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魔法世界没了。》 1、第1章 塞西莉亚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再醒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黑暗，和近在咫尺的叮当敲打声。 什么也看不到，塞西莉亚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然后伸手去试探性的触摸周围。 头顶近在咫尺的木质非常熟悉，纹理细腻柔和，这沉睡前用来长眠的棺材，用一种极其稀有的木头制造，有宝石的坚硬和泠泠暗香，即便是过上一千年也不会损坏。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至少证明这段沉睡的漫长时光里，她没有从棺材里被发现和挪移。 …… 快了，快了！ 暴雨中，一个青年呼吸急促的用力挖掘着脚下土地，一座漆黑的多边形不规则棺材已经露出大半来。 因为被雨水侵润的湿软的土地被轻易掘开，潮湿的土坑里，终于露出了这具年代久远的棺材本来面目。 这具棺材边角装饰了奢华漂亮的黄金花纹，但也许是因为时间太过久远的原因。早就已经腐蚀剥落黄金花纹，看不出那湮没在时光里的奢华。 能用得起黄金装饰棺材的死人，尸体上陪葬的黄金只会更多！ 青年嘴唇激动地哆嗦了两下，然后纵身跳进了墓穴里。 暴雨滂泼而下，聚集在一起的雨水顺势流入墓穴里，淹没了青年的膝盖和大半个棺材。 这是一个长八角形的棺材，合拢的棺盖上面钉满了细密的银钉，在花了大力气将这些银白色的钉子扒完后，青年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将棺材盖推开。 一具干尸平躺在棺材里面。 这具被挖掘出的女性尸体脱水而干枯的皮肤紧紧包裹在骨架上，形成一具骇人的骷髅，十指的指甲又长又尖锐，好像下一秒就能用那指甲捅穿喉咙一样，就好像所有惊悚小说里形容的那样恐怖。 哪怕之前早就在心里做好了准备，青年现在也忍不住吓得心脏骤停，不断在心里给自己加油鼓气了好几秒，才有勇气继续伸手探向尸体。 这糟糕的坏天气让人看不清很多情况，青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辨认出这尸体的手指和耳朵上，蓝宝石和红宝石折射出零星的光。 发财了！ 青年呼吸骤然粗重了起来，急不可耐的去扳那枚戒指！ 下一秒，一只干枯的手制止了这个粗鲁动作！ 黑暗和暴雨里，手上干瘪的触感无比清晰，青年脸庞霎那间涨红，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古怪声响，用最后一点理智和勇气一顺着那只干枯的手向上看去。 棺材里逝去已久的干尸不知何时已经半坐起来，睁着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盯着这盗墓贼。 死人活了！ “啊——” 极度的恐惧像烈火一般席卷神智，青年尖叫着想要转身逃开，可干尸却没有给他机会！ 尸体以快到肉眼看不见的动作，弹指间将这个年轻的流氓压在身下的棺材里面，然后探头向他的脖颈。 两颗尖锐的牙齿缓缓探出，刺入这新鲜血肉。 伴随血液的吞噬，这尸体重新拥有了洁白如雪的肌肤和活人鲜润的生命力，最后时光倒流般，呈现出清晨之时、花苞初绽的少女美丽。 久旱逢甘霖的感觉无人懂得，薄薄的血液流入身体里，紧接着猛烈燃烧，带来炽热的温暖与久违新生。 塞西莉亚满意的发出喟叹声。 天空中惊雷炸响，暴雨依旧流着。 连绵的雨水中，怀中那个前来盗墓的人类青年已经彻底死亡，全身上下的鲜血都已经被塞西莉亚吸吮一空。 从饥饿中回过神来，塞西莉亚低头看了看这人类青年，然后将他放入了棺材里面，重新将棺材盖合好。 墓穴的不远处就有一条泥泞小道延至远方，不知道通向哪里，塞西莉亚顺着这条小道一路离开，期盼这条小道是直接通向一座人类城镇。 最起码的，她要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 ……………… 人流如织的车站前，卖报的男孩说道“五个铜板一份报纸，小姐。” 站在卖报男孩面前的少女默然片刻，才温柔的说道“……报纸？” 这说话的腔调和语气可真古怪，卖报的男孩心想。 就像是那些坚持用古语言台词表演的歌剧家，或者是一些标榜自己血统的古老贵族。 也许是后者，毕竟这位女子的气质实在优雅和神秘。 “本市的日报，小姐，本市每天发生最新最全的消息都在这上面报道，每天看一看，那什么消息也落伍不了！”男孩热情介绍道。 “我买一份。”少女说道，伸手递给他几个铜板。 一辆冒着黑烟、哐当作响的笨重蒸汽火车突然行驶而来！ 这美丽的少女似乎受到了惊吓，突然后退到两米开外。 男孩没有看清她的动作，似乎只是一眨眼，她就到了那里。 这让男孩愣住了，将报纸递给她的动作不由停顿在半空中。 塞西莉亚走过来，接过了男孩手中的报纸。 “真是奇妙，我从未见过。”塞西莉亚望着那火车说道。 没有魔法，没有神眷，却能够做到自动行走的巨大铁皮怪物。 “您没有见过火车吗？”男孩好奇的问道。 “没有。”塞西莉亚说道。 “那您一定不是王都的人，不过这也难怪，火车这种新发明的玩意，也只有在王都和几个大城市有。”男孩说道。 塞西莉亚点了点头，顺着这个小男孩的话说道：“是啊，我生病了太久，再走出家门后，发现小时候的那点见识早已不够了解这个世界。” 塞西莉亚微笑着看向这个小男孩。 那眼睛美得像幽蓝大海、泠泠明月，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夕阳光华倒影在眼睛中时，折射出一丝赤红。 被她安静凝视着，男孩儿情不自禁的想要说更多话。 男孩清了清嗓子，故作成熟的问道“那您病了那么久，用什么打发时间呢？报纸？” “不是，是一些故事书，讲述了魔法和恶魔，还有永远少不了的正义使者，光明的教廷和牧师。”塞西莉亚微笑着说道。 男孩耸耸肩，说道：“都是虚构的玩意，不过挺有意思的。” “为什么这么说？恶魔可是大举入侵过这个世界。”塞西莉亚说道。 男孩不屑的撇撇嘴，说道“那是一千年前的传奇故事了，只留下一点只言片语，谁知道是真的，还是诗人编造出来的。” “那么光明教廷呢？”塞西莉亚继续问道。 男孩睁大了眼睛问道“您是信徒吗？” “不是。”塞西莉亚说道。 “那就好，现在还是有很多想不开的人信教，我真不明白那些人在想什么！要知道教廷统治的世纪，可是有个别称叫黑暗中世纪，而且还持续了七八百年！天呐，我简直不敢想象那个时代，那可是一个在红衣主教的号召下，人们会用不洗澡来防止瘟疫的时代……”男孩喋喋不休地抱怨起来。 塞西莉亚静静听着，在男孩的话告一段落时问道“你是否听说过代表魔法巅峰的天空之城？” “那是什么？小说里虚构的建筑？”男孩疑惑的问道。 塞西莉亚不在说话，走在站台边上眺望天空。 一个巨大的热气球恰巧在此时飞过天空，气球底下拴着购物篮子一样的小房子，几个人就在那小房子里探头探脑，像一个个洋娃娃似的玩具。就在身前，冒着滚滚黑烟的火车一路轰隆隆作响，然后继续驶向远方，还有来往负责巡逻的人类受中拿着可以攻击的“火绳枪”…… 从前熟悉的所有山川风景，都在沉睡的时间里翻天覆地、改头换面，取而代之的一切都陌生无比，机械以吞噬的姿态蔓延在目之所及的每一个角落，组成一个全然崭新的世界，是塞西莉亚从未见过和听过的景像。 她站在这里，就像一尊古老的雕像贸贸然闯入时间隧道，又或是飞鸟堕入大海，来到完全不属于自己世界的陌生时空，见到的都是异类，而未来掩藏在迷雾中不可预测。 塞西莉亚摸了摸自己早已不再跳动的心脏，感到有些惶恐。 曾经高悬于天际、代表无上智慧和魔法的天空之城早已陨落，甚至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记载，而看似是胜利者的光明教廷，也在漫长的统治之后黯然退出大陆舞台，在圣城勉强维持仅剩的尊严。 纯洁无暇的精灵、天空中飞翔的白马和巨龙已经全部消失，打造武器的矮人和人鱼放纵歌唱，也成了人类口中的虚构玩意。 而吸血鬼同样毫无踪迹。 这是一个，不再属于剑与魔法的时代。 一个不再属于她的时代。《 》 2、第2章 又有一辆火车轰隆隆的自铁道尽头行驶而来，鸣笛发出的声音刺耳响亮。 戴着白手套的巡警大声吹动口中银哨，在塞西莉亚循着声音转头看向去时，向她做了一个向下撤退的手势。 塞西莉亚听话的跳下半人高站台。 那姿态如同蝴蝶落在花蕊之上，轻盈而灵巧的超乎常人，让恰巧看到这一幕的路人几乎疑心那美丽少女的重量。 天穹之上，日光自云后投来一瞥。 照射到阳光，皮肤立刻传来微微的刺痛，塞西莉亚撑开手中蕾丝边的遮阳伞，沿街边小道向暂时居住的旅馆走去，顺便举起了那份刚刚向小男孩购买的报纸阅读。 报纸上，劣质的油墨散发着特殊臭味，简单报道了几件在这座城市里发生的大事，最后在版面的末脚，用惊悚悬疑的语气绘声绘色报道了一件在郊外发生的凶杀案，提醒市民们最近出门时要小心注意。 报纸上剩下刊登的，就是各类推销物品的小广告、寻人启事、租房信息了。 塞西莉亚只关注报纸上记载的那件凶杀案。 按照时间算算，再加上报纸上报道尸体被安放在棺材里，又全身失血干瘪，想必指的就是她刚刚苏醒时进食的那个人类了。 那时候她刚刚醒来，无穷无尽的饥饿感深入骨髓，蔓延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里，苏醒时的那一丝神智就好像帆船在风暴中沉入了深海里。 那个人类青年恰巧在那时挖掘她的棺材，就好像一块面包放在即将饿死的人面前，只有本能的欲望不断咆哮。 塞西莉亚并非故意杀死那个人类青年，只是根本没有无法住自己的饥饿感。 她是饮血的怪物。 等回到了旅馆之后，塞西莉亚把那份买来的报纸顺手送给了旅馆老板娘。 省下了五个铜板的旅馆老板娘笑嘻嘻道谢，顺手替塞西莉亚将遮阳伞带回了房间，胖乎乎的背影踩在楼梯木板上，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响声和有序脚步声。 塞西莉亚低头取出钱袋，算了算这几天的花费，然后又一次去了旅馆一楼的小赌场。 她现在暂时居住的这家旅馆装潢中等，既不像城市中的豪华旅店那样来访非富即贵，甚至还要出示自己的身份证明，也不像路边的破旧小店一样，连扶手都透着一股黑乎乎的油腻感，街头流莺来来往往。 来这里居住的人都是有些资产的商人、附近大学里的学生、医生律师之类的人物。 “嘿！塞西莉亚！” “午安，塞西莉亚。” 赌场里，有几个这几天认识的人笑嘻嘻的来点头打招呼。 塞西莉亚客气地对这几个人同样说了午安，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坐在了玩摇骰子赌大小的那一桌位置上。 负责发牌的一个年轻人叼着烟走过来，问道：“还是和前几天一样？ 塞西莉亚将一个六面骰在指尖灵巧的转了一个圈，点了点头。 年轻人很快就去替她宣传了，踩在桌子上大声喊着让人去跟旁边那位女士赌钱，一次最低一银币，但只要赢上一把就十倍返还钱币！ 很快就有心生好奇的人坐在了赌桌另一面，掏出钱币放在桌子上，带着志得意满，又或者是痴迷的目光看过来， 之前的那个年轻人也走了过来，走到赌桌中间，负责公平正义的摇晃骰子，不偏袒向赌博的任何一方。 虽然在赌场里，说公平正义就是个笑话。 坐在对面的赌客一个个轮流更换，又在连输好几把之后失望离开，压在桌子上的硬币和纸钞渐渐堆积成了厚厚一摞。 赢钱对塞西莉亚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隔墙的房间当中，一个小女孩正在玩耍布娃娃，手指与布料磨出沙沙的响声，十米之外，一对母子正低声争论钱财问题，厨房当中，沸水在火炉上“咕噜咕噜”的发出气泡……一切声音清晰有序的传入耳中，包括骰子每一次翻动的声响。 有年轻的人类青年在对面故意发出很大声响或做出夸张的动作，试图引起塞西莉亚的注意力，在失败后恼羞成怒，拍着桌子佯装酒疯。 巨大的噪音回荡在小小的赌场内，其余的赌客全部看来，人类青年不依不饶的叫来朋友一起争吵找茬，空气中都一时间带了微弱的火药味，负责投骰子的年轻人连忙走过来说好话，按捺着脾气不断劝解那个赌客。 塞西莉亚脚下用力，将椅子向后推了一节远离赌桌，靠在墙壁上，平静的垂下眼睛盯着眼前的地板看，等待这些人吵完。 “我不信，你们肯定是在作弊！瞧瞧，这么多把我一把都没有赢，虽然我身家富裕，但也不能认你们这么戏弄……闭嘴，你这个下等人，让椅子上的女士来和我说话……” 青年一边大声叫嚷，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瞄向塞西莉亚。 争执的声音很大，听到动静的旅馆老板娘急冲冲跑过来，手上还带着面粉和湿淋淋的水，用腰上的亚麻布围裙随意擦了擦后，立刻一手插在腰间，一手指着人类青年破口大骂。 旅馆老板娘骂得很难听，直白的骂青年是花花公子见色起意，一直骂到青年支撑不住体面，狼狈地拎着行李离开。 赌场内响起了鼓掌和大声叫好的声音。 站在赌场中央的旅馆老板娘像一个打赢了战争的将军一样意气风发，得意地整了整袖子，向着靠在墙壁上一言不发、好像被吓傻了一样的塞西莉亚走来。 “好了好了，这些附近大学里的有钱人家少爷就是这样，我的好姑娘，你不要放在心上，只是个花花公子而已，一切都解决了。” 老板娘笑嘻嘻的说道，将塞西莉亚从椅子上拉起来，安慰的抱了抱她。 温暖的触感像冬天里的熊熊壁炉火焰，唤起了神游天外的思绪，塞西莉亚说道：“请放心，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是真的没有注意刚才赌场上的那个人类青年和争吵。 旅馆老板娘似乎把这当成了年轻姑娘好面子的回答，又笑嘻嘻的安慰了片刻，还塞了一杯热茶在她手里，才走到赌桌上清点刚才赢回来的金钱，紧接着将钱分为一厚一薄两摞，将厚的那一摞推到了塞西莉亚面前。 “还是和之前一样，三成是你借用我赌场的费用，剩下全是你的，快清点数一下数额，今天赚了可不少。”旅馆老板娘催促道。 塞西莉亚动了动嘴角，露出一个客气的微笑。 手里的金钱数额大致差不多，她不想浪费时间仔细清点，就直接放入了包中。 说来其实有些荒唐和搞笑。 一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古老吸血鬼，现在却因为身无分文而跑到了小赌场，靠和人类赌博赚钱。 血族和其他种族一样没有再留下记载，以前从领地和后裔那里获取钱财的方法无法再重复，而对于仗着吸血鬼的速度盗窃他人财物这种事，塞西莉亚还是过不了心理防线。 她自从醒来以后就沿着荒原上的小道一路行走，来到这座人类城市后，发现世界已经大不一样，所有的兴盛繁华都烟消云散，就连文字和语言都扭曲变革。 唯一应该庆幸的，或许就是文字语言至少大部分含保留了古老的腔调和字形，勉强能听懂和看懂，不至于成为一个文盲。 旅馆老板娘清点完自己的那份钱，又亲亲热热的坐在了塞西莉亚身边。 “我亲爱的姑娘，你孤身一人，不如以后就留在这座旅馆生活？楼上最好的那间房子，我可以租给你。”旅馆老板娘说道。 这倒也不全是看在塞西莉亚的赌博技巧上，这么一个年轻美丽的少女孤身一人流浪，很有可能会被路边的流氓盯上，如果在旅馆里长期居住，遇到什么麻烦以后，老板娘很愿意帮助照顾她。 “谢谢，但我另有打算，并不会在这种城市长久停留。”塞西莉亚说道。 “那你要去哪里？”旅馆的老板娘问道。 “帝国中心的尖顶图书馆。”塞西莉亚说道。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意料，胖乎乎的老板娘愣了愣，惊诧的看了过来。 “那可是帝国大学的图书馆，你要去那里做什么？大学不招收女学生。”老板娘问道。 “我想要了解以前的历史，尖顶图书馆是最好的去处。”塞西莉亚说道。 一个年纪轻轻的孤身少女，何必跑到那么遥远的地方？ 旅馆老板娘身体前倾了一些，似乎还想再劝说几句，让她打消这个念头。 “啊——！” 楼上传来一声惨烈至极的惨叫！ “这是怎么了？” 老板娘被这声音吓得抖了一下，随后不耐烦的嘟囔着走上楼去，看看是哪个居住在这里的客人大呼小叫。 那声惨叫太引人注目，赌场里的客人都按耐不住好奇心，三三两两地跑到了楼上去看热闹。 塞西莉亚没有这些好奇心，想按照之前的计划，继续去市中心的图书馆读书。 刚刚站起来，塞西莉亚就闻到空气中弥散来一股浅淡的血腥味。 血族的五感灵敏是常人的百倍千倍，特别是对鲜血的味道，就算隔上成百上千米，也能清晰地判断出有谁不小心流出了鲜血。 而这股血腥味的来源正是楼上，并且是新鲜的人血气息。 这个旅馆的老板娘热情而满怀善意，不能坐视不管，塞西莉亚也顺着人流走到了二楼。 等到了二楼时，密密麻麻的人群已经聚集在一家房间门口围了一大圈，正害怕地对着房里面指指点点。 隔这密密麻麻的人头，塞西莉亚看不清房间里的情景，又无法光明正大的露出超越人类的速度，只好站在走廊上等人群散开。 就在房子的门口边，一具男性的尸体已倒在地上。 他的一整个肚子都被开膛破肚，两边的肋骨向外翻转，不论是心脏还是肠子都少了大半，剩下的内脏也有明显的咀嚼痕迹，鲜血滴滴答答流了一地，即便是正常人类也闻得出来那股浓厚的血腥味。 “恶魔……” “变态的杀人疯子……” “盗贼……” 剩余的客人恐慌的提出各种猜测，旅馆老板娘双腿哆嗦的退出房间来，想要下楼去找市里的警察报案，顺便让身强力壮的厨师先进去把门关上。 厨师大着胆子小心翼翼挪移几步，慢慢走进房间里。 下一秒，门口旁摆放的木头衣柜骤然从里面被推开！ 一道暗红色的人形从里面飞扑而出，一口咬在了厨师的脖子上，劲动脉被咬断，霎那间鲜血四溅！《 》 3、第3章 一瞬间的寂静。 紧接着，人群爆发出不逊于之前那道声音的剧烈惨叫！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沿着走廊向门外逃窜！ 踩踏间，旅馆老板娘不知道被谁绊倒在地，身体歪倒在了门口前面！ 怪物蹲在厨师的身体上，咀嚼着她脖子上的柔嫩软肉，以及更加疯狂贪婪的舔抿着鲜血，似乎是察觉了面前的中年女人比这具尸体更为肥嫩，怪物抬起头来，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旅馆老板娘看！ 旅馆老板娘吓得双腿绵软，只能用手支撑着身体不断向后挪移！ 也就在这时，旅馆老板娘才终于看清这怪物的全部模样。 似人而非人，全身上下都大概保持着人形，甚至还穿着已经快成了布条的衬衫和裤子，四肢包括头部五官的肌肉都庞大而扭曲，呈现出诡异暗红色，嘴巴里面左右各伸出两颗尖锐至极的牙齿，长长的舌头悬吊在嘴巴外面，湿淋淋的口水滴落在地上，眼珠里的情绪疯狂而贪婪，全无理智！ 怪物用长长的舌头舔了一下嘴边的口水，兴奋的向旅馆老板娘扑来！ 下一秒，一道身影挡在了旅馆老板娘身前！ 其实这个怪物的一切动作映入眼帘都缓慢无比，只是要注意别暴露出太过超自然的力量，塞西莉亚尽量控制着，以记忆中一个正常人类的力气将怪物踢回房间。 “砰——咚——当——” 怪物被踢的翻转几圈，一连撞翻房间内数件家具，最后狠狠坠落在墙角边缘！ 屋顶上，饱受摧残的沉重吊灯摇曳几番，“嘎哒”一声断裂，砸在怪物的背上！ 旅馆老板娘睁大眼睛，目瞪口呆的看着塞西莉亚轻而易举打退这吃人怪物！ 天主啊！ 就在一分钟前，旅馆老板娘还以为塞西莉亚只是个“孤身一人的柔弱少女”！结果她现在面对着吃人怪物，却表现得像一个战场上的士兵！ 这简直不可思议！ 走廊的地毯上有零零星星的鲜血，塞西莉亚伸出手去，将旅馆的老板娘扶起来。 “有没有受伤？”塞西莉亚问道。 老板娘的头脑还是有些发懵，没注意塞西莉亚问什么。 “你、你的力气可真大！”老板娘说道。 “是吗？” 塞西莉亚笑了笑，然后垂下眼睛，探究的盯着旅馆老板娘。 从前不要说那些冒险者和受到神恩的圣骑士，随便拿一个战场上的老兵，就能做到这种事情。 究竟是这个旅馆老板娘见识的太少，还是这个时代的人类已经退化到如此地步？ 老板娘吓得站立不稳，说完那句话后，手死死扶着塞西莉亚手臂，眼睛却一直直勾勾的盯着房间里的怪物。 这个怪物除了食欲以外，居然还有零星的一点智慧。 似乎看出了眼前的女人不好惹，怪物臃肿的身体倒退几步，紧接着转身一个飞扑撞碎玻璃窗，跳跃到了旅馆外的大街！ “噢——！”旅馆老板娘吓得又是尖叫一声，“它、它跑到大街上去了！” 同一瞬间，玻璃窗外应景地传来女人惨叫声，还有婴儿哇哇的哭声。 塞西莉亚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了一圈周围，见到墙上挂了几把猎枪和长弓、细剑用来当艺术装饰，立刻抬手取下了那把装饰性的细剑，顺着之前怪物打碎的玻璃窗户，也跳跃到大街上。 …… 大街上，怪物刚一落在地上就造成了巨大轰动！ 人群尖叫着四散逃跑，怪物似乎很讨厌阳光，一连扑倒两个人之后，跳跃着跑到屋檐下，然后猩红贪婪的眼睛直直对准不远处婴儿车里的小婴儿！ 紧接着，怪物双腿一弯，扑跳到婴儿车上，举起婴儿想张口咬下！ “啊！” 婴儿的母亲一声尖叫，煞白着脸色险些晕倒！ “哇哇哇哇哇——” 被恶臭和粗鲁动作惊醒的婴儿大哭不止。 父亲举起木制手杖，咬着牙打算冲到婴儿车上和怪物拼命！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从之前的街边玻璃窗上同样翻身而下，提起细剑砍向怪物！ 半空，雪亮的剑影一闪而逝！ 剑锋从喉咙软骨之间的微弱缝隙刺入，紧接着又割过脖颈，从一侧斜斜挑开，脆弱的颈动脉被一分两断，污浊而浓稠的鲜血喷涌而出。 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动作，那那是妙入毫巅、大巧若拙的杀人技术。 塞西莉亚把长剑从怪物的脖子上收回，垂眸看尸体歪倒在地上。 那对夫妻立刻冲过来抱起了自己的孩子，一边哭着笑着，一边对塞西莉亚弯腰感谢。 塞西莉亚没拿出一块手帕，开始擦拭沾了血的细剑。 这把细剑长而狭窄，开锋的剑光也并不锋利，并不好使用，如果不是因为不想引起人类的注意，她其实更习惯用尖锐的指甲直接刺穿心脏或咽喉。 “这是食尸鬼，吸血鬼捏造出的仆役。”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塞西莉亚循着声音转头看去。 一个金发蓝眼的青年从人群中走出来，面孔俊朗漂亮的就像是大理石雕刻，让任何人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低等吸血鬼用自己的鲜血混合着尸体制造出这种怪物，食尸鬼惧怕阳光，喜欢食用人类的尸体和鲜血，通常会偷挖坟墓里的尸体或在黑夜偷袭路人。” 青年大步走过来，他的身上带着光明教廷特有的圣力气息，让塞西莉雅本能的感觉到有些不适。 “女士你好，我叫艾伦·布朗……”青年微笑着伸手与塞西莉亚握了一下，说道：“……你也是这次来特兰西接教廷消灭血族任务的雇佣兵？” 特兰西是这座人类城市的名字。 这句话蕴含的信息量太大，电光火石间，塞西莉亚转了很多念头，都是思考怎样从对面的人口中套出更多的话。 “原来是来自光明教廷的先生，我名叫塞西莉亚，只是恰巧来到特兰西，对这些并不了解，也许您愿意跟我讲解一下光明教廷的任务？”塞西莉亚诚恳的说道。 青年一口同意。 塞西莉亚应付完那对夫妻的感谢，回到了旅馆里，将细剑重新还给老板娘，又倾听了几分钟老板娘的千恩万谢和后怕咒骂。 这样又耽搁了几分钟，塞西莉亚才终于与这个名叫艾伦的、来自于光明教廷的青年单独待在一起。 塞西莉亚注意到自己和老板娘闲话时，这个叫艾伦的青年都很有耐心的在一旁等待，没有丝毫不高傲和不耐烦，至少从表面上，看有着非常良好的修养。 等在旅馆的客房里坐下之后，塞西莉亚伸手给他倒了一杯红茶，温和说道：“先生，我在不久前生了一场大病，很久没有出过房门，对外面的新消息并不了解，你是否愿意帮我讲一下？” “当然没问题……”艾伦捧起红茶杯喝了一口，赞叹了几句她的泡茶手艺后，继续说道：“在教皇陛下在一个月前下令，决定正式剿灭掉吸血鬼这个种族后，来自光明教廷的牧师、圣骑士和帝国军队已经遵循圣谕出发，即将集结在特兰西，包括我在内，我也是先遣军之一。” ——剿灭掉吸血鬼这个种族。 塞西莉亚心中顿时一沉。 “不知道女士您是否听说过没有，教皇陛下也在各地的大教堂里发布了针对吸血鬼的通缉令，任何消灭吸血鬼人都可以凭此前去向教堂领取赏金！” “我刚才是听人说这一片地区有食尸鬼动静才从教堂赶过来，没想到您已经解决了，看见您杀死那个食尸鬼时，我还以为您也是这几天来到特兰西的雇佣兵之一。” “我不是。”塞西莉亚带着微微厌倦的说道。 话一说出口，塞西莉亚才发现自己的语气稍稍偏冷，对面的艾伦立刻诧异的望来。 塞西莉亚立刻温和的微笑了一下，好充当掩饰，又举起红茶杯抿了一口。 不论是泡茶还是倒茶喝茶，塞西莉亚的动作都非常典雅而优美，必须要长久的训练才能做得到。 艾伦立刻就将塞西莉亚语气里的那点古怪抛在了脑后，笑着说道：“我也觉得您不是，您看起来……嗯……更像是帝国的哪一家贵族小姐。” 塞西莉亚配合的笑了，轻快的说道：“被您猜中了，事实上，我的祖上血统确实来自一位伯爵世家，只是后来落寞了。” “原来如此。”艾伦说道。 紧接着塞西莉亚又向这个名叫艾伦的圣骑士打听起了其他关于吸血鬼的消息。 在教皇陛下下达通缉令以后，这些关于吸血鬼的知识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成为了雇佣兵之间的新常识，根本不算什么秘密，艾伦立刻简单大概的讲述了一遍，最后问道：“您还有什么想问的？” “没有了，先生，感谢你今天给我解答疑惑。”塞西莉亚说道。 “市教堂的地下有发布给雇佣兵的任务，大敌当前，我希望并恳请您也愿意剿灭吸血鬼。”艾伦认真说道。 这也是他为什么愿意解释这么多的原因。 “我会考虑的。”塞西莉亚尽量语气平静的说道。 塞西莉亚站起来和这个圣骑士握了握手，然后站在窗口目送他离开。 夕阳残冷的光芒下，金发蓝眼青年的背影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了街道尽头的教堂里。 其实她还有很多疑问堆聚在心底。 无数积累的疑问像海底掀起的风暴一样，表面表面风平浪静一派安详，其实黑暗的海面下又掀起了无数水浪和漩涡，搅得心里不得安宁。 沉睡了这么久的时光，塞西莉亚感觉自己迫切的需要有一个人来答疑解惑，讲清楚这期间的变革。 以及，目前的形势。 等到了第二天清晨，塞西莉亚去了特兰西教堂的地下。 据昨天艾伦的说法，这里有教堂的神职人员招募大陆各地身手高超的雇佣兵，发布任务后再给予完成任务的雇佣兵报酬，属于一个三教九流、龙蛇混杂之地。 路过特兰西的火车站台时，一阵歌声遥遥传来，塞西莉亚循着声音望去。 遥远的天幕下，数列冒着滚滚黑烟的火车从铁道尽头行驶而来。 可以听的出来是一群年轻力壮的军人在合唱，豪迈而意气风发的军歌像凌冽冷风，席卷着吹向旷野与天穹。 “天主赐给我们无限战斗的勇气 曾经迷茫 如今明了生命的意义 提起长枪勇敢前往 烧毁亵渎天主的恶魔与异端……”《 》 4、第4章 歌词里亵渎天主的恶魔和异端，可以形容很多人很多种族，但在此时此刻，毋庸置疑是在暗指血族。 塞西莉亚侧耳倾听了片刻，疲倦的按压了一下眉心，继续向特兰西的教堂走去。 在人来人往的市中心大教堂下，有原本用来堆放棺材和圣人骨骼的储藏室，在这几天被清理出来，用来暂时充当发放任务和雇佣佣兵的大厅。 幽暗的殿堂里，只有高墙顶部的一圈玻璃窗有光芒落下，身穿皮甲的男人女人来来往往，他们要领取任务追杀吸血鬼，或者是直接受到雇佣加入军队，然后准备最终与吸血鬼的决战。 在如今这个机械大行其道的时代，并非没有超凡能力的存在，法师、女巫、狼人等上个魔法纪元的职业和种族一直都有残留，只是都变得太过稀少，根本无法与数量庞大的普通人类相比。 这些人里不乏法师或是战士的存在，只是和沉睡前的世界相比，都太过弱小。 在逛了一圈了解大概情况后，塞西莉亚双手抱臂靠在一根大理石圆柱旁，没有去像其他人一样向神职人员领取任务，只是安静的听他们彼此谈话聊天。 一个身穿黑衣的牧师注意到这里，伸手递来一张光明教廷自印的宣传报纸。 这种宣传报纸是这几天光明教廷专门印来给雇佣兵阅读的。 简简单单的一张报纸上，正反两面都写满了对于吸血鬼的“科普”，一面写了吸血鬼是怎样一种怪物，另一面写了吸血鬼的弱点是什么？要是如何对付它们？ 吸血鬼靠是吸食人血为生的尸体、十恶不赦的怪物，他们无法在白天的阳光下行动，只好在肮脏的墓穴里休息，夜晚偷偷摸摸跑出去袭击人类，并且还会带来恐怖的瘟疫…… 这种不容于世的怪物，曾经受到天主诅咒，因此惧怕阳光，低等吸血鬼会直接灰飞烟灭，高等的吸血鬼也会皮肤灼痛…… 看完之后，塞西莉亚苦笑了一声，将宣传单扔到一边。 这张宣传单将吸血鬼批判的一文不值，又列举出了他们的弱点，号召所有人去杀死这些怪物，继而获得世俗间的荣耀和天主的祝福。 百感交集的心情，就像海水涨潮时一层层蔓延过沙滩，淹没到最后只剩一片平静和虚无。 塞西莉亚想起了亚尔维斯。 ——亚尔维斯是血族的始祖。 他通过将自己的血液赐予其他人类，创造了一代血族，这些血族又初拥其他人类，代代繁衍，最终形成了大陆其他人口中的吸血鬼一族。 如果苏醒的不是自己，而是亚尔维斯，他现在站在这里，见到如今的血族已经变得如此落魄，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他会恼羞成怒？还是毫不在意？ 这里人来人往，嘈杂的说话声音一直不绝于耳，塞西莉亚却突然觉得很安静，靠在圆柱上，倦怠的盯着那一个小片抛光的大理石。 “嘿，塞西莉亚？” …… “……塞西莉亚？” 一连叫了两遍，塞西莉亚抬起头来。 昨天见过的那个青年圣骑士正大步走来，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金发的美丽少女，五官精致漂亮，眼睫一弯，美好的就像朝雾里开出的繁花。 见她发呆，艾伦好奇的问道：“你刚才在想什么？” “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回过神来的塞西莉亚仓促笑了笑，“……这位年轻的小姐是谁？” 金发的少女羞涩一笑，然后微微提裙行礼。 “你好，我叫爱丽丝·史密斯，请直接叫我爱丽丝就好。”爱丽丝说道。 “她是帝国一位子爵的女儿，那位子爵暂时拜托教廷保护爱丽丝。”艾伦一旁介绍道。 “我叫塞西莉亚。”塞西莉亚点头说道。 爱丽丝仰起头来，凝视着塞西莉亚，忍不住捂着嘴赞叹道：“你长得可真美！” 爱丽丝很难以形容这种美丽。 这个叫塞西莉亚的少女长发漆黑、唇色殷红，眼眸如同幽静的深海，色彩鲜明，却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暗神秘。 这和帝国所推崇和熟见的圣洁高贵之美天差地别，一眼望去，便在心底留下深刻的印象。 “你也很漂亮。”塞西莉亚温和的说道。 艾伦态度颇有些热切，问道：“塞西莉亚，你是来接剿灭吸血鬼任务的吗？” 爱丽丝睁大了眼睛，看了看对面同龄少女纤细的腰肢。 爱丽丝迟疑的说道：“塞西莉亚小姐这么柔弱……？”恐怕胜任不了剿灭吸血鬼这种危险的事情。 于是艾伦解释道：“塞西莉亚小姐有非常高明的剑术，就在昨天，我亲眼见到她一剑斩断食尸鬼的脖子。” “不，我我这几天打算在特兰西市中心的图书馆，并无意加入光明教廷和帝国的军队。”塞西莉亚摇头说道。 再怎样与其他吸血鬼格格不入，塞西莉亚也不至于帮着光明教廷绞杀自己的同族。 这几天除了在旅馆下的小赌场赌博以外，塞西莉亚一直在市中心的公共图书馆里，不断翻阅着各种历史书和人物传记。 可惜收获甚微。 所有的历史从一千年前开始被拦腰截断，以前年以前，历史只留下寥寥几篇歌谣和残破记载，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内容奇幻而荒唐，就像是被杜撰的一样，一千年以后，是教廷统治的黑暗中世纪，时间长达七八百年，那时候的贵族甚至连识字也不会，只有少数牧师用羊皮卷写下了些许历史记载，再之后的工业革命爆发，人类的各种历史文字记载才多了起来。 艾伦显而易见失望了，连蔚蓝色的眼睛都暗淡了不少。 塞西莉亚还以为他会再劝说什么，可直到将她送出教堂，艾伦都都没有再提起让她剿灭吸血鬼的事情。 塞西莉亚要去市中心的图书馆，艾伦与爱丽丝送她一程。 等走到教堂的大门口分别时，艾伦提醒道：“这几日在特兰西城中时，请务必小心提防食尸鬼。” 塞西莉亚即将离开的脚步又停住了，回头去看艾伦。 青年站在高高的教堂台阶上，逆光的阴影里看不清神色，只有一头灿烂的金发反射着阳光。 艾伦话里有话。 塞西莉亚平静说道：“但是报纸上说，食尸鬼来到人类城镇当中通常只是意外。” 这里的报纸，并不是指之前在地下室时，光明教廷发放给雇佣兵的那一种报纸，而是指卖报男孩在城中大街小巷里贩卖的那种报纸，通常会认点字的市民都会买来阅读。 塞西莉亚注意到，随着魔法的衰败和种族的灭绝，这个时代的人类早就不再光明正大谈论魔法和奇异生物，甚至连大教堂地下的那些法师也在掩藏自己身份，有些市民甚至只会将这些当成奇异传说。 只有光明教廷的牧师在布道时才会提起魔法与各种奇异生物，并且指责其是异端，好间接维持天主日益消退的影响力。 “以前自然是如此……”艾伦的眉头微蹙，似乎是有些难过的微微叹了一口气，“……吸血鬼毕竟拥有智慧，在教皇陛下要剿灭吸血鬼的命令传到他们耳朵里以后，这些血族就开始大肆制造食尸鬼，再命令食尸鬼袭击人类，好拖延和报复帝国、教廷的军队。” 艾伦没有说的是，就在昨天一晚上，整个特兰西城镇地区，就爆发了将近百起食尸鬼袭击人类的事件，除此之外，还有一整个列车的帝国士兵，被食尸鬼偷袭致死。 “但我没有见到帝国政府、光明教廷发出公告来提醒市民小心食尸鬼袭击。”塞西莉亚说道。 艾伦有些尴尬。 其实他并不赞同教皇陛下对于吸血鬼的处理手段，但作为圣殿骑士团里的一个普通骑士，艾伦无力改变。 “因为消息被压下去了……”艾伦摸着鼻子说道：“……和吸血鬼的开战已经不可避免，这时候放出消息只会让市民更加恐慌，不如早日速战速决，解决吸血鬼和食尸鬼的祸患。” 这也算是一种解决办法。 塞西莉亚瞳孔如冰雪，凝视了艾伦几秒后缓缓点头。 “我知道了，会多加小心……”塞西莉亚说道。 话音未落，一阵地动山摇打断了塞西莉亚的话。 塞西莉亚与艾伦同时循着源头望去。 迷离的日光下，滚滚火浪在特兰西城市的东北角爆发，钢铁炸裂时的声音震耳欲聋，浓烟转瞬遮蔽了小半个天空！ 那里是特兰西的工厂区，有无数不分白天黑夜轰隆作响的蒸汽机，以及作为能源燃烧的石油和煤炭，几十万处于这个城市最底层的工人就居住在那里，不分男女老幼，在工厂区一间间阴暗潮湿的街道房屋里生活起居！ 塞西莉亚的耳朵灵敏的动了动。 她听见那个方位传来了无数哭喊惨叫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惊动了所有人，很快，教堂里的其他牧师与圣骑士就匆匆走出来，与艾伦一同赶往工厂区！ 只剩下面色惶恐的爱丽丝还留在原地。 “塞西莉亚小姐，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我现在怎么办？”爱丽丝不安的问道。 塞西莉亚拍拍金发少女脊背，安抚她过于紧张的情绪。 “无论是怎样的意外，都有帝国的政府官员和光明教廷处理，无需多加担忧。”塞西莉亚说道。 “但是……” 爱丽丝的神色欲言又止。 “怎么了？”塞西莉亚温和的问道。 爱丽丝的手指不安的绞着衣角，低头说道：“刚才有个路过的牧师说这有可能是吸血鬼的报复，毕竟教皇陛下要剿灭吸血鬼。” “你觉得会是吗？”塞西莉亚反问道。 “……我认为不是，血族虽然吸食人血，但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爱丽丝低头说道。 这个回答让塞西莉亚惊讶。 爱丽丝立刻抬头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塞西莉亚神色，立刻拉过她的袖子说道：“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并没有要为吸血鬼开脱的意思。” 这个名叫爱丽丝的人类姑娘手指骨节均匀、白皙好看，右手的尾指上带了一颗红宝石戒指，戒指有些过大，戴在手指上松松垮垮，倒有些像是男士的款式。 这枚戒指似乎有些眼熟，塞西莉亚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爱丽丝一愣，又将手伸了回去。 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塞西莉亚笑了笑，又安抚了爱丽丝几句，然后让这个人类小姑娘先回到教堂内休息。 …… 深夜子时。 工厂区。 一个头戴斗篷的人影跌跌撞撞在崎岖小巷子里奔跑着。 下一秒，几个手握十字架的黑袍人闪现一般出现在小巷前方和后方。 头戴斗篷的人影骤然停下脚步。 “血族，你的同伴隐藏在了何方？那些工人的尸体又去了哪里？”一个老牧师忍着厌恶开口道。 漆黑的斗篷被风吹起，露出一张清隽好看的年轻人面孔，与大街上的人类没有不同，只有血红色的瞳孔昭示异类身份。 年轻人大口喘息着，嘶哑的声音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靠！要杀就杀！说不准还能再穿一次，老子受够这连晒太阳都要起火的傻逼日子了！” 几个牧师对望几眼，紧接着口念光明圣经，同时手持武器向吸血鬼走去，赋予它死亡的净化。 涂抹了圣水的银色刀剑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年轻吸血鬼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开始等待死亡。 一秒、两秒、三秒……年轻的吸血鬼茫然睁开眼睛，面前，纯银的刀剑被一折两段、散落满地。 漆黑长发的少女从容站在小巷墙头，天边一轮银月高悬，浅淡而冰凉的月光挥洒而下，勾勒出轮廓优美的侧脸线条。 死里逃生的狂喜与震撼让脑海一片糊涂，林恩懵逼的扶着墙重新爬起来，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你……”为什么救我？ “作为高阶血族，我有义务保护血族的后辈。”《 》 5、第5章 这个陌生吸血鬼的语气平淡寻常，就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林恩却不敢当成小事。 年轻的吸血鬼大口喘息着，身上无数深入骨髓的伤口正以缓慢的速度自我治愈，他小心翼翼的抬头偷瞄了她一眼，紧接着恭敬的低下头去。 在这个世界当了好几年的吸血鬼，林恩也明白了一点血族内部的潜规则。 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点，就在于血族的尊卑分明，低代血脉的吸血鬼不论活了多长时间，必须都对比自己代数高的血族恭敬，哪怕那个代数高的血族只是刚刚初拥而成，而前者已经活了数百年，否则就是冒犯尊长的大罪。 冒犯尊长这种事可大可小，如果遇上脾气好的吸血鬼，也许不会计较什么，如果遇上恰巧心情糟糕的的高辈吸血鬼，给一个干脆利落的死亡都是幸运。 那个年轻的吸血鬼低下头去，尽量用感激而尊重的语气说道：“谢谢大人。” 塞西莉亚轻微的笑了一下。 “这些牧师死了吗？”年轻吸血鬼迟疑着说道。 刚才那几个还在耀武扬威追杀吸血鬼的牧师，现在都躺在了偏僻小巷的泥土地上，不知道是昏迷还是死亡。 还有那些涂抹了圣水的武器原本闪闪发亮，也被塞西莉亚用黑暗力量腐蚀殆尽，所有武器都呈现着诡异而不选的暗黑色。 “没有，他们被阴影领域笼罩而暂时昏迷了。”塞西莉亚说道。 年轻的吸血鬼眼底闪过一丝狠色，脸色变了又变。 最后，年轻吸血鬼咬着牙拿起一把地上散落的长剑，狠狠朝一个对自己追杀最迫切的牧师心脏捅去。 也许是第一次干这件事，他手指头颤抖的厉害，每次靠近心脏又忍不住挪开剑尖。 塞西莉亚看着突然有些恍惚，想起了一些往事。 很久以前刚刚被初拥成为血族的时候，她什么也不会，甚至畏惧于捏死白鸽的脖子吸取血液。 亚尔维斯不得不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教导，站在身后覆盖着手背握起剑柄，然后一点点刺入那个圣职者的胸膛。 圣职者的血液灼热而鲜红，几滴血落在手背上时，似乎连手指都燃起了滚烫的触感。 那滚烫的感觉顺着手指又一路蔓延至心底。 那时的她杀了圣职者，然后仰头去看亚尔维斯，亚尔维斯也随之报以微笑，温柔的亲吻上她的额头。 很难以用言语来形容那一刻心中翻滚着的虔诚尊敬和信任，唯一可以与之形容和互相比较的，是还在更小的年纪时，她躲在教堂的窗帘后面，仰头望着穹顶壁画上展翅微笑的洁白天使…… 何等美好。 小巷里，年轻的吸血鬼咬着牙闭上眼睛，最后终于用力将长剑刺入牧师的胸膛。 扑通，鲜血四溅在小巷的泥土上。 年轻的吸血鬼拔出剑来扔到一边，半跪在老牧师面前面无表情，像一尊冷铁铸造的雕塑。 几秒后，他猛然一颤抖，似乎刚刚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用双手捂着脸哽咽出声。 “你哭什么？”塞西莉亚问道。 年轻的吸血鬼像雕像一样维持那个动作，捂着脸久久不言，在塞西莉亚以为他不会回答后，才慢慢说道：“我杀了这个牧师。” “是他先追杀你，所以你才杀了他。”塞西莉亚说道。 年轻的吸血鬼肩膀微微颤抖着。 “……我不是因为他死了才哭。”年轻吸血鬼慢吞吞说道。 他不想当一个不能晒太阳的吸血鬼！不想当被通缉追杀的异类！更加不想杀人！ 他只想当个过普通生活的男人。 他杀了人，那个作为普通人的、成长在和平世界下、有父母朋友关爱的的林恩死了。 活下来的是吸血鬼林恩·布鲁克。 残月如刀锋一般悬挂在天际。 白天发生了连环爆炸后的工厂区里残火未灭，若有若无的烧焦气息与石油煤炭的味道总是在鼻尖缠绕。 肮脏、污浊、恶心。 年轻的吸血鬼半跪在鲜血、尸体与泥土里，背影萧瑟而荒凉。 半响，塞西莉亚从小巷子的墙头落下，悄无声息走到年轻吸血鬼的身边。 “别哭了……”塞西莉亚有些无奈的轻声说道：“……虽然不想在你伤心时打搅你，但是我还得提醒一声，有圣职者正在向这个方位巡逻过来，几分钟内就会到达这条小巷。” 年轻吸血鬼的脸色一白，站起来有些仓皇无措的左右看着小巷墙头，似乎在推测哪里翻墙更加方便。 塞西莉亚看的只想叹气。 “你有没有办法躲藏？”塞西莉亚问道。 “能跑多远是多远……”说到一半，年轻吸血鬼突然意识到身边还有个同伴。 年轻吸血鬼看过来的眼神满含希望，塞西莉亚微微叹息，说道：“那就跟我走好了。” …… 塞西莉亚将这个年轻吸血鬼带回了暂时居住的小旅馆。 一路上，年轻吸血鬼对自己进行了自我介绍。 他叫林恩·布鲁克，一个刚刚初拥了两年左右的八代吸血鬼。 八代的吸血鬼，也就比最低等的九代吸血鬼和食尸鬼稍好那么一点点，大概九代吸血鬼能在阳光下几秒钟灰飞烟灭，而八代吸血鬼能支持个几分钟的那种好。 林恩的伤心来的快去的也快。 在塞西莉亚将它变成蝙蝠塞入袖子里，然后一路飞行着跳跃过大大小小的尖塔高楼，遥望着远方的群山，连绵起伏和特兰西城市中灯火流离时，他就开始惊奇的大呼小叫。 等到塞西莉亚停在旅馆的门口敲响敲响大门时，林恩已经将之前的伤心彻底抛之脑后，兴致勃勃地问着大人您是哪一代的吸血鬼？居然能有这么快的速度？ 蝙蝠的特有高频声音无法被常人感知，只有同族之间才能听得到，塞西莉亚一边和下楼来开房门的旅馆老板娘聊天，一边将手指伸进袖子里，悄悄捏住了蝙蝠的嘴巴。 等到了旅馆二楼自己的房间后，塞西莉亚反锁住房门，又将拉起窗帘，将烛台上的蜡烛点亮。 黄色的烛光霎那间摇曳，照耀在这一方小小的房间里，透着神秘而温暖的金色。 塞西莉亚将袖子里的蝙蝠捏出来扔到半空中。 米黄色的蝙蝠在半空中啪啪一抖翅膀，然后一个转身，变成了清俊好看的年轻人。 “老天，我刚才从城市东区跨域到城市西区，是不是只花了不到一分钟时间，我没感觉错吧！” “您刚刚捏住我嘴巴的时候，我用了所有力气也反抗不了！” “您是几代的吸血鬼大人，七代还是六代？”林恩有些兴奋地问道。 或者是五代那种传说中的吸血鬼？如果是，那可就超级厉害了！ 塞西莉亚很少见胆子这么大的低阶吸血鬼。 坐在壁炉小圆桌的旁边，塞西莉亚用手指敲着桌子思索了一下后，稍微露出一点上等吸血鬼对下等的威压，好让林恩安静一些。 无形的压力瞬间弥漫在空气，来自于血脉的本能不断大声呼叫着臣服！ 林恩脸色一白，将刚见面时的小心谨慎捡回来一点，恭敬谨慎地站在塞西莉亚面前。 看见他害怕，塞西莉亚沉默一瞬。 “你也不必如此，我不会无缘无故处罚或者是伤害你，刚才只是我喜欢安静而已……过来坐吧。”塞西莉亚缓缓说道。 林恩的脚本能的停顿了一下，最后犹豫着走到塞西莉亚对面坐下。 “因为一些缘故，我沉睡了很多年时间，直到几日前才醒来，你给我讲讲现在血族的形势。”塞西莉亚说道。 她的语气很平静和善，让林恩心情稍微放松。 “谨遵大人您的命令。”林恩说道。 光明教廷的教皇如此声势浩大的下令剿灭吸血鬼，这样的动静自然引起了血族内部的注意。 就在光明教廷的牧师圣骑士和帝国军队不断集结的时间里，所有的吸血鬼也也受到了通知，开始不断地开始集中在特兰西的城市和附近。 并且，在如今这个时代唯一一个五代吸血鬼的带领下，他们血族也在不断地暗中偷袭帝国军队、光明教廷的牧师和制造食尸鬼，好对抗帝国的枪炮大军。 听到这里，塞西莉亚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帝国军队的动向？” “根据我之前向我那个“父亲”打探到的消息，是一个帝国将军为了让五代的大人亲自将他转化成吸血鬼，特意透露的呗……”林恩摊了摊手说道：“……就算要吸食人血和终日不见阳光，血族也拥有普通人类望尘莫及的永恒寿命、超凡力量，长生不老的魅力可以让所有人神魂颠倒。” 几乎所有的人类在心甘情愿变成吸血鬼时，都是被长生不老所吸引，这些事情在过往岁月中发生过无数遍。 塞西莉亚丝毫不感到讶异，平静说道：“今天的工厂爆炸也是血族做的？” “我不确定，但有九成可能是……”顿了顿，林恩低声说道：“……帝国的枪炮大军太强大了，血族的人数有太稀少，只能制造大量的食尸鬼好充当小兵。” 而食尸鬼的制造需要大量尸体。 如果没有大量尸体可供使用，那就只能手动制造尸体了。 灯光摇曳下，少女的侧脸静谧安好，眼睛却宛如被暴风雪覆盖的极北冰川，带着寒冷凉意。 “创造我的那个父亲，我一直都和他有所联系，也是通过他才知道血族内部消息的，前不久他来让我一起去偷袭帝国军队时，我、我心里很害怕，就拒绝了……”林恩说着脸上露出一点苦笑，“……从那以后，我就被单方面断绝了血族的联系，就连今天血族大人们在工厂区制造爆炸，并且带着大量尸体撤离特兰西城内据点时，都没有人通知过我。” 否则他早就躲起来了，不至于沦落到毫无防备的被牧师追杀。 塞西莉亚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如今特兰西的城内，除了被当成弃子的最低等吸血鬼和食尸鬼，就只剩下你了，其余血族都已经带着制造好的大量食尸鬼撤离。”塞西莉亚说道。 “留在城里的血族还有大人您。”林恩在旁边插嘴道。 “你知道血族撤去了哪里吗？”塞西莉亚问道。 林恩茫然的摇了摇头。 “我只听见他们聊起这件事时反复提起……”林恩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不确定的说道：“……唤醒？似乎要唤醒什么？然后解决血族的困境。” 血族的困境来自于光明教廷连绵不断的追杀，和所有人类的敌视。 究竟要唤醒什么才能解决？ 塞西莉亚思索了片刻，随后不再自寻烦恼，将这个问题抛在了脑后。 她有参加过无数场战役的经验，在这种局势之下，敌对双方的决战已经无可避免，无论是怎样的谜团，到时候都会解开。 塞西莉亚吹灭了蜡烛，让林恩躺在床上休息睡觉，然后一个人翻身上了旅馆的屋顶。 天穹之上，漫天星辰闪烁，璀璨的遥不可及，带着远离凡俗世界的孤高和纯粹。 天穹之下，被煤气灯照亮的城市，即便是夜晚也浮光流离。 城市中央的大教堂塔楼上，用来提醒时间的钟声被守钟中人敲响，惊飞一群正在嬉戏的白鸽，教堂里，无数洁白的蜡烛彻夜燃烧，特兰西东区里的工人正跪地喃喃祈祷，给死去的人做弥撒，祈求天主将他们的灵魂接入神国。 在更远的城外，成千上万的军队与火炮正在集结在一起，身着黑袍的牧师站在高台上，慷慨激扬的给台下的人类士兵作战前演讲，要他们剿灭所有吸血的怪物、为千千万万受到吸血鬼迫害的人类而战！ 为人类而战！《 》 6、第6章 第二天清晨，林恩打着哈欠从床上醒来时，就见到不远处的窗帘半开，金灿灿的阳光照了进来！ “啊——” 林恩本能的吓得一声惨叫，然后裹着被子冲到了房间最阴暗的角落站立！ 这两年的吸血鬼生活，已经让他形成了看到阳光就害怕的条件反射！ 那种堪比烈火烧着比皮肉一样的痛苦，稍有不慎就会品尝到，林恩真的不想感受。 听到声音回过头的塞西莉亚一愣，后知后觉的看了一眼窗外阳光，恍然大悟的同时将窗帘一把拉上。 “抱歉，吓到你了。”塞西莉亚淡淡说道。 阳光不会给她带来半点伤害，并不代表对其他吸血鬼也是如此。 “大人你……！”林恩张口结舌的说道。 就在刚才那停顿一两秒，林恩看得清清楚楚，一个吸血鬼站在洒满阳光的窗口前，居然神色自然，肌肤也依旧白皙皎洁，没有半点异常！ 这根本不能用看见错觉来解释！ “阳光并不会给我带来伤害。” 或者说，阳光不会给任何高阶吸血鬼带来伤害。 林恩的脸色一瞬间精彩纷呈。 上辈子林恩常常听过一句话，叫做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区别，可以比人和猪之间的区别都大，没想到这句话到了异世界同样适用，有时候吸血鬼与吸血鬼之间的区别可以大过吸血鬼与猪之间的区别！ …… 她在特兰西郊外的旷野里沉睡千年又苏醒，教廷选在这附近与吸血鬼开启最终决战，这未必只是一个简单的巧合。 在无数古老的传说当中，特兰西，本就是吸血鬼的故乡。 塞西莉亚记得在沉睡前的时代，几乎所有高阶吸血鬼在选择沉眠或者是定居一段时间时，都会回归到特兰西，如同回归到故乡与家庭。 血族聚集在夜色与荆棘的宫殿当中，簇拥着血族的始祖，度过一个又一个奢靡狂乱、纸醉金迷的夜晚，以此来消磨漫长无止境的时光。 “就在凌晨时，帝国的军队已经出发前往战场，我也会跟随军队一起前去。”塞西莉亚说道。 “啊？”林恩说道。 “所以，你有居所暂时躲避吗？”塞西莉亚问道。 大部分的光明教廷牧师和圣骑士都随军前往战场了，但还有一小部分留在特兰西的城市里不断巡逻，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低等的吸血鬼留在这座城市非常危险。 “没有了，我不是从其他地方赶来的吸血鬼，我……我一直定居在这里，本来在特兰西的工厂区开了一家小诊所，用研究输血原理的名头，忽悠那些工人来我这里卖血为生……现在什么都没了，那些牧师将我的小诊所毁了，周围的邻里也知道了我是吸血鬼……”林恩神色有些颓丧和犹豫，半响，突然期期艾艾的说道：“……大人，你能将我初拥吗？” 林恩曾经打听到过，吸血鬼之间的代数并非固定，打个比方，如果一个八代或九代的吸血鬼幸运讨到了一个五代吸血鬼的欢心，那个五代的大人给低代的吸血鬼初拥，那个吸血鬼就会立马一跃而晋升为六代的吸血鬼。 这也是低阶吸血鬼唯一的出头之路了。 林恩不确定这个叫塞西莉亚的女性血族是多少代数，但绝对比他之前那个“父亲”要高。 说完以后，年轻吸血鬼就战战兢兢地等待着答案，在见到塞西莉亚凝视他几秒，轻微的摇了摇头后，整颗心刹那间咯噔一声落入了冰块中。 林恩脸上挤出一个强撑的微笑，说道：“万分抱歉，大人，是我冒昧了。” 塞西莉亚摇了摇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所有的高阶吸血鬼都可以给低阶吸血鬼初拥好提升代数，这需要往上追溯你的直系血脉，你的直系血脉并不是我，即便是我给予你我的血液，你也会因为两种力量在身体内互相冲突而死亡。”塞西莉亚平淡的说道。 林恩似乎很失望，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半响又打起精神。 “这世界上这么多吸血鬼，我总能找到能赏识我的直系血脉……”林恩信心满满的说道：“……总有一天，我也能晒到太阳！” 