窝处,闷声道:“小气鬼,让我再抱会儿都不行吗?” 江明棠没好气:“你再抱下去,天就要黑了。” 但她没有推开他。 祁晏清察觉到这点,把她搂得紧紧的:“江明棠。” “嗯?” 他声音发闷:“既然都亲我了,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对我负责?” 第110章 负什么责 别丢下我 听到这句话,江明棠反问道:“负什么责?” 祁晏清一愣,略微松开她一些:“你我已经有肌肤之亲,那自然就该议亲,而后成婚啊。” 看着她眸中淡色,祁晏清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会吧。 她刚亲完他,就要翻脸不认人了?! 下一瞬,他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她直视着他:“祁晏清,我说过,我不会跟任何人成亲。” 他万分地不理解:“到底是为什么?你别告诉我是看破了红尘,我不信。” 哪有看破红尘的人,还会亲他的? 所以这理由,根本不成立。 江明棠想了想,还是给了个理由:“因为我觉得,成亲对我来说,是一种累赘,也是一种约束。” 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是钱还没到手。 “那你之前为什么想嫁给陆淮川?甚至于还为了他私奔。” 祁晏清紧盯着她:“难道嫁给他,就不是累赘,不是约束了吗?” 一想到江明棠不成亲的原因,或许是为了给陆淮川守身,他就万分火大。 他就说吧,该早点把这婚事拆了,再把人送去北荒,生死不复相见! “历经退婚一事后,我想明白了。”江明棠算是坦诚,“嫁给陆大哥,也是约束跟累赘。” 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回答,祁晏清一怔。 “如今只有我是父母亲生的子嗣,威远侯府的一切,未来都是我的。” 江明棠:“所以,我不用出嫁也有依靠,更不想只囿于后宅婚嫁,我想自由自在地活着。” 祁晏清试图劝说:“你嫁到靖国公府,也是自由自在的生活啊。” “怎么可能?” 她笑着摇了摇头:“我是嫁给你,那是作为世子夫人,一切都是仰你鼻息得来的,若是有朝一日,你爱上了别的女子,我又该如何?” “江明棠。”祁晏清肃重了神色,唤她的名字:“我不会爱上别人的。” 这世上能入他眼的人,一只手数的过来。 他一旦认定一个人,那就是一辈子。 如果江明棠没有出现,他是真的不打算入红尘俗世。 江明棠不想跟他多说这些,反正说了他也不会理解的。 “反正,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成亲就对了。” 祁晏清不甘心:“那你亲我算什么?” 她眨了眨眼:“是你让我亲你的。” 他气的要死:“我让你亲你就亲,那我让你嫁给我,你怎么不嫁?” 江明棠理直气壮:“亲跟嫁能一样吗?亲又不用搭上一辈子。” 祁晏清:“……” 所以,她一开始就打算白占他的便宜啊。 察觉到她要下车,祁晏清急忙又把她扣进怀里,声音有些闷。 “我不管,你必须要对我负责,既然你不嫁人,那我入赘侯府,这总可以了吧?” “你别闹了。”江明棠无奈,“你入赘,那靖国公府怎么办?” “祁氏又不是没有别的子嗣,我……” 他话音未来,车帘猛地被人一把掀开。 二人皆是一怔。 江明棠抬眸,就看到了自家兄长阴沉到了极点的神色。 江时序出宫后,趁着还没到下值的时间,去了一趟虎贲军,处理公务。 回来后,就见家门口停着靖国公府的马车。 原本他以为是讨嫌的祁晏清又登门了,正要进府去,结果隐约听到了马车里传来棠棠的声音。 他心下一沉,走过去掀开车帘,便看到了这令他怒不可遏的画面。 棠棠被祁晏清紧紧抱着,那小子还把头靠在她颈窝处! 这一瞬间,江时序只有一个想法。 杀了他! 他的手也在瞬间握住了腰间长剑,就在他想动作之时,却对上了江明棠冷淡的眼神 只这一眼,就足以让他的凛然杀意,瞬间冻结。 那原本已经微微出鞘的长剑,也停在了原地,无法再被拔出。 江时序喉中干涩,眸中情绪翻涌,好似被人扼住了咽喉的困兽。 在那般目光的注视下,他慢慢,慢慢地松开了手。 长剑回鞘,发出轻轻击音。 江时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棠棠,回家,我扶你下车。” 说着,他直直地看着她,向她伸出手去,指尖微颤。 还没等江明棠回应呢,祁晏清挑衅地看向江时序:“兄长,你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啊。” 他把怀中人抱得更紧了:“你要是再迟点来,明棠都要答应嫁给我了。” 他话音才落,江时序如刀般的目光,便扫了过来。 如果眼神能杀人,祁晏清早就死了千百次了。 可他丝毫不畏惧,反而又轻描淡写的补了一句。 “江明棠,你口脂蹭我脸上了。” 江时序瞳孔一震,另一只掩于袖里的手紧握成拳,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发抖,心脏剧烈跳动,抽疼。 但最终,他生生压下这股疼,看向江明棠,眼神里带了一丝恐惧:“棠棠,我们回家。” 江明棠应了一声,而后道:“祁晏清,松手。” “我不。” 他当即拒绝:“我说了,你要对我负责……” 对上她眸中渐渐聚起来的冷凝,祁晏清的声音莫名小了下去,直至最后彻底安静。 他敏锐地意识到,她要生气了。 再不放开,怕是没有好下场。 于是那紧紧环着的手,到底还是松开了,眼睁睁看着她下车。 在被江明棠牵住的瞬间,江时序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些,那种漂浮于空中不踏实的感觉,总算是消失了点。 他根本顾不上祁晏清,跟着她一道进了府门。 看着兄妹俩远去的背影,祁晏清方才的无赖痴缠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冰冷。 江明棠身边环着的狼,实在是太多了,着实令人碍眼。 她只会嫁给他。 他也绝不会容许别人沾染她。 这些人,他会一个一个地解决掉。 侯府,听涛院。 江时序被祁晏清刺中的剑伤,还没有好全。 就在刚才,他以换药的借口,把江明棠留在了自己院子里。 看着眼前给他上药的人儿,江时序坐在榻上,叫了她一声:“棠棠。” “嗯?” “你……”他艰难地开口,“喜欢祁晏清吗?” “喜欢啊。” 轻飘飘地三个字,却让他的心坠入了无尽深渊,整个人像是浸在了冰水里,从骨头缝里发凉。 好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你要嫁给他吗?” 江明棠摇了摇头:“我谁也不嫁。” 江时序抓紧被褥的手,微微松了些。 紧接着,便是不理解:“那你为什么要……亲近他?” 他试图理解她的逻辑,迫切地想要知道原因。 却不料,江明棠冷淡地说道:“哥哥,这是我自己的事,不论我做什么决定,哥哥都要听我的。” 说着,她放下药膏:“药上完了,我该走了。” 江时序被她那句“自己的事”刺痛,看着她起身往外行去,恍惚间,他觉得她这是要彻底抛下他了。 巨大的恐慌,充斥在他的心间。 江明棠才要跨出门槛,一只有力的手臂先一步从她身侧伸出,将半开的门猛然叩死,发出震响。 天色已暗,廊下灯笼的光线被彻底隔绝,室内只有一盏烛火,明暗交错的阴影,落在江时序俊逸冷冽的面容上。 他身形高大,江明棠被他完全笼罩,只留有一丝呼吸的空间。 他不放她走。 可是,却连抱她也不敢,怕自己伤到了她。 “棠棠不是说,要我留在侯府,一辈子待在你身边吗? 江时序紧盯着她:“为什么还要抛下我?” 他的眸中痛苦,忌妒,恐慌,阴狠交织不断。 分明是强势的姿态,最后却只能化作无力的呢喃。 “别丢下我。” 他只能固执地重复这一句:“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江明棠看着他,微微叹气,拭去了他眼角的泪,覆唇过去。 江时序一颤,欣喜若狂,急切地回应,剧烈而又沉重,辗转之际带了无尽的偏执,滚烫的气息灼得人心口发疼。 强势如他,就这样被她轻而易举地拽住衣襟推着,一步步退到了榻侧,无力坐下。 在欲望的纠缠里,她将他的双臂往后推,拿起腰带,绑住了他的手腕。 他只能被迫向后仰着,迎接她的占有。 烛火摇曳,满地罗裳。 他听见她在耳边说道:“哥哥。” “除夕夜你对我做的事,我全都记得。” “现在,该轮到我了。” 第111章 想明白了 回答问题 江时序沦为了俘虏。 身位将领,处在战场之上,他自然是想反攻破敌的。 可他现在做不到。 因为他被束缚住了。 最亲近的人成了敌人,用软刀子慢慢折磨着他。 太难捱了。 俘虏不能随便动弹,是基本准则。 骨子里的血性,让他不甘地想要反抗。 可稍微动弹一下,对方就会立马离开,使他不得不安分下来。 江时序只能按耐地,沉静地等着她的疏漏之处。 终于,他等到了。 当她失去了强势,像喝醉了酒一样,无力地“挟持”着他时,他终于得以开始反攻。 “嗯……唔……” 一个会反攻的将领,肯定是不能让敌人发出声响来打草惊蛇的。 腰带断裂,攻守异形。 原本还嚣张的人儿,成了阶下囚。 在他的攻势下,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翻来覆去念着的,只有三个字。 “坏哥哥……” 江时序觉得自己有点冤枉。 分明她才是坏人。 他不想只背负着坏的名头。 于是,他选择用彻夜行动,把这点坐实。 …… 临近卯时,江明棠又一次被折腾醒了。 她昨夜根本没怎么睡过,如今又累又困,连抬手打人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迷迷糊糊地哼了两声,表示不满。 “别闹了,我累。” 身侧的人发出一声闷笑,颇有些遗憾。 但想起她的娇蛮,到底是选择了顺从。 他收回了手,没有再下一步动作,只是环着她,不愿放开。 看着身侧人的睡颜,江时序毫无睡意。 如今的一切于他而言,如梦似幻。 他原本以为,自己真的要失去棠棠了。 结果峰回路转,他得到了她的青睐。 经历过冲昏头脑的极致欢愉后,此时的江时序,反而终于冷静了下来。 自从知道自己对棠棠的心意后,他整个人都患得患失,焦躁不安。 每当看见她跟别人在一起时,这种情绪格外强烈,甚至于越来越暴躁,完全丧失了以往的冷静与沉肃。 也正因此,他才会迫不及待地揭开自己的身世,斩断他们之间虚假的血缘。 因为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够光明正大的拥有她。 但很显然,他想错了。 即便他不是侯府亲生的,棠棠也没有嫁给他的意思。 想起昨夜江明棠对他说的那些话跟举动,江时序的思路格外清晰。 棠棠分明记得他在除夕夜的越线之举,却装作不知道。 不但没有拆穿他,厌恶他,反而一如既往的亲近她,还在昨夜把这件事说给他听。 这至少能说明,或许在当时,她就是喜欢他的。 但这也不妨碍她跟陆淮川私奔。 还有昨天她亲了祁晏清,亲口承认了喜欢他。 可现在,她躺在他身边。 江时序眸光微暗,认清了现实。 一直以来,他都弄错了方向。 真正需要他在意的,从来就不是外面的虎狼。 因为决定权,始终在棠棠手里。 她的心意,从来就不是只给一个人的。 而她喜欢谁,就会亲近谁。 但同样的,这份亲近能持续多久,深厚到什么程度,也全在她一念之间。 以强硬的态度对待她,忤逆她的想法,就会离她越来越远。 只有顺从,才能得到她的垂怜,才不会被她抛下。 想明白这点之后,江时序把身边人拥得更紧了。 往后,他一定会紧紧抓住棠棠不放的。 他这辈子,都要待在她身边。 木已成舟,原本江时序是打算天亮以后,就求娶江明棠的。 但现在他已经猜到了极有可能会发生的结果,于是将这个想法摁了下去。 天蒙蒙亮时,江时序就该去军营了。 他起身整好衣装后,去了毓灵院。 流萤跟织雨一宿没睡。 小姐去了大公子的院子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到了就寝的时候,她们两个去了一趟听涛院,打算把小姐接回去。 结果远远地就看见房门紧闭,下人们还都被遣退了。 当时,流萤与织雨就隐隐有了个猜测,但不太确定,没敢贸然去敲门。 正当她们彻夜惶惶不安的时候,江时序来了毓灵院,吩咐她们取一些衣物,过去伺候江明棠。 听明白他的话之后,流萤跟织雨心中咯噔一下,困意迅速被驱散,整个人都清醒了,慌忙跟着他一块过去。 等进了内室,看见散乱的衣服,以及掀开帷帐后,自家小姐脖颈上隐约的痕迹,两个丫鬟什么都明白了过来。 正震惊时,便听到江时序沉冷的声音:“管好你们的嘴,不许透露任何风声。” “奴婢不敢!” 江时序应了一声,掖了掖被子,坐在榻边望着熟睡中的人儿,久久未动。 他心中的欢喜经久不散,怎么看也看不够。 直至天光大亮,早就过了入营的时间,他才淡淡说道:“你们在这守着,等小姐睡醒了,再回毓灵院。” “是。” 江时序在江明棠唇上落下一吻,这才起身出去。 他还是要去军营的。 虽然江时序很想就这么一直守着她,但是,棠棠不喜欢他懈怠军务。 而且经过昨夜的事,他怕自己控制不住,缠着她要名分。 那样,应当只会让她觉得厌烦吧。 所以,他要去军中。 不仅是他自己需要冷静,也是给棠棠留出面对这件事的时间。 他不想让她感觉到一丝丝的尴尬,或者压力,因为那样只会把她推得越来越远。 待到午时下了值,他再回来看她也不迟。 江明棠这一觉,睡到近午时才醒。 待神智清醒了些,她才把系统放出来。 解除屏蔽之后,元宝第一时间就是惊叫。 “啊啊啊啊啊啊,宿主,你昨天为什么又屏蔽我?” “你到底干了什么!” 江明棠打了个哈欠:“江时序。” 元宝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她是在回答它第二个问题,整个统都呆了:“啊?啊!?啊!!” 第112章 认清身份 积分变动 送他什么 “宿主,你为什么要奖励江时序呀?” 元宝嘟囔着,说了这么一句话。 宿主这么好,真是便宜那小子了! 江明棠眉梢微动:“也不是奖励吧,就是看他哭得太好看了,我一时没把持住。” 人都是有欲望的。 面对这一群如花似玉的美人,她怎么可能不心动? 她可是真心爱他们每一个人的。 但江明棠也承认,某种意义上,她确实很喜欢看强大的男人,流露出脆弱的模样。 尤其是像江时序这样,一米八几,宽肩窄腰,沉冷肃杀的英俊军官,分明姿态强硬,却只是哭着求她别丢下他…… 啧。 有点带劲。 所以她会起色心,也是人之常情啦。 而且,她是来做攻略任务的,又不是来出家的,干嘛还要守身如玉。 有花堪折直须折嘛。 不止是江时序,以后裴景衡,祁晏清,陆淮川,陆远舟,慕观澜,秦照野……有一个算一个,她全都要笑纳! 当然了,笑纳归笑纳,她一个也不会负责。 她的真爱,只有百亿补贴。 说到这个,江明棠问道:“对了,我的积分有没有变化?” 宫宴太忙了,这么多攻略目标,乱成一锅粥了,为了全身心投入其中,狠狠赚钱,她让元宝宴后再上报积分。 “有的宿主。” 元宝挨个播报。 【目标人物祁晏清好感+4,总好感度94点,获得积分32点。】 【目标人物裴景衡好感+7,总好感度60点,获得积分70点。】 【目标人物慕观澜好感+5,总好感度24点,获得积分25点。】 【目标人物秦照野好感+15,总好感度18点,获得积分75点。】 元宝:“以上共获得积分202点,当前积分总余额2564点,恭喜宿主!” 江明棠有些惊讶。 秦照野的好感度,居然一下子增长了这么多吗? 不过转念一想,他恐女,十几年来根本没怎么跟女子接触过。 她大概是唯一一个,可以稍微离他近些的女子,加这么多,好像也不奇怪了。 虽然祁晏清的好感度才增加了4点,但江明棠也很满意了。 上了90点之后,会有一段平台期,增速快不起来。 若非她亲了他,怕是涨得更慢。 元宝:“宿主,你昨天要是把祁晏清给睡了,说不定他的好感度已经到100点了。” 江明棠并不这么觉得。 “傻元宝,你把事情想的太容易了。” 这些攻略目标,除了陆淮川是个温润君子之外,没一个是简单的角色。 祁晏清好感度没增加到100,是没睡一觉吗? 当然不是。 是因为在他心里,目前最重要的还不是她。 是祁氏。 又或者说,是他自己。 他即是祁氏,祁氏亦是他。 他们本来就是一体的。 祁晏清现在没皮没脸地缠着她,似乎只要她同意嫁给他,他什么都愿意做,连入赘都能答应,底线全无。 那是因为,她跟他没有利益冲突。 威远侯府跟靖国公府都是太子党,是紧密的同盟,所以他觉得入赘没什么。 但她要是损害了靖国公府的利益,跟他站到对立面,江明棠毫不怀疑,祁晏清会马上翻脸。 而且,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就一定会有占有欲。 之前的江时序,看到谁靠近她,都会勃然大怒,这就是占有欲带来的应激反应。 就算温和如陆淮川,婚约在身时,也会宣示主权。 祁晏清就更不用说了。 以他的性子,绝对接受不了跟别人分享她。 要是她真把他睡了,祁晏清就会不计一切代价,马上逼着她给名分。 裴景衡也一样,储君只是看着温良,雷霆手段可不少,否则他也不能在跟二皇子的斗争中,多次胜出。 虽然江时序对她的占有欲也很强,但他会忍,听话。 更何况,他现在是自家人,完全不用担心事后嫁娶的问题。 就算闹大了,她坚持不嫁,难不成威远侯府还会把唯一的子嗣给逼死吗? 而且,江时序现在只是把流萤跟织雨叫过来,自己却照旧去了军营。 这说明他已经学乖了,不会要名分了。 那她就更不需要有心理负担了。 后半夜的时候,江时序自己去打了水,已经给她仔细清洗过了。 但他要的太狠,还刻意留下了许多痕迹。 回了毓灵院后,江明棠又命人备了浴桶,把元宝给她的凝清露倒在里面后,整个人沉在里面养肤。 她还是有些累,泡着泡着,昏昏欲睡。 流萤跟织雨侍奉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主子身上的痕迹实在太多了,就算她们两个没成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然,她们是绝不敢乱说的。 江明棠早午都没去膳厅,老夫人放心不下,正要去毓灵院看看,遇到了取膳食的流萤,便问了两句。 流萤顶着巨大的压力,找了个理由:“小姐昨夜看书,一宿没睡,现下还在榻上困着呢,老夫人见谅。” 一听这话,老夫人便歇了去毓灵院的心,让江明棠好好休息。 及至午时,江时序从军营回来了。 他步伐匆匆,直接去了毓灵院。 可到了内室门口,竟有些不敢进去,停在了原地。 织雨一开门,就看见了江时序,想起小姐身上那些痕迹,脑子一抽,结结巴巴地开口。 “姑爷……不对,大、大公子,您回来了。” 话才出口,她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 她之前确实一直在想,是不是该改称公子为姑爷了? 但小姐这还没成婚呢,她怎么先叫出来了? 江时序亦是怔然,眸中带了些喜意,但很快恢复了沉冷,缓声说道:“称呼照旧便可,注意些。” 织雨松了口气:“是,大公子。” 内室里传来江明棠的声音:“哥哥回来了?快进来吧。” 听着那道娇声,江时序喉头一紧,脑子里不由自主的闪过那些旖旎风光,呼吸微微急促。 停了几息后,他才抬步进去。 江明棠正在妆台前,待流萤为她上完脂粉后,她正要自己描眉,手中黛笔却被人接过。 从镜子里,她能清晰地看到江时序压抑着欲念的眼睛。 他将她转过来些,为她勾勒眉形,说道:“我许久没为棠棠画眉了,手生了些。” 她娇俏一笑:“若是画得不好看,我可是罚哥哥的。” 江时序不傻。 从方才江明棠唤他的那一声,他就知道该以什么身份自处了。 “好,哥哥争取给你画得漂亮些。” 他以哥哥的名义,做着夫郎的活儿。 描着描着,便又生出了绮思,盯着她的樱唇,目光比以前还要放肆。 但到底是忍住了,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老老实实为她画完了眉。 待到放下黛笔的那一刻,江时序悄悄松了口气。 说实话,离她这样近,却什么都要忍着,实在是煎熬。 待她彻底上完妆后,江时序拿起一个匣子,送到了她面前。 江明棠不解:“这是?” 江时序眉眼淡漠:“祁世子派人送来给你的,凑巧我在门口遇见了,便带了过来。”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把这东西扔得远远的,让它永远没有机会出现在棠棠面前。 但若是以后棠棠知道了,定然会不高兴。 所以,他还是带了过来。 江明棠打开小匣,里面放着一枚精雕细琢,纹饰清美的圆佩,中间刻了个小小的“晏”字,还有一封书信。 祁晏清这是什么意思? 待到书信展开,她眉梢微动。 信里祁晏清说,这是靖国公府为他打造的私佩,上面还有他的名字。 按规矩,他是该在议亲后,把这个交给未婚妻的。 但是现在,他给她送过来了。 “江明棠,你也要给我回一份礼才行,最好是你贴身的配饰。” 这样,他就可以拿来当定情信物了。 正当江明棠思索该给他回什么之际,一旁的江时序开口了。 “棠棠要是想不出该回祁世子什么礼物合适,哥哥有个主意。” “什么?” 江时序走出内室,冲流萤吩咐了几句。 片刻之后,她将从听涛院取来的东西,放到了自家小姐面前。 那是一个玄月玉佩,上面刻了个江字。 江时序慢条斯理地说道:“这是当初,双亲定制给侯府下一任继承人的玉佩。” “从前此物都是由我代为保管,如今侯府亲生的子嗣,只有棠棠一人,那这个自然也该还给你了。” “祁世子送你私佩,你总不能用寻常之物随意糊弄,不然岂不是辜负了人家一番真意,我是觉得别的东西,都不如这个意义重大,不如就送这个,想来祁世子收到此物,也定然会很开心。” 说这话时,他眸中闪过一丝冷凝。 还要棠棠的贴身配饰? 呵。 他想得美。 江明棠哪里不知道他的小心思,眼尾微挑:“哥哥当真是这么想的?” 江时序面色不变:“自然。” 见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低声说道:“当然了,哥哥只是提个建议而已,具体回他什么,还要看你自己的意思。” “又或者,你可以再备一份礼,与这个一道送去靖国公府,由着祁世子自己选,毕竟世子素来挑剔,若是送的东西不合他的心意,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江时序眸光深暗:“棠棠觉得如何?” 第113章 选了一个 接连离京 可是真心 两天后,靖国公府。 祁晏清看着石桌上的东西,眉头微皱,问织雨:“这是什么意思?” “回世子,我家大小姐说,实在不知您喜欢什么回礼,于是备了三样东西,但是您只能选一个,另外的再带回去。” 闻言,祁晏清不由冷哼一声。 江明棠也太小气了。 他可是马上要离京了,送个礼还要三选一,就不能都给他吗? 虽说心中抱怨,但他还是挑选了起来。 第一个,是荷包。 第二个,是翠玉环。 “这荷包是我家小姐亲手做的,上面还绣了只狸奴,翠玉环是我家小姐最喜欢戴的,终日不曾离身。” 祁晏清却看向了第三个盒子:“这个呢?” “这是我家侯爷跟夫人,当初为小姐定制的玄月玉佩。” 织雨说这话时,有些心虚。 其实小姐的原话,是说给继承人定制的。 但是出门时,大公子叫住了她,命她改称是给小姐定制的。 不过,侯府就小姐一个亲生子嗣,这么说倒也没错吧。 祁晏清仔细思考起来。 片刻后,他拿起玄月玉佩:“我要这个。” 荷包跟翠环都不错,但是商铺里也可以买到,谁知道是江明棠送的? 而且,陆淮川也有个荷包。 虽说跟他的绣饰不一样,但他可不想跟陆淮川用一样的物件。 这个玉佩好。 上面还刻了个江字。 江代表什么? 自然是江明棠啊。 而且,这还是他未来岳父岳母定做的,意义非凡。 祁晏清越想,越觉得满意,让织雨把另外两件东西带了回去。 哼。 改天他一定要戴上这个玉佩,去江时序,陆淮川还有面前转一圈。 让这两个人知道知道,他得了特殊的定情信物,跟他们这些庸脂俗粉可不一样。 至于秦照野,祁晏清压根没放在眼里。 一个恐女患者,能有多大威胁。 但另一个人,祁晏清眼下却有些提防了。 慕观澜。 想起那天他在宫中说,与江明棠有秘密,祁晏清的眼眸里带了些寒意。 区区一个替身,居然还敢屡次三番靠近江明棠。 既然他无视他的警告,那他也没必要客气了。 不久前,皇帝下令重查承安郡王围城一案,朝中各路虎狼,都有些躁动。 待他这次出巡回来,他就让慕观澜以小郡王的身份,命丧京都! 届时,皇帝必然震怒。 到时候,他再利用围城案的线索,把矛头指向拥护二皇子的世族,来个一举两得。 祁晏清这么想着,暂且忍下了对慕观澜的杀意。 