塞西莉亚弯了弯嘴角，似乎有点想笑。 “我第一次见一个血族，心心念念着想要晒太阳。”塞西莉亚说道。 “那是大人您不知道连续两年没晒太阳的苦啊，整整两年了，我每天见过最亮的东西也就是煤气灯，到最后所有关于白天的感觉都模糊了……”林恩忍不住抱怨道。 塞西莉亚没有说话。 其实她知道，而且不是连续两年，而是十年。 曾经大概有十余年的时间里，她一直在夜色宫殿里度过，那里是处于另一个维度的空间，永远不会有阳光照射进入。 塞西莉亚做了一个静音的手势，打断了林恩喋喋不休的话。 “我要去战场了，你如果没有地方暂时躲避，就跟我一起走吧。”塞西莉亚说道。 “帝国军队和血族正在交战的那个？”林恩问道。 这附近也没有第二个正在交战的、血肉横飞的战场了。 塞西莉亚点头说道：“对。” “去那里做什么？”林恩谨慎的问道。 林恩心里并不想去，坦白说，他要是有勇气或者是有能力去和那些机械大炮、教廷牧师开战，早就在那个便宜“父亲”找过来的时候，就跟着一块儿加入反抗光明教廷的血族组织了，而不是继续躲藏在特兰西城的工厂区里。 反正加入战场里也只会是个炮灰，当一条佛系的咸鱼，安安分分的躺到战争结束不好吗？ “我还以为大人你是和我一样的想法，不想掺和到这场战争里……”不然也不至于拖延到现在才出发，林恩又忍不住问道：“……大人您去那里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塞西莉亚坦然说道。 坐在床边的林恩立刻投来一个“您在逗我”的眼神。 “这句话是认真的，我不喜欢说谎……”塞西莉亚思索着说道：“……沉睡了这么长时间，以前熟悉的一切都天翻地覆了，我得找回旧日的历史、或者是重新振兴血族、寻找魔法和各种奇异的生物遗迹也可以。” 血族的寿命漫无止境，要做什么还没想好，但她必须要找一些事情做。 林恩有些狐疑又有些困惑的看过来，似乎是察觉到了哪里的逻辑不对，却又思索不出来。 一个低阶吸血鬼待在城市里太不安全，林恩最终还是选择了跟随塞西莉亚前往战场。 阴霾的天空下，薄薄的阴云翻滚在天边，沿着火车的铁轨一路向前，随着空气里越来越浓重的血腥气，塞西莉亚来到了旷野平原上。 塞西莉亚赶来的时候，军队与血族的大战已经进行到最为激烈的阶段。 旷野之上，数以十万计的食尸鬼挥舞着利爪獠牙冲向对面帝国军队，紧接着与士兵短兵交接，激起鲜血无数的惨烈白刃战！ 因为血族血液而制造出来的食尸鬼们兴奋地舔抿着鲜血，紧接着更被激发了凶性，张大嘴巴狠狠咬下帝国士兵的人肉后贪婪咀嚼！ 牧师挥舞着手中权杖，给士兵施加一道道治愈，圣骑士骑着快马在食尸鬼当中穿梭斩杀，紧接着又被幽灵一般的血族割开脖子，在帝国军队的大后方，无数机械大炮和武器被悍然启动，锐利光芒划过半空，紧接着密集的食尸鬼当中怦然爆炸，鲜血与碎肉四溅！ 整个旷野之上一时间混乱无比，方圆近百公里望去，野草混着血沫被践踏扭曲在泥土里，厮杀惨叫和冲锋陷阵的声音响彻在整个战场上！ 站在高空上，林恩捂着嘴干呕了几声，问道：“怎么不见高阶的吸血鬼出战？” 食尸鬼大军虽然厉害，但帝国的军队正在步步紧逼，连林恩这种完全外行也能看得出来，如果再不进行反击，十几分钟之后，光明教廷和帝国军队就会赢得胜利。 “都在那里。”塞西莉亚说道。 吸血鬼的视力不是人类可比，林恩顺着塞西莉亚的目光看去，只见到在战场的尽头，旷野与山脉的交界之处，无数血族正围绕着巨大无比的六芒星图案上，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林恩刚想问塞西莉亚，后面的脖子就猛然凌空，身体因为紧张而本能地变成了蝙蝠！ 塞西莉亚以这个时代人类完全无法想象的速度在半空中高速移动。 身边的年轻吸血鬼认不出来那个法阵的用处是什么，她却认得出来。 ——那是一个用来献祭和召唤的仪式。 走的越近，血腥的气息就越是浓重。 踏上法阵的那一刻，血腥的气息已经浓重到了深入五脏六腑的地步，这种气味可以让任何一个普通人类恐惧到几欲作呕，可是对于血族而言，只会感到来自于灵魂深处近乎本能的心醉神迷。 众多五代六代的吸血鬼团团围绕在六芒星的旁边割破自己的手腕，任由作为力量源泉的血液留在法阵之上，渐渐充实填满整个六芒星。 他们当中的大半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彻底失去意识了，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一个人停止释放血液，那种不顾一切的孤注一掷极其狂热。 令塞西莉亚惊讶的是，这里还有一个人类存在。 有过一面之缘的金发少女就站在法阵中央，握紧手中的红宝石戒指一言不发，紧张的连身体都在颤抖。 见到一个黑色的小巧蝙蝠从天边飞来，又变成美丽的少女姿态时，紧张的直接跳了起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爱丽丝说道，眼睛紧紧盯着这不速之客。 爱丽丝没有想到这个叫塞西莉亚的少女居然也是吸血鬼。 身边的林恩被六芒星法阵影响，也开始理智全无，狂热地想要割开自己的手腕献祭鲜血。 塞西莉亚先把他拎到法阵外，又用绳子绑好，才回头对爱丽丝问道：“你要唤醒哪个吸血鬼？” 有些高位吸血鬼陷入沉睡以后，他子嗣遇到危险时，会使用这个法阵，然后用与一脉流传的鲜血唤醒“父亲”。 塞西莉亚避过一只从战场上射来的冷箭，大概能猜出现在这些血族打的什么主意了。 他们想要集合所有的力量，唤醒一个高级吸血鬼，然后祈求长辈的庇佑，打赢这场与光明教廷的战争，或许还能将血族从如今这种衰败的情况中拉出来。 “我也会帮你唤醒那个吸血鬼。”塞西莉亚又说道。 也许是这句话打动了爱丽丝，也许是以这种战争局势再也耽误不得，她犹豫着说道：“是西里尔。” 这可真是个熟悉的名字。 塞西莉亚怔忡了一下，紧接着神色便恢复如常，像爱丽丝一样走到了法阵的中央，用指甲割开自己的手腕，任由浓稠的鲜血滴落在六芒星上。 她的血液是除了血族始祖以外最为强大的之一。 原本只是泛红了一小半的六芒星法阵瞬间被染的鲜红无比，霎那间，殷红色的六芒星光芒直冲云霄！ 爱丽丝战战兢兢的将戒指上的红宝石取下来，然后放到了六芒星法阵的中央。 红宝石柔软融化，化成鲜血一样的液体流入法阵。 在另一个维度当中，有人睁开了眼睛。 旷野平原的另一端，战场之上。 艾伦长剑又一次斩断尖牙利爪的食尸鬼，还没喘口气，就感到耳边的风声无端激烈了许多，他抬起眼向对面的战场看去，紧接着震撼的睁大了眼睛！ 天穹之上，无数阴云呼啸着集结！ 黑云密布在天空的每一个角落，最后将阳光压的不见踪影，阴云密布的天空当中，隐约有无数雷霆闪过！ 就在旷野与山脉交界的尽头，黑云与雷霆交接的末端，一座辉煌华丽又黑暗的宫殿慢慢的自虚空当中闪现！ 旷野平原之上，无数帝国军队和教廷的牧师圣骑士目睹这座宫殿的降临！ “这是什么？” 艾伦问出了所有人类的问题。《 》 7、第7章 所有聚集在旷野平原上的牧师和圣骑士以帝国士兵都没有想过战争，居然会走到这样一步。 吸血鬼是什么？ 或许在平凡无知的市民眼里，吸血鬼是神秘莫测的可怕怪物，但在帝国军方的眼里，却并不是多么重要的威胁，因为即便是最为强大的五代吸血鬼，也绝对无法正面抵抗各种机械武器的威力。 别的不提，由帝国科学会新发明的、名叫“喀秋莎”的大炮，一炮轰出去可以让一整个庄园的面积化为焦土，即便吸血鬼有再强大的复原能力，也无法在这种威力下幸存。 可现在，战争的发展和死伤惨重已经远远超出所有人类的预料。 还有这莫名出现的神秘宫殿…… 巨大的血色六芒星前，林恩仰头盯着悬浮在半空中的宫殿，久久震撼无言。 “这、这是什么？”林恩问道。 因为失血过多，手腕上的伤口不能像平日里一样快速愈合，一直在剧烈作痛，塞西莉亚缓慢的将蕾丝袖口拉下，遮挡住那道血红色伤口。 忍着因为失血过多而传来的疲倦感，塞西莉亚同样仰头久久凝视着这座宫殿，无数的回忆像碎片一样翻涌奔腾过脑海，最终化作一片苍白的虚无。 塞西莉亚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是千年以前，血族始祖居住的宫殿。”塞西莉亚说道。 夜色宫殿通常会隐藏在主维度之外，好躲避白昼时的阳光，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会重新被亚尔维斯或其他一代血族召唤到主位面。 事实上，现在出现在半空中的只是夜色宫殿的一小部分而已，还有一大部分处在另一个维度，面积广阔的相当于一大城市。 “砰——” 宫殿大门无风而开，伴随着规律有序的脚步声，三个看上去无比年轻而又俊美的青年从黑暗宫殿里走出，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垂下，居高临下的望着下方旷野平原。 他们肤色苍白，瞳孔血红，昭告着所有人毋庸置疑的血族身份。 “西里尔、安东尼、爱德华。” 塞西莉亚抬头看着他们，然后一个个念出名字。 都是熟人，他们和她一样是一代血族。 血族的力量来源于鲜血和代数，被血族始祖亚尔维斯初拥过后的人类，是自始祖以下最强大的一批，被称之为一代血族。 塞西莉亚静静屹立在血色六芒星的中央，有微风，吹过少女披散的漆黑长发飞舞到半空中。 她的面色平淡而微微倦怠，即便是看到血族圣地一般的夜色宫殿重新降临在这世间，也没有显得有多么惊喜和激动，与远方震耳喧嚣血腥厮杀的战场，身边无数狂热迷醉的血族形成鲜明对比，显得疏离而又格格不入，就像一个冷眼旁观的看客。 站在悬浮宫殿台阶上的吸血鬼们同样见到了她，下一秒就离开半空宫殿，同样站在了旷野平原上。 这几乎是鬼魅一样的速度，一个眨眼间，就已经来到面前，堪比传说中的空间转移。 爱丽丝用手捂着嘴巴欢呼一声，扑进了三个血族中间，名叫西里尔的吸血鬼怀抱。 西里尔微微一笑，同样温柔的拥抱了金发少女，开始与她窃窃私语。 烈烈的狂风拂面而来，带着远方人类鲜血和青草的气息，战场上厮杀的声音震耳欲聋。 在血色六芒星的边缘，幸存的血族都虚弱无比，满含希望的看向这三个古老血族。 “伟大的上古者，求您眷顾……” 话音还未落下，沉睡了千年的两个古老吸血鬼已经如同死神一般，迅速又无情地落入了战场之上，开展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大口吞咽着人类的鲜血！ 对于这些胆敢屠戮血族的人类，他们不会有半分手软。 军队的败退迅速而又理所当然，没过多久，代表撤退的号角声就已经吹响，艾伦已经满身伤痕，勉强指挥着众人用火药大炮断后，然后逃离这片平原。 等到爱德华和安东尼走回来时，苍白的脸色还泛着淡淡红晕，带着意犹未尽的色彩。 安东尼一边搭着爱德华的肩膀走过来，一边用吟唱一般的语气说道：“多么久违的世界~多么久违的人间~” 血族青年脸上的神色愉悦无比。 任谁沉睡了整整一千多年，再重新苏醒在这个世界时，也会感觉到畅快。 比起一向像个花花公子一样的安东尼，爱德华就显得稳重多了。 “塞西莉亚，没想到真的是你。”爱德华感慨道。 “许久不见了，爱德华。”塞西莉亚温和说道。 爱德华久久凝视着塞西莉亚，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低声说道：“我们都以为你死了，西里尔几天前跟我说他感知到你时，我还以为是戒指上的精神链接出问题了。” “我也只是刚醒了几天而已……” 话说到一半，塞西莉亚忍不住摇晃了一下身体，紧接着用手按压住的太阳穴。 仅凭这些五代六代的吸血鬼，根本无法支撑这个六芒星法阵，她的血液几乎提供了六芒星法阵一大半的能量。 不用照镜子，塞西莉亚也能知道自己的脸色现在一定苍白到了极点。 被这一连串变故彻底震撼了的林恩打了个激灵，立刻殷勤的小跑过来，扶起塞西莉亚的身体。 塞西莉亚惊讶的看了一眼林恩，后者立刻回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塞西莉亚回过头来，继续问道：“我刚刚醒来，就听闻光明教廷要与血族开战，所以才来这里，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西里尔拉着爱丽丝走了过来，朝着宫殿的门口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在这里聊天也太没格调，先入内详谈怎么样？”西里尔微笑着说道。 重新走到夜色宫殿里的时候，塞西莉亚抬头，有些茫然的望了望高大的穹顶，忍不住在心里计算距离上一次踏进这里隔了多长时间。 即便是抛去这段毫无知觉的沉睡时间不算，大概……也隔了将近一百年了。 上一次离开这里时，她用禁咒炸毁了夜色宫殿，然后一走了之，那一夜发生的每一个细节，在脑海里都清晰明了的像倒影一般，可是不知不觉，居然已经度过这么长时间了。 时间是奔腾浩瀚的河流，不为任何事物停住脚步，错过了就永不再归来。 降临到主位面的宫殿属于整座宫殿处于中间的一部分，想要让整个夜色宫殿全部降临到主位面，恐怕只有血族始祖才能做到。 塞西莉亚的脚一步步踩在宫殿大厅上，足音嗡嗡回响，激起一阵阵微弱的回音。 时光的洗刷也没有放过这里，一千年的空旷死寂，让这里的圆柱和穹顶也沾染上了岁月的痕迹，鎏金错银的花纹变得暗淡无光，像一场奢靡盛大的宴会结束之后，只剩下繁华散去的冷清与安静。 在大厅的另一端尽头有一道巨大石门，打开门走进之后，会直接走到一个巨大的露台边缘。 沿着栏杆向外看去时，天空之上有永恒的明月与星辰高悬，脚下是无数尖顶的古老建筑绵延至远方。 这是属于另一个维度的风景。 爱德华与安东尼去领导剩下的低阶吸血鬼了，只有西里尔与塞西莉亚站在露台边上，开始讲述他这些年的经历。 最终的深渊决战结束之后，血族损失惨重。 那时候的血族再也经不起半点打击，一代血族死得死、失踪的失踪，剩余的他们三人都受了重伤，需要通过漫长的沉睡来疗养，而直系的高阶吸血鬼也几乎都死伤殆尽。 大陆上的种族可不是和平一片，为了防止在此期间受到攻击，只能封闭了整个夜色宫殿，然后强制进入沉睡。 “只是没想到我居然会沉睡一千年之久。” “大约十年前苏醒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居然作茧自缚的出不去了，只能将精神分割出一部分附着在戒指上，然后去外面想办法。”西里尔耸着肩膀说道，看上去非常的唏嘘感慨和无奈。 也许塞西尔这辈子都没有想过，居然会有一天要沦落到靠一群低阶吸血鬼的地步。 说完之后，西里尔笑着看了一眼塞西莉亚，好奇的问道：“你呢？讲讲你的经历，塞西莉亚，你的死而复活才最令我惊讶，当年可是人人都说你与恶魔君主决战，然后同归于尽。” “我没有死，但受伤很严重，就随便找了一个地方沉睡了，几天前苏醒了。”塞西莉亚说道。 她还记得自己当年沉睡时还将棺材推入了一片湖泊当中，一千年时间沧海变桑田，没想到再度醒来时，居然是被一个盗墓贼重旷野上挖出。 西里尔等了两秒，见她不再说话，错愕的盯着塞西莉亚说道：“说完了？” “……”塞西莉亚说道：“说完了。” 也许是这句话显得太过随便了，西里尔的脸色立刻不佳了一些。 “……沉睡了整整一千年又醒来，我还以为你会惊喜激动，没想到这么冷漠，真是令我伤心。”西里尔说道。 塞西莉亚不知道该说什么，能重新见到身为一代血族的同伴，这自然应该非常惊喜，但不知道为什么，塞西莉亚总感觉提不起精神来。 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在意。 …… 沉默了几秒，塞西莉亚语气散漫的说道：“也许是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的原因吧，我没有像你一样苏醒了整整十年后才解脱，对我而言，沉睡的不久前才见过你们，苏醒了不过几天又在这里与你聊天，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久别重逢的喜悦。” “好吧……”西里尔本能的想摸上一血酒，手伸到半空中，才突然想起这里已经不像一千年前一样圈养的血奴，不得不又尴尬的收回手，“……你太虚弱了，先休养几天吧，唤醒父亲或许还需要你的帮忙。” 有几秒的时间，塞西莉亚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潜在含义，紧接着猛然抬头，一瞬不瞬的盯着西里尔瞳孔。 “……你什么意思？”塞西莉亚说道。 话说出口，才发现连声线都在颤抖。 西里尔有些不解的撇过来一眼，紧接着恍然大悟的说道：“哦~，我忘了你在深渊之战打了一半就陷入沉睡了，当时确实有血族始祖死亡的谣言，不知道也是应该……” 西里尔喋喋不休的话似乎隔了一层厚厚的墙壁，变得模糊而遥远，只听到嘴巴一张一合，却怎么也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 似乎一切都沉入了深海里，耳朵里的水声嗡嗡不停，将思绪搅拌的只剩下一团混沌碎片，到最后只剩下梦境一样的恍惚感。 哦，亚尔维斯的死亡是谣言。 塞西莉亚的嘴巴张开又合上，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问什么，过了好几秒，才勉强开口道：“……他在哪里？” “还能在哪里？当然也在夜色宫殿当中。”西里尔说道。《 》 8、第8章 塞西莉亚茫然的盯了西里尔几秒，仿佛才终于缓慢又迟钝的明白了他的话中含义。 很难以形容这种感受，似乎灵魂迟钝的感知又重新复苏，鲜明的爱与恨再一次弥散在心脏里。 失血过多引起的疲倦和疼痛更加剧烈的翻滚了起来，又将灵魂活生生的剖成两半，一半还在夜色宫殿，感受人间传来的每一丝疼痛，像一场缓慢而压抑的刑罚，另一半却已经飞入天堂，如梦似幻的虚浮快乐充盈漂浮，幻化成波浪与洁白泡沫。 塞西莉亚脚步虚浮地向后退了几步，背靠在纯黑色的大理石圆柱上，紧接着用手深深的捂住了面孔。 “你怎么了？”西里尔问道。 “我、我以为他死了……”塞西莉亚梦呓道。 “哦~，当然没有，根本没有恶魔敢和他正面抗衡，父亲后来作为大陆联盟的隐藏首领，组织当时大陆的所有种族打败恶魔之后，才陷入了漫长的沉睡，父亲的强大简直犹如天上的血色月光，永恒不灭的璀璨……”西里尔用咏叹调一样的语气说道，顿了顿又说道：“……父亲还沉睡在当年自己的宫殿里，只是没有人能进去，我试过，但父亲在沉睡前在周围布置了……” 西里尔还在喋喋不休的讲着。 塞西莉亚不想再听他讲下去，转身跳下露台，跌跌撞撞的向月色尽头的高大城堡跑去。 跑到城堡的大门前以后，塞西莉亚急不可耐的想要推开大门，又忽然停下动作。 月光下，荆棘城堡勾勒出巨大的阴影，像吞噬一切的深渊，而上面鲜红色的符文就是深渊里伸出来的恶魔，似乎想要随时咆哮着将她吞噬入腹，连骨骼带灵魂都碾压至破碎，最后一把燃烧成灰烬，纷纷扬扬的散向天空。 明明手指离鲜红色的符文只有咫尺距离，塞西莉亚却觉得自己怎么也推不下去，就好像手指凝固时化成了雕像，完全不受控制。 别再多想了…… 塞西莉亚闭上眼睛，对自己不断说这句话。 手腕上的伤口才刚刚凝结起红色血痂，还没有完全愈合，塞西莉亚拉开蕾丝袖口，然后用另一只手尖锐的指甲狠狠划开旧伤口。 伤疤撕裂，鲜血从旧伤口里一点一滴地涌出，滴落在荆棘城堡鲜红色的符文上。 这座城堡由内而外的彻底封闭了，沉沉叠叠环绕的血色法阵，磅礴浩瀚的力量辐射威压着整座城市，保证了里面的沉睡着古老血族不会受到任何外界的打搅。 如果想要唤醒他，塞西莉亚只能再用一次白天的办法，用她的鲜血感染整个魔法阵，然后再刺激陷入永恒梦境的亚尔维斯醒来。 鲜血顺着手腕一滴滴落下，很快又顺着大门上的花纹凝成小小血泊，又紧接着被鲜红色的诡异图案吸收，魔法阵吸收了这么多鲜血，却始终沉默的环绕在城堡周围，没有半点动静。 失血越来越多，塞西莉亚仰头背靠在城堡高大的深灰色石砖上，因为眼前的一阵阵发黑开始呼吸急促。 “你在干什么！” 西里尔急匆匆的跑过来，见到塞西莉亚脸色的那一刻脸色一变，立刻将她的手腕拉开。 “这样单纯的灌溉血液没用，之前我们三个被困在夜色宫殿时，就已经试过了！” “我们三个当初把全身大部分血液都贡献出来，都没有将父亲从沉睡中唤醒，现在仅凭你一个人没用！” “你先休养几天，到时候再和我们三个一起联手破碎荆棘城堡，看这样能不能将沉睡的父亲从梦境中唤醒……” 西里尔住了嘴，狐疑的问道：“我说的话你是否在倾听？” 鲜血滴落的越来越多，头晕目眩的感觉一阵阵袭来，就连耳朵里都是一片轰鸣鸣的响声，塞西莉亚抬头愣愣地盯了西里尔几秒，似乎根本没有在听清他说什么。 紧接着塞西莉亚一把将自己的手抽出，下意识的把手腕上的伤口撕裂到更大，摇摇晃晃地重新靠到灰色石砖旁，让鲜血继续滴在荆棘城堡的血色符文上。 这、这简直就是不要命！ 照这种血液流失速度，恐怕她再过几分钟，就会又一次陷入千年沉睡。 西里尔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塞西莉亚在发什么疯，刚打算再将她拉开，身后的高大城堡就骤然传来一声声响。 一个不敢置信的是猜测在心中升起，西里尔僵硬着头颅转身看去。 环绕着整个城堡的无数玄奥莫测魔法符文在倾刻间亮起了千万道光华，又转瞬间黯淡无光，如同火焰跳跃着燃烧过最后的灰烬一般，幻化成无数点点滴滴的血色星光，悄无声息消散在空气里！ 而与之相伴的，是辉煌至极的古堡在颤动不休！ 西里尔看到古堡坚硬的石质大门骤然向两侧开启，无数明亮的烛台同时燃起火焰，一个个窗口重新有了朦胧灯光。 光影交错间，似乎曾经的主人从未离去过。 一切都在沉寂中复苏，在安静中跃动。 黑发红眸的古老血族从城堡深邃的长廊中快步走来，面容在半明半暗的烛光下冷峻而深邃，就像一张年代久远的油画人物。 西里尔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血族始祖竟然真的会被如此轻易唤醒，紧接着便本能地立刻俯身行礼。 “父亲。”西里尔恭敬地说道。 刚刚苏醒的亚尔维斯大步走过西里尔，脸色冰冷骇人，伸手就将靠在古堡灰色石砖上的塞西莉亚一把拉开，用手指摁住她手腕上不断流血的伤口。 塞西莉亚微微抬起眼睛来看向他，凌乱的漆黑长发下，那双眼睛的目光极其涣散。 塞西莉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到依稀有一道黑色的人影半抱半扶了自己，努力看去，却隐隐绰绰的什么也看不清。 事实上，伴随着血液的大量流失，就连头晕目眩耳朵轰鸣的感觉都已经在几秒前消失了，刚才的荆棘古堡复苏、血族始祖重新醒来这种动静，传入脑海里也不过是一阵稍微剧烈点的摇晃而已，甚至分不清是真的古堡在震动，还是眩晕的感觉导致。 极其熟悉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好像经年未见终于重逢。 太熟悉了，哪怕看不清容貌听不清闻不见气息，本能的第六感也在告知来人是谁。 “亚尔维斯？”塞西莉亚喃喃说道。 没有声音回答。 塞西莉亚微微颤抖起来，几乎用尽最后的力气又一次问道：“……父亲？” 脸侧传来冰凉的触感，似乎有异常冰冷的肌肤贴面抚摸而上，沉静的声音同时响起。 “是我。” 塞西莉亚不知道自己笑了没有。 虚浮的快乐与泡沫终于迎面而来，缓缓没入头顶，将一切感官的意识拉入轻盈而虚幻的天堂，仿佛现实中的一切痛苦都已经缓缓远去，与所有陈旧的记忆被远远丢开，化成一场微不足道的噩梦。 被理智强行维持的清醒，就像终于射出长箭的弓弦，可以陷入松弛散漫。 塞西莉亚闭上眼睛，疲惫地陷入黑暗中。 ……………… 疲惫、困倦、黑暗。 每一寸骨骼和肌肉都在叫嚣着疲倦和痛苦，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思维迟钝僵硬得如同腐朽的树木，恍恍惚惚间一切皆是虚无。 这种感觉并不算陌生。 血族因为重伤或者是失血过多而沉睡时，就是这种感觉，之前的一千年时光里，塞西莉亚都是这种感觉，然后在漫长的光阴里一点点重新积聚力量，再度醒来。 一股鲜甜的血液突然流入口中。 那不仅仅只是普通的血液而已，内里蕴含着强大的能量，不断刺激身为血族的本能，让塞西莉亚即便在昏迷中，也本能地伸出獠牙大口吞噬。 炽热的感觉倾刻间充斥身体，又化作源源不断的力量，驱散所有的疲惫和困倦…… 再睁开眼睛时，塞西莉亚就见到亚尔维斯的手腕就放在自己的嘴边，深红色的鲜血从那双骨节均匀的手腕边流下，再落入自己的口中。 塞西莉亚闭上眼睛几秒，再重新睁开时，目光一片清明，然后向旁边偏了偏头，避开了亚尔维斯手腕上滴落的鲜血。 “多喝一些，你太虚弱了……”亚尔维斯低头摸了摸塞西莉亚散落在枕头边的漆黑长发，神色居然还带了一点温和的笑意，“……好孩子，告诉我，你自从苏醒以后，一共进食过几次？” “我不想喝了。”塞西莉亚微微倦怠的说道，紧接着抿住唇角不再张口。 亚尔维斯微微挑眉。 “多喝一些，你太虚弱了，塞西尔，不要让我说第二遍。”亚尔维斯说道，语气温和又不容置疑。 从床头桌边的雕花银烛台和床帐上的水晶珠帘来看，她现在待的这间房间应该处于荆棘古堡里。 暖黄色的光透过红色床帐和水晶珠帘，折射出一道赤红色的光，坐在床边的黑袍青年，眼睛漆黑深邃的宛如深渊，即便望来的目光会带着微微温和的笑意，也有可能会在下一秒化为平静冷淡。 这个神情塞西莉亚很熟悉。 塞西莉亚垂下眼睫，继续大口吞饮着亚尔维斯的鲜血，一直到彻底饱腹后，亚尔维斯才将手抽回去。 停顿了一两秒让伤口愈合后，亚尔维斯说道：“塞西尔，你昏迷了七天。” “是吗？”塞西莉亚敷衍的说道。 亚尔维斯将手伸来，摸了摸塞西莉亚的侧脸，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抗拒与敷衍，亦或是注意到了也不在乎。 “西里尔和那个叫林恩的吸血鬼都和我讲述了遇到你后的消息，一个夸赞你用鲜血将他们放出来，一个夸赞你力量强大，但都没有提起你有进食吸血……我的第一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塞西尔。”亚尔维斯说道。 自从舒醒时吸食完那个叫盗墓贼的鲜血以后，塞西莉亚确实没有再进食过，再加上接连两次放血，才会虚弱到再一次沉睡。 “刚刚醒来时，我吸食干了一个人类的鲜血。”塞西莉亚尽量平静的说道。 亚尔维斯沉默了一下，有些揶揄的说道：“怎么？这么多年了，你得厌食症还是没有痊愈？” “只是没有遇到合心意的食物而已。”塞西莉亚说道。 亚尔维斯微微一哂，也不说是信还是不信，见塞西莉亚正扶着床头坐起，抬手往她后背塞了一个柔软的靠垫。 “好了，既然吃饱喝足了，就和我讲讲你苏醒以后的事情吧。”亚尔维斯说道。 “我不信你没有从别人口中得知。”塞西莉亚说道。 “我更想听你亲口讲述。”亚尔维斯说道。 塞西莉亚只好将自己沉睡的棺材从旷野上被盗墓贼掘出讲起，一直讲到那场大战和夜色宫殿的降临，以及之后的唤醒亚尔维斯。 其实总共也没有多少内容，塞西莉亚有刻意讲的简略，寥寥十几句话之后就再无什么可描述的地方了。 听完后，亚尔维斯叹息着说道：“我很后悔，塞西尔。” “后悔什么？”塞西莉亚问道。 亚尔维斯带着微微笑意地望了她一眼。 “后悔这么晚醒来，如果知道你没有死，如果知道你就沉睡在离我不远处的旷野之上，我一定会去找你。”亚尔维斯说道。《 》 9、第9章 在亚尔维斯的命令下，塞西莉亚暂时留在了荆棘古堡休养身体。 在每天晚上，亚尔维斯都会准时的出现在塞西莉亚床边，然后割开自己的血管给她喂食鲜血。 对于吸血鬼而言，血是生命之源。 只要有鲜血可以进食吸收，然后在身体里不断转化为能量滋养，不论受的伤害再怎么严重，只要还没死，就可以以极快的速度愈合。 何况塞西莉亚现在每晚进食的，是来自于血族始祖的鲜血，以他的鲜血为起始，一个不逊于巨龙、精灵和人鱼的种族由此繁衍，可以说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哪个种族的鲜血会比亚尔维斯鲜血里蕴含的力量更加强大。 在这样的强大力量滋润下，塞西莉亚不论是千年以前和恶魔君主对战时留下的暗伤，还是清醒以后两次失血导致的极度虚弱，都在飞快的痊愈和恢复，几乎回到力量鼎盛的时刻。 幽暗的城堡里，烛火悄无声息地燃烧着。 雕刻了精美壁画的天花板上，两道人影头抵着头互相依偎着，依稀是一个亲密和纠/缠的姿势。 腥甜的液体缓缓自唇齿间流入，进入血管以后飞快燃烧，无声化作磅礴的力量冲向四肢百骇…… 足够了。 塞西莉亚从亚尔维斯的脖颈间抬起头来，尽量轻微无声的喘息着，伸手推了推俯身在上方的他。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亚尔维斯慢慢从床边坐起，动作沉稳而优雅，脖子血管上的两道小小伤口几乎是在一瞬间痊愈，没有留下任何疤痕。 这几天的血液流失似乎没有给亚尔维斯带来任何虚弱影响，他看起来依旧沉默强大，烛光下的侧脸线条冷峻而沉静。 塞西莉亚眼中闪过几不可见的怀念。 有时候塞西莉亚吸食完鲜血以后，看着坐在床边的亚尔维斯，恍惚间会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好像还是很久以前她刚刚被初拥成吸血鬼以后，被他带来夜色宫殿的抚养教导的时光，所有中间的争吵和分离、战争和死亡都是一场噩梦。 梦醒之后，一切都了无痕迹。 凝望着她，亚尔维斯眼中闪过微不可察觉的愉悦笑意。 血族的肤色只会冰冷苍白，只有在吸食完鲜血之后才会稍有不同，比如说现在的塞西莉亚。 其实这一幕非常美丽，长发漆黑的少女静静躺在颜色艳丽的帷幔锦缎之间，眼睛明亮清澈，洁白如玉的侧脸上却沾染了淡淡绯红，显露出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活泛生命力。 亚尔维斯似乎心情很好，开口问道：“在想什么？” “我之前问过西里尔和爱德华，他们都说父亲你陷入千年沉睡，是因为与恶魔的决战中耗费力量过多。”塞西莉亚平淡的说道。 但是塞西莉亚从昏迷中醒来以后，见到的亚尔维斯哪怕是连日来不断割开自己的血管给她喂食鲜血，也丝毫没有显现出半点虚弱。 塞西莉亚相信，哪怕是亚尔维斯现在再次初拥一个人类，将他转变为一代血族，也不会感到有多少虚弱。 这种完全处于巅峰的状态，根本不像是西里尔口中的力量耗费过多。 不需要直白的问出来，亚尔维斯也猜出了塞西莉亚想问什么。 “那只是他们的猜测……”亚尔维斯轻描淡写的说道：“……深渊之战中我没有受重伤，当年陷入沉睡，也并不是因为力量耗费过多。” 塞西莉亚迷惑了。 “那是为什么？”塞西莉亚问道。 “只是无聊而已。”亚尔维斯说道。 亚尔维斯伸手将塞西莉亚额头上的几缕黑发拨开，露出她洁白小巧如螺壳的耳垂，然后捏在指尖把玩。 “那时候深渊之战刚刚结束，大部分的血族都已经死伤殆尽，天空之城和光明教廷又蠢蠢欲动的想要开战，到处都有人各怀鬼胎的算计谋划，而我……那时候的我觉得一切都麻烦而毫无意义，所以就去沉睡了。”亚尔维斯说道。 塞西莉亚不敢反抗亚尔维斯，只好尽量无视耳垂上传来的微微痒感。 “您并不是这种性格的人。”塞西莉亚说道。 亚尔维斯并不是那种不愿理会世事的高傲血族，事实上，作为血族首领的他掌控欲相当强烈，几乎不会让任何一个属于自己的血族后裔逃脱自己的掌控、违反自己的命令。 亚尔维斯哑然失笑。 “准确点说，我连人类都不算吧，但是……”亚尔维斯望来的目光突然极其意味深长，隐约间又有一点揶揄和调笑的意味，“……那时候的我确实抱有这种想法，所以才沉睡了一千年，一直到被你唤醒。” 塞西莉亚抬起头来与亚尔维斯四目相对。 亚尔维斯的眼睛极其深邃而幽暗，带了不知名的微妙情绪，让她辨别不清他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 几秒后，塞西莉亚示弱一般的重新移开目光，看向角落里摇曳的灯光。 “感谢父亲您的恩赐，但我的身体已经彻底恢复，不需要再进食您的血液。”塞西莉亚语气柔顺的说道。 沉默了几秒，亚尔维斯说道：“即便恢复了身体，日常生活中你也需要吸食血液……” 塞西莉亚忍不住说道：“关于这点，我可以自己解决。” 亚尔维斯将手伸过来，轻轻碰了碰塞西莉亚的嘴角，将那里留下的一点鲜红色血迹擦干净，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我以前就说过，如果你一直不愿意吸食人类的鲜血的话，可以用我的鲜血进食。”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心脏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霎那间柔软，塞西莉亚拉过亚尔维斯冰凉的手，然后将他的手被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侧上，目光眷恋无比，就好像怀念一段早已逝去的美好时光。 “是吗？如果不是您提起来，这些话我都快忘记……”塞西莉亚眷恋温柔的说道：“……父亲，即便没有你的教导，在你所不知道的时间和地点，我也早就习惯了捕猎和进食人类的鲜血……感谢恩赐，但我真的不需要您的鲜血了。” 塞西莉亚感觉到贴在脸颊上的手指冰冷慢慢下移，然后放在了咽喉处反复摩擦。 “你还想说什么？”亚尔维斯语气温和的问道。 明明已经在心里反复打了好几遍腹稿，可是到临头要对亚尔维斯说时，塞西莉亚还是本能的感觉到了紧张。 见她久久不说话，亚尔维斯又问道：“嗯？你还想说什么？” 塞西莉亚盖在厚厚被子下的脊背忍不住绷紧了，眼睛刻意不去看亚尔维斯，一眨不眨地盯着银烛台上的那一团小小火焰。 火焰明黄赤红，摇曳不定的就像是有生命一样。 “……这个时代外面世界的情况，想必父亲您也知道了，魔法衰落到如今这种地步总会有原因的，我想去帝国中心的尖顶图书馆寻找资料……或者想办法去圣地的教皇图书馆阅读资料也可以。”塞西莉亚尽量平静地说道。 她想尽快远离夜色宫殿，远离亚尔维斯。 亚尔维斯不置可否，继续温和的询问道：“之后呢，还会不会再回来特兰西？” ——应该不会了。 塞西莉亚不敢这么直白的说，含糊的说道：“这些事情到时候再说。” 下一秒，咽喉处的手指骤然收紧，尖锐透明的指甲从亚尔维斯手指上长出来，狠狠刺入塞西莉亚的肌肤！ 吸血鬼之间等级分明，哪怕塞西莉亚是一代血族，也根本无法反抗血族始祖的力量！ 那一霎那间的刺穿根本来不及反应，剧烈的痛苦顷刻间传入脑海，塞西莉□□不自禁的张大的嘴，发出急促而痛苦的喘息咳嗽声，另一只手迅速抬手抓住亚尔维斯的腕骨，想要将他的手拉开！ 血族确实拥有强大无比的复原能力，受了再严重的伤也能飞快痊愈，但如果是头颅彻底断掉，又或者是心脏被捏到粉碎这种情况也会死亡。 所幸亚尔维斯并没有这样做，几秒后就缓缓抽回了手。 亚尔维斯的手一收回去，塞西莉亚立刻翻身半爬起来靠在床边，一手撑着床头柱，一手捂着喉咙一阵咳嗽。 亚尔维斯的指甲虽然在脖子上留了五个深深的血洞，但其实刺入的并不深，血液还没有流下几滴，伤口就已经愈合了，除了咽喉上那一点点鲜红的血迹，看不出半分受伤的模样，但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却经久不散。 塞西莉亚翻身咳嗽的时候，亚尔维斯就站在身边，望来的目光宛若实质，隐含着极大的压迫感，即便不抬头看，塞西莉亚也知道他正在盯着自己。 “吓到你了？” 再开口时的亚尔维斯声音居然还是很温和。 “还好。” 塞西莉亚说着靠在了床头上，虽然知道没什么用，但还是低下头去，尽量将面容隐藏在了床上帷幔和长长的黑发后，只留下一侧朦胧的阴影。 “疼不疼？”亚尔维斯问道。 塞西莉亚没有回答。 亚尔维斯也不以为意，用手指撩起塞西莉亚脸侧漆黑浓密的长发后，紧接着弯腰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冰凉且温柔的轻吻。 刚才还濒临死亡的感觉缠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当亚尔维斯靠过来的那一刻，塞西莉□□不自禁的全身都僵硬了，屏住呼吸勉强接受了这个眉心的亲吻。 也许这是一个在旁观者看来温情脉脉的吻，但塞西莉亚只感到了恐惧。 塞西莉亚不确定亚尔维斯注意到了没有，但他很快就说道：“好孩子，我先去处理事务了。” 塞西莉亚低下头去不看他。 规律而有序，几乎连间隔时间都一模一样的脚步声很快远去，最后消失在了长廊尽头的书房。 等了片刻时间，确定亚尔维斯暂时不会再过来以后，塞西莉亚动了动指尖，紧接着泄愤一般，抬手打碎了窗边的银烛台。 “哔啵——” 整个银色的烛台应声而落，四分五裂，那一点点火焰很快就被窗边的夜风吹灭。 温暖华美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 10、第10章 一闭上眼睛就是以前的事情历历在目，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觉。 半夜，塞西莉亚睁开眼睛，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然后赤脚跳在地下，拉开厚重的实木大门走了出去。 夜色宫殿与荆棘城堡对塞西莉亚来说不是个陌生的地方。 夜色宫殿名字虽然称之为宫殿，但其实却是一座独立于维度空间之外的城市，独属于血族所有，在鼎盛时期，这里居住了数量众多的高阶低阶血族，以及更多用来看守防备的食尸鬼、眷养的血奴和充当仆人的人类平民，繁华中也带着独属于暗夜的颓废魅力。 宫殿的最中央是荆棘城堡，亚尔维斯一般居住在这里，周围是一代血族的城堡，然后依次向外环绕辐射，越向城市外围血族的等级就越低。 在被初拥成血族以后的很多年，塞西莉亚一直都在夜色宫殿里，只不过居住的位置和其他一代血族有所区别，西里尔爱德华他们住在荆棘城堡周围，而她与亚尔维斯一直居住在夜色城堡里。 一切的格局布置都和以前一模一样，就连现在躺在这间房间，也是多年前她曾经住过的那间卧室。 昏暗的长廊尽头，就是亚尔维斯的书房，散发着点点灯光。 血族的视力不会受到光线影响，就算在完全漆黑的夜色里，也能将每一样事物看的纤毫必现。 塞西莉亚悄无声息地走过长廊，然后在离书房几步远的门外停下了脚步。 夜深了，亚尔维斯还在处理血族的各种事务，烛光下的侧脸冷峻平静，手中的羽毛笔动作不停，一行行微微倾斜的漂亮花体字就批阅在了西里尔等人送来的情报上。 事实上，就算塞西莉亚这几天天天足不出户的躺在床上休养身体，也能猜出来现在外面的情况一片混乱。 血族始祖和众多一代血族的苏醒，就像一颗炸弹投入平静的湖面一样，瞬间激起无数暗流汹涌。 那天之后，帝国军队和光明教廷大败而归，将军队的防御战线拉到了远方的特兰西城市，同时又紧急调来了四个军团的兵力，分布在夜色宫殿的不远处包围，随时警惕着打算重新开启大战。 而血族这边呢？ 从沉睡中苏醒，他们需要血奴、需要领地、需要奴仆，需要转换欣赏的人类成为自己后裔……而这些都必然与帝国和光明教廷的立场相反，因此矛盾和冲突不可避免，如今只看亚尔维斯要怎样处理。 据塞西莉亚所知，这些天爱德华、西里尔和安东尼都被亚尔维斯委派了众多任务，忙碌的团团转。 只有她，亚尔维斯好像遗忘了一般，没有派遣下达任何命令，只是让她留在荆棘城堡当中修养。 塞西莉亚静静的看了亚尔斯维斯片刻，转身安静的离开。 她永远猜不透亚尔维斯的想法，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书桌前，察觉到塞西莉亚的离开，正在提笔写字的亚尔维斯抬起头来，望着她的背影，目光幽深晦涩。 ……………… 第二天，林恩带着礼物过来觐见了。 他带来的礼物是一个小小的灯笼，可以放在床头柜上照明，有黄铜丝编织成的花纹和玻璃罩子，又用银粉涂出铃兰花纹，十分符合血族的审美。 灯笼上面有开关，摁下开关灯笼会不断亮起和关灭。 塞西莉亚放在手中把玩，一旁的林恩带着微微得意的说道：“我保证殿下你没见过这个！这个灯笼不是现在外面那些人类使用的煤气灯，而是电灯，是帝国科学会最新发明的……” 他最近在学习血族内部的一堆称呼，比如说血族始祖自然要称呼为陛下，一代血族称之为殿下，其与比自己高阶的吸血鬼称为大人，免得不小心哪天得罪了人。 塞西莉亚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电？”塞西莉亚说道，难道不是光？ 林恩说着比划起来，有些艰难地解释道：“对，就是天上的那种雷电，想办法把他们储存在钨丝里，然后再由电转化为光的那种灯……” 塞西莉亚似懂非懂，手指灵巧的拨动那个黄铜开关，让那个苹果大小的灯笼在手掌间亮起来又关灭。 “这很神奇。”塞西莉亚评价道。 林恩显得更加得意了，手指比划着神采飞扬的说道：“我觉得夜色宫殿里也该赶紧换换了，外面的人类天天折腾工业革命，进步的那么快，用的都是煤气灯，血族这边也要与时俱进啊，要知道不学习就要落后，落后就要挨打，可荆棘城堡里面用的居然还是蜡烛……” 塞西莉亚轻微的笑了一下，目光环视了一圈周围。 “其实这里以前有魔法灯，效果和这个电灯也差不多。”塞西莉亚说道。 “嗯？” 林恩瞬间露出了愿闻其详的表情。 “是用魔法水晶作为能源点亮的灯，可以燃烧好几个昼夜不会熄灭，并且非常明亮……”塞西莉亚指着天花板上一串扭曲华美的符文和水晶吊灯说道：“……看到了没？那些就是，如果荆棘城堡举办宴会时，那些灯就会点燃，只是平日里会用蜡烛而已。” “那现在怎么不点？”林恩问道。 难道是因为天天用那什么魔法水晶点灯消耗太大？ “因为我的原因吧，我刚刚来到这里时，不喜欢用魔法灯笼，总觉得那些灯笼太亮了，更习惯用以前庄园里的蜂蜡蜡烛照明，亚尔维斯知道以后，就让整个荆棘城堡平日里使用蜡烛……”塞西莉亚平淡的说道：“……后来这个习惯就作为传统保持下去了。” “您和始祖陛下感情真好。”林恩羡慕的说道。 越深入了解吸血鬼这个种族，就越会明白高低血族之间的巨大差异，只要差上一代，高等级的吸血鬼就可以对低等级的吸血鬼随意发号施令，后者要是有冒犯前者，那前者还有随时斩杀那个血族的权利！ 作为一个八代吸血鬼，林恩表示羡慕死这种一被初拥就是血族最高等级的一代了！ 感情好吗？ 塞西莉亚勾勾唇角，露出一点古怪的笑意，没有多说什么。 林恩紧接着说起了自己最近的经历。 夜色宫殿从维度之外浮现的那一天，他趁着人人都自顾不暇，混到了西里尔殿下的身边帮他跑腿办事，成功得到了他的注意，暂且混了一个贴身属下或者说仆人的位置。 并且在这些天里，林恩还挤走了无数比他等级高了那么一两代的吸血鬼，将这个位置继续保留下来。 按理来说，一个一代血族绝不可能找一个八代的血族办事，这样实在太有是格调，但血族现在百废待兴，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林恩清隽秀丽的眉目间满含对未来的期许，握着拳头踌躇满志地说道：“我现在最大的目标，就是要得到西里尔殿下的赏识，然后提升自己的血族阶级。” 他已经顺着自己那个便宜“父亲”一路追溯，在血族内部的族谱记载向上查到了自己血脉最初来源就是西里尔。 自从穿越以来，连个太阳都不能晒，林恩还以为吸血鬼这个种族职业没什么盼头，但那天安东尼爱德华他们将整个战场杀得七零八落的情况，让他成功意识到了这份种族职业还是很有前途的！ 他要早日升职加薪，成为二代血族，走上人生巅峰！ 塞西莉亚很喜欢和欣赏林恩身上这种生机勃勃神采飞扬的感觉，顺着他的话说道：“嗯，这是个好时机，西里尔有没有赏识你平常的效力？” 血族内部现在只有一代血族和众多低阶血族，如果没有意外，西里尔安东尼爱德华他们必然会挑选一批自己欣赏的血族，然后转化为只属于自己的子嗣。 林恩说不定真能得偿所愿。 “其他的事情都好说，就是有一件事我很头疼，西里尔殿下带回来的那个叫爱丽丝的人类女孩，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林恩抱怨道。 塞西莉亚一愣，有些诧异的问道：“这么多天了，西里尔还没将她转化成血族。” “她……”林恩脸上浮现出了非常一言难尽的表情，似乎在犹豫着用什么词来形容，“……她自己不愿意被西里尔殿下转化为血族，我擦，那可真是朵白莲花！” 塞西莉亚“？” “按照那个爱丽丝小姐的说法，她虽然帮忙释放了西里尔，但还是要回到自己的人类世界，绝对不会被变成吸血的怪物……别逗了，当时战场上可不止一个人目睹了她站在吸血鬼这一方，回去以后光明教廷恐怕会生吞了她！” 塞西莉亚“……” “这也就算了，她自己要作死谁也拦不住，但她还天天同情那些被吸血鬼逮来吸取血液的血奴。”林恩说道。 塞西莉亚“？” “每次西里尔殿下进食其他人类的血液，她就会和西里尔殿下吵架，说她看错了他，让他把带回来的那些人类送回家乡，并且还和那些被抓来的血奴交朋友，让她们也学着像自己一样，鼓起勇气反抗西里尔和其他吸血鬼。” 塞西莉亚“……” 林恩说着忍不住摊了摊手。 “啊~，本来吸血鬼养了这些血奴以后，是打算当长期储备粮，而不是一次性快餐的，本来等这些人类过完好吃的少女和青年时代以后，就会放他们回故乡，可是后来还真有愚蠢的被爱丽丝煽动反抗的人类，想要向光明教廷求救和逃跑……那些人类又不像爱丽丝一样，有西里尔殿下的保护，反抗以后自然就被……”林恩说着眼神黯淡了下来。 他曾经也是人类，感同身受，无法以纯粹的吸血鬼眼光来看待那些人。 林恩用的有些词塞西莉亚没有听懂，比如说白莲花，但不妨她结合上下语句了解大概的含义。 思索了半响，塞西莉亚含蓄的说道：“这些想法过于……天真了。” 也许爱丽丝出发点是善良，但在这样下去，结果往往会是恶意。 林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最主要的问题还是西里尔殿下护着她，不然现实分分钟叫那个叫爱丽丝的姑娘做人。”林恩说道。 “也许是因为她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都太过温馨，所以才会养成这种天真的性格吧……”塞西莉亚将手中的灯笼放置一旁，想了想，嘱咐道：“……世界不会照着她的意思运行，也没有人会纵容她，你不如稍微提醒一下爱丽丝，让她不要再做出这些行为。” 就在这时，亚尔维斯缓缓从门外走来。 林恩瞬间紧张了起来，白着脸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始祖陛下行礼，然后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亚尔维斯走过来坐在塞西莉亚身边，指了指角落里的林恩，带着微微笑意问道：“你很喜欢这个血族？” 塞西莉亚现在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 11、第11章 窗户正半开着，有凉凉的冷风吹拂进来，塞西莉亚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窗外天空。 漆黑的天穹下，明月与星辰当空，散发着淡淡的银色辉光。 夜色宫殿处于没有太阳的维度之外，永远不会有阳光照射，但并非没有气候变化，在主位面处于白昼时，夜色宫殿里的明月与星辰都会高悬在天空绽放光华，比外面真正的月亮稍亮，而到了夜晚，天空则会变得黯淡无光，只有寥寥几颗星辰悬挂在天际。 这些人造的月亮与星辰，是魔法文明发展到巅峰时的象征，制造成功的那一刻正好是夜晚，整个大陆的所有智慧种族都看到天空的月光随之暗淡，取而代之的是浮空城上一轮明月缓缓升起。 它悬浮在天空时，如同真正的太阳月亮一般，是永不停歇的永动能源。 当初天空之城的众多大贤者将这些创造出以后，本来想将它们悬挂在天空之城上，让所有到访天空之城的人，一抬头就能看到属于魔法的辉煌，可惜这个消息被亚尔维斯知道了。 那时候正苦恼于夜色宫殿的天空不够真实的亚尔维斯得知以后，带领众多的高阶血族前往了天空之城，与那些大贤者武力说服了一番，将这些人工制造的月亮和星辰带了回来。 亚尔维斯虽然每天都会来找她，但都是在晚上固定的时间，现在这个时候，他本来应该在处各种血族内部的事务。 他靠的太近了，身体近的一伸手就能碰到，让塞西莉亚身体不由自主的绷紧，往后挪移了一两寸距离。 “你怎么来了？”塞西莉亚说道，没有回答亚尔维斯的问题。 这脱口而出的话有一丝微妙的抗拒和疏离，听见她这么问，亚尔维斯微微蹙起了眉头，一秒之后又慢慢松开。 “难道我不能过来？”亚尔维斯语气很温和的问道。 塞西莉亚侧过脸说道：“只是有点惊讶，毕竟这个时间点，您应该正在处理事务。” “都是一些小事，让西里尔去处理也可以。”亚尔维斯说道。 “听说有军团围在夜色宫殿附近想要开战？”塞西莉亚说道。 亚尔维斯轻轻的嗯了一声，平静说道：“除此之外，在教皇的命令下，教廷派了六个红衣主教和十二圣骑士团也来到附近。” 听见他这么讲，一旁的林恩倒抽一口凉气，眼神露出几分惊恐来。 光明教廷一共有十二位红衣主教，这条规律从古到今从未变过，至于十二圣骑士团，那是光明教廷所有的武力力量。 就算如今所有的超自然力量都已经衰败了不少，但还有帝国的军队和新式武器在旁边助阵，这威胁也已经不容小觑了。 而与之相对的，是血族这边的虚弱，除了他们寥寥几个人之外，剩余的血族全部都是低阶吸血鬼，在千年之前的时代，这种吸血鬼只能充当战场上的炮灰。 也就是说，现在对于血族的威胁已经非常大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即便听见亚尔维斯这么说，塞西莉亚也没有感到有多少紧张，如果不是身边林恩那一声清晰的抽冷气声音，她甚至会把这些当成一件寻常消息忽略过，而不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算是一个重大事件。 也许是早年间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了，她总是本能的认为亚尔维斯太过强大并且无法反抗，只要有亚尔维斯在，所有的问题都会轻而易举解决。 想到这里，塞西莉亚忍不住抬头看了看亚尔维斯。 亚尔维斯望过来的目光非常专注，似乎在等她说些什么话，那五官轮廓没有一处不熟悉，既清晰又模糊，就像是一段旧时光里的剪影。 等了几秒钟时间，见她一直在发呆，亚尔维斯问道：“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 少女将双脚抱起，又将下巴抵在膝盖上，蜷缩在沙发上时，透过眼前几丝凌乱的黑发，那目光倦怠而恍惚，衬着冷白色的肌肤和幽蓝色双瞳，就像她还是一个年少而天真的孩子一样，让人不由自主的激起心中所有柔软的情绪。 亚尔维斯专注的盯了一会儿，忍不住将手伸了过去，似乎是想将塞西莉亚遮在额前和眼睛的长发撩到耳后去，又似乎是想摸摸她的长发和侧脸。 见他这样做，塞西莉亚猛然打了个寒颤，好像是从梦中惊醒一样，身体本能的微微向后仰，避开了亚尔维斯不说，还伸手拍开了他的手。 亚尔维斯的手指顿时停顿在了半空中，望着塞西莉亚微微挑起眉头，目光探究而晦涩一片，刚刚过来时的那点笑意早就消失不见。 被这样盯着，塞西莉亚动了动嘴唇，下意识的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又觉得无话可说，只好紧紧靠着沙发背一言不发。 感觉到血族始祖的心情不佳，站在旁边的林恩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不想再站在这里当背景墙，开始在心里考虑着用什么理由开溜。 这并不仅仅是因为血族始祖的不悦。 首先，血族始祖和一代血族之间的对话，他一个小小的八代血族根本没有话语权，继续待下去也没用，其次，不知道为什么，林恩总是直觉这两个血族之间的气场太过古怪。 从亚尔维斯走进来的那一瞬间，塞西莉亚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整个人就像绷紧的弓弦，感觉完全不像刚才一样休闲自在。 塞西莉亚向旁边看去时，注意到了林恩的不自在，心领神会的找了个理由让林恩离开。 林恩投过来感激的一瞥，然后毕恭毕敬的向亚尔维斯告退。 亚尔维斯没有在意那个低等级血族的离开，等到房间里又只剩下两个人以后，亚尔维斯凝视着塞西莉亚问道:“你刚才不想让我碰你，是因为还在为昨天晚上的事情赌气？” 塞西莉亚忍不住将脸埋在了膝盖上。 “没有，我没在意昨天晚上的事。”塞西莉亚说道。 声音隔着衣服沉闷的传出来，像一个悠扬乐曲的尾音，渐渐归于沉寂。 当时濒临死亡的那一瞬间她是感到了很恐惧，可事后回过神来以后，也就不过如此。 况且她从来没有，也不可能真正的去憎恨亚尔维斯。 可亚尔维斯似乎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轻轻的哦了一声，思索几秒后，坐在沙发上将塞西莉亚抱在了怀里，让她的头轻轻靠在靠在自己膝盖上，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她的黑发。 塞西莉亚没有睁开眼睛，尽情的将视野沉浸在一片黑暗里，只听到头顶亚尔维斯低沉冷淡的嗓音。 “那就是另一种原因了，你心里很抗拒我。”亚尔维斯语调平静的陈述道。 抗拒到不想和他有任何身体触碰。 靠在他怀里的塞西莉亚忍不住动了动眼睫毛。 ——是的，塞西莉亚在心里轻轻地说道。 但这回答塞西莉亚不敢说出口。 房间里的气氛就像结了冰一样，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是这世上有千言万语，面对亚尔维斯时却又实在找不出来话说，她曾经自以为与身边的这个古老血族亲密无间、无话不谈，可多年后时光变迁，命运兜兜转转，现在相处时，只剩下一片尴尬的沉默。 “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亚尔维斯说道。 “在想什么？”塞西莉亚配合的问道。 “在想你还很年幼的时候……”亚尔维斯说着在胸前比划了一下，语气中也微微带了一点笑意，“……那时候你才这么高，十一二岁的年纪，每天偷偷摸摸避开所有人来找我，不管遇到了什么事情，也都会不加掩饰的同我分享……” 亚尔维斯说着低下头去，看着趴伏在膝盖上的少女。 “我的孩子，我的小塞西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丢的呢？”亚尔维斯语气极温和的问道。 “她不是走丢了，是长大了……”塞西莉亚垂下眼睫说道“……我长大了，成熟了，自然不可能再依赖你，父亲，你喜欢怀念的，不是那时候像白纸一样任由你涂抹教导的我，而是如同一张白纸一样单纯，可以任由你涂抹教导的小姑娘。” 塞西莉亚从亚尔维斯的膝盖上爬起来，慢慢的坐直了身体。 “血族的寿命漫无止境，您如果真的思念，不如再去寻找一个天真无暇的人类姑娘认真教导，然后和她度过一段快乐时光……”塞西莉亚尽量平静地说道:“……但是、但是别再来找我了。” 亚尔维斯的眼睛中似乎闪过一丝怒火，等到塞西莉亚定神去看时，却发现毫无踪迹。 血族青年的面孔一如既往的深邃而平静，看不出半分情绪的波动。 几秒之后，亚尔维斯忽然低沉的笑了一声，伸手轻佻的拍了拍塞西莉亚的侧脸。 “说的不错……”亚尔维斯语气带笑，望来的目光却极其深刻锐利，充满了探究的意味，“……好孩子，我会考虑你的提议的。” 预料中的大战没有打起来。 几天以后，光明教廷和帝国派了使者前来夜色宫殿开始前来和谈。 面对血族始祖这种只有在神话故事当中出现的传说人物，和数个苏醒后的一代血族，对面的人类同样心有忌惮，因此选择了求和。 血族这边为此举办了宴会。 等塞西莉亚到了舞厅时，宴会已经开始了。 辉煌明亮的大厅里，一串串水晶吊灯从天花板上垂下，散发出璀璨的光芒，墙角的乐器无人而动，在魔法的作用下吹奏出一串串悠扬乐曲。 人类的美酒佳肴和血族摆在高脚杯里的血酒交相辉映，显现出一种诡异而又热闹的繁华。 一些前来赴宴的人类高层正在和吸血鬼觥筹交错，一个个尽量露出微笑彼此寒暄，也掩盖不住其中隐约的僵硬和尴尬。 而坐在主座之上的亚尔维斯，是整个宴会上的焦点，所有人都在将目光若有若无的投过去。 这位身披无数传说的古老血族并没有显得高高在上，而是坐在椅背上悠闲的品尝一杯血酒。 爱丽丝就坐在他的身边，两个人正在低声交谈。 塞西莉亚和所有人一样朝那里看去。 二人不知道聊了什么，美丽的金发少女突然咯咯地笑了出声，亚尔维斯低头凝视着爱丽丝，紧接着也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丝愉悦笑意。《 》 12、第12章 宴会厅的角落里，几个身着红袍的教廷人员正互相交换着惊奇的目光，时不时的望去血族始祖的方向，眼神怪异至极。 他们都是来自光明教廷的红衣主教。 作为被紧急派遣来和血族和谈的光明教廷使者，在今天晚上来到夜色宫殿赴宴之前，他们几乎紧急阅读了所有关于血族的资料和情报，特别是一手缔造了吸血鬼这个种族的血族始祖亚尔维斯，这更是重中之重。 甚至就在前一天晚上，这些红衣主教连夜将所有关于这位血族始祖的神话传说和史书资料倒背如流。 不论是何等隐秘和古老的情报里，有关于血族始祖亚尔维斯的形容，都是有着不容忤逆和反抗的强大压迫感，而对于力量远远不及吸血鬼的普通人类，血族始祖的态度与其说是藐视，倒不如说是无视。 事实也确实如此。 作为光明教廷的红衣主教，他们位高权重，在外面受万人追捧，可在今夜背负着和谈的任务来到夜色宫殿参加宴会、面见这位血族始祖时，后者的姿态冷淡而漫不经心，似乎面对的不是两个种族之间的未来，而是一件微不足道的日常小事。 就连血族们都说，始祖陛下风度优雅而残酷，傲慢而冷淡。 而现在，宴会厅上，光明正大坐在血族始祖左手边第一位上、与他亲密交谈的人，既不是传闻中的那些一代血族，也不是他们这些和谈使者，而是一位再普通不过的人类少女。 重点是，人类。 使者当中最为年老的一位红衣主教没有与同僚们站在一起，而是站在厅堂帷幔的一侧阴影里，望着古老血族与金发少女的身影眉头紧蹙。 半响，红衣主教才低下头来，疲倦的用手指用力揉太阳穴。 就在这时，一只手搭上了红衣主教的肩膀。 红衣主教回头看去，见到头戴王冠的英俊青年不知何时走到了身边，和所有人一样，他正盯着远方的金发少女和血族始祖瞧，眼底闪动着好奇的光。 ——是维克多王子。 这次前来的使者团队分数为帝国与光明教廷两拨势力，红衣主教史密斯代表光明教廷而来，而帝国派来的代表，这是眼前这位维克多王子。 “史密斯主教，那位与血族始祖交谈的小姐是谁？”维克多王子问道。 “维克多王子……”红衣主教先微微点头致意，然后才以嘶哑的声音说道：“……也许您也阅读过先前那条传到帝国都城的情报，不久前的战场上，这些上古血族苏醒时，有一个选择与血族为伍的人类……” 维克多王子顿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手指握成拳头，在另一只手上轻轻一锤。 “哦~，原来她就是那个人类少女！”维克多王子说道。 “在先前的情报里，我只听说她和一代血族西里尔有所关联，没想到连刚刚苏醒的血族始祖似乎也很……欣赏她。”史密斯主教说道。 维克多王子一时间哑然失笑。 “用欣赏这个词会其实并不准确吧？众所周知，血族们之间的关系是有多么的混乱和毫无伦理道德，一边以长辈的称呼互相称谓，一边却又毫不犹豫的发展出情人关系，这种事情可是比比皆是……”维克多王子啧啧评价着说道，又微微踮起脚尖，似乎想要不引人注目的将那远方的金发少女看的更清楚一些，神情戏谑而好奇，“……不知道那个叫做爱丽丝的小姐到底有什么魅力，居然能将两大血族迷倒，先前看到那条情报时，我还以为她被利用完以后，就已经成为吸血鬼口中的小甜点了……” 维克多王子说着说着，没有听到身边红衣主教的附和，就向老主教看去。 灯光的阴影下，老主教眼角的细细皱纹越发明显起来，他望着那对身影的方向眉头紧蹙，嘴角也紧紧地抿着，交织成一个不知道是厌恶、担忧、还是放松的奇特表情。 维克多王子尴尬的停住了自己的长篇大论，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 “呃……抱歉，是我失礼了。不应该当着您的面谈起如此不道德的事情。”维克多王子立刻说道。 或许有很多光明教廷的神职人员表面上道貌岸然，私底下玩的比贵族还要开放，但绝对不包括眼前这位史密斯主教。 这位史密斯主教对待自己和他人的道德人品要求之高，在整个大陆都有所名声，据说他极其厌恶尘世间的男女情爱，甚至向天主立下了终身守贞的誓言，并且每日鞭打自己来苦修，好争取早日进入天堂。 当着这样一位受人尊敬的教廷牧师谈起他人的风流韵事，确实不大合适。 不过嘛…… 维克多王子眯着眼睛看向那道窈窕的人影。 不远处的宴会桌上，爱丽丝突然咯咯笑出声，耀眼的金发在灯光的照耀下，就像是一捧起伏不定的光，在半空中闪烁出流畅优美的弧度，与耳坠上一闪一烁的红宝石交相辉映。 映入眼帘时，就像一片轻忽的羽毛，挠的心中微微一动。 不过嘛，他真的很好奇这个在血族世界生活的游刃有余的姑娘。 …… 塞西莉亚坐到了西里尔的身边，让身边的侍者在水晶杯里倒了半杯鲜血，然后握在手中端详。 鲜血没有倒满，只到了大概三分之一，殷红色的鲜血在透明的水晶壁里荡漾出浓郁的光泽，一圈圈的荡洋时，就像是湖泊上的涟漪。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息。 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落在人类的感官里时，会感觉到恐惧和反胃，可是落在吸血鬼的鼻腔里，却只化作一股股浓郁的香气，引诱到了极点。 这纯粹是生理性的原因，只要被转换成了吸血鬼，就会不可避免的受到鲜血的引诱。 塞西莉亚突然想起自己曾经一度很抗拒这种生理性的本能，因为这种感觉会让她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吸血的怪物。 灯光透过水晶杯里的鲜血，折射出一抹暗红色的光。 耳畔，亚尔维斯与爱丽丝说笑聊天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他似乎想起了海上一个古老魔法种族的生活习性，听的爱丽丝惊叹连连，一边捂着嘴笑，一边敬仰着血族始祖的渊博知识。 亚尔维斯似乎真的很喜欢这个人类姑娘，一整个晚宴上，都在与爱丽丝谈笑聊天，并且态度温和地看不出半点架子，身边西里尔脸色因此很不好看，却又不敢忤逆亚尔维斯，只好牙关紧咬着忍耐。 这让塞西莉亚忍不住再给心里开始揣度起亚尔维斯是不是真的开始考虑起她那天说的话，并且看上了爱丽丝。 一些度过漫长岁月的血族经常会去做这样的事，去用心辅导和教养一个漂亮的人类，然后在恰当的时机将那个人类转化成自己的同族和后辈、情人，尽情享受那个鲜活人类带给自己的欢愉和陪伴，一直到彼此厌倦为止，使无止境的生命里，有一段光阴拥有别样的乐趣…… 就像曾经的塞西莉亚。 在晚宴结束之后，就是跳舞的环节了。 悠扬的乐声一响起来，西里尔就按捺着心里的不快大步走到了爱丽丝身边，谨慎的看了一眼“父亲”的脸色之后，向后者致意之后，弯腰抬手向她提出了邀请跳舞。 爱丽丝没有多想，看见西里尔邀请自己，拘谨而羞涩的抿着嘴一笑，就与他一起手牵着手步入了舞池翩翩起舞。 管弦、风琴和竖笛敲敲打打，交织成斑斓的澎湃音乐，头顶吊灯头落下的光不知何时变的隐约而朦胧，不像刚才正式晚宴是一样辉煌明亮。 西里尔与爱丽丝远去的背影就像是由于落入深海，转瞬间消失在了众多人头攒动、翩翩起舞的身影当中。 亚尔维斯一直坐在高椅上没有离开，只是微微支着额头，以饶有兴趣的目光望着爱丽丝的背影远去。 他似乎真的对那个人类女孩很感兴趣，看着亚尔维斯，塞西莉亚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他在看她，而她在看他。 宴会桌上的人正在三三两两的散去，塞西莉亚盯着亚尔维斯的侧脸看了几秒，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小举动十分荒唐，忍不住自嘲的一笑，站起身来也想离开。 没想到就在这时，亚尔维斯突然回过头，目光精准的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塞西莉亚不知怎么突然感觉到有些尴尬，刚想若无其事的将眼神挪开，就见到亚尔维斯抬手招了招，示意塞西莉亚朝自己这边走过来。 塞西莉亚迟疑了一下，慢慢走了过去。 “你喜欢爱丽丝？想要培养教导她？”塞西莉亚问道。 就好像当年培养教导她一样。 亚尔维斯缓缓靠在椅背上，想了想，眼中突然流淌出一点笑意。 “如果我说喜欢，你会怎么想？”亚尔维斯说道。 ——会感到痛苦。 塞西莉亚心头本能地冒出了答案，同时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在夜色宫殿里继续呆下去了，必须要尽快离开。 她以为自己早已忘却和毫不在意，可一次肌肤摩擦的触碰，一个眼神的对视，乃至于一次偶然出现的身影，便足以轻而易举打破这种幻觉，让她彻底失控。 她不能再继续见到亚尔维斯，不能再与他朝夕相处，那样只会再一次沦陷下去，然后失去仅剩的尊严。 这些念头说时迟那时快，不过转瞬之间而已，亚尔维斯还背靠在椅子上等待她的回答，头微微仰着，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塞西莉亚自己的小小人影，眉骨和鼻梁都深邃而挺拔。 他有一张非常冷峻的面孔，虽然俊美，但正面看着时，总会让人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反倒是这样在朦胧灯光下微微抬眼时，会有一种极其专注和温柔的错觉。 “爱丽丝是个不错的姑娘，但她和西里尔的关系很好。”塞西莉亚说道。 “也就是说，我不应该参与进去横刀夺爱了……”亚尔维斯站起来一手揽过了塞西莉亚的肩膀，与她同时看下舞会那边翩翩起舞的一对人影，亲呢的说道：“……你是这个意思对不对？” 塞西莉亚的喉咙微微动了一下，低声说道：“差不多吧。” “幸好我今天和那个叫爱丽丝的女孩一块聊，天只不过是心血来潮而已……”亚尔维斯似乎觉得很有意思，指着在众多吸血鬼聚拢下，众星拱月一般正在翩翩起舞的红裙金发少女说道：“……你觉不觉得她很像当年的你？” 舞厅中的金发少女正被西里尔带着旋转起舞，红裙翩然而闪开的时候像一朵正在绽放的玫瑰，她笑容满面，带着不知世俗的天真和烂漫，让人一见就心情明朗。 塞西莉亚瞟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低着头说道：“哪里相像了？” “宴会开始前她大着胆子来找我，请求我出面将那些血奴放回故乡，并且让西里尔送他回家的时候吧，那一瞬间，她真的很像你。”亚尔维斯说道。 “愚蠢？”塞西莉亚说道。 “……” 亚尔维斯轻微的笑了一下，声音低沉的缓缓说道：“不是，是天真、纯粹和对于理想化感情的偏执。” 只要爱一个人，就会倾尽所有的信任。 通常来说，最后在人类最懵懂无知的孩童时期，才会那样天真而纯粹的爱憎分明。《 》 13、第13章 亚尔维斯的话音落下，塞西莉亚的呼吸忍不住轻微的停顿了一下。 仿佛无形的压力当空而下，连空气都变得微微沉重起来，一起一伏的压在身体上，让连呼吸都变得需要刻意而为。 其实这只不过是心理造成的错觉而已，自从变成吸血鬼以后，她已经离普通人所能拥有的生老病死非常遥远了，一代血族的身体完美而强大，远远不是一个人类可以比拟，现在的她，只要鲜血足够，哪怕是心脏被匕首刺穿，也不过是转瞬就可以愈合的小伤口罢了。 重逢以后，亚尔维斯变了很多，其中最大的变化，就在于他开始不断的提起他们的从前与过往，相逢与初见。 那些淹没在时光里的细枝末节，如果不是亚尔维斯亲口说起，塞西莉亚都不会知道他居然还记得那么清楚。 或许那些年对于亚尔维斯来说，当真是一段愉快难忘的时光吧。 可是所有的过往，她都不想再回头看。 亚尔维斯的手还搭在肩头，冰冷的触感顺着薄薄的蕾丝和丝绸传来，塞西莉亚闭上眼睛轻轻呼吸，紧接着突然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亚尔维斯低声问道。 如果是人类，那么还有受凉的可能，但如果是血族，这些身体上的反应只可能是由心理引起。 “没什么……”塞西莉亚勉强笑了笑说道：“……我想一个人待着，失陪了，父亲。” 匆匆丢下这句话后，塞西莉亚将揽过自己肩头上的那只手拉下，背对着亚尔维斯，在后者幽暗而晦涩的目光下快步向外走去！ 举行宴会的大厅外，有精心修剪出的花园。 黯淡的月光下，枫树林与树林中的小湖泊都闪烁着朦胧的粼粼波光，恰似温柔的眼波，一千年时光过去，夜色宫殿里所有的花草树木都已经枯死，现在的湖边花草都是血奴紧急挪移种植的，还散发着新鲜的草木清香。 湖泊边摆放了一张长椅，塞西莉亚走过去坐下，紧接着用手深深的插进黑发里支着额头，像石雕一样一动不动，远远望去，就像是沉思一般。 等到林恩犹犹豫豫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幕，一时间有些进退为难，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打扰她。 塞西莉亚闭着的眼睛轻微动了动，眼睫在眼睑上投出一线优美的阴影。 “有什么事，林恩？”塞西莉亚问道。 “殿下什么知道是我？”林恩好奇的问道。 “你的气息暴露了，每个血族的气息都不一样……”塞西莉亚慢慢的说道：“……过来坐吧。” 塞西莉亚一直没有睁开眼睛，黑暗里，只能听到有马丁靴踩过泥土和树枝的轻微脆响响起，以及走动间衣料摩擦的细微声音，然后一点点拉近…… 林恩听话的坐到了塞西莉亚身边。 “殿下怎么突然离开了？”林恩问道。 “突然想一个人待着……”塞西莉亚将手指深深的插入黑发里，然后将额头抵在石质的长椅上，似乎是非常困倦的姿态，连眼睛都从始至终没有睁开，只是低声说道：“……我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林恩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想问什么？”塞西莉亚说道。 “咳咳，只是好奇而已，那什么，如果你觉得冒犯，就当我从来没有问起过……”林恩犹豫着小心翼翼的说道：“……你和血族始祖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的事情也不算什么秘密，你应该能从其他血族的嘴里听到。”塞西莉亚淡淡的说道。 “我确实打听到了一点点……”林恩说着用手指比划出一个一点点的手势。 血族始祖亚尔维斯在漫长的生命里，曾经将自己的鲜血赐予给很多欣赏的人类，将它们转化为自己的后裔，也被人称之为一代血族。 塞西莉亚不是第一个一代血族，但她却是最后一个。 据说自从转换了塞西莉亚以后，血族始祖就再也没有转换过任何一个人类成为血族。 塞西莉亚是血族始祖亚尔维斯的子嗣与……情人。 林恩最初听到这件事情时，其实有些接受不了，但这种关系在血族里面很正常，毕竟血族的“父亲”称呼其实只是表达一种对于尊长血族的尊敬而已，又不是彼此之间真的拥有不可忤逆的血缘关系。 年长的血族与自己亲自转换的血族保持一种或长期或短暂的暧昧关系，或者是真正稳定的结为伴侣，在血族这种环境下，都是非常正常的情况。 在夜色宫殿的这些天里，林恩从其他一代血族的口中听到了很多零零碎碎的八卦消息，譬如说血族始祖曾经对塞西莉亚殿下的溺爱，据说他曾经因为塞西莉亚一直适应不了夜色宫殿没有阳光的气候。而选择将整座城市重维度之外搬到了主物质位面生活，让无数高阶吸血鬼从此在每个白天沐浴阳光，而塞西莉亚对于始祖陛下的迷恋和全盘信任，也同样丝毫不加以遮掩。 大概有几十年的时光里，血族始祖与塞西莉亚之间始终保持着这种亲密无间的情人关系。 …… “后来呢？”林恩忍不住问道。 “后来？” 古老的吸血鬼眉梢微挑，目光微微悠远，似乎陷入了久远以前的回忆，一直到几秒后才回过神来，露出古怪的笑意。 “后来，父亲就将她逐出血族了。”西里尔意味深长的说道。 …… 塞西莉亚殿下持宠生娇，越来越肆无忌惮，终于有一日彻底惹怒了始祖陛下。 陛下一怒之下将塞西莉亚重伤并且赶走，让后者永远在大陆上孤身游荡，永生永世都不能再回到夜色宫殿。 这是流传在吸血鬼之间最常见的说法。 但是林恩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林恩慢慢的讲述完这些八卦消息，然后说道：“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了。” 塞西莉亚轻轻的嗯了一声。 “那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林恩问道。 “他们的这些传言都没有错误，抛去一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塞西莉亚终于睁开了眼睛，安静地盯着不远处平静无波的湖面。 湖面上有微微的白色雾气弥漫，与湖边半开半合的红色玫瑰正好是相得益彰，再加上从头顶散落的月光，自有一种优雅而浪漫的风调。 “……我给亚尔维斯当过一段时间的情人，后来不想继续过那种生活了，于是和他吵了一架吧，就独自去了大陆上人类的世界生活，后来深渊恶魔入侵，整个大陆都陷入了战火，我和一个恶魔君主决斗，伤的太重陷入了千年沉睡，一直到最近才醒来……心脏破碎的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没想到命运兜兜转转，一千年了，我居然还能再次醒来。”塞西莉亚以某种漫不经心的语调说道。 再次遇到亚尔维斯。 塞西莉亚说话时的姿态非常随意，可林恩总觉得她是在刻意装成漫不经心。 “你是个很独特的人。”塞西莉亚突然说道。 “啊？”林恩神色茫然的发出一个音节。 “很少有低等级的吸血鬼面对高等血族甚至是血族始祖时会毫不敬畏。”塞西莉亚说道。 “殿下你是在开玩笑吗？每次陛下站在我面前时，我都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喘。”林恩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是因为他随时杀了你的能力，而不是因为他是血族始祖，如果是光明教廷的教皇站在你面前，你的态度也会一模一样……”塞西莉亚偏过头来，用探究的目光认认真真看着面前青年，“……你真的非常独特，低等级的吸血鬼通常会对高等血族心里充满着尊敬畏惧，并且会自视低他们一等，心甘情愿的以后者的奴仆自居，你不一样，你似乎根本没有这种想法。” “你似乎骨子里就觉得你和西里尔、爱德华，甚至与亚尔维斯都没什么不同。” … 林恩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好，感觉自己浑身的肌肤都紧绷了起来。 注意到他的不自在，塞西莉亚垂落下长长的眼睫毛，重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反正我过几天就要离开了……”塞西莉亚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多保重。” 林恩顿时一惊。 “殿下要去哪里？”林恩问道。 “我不知道，但我不能继续待在夜色宫殿了。”塞西莉亚倦怠的说道。 对面的青年将这句话反复咀嚼了几遍，然后犹豫着说道：“因为……始祖陛下？” 塞西莉亚没有说话，但是有时候沉默就是一种承认，比如说现在。 “我不明白你和陛下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们都说，不久前你为了唤醒始祖陛下，甚至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林恩说道。 能够做出这样可以为之付出生命的举动，应该是很在乎的吧。 “嗯，知道他活着，我真的很开心。”塞西莉亚微笑说道。 林恩脸上的神色更加迷茫了。 “我不明白……你恨他吗？”林恩问道。 “没有。”塞西莉亚说道。 “那你爱他吗？”林恩又问道。 塞西莉亚的身体忍不住轻微的颤抖了一下。 “我不知道……”塞西莉亚慢慢的从石质的长椅上站起来，沿着弥散雾气的藤萝小道向外走去，夜市里传来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倦怠，“……我只知道，再怎样激烈的情感，都会被时光洗刷的空泛乏力。” 林恩懵逼的在长椅上坐了一会儿，眼看着塞西莉亚的背影即将消失，突然站起来向他跑去。 “等等！” 塞西莉亚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 “还有什么事？”塞西莉亚问道。 “今天晚上，是陛下让我来找你的。”林恩说道。 塞西莉亚有些讶异，“亚尔维斯为什么要……” “我不明白血族始祖的心思，但我个人的感觉是——你突然离开宴会，他不明白是哪里出了差错，所以才派我来打听一下！”林恩一口气说道。 …… 林恩大着胆子拍了拍塞西莉亚的肩膀。 “我不明白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殿下，你们之间是不是有可能存在什么误会？”林恩说道。 塞西莉亚没想到林恩会说出这种话来，沉默了几秒后，才微笑了一下，低声说道：“谢谢，你是个很好的人。” ……………… 塞西莉亚第二天就离开了夜色宫殿，去了附近的城市特兰西。 和谈初步达成，两方已经不像之前一样剑拔弩张，光明教廷的众多神职人员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谨慎地提出了一个要求。 他们希望一位高等级血族前去查看一下他们那边一个昏迷圣骑士的身体情况。 那个名叫艾伦的圣骑士自从在那天与血族的战场之上受伤昏迷之后，就再也没有醒来牧师想了很多办法治疗都毫无起色，光明教廷方面无计可施，怀疑这是那天的血族造成了什么特殊特殊伤害，只好拉下脸面前来求助。 等到了城市中心的教堂以后，在众多红包和黑袍牧师的包围下，塞西莉亚坐在床榻边，一点点查看这金发蓝眸的圣骑士身体情况。 “请问他怎么样？”为首的，名叫史密斯的红衣主教蹙眉说道。 “艾伦的昏迷与血族无关……”塞西莉亚坐直了身体缓缓说道：“……是他自己身体里一部分古老的血脉要觉醒了。” 来自于众神时代的，神祗的血脉，即将再度在一个凡人身上复苏。《 》 14、第14章 ——神祇曾经真实存在于这个人间。 …… 狭小的教堂里所有蜡烛都被熄灭，月光从高高的彩色玻璃窗户中照进来，落在银白色的十字架上，幻化成一片虚浮迷离的光，照亮黑暗重重的教堂。 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人之子痛苦而死。 他双手双足都留下斑斑鲜血，头却微微仰着看向天空，满怀虔诚与安详，仿佛目之所及处，是恍惚间的天国圣光、永恒喜乐。 十三岁的少女闭目跪倒在神像面前，十指紧紧捏紧手中的银白十字架，面容虔诚而满怀希望，漆黑的长发披散垂落，如同最幽深的一段夜色被裁剪编制。 身后有推门声响起。 夜班的教堂大门无风自开，伴随着冬日里清寒的风雪一起涌进的，是手持蜡烛的黑袍青年身影。 “塞西尔。” 青年开口发出了低沉的呼唤，然后一步步走到了少女的身后，“你在想什么？” “我在祈祷。”塞西莉亚说道。 十三岁的塞西莉亚回头看向身后的青年，五官的线条轮廓依稀还带着孩童时代的娇嫩天真，当那双幽蓝色的瞳孔倒映着星星点点浅金色烛光，仿佛是星辰点缀在夜幕上，一眼望去，璀璨而清澈见底。 “我们在天上的父，一切的国度、荣耀、权柄皆归于你，自有永有，永恒不变。” “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也愿……求天主怜悯，赦免所有凡人的罪过，恩慈这世间所有的羔羊，使这世上的凡人蒙受神的恩典。” “嗯……”亚尔维斯思考了几秒钟，然后微笑着问道：“……你希望光明神给予你恩典和荣耀。” “不……”塞西莉亚落下浓密的眼睫毛，低头用小小的声音说道：“……我愿以所有虔诚的心感恩神明，愿在每一个日夜都献上祷告，愿奉上所有的珍贵之物作为祭品，我敬爱天主，但天主无需赐予我恩典和荣耀。” 少女的声音坦然而清澈，不参杂半丝犹豫和虚假。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意料，让活了无数年的古老血族也忍不住讶异的挑了挑眉头。 “为什么？”亚尔维斯很感兴趣的问道。 塞西莉亚却已经重新将头转向了巨大的十字架，重新虔诚的闭上了眼睛。 “天主无需怜悯于我，但求主将怜悯的目光投向所有我爱的人，拯救他们脱离命运的痛苦。”塞西莉亚认真地说道。 这样的天真，这样的愚蠢。 这样纯粹而毫不加以保留的感情。 亚尔维斯将那支点燃的蜡烛放在了教堂的地板上，塞西莉亚立刻将身体朝蜡烛的方向挪挪，打着哆嗦和蜡烛靠在了一起。 教堂里原来的牧师早就在黄昏时离开了，顺带熄灭了所有的蜡烛和壁炉，塞西莉亚是等人走了以后偷偷溜进小教堂的，之前一个人认真祈祷时还好，现在一放松下来，再加上蜡烛火带来的小小暖意，我才发现整个身体都冒着寒意，连手指都快冻僵了。 亚尔维斯没有注意点儿塞西莉亚的畏寒，他正仔仔细细端详着面前的小小少女，过了半响，用极感兴趣的语气探究道：“原来是你是在为他人祈祷，可是塞西尔，你又怎么确定光明神会回应你的祈祷呢？也许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之功。” 塞西莉亚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立刻睁大了眼睛，难过和伤心的说道：“难道亚尔维斯也不信仰天主，和那些人一样，觉得神明只不过是一些瞎编乱造的传说吗？” 对于一个孩子而言，喜爱的师长与朋友和自己没有共同之处，这确实是一件值得伤心的事情。 亚尔维斯低笑了一声，声音低沉的说道：“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亲爱的小塞西尔，神明当然真实存在。” 塞西莉亚立刻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神祇曾经真实存在于这个人间。” “这世上真的有过光明神，不止有光明神，还有无数形形色色的众多神祇，他们主宰法则、创造生命，被无数种族虔诚跪拜奉为至高……一直到诸神黄昏的到来。” 亚尔维斯紧接着又说道：“但即便光明神存在，也未必会回应你的祈祷，那些神灵们一向随心所欲，神有可能会听到你的祈祷而帮助你，但更有可能，他会毫不在意的忽略你的声音，无视你的存在……嗯……只当路边的蝼蚁在叫嚣。” 低沉的声音说到最后，已经带上了几分似笑非笑。 “但母亲说，光明神仁爱宽容，对世间与万物投以浩瀚的爱意。”塞西莉亚说道。 “你母亲是狂信徒，狂信徒对于自己信仰神明的评价可不能当真，随便听听就好。”亚尔维斯说道。 塞西莉亚目不转睛的看着亚尔维斯。 “神明与凡人无异，除了强大的力量以外，他们同样拥有喜怒哀乐、贪婪欲望，与人类也没什么不同，有的神还会出于欲望与凡人交合，在大陆上留下神明的血脉。” 塞西莉亚微微蹙起了眉头，转身抬头看着十字架时，幽蓝色的眼睛中忍不住带了几分迷茫。 “可是……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应该信谁呢？”塞西莉亚喃喃自语的说道。 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塞西莉亚忍不住抬头去看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亚尔维斯已经走到了身边看过来。 黑袍青年高大的影子投入下来时，连渺小的蜡烛也被笼罩的黯淡无光，身后的月光与银白十字架更是被遮挡的消失不见，逆光的阴影夜色里，连俊美的五官都看不分明，只有血色的瞳孔一闪而逝。 这让塞西莉亚愣了愣，但很快就归咎于错觉。 亚尔维斯蹲下来，像抱小孩子一样，将塞西莉亚抱在了怀中。 他皮肤寒冷，刚一接触，就让塞西莉亚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立刻伸手扳起了教堂地板上的小小蜡烛，然后塞在了亚尔维斯的手中。 “给你。”塞西莉亚说道。 亚尔维斯一愣，“这是做什么？” “用来取暖，你的手好冷，一定冻僵了。”塞西莉亚认真说道，幽蓝色的眼睛在烛光的倒影下，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芒。 “……”过了几秒，亚尔维斯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可以信我。” “我亲爱的小塞西尔，所有的神祇都不值得你的信仰，但你可以爱我、信任我、依靠我。” “乖孩子，你要记住，亚尔维斯是你唯一可以依赖和信任的人。” …… 从回忆中醒来，塞西莉亚继续低头端详床榻上金发蓝眼青年的身体情况。 他神志昏沉，眼睛紧闭，无穷无尽的热源重身体内部散发出来，烫的皮肤发红，让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高烧不止一样，如果有不明真相的人站在这里，一定会以为青年病的非常严重。 “什么样的古老血脉？”红衣主教追问道。 “你们所信仰的神明的。”塞西莉亚伸手感应了一下艾伦身体里的光明力量，平淡的说道：“我想，艾伦数十代以前的先族，一定是某一位拥有光明神明血脉的半神……或许我应该提前对你们说一声恭喜。” 甚至有可能是那个为了宣传信仰，而把自己盯上了十字架的神之子。 在众神还存在于这个世界时，包括光明神在内，曾经与不少凡人交合而留下许多半神，他们大多因为天生的血脉优异，而拥有远超正常人类的俊美容貌和力量，也因此创造下不少功业。 这些半神的后代在经过几代流传之后就会失去优势归于平常，除了体内微乎其微的神血以外，与任何一个普通人类毫无异常，但还有极少的一部分幸运儿，他们在受了刺激以后，体内的神血会突然爆发觉醒，然后成为与先祖类似的半神。 在众神时代时，这并不算稀奇，但到了魔法时代时，随着时光流逝，已经很少会有半神觉醒，没想到在如今这个年代，还会有一个幸运儿。 房间里的众人面面相觑，紧接着感到了一阵阵喜悦。 史密斯主教激动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其余房间里的众人也激动的纷纷在胸前画十字。 “这定是天主的恩赐！” “上主啊，求你怜悯！” “难道主又派了一位圣子来到人间，承担这世间的罪恶？” …… 虽然激动，但史密斯主教还没有失去理智，不可能因为一个吸血鬼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理智的拒绝了身边同僚立刻写信去禀报教皇的要求。而是选择先等待艾伦醒来，验证这些事情以后再另行决断。 几天以后，昏迷了几个月的艾伦终于清醒了。 清醒后的艾伦与之前相比变化天差地别，那并非是容貌上的变化，而是更深层次的，好像是力量与灵魂一样的变化，几乎每时每刻，都有若有若无的光明力量从他的身上散发。 红衣主教史密斯为此评价道，如果说从前的艾伦虽然光明力量强大，但还可以归咎于人类的范畴，那么现在艾伦身上的气息，与教廷那些被供奉的圣物毫无区别。 有不少神职人员为这活生生的神迹激动的跪在地上流泪，史密斯也当机立断给教皇陛下写了长信说明这件事情。 不久之后，教皇的回信到了。 教堂的小会议厅内，拆开信件，看完教皇亲笔书信的史密斯主教陷入了沉默。 “不知陛下在信上写了什么指点？”艾伦问道。 史密斯主教手指捏着信纸神色微妙，微微挑高了眉头，困惑的说道：“陛下在信中命令我等邀请血族前往圣地。”《 》 15、第15章 并且教皇陛下在信中提出，他们需要邀请那些刚刚苏醒的众多古老血族，而不是光明教廷以往经常打交道的低阶吸血鬼。 这是一道堪称荒唐的命令。 就在不久前，圣地里的教皇还大张旗鼓的发布了通缉令，要剿灭掉血族这个以吸食人血为生的邪恶种族。 现在，与血族的战争虎头蛇尾而又狼狈的结束，但这并不代表光明教廷要彻底拉下脸面的去邀请血族前往圣地。 “教皇陛下在信中可有说明原因？”有人这样问道。 “没有。”史密斯主教说道。 小会议堂里，众多牧师们互相交换着古怪的目光。 一身便装的红衣主教抬了抬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扫过房间内同僚们的脸色，缓缓说出下半句话。 “……以私人的名义。” 如果是以私人的名义，并不向外宣扬的话，那就好说了。 “那可是吸血鬼，力大无穷残忍嗜杀，并且以人类作为食物，我们怎么能将这种生物带回圣地……”一位身着黑袍的老者提问道。 史密斯主教抬手，轻描淡写制止了他没有说出口的下半句话。 “虽然我也不能理解陛下的圣意，但教皇的命令不容违逆，有鉴于我们与血族始祖刚刚达成了和解，那么……就邀请一位血族前往圣地吧。”史密斯主教语气温和的说道。 没有人提出反驳。 …… 于是还没有离开特兰西的塞西莉亚，就受到了来自教皇陛下的邀请。 当当红衣主教史密斯提出这个邀请时，其实已经做好被塞西莉亚拒绝的准备了，毕竟谁也不知道教皇的用意是什么，对于吸血鬼而言，这很有可能是悬挂着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的旅途。 可出乎意料的是，少女姿态的古老血族居然很是轻描淡写的同意了前往圣地。 这种情况，也只能说教皇和这个名叫塞西莉亚的古老血族思维都异于常人，并且刚好对接了。 塞西莉亚不在乎那些牧师心里会有什么想法。 等到他们离开以后，塞西莉亚走到了窗边。 今天是一个雨天，细雨蒙蒙的下着，打湿了教堂高大的自鸣钟和砖墙，不远处的街道上，身穿束胸长裙、手摇折扇的女士小跑着向树下躲雨，却又因为束胸太紧而感到呼吸不畅，连忙拿出了嗅盐放在鼻子底下，店铺里，喇叭一样的留声机不断转动，播放出悠扬而曼妙的乐曲，老板打开金色的怀表看了一眼时间，随后趴在柜台上昏昏欲睡，之前有过几面之缘的旅馆老板娘一手提着一大罐牛奶，一手举着雨伞匆匆走过，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教堂上，塞西莉亚正在窗边看她……众生百态。 塞西莉亚看着旅馆老板娘消失在了是黝黑的小巷里后，缓缓挪开了目光，遥望着在连绵起伏的山脉与城市尽头。 在城市无数楼阁的遮掩下，那里的一件黑色剪影似有若无，可是塞西莉亚，知道那是夜色宫殿的高大穹顶。 她不想再待在夜色宫殿了，这个邀请来的恰到好处，况且帝国中心的尖顶图书馆，光明教廷圣地的教皇图书馆，这是大陆上储藏书籍最多的两个地方，迟早都要前去一趟。 要离开特兰西，从理论上讲，塞西莉亚应该向亚尔维斯告知一声，他是血族始祖，所有吸血鬼的主宰，按照血族的传统和规则，作为一代血族的塞西莉亚，同样要受到他的统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塞西莉亚无法做到再回到夜色宫殿里，亲口跟亚尔维斯说自己要离开了，一种莫名的抗拒沉甸甸的盘旋在心里，叫嚣着不要再回去，不要再相见。 在这种莫名的心情下，塞西莉亚思来想去，最终只写了一封简短的书信，说自己要前往光明教廷的圣地一趟，然后召唤了一只蝙蝠带着信件回夜色宫殿。 收信人的名字，塞西莉亚写的是林恩。 当提笔写下林恩的名字时，塞西莉亚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她活了几百年，沉睡了一千年，这些时间加起来是一个普通人类的十倍人生还不止，可是命运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了，安东尼与爱德华是彼此的至交好友，西里尔爱上了爱丽丝，而她还是孤身一人，就连写封信都不知道该寄给谁，只能寄给林恩这样一个见过几次面后，勉强算是熟悉的血族。 光明教廷打道回圣地的那一天，包下了整个火车站的蒸汽火车。 众多身穿黑袍的神职人员就站在站台前，然后井然有序的一个个走上列车。 他们这一行人里有有望竞选教皇的红衣主教，和刚刚觉醒了神秘血脉的圣骑士，其余人也大多都是位高权重的高等牧师，当然不可能像普通的市民一样挤火车。 塞西莉亚手撑了一把黑色的雨伞，同样站在站台边等待着蒸汽火车。 她的周围没有任何人类待着，几个神职人员站在数米远的地方，随时随地谨慎的注意着她的任何动作，与不远处的神职人员形成了鲜明对比，就像是泾渭分明的两道线，昭告着属于异类的身份。 人群一个个走到火车上，就在塞西莉亚快走到火车上时，身边的所有窃窃私语突然消失不见，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中。 塞西莉亚疑惑的转身看去。 长街的尽头，身着黑色风衣的亚尔维斯平静走来，他没有用任何避雨的措施，雨滴落在身上的黑色风衣下摆时，氤氲出若有若无的水迹。 特兰西已经连续下了好几日的雨了，灰蒙蒙的乌云彻底覆盖占压了天空，淅淅沥沥的小雨里，蒸汽火车轰隆隆的从铁轨尽头行驶而来，车头的烟筒上，浓烈的黑烟争先恐后挤出来，然后与灰黑色的阴云混为一体。 在这样的背景下走来的亚尔维斯，如同吸引走了所有白昼的光源。 血族始祖的出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有光明教廷的牧师走上来试图交涉，亚尔维斯没有说话，轻描淡写的向他们望去，那眼神冰冷而高高在上。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突然我进了那个牧师的心脏，让他脚步僵硬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血族始祖走到了那个手持黑伞的另一个血族身边。 塞西莉亚想起上次与亚尔维斯说起自己要离开时，亚尔维斯是怎样态度温和的刺穿了自己的喉咙，忍不住本能的后退了一步。 “别害怕，乖乖站住别动，我不是来阻止你离开的……”亚尔维斯已经走到了塞西莉亚的身边，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顺手亲昵的整理了一下领口的蕾丝，“……虽然我很想这么做，看见你给那个低阶吸血鬼写信，却没有只言片语给我时，我真的很想……” 亚尔维斯的最后几个字已经变得含糊不清，塞西莉亚即便没有听清，也依旧情不自禁的绷紧的皮肤。 “那您来做什么？”塞西莉亚低声问道。 她要离开的消息没指望着瞒过亚尔维斯，但亚尔维斯连续好几天都没有出现，塞西莉亚以为他已经默认了。 亚尔维斯仔仔细细的凝视着塞西莉亚，目光目光幽暗，可语气却极其温和。 “向我要离家远行的孩子告别……”亚尔维斯说着语气里带了一点微妙的叹息意味，“……你离开太快，塞西尔，我原本还有很多话要对你说，现在看来只能等到以后了。” “离火车离开站台还有十几分钟，您想说什么，现在就可以说。”塞西莉亚说道。 亚尔维斯沉默了几秒，突然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不必了。”亚尔维斯说道。 塞西莉亚不明白亚尔维斯在想什么，忍不住抬头去看他，下一秒，却突然感觉到脖子上微微一凉。 低头一看，是亚尔维斯从风衣的口袋中掏出一条项链，然后低头戴在了她的脖子上。 这条项链链身银白，只挂了一颗小小的宝石吊坠在上面，是透明的纯黑色晶体，只有小拇指大小。 “这是什么？”塞西莉亚问道。 “很久以前，我利用炼金术制造的一个小东西，现在已经没什么用了，你带着当装饰就好，如果不喜欢，随便扔了也可以。”亚尔维斯漫不经心的说道。 “感谢您的礼物，现在我可以走了吗？”塞西莉亚说道。 亚尔维斯微笑着没有说话，仔仔细细凝视着面前一身黑色长裙的少女，突然低头亲吻了一下塞西莉亚的眉心，就像是长辈对孩子的祝福一般，不掺杂任何的爱欲气息。 “你要记住，从前直到现在，我永远有足够的时间等你回来，孩子。”亚尔维斯带着微微笑意说道，眸中志在必得。 塞西莉亚逃避一般的快步走上了蒸汽列车。 列车摇摇晃晃的开动，一直到走出很远以后，塞西莉亚才打开窗户，然后探头望去。 站台早就被远远的抛在列车身后，灰色的天穹与细雨之下，身穿风衣的亚尔维斯早已消失不见。 从特兰西到光明教廷的圣城，中间隔了小半个大陆，单靠列车无法直接到达，用蒸汽火车走过几座城市以后，还需要转道上船沿河而下，度过一段漫长的路程后才能抄近路回到圣地。 在此期间，塞西莉亚收到了来自林恩的一封信。 信中只讲述了一件事情，既是爱丽丝与那个帝国王子维克多之间最近发生的纠葛。 这次与血族的和解，帝国派来的代表是维克多王子，没想到在这些天里，他也像西里尔、安东尼一样对爱丽丝大有好感。 塞西莉亚殿下： 许久不见，愿您一切安好。 最近血族内发生了一些非常混乱的事情，起因在于那个叫做爱丽丝的少女。 就在这个月的19号半夜，爱丽丝在她身边那个一直服侍她的人类女仆帮助下，试图大半夜的偷偷溜出夜色宫殿，去投奔维克多王子，然后和维克多王子一起前往帝国都城，奔向幸福美好的新生活！先抛去她是怎么认识维克多王子这件事，直到现在，我都无法理解她的逻辑，她是疯了吗？难道在夜色宫殿生活了这么久，她还不知道哪怕是最低等的吸血鬼，视力听力也要比正常人强悍的多！两个普通人类想要只靠自己偷偷溜走，简直就是在异想天开！这已经不是常识的问题，而是智商的问题了！ 爱丽丝的逃跑计划进行了不到三分钟，就理所当然的失败了，并且在短短一晚上的时间里，让整个夜色宫殿人尽皆知！西里尔殿下知道这件事情时，脸色简直难看的像是生吞了一只虫子，旁边的爱德华殿下差点把西里尔殿下笑话死，毕竟爱丽丝头顶上还顶着他的情人的名头！我发誓，即便是您，也从来没有见过西里尔殿下的那种脸色！ 那天夜里，被西里尔殿下逮回来以后，爱丽丝没有受到什么惩罚，只是被关在了房间而已，倒是她身边的那个人类女仆，被处罚成最低等的血奴……我记得我曾经和您提起过那个女仆，爱丽丝从来不把他当成女仆看待，，而是和她用彼此的名字，称呼就像是亲姐妹一样……那时候，爱丽丝当场爆发，和西里尔殿下大吵大闹，指责他不近人情残忍冷血，如此轻易的毁灭了他人的人生……塞西莉亚殿下，那一瞬间，我在旁边突然觉得很荒唐，究竟是谁毁了那个女仆的人生呢？就好像从前，那些因为爱丽丝鼓动而被杀死的血奴一样，如果不是因为爱丽丝的苦苦哀求，那个女仆本不必冒着生命危险去偷偷溜走。 再后来，后来那个叫维克多的王子知道了爱丽丝被关押，又试图跑来将她带走，西里尔殿下暴怒之下险些杀死了维克多王子！其实维克多王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背后强大的帝国，因为这件事，刚刚勉强达成和谈的帝国和血族险些又要决裂！ 天呐，我简直怀疑这个叫爱丽丝的少女一定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古老血统，比如说玛丽苏什么的！ 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头晕目眩，脑子里面都在嗡嗡作响，如果您看完前面那些凌乱的描述之后，没有清楚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请原谅我文笔拙劣，但请相信，这些天我经历的至少七八场撕逼，而且每一场的起因和结束都让我风中凌乱，无！言！以！对！ ——林恩·布鲁克《 》 16、第16章 看完书信以后，塞西莉亚捏着信纸眼神困惑，喃喃自语道：“道理我都懂，但玛丽苏是什么……” 林恩一个很独特的人。 和他认识的越久，越能意识到这一点，这并非指的外表或是物质，而是纯纯粹粹的心理上的独特。 他的思路异于常人，并且有许许多多匪夷所思的奇妙幻想，比如说，他坚定地认为，随着人类机械技术的发展，终有一天，这个世界上的人能够实现足不出户，就可以互相见面说话。他就连说话，也不像现在的一般人类那样尽量追求措辞优雅，而是常常蹦出一些古怪的名词，比如说“主角光环、喜大普奔、白莲花”这类闻所未闻的词语。 有时候塞西莉亚会忍不住心生好奇，思索林恩究竟是在哪里长大，又在哪里被人教导，才会养成这种独特的性格。 塞西莉亚的指尖燃烧出漆黑火焰，将林恩的信件烧成灰烬之后，走出了船舱里的房间，然后靠在甲板上吹风。 太阳即将落下了，金黄色的日光浮在粼粼波光的河面上，尽头，是水面平静如湖的地中海。 前往圣地的路途已经走至一半，在下了列车以后，塞西莉亚就跟这些神职人员一起转道上了蒸汽轮船。 路过巷口时，帝国的官员为这些神职人员提供了全世界最好的蒸汽轮船，光船上的烟筒就有整整四个。 轮船现在行驶在一条运河上。 这是全世界最大的一条运河，从内陆直接通驶向大陆的地中海，光明教廷的圣地就坐落在地中海边的半岛上。 身后有规律有序的脚步声响起，一点点走近后，又停在了大概两米远的地方，塞西莉亚还能感觉到那个来客正将目光投在自己的身上久久不移开。 等了十几秒，见那个来客一直不说话，塞西莉亚背靠着甲板转过身去。 “你在看我什么？”塞西莉亚问道。 没想到塞西莉亚会突然转头发问，正在窥视她的艾伦顿时移开目光，又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艾伦还记得上次和这个吸血鬼见面时，他误以为她是人类，还邀请她去接光明教廷的雇佣兵任务猎杀吸血鬼。 想到这里，艾伦更尴尬了。 “额……无意冒犯，我本来想去瞭望塔上看风向，恰巧看到你在这里……”艾伦说道，所以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长期盯着一位年轻女性是非常失礼的举动，但他并没有其他意思。 他只是有一点点按耐不住的好奇。 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光明教廷的圣地中，他对外面的一切都抱有十足好奇心，即便是最普通的街道景象，对他而言也足够新奇，何况是一代血族这种传说中的生灵。 话说到一半时，塞西莉亚已经又漠不关心的重新看向河面。 “我第一次见到您这样的血族……”身后的艾伦突然问道：“……您为什么会走到甲板上晒太阳？而且这些天里，您也像我们一样进食了三餐。” 以前也有因为杀害人类而被逮捕到圣地的吸血鬼，那些吸血鬼都畏惧阳光，并且吸食人血。 而塞西莉亚，她这些天里看上去和任何一个正常的人类少女没什么不同。 “请像以前一样，直接叫我塞西莉亚就好……”塞西莉亚说道：“……阳光照耀在我身上时，我只会感觉到微微的温暖，和任何一个普通人类都毫无区别。对于一代血族而言，阳光对我们无法造成任何伤害，至于会进食餐点，那是我的个人习惯。” 至于吸食鲜血，离开特兰西之前，亚尔维斯刚刚将她喂饱，只要没有大的能量消耗，仅仅保持目前这种普通日常活动，塞西莉亚可以连续支持几百年不吸血。 不过这些就没有必要和这个叫艾伦的人类说了。 连续多日的平静旅行让所有人都放松了心情，眼看着即将到达目的地，塞西莉亚甚至心情颇好的和这个名叫艾伦的圣骑士聊起天来。 这艘船上这么多神职人员，塞西莉亚真正留下印象的，也就两个人而已。 一个是红衣主教史密斯，一个是艾伦。 记得史密斯主教，主要是因为他经常来与塞西莉亚聊天，并且在聊天里似乎明里暗里的打探爱丽丝的消息。 而记得艾伦，就纯粹是因为他的个人原因了。 抛开种族和阵营问题不提，这个金发蓝眼的青年是一个完美到几乎挑不出缺点的圣骑士，具备了骑士守则中的全部要求，谈话时的态度谦虚而有礼貌，并且对大部分的知识领域都有所了解。 虽然这些了解是从书本上看来的。 根据艾伦所说，他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圣地，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前往外面的世界。 聊着聊着，两个人聊到了一个名叫“自然之心”的组织。 “我听说，那是一个到处杀人放火的恐怖组织？”塞西莉亚随口说道。 醒来这么久，她也不想刚开始一样无知了，对于这个世界如今的情况，也算是有几分了解。 “自然之心”这个名字听起来清新优雅，像是一个崇尚自然的正义组织，但实际上这个组织的行为，却是不折不扣的混乱邪恶，和吸血鬼一样，名列帝国和光明教廷的通缉名单前排。 据说他们曾经在世界各地掀起一场场恐怖袭击和刺杀活动，不止一次引爆了轮船和工厂，造成成千上万的市民死去。 “对，自然之心组织的成员一直都拥有非常偏激的理念，并且将那些理念当成教条和信仰来执行对待……”艾伦说着忍不住厌恶的蹙了蹙眉，忍着不快说道：“……他们认为近几百年来，人类历史上所有的瘟疫、战争，甚至于所有的灾难来源，究其原因，都是因为违背人们在拼命发展违背自然的科学，如果想要解决这些痛苦灾难，就必须毁掉所有的机械科学，让一切都倒流回一千年前的样子。” “太偏激了。”