他要谋略有谋略,要美色有美色,要地位有地位。 这些人,拿什么跟他斗。 江明棠,迟早是他的! 祁晏清摸着那枚玉佩,正想着将来向江明棠提亲的时候,该准备哪些聘礼呢,便听见一道声音。 “哟,世子爷笑得如此灿烂,草民还真是头一次见,可是遇到什么大喜事了?” 抬眸见是迟鹤酒来了,祁晏清收了笑:“关你什么事儿?” “啧啧啧,你前几日才夸我出的主意有用,还给了我银子,今天就翻脸了?” 迟鹤酒懒散往椅子上一靠:“你不用说我也知道,是跟那个姑娘有关吧?我真好奇,到底是哪家的姑娘,有如此本事,竟能如此牵动你的心绪?” 祁晏清淡漠道:“不该打听的事少问,免得性命不保。” 迟鹤酒叹了口气。 算了。 反正与他无关,何必多问。 “我与徒儿借住这些日子,受到府上诸多照顾,听说世子将要离京下巡了,特备薄礼,聊表心意。” 他摸出一个瓷瓶放在桌子上:“这是我制的补气丸,便是将死之人吃了它,也能顶着一口气从坟里爬出来。” “世子一向嘴贱,外出这一趟,怕是又会得罪不少仇家,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你带上这个,若是真遇险了,服下它好歹能撑着一口气,留下寻凶线索,到时候真相大白,我必日日赞颂……啊不是,唾骂贼人,为你出气。” 祁晏清淡淡看过去:“迟鹤酒,你是不是觉得人间风光赏够了,想去地府看一看?” 迟鹤酒摇了摇头:“唉,做人好难。” 撒谎不行,诚实也不行。 看在那瓶补气丸的面子上,祁晏清最终没跟他计较。 毕竟药王谷神医制的药,万金难求。 见迟鹤酒要走,祁晏清今日心情好,也不介意透露些消息给他:“比起我,你还是先担心下自己吧。” “哦?草民有什么好担心的?” “慕观澜也在京中。” 这话一出,迟鹤酒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硬了。 “什么?!”他一贯的散漫消失不见,“你怎么不早说?” “现在说也不迟。”祁晏清抿了口茶,“趁着他还没发现你,赶紧离京吧,免得到时候,死无葬身之地。” 迟鹤酒脸色难得凝重。 慕观澜这个疯子,怎么也在京中? 当真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不行,他要回去收拾东西,赶紧跑。 另一边,得知祁晏清居然选了那枚玄月玉佩,江明棠万分无语。 她可是送了三件东西过去,他是怎么精准挑中那个的? 算了算了。 随他去吧。 这可是他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 三日后,祁晏清领东宫之命,带人下州府巡视,督促各地人口户婚,尽快按制行事。 而祁晏清下巡后不久,江时序也秘密出京了。 对家中人,他说的是奉上峰之意,领虎贲军助州府办差。 实际上,他是查到了承安郡王旧部的下落。 这些日子以来,江时序从未放弃追查围城案,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是找到了些线索。 让别人去,他不放心。 他必须要亲自跑一趟。 若那人真是承安郡王旧部,真相或许就能够水落石出。 江明棠表面上不知道这些事,实际上一清二楚。 论起来,江时序能查到那个旧部的下落,还是她暗中帮忙的。 她让系统定位到那旧部的下落后,又把一个低级系统道具,用在了威远侯身上,让他得以清晰梦见当年之事的细节,从中寻得线索,指点江时序追查的方向。 如今,江明棠是盼着江时序早点恢复真实身份的。 因为这样,他就会升值。 额外的钱,当然更要挣了。 祁晏清跟江时序接连离京,江明棠想赚积分,只能把目光转向别人。 前段时间,太子党的官员被检举严重贪污受贿,皇帝派人彻查,听说太子还为这位官员周旋,想保住他的性命。 结果那位官员在狱中受审时,反而把脏水泼向了太子党。 他说一切都是受太子指示,自己一分一毫都不曾贪墨,全都供给了东宫属臣,还交出了所谓的账簿。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连江明棠都能猜出来,裴景衡是被人设计了。 那个官员,从头至尾都是敌党的人。 好在裴景衡贤名在外,又找出了关键证据,才解决此事。 不过,被自己信任的手下背叛,他一定也很伤心吧。 江明棠决定去东宫拜见,扮演一个宁为君死的死忠粉,好好安慰他一番。 结果刚出门,元宝就告诉她:“宿主,裴景衡如今不在东宫。” “那他在哪?” 得到答案后,江明棠吩咐车夫改道。 农历三月中旬,晴空万里,陌上草色青葱,桃花灿烂,细柳垂岸,春溪清浅,流水潺潺, 整个京城都融在暖意之中,不论贵族与平民,都为这抹春色着迷,纷纷走出家门,赏花踏青,迎风折柳,簪花放鸢。 护城河边,画舫琳琅。 各处园林之中,皆是人来人往。 桥头柳下,裴景衡青袍素簪,作寻常书生打扮,看着不远处宽阔的湖面,一语不发。 刘福也换了一身寻常下仆的衣裳,陪在主子身侧。 忽地,他看到了个熟悉的人,犹豫了一会儿后,打破了此间沉静。 “公子。” “嗯?” “小人好像看见威远侯府的江小姐了。” 裴景衡收回了目光,顺着他的指向看去,果不其然,在不远处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穿得像只粉蝶,格外明媚,并没有看见他,下了车后,跟三五个丫鬟家卫一起四处闲逛。 一会儿瞧瞧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簪花折柳,喜笑颜开,格外活泼。 美人如画,只是这么看着,就让人心情大好。 在察觉到周遭的男子,都将目光投向那桃花仙似的人儿时,裴景衡眸色微淡,抬步走了过去。 江明棠正沿着湖岸赏景呢,忽地面前就站了个人。 待她看清是谁后,惊喜万分,接着就要行礼:“殿……” 裴景衡伸手拦住了她,摇了摇头:“不必声张,我今日亦是陌上百姓。” 江明棠看清他的穿着打扮,明白过来:“是。” 紧接着,她好奇道:“公子,您怎么会在这儿呢?” “我是来赏景的,没想到会遇见你。” 裴景衡目光轻柔,刚要说他们还真是有缘。 结果就见江明棠严肃了神色,道:“公子,景色什么时候都能看,家中事务繁多,还等着你处理呢,忙里偷闲不可取,更不能疏懒懈怠。” 裴景衡:“……” 她还真是跟那些属臣一般,巴不得他时时刻刻,伏案桌前。 “江明棠,我也需要休息。” 他无奈地开口:“况且近来我心情不佳,才出来闲散一二。” “心情不好?”江明棠迅速抓住了重点,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才小心问道,“公子是为近来手下人贪墨的事,而烦闷吗?” 裴景衡没应声,但也没否认。 见他这样,江明棠哪里还能不明白? 她轻叹了口气,劝解道:“公子,参天大树,亦有坏枝,小人背德,非你之过,不必扰心,况且公子身边,还有许多人以赤诚忠心相待,何必为鼠辈伤神,而令他人担心呢?” 裴景衡脚步微动,侧眸看她:“那你呢?” “啊?什么?” “你不是说,我身边有许多人赤诚对我吗?” 他耐心地重复了一遍,看向她的目光深远若渊,轻声道:“那你待我,可是真心?” 第114章 到底为何 他不能收 还望体谅 江明棠根本没有丝毫犹豫。 “我对公子的真心,那还用说吗?日月为证,天地可鉴,坚若金石,赤诚如火,纵经风霜雨雪,亦无半分移改!” “因为公子秉性清正,纯厚端方,明达仁善,德才兼备,怀圣贤之风,行君子之事,能认识公子,是我此生最幸运的事!” 话落,她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压低了些:“您放心,我肯定是一直追随着您的。” 纵然知道这不过是她在阿谀奉承,但裴景衡的心情,竟真的好了些。 被她这样充满仰慕地看着,他心下一动,竟有些冲动。 想要问她,那你可愿入东宫,一辈子与我相依相随? 结果话还没出口呢,就见她凑近了些,小声开口。 “殿下,看在臣女待您这么真心的份儿上,您可一定要多多提拔臣女父兄啊。” 裴景衡:“……” 心中升腾起来的那一点冲动,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面无表情:“那你待我真心,到底是因为我值得,还是为你父兄?” “都有啦。” 江明棠嘿嘿一笑,又拍了个马屁:“若非公子当初慧眼识珠,提拔兄长,我也不会结识公子这般神仙人物。” 闻言,裴景衡更不想跟她说话了。 这不还是为了她父兄吗? 唉。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裴景衡轻轻摇了摇头,转身往前走去。 刘福也暗暗叹气。 江小姐如此聪慧的人,怎么在情事上,就是不开窍,能把路走窄成这样? 太子妃的父兄,殿下肯定是要提拔的呀。 届时,哪儿还用得着她这么阿谀奉承? 还有,殿下虽然看着温和,实际上待人总是疏离的。 尤其是遇上那些贵女,连三句话都说不了。 结果殿下对江小姐的特殊,她是一点没感觉到啊。 愁人,太愁人了。 长街之上,裴景衡行在最前方。 他身后,跟着刘福跟江明棠。 她小声道:“刘管家,公子刚才还笑了,现在好像心情又不好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嘛?” 刘福:“……” 太妙了。 她还敢问。 对上江明棠纯然的目光,刘福还是选择了回话:“可能是公子觉得,一个人行在前头,有些孤单,江小姐不如上前去陪着他?” “啊?我吗?” 江明棠不解:“你为什么不去啊?” 刘福:“……小人不如江小姐会说话,无法开解公子愁绪。” “可是公子现在心情不好唉,我要是过去说错了话,他对我生气怎么办?” “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不会?” …… 听着身后两人的嘀咕声,裴景衡脚步渐缓,最终停在了原地。 算了,还是不要跟木头生气了。 他心下这么想着,正要把人叫过来,忽地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裴景衡抬眸,便见一位女子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奉上一枚香包。 民间未嫁女子不似贵女含蓄知礼,也没那么多讲究,春日踏青若是看见了俊俏郎君,便会送上香包或者花囊。 若是郎君同样有意,收下香包,便能成就一桩美满姻缘。 毫无疑问,即便抛开出身,裴景衡也是万分出众,极为俊俏的郎君,有人送香包,再正常不过。 从前出游,他也遇到过这种事,都是淡淡拒绝。 这回也不例外。 裴景衡正要说抱歉,有人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令他一怔。 是江明棠。 她沉着脸,拦在他身前:“对不住,他不能收。” 那女子见状,还以为他们是一对有情人,颇有些可惜地把香包收起,转身走了。 江明棠这才满意。 一回头,就对上了裴景衡若有所思的目光。 她不解:“公子为何这般看着我?” “方才你为何说我不能收?” 这话一出,江明棠眉头一皱:“难道公子想收下那个香包?这如何行?” 他似乎一定要问出一个答案:“我未婚,她未嫁,为何不行?” “当然不行了。”江明棠眉头紧锁,压低声音,“储妃势必是出身世族,知书达礼之人,方才那位姐姐明显身家不丰,也不知道什么礼数,如何能管辖东宫,镇得住底下人?” 裴景衡意味深长地盯着她,没说话。 “而且,而且……”江明棠想了想,总算寻到了理由,“您如今行在市井之中,人多眼杂,更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万一忽地跳出来个什么人,污蔑您调戏民女怎么办?” “谁会闲着无聊,用这种事污蔑于我?” “这可不一定,”江明棠脸色肃重,“我看的话本子里,小人们就经常用这招,来对付好人。” 裴景衡眉梢微动:“江明棠,我不是说,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许再看了吗?” “啊,这个……”她颇有些心虚,“我是之前看的,现在没看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您还信不过我嘛,您说的每一句话,我一定是照办的!” 裴景衡淡笑不语。 信她才怪。 江明棠咳了一声,转回话题:“总之,为了您的清白,还是不要乱收东西了,您说是不是呢?” 说这话时,她颇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摇头否定。 裴景衡沉思了一会儿:“有道理,还是不收为好。” 江明棠连声赞同:“对对对。” 察觉到她似乎松了口气,裴景衡唇角含笑。 这回倒是不用刘福提醒催促,江明棠自发跟在了裴景衡身边,虽说出于礼法,还是保持了一定距离,但也为裴景衡挡掉了许多桃花。 可即便有如此美貌的小娘子在身侧,还是有人奋勇上前。 绝大多数,都被江明棠给拒了。 裴景衡见她如此努力地捍卫他的清白,又无奈,又好笑。 路经一处花摊时,江明棠兴致勃勃地挑着花儿做香包,结果一转头,天都塌了。 三四个女子把裴景衡围在点心摊前,含羞带怯地看着他,奉上花囊荷包。 江明棠都来不及结账就冲了过去,把裴景衡护住:“让开,让开!” 待终于挤进去了,江明棠挺直身板:“诸位姐姐,实在抱歉,他不能收你们东西。” 那几个女子看了裴景衡有一会儿了,见他独自站在摊前,这才过来的。 看到突然冒出来的江明棠,以及她手中的半成品香包,她们还以为是竞争者呢,颇有些不满。 “为何不能收?你又是谁?” 江明棠还真想不出合适的身份,于是只能无理地说道:“我是谁不重要,反正他不能收。” “凭什么?你都没问过这位郎君。” “因为,因为我……” 见她语塞,裴景衡默默叹了口气。 江明棠正拼命想着理由呢,一只修长的手从旁伸了过来,与她十指紧扣,掌心相对之际,温热的触感令人心跳怦怦。 她直接愣在了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身侧,裴景衡含笑开口。 “多谢诸位厚爱,但家妻甚悍,治夫颇严,在下实不敢收。” 察觉到她似乎想要抽离,他反而将那只手扣得更紧了些,不容许她挣开,语气清淡。 “还请诸位体谅,莫要让我回家,再受空房之苦。” 第115章 不再含蓄 该叫什么 这就去买 裴景衡这番举动,实在是令江明棠都有些惊讶。 十个亿不是一直很含蓄嘛? 怎么突然这么直接了? 这个念头闪过之后,她下一个想法却是: 还好刚才为了顺应裴景衡寻常百姓的说法,把随侍的人都留在了桥头马车那里,只有刘福跟着。 不然的话,流萤跟织雨这两丫头看见这一幕,估计会被吓死。 家里已经有一个姑爷了,外面还有三家求娶,眼下储君殿下又突然冒出来说是她夫君。 别说她两,就是威远侯知道了真相,怕不是也能当场撅过去。 见江明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瞪口呆,裴景衡笑意更深了些。 对于江明棠的反应,他并不意外。 之前江明棠与陆淮川私奔的事,被两家以及靖国公府刻意压下,因此,裴景衡并不知道,她还有过如此壮举。 在他看来,江明棠虽然定过一次婚,可那不过是为了两家联姻,并非是她主动争取的。 就算对陆淮川有些感情,退婚之后,也该消散了。 宫宴之上,他也未曾见她有多伤心,反倒是陆淮川每每看向她时,总是暗藏落寞。 这桩婚事,很明显是陆淮川对她的感情更深。 后来三家高门求娶,她也通通拒绝了,可见她的心思,并没有怎么放在风月事上。 而他是储君,与江明棠的身份,更是天差地别。 所以对着他时,她总是情窍不通,满腹忠诚,是因为她根本没那个胆子,对于嫁给他这件事,连想都不敢想。 若想破局,就必须让她意识到,他并非天上月,水中花,而是她触手可及的夫郎。 所以,他才会有如此举动。 那些围着他们的女子,听了这一番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反而向江明棠致歉,说并不知晓郎君已有婚配,而后纷纷离去。 江明棠木然地点头,好似根本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 直至裴景衡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人都走了,你看什么呢?” 江明棠骤然回神。 微微侧眸,便对上了储君含笑的墨瞳。 她像是被烫了一下,急忙致歉:“殿……公子,我冒犯了!” 裴景衡忍不住笑:“无妨。” 分明是他牵住了她,她却觉得自己冒犯。 察觉到她要抽出手,他指节微收,握得更紧了。 “不是要保护我的清白吗?” 对上江明棠怔然的眼神,裴景衡缓声道:“那就牵紧了,别的女子见你我郎情妾意,自然不会给我再送香包花囊了。” 对上那抹清俊的笑,她脑子有点迷糊,但还是小声道:“可是殿下,这样被人污蔑您跟我有私情怎么办?” “既是事实,谈何污蔑?” “……啊?” 对上她傻愣愣的眼神,裴景衡低声补了一句。 “朝律禁止官员结党营私,可威远侯府与东宫来往密切,你父兄皆为我效力,你亦为我献策诸多,实为忠臣谋士。” 他故作正经,点了点头:“这么一想,说有私情,也不算错。” “这怎么能一样呢?”她急了,“我是说,要是有人污蔑您与我有风月之事,毁了您的清白名声,怎么办?” 裴景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反问道:“怎么,你很怕与我扯上关系么?” “我不是怕这个,我是为您担心。” “既然你不怕,那我也不怕。” 他笑了笑:“况且威远侯府是东宫属臣的事,人尽皆知,就算有人传扬你我之事,我自有辩解之法。” “可是……” “你不信我?” 裴景衡截住她的话:“方才不还说,待我一片赤诚忠心,怎么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他微微皱眉:“还是说,你觉得我被别的女子团团围住,再被人指责调戏民女,清白不保更好?” “我没有这个意思。”江明棠弱弱道:“您刚才不是还说,不会有人闲着无聊,用这种事污蔑您吗?” “那可不一定。”他叹了口气:“就像你说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前些日子,我不就吃了个大亏。” 江明棠:“……好像也是。” “对吧,还有,要是有人故意利用民女给我设局呢?” 裴景衡面露难色:“她们底细不明,若是我将其一把推开,万一又被参奏当街殴打民众,那怎么办?” “我现在能相信的,好像只有你了。” 他眸中似乎有些失落,将牵住的手晃了晃,示意道:“所以,江明棠,你愿意暂且牺牲下自己,拦住她们,护好我的清名吗?” 被储君用那样托付重任的眼神盯着,江明棠顿时觉得,自己的忠义之魂正在熊熊燃烧。 她站得笔直,神色肃穆:“是,愿为殿……公子效力!” 裴景衡暗叹了一声。 属实没想到。 他英明一世,第一回以权谋私,竟是用在这种地方。 不过,感觉甚好。 裴景衡眼尾微挑:“既然答应了,为何还叫公子?” “那、那应该叫什么?” “你说呢?” 他微微倾身,注视着她:“夫人?” 对上那双浅潭般澄澈的眼睛,江明棠的呼吸都凝滞了。 距离太近了。 近到她足以数清他长而密的睫毛,能闻见他身上的清冽香气,以及似有若无地,拂过脸颊的温热吐息。 她下意识屏息,心跳如雷声轰鸣。 救命。 太子殿下,好像有点过于好看了。 见她不说话,裴景衡紧盯着她不放,循循善诱:“夫人,你该叫我什么?” 她的思绪被他牵引,那两个字在舌尖翻滚了一下,终于还是大着胆子,吐露了出来,脸颊绯红。 “夫……夫君。” 裴景衡眸中笑意,顿时璨然。 他轻轻摩挲她的手指,重新站直身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长街热闹,夫人,咱们接着逛吧。” 江明棠晕乎乎,软声道:“好。” 而后,由着他牵着手往前走,慢慢逛过每一处。 他忽然停了下来,松开了她。 骤然空落落的手,让江明棠竟有些不习惯。 待到回神,他已经回到了她身边:“夫人,张嘴。” 长糕被喂入口中,她下意识咬了一小口。 软糯,清甜,鲜醇。 裴景衡问:“好吃吗?” 江明棠点了点头:“好吃。” 他自然而然地牵住她的手,继续往前走,时不时投喂她一口。 过了一会儿,江明棠才弱声开口:“殿……” 他沉声打断:“嗯?” “额……”她犹豫了下,“夫君,咱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太亲近了?” “你我如今是夫妻。” 裴景衡柔声道:“我不过喂你吃些东西而已,不算什么。” “可我们……” 他们又不是真正的夫妻。 他忽而打断她的话,低声道:“夫妻间本就该亲密无间,你既然答应了要替我挡住那些民女,怎么还诸多顾忌?” “还是说,你其实不想帮我?” 说这话时,他有些失望,缓缓松指:“罢了,你既然不愿,我亦不会勉强,不过是被那些民女团团围住,寸步难行而已,无妨。” “便是遭了算计,无非就是被参奏一本,我习惯了。” 说完,他便独自往前走了几步,与她拉开距离。 那背影颇有些落寞,令江明棠怔在原地。 片刻后,她赶紧上前。 “夫君!” 裴景衡眸中笑意一闪而过,神色却是清淡的:“怎么了?” 江明棠看出他眉宇间,那似有若无的忧郁,深吸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殿下是因为小人背主,伤心不已,才出来散心的。 她自称忠诚,总不能也让他失望吧? 况且,殿下都不在意,她怕什么? 想到这里,她大着胆子,牵住了裴景衡的手:“夫君怎么走得这么快,也不等我。” 察觉到她话语中的娇嗔,裴景衡郁色消散,唇角微勾,反握住她的手:“是我之过,夫人莫怪。” 见他没计较她先前的不配合,江明棠这才松了口气,暗暗告诫自己,殿下如此仁德,她绝不可以让殿下伤心! 二人一道往前行着,见有民间妇人购入东西,皆是让夫郎掏钱,江明棠学得有模有样,跟着开口。 “夫君,我也想要那个,可以吗?” 裴景衡忍住笑:“好。” 说着便从刘福那取了银子,递了过去,将买下的东西送到她手中:“给你。” 江明棠眼神一亮,笑靥如花。 裴景衡温声问她:“可还有其他想要的?” “有,这个,这个,还有那个……” 适应了与太子殿下的亲近之后,江明棠叫夫君叫得越来越自然了。 刚开始,她还会问一句可不可以,但见裴景衡将她要的东西尽数买下,胆子也大了起来。 等进了首饰铺子,更是张口就来: “夫君,我要这个钗。” “夫君,簪子。” “夫君……” 而裴景衡,依旧听之任之。 待一条街逛完,原本潜藏在人群中保护储君的两个护卫,都不得不出来提东西。 因为买的太多了,刘福自己拿不过来。 这一路走来,江明棠好似完全忘记了,身侧人并不是她真正的夫君,也忘了她称他为夫君,是为了给他挡住那些桃花。 在柳下亭台落座歇息时,看见对面的铺子,她娇声说道:“我想吃那家的蜜饯。” 刘福笑呵呵上前:“小人这就去买回来。” 却不料,江明棠摇了摇头:“不用。” 她看向裴景衡,颇几分狂妄地开口:“夫君,你去买。” 刘福:“……” 江小姐真是胆大包天啊。 她怕不是忘了,这可是储君殿下。 就算是真正的太子妃,也不能指使殿下。 很明显,江明棠也意识到了这点,说完这话她立马垂眸,不敢看他,佯装镇定。 咳咳。 她趁机使唤殿下,他应该不会治她的罪吧? 裴景衡目光悠长,见她发完话后,竟又怂得不敢抬头,心下好笑不已。 看来经此一事,她胆子大了不少,都敢指使他了。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开窍。 想到这里,裴景衡应道:“好,夫人稍候,我这就去买。” 他站起身来,嘱咐刘福守好她,而后往那铺子走去。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江明棠眸中笑意盈盈。 说实话,这种使唤太子的感觉,还真不错啊。 不过裴景衡毕竟是个贤名在外的储君,他就算一时冲动,跌进了风月事中,也不会沉溺太久。 待到买完蜜饯回来,裴景衡便陪着她往回走,准备回东宫了。 他给自己的散心时间,不过一个多时辰而已。 朝中事务繁忙,还等着他回去处理。 临别之际,江明棠忽地拽住了他的衣袖:“公子。” “嗯?” 她轻抿了抿唇:“您现在的心情,好些了吗?” “好多了,你说得对,何必为背主小人伤怀,反害己身。” 江明棠点了点头:“殿下能想明白就好,无德小人,死不足惜,您可不能为了他一个,忽略身边的忠诚之士。” “知道了。”