塞西莉亚评价道，紧接着继续专注倾听。 见塞西莉亚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艾伦继续说道：“在自然之心的成员眼里，八十年前，因为大公被刺杀身亡而引起的世界大战里，之所以死了几十万人，是因为人类枪炮技术发展的太快威力太大。二十五年前，西西里群岛上因为炸弹爆炸而导致的生物变异，都要怪罪帝国科学院的那群科学家。帝国都城从几年前起就被各种工业雾气包围，导致下城区的工人常常死亡，这些也都是那些机械工厂的错……总之，在他们眼里，这世上所有的灾难通通都是科学的错，想要改变这一切，就要毁了所有的科学成果，扔掉所有的蒸气机械。” 不需要问出口，看艾伦脸上的表情，塞西莉亚也知道他对这种理念极其厌恶。 塞西莉亚想起林恩之前也提到过这件事。 林恩同样也非常不适应工厂带来的污染，不过和自然之心的理念恰恰相反，他觉得应该更加加快科学的进步，然后利用科学将这些污染改善和净化。 “这些年来，自然之心的人到处策划谋杀和爆炸，对大型工厂、最新发明的机械和帝国科学会的人下手……”艾伦半开玩笑的说道：“…… 我打个比方，比如说我们现在承诺的这艘蒸汽轮船，如果被自然之心的人看到，一定会蠢蠢欲动的策划爆炸和袭击。” “呜——” 蒸汽轮船头顶上的烟筒恰好在此时发出一声长鸣。 滚滚黑烟从轮船头顶的烟筒喷发而出，像一条伤疤一样飘散在碧蓝的天空上，在蓝天碧海的衬托下，丑陋而怪异。 就在艾伦话音落下的下一秒，剧烈而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突然响起，整艘蒸汽轮船突然剧烈震动摇晃不休！ “怎么回事！” 艾伦顺手扶起了一个险些跌倒的老水手，紧接着几步跳跃到甲板边缘的栏杆上向下看去！ 这艘蒸汽轮船并不普通。 它仅仅是吨位，就是其他普通蒸汽轮船的三倍以上，抛去最底下的储水仓，用来居住水手船员和客人的船舱足足有六七层，这还没有算上专门修建来享乐的各种舞厅和赌场。 在港口的时，将他们送上这艘蒸汽轮船的帝国官员曾经拍着胸脯保证，说这艘轮船永不沉没！ 现在，这艘号称永不沉没的巨轮在第一次航行时就出事了。 艾伦眯着眼睛向下看去。 刚才的刺耳震动一直没有结束，虽然最剧烈的震动一闪而逝，但余韵一直影响着整艘轮船，让整个船体都在微微摇晃。 现在已经快行驶到地中海中了，河水和海洋暗流的交错让整个海面都波澜不止，滚滚的浪花和雪白泡沫里，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隐约看见似乎整个船身的厚重铁皮有一部分破开了，海水正咆哮着翻滚而入。 也许是错觉，就在这耽搁的几秒间，整个船身似乎都有了微微的倾斜…… 这个念头让艾伦感到了毛骨悚然。 塞西莉亚同样走到了甲板栏杆边向下看去。 她的视力要比身为人类的艾伦好的多，即便有海水泡沫和光线的阻挡，也能看清蒸汽轮船原本紧密的铁皮破开一个巨大洞口，长宽都有十几人之高！ 严重到这种程度的损伤，船上配备的修复工人根本无法修复。 “情况不太好。”塞西莉亚说道。 “是糟糕透了，这船上有几千普通市民，附近根本没有可以用来求援的船只……”艾伦说道。 他眼睛盯着那个破了的船身大洞没有离开，唇角紧抿，侧脸在夕阳暗淡的光线下冷峻一片。 “不，我的意思是……那个叫“自然之心”喜欢用什么方式策划爆炸来着？”塞西莉亚说道。《 》 17、第17章 艾伦能看到的东西，塞西莉亚只会看的更多。 即便已经快到黑夜，她也能见到三千米高空中一朵流云的聚散合拢，万里海面上一朵浪花的起伏和跳跃，能见到船头与船尾甲板栏杆上流畅的花纹，也能见到深蓝色的海水之下……那些隐隐约约浮动交织的庞大触手和吸盘。 粘腻、细长、潮湿。 艾伦感觉自己的脖子都僵硬了。 他为塞西莉亚的话中含义而感到毛骨悚然。 他或许有自保的力量，但这艘船上那些普通的水手和船员怎么办？ 屋漏偏逢连夜雨。 似乎是为了应和塞西莉亚的话，下一秒无穷无尽的深蓝色海水中就隐约有黑影浮现，另一端的甲板上突然传来水手的大声惨叫。 “啊……救命……呜呜呜呜——” 不远处，一个中年水手被跌跌撞撞的拽到了蒸汽轮船的边缘上，大半个身体都悬空了，只有一只手还死死拉着头顶的栏杆，只要稍微一松开手，就会跌入深海当中！ 有暗红色半透明吸盘的卷曲触手从深海中伸出来，死死攀爬在水手的身体上，将他死死缠绕，诡异的同心圆花纹在触手上舒展生长，吸盘上分泌的粘液似乎有腐蚀性，滑动在水手的皮肤上，是让后者不断惨叫出声。 触手拽着那个水手，就像拽着一块甜点一样，不断用力着想要将他拖入深海里。 艾伦狂奔过去，想要将那个水手重新拉到甲板上，同时另一只手反手抽出长剑，狠狠的照着那些诡异触手劈了下去！ 艾伦的出剑速度很快，但比艾伦更快的是塞西莉亚。 还在和海怪触手对抗挣扎的水手只看到一道单薄的残影闪过，紧接着，那刚才还在张牙舞爪的触手就已经一寸寸断裂，像断掉的绳索一般七零八落的跌在了大海里！ 塞西莉亚伸手，提起了水手的衣领，单手将这个身材壮硕的中年男子重新提回了甲板上。 而直到这一切做完后，艾伦的剑才刚刚劈下。 遥远的海风掠过少女血族的丝丝缕缕漆黑长发，艾伦忍不住向塞西莉亚的手指看去，她的手指骨节分明而纤细清瘦，除了有些长的透明指甲以外，十个手指都空白一片，没有拿任何武器。 刚才的那一瞬间，塞西莉亚是徒手撕断了那些海怪的触手。 纯纯粹粹的，不借助任何外力，只凭自己本身的力量而在一瞬间撕碎。 不愧是传说中的一代血族…… 这一缕念头就像是雾气一样闪过艾伦的脑海，很快就被危急的局势冲刷的一干二净。 下一秒！ 整个船上骤然传来无数惨叫的声音！ 无数庞大扭曲的，外表像章鱼一样扭曲，却有比章鱼更富有攻击力和腐蚀性的怪物密密麻麻出现在海面上，它们从海底冒出以后，又沿着蒸汽轮船的船身飞快向上攀爬，身体灵活和轻巧的不可思议，紧接着开始飞快的袭击船上的人类！ 船上的人都已经出现了，人群聚集在甲板的中央瑟瑟发抖着，黑袍的神职人员聚拢在人群的最外面，在指尖不断释放出神术，试图防御这些怪物！ 一身红袍金线的史密斯主教站在蒸汽轮船最高的瞭望塔上，闭上眼睛大声吟唱着赞颂天主的祈祷词，海风吹着他衣袍飞扬，一道淡淡的金光从史密斯主教的手掌中蔓延出来，然后像一面盾牌一样，包围了甲板上的人群。 巨大的蒸汽轮船下，海水还在沿着船身的缺口不断涌入！ 在人类肉眼所看不见的地方，这些章鱼一样的怪物顺着船底的大洞一路飘入储水仓，然后又一路顺着储水仓来到了甲板的下面。 人们彼此依靠着站在甲板的最中央，朋友拉着朋友，船长拉着船员，在教堂牧师的保护下，一边发着抖一边看像甲板边缘，完全不知道就在他们的脚下，仅仅有一板之隔，黑暗无声的船舱里，庞大的海怪正在悄无声息伏击！ 嘶遛—— 甲板骤然被海怪的触手腐蚀和敲打出一条巨大裂缝，紧接着暗红色的触手就像藤蔓从泥土中生长一样，从那条巨大的裂缝中伸出，灵活轻巧的在甲板上翻滚了一圈，逮住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后又重新砖回了甲板底下！ “儿子——！” 年轻水手的父亲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连滚带爬的跑到了裂缝的边缘，然后弯下腰去看！ “当心！” 一个黑袍的年轻牧师想要伸手去把老水手的儿子叫回来，下一秒，一道带着吸盘的触手就已经直直卷上了那个儿子的脖子，将他也拉入了深不见底的甲板下方！ 甲板下翻滚咆哮的海水里，隐约传来了骨骼肌肉被碾碎和咀嚼的声音！ 人群顿时又爆发出一阵哭嚎！ 蒸汽轮船的边缘。 塞西莉亚像一道鬼魅的黑影一样，悄无声息的穿梭在那些被怪物包裹缠绕的水手身边，指甲不知从什么时候已经暴涨了数厘米，就像是一把尖锐的匕首一样，让那些诡异的海怪触手一寸寸断裂！ 艾伦紧紧地跟在塞西莉亚身边，她负责将海怪驱逐，他就将那些人类飞快的一个个拖向甲板中央由牧师保护。 虽然是第一次合作，但奇怪的是，两个人居然配合的默契无间。 短短时间内，至少有数百个人因此而得救，这似乎激怒了那些诡异的怪物，所有含在甲板上活动的触手突然一静，紧接着，一道比之前所有触手都要粗壮无数倍的触手从海面上骤然伸出，以雷霆万钧之势冲着甲板边缘的二人横扫而来！ “接着——” 金发蓝眼的青年飞快倒退几步，反手丢出自己的长剑，紧接着凌空翻转，险之又险的避过了那触手的攻击，紧接着向塞西莉亚看去。 她和艾伦一样没有被触手触碰到半根发丝，并且在那短短一秒不到的时间里，顺手在半空中拿到了艾伦的长剑贯穿触手！ 长剑去势锋锐，轻而易举的砍断了那有几人粗壮的巨大暗红色触手，只留下边缘的一小部分肉质险而又险挂着！ “嗷呜——” 天色已经彻底黑暗了，深蓝色的无尽海面之下，似乎传来了怪物满怀痛苦的吼声！ 下一秒，无数狂乱挥舞的触手从海面上冒出，每一条都不逊色于刚才那条，触手飞舞翻转着横扫过一整个船面的甲板，将史密斯主教给船员们设下的护盾狠狠撞碎！ 触手狂乱挥舞着，撞碎大半蒸汽轮船的甲板，撞碎轮船上原本奢侈辉煌的卧室舞厅和赌场，最后凌空狠狠撞碎蒸汽轮船上那四个高耸入云的巨大烟筒！ 这简直是致命一击！ 冒着滚滚黑烟的烟筒当空而断，狠狠敲打在蒸汽轮船上，转瞬之间，无数蒸汽轮船的船舱碎片和烟筒的砖石就像是落雨一样铺天盖地掉落下来！ 因为进水而一直在海面上倾斜的蒸汽轮船似乎也忍受不了这种压力，在所有人绝望的哭喊惨叫声中，船尾彻底沉入了海面，船头与海面形成了一个怪异的45°角！ 混乱中，已经有些脱力的艾伦大口喘息着，靠勉强抱住了一杆船杆才站稳身体！ 之前那个拍碎烟筒的怪物，终于浮上海面露出了真面目。 浑身布满触手缠绕的章鱼型怪物扭曲而庞大，有半个蒸汽轮船大小，这海怪紧缩身体又放松。，狂乱挥舞的触手向外舒展开来，露出最中心的、黑洞一样的口腔和一层层排列紧密的森白牙齿！ 简直有如神话传说中的恶魔活生生降临，只有亲身面对才会明白这种恐怖和可怕，一个普通人类站在这个怪物的面前，还没有它的一条触手大！ 艾伦闭上眼睛深深呼吸，看到身后甲板上苟延残喘的剩余同伴和船员水手以后，神色霎那间坚定，紧接着，一把抽出长剑向那怪物捅去！ 一只手阻止了艾伦的动作。 塞西莉亚将艾伦的长剑重新押回剑鞘，紧接着平静看下那个巨大海怪。 总算不再躲躲藏藏的出来了…… 这一幕的对比实在惨烈，少女模样的古老血族与这个海怪互相站在一起，简直就像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飞蛾在面对人类，单薄脆弱而渺小。 塞西莉亚闭了闭眼睛，紧接着后退几步，冷白色的十指互相交叠着在胸前，像什么精美的艺术品，望着那平静的海怪时，目光平静异常。 艾伦担忧的看了过去，思索着自己怎么样才能帮上忙。 古老血族引动了魔法的力量。 一种无形的压力和阴影突然盘旋，海面上骤然燃起大火，漆黑的烈焰滚滚在整个海面上，点燃了那怪物的骨骼与肌理、触手与吸盘，将一切丑陋和可怖燃烧殆尽，只留下一片苍白的灰烬！ 做完这一切以后，塞西莉亚轻轻的落在了甲板上，像艾伦一样，找了一个还算合适的支撑点站稳。 “血族真是……太强大了。”艾伦忍不住说道。 这一瞬间，艾伦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一直那么忌惮血族。 这是一个太过强大的种族，而他们的繁衍付出的代价又太过稀少，只要高等的吸血鬼贡献出自己的血液，就能轻而易举转化出一大批忠于自己的子嗣，而这些子嗣再向下转化时…… 这艘蒸汽轮船已经彻底支撑不住了。 史密斯主教已经带着剩余的人，将船舱甲板上的救生艇全部放了下来，一艘艘的小船漂浮在夜晚的冰冷海面上，像孩童的玩具。 远方，那艘号称永不沉没的蒸汽轮船缓缓沉入大海。 互相认识的人聚拢在一起，坐在小船里面呜呜地哭着，艾伦与塞西莉亚登上的那一艘小船，上面只有一个正在痛哭的老妇人，她的怀里正抱着一个受了重伤的年轻水手，一边的老水手也缺了一条胳膊。 那是她刚刚被怪物卷下甲板的丈夫和儿子，万幸，他们都还活着。 “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塞西莉亚低声问道。 艾伦咳嗽了两声，低声说道：“这里已经离圣地不远了，史密斯主教已经向圣地发去了求援信号，大概再过一两个小时，就会有轮船或者是飞艇来救援我们了。” 那就好，塞西莉亚也感到了一些困倦，抱膝蹲在小船的一侧，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艾伦将自己的衣服撕开，然后将自己身上的伤口按压止血，紧接着走过去用剩余的圣力帮那对父子治疗的伤口。 老妇人激动地喜极而涕，眼中又重新燃起了对希望的光，不停地说着，等到了圣地以后，她一定要去教堂为主奉献圣礼，紧接着又絮絮叨叨，讲起了回到陆地上以后要怎样给自己的儿子丈夫修养身体…… 塞西莉亚坐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这些絮絮叨叨。 夜空中传来了一阵轰鸣声，几艘巨大的飞艇从远方暗沉的天空中行驶而来，充满了热气的巨大气球在夜色中显眼无比，幸存的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激动的呼喊，拼命朝上方招手。 “一定是圣地的支援到了！”艾伦激动的站了起来，同样效仿着周围小船上的人向上方招手。 飞艇在夜空中盘旋几圈，紧接着，点燃的火药炸弹被扔到了冰冷海面上！《 》 18、第18章 等艾伦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半风干的岩石背后。 艾伦觉得五脏六腑都是滚烫的血气，浓重的血腥味卡在喉咙里吞咽不得，四肢百骸传来一阵阵剧痛，反复刺激着神经，简直像一场凌迟的刑法。 睁开眼睛以后，过了十几分钟，艾伦眼睛看见的事物才渐渐从模糊转为清晰。 塞西莉亚将袖口半挽到了手肘的边缘，拿着一片海边沙滩常见的宽大树叶走到了圣骑士的身边。 树叶碧绿，中间盛了一汪小小的清水，那是她刚刚从海岛中间找到的淡水。 “你醒了？”塞西莉亚说道，顺便将树叶抬高，悬放在圣骑士的嘴边，慢慢将那汪淡水倒进他的嘴里。 水不多，但是非常清凉，落在喉咙里时无异于一记救命良药，艾伦大口吞咽下去，才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我们现在在哪里？”艾伦说道，声音嘶哑干涩的不像话。 “在一座海岛上。”塞西莉亚说道。 那些巨大飞艇并不是艾伦和其他人以为的圣地救援，而是另一场袭击。 成百上千的炸弹从高空投掷落下，扔在海面漂浮的小船上时，漫天遍野都是爆炸的火光，那一瞬间的灾难来的猝不及防，即便是作为血族的塞西莉亚，也丝毫来不及救援和保护。 那些刚刚死里逃生，还在冰冷的海面上瑟瑟发抖的水手船员和神职人员，上一秒还在激动的对着天空大喊大叫，下一秒就变成了漂浮在海面上的断臂残肢，丝丝缕缕的鲜血涌动飘散在海里，血腥味还引来了一群鲨鱼的啃食。 小船被炸飞，艾伦也在剧烈的爆炸中被掀入深海，幸好还没落下海平面几米，塞西莉亚就发现了他。 当时天上还下起了暴雨，头顶的飞艇一直盘旋着，似乎在查找还有没有幸存者，怀里抱着的圣骑士又奄奄一息，塞西莉亚来不及计较更多，只好带着他先快速泅水离开。 随便沿着一个方向游了几英里，才好运气的碰上了这座海岛。 塞西莉亚的话让艾伦回忆起了昏迷前的事。 剧烈的爆炸声和火光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夹杂着海面上夜风和船员水手的哭喊声，艾伦瞳孔骤然缩紧，猛然打了个寒战。 艾伦忍着疼用手臂支起上半身来，望着塞西莉亚急道：“其他人呢？” 塞西莉亚正在生火，将从小岛上收集到的枯枝落叶堆积在一起，放在艾伦的身边，然后在指尖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细微的漆黑火焰在指尖上升起，落在枯枝树叶上跳跃两下之后，转变为正常火焰的明黄色。 青年就坐在篝火边目不转睛的看了过来。 那种眼神非常奇异，浓烈的希望与绝望并存，似乎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又似乎在盼着有奇迹发生，渴望她给出一个想要的答案。 塞西莉亚坐在艾伦身边的一片岩石上，偏头拧了拧漆黑长发上沾湿的海水，看着他一言不发。 她给不出他想要的答案。 似乎连空气也寂静了，艾伦的蓝眼睛在这样的目光中渐渐暗淡了下去。 “我……明白了。”艾伦干涩的说道。 明白了就好。 塞西莉亚为自己不必直白的说出残忍事实而悄无声息的松了一口气，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她刚才拿过来的不只是淡水，还有几条海鱼。 这个圣骑士的腰间配备了一把匕首，塞西莉亚就用这把匕首轻巧的将鱼鳞刮干净，然后放在树枝上反复烧烤，不多时，就有一股淡淡的鱼香味弥漫出来。 刚才去小岛上找淡水的时候，塞西莉亚本来还想顺便找一些野果和能吃的动物，但到了海岛的深处以后才发现，这里的动物和植物不知道为什么，都长得比较……放飞自我。 塞西莉亚盯着一只长了六只脚的野兔看了半响，也不确定这兔子人类到底能不能吃，只好再重新返回海边，从海里想办法弄了几条鱼上来。 等到烤好以后，塞西莉亚将海鱼放在了那片深绿的树叶上的，朝着圣骑士的方向推了推，示意他赶快吃。 艾伦一动不动。 塞西莉亚皱了皱眉，朝着他看去，发现他哭了。 满身伤痕，衣服上都带着斑斑血迹的青年背靠在杂乱岩石上，夜风呼啸而过，他紧闭的眼睛透出一丝不为人见的水光，又转瞬即逝。 塞西莉亚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情，伸出手指触碰的那个圣骑士的眼睛。 泪水落在指尖上，氤氲出一小片潮湿。 “你哭了。”塞西莉亚说道。 艾伦愣了愣，抬手在自己的眼睛上抹了一把。 “抱歉，让你看笑话了。”艾伦说道。 “这没什么。”塞西莉亚说道。 艾伦似乎失去了全部力气一样，瘫在岩石上，看着天上遥远的苍穹与星辰，半响，才疲倦的说道：“……和我们一起坐在小船上的那个老夫人……” 塞西莉亚做出了倾听的姿态。 “……那位老夫人，之前在船上，她每天都会来给我送饭，还会勤快的帮我打扫房间，船上的水果很珍贵，我将几个橘子送给了她，她偷偷的省下来带回去给自己的儿子吃……住在救生船上的时候，她把自己随身携带的毛毯披在了我身上，给我保暖，还讲起了回到陆地上后，他们一家人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一切都戛然而止，在如此巨大灾难下，没有人会注意到这微不足道的一家三口，不知道曾有这样的一家人，从今夜起埋葬在了地中海冰冷的海水里。 命运的荒唐和悲痛之处就在于此。 “……还有我的朋友们，有好几个人和我一样，从小到大一直在圣地苦修，这是他们第一次离开，却再也回不到圣地了……就像之前的战争一样，一切的灾难都猝不及防，那么多人，明明前不久还在欢声笑语……” 艾伦抬手捂了捂脸，再放下手时，塞西莉亚见到他眼眶发红。 “……很抱歉和你说起这些事情，我明白这些与血族无关，也明白我不应该这么软弱，我是圣骑士，要遵守骑士守则，我应当不畏不惧的赶快追查凶手，为他们报仇……我不应该这么做，这是错误的堕落……我只是……”艾伦说道。 艾伦说不下去了，他感到了恐惧和悲伤，又因为这些恐惧而悲伤更加痛苦。 如果父亲在这里，看到他居然会这样软弱和天真，一定会痛心疾首的用藤鞭教育他。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艾伦说这些话时，其实已经做好了面对吸血鬼冷漠态度的准备，反正他也只是忍不住找个人倾诉而已。 可出乎意料的，那个吸血鬼望来的神色，竟然是带着微微的温柔和怜悯的，虽然这一次情绪很快就转瞬即逝。 “这不是软弱，而是慈悲……”塞西莉亚说道：“……你才二十岁，从来没有出过圣地，没有见识过这世上的一切痛苦、灾难和分离，也没有经历过跌宕起伏的爱恨，你遇到了强大的敌人，见到了无辜之人的死去，感到软弱和恐惧又有什么错？” 艾伦睁大眼睛，感到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样微微波动。 没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从小到大，遇见的所有人都要求他英勇无畏、勇敢正直，高洁的道德品行不容有半丝瑕疵，就好像水晶不能有半丝污垢。 金发蓝眼的圣骑士抬头向对面吸血鬼看去，几乎疑心这个异类拥有像人类一样的情感。 拥有幽蓝色双眼的古老血族察觉到他的目光，同时在篝火边缘看来，她的侧脸轮廓被火光渡了一层金边，带着难以言喻的平静感，又好像高高在上的俯揽他的一切喜怒哀乐。 “但是那些人都死了……看到那么多的人死去，你难道不会感到怜悯和痛苦吗？”艾伦疲倦的问道。 这个圣骑士可真是问了一个好问题，让塞西莉亚忍不住认真回忆了一下。 很久以前，她似乎也有过丰富而激烈的情感，哪怕那些感觉大部分都灰暗而冷涩，像冬日里永不见白昼的长夜，但那也是活着的感觉。 但那些感情是从什么时候消失的呢？ 塞西莉亚发现自己想不不起来了，只能说时间消磨一切。 一个人类的生命最漫长也不过百年，而她抛去沉睡的那一千年，也已经度过了几百年光阴，是正常人的几倍了。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塞西莉亚看向艾伦。 他似乎也只是随口一问而已，没有在执着的等待一个回答，正像刚才一样，半躺在岩石上一动不动。 塞西莉亚将鱼肉放在了他的手边，然后转身向海边走去。 她在海边站到了下半夜，一直到第二天天亮。 太阳升起的时候，艾伦也大步走到了海边。 他是圣骑士，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恢复了力量以后，就可以治好自己身上的伤，只是无法解决自己的衣物。 大步走来的青年身上衬衣破破烂烂，还带着斑斑鲜血，如果不是面庞英俊无比，看上去简直就像一个流浪汉。 “我弄清楚我们现在在哪个岛上了……”艾伦走过来说道：“……这里是西西里群岛。”《 》 19、第19章 西西里群岛。 这个群岛风景秀丽宜人，因为坐落在圣地周围的缘故，在历史上曾经是著名的港口和城市，因为商贸繁荣，给圣地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税收和金钱。 但这一切都都在二十五年前戛然而止，因为帝国军方实验的意外。 没有人能说得清二十五年前的那一个夜晚发生了什么，根据后来的回忆和记载，邻近圣地的神职人员也只看到了深夜的天空骤然明亮的如同白昼，不知名的巨大光源就像太阳一样漂浮在西西里群岛上，一霎那间的寂静之后，狂乱到刺破耳膜的噪音伴随着冲击波骤然爆发，甚至连隔海的圣地都受到了波及。 那一晚，圣地所有的窗户都在爆炸产生的一瞬间同时破碎，无数睡梦中的人们被剧痛惊醒，然后七窍流血！ 第二天，被紧急派遣到西西里群岛的神职人员到了岛上调查，他们见到原本是海上明珠一般的港口城市在霎那间化为齑粉，甚至连几块断壁残垣都没有留下，连带着这座城市的所有人类和动物植物，都一块死无全尸。 在西西里群岛的中央，巨大而深邃的天坑就像是恶魔张开了巨口，漆黑烧灼的痕迹处处可见，幽深恐怖而不可莫测，天坑的周围，大地裂开了道道纵横的沟壑，以天坑到爆炸波为中心，西西里群岛周围所有的树木都在瞬间哭死，更远方的树木也被拦腰折断。 那一场事故造成的伤害和损失根本无法计算，在那个时代，几乎震惊了整个世界，报纸上连续半年的头条，几乎都与西西里群岛大爆炸有关。 而光明教廷的神职人员在经过详细调查之后，推断出了这场意外事故背后真相——帝国有关于军方绝密武器的实验发生了意外，才导致了西西里群岛上百万人口的瞬间死亡！ 当光明教廷将这个事实登上报纸，揭露给广大市民之后，帝国瞬间群情激奋，人人都在破口大骂，要求追责当时的军政大臣和皇帝，焦头烂额的皇帝迫于形势，甚至不得不连续除死和降职了好几位议会里的重要大臣平息民愤。 事情沸沸扬扬的闹了半年还没有平息，原本想要和平解决此事的皇帝再也忍受不了，索性又将矛头对准了最开始针对帝国的光明教廷，将这一切都称之为光明教廷的阴谋。 后来这场战争被历史书课本上称之为帕维拉战役，也称三皇之战，以及一个在私底下流传的不雅名称——教廷衰落之战。 因为就在帝国和光明教廷打到一半的时候，教廷内部突然爆发了内乱，最严重的时候甚至有三位自称正统的教皇并肩而立…… 那一战过后，原本荣光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光明教廷彻底维持不住威严假象，灰溜溜地将势力范围撤回了圣地附近，只在帝国各地还留有一些教堂。 塞西莉亚正在和艾伦一起往西西里群岛的中央走。 他在岛边缘的淡水上已经简单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势，他身上的伤疤已经不复昨天夜里的鲜血淋漓，而是已经几乎恢复完好，只有胸膛上几道格外深可见骨的伤口，还留下了一点点淡色的伤疤，需要等待时间退去。 只是那家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衬衫已经无法再穿了，艾伦本来想放在淡水里冲一冲套在身上，没想到刚刚放在水里揉捏了两下，那件衬衫就已经彻底变成了碎布条。 为此，艾伦不得不只穿了一条普通的军裤，然后赤裸着上半身露出胸膛，这似乎让他一路都感到了羞窘和不好意思，几乎不敢与塞西莉亚的眼睛对视。 塞西莉亚落后艾伦几步，微微挑起眉头，评估的盯着前面正在开路的圣骑士。 她本来觉得这没什么，见到他这样，反倒开始注意到艾伦的上半身。 凭心而论，这个圣骑士是非常迷人的，他有一张俊朗漂亮的容貌，诗人歌谣故事里所说的阳光般的长发、海蓝般的眼睛放在现实中来，大概就是他这样的容貌，胸膛上的肌肉纹理优美，哪怕是沦落到了现在这样的境地，外表看上去竟然也没有几分狼狈，反倒有些像是那些油画里，在水泽精灵包围下，沐浴着山泉走出的古代英雄骑士。 二十五年过去了，当初寸草不生、渺无人烟的群岛也早就重新长出了植物和动物，甚至因为没有人类的打扰，这里反倒显现出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另类生机。 虽然这种生机在外人看来诡异而恐怖，一路走来，塞西莉亚和艾伦见到长了三颗脑袋的巨大蜥蜴、背部有不规则鳞片的野兔，以及好像各种植物拼接而成一样的大树，甚至还有一棵树下半部分是树木的木质，上半部分却渐变成为动物一样的肉质，甚至还长了脑袋和五官，会发出狼一样的嚎叫声。 越往西西里群岛的中央，藤蔓和各种植物就越以一种疯狂的姿态生长着。 艾伦双手持剑不断在前面劈砍着树木和藤蔓，清理出一条能走人的小道，塞西莉亚安静的跟在他背后。 也许是不怎么适应这样的安静无言，走在前面的艾伦突然说道：“摄政公爵、□□、光明教廷，还有大陆上很多其他地方的隐秘势力，后来都来西西里群岛调查过。” 人人都想弄明白是什么样的武器竟然有如此威力？而这样的武器又能不能为自己所用？ “我虽然不明白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但只有一点可以肯定……”塞西莉亚缓缓说道：“……这绝对不是“科学”所做的到的事情。” 魔法，这座岛上无处不存在魔法的痕迹。 超越自然与哲理的力量像空气一样静默蛰伏，在岛的边缘还好，越到达岛的中央，奇妙的感觉就越是浓厚。 “这场爆炸有可能是自然之心做的吗？”塞西莉亚问道。 艾伦迟疑几秒，摇了摇头。 “并不像……”艾伦指了指脚边一块布满了漆黑裂缝的巨石，这些经过多年依旧没有消退下去的烧灼痕迹，足以说明当年事故的严重性，解释道：“……如果自然之心真的有这种能耐，这么多年也不至于像过街老鼠一样，遮遮掩掩的被帝国和光明教廷通缉追杀，况且那个组织的形式太过疯狂，如果他们真的拥有这种力量，这么多年恐怕早就按耐不住的用来威胁帝国拆除工厂了。” “你就这么肯定自己的推断，认定了不是自然之心所做？也许是因为他们没有掌握这种力量呢？”塞西莉亚反问道。 “我不敢肯定，但总有八九成把握……”艾伦想了想，认真解释道：“……在圣地的时候，我阅读了自然之心崛起以来所有案件的资料和卷宗，也算是颇为了解他们的行事风格……到地方了。” 穿越最后一片过于茂密的丛林，塞西莉亚与艾伦一起站在了天坑的边缘上。 这里的地形有些类似于火山口，站在高高的天坑边缘上，下方就是漏斗状的巨坑，巨坑的两侧漆黑斑驳，多年积蓄的雨水在巨坑底形成了小湖，呈现出一汪清澈的碧绿色。 艾伦忽然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不应该来这里。”艾伦说道。 塞西莉亚向他投去询问的一瞥。 “爆炸发生后不久，圣地就已经下令封锁了西西里群岛，除非得到教皇的特别恩准，否则任何人都不应当闯入西西里群岛。”艾伦说道。 他现在正在违反教皇陛下的禁令。 再加上之前他犯的错误，这都是应当被处以鞭刑的惩罚。 “你刚才说有很多势力都来这里调查过……”塞西莉亚意味深长的说道。 “现在毕竟已经不是中世纪的时代了。”艾伦苦笑着说道。 如果还是中世纪那个教皇陛下一声令下，连国王都要赤着脚来到卡诺莎城堡向教皇请求原谅的时代，那么光明教廷做出的任何行为决定，都不会有人胆敢违背。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光明教廷只剩下一张空泛的皮囊，即便是教皇亲自签署的命令，也有许多人会或明或暗的违背。 艾伦沿着天坑的边缘一路向下到底部，来到湖水边。 这个天坑有几十公里之大，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边际，又深邃的不见底部，两侧的壁面滑而陡峭，向下看的时候几乎让人头晕目眩，像传说中的地狱入口，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这和从悬崖峭壁上往下跳也没什么区别了，圣骑士的动作却轻盈又灵活，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到达了天坑底部。 到了湖边以后，艾伦下意识的转身和伸手，想要帮助身后的人，却看见身后空无一人，塞西莉亚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来到了天坑底部，并且出现在了几米远外。 他还记得跳下天坑时，塞西莉亚还跟在他的背后，可是刚才塞西莉亚移动时，艾伦却没有半丝感觉。 湖面上雾气弥漫。 浓稠的水雾当中，少女姿态的血族弯下腰去，将指尖沁入碧绿湖水，湖水一阵荡漾后倒映出塞西莉亚的影子，在朦胧的雾气里隐隐绰绰。 血族大多拥有过于苍白的肌肤，塞西莉亚也不例外，与纯黑色的裙角放在一起，更是对比出异样的、毫无生命力的苍白。 塞西莉亚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眼中赤红色的瞳孔颜色一闪而逝，嘴角的獠牙也若隐若现。 某一个瞬间，那神秘的、独属于黑暗夜色的异类气质格外明显。 几米外，艾伦似乎是被惊醒一样，突然后退一步。 塞西莉亚正低头将手指侵入冰凉的湖水当中，没有察觉出艾伦的走神，头也不抬的说道：“我是血族。” 她远比这个圣骑士强大，并不需要帮助。 “好吧……”艾伦说着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他并无他意，只是出于长久以来一贯帮助他人的习惯而已。 艾伦在周围检查了一阵，却没有看出有任何异样。 天坑的底部荒芜而死寂，是真正的没有半丝生命迹象，除此之外什么样的一场也没有，与之相比，反倒是群岛上的那片密林和密林里的动植物更为莫测一些。 如果西西里群岛一定还有什么秘密，那看起来也更应该在那片密林里。 “我没有看出异常，你呢？”艾伦问道。 塞西莉亚从湖边站了起来，拍了拍黑色长裙上沾染的灰尘，有些困惑的看向碧绿湖面。 “我想……我应该去湖底看看。”塞西莉亚若有所思的说道。 就在塞西莉亚打算下水的那一秒，身后的艾伦想起一件事，立刻几步向前拉住了她的手。 “等等。”艾伦说道。 “怎么了？”塞西莉亚问道。 金发蓝眼的青年掏出那把随身携带的匕首，紧接着在手腕上轻轻一划，抬手举在了塞西莉亚嘴边。 他的鲜血从手腕上流出，又一滴滴滑落。 “如果你感到饥饿，可以吸食我的鲜血。”艾伦说道。 塞西莉亚错愕，紧接着想起一件往事。 人会对很多事情第一次印象深刻，比如说第一次亲吻，第一次杀人，第一次濒临死去…… 人们会印象深刻的铭记第一次的所有细枝末节，就像深深地镌刻在石碑上一样永不遗忘，哪怕之后的人生中会将这些事情重复千遍万遍，那也不过是写在沙上的文字，风吹之后，连模糊而朦胧的印象都不会留下。 塞西莉亚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吸血。 …… 黑暗的走廊里，雕刻了精美浮雕的天花板垂下一盏盏水晶吊灯，白色的蜡烛悄无声息燃烧，水晶折射出幽微的光线，只能隐约照亮前路。 安静无声的夜晚，有着浓稠如夜色般黑发的少女跌跌撞撞，像是逃跑一样走过长廊。 “砰——” 卧室大门被用力推开，塞西莉亚跑进去后反手关进卧室门口，紧接着扶着门把忽然干呕起来，几秒后，才慢慢蹲了下去，坐在铺了柔软丰厚皮毛的地毯上，就像一个婴儿一样，不由自主的双手抱住膝盖，脸埋在身体里，将自己紧紧蜷缩在一起。 那天夜里的血族正在举行一场通宵达旦的盛大宴会，包括血族始祖亚尔维斯在内的所有高等血族全部都出席了，整个夜色宫殿都沉浸在迷醉和享乐的气氛当中，所有的血族都聚集在前面奢华靡丽的宴会厅中，除了半路匆忙逃离的塞西莉亚。 当塞西莉亚慢慢的站起来，躺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时，以为没有人会打扰自己了，没想到过了片刻，亚尔维斯就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 当不急不缓的敲门声音响起时，塞西莉亚还以为是荆棘城堡里的仆人有什么事在敲门，正想开口让仆人离开、让自己一个人待着时，门就被站在外面的亚尔维斯毫不犹豫推开了。 刚才的敲门声只是纯属出于礼貌习惯而已，亚尔维斯根本没有想过塞西莉亚会拒绝自己的进入。 一身黑袍的亚尔维斯大步走入，盯着床上被子里隐约起伏的人影看了几秒，紧接着坐在了塞西莉亚的身边，轻轻拉了她头顶的被子。 “塞西尔，怎么忽然从宴会上离开了？”亚尔维斯微笑问道。 将自己包裹在黑暗而温暖的被窝里的塞西莉亚不想说话，只是将手指深深的插进了黑发里。 “回答我的问题。”亚尔维斯说道，语气略略加重了一些。 被子里传来了塞西莉亚疲惫的声音。 “刚刚在宴会上，他们毫不犹豫的杀人、靠饮食人类的鲜血为生……他们在杀人！”塞西莉亚说道。 “哦……”亚尔维斯微微挑高了眉头，有些惊奇的将塞西莉亚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低头带着温和的笑意说道：“你说错了，塞西莉亚，是我们在杀人、靠吸食人类的鲜血为生……” 亚尔维斯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塞西莉亚微不可察觉的颤抖了一下，她还在紧紧的蜷缩在被子里不肯出来，好像这样就能逃避现实一样。 看见她这样，亚尔维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强行伸手拉开了她的被子，然后将自己刚刚诞生的子嗣揽在了怀抱里。 “这没什么，塞西莉亚，总有一天你会习惯。”亚尔维斯说道。 他平静语调自有让人信任的气势，好像所说之话都是真理。 但是塞西莉亚却带着哭腔说道：“我不想习惯……我不想当吸血鬼，当一个怪物和恶魔。” 话刚一说出口，哪怕塞西莉亚还埋在亚尔维斯的怀抱里，也突然感到头顶的视线突然变得锐利而充满压迫感。 紧接着，亚尔维斯用手指抬起了塞西莉亚的脸庞。 少女的五官线条已经退去了几年前的娇嫩天真，显露出优美而精致的轮廓，当在夜晚昏暗的天色里中抬起头来的那一瞬间，那幽蓝色的眼睛中雾气朦胧，仿佛幽深峡谷中的水晶，脆弱的可以被轻易摧毁，又几乎让人不忍心伤害。 亚尔维斯的手指反复在塞西莉亚的下颌骨上摩擦，久久没有放开。 “亚尔维斯……”塞西莉亚忍不住念他的名字。 他是父亲和师长一般的存在，但随着年岁渐长，就在这一个瞬间，过于亲昵的动作忽然让塞西莉亚感觉到了不适。 塞西莉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挣扎着想从亚尔维斯的怀抱中坐起，亚尔维斯去轻描淡写地伸手按住了她。 “塞西尔，看着我再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亚尔维斯格外平静的说道。 …… 塞西莉亚直觉感到了什么，嘴唇微动着，却说不出话来。 “再重复一遍。”亚尔维斯说道。 “……对不起。”塞西莉亚说道，带着一点自暴自弃的服软。《 》 20、第20章 很久之后，已经离开了夜色宫殿的在西莉亚独自一人坐在高高的塔楼上，一边看着被漫天冰雪覆盖的山脉平原，一边努力回想着那时的自己为什么要轻易妥协服软。 其实那时候的亚尔维斯也没做什么，他既没有破口责骂也没有施加惩罚，只是格外平静的让她把自己的话重复一遍，稍稍流露出一点不快而已。 亚尔维斯或许在其他人面前深沉而残酷，但在她面前却从来表现的温柔又克制，从未对那时候的她施加半点强迫，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心甘情愿。 ——是她在急不可耐、满怀不安的妥协。 ——是她的错误。 听见塞西莉亚这样说，亚尔维斯的眼神渐渐和缓，重新恢复到平日里的温和而深沉。 亚尔维斯轻轻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她的话，然后伸手刮了刮塞西莉亚的鼻子，微笑说道：“我的小塞西尔以后别再说自己不想当血族了，不然我会伤心了。” “伤心？” “是啊……”亚尔维斯低下头看过来，亲呢无比的说道：“……如果有一天塞西尔会离我而去，我一定会很伤心。” “怎么会，我不想离开你，我永远不会离开亚尔维斯，我们会一直一直永远在一起……我可以向天主发誓！”塞西莉亚毫不犹豫的说道。 听见塞西莉亚这样说，亚尔维斯似乎越发愉悦，眼中笑意浓厚。 “没有血族可以不饮血为生，你该吸血了，塞西尔。”亚尔维斯说道。 还躺在亚尔维斯怀抱里的塞西莉亚没有说话，但却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脸上可以看出显而易见的抗拒。 亚尔维斯抬手放在塞西莉亚的脊背上，像是安抚一样的轻轻抚摸着。 “没事，我们可以先不吸食人血，这个以后再说。”亚尔维斯说道。 亚尔维斯拉响摇铃，让门外的血族奴仆送来了一只白鸽和水晶杯。 那只有洁白羽翼的飞禽温顺漂亮，两只黑色的眼睛温润的就像浸了水的黑葡萄，被剪掉翅膀尖和绑好腿以后温顺的躺在托盘上，尖尖的鸟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亚尔维斯坐在塞西莉亚的身边，然后拉过她的手插入五指，指引着她一点点握紧那只白鸽的脖子，然后照着血管的部位轻轻捏断。 “放松一点，乖孩子……不要抗拒，只要轻轻一捏就好，这不是什么难事……” 亚尔维斯的语气很温和，教导也足够有耐心，只是塞西莉亚始终捏不下自己的手指。 那只鸽子漂亮而可爱，身上的羽毛洁白干净，它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当被捏在手指中时，还会偏头用自己小小的脑袋蹭塞西莉亚的手指，像是撒娇一样发出小小的咕咚声。 塞西莉亚本能的抗拒杀死它。 到最后，几乎变成了亚尔维斯在捏断那只鸽子，而塞西莉亚在不断的从相反的方向施加力气阻止他和抽回自己的手指。 亚尔维斯最后无奈的松开了自己的手，看着塞西莉亚飞快抽回自己的手，像是小孩子做错事一样，将两只手掩盖在背后。 塞西莉亚还记得那时候自己的心情是有点惶恐的，紧紧盯着亚尔维斯的脸，紧张的一眨不眨，因为害怕亚尔维斯再感到不悦。 可出乎意料的是亚尔维斯没有再说什么，他看了塞西莉亚几秒，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将那只鸽子捏断，让它鲜红色的血液从脖子中流淌出来，再一滴滴落入水晶杯里。 “没关系，来日方长，我可以慢慢教你。”亚尔维斯说道，伸手将那只盛满血液的水晶杯递了过来。 塞西莉亚有些迟疑的伸手接过。 她自从被初拥以后还没有吸食过鲜血，确实已经饿了。 淡淡的血腥气涌了过来，伴随着浪潮一样的浓郁香气，鲜血化作最夺目热烈的红，伴随着气息一起刺激着感官。 一种本能的渴望从身体深处涌出，叫嚣着将这一杯鲜血大口吞噬，塞西莉亚感到了齿间的蠢蠢欲动，似乎有尖锐的牙齿想要不受控制的生长出来，然后去掠夺生命，吸食人血。 塞西莉亚一口气将水晶杯中的鲜血喝入口中。 她还记着自己是一个人类时的感受。 鲜血的出现永远伴随着死亡和痛楚，是她在这世上最不愿看到的事物之一，鲜血在人的身体中流动时带着活泛生命力，但流出来以后，也不过是一捧带着腥气的冷腻液体…… 现在，她正在饮血为生，并且为此感到欢畅愉悦。 难以言喻的反胃感骤然升起，甚至远远超过了因为吸血而带来的感官愉悦。 塞西莉亚突然伸手将水晶被打翻在了地毯上，任由新鲜的鸽子血染红地毯，俯身捂着喉咙大口干呕起来。 亚尔维斯瞬间移动到了塞西莉亚的身边，然后将他的小女孩抱在了床上躺好，用手帕将她嘴边的血迹干净。 刚才因为鲜血刺激而长出嘴边的獠牙还没有收回去，塞西莉亚侧躺着，有些羞愧的用手将嘴捂得严严实实，似乎那是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样。 坐在床边的亚尔维斯没想到她连这也办不到，第二次以一种惊奇的目光仔细打量了塞西莉亚一遍，有些无奈的说道：“你这样以后怎么办？” 塞西莉亚这样的软弱多情，如果没有他，她该怎么办？ 她可以长大，但是在长大之前，是否有可能被这风雨晦涩的世界吞没，被伤害的体无完肤、被摧毁的痛苦难过、被压迫的流泪伤心…… 亚尔维斯察觉自己并不愿意看到那种情景。 所以她需要他。 一如新生的藤蔓需要大树遮挡。 塞西莉亚不明白亚尔维斯这句话的意思，正低头紧紧地捂着嘴，有些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今晚发生了太多事情，她不想再试图吸血了，也不想再反复思索自己如今到底是怎样一个怪物，以免再陷入自我厌恶的情绪当中。 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过了半响，塞西莉亚鼻尖又突然嗅到一股全然不同的血腥味。 如果说之前的人类鲜血和鸽子血是勉强可以用来饱腹的餐点，可以刺激起血族的食欲的话，那么现在的这股鲜血气息，则完全可以让任何一个血族为之疯狂。 好像午夜里最为鲜红的玫瑰花骤然开放，又好像最为美丽纯洁的少女鲜血流出，带着无限的甜美与愉悦，一切最极致的渴望尽在此处。 塞西莉亚睁开了眼睛。 月光下，亚尔维斯轻描淡写的将自己手腕割破，任由鲜血流出，然后放在了塞西莉亚的嘴边。 “如果塞西尔感到饥饿，可以吸食我的鲜血。”亚尔维斯温和的说道。 …… 一模一样的言语，一模一样的动作。 但终究还是有所不同的，现在正站在面前的，是金发蓝眼笑容明朗的圣骑士，而不是很多年前，那个在月光下俯身的古老血族。 塞西莉亚目光微微恍惚。 察觉到她的出神，艾伦将手指在塞西莉亚面前晃了晃，问道：“塞西莉亚？” 这个动作惊醒了塞西莉亚。 塞西莉亚动作急促地后退了一步，有些快速的眨了眨眼睛，手指熟门熟路的塞进衣袖里狠狠捏下。 尖锐的指甲刺入皮肤，带来的痛感飞快将理智拉入现实。 “我不能，你拥有光明神祇的血脉，你的血液对于血族而言，不亚于毒药。”塞西莉亚说道。 觉醒了神明的部分血脉以后，艾伦的身体里日复一日充盈着更加纯粹的光明力量。 如果她真的喝下了艾伦的鲜血，那无异于喝了一杯毒药下去，非但起不到补充力量的作用，反而会使五脏六腑都被烧灼腐蚀。 说完这句话后，塞西莉亚没等这个圣骑士的回答，就转身跳入了湖水当中。 深不见底。 这是塞西莉亚的第一个感受。 如果单从刚才天空表面看到的来推测，塞西莉亚还以为这片湖泊只是一汪圆形的浅湖，并没有多深。 但等到了湖水当中以后，她才意识到刚才的错误。 这片湖泊并不是一个半圆形，而是类似于一个倒圆锥形，越是向下，越是深邃幽暗和狭小，太阳落进的光芒渐渐散去，四周都是空无一物的死寂海水，没有半丝生命的迹象。 水面上倒影来的最后一丝阳光也即将消失，下面的湖底依旧深不可测。 悬浮在湖水中的塞西莉亚闭上了眼睛，像是一尾游鱼深深的舒展身体，任由漆黑浓密的黑发顺着水流飞舞波动。 塞西莉亚感到力量在不自然的流失。 越是通往湖底深处，疲惫感就越是明显，原本身为血族的身体优势在飞快消失不见，开始像人类一样感到了乏力和困倦。 要不要再继续下去？ 塞西莉亚犹豫了几秒，选择了继续往下走。 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再回头太过可惜。 湖底不能呼吸，塞西莉亚用手指抹擦了一下眼睛，继续向下游，同时在心里定下的力量流失的最低底线，如果超过界限，不论有没有到达湖底，都要立刻向上返回。 一片漆黑当中，塞西莉亚不知游曳了多久，终于见到了光芒。 终于到达湖底了。 一片漆黑的深水之中，星星点点的光芒摇曳不定，反倒有些像是子夜时天空上的绚烂星辰。 这些光芒在湖底环绕旋转着，如同众星拱月，又像是臣子拱卫君王一般，围绕在一块小小的黑色晶石旁边。 不知道为什么，塞西莉亚觉得这块晶石有些眼熟。 遥遥看了半响，塞西莉亚将手指伸入了衣领当中，握紧了那块离开时亚尔维斯戴在她脖子上的项链。 银白色的项链上，纯黑色的晶体冰凉又沉重。 塞西莉亚想到这块晶石为什么眼熟了。 这块位于湖底、诡异又仿佛散发着无尽力量的黑色晶石，与她脖子上的这块简直是一模一样。 简直就像是……原本就是一体的一样。《 》 20-30 第21章 整个西西里群岛都在撼动着…… 塞西莉亚潜入湖底之后, 艾伦就一直在旁边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但黑发的血族却一直没有重新浮上水面，这让圣骑士的心里也渐渐泛起一点不安。 正当艾伦犹豫要不要也下水去看看时, 整个湖面突然产生了一阵阵的涟漪波动。 这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因为这片天坑的地形原因，所有呼啸的海风都会被高高的峭壁阻挡，无法飞进天坑最深处的湖底引起水波, 湖中也没有任何游鱼和动物，是一片极其安静的死水。 艾伦早就注意到，自从攀爬到天坑底部以后，除了因为他和塞西莉亚这两个突如其来的访客引起的一些小小变化, 比如说湖边多出几个脚印之外, 天坑底部就像是被封存在了时光的裂缝里一般, 没有过半丝改变, 充满了烈焰灼伤和爆炸痕迹的漆黑峭壁都积满了厚厚灰尘, 连微风都不会吹拂来。 水上的涟漪越来越大，原本平静的湖水翻滚咆哮着，到最后几乎形成了一串串暗流漩涡，变得不可莫测而危险至极。 不仅如此，似乎连整个小岛都开始颤动起来，天坑边缘的悬崖峭壁剧烈摇晃颤动着，掉下一块块凌乱的碎石！ 天坑外的密林当中, 无数野兽嘶哑狂乱的嚎叫此起彼伏响起, 尖锐的声音遥遥传了过来！ 是地震了？ 艾伦曾经系统的学习过如何面对各种危险, 其中就有关于自然灾害的内容, 如果遇到地震以后, 应当立刻选择开旷空阔的地带躲避，千万不要待在山崖河岸之类的地方, 免得遇到山崩泥石流或者是地裂。 非常不幸，现在所在的天坑底部把这几样全站齐全了，一旦地震再严重一点，天坑顶部的泥土和碎石全部滑落而下，将整个坑底全部掩埋，除非天主必有，否则谁也救不了他！ 想到这里，艾伦心中一惊，摇晃几步避过头顶滚落的碎石，立刻冲到了湖边大喊塞西莉亚的名字！ “塞西莉亚！塞西莉亚女士！血族！” 当务之急，是要赶快离开这里！ 就算相识不久，而对方又是一个身为吸血鬼的异类，但作为同行的同伴，艾伦做不到在这种危险焦急的情况下抛弃她独自离开！ 湖水咆哮翻滚着，一直都没有回应。 岛上的震动越来越大，几乎让艾伦站立不稳，边缘的峭壁上翻滚下一块块半人高的巨石！ 小岛的撼动越来越严重，艾伦将长剑插进泥土里，摇摇晃晃的站稳了身体，然后向湖底望去！ 湖底的泥沙都被水浪翻滚起来了，涌动的激流让原本的清澈湖水浑浊一片，根本看不清底下的情景！ 就在艾伦自己身上加了一个光明护盾，咬着牙打算下水去找一圈时，万物陡然静止了。 那是字面意义上的停止，风声凝固，灰尘与浪花静止，翻滚掉落的巨石停留在半空当中，远方密林中咆哮的野兽声音也戛然而停，整个小岛都在一瞬间都仿佛被凝固在了树胶里一样动弹不得。 咚、咚、咚…… 心脏一起一伏的在胸膛里跳跃着…… 艾伦无法形容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虚空之中仿佛有无形的压力降临，压迫的他动弹不得。 无法形容的浩瀚、无法形容的威严、无法形容的恐怖，哪怕没有任何改变，仅仅只是玄而又玄的无形气息，都仿佛是高高在上的神明降临，让凡类本能的想要跪拜，连胸腔里的那颗心脏都好像要停止跳动，所有的血液都凝固的不再流动…… 异样仅仅也只是一刹那而已。 下一秒，所有的一切都恢复正常，滚滚巨石重新砸落，连绵不绝的野兽嘶吼声也重新传入耳中！ 深碧色的湖泊当中，黑发血族的身影终于出现了，她高高跃起，又瞬间挪移到了岸边。 艾伦大喜过望，用剑反手劈开一块朝自己头顶砸过来的碎石，没空去问塞西莉亚湖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隔空喊道：“这里可能要塌方了，快离开天坑底部！” 没想到刚一稳稳落到地上，塞西莉亚就扶住了手边的一块柱状巨石，紧接着就似乎是体力不支一般，半蹲在了那块巨石旁边，用一只手紧紧撑着额头，就算听到了艾伦的喊话也没有动弹。 原本已经打算开跑的艾伦注意到了这一点，脸色一变，又沿着天坑底部陡峭危险的地形边缘几个小跑跳跃过来！ 艾伦一手扶住了塞西莉亚的胳膊，焦急的问道：“你怎么了” “我在湖底受伤了，没有力气再进行快速移动。”塞西莉亚说道。 她现在看虚弱了，就连变成蝙蝠，然后飞行逃离这里也做不到。 “那魔法呢？”艾伦又问道。 塞西莉亚摇了摇头，说道：“现在也无法使用。” 刚才在湖底，她全部的力量都被那块诡异的黑色晶石吸收殆尽，挣扎着用最后的力气从湖底离开，已经是极限了。 他刚一扶起塞西莉亚，她就似乎再也支持不住一样，将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靠的过来。 黑发血族的脸色苍白异常，沾染了湖水的黑发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上，透明的水珠顺着过长的黑色发尖滴在地上，她低头用手捂着嘴，紧接着摇了摇头一言不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情况已经越来越危急了，湖底似乎裂开了一道大缝，原本咆哮翻滚的湖水已经褪去大半，露出布满泥沙的湖底，岸边和一旁的峭壁上裂出一道道纵横沟壑！大大小小的碎石劈头盖脸的落下，卷起滚滚的烟尘，一个不慎便在艾伦的头顶划出一道带血的伤痕！ 见金发蓝眼的圣骑士眉头紧蹙，塞西莉亚伸手握了握藏在衣服里的项链，似乎想要从中汲取一点勇气，紧接着低声说道：“你先离开，不要在这座岛上停留，立刻游泳去附近的小岛屿上……” 血族是不死的生物。 曾经有人为了报复，将吸血鬼钉入棺材当中沉入海底，希望那个吸血鬼在经受了长久的绝望折磨后死去。 但是过了几百年，有水手在无意中将装了吸血鬼的棺材从海中捞上来，又将棺材打开后，当天夜里，那个在海底忍受了几百年痛苦折磨的吸血鬼就将整个帆船上的人们全部杀死吸血，并且借这些人的血从虚弱状态中当中恢复……由此可见血族的生命力有多么顽强。 脚下的大地还在剧烈摇晃着，塞西莉亚勉强打起精神，看了一眼被烟尘和碎石遮蔽的天空，紧接着又垂下眼睛。 就算是天坑底部真的会被滑落的巨石泥土掩埋，这也没什么，她有九成把握自己不会因此而死去。 倒是这个圣骑士还很年轻和弱小，再停留下去，说不定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出乎意料的是，塞西莉亚的话刚刚说到一半，那个金发蓝眼的圣骑士就一把背起了她，然后一边挥舞的长剑遮挡飞来的各种碎石，一边用足尖过几乎垂直的悬崖峭壁，然后一路踩着峭壁间的裂缝向上奔跑！ 艾伦的背上，塞西莉亚有些讶异的挑了挑眉头。 这是非常危险的举动。 以人类的这个年龄来讲，艾伦非常出色，但他还称不上强大，保护自己都显得困难，有何况是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再背负一个人前行。 所以等重新跑出天坑，到达密林的边缘以后，艾伦的肩膀和胸膛上又多了无数道沾染了灰尘的伤痕，其中有一道甚至离心脏只有一指之遥！ 刚刚千辛万苦到达了安全的地带，艾伦的膝盖就立刻一弯，紧接着脱力一般的向前摔倒在了布满落叶的厚厚泥土里，一直握在手中的剑也掉在了地上！ 同样虚弱的塞西莉亚从艾伦背上爬了起来，然后扶着一旁的巨大乔木站起了身体。 艾伦正侧躺着用手捂紧身上的伤口，以免失血过多，眉头紧紧拧着，唇齿间不时泄露出一丝疼痛的低喘，指尖微弱的圣光明明灭灭，缓慢治愈身上的伤口。 “赶快走，现在没时间休息，我们要离开这座小岛……”塞西莉亚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一整个小岛都会受到波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什么！” 刚刚歇下的艾伦强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地震应该没有这么大的威力！” “这不是地震……”塞西莉亚现在没有空和艾伦解释更多，“……赶快离开，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她虽然同样不明白湖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能在二十五年前造成群岛大爆炸，和在瞬间吸收完一个一代血族力量的诡异物品，力量足以波及一个岛屿。 就在这时，远方的天际边缘有一辆飞艇翱翔而来。 那艘飞艇巨大无比，就连落在岛上的影子都遮天蔽日，停在密林的边缘时，几乎将塞西莉亚周围几百米的地方全部笼罩，连半丝阳光都透不进来。 塞西莉亚与艾伦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后退几步，躲进了茂密的乔木里，让碧绿的树叶遮掩自己的身影。 有了那天夜里的前车之鉴，除非彻底确定了是哪一方势力的飞艇，否则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是光明教廷还是自然之心？”塞西莉亚低声问道。 艾伦透过叶片的缝隙仔细端详着。 飞艇的艇身通体呈现为流畅的银白色，上面悬挂着的巨大热气球，也是标准的天蓝色，好更方便融入天空当中不被敌人发现，既没有光明教廷的银白十字架，也没有自然之心的烈焰图案，无法判断究竟是哪一方的势力。 “我不知道……但如果是自然之心的人，那只能说明这趟旅途被命运诅咒了。”艾伦苦笑着说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上战场碰见上古血族觉醒，乘坐蒸汽轮船遇见海怪袭击，向圣地求救，结果来的是自然之心的炸弹，在西西里群岛上待了几个小时，岛上就疑似发生了地震……如果现在再一次不幸的撞上自然之心的人，艾伦想，那他一定是被命运诅咒了！ 第22章 也许是连天主都觉得这趟旅途过于坎坷, 不忍心再加害他最忠心的信徒，这一次乘坐空气飞艇来到西西里群岛上的，确确实实是光明教廷的牧师。 那天夜里自然之心策划的爆炸发生以后, 迅速反应过来的光明教廷一边派了军队前去追击，一边紧急派出了搜救队伍，以发生爆炸的海面为中心, 一圈圈的向外寻找幸存者。 一直到现在，才寻找到了西西里群岛。 巨大的热气球飞艇被驾驶着停留在了半空中，紧接着一道绳索制造的软梯从窗口中放出，高高升起的旗杆上打起了光明教廷的银白十字架符号。 飞艇上, 几个牧师看着正在剧烈晃动不休的西西里群岛, 产生了剧烈的争执。 “这里正在地震, 太危险了, 我们根本无法下去寻找！” “那怎么办？别忘了艾伦阁下还没有被找到, 主教大人已经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艾伦阁下真的不幸归于天主的怀抱，我们也必须将他的尸体带回圣地！” “难道你有勇气现在跳上西西里群岛去寻找，就算是红衣主教下了命令，教皇陛下曾经也命令过所有人不得踏上这座岛屿！教皇比红衣主教的命令重要的多！” “回到圣地以后，面对红衣主教的怒火, 希望你也有勇气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出来！” “其实就算去寻找, 艾伦阁下在这座岛上的可能性也不大, 谁能在深夜里游过大海这么远的距离来到岛上……” …… 岛屿上, 一道从密林中跌跌撞撞走出的人影很快打断了这几个牧师的争吵。 “老师们, 那是谁？”旁边站立的一个牧师学徒惊呼着问道。 牧师们勉强停下了争吵，向飞艇的窗口看去。 浑身伤痕狼狈不堪的青年站在沙滩上, 旁边还搀扶着另一个拥有漆黑长发的少女，青年正向着他们的方向招手。 “是艾伦阁下！” “天主保佑！艾伦阁下居然真的没有死！” “快快快，西西里群岛上面的地震还没有停止，快点放下绳索和软梯让艾伦阁下上来！” 刚才有关于要不要下去救援的争吵一瞬间消失不见，人人脸上都露出一副惊喜的表情，在将两个人带上来以后，争先恐后的去帮艾伦阁下治疗和问好。 就在艾伦和塞西莉亚刚刚登上飞艇的那一瞬间，地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声。 艾伦循着声音向下看去。 西西里群岛是由一个主岛和周围的众多小岛组成，从高空向下看去，数个碧绿的岛屿点缀在深蓝色的海面上时，有如地中海上的一道风景线。 就在最大的岛屿中央的山口上，几道纵横的沟壑从中间向周围蔓延，每一次蔓延都伴随着恐怖至极的声响，让大地上裂出深不见底的深渊。 最后，在所有牧师骇然的目光当中，西西里群岛的主岛彻底龟裂，然后悄无声息的沉入了深海之中！ 一片寂静中，响起了一个牧师茫然不解的声音。 “岛上……岛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地震绝对没有这种威力！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即便是坐在一旁的塞西莉亚，也只是在心中有所推断而已，无法确定真相。 被带上来的艾伦安置在了飞艇里一张宽阔的沙发上，在众多牧师毫不吝啬地释放神术之下，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就连精神状态也大为好转。 而面对坐在他身边的、身为血族的塞西莉亚，牧师们的态度就很微妙了。 早在塞西莉亚启程之前，有关于她的相片和消息，就已经作为一级绝密资料，被用电报快速传递到了圣地，因此这些牧师刚一看到她的相貌，就意识到她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一代血族。 现在面对塞西莉亚，这些牧师中看来的目光当中混杂了客气畏惧和警惕提防，哪怕她的外表看上去只是一个漂亮的少女，人畜无害到了极点，又在之前的海难当中救了他、救了很多人，这些牧师的态度也就像是对待一个随时有可能要爆炸的炸弹一样。 那是彻彻底底的、看待异类的眼神。 因为这个，艾伦一直在若有若无的看着塞西莉亚的脸色，想要注意到她是否因此而不满。 可出乎意料的是，她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周围牧师的态度，到了飞艇上以后，除了必要的交谈外，只是独自一人坐在靠窗的长椅上，一手支着自己的额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那种平静而冷淡的态度，甚至让人看不出她现在其实处于一个极其虚弱的状态，之前甚至无法独自一人离开天坑底部。 …… 巨大的热气球色彩艳丽，驱使着飞艇在高空中一路快速行驶、回到圣地。 牧师们还聚拢在另一边给艾伦治疗伤口，塞西莉亚一边坐在长椅上闭目养神，一边终于有时间开始思考之前湖底下发生的事情。 在湖底时，她虽然不明白那颗黑色的晶体究竟是什么东西，但却能感觉到环绕在整个西西里群岛上的魔法气息，追究源头就是在那颗黑色晶体上面。 将那颗黑色晶石握在了手中以后，出于某种直觉，塞西莉亚将项链上的那颗晶石从衣领中拿了出来，与湖底晶石放在了手中一起对比。 异变就在那一刹那间发生。 就在那两颗纯黑色的晶石触碰的一瞬间，她毫无反抗之力的被吸收了所有力量，原本平静的湖底水流也开始了一阵阵凶猛咆哮…… 想到这里，塞西莉亚的手放在了胸前，隔着衣领捏紧了那块冰凉的黑色晶石。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亚尔维斯送给她的时候，这款黑色晶石原本只有小拇指大小，现在体积却增加了一倍有余。 因为两块纯黑色晶石融合在一起了。 塞西莉亚将自己记忆中所有的魔法物品都在心里一一推测了一遍，从巨龙脑中的晶核、泰坦巨人的心脏、甚至连传说中的神格都猜测了一遍，但没有一样的特征和这块纯黑色的晶体符合。 亚尔维斯送给自己的这条项链究竟是什么…… 等飞艇到达圣地以后，塞西莉亚依旧没有思索出结果，只好先略过这件事情。 热气球慢慢悠悠地停落在洁白的大理石广场上，飞艇两侧大门打开，鲜艳的红毯一路铺至道路的尽头，一位身着红袍金边，手持权杖的中年男子就等在那里迎接，他的身后是众多身着黑袍、手持十字架的高阶牧师。 光明教廷的装扮似乎一千年都没怎么变过，塞西莉亚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一位红衣主教。 ——红衣主教是光明教廷除了教皇以外，十二个最具有权势的人之一，也是下一任教皇的预备人选。 不过这不是让塞西莉亚在意的地方，塞西莉亚在意的是，这个中年男子和艾伦长得非常相似。 同样的金发蓝眼，同样的相貌俊美，甚至这个红衣主教因为岁月流逝的原因，比艾伦还多出几分成熟的气质。 想到这里，塞西莉亚转头看了一眼和自己一起走出飞艇的圣骑士。 “如果按照法律和族谱而言，布朗主教是我的叔叔。”艾伦解释道。 塞西莉亚听出了艾伦的潜台词。 法律上的叔叔，实际上的父亲。 这种事情在光明教廷内部并不少见，虽然光明教廷规定要求神职人员必须守贞，终身都不能结婚和生育后代，好将全部身心奉献给天主，但实际上真正执行的却没有几个。 很多高位的牧师都会将自己的私生子伪装成养子或兄弟的孩子，然后光明正大堂而皇之的带在身边，知道的人也只不过是会心的暧昧一笑而已。 艾伦就是这样的存在，他的身世在光明教廷没有人尽皆知，但也不算是什么秘密。 这位红衣主教笑容温和，目光明朗，不仅容貌，连神态和艾伦也有些微妙的相似，见到塞西莉亚走来，用礼貌又不失分寸的态度微笑之意。 “欢迎您的到来，血族的塞西莉亚殿下。”布朗主教微笑说道。 “您好，布朗主教。”塞西莉亚同样点头说道。 布朗主教一边领塞西莉亚前往居所，一边向她简单介绍圣地的风景。 圣地这边在接到教皇的命令以后，给这位既需要礼貌对待又需要小心提防的血族收拾出来的住所就在西斯廷大教堂附近，足够幽静华美，但不远处就是教皇和众位红衣主教的居住地，只要一打开窗户，就可以看见西斯廷大教堂辉煌洁白的教堂顶和吊钟。 站在居所的门口前，布朗主教温和的说道：“我谨代表的教皇陛下万分感谢您接受教廷的邀约，促使了光明教廷与血族的和平相处，愿您在圣地将会拥有一段愉悦的时光。” 不管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是外表听上去足够动听，塞西莉亚微笑了一下，表示接受了这位红衣主教的好意。 “您太客气了。”塞西莉亚问道。 “如果您在圣地居住有任何不便，请及时提出，我们愿意尽量解决。”布朗主教又说道。 “不知道教皇这次邀请血族前来，究竟为了什么事？”塞西莉亚问道。 “关于这点，请容许我向教皇陛下请示之后再给您答复。”布朗主教说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吧。 塞西莉亚看了一眼位于西斯廷大教堂旁边的教皇图书馆，转身步入了这些牧师准备的房间。 …… 送走那个黑发的血族之后，布朗主教拉着艾伦一起走到了偏僻的小道上。 这对名义上的师徒与叔侄、实际上的父子血亲彼此站在一起时，简直就像是同一个人相差而几年的照片一样。 让其他人离开以后，布朗主教之前温和微笑的表情就好像是面具一样从他身上褪下，他拍着艾伦的肩膀，满眼心疼的说道：“你在外面受的伤严重吗？疼不疼？” “不疼了，一点都不疼，我的伤口也都已经被治好了。”艾伦立刻说道。 布朗主教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苦笑了一声，说道：“我没有想过会这样，真的……海难发生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快疯了，孩子，我不能想象失去你……是我将你培养成圣骑士，又要你这次出去围捕吸血鬼的，艾伦，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会痛苦后悔一辈子！” “父亲，你在说什么啊！……”艾伦忍不住伸手抱了一下布朗主教，“……这又不是你的错。” 感受到自己孩子真心实意的拥抱，布朗助教的脸色渐渐和缓。 “我的儿子……”布朗主教自言自语的说道 我的珍宝，我的希望，我的人生延续。 “我在这里，父亲。”艾伦说道。 “你闯入西西里群岛，违背了教皇的命令，回去以后自己去领受鞭刑。”布朗主教说道，强迫自己硬下心肠。 如果真的爱一个孩子就不该溺爱他，艾伦需要成为一个完美无缺的人，成长的路上少不了磨砺。 艾伦的笑容微微一顿，紧接着又恢复如常。 “好的，父亲。”艾伦顺从的说道。 第23章 第二天, 塞西莉亚就在西斯廷大教堂里，见到了这位有史以来第一个邀请吸血鬼来圣地做客的教皇。 前来引路的牧师将塞西莉亚带到大教堂的门口前以后，对着门口抬手弯腰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紧接着就悄无声息的退下。 塞西莉亚端详欣赏了几秒大门上精美漂亮的浮雕，紧接着推门而入。 大门之内是一条幽静的走廊，两侧挂满了历史上著名的油画和艺术品, 鎏金错银的吊灯静静摆放在两旁，火焰无声燃烧。 塞西莉亚沿着黑白风格的大理石地板一路向前走，终于在长廊的尽头见到了教皇。 他身披属于教皇的金边白袍，头戴三重冠, 正背对着塞西莉亚坐在一张书桌前, 不知在忙碌什么。 塞西莉亚在离教皇几米远外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突然在心里升起了好奇心, 想要知道这个身为光明教廷教皇的老人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要让一个血族来到圣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是等了几分钟，教皇都在自顾自办自己的事情，丝毫没有搭理她的意图。 “教皇陛下？”塞西莉亚轻声问道。 “噗嗤。” 同一时间，教皇陛下的嘴里发出一声笑声。 塞西莉亚“？” 塞西莉亚非常肯定，他发出笑声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自己在书桌上正在干的事情。 塞西莉亚有些迷惑，紧接着挪移了一下自己的位置, 从面对着教皇的背影挪移到了面对着教皇的侧影。 吸血鬼的视力非常好, 可以清晰地将书桌上的每一个细节收入眼中, 比如说现在, 塞西莉亚就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桌子上那本正在展开的爱情故事小说, 以及旁边的一幅肖像画。 爱情故事小说暂且不提，那幅肖像画原本是一副端庄漂亮的天使油画, 画中天使的翅膀光辉灿烂，正拍打着翱翔在天际，手持武器劈砍大地上肆虐的恶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被拙劣的好像小孩子一样的手笔涂抹了一番。 天使的翅膀一半还是原来的模样，另一半却被涂涂抹抹成了鸡翅的样子，手中的长剑也被改成了刀叉，嘴角还活灵活现的画了一点口水。 至于大地上的恶魔，则被涂涂改改成了食物，触手变成了烤鱿鱼，身体涂成了碳块，深黑色的带毒雾气涂成了烤巧克力酱。烈焰变成了熊熊炉火。 这个身着白袍的老者是标准的教皇样子，头发胡须洁白一片，并且面容慈祥和蔼，举手投足圣洁而高贵，如果是信徒看到这样一副面孔，恐怕会情不自禁的兴起信任与崇拜。 如果只看外表，他根本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样子。 教皇“……” 教皇没有想到这个血族会改变位置突然看过来，立刻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露出了包容而宽广的微笑，同时将手中还粘着颜料的羽毛笔塞在了袖子里，一边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边说道：“欢迎你，血族的塞西莉亚殿下，我对这场见面期盼……哎呦……” 扑通！ 教皇猝不及防的被凳子角搅拌倒在了地上，桌子上的那本故事书摇晃了两下，紧接着掉落出一张夹在其中的纸来！ 白纸晃晃悠悠的落在了地毯上，上面用粗陋拙劣的的炭笔清晰划出了一对正在深入交流的情侣。 塞西莉亚“……” 教皇“……” 塞西莉亚几乎以为自己是看错了，罕见的定了定神，然后揉了揉眉心，继续看向那张无意中落出来的白纸。 很好，没有看错，白纸上确确实实画了一对正在深入交流的情侣。 这可真是……真是…… 塞西莉亚眉心跳了两下，尽量维持着波澜不惊的目光看向教皇。 教皇一把从地毯上站起来，又将两张纸出粗暴的塞进了书里，又将书反手塞入书架，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又一气呵成，速度快的堪比低位血族，完全不符合他这个年龄人类的正常标准。 做完这一切后，教皇的脸上重新露出了慈祥和蔼的微笑。 “孩子，让我们忘记刚才的小小意外，将这件事抛之脑后。”教皇温和的说道。 “恐怕很难……”塞西莉亚诚实的说道。 来到西斯廷教堂之前，她猜过这个对血族发出邀请的教皇会是什么样一个人，野心勃勃或是不知天高地厚，但不论是怎样的猜测，也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种情况。 “……而且，陛下你不应当称呼我为孩子，我的年龄是你的十倍有余。”塞西莉亚平淡的说道。 教皇以一种坦然自若的态度忽略了塞西莉亚不给面子的回答，淡定的将两个人的对话调到了最开始的情况。 “欢迎你，血族的塞西莉亚殿下，我对这场见面期盼已久，现在终于见到，真是令我这样的老人家万分欣慰。”教皇说道。 “……” 塞西莉亚尽量平静的说道：“……不知您邀请我前来圣地是为了什么事情？” “我没有见过传说中的高等吸血鬼，想见识一下看看眼界。”教皇说道。 塞西莉亚仔细的盯着对面头戴三重冠的老者。 这个老人说起这句话时相当自在，看不出有半分撒谎和掩饰的痕迹，似乎确实是说真话的样子。 很好，塞西莉亚生平罕见的体会到了无言以对的感觉。 “那陛下现在可有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塞西莉亚问道。 “没有……”对面的老教皇一股脑的问道：“……我听说高等血族会对低等级血族形成天然的威压，这种威压的原理是什么形成的？还有，血族的初拥是不是只是单纯的换血，如果只是单纯的换血，用一个针筒不断地将人类的先写抽出，又将吸血鬼的血液打进，是不是就可以手动完成初拥仪式，而不用用嘴咬了？如果把高等级血族的血液车放在瓶子里，可以保鲜多久？你们吸血鬼究竟为什么可以发出超声波和可以变成蝙蝠？如果是指种族的话，到底属于亡灵类还是魔法类？……” 拜修养和后来养成的习惯所赐，塞西莉亚一般不会打断别人说到一半的话，但这次实在忍不住了。 “你太失礼了，即便你是光明教廷的教皇陛下，也不应当对血族内部的问题如此抛根究底。”塞西莉亚语气格外平静的说道，望向教皇的瞳孔缓缓变成了鲜红色。 这是一个无声的警告。 “哦，别生气……”老教皇冲着塞西莉亚眨了眨眼睛，“……在我的时代，血族已经落寞到了只剩下一些连阳光都会惧怕的吸血鬼，我只能透过一些羊皮纸书卷，想象一下你们这些传言中长生不老优雅强大的生物究竟是什么模样……你无法想象我听闻有上古血族苏醒时有多么惊喜，就好像你无法想象我对于知识的渴求。” 话说到最后，这个老教皇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落寞表情。 “你无法理解我，没有人能理解我。”老教皇失望的总结道。 “或许吧。”塞西莉亚的神色不置可否。 “别这样说，血族，或许我们可以做一个交易，比如说你可以告诉我，又为什么愿意千里迢迢来到圣地？”教皇和蔼的问道。 听出教皇言下之意的塞西莉亚心中一动。 “教皇图书馆？”塞西莉亚说道。 没想到对面身着白袍的教皇眼神立刻惊恐起来。 “不可以！一本两本的还好说，你怎么能胃口大开的要一整个图书馆呢？”教皇毫不犹豫地谴责道。 “……陛下想多了，我只需要看上一遍就可以了。”塞西莉亚说道。 “那么成交！”教皇说道。 交易达成，接下来就是互相压价和杀价的时间了。 塞西莉亚费尽口舌的和这个年过半百的白袍老者辩论，终于以一小瓶血的代价换来了教皇图书馆半个月的开放。 塞西莉亚和教皇都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但也都明白这是对方的底线了。 在彼此立下魔法契约之后，塞西莉亚按着眉心说道：“教皇图书馆也有几十万本书，半个月时间，我恐怕连里面的书籍目录都看不完。” 她想要找到千年前魔法衰落的原因，这是个浩瀚的大工程，如果运气不好，半个月时间恐怕连半篇记录都找不到。 “要懂得知足，血族……”白袍的老者温和谴责道：“……以私人的名义邀请吸血鬼来到光明教廷圣地，又允许你前往教皇图书馆看书，哪怕是身为教皇，我也承担了圣地里无数来自狂信徒的压力……只有一小瓶血，够我研究些什么？” 塞西莉亚抬起幽蓝色的眼睛平淡的看了他一眼，带点漫不经心的反驳道：“已经足够了，一代血族的血液力量强大的超乎你的想象，这一小瓶血液完全够转化出一个中等血族了。” 这个教皇的身上很有问题。 没有一个真正光明神的信徒，会如此理直气壮的去研究血族，又和高等的血族做交易，这是异端的行为。 走出西斯廷大教堂的时候，恰巧有一群白鸽飞舞着划过大教堂前的广场，落下一片片洁白的羽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广场的角落，恰巧有身着银色铠甲的圣骑士手持长枪巡逻走过。 塞西莉亚伸手，将那片羽毛接在了掌心中央，看阳光在羽毛上反射出点点金光。 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千年前魔法衰弱的原因…… 当天下午，在教皇派使者将用来通行图书馆的许可证带给塞西莉亚以后，塞西莉亚就一刻不停地去了图书馆阅读书籍。 由于血族的特殊身份，几乎每一次塞西莉亚住在图书馆中时，周围总会有一位神职人员“恰巧”坐在旁边。 而这些神职人员，档次最低都是骑士团长那一级别的。 不过这些无所谓，只要不妨碍到她，塞西莉亚通常不会计较别人异样的目光。 从很久以前，在亚尔维斯的帮助证明下，塞西莉亚就已经清楚的明白了，从她转化成血族的那一刻起，和人类就已经泾渭分明。 她是异类。 出乎意料的是，查找资料这件事情居然进行的很顺利。 塞西莉亚几乎没费什么努力，就从教皇图书馆里收集的历史书中找到了一千年前魔法衰落的原因。 ——自相残杀。 那不仅仅是通常别人口中流传的天空之城与光明教廷的战争，而是所有种族的战争。兽人、精灵、矮人、巨龙、人鱼、半人马、狼人、血族……深渊之战过后，最初爆发大战的是天空之城和光明教廷，但很快整个世界都被卷入了战火当中，硝烟遍地、处处战乱，不管最初战争的起源是什么，战争到最后已经无法停手，所有的种族和势力都只能拼尽全力打仗，成为最后的赢家…… 事实上，那场战争没有赢家。 最终的结局是大陆上绝大部分的魔法种族都已经死亡，无数高深的魔法和武技彻底遗失在了岁月长河当中，只留下残破的皮毛背后被传承下去……到如今，这一切过往都化作了史书上一行行沾染着血腥气息的文字，粗略记载了在哪些地点爆发了哪些战争？又在那些战争里死亡了多少人…… 放下手中残破的古籍，塞西莉亚缓缓走到了窗口，看着窗外喷泉里微笑的天使雕像，心中陡然升起一阵茫然。 遥远辽阔的天空上流云漫卷，阳光流淌着落在整个圣地上，无数雪白尖顶的教堂宫殿一路绵延至远方，恢弘高贵、圣洁华美。 以为需要花大力气追寻的真相就如此被轻易地摆到了眼前，接下来她又需要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塞西莉亚闭了闭眼睛，让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塞西莉亚想要离开圣地了。 在离开圣地之前，塞西莉亚去见了艾伦一面告别。 艾伦目前是属于圣殿骑士团的圣骑士，和其他圣骑士一起居住，塞西莉亚被带领到他的卧室时，没想到却见到一个正在养伤的圣骑士。 “你来了。”艾伦说道。 从椅子上坐起的艾伦想要露出微笑，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顿时疼的龇牙咧嘴了一下。 塞西莉亚一愣，快速移动了过去，看见这个圣骑士身上居然无故多了很多鞭打出的痕迹。 “你为什么会受伤？”塞西莉亚问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鞭刑，苦修的一种。”艾伦解释道。 通常苦修会的修士们用这种方法鞭策自己的□□，让自己的心灵更加贴近天主，有时候也会作用于各种惩罚。 “但你不是苦修士……”塞西莉亚略过这个问题，又问道：“……怎么不治疗自己？” 如果用圣光治疗，这种伤口几分钟就可以愈合。 “我之前登上西西里群岛，违背了教皇的命令，受到惩罚理所应当，通过治疗术减轻自己的痛苦同样不被允许。”艾伦认真的说道，看上去对自己受的惩罚根本没有怨言。 “你并非有意违背，我还以为光明神的信徒会明白什么叫宽容和慈悲。”塞西莉亚说道。 “我的导师与叔叔确实宽容而慈悲，是我犯了错误，他才会惩罚我。”艾伦立刻解释道。 塞西莉亚很不赞同艾伦的说法，忍不住轻微的摇了摇头，然后向艾伦说了自己想要离开圣地的打算。 “这么快……”艾伦的脸上划过一丝失望，想了想，刚准备说什么，卧室外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请进。”艾伦说道。 房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角，紧接着一个身着白纱裙的美丽少女小心翼翼提着裙摆走了进来。 “艾伦，我来看你了。”那少女轻声说道。 艾伦忍着疼痛站起来，一丝不苟的向他少女低头行礼。 “圣女殿下，日安。”艾伦说道。 第24章 来看望艾伦的少女名叫乔安娜, 是光明教廷的圣女。 这个姑娘就和艾伦一样，金头发蓝眼睛，有着完美符合普通人对于圣女幻想的外貌, 不言不语微笑的时候，就好像笼罩着圣光的璀璨宝石，自有一种圣洁典雅的气质。 乔安娜走进来时, 显然没有想到艾伦的房间里还会有其他人在，很快，她对塞西莉亚的态度就带上了一丝隐隐约约的敌意，甚至用刻意不与塞西莉亚说话这种幼稚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少女第一次动心时的羞涩与紧张如此明显, 塞西莉亚不用眼睛看都知道, 乔安娜喜欢艾伦, 所以才会如此警惕每一个出现在他身边的异性。 乔安娜还坐在艾伦的身边对他嘘寒问暖, 塞西莉亚不想再看下去了, 转身离开了艾伦的房间。 她对光明教廷的圣女一向感官复杂，刚才离开，一半是因为不想当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电灯板，一半是不想见到光明教廷的圣女。 光明教廷的圣女是一种非常奇异的存在。 每一位圣女在自己所处的时代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她们在婴儿时期就被光明教廷的人带回圣女净化洗礼，然后终此一生都在教廷内部维持着光辉纯洁的高贵地位，不论教廷内部的权力变迁如何动荡, 都不会影响到圣女, 等到年老死亡以后, 光明教廷内部又会根据一种特殊方法, 在全世界寻找下一任圣女。 从某种意义上讲, 几千年以来，每一任光明教廷的圣女都是同一个人的灵魂转世。 离约定的半个月时间还剩下两天, 塞西莉亚不想浪费，就又去了图书馆看书。 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刚翻开一本书没多久，耳边就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也许是因为身上那些鞭痕的原因，这次的脚步声比以前稍微慢了一些。 “你怎么来了？”塞西莉亚问道。 她才刚刚离开不久，乔安娜看上去也不像是会立马告辞的样子。 对面传来了椅子被拉开又坐下的声音，紧接着艾伦说道：“我要来图书馆查找亡灵法师的资料，请乔安娜先离开了。” 塞西莉亚在阅读文字的间隙里抽空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圣骑士。 查找资料什么时候都可以，没有必要带着伤在正午时分赶来图书馆，这听上去像是一个逃避的借口。 “你不喜欢她，为什么？”塞西莉亚问道。 一提起自己的感情问题，艾伦的脸色就下意识的有些发红，“不是不喜欢，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将她视作自己的亲人与妹妹……” 塞西莉亚将手中看完的书合拢放到一边，似乎觉得很有意思，微笑着问道：“那你会喜欢什么样的女性？” “呃……”艾伦看着塞西莉亚，一边犹豫着一边思考道：“……我也没有想过，或许是一位温柔、坚定而聪颖的女性？圣骑士是个危险的职业，可能会波及家人，她应该拥有自保的能力，当然没有也没关系，我会保护她，除此之外，她最好还和我有相同的观念和兴趣……” 年轻人对于爱情的向往啊…… 一种唏嘘感从心里缓缓流淌出，塞西莉亚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老了。 教皇图书馆的藏书丰富，巨大的原木书架规律有序的排在厅堂里面，旁边的墙壁上挂满了历史上光明教廷重要人物的肖像画。 塞西莉亚将看完的书重新塞回了书架里，然后抬头望着其中一副巨大的油画半身像。 这是光明教廷第一代圣女的油画。 画上的少女典雅而高贵，以一个端庄优雅的姿态站立着，唇角微微翘起优美的弧度，定格在了人生最美好的年华。 见她感兴趣，艾伦走了过来想要介绍，“这是光明教廷的……” “……光明教廷的第一代圣女，为封印深渊恶魔而死，她的人生是那个动荡年代里的传奇，最后的牺牲让整个世界延续了将近千年的和平，值得所有人铭记和怀念。”塞西莉亚说道。 “你认识这位圣女殿下？”艾伦问道。 “不认识……”塞西莉亚抬头仰视那幅油画，半响才带着轻微的厌倦说道：“……但我认识一个人，他……一直很喜欢她、怀念她，哪怕这位圣女殿下已经故去多年。” 艾伦站在塞西莉亚背后稍远的距离，发现塞西莉亚恰巧和墙上油画里的圣女殿下保持了同一个站姿。 都是非常标准的站姿，身体直立，右手搭在左手上，又自然而然贴在腹部，姿态优美而典雅，这让两个人看上去有种非常微妙的神似。 如果塞西莉亚还是一个人类少女，失去了转化成血族以后那种幽晦神秘的气质，那么这种神似会更加明显。 离开图书馆的时候，艾伦拿了几本历史书带回去，想要晚上继续翻阅资料。 戴着单片眼镜的图书管理员一边登记资料，一边感慨道：“您和布朗主教大人一样，都很喜欢阅读历史啊。” “导师最近也来图书馆看过书？”艾伦问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几年时间，布朗主教大人几乎将所有历史上的文献记载都翻看阅读了一遍，再加上这位小姐和教皇陛下，这些羊皮卷已经是我第三次从仓库里翻出来了……”不知道塞西莉亚身份的图书管理员呵呵笑着，“……我在这里工作了几十年，最近才发现历史文献这么受欢迎。” 在离开圣地的前一天，塞西莉亚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她还是年纪很小的时候，十一二岁的年纪，沿着山谷间荒凉的草地奔向教堂，一边喊着老牧师的名字一边推开大门。 没有上锁的木门被她一把推开，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飘渺的灰尘浮动在空气里，朦胧的浅金色夕阳从高高的教堂窗口照入，像淹没在遥远过去里的吉光片羽。 那时候，身着黑色长袍的亚尔维斯就坐在教堂第一排的长椅上。 他似乎早就察觉到塞西莉亚的接近，就在她推开教堂门的那一瞬间，亚尔维斯也恰到好处的转头看来。 亚尔维斯招了招手，说道：“过来。” 小小的、还不足他胸口高的塞西莉亚狼狈的用袖口抹去眼角泪水，迟疑的看着这个陌生男子，最后一步一步谨慎的靠过去，拽了拽亚尔维斯的黑色衣角。 “先生，请问教堂里的牧师去哪里了？”塞西莉亚仰着头问道。 亚尔维斯不答反问道：“孩子，你找这里的牧师有事？” 塞西莉亚下意识的点点头，紧接着又迟疑的摇了摇头。 亚尔维斯双手交叠在身前，很有耐心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没有事，但我想和牧师先生一起待着。”塞西莉亚小声说道。 “牧师已经离开教堂了，孩子，你该回家了。”亚尔维斯说道。 塞西莉亚畏惧的打了个寒颤，将手腕上的袖子又往下拉了拉，好遮挡住上面的青紫伤痕，免得在陌生人面前难堪狼狈。 那是她离开庄园前父亲动的手。 “我不想回家，父亲的官职被国王罢免了，他的心情很不好……我可以也待在教堂吗？”塞西莉亚小心翼翼的说道。 坐在长椅上的亚尔维斯低下头来，漫不经心的用手摸了摸这个人类孩子柔软漆黑的长发。 “这里并不是我的所有物，你无需过问我的意见。”亚尔维斯温和的说道。 这个回答相当于默许的同意。 这个陌生人的态度很温和，可不知道为什么，塞西莉亚对他有种本能的畏惧，就好像碰见天敌的小动物一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为这种莫名的恐惧心，即便现在教堂空无一人，塞西莉亚依旧像以前一样躲在了教堂窗帘的背后坐下，好像有一层丝绸阻挡，让她看不见那个人，就可以自欺欺人一样。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直到了夜晚，牧师都还没有回来，外面下起了暴风雨，狂乱的雷霆响彻天穹，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教堂外。 冷风呼啸着顺着窗户飞入，带来一阵彻骨的寒意，白天的伤口沾了雨水越发疼痛，塞西莉亚越来越难受，感觉到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情不自禁的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思维变得昏昏沉沉。 塞西莉亚终于感到了恐慌，迷茫中她想向谁求救，却又不知道该喊谁的名字，谁又愿意而拯救她？ 身体一阵一阵的发冷，伴随着身体上道道伤痕刻骨铭心的疼痛。 教堂外的狂风暴雨一直没有停歇，恍惚间全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她还年幼，没有经历过痛苦，最难受的时候，几乎怀疑自己就会这样死去。 就在这时，似乎有一个人抱起了自己，身上也似乎披了厚重的衣物。 温暖的触感换回来塞西莉亚的理智，从黑暗里中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就是教堂穹顶上展翅微笑的天使。 天使们的身影渐渐变得活灵活现，他们从壁画上走出，然后将手伸来，恍惚间是要带她去往没有痛苦的天堂。 从昏迷中醒来，塞西莉亚还没有清醒，蓝色眼睛茫然的看着头顶教堂天花板。 “牧师先生？”塞西莉亚小声念道。 下一秒，耳畔传来的那位陌生先生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 “孩子，你的牧师先生没有回来。” 有人拯救了她。 第25章 塞西莉亚梦见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 带着满身伤痕哭着跑过荒芜草地，推开教堂的大门，坐在长椅上的亚尔维斯转过身来对她招手, 微笑着问孩子你的家在哪。 窗外狂风暴雪，呼啸的风声吹的玻璃窗呜呜作响，更年长一些的她坐在燃烧的的壁炉旁, 将头放在亚尔维斯的膝盖上，他用低沉声音念着优美的十四行诗和神话传说，声音回荡在这一方小小的温暖天地。 下一秒画面忽而转换，她孤身一人站在城堡深灰色的料峭尖顶上, 夜风吹过发出呜呜的声响, 断壁残垣的废墟一路蔓延至遥远天际, 额角流下的鲜血滴滴答答, 和泪水混着在眼角滑落, 亚尔维斯大步走过来将她拖走，她挣扎着想要后退和逃跑，抬头看见亚尔维斯暴怒的赤红色瞳孔。 亚尔维斯站在背后，握着她的手将剑刺入对面人类的心脏，那人类的面容影影幢幢看不分明，像是亲生父亲又像是哪个混入夜色宫殿的神职人员…… 亚尔维斯在月光下俯身弯腰，将手腕割破, 让她饮下粘稠鲜红的血液…… 亚尔维斯轻轻的将她抱在怀里, 像是安抚一样拍打脊背, 微笑着唤我的孩子或小塞西尔, 每一个动作都极尽亲昵…… 回忆一幕幕闪现在梦境里, 千万个记忆碎片咆哮汹涌，千万个亚尔维斯和她纷至沓来, 分不清真实还是虚假，过去还是现在…… 塞西莉亚骤然睁开了眼睛。 这间卧室里还有另一个人存在，他站在十米八英寸以外的门口上，呼吸规律有序，血液和脉搏的跳动都清晰可闻。 这是塞西莉亚在醒来的同一瞬间就发现了事情。 塞西莉亚半坐起来，有些疲倦的用手指揉揉太阳穴，同时另一只手的袖口里滑出一片小小刀片，不带半丝停顿的呼啸着向门口的那个人影飞去。 “咚——” 刀片贴着那个人影的的脖子飞过，深深的没过木质门框刺入墙壁，留下一道漆黑的缝隙。 “呃……这可真是独特的欢迎方式。” 教皇稳稳的向旁边挪一步，让自己远离那片和脖子皮肤紧贴在一起的刀片。 “别动手，是我……”教皇说道：“……你刚才一直在喊血族始祖的名字，是做梦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看清楚了来的人是谁以后，塞西莉亚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陛下，你是在我睡觉时，偷偷摸摸进我房间吗？”塞西莉亚说道。 她的语气比平常低沉一些，带着压抑的不满与怒火，指尖也跳跃起的星光一样的火焰，教皇敢相信，如果他接下来的回答不会令这个古老血族满意，即便他是光明教廷的教皇，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动手。 只是这句话问的…… 站在门口边的白袍老者停顿几秒，脸上出现了极其古怪而复杂的神色。 “你这句话的用词很有问题，把我形容得就像一个偷偷摸摸进淑女房间的花花公子。”教皇指着她严肃的说道。 “请不要产生与此无关的联想，以人类的年纪而言，您的年龄足以回归天主怀抱了，根本不适合和这种事情扯上关系。”塞西莉亚冷淡而礼貌的说道。 说到这里，塞西莉亚又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从这个老头藏书里滑落出的那张春宫图来，忍不住心中更加不快，指尖的火焰跃动不休。 “为了避免你对我产生什么误会，我还是解释一下为妙……”教皇的双手交叠在胸前，有些无奈的样子，“……第一，现在已经是白天了，并且我刚刚一直在敲你的房门，在一直没有动静之后才迫于无奈推开了门，不存在所谓的偷偷，第二，我根本没有走进去，只是站在门口而已。” 塞西莉亚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问道：“请问有什么事？” “圣地死人了……”白袍老者望过来的眼神突然变得极其意味深长，“……被吸干血液而死，为了防止与刚刚和解的血族产生什么误会，还请你跟我来一趟。” 死者是圣殿骑士团的团长。 圣殿骑士团是光明教廷最重要的武装组织，做为团长，这位死者一向身份尊贵、位高权重，本身的圣力也非常强大，在光明教廷一向是中流砥柱一般的人物。 而就在昨天夜里，这个中流砥柱在巡逻的过程当中，被毫无防备的杀死在了偏僻的林中小道当中，一直到今天早晨才在被发现。 他是被吸血鬼吸食了过多鲜血而死，脖子处还有两个小小的圆形伤口，这明显的特征丝毫不加以掩饰。 塞西莉亚走到林中小路的时候，圣殿骑士团的骑士们正群情激奋，他们围绕在尸体中间，有的人痛哭流涕，还有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发泄着怨恨和愤怒。 “团长死在了吸血鬼的手里，死在了那个怪物的手里！” “是那个叫塞西莉亚的吸血鬼下的手！整个圣地现在只有她一个异类，一定是她！” “我们应该为团长报仇，不能就这样让他白白死去！” …… 这样的推测也很正常。 他是圣殿骑士团的团长，一般普通的吸血鬼根本不是这个人的对手，能够瞬间让死者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杀死，只有高阶吸血鬼才可以办得到。 圣地再怎样没落也是光明教廷的都城，浩瀚的光明力量辐射在整个西斯廷大教堂的上空，让包括吸血鬼在内里的黑暗生物丝毫不得寸进。 除了现在居住在圣地的塞西莉亚。 就在这时，身着一身黑色长裙的塞西莉亚与教皇一起丛林中小道的尽头走来了。 她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心虚或者愧疚的表现，当看着地上那具中年人的尸体时，甚至还带着微微的倦怠，似乎根本不想来到这里。 这无疑更加激怒了圣殿骑士团的众人。 随着塞西莉亚的走进，圣殿骑士团的众人也自动与她划分开的距离，最后隔着几米的距离与她遥遥相持。 塞西莉亚眼睫低垂，环视了一圈周围愤怒混着悲伤的面孔，说道：“人不是我杀的，昨天夜里我一直在卧室当中没有离开。” 这句苍白的解释显然起不了任何作用，人群中有人冷冷说道：“谁能证明？” “没有办法证明，但你们也无法证明是我昨晚杀了这位圣殿骑士团团长。”塞西莉亚说道。 这些年轻圣骑士们显得更加愤怒了。 “不要以为你是传说当中的上古血族，就可以在圣地为所欲为！” “就算你拥有强大的力量，也未必能够安全能够从圣地当中离开！” “在历史上，在教皇和红衣主教们团结一心下逮捕的吸血鬼也不在少数！我们也应该这样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说到最后，他们已经认定了是塞西莉亚在昨夜吸干了这位圣骑士团长的鲜血，将他残忍杀害。 声音吵吵嚷嚷的传入耳朵，让本来就没睡好的塞西莉□□不自禁感到有些不耐烦，她一向不擅长处理这种情况，就将目光向教皇望去。 “安静……”教皇看了圣骑士们一眼，那目光中的威严让他们纷纷平静下来，沉声说道：“……别忘了，害死威尔逊的真凶还未有定论，未必是塞西莉亚女士杀害！” 圣骑士们露出了不服气的神色，有的人甚至将不满的目光投向了教皇。 布朗主教向前几步，越过人群向教皇陛下弯腰行礼，他用手指抹去眼角流出了泪水然后说道：“陛下，我们无意质疑您的公正，只是威尔逊团长确确实实死在了吸血鬼的手中，我们需要处置凶手，让天堂的威尔逊团长灵魂感到安息，需要真相和正义！” “当然，这是我的职责……”教皇应付似的说了一句，然后转头对身边的侍从官吩咐道：“……将威尔逊的尸体搬走，放在停尸房里继续检验死因，同时排查昨天夜里巡逻的侍卫人员有哪些人、圣地的结界是否完好，还有这些聚集在一起的圣骑士们，让他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教皇的吩咐有条不紊，指挥圣地的各方人马纷纷散开各做各的事情去了，却一直没有提起塞西莉亚这位尚有嫌疑的高等血族，于是布朗主教又问道：“那么我们应当如何处理和对待塞西莉亚女士？” 这可真是个不容易回答的问题，在这些圣骑士眼里，塞西莉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凶手了，如果作为教皇，他不给予任何处置，而是任由“凶手”继续逍遥在外，那么毋庸置疑说不过去。 听了红衣主教这样询问，原本将要散开的圣骑士们又重新聚拢了过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教皇微不可察觉的停顿了一下，雪白的胡子遮住他的神色看不分明。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我亲爱的布朗主教。”教皇亲切的问道。 “我提议……请塞西莉亚女士暂且在西斯廷大教堂居住几天，一直到杀害威尔逊团长的真凶找出为止……”布朗主教思索着，尽量心平气和的说道：“……就像陛下刚才说的那样，害死威尔逊的真凶尚未定论，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谁也不无辜。” 站在人群之外的塞西莉亚从始至终都没有过多的神色波动，线条优美的精致面孔冷淡而居高临下，如同听着于己无关的事情。 听见那个红衣主教这样说，塞西莉亚脸上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极其古怪，像是觉得有些荒缪，又像是感到了讽刺。 “我拒绝，人类，我不会因为自己从未做过的事情被你们软禁在西斯廷教堂里。”塞西莉亚平淡的说道。 一道巨大的光刃突然对着塞西莉亚飞来，掀起阵阵风声！ 在半空中，这道巨大的光刃就像撞到了无形的盾牌，激起一阵阵涟漪后化为光尘消失无踪。 人群惊呼出声！ 还没有做什么的塞西莉亚眼神一动，向一旁的教皇看去。 阻止了这道攻击的白袍老者把手重新拢回袖口里，深藏功与名。 “是谁动的手？”布朗主教蹙眉问道。 刚刚跪在死者身旁哭泣的一个圣骑士大步走出来，两边的人群就像是摩西分海一样给他让出道路。 他是圣殿骑士团的副团长，也是死者的弟弟。 “是我，血族，不要以为你有教皇庇佑我就不敢……” 下半句话戛然而止，那个圣骑士惊骇的看着之前还站在人群之外的血族如同鬼魅一般，转瞬之间出现在面前！ 脖子上传来灼热而剧烈的痛感，圣骑士慌乱的想要拔剑自卫，伸手摸到腰间，才发现配剑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那个血族手上！ 这怎么可能！ 塞西莉亚单手持银白圣剑，轻轻的在那个圣骑士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我的行为从来无需以谎言掩盖，圣骑士，如果我真的想要杀了那个叫威尔逊的圣殿骑士团团长，根本不需要遮遮掩掩的偷袭……”说到这里，塞西莉亚幽蓝色的眼睛中流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 “放开我们的副团长！” 圣骑士们被塞西莉亚激怒，在她的背后举剑冲了上来，明亮的光明圣力在剑尖绽放出冰冷光华，紧接着又在半空落下！ “住手！”教皇陛下怒声喝道，抬起权杖想要阻止圣骑士们的行为。 塞西莉亚没有回头，只是近乎无声的叹了口气。 下一秒，虚空之中，血色的光晕悄无声息爆发，剧烈的冲击波将她背后所有圣骑士在同一瞬间震飞出去！ 小道边高大的榕树林在同一时间被气浪折断，圣骑士们横七竖八狼狈不堪的倒在了地上，完全看不出他们前一秒还在斗志昂扬的拔剑！ 剩余的人互相互扶持着站稳了，除了教皇与红衣主教依旧与之前一样，其他人都因为气浪而显得有几分狼狈。 塞西莉亚转身背对着日光，面容掩映在光影当中模糊不清，只有一双幽蓝色的瞳孔清晰可见。 这一瞬间，仿佛连太阳也只是一个背景板。 她低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说道：“别被悲伤蒙蔽双眼，也别被愤怒支配身体，圣骑士们，你们想要报仇，就赶快去追查真相，而不是毫无意义的在这里与我浪费时间。” 第26章 万籁俱静, 鸦雀无声。 所有的人都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他们是直属于光明教廷的圣殿骑士团，漫长的时间里，曾经远赴冰山雪川追捕亡灵与恶魔, 也曾在与帝国的大战当中，直面机械武器的枪炮烈火。 他们是千年前那个魔法时代最后的余晖，也是整个世界最为精锐的军队之一。 现在, 他们被塞西莉亚击败，轻描淡写如同抹去指上上灰尘，不费吹灰之力。 已经有几个牧师尽量不引人注意地向后远离这个吸血鬼。 寂静中，塞西莉亚握着手中的剑柄轻轻挽了个剑花, 然后反手重新插入那个中年圣骑士的腰间。 “还有, 不要试图激怒我。”塞西莉亚低声说道。 涌动的气流吹乱衣领, 让脖子里的黑色晶石项链也不小心露了出来, 塞西莉亚顺手重新塞了回去, 然后就像来时一样，转身沿着石子小道离开了。 无人敢拦。 圣殿骑士团团长威尔逊的死亡最终还是成了无头悬案。 教皇和红衣主教布朗花了大力气来调查这件悬案，几乎将所有的细节和线索都反复排查了十遍，可对于谁是凶手却还是一无所获。 或者说，唯一查找到有时间动机和能力杀害威尔逊的凶手人选，就是塞西莉亚。 圣骑士们为此群情激奋，一度想要团结起来对付这个吸血鬼, 虽然那天塞西莉亚展现出来的力量令他们心惊胆战, 胆子又培养出来的骑士守则和道德观念, 让他们不能因为懦弱而对自己同伴的死无动于衷。 教皇知道这件事情以后, 亲自面见了这些圣骑士, 命令他们不得再提起塞西莉亚是杀害团长的凶手，并且严令禁止他们进行报仇。 然后, 这件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这让教皇在光明教廷的内部承受了极大的非议，以红衣主教布朗为首，甚至有半数以上的教廷人员开始认为教皇陛下是一个败坏了天主荣光的懦夫，只知道的一味的讨好血族。 “或许我应该向陛下致谢一声，为了你这些天对我的维护。”塞西莉亚说道。 塞西莉亚现在正在西斯廷大教堂的教皇专用书房里，也是她第一次见到教皇时的那条长廊尽头。 因为这场意外死亡的后续调查，拖延了离开圣地的时间，塞西莉亚不得不改签了蒸汽列车的车票时间，将北上去帝国都城的日期向后挪移。 “这没什么，我也只是为了避免光明教廷不再与血族引起新的争斗而已。”教皇说道。 此一时彼一时。 即便真的是塞西莉亚杀害了圣殿骑士团团长，为了从大局考虑，教廷方面也只会试图以此为筹码向血族施加压力，在谈判桌上换取更多的报酬，而不会为了执意报仇而同样要求取得塞西莉亚性命。 政治的黑暗与肮脏就在于此。 正在阅读一卷羊皮书卷的教皇放下手中书籍，拉开了手边的抽屉，将一封盖着鲜红油漆的信纸给了塞西莉亚。 “况且即便是我，也不想面对来自传说中血族始祖的怒火……要看看这封信吗？”教皇说道。 塞西莉亚默然盯着这封信几秒，然后慢慢伸手打开。 信纸里面是亚尔维斯亲笔书写的信函，他的字迹塞西莉亚很熟悉，与她自己的笔迹有七八分相似，微微偏斜的字母嶙峋又华美，毕竟当年有很多古老偏僻的失传语种，是亚尔维斯一笔一划亲自教导的她。 