顿了顿,他又道,“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忠臣,更不能辜负。” 不等她反应,裴景衡便登上了马车,回了东宫。 车驾渐行渐远,元宝的播报声响起。 “目标人物裴景衡好感度+5,总好感度65点,获得积分50,总积分余额2614点!” 江明棠缓缓勾唇。 虽说面对十个亿的时候,她要耗费比其余攻略对象更多的精力,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迟早有一天,她会彻底拿下裴景衡! 身后的流萤问道:“小姐,咱们要继续逛吗?还是回侯府?” 积分都赚到了,还逛什么? 江明棠正要说回威远侯府,元宝却在此时提醒她。 “检测到新的目标人物正在靠近,请宿主查收资料!” 第116章 旧仇追杀 四个亿呢 抽象神医 半个时辰前,靖国公府,侧门。 白袍童子一步一步往外挪,时不时叹口气。 身侧,迟鹤酒催促着徒弟:“阿笙,怎么走得这么慢?快点。” “师父,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现在离京啊?” 阿笙皱着眉头:“咱们多住段时间不行吗,在这里一日三餐都有肉吃,多好啊。” 之前跟着师父游历四方,身上没什么钱,半个月他才吃得上一次肉。 好不容易到了繁华的京都,没过几天好日子呢,就又要走了。 迟鹤酒摇了摇头:“好徒儿,为师要你走,自然有我的道理,你若是再在京都待下去,肉不一定吃得上,命是肯定要丢的。” “为什么?”阿笙好奇:“难道京都有我们的仇家?” 迟鹤酒点了点头。 “真的?!”阿笙大惊失色,“是谁?是对您爱而不得,想要杀了您下酒的万花谷谷主?” “还是您拒绝出诊的,令他终身不举的逍遥峰长老?” 阿笙赶忙从怀里摸出一本小册子,挨个查看。 “不能啊,上个月,咱们才刚遭到了万花谷跟逍遥峰的联合追杀,但到了京都附近,他们就停了,这群人应该不敢进京才对。” 迟鹤酒:“都不是。” “那是谁?” 他叹了一声:“千机阁阁主。” 阿笙脸色骤变:“不会吧?!” “虽然我也希望这是假的,但这确实是真的,慕观澜就在京中。” 迟鹤酒沉痛地开口:“所以,好徒儿,你觉得咱们该不该跑?” 他话音才落,阿笙已经从他面前消失了:“师徒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跑,师父再见!” 他的声音回荡:“来年我会记得给您烧头香的!” 迟鹤酒反应过来,暴跳如雷。 “好你个阿笙,我让你学轻功是为了让你丢下师父逃命的吗?!给我回来!”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无边寂静。 迟鹤酒捂住胸口,像是根本没办法接受这件事:“……逆徒啊!” 他长吁短叹,痛彻心扉了一会儿后,从身上挂着的小布袋里,摸出一张银票,拭了拭那不存在的泪。 “还好我早有准备,钱跟出京文书都在我这儿,我看你小子往哪儿溜。” 迟鹤酒说着,悠哉悠哉地离开了靖国公府,往城门走去。 临近长平街,穿过一条巷子时,原本消失不见的阿笙,再次回来了:“嘿嘿,师父。” 迟鹤酒慢悠悠往前走:“哟,怎么知道回来了?继续跑啊。” “师父您说的哪里话?”阿笙讪笑着到他身边,“我怎么可能会丢下您,一个人跑路呢?我们师徒两个一定是共同进退的。” “阿笙啊。”迟鹤酒瞥着他,“下次说这话前,先问问自己良心痛不痛。” 阿笙坦荡荡:“我没有良心,师父,您忘了,我拜入山门的第一天,您就说本门第一要事,就是先把良心喂狗吃。” “是吗?我有说过吗?没有吧。” “您有。” “我没有。” “有!” “没有!” …… 师徒两个边抬杠,边往外走去。 将要拐过道口,进入直巷,寒光微闪,阿笙脸色一变,快速扯开迟鹤酒:“师父小心!” 刀锋险险划过胸前,嗤啦一声,行囊系带断裂,坠落于地。 迟鹤酒猛地退后好几步,方才站定,便见眼前多了四五个人。 头戴斗篷,丝甲覆面。 这是千机阁的杀手。 数年前,千机阁的前任阁主与万刃门的门主,因旧年恩怨,大打出手,结果前任阁主不敌,被重创心脉。 她的徒弟慕观澜,曾到药王谷求诊,但为时已晚,无力回天。 之后,慕观澜为了给她报仇,给万刃门的门主下毒。 本来门主这回,必死无疑。 结果,门主妹妹是迟鹤酒的第十三号预备师娘。 于是,他师父出手救了他。 就这样,千机阁跟药王谷结了仇。 虽说最后,慕观澜还是把万刃门的门主给弄死了,但他也不打算放过药王谷。 这么多年来,千机阁一直在追杀迟鹤酒。 眼下,他深深叹了口气:“各位侠士,能不能回去告诉你们阁主一声,我只是个大夫而已,别追着我不放了行不行?” 迟鹤酒简直是无奈到了极点,试图以理服人:“再说了,跟你们结仇的是我师父。” “他都死好几年了,你们要实在不忿,去把他从坟里挖出来鞭尸也行啊,老是要杀我干什么?” 然而,跟千机阁的杀手是讲不通道理的。 他话音才落,对方就以凌厉之势攻了过来。 在他们靠近的时候,阿笙将偷偷取出来的药粉挥洒过去,快速扯过迟鹤酒:“师父,快跑!” 药粉令那些杀手头晕目眩,等缓过劲儿来,人已经不见了,沿街去追,也不见踪影,只能带着遗落的布袋子,回去复命,希望能找到线索。 另一边街巷之中,迟鹤酒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徒儿啊,师父身体孱弱,实在跑不动了,要不你背我吧?” 阿笙:“……师父,您要脸吗?” 他才九岁,师父比他大十一岁,居然要他背他! 闻言,迟鹤酒就地一坐:“你不背算了,反正我是不跑了。” 爱咋咋地吧。 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得死。 摊上这么个极品师父,阿笙很无语,他四下看了看,见那些杀手没有追过来,这才敢停下,跟迟鹤酒一道休息一会儿。 等师徒俩好不容易喘口气,迟鹤酒才想起来,他们的银钱跟出京文书,干粮,还有各种药材,都在那遗落的布袋里! 这下好了,走不了了。 师徒俩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阿笙提议去靖国公府再借住几天。 迟鹤酒却不同意。 他觉得慕观澜的人,能这么精准找到他,肯定是观察了好几天。 眼下回靖国公府,说不定会在半道上遇见埋伏。 “那怎么办?”阿笙忧心忡忡,“咱们分文没有,不会饿死街头吧?” “京都遍地是有钱人,咱们不会饿死的。” 迟鹤酒想了想,看着阿笙身上背着的行囊,起身拍了拍灰,拽上阿笙:“走,师父带你挣钱去。” 闹市区。 江明棠缓步行于街上,顺着元宝给出的指示往前走。 “宿主,左拐,直行。” 到了地方,她扫视周围,疑惑道:“你不是说四个亿吗?人呢?” “宿主,往右看。” 江明棠快步过去,只见道口处,一个小小少年跪在地上,涕泪横流,旁边的白布上,写着四个字。 “卖身葬父。” 江明棠:“你说的四个亿,是这小孩?养成系?” 元宝:“不是的,宿主,你搞错了。” 她一怔:“可是除了他,也没别人了呀。” “宿主,你往他身后看看呢。” 她抬眸望去,只见这孩子的身后,放着一具尸体,四肢具僵,脸面与躯体用粗布裹着,头上还插了几根稻草。 江明棠眯了眯眼。 “你别告诉我,那才是我的四个亿。” 元宝:“是的宿主,就是他。” 她调出资料:“你不是说,我的新攻略目标是出诊一次就价值千金,四处游方救人,在原剧情里豁出命去以身试药,制得瘟疫药方,拯救天下万民,格局伟大的神医迟鹤酒吗?” “对啊。” “那现在这具尸体,又是什么?” 元宝:“迟鹤酒啊。” “……你不是说攻略人物死亡,奖金取消吗?” “因为迟鹤酒没真死,他只是装成了死人而已。” 江明棠心情复杂。 格局伟大的神医,突然变成了COSplay尸体的抽象人士。 方才她准备用来,投其所好的济世救民宣言,看来是派不上用场了。 江明棠收回视线,摸出一锭银子,放在了卖身葬父的阿笙面前。 “这些钱,够吗?” 阿笙一愣,磕了个头:“够了够了,多谢贵人!” 他心下狂喜。 师父说京都遍地都是有钱的傻子,果然没错! 等他拿了钱,再借口回家葬父,然后就跟师父一起开溜。 他正打算说借口呢,便听那漂亮姐姐说道:“那就好。” 说着,她招呼家卫上前。 见家卫在她的示意下,竟是去抬他师父,阿笙急忙道:“贵人,我自己买口薄棺,把父亲下葬就行,哪敢劳烦您操心,待到葬礼办完,我便去府上为奴。” “不用了,你不必来。” 江明棠眉梢微挑:“我要买的不是你,是你父亲,来人,抬走。” 阿笙傻了:“啊?” 正安逸躺着的迟鹤酒:“?” 第117章 死的刚好 拿去陪葬 开始卖惨 阿笙整个人都傻了。 从前师父说,寻常人家买不起奴婢。 就算要买,也是从人牙子那里选。 能当街买人的,非富即贵。 待有人将他买下,他就借口要回去把父亲下葬,然后趁机开溜。 幼年时的阿笙,良心还没有喂狗。 他曾经担心地问迟鹤酒:“师父,我们这样不是骗人吗?” “傻徒弟,这怎么能是骗人呢?我们是在做好事啊。” “啊?” 迟鹤酒:“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对不对?” “对。” 迟鹤酒:“那我们两个快饿死的时候,有人给了我们钱吃饭,他不就一下子造了十四层浮屠嘛。” “咱们不用饿死,就还能继续游历,义诊救人,无形之中又给买家造了好多浮屠,他可积了大德了,遇到我们,是他的幸运。” 幼年阿笙:“……” 好像,是这个道理。 他被师父说服了。 这么多年,阿笙与迟鹤酒游历四方,没钱了的时候,就会用这一招来挣钱。 但他还真是头一次,遇到卖身葬父,买家不要他,反而要他师父的! 变故来的太突然,以至于阿笙根本没反应过来,只能愣愣地看着江明棠。 在阿笙跪着卖身葬父时,地上的迟鹤酒在安逸躺尸。 唉,为了养活徒儿,他可真是辛苦啊。 待会儿挣了钱,他一定要去吃碗汤面,起码要加两个鸡蛋,再切些肉丝,要是能用鸡汤打底,那就更好了…… 他正美滋滋想着面呢,突然听见一道清凉女声。 “我要买的不是你,是你父亲,来人,抬走。” 迟鹤酒:“?” 不是? 等会儿! 买他干什么? 他是尸体啊! 紧接着,迟鹤酒就感觉到有人在扯他的裹尸布。 然后,他就被抬起来了。 迟鹤酒:“!!!” 好徒儿,快救为师! 大概是他内心疯狂的呼唤,让阿笙回过神来了,他往前一扑,趴在了迟鹤酒身上,成功拦住了那些家卫。 “姐姐,我爹已经死了,没用了。”阿笙讪笑:“您买我就行,我能干很多活儿,一定会让您觉得值得的。” 江明棠摇了摇头:“不,他死的刚刚好,我有大用。” “什么?” “陪葬。” 阿笙:“陪……陪葬?” 江明棠点了点头,开始瞎编。 “几日前,我家祖父托梦,说底下伺候的人不够用了,让家里多寻几个伺候的。” “这不,正好就遇到你们了,你家境贫寒,都沦落到卖身葬父了,你爹到了地下,定然也没香火打点阴差,倒不如去侍奉我家祖父,这可是门好差事。” 江明棠看着他:“你放心,我这就将你爹葬入我家陪陵,再请道士作法,为他积攒阴德。” 身后的织雨,流萤:“???” 老侯爷托梦了? 什么时候的事? 也没听小姐跟家里人提过呀。 阿笙:“……” 迟鹤酒:“……” 师徒俩都呆住了。 不是。 京城人都这么离谱的吗? 江明棠才不管他们呢,将手一挥:“抬走。” 眼看着家卫真要把人抬走,阿笙急了:“不行!不能抬!” 他急中生智:“我……我不卖了,不许抬!”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不愿意我爹去了地下,还要为奴为婢伺候别人!” “小弟,我家可是公侯世族,便是活人,也有不少想去我家做下仆的,你爹葬入陪陵,去伺候我家祖父,日后供奉全由我家负责,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儿。” 江明棠皱眉看着他,十分地不赞同:“你自己过苦日子,别拦着你爹在地下享福啊,这样岂不是成了不孝子孙?” 阿笙哑口无言。 但他要是任由这位姐姐把师父抬走埋了,那才是真正的不孝。 于是,阿笙不管不顾地扑在迟鹤酒身上:“我不管,反正我不卖!” 原本还苦口婆心劝他的江明棠,瞬间变了脸色:“才拿了我的钱财,就要毁约,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冷笑:“今天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抬走!” 阿笙彻底惊呆。 怎么还强买强卖呢! 他努力阻拦家卫抬人,结果混乱之中,一个不小心,把“尸体”推了出去,摔在了地上。 砰然一声响后,迟鹤酒再也忍不了了,一把扯开了裹尸布。 “嘶,阿笙你个逆徒,痛死我了!” 见状,流萤跟织雨吓了一跳,赶忙护着江明棠,惊魂未定:“小姐,诈、诈尸了!” “什么诈尸?”江明棠淡定自若,“他根本就没死。” 说着,她走过去,在迟鹤酒面前蹲下:“装不住了?怎么不再多躺会儿?” 迟鹤酒下意识抬头,就对上一张明媚如花的容颜,不由愣怔,眸中惊艳之色久久不去,一时竟恍惚了。 待到反应过来,他看着眼前人,丝毫没有诈骗被拆穿的羞耻,反而好奇道:“敢问姑娘,如何看出我是装死的?” 不应该啊。 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装死的次数不说一千,也有八百了,从未被人拆穿过。 她是怎么发现的? 江明棠眉梢微挑:“是你儿子告诉我的。” 迟鹤酒一怔,下意识看向阿笙,后者连连摇头:“师父,我什么都没说啊,漂亮姐姐,你可别冤枉我!” 他还要靠着师父赚钱吃饭呢,怎么可能出卖师父? “我没有冤枉你。” 江明棠缓声道:“你方才哭的时候,说你爹是得了痨病,于昨夜呕血而亡。” “可痨病症久,常人得之会日渐消瘦,无法下床,腿脚萎缩,临终前骨枯如柴,佝偻似月,你爹躺得笔直不说,身形劲瘦,指节也无血点,根本不符合一个痨病之人的症状。” 闻言,迟鹤酒眼神微诧:“姑娘懂医理?” 他记得方才她说,出身公侯。 时下医者地位并不算高,最高的太医也不过才五品,世族更是耻于行医,她怎么会懂这些呢? “不懂,但正在学。” 江明棠说的是实话。 她师父杨秉宗就会医术,之前还教过她人体穴位,以及经脉分布。 但那不过是为她日后习武打基础,至于医术这方面,她还真没深入学习过。 她之所以能说出这些症状,靠得是元宝。 不过,只要能忽悠到迟鹤酒,手段不重要。 她继续说道:“而且不远处就是鱼摊,蝇虫环绕,他说你昨夜呕血而亡,按理来说早该发味了,可是那些蝇虫却一点都没有靠近你的意思,可见你并非死人。” 迟鹤酒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他下次会提前备好腐肉死鱼,争取装得更像些的。 江明棠打量着他:“堂堂七尺男儿,有手有脚,不凭气力养活自己,反而靠这种方式坑蒙拐骗,不觉得羞耻啊?” “若非是我,怕是旁人真要信了你们,白白给钱了。” 面对她的指责,迟鹤酒叹了口气,潸然泪下,开始卖惨。 “姑娘有所不知,在下身患顽疾,不久于人世,想着死前,从南荒来看看京都风光。” “可谁料被歹人抢走了行囊,我与徒儿也是被逼得没了法子,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如今我身无分文,连饭也吃不上,怕是要病死他乡了,我死也就罢了,可我徒儿还这么小,我实在是舍不得他呀,只能抛下气节,为他挣些饭钱了……” 听见他说这话,阿笙立马也哭着扑了过去:“师父,我不要你死,呜呜呜呜……” 江明棠看着,似乎有些不忍。 她想了想,又拿出些银子,递到了他眼前。 “这些,够你们回乡了吗?” 迟鹤酒的哭声,在看到那些银子时戛然而止,两眼放光。 这是哪里来的救苦救难女菩萨? 他竭力按耐住拿钱的冲动:“在下与姑娘无甚交情,这如何使得?” “没关系,你拿着这钱治病回乡吧。” 江明棠说着,将那银子塞到了他手里:“以后莫要行骗了,免得带坏了孩子。” 她叹了口气,眸中有些怜悯,转身离开。 迟鹤酒摸着银子,回过神来,下意识叫住了她:“敢问姑娘家住何处?这些银钱,来日在下必当奉还。” “不必了,我不差这些。” “那怎么行?”他严肃道,“受人恩惠,岂有不还之理?烦请姑娘告知。” 江明棠想了想,道:“城南五街,威远侯府。” 而后,登车离去。 迟鹤酒一怔。 威远侯府? 他怎么好像在哪听说过? 良久,迟鹤酒一惊。 等一下! 他记得临走前,听靖国公府的下仆们闲聊时提过,他家世子欲求娶威远侯的大小姐。 该不会,就是刚才那一位吧?! 第118章 严格要求 敢不敢赌 想起祁晏清曾经说过的那些事,迟鹤酒恍然大悟。 要真是这位的话,怪不得她能发现他是装死的呢。 毕竟能看出祁晏清是个卑劣之辈的人,眼神必然不是一般的好使。 不过他很快又想到,之前祁晏清笑得满面春风之事,不由得摇了摇头。 看来这姑娘,最终还是被祁晏清那张皮囊给迷惑了。 可惜啊可惜。 一朵娇花,就这么插在了牛粪上。 看着那马车远去,迟鹤酒将银子揣进怀里。 拜慕观澜所赐,他现在出不了京了。 既然如此,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等回头有空,他一定要去威远侯府,拜谢方才那位人美心善的女菩萨。 “走,乖徒儿,吃饭去。” 马车之上。 突然起来的播报声,打破了沉寂。 “目标人物迟鹤酒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5点,获得积分20,总积分余额2634点。” 闻言,江明棠唇角含笑。 这才第一面,就加了5点好感度。 不枉她刚才一下子,就摸了二十两银子出去。 现在,算上陆淮川额外那两个亿,她已经有28个亿了。 等江时序恢复身份,应该还能给她带来几个亿的增值。 啧啧啧。 人生还是太有盼头了。 兴许是因为账户里的余额在日渐增多,江明棠学习起来都有劲儿了。 她在一天之内,看完了四本兵书,并且成功通过了杨秉宗设置的初步考核。 杨秉宗连声夸她聪明的同时,还不忘拉踩下早已作古的老国师。 “我就说师兄不会教徒弟吧,好徒儿,幸亏你当初选择拜我为师,不然的话真是要被耽误了。” 面对师父的自夸,江明棠微笑着奉承了一番,直把杨秉宗哄得心花怒放,教授起本领来更加用心。 当然,他对她的要求,也愈发严格了,根本没把她当女孩子来看。 得知江明棠竟然还不会骑马,杨秉宗皱了皱眉。 “小明棠,你不能总是待在闺阁之中,这样下去前途渺茫,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你去把基础的马术给我学会,我再教你别的。” 本朝江山稳定,靠得就是无往不破的骑兵。 骑射之术,几乎是京中世族子弟的必备技能。 那他的徒弟,自然也要会才行。 来日,他会领着小徒弟,走向宽阔大道。 杨秉宗发话,江明棠自然是要听的。 她知道,师父是为了她好。 威远侯府是武将世家,当初也是单独圈出了一块空地,作为养马场的。 但随着江明棠掌握了上马技能后,这块空地就有点不够看了。 每日她都只能慢悠悠地骑着马儿转圈,这样下去,根本不可能在两个月内学会马术。 思索了一番以后,江明棠去了外面的马场练习。 她每日早出晚归,拽着缰绳的手,都被磨出了血丝。 虽然吃了些苦头,但好在有道具加持,学得很快。 想来两个月内,她是可以学会基础马术的。 这些日子,秦知意数次往威远侯递邀帖,想趁着祁晏清不在京都,让明棠来府上玩儿,跟她大哥培养培养感情。 但江明棠最近实在太忙了,只能拒绝。 秦照野更是一头扎进了诏狱里,每天只知道提审犯人。 秦知意愁啊。 大哥恐女,不敢主动,明棠又太忙,不能上门。 这样下去,他俩什么时候能有进展? 别到时候,让祁晏清那厮抱得美人归了,那她真是要气死。 得知江明棠每日都要去城郊马场练习马术,秦知意想了想,有了主意。 她刚要去寻秦照野,迎面碰上了自家二哥。 得知她是要让秦照野明日陪她去马场,秦家二郎皱了皱眉 “大哥近来事忙,连吃饭都顾不上,恨不得直接住在诏狱里,今天好不容易休沐,还在家看了一天卷宗,哪有空出去玩。” “而且他连凑近你说话都不敢,他陪你去能干什么?还是我陪你去吧。” 面对自家二哥的好意,秦知意立马否决:“不行!” “为什么?” “因为明棠最近,每天都在城郊马场练习马术。”秦知意如实说道,“我想让大哥跟明棠多相处相处。” 闻言,秦二郎摆了摆手:“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功夫了。” “为何?” 秦二郎叹了口气:“你忘了,上回得知爹在朝堂上,替他求娶江家小姐的事,大哥特意去寻了爹娘,说是他们误会了。” “可见大哥根本不喜欢江小姐,之前是你搞错了。” 秦知意却不这么觉得:“二哥,你读书那么聪明,怎么是个榆木脑袋?” 被他瞪了一眼,秦知意说道:“你想想,要是大哥真不喜欢明棠,他干嘛不让爹上奏陛下,说清误会,由着陛下给小郡王赐婚呢?” 秦二郎一怔。 “还有你别忘了,大哥以前去了宫宴,永远缩在角落里,哪怕是休憩时间,旁人四下走动,他亦不动如山,可是这回我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他人不见了,而且当时,明棠也不在殿内。” 秦知意低声道:“我觉得当时,大哥应该是去见明棠了。” “是吗?” 秦二郎还真没注意到这点:“不可能吧,宫宴上那么多女客,大哥不敢乱走动,你肯定是看错了。” “我不可能看错的。”秦知意低声道:“不信的话,二哥,咱俩赌一把?” 秦二郎摸了摸下巴,来了兴趣:“赌什么?” “我去告诉大哥,明棠想见他,让他明天别去诏狱,再休沐一天,去城郊马场。” 秦知意挑眉:“要是大哥答应了,就算我赢,我要你库房里最大的那棵红玉珊瑚。” “那要是你输了呢?” “那我收藏的十大古画,你任选其一。” 秦二郎眼睛一亮。 他的未婚妻嘉瑜就喜欢古画。 要是能从妹妹那拿到一幅古画,再送给嘉瑜,她肯定会很开心。 这么一想,秦二郎决定加码:“这样,你要是赢了,我库房里最贵重的东西由着你挑二十件。” “要是你输了,你把你那十卷古画都给我。” 秦知意无语凝噎。 好一个二哥,没成婚呢,就开始向着未来二嫂了。 秦二郎觉得自己赢定了。 大哥忙起公务来,连他都不搭理。 他不喜欢江小姐,自然不可能放下诏狱里的公务去见她。 他看向妹妹,对十卷古画势在必得:“怎么样?敢不敢赌?” 秦知意切了一声:“赌就赌,我现在就去问大哥!” 等会儿妹妹十卷古画全输给他,怕不是要哭鼻子了。 这种场面,他怎么能错过呢。 思及此,秦二郎笑着跟上:“我也去!” 第119章 他想去 很开心 认识吗? 英国公府,南院书房。 秦照野端正地坐在桌案前,翻看着卷宗。 近来事忙,他这些日子几乎没怎么好好歇息过。 但除了处理公务,他好像也没有别的事可以做了。 正仔细看着卷宗上的口供,房门被人推开,他抬眸看去,便见到了弟弟妹妹。 秦知意站在门口处,离得较远,冲自家大哥福了福身。 秦家二郎秦子谦则是大步上前,凑了过去:“大哥,还在看卷宗呢?” “嗯,有事?” “有,”秦子谦笑着道,“知意想让你明天,陪她去趟城郊马场。” 秦照野下意识看向妹妹。 因为他的病症,小妹甚少对他有什么要求,怎么突然想起来,要他陪着去马场了? 他皱了皱眉:“知意,抱歉,最近很忙,我没空。” 顿了顿,他才补充道:“下次休沐,我陪你去。” 他今日已经在家休沐了,明天自然是要去诏狱上值的。 闻言,秦子谦嘿嘿一笑,看向了妹妹,伸出手去,眼神示意,仿佛在说:看,我赢了吧,古画拿来! 秦知意瞪他一眼。 当着她的面,二哥还敢耍无赖,着实不要脸。 他都没提起明棠,如何能算赢? 想到这里,秦知意说道:“大哥,二哥说错了,不是我要你陪我去马场。” 见秦照野露出疑惑之色,她补充道:“是明棠想见你,让我邀你明天一道去马场的,你要去吗?” “如果你不去的话,也没关系。” 秦知意摆出善解人意的模样:“你最近很忙,去不了也很正常,我想明棠会理解的。” 她转身往外走:“我这就去写信,回拒明棠。” 还没迈出去两步,就听见了秦照野的声音。 “等等。” 秦知意露出抹得逞的笑,转过身来时,却又是不解的模样:“怎么了,大哥?” 秦照野没吭声。 江明棠要见他,为什么? 想起那日宫宴时,她说过的话,他将手中握着的卷宗放下,沉吟片刻,开口说道:“不必回拒。” 他抬眸看向小妹:“我明日过去。” “真的?那太好了。” 秦知意笑眯眯:“大哥,明棠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闻言,秦照野指节微蜷,垂眸不语。 她真的,会很开心吗? 见状,一旁的秦子谦,脸上笑容僵硬了:“?” 不好! 他的库房! 他急忙道:“大哥,你刚才不是还说,最近很忙吗?我觉得你还是抓紧时间,处理公务比较合适。” “而且,”秦子谦绞尽脑汁,试图保住自己的私库,“你不是恐女吗?