信里面的内容很简单，只是写明了如果他的孩子在圣地因为某些事情而心情不愉快，那么还在特兰西附近驻扎的那几个军团和红衣主教，也将会遭遇到不愉快的待遇，再严重一点，如果他的孩子不幸受到一丝半点伤害，那么血族始祖不介意抽出时间亲自前来圣地一趟。 “……陛下曾经签署过对于吸血鬼的通缉令，在来到圣地之前，我还以为你会和那些圣骑士们一样，抱有同样的再次开战意图。”塞西莉亚说道。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当时特兰西的战争结束以后光明教廷的内部有很多人其实都反对求和，他们对于血族的恶感从未消失过，就好像血族对于光明教廷的恶意一样。 这种恶感甚至间接反映到了现在，这些圣骑士理所当然认定了塞西莉亚是杀死威尔逊团长的凶手。 “其实签署那个通缉令并非我的意思，算了，不提以前的事了……”教皇的双手交叉在书桌前，身体微微向前倾，兴致勃勃的说道“……我今天请你过来，是想要和你做一笔交易。” “哦？” 塞西莉亚疑惑的发出一个单音节。 “我想要和你交换你脖子上的那条项链，先别忙着拒绝，血族，听听我提出的条件再说……” 教皇提出的条件非常优厚。 只要塞西莉亚愿意将脖子上的那条黑色晶石项链作为交换，那么教皇愿意即刻命令特兰西附近所有的光明教廷势力全部撤退，不再干予血族与人类之间的矛盾，从此那一片连绵十几个郡的领土将全部归于血族。 除此之外，塞西莉亚本人将会拥有一座港口城市以及附近岛屿的地下世界掌控权，可以在那里随意建立城堡、圈养血奴。 说完以后，教皇背靠在椅背上，镇定的等待塞西莉亚答复。 他相信，没有人会拒绝如此优厚的条件。 “我们可以定一个魔法契约，确保这场交易的公正性。”教皇说道。 “听上去不错，但我不想交换。”塞西莉亚说道。 对面的白袍老者露出了错愕神色。 “为什么？”教皇问道。 那天车站里亚尔维斯的身影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塞西莉亚垂下漆黑的眼睫，用手捏紧了那块冰凉的黑色晶石。 “没有为什么，我不想将这条项链交给别人。”塞西莉亚说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要想清楚，这会给血族和你带来非常大的利益。”教皇说道。 塞西莉亚说道：“关于血族的未来领地和权柄，我的“父亲”一人便足以决断和处理，即便你不命令光明教廷的势力撤走，血族也迟早会掌控那些地方，说不定到时候还会多几位牧师无辜丧命……” 教皇脸上露出了费解的神色，问道：“那你自己呢？难道你不想要属于自己的领地和血奴？” 塞西莉亚坐在教皇对面，同样靠在了椅背上，那双好像午夜星空一样的幽蓝色眼睛美丽至极，眼中闪动的光却萧索而清淡，好像对万事万物都不以为意一样。 她目视着教皇说道：“我不需要。” 白袍老者微微眯起眼睛，评估似的看着面前这个古老血族，短暂的犹豫后放弃了强抢的想法。 “我很惋惜和惊讶你放弃与我的交易。”教皇满脸难过的说道。 “我更惊讶作为光明教廷教皇的你会如此不将教廷势力当成一回事，轻而易举的拿来做交易。”塞西莉亚说道。 这个看似风趣幽默的白袍老者有时表现的像一个追求知识的学者，有时又无意中表露出残酷的一面，总是让她不断推翻之前的印象。 教皇似乎还想再劝说几句，让塞西莉亚改变念头，但很快，一个敲门走进来的牧师就打断了他的话。 牧师汇报了一件事情。 ——位于圣地中央的西斯廷大教堂内有亡灵混入。 亡灵是这个世界最为臭名昭彰的存在。 同样是黑暗生物，但血族的名声都比亡灵要好。 大多数的血族都拥有一副美丽皮囊，有时候还会被无知愚蠢的贵族小姐偷偷仰慕，甚至被写在诗篇和剧本里，出现在某些赞美爱情的歌剧当中。 但亡灵就不一样了。 在过去的历史上 多少次的瘟疫和亡灵天灾被亡灵法师以一己之力掀起，能与亡灵在名声方面相互媲美的，只有臭名昭著的深渊恶魔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等到教皇头戴三重冠走到西斯廷大教堂的大殿当中时，十二位红衣主教已经全部聚拢到了一起，众多身着黑袍的高等级牧师就站在殿外，手持银白十字架不断念诵着《圣经》，空灵优美的祈祷声就像是雾气一样不断回响在殿堂里。 这种正式场合非常少见。 除了教皇选举等大事以外，光明教廷只有在极少的时刻才会十二位红衣主教齐聚。 这通常都意味着改变世界格局的大事发生。 当身披辉光手持权杖的白袍老者慢慢走进教堂时，所有的红衣主教都在同一时间弯腰行礼，紧接着又一个接一个地上前亲吻教皇手指上的红宝石权戒，以无比恭敬的姿态向教皇行礼。 “拜见您，亲爱的陛下。” …… 白袍老者脸上露出了慈祥和蔼的微笑，向他们挨个打过招呼。 做完这一切以后，教皇问道：“我听说有十恶不赦的亡灵混入了圣地？” “是的，陛下，这件事情还请您定夺。”布朗主教说道，紧接着拍了拍巴掌。 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响声，一辆笼罩着厚厚黑布的巨大囚车被推到洁白的大理石厅堂当中。 “这个亡灵窃取了活人的生命、地位、权利，以一个光辉清白的身份混在光明教廷当中，暗中策划属于它的阴谋诡计，这简直是在亵渎天主荣光、让圣地蒙尘！……”布朗主教带着压抑的愤怒说道：“……幸好，我们及时发现了这场荒唐的罪恶！” “倘若果真有这种事情，那绝对不能轻饶。”教皇从善如流的说道。 “但如何裁决这个罪人，还请您来定夺与动手，请您遵循天主的圣言，对笼子里那个怪物施加火刑，让它饱受烈火焚烧之苦堕入地狱！”布朗主教又说道。 “那是自然。”教皇说道。 白袍老者以一个老年人特有的步履蹒跚走到了囚车，紧接着拔出了有天使雕像的教皇权杖对准囚车。 “让我看看这个亵渎天主荣光的怪物是谁？”教皇威严的说道。 哗—— 巨大的黑色布匹无声从囚车上滑落，露出一面光洁精致的古老镜子。 镜子里，身披白袍头戴冠冕的骷髅与镜外的教皇四目相对。 教皇“……” 教皇“啊哦。” 啊哦，露馅了。 这是针对他的陷阱。 第27章 巨大囚车里没有任何囚犯, 空空荡荡，只有一面华美气派的镜子被端正摆放，正对着镜子外面手持权杖的教皇。 在所有人眼中, 身穿白袍头戴三重冠，笑容温和慈祥的老教皇，倒映在镜子里时, 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巫妖。 “那是西兰魔镜，传说中可以映照出世界上一切真实的镜子！”有一个红衣主教指着教皇惊呼道。 这是整个光明教廷有史以来最荒唐的一幕。 一个掌控亡灵的巫妖竟然混入了光明教廷，又假扮成教皇身居高位，甚至就在数分钟前, 还有红衣主教低头恭敬地对他行礼, 亲吻他手上的权戒。 何等荒唐！ 西斯廷大教堂内的众多红衣主教都不是什么傻子, 就在老教皇露出巫妖真面目的下一秒, 无数呼啸的光束已经直奔教皇而去, 辉煌明亮的有如日光降临！ 布朗主教一甩长袍后退几步，向殿外大声喝道：“都看看，这个巫妖假扮成教皇，彻头彻尾亵渎了天主的荣光！将他处以神罚！” 与此同时，布朗主教一抬手中权杖，用力砸在了雪白的大理石地面上。 咚—— 伴随着一声巨响，大理石地面层层龟裂, 紧接着成百上千的魔法符文散发出金色光华, 在地面上组成了六芒星符号, 将巫妖包围其中！ 闪烁的金光彻底包围了老教皇, 闪烁在西斯廷教堂宽广的大殿内, 就像是天上的太阳落入人间，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威力！ 没有人能在这样的攻击下幸存, 就像是没有邪恶生物能够逃脱光明教廷十二位红衣主教的联手！ 所有红衣主教都在大气不敢喘的屏息等待。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光芒渐渐散去，露出老教皇完整无缺的身体，他双脚微微离地，悬浮在半空中，白袍依旧整洁如新，看起来没有受到半点伤害。 所有的红衣主教的心中瞬间一沉。 见到自己暴露，巫妖也不再伪装，让身上的幻象消散在空气中，露出了白骨架子的本质。 他一把将手上的教皇权杖甩在一旁，顺手砸中了一个牧师的脑袋，又把头上的教皇冠冕取下，放在指骨间一圈一圈转着玩。 “哇~，原来你们早就发现我的身份露馅了，还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偷偷布置了陷阱……”巫妖雪白的头骨中鬼火跳动，似乎是赞赏一般的点了点头，抱臂说道：“……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之前我还以为你们都是一帮废物呢。” 哐当——！ 西斯廷大教堂的黄铜大门被一把撞摔，门外的高阶牧师和骑士们纷纷冲了进来，然后震惊无言的看着那个披着教皇白袍的巫妖！ “教皇陛下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的教皇陛下早就被怪物取代了，这个巫妖窃取了他光辉清白的身份和地位，暗中谋划自己的阴谋诡计……”布朗主教向前几步，挡在了所有人面前，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巫妖，咬牙说道：“……所有人跟随我的脚步，捕杀这个胆敢亵渎天主光辉的怪物！” 巫妖听不下去了，挥挥手用一道诅咒打断了他的话。 “扣黑锅也要适可而止，什么暗中策划自己的阴谋诡计，我顶多是用教皇的身份看看羊皮书卷而已，别一天到晚有被害妄想症……”悬浮在半空中的巫妖居高临下看着他们，傲慢说道：“……别废话了，直接打吧。” …… 这样巨大的动静，让还在书房里的塞西莉亚想要忽略也做不到。 也许是因为光明力量从始至终都静默蛰伏圣地空气里的原因，圣地很少会有雷霆暴雨一样的阴天，大多数时刻都阳光明媚，与特兰西截然相反。 等到塞西莉亚撑开放在桌面上的蕾丝遮阳伞，沿着列满了艺术品和大师画作的长廊一路走出去时，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整个西斯廷大教堂已经被巫妖和红衣主教的战斗波及到摇摇欲坠。 这个刚刚还在想着和她做交易的老教皇竟然是巫妖，让塞西雅也忍不住感到了讶异。 她不想参与进这些麻烦事，抬头看了几眼殿堂中的战斗以后，就重新退后几步站在了长廊里，让门扉遮掩大部分身影。 巫妖很快取得了胜利。 这些红衣主教养尊处优太久了，加上这个时代已经衰弱到极点的超自然力量，让他们根本不会是一位掌控亡灵的巫妖对手。 所有人里面，也只有布朗主教还值得称道一二，在巫妖手下多坚持了一段时间。 激烈的气流将整个西斯廷大教堂都摧残了一遍，穹顶上那幅有几百年历史的巨大壁画被彻底摧毁了，油彩深深的剥落分离，再难以复原。 但现在已经不是哀叹艺术的时刻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巫妖转身重新坐在了高高的教皇宝座上，他的脚下，红衣主教们狼狈不堪的倒在地上，自信心和自尊一同被碾压成了碎片。 “怎么不动手了，刚刚不是还说要将我这个亵渎天主荣光的怪物处以神罚吗？”巫妖口气嘲讽的说道。 听见巫妖这样说，红衣主教们为之气绝的同时，心中又不由自主地伸出恐慌。 这个巫妖……太强大了。 巫妖用手撑住洁白的下颌骨，看脚下这些神职人员没有人敢说话，只敢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愤怒，不由得失望的敲了敲骨头。 真是一个有骨气的都没有啊，还不如他自己这具骨头架子。 “我亲爱的布朗主教，你说呢？”巫妖问道。 布朗主教用手支撑起身体来，眼中是深深的厌恶。 “巫妖，不论你是为了什么原因来到圣地假冒教皇，今日如果你胆敢对我的同僚们下手，就必然要面对这个世界上三分之二的信徒怒火！”布朗主教说道。 光明教廷最让人畏惧的是什么？ 不是财富，不是权力，不是军队，而是信仰，这世上三分之二的人们都在虔诚的信仰光明神。 巫妖似乎很不满意布朗主教的口气，他微微抬手，漆黑的暗流从他的白骨指尖冒出，然后像锁链一样绞紧了布朗主教的的脖子。 “那又怎么样呢？瞧瞧你们，守着圣地这一点弹丸之地，维持所谓的光明神荣光，就像是一群被时代抛弃的孤寡老人一样。我不是帝国，不需要考虑所谓的□□势和安抚人心，就算我今天把在场的所有红衣主教都杀光，难道那些信徒还能举着一把剑来找我决战不成？他们恐怕连我在哪里都找不到。”巫妖说道。 气氛陡然凝固，在场的所有神职人员都感到了一阵心寒。 巫妖弹了弹手指，漆黑的锁链在布朗主教脖子上一点点收紧。 布朗主教脸色发红的喘不上气来，努力挣扎又挣脱不开。 “父亲！” 同样在西斯廷教堂里的艾伦一边大声呼喊着，一边想要冲过来。 他身边的乔安娜立刻死死抱住艾伦，让他不要冒着惹怒巫妖的危险冲过去。 “不过嘛，我没打算杀你，虽然你是个脑子有病的正义白痴……”巫妖以手支颐，突然发出一阵虚情假意的笑声，“……我亲爱的布朗主教，你可以安心一点了。唉，要不是你今天突然揭破我的身份，其实我还很乐意再当一段时间教皇的，你们也不用遭受我的一顿毒打，可惜现在我无法在圣地继续待下去了……” 巫妖从教皇的宝座上站起，又一步步走下大理石台阶，说道：“……临走时，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做。” 巫妖的苍白的眼眶中鬼火幽幽，直直对准了门扉后面的塞西莉亚。 与看过来的目光对视几秒，塞西莉亚慢慢从昏暗的走廊步行出来。 “我猜这件事情与我有关。”塞西莉亚说道。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再开口的巫妖口气明显温和了很多。 “这个世界的魔法衰败太久了。” “我孤身一人行走在这个世界上，耳畔是机械轰隆作响的诡异声调，头顶是工厂黑烟洗刷出的灰暗天空，脚下是冒着浓雾的蒸汽机轰隆作响，我走过冰川、山脉与旷野，旧日的一切奇迹消失不见，如同冰雪融化在日光之下，剩余的这些所谓法师、狼人和牧师，也不过是灰烬后的苟延残喘，爆发出的火星甚至无法照亮瞬息黑夜。” “我是最后的法师，最后的巫妖，最后的魔法奇迹。” “我孤身一人，直到特兰西上古血族苏醒的消息传来。” “你无法想象我在西斯廷教堂真正见到一代血族的那一瞬间，心中踊跃的震惊激动和欣喜。” “你我，都是旧日魔法的奇迹。” “苏醒的上古血族不止我一个，你实在不必用诗句一样的口气说话。”塞西莉亚淡淡说道。 “那又如何？我见到的第一个上古血族就是你，只是你。”巫妖说道。 “说了这么多，你究竟想做什么呢？”塞西莉亚又问道。 “啊……”巫妖看上去罕见的有些犹豫，但又很快平静下来，“……我只是想说，你对我的意义非常特殊，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与你为敌……” 说到这里，巫妖停顿了一下。 塞西莉亚耐心的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之前在书房里我提出的交易，希望你同意，我可以用一切珍贵的宝物交换它。”巫妖说道。 塞西莉亚轻轻的摇了一下头。 “我对你的珍宝没兴趣，也不会用这条项链来交换什么东西。”塞西莉亚平淡的说道。 “看来是谈不拢了。”巫妖叹气道。 下一秒，血色的光晕与黑暗力量同时爆发在大教堂内！ 砰—— 所有的彩色玻璃窗同时破碎，滚滚气浪将所有还在教堂里的神职人员掀飞出去，半空几个翻转后狠狠倒在教堂外的广场上！ 塞西莉亚的身影像鬼魅一样消失不见，下一秒又重新出现在了西斯廷教堂洁白的大理石尖顶上！ 塞西莉亚抬头向天空望去。 原本碧蓝如洗的天空开始有滚滚黑云集结，弹指间就将日光遮蔽的一干二净，一条深黑色的裂缝诡异出现在空中，转瞬之间又成为横贯整个天空的裂口，幽灵的哀嚎声夹杂着血腥死气在裂口另一端隐约咆哮！ 卡擦、卡擦—— 无数白骨从裂口当中爬出！ 第28章 多少人类终其一生都没有见过如此壮阔的景象！ 浩瀚的黑云一望无边际, 遮蔽了整个天空，伴随着白骨大军从天而降，无数怨灵充满痛苦的哀嚎声呼啸在耳畔, 好像下一秒就要尖叫着将所有活人撕碎，如同神话传说当中的地狱之门打开，活生生的末日降临！ 整个圣地的人们都在尖叫和逃窜, 在更加遥远的地方，见到圣地天空异象的信徒们纷纷跪在十字架前，虔诚无比的吟诵《圣经》向天主祈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满身伤痕的布朗主教忍着疼痛站起来，一把抓住一个路过的神职人员, 大声吼道：“快去开启圣地的防护罩, 快去！” 塞西莉亚没有注意那些人类在干什么, 她站在整个西斯廷大教堂最高的塔楼尖顶上, 脚下是整个光明教廷最为辉煌华美的宫殿, 面前是无数亡灵大军。 呼啸的冷风吹拂而来，吹动塞西莉亚的黑发飞舞在身后。 巫妖就站在黑云之后。 “塞西莉亚，不要和我为敌，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巫妖说道。 塞西莉亚眉梢微敛，指尖漆黑火焰跳跃着飞入最快奔来的一圈白骨当中，让散发着磷磷鬼火的骨骼弹指间化成灰烬。 “我的东西，从来不会轻易给予他人。”塞西莉亚说道, 语气温和而毫不退让。 无形的压力在虚空中落下, 粘稠而沉重的让普通人类伏在地上喘不过气来, 连动弹一下都是奢望。 成千上万的亡灵咆哮翻滚着, 扑向西斯廷大教堂穹顶上的单薄人影, 又在下一秒被撕成无数碎片，哀嚎着消散在空气里…… 西斯廷大教堂的顶端突然向上亮起剧烈无比的白光, 光柱直奔天空而去，剧烈的冲击波让滚滚黑云也在一瞬间成环型散开！ 明亮日光照下，与大教堂的圣光交相辉映，最后如同一把打开的伞面，在整个圣地上方形成了半圆形的护盾！ 这是光明教廷最后的防御，也是最后的底牌。 护盾一出，无形的压力就消散了许多，人类就蜷缩在光亮的护盾下，敬畏地看着巫妖与血族的交手。 大教堂的穹顶上，塞西莉亚划开了自己的手腕，让鲜红色的血珠一滴滴飞舞而出。 鲜血落在那些白骨和亡灵的身上，飞快融入到他们的骨骼或半透明的烟雾当中，下一秒白骨和亡灵眼中鬼火就震颤着变为血色，转头开始与其他亡灵自伤残杀！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遮蔽天空的黑云里，坐在一只巨大骨鸟身上的巫妖有些急躁的敲了敲白骨指尖，无意中捏紧了骨鸟脖子上的脊椎骨。 被弄的不舒服的骨鸟转过长长的脖颈，用尖锐的鸟喙狠狠啄了一下巫妖。 “哦~宝贝，我不是故意弄疼你的……”巫妖连忙安抚似的摸了摸骨鸟，以免他家宝贝一个心情不好将他扔下天空。 巫妖不想拖延太长时间，以免让帝国或者是□□赶过来搅浑水，虽然机械武器的威力在他眼里也就那样，但架不住帝国的工厂几乎天天都在生产啊，成千上万的大炮一齐发动，让火球在半空中炸裂，那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但架不住这个上古血族居然还挺能打的，这么多的亡灵大军一起上，短时间居然也无法抢到她脖子上的“永恒之心”。 巫妖一面因为事情的发展不如期望，而感到难以克制的焦躁，一面又打心眼里渐渐升起一种震颤和兴奋。 瞧啊，多么强大的黑暗力量！ 多么强大的魔法！ “这才是魔法的荣光，这才是我们的荣光……”巫妖的口气中带了一种异样的兴奋，他摘下了手上的一枚红宝石戒指，然后举在了半空当中“……我还是更认真一点吧！” 小小的红宝石戒面当中，一头骨龙以沉睡的姿态卷成了一团，翅膀和尾巴都紧紧搭在身体上，就像是儿童手里精心雕琢出的玩具。 伴随着巫妖兴奋的语气，红宝石渐渐散发出不祥的血色光辉。 忙于对付无数前仆后继亡灵大军的塞西莉亚当看到云层中又钻出来一头巨大骨龙时，忍不住感到了一点急于结束的迫切和不耐。 即便是身为一代血族的她，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解决一头龙。 巨龙这种生物在歌谣和神话里屡屡出现，作为背景板一样的存在给人类提供保障或屠龙的荣誉，似乎已经被人类描述的不再陌生。 但事实上，这种生物强大而高傲，又如同天上的白云一样飘忽不定，力量浩瀚广博的几乎不可能被人类杀死。 巨龙对于凡人而言，遥远的如同天上星辰。 可偏偏这个时候，偏偏还有人类敢冲到作为战场风暴中心的塞西莉亚身边来。 看着一步步越过亡灵艰难走来的圣骑士，塞西莉亚微微怒道：“艾伦，你来做什么？” “来帮你……”艾伦反手握紧长剑狠狠划过，任由鲜血染红了整个剑锋，沉声说道：“……我拥有光明神的血脉，鲜血是对付亡灵的最好武器！” 确实如此。 这也是他作为一个普通圣骑士还能坚持到现在，甚至能走到塞西莉亚身边来的原因。 他的鲜血所过之处，所有的亡灵都惊恐退散，生怕沾染上一丝半点，然后就被净化死亡！ 塞西莉亚极其讶异的看了艾伦一眼，但又瞬间抿起了唇角，反倒有些不悦的样子。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你也不该来这里……”塞西莉亚轻微的摇了一下头。 “我知道……只是我做不到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不来帮你……”艾伦狠狠一剑劈下面前的幽魂，看着后者尖叫着灰飞烟灭，“……在蒸汽轮船上、在西西里群岛上，你救过我很多次。” 人都已经走到身边了，这么混乱的战场里，塞西莉亚也做不到再将艾伦远远赶走，只好了默许他在身边掠阵。 塞西莉亚本以为自己还需要分出精力来保护这个圣骑士，但很快就发现艾伦完全可以自保。 这个年轻的圣骑士现在依旧很弱小，在她和巫妖面前不值一提，但也许是神明血脉觉醒在身上的原因，他的力量进步速度简直飞快，与不久前在特兰西时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亚尔维斯给他的这块黑色景石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引起一个巫妖如此不顾一切的抢夺？ 还有当初在西西里群岛湖底的异变…… 很快，塞西莉亚就没空想这些了。 巨龙飞舞着巨大的白骨翅膀翱翔在圣地的天空上，每一个骨骼和关节都是力量与恐怖的结合，当它向下翱翔着俯冲而来时，掀起的汹涌气流几乎咆哮着要摧毁一切！ 闪避过几次骨龙的攻击以后，塞西莉亚不想再将战斗无限期的拉扯下去了。 有着漆黑长发的古老血族踏在虚无的风中，在骨龙又一次翱翔而来时，翻身在了骨龙的背上，然后踩着古龙飞往高高的天穹之上！ “嗷呜——” 古龙发出了屈辱而愤怒的嘶吼声，不断摇头摆尾的想要将他背上的渺小人影甩下去！ 高空猛烈的风中，塞西莉亚伸手紧紧抓住古龙脊椎上的白骨固定自己，开口念诵咒语。 ——末日审判 诸神黄昏，末日审判。@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烈焰与鲜血弥漫，苍穹之上，永恒的黑暗纪元自虚空降临，席卷所有生命的哀叹。 赞美黑暗，使万物迎来终结之昏暗…… 似乎连世界都突然寂静了一瞬间。 遮蔽了天空的无数黑云被层层驱散，太阳光重新落在了圣地上空。 地面上的人类还来不及为此落泪感叹一秒，下一秒，整个世界重新陷入黑暗。 似乎连太阳都陨落了，无穷无尽的黑夜降临在了这片天空之上，明明是白昼，却不见半点光明，如同真正的黑夜降临一般。 广阔无垠的天穹之上，千万燃烧着漆黑烈焰的诡异火球滚滚滑落，巨大的骨龙躲避不及，几乎半边身体的骨骼都被摧毁成了碎片，哀嚎着坠落在西斯廷大教堂上空！ “轰隆——” 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西斯廷大教堂终于支撑不住，洁白华美的大理石穹顶轰然破碎，圆柱崩塌、墙壁摧毁，洁白的碎石块如同暴雨般坠落！ 千万火球直对着沉沉乌云后隐藏身影的巫妖而去，少数直直落在了圣地上恢弘的光芒护盾上，激起一连串刺耳的火花和雷霆！ 光芒护盾里的神职人员们尖叫着四散逃跑！ 千万咆哮的火球直奔而来，无数亡灵大军被急忙召唤过来又阻挡在前方，又一层层的被摧残毁灭！ 层层黑云背后，坐在骨鸟上看戏的巫妖终于失去了之前的悠闲，下颌骨大张，形成了一个可笑的圆形。 下一秒，巫妖一脚踩在骨鸟头顶，对着另一边半空中的塞西莉亚声嘶力竭吼道：“快住手，我是想抢你项链，不是想和你同归于尽！”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来不及了…… 因为咏唱禁咒而有些脱力的塞西莉亚从半空中向下坠落，在呼啸风声中听见巫妖遥遥传来声音的塞西莉亚心想道。 第29章 清晨的火车站繁忙、拥堵、热闹。 衣着体面神色矜持的贵族和中产阶级、卖着路边小报和橘子的穷人家孩子、手持公文包匆匆忙忙走过路边的小职员、带着大包小包的乡下农民……三教九流的人都汇聚于此。 已经快到冬天了,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薄雾。 深灰色的铁路笔直的横贯至道路远方，铁皮火车喷着蒸汽来来往往，顺着车站行驶至这个世界的四路八方。 在车票价格最为昂贵的一等车厢站台前, 拿着手杖身穿礼服的年轻绅士、摇着折扇喷着香水的淑女站在一起，安静等待蒸汽列车的到来。 在这些人当中，有一位年轻的少女极其显眼。 她身穿黑色的巴斯尔式长裙, 勾勒出的腰肢极其纤细，双手都带了长达手肘的黑色丝绸手套，头顶的帽子垂下黑色薄纱，遮挡住了大半部分面容, 但依旧可以看见弧度优美精致的下颌和双唇, 以及那冷白色的肌肤, 惊鸿一瞥间, 简直如同深夜里的神秘精灵。 这样一位年轻美丽的淑女却是孤身一人, 既没有同伴，也没有像周围的淑女一样带了贴身女仆。 有年轻英俊的绅士殷勤走向去，像少女询问是否需要帮助，并且愿意帮她提起那个看起来非常沉重的手提袋，却被后者礼貌而冷淡的婉拒了。 (哇哦，看起来你在这些人类男性眼里还蛮有魅力的嘛) (你可以少说点话，巫妖。) (态度别这样冷淡, 血族, 当时快死的时候你也没有激动过, 我简直怀疑你没有激烈的感情。) (……) (你怎么又沉默了, 这样不行啊, 说说话，不然我会很无聊。) (……) 列车轰隆隆的行驶而来了。 塞西莉亚跟随人流上车, 将手中的火车票交给列车员，然后被带领到了一等车厢的包房里面。 列车员用托盘奉献上了红茶和茶点，然后关门远去。 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塞西莉亚将手中一直提着的鹿皮手提包放在了桌子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鹿皮手提包自己抖动了两下，紧接着露出一颗洁白的人类头骨，头骨黝黑深邃的眼眶当中燃烧着两簇明亮的灵魂鬼火，正是之前在圣地偷偷摸摸扮演教皇的巫妖。 这是一辆前往帝国都城的蒸汽火车。 蒸汽火车慢慢开动了，繁忙的人类城市被一路甩至身后，车窗外的景象渐渐从街道人流变为荒无人烟，枝头落满了枯黄树叶的乔木与山脉不断被抛至身后。 塞西莉亚没有在意身边的巫妖，将额头靠在了透明的玻璃车窗上，遥望着窗外的风景出神。 之前在圣地的战争她赢了，但是巫妖也没有输。 禁咒形成的剧烈冲击波咆哮着在半空散开，形成了长达几英里的剧烈能量波动，将他和巫妖在半空中远远抛飞，最后狠狠坠落在离圣地不远的溪流当中。 承受了禁咒的大部分攻击，巫妖的命匣濒临破碎，伤到只剩下一颗头骨苟延残喘，而全身上下的其他骨骼，都被禁咒碾成了一片片碎片。 塞西莉亚在半空中就陷入了昏迷，当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落入了溪水当中，几米远外就落着巫妖残破的头骨。 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战斗。 紧接着，相当懂得能屈能伸的巫妖提出了合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仔细想想，其实我们完全没有必要打成这样……”那时候，卡在石头和青苔缝隙里的雪白头骨满怀怨气的说道：“……你太疯了，血族，你怎么能够使用禁咒！这就好比两个敌对国家之间的农民正在挥舞着镰刀打架，结果其中一方国家居然直接拉来的主力大军屠城一样，简直莫名其妙无理取闹！现在好了，我们两败俱伤，谁也没有讨得了好！” “巫妖，是你先要抢夺我的东西。”塞西莉亚平静述说道。 巫妖将自己雪白的上下牙齿轻轻敲了几下，发出一连串懊恼的低声咒骂。 “哦~，是的，是的，是我的错……”巫妖恼怒又懊悔的说道：“……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我就……唉，我还是会干一样的事，还会先下手为强的也念动禁咒……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 紧接着，巫妖又换了一副虚情假意至极的亲热语气。 “我亲爱的塞西莉亚，再打下去对你和我都没有好处，对不对？别忘了圣地还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着呢，我们几乎毁了圣地和西斯廷大教堂，那些神职人员现在一定想杀了我们，如果让光明教廷的那帮废物趁在我们虚弱时趁机而入做点什么，我会感到恶心死的！” 塞西莉坐在林间的溪水巨石上，潺潺流动的溪水在她脚边蜿蜒淌过，打湿浓稠的黑发和眼睫。 这个古老的血族垂下眼睫，带着一点漠不关心的冷淡，似乎根本在乎那些神职人员可能会秋后算账，让原本对合作有□□成把握的巫妖心里也忍不住咯噔一声。 “……好吧，不提这事，难道你不想知道那颗黑色晶石的秘密？我可以毫无保留的向你解答。”巫妖说道。 塞西莉亚弯了弯唇角，似乎有些讽刺的模样。 “你不想要我的项链了？”塞西莉亚问道。 “哦~，关于这个，我可以诚挚无比的向你道歉，我还是想要它，不过我现在可以换一种方式得到它，比如说合作……”巫妖说道：“……其实我不是非要你的项链不可，这种黑色晶石的碎片有很多，我们可以一起去帝国都城，我寻找其他碎片的下落，而你，你去探寻这条项链的秘密。” 说完之后，巫妖心怀忐忑的等待血族回答。 他对自己的花言巧语本来有八九分信心，可这个血族居然从头到尾都一副神色恹恹不感兴趣的样子，让巫妖也开始忍不住怀疑起自己能否说动她。 溪水边的塞西莉亚安静了半响，说道：“可以。” 那一瞬间，巫妖望着溪水边血族带着轻微倦怠的脸庞，突然有一种直觉。 她之所以与他进行所谓的合作，与其说是想要探寻这条项链的秘密，反而更像是努力想要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靠在窗边的塞西莉亚伸手摸上了自己的心脏。 从变成血族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心脏和鲜血就已经不再流动和跳动，只有在吸食新鲜的血液时，才能感觉到重新温暖起的触感。 这些塞西莉亚早就已经习惯。 而现在，让她惊讶的是自己没有感觉到饥饿和疲倦。 吸血鬼在受伤和疲倦之后，只能通过吸食他人的鲜血来补充力量，否则就会感觉到永无止境的饥饿和疲倦，只靠忍耐根本无用，吸血的渴望会咆哮在脑海里不断翻腾。 她之前释放了一个禁咒，可是现在却没有感觉到丝毫不适。 列车员送来的托盘上，还摆放了一份今天发表的最新报纸。 报纸刚刚用慰斗烫过，散发着淡淡的油墨味道，上面用抖大的标题写了光明教廷最近的变动。 思索不出原因的塞西莉亚低头拿起报纸，开始仔细翻看上面的内容。 报纸上面用大幅度篇章记载了最近光明教廷的变故。 有信仰亡灵的□□徒袭击圣地，光明教廷的教皇陛下，为了庇佑圣地英勇牺牲，灵魂重新归于天主的怀抱，信徒为此感到了极大的悲伤云云。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巫妖凑过来看完了这篇报道，紧接着真心实意地发出一阵爆笑。 “哈哈哈哈，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这么大义凛然的牺牲自己！太搞笑了，几百年以后我可以把这件事情当成笑话说给朋友听！” 明显，光明教廷总不能向全世界宣告说一个巫妖混进了圣地充当教皇，这种啪啪啪自己打自己脸的事，简直就是把光明教廷的面子往地上踩，对于如今声望已经大不如前的光明教廷来说，说出真相还不如要那些红衣主教去死！ 所以，老教皇必须得清白无辜！ 不仅要清白无辜，还得死后封圣，让老教皇的圣名被所有信徒敬仰着千秋万世！ 经过整整一天的行驶，蒸汽火车一路行驶到了帝国的都城，发出长长的鸣笛声，然后慢慢停在站台。 塞西莉亚将巫妖的头骨重新放在鹿皮手提包里，走出车厢时，见到了尽头的黑色人影正在招手。 残阳西下，天边的晚霞如火如荼，吵吵嚷嚷的站台，到处都是出租马车和来迎接送别亲人的人类，再加上各种小商贩和铁道工人，简直是人山人海。 这样嘈杂混乱的地方，不论是再怎么样出色的风度气质和容貌，只要没有靠的太近注意到正脸，其实都非常容易淹没在人海里，毕竟谁也无法注意到一群相似人影里的那个人影五官更漂亮一些。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塞西莉亚永远有一种直觉，直觉能在千万道身影里第一时间感觉到亚尔维斯的存在。 亚尔维斯站在一片花圃的旁边。 他似乎用了什么隐没行踪的魔法，周围的人群都一面下意识的忽略和避开他。 亚尔维斯似乎也知道塞西莉亚正在看他，微微一笑，无声地做出了口形。 他说“过来，孩子。” 塞西莉亚目不转睛地看着亚尔维斯，身体微微僵硬着，不知道是该走过去，还是转身重新踏上这辆蒸汽火车，随便它行驶到什么地方。 第30章 塞西莉亚有些迟疑着一步步走的过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亚尔维斯一直站在原地耐心等待, 等到人走过来以后，伸手一把揽过她的肩头，并肩同行着向前方走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塞西莉亚问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听说在圣地的时候, 有一个巫妖想要抢你东西，逼得你使用了禁咒，所以我过来看看你……”亚尔维斯说着指了指塞西莉亚手中的鹿皮手提包, 评估审视似的看了一眼，温和问道:“……怎么还把这个巫妖带在身边？杀了多方便。” 手提包里的巫妖头骨僵硬到一动不动。 塞西莉亚最初有些惊讶亚尔维斯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了圣地那些变动的前因后果，听到他后半句话后，又将手里拎着的包往身后藏了藏。 “我和巫妖达成和解了, 要一起来帝国都城调查那块黑色晶石的秘密。”塞西莉亚低声说道。 亚尔维斯轻轻的“哦”一声, 想了想, 和缓的说道:“如果仅仅只是为了这个, 那你直接来问我就好, 塞西尔，只要你向我提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塞西莉亚不想问。 她一直在尽避免再见到亚尔维斯，现在做这些事情也不过是在出于这个前提下找的理由而已，又怎么可能本末倒置。 一路无言。 沿着栽满深绿色乔木的小道一路向前走，天色已经彻底黑了，窗外的天空下起了细碎纷扬的小雪, 如同一场迷离温柔的梦境。 亚尔维斯带塞西莉亚兜兜转转, 来到一家餐厅里面。 “走, 先去吃点东西。”亚尔维斯说道。 这家餐厅刻意装扮成了复古风格, 厚重古老的石壁上面挂了鹿头标本, 角落里的壁炉燃烧着熊熊火光，一走进去, 就像跨越了数个世纪的时光，回到那个还是骑士与剑的时代。 亚尔维斯带着她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有穿燕尾服的侍从们单手托着银盘走来，将一盘盘菜肴摆在桌面上后又退下。 塞西莉亚看了那些侍从们一眼，就从气息上辨认出他也是血族。 也许是因为在给血族始祖服侍的关系，这些血族激动的苍白脸色都微微泛起了红，毕恭毕敬的跟随在亚尔维斯身后，随时听候他的吩咐。 可惜这个血族要失望了，亚尔维斯从来没有进食时让其他吸血鬼待在身后的习惯，塞西莉亚心想道。 等到所有的菜肴都放在银盘里端齐后，亚尔维斯手背向后轻轻挥了挥，命令所有人都从餐厅退下。 “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亚尔维斯说道。 “好。”塞西莉亚说道。 塞西莉亚低下头，用刀叉将蜂蜜鲑鱼排切成整整齐齐的薄片，然后放了一口在嘴里慢慢咀嚼。 血族同样可以进食普通食物，能够品尝出示这些食物的的味道，但也只是品尝而已，不会因此而产生什么饱腹感。 能够让血族产生饱腹感的只有鲜血。 亚尔维斯就坐在对面，他面前的餐桌没有摆放食物，只在手边摆放了一杯色泽鲜红的血液。 半响，似乎是看出塞西莉亚的食不知味，亚尔维斯问道:“怎么？你的口味变了？” 塞西莉亚顿了顿，用刀叉在白瓷餐盘边缘敲了敲，紧接着平静说道:“没有。” 这些在白瓷餐具里摆着的鱼排、沙拉和浓汤。都是她还是人类时喜爱的口味。 塞西莉亚最初还有些惊讶亚尔维斯竟然还记得这些，但很快又觉得这也正常，毕竟亚尔维斯是如此的……如此的对她了如指掌。 煤气灯落下的光暖融融的照耀在亚尔维斯身上，模糊了这个古老血族身上一贯生人勿进的距离感。 亚尔维斯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放在桌前，虽然面容年轻，但自有一种因为久远岁月流逝而沉淀下的成熟魅力和风度翩翩。 面前的这个血族啊…… 塞西莉亚想起了亚尔维斯曾经对自己的教导。 在血族的内部传统当中，当一个吸血鬼亲自转化出自己的后代时，同时也要肩负起抚养和教导自己后代的职责，作为一个合格的长亲，必须要让自己的子嗣完美掌握所有属于血族的力量，再教导所有血族内部的传统规则，带领着子嗣走入独属于血族的黑暗世界。 亚尔维斯亲自转换的一代血族不多，加起来一个巴掌就能数得清，其中，她是被亚尔维斯教导时间最长的一个。 那不仅仅是作为“父亲”对于新诞生子嗣的必要教导，而是真真正正的，如同父亲与师长教导年幼无知的孩子，在衣食住行的每一个细节都进行了仔细教导。 大到一个魔法诅咒的施加、一次长剑挥动的角度，小到每日清晨从衣柜里挑选的一件长裙、墙壁上一幅油画的欣赏与鉴定…… 等到又是很多年过去，她孤身一人在世界各地流浪的时候，曾经试图剥离和忘记亚尔维斯。 但不论再怎么努力都毫无作用。 亚尔维斯似乎已经渗透骨髓深入灵魂。 她会在每一个平淡生活的零碎细节突如其来想到亚尔维斯，就算不再回忆身影、不去铭记面容、不言语名字也毫无作用。 从某一方面来讲，亚尔维斯可谓是成功无比。 他驯化了她。 晚餐吃到一半时，亚尔维斯说道:“如果不想吃就别再吃了。” 塞西莉亚一愣，抬起头来看他。 坐在对面的亚尔维斯伸手按了按眉心，放下手后，神色依旧平静从容。 “我的本意是带你来放松，如果不想吃，也不必勉强自己……”亚尔维斯走过来伸出了一只手，掌心微微向上，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微笑说道:“……走吧，我们去其他地方。” 离开餐厅后，亚尔维斯带塞西莉亚来到了一家歌剧院。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装饰奢华的歌剧院里，一出歌剧正在上演。 这出歌剧是用一篇相当有名的英雄史诗改编而成。 大英雄奥赛德自幼生长在乡下，却有着跃跃欲试的雄心壮志，成年以后，他告别父亲远离家乡，开始了自己波澜壮阔的人生旅程。 他远航海外，在奇幻的迷梦中听见人鱼放声歌唱、他越过悬崖，一剑斩杀为祸世界的蛇发女妖、他搏斗巨龙，获得数不胜数的宝藏和一国公主的倾心爱慕…… 大英雄光辉灿烂、人品高尚，一切都如此完美无缺。 在歌剧的最后一幕，他戴上皇冠成为一国之王，身后就是他美丽的王后和两个聪明孩子。 塞西莉亚来到剧院里时，歌剧刚刚开始不久，正在开始奥赛德告别父亲远离家乡的第二幕表演。 奢华宽广的舞台上，俊美英武的年轻人正背负长剑，沿着远离故乡的小道向前行走，他却又频频回头向家的方向望去，发红的眼眶里留下不舍泪水。 他的身后，老父亲正以微笑和鼓励的目光目送儿子远去。 二楼的包厢里，塞西莉亚站在边缘栏杆上，低头观看这一幕的上演。 就在这时，肩膀上突然有一只手搭了上来，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亚尔维斯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身边，也正低头饶有兴趣的观看这一幕。 “你说奥赛德为什么要哭泣呢？明明选择离开的人是他。”亚尔维斯问道。 亚尔维斯不像是会问出这种问题的人。 塞西莉亚有些讶异的转头看过去，见他正用某种探究的目光盯着舞台上，似乎只是心血来潮的一问罢了。 “他不舍故乡和父亲。”塞西莉亚说道。 亚尔维斯轻轻地笑了一声，眼中满是意味深长。 “如果是真的不舍，又怎么会离开故乡和父亲？”亚尔维斯问道。 舞台上，那个扮演奥赛德父亲的演员站在房门口目送孩子的离去，没有一句告别的台词。 奥赛德的父亲亲手将自己的儿子培养抚育成人，看着他从牙牙学语到长大成人，一点点将毕生心血倾注在此，还没有来得及骄傲自己的成果，就要听着孩子描述他自己的雄心万丈，如同看着一只长大的苍鹰遥望天空，眼底满是跃跃欲试的光彩。 父亲只能目视这个倾注了毕生心血的孩子离开。 选择离开故乡的人是奥赛德，为此而留下眼泪的也是奥赛德，多么矛盾。 离家远去的路上，奥赛得留下痛苦的眼泪、一便一便不舍的转身回头，但却从未停止过离开的步伐。 他的父亲不言不语，以一副苍老的躯壳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渐行渐远，化作视野里的一颗微尘，最终消失不见。《 》 30-40 第31章 舞台上的歌剧持续上映, 演员夸张的表现的喜怒哀乐，大声念诵华丽台词。 二楼包房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塞西莉亚一手扶着栏杆上, 低头向下看去。 从亚尔维斯这个角度看，只能看见她一半侧脸淹没在黑暗中，一半侧脸露在昏暗如水的灯光与夜色下。 吸血鬼没有衰老, 自从被初拥以后，他的孩子一直还是人类十六七岁时、五官眉眼刚刚长成的模样，像是朝雾里正在盛开的繁花。 但终究有什么东西比起当年大有不同了。 亚尔维斯想起她刚刚被带到夜色宫殿时，天真而惶恐, 每时每刻都会紧紧依偎在他身边, 好像只有那样才能获得安全感一样。 不知不觉时间流逝, 将一切改变。 想到这里, 亚尔维斯伸手扳过塞西尔的下颌, 紧接着低头吻上。 塞西莉亚茫然了一瞬间，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挣扎着想要推开，但亚尔维斯很快就将她的两只手腕握好摁在背后，另一只手一半强制一半安抚似的固定在脊背上。 “父亲，你放开我……”塞西莉亚说道，声音很小, 在吵闹的剧场里几乎听不清。 “好, 我等等就松手放开, 乖一点。”亚尔维斯温和说道。 亲吻一点点深入, 由最开始的浅尝即止到最后的深入舔舐, 耐心而满含占有的欲望，亚尔维斯已经很久没有再次拥有过他的孩子了, 这中间隔了漫长的光阴距离和动荡分离，乍然重温，陡然升起鲜血流入唇齿一般的甜蜜满足。 “塞西尔，我的孩子……”亚尔维斯她耳边说道。 他的孩子，他的骨中骨、血中血。 他的。 塞西莉亚感觉到了自己在紧张的战栗，亚尔维斯的唇舌一点点挪移至脖颈上，紧接着一阵轻微的刺痛传来。 亚尔维斯在啜饮她的血液。 鲜血的流失让塞西莉亚感觉到了不适，可轻盈和迷醉的感觉又一瞬间席卷了所有思绪。 血族在吸食他人血液时，可以让那人感觉到无与伦比的欢愉，就好像捕食的毒蛇，会在猎物体内注入毒液。 恍惚间，塞西莉亚分不清自己的感觉是痛苦还是舒适，就好像分不清亚尔维斯这个人一样。 舞台上的最后一幕歌剧结束了。 所有打开的灯光在一霎那间暗淡，让整个宽广的剧院陷入黑暗，红色的幕布缓缓落下，遮掩住背景台，只有一处圆柱形的高光落在舞台上，照亮小小的方寸之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扮演奥赛德的男主人公站在舞台上，他独自一人，微笑着向观众鞠躬致意。 一切曲折离奇的情节过去，所有的繁华倾刻间上去，奥赛德的身后空无一人，不论是年幼时陪伴他成长的父亲，还是成家后陪伴他的美丽王后，都在精彩的表演后退在舞台幕后。 他独自一人。 包厢上的帷幔骤然落下，亚尔维斯禁锢着塞西莉亚，让她背靠在栏杆上。 剧院的观众为精彩表演而叫好，有人大声鼓掌，有人向舞台上扔鲜花与帽子，没有人会发现在这个包厢的黑暗角落里，有人亲吻她的唇舌，有人啜饮她的血液。 亚尔维斯似乎在耳边呢喃了什么，声音太轻太低微，包厢外山呼海啸一般的鼓掌声响起，让塞西莉亚只听到一两个音节。 他在说……信任、爱？ 塞西莉亚想起很久以前，亚尔维斯说过很多次这样的话。 他一遍又一遍的说这些话，让她信任他、爱他、只依靠他。 莫名的痛苦感如同汹涌海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心脏，又哀恸而无声，好像只是一场错觉。 塞西莉亚不由自主的去拥抱亚尔维斯，却看到他将手指伸来，轻轻擦拭了她的眼角。 亚尔维斯微微错愕，紧接着问道：“怎么哭了？ 哭了吗？ 塞西莉亚用手指擦拭了一下眼角，看到上面沾染的晶莹水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居然哭了。 她从来不够坚强，稍有痛苦就会不由自主的流泪，因为很多原因哭过很多次，那时的痛苦就像烧灼的伤口，带着血淋淋的疼痛，就连落泪也鲜明无比。 现在流泪，却是在亚尔维斯的提醒下才发现。 “没有信任了……”塞西莉亚说道，话一说出口才发现带着轻微的颤抖，“……我早已经不再信任你了，也不想再爱你了。”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轰然破碎，又好像悄无声息。 …… 走出剧院以后，亚尔维斯没有带着塞西莉亚使用血族一贯的高速移动离开，而是拍了拍手掌。 随着清脆的掌声远去，街角有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行驶而来，稳稳地停在了剧院门口。 马车的车厢上，一个形状是蓝紫色鸢尾花的陌生家族徽章稳稳悬挂。 驾驶这辆马车的车夫是个人类，他脱下头顶的三角帽，向对面的亚尔维斯鞠躬行礼。 “这是谁家马车？”塞西莉亚问道。 “人类王室中一个公爵家的马车，现在统治人类的这个帝国王室，他们的家族象征是蓝色鸢尾花，传说在这个王朝开始时，神之子送给了第一任国王一支蓝色的鸢尾花作为登基礼物……”亚尔维斯说着微微一晒，声音低沉的说道：“……这自然是假的，神明很久以前就陨落了，人类统治者总喜欢编造各种光明神垂爱的传说，好让自己的统治显得更加合情合理……真愚蠢，我不能理解人类为什么要崇拜神明，他们从来没有《圣经》当中形容的那样高尚……” 众神时代是比魔法时代更久远不可考的从前，伴随着诸神的陨落，关于那个时代的一切记载也都消失不见，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谁见过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统御天空与大地的神明，大概就只有身为血族始祖的亚尔维斯了。 亚尔维斯是唯一一个活众神时代、魔法时代、黑暗世纪……一直到现在人类纪元的人。 其实说起来，单论起来历，亚尔维斯的神秘其实也不亚于那些神明。 有人说亚尔维斯是传说中那位神之子的亲生弟弟，因为弑亲而受到神明诅咒，让他永生永世只能饮血为生，待在黑暗中不能离开，也有人说黑暗神陨落时，他的鲜血滴落在深渊里，诞生了这位传说中的血族始祖……众说纷纭，各自不同。 “……不说这个了，先上马车吧。”亚尔维斯微笑说道，伸手将塞西莉亚拉上了马车。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还有，巫妖被您放在哪里了？”塞西莉亚看着窗外问道。 之前离开餐厅的时候，亚尔维斯就让塞西莉亚先将鹿皮包里的巫妖给了其他血族保管，只带着她一个人来到了歌剧院听歌剧。 “先去这个派来马车的人类公爵的府邸当中，巫妖也放在了那里。”亚尔维斯说道。 “这个人类公爵……？”塞西莉亚说道，声音里带有淡淡的疑惑。 “似乎是叫德文希尔公爵，是现在人类国王的弟弟。”亚尔维斯说道。 “他想变成血族？”塞西莉亚问道。 “对啊，哪个人类不渴望着长生不死力量强大，也就只有你当年那么抗拒变成血族了。”亚尔维斯似笑非笑的说道。 塞西莉亚闭上了口不再多问。 在血族里面，这种事情多见的很，有很多人类都是被变成血族的鱼饵迷惑，心甘情愿为血族效力，渴望有一天得到赏识后被初拥转换。 因为刚才的失血，塞西莉亚感觉到还有一些头晕，到了马车上以后，亚尔维斯就让她轻轻的趴在了自己的膝盖上，用手指反复摩擦着颈侧那片细腻的皮肤。 那两个小小的伤口早就愈合了，快的留不下半点痕迹，他指尖下的皮肤依旧与之前一样毫无瑕疵。 不知道为什么，亚尔维斯心中划过一丝微妙的失望。 其实这两个小伤口留下疤痕也不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的孩子身体上会有一个部位永远留下痕迹。 而这痕迹独属于他。 窗外的雪越发大了。 已经到了深夜，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马车哒哒哒跑过石板长街的声响，驾驶马车的马夫不停打着寒战，将自己脖子上的皮毛围巾围得越发紧了紧，然后挥舞着马鞭向西城区赶去。 车厢里，塞西莉亚静静的看着拍打在玻璃窗面上的雪花，突然低声问道：“当年的我同样虔诚的信仰光明神，那时候的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同样也很愚蠢？” 年幼和无知常常并肩而立。 当年的她那么小，生长在山谷的庄园里，孤陋寡闻、一无所知，把全部的生活希望都寄托在父母身上，在得到近乎伤害的回应以后，又转而投向光明神，近乎愚昧的去信仰神明。 那时候的她在亚尔维斯眼里，是不是同样愚昧而无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大概是的。 亚尔维斯没想到她会突然想到这么久以前的事情，有些讶异的挑了挑眉头。 “没有，从来没有过……”亚尔维斯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愉快的事，低头仔细地看来，他伸手摸了摸塞西莉亚的侧脸，声音里带了一点笑意，“……那时候我在想，这个孩子的感情这么纯粹无暇，真难得。” 第32章 德文希尔公爵卑躬屈膝地接待了血族始祖和塞西莉亚这个一代血族, 并且诚恳又毕恭毕敬的邀请他们暂时在他的府邸居住。 亚尔维斯笑纳了这份好意。 站在大理石贴面的螺旋楼梯口前，研二维斯低头吻了吻塞西莉亚的眉心。 “晚安。”亚尔维斯说道。 塞西莉亚伸手拽住亚尔维斯的风衣袖口，抬头说道：“等等, 我还有一件事情想问您。” “什么事情？”亚尔维斯说道。 “你给我的那块纯黑色晶石是什么？”塞西莉亚问道。 亚尔维斯没有立刻回答，脸上的神色若有所思。 思考几秒后，亚尔维斯平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塞西莉亚就将西西里群岛和圣地里发生的事情讲给了亚尔维斯听。 她尽量讲的很详细, 特别是当时西西里群岛湖底的两块晶石融合在了一起，和之后整个西西里群岛的崩塌，塞西莉亚都仔仔细细描述了一遍。 亚尔维斯始终默不作声的听着，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来, 似乎在那个群岛上发生的一切都非常正常, 他脸上的表情是一贯的温和从容, 令人看不出他的心中所思所想。 讲完以后, 塞西莉亚又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 但我大概能猜出一些真相……”亚尔维斯伸手摸了摸她浓密漆黑的长发，垂眸温和的说道：“……两块晶石本来就是同一样东西，所以才会在触碰之后重新融合到一起，至于西西里群岛，那座岛屿本来应该在大爆炸发生之后崩塌，只是因为晶石才摇摇欲坠的维持了一丝平衡，晶石被你拿走之后, 岛屿也就彻底支撑不住了。” “后来在圣地时, 巫妖有一次看见我不小心将这条项链露出来, 也动了心思想要抢夺晶石。”