我觉得你还是离江小姐远一点比较好,你说对不对?” 秦照野摇了摇头:“不对。” 他抬眸看向秦子谦:“我得去。” 之前父亲误会了他跟江明棠,在陛下面前求娶,给她带来了很多困扰。 他对不住她。 她突然要见他,说不定是有什么要紧事,那他自然是得去的。 而且…… 秦照野看着弟弟妹妹,诚实道:“我想去。” 而后,他又说道:“公务以后做,不急。” 听了这话,秦知意简直乐不可支,完全没有自己比不过公务的难过。 她就知道! 兄长肯定是喜欢明棠的! 她的眼睛不可能看错! 她可不跟二哥似的,除了嘉瑜,谁也看不见。 一听这话,秦子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没想到,小妹居然真的猜对了。 待到秦知意去他库房选东西的时候,见她毫不客气地把红玉珊瑚,墨鱼骨灯,琉璃嵌扇,还有翡翠金蟾香壶等等全部搬走,秦子谦的心在滴血。 这些都是他花重金买来,准备送给嘉瑜当惊喜的。 这下好了,全给小妹了。 可恶啊。 他为什么要加赌注! 不然就只用赔一件红玉珊瑚了。 不。 如果老天爷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都不跟小妹赌! 不过,心痛归心痛,秦子谦还是高兴的。 虽然他失去了二十件珍品,但起码,大哥真的找到了喜欢的女子。 虽说现在大哥连跟女方接触都很少,但只要英国公府诚心相待,江小姐一定能看到他大哥的真心的。 就像嘉瑜,一开始定亲时,她也不怎么喜欢他,现在不还是待他情真意切。 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要努力才能留得住。 本来秦子谦明日也是要上值的,但他觉得还是大哥的事,比较重要,于是特意调动了休沐的时间,跟着一道前往城郊马场。 翌日,清早。 秦照野洗漱更衣后,便去与秦知意,秦子谦会合。 才到门口,就被弟弟妹妹给拦回去了。 秦照野不明所以:“怎么了?” 秦知意服了:“大哥,你怎么还穿官服啊?快换身衣裳。” 秦子谦也很无语,强调道:“大哥,你今日是去见江小姐的,不是去提审犯人的。” “寻常人看见提刑使,都觉得胆寒,你还穿这身诏狱官服,万一吓着她怎么办啊?” “她不会怕。” 秦照野想起之前,江明棠去劝降杨秉宗时的事,肃重了神色:“别看轻她。” 秦子谦:“……是是是,江小姐在大哥心里,那就是九天玄女,无所不能,行了吧?” 秦照野回想了下见过的九天玄女画像,与江明棠进行对比,得出了结论:“不是的。” 他认真说道:“九天玄女,没她漂亮。” 秦子谦:“……” 嘶。 大嫂不是还没进门吗? 怎么他现在就觉得牙酸呢。 最终,在弟弟妹妹的强烈要求下,秦照野把官服换成了黛蓝锦衣。 他本就是深邃而又锐利的长相,眼下换了衣服,透出几分柔和来,看着没有那么冷硬了。 京郊,马场。 江明棠身着一身玄黑色圆领劲装,钗簪尽去,青丝用发带高高束起,梳成利落马尾,分明是清美的长相,此时却透着几分英武,额前碎发随意拂过,更添一分洒脱。 她带着薄茧的手指,紧拽着缰绳,在场中跑过最后一圈,这才终于停了下来。 下马后,江明棠接过流萤奉上的锦帕,拭了拭额头的细汗。 正喝着水,便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闻声看去见是秦知意,江明棠笑着起身。 “知意,你也来啦?” “是啊,闲着无聊,来马场玩玩儿。” 英国公府乃是武将世族,秦家儿女到了岁数,都会学习骑射。 秦知意也不例外,论起马术,她在京中贵女圈子里,当属翘楚。 但今天,她可不是为了骑马来的。 两姐妹说了会儿话,秦知意就笑眯眯道:“明棠,你看那儿是谁?” 江明棠顺势望去,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秦照野。 他本来站得比较远,见她看了过来,往前迈进了数步,直至距离五六步左右,才停了下来。 待互相见礼后,江明棠微笑着开口:“没想到秦公子也来了马场,我还以为近来为了调查围城一案,刑部跟诏狱事多,你公务繁忙,无空休闲呢。” 秦照野下意识道:“你说要见我,当然得来。” 这话让江明棠一愣:“秦公子,你弄错了吧?我不曾说过这话。” 虽说她确实是想时刻见到攻略目标,好挣百亿补贴,但最近她真的很忙,一心扑在马术上,哪有空约见他啊? 秦照野微微皱眉:“是知意说,你想见我,让我来的。” 见二人同时望过来,秦知意一拍脑门:“哎呀,二哥怎么还没过来,我去看看他,大哥,你跟明棠好好聊,我不打扰你们了。” 话落,撒腿就跑。 秦照野:“……” 饶是他再愚钝,也看得出来,自己是被小妹骗了。 江明棠也猜出了实情,心下失笑。 知意不愧是她的好姐妹,就这么水灵灵地把五个亿带过来见她了。 回过神来后,秦照野第一感觉就是歉疚。 小妹应当是与双亲一样,误会他与江明棠了。 所以才会想方设法,让他们见面。 “对不起。” 秦照野诚恳致歉,将来龙去脉尽数说给她听:“是知意骗我,我才来的,打扰到你了,抱歉,” 江明棠微微一笑:“没关系。” 而后她又试探地看向秦照野:“不过,若是知意没有骗你,我真的约见秦公子,你会来吗?” 秦照野没有丝毫犹豫:“会。” 话音才落,他就觉得自己好像有些鲁莽了,结果就听到江明棠轻笑一声,悠然开口:“秦公子,知意也不全是骗你的,至少她有一件事说的是实话。” “什么?” 江明棠语气里带了认真,略微迈进了一小步:“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撞进那双灿若星河的眸子里,秦照野只觉得心下轰隆一声,茫然地看着她,脑子有些空白,连退后都忘了,只能记得那句话。 她说,她很开心。 她先前还说,会选他…… 耳根传来清晰地灼热感,心跳失了章法,嘭嘭作响。 这一刻,他有些无措。 他想说些什么。 可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正当此时,从旁传来一道带了些隐怒的声音。 “没想到在这能遇见你,江明棠,我们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这句话打破了沉寂的氛围,江明棠皱了皱眉,按耐下被人打扰挣钱的不悦,抬眸看去。 只见一名男子,正阴狠地盯着她。 江明棠眯了眯眼:“你是?” 此话一出,男人愣了愣,旋即勃然大怒:“你别给我装傻!” “我没装傻,我真不记得。” 江明棠皱了皱眉,打量着他:“你叫什么?” 他咬了咬牙:“我是封庆山!” “哦,封庆山啊。”江明棠认真想了想,疑惑地看向他,“我们认识吗?” 封庆山:“……” 第120章 冷厉如他 危机时刻 江明棠没撒谎。 她是真不记得封庆山是谁了。 毕竟她现在每天忙得不行,哪有空去记无关紧要的路人名字? 又不给钱。 最后还是元宝提醒她:“宿主,封庆山是封映秋的哥哥。” “哦。”江明棠顿了顿,“谁是封映秋?” 元宝:“……” 它换了种说法:“封庆山就是你跟裴景衡在军营第一次见面时,跟陆远舟斗殴,被罚五十军棍的那个士官。” 江明棠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他呀。” 她记得那一回,她在军营里狠狠挣了一波陆远舟的好感度。 对于自己挣的钱,她一向是很有印象的。 而对于不能让她挣钱的人,她一向是没什么耐心的:“有事?” 当初因为江明棠,封庆山被太子罚了五十军棍,江时序亲自执行的,差点没把他打废掉,在榻上躺了两个多月。 英国公府寿宴上,他妹妹映秋又被江明棠给打了,事后封家还被大臣以妄议储君的名义参奏,被皇帝责罚。 妹妹挨了杖责不说,他还被江时序揪住错处不放,被逐出了虎贲军。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江明棠! 结果今日相见,她居然说不认识他,还是这副态度,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封庆山不由怒火中烧。 他阴恻恻开口:“当然有,你让我过得这么惨,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呢?” 闻言,秦照野神色微冷,往前站了一步,将他与江明棠隔开:“你想干什么?” 见状,封庆山一愣。 秦照野不怎么与外人来往,他并不认识他。 见他护着她,封庆山恶劣一笑:“江明棠,你刚跟陆家长子退了婚,就勾搭上新男人了,速度真是快啊。” “可见我没说错,在商户家中养大的,能是什么好货色?若不是回了威远侯府,怕不是人尽可夫,连青楼妓子也不如。” 秦照野脸色立沉,腰间短刃瞬间出鞘,速度快到封庆山根本没反应过来,刀锋就抵在了他脖子上。 他下意识抬手反击,但对方的速度比他更快,在他手刀劈来之际,以腕作挡,强行压下,而后反握住了他的手腕,狠厉一折! 咔嚓一声。 短促的脆响后,紧接着是爆发的惨叫。 封庆山面容扭曲,额头暴汗,手腕以诡异角度弯折,痛得他想在地上打滚,可脖颈之间,已然割破血肉的刀锋,让他不敢乱动。 秦照野漠然开口:“你想死?” 语气平淡地,好像在问人吃过早膳没有。 但那双眼睛,此刻锐利地仿若刀锋,直直刺向封庆山,令他胆颤。 这番变故,连江明棠都被吓了一跳。 乖乖,五个亿可真是人狠话不多啊。 元宝:“宿主,淡定,你别忘了,秦照野可是提刑使,他只是恐女,所以在你面前比较弱势,但他在诏狱审讯重刑犯时,拆骨卸肉都是家常便饭。” 待江明棠缓过神来,看着封庆山脖间血流如注,眼皮一跳。 封氏是二皇子一党,而英国公府是太子党。 要是这时候秦照野真把封庆山宰了,封家必然不肯罢休。 到时候涉及朝堂,可能会影响到十个亿。 要整死封庆山,她多的是兵不血刃的办法,眼下,她必须制止秦照野。 于是,江明棠赶忙开口叫了他一声:“秦公子!” 她保持着跟他的距离,柔声道:“此人不过跳梁小丑而已,不必理会,我们还是去别处逛逛吧。” 秦照野侧目,看见她颇有些惊惧的眼神,面色一滞,总算是收了些许戾气,把刀收了起来:“好。” 江明棠这才松了口气。 几乎是秦照野的刀锋一撤离,封庆山就瘫软在地,冷汗直冒,痛不欲生。 看着那转身离去的两个人,他想爬起来拦住他们,报复回去,却因为恐惧,连丝毫力气都没有。 他不想就此罢休,在看到不远处的马匹时,眼底的怨毒翻涌。 江明棠正打算换个地盘,继续挣秦照野的积分呢,忽地听见一串尖锐而又独特的口哨声,紧接着便是一阵马蹄声响。 她下意识回眸,便见场中本来还安静的马儿,像是发了狂一般,不管不顾地冲她这边冲来,眨眼就到了面前。 眼看着她就要被马撞飞出去,一道身影迅速动作,抱住她就地一滚,脱离场中。 与此同时,几个驯马师惊魂未定地赶了上来,将失控的马儿制住。 尘灰弥漫,烟尘四起。 天旋地转之后,江明棠被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拥住。 是秦照野。 意识到他救了她,江明棠刚要去关心他一二,便听到他急促的呼吸。 秦照野的脸色惨白如纸,胸膛剧烈起伏,满是冷汗。 他不复刚才的冷厉,全身颤抖,连牙齿都在打磕碰,瞳孔开始涣散,只觉得昏昏沉沉,将要失去神智。 江明棠心下咯噔一声,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快吓哭了:“秦照野,你怎么样?你别吓我啊!” 她有元宝保护道具,不需要他救的! 呜呜呜呜,她的五个亿,可千万别出事啊! 不远处,目睹一切的秦子谦跟秦知意天都塌了:“大哥!” 他们顾不上许多,急忙跑了过来,见自家大哥已经快昏过去了,秦知意慌忙去叫大夫。 秦子谦此时也慌了手脚,在看到大哥身上没有明显的创伤时,明白了他并非被马践踏所伤,而是因为江明棠。 刚才情急之下,大哥抱住了江小姐。 见江明棠还站在一旁,担忧地看着他大哥,秦子谦语速急促:“江小姐,抱歉,我大哥现在是恐女病症发作了,麻烦你离他远一些。” 江明棠回过神来,连声应下:“好好好,我这就走,这就走。” 她转过身去,抬步离开。 然而下一瞬,却又顿在了原地。 一只颤抖着的,无力的手,用近乎执拗的力道,拽住了她的衣摆,指节泛白,还在剧烈颤抖,却始终没有松开。 江明棠愕然抬眸,便对上了秦照野几近涣散的瞳孔。 他的眼神空洞,却正看着她的方向,从喉咙里挤出了破碎不堪,却又异常清晰的几个字。 “别……别走……” 第121章 昏沉之中 抓住不放 在成功把江明棠从马蹄之下救出来时,秦照野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还好她没事。 但紧接着,意识到她正被他抱在怀里,被他刻意压在内心最角落里记忆,奔涌而来。 它占据了他整个躯体,想要把他撕裂。 恍惚间秦照野觉得,自己还在那座匪寨地牢里。 满地是血,残肢堆积,腥臭味堵住了鼻尖,令他喘不上气。 身上的伤痕总是不断,每天都有人在狞笑着,咒骂着,打断他的骨头,用刀割他的肉…… 没有人来救他。 好痛啊。 他想,要是能死了就好了。 死了,就不用受折磨了…… 于是,他任由自己溺进了那片尸海里。 他想,马上就不会痛了,一切都可以得到解脱。 当浓烈的血水,堵住了他的鼻子与嘴巴时,呼吸开始停滞,瞳孔逐渐涣散,颤抖着的手也变得无力,求生的火焰终于熄灭了。 在即将被黑暗吞噬的边缘,一道微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令他混沌的意识,有了些微的清明。 “秦照野……你别吓我……” 这个声音…… 是江明棠。 她为什么哭? 伤到了吗? 伤的严重吗? …… 涣散的瞳孔开始收缩,僵直的指尖逐渐颤抖,无边的黑暗被撕裂开来,血海消退,地牢崩塌,周围一片寂静,狞笑,怒骂全都消失。 纷乱的思绪涌入他的脑海,最后只余下一个清晰的念头。 江明棠在哭。 她或许受了很严重的伤。 对不起。 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恐慌,迫切,担心,愧疚,让他混乱,拼了命想要看清她的情况,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却在这时,又听见了她的声音。 “我这就走……” 原本脱力的手,在这一刻迸发了无尽的力量,朝着她的方向伸了过去,紧紧地拽住了柔软的衣摆,再也不想松开。 他微弱说了几个字,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怕她没有听清,只能努力地,重复地再开口。 “江明棠…不要走……” 听清楚他说的话之后,江明棠看着被拽住的衣角,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下一瞬,察觉到他竟然在用力地把她往身边拽,江明棠眸中满是愕然。 他不是因为抱了她,才会这样的吗? 那他现在在干什么? 难道经过刚才的刺激,他的病反而好了? 可这也不像是痊愈的样子啊。 待江明棠回过神来,试探性地伸出手去,安抚道:“好,我不走,我在这陪你。” 当她触及到那拽住衣摆的指节时,秦照野浑身一颤,青筋暴起,痛苦地发出一声痛哼,松开了衣摆。 江明棠吓了一跳,赶忙抽手回去,可方才松开她的人,在她要撤离的时候,再度牢牢地,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呼吸也不平稳,却始终不曾放开她。 一时间,江明棠都难得有些无措。 他的恐女症,到底是好了,还是没好啊? 而一旁的秦子谦,人已经懵了。 不对。 一万个不对。 他肯定是还没睡醒。 居然看见大哥牵女子的手了。 这怎么可能呢。 秦子谦盯着那交握在一起的手,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给了自己一巴掌。 唉,有点痛啊。 秦子谦:“?!” 居然会痛!!! 也就是说,这不是做梦? 他大哥,真的在跟江小姐牵手! 秦子谦彻底傻了。 在他震惊到失语之际,秦知意终于回来了。 “二哥,大夫来了,我……” 等到了近前看清情况后,秦知意的话戛然而止。 在跟秦子谦对视,看到对方眼里的震愕时,她终于敢相信了,自己没有做梦。 天呐! 大哥在牵明棠的手! 秦知意直接愣在了原地。 还是秦子谦率先反应过来,让大夫赶紧为秦照野诊治。 大哥好不容易能跟女子接触了,可不能这个时候一命呜呼了啊! 待到大夫为秦照野施了针,见他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脸色也不似刚才那般苍白,三人才齐齐松了口气。 然而,即便昏迷过去,他却仍旧抓着江明棠不放。 无奈之下,她只能跟着一道回英国公府。 离开马场之前,秦知意看了一眼不远处,被封家下仆接走的封庆山。 封氏太祖是马夫,擅长驯马,本朝看重骑兵,封氏现任家主没什么大才,但靠着这点以及祖荫庇护,还是谋得了官职。 方才那引得马匹发狂的尖锐哨声,正是封庆山发出来的。 秦知意眼神狠厉。 敢害她大哥大嫂,就得付出代价! 她会让封庆山知道,什么叫绝望的。 英国公府。 当小厮来报,秦照野在马场出了事时,秦夫人差点没昏死过去,强撑着去了前院。 快到门口时,她实在是撑不住了,腿下一软,立时瘫倒。 丫鬟们吓了一跳,齐齐上前去扶她。 刚进门的秦知意看到这一幕,急忙上前:“娘,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秦夫人拽住她的手,“你大哥呢?你大哥怎么样了?啊?” “娘,你放心,大哥就是受了些惊吓,已经让大夫瞧过了,没有大碍。” 闻言,秦夫人才松了口气,回过神来后,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大哥今日不是该上值吗?怎么去了马场,还受了惊吓?” 秦知意没有回答这一串问题,只是看着自家母亲,露出了个有些心酸的笑:“娘,我有件大喜事要跟您说。” 不等她反应,秦知意侧过身去,指了指门口处:“您看。” 秦夫人顺势看去,只见秦子谦弯着腰,艰难地背着秦照野,他似乎完全失去了意识,只有一只手搭在弟弟胸前。 而他们身边,站着威远侯府的小姐。 见状,秦夫人有些迷糊,刚想问女儿喜在何处,却看到长子的另一只手,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垂落在一侧,紧紧地抓着另一只手不放。 而威远侯府的小姐,尴尬地摇了摇被长子牵住的那只手,为不能行礼一事,冲她抱歉一笑。 “伯母,情况特殊,明棠失礼了。” “……” 意识到自己看见了什么,刚刚才被丫鬟从地上扶起来的秦夫人,瞪大了眼睛。 而后,再一次跌倒在地。 天爷呀,她怕不是还在梦里吧?! 第122章 朝上参奏 抓住细节 英国公府,前厅。 江明棠坐在厅中,端着茶盏,有些尴尬。 她的周围坐着英国公,国公夫人,秦家二房,三房乃至四房的叔伯婶娘…… 哦,还有秦子谦跟秦知意,以及各房里姊妹兄弟。 原本宽阔的前厅,挤满了人。 他们无一例外,都在看着江明棠,眼神或激动,或震惊。 因为就在刚才,他们亲眼看到了秦照野紧握住江明棠的手不放,直到府医来为他再次施针时,才得以掰开。 这场面,实在太令人震惊了,以至于秦家上下,现在其实都还没缓过神来。 江明棠抿了口茶水,缓声开口:“那个,伯父,伯母……” 英国公夫妇立马坐直了,比面对皇帝时还要紧张:“怎么了?” 未来儿媳妇,是对他们有哪里不满意吗? 她尽管提,他们都能改。 “你们能别这么看着我吗?”江明棠露出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这样让我有些忐忑。” 闻言,英国公府众人顿时纷纷挪开目光,上下打量,看屋顶,看桌子,看椅子的都有,就是不看她。 这可是照野第一个接触的女孩子,可不能吓着人家。 秦夫人回头瞪了一眼自家人,而后才露出个笑来。 “明棠,我们家里人就是这样,一高兴起来,什么也顾不上了,若有冒犯之处,伯母先给你赔个不是。” 江明棠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我能理解。” 闻言,秦夫人这才松了口气。 要是儿媳妇被家里人吓跑了,她非得把他们挨个痛骂一顿才行! “明棠,伯母还想问一问你,在马场的时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虽说自家女儿刚才,已经在私下把来龙去脉跟她说了一遍,但秦夫人还是想知道具体细节。 毕竟女儿又不是一直跟在他们身边,所以她只能问明棠了。 江明棠将事情缓缓道来,得知此事还牵扯到封家,英国公有些愠怒。 明日早朝,他一定要在圣上面前,狠狠参封家一本! 秦夫人则是抓住了重点。 明棠说,照野是为了救她,情急之下才抱住了她,而后才抓着她的手不放的。 那他现在是只能触碰明棠,还是说别的女子也可以? 可惜,照野现在尚在昏迷,没法试一试。 但不管怎么说,他喜欢明棠,这是不争的事实。 想起承安小郡王,还有祁世子也要求娶明棠,以至于三家都被她推拒的事,秦夫人愁上心头。 儿媳妇太抢手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忽地,秦夫人灵光一闪。 虽说另外两家都不比国公府差,但她家照野有一个很大的优势。 那就是,他可以入赘啊。 小郡王肯定是继承郡王府的,祁世子作为靖国公府下一任继承人,也是得往家里娶妻的。 而英国公府,已经有子谦这个继承人了,照野入赘威远侯府,完全没问题。 光凭这一点,他们就比不过照野。 对,她怎么把这个优势给忘了。 这么一想后,秦夫人顿时乐呵呵。 送江明棠出门时,她特意命人装了许多礼物,让她带回威远侯府,其中一部分,是给老夫人跟孟氏,以及威远侯的。 江明棠百般推拒无果,只能道谢后,带着礼物归家。 回程的路上,元宝的播报声不出意料的响起。 “目标人物秦照野好感度+21,总好感度点39,获得积分105,总积分余额2739点,恭喜宿主!” 面对这个涨幅,江明棠居然一点也不诧异。 秦照野能紧握住她的手,已经是个不小的突破了。 假以时日,他应该能彻底克服内心的恐惧,真正亲近她的。 到那时候,五个亿也就差不多到账了。 这么一想,江明棠深觉前途大好,未来可期。 当然了,她也没忘记,封庆山这个罪魁祸首。 竟敢通过驭马来害她,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就在江明棠思索着该如何报复回去时,秦知意已经先一步动手了。 隔天,朝堂之上,英国公刚想参奏封家教子无方,就见儿子秦子谦先一步出列了。 他叩首后,开口就是参奏封家欺君罔上,贪污军饷,结党营私,强占民田等等罪名,还奉上了证据。 朝堂上瞬间就炸了锅。 封家乃是二皇子一派,英国公府又是东宫属臣。 一时间,大家都觉得这是太子示意秦子谦上奏的,目的就是为了削弱二皇子的势力。 然而太子本人,却皱了皱眉。 他并未示意英国公府参奏封氏,秦子谦这封奏折,也未曾请示过东宫。 不久前,东宫属臣才刚出了事,此时参奏封氏,未免太过心急了。 他正要以眼神询问英国公,究竟发生了何事,就听见秦子谦补充了最后一条罪名。 “封氏教子无方,虎贲军前任士官封庆山不但当街强抢民女,还在昨日纵马暗害微臣兄长,小妹,以及威远侯府千金江明棠,臣实在愤慨,这才上奏圣听,请陛下主持公道!” 此话一出,朝中又是一阵轩然大波。 三家公府求娶江明棠的事,才过去没多久呢,朝臣们对这个名字,实在是熟悉的很。 秦子谦话音才落,杨秉宗就站出来了。 “陛下,臣有本奏,本朝以礼治世,封氏家教沦丧,门风不正,理当严惩!” 小老头看似严肃,实则气得不行。 好一个封家,他就这么一个徒弟,还敢暗害,看他参不死他! 还没等二皇子一党的人,出来替封家说话呢,裴景衡淡淡地看向了某个御史,后者接收到储君的示意,当即跪下高呼。 “陛下,国师所言甚是啊,封氏子弟如此不堪,来日如何能佐君?他今日敢暗害功臣之后,来日就敢藐视君上啊陛下!” 除了这位御史之外,东宫其余的属臣也接二连三地参奏,要求陛下彻查封氏,严惩不贷。 到最后,二皇子一派的人根本无力反驳,只能听着皇帝下旨,将封氏全族羁押彻查。 本来威远侯还想着,替自家女儿参一本封氏呢,结果压根轮不到他,事情就解决了,只能默默站在一边。 大臣们为这事儿参奏时,裴景衡却捕捉到一个细节。 刚才秦子谦参奏最后一条罪名时,提到了他兄长。 也就是说,昨日,江明棠跟意图求娶她的秦照野见了面。 待到议政结束,他回了东宫后,看着桌案上摆着的,某个人写的万字颂词,眉心微微皱起。 “刘福。” “奴才在,殿下有何吩咐?” “备车。” 第123章 可以入赘 为你而来 可惜什么 下朝后,宫道上。 威远侯独自一人,慢悠悠往前走。 想起方才朝堂上的事,他心下思绪万千。 不久前,二皇子才刚算计了太子一把,今天作为东宫属臣的英国公府,就参奏了封家。 秦子谦说是因为昨日封庆山在马场,暗害他大哥,小妹,还有明棠,他忍无可忍,才上告圣听。 但那十几条罪证,很明显是早就准备好的。 太子党的御史,也抓住封氏的痛脚猛踩。 所以,这事儿绝对是太子授意的,而且蓄谋已久。 明棠应该是无意中,被卷入了两党斗争,被拿来做了东宫打压二皇子的筏子之一。 这么一想后,威远侯决定回家之后,立马去找明棠谈一谈。 如今对于政事,女儿懂的比他这个大老粗要多。 江氏已经是东宫属臣了,他得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才能帮得上太子,保全自家。 这么想着,威远侯加快了步伐。 才走两步,就听见隐约有人在叫他,回身看去,就见到了笑容满面追上来的英国公跟秦子谦。 “哎呀,江老弟,暂且停步,等等我。” 待到了跟前,秦子谦恭敬地笑着冲威远侯拱手:“世叔,小侄有礼了。” 看着这对热情的父子,威远侯有些疑惑:“国公爷有事?” 英国公不赞同地看着他:“老弟,你这就见外了,叫什么国公爷,咱俩当初一块在军中时,不都以兄弟相称嘛。” 这话说的威远侯一愣。 他年轻时候,确实是跟英国公同在军营共事过。 可那时候,人家是主将,他还没承爵,不过是个小士官,哪儿轮得到他跟他称兄道弟啊? 不过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英国公府比威远侯府地位高,两家又差点成了儿女亲家,人家主动示好,他应着就是了。 于是,威远侯改换了称呼:“秦老哥是有什么事找我?” “没什么事儿,就是想起之前在军中的岁月,找你叙叙旧。” 英国公脸上挂着笑,跟威远侯并行出宫,从选将,运粮,再说到攻城,那是滔滔不绝,威远侯应和着他,只觉得纳闷。 奇怪,英国公在朝堂上,不是一向沉默少语,怎么今天突然找他追忆往昔了? 直至到了宫门口,秦子谦忍不住暗中扯了扯自家老爹的衣袖,英国公才终于停止回忆当年,说道:“江老弟,我今天找你呢,确实是有事儿。” 他颇有些尴尬:“我是为了你家明棠,跟我家照野的婚事,来找你的。” 这话一出,威远侯立时了然。 他就说嘛。 英国公跟他哪来的往昔可忆。 “老哥,你也知道,陛下想把我闺女许给小郡王,上回宫宴,祁世子也要求娶,我家明棠左右为难,只能把你们三家都给拒了。” 威远侯语重心长:“而且,明棠是在圣上面前拒婚的,那就更不能嫁到你家了。” 不然的话,成什么了? “老弟,你说的这些我能理解,但也不是没有回转之法嘛。” 英国公压低声音:“你家闺女确实是当着陛下的面,说谁都不嫁,但是,她没说不娶啊。” “既然没说,那就可以娶,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娶?”威远侯愣了:“什么意思?” 英国公咳了一下,将昨日秦照野拽住江明棠不放的事说了,而后道:“老弟,你也知道我家照野的情况,做父母的,肯定是希望孩子能幸福。” “所以,我跟夫人商量了下,只要你同意,你家明棠愿意娶,我们就让照野入赘到江氏,让他改姓都行。” 英国公也是豁出去了。 当今世族以嫡长为重,以秦家的地位,哪怕秦照野恐女,娶个贵女回来供着完全没问题,子嗣也可以过继,起码面子上过得去。 可现在嫡长子要入赘,还是“下嫁”,怕不是要被其余世族在背后嘲笑。 但是没办法啊,照野现在只能接触明棠。 总不能让儿子孤寡一生吧。 什么都是假的,只有儿媳妇是真的。 想到这里,英国公殷切地看着威远侯:“老弟,小郡王跟祁世子是绝对不可能入赘的,我家照野就不同了,他不需要聘礼,还可以带着嫁妆上门,你觉得怎么样?” 早上出门前,夫人说了,威远侯夫妇现在就一个亲生女儿,应该不会拒绝他的提议。 果不其然,威远侯眼神一亮。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明棠可以留在自家,江氏还能跟秦家结亲,侯府的未来就有着落了。 但很快,威远侯又想到另一件事。 家里还有个时序,等着入赘呢。 儿子之前就跟他说,就算恢复了真实身份,也不会离开侯府,为的是谁,不言而喻。 这下子,威远侯有点发愁了。 先前有人抢着娶明棠就算了,怎么现在连入赘都要抢着了? 思索一番之后,威远侯也没把话说死,就说要问问闺女的意思。 英国公听他这话,就知道在威远侯这块儿,儿子是有指望的。 他乐呵呵地回家,向夫人复命去了。 回程路上,威远侯在江时序跟秦照野之间,纠结了一路。 到最后,他愁上心头,不由得想,明棠要是能把他们都娶了,那就好了。 也不至于老父亲现在,左右为难。 等回了家,威远侯第一时间去寻了江明棠。 他把朝堂上的事儿一一道来,得知封氏被羁押彻查,江明棠还觉得省事儿,最起码不用她亲自去报仇了。 聊完正事儿,威远侯就忍不住想问一问明棠,有关于秦照野入赘的事,她是什么态度。 结果话还没出口呢,门房通传,太子驾到,和上回一样不必全家相迎,只要见大小姐。 威远侯即将出口的问话,就这么咽了回去。 他觉得,太子是为朝事而来的,跟江明棠一道去了前厅拜见后,自觉退了出去。 厅中只余江明棠,太子,刘福三人。 看着裴景衡冷淡的神色,江明棠肃声说道:“殿下是为封氏的事而来的吧?” 威远侯跟她说,英国公府参奏封氏,是太子的示意。 但江明棠却清楚,秦子谦只是想给秦照野报仇。 前面那些罪证,不过是附带着的。 天子虽然知道儿子们争权夺势,但为了表面和睦,绝不希望他们把这种争斗摆在明面上。 前段时间东宫属臣刚出事,如今英国公府的矛头就对准了二皇子,确实有些太明显了。 估计裴景衡并不知道秦家要参奏的事儿,同二皇子一样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又觉得此事与她有关,如今是来问责的。 毕竟上位者最讨厌的,就是底下人私自办事儿。 怪不得,他看着还是那副清淡模样,脸色却比往日要冷上一分。 江明棠组织了下语言,正要开口,就听到裴景衡淡淡开口:“孤不是为封家来的。” “孤只是听说,你在马场遭人暗害,来看看你。”他看向她,眸色清凌:“可有伤着?” 闻言,江明棠一怔。 十个亿这句话,还真是把她给惊到了。 他不是一向以政事为重嘛。 不过转念一想,上次在长街假作夫妇时,裴景衡就已经藏不住对她的感情了,眼下特意过来看望她,好像也不奇怪。 江明棠脑子里思绪转得飞快,当即摆出下臣被主子关怀时的模样,用激动又感动的眼神看着他。 “多谢殿下关心,臣女并未伤着。” 裴景衡点了点头,刚要说那就好,便听她开口说道:“虽说当时情况确实凶险,但好在秦大公子及时把臣女从马蹄下拽出,这才没酿成什么祸事。” 听出她话里的感恩与赞扬,裴景衡眉头微皱:“你是说,秦照野与你有所接触?” 江明棠点头:“对呀。” “孤记得,他不是得了恐女之症么?他的病症好了?” 说起这个,江明棠以一种惊奇地语气,将当时的情况慢慢道来。 当然,她相信英国公府顾及她的名声,不会将秦照野拽着她的手不放的事外传。 为了在裴景衡面前更好的装“情感白痴”,故意隐去了这一部分。 但仅仅是得知秦照野不顾病症与铁蹄危险,舍身救她的事,就足以让裴景衡眸色更淡两分。 “若非秦公子武艺高强,敏捷矫健,怕是臣女现在,真要在榻上躺好几个月呢。” “确实。”裴景衡声音平稳,听起来毫无波澜,“秦家世代掌兵,秦照野自幼习武,身手自是不凡。” 只是握着茶盏的指节,缓缓摩挲瓷身,久未放下。 刘福从旁看着,心下一紧。 殿下现在,心情甚差。 但江明棠毫无所觉,滔滔不绝地说着秦照野当时是如何英雄,到最后话锋一转,万分惋惜地开口。 “如此绝佳儿郎,却在年幼时遭难,落得恐女病症,不能与外人来往,终日郁郁,实在可惜。” 分明只是一句感慨,落在裴景衡耳朵里,却变了味。 可惜? 可惜什么? 再一想到英国公府求娶江明棠的事,他将茶盏置于桌上。 察觉出殿下放盏的力道,比平时要重出两分,刘福心里一紧,恨不能求江明棠。 姑奶奶,你快别说了。 裴景衡慢条斯理地,淡凉开口:“怎么,你为秦照野感到可惜,莫非是想嫁入国公府了?” 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他便接着道:“虽说你在宫宴上,已经当着父皇的面拒绝了三家的求娶,但若是你如今改变了主意,想选择秦照野,孤可以为你周旋一二。” 裴景衡看上去依旧温和,只是眸光沉暗几分,像隔了一重冰霜,抬眸望着她,缓声开口。 “江明棠,你想让孤帮你么?” 第124章 为了殿下 说的是谁 面对这个问题,江明棠先是一愣。 而后,她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厅中气氛已经有些凝滞一般,笑着说道:“殿下,您误会了。” “哦?” “臣女只是感念秦公子的搭救之恩,又与知意是好友,所以才为秦公子惋惜一二,没想嫁入英国公府,不需要殿下帮忙周旋。” 听了这话,裴景衡神色缓和些许。 下一瞬,江明棠再度开口:“而且臣女当初在陛下面前拒婚,并非情势所迫的违心之举,而是真心实意,别说三家公府了,臣女现在谁也不想嫁。” 裴景衡听到后面几个字,不由道:“为何?” 不等江明棠回答,他便说道:“莫非你还心许陆家长子?” 语气里,带了些不大明显的试探。 方才缓和一些的眸子,又清冷起来。 “不是因为这个。” 江明棠摇了摇头,而后说道:“是因为殿下。” 闻言,裴景衡一怔。 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后,他那双如古潭般沉静的眸中,在此刻缓缓荡开些许涟漪,周身方才萦绕的寒气,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裴景衡唇角微勾:“你不想嫁人,竟是因为孤么?” “当然了,殿下。” 江明棠神色沉肃:“臣女心中,可是一直谨记着当初殿下对我的教导的。” “什么教导?” 见他疑惑看来,江明棠皱眉:“您忘了当初臣女为婚嫁之事,去求您帮忙时,您说的话吗?” “您说臣女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绝非只有风花雪月。” “虽说退婚后,臣女是有些难过,但每每想到殿下的这番教导,臣女便觉得振奋不已。” “您说的对,人生广阔无垠,焉能为风月之事所扰,儿女情长,不要也罢!” 裴景衡:“?” 他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但江明棠很明显没理解他的意思:“所以臣女决定此生不嫁,将一腔热血,尽数付于殿下身上,唯愿能尽绵薄之力,与诸位属臣一起追随您,开创不世伟业,共建大好山河!” 目光之坚定,语气之亢奋,恨不能马上就高吟一声:精忠报国! 裴景衡:“……” 看着她那慷慨激昂的模样,他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内心升腾起一股无奈之感了。 他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但凡想要什么,前一息表露出来,后一瞬底下人就会自动奉上。 是,他确实可以直说,要让她当太子妃,也可以让父皇赐婚,把江明棠许给他。 但那是命令,是迫于皇家威压,不得不低头,而非出自她的本心。 裴景衡不想勉强。 即便是置身皇庭,父皇与母后之间也依旧有真情在,虽说从前为了争权,父皇不得不与世族联姻,但他登基后,已经尽可能地减少纳妃,如今后宫里的妃子,其实并不多。 大抵是受父母的影响,裴景衡也想要一位与他情投意合,举案齐眉的妻子。 当然,他很清楚,自己未来的太子妃,一定是从世族之中挑选。 他未必有父皇幸运,能在公府众女里,恰好寻到自己喜欢的人。 所以从前没遇到江明棠时,裴景衡一心扑在政事上。 现在他好不容易遇到了喜欢的人,对方却是根木头…… 纵然是一向少年老成,温润自持,面对政敌连番攻击,还能面色如常的裴景衡,此刻的情绪也有些稳不住了。 对着他的时候,她能不能别这么一心为公啊? 他未婚,她未嫁,就不能想点男女私情吗? 裴景衡太无力了。 以至于,语塞许久。 待到终于恢复如常,他又问道:“你既然无心嫁娶,那为何会跟秦照野在马场约见?” 如果他没记错,昨日秦照野该在诏狱上值才对。 江明棠便老实把秦知意干的“好事”说了。 得知不是她约见的秦照野,裴景衡心里总算有了些许安慰。 至少她的不解风情,不是只对他一个人。 那就好。 还有得救。 至于秦照野…… 裴景衡按下思绪,同江明棠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离开威远侯。 但他却没有直接回东宫,而是去了一趟坤宁宫。 彼时,皇后正在考校四岁幼子的功课。 见他来了,皇后并没有停止考校,依旧等着幼子背书,裴景衡默默行了一礼,而后站在了一旁,含笑看着自家小弟。 年幼的七皇子裴星泽看见皇兄来了,眼神一亮,还以为不用背书了,结果对上母后沉静的眼神,重新站得笔直,乖乖地边想边背。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任重而道远……嗯……” 他绞尽脑汁,实在想不出来了,悄悄看向皇兄,试图求助。 裴景衡眉梢微动,无声开口。 裴星泽努力辨认着他的口型:“仁……仁以喂鸡……” 祁皇后:“……” 她淡声开口:“景衡,你再提醒小七,我就要罚你写万字反省了。” 被抓包了,裴景衡垂首:“儿臣知错。” 可那语气里的笑意表明,这知错之心,显然不是很真诚。 兴许是有了皇兄的提醒,唤醒了他遗失的学识,裴星泽居然真的磕磕巴巴地把整篇文章都背了下来。 等看到祁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后,他松了口气,这才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投进了自家哥哥的怀抱:“皇兄,你好久没来看我了。” “皇兄最近事情比较多,有些忙,等过几天我带你去看木偶戏,好不好?” 裴星泽这才满意,在自家哥哥怀里赖了一会儿后,又被乳母牵着下去学字去了。 祁皇后送走小儿子,这才笑着看向长子:“景衡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政事不忙么?” “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只有一些小事,还需与父皇商议。” 殿内焚了淡香,上了点心与瓜果,母子俩享受着这难得的温情时刻。 裴景衡慢声回答着祁皇后的每一个问题,最后提起一件事。 “对了,母后,张棋圣不久后,即将要出京游历了,儿臣为小七新寻了一位棋道夫子,可以日日进宫教他,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祁皇后点了点头,温声道:“你是想说晏清吧?由他来教小七也好,总还能管得住他些。” 幼子性情跳脱,话也多,那张嘴一刻也不停歇,有时候上课能问得张棋圣无语凝噎。 而自家侄子什么性子,祁皇后再清楚不过,绝不会让小儿子讨到好。 却不想,裴景衡摇了摇头:“母后,儿臣要向您举荐的,并非祁世子。” “那是谁?” 他眸光悠远:“威远侯府的嫡长女,江明棠。” 第125章 奉旨授棋 她没有空 对于威远侯府的嫡长女,祁皇后很有印象。 之前在春江宴上,她见过江明棠。 那姑娘生得十分貌美不说,知书达礼,说话滴水不漏,是个聪明人。 而且,她还曾被老国师指点,如今又是杨国师的徒弟,才情跟智谋极其出众。 也难怪包括祁氏在内的三家公府,会争相求娶了。 只是祁皇后没想到,会从自己儿子的嘴里,再度听到这个名字。 裴景衡清淡说道:“论起在棋道上的造诣,江明棠不输张棋圣,更胜祁世子,她父兄如今又皆在为东宫效力,儿臣觉得由她来教导小七,再合适不过。” 况且,祁晏清还得替他忙政事,没空每天教小七。 江明棠就不一样了。 她很闲。 闲到可以一边练习马术,一边跟秦照野在马场相见。 而且,又不是只有秦照野一个人,有姊妹兄弟。 他也有。 既然她这么闲,又说想给他分忧,那正好,教授小七棋道的活儿,就交给她了。 最终,在裴景衡的说解之下,祁皇后答应了此事。 待到夜间,皇帝摆驾坤宁宫,祁皇后奉茶后,将此事告知天子。 皇帝听了后,也觉得太子的提议不错。 “江家的姑娘确实聪慧,而且景衡打算重用威远侯府,也要适当给江氏添些荣光,让这个江明棠来教小七,确实合适。” 祁皇后温声说道:“陛下,您还真觉得,景衡是为了提拔威远侯府,才向臣妾举荐江明棠的?” “哦?此话何解?” 帝后是少年夫妻,在风雨中相伴了数年。 当年天子尚且势微时,便是祁皇后与她身后的祁氏,一点点把人扶起来的。 他们彼此间的情谊,绝非其余妃嫔能比,私下里说话也就没那么多顾忌。 祁皇后慢条斯理地说道:“景衡想提拔江家,前朝多的是门路,何须特意来寻臣妾,要江明棠去教授小七呢?” 便是要赐给江氏荣光,也不该从江明棠入手,老太君跟侯夫人可还尚在呢。 皇帝立马就明白了过来:“你是说,景衡也对江明棠有意?” “臣妾就是这个意思。” 知子莫若母。 江家姑娘生成那般好模样,她看了都觉得可心。 侄子晏清多么孤高的人,都要当庭求娶,景衡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能没有想法? 皇帝有些震惊:“不可能吧?” 太子的性子,他还不了解吗? 连他这个做皇帝的,有时候都觉得朝臣们烦得不行,太子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自打长成之后,整日里除了跟朝臣们商议政事,几乎没别的闲暇活动。 所以很早之前,皇帝就把一部分政务,分给了太子处理,自个儿乐得清闲。 “怎么不可能?”祁皇后分析给他听,“景衡虽然一心为政,可他毕竟是人,又不是木头,况且等过了夏,他就二十有一了,早到了该娶妻的年纪。” 二皇子还比景衡小一岁呢,已经娶了一位正妃,两位侧妃了。 如今二皇子妃已然有孕,眼见着就要给皇家添嗣了,东宫却还是冷冷清清的。 有时候,祁皇后都有些替儿子心急。 只不过景衡素来有自己的主意,他们母子感情又深,祁皇后也不愿意逼他太紧。 思及此,祁皇后又想起一件事。 “臣妾记起,之前景衡突然差人来问,宫中女官可招选够了,或许也是为了江家小姐。” 只不过今年女官人满了,所以景衡只是来问过一声之后,便没了下文。 闻言,皇帝也觉得有些道理。 毕竟长子自幼老成,也没见他对哪个女子另眼相看过。 之前不是三家公府,求娶江明棠无果,给他出了个难题吗? 正好,他明天就下一道旨意,把江明棠赐给景衡做侧妃。 等她入了天家,谁也不用争了。 至于正妃的位置,皇帝早就想好了人选。 那就是英国公府的嫡长女,秦知意。 皇帝自己也是从皇子时候成长起来的,这些个世族争起权来有多狠,他再清楚不过。 祁氏本就跟东宫有亲缘,用不着拉拢。 秦氏就不一样了,英国公战功赫赫,家族底蕴深厚,除了天家,旁人怕惹帝王猜忌,也不敢求娶秦知意。 祁皇后不赞同地看着皇帝:“陛下,臣妾觉得您此时赐婚,有些不妥。” 英国公府才求娶江明棠被拒,转头江明棠入了东宫,还要秦知意也嫁过去,多不合适啊。 况且,还有个晏清呢。 皇帝可不管这些:“朕下旨赐婚,他们还敢反对不成?”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是想着过段时间您再下旨也不迟,而且这只是臣妾的猜测,景衡可没明说这事儿,还是先等一等比较合适。” 皇后的话,皇帝一向是比较能听得进去的。 所以,他也就暂且按下了颁旨的想法。 但也不由感慨,这江家小姐的魅力是真大,引数位儿郎折腰,都快赶上皇后年轻时的风姿了。 不过,皇后还是选择了他。 这么一想之后,皇帝就更觉得江明棠该嫁给他儿子做侧妃了。 也只有此等女子,才配得上天家子弟。 及至第二天,祁皇后亲自写了一道懿旨,派人送去了威远侯府。 待江明棠接旨之后,得知自己竟是要在下月初起每日进宫,给七皇子当老师,颇有些惊讶。 但很快她就猜出来了,这应该是裴景衡的手笔。 对江明棠来说,每日进宫,能见到裴景衡的几率就会极大提升。 这是好事儿。 想来很快,她就能把十个亿给拿下了。 翌日,江明棠命人备了些礼,打算去英国公府看望下,上次为了救她,产生了强烈应激反应的秦照野。 结果刚到府门处,就听有人求见江大小姐。 她好奇过去,对方见了她,笑着说道:“小人是承安郡王府的管事,奉我家小郡王之命,来接江大小姐过府一叙。” 江明棠一怔,才想起来之前她去看陆淮川状元游街,碰到了慕观澜。 那时候,她故意缠着他要学易容术。 慕观澜虽然当时答应了她,还在宫宴时提起过此事,可后来就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她还以为,他已经把这事儿忘了呢。 慕观澜跟秦照野,都是五个亿。 前者的攻略进度,比后者慢多了。 而且,慕观澜的性子,可没有秦照野好相处。 眼下正是乘胜追击,一举拿下秦照野的时候。 江明棠思索片刻,做出了选择。 “回去告诉你家小郡王,之前他答应我的事一直没有兑现,让我空等了这么久,本小姐现在没空了,他要想请我过去,就明天亲自来接。” 第126章 测试一下 送去拜帖 他才不听 英国公府。 偌大的后庭水榭,老太君跟秦夫人端坐其中,聚精会神地盯着院中的秦照野跟秦知意。 英国公则是领着大夫,站在儿子旁边,时刻准备救人。 之前秦照野在马场遇险的事儿,老太君并不知晓。 她年纪大了,又刚过了寿,心里总怕自己哪一天就要过世,又惦记着娘家人,所以过去住了几天。 待到归家之后,得知长孙出事,老太君忧心得不行。 好在那时候,秦照野已经醒了,看着没什么大碍,才没给她带来太大刺激。 等从秦夫人口中听说了前因后果,以及秦照野牵着江明棠的事,老太君第一个反应却是: “我不信,你们别以为我年纪大了,放心不下照野,就开始编谎话哄我。” “是真的,母亲,不信您问子谦跟知意。” “哼,这两个小鬼头,心眼子比莲藕还多,我才不信呢,我要亲自去问照野。” “哎呀母亲,照野当时昏迷着呢,哪能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你要是不信知意跟子谦,那你去问二弟妹,她从不会骗你。” 秦家的二夫人为人忠厚,长辈问什么就答什么。 从她那儿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老太君信了。 她非常激动,恨不能马上去威远侯府提亲。 但想起天子,跟宫宴时江家姑娘拒婚的事,又开始发愁。 结果秦夫人告诉她,她与国公爷有意让照野入赘威远侯府。 老太君刚开始,还有些不太愿意,因为她舍不得孙儿,可仔细想想,能入赘比孤寡一生要好,最后也就同意了。 而且两家同在京都,国公府又比侯府得势,照野就算嫁过去了,应该也不会受欺负。 就算受了欺负,大不了她拄着拐杖,亲自去跟江老太君说理。 不过这事儿,还得听孩子们的意见。 老太君觉得,江家姑娘是个有主见的人。 而自家孙儿也是个犟种,认定的事,从来不改。 长辈们一头热不行,最终还得看他们自己的意思。 这么一想,秦老太君决定改天去一趟威远侯府,找江老太君聊聊,试探下情况,看看自家孙儿跟江家丫头,有没有可能走到一块儿。 还没等她去威远侯府,秦夫人就跟她说,打算让知意测试下,儿子的恐女病症到底有没有好。 所以,他们才会齐聚后院。 秦知意离秦照野约莫有七步的距离,平日里,他们也差不多隔着这么远相处。 她眸中有些紧张:“大哥,你准备好了吗?” 秦照野病才刚好,脸色还有些苍白跟疲倦,但眼神却是无比的明亮,冲着她坚定地点了点头:“准备好了。” “那我来了啊。” 秦知意说着,抬脚往他的方向,一步步的迈进。 那细碎的脚步声,如同雷霆一般震在秦照野,以及旁观几人的心上。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秦照野开始有了变化。 距离六步时,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距离五步时,他的额头冒出冷汗,浸湿了鬓角与额发。 距离四步时,他的手指开始颤抖,喘不上气,腿脚无力,眼前发懵。 然后…… “唉!大哥!” “照野!” 眼看着秦照野跌坐在地,意识恍惚,英国公急忙让大夫上前施针。 秦知意更是一下子退出好远,焦急地看着自家大哥。 亭中的老太君跟秦夫人,更是担心不已。 