塞西莉亚又说道。 “这个我知道。”亚尔维斯说道。 “这块黑色晶石究竟是什么？”塞西莉亚问道。 “它的名字叫做永恒之心, 至于作用……塞西尔听说过那些人类关于永动机的讨论吗？”亚尔维斯说道。 帝国科学会的那些科学家们曾经提出过一个非常出乎意料的构想——永动机。 这世上的任何一种机械想要运作下去, 都需要外界不断的给机械施加动力，就好像水车需要水流源源不断的击打, 磨坊上的风扇需要大风吹动，而蒸汽机的运作需要大量煤炭熊熊燃烧一样。 而帝国科学会的科学家们却在近年来提出一项构思，既不需要外界再次施加干予，给予一个初始的力量让机器运作起来以后，让这个机器内部不断循环做某一样动作，并且永不停息。 为了让这个构想成功，人类的科学家们设计出许多的机械方法，可惜到目前为止没有一次成功。 “我在报纸上见到过，但林恩说过，这永远不可能成功。”塞西莉亚说道。 “其实也未必，只要那个初始的力量足够博大浩瀚，博大到可以维持成千上万年，那么即便不是永动也相差不远了。”亚尔维斯平静的说道。 塞西莉亚听出了亚尔维斯的言下之意，问道：“永恒之心就是永动机的初始力量？” “与答案相近了，但不够准确。准确点说，永恒之心是很多物质与元素的初始力量。”亚尔维斯微笑说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塞西莉亚迟疑几秒，接着想要从脖子上将项链取下来，交还给亚尔维斯。 亚尔维斯握住了她的手腕，“不需要，永恒之心虽然听着很厉害，其实也没什么实际的作用，只能当一个漂亮的装饰品，你收好就行。” 那天雨雾中亚尔维斯漫不经心的神情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塞西莉亚忍不住问道：“那天车站前你给我项链时什么也没说，就不怕我真的把它当成一块普通黑水晶扔掉？” “如果真的扔了也没什么，我既然给你了，想要怎么处置是你的事情，况且……”亚尔维斯戏谑的说道：“……我总觉得，你不会轻易将我给你的东西丢弃。” 和亚尔维斯道别，塞西莉亚来到了那个人类公爵给她准备的卧室。 这间卧室华丽漂亮，每一个装饰的细节都透露出高雅而奢华神秘的气质，头顶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闪耀出明亮光芒，虽然是冬天，但墙角的花瓶里还是插上了新鲜的红玫瑰，充分考虑到了作为血族的审美观。 刚一关上房门，桌子上的鹿皮包就自己动了两下，紧接着一个头骨咕隆咕隆的打着圈钻出来，散发着幽幽绿色鬼火的眼眶正对准塞西莉亚。 “啊～，你终于开开心心的听完歌剧回来了，有没有想过被你孤零零抛弃在这里的我。”巫妖满含怨气的说道。 “你在这里待的很好，卧室奢华漂亮，壁炉、玫瑰和熏香一样不缺，比被塞在一个小皮包里在外面挨冷受冻强多了。”塞西莉亚眼也不抬的说道。 如果继续把巫妖随身携带，塞西莉亚不敢保证亚尔维斯会不会心血来潮将巫妖毁掉。 “但是我无聊！无聊！无聊！在你全神贯注欣赏歌剧的时候，我正在这间房子里独自发呆，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巫妖一半委屈一半愤怒的说道。 塞西莉亚拉开桌子边的椅子坐下，平淡问道：“那你想怎么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巫妖眼中的鬼火剧烈跳动了两下，紧接着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也要去听歌剧……我还要逛公园和参加舞会，听说帝国都城的摄政公园非常有名，我要去那里逛逛，还有，我们还可以偷偷去逛逛地下赌场和妓院。”巫妖说道。 “你是个巫妖，你去了也做不了什么。”塞西莉亚提醒道。 “那又怎么样……”巫妖的声音里带了一丝丝不悦，“……我还有眼睛去看耳朵去听呀，而且我不会永远都是一副骨头架子！” 塞西莉亚终于开始认真端详着这个巫妖，目光里带了微微的惊奇。 “我以为所有的亡灵都会缺少欲望。”塞西莉亚说道。 “毋庸置疑，我就是所有亡灵里最靓的那个仔。”巫妖得意BaN的说道。 “……” 塞西莉亚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巫妖。”塞西莉亚问道。 巫妖的头骨在桌面上轻轻蹦跶了一下，就像是点头致意。 “看来我得正式做个自我介绍了……”巫妖象征性的清了清嗓子，咳嗽几声，“……您好，我叫埃德蒙，曾经是个法师，现在是个巫妖，出生在两百多年前，梦想是重新恢复为自己的人类躯体。” 塞西莉亚点点头，模仿着埃德蒙的语气说道：“您好，我叫塞西莉亚，曾经是个人类，现在是一代血族，出生在一千一百多年前，梦想……我没有梦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有亡灵能够复活成人类。”塞西莉亚说道。 人类即是人类，亡灵既是亡灵，当他成为巫妖的那一刻，就已经改变种族。 “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只要找到永恒之心的碎片，我就可以利用它重新捏出一副躯壳……”埃德蒙欢乐道，怀疑塞西莉亚没有听懂，又说道：“……你脖子上的那条项链——永恒之心即是一切力量源泉的汇聚，可以做到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甚至传说集齐永恒之心以后，可以揭破一切魔法的奥秘，让这个世界重新回到魔法时代……就因为这个传说，这么多年一直有野心家想要集齐所有的永恒之心碎片，虽然从来没成功过。” 塞西莉亚回忆思索了一番，非常确定在她沉睡之前的时代，甚至在深渊大战的半途当中，都没有听说过这个所谓的永恒之心。 “永恒之心的来历是什么？”塞西莉亚问道。 埃德蒙摇了摇自己的头骨。 “我不知道，关于黑暗世纪的书卷记载太少了……好像、一直就有这个传说，几百年了，从炼金术士到黑巫师、狼人，再到各国王室，人们都口耳相传永恒之心的故事。”埃德蒙说道。 塞西莉亚揉了揉眉心，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开始思索。 首先是魔法时代的突然衰落，紧接着永恒之心的故事开始口耳相传……西西里群岛大爆炸和巫妖的话在喊脑海中反复盘旋，千头万绪的凌乱线索盘旋在脑海里，却始终无法串联在一起。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想要找到永恒之心的其他碎片，有什么头绪吗？”塞西莉亚问道。 埃德蒙沉默了一阵，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令他不快的事，恹恹说道：“两百多年前，帝国的第一任国王曾经拥有一块永恒之心的碎片。” 两百多年…… 塞西莉亚无言片刻，说道：“希望还能找到，已经快到凌晨了，先睡觉吧。” 等到第二天天亮时，有人敲响了塞西莉亚的房门。 房门外，一代血族的气息明显无比，塞西莉亚本以为来的是西里尔或是爱德华、安东尼他们，没想到打开房门，外面站着的却是林恩。 门外相貌清隽的年轻人瞳孔鲜红，身上有着若隐若现的强大气息，昭告着毋庸置疑的一代血族身份，一身纯黑色的修身燕尾服看上去矜持高贵。 “你被亚尔维斯转化成一代血族了？”塞西莉亚问道。 “是的。” 已经升职加薪，走上吸血鬼巅峰，成为人生赢家的林恩微笑说道。 第33章 林恩三言两语, 简单明了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第一件事，人类帝国当中出现了带有吸血鬼气息的活死人，他来负责调查和解决, 第二件事，血族始祖让他来陪伴和帮助塞西莉亚殿下。 他明显已经从始祖陛下的口中知道了一些事情，见到躺在桌子上的巫妖头骨也毫不惊讶, 简单的向埃德蒙介绍了几句自己以后，就坐在了桌子旁开始商量怎么寻找剩下的永恒之心碎片。 根据巫妖埃德蒙的说法，永恒之心这种珍宝世界上知道的人不多，知道又拥有永恒之心碎片的人更不多。 他活在世上两百多年, 也仅仅知道两块永恒之心碎片的踪迹而已。 一块伴随着西西里群岛的大爆炸消失无踪二十几年, 一直到被塞西莉亚找出, 还有就是两百多年前帝国的第一任皇帝曾经拥有过一块永恒之心碎片。 那么接下来摆在眼前的线索就不多了。 要么去帝国科学会, 顺着当年西西里群岛大爆炸的资料寻找还有没有其他碎片, 要么……就只能去宫廷教堂花园后的墓地里，去挖掘第一任帝国皇帝的棺材了。 分析完目前的情况以后，塞西莉亚想了想，说道：“先去帝国科学会。” 其他两个人没有异议的同意了。 如果没有必要，他们也不想去挖掘帝国皇帝的棺材。 这次来到帝国都城，不同于上次在光明教廷的圣地，不论是塞西莉亚还是林恩, 都没有暴露自己的血族身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恩拉动墙壁上的铃铛, 叫了公爵府的仆人进来, 让他们去准备马车出行。 很快, 马车就准备好了, 随行的还有公爵府上的一名管家。 坐在车厢上以后，在林恩的命令下, 管家开始介绍帝国科学会和帝国第一任皇帝爱德华一世。 “帝国科学会是由帝国的第一任皇帝爱德华一世下令创办的，曾几何时，整个世界都被光明教廷的势力笼罩，人人都是教皇手中的羔羊，一直到我们伟大的爱德华陛下诞生，在陛下和陛下好友的带领下，他们一起登上了王国的王座，并且进行了教廷改革，让识字的权利不在垄断在教会手里，当时的爱德华陛下下令，让所有的文人学者共同结合在一起，创立了帝国科学会的雏形。” 鹿皮包里的埃德蒙：“呸！” 管家：“？” 听见骂声，管家狐疑的住了口，四下打量着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坐在对面的林恩扯出一个大大的微笑，镇定说道：“是我打了个喷嚏，没事，你继续讲。” 管家面色古怪的看了林恩几眼，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在爱德华陛下的鼓励和奖赏下，当时的帝国科学会终于抛弃了神学，开始研究物理三大定律和和其他自然科学知识，甚至还有显微镜和细菌的发现，短短数年之内，就研究出了无数辉煌的学术成果，这其中，爱德华陛下和他朋友的贡献简直无与伦比，如果没有爱德华陛下，恐怕我们现在还生活在黑暗中世纪啊～” 鹿皮包里的埃德蒙：“啊呸！” 管家：“……？” 不明白那个巫妖在闹什么脾气，林恩只好继续露出僵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是我又打了个喷嚏，你继续说。”林恩说道。 管家于是开始继续闭着眼睛吹捧帝国的第一任皇帝。 “在统一整个大陆之后，爱德华陛下就开始了他一系列的改革举措，比如说废除从前的分封制度，将所有的权利都统一在皇帝一个人手里，不过我觉得在爱德华陛下在这世界上最大的功绩就是启动了工业革命！如果不是当年的爱德华陛下不断要求工人和学者精进纺织机和蒸汽机，也不会有后来的机械改革大爆炸，就更不必提现在平民的好日子了。您知道吗，很多爱德华一世时代的科学研究成果，一直到现在都还在被不断验证……” 鹿皮包里的埃德蒙：“啊呸呸！” 管家“…………？” 嫌弃的骂声这么明显，管家再也无法掩耳盗铃的自我欺骗下去了。 “林恩先生，如果我有冒犯的您的地方还请直说，请不必使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管家不悦的说道。 林恩“……” 林恩抽了抽嘴角，无法为自己辩解。 他总不能把一颗人类的头盖骨从手提包里拿出来，然后对着管家说“不是我在骂你，是这个巫妖在骂你”。 如果真那样做，那管家肯定尖叫逃跑报警三连。 林恩暗中狠狠瞪了手提包里的巫妖一眼，然后对着管家挥了挥手，郁闷的说道：“不，我对你没有任何不满，你继续介绍帝国科学会吧。” 端坐在另一边的塞西莉亚手指轻轻在鹿皮手提包上台拍了拍，用正常人类无法听到的音波问道（你认识那个帝国的第一任皇帝爱德华一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认识，虽然我宁愿不认识他。）埃德蒙恹恹回话道。 （怎么了？）塞西莉亚问道。 （我认识爱德华一世，他和我就是同一个时代的人。爱德华一世根本没有史书上夸赞的那么伟大，而且他那个人的人品怎么说呢？……用披着羊皮的狼形容再合适不过！）埃德蒙无比厌恶的说道。 说话间，帝国科学会已经到了。 穹顶高大的纯白色罗马式建筑外，一个手持怀表的黑袍老学者已经站在门口等待来自公爵府上的客人。 有着德文希尔公爵府的名头，科学会的学者们很是热情地招待了塞西莉亚这一行人，在得知是前来调查当初西西里群岛大爆炸的事情以后，邀请他们在小客厅坐下，并且奉上了热腾腾的红茶。 “请稍等，西西里群岛爆炸的资料，因为年代久远，早就已经被科学会的人封存在了仓库当中，要找出来还需要一小段时间。”一名胡子花白的老学者说道。 塞西莉亚举了举手中的红茶杯，向科学家点头致意。 “没关系。”塞西莉亚说道。 “假如您乐意，我很乐意带诸位先生女士们参观一下帝国科学会。”老学者又说道。 帝国科学会拥有全世界最新最前沿的科学研究，这里不仅仅拥有已经在全世界广泛使用的蒸汽火车模型和珍妮纺织机模型，还拥有数量众多的书籍和已经发明出来，但因为成本原因没有投入使用的各种科学发明，比如说 林恩曾经送给塞西莉亚的那个电灯。 老学者将塞西莉亚和其他人带到了一间用于展览的宽广厅堂里。 明亮的白色灯光下，人类文明从一千年深渊之战结束后百废俱兴的开始，到如今这个工业革命时代，所有的智慧研究成果都在这里排列整齐。 从黑暗中世纪时农民使用的生铁锄头与刀剑，到火药大炮与蒸汽机在世界各地落地生花，破衣烂衫头戴眼罩的海盗乘着双轨帆船在海面上乘风破浪，一眨眼变成了冒着滚滚黑烟的巨大游轮行驶过海面，似乎是几百年前的人们还在看着飞鸟仰望天穹，如今帝国军队已经学会了乘坐飞艇俯揽大地…… 塞西莉亚站在明亮的玻璃橱窗外。 玻璃橱窗内，几百年前的木质弓箭与盔甲、迷你的火药大炮与蒸汽火车、显微镜和望远镜、留声机并肩陈列。 头顶，三个黄铜所制造的巨大球形被钢丝固定在半空中，稍微动一动上面的轨杆，这三个大小不一的球体就会按照一定规律自转和公转。 注意到塞西莉亚的目光，一旁的老学者扶着眼镜介绍道：“这是我们的数学家花了三年时间制造出来的太阳、月亮和大地模型，只要动一动上面的轨杆，它们就会不断自转和公转起来，并且是按照真正的太阳月亮运行比例转动。您能想象吗？整个世界居然是一个圆球形状，只是因为太过浩瀚博大，所以才没有被人类发现大地的形状，我们站在这里之所以不会掉下去，则全赖于地心引力……” 这里的一切，都是帝国科学会的毕生心血所在。 老学者的语气当中满含骄傲，为他们所发现的世界真理而满怀自豪。 塞西莉亚抬头凝视那个巨大的星球模型，缓缓说道：“非常辉煌，我站在这间厅堂之内，却仿佛看到了数百年来无数人类前仆后继的心血和智慧结晶，值得赞美的是这并非巅峰，而是起始，我有预感，一个灿烂的文明将在此生根发芽，崛起壮大。” 听见她这样说，老学者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却客气的说道：“您过奖了。” 塞西莉亚仰头看着太阳模型，目光中隐约带着一丝怀念。 但她还是更喜欢从前的魔法文明。 塞西莉亚想起了那座高高浮在天空之上的辉煌城市，狂风暴雨当中在海面游曳的人鱼和缥缈歌声，冰天雪地间一身红色斗篷手持魔镜的王后……甚至还有某一年她坐在村庄的小酒馆里，门外小镇牧师走过时，指尖冒出的洁白光芒。 当时是做日升月落一样的寻常景象，没想到会在许多年后再也不见。 展览的厅堂里走进来一个年轻学生，向老师报告西西里群岛大爆炸的研究资料终于从仓库里找出来了。 “哦，做的不错……”老学者满意的点了点头，对领头的塞西莉亚说道：“……资料已经找到了，请跟我来吧，女士。” 塞西莉娅带着林恩重新走回了待客厅里。 不知道为什么，林恩在看完那个展览厅里的各种机械和科学理论以后就一直失魂落魄，完全失去了来时的精神百倍，一回到待客厅里，就坐在椅子上懒洋洋的喝着红茶，连话也不想说。 “林恩，你怎么了？”塞西莉亚问道。 “没事，我就是有些想家了。”林恩无精打彩的说道。 “你的故乡在哪里？还有家人吗？”塞西莉亚问道。 林恩轻轻的苦笑了一声，“在哪里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永远……回不去了。” 说完以后，林恩就继续用双手捧起红茶杯，懒洋洋的喝着。 “我听说西西里群岛大爆炸，是因为帝国在那里做了一项绝密的军方实验？”塞西莉亚开门见山的问道。 “是的，但是当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那场实验竟然会成功。”老学者闭了闭眼睛，无奈的说道。 “嗯？”塞西莉亚问道。 刚刚找出来的群岛爆炸资料用厚厚的牛皮纸封着，老学者拍了拍牛皮袋上面的灰尘，然后将其中的资料拿出来放在塞西莉亚面前。 “这件事情对平民瞒的很紧，在帝国上层也不是什么秘密，女士您自己看看就明白了……”想起了当年那场灾难，老学者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这项实验，本来起源于二十多年前我的一个天才同伴，他可真是一个聪明的疯子，全世界绝无仅有的那种聪明和疯狂，时至今日，我也看不懂他的理论究竟是什么，只能大概讲述一下……这世上的很多物质，在不断分割切小后，可以分为电子、质子、中子三种小玩意，它们大部分都很稳定，但只要挑选出来一些少数这些物质不稳定的金属，让这些金属的中子瞬间受到不稳定的爆炸冲击而破碎，然后产生什么……核裂变反应？似乎是这个词，总之，一个中子会带起无数个中子的爆炸，然后在极短的时间内让无数核裂变产生，从而引发惊天动地的力量……” “噗——” 林恩突然被茶水呛到，扶在桌面上不断咳嗽着。 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了老学者的话，待客厅里，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林恩。 在这么多人面前呛到红茶让林恩有些脸红，一边摆手一边说道：“没事……咳咳咳……我就是不小心被茶水呛到了。” 扶着桌角咳嗽的林恩的内心满含震惊 一边说话，一边在心里思索着这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 剑与魔法还是科技兴国？ 为什么已经有了吸血鬼和黑魔法这种不科学的生物？还能出现核爆炸试验这种科学的玩意！ 止住咳嗽以后，林恩抬头问道：“对了，那位天才科学家叫什么名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爱因斯坦·特斯拉。”老学者怀念的说道。 林恩“……” 第34章 林恩忍不住庆幸现在自己没有喝红茶, 不然肯定又是一口口水呛着。 爱因斯坦·特斯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是什么匪夷所思的名字，两大天才科学家合体吗？这又是一个穿越者，还是但凡天才科学家都会叫爱因斯坦, 不分地域种族世界的那种！ 大概是看见这位年轻先生脸上的表情实在古怪，老学者扶了扶眼镜，和善的问道：“这个名字怎么了？” “没什么, 我只是觉得……他怎么不叫尼古拉斯·赵四啊？”林恩忍不住吐槽道。 老学者很明显不能明白林恩话中含义，愣了愣，说道：“我活了几十年，我从没听说过赵四这个家族姓氏。” 收拾好心情的林恩用手帕擦了擦嘴角, 重新坐在椅子上摆出风度翩翩的样子, 点头微笑道：“请不要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我只是觉得这位爱因斯坦·特斯拉先生的名字非常独特而已……他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 “他是前任帝国皇帝的养子, 特斯拉是皇家姓氏, 而爱因斯坦这个名字是前任皇帝赐给他的。”老学者说道。 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巧合吗？林恩心中一阵失望。 塞西莉亚拎在手中的手提包突然热了热，紧接着巫妖的声音传来。 （帮我问问这个老学者，当年那个爱因斯坦·特斯拉是怎么做到的，我了解现在人类的那些所谓机械和科学，他们顶多也只是制造个蒸汽机而已，绝对做不到所谓的将万物分解为最细微的原子再引爆。）埃德蒙说道。 （刚才那个老学者说的引爆中子导致核裂变的理论正确吗？） （……正确，但是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哪怕是最为高明的炼金术, 也只能将几种相近的物质元素转换一下, 比如说将木炭转化为钻石而已, 绝对做不到他所说的那些。）巫妖热切的说道。 塞西莉亚放下手中的红茶杯, 向老学者提出了自己的问题，可惜老学者对此也只是一知半解而已, 根本不了解其中内幕，更不要说对这些深奥的问题做出详细解答。 在手提包中巫妖的要求下，塞西莉亚开口问道：“请问这位爱因斯坦·特斯拉先生现在在哪里？” 老学者的眼中有深刻的痛楚闪过。 “他已经去世了，西西里群岛大爆炸发生后不久，他就死在了自然之心的报复性刺杀下。”老学者嘶哑着声音说道。 “唉……” 林恩与埃德蒙一明一暗，同时发出了失望的叹息。 离开帝国科学会时，不甘心一无所获的埃德蒙拜托塞西莉亚借着公爵府的名头，要走了当年爱因斯坦·特斯拉的所有研究手稿，说要带回去好好专研。 林恩同样能听得到巫妖发出的声音，在旁边忍不住问道：“你一个走黑魔法路线的巫妖，真的要跑去研究科学？” （能问出这种问题，足以暴露你的无知……）碍于还有普通人类带，所以没有发出正常声音的巫妖高傲说道：（……法师是追求世间所有真理与智慧的职业，从来不仅仅包括魔法。至于力量，你听说过“上同下，下同上，万物拥有共同的本源”这句话吗，谅你也没有听过！……魔法与科学其实殊途同归，说到底，都只是某种规则而已。只不过如今这个时代，魔法已经没落，科学才刚刚起步，所以才显得天差地别。） 林恩翻了个白眼，率先向前走去，不想理这个口口声声要讲科学的巫妖。 塞西莉亚将手拢在袖子里，站在一旁看着林恩和埃德蒙聊天。 哪怕一个是血族一个是巫妖，都属于见不得光的不死生物，它们的身上也自有一种神采飞扬的少年活力，仿佛对生活满怀热情和期待，特别是巫妖，好像这么多年的岁月流逝从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塞西莉亚感到了羡慕。 帝国科学会的这条线索就此断掉，只留下一些聊胜于无的研究资料。 回到德文希尔公爵的宅邸以后，埃德蒙就又将目光默默地挪移到了帝国王室身上，打算在他们身上打主意。 现在的人类帝国王室人口不多，因为连续两任皇后的早逝，加上皇帝，整个帝国王室的嫡系满打满算也就只有四个人，分别是皇帝本人和皇帝的两个子女——艾琳公主、维克多王子，以及皇帝的弟弟德文希尔公爵。 至于剩余的王族中人，都是数代以前的帝国皇帝留下的血脉。 埃德蒙还没有想到要怎么样接近王室，然后套出帝国王室有没有流传下永恒之心碎片的消息，没想到德文希尔公爵就已经自动送上门了。 他是来邀请塞西莉亚参加帝国皇宫的舞会。 已经被内定为下一任帝国皇帝的维克多王子为了挑选未来王储妃，所以下令举办的一场舞会。 得知这个消息以后的德文希尔公爵本着早日获得血族始祖赏识的原则，亲自前来邀请塞西莉亚和林恩一同前往帝国皇宫参加舞会。 其实德文希尔公爵更想亲自邀请和款待血族始祖，可惜的是，自从那天夜里血族始祖出现过一次以后，就又神秘离开了，失望的德文希尔公爵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邀请这两位一代血族。 特别是这个名叫塞西莉亚的上古血族，德文希尔公爵可是亲眼见证过血族始祖有多么喜爱她。 塞西莉亚端详了面前的中年男子几秒，在耳畔巫妖欢欣鼓舞的唆使下，无可无不可的同意了德文希尔公爵的舞会邀请。 很快，就到了舞会的这一天。 这是未来的帝国皇帝用来挑选妻子的舞会，很多人类少女都给自己进行了竭尽所能的精心打扮，才出现在了皇宫的舞会厅里。 毕竟未来帝国皇后的宝座，哪个人类少女不想要呢？ 塞西莉亚找到了林恩充当自己的男伴，两个人联袂出现在了舞会上。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奢华的香氛气息，悠扬华丽的乐曲在整个大厅之内回响，到处都是衣香鬓影的绅士和淑女手持酒杯与折扇谈笑风生，欢声笑语一阵阵传来。 最中央的舞厅上，无数少女贵妇舞动着纤细腰肢翩翩旋转，华贵的裙摆在灯光下荡漾出一道道迷离光彩。 奢华迷丽到了极点，一派上流社会的风光。 林恩非常好奇这种场景，一直在尽量不引人注目的左顾右盼，来到舞会后不久，就兴致勃勃的邀请了一个年轻少女去舞厅中央跳舞。 塞西莉亚拒绝了几个年轻人类的跳舞邀请，然后坐在了一张长椅上以手支颐，神色漫不经心。 她活过很多年，以一代血族的身份参加过很多顶尖奢华的宴会舞会，高高在上众人追捧，也装扮成过孤身一人的人类少女，在偏远贫穷的小镇独自居住。 到现在，很多在常人眼里富有吸引力的娱乐已经无法再引起她的注意力了。 （你不喜欢参加宴会舞会？）手提包里的埃德蒙问道。 （没有喜欢或者不喜欢，这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塞西莉亚淡淡说道。 （那你喜欢什么？）埃德蒙继续问道。 塞西莉亚无法回答，她似乎从很久以前，就丧失了对大部分事情的兴趣，也遗忘了很多激烈的情感。 但这也没有什么不好，有人会喜爱轰轰烈烈，一波三折的感情，而她只喜爱平静。 手提包里的巫妖期期艾艾一阵，最终语气复杂的说道：“你不觉得自己有病吗？” （……） 面对这种问题，塞西莉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将手指伸进手提包里，捏紧巫妖的眼眶以示警告。 不要小瞧吸血鬼的身体素质，如果在西莉亚愿意，她随时可以捏碎埃德蒙仅剩的这个头盖骨。 （我遇到过很多人，没有人会像你一样长久而持续的心情懒散低落，即便是不死生物也总会有一两样兴趣爱好，而不是像你一样，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力和兴趣。）埃德蒙认真说道。 塞西莉亚忍不住了，打算为自己辩解一两句。 （我并非没有兴趣爱好，否则我现在就不会与你一起出现在这里调查永恒之心，我也欣赏和喜欢过很多人，不论是林恩、艾伦、爱丽丝……还是你，我心里都非常喜欢你们。）塞西莉亚说道。 ——还是你，我心里都非常喜欢欣赏你们。 这句话就像一块石子扔进湖面里，将埃德蒙的整个脑海扔出一圈圈涟漪。 有好几秒的时间，巫妖都僵硬在手提包里一言不发。 就在塞西莉亚还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的时候，埃德蒙用比平常小了很多的声音说道：（我以为你很讨厌我，我们现在难道不是互相利用，随时在预备着翻脸后大打出手的关系？） 那声音满含迟疑犹豫。 （没有，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塞西莉亚说道。 （哦、哦，这样啊……）手提包里，巫妖眼眶里的灵魂鬼火不自然的跳动着，（……咳，我是不是该向你道个歉什么的，我是说……关于那天在圣地出动亡灵大军抢你项链的事。） 塞西莉亚轻微的笑了一下，捏住巫妖眼眶的手指向上挪移，紧接着在他的天灵盖上轻轻抚摸了一下。 （你挺可爱的。）塞西莉亚说道。 这算是和解了吧，埃德蒙心想道。 埃德蒙还想说点什么，可就在这个时候，整个舞厅突然陷入了寂静，塞西莉亚一愣，紧接着顺着寂静的源头看去。 舞厅的三重大门被重新打开，一个身穿天蓝色长裙的金发少女带着羞涩笑容，缓缓从大门尽头走进来。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位身着红衣主教服饰的老者，就像是守护柔弱藤蔓的大树一般，姿态威严的站在少女身后。 负责介绍在场来客的礼仪官敲了敲手杖，紧接着高声喊道：“爱丽丝·史密斯子爵小姐到——” “爱丽丝！” 维克多王子眼睛一亮，紧接着快步走上去拉过了爱丽丝的手。 “我一直在等你，你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出现在舞会上！” 爱丽丝似乎有些不习惯被这么多绅士淑女盯着，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声细语说道：“怎么会，我答应过你来参加的，只是路上有事才耽误了一点时间，真是抱歉。” “没关系，只要你出现就好……”维克多王子说着微微鞠躬，风度翩翩的向爱丽丝伸出了一只手，微笑说道：“……这位美丽的小姐，你可愿意陪我去跳一支舞？” 爱丽丝微微屈膝，同样微笑说道：“乐意至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对看上去相貌搭配的青年男女旋即步入舞池翩翩起舞，围观的贵族男女们望着他们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窃窃私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谁？竟然敢在挑选王储妃的舞会上中途迟到，又能拥有红衣主教的贴身守候，并且还能得到维克多王子的如此重视。 作为这场舞会主角的维克多王子，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到所有人的关注。 在今天这个晚上，每个有志于成为王储妃的贵族少女看似在从容的谈笑风生，其实一举一动都在摆出自己最优美的姿态，想要吸引王子的注意力，最好吸引维克多王子来邀请自己跳第一支开场舞。 可惜的是舞会第一场开场舞，维克多王子居然拜托了他病恹恹的异母姐姐艾琳公主来跳，并且舞会举行过半，维克多王子依旧独自一人举着酒杯站在角落里，看上去对满场的少女兴趣恹恹。 就在满场的绅士淑女和贵族以为维克多王子今天夜里没有看上任何人时，这个身着天蓝色纱裙的金发少女一出场就夺走了王子所有的注意力。 一时间，若有若无的嫉妒视线全部都投向了爱丽丝。 塞西莉亚不明白爱丽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找到了刚刚结束一场舞蹈的林恩，询问道：“爱丽丝不是在夜色宫殿当中吗？” 她一直与林恩保有书信联系，也断断续续知道不少夜色宫殿的事情，上次的信里，林恩还提到维克多王子已经走了，爱丽丝还居住在夜色宫殿里，并且因为与西里尔的矛盾又大吵了一架。 西里尔的性格塞西莉亚也了解一二。 他在某一方面与亚尔维斯非常相似，拥有强烈的占有欲望，不允许自己的东西跳脱掌控。 他怎么可能放爱丽丝离开？ 就在这时，塞西莉亚的耳畔传来一道富有磁性的低沉声音。 “是我放了这个叫爱丽丝的女孩离开。” 站在塞西莉亚背后，手指放在她肩膀上的亚尔维斯微笑说道。 第35章 塞西莉亚一怔, 紧接着转身后退在离亚尔维斯几步远的地方。 “您怎么来了？”塞西莉亚垂落下眼睫问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看见她这样，亚尔维斯皱了皱眉头，但没说什么。 亚尔维斯将手伸过来, 自然而然的拉着她重新坐到了柔软的长椅上，紧接着又对站在一边的林恩挥了挥手。 林恩心领神会，不一会儿就端来了一个托盘。 托盘上面只摆放了两个高脚水晶杯, 各自乘放了小半杯鲜红的血液，看上去有些像是周围人类常喝的葡萄酒。 亚尔维斯端起其中一杯放在塞西莉亚的手里。 塞西莉亚低声道谢，捏紧了纤细细长的水晶杯颈，将水晶杯端在手里一动不动。 “是普通的鸽子血……”于是亚尔维斯就说道。 塞西莉亚这才小口啜饮起来, 刚一喝进口, 就发现味道不对。 “……和酿造了一千年的葡萄酒。”亚尔维斯缓缓说出下半句话。 塞西莉亚的手指微妙的停顿了一下, 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喝。 亚尔维斯笑了, 手指伸过来捏了捏塞西莉亚的脸颊, 亲呢的说道：“怎么还是这么挑食？” 觥筹交错的舞会还在继续，人人都围绕着远方舞厅里的维克多王子和爱丽丝，没有人会注意这一方黑暗的角落。 喝完鸽子血以后，塞西莉亚就有些昏昏欲睡，根本不想搭理任何人，坐在了离林恩和埃德蒙都很远的角落里，等待舞会结束。 亚尔维斯看了塞西莉亚几秒, 紧接着坐到她的身边低笑了一声, 说道：“你这个样子像不像从前？还记得吗？” 亚尔维斯没有说明是什么样的从前, 但塞西莉亚还是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他是指哪一个从前。 那是她刚刚被转化成血族的时候。 她出生的那个时代, 是光明教廷最为辉煌灿烂的时代, 一个人从出生时的洗礼到死亡的葬礼，都是需要牧师的指引。 她在老牧师的言传身教下抚养长大, 做的最频繁的事情是在教堂里向光明神祈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到最后，对于神明的忠诚信仰和崇拜，已经深深地铭刻到了灵魂当中。 在无信者环境下长大的人永远无法理解信徒对于神明的崇拜，就好像年少时的塞西莉亚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不信仰光明神一样。 有些事情现在想来不过如此，对于当年而言，却是不可逾越的重担。 被转化成吸血鬼，堕落成异类、背弃了光明信仰，父母亲人的全部死亡，到处都是神秘而又危险的血族和食尸鬼，这些事情就像是一根根利箭刺穿心脏，搅的五脏六腑都是疼痛和惶恐不安，让她彻夜难眠。 那时候的亚尔维斯，是她唯一可以去信赖并且依靠的人。 怎么能不相信呢？ 毕竟这个男人陪伴在她身边……那么长时间。 从天真幼嫩的孩子到长大成人，只要她一回头，亚尔维斯就永远站在身后，以温和而包容的姿态等待着。 最开始，亚尔维斯想尽快将她引领进血族的世界里，让她熟悉夜色宫殿和血族的身份。 为了这个目的，那时候的亚尔维斯经常命令夜色宫殿举办彻夜狂欢的宴会，让散落在世界各地的血族都回归特兰西，再带领她出席。 …… 黑暗的穹顶下，一串串水晶吊灯垂落，闪烁出宛如星辰的光芒。 衣着华丽瞳孔血红的男男女女们手捧盛满鲜血的水晶杯，聚在一起低声笑谈，魅惑而悦耳的低哑声音在整个厅堂中回荡，只披了单薄纱裙的人类少女目光迷醉的流出鲜血……那一幕简直有如描绘地狱女妖和恶魔宴饮的画卷，充满了引人堕落的魅惑和神秘。 当亚尔维斯走进来的时候，他们都会统一而恭敬地向血族始祖低头弯腰。 紧跟在亚尔维斯身后，拉着他手指走进的塞西莉亚迟疑望着这些陌生人，本能的感觉他们是异类，哪怕是亚尔维斯一个个的叫那些血族上前给她弯腰行礼，觐见新诞生的一代血族塞西莉亚，她也对这些人充满了抗拒的情绪。 也许还有一点微妙的惧怕。 亚尔维斯在简单的介绍之后，就拍了拍塞西莉亚的手背，让她自己一个人去玩。 那时候的她面上会答应的很好，但转头就会找到一个偏僻的黑暗角落一个人待着，无视了外面专门为她举办的、觥筹交错的宴会，一直到亚尔维斯再找过来。 …… “还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亚尔维斯又问道。 “塞西莉亚靠在沙发上，头高高抬起，一瞬不瞬的看着亚尔维斯，紧接着用手捂着嘴，轻微的笑了一下。 暗淡的灯光里，她的幽蓝色眼睛像星光洒落在海面上。 “记得……” 也许是喝了酒的原因，眩晕的感觉模糊了一切，也模糊了她对亚尔维斯的恐惧和抗拒，霎那间仿佛时光飞速倒流，一切又回到当年，她还对这个人满心信任、亲密无间。 “……你带我去了教堂。”塞西莉亚用很小的声音说道。 …… 有些事情做起来，结果与目的总是恰恰相反。 亚尔维斯诱惑哄骗一样的举办血族宴会，让她去吃喝玩乐，非但没有让那时候的塞西莉亚适应血族身份，反而让她越来越厌恶那些毫不犹豫杀死普通人类吸食鲜血的血族，甚至开始厌恶现在的自己。 有一天，亚尔维斯去找塞西莉亚时，发现她正在一个人流泪。 “塞西尔，怎么没有去参加宴会？”亚尔维斯问道。 塞西莉亚没有说话。 “你不信任我了，孩子？”亚尔维斯加重语气说道。 塞西莉亚抱着膝盖坐在窗口边，额头轻轻抵住玻璃，望着城堡外连绵陡峭的房屋尖顶，听到亚尔维斯的话后回头看他。 这个孩子哭泣时总是安静的不发出半点声音，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只有晶莹透明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看上去柔软而又天真，让人不由自主心软。 “……”亚尔维斯走过去弯下腰俯视她的孩子，轻轻擦掉了塞西莉亚的眼泪，温和问道：“你在哭什么？” “我不想待在这里了……”塞西莉亚初时还有些犹豫，但很快就在亚尔维斯似乎永远都波澜不惊的目光里一败涂地，将所有心里话倾吐而出，“……我想回人类世界，也想向光明神祷告，不想杀人吸血，天主在上，这不对劲，我觉得……我越来越不是我了！” “我说过，以后不要再说不想当血族了，吸血没没什么，你总是要成长的。”亚尔维斯说道，语气温和又不容置疑。 “我也不喜欢西里尔他们。”塞西莉亚说道。 听她这么讲，亚尔维斯笑意不变，甚至更浓郁了一点，说道：“如果真的不喜欢就别理他们了，乖孩子，你还有我，我会陪在你身边。” 塞西莉亚张了张嘴，直觉有哪里不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番话并没有成功将塞西莉亚安抚下来，那天夜里的她依旧神色恹恹，亚尔维斯凝视了她片刻，紧接着无奈的叹了口气，将她抱在了怀里离开夜色宫殿。 “走吧。”亚尔维斯说道，声音在呼啸的风里模糊不清。 他的背后，辉煌而又华美的宫殿被远远抛在远方，闪烁的灯光与人声鼎沸的宴会渐渐远去。 塞西莉亚挣扎着抬起头来，顺着亚尔维斯的肩膀向他身后看去。 “我们要去哪里？”塞西莉亚问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去你心心念念的光明神教堂。”亚尔维斯说道。 血族的领地特兰西里面没有教堂，亚尔维斯带着她穿越了一个帝国大半的土地，才来到一座教堂。 那天夜里恰好是神诞节，光明教廷的教堂里正在举行弥撒，管风琴奏响轻柔的赞美诗，穿着黑袍的神职人员站在讲台上讲道，信徒们坐在长椅上向神明祈祷。 亚尔维斯拉着他走进教堂里，在最后一排长椅上坐下，安静地聆听四周低沉回响的祈祷声。 “心情开心了吗？” “嗯。” 当初年幼无知时，她很少会有真正安心自在的时刻，即便在夜色宫殿时对亚尔维斯满怀信任，但那信任也像是在悬崖峭壁上抓着唯一一根绳索，稍有不对就惶惶不安。 可是在那天夜里，当她靠着亚尔维斯的肩膀，聆听教堂里轻柔的祈祷声昏昏欲睡时，确实感到了无与伦比的舒适放松。 …… 杯子里的陈酿葡萄酒渐渐起了效果，塞西莉亚闭上眼睛，想要闭目休息几分钟，过长的黑发披散在肩头上，就像是闪烁生光的黑色天鹅绒。 亚尔维斯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微笑着低声说道：“你总是躲在房间里不出去，那天我去找你，本来是想教训你，再用一些强硬的让你接受血族身份。” 舞会热闹的持续到了半夜，终于开始散场。 在这期间，爱丽丝·史密斯小姐在舞会上出尽了风头，她几乎独自一人占有了维克多王子的全部时间，见到这个金发少女被维克多王者如此青睐，几乎所有的贵族甚至都开始明里暗里的打听她，怀疑她是否就是下一任的王储妃。 这些或是好奇，或是不怀好意满含嫉妒的大量试探，都被一个人挡去了。 ——来自光明教廷的红衣主教史密斯。 这个年老的教廷人员就像是看守珍宝的巨龙一样，牢牢的阻挡在爱丽丝，替她隔绝了所有不怀好意的窥视。 就在爱丽丝疲倦地打着哈欠想要离开时 ，突然在舞厅的角落里见到一个熟悉身影。 “始祖陛下？……”爱丽丝迟疑朝那个背影走进了几步，犹豫着小声呼道：“……血族始祖陛下？” 坐在阴影里的血族微微偏头，露出线条冷峻的侧脸。 “原来真的是您……”爱丽丝有些惊讶，但很快露出了明媚的笑容，“……我刚才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第36章 爱丽丝注意到亚尔维斯的怀中还抱了一个人。 那个人看不清五官, 似乎正闭目酣睡着，她将脸埋在了亚尔维斯的怀中，只有一头长长的浓密黑发落在亚尔维斯膝盖和身上。 注意到爱丽丝的目光, 亚尔维斯拍了拍怀中少女的脊背，低头带着微微笑意说道：“这是我的孩子。” “啊……哦、哦。” 爱丽丝一愣，摸着鼻子含糊点了点头, 表示自己已经了解。 哪怕明知道吸血鬼的年龄并不能通过外表来判断，血族始祖的寿命更是久远到不可以计量，但见到他亲口称一个看上去比他也小不了几岁的少女称为“我的孩子”，爱丽丝心里也实在感到有些古怪。 “我刚才一直都在和维克多跳舞, 没有注意到其他人, 居然连您出现在这里也没有发现……”爱丽丝犹豫了一下, 有些期盼的问道：“……您是特意来参加这场舞会的吗？” “可以这么说, 其实我赶来这里是为了找一个人。”亚尔维斯漫不经心的说道。 爱丽丝的脸稍微红了一下。 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血族对血族始祖又敬又怕, 明明他是这样一个温和而风趣的人，只能说血脉带来的威压太过无法抵抗了吧。 爱丽丝双手交叉在身前，认真地说道： “我一直都想当面郑重的向您道谢一次，但是没有找到机会，谢谢您愿意阻止西里尔对我的囚禁，放我离开夜色宫殿。” “没关系，我只是遵循了你的意愿而已。”亚尔维斯说道。 爱丽丝自我嘲讽的笑了笑。 “我在夜色宫殿待了几个月, 没有一个血族真正在意过我的想法, 尊重过我的意愿, 哪怕是西里尔也是如此, 所有人都遵循着属于血族的一套规则逻辑, 我想要拯救那些血奴，反倒显得自己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说到这里, 爱丽丝飞快偏了偏脸，擦去眼角泪水，继续若无其事的说道：“……也许您并不在意，但我还是真的很感谢您。” “你决定从此以后继续生活在人类世界里了？”亚尔维斯问道。 爱丽丝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给亚尔维斯的看，中指上的钻石戒指璀璨生光，紧接着大大弯起嘴角露出微笑。 “就在刚才跳舞结束的时候，维克多将我拉到花园里向我求婚了……我、我会嫁给他，成为帝国的王储妃，生活的很幸福。”爱丽丝说道。 怀中少女发出几声含糊又不安的呢喃，亚尔维斯立刻低头拍打他的脊背，轻声说道“我在这里”。 几秒以后，他怀中的少女重新酣然睡去，亚尔维斯才抬起头来，继续带着一点漫不经心说道：“真可惜，西里尔一直很喜欢你，还有安东尼也是，如果你愿意继续待在夜色宫殿里，他们一定会将你转化成永生不死的血族。” “我与西里尔之间从来格格不入。”爱丽丝怅然道。 “爱丽丝，你当时来找我，为什么会觉得我愿意约束西里尔的行为，放你离开夜色宫殿？”亚尔维斯忽然问道。 爱丽丝一愣，说道：“没有为什么，只是觉得您不是一直对我态度很好吗？应该会帮助我……况且我也没有猜错。” 亚尔维斯微微挑起眉头，若笑非笑的说道：“你难道没有想过我会偏袒西里尔，或者根本不将你放在眼里？” “我觉得您还是挺喜欢我的……况且只要真诚温柔的对待别人，别人也肯定会真心对待回来！”爱丽丝红着脸认真说道。 亚尔维斯一愣，紧接着笑意加深了一点。 “你这样可爱善良，从小到大，一定有很多人喜欢你。”亚尔维斯用低沉的语气说道。 只有被宠爱着长大的孩子，才能毫无忌惮的说出这种话。 对面的金发少女微微扬起下巴，神色里带了一丝小小的骄傲。 “那是当然。”爱丽丝说道。 真是大胆无畏啊，和塞西莉亚完全不一样，亚尔维斯忍不住在心里想道。 这个叫爱丽丝的人类和年轻的塞西莉亚性格方面有种极其微妙的神似，却只有在这一点上天差地别。 最开始的时候，他的孩子谨慎胆怯过头了。 塞西莉亚从来不会期盼有人无缘无故抱有善意的对她好，但如果真的有人这么做了，无论是多小的事情，她都会记在心里。 这乍然一听是非常美好的品德，但深究内里，却是一种内心深处对自己的不信任和渴望爱意的表现。 亚尔维斯忽然想到，如果他的孩子、如果他的塞西尔没有在那么晚的时候被带回夜色宫殿，而是在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被带回去抚养长大，平安顺遂、备受宠爱的度过每一天，她是不是也会像爱丽丝一样，大胆无畏而满怀勇气？ 说话间，宴会厅里的客人大多都已经散去，穿着白色围裙的女仆走进来开始收拾清洁。 亚尔维斯抬手打开怀表看了一下时间，温和说道：“原来已经这么晚了，我也该离开了。” 说着，亚尔维斯向爱丽丝点了点头权当告别，弯腰抱紧怀中的塞西莉亚，大步向外走去。 爱丽丝转头目送亚尔维斯离开，就在他即将消失在门口的那一刻，开口喊道：“我结婚的那一天，您也会来参加吗？” 亚尔维斯大步流星、毫不停顿的向外走去，没有回答爱丽丝的话。 等到塞西莉亚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已经回到了德文希尔公爵的宅邸。 亚尔维斯就在床边坐着，正低头看一本书，一半侧脸淹没在深沉的黑暗中，一半侧脸神情冷淡而威严。 “我睡了多长时间？”塞西莉亚问道。 “不多，只有两三个小时。”亚尔维斯说道。 塞西莉亚轻轻的哦了一声，揉着额头靠在了床头上。 望着虚无的空气沉默半响，塞西莉亚轻声问道：“您什么时候离开帝国都城？” 亚尔维斯不置可否。 “你很希望我离开？”亚尔维斯低声问道，锐利的目光紧紧看了过来。 塞西莉亚按耐住闪避他目光的冲动，视着说道：“您不是一向事务繁忙吗？” 亚尔维斯盯了她半响，目光意味深长又充满压迫。 就在塞西莉亚即将溃败在他的目光下时，亚尔维斯说道：“如你所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说完这句话以后，亚尔维斯就真的不再停留，转身向外面走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房门嘎哒一声被推开，一手握住门把手的亚尔维斯停下了脚步，微微笑了一下。 “孩子，我以永恒的时间等你回来。”亚尔维斯说道。 他声音是一贯的低沉磁性，在空荡的房间里传播时，隐约带着悠远余韵。 第二天，来找塞西莉亚的林恩在房间里看了两圈，发现血族始祖陛下并不在这里。 “始祖陛下现在在哪里？”林恩问道。 “他昨天半夜时已经离开都城了。”塞西莉亚说道。 林恩困惑的皱起了眉头。 成为一代血族以后，他自然而然的也对血族始祖行踪有了一些了解。 比如说这些天来，血族始祖陛下先是从特兰西到了帝都，紧接着又从帝都去了圣地，昨天晚上又从圣地连夜来到帝都参加舞会。 马不停蹄的奔波了这么久，林恩还以为血族始祖会在都城休息几天后再回特兰西，没想到仅仅只是待了几个小时以后就又离开了。 算了，想这么多干什么，吸血鬼等级分明，揣测血族始祖的想法和行踪对他来说太危险了。 摇摇头将这件小事抛在脑后，林恩提起了正事。 他来到帝国都城为了两件事，一件事是帮助塞西莉亚寻找永恒之心，一件事是调查解决帝国那些带有吸血鬼气息的活死人。 ——不久前，帝国郊外的一个煤矿区里，不断有挖煤工人在深夜里被满嘴獠牙的人影吸血而死，那些人影的气息非常像是吸血鬼，但又没有自主意识和无法变成蝙蝠，是记载里从未出现过的新怪物。 人类帝国因为这件事对特兰西发出了质疑。 夜色宫殿那边，众多一代血族里资历最浅、年龄最小的林恩就这样被推出来解决此事了。 现在寻找永恒之心的事情陷入僵局，一时片刻找不到线索，林恩就想先将活死人的事情解决。 听林恩讲述完以后，塞西莉亚说道：“那就挑时间去一次那个煤矿好了，我和你一起去。” “还有一件事，你能教导我一下血魔法和其他血族必备的知识吗？”林恩期盼的问道。 塞西莉亚一愣。 “父亲难道没有教导你？”塞西莉亚问道。 林恩投来一个“您在开什么玩笑”的眼神。 “当然没有，血族始祖愿意转换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我又哪里敢为这点小事去打扰陛下。”林恩理所当然的说道。 “这不应该，血族的传统里，父亲母亲对初拥后的子嗣负有教导责任。”塞西莉亚说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谁敢拿血族传统去和血族始祖说事？况且我问过西里尔殿下他们了，他们也没被血族始祖指导过，都是自己在漫长岁月里摸索着学习的……”林恩双手合十，露出恳求的表情，“……但是这个时代魔法衰败，我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老师，所以——拜托了！” 第37章 挑了一个合适的日子, 塞西莉亚与林恩一起去了那个出事的煤矿。 煤矿分为露天煤矿和井工煤矿两种。 这个位于帝国郊区的煤矿属于后一种，看似平平无奇的连绵山坡当中，无数深入地下的矿洞挖掘口就像是张开的泰坦巨口, 黑暗深处掩藏着尖牙与利齿。 简陋的草棚搭在煤矿的矿洞上，连绵起伏一片。 矿洞的边缘，有无数穿着破烂衬衫、骨瘦如柴的煤矿工人一边低头弯腰拼命咳嗽, 一边背着一筐筐煤矿攀爬软梯，将这些黑色燃料从大地深处运出。 站在不远处的山岗上，林恩看着那些咳嗽的病人不断叹气。 “血淋淋的资本主义啊，知道吗, 这些工人每天都要工作十四个小时以上, 而且得了职业病以后也没有任何医保, 简直没有人权！”林恩说道。 “你又在说我听不懂的词了。”塞西莉亚平淡说道。 林恩一愣, 左顾右盼的说道：“是家乡话。” “你的家乡在哪里？”塞西莉亚问道。 “挺偏僻的一个小地方啦……哈哈……就是帝国西边沿海的爱丁堡, 和特兰西隔了一整个大陆，您没听过也正常。”林恩说道。 包裹里的巫妖埃德蒙轻轻动了动，奇道：“是爱丁堡那边吗，那边也是我家乡……我怎么不知道那边还有这种俚语？” 林恩闭口不言，高高地跳下陡峭山坡，几个起伏间向远方的煤矿口跑去，动作在人类看来简直快若轻烟。 巫妖看着林恩的背影, 眼中灵魂鬼火跳了跳。 “你最好小心点, 这个叫林恩的吸血鬼有秘密。”埃德蒙说道。 “或许吧, 但是他人很好。”塞西莉亚说道。 林恩去找了开采煤矿的老板, 向他询问前不久活死人袭击煤矿的前因后果。 那些人形怪物出现在一个刚刚开采挖掘了没有几天的煤矿当中, 躲藏在幽深漆黑的矿工道里面偷袭每一个下去采矿的工人，死了几个人之后闹得人心慌慌, 现在已经没有工人敢去那个新开采的煤矿当中采矿。 身穿黑色马甲的肥胖老板用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珠，愁眉苦脸的向这几位陌生来客抱怨。 “那是我拿一大半流动资产投资开采的煤矿啊，现在半分钱收益都没有就停工了一个多月，那些工人怎么劝都不肯继续下去采矿，再这样下去，我都要破产了……” 老板说着指向远方一片深灰色的山岗。 “喏，就是那一片煤矿，现在已经没有工人敢在那里停留了！” 塞西莉亚顺着老板的手指看过去。 那个新开采的煤矿离这里有一段距离，灰蓝色的天穹下，漆黑的煤矿入口静默蛰伏在山坡阴影下，不起眼到了极点。 “多谢告知……”塞西莉亚说着将一叠纸钞放在了老板肥胖的手指当中，说道：“我和我的朋友还需要下那个煤矿当中看一看。” 老板用手指摸了摸纸抄，确定真假之后一把揣到了口袋里，才不放心的说道：“小姐，您还是别去了，那里面可是有会吸食人血的怪物，真的会出人命的，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和我的朋友正是为此而来。”塞西莉亚说道。 说完后，塞西莉亚没有再理会那个老板瞪大的双眼和好奇神色，与林恩一起跳进了矿洞里面。 矿道里面漆黑一片。 