尤其是老太君,差点没跟秦照野一起晕过去,缓过神来之后,对着秦夫人,有些责怪的开口。 “照野才刚恢复点,你们干嘛非得现在就测试他的病好没好,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母亲,不是我们急着测试,”秦夫人叹了口气,解释给她听,“是照野自己要求的。” 醒来之后,儿子一直没说过话,自己呆坐在房里。 及至今早,他向她提出了这个要求。 顾及他的身体,秦夫人一开始根本没同意。 但架不住秦照野坚持,所以只能由着他了。 老太君让人扶着自己,到了院中,离得稍远些,冲孙儿开口:“照野啊,咱们今天就到这儿吧,以后再试也不迟。” 经由府医施针后,跌坐在地上的秦照野,总算是恢复了些许清明。 听到老太君的话,他摇了摇头,擦去额头上的细汗,艰难起身站定,而后哑着声音开口:“知意,继续。” 秦知意见自家大哥如此,也知道劝不了他,点了点头:“好。” 她抬步往他跟前去,结果这回还没到四步之内呢,秦照野就摇摇欲坠了。 要不是英国公扶得及时,已经摔在地上了,吓得她赶紧停步。 但很快,秦照野便推开了自家父亲,语气里带了些执拗:“继续。” 秦知意无奈,只能接着往前。 指尖震颤,头脑昏沉,再度跌倒在地的时候,秦照野在想着一个人。 江明棠。 于是,他艰难地爬了起来:“再来。” 然后,这场测试重复了一次,又一次…… 约莫是十五次后,秦照野已经快到极限了。 而秦知意与他之间的最短安全距离,也落定在了四步。 比起从前,这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英国公心疼儿子,想劝他今天就试到这里,还没来得及说话呢,老管家匆匆进来了。 “老太君,国公爷,夫人,江家大小姐带了礼物,正在府门口,说是来看望大公子的。” “真的?” 秦夫人惊喜不已,起身往外走:“哎呀,还不赶紧把人迎进来,以后江家大小姐上门,不用通传,直接请入便可。” “是。” 江家大小姐这几个字,令原本已经有些力竭的秦照野,硬撑着站了起来。 在秦知意担忧的目光里,他沉默着跟上了英国公的步伐,慢慢往外走去。 等到了前院,远远地,他便看见了江明棠。 她穿了一身浅蓝织锦的交领长袍,发间簪了珠花,看上去清雅明艳,正冲着迎上前的老太君与秦夫人行礼。 见了她,面对外人一向威严不已的老太君,此时笑容满面,和蔼可亲。 秦夫人就更不用说了,得知江明棠是来看望秦照野的,她心里乐开了花儿,正要让人去请儿子,结果一转头,就发现他已经跟上来了,正站在廊下。 江明棠也看见了秦照野,朝他施了一礼后,问道:“秦公子,你身体可好些了?” 分明只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关怀,却令秦照野心下掀起轩然大波。 他不由自主地自廊下走出。 每靠近她一些,纠缠了他十几年的恐惧与疼痛感,就越清晰,方才恢复些气色的脸,重新变得苍白。 脑子里有个声音,尖叫着让他止步,退后,像是被针刺进去了一样,让他觉得剧痛,脚步开始变得虚浮起来。 但,异常坚定。 秦夫人与老太君自发退开了些,看着他上前。 他们之间的距离,在一点点缩减,五步,四步,三步,两步…… 最终,只余一步之遥。 阳光投射之下,他们的影子交织在一起。 “我没事,”秦照野轻声开口,竭力压住了由心而发的恐惧,“不必担心。” 看着近在眼前的他,江明棠很诧异,小心问道:“秦公子,你的病好了?” 可她清楚看见,他的手在不受控制的发抖,额上也有细汗。 “还没有,”秦照野看着她,眼神分外清明:“但我想,总会好的。” “那我就预祝秦公子,心想事成。” 对上那柔和的笑,秦照野缓缓展颜。 他忽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痛了。 看见儿子这副模样,秦夫人眼底微湿。 待到引客入厅后,秦照野自然而然地跟着江明棠进门,坐在了她旁边的椅子上,引得秦家人内心尖叫不已。 江明棠来这一趟,原本是想试一试,还能不能跟同秦照野有一些肢体接触,涨涨积分。 但英国公府的人,实在是太热情了,逛着府院的时候,除了在官署的秦子谦外,全家都陪着她一起,搞得她都不好意思装作脚下不稳,摔进秦照野怀里了。 虽说从头至尾都没有过肢体接触,但秦照野一直跟在她身侧。 江明棠能感觉到,他的眼神始终紧紧锁着她不放,直白而又固执。 他的好感度也从39点,增加到了53点,给她加了70点积分,总余额已经升到了2809点。 对于这个数据,江明棠还是比较满意的。 待到游园结束,她告辞归家。 直到看着她坐上马车远去之后,秦照野才脱力般地跌坐在地,眉头紧皱,露出痛色,被惊慌的英国公跟老管家扶回去休息。 经此一事后,秦夫人更坚定了一个想法。 不论如何,她一定要把照野赘到威远侯府去! 谁也拦不住她! 与她同样想法的,还有英国公跟老太君。 于是,在江明棠归家后不久,秦老太君的拜帖,也送到了威远侯府。 帖子里,秦老太君热情似火地说,想来府上与老夫人叙叙旧,回忆回忆当年岁月。 “另备薄礼,以表心意。” 彼时,老夫人面对着两大车来自英国公府的“薄礼”,一脸的莫名其妙。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秦老太君年轻时,多随老国公驻边,根本没怎么回过京城。 她跟她,一共就见过不到五次面,哪来的旧可叙? 但对方送了这么多礼物,还把姿态放得极低,老夫人想了想,还是热情地回了信,应允了此事。 另一边,承安郡王府。 慕观澜原本随意靠在椅子上,听了管事的话后,坐直了身体。 “什么?她让我明天亲自去接她?” “是。”管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江小姐确实就是这么说的。” 慕观澜的脸色骤然沉了下去。 好个江明棠,还给他摆起架子来了。 管事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主子,明早用给您备车吗?” 慕观澜嗤笑一声:“备什么车,她爱来不来,谁稀罕。” 还想让他亲自去接她,做梦呢。 “是,那小人先退下了。” 慕观澜挥了挥手:“去吧。” 等管事将要走出正厅之际,又被叫住了。 “等一等。” “您还有什么吩咐?” 慕观澜看着桌子上备好的纸浆,皮革,还有画笔,冷哼了一声。 江明棠不是要他明天亲自去接吗? 他偏不听她的。 “备车,我现在就要去威远侯府。” 管事:“……是。” 第127章 一身反骨 拿捏住了 是第一课 威远侯府。 从秦家回来后,江明棠原本打算继续研究,杨秉宗给她的奇门遁甲书籍,还没读几页,就听门房来报,说是承安小郡王来了。 江明棠有些意外。 慕观澜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不过想想他的脾气,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大概是被她的回复给气到了,于是迫不及待地在今天就过来,给她添堵。 江明棠忍不住笑。 这个反骨仔啊。 来的正好。 江明棠并没有立即放下书,去见慕观澜。 这小子之前让她空等这么久,也该让他等一等她了。 前厅里,慕观澜满脸不耐,随意将茶盏放到一边,问道:“你们大小姐什么时候能出来见我?” 下仆道:“小郡王稍候,大小姐说了,马上就过来。” “你说了多少次稍候了?什么马上,这都过了半个时辰了,她还没来,你们侯府就是这么待客的吗,一点礼貌都不懂!” 慕观澜满脸写着暴躁。 要不是想知道江明棠到底是怎么认出他的,他才不在这空耗时间。 “小郡王,原来你也知道让人空等是一件不礼貌的事啊?” 江明棠迈进前厅:“你不过才坐了半个时辰而已,就不耐烦了,那你之前让我白等这么多天,我是不是该冲你大发雷霆?” 她看向慕观澜:“我好歹还用新茶招待了小郡王,你之前可是什么话也没给我捎过。” 见她终于来了,慕观澜的躁郁之色才消下去些。 他冷嗤一声,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有事,暂时没空。” “你说的是‘这几天’,而不是大半个月,这其中差别可大着呢。” 慕观澜皱眉:“江明棠,你非要这么较真?” 她挑眉看他:“古语有言,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与朋友交,更需言而有信,小郡王失约于我,还怪我较真,也太不讲道理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这些京城人,就是难以沟通。”慕观澜指了指自己:“是你要跟我学东西,那自然得由着我的时间来。” 况且,谁说人一定要言而有信的? 当初师父还答应他,在伤没好之前,绝不出千机阁一步呢。 可是她转头就出门看陆淮川去了,以至于旧伤爆发,一命呜呼。 想到这里,慕观澜眸底浮出一抹郁色。 他也不想跟江明棠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起身说道:“走吧。” “去哪里?” “你不是要学易容之术吗?”他转身望向她,“东西我已经备好了,就在郡王府里,我今天就开始教你,行了吧?” 既然江明棠说要言而有信,那他尽快教她做两个人皮面具,把这事儿糊弄过去,到时候,她必须要告诉他,究竟是怎么认出他的。 她要是不说,他不介意让她知道知道,什么是残忍。 “还不快走?” 听着他不耐的语气,江明棠摇了摇头:“不去。” 这两个字一出,慕观澜眉宇间闪过一丝厉色:“你说什么?” “小郡王,我是个讲诚信的人,我既然说了,让你明天来接我,那我今天肯定是不会去的,你明天再来吧。” 慕观澜沉着脸:“江明棠,你耍我呢?” “我怎么耍你了,小郡王,你能不能讲点道理?”她摊手,“我早说了明天啊,是你非要今天来的,这怎么能怪我呢?” 看着她那欠揍的模样,慕观澜被气笑了,指了指她之后,怒而丢下一句:“你爱学不学,老子不教了。” 什么破脾气,他还不伺候了呢! 他甩袖离去,还没出门呢,就听见江明棠慢悠悠的声音。 “恭送小郡王,哎呀,小郡王以后一定要记得日日沐浴更衣,熏香挂囊,不然你走在路上,旁人凑过去闻,却是狐臭味,岂不是脸都丢尽了?” 慕观澜的脚步,戛然而止。 他咬牙切齿:“江!明!棠!” 她又拿这个威胁他! 江明棠单手托腮,笑眯眯地说道:“我在呢,小郡王,还有事?” 慕观澜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平复自己内心的愤怒。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好,我明天早上,一定会准时来接你的。” 慕观澜眯了眯眼,语带危险:“到时候,你要是敢像今天这样,又说不去……” “当然了,我可不像小郡王一样言而无信。”江明棠看着他,“我说话一向算数,你辰时来接我就行。” “最好是。” 江明棠眉梢微动:“不过,咱们得换个地方学,我不去郡王府。” “为什么?你事儿怎么这么多?” “当然是为了避嫌呀。”她有理有据,“小郡王曾在圣上面前,说要娶我,我又在宫宴上拒了婚,这时候要是传出去咱们两个私相授受,那成什么了?” “所以,为了我跟小郡王的名声,还是换个地方,低调些比较好,不然的话,我宁愿不学。”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江明棠心下门儿清,元宝提过,因为觉得规矩太多,慕观澜平日里都不怎么待在郡王府。 多数时候,他都是待在千机阁设在京都的据点里。 这小子把教她的地方,定在他讨厌的郡王府,没别的意图,她可不信。 慕观澜不说话了。 江明棠常去郡王府的事,如果传扬出去,被皇帝听说了,紧接着会发生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他本来是想利用这点,刺一刺陆淮川跟祁晏清的。 只是没想到,江明棠提出要换地方。 想起马上就要炼成的缠情蛊,慕观澜挑了挑眉:“好,那就换地方。” 反正,他也不喜欢那个危机四伏的郡王府。 江明棠满意了。 及至第二天,慕观澜一大早就到了威远侯。 怕江明棠耍赖,他还特意早到了一会儿。 待到辰时,他看见慢条斯理出门的江明棠,这才心情好些,干脆利落地说道:“上车。” “不用了,我坐侯府的马车就行。” 慕观澜:“?那你让我来接你干什么?” “这样显得小郡王比较有诚意啊,我也好说服自己,不要再跟你计较,让我空等大半个月的事儿了。” 慕观澜:“……” 这一刻,他觉得江明棠天生就是来克他的。 真不愧是祁晏清那个狗东西喜欢的人,和他一样会折磨人。 “小郡王,前面带路吧。” 丢下这么一句话,江明棠坐上了自家的马车。 慕观澜站在原地停了片刻,再三告诉自己,不要生气。 结果下一瞬,江明棠掀开车帘,不满地说道:“还不走?小郡王,你该不会忘记要去哪儿了吧?年纪轻轻的,记性怎么差成这样,还不如我家五十岁的老管家。” 慕观澜:“……” 不行了。 更气人了。 心下狂念数遍好男不跟女斗后,慕观澜坐上了马车,为她领路。 他换的地方,是千机阁在京中新建的据点之一。 随他入京的暗探,基本上都在这里。 这地方位于城西的枣林巷,明面上是一家食肆,占地颇广,设有前院,中堂,后院,还有一层阁楼。 里面的掌柜,小二,清扫,乃至厨子,都是千机阁的探子。 江明棠上阁楼后,便见里面摆了两张桌子,上面放了画笔,皮革,绢布,还有纸浆,旁边有几把椅子,东西不多,因此看起来也不拥挤。 但等她坐下后,慕观澜却迟迟未来。 江明棠正要下去寻人,便听到有人上楼来了,待到这些人站在她面前后,她才看清,竟然都是慕观澜。 他们彼此之间,简直就像是复制粘贴的一样。 她皱了皱眉:“小郡王,这是何意啊?” 站在最右侧的慕观澜,慵懒开口:“江明棠,这就是我要教你的第一课。” 江明棠:“什么意思?” 右二的慕观澜开口,声音语调都跟前面那个,毫无差异。 “从这六个人里,找出真正的我来。” “现在,你选一个吧。” 第128章 先夸一夸 再骂一骂 真的有吗 看着眼前六个一模一样的慕观澜,江明棠不由觉得好笑。 想给她个下马威,就直说呗。 还说什么第一课,谁家新手第一课这个难度? 不过,别说六个慕观澜了,他就算是弄出六百,六千,乃至六万个慕观澜,她都能一眼认出来。 因为,她有最强大最可爱的元宝呀。 元宝:好耶,宿主又夸它了。 它嘿嘿一笑:“宿主,左数第二个,就是真正的慕观澜,其余的都是千机阁的暗探,你大胆选,绝对不会出错的。” 有它在,这点小事休想难倒宿主! 知道了哪一个是真正的慕观澜后,江明棠却并没有急着戳穿他。 她坐在桌前,眉头微微蹙起,像是被难倒了一样:“我只能这么看着选吗?这也太为难我了吧,能不能让你们做点什么?” 位于左一的暗探点了点头:“可以提一些小要求,但不许触摸。” 主子方才,就是这么说的。 “那,”她单手托腮,“你们每个人都先用三个好词来夸我一下,不能重复,不许照抄上一个人的。” 真正的慕观澜:“……” 其余的暗探们:“?” “我点到谁,谁就先说。” 江明棠手指在他们之间来回转悠,最终,她冲最左侧的暗探勾了勾指:“那你先来吧。” 他懒声开口,脸上没什么表情:“美若天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不错,下一个。”江明棠指着最右侧的人,“你来。” 骤然被点到,这个暗探有些紧张,但一瞬便压了下去,道:“倾国倾城,顾盼生辉,风华绝代。” 江明棠满意地点了点头,露出个笑,看向了真正的慕观澜,似乎是要他来说。 结果慕观澜刚想好词,她指尖一歪,指向了他旁边的暗探:“到你了。” “通情达理,心胸宽广,善解人意。” “虽说我还是更喜欢别人夸我漂亮,但你这个也不错,算你过关。” 闻言,他暗暗松了口气。 早知道有这一出,刚才他就不来了。 阁主又不是不知道,他没读过什么书,也没有媳妇儿,怎么可能会夸女人呢。 要不是天天听他们几个拍阁主马屁,他连这三个词儿都说不出来。 “接下来,你俩。” “才貌双全,学富五车,蕙质兰心。” “知书达礼,秀外慧中,德才兼备。” 江明棠眼神里写满了赞同,最后指向了慕观澜:“该你了。” 他下意识道:“貌若天仙……” “不对,”江明棠摇了摇头,“刚才你旁边的已经说过美若天仙了,这都重复三个字了,算照抄,换词儿。” 慕观澜:“……” 这女人,怎么这么难伺候?! 还夸她呢,耍他这么多回,他没骂她就不错了。 他忍住气,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违背自己的良心开口:“温婉端庄,雍容华贵,品貌俱佳。” 才怪! 听完之后,江明棠颇为深沉地说道:“谢谢,你们对我的评价,都很中肯。” 她喟叹一声:“我确实就是这么一个,堪称完美的人。” 慕观澜:“?” 如果不是为了知道,她究竟是怎么认出他的,慕观澜真想对江明棠说一句: “你要不要脸?” 怎么这么能吹捧自己? “经过刚才的考校,可见你们都是比较了解我的,用这个办法,我实在是选不出来,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慕观澜。” 江明棠一本正经:“所以,我打算用另一个办法。” 她看向他们:“现在,你们每个人选用四个词,来骂慕观澜,规矩跟刚才一样,不许重复,不许照抄。” 慕观澜:“?” 等等。 刚才夸她的时候,不是三个词吗? 怎么到骂他的时候,变成四个词了? 不。 不对。 她凭什么骂他?! 慕观澜忍不住了,刚想说不行,就听她说道:“谁不愿意骂,谁就是真正的慕观澜,这难题不就解了嘛。” 只此一句,就把他将要出口的反驳之语,给堵了回去。 不行。 他不能露出马脚,这样才能找出江明棠认出他的真正凭据。 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忍! 结果下一瞬,江明棠看向了他:“上一轮由你结尾,那这一轮就从你开头好了,来吧。” 见他沉默,她皱了皱眉头:“快说词儿啊。” 慕观澜看着她,咬牙切齿,最终还是开口了。 “阴险狡诈,蛇蝎心肠,睚眦必报,豺狼心性。” 这些都是江湖人对他的评价。 江明棠摇了摇头:“不对,睚眦必报,怎么能算是骂呢,记仇是应该的,你应该说小肚鸡肠,心胸狭窄,这才是骂。” 还没等慕观澜反应呢,她便打量着他:“你怎么两次都答得不对?” 见她眸中怀疑,慕观澜心下一紧,但仍旧以平静的面色对着她,默不吭声。 不说话,就不会有破绽。 果然,江明棠盯了他一会儿,挪开了视线,转向了最左侧的人:“轮到你了。” 阁主都先骂自己了,他们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暗探当即开口:“狼心狗肺,卑鄙无耻,尖酸刻薄,心术不正。” 江明棠目光赞同:“说的太对了,下一个。” “见利忘义,人面兽心,败德辱行,厚颜无耻。” “丧尽天良,薄情寡义,背信弃义,欺世盗名。” “贼眉鼠眼,道貌岸然,衣冠禽兽,藏奸蓄恶。” “不忠不义,禽兽不如,毫无廉耻,跳梁小丑。” “说的好!你们的点评,实在是太到位了。” 江明棠拍手鼓掌,不住的点头:“慕观澜确实就是这么一个,背信弃义的跳梁小丑。” 暗探们:“……” 不好,死嘴,快憋住,不能笑! 慕观澜:“……” 千机阁里的人行走江湖时,都用的是代号,本名只有阁里最亲近的几个人才知道。 当初答应祁晏清冒充流落在外的小郡王时,为了省事儿,他也没再取个假名,就用了本名。 到了京都,皇帝早就想给他重新改名。 结果又牵扯到什么族谱,字辈,宗庙,郡王府继承人还有围城一案真相这些事儿,说是不能草率落定,就拖着没办。 所以,他还是用着本名。 但是现在,他后悔了。 当初他干嘛不取个假名呢? 这样也不至于今天被江明棠指名道姓的骂,还不能还嘴。 真是气死他了! 想到这里,慕观澜忍不住开口:“夸也夸了,骂也骂了,现在你该做出选择了。” 江明棠叹口气:“你们骂得都太中肯了,我一时间真分不出来,哪一个是真正的小郡王,这个办法显然是行不通的。” “看来,只能用最后,也是最实用一招了。” 她说着,站起身来走到了最右侧的暗探身边,然后凑近过去,拱起鼻子,仔细嗅闻。 那暗探从未跟女子如此近距离接触,还是个大美人,他吓了一跳,硬忍着羞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江明棠嗅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不是你。” 紧接着,她又走到第二个暗探那里嗅闻。 慕观澜看着她这副举动,心下冷笑一声。 从头至尾,他就没信过自己身上有狐臭这回事儿。 而且今天早上,他们都沐浴更衣过了,每个人身上都戴了花囊,还在阁楼里熏了香。 他就不信,江明棠还能闻出什么来。 果不其然,轮到他的时候,江明棠仔细闻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去到了第六个人身边。 慕观澜眸中闪过一丝冷凝。 看吧。 他就说江明棠这个小骗子,一直在胡说八道。 眼看着对第六个人的嗅闻也结束了,慕观澜刚想开口,揭穿她关于狐臭认人的谎话。 结果就见她带着怀疑的神色,又退了两步,来到了他的面前,凑得更近了些,十分努力地去闻。 然后,喜笑颜开地拽住了他的衣襟。 “哈哈,抓到你啦!” 慕观澜:“……???” 他堪称愕然地看着江明棠,她嘿嘿一笑:“别想狡辩,我的鼻子可是很灵的,熏了香也没用。” “我绝对绝对不会认错的,你就是慕观澜!” 听着她那坚定的语气,慕观澜久久未语。 其余暗探面面相觑,眸中皆是震惊与好奇。 “好了,我现在找出你了,你该继续教我了,快。” 江明棠才不管他们什么表情,径直把慕观澜拉到桌前。 “这些是怎么用的?把纸浆糊在皮革上,然后画上五官就可以了是吗?” 慕观澜心不在焉,根本没注意到她在说什么,神游天际。 其余暗探见状,都退了下去。 阁楼中只余他们两个人。 没得到他的回应,江明棠自己也大胆动手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她满是惋惜地提起那张皮革:“啊,画毁了。” 慕观澜这才回神,看着那张皮革上,被糊了纸浆不说,还画得歪七扭八,不由得嘴角一抽。 然而即便是江明棠毁了珍贵的皮革,他眼下却一点气也生不出来,还提醒她。 “这皮革是最后一道材料,你最先要用的,是旁边的黏土跟蜜蜡,把它们做成头颅状,雕刻出五官,然后才用纸浆去糊……” 江明棠似懂非懂地听着。 待到说完,慕观澜瞥她一眼:“流程记住了吗?” 她摇了摇头:“没有。” 他没好气:“笨死了,这都记不住。” 就这还好意思说自己聪明呢。 话音才落,脚上便传来一阵剧痛,慕观澜低头,便看见江明棠正踩着他的脚,还在用力碾压:“还不是你说的太快了!哪家夫子教人只教一遍的?” 他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好好好,是我的错,你很聪明,行了吧?” “哼,用你说。” 江明棠这才挪开脚,放过了他。 慕观澜到底是没跟她一般见识,忍着疼教了她怎么混合黏土跟蜜蜡之后,便说自己有些事处理,今天就学到这里,让她先回去,自己寻些材料先练一练。 江明棠也没缠着他不放,做任务嘛,得循序渐进才行。 况且,她又不是真来学易容之术的,那不过是靠近慕观澜的借口而已。 想要改头换面还不容易,随便用一个道具就行,比慕观澜做的人皮面具好上数百倍,还绝对不会被人认出来。 待到江明棠走后,慕观澜将方才卸下伪装的五个暗探,全部叫了过来。 “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一定要跟我说实话,谁也不许撒谎。” “阁主请说。” 他沉默了片刻,眉眼凝重,带了些不确定,犹豫地开口。 “我身上,真的有狐臭吗?” 第129章 他真没有 她喜欢你 谁打你了 面对这个问题,暗探们的表情都是: “???” 方才排在最左侧,第一个跟着骂慕观澜的暗探惊蛰,疑惑开口:“阁主,你吃错药了?” 把他们叫过来,摆出这么严肃的神色,他还以为是有什么关于千机阁生死存亡的大事要说,连表忠心的词儿都准备好了。 结果,就这? “你才吃错药了。”慕观澜没好气,“回答我的问题。” 惊蛰:“这还用问?当然是没有啊。” 他不信:“真的没有吗?” “真的啊。” 慕观澜看着惊蛰:“你不用顾及情分,说实话!” 惊蛰:“……” 阁主,你有病就去吃药好吗? 他说的,就是实话啊! 惊蛰没招了:“不信,你问他们啊。” 慕观澜看向其余四个暗探:“你们说,我要听实话。” 几个暗探我看你,你看我,齐齐摇头:“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慕观澜怀疑人生。 看惊蛰他们,也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不应该啊。 见他似乎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惊蛰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劲:“阁主,你为什么突然问我们这个问题?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慕观澜想了想,还是把江明棠的事,告诉了他们。 听完之后,暗探们也觉得奇怪。 阁主的易容术,堪称天下一绝,身形,容貌,甚至于嗓音都可以做到与本身完全不同。 有时候,连他们这几个最亲近的弟兄,都会看走眼。 他们本来也是作为阁主的影卫,被选入千机阁的,与阁主的身形,音色,本来就有几分相似,只是长得不一样,但人皮面具很好的弥补了这点。 要是戴着人皮面具,同时出现在千机阁的部下面前,那些伙伴都不一定能认出来,哪个才是阁主。 就比如说,自打阁主进京后,千机阁便由五大影卫之首的惊蛰,扮成慕观澜的模样,代为管理。 当初长老叛变时,都没认出来那是惊蛰,还以为自己拿下了胜利,正洋洋得意呢,结果就被赶回去的慕观澜给杀了。 但是江家小姐花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把人认出来了。 这姑娘,也太神奇了。 慕观澜万分纳闷地开口:“如果我没有狐臭,那她是怎么精准找出我的?” 正当他与其余暗探百思不得其解时,惊蛰忽地开口:“阁主,我觉得狐臭只是江姑娘找的借口罢了,她根本就不是靠这个认出你的,她在骗你。” 其实慕观澜原本也是这么觉得的,但经过刚才的事,他有些不大确定了。 如果不是靠这个,那她是靠什么认出他的? “我觉得吧,是靠这个。” 慕观澜下意识抬眸,便见惊蛰双手交叠,放在胸口处,一副荡漾的模样。 他不解:“你犯什么毛病呢?” “啧,”惊蛰无语地看着他,“阁主,我的意思是,江姑娘是靠一颗真心,认出你来的。” “啊?” “她喜欢你。” 慕观澜这下彻底无语了:“……你是不是有病?” 江明棠会喜欢他? 扯淡呢! “阁主,你听我把话说完啊。” 惊蛰给他分析:“你想想啊,人在坠入爱河后,都会把心上人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眼里心里都只有那一个人,江姑娘要不是喜欢你,她能这么轻易识破你的伪装吗?” “你做梦也得有个限度吧?”慕观澜嫌弃地看着他,“江明棠都没见过我的真容,也不知道我的身份,都没怎么跟我相处过,她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听了这话,惊蛰反而拍了下掌,道:“可是阁主,爱情不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吗?” 谁家的情情爱爱,还讲基本法啊。 再说了,谁规定喜欢一个人,必须知道他长什么样子的? “恰恰相反,喜欢一个人,才不会在意他长什么样子。” 惊蛰提醒他:“当初药王谷的谷主,救了你想杀的万刃门门主,他为什么救他?因为他相中了人家妹妹。” “而他是怎么认识人家妹妹的?不过是人家养的一只信鸽,意外受伤落到了谷中,被他给捡了,此后两人通过那只鸽子传信长达一年,面都没见过,就爱得死去活来的。” “这不就说明,有时候爱情根本不看脸吗?” 甚至于,连面都不用见,就爱上了。 惊蛰语重心长:“所以,江姑娘会喜欢你,完全是有可能的。” 慕观澜:“……” 他居然觉得,有点道理? “不,不对!”慕观澜骤然回神,“江明棠她有喜欢的人!” 好险,差点让惊蛰给带进沟里了。 他隐去陆淮川的身份,把江明棠订过婚,并且为了未婚夫私奔的事,原原本本地道出。 最后说道:“她那么爱那个人,怎么可能喜欢我呢。” “这个还真不一定。”惊蛰煞有介事地开口,“药王谷的谷主当初多爱万刃门的大小姐啊,为了她,甚至于不惜跟咱们结仇,后来不还是移情别恋了嘛。” 慕观澜不耐地皱眉:“江明棠是京中贵女,又不是武林人士,跟他们哪能一样?” “好好好,那就按京中的规矩来论。” 惊蛰也不跟他抬杠,拿事实说话:“这京中的世族们,向来是三妻四妾的,江姑娘是公侯之后,思想上肯定是会受到些影响的。” “她可能确实是爱那未婚夫,但不影响她喜欢你啊,这就跟前朝有些贵女成亲后,还会养男宠是一样的。” 慕观澜:“?” 他看向惊蛰:“你在放什么狗屁?” 谁是男宠? 他才不是男宠! 看出阁主眼底的杀意,惊蛰识趣地闭嘴了。 但他被慕观澜赶走的时候,还不忘说道:“阁主,反正我觉得,江姑娘能认出你,肯定不是靠狐臭,她一定是真心喜欢你的。” “少废话,快滚!” “好嘞。” 随着暗探们离开,阁楼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慕观澜看着桌子上被毁掉的那张皮革,皱了皱眉。 江明棠喜欢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可惊蛰刚才说的,好像也不无道理啊。 但他是绝对不会做男宠的! 不过她跟陆淮川,已经退婚了。 这样,他也不算男宠吧? 唉,差点忘了,还有祁晏清那个狗东西等着娶她呢。 要是祁晏清最后娶了她,那他岂不是又成男宠了? 不行,他不能让祁晏清得逞。 …… 好半天后,慕观澜从思绪中惊醒。 不对。 他在想什么呢? 江明棠喜欢谁,跟谁退婚,跟谁成亲,关他屁事啊! 她跟他之间,半分关系也没有! 慕观澜咬牙。 该死的惊蛰,就知道胡言乱语! 他才不会听信他的谗言。 慕观澜这么想着,把那张被毁掉的皮革扔进了废纸篓中。 江明棠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江明棠。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男女之情。 对,就是这样。 威远侯府,毓灵院。 江明棠正在思考,过两天去宫中授课,该穿什么衣服呢,就听到了系统的播报音。 “目标人物慕观澜好感度+10,总好感度34点,获得积分50点,当前总积分余额2859点。” 她顿时心花怒放。 2859的积分,兑换奖金是28.59亿。 再加上之前,陆淮川额外给她挣得那两个亿,现在她已经有30个亿了。 另外,江时序离京也有好几天了。 算算日子,他应该马上就会带着围城一案的线索归京了。 等他恢复身份,身价必然是要上涨的,小郡王可是皇亲,届时额外奖金,最起码也是两个亿。 马上她又要进宫,去挣十个亿了。 啧,快哉快哉。 人生真的,易如反掌啊。 怀着这样愉悦的心情,江明棠很快就选定了入宫时要穿的衣服。 到了当天,她早早起身,梳妆打扮后坐上了去宫中的马车。 结果到宫门口,迎面就撞见了身着官服,从宫中出来的陆淮川。 只见他的官服皱巴巴的,白玉般的额头上,多了一道伤口,正在往下滴血。 江明棠吓了一跳,顾不上许多:“淮川哥哥,你怎么了?” 骤然听见熟悉的声音,陆淮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待到看见到了眼前的江明棠时,他惊喜不已。 “明……江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意识到他此刻并不是很得体,陆淮川伸手捂住了那道伤口,冲她抱歉一笑,解释道:“小事而已,不必担心。” 江明棠怎么可能不担心? 她皱着眉头:“谁把你弄伤的?” 竟然敢打伤她的温柔五个亿,她一定要帮他报复回去。 还没等陆淮川回话呢,旁侧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 “我打的,怎么了?” 江明棠下意识转眸,便看到了慕观澜。 她心头怒火骤起,当即冲过去:“慕观澜,你为什么打……唉?” 江明棠的怒气,戛然而止。 看着鼻青脸肿,脸上伤痕比陆淮川还多的慕观澜,她愣住了。 “你这脸上,又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慕观澜冷笑一声,抬手指着陆淮川:“当然是被他打的!” 第130章 激情互殴 趁乱使坏 来接你的 陆淮川中了状元后,被皇帝任命为翰林院修撰,官职从六品。 按规矩,文官的品阶在五品及以上,才有机会入金殿上早朝。 而武将并不是每天都参与早朝,因为他们的职责是统兵跟备战。 绝大多数时候,都在军营里上值。 只有像威远侯,忠勇侯这种除却统兵之外,还兼任了其余官署职位的,才需要每天上朝。 到了暮春时分,雨渐渐增多,尤其是江南地区,几乎是年年都有洪涝。 昨日上朝,大臣们就在为治水的问题吵闹不休,听得皇帝头都大了。 正当他烦心的时候,忽然想到之前殿试时,新科状元陆淮川貌似就曾经在答卷之中,提出过有关于治水的建议。 所以,他宣了陆淮川上殿参朝。 今日一早,陆淮川便穿上官服,进宫来了。 到了朝上,跟着大臣们一道参见皇帝后,陆淮川就被叫到了前面,皇帝问有何治水之策,他一一答来。 “臣建议,开道分洪,深挖河心,而后束水攻沙,植树固堤,除此之外,还要清除私人筑堤,将各地豪强们占据的耕田,收归官用,部分用来退耕还泽,蓄雨聚水……” 他的建议,得了皇帝的夸赞与认可。 陆淮川松了口气,退归原位。 本以为这场早朝,就这么过去了。 但在快结尾时,官员们因为各自政见不同,又吵起来了。 上朝嘛,吵架是很正常的事。 令陆淮川没想到的是,在激烈的互相攻讦之中,他们动起手来了。 就在这金殿上,当着皇帝的面,打成一团。 一边打,一边骂。 “你凭什么不同意收归部分耕田?!难不成这里面有你家强占的不成?我看你就是贪田的蛀虫之一!” “前朝征地,导致当地军府暴动,差点酿成大祸,此事需得徐徐图之,你们现在就让陛下强行收田,不是逼着底下人反叛吗?我看你才是包藏祸心的奸佞!” “什么?!你敢骂我奸佞?你再骂一遍!” “我就骂,你个奸佞小人!” “你才是!” “你是!” 陆淮川:“……” 他下意识看向了忠勇侯,就见自家老爹不知何时,也被拉扯着加入了其中,正跟礼部尚书打的有来有回。 陆淮川:“……” 史官的笔锋,都快写冒烟了。 而高座之上的皇帝,一脸淡定的看着这群不顾体统的官员。 遇到大事儿,这帮人永远是骂着骂着,就开始互殴。 谁输,谁是佞臣。 皇帝自己还是皇子的时候,都不知道跟先太子一党的人,打过多少回架。 所以,他习惯了。 本来打架这事儿,只限于政治中心那些,能影响到皇帝决议的官员,没陆淮川这个边角料什么事儿。 以他的品阶,只能站在殿门口那旁观。 结果他看到自家父亲,被礼部尚书跟侍郎同时“挟持”,无力还手,差点摔倒在地,心里一急,下意识上前想扶人。 再然后,就被拉进了这场斗争之中。 在陆淮川被迫参与到“战斗”之中时,慕观澜站在龙椅左侧的下殿处,饶有兴趣地看着这群官员们互殴。 他不是官身,压根不用上朝。 是皇帝说,礼部根据宗谱,给他起了几个新名字,让他过来选,所以今天才会出现在这儿的。 看着看着,他就注意到了人堆里,疲于应付的陆淮川。 慕观澜本来就看他不爽,再想起江明棠之前跟此人私奔的事,就更不爽了。 于是他趁着混乱,过去浑水摸鱼踹了陆淮川一脚。 哪知道陆淮川虽然被人缠住了,倒是敏锐的很,转过脸来直接一笏板抽在了他头上! 慕观澜被这一下给打懵了,反应过来后,顿时勃然大怒,毫不客气地动起手来。 因为进宫面圣,他身上的暗器都不能带。 但慕观澜习武多年,比陆淮川这种文人强多了,没多久便成功占了上风。 正当慕观澜准备狠狠揍他一顿时,有人一脚把他给踹翻了。 是秦子谦。 他早就看小郡王不顺眼了。 要不是小郡王,他大哥至于还没娶到江小姐吗? 本来小郡王是皇室宗亲,他也不能把人打一顿出气。 没想到今儿小郡王居然来上朝了,还趁乱对陆淮川下黑手。 那就不能怪他了。 送上门的对头,焉有不踹之礼? 方才还处于劣势的陆淮川,瞬间反打了回去。 一看踹他的是慕观澜,想起被逼退婚的事,怒从心头起。 若非小郡王横插一脚,他怎么会跟明棠分开! 这么一想,新仇旧恨一起算,陆淮川下手更狠了。 趁着慕观澜还没爬起来,他眼疾手快地捡起散落的官帽,硬扣到他脸上,挡住视线,然后拿着槐木做的坚实笏板,将其一顿猛揍! 虽说他是个文人,但君子六艺也都学了,真动起手来,力道不小。 慕观澜被摁着打,心里怒骂他一万遍。 该死的,他不是个文臣吗? 怎么劲儿这么大! 好在他这回做的人皮面具,因为用料上好,清透轻薄,牢牢地紧贴着脸,还颇有韧性,不然的话,早就露出真容了! 不过它没有多少防护功能,被这么一顿痛殴,很快慕观澜就被打得惨不忍睹,鼻血横流。 一直旁观这场闹剧的皇帝,终于看不下去了,沉声道:“谁还不住手,以谋逆罪论。” 谋逆可是满门抄斩,诛九族的大罪。 朝臣们只是想抒发下政见而已,可不是真想死。 他们冷汗直冒,迅速找回了理智。 但不包括慕观澜。 他现在压根没有九族! 就是有,那也不是他的,是小郡王的。 真论起来,皇帝跟太子,还算他九族之内呢! 皇帝总不能把自个儿也杀了吧。 见陆淮川停手了,慕观澜毫不客气地夺过笏板,对折两半,然后恶狠狠砸向了他。 边缘划破了皮肉,陆淮川额角上立时就出现了一道伤。 慕观澜还不肯罢休,挥拳就打了过去。 若是旁人的打,挨了也就挨了。 但小郡王打他,陆淮川是一定要还手的。 他忍着痛,又给了慕观澜一拳! 日后再想为自己报退婚之仇,可就没这个机会了。 大不了,他跟小郡王一起诛九族! 朝臣们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刚要痛斥何人竟敢不听陛下命令,再一看动手的人是小郡王与陆淮川,顿时又没声儿了。 见状,皇帝厉声喝止二人,怒骂了几句慕观澜。 想起先前逼迫忠勇侯府退婚的事,他到底是没跟陆淮川计较,同意打击豪强,征收私田的政策后,便宣布退朝。 就这样,陆淮川捂着额头上的伤,退出宫廷。 慕观澜忍着疼,紧随其后。 才到宫门口,就看到江明棠居然正在那关心陆淮川,心里更不爽了。 面对江明棠的质问,他把一切道来,而后不忿开口。 “江明棠,你长没长眼睛?他打我,比我打他狠多了!” 到底是谁需要关怀啊! 江明棠很是无语:“要不是你先踹人,会挨揍吗?活该!” 慕观澜火大:“我就轻轻地踹了他一脚,他可是重重地打了我十几下,你就是向着他!” 惊蛰还说江明棠喜欢他,这像是喜欢他的样子吗? 简直是鬼扯呢! 江明棠:“……” 不是。 她向着陆淮川,不是很正常吗? 抛开同样的身价来说,她曾跟陆淮川有情,慕观澜还拆了她的婚事呢。 她没嘲笑他,就够不错了。 但考虑到慕观澜不久前还涨了10点好感度,话肯定不能直接这么说。 于是,江明棠缓声开口。 “小郡王,你得讲道理,这事儿本来就是你做的不对,你非官身,怎么能在朝堂上殴打命官?” “陆大人又是个文弱书生,万一真出了事,朝臣们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陛下能纵容你一次,还能一直纵容你吗?你这脾气再不改改,迟早惹祸上身,到时候要怎么办?我可是为你好。” 慕观澜嗤了一声:“为我好?江明棠,你说谎也得看我信不信吧。” “你爱信不信。” 江明棠懒得跟他废话:“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真是吃饱了撑得,才提醒你两句,不听拉倒。” 语落,她便转身走向了陆淮川,将锦帕递给他:“陆大人,先捂一捂,血流的比较多,还是尽早让大夫看一看吧。” 陆淮川一直在看着她,眼底柔情万千:“多谢江小姐。” 他伸手接过那一方锦帕,问道:“江小姐这是要进宫?” “是,我奉皇后懿旨,来教导七皇子的棋道。” 看着他们聊得有来有回,慕观澜莫名其妙地,就想到了惊蛰说的“男宠”一事。 他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眉目传情,还真像是上不了台面的妾室! 这么一想,慕观澜脸色一黑,拂袖而去。 他才不是江明棠的男宠! 该死的惊蛰,就知道胡乱说话。 回去他就揍他一顿! 与陆淮川辞别后,江明棠才刚踏入这座皇廷,就在宫道上,看见了裴景衡。 她立马扬起一抹笑,上前行礼:“臣女叩见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想起方才在宫门口,“相谈甚欢”了将近半刻钟的两人,裴景衡只清淡的嗯了一句。 旁边的刘福,暗自摇头。 怎么偏巧,让陆大人跟江小姐撞上了。 怪不得殿下,心情突然就不好了。 然而江明棠似乎对裴景衡的心情不好,毫无所觉,还笑着问道:“殿下这是要出宫去?” 裴景衡看着她,摇了摇头:“不是。” 他淡声道:“你是孤举荐来给小七做夫子的,又是头一回单独入宫朝拜,怕你太紧张,失了礼数,惹母后动怒,再牵连了孤。” “所以,孤来接你一起去坤宁宫。” 第131章 给他加课 修改时辰 考虑一下 江明棠进坤宁宫时,祁皇后正在同身边的女官,交代七皇子的功课。 在裴景衡的示意下,她默默站在了下首,并未开口。 虽说是垂首低眉的模样,但江明棠却在仔细听着皇后与女官之间的对话。 涉及到七皇子的功课,皇后娘娘交代得格外仔细。 连七皇子每日几时几刻,学了什么字,她都记得。 这说明,她对幼子十分关注,严格教导。 由此,江明棠清楚,她日后的授课,决不能松懈。 待女官领命下去后,祁皇后才看向了她,同她说了几句场面话,让她务必好好教导七皇子。 江明棠躬身应下:“是,臣女谨记娘娘吩咐。” 待到给她赐座之后,祁皇后把目光投向了太子:“景衡,你怎么过来了?” 虽说是问话,可她的眼里满是了然。 东宫事忙,除却早晚请安,景衡平时不怎么会来坤宁宫。 他现在这个时候过来,为的是谁,显而易见。 裴景衡对上自己母后含笑的眼神,就明白她已经知道了一切。 当然了,他从一开始也没打算瞒着她。 否则的话,他不会自己来提,让江明棠做小七夫子的事,大可以让张棋圣代为引荐。 于是,面对祁皇后的提问,裴景衡说道:“儿臣怕自己引荐的夫子,一时过于紧张,冒犯了您,所以过来看看情况。” 祁皇后哑然失笑。 这小子,就差把袒护二字写在脸上了。 “江小姐知书达礼,哪里会冒犯本宫,便是冒犯了,本宫难道还会与她一个初次拜见的小姑娘计较吗?” 闻言,裴景衡一本正经:“母后,你跟她计较倒没什么,儿臣是怕到时候被她连累,还得受您责备,那可就不妙了。” 祁皇后眉头微动,故意道:“若是江小姐惹了祸,本宫为何要怪你?你不过是引荐而已,与她之间又无什么关系。” “难道在你看来,本宫像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吗?” 被自家母后这么一说,裴景衡只能请罪:“儿臣知错。” 祁皇后轻笑,没跟他计较。 江明棠从旁看着,只觉得这对母子之间的感情,当真是好。 待到七皇子裴星泽被人领来后,江明棠更觉得,祁皇后只不过看着严格,实际上是个慈母。 宫中的皇子,启蒙,识礼,知事都要早许多,因此跟常人家的同龄孩子相比,必然是要成熟许多的。 但七皇子就不这样,他进门时蹦蹦跳跳的,行了礼后,又直接钻进了裴景衡的怀里。 面对她时,第一句话就是:“好漂亮的姐姐。” 然后才在祁皇后的示意下,乖乖冲她说道:“夫子好。” 可见,他平日里所处的环境,一定是温馨而又有爱的,否则养不成这种性格。 裴景衡在坤宁宫坐了一会儿,便要回东宫了。 临走前,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母后,小七年幼,正是爱睡懒觉的时候,近来又课业繁多,儿臣心疼他,不如早间让他多休息会儿,您原本定的是辰时学棋,就改到巳时吧?” 窝在他怀里的裴星泽立马就不满了。 “皇兄,我不爱睡懒觉!” 母后说爱睡懒觉的,都是不乖的孩子。 他要做个乖孩子。 裴景衡摸了摸他的头,一脸淡定。 “你要是不爱睡懒觉,那皇兄让母后再给你加一门课,好不好?” 什么? 加课? 他不要! 裴星泽果断道:“皇兄,你听错了,我爱睡懒觉。” 他最爱睡懒觉了。 做乖孩子,跟加课,小小的裴星泽还是知道该选哪个的。 祁皇后就这么看着长子“威胁”幼子,一时无语。 幼子可不是什么爱睡懒觉的性子。 相反,他大清早就能闹得人不得安生。 江家小姐辰时授课,那至少卯时就得起了。 景衡到底是心疼幼弟,还是心疼别人,祁皇后自有判断。 最后,她将授课的时辰,改为了巳时一刻,让江明棠在巳时前抵达坤宁宫便可。 能多睡一会儿,江明棠自然是乐意的。 对上她投来的感激目光,裴景衡神色自若。 早朝,是在卯时到辰时之间。 官员们下了朝,就得离开皇宫。 除非皇帝要求,否则不得逗留。 就算陆淮川能上朝,到了巳时,他也早回家去了。 而那时候,江明棠估计刚到宫门口。 如此一想,裴景衡心情略微好了些,这才离开了坤宁宫。 他走后,祁皇后也要处理别的事了,就让女官领着江明棠,与裴星泽一起去了授课的崇文殿。 刚开始授课,七皇子的短板就显露出来了。 他的注意力总是没法集中,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玩玩棋子,就是听不进去课。 他又是皇子,必然不能严厉斥责。 那怎么办呢? 江明棠有办法。 她见七皇子总是看向天上飞过的雀儿,于是就用那雀儿,编了一个故事。 果不其然,引起了七皇子的注意。 但是,这个故事到了最精彩的地方,她不讲了。 裴星泽急了:“夫子,你怎么不继续说啦?小雀躲开抓它的猎人们了吗?” “殿下,你学会今天的课程,我就告诉你后续,怎么样?” “可是,我学不会怎么办?” 江明棠笑着道:“殿下这么聪明,怎么会学不会呢?” 说着,她在棋盘上放了一颗白棋,然后在旁边放上黑棋。 “殿下,假如白棋就是那只小雀儿,黑棋是猎人,你要怎么帮它逃出去呢?” 裴星泽看着那些棋子,认真思考了起来。 可是对他来说,这个有点难了,一时半会儿解不出来。 于是,他只能聚精会神地听着江明棠教他,怎么解救“小雀儿”,最后竟然真的学会了,还把剩下的故事给听完了。 裴星泽很开心,因为小雀儿逃出去了。 江明棠也很开心,因为第一天授课很顺利。 一直守在旁边的女官,将情况一一告知祁皇后之后,她对江明棠更满意了。 本来江明棠每天只授课一个时辰,就要归家。 但考虑到是第一天,裴星泽今日也没什么其他的课程要学,为了让她跟裴星泽更熟悉些,祁皇后特许她在宫中多逗留些时辰,还赐了膳食,让她午后再回去。 裴星泽高兴坏了。 他喜欢这个漂亮姐姐,不仅缠着江明棠一起玩儿,还把自己的糕点分给她吃。 待到用完午膳,江明棠要回家时,裴星泽还很舍不得她。 他决定找时间,去问一问最聪明的皇兄,有没有办法,让漂亮姐姐一直陪着他玩儿。 对于裴星泽的想法,江明棠毫不知情。 她在女官的相送下,往宫外走去。 路过一处长廊时,忽地听见似乎有人在叫她。 江明棠循声回头,就对上了一张温文尔雅的脸。 她退了两步,冲来人行礼:“臣女见过五殿下。” 虽然面色依旧平静,但江明棠心底已经有些不耐了。 这个跟她是对头的0元男,又想干什么? 裴玄安温和笑道:“免礼,江小姐今日怎么入宫了?” “臣女奉旨来教授七皇子棋道。” 他了然地点了点头,刚要说七弟顽皮,怕是不好教导,结果江明棠语速飞快地说道:“家中祖母还在等着臣女回去,臣女就不耽误殿下的时间了,先行告退。” 说完,她躬了躬身,转头就走。 快跑。 0元男不光穷酸,还心机深重,她可不想跟他有所接触。 看着她步伐似乎比方才还要更急些,裴玄安的笑容,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他纳闷地问身侧的小太监:“我今日,有什么不妥吗?” “回殿下,并无不妥。” 就算有,他是皇子,也轮不到别人来挑剔。 那江明棠为何见到他,跟见了鬼一样,跑得飞快? 他们不过才见了第二面而已啊。 裴玄安大为不解。 在他百般想不通时,江明棠已经回到了威远侯府。 一进前院,她便看到庭院中放了一箱又一箱的贵重礼物,管家正拿着笔,挨个登记入库。 她不由好奇这是谁送来的,刚想问一问管家,便见他笑着迎了上来:“大小姐,老夫人在等您呢,说是让您回来后,先去趟碧波院。” 等她? 江明棠愣了愣,当即便去了碧波院。 一进门,老夫人便冲她招了招手:“明棠,快过来。” “祖母,您找我有事儿?” 老夫人犹豫了一下:“我有件事想问你。” “您说。” “之前,我说要给你再寻个好郎君时,你说不想嫁人,只想在我身前尽孝,对吧?” 江明棠点点头:“对。” 祖母之前私底下,确实说过要亲自给她再找个如意郎君,但被她用这个理由给拒绝了。 老夫人轻咳了一声:“明棠啊。” “嗯?” “你不想嫁出去的话,有没有考虑过,招赘回来呢?” 江明棠一怔:“祖母,您这话什么意思?” 老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 “方才,秦老太君来过了。” 第132章 他知道吗 亮出底线 家里还有 当初,为了试探自家孙儿,有没有可能跟江明棠在一起,秦老太君特意给老夫人,送了封信,说是要登门拜访,叙叙旧情。 自从接到老夫人的应约回帖后,秦老太君就开始了紧张的筹备。 毕竟是第一次登威远侯府的大门,对于这次拜访,她万分看重。 而彼时,秦夫人在为该带什么见面礼去江家而烦恼。 以往她登门拜访,给主家的见面礼,最多也就两三件东西。 稍微关系好点的,也就四五件。 要是秦老太君出动,都不用备东西。 毕竟地位跟辈分摆在那,她到谁家去,那家人只有恭敬迎入的份儿。 不过老太君年岁大了以后,就不怎么出门了,京中各家各户办宴席,都请不到她。 上一回出门,还是为了秦子谦的婚事,才跑了一趟靖国公府。 这回是为了秦照野的婚事,老太君就更看重了。 见秦夫人犹豫不决,她直接做了决定。 “把西库房跟南库房里的东西,全都搬过去!” 英国公府,一共六个库房。 其中西、南两个库房,多用来存放绫罗绸缎,金银器皿,以及珍宝首饰。 全部装起来的话,大概有五十几箱。 秦夫人觉得不妥:“母亲,咱们这只是去拜访,不是去送照野的嫁妆,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别因为太过热情,反而把威远侯府的人吓到了。 秦老太君却误解了她的意思,两眼一瞪:“瞧你那点出息!就这么点东西,还舍不得了?” 是这些重要,还是乖孙的婚事重要? “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夫人无奈。 谁家还没点家产了? 威远侯府又不是什么破落户,祖上三代也是跟秦家一样,受皇恩袭爵过来的。 京中的世族,不缺贵重之物,反而格外讲究礼节。 再加上,天子一向倡导行节俭之风。 底下的官员,自然得跟着一块节俭。 不管你内里怎么样,表面上的功夫,肯定是要做到的吧。 她好声好气解释给老太君听,最后道:“虽说咱家不缺这些东西,但送的太多,难免让人觉得奢靡,还有些不大懂规矩。” 秦老太君想了想,觉得儿媳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最终定下来的,是十箱见面礼。 就这些,秦夫人还担心会吓着江老夫人呢。 可秦老太君坚持不能再少了,她也只能由着她去了。 彼时,秦子谦在官署忙碌了一整天,回来请示过母亲后,他美滋滋地了去库房,准备给未婚妻嘉瑜,选两件珍品古玩当夏礼。 结果打开西库房一看,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秦子谦吓了一跳,还以为家里遭贼了。 等弄清楚情况后,他有些泛酸地嘀咕道:“只是登门拜访,要不要送这么多礼啊,你们给我定亲的时候,也没这阵仗啊。” 结果就被秦老太君给瞪了:“当初你下聘时候,光老宅就搬空了四个库房,家里也没亏待你!” “再说了,你跟照野能一样啊?他是要入赘的,咱们多给威远侯府送点东西,将来你大哥在侯府,也多一分底气。” 照野要是跟子谦一样好成家,她们还用得着忧心吗? 秦子谦不吭声了。 也是。 还是大哥的幸福,比较重要。 但很快,秦子谦想到一个关键问题。 “对了,祖母,娘,你们要把大哥入赘到威远侯府这事儿,他自己知道吗?” 秦夫人一怔,摇了摇头:“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呢。” “那你们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啊?”秦子谦无语了,“万一大哥他不同意呢?” 这话令老太君跟秦夫人面面相觑。 秦子谦:“我觉得这事儿,还是得先问过大哥才行。” 于是等到黄昏时分,秦照野从诏狱下值,刚回到家,就被叫去了前厅。 待到将入赘一事告诉他之后,老太君,秦夫人,以及英国公都在观察他的反应,等着他的回复。 在众人的目光中,秦照野摇了摇头:“不行。” 他皱着眉头,缓缓说道:“我的病能不能痊愈,尚且未知,入赘过去,要是好不了,会耽误她。” 虽说现在他对江明棠的安全距离,已经缩短到了一步,但他依旧觉得心慌气短,浑身疼痛,只是他能忍罢了。 而且,他还没触碰到她,就已经这样了。 要是成了亲,他一辈子克服不了这个毛病,江明棠怎么办? 所以,不行。 秦夫人本来还以为,儿子是放不下自尊心,觉得做赘婿丢了面子,才不答应这事儿的。 没想到,他是考虑这个。 这么一想,秦夫人更坚定了要把他入赘过去的心了。 很明显,儿子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明棠。 她干脆利落地说道:“你先别管这些,娘就问你,愿不愿意入赘?碍于陛下,你想跟明棠在一起,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 前有小郡王这头狼,后有祁世子这只虎,当务之急,是得先把事儿定了。 至于病症,以后再说。 她就不信,有明棠在,儿子克服不了心理障碍。 秦照野沉默了一下,终于开口了。 “她愿意,我就愿意。” 听到这句回复,秦家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老太君连夜把给威远侯府的见面礼,又加了五箱。 然后穿着自己最拿出得手的华服,让人抬着十五箱见面礼,浩浩荡荡地去了威远侯府。 初看见秦老太君时,老夫人就已经觉得她穿得太隆重了些,不像是简单叙旧的样子。 等听说后面抬着的十几箱东西,全是见面礼,更是大吃一惊。 她跟秦老太君,有这么重的情分吗? 好像没有吧? 等进了府门,秦老太君对老夫人的态度,简直可以用殷勤两个字来形容,更是令老夫人受宠若惊。 秦老太君是个直肠子,藏不住事儿。 等到跟老夫人熟悉了些,以姐妹相称之后,她就忍不住提起了秦照野跟江明棠的事。 涉及孙女的婚事,老夫人方才还被夸得飘飘然的脑子,瞬间清醒了。 她以明棠已经在陛下面前拒过婚一事,作为理由,婉拒了秦老太君。 结果秦老太君不赞同地说道:“妹妹,你家孙女是说不嫁,可她没说不娶啊。” 老夫人:“?” 等听到老太君说,想把长孙入赘过来的时候,她人都懵了。 不止入赘会出嫁妆,还不要他们家的聘礼。 老夫人被这消息砸得晕头转向,最后只能说道:“可我记得,你家孙儿有病症在身,不能亲近女子啊?” “哎哟妹妹,明棠跟别的女子,能一样吗?” 秦老太君把江明棠跟秦照野的事道来,最后更是一语惊人。 “要是我家照野入赘之后,病症还是不能治愈,明棠想和离就和离,我们送过来的嫁妆,就当是补偿,以后侯府有任何难过,秦氏必定帮扶!” “要是她不想和离,照野又实在没法亲近她,”秦老太君咬了咬牙,“侯府担心后嗣的事儿,给明棠再找个夫郎传宗接代,我们也没有意见!” 这是昨儿夜里,秦家人认真讨论之后,给出来的底线。 过去那些年,因为恐女症,他们从来就没想过秦照野能成婚,更不指望他能有子嗣。 现在他有了喜欢的人,家里人都希望他能得偿所愿。 有没有后代不重要,只要他幸福就好。 前朝不也有贵女,娶夫纳男宠的嘛。 到了本朝,怎么就不行了? 不管怎么说,得先把婚事定下来。 再说了,照野未必不能痊愈。 老夫人的表情,简直跟看见鬼一样:“……” 直到秦老太君离开侯府,她在前厅里坐了好久好久,才缓过神来。 这一反应过来,就不免思考起了秦老太君说过的话。 有诚意的亲家,她见过。 但是这么有诚意的,她真没见过。 所以老夫人再三考虑之后,决定问一问明棠的意思。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江明棠哭笑不得。 她都没想到,英国公府会打这个主意。 面对老夫人的询问,江明棠回答道:“祖母,不论是嫁还是娶,孙女现在都不想考虑。” 她迟疑了一下:“明棠,你可是还在为陆家那孩子伤怀?” “不是的,祖母,只是我觉得人生苦短,何必把有限的时间,全投入到情爱之中呢,倒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老夫人却觉得,孙女是因为之前在婚事上,摔过好几次跟头,所以才不敢再接触情爱的。 这让她对忠勇侯府,不免有些埋怨。 不过明棠说的是现在不考虑婚事,没说以后不考虑啊。 万一过几天,她又想成亲了呢。 老夫人思来想去,觉得英国公府这门婚事,还是可以再商量一下的,不用急着回拒,也好给明棠留个后路。 所以等儿子下值后,她命人把大房夫妇子请了过来。 将事情告知后,老夫人问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两口子顿时都沉默了。 威远侯原本以为,英国公让儿子入赘,就已经够舍得了,没想到还有后面这一出。 他迟疑着开口:“母亲,英国公府确实有诚意,可是您忘了,咱们家里,还有个……” 话音未落,吴嬷嬷便掀帘进来了。 “老夫人,大公子办差结束归家,来拜见您了,正在外面候着呢。” 第133章 回来了哥 有人偷家 江时序进门请安后,就觉得长辈们之间的氛围,好像有点不大对劲。 他们一直在盯着他看,几乎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这令一向冷肃的江时序,难得有些无措。 “祖母,父亲,母亲,可是我身上,有什么不妥?” 三个人齐齐摇了摇头。 “那你们为何这么看着我?” 三个人没吭声,各有各的想法。 威远侯跟孟氏,是知道江时序真实身世的。 再加上儿子在他们手里养了十几年,肯定有感情在,不是外人能比的。 所以真要选个人,入赘给明棠的话,孟氏还是更愿意选择时序。 威远侯就不一样了。 时序是好,可是让小郡王的遗孤,入赘侯府,他良心不安。 再加上英国公府提出来的条件,确实是太有诚意了,令他摇摆不定。 老夫人则是更偏向秦照野。 倒不是说,她不疼孙子。 而是她觉得,时序本就是江家的孩子,就算不是亲生的,也有恩情在。 日后侯府遇到了事儿,他肯定会站出来扛起大旗。 从前途方面考虑,选择英国公府,江家在京都是多了一个帮手的。 其次,秦老太君说了,若是她孙儿病症一直不好,不介意明棠纳小。 那时序做小也不是不行,这样就两个都留住了。 这个念头闪过,老夫人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拜秦老太君所赐,她现在脑子都糊涂了,居然想到让自家孙子做小,真是昏了头。 可是,这个想法却一直挥之不去。 最后,老夫人轻咳了一声:“时序,我有件事想问你。” “您说。” “你当初说想入赘到侯府,是真的吗?” 江时序一怔。 他知道,祖母反对他跟棠棠在一起。 为何今天会这么问? 难道,事情有了转机? 江时序肃重了神色:“当然是真的,祖母,我对棠棠的心意,绝不作伪,入赘一事,也并非开玩笑。” 像是怕老夫人不信,他强调道:“我可以对天地立誓,此生此世都只爱棠棠一人,拼尽全力对她好,绝不会有其他女子。” 闻言,威远侯暗叹了口气。 儿啊,现在不是你有没有其他女子的问题了。 现在是明棠,可能要有其他夫郎了。 不过,儿子要是能接受的话,也不是不可能共侍一妻…… 不对! 威远侯差点没被自己吓死。 他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这不是拿闺女的名声,跟江家的脸面开玩笑嘛。 再说了,喜欢明棠的又不止一个。 要是开了这个口子,秦家的娶了,养子也纳了,那小郡王跟祁世子怎么办? 总不能都要了吧? 那侯府的地盘,就有点小了呀。 不过话说回来,他一直觉得家里是不太宽敞。 …… 威远侯的思绪,百转千回。 孟氏没吭声。 反正,她是支持儿子的。 秦家那孩子,有疾在身。 秦老太君虽然同意明棠纳小,那也是在秦照野病症不能痊愈的前提下。 要是秦照野一直都不能痊愈,岂不是要白让明棠等许多年,虚度了青春之后,才能纳小? 那也太亏了。 倒不如,让秦家的公子做小。 孟氏一惊。 等等! 英国公府的长子,给她女儿做小,她是真敢想啊! 可话又说回来了,秦家也不像是不能接受的样子啊…… 三个长辈各怀心事,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 江时序本来以为,祖母是同意他入赘了,才会有此一问。 回答完问题后,正万分雀跃地等着老夫人点头呢,结果就见她挥了挥手,说长辈们有事要商议,让他先退下。 江时序察觉到不对,忍着追问的心出了门去,沉声吩咐随侍的长风。 “去查一查我不在的日子里,府中发生什么事了,尤其是跟大小姐有关的,务必弄个清楚明白。” “是。” 而后,他去了毓灵院。 许久没有见到棠棠了,这些日子,他每天做梦都是她。 所以,他是不可能离开侯府的。 见到外出终于归来的江时序,江明棠也很开心:“哥哥,你回来啦。” 她正要放下手中的笔,结果江时序凑近,将她一把抱起,让她坐在了他腿上:“棠棠在写什么呢?” 见状,两个丫鬟瞬间识趣地退了出去,还不忘把门关上。 江明棠直接把他当成座椅,安心地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没写什么,闲来无事,作一作画罢了。” 闻着她身上的淡香,江时序只觉得魂都要醉了。 这般情景,让他想到了那天夜里…… 他眸中的欲念不加掩饰,但还是硬生生按耐住了,把怀里人吃干抹净的冲动。 要是惹了棠棠不高兴,以后连接触她都不行了。 他要学会忍耐。 察觉到明显的变化,与逐渐沉重的呼吸,江明棠故意使坏:“哥哥,你陪我一起作画好不好?” 这可是他自找的。 怨不得她了。 面对她的要求,江时序从来只有答应的份儿:“好。” 他与她一起握住画笔,在纸上落下一个个景象。 刚开始江时序就没办法专心,到后面更是心猿意马。 因为棠棠时不时就挪动一下坐姿,简直是快把他逼疯了。 他不由苦笑。 刚才干嘛非得把她抱过来。 这下好了,自讨苦吃。 待到一幅山居图画完,江时序额头上都有细汗了。 见江明棠起身,他心下一松,又觉得怀里空落落地,有些不适应,不由叹了口气。 从前,还比较容易忍耐。 现在,他的自制力越来越不行了。 可惜看得见,吃不着。 这可真是既甜蜜,又痛苦。 怕自己再待下去,又会忍不住想越线,江时序陪着她把那幅画作装裱完以后,就回自己院子了。 他正整理着带回来的围城案线索,长风进了门,将自己打探到的,有关于大小姐的事一五一十地说来。 听到有关于秦照野跟江明棠的事后,江时序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难看到了极点,硬生生将手中的狼毫笔,捏断成两截。 怪不得刚才在碧波院,双亲跟祖母神态各异呢。 原来是他不在的时候,有外面的贱人妄图想加入这个家! 江时序的眸底,透出冷然与阴狠。 好一个秦照野,真是想得美! 他要是真敢嫁过来,他不介意当天就让他离奇暴毙! 但很快,江时序又想到了另一点。 看祖母的意思,应当是对秦家的提议很心动。 所以,她才会突然问起他入赘的事。 明棠一向对祖母关怀备至,若是祖母真的同意秦照野嫁过来,那他又该怎么办? 江时序的心上,蒙上一层阴霾。 不行。 这门婚事,绝不能成。 江时序脑筋转得飞快。 英国公府位高权重,而且秦照野有疾在身,顾及到这个,他们甚至提出能让棠棠纳小。 所以,祖母才会意动。 他想要阻止这门婚事,就必须拿出比秦照野更大的优势。 看来,他必须尽快恢复真实身份了。 光靠这点,显然还不够。 而且他恢复身份,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就怕这期间,祖母劝明棠应了婚事。 所以,他还需要个帮手。 沉思片刻后,江时序眸光幽沉,重新拿了笔,在纸上落墨。 片刻后,他将一封信递给了长风。 “靖国公府的祁世子,如今正在安州办差,你连夜去一趟安州官署,把这个交给他,务必要快。” “是。” 第134章 都做外室 知意算计 在意名声 江时序派人传信给祁晏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之前他问过棠棠,是不是想嫁给祁晏清。 她说:“我谁也不嫁。” 如今,英国公府提出要让秦照野入赘,还同意纳小。 这么诱人的条件,棠棠依旧拒绝了。 这说明,她并不是想像前朝有些贵女们那样,娶夫郎,纳夫侍。 她是真的无心婚事。 而且,棠棠想做什么,从来都是由心而发,随自己决定。 她想跟陆淮川私奔,就果断行动。 她想亲祁晏清,那就亲。 她想与他巫山云雨,也绝不会顾忌什么。 江时序很清楚,倘若棠棠想亲近其他男子,他硬拦,是绝对拦不住的,还会惹她厌弃。 他当然不想被她放弃。 所以,他只能接受。 只要她开心,别丢下他就好。 他永远是属于她的。 不过,亲近归亲近。 那些男人,一个也别想嫁进这个家! 他可以见不得光,不要名分,只以哥哥的身份,当棠棠一辈子的家人。 但外面那些贱人,也得给他老老实实地,缩着头做外室! 若是棠棠想亲近秦照野,江时序不会拦,也不能拦。 可他想从长辈入手,定亲成婚,做棠棠名正言顺的夫郎? 门都没有! 对江时序而言,眼下秦照野的威胁,比祁晏清大得多。 所以,他想找个盟友,阻拦长辈们劝说棠棠把婚事落定,祁晏清是最好的选择。 祁晏清也定然不希望棠棠嫁给别人。 而且以他的性格,肯定是想独占棠棠,容不下任何人沾染她。 某种意义上,祁晏清比秦照野好对付多了。 想到这里,江时序暗叹口气。 说实在话,他现在比英国公府的人,更盼着秦照野的病能好。 这样的话,他能有更多的选择,秦家大概也不会同意他入赘了。 另一边,英国公府。 “二哥,你长没长脑子啊?” 秦知意没好气地,训着秦子谦。 “祁晏清那小子也喜欢明棠,还在圣上面前求娶她的事,你不也知道吗?” “八字还没一撇,你怎么能在这时候,把咱家想让大哥入赘给明棠,还能同意她纳小的事儿,告诉嘉瑜呢?” “敌情未明,先交了底,你那些书真是白读了!” 秦子谦委屈巴巴:“祖母去威远侯府时,阵仗搞得这么大,自然惹人注意,一看就知道不是简单的拜访。” “别人来问情况,我肯定是守口如瓶的,但是嘉瑜问我,我能不说嘛。” 那可是嘉瑜啊。 之前他不小心说错了话,嫌弃了祁世子那狗脾气两句,结果她足足有六天三个时辰零一刻半的时间,没理他呢。 这回他要是不说,嘉瑜再生气怎么办? “你……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秦知意真是没辙了。 家里的弟兄们,怎么一个个都这么不争气啊。 一遇到准嫂子,什么也守不住了。 二哥是这样,大哥也是这样。 还有二房堂兄,之前跟礼部侍郎家的闺女定了亲。 某一日,二叔跟礼部侍郎在朝堂上政见不合,大吵一架,混乱之中,还推了他两下。 这直接把未来亲家给惹火了,不许他儿子见自己闺女。 可怜堂兄被二叔连累,多次示好,都被拒之门外。 最后情急之下,顾不上许多,翻墙去给人家赔礼。 然后被未来岳丈发现了,慌乱之下,不小心从墙头上掉下来,摔折了腿。 一向敦厚的二叔母,去礼部侍郎家接他的时候,都觉得真是太丢人了,恨不能拿帕子捂着脸。 想起这些,秦知意深深叹气。 这个家里靠得住的,貌似竟然只有她了。 秦子谦见妹妹气得不想理他了,赶忙认错,还说道:“小妹,其实吧,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哥好。” 见她瞪着他,他弱声解释:“我这不是想让祁世子知道,大哥比他有优势,让他知难而退嘛。” 身为靖国公府世子,祁晏清是绝对不会入赘的。 光是这一点,就跟他大哥比不了。 而且,祁世子更不可能接受江小姐纳小。 “你想多了。”秦知意没好气地开口,“以祁晏清的脾气,只会想方设法阻止大哥嫁入威远侯府。” 到时候,他还会反过来,劝他们家知难而退。 还有小郡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要是得知大哥要入赘威远侯府,小郡王肯定也会破坏这门婚事。 万一到时候,他跟祁晏清联手了…… 嘶,不行。 她得想个法子,绊住这两个人。 沉思良久后,秦知意有主意了。 祁晏清这人虽说性情恶劣,但因为聪明,家世好,还生得漂亮,平日里又是一副孤高模样,在京城里,也是收割了不少,不了解他的贵女心的。 其中最有身份的,是成王府的县主,年方十七。 这位县主性情温柔纯和,可惜在胎里时,遭了后宅算计,体质孱弱,深居简出。 县主爱慕祁晏清,但祁晏清对她无意,也就没有强求。 不过她兄长成王世子,就不这么认为了。 成王风流,府里姬妾如云,孩子也多。 其中最有出息的就是嫡子,靠着强硬的个人能力,早早被定为了继承人。 成王世子跟父亲的关系,不大亲近。 妹妹算是他在世上,最看重的亲人了。 前年县主旧疾复发,几日不起,整天昏沉。 太医说必须要激起她的求生欲,才能有救活的可能。 于是深知妹妹心事的成王世子,直接闯进了靖国公府,要祁晏清去看一眼县主,给她一些求生欲。 结果祁晏清直接给拒了。 “不去,我又不是大夫,找我有什么用。” 他又不傻,县主对他的心思,他能不清楚吗? 成王之前就明里暗里表示,想让他迎娶县主。 祁晏清懒得理他。 毕竟,他对娶妻可没什么兴趣。 而且他跟县主一向没什么往来,成王世子都敢直接闯进府里,要他过去。 那要是这一趟去了,回头再传出些什么流言蜚语来,岂不是就要被逼着成亲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不去。 然后成王世子情急之下,对祁晏清动手了,想强行把人带过去。 但祁晏清哪是好惹的主儿,一边还手,一边还说: “什么救人一命,七级浮屠,我还说我去看她沾了因果,将来要折寿呢。” “人都是要死的,她爱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别想拿这个绑架我。” 他又没有道德! 两个人打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靖国公夫妇出面,劝停二人,说服祁晏清去了一趟成王府。 虽然秦知意不清楚,当时祁晏清究竟对县主说了什么,不过想来也知道,以他的脾气,不会是好话。 结果没想到,县主居然真的撑过来了。 她合理怀疑,是被祁晏清气活的。 秦知意打算找个时间,把成王世子约出来见一面,劝他定要想方设法,促成县主与祁晏清的婚事,让她得偿所愿。 英国公府也愿意,在暗中帮忙。 这样有成王府牵制祁晏清,他就没空搞破坏了。 至于小郡王,就比祁晏清要好对付多了。 没两天,一则轶闻在京都世族圈子里慢慢发酵: 小郡王不改流落江湖时的狂放之风,行事不羁,红颜知己无数不说,还数度流连青楼,败德辱行。 再加上之前确实有人见过,小郡王言语调笑南湖园的花娘,还随其一起进了画舫,于是诸多人相信了这则轶闻。 京中世族都比较讲究礼节,在涉及儿女婚事的时候,更是慎之又慎,把男方的品性,看得格外重要。 如小郡王这般的放荡纨绔,他们必然是不敢许嫁的。 当消息彻底传开时,已经变成了:小郡王几度夜御数女,身体已然亏空,不能人道。 彼时的慕观澜,缩在千机阁的据点里,还在为江明棠向着陆淮川的事,而愤愤不平。 等惊蛰把探听来的这则消息,告诉他时,慕观澜勃然大怒。 他哪里流连青楼了? 他根本没去过那种地方! 而且南湖园画舫里的,根本不是花娘,是千机阁的探子! 他那日不过是去取消息的! 慕观澜脸色阴狠:“给我查!” 他倒要看看,是谁给他造的谣! 惊蛰却说道:“阁主,人家说的是小郡王,又不是你,你急什么?” 慕观澜不爽道:“我顶着这张脸一天,就是一天的承安小郡王,当然不能坐任这种流言蜚语,败坏我的名声!不然的话,京中人会怎么看我?” “不是吧,阁主。” 惊蛰大吃一惊:“你居然也会在乎名声啊。” 这还是他们的阁主吗? 该不会换人了吧? 见慕观澜一个眼刀杀过来,惊蛰赶紧示弱:“我错了。”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阁主,咱们迟早是要离京的,小郡王这个身份,也冒充不了多久,你又何必在意京中人会怎么看你呢。” 慕观澜烦躁地开口:“你不懂!” 闻言,惊蛰来劲了。 谁说他不懂的? 他明明最懂了好吧! 惊蛰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问道:“阁主,你到底是在意京中人怎么看你,还是在意,江姑娘会怎么看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