刚一落地，林恩左右看了看，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块早就准备好的发光白色水晶，伸手递给了走在他前面的塞西莉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塞西莉亚伸手接过这块水晶。 “怎么不带蜡烛来？”塞西莉亚疑惑道。 “地下煤矿不能见明火，这里有可能会产生一种叫“甲烷”的气体，如果和火焰遇上以后会发生巨大爆炸。”林恩摊手解释道。 水晶发出的光芒并不明亮，只有微弱的一点点莹光照样方寸之地，不过对于血族来说，这点光芒足够看的清清楚楚。 塞西莉亚将水晶放在手指上转了两车圈，见到上面有一圈圈缠绕的熟悉花纹。 “我记得夜色宫殿墙壁上的壁灯里面放的就是这种水晶？”塞西莉亚说道。 水晶发光是因为上面施加了魔法，有一段时间夜色宫殿都是用这种特殊的魔法灯来照明，一直到后来才改成了蜡烛。 不过这些魔法水晶灯也没有被撤走，一直被好端端的放在各处的吊灯里。 “我临走时从卧室吊灯上面扳的，以防万一什么时候会用着。”林恩坦然自若的说道。 埃德蒙“……” “你们血族不是一向自诩优雅有格调吗，什么时候这么不讲究了？”埃德蒙奇道。 矿道狭窄曲折，越往下走越不见半丝阳光，长久没有流动的空气沉闷而充满了尘土的气息，刚向下走了几步，塞西莉亚就忍不住捂住嘴，咳嗽了几声。 安静无声的地底，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回响，很快，塞西莉亚和林恩就遇到了弯弯绕绕的岔路。 林恩皱眉盯了那些相差不远的矿道几秒，提议道：“不如分头搜索？” “可以，不过你还记得来时的路线吗？”塞西莉亚问道。 对面的林恩比了个毫无问题的OK手势。 “放心吧，我都记着，而且一路走来也做了标记。”林恩说道。 那就好，虽然这里地形复杂，但一路走来，她也顺便记住了路线，不会出现迷路的情况。 “那就分开吧，不管有没有找到线索都不要耽搁，之后在地面上汇合……”塞西莉亚说着低头看向手中的巫妖，“你呢，埃德蒙，你是和我走还是和林恩走？” 只剩一颗头骨的巫妖或许可以凭借魔力做一些小动作，但没法像之前一样能跑能跳。 “我和你走。”巫妖不带半分迟疑的说道。 塞西莉亚随便挑选了一条看起来宽阔些的矿道，弯腰朝里面走去。 向前走了一段路程之后，巫妖似乎受不了这安静的氛围了，没话找话的说道：“真奇怪，不是说有吸血的怪物吗？” 塞西莉亚微微敛眉，没有任何回答。 这也是她感到不解的问题。 一路走来，这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被暂时废弃的煤矿坑一样，没有半点吸血鬼的气息，更不要提有什么怪物。 前面的道路越走越狭窄，幽暗而潮湿的地下，一滴一滴的水落在地上，打湿露出的漆黑煤矿，塞西莉亚忽然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吸血鬼气息，立刻停下脚步，惊疑不定的四下打量。 那丝微弱的血族气息一眨眼就消散在了空气里，快的仿佛是错觉一样。 “发现什么了？”埃德蒙问道。 “我好像感受到了血族的气息……”塞西莉亚说着摸上了手边陡峭的地下矿道，一点点用手指在上面摸索着，终于找到了一条极其微弱的缝隙。 这条缝隙是巨石和泥土之间开裂形成，细微的好像没有一样，周围的甬道有无数当初开采时用炸药炸下的裂缝和碎石，这条缝隙混在中间，简直像沙漠中的沙子一样不引人注目。 可就是这里，有吸血鬼的气息若有若无传来，并且还是极为高等的吸血鬼。 地下煤矿的甬道及其复杂，也许甬道外就是无穷无尽的泥土和煤矿，但也许相隔不远就是另一条被挖掘出的矿道。 塞西莉亚猜测这条缝隙连接的应该是另一条矿道。 巫妖的头骨从手提包中漂浮出来，靠在了缝隙前面左看右看。 “你向后退一点，我要打穿矿道看这条缝西通往哪里。”塞西莉亚说道。 巫妖得意的笑了几声。 “不用这么麻烦，你听说过有一个魔法叫做化石为砂吗？”巫妖说道。 塞西莉亚微微挑眉，紧接着心领神会的后退几步，将空间让给埃德蒙。 黑暗的空间里一阵嗡嗡声响起，紧接着以巫妖的头骨为中心，对面甬道的泥土墙壁和碎石纷纷碎裂为细小的砂烁灰尘，又像是流沙一般滚落！ 轰—— 这条狭小矿道的一整面墙壁都龟裂崩塌！ 一个巨大而又宽广的地下洞穴暴露在塞西莉亚和巫妖的眼底！ 洞穴里面，无数长着獠牙蝠翼、半人半吸血鬼的人形怪物密密麻麻围绕在一面镜子面前，听见动静，同时转头向塞西莉亚看来！ “日安啊，各位先生们女士们，很荣幸在这里见到你们……你们还好吗？”巫妖热情的问道。 “……” 鸦雀无声，只有那些人狂躁不安的磨着口中牙齿的声音回答巫妖。 “看样子是一群没有理智的怪物了。”巫妖失望的说道。 人群瞳孔赤红，似乎看上去丝毫没有理智和自主意识可言，闻到了塞西莉亚的气息以后，就蠢蠢欲动的想要飞扑而来，嘴中獠牙不受控制的生长着！ 巫妖头骨一个飞翔躲在了塞西莉亚背后，嘴里抱怨道：“真麻烦，又得打架了。” 塞西莉亚没有说话，赞同的点了点头，指尖漆黑火焰明灭不定，盘旋摇曳着想要扑向最近的一个人。 下一秒，就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时，那面被包围的镜子忽然爆发出一阵柔和的白光！ 白光弹指间充盈了整个宽广的地下洞穴，也将塞西莉亚和巫妖包裹照耀。 那光芒散发着迷幻的气息，仅仅是被照耀就有一种沉沦和疲倦的错觉，让人分不清自己今夕何夕，身在何地。 塞西莉亚忍不住用手扶着额头，忍耐着神志的昏沉，飞快向后倒退了几步，想要挣脱，才退后几步，却仿佛碰到了另一个人柔软而温暖的身体。 这里除了她还有谁？ 塞西莉亚转身看去，紧接着愣住了。 那是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孩子，漆黑柔软的发梢落在眼睫面前，露出一双幽蓝色的眼睛。 她惶恐和不知所措的坐在地上，双手抱住膝盖将自己团成一团，牙齿紧紧咬着嘴唇，有鲜血渗出也没有注意到。 那是她自己。 很多年以前，还只是一个普通人类孩子的她自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白光渐渐散去，露出栽种了槲寄生的古老庄园，日光顺着苍绿色的树枝透过，落下一片光斑，黑色的乌鸦群在树枝与泥沼上，如同陈旧发霉的油画。 第38章 庄园里的伯爵大人正在发怒。 “他怎么敢, 我给上一任国王效忠了那么多年，那个毛头小子怎么敢罢免我的官职！” “废物，都是一群自以为是的废物！” “迟早有一天我要再回去, 让他们看看我的本事！” 砰——！ 突如其来的巨响让坐在书架后抱住自己的小女孩浑身一抖。 塞西莉亚惶恐极了。 塞西莉亚出生在一个门第高贵、历史悠久的伯爵家族。 父亲每天都会忙忙碌碌的周旋在宫廷和国王身边，母亲只会日复一日在小教堂祈祷，与孩子相处的时间不多, 家里面也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 她大部分时间孤身一人，但是与父母每天在餐桌上汇聚和相处时，总是平和的。 一个月前，这一切改变了。 新一任国王登基, 撤销掉了父亲的爵位和掌玺大臣的职务, 一家人想丧家之犬一样落魄, 从公平灰溜溜的搬到了山谷里的偏僻庄园来。 从那天起, 父亲就开始变得暴躁易怒。 没关系, 一切都会好的。 没有漂亮的丝绸裙子和宝石胸针没有关系，没有那么多仆人和奢华的城堡也没有关系，至少他们一家人还在一起。 父亲的脾气只是暂时变了，等他慢慢接受事实以后，会恢复成以前的模样的。 塞西莉亚不断在心里默念这些话，站起来小跑着到书房门口，抬头用手拍打桃心木大门, 拍起一阵阵急促的响声。 “父亲！父亲！父亲！” 塞西莉亚一遍遍慌乱的呼喊。 书房里安静了一下, 紧接着传来伯爵大人暴怒的吼声。 “滚出去, 别来烦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塞西莉亚没有离开, 又一次仓皇的喊道：“父亲, 你开开门，我好担心你！” 就在这时, 伯爵夫人走过来了。 这个年纪不到三十的女人还处在青春年华中，眉梢眼角的轮廓是与塞西莉亚如出一辙的优美与精致，她穿着一身纯黑色的修女服，纤细的十字架像枷锁一样垂吊在她的脖子上，神色永远带着漂浮不定的恍惚。 “这是怎么了？”伯爵夫人轻声问道。 塞西莉亚转头一把抱住母亲的腰，期盼的说道：“父亲、父亲在生气，妈咪，你进去劝劝父亲好不好？” 伯爵夫人伸手摸了摸塞西莉亚的头，漫不经心的说道：“……哦？我亲爱的丈夫在生气吗？那我过一段时间再来找他。” 书房的木门被砰的一声踹开。 脸色难看的伯爵将塞西莉亚从伯爵夫人怀中一把拎出，推到了一边去，两只手像铁钳一般按住伯爵夫人的肩头，让她靠在墙壁上。 “为什么要过段时间再来找我，为什么不进来安慰我！”伯爵脸色难看的说道。 “你正在生气啊，我的丈夫。”伯爵夫人轻飘飘的说道。 “我是你的丈夫，你是我的妻子！”伯爵吼道。 塞西莉亚看见她的母亲不解的皱起眉头，又转瞬松开，似乎不理解伯爵在发什么疯。 “嗯，你当然是我的丈夫，我十几年前就嫁给了你，这是……谁也无法更改的事实。”伯爵夫人说道。 “那你就不要离我这么远，求求你，亲爱的，求求你看一看我，至少对我主动说说话！”伯爵嘶哑着声音喊道。 被抵在墙壁上的伯爵夫人瞳孔终于微微聚拢了一些，仔细盯着对面的中年男子。 “我……我十分同情你最近的遭遇，如果有什么能让你心情好一些的话……” 就在这时，一个女仆走来说道：“夫人，祈祷的时间到了。” 伯爵夫人精神一振，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伸手将自己肩膀上的手拉开，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我要去教堂祈祷了，晚餐时候见。” 她的背后，伯爵颤抖着用手捂住了脸，紧接着传来了压抑的哭嚎。 被甩到一边的塞西莉亚从地上爬起来，揉着青紫的手腕去拽父亲的袖口，小心翼翼说道：“父亲不要生气，我晚餐的时候去劝劝妈咪不要天天在教堂祈祷好不好？” 紧接着，伯爵伸手一把掐住了塞西莉亚的脖子，他力气用的那么大，几乎是想要将面前的小女孩活活掐死。 塞西莉亚感觉喉骨都即将被父亲捏断，缺少空气让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连耳朵都想起了巨大的轰鸣声，父亲脸色发红的暴怒面孔忽远忽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咳咳咳……父亲，我好难受，好难受……你放开我……”塞西莉亚挣扎说道。 塞西莉亚感觉父亲松开了手，她被丢到了老旧的木质地板上。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但紧接着暴风雨一样的拳打脚踢就落了下来，伯爵流泪着嘶吼着，似乎要也将所有的与挫败不满都一次性发泄干净！ “别装模作样！塞西莉亚，你这个小崽子，你和你母亲一个模样，你也喜欢天天去教堂祈祷，你和你母亲都一个模样，都看不见我瞧不起我，没把我当成是丈夫和父亲！”伯爵吼道，拳打脚踢，近乎疯狂一般的在她身上宣泄着怒火。 “父亲！” 剧痛当中，塞西莉亚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试着将自己身体缩成一团，抵抗无处不在的暴打。 “父亲！” 五脏六腑都是疼痛，塞西莉亚忍不住哽咽又喊了一声，想说点什么又无话可说。 她好疼啊。 她好害怕啊。 这场殴打终止在老管家发现和冲进来的那一刻。 塞西莉亚看见老管家深受紧紧拽住伯爵大人的衣角，苦口婆心劝导着宽慰的话语，还有其他的仆人也是，他们都小心翼翼的围绕在父亲身边，像是众星捧月。 没有人来安慰她。 塞西莉亚捂着喉咙干呕，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出庄园，跑向了外面的庄园和荒芜山谷。 她想去教堂里面，找陪伴她长大的家族牧师奥古斯丁，想要求得一些安慰。 奥古斯丁是个好人。 他是他们家族的私人牧师，也是她的家庭教师，曾经教导过她最基本的文字和读写。 事实上，那天的教堂里空无一人，只有亚尔维斯独自一人静静坐在长椅上。 拯救和安抚了她的人不是牧师，是亚尔维斯。 塞西莉亚在庄园外的教堂滞留了整整一夜。 那天夜里下了磅礴的大雨，雷霆几乎洗刷了整个大地，她淋了雨、发了烧，只依稀记得有一个人陪伴在身边，等到从昏昏沉沉中醒来时，已经回到了庄园温暖的大床上。 她的父亲就坐在床边等待她的醒来。 塞西莉亚一睁开眼睛，伯爵就是伸手抱住了他的小女儿声泪俱下的哭泣。 “原谅我，孩子，我的宝贝，我那天只是太伤心了，宝贝，我竟然对你动手了……”伯爵说道。 塞西莉亚咬着牙齿一言不发。 “……原谅我，孩子，我只有你和你的母亲了！”伯爵颤抖着说道。 这句话就像是一句重击，瞬间击碎了塞西莉亚心中那一点痛苦，父亲的怀抱宽广而温暖，热量顺着衬衣紧紧的透过来，塞西莉亚同样反手紧紧拥抱住他。 “没关系的父亲，没关系，我爱你啊，我们一家人像以前一样快乐就好。”塞西莉亚哽咽说道。 女仆说，是伯爵大人的客人拯救了她。 那天夜里之后，庄园住进了一位名叫亚尔维斯的陌生客人。 伴随着亚尔维斯的到来，因为宫廷失势而情绪日渐暴躁的伯爵又开始重新恢复到以往的模样，踌躇满志而意气风发，好像眼前又重新看到了一条康庄大道一样。 伯爵对这位来到庄园的客人毕恭毕敬，小心谨慎的就像是服侍国王，过于殷勤和卑微的模样让仆人们在私底下议论纷纷，猜测这是哪里来的大人物。 然而亚尔维斯却对伯爵的殷勤置若罔闻。 这个神秘的客人冷淡而高高在上，除了一个人受到他的微末青睐以外，对所有人都漫不经心。 这个人就是塞西莉亚。 …… 几年时光被压缩成数个模糊的碎片，一眨眼就消失不见。 她的父亲一日比一日更加行为古怪，时而殷勤的讨好亚尔维斯，时而又焦急地独自一人来回渡步，每次担忧的询问时，他都只说是要让一家人得到永恒的快乐。 他的母亲沉浸在宗教当中，经常连续几日几夜不眠不休的向光明神祷告，向奥古斯丁牧师陈述自己心中的痛苦，绝不踏出教堂一步。 庄园里的人少到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在这种环境下，孤寂的塞西莉亚无法避免的开始亲近两个人。 一个是牧师奥古斯丁，一个是亚尔维斯。 久远陈旧的回忆里，阳光落入昏暗的书房。 稍微站高了一些的塞西莉亚怀抱着厚厚的牛皮封面书籍，在一排一排书架前仔细翻阅，帮助奥古斯丁牧师查找宗教书籍。 窗外冷风吹过，吹动她漆黑柔软的长发。 一千年后，更加年长一些的塞西莉亚静静站立，与记忆中还是孩子的那个自己四目相对，伸手探过她的侧脸。 她的手指穿过年少时的自己，如同穿过一抹泡沫幻影。 这只是回忆而已，无可更改。 “真奇怪，现在的你不是更加亲近光明教廷和牧师一点吗？这个牧师竟然还想将你推荐到光明教廷去当修女……怎么后来又被变成血族了？”身边的巫妖好奇的问道。 他也被不可避免的分享了这些记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塞西莉亚没有说话，眼睛里的意味复杂至极，半响，垂下头疲倦地说道：“很快，我就不会再和奥古斯丁牧师来往了。” “为什么？”巫妖问道。 “因为嫉妒吧。”塞西莉亚说道。 想到有关于她和血族始祖的传言，巫妖说道：“血族始祖亚尔维斯嫉妒这个人类？” 塞西莉亚似乎想到了什么荒谬的事情，唇角讽刺的翘了翘，轻声说道：“不，是我的母亲嫉妒我。” 第39章 这座处于山谷和沼泽间的庄园太空旷了。 她的父亲情绪越来越不稳定, 有时候是一个言笑晏晏的温和长辈，有时候狂乱又暴躁，仿佛对一切都充满怨恨和不满。 她的母亲十年如一日的沉迷在宗教当中, 将自己关在小教堂中不眠不休地向天主祈祷，连续十几日只吃素食来证明自己的虔诚。 夜晚时，塞西莉亚会推开顶楼的木窗眺望远方。 山脉与夕阳沉没的蛰伏在世界尽头, 泼洒下一线如血的晚霞，群鸦沉默的屹立在沼泽当中，寂寥而安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太空旷太孤单了。 塞西莉亚无可避免的开始越来越喜欢奥古斯丁牧师和亚尔维斯。 亚尔维斯是神秘到来的访客、是博学多才的师长，是这个渺小家庭冷眼旁观的见证人, 是高高在上、连他父亲这个一家之主都不敢忤逆的大人物。 他会在兴之所至的时候让她坐在膝盖上, 给她讲述一些古老而遥远的神话传说, 描述一些塞西莉亚从来不曾在别人口中听闻过的、太过于奇幻的知识, 也会漫不经心而冷淡的挥挥手让她离开, 像是塞西莉亚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 塞西莉亚喜欢他也敬畏他，小心翼翼又尊敬谨慎，他是遥不可及的大人物，但奥古斯丁牧师不一样，他温和而亲切，是邻家兄长那样的存在。 奥古斯丁牧师是一个好人。 彻头彻尾，毫无瑕疵, 满怀温暖的那种好人。 这个容貌英俊的牧师是塞西莉亚的启蒙老师。 一个伯爵家的小姐总不能不识字, 而这个庄园里又没有合适的老师, 伯爵大人选定了奥古斯丁牧师来给她做启蒙教导。 那两年时间里, 她跟随他学习光明教廷的教义和书写阅读, 每天下午，都会准时准点的出现在教堂里被奥古斯丁牧师教导, 有时候不小心学习的时间晚了，还会被牧师留在教堂里一起共进晚饭，或者是帮他做一些小事，比如说泡一杯红茶或者是抄写圣经。 随着要学习的东西越多，她和奥古斯丁牧师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显得越发亲近了。 也许这就是后来伯爵夫人愤怒爆发的原由…… 这一天，等到塞西莉亚终于从落满灰尘的书架当中挑选的奥古斯丁让她帮忙带的一本书后，一回头就看到母亲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在了背后。 塞西莉亚吓得后退了一步。 “母亲，你怎么在这里？”塞西莉亚惊呼道。 阳光从窗外的彩色玻璃窗照到进来，落在对面女人面无表情的脸上，照映出奇幻诡异的色彩。 伯爵夫人居高临下的盯着自己的女儿，就像是看着一个完全与自己无关的陌生人，眼神冷淡而又刺骨，也许还带着微微的敌意。 这很不正常。 伯爵夫人是光明教廷的虔诚信徒，他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祈祷上，在教堂以外的地方，不论是做什么，都带着漫不经心的恍惚感。 “塞西莉亚。”伯爵夫人轻声呼唤她的名字，声音又沉又冷。 塞西莉亚感到有些不安，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了，母亲？” “塞西莉亚……”伯爵夫人又念了一遍她的名字，伸手用力捏紧塞西莉亚的下颌骨，然后低头看她。 两张肖似无比的美貌面孔互相对视，只是一张还在稚嫩的孩提阶段，一张已经是拥有惑人风韵的贵妇人。 “……你在干什么？你要去找奥古斯丁对不对？”伯爵夫人咬着牙问道。 “是、是的，奥古斯丁牧师让我帮他带一本书。”塞西莉亚说道，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伯爵夫人看过来的目光奇异至极，反复在塞西莉亚已经开始发育的身体和娇嫩脸庞流连，突然咯咯咯的笑了。 “我的好女儿，你已经长大了。”伯爵夫人说到，手指轻轻抚摸着塞西莉亚的脸庞。 “怎么会，母亲，你还不到三十岁。”塞西莉亚说道，带着隐隐约约的讨好意味。 塞西莉亚感觉到今天的母亲比以往更加不对劲。 但这句话并不算说错，伯爵夫人很早就嫁给了伯爵，还是个少女时就生了孩子，她如今还年轻的很。 “不不不，我老了……”伯爵夫人说道，眼神又带上了奇异的恍惚感，仿佛在看着不知名的远方，“……你看看你，你还这么年轻，年轻的就像含苞待放的玫瑰一样，伯爵喜欢你，庄园里的仆人喜欢你……就连奥古斯丁牧师，他也喜欢你！”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伯爵夫人的眼神骤然一变，隐隐约约透露出凶狠的意味。 她的手指一点点向下挪移，慢慢得到了塞西莉亚的脖子上。 “我认识奥古斯丁的时候，也是在你这个年纪，他从晨雾的旷野上走来，肩膀上沾满了露水……”伯爵夫人一边笑着说着回忆着，一边无意识的掐紧了塞西莉亚的脖子。 塞西莉亚起初有些发楞，很快就反应过来，挣扎着将母亲的手指扳开，躲在书架旁边。 无名的惶恐从心中升起，接着化成浓厚的阴影缭绕不去，让塞西莉亚感觉到牙齿都在发颤。 “母亲……”塞西莉亚呼唤道，带着拼命忍耐的惶恐。 她并不愚蠢，因此更能感觉到这些话背后的不祥意义。 塞西莉亚不敢去深究。 塞西莉亚用力抓紧了手中的牛皮封面书籍，就连指甲抓白迸出血丝都没有注意到。 “我先走了，母亲。”塞西莉亚低着头说道，紧接着小跑着想要离开。 伯爵夫人一把拽住了越过自己的塞西莉亚，手指像铁钳一样深深按住她的肩膀。 “走？你要去教堂里找奥古斯丁吗？”伯爵夫人冷笑道。 塞西莉亚在那一瞬间福至心灵，用声线都发颤的声音说道：“没有！没有，我是要去找亚尔维斯先生！” 伯爵夫人却根本没有听进去塞西莉亚的话，她伸手从塞西莉亚的怀中抽出那一本牛皮封面的书籍，然后反手向旁边远远丢开。 那本书哐当一声打翻了烛台，蜂蜡蜡烛的火焰落在白纸上，不到几秒就开始燃烧起来！ “你别想去找他，你别想去跟我抢夺他！”伯爵夫人尖叫着说道。 “我不会的，母亲！……”塞西莉亚说道。 书房里到处都是点燃的书籍，就在这耽搁的几秒时间里，火焰燃烧的越来越大，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塞西莉亚终于受不了了挣扎起来，想要将母亲一起带出书房。 “……母亲，母亲，我们快点出去吧，这里都快烧起来了！”塞西莉亚一边说着，一边想要拉着伯爵夫人走出去。 伯爵夫人却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火焰，她仿佛又陷入了不知名的癫狂情绪里，突然哭了出来，像是悲伤到了极点的样子。 她拉着塞西莉亚，急促的说道：“答应我乖女儿，不要再去找奥古斯丁了好不好？” “我答应，我答应！” 伯爵夫人死死拉着塞西莉亚不让她离开，高声说道：“你现在就向天主发誓！” “我发誓，求你了母亲，我们快点离开书房！”塞西莉亚说道，急得快要哭出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哐当——” 一个燃烧着火焰的巨大书架骤然倒塌，落在了书房门口的位置，上面的书籍都四下掉落，燃着火焰的纸页飞舞着落在毛绒的地毯上！ “母亲！” 塞西莉亚尖叫着挡在伯爵夫人身前！ 就在这时，书房的大门被人一把打开了！ 一身黑袍的亚尔维斯站在书房门口，微微蹙眉的看着这一幕，紧接着似乎只是一个眨眼，塞西莉亚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带出书房，重新出现在安全的走廊上。 塞西莉亚被亚尔维斯抱在了怀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母亲呢？”塞西莉亚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下去。 亚尔维斯一下一下抚摸着塞西莉亚的脊背，语气平稳的听不出情绪，却自由安抚人心的镇定。 “伯爵夫人也没有事情。”亚尔维斯说道。 耳边传来了母亲一声低哑的痛呼声，塞西莉亚攀着亚尔维斯的肩头向后看去。 伯爵夫人也被带出书房了，她扶着墙壁，脸色眩晕而恍惚，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的母亲同样安全了。 塞西莉亚松了一口气，身体悄无声息的松懈。 仆人们很快就赶来了救火，一桶桶提满了水的木桶泼在书房里，火焰被熄灭，留下发黑炭化的一个个书架和书房，那些古旧的书籍大多都已经被焚烧，空气里弥漫着燃烧过后的硝烟味道。 她的父亲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冲到伯爵夫人面前查看她有没有受伤，低声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语气是难得的温柔。 塞西莉亚见到母亲伸手推开了父亲，紧接着摇摇晃晃地向外走去。 母亲的身后，父亲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铁青，然后狠狠一拳头撞向了墙壁，鲜血顺着指缝流出。 塞西莉亚感觉到了眼眶潮湿。 他们都在痛苦。 她的父亲母亲，她在这个广阔世界间仅有的两个亲人，他们都在痛苦。 第40章 她曾经在年幼时以为自己所依赖的父母平和温柔, 长大后才渐渐发现不是如此，汹涌的暗流激荡回转在每一个角落，让所有人在隐秘的角落里崩溃。 那些从前没有注意到过的细枝末节, 再睁开眼睛去看后，就像海水退潮后留下的粗糙砂石，带着磨破肌肤的刺痛和咸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切都在向越来越糟糕的方向滑落, 塞西莉亚却想不到办法来阻止。 塞西莉亚曾经寄希望于时间抹平这一切，但随着时间的渐渐流逝，她的父母反而越来越疯狂。 她不想用这个词语来形容，但找不到更加合适的词语了。 那天之后, 她的父亲似乎再也按耐不住人生和命运的种种失败, 每日熏酒和通过暴力发泄心中的怒火, 而母亲对天主虔诚到了几近痴迷的地步, 甚至开始用藤鞭鞭打自己进行苦修。 塞西莉亚曾经试图陪伴在父亲身边, 想要安慰着他们摆脱痛苦，也曾经试图向母亲一样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宗教上，每天虔诚地跪拜在十字架前，祈求天主让他的父母脱离痛苦。 但这毫无用处。 她的父亲怨恨她。 她的母亲无视她，有时候又会因为奥古斯丁牧师而嫉妒她。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伯爵又开始通过拳打脚踢的暴力宣泄怒火，那段时间的她常常身上带有伤口, 青的紫的带有血痕的, 触碰一下都是钻心的疼。 有一天, 喝醉了的伯爵又一次情绪失去控制, 顺手拿起了马鞭打在塞西莉亚脊背上。 塞西莉亚咬着牙忍耐。 恶狠狠的打了几鞭子之后, 伯爵摇摇晃晃的倒在了沙发上，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背上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 塞西莉亚从厚重的长椅下爬出，紧接着跌跌撞撞的向走去。 庄园老旧，陈腐的木头角落里有发霉的腐烂味道，黑暗的长廊边缘烛光摇摇晃晃，连空气里都似乎弥漫着沉重而腐朽的气息。 塞西莉亚重重的甩上身后的木质大门，手靠在扶手上茫然地望着前方黑暗，摇摇晃晃向前走了几步，紧接着走的越来越快，最后奔跑了起来。 去哪里都好，总之不要继续待在这里。 哪怕是奔入密林掉入悬崖，那掉落之前，也总有一瞬间的轻盈而无拘无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已经很久没有无拘无束的感觉了。 一想到这里，塞西莉亚的心中升起一点点微妙的轻松喜悦。 她在跑出庄园的前一瞬间，撞入了亚尔维斯的怀抱。 塞西莉亚茫然的抬头望去，紧接着望入了一双血色瞳孔。 那只是一霎那间的错觉而已，再定神去看时，亚尔维斯的瞳孔颜色依旧是正常的黑色。 他平静的屹立在庄园门口，五官冷峻而深邃，黑色的头发垂落在侧脸边缘，落下的阴影遮挡住神色。 “亚尔维斯先生……”塞西莉亚嘶哑着声音说道。 “跟我来。”亚尔维斯说道。 亚尔维斯将塞西莉亚带到了他暂居的客房里。 这是整个庄园最好的一间房屋，连伯爵大人现在居住的卧室也有所不及，厚重而奢华的黑檀木桌椅摆放在壁炉边，壁炉里燃烧着熊熊篝火。 结了冰霜的玻璃窗外，细小的雪花从天上落下。 塞西莉亚将双脚抱起，让自己整个人都坐在了椅子上，亚尔维斯将她脊背上被马鞭抽烂的衬裙撕开，将破碎的布条扔在地上，然后在脊背上撒上止血的药粉。 亚尔维斯的动作并不熟练，他似乎很少坐这样的事情。 “下雪了。”塞西莉亚说道。 亚尔维斯循声向塞西莉亚看去。 这个还没有长大的、年龄介乎于少女与女孩之间的孩子神色木然，眼睛望着窗外，又像是空无一物，似乎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亚尔维斯平静问道。 “我的父亲打了我。”塞西莉亚轻声说道。 亚尔维斯轻轻的嗯了一声，做出侧耳聆听的姿态。 塞西莉亚最初还说的有些干涩，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述。但很快就流畅起来。 “我的父亲打了我……他心里很痛苦，一边喝酒一边流泪，我想安慰他，他伸手拿起一旁的马鞭打了我……他不是第一次打我了，最开始，他打了我之后会给我道歉，说他并非有意，但渐渐的他不这么做了。” “我的父亲母亲，他们都怨恨我。” “父亲说我心里瞧不起他，怨恨他，也像母亲一样满脑子都是光明神，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我的母亲、母亲越来越厌恶我，我想去陪她，她将我赶出教堂，警告我不准再去见奥古斯丁牧师，我照她的话做了，没有再去找奥古斯丁牧师，但她还是厌恶我无视我……” 塞西莉亚感到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将脸深深埋在了膝盖里。 “我做错了什么呢？” “我应该怎么做，他们才能不再厌恨我？” 好累啊、好痛苦啊。 为什么怎么做都是错误的呢？ 明明已经竭尽全力了，为什么父母还是这么厌恶她？ 亚尔维斯垂下眼睛，将塞西莉亚抱入了怀中。 “他们无法承担自己人生的失败与痛苦，所以只能挑选一个人转移怨恨，好自我辩解那并非他们的错误……你是他们的女儿，是他们结合后诞育下的幼女，他们理所当然将这些怨恨嫁接在你身上。”亚尔维斯说道。 说这些话时，亚尔维斯的目光冷淡又平静，似乎只是在阐述一件小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塞西莉亚的身体稍稍颤抖了一下。 “你的父亲想要得回他自己曾经的权利地位，想要让那些藐视过他的人痛哭流涕与后悔，他做不到，只能将这些怨恨发泄在你身上。” “你的母亲对教廷牧师怀有背德的爱/欲，她得不到奥古斯丁牧师的青睐，只好将怨恨转移到你身上。自我安慰说是因为奥古斯丁喜爱你，所以才会对她不假以辞色。” 亚尔维斯低头，动作轻柔的勾起怀中少女下颌，与塞西莉亚四目相对。 “与你无关，都是那些人类的愚昧而已。”亚尔维斯平静说道。 似乎虚空之中有无形的爆炸轰然一声引爆，塞西莉亚捂着嘴压抑了几秒，终于忍不住在他的怀中发出了一声哭腔。 “为什么呢……”塞西莉亚极力忍耐着，牙齿死死的咬住手背，一直咬到血肉模糊也不肯松手，一边咳嗽着一边说道：“……他们是我的父母，我爱他们、我爱他们啊！” 如果连她的父母也不爱她，连她在这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也如此对待她，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值得信任与爱？ 真难受啊，比背上马鞭打出的伤口还要疼痛百倍，切肤入骨也不过如此！ “很遗憾，但事实正是如此。”亚尔维斯平静的说道。 塞西莉亚闭上了眼睛，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的眼睛中滚落。 那时她哭的太狼狈了。 一直怀抱着她的亚尔维斯低头看了半响，似乎发出了一声转瞬即逝的叹息。 亚尔维斯俯下腰去，在塞西莉亚耳畔说道：“记得有一天夜里我在教堂说了什么吗？” “记得。”塞西莉亚说道。 ——我亲爱的小塞西尔，所有的神祇都不值得你的信仰，但你可以爱我、信任我、依靠我。 ——乖孩子，你要记住，亚尔维斯是你唯一可以依赖和信任的人。 亚尔维斯冷淡平静的眼睛中终于闪过一丝笑意。 “你要永远记得这些话，将它铭刻到你的心里……”亚尔维斯说着在塞西莉亚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微笑问道：“……我亲爱的塞西尔，你愿意成为我的女儿吗？” ——你愿意成为我的子嗣？我的后代，共享永恒无止境的生命吗？ ——你愿意成为我的骨中骨、血中血吗？《 》 40-50 第41章 幻境之外, 安安分分被塞西莉亚抱在怀里的巫妖头骨说话了。 “你就是从这个时候答应血族始祖成为血族的？”埃德蒙问道。 塞西莉亚默然盯着那个年少时的自己没有出声。 年幼的黑发女孩哭的眼眶发红，死死躲在亚尔维斯怀抱里不说话，就好像溺水之人抱紧最后一根浮木, 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和绝望。 “没有，这时候的我根本不明白亚尔维斯的话是什么意思？”塞西莉亚说道。 父女的血缘关系与生俱来，又怎么可能互相更改, 那时候的她听到了这句话，却根本没有往心里去，只是自然而然的忽略了过去。 一直到几年以后，她才明白亚尔维斯的话中含义。 塞西莉亚闭了闭眼睛, 再睁开已经将所有的情绪都掩埋完毕, 她走到那个过去的亚尔维斯面前, 看着他的瞳孔轻轻说道：“其实不用说这些话, 这时候的我, 已经除你之外一无所有了。” 她的父亲暴躁愤怒，她的母亲恍惚而忧郁，奥古斯丁牧师不敢再去相见，除了亚尔维斯，她又能去依赖和信任谁？ …… 亚尔维斯戳破了那层徒有其表的幻想。 塞西莉亚再也不会主动出现在父母面前了。 她依旧爱他们，每次一想起父亲母亲就会辗转反侧，可这子女对父母的爱里面不知何时也已经掺杂了畏惧和逃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天夜里的事情塞西莉亚已经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自己哭的很累, 再醒来以后, 已经躺在了温暖的床上。 不过不是她自己的卧室, 而是亚尔维斯的房间。 亚尔维斯的风格品味其实非常简单, 就像这间房间一样摆设，黑檀木的镂空雕花家具与深灰色帷幔, 没有半丝多余的杂物，井井有条、一丝不乱中透出稳重冷淡。 塞西莉亚掀开厚重的被子，从床上坐起来四下打量着。 就在这时，木门发出嘎哒一声声响，门板被轻轻推开，亚尔维斯走到床头坐下，伸手摸了摸塞西莉亚的额头，感受人类身上的体温。 她昨天夜里因为伤口有些发热，他得看看塞西尔现在退下去没有。 “……我刚才去找了你的父亲，他以后不会再打你了。”亚尔维斯说道。 塞西莉亚抿了抿唇角，说道：“谢谢您。” 她想要回报亚尔维斯给予自己的恩惠，但她一无所有，如今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一句苍白无力的道谢而已。 她开始常常去找亚尔维斯，然后与他待在一起一整天。 奥古斯丁牧师曾经启蒙和教导了她前十三年，而亚尔维斯接手了往后余生，他会在卧室里准备好塞西莉亚喜爱的甜点和红茶，然后静静等候她过来，将人抱在膝盖上慢慢教导。 他有时候会仔细教导，有时候只是仅仅随心所欲的讲述一些故事而已，那些神话传说或者是历史典故，在他口中讲来妙趣横生，就好像亲眼所见一样。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呢？亚尔维斯。”塞西莉亚困惑道。 “等再过几年，你就会知道原因了。”亚尔维斯说道。 “我现在就想知道。”塞西莉亚说道。 “不可以，你现在还太年轻了。”亚尔维斯说道。 塞西莉亚微微抬头，一眨不眨的盯着亚尔维斯，幽蓝色的眼睛清澈见底。 亚尔维斯心中一动，轻轻拍了拍下她的脸颊，声音低沉的说道：“你困了，该去休息了。” “好。” 塞西莉亚小小的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坐在了一旁的长椅上闭目养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亚尔维斯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无所事事，他常常会处理不知何处而来的文书和信函，一工作便是数个小时，每到这个时候，塞西莉亚为了不去打扰他，就一个人捧着小小的红茶杯坐在椅子上，有时候困了，就直接躺在长椅上睡觉。 每次等到深夜醒来时，她一睁开眼睛，就会见到亚尔维斯在书桌前依旧低头阅读信件，或者是坐在身边。 那时候的暖黄色烛光勾勒出亚尔维斯身影映照在眼底，一直到很多年后再度回想起来，都能感觉到微微的温暖。 那真是一生中最为温暖平静的几年时光了，没有从前在庄园里时的迷惑惶恐，没有以后在夜色宫殿里的怀疑和痛苦，安宁的如同一汪温泉。 塞西莉亚快到十六岁生日的时候，亚尔维斯暂时离开了庄园，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在心里也很失望，就去书房拿了几本书带到卧室里，但还算先待在房间里几天。 这几年里，她越来越恐惧和自己的父母相处。 有时候塞西莉亚会在心里盘算着再长大一点以后离开，她可以搬到一个小镇去，或者是搬到其他城市也可以。 不过等亚尔维斯先生回来以后，得问一问他的故乡在哪里。 就在塞西莉亚回到卧室即将合拢门口的那一刻，一阵模糊不清的女人哭喊声突然传来。 塞西莉亚一愣，紧接着飞快向餐厅跑去！ 有时候血缘关系就是如此奇妙，她已经和母亲疏离到连续一年不说话了，可是当他正哭喊声传来时，她第一秒就直觉的意识到那是母亲的哭声！ 塞西莉亚冲到餐厅推开房门，紧接着就看到母亲倒在地上，父亲正压在她的身上，死死掐着母亲的脖子！ 伯爵夫人大口喘息着挣扎，因为呼吸不过而脸色发红。 “父亲你在干什么！快放手！……”塞西莉亚尖叫着冲过去想要拉开伯爵的手臂，“……快放手快放手！她快死了你看不到吗！” 听见喊声，伯爵转过头看来，这些年因为熏酒而变得浑浊的瞳孔愣愣地看过来，几秒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像被火烧着一样收回手。 “天呐，玛格丽特你受伤了……”伯爵愧疚道。 玛格丽特是伯爵夫人的名字。 躺倒在地上的伯爵夫人用手捂着喉咙大口咳嗽着，紧接着爬起来向外跑去。 伯爵冲过去一把拽住她，狠狠一推，将她推到了地板上。 “放手！” “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教堂，我要去找奥古斯丁……”伯爵夫人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刚才还因为剧痛而微微扭曲的精致脸庞上出现了迷醉的一般的笑意，“……滚开，我要离开这里！” 伯爵双手抱头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彻底的哀嚎。 “你爱奥古斯丁！你爱奥古斯丁！你爱那个牧师，我早该想到的！你背叛了我玛格丽特，你们在我眼皮子底下偷情了这么多年，而我居然还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 餐厅的墙上挂了打猎时用来装饰的鹿角和猎刀，伯爵走过去一把抽出闪亮的刀锋，紧接着对着伯爵夫人的头颅砍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下一秒，塞西莉亚连滚带爬的冲了过去，双手死死抱住刀锋！ 刀锋没入骨骼的剧痛瞬间传来，浓稠的鲜血顺着刀刃流下，塞西莉亚颤抖着说道：“你快放手啊父亲！她是我母亲，是你的妻子。” “滚开！” 伯爵狠狠一脚踢了过来，塞西莉亚一个踉跄歪倒在了一边，抬头就看到伯爵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偷情生出来的小杂种！你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那一脚用了十足十的力道，塞西莉亚亲不自禁用手捂紧了腹部，疼的眼前发黑。 伯爵又一次举刀向伯爵夫人砍去，刀锋却停在了伯爵夫人的脖子处迟迟下不了手。 他眼眶发红，大口喘息着，用哀求的语气又一次说道：“玛格丽特？” 伯爵夫人没有看他，遥望着窗外飘渺的夜色一言不发，片刻后恍惚地笑了起来，用吟诵诗句一般的奇异语气说道：“奥古斯丁，我残忍的爱人，你为什么要将所有的心全都奉献给光明神呢？” 紧接着伯爵夫人就爬了起来，像之前一样，跌跌撞撞的朝着教堂的方向跑去。 “母亲你别走！”塞西莉亚说道，忍着疼痛想要将伯爵夫人追回来。 下一秒，伯爵就一把拽住了塞西莉亚的黑发将她抡倒在地上！ 剧烈的痛感和眩晕倾刻间传来！ 模糊间，塞西莉亚只感觉到自己被拖在在地板上，被一路走过层层台阶，紧接着被丢弃在了漆黑的地窖当中！ 伯爵低头死死捏紧了塞西莉亚的脸，用颤抖的语气念道：“小杂种！你是个不该出生的杂种怪物！” 五脏六腑都好像移了位置一样疼痛，却比不上父亲的话语来的疼痛，浓重的黑暗里，塞西莉亚眼睛情不自禁睁大，忍了几秒后落下泪来，嘶哑着声音哀求道：“求你别说了父亲！我是你的女儿，我爱你啊！” 她以为她已经不像年幼时一样在意父母对自己的怨恨了。 她错了。 为什么他们会这样憎恨厌恶她呢？ 她做错了什么？ 伯爵果然没有再说了，黑暗里只能听到他近在咫尺的粗重呼吸，几秒后，伯爵的脚步声渐渐远走，紧接着传来一阵铁链上锁的声音。 “你就死在这里吧，偷情出来的小杂种！” 黑暗里，塞西莉亚一点点爬到了地窖的大门口前，然后伸手向前摸索，她摸到了一节冰冷粗大的铁链和铁锁。 父亲想要她去死。 第42章 地窖里潮湿、阴暗, 石板冷冰冰的温度透着衣服传过来，又一点点深入骨髓。 塞西莉亚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小时, 也许是几天，这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一片纯粹而恐惧的黑暗。 她试过用手敲打那厚重的栏杆和铁链, 也试过大声呼救，但除了让自己的指甲翻开鲜血淋漓和嗓音嘶哑以外毫无用处。 塞西莉亚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她躺在冰冷的地窖石板上面，浑身滚烫，伤口最初的剧痛已经渐渐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刺痛。 最开始似乎还有饿到胃部抽搐痉挛的痛苦, 但渐渐的连这也麻木了, 只感觉眩晕无比, 世界在脑海中轰隆作响, 而与身体感官唯一的联系是痛苦。 她的父亲将她关到了这里等死。 她会死在这里。 但是她不想死。 想到这里，塞西莉亚挣扎着挪动手指，摸索到了一旁的黑色铁链。 就是这条沉掂掂的铁链锁住了栏杆，让她不能离开，摸到铁链的时候，有冰冷的触感传来。 一片混乱的意识中，塞西莉亚突然不着边际地想到了亚尔维斯。 和正常人比起来, 亚尔维斯的体温很低, 有时候冷冰冰的会让塞西莉亚怀疑他没有心跳。 如果她死在了这里, 除了亚尔维斯, 是否还有人会会为她的死亡而动容？ 大概是不会了。 她的母亲从未在意过她, 她的父亲想杀了她。 所以当细微的的铁链摩擦声和钥匙打开铁锁的声音响在耳畔时，塞西莉亚还以为是濒死时回光返照的错觉, 但紧随其后灌入嘴中的凉水，就让她很快的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被救了。 “父亲……？”塞西莉亚闭着眼睛喃喃说道。 “不是。”奥古斯丁牧师说道。 他手臂稳健的背起了晕倒在地窖里的少女，然后踩着长满抬显的石头阶梯向外走去。 阴云密布的天空落满了大雪，将整个山谷覆盖的洁白一片，纷纷扬扬，如同一场祭奠。 奥古斯丁牧师背着黑发少女走到了庄园门口，然后将人搀扶着靠在一辆马车上。 他的指尖落出温暖的浅金色光芒，幻化成点点金光，融入塞西莉亚的身体。 “孩子，醒一醒。”奥古斯丁牧师温柔的说道。 塞西莉亚恢复了一点精力，勉强睁开眼睛，见到了站在自己眼前的奥古斯丁牧师。 她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正经认真的和奥古斯丁牧师打交道了，他看起来和几年前变化不大，金发蓝眼，眼神温和包容，让人如沐春风。 “你会驾驶马车吗？”奥古斯丁牧师问道。 塞西莉亚心中隐约浮起一点预感，摇了摇头，又嘶哑的声音说道：“但我会骑马。” “那也可以。”奥古斯丁牧师点点头说道。 他几步走过去，弯腰解开了套在马车上的车厢绳索，然后将马牵到了塞西莉亚面前，又从宽大的长袍里掏出一封信和一个钱袋来塞到塞西莉亚手里。 “骑马沿着山谷向外走半个小时，就能到了小镇上，塞西莉亚，离开以后，你去找西兰公国的主教，他是我的兄弟，我在信里写了让他照顾你。”奥古斯丁牧师吩咐道。 伯爵是这座庄园的主人，现在他想杀了她。 不论如何，塞西莉亚无法继续在这座庄园里生存下去了，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奥古斯丁搀扶着将她扶上了一匹温顺的母马，就打算转身重新回到庄园里。 “等等，我还有一件事情想问。”塞西莉亚说道。 奥古斯丁牧师停下了脚步。 “什么事情？”奥古斯丁牧师问道。 “……我是你和我母亲偷情生出的女儿吗？”塞西莉亚问道。 她是偷情与背德的产物吗？ 听见她这么说，奥古斯丁牧师最先有些错愕，但很快目光中就流露出浓重的悲哀。 “不是，我这一生从未违背过天主的教义，你确实是伯爵大人的亲生女儿。”奥古斯丁牧师说道。 寒冷的旋风一路呼啸而过，卷起片片系小雪花，塞西莉亚握紧马匹上的缰绳又松开，感觉到手掌中间凝固的血痂被摩擦掉落，又有温暖腥甜的液体一点点流出。 塞西莉亚想起了父亲提起猎刀砍向母亲时，满怀怨恨的暴戾面孔。 他将她关在地窖里等死，就因为以为她是奥古斯丁牧师的女儿。 塞西莉亚觉得自己应该为真相而感到剩的一口气，但是此刻只感觉到了荒唐和悲哀，为所有人。 “抱歉，这一切错误的源头都是因为我。”奥古斯丁牧师说道，声音在雪夜里模糊不清，只有沉重而悲哀的感觉缠绕不去。 他小心翼翼地在下悬挂在黑袍上的银白十字架，探过来放入了塞西莉亚的手掌。 “再见了，我唯一的学生与孩子。” “你还这么年轻，还有最青春靓丽的年华没有来得及感受，最神采飞扬的岁月没有度过，离开以后，忘掉庄园里不愉快的回忆，开始自己新的人生吧。” 说完后，一身黑袍的牧师抬手弹掉了袍子上落满的小雪花，他抬头望过来，蓝眼睛在迷蒙的风雪中像是一片深厚的湖泊，然后告别一般的微微一笑。 一种将要失去什么重要东西的恐怖预感浮现在心底，塞西莉亚声音发颤的问道：“老师，你要去做什么？” “去结束这一切。”奥古斯丁牧师说道。 奥古斯丁牧师退后一步，抬手在马的臀部上狠狠一拍！ “吁噎埖——” 早已在这冰天雪地里等的不耐烦的白马仰头嘶鸣一声，挥舞着厚重的鬃毛向山谷尽头狂奔而去！ 也载着马背上的少女离开这个承担了太多痛苦回忆的山谷庄园。 目送着塞西莉亚远走之后，奥古斯丁扭头走进伯爵夫人的房间。 黑暗的卧室里没有点亮蜡烛，伯爵夫人披散着黑色的长发到在窗边阳台上。 奥古斯丁牧师走到了伯爵夫人的身边，紧接着像一个骑士一样半跪下来，伸手抚摸她带着泪痕的脸庞。 他看着他的玛格丽特长大。 从一个在旷野上无忧无虑奔跑的天真少女，到长大成人、结婚生子，如同看着一颗玫瑰种子长出绿芽、抽出枝条、盛开绽放，每一点根系都吸取着他心脏的鲜血长大，动一动便血脉相连的跳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玛格丽特。”奥古斯丁牧师呼唤道。 “你愿意带我走吗？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放弃一切。”伯爵夫人轻声问道。 “放弃你亵渎的想法，我是侍奉天主的牧师，亦是你的教父。”奥古斯丁牧师温柔的说道。 伯爵夫人的眼角划过泪水。 “但这一切的发生，都是我的错误……”奥古斯丁捡起伯爵夫人脚边的猎刀，放入了她的手中，“……如果是因为我才让你变成这样，那就结束这一切吧，玛格丽特，然后你去好好过自己的人生……” …… 塞西莉亚在拼命控制着白马的缰绳。 白马固执的要沿着既定道路一路向前狂奔，塞西莉亚牵引着缰绳想要白马停下，却引起马匹的嘶鸣和左右狂蹦，想要甩下脊背上累赘的人类！ 天摇地晃，塞西莉亚不得不紧紧抱住了马的脖子好固定身体！ “停下……乖乖停下！”塞西莉亚断断续续的喊着，手中缰绳不断拉紧。 缰绳一点点被收拢拉紧，马匹最终没有违逆过长期被人训导出的习惯，慢慢停下了脚步。 塞西莉亚直起身体向远方望去。 天空是冷淡的铅灰色，迷蒙的大雪伴着寒风滚滚而来，远方连绵起伏的山脉洁白一片，小镇的灯火已经隐约可见，像寒夜里的篝火一般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滚滚寒风带来刺骨冷意，塞西莉□□不自禁的浑身发抖，感觉四肢百害、五脏六腑都已经被冻僵。 接下来，她应该按照奥古斯丁牧师的意思继续向前走，去小镇里好好休息。 塞西莉亚脸色苍白的遥望小镇几秒，用沾满血迹的手指擦了一把脸，抹去遮挡视线的雪花，紧接着策马回头狂奔！ 她要回到庄园，找母亲和奥古斯丁牧师，然后带他们离开！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庄园里没有往日夜里的半丝亮光，塞西莉亚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个黑暗的窗口，看起来就像是恶魔的眼睛如影随形一样，带着不怀好意的窥视。 白马狂奔着停在了庄园门口，勉力支撑的塞西莉亚便摇摇欲坠的从马背上翻滚倒在了雪地里。 一旁的白马渡了几步，然后轻盈的向其他地方奔跑离开，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塞西莉亚从雪地上爬起，一边喊着母亲和奥古斯丁牧师的名字，一边向二楼伯爵夫人的卧室跑去。 卧室门口大开。 暗淡的光线下，伯爵夫人双手小心翼翼捧着奥古斯丁牧师的头颅，目光认真温柔，紧接着轻柔的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伯爵夫人的脚边，是一把染着血的猎刀。 塞西莉亚感觉到浑身发冷，远远胜于刚才在风雪夜里策马狂奔的冰冷，寒凉的感觉铺天盖地彻骨而来，好像要将她活生生冻死在万里冰川之下。 她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一步，紧接着就膝盖软倒在地。 “我们终于在一起了。”伯爵夫人说道，声音满含喜悦。 伯爵夫人没有去看门口崩溃绝望的塞西莉亚。 她微微的笑着，口中哼着一只不知名的悦耳歌谣，慢慢走出了庄园。 她抬高双臂、提起裙摆、垫起脚尖，摇晃着旋转起舞，在迷蒙的风雪夜里，让白纱裙飞舞出一个又一个优美的弧度，就好像是在参加一场王宫里彻夜狂欢的宴会一样，肆无忌惮展露着自己最美的舞姿。 她舞蹈着走到了庄园外不远处的沼泽里，一步一步，一直到最深处的沼泽中央。 然后抱紧手中的头颅，任由泥浆吞噬了自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塞西莉亚目睹了这一幕。 第43章 塞西莉亚浑身乏力的躺倒在了冰天雪地里。 纷纷扬扬的大雪从天空降落, 又一片一片降落在吞噬一切的泥沼当中，悄无声息沉入漆黑的淤泥，连半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就好像她的母亲一样。 “母亲……妈咪……”塞西莉亚茫然的喊道。 她是跟着伯爵夫人一路跑出来的。 这场路途短暂又漫长, 她膝盖发软，走的跌跌撞撞，不断摔倒又站起来, 想要追上母亲的背影，却只见到了沉入沼泽的最后一抹背影。 最后一次跌倒的时候，一块掩埋在大血当中的石头划过了她的脚踝，割裂出一道横贯小腿的伤口。 浓郁的鲜血飞快染红了长袜和裙子, 塞西莉亚用手捂住流血的伤口, 试着重新站起来, 刚走了一步, 又重新跌倒在雪地里。 塞西莉亚将手指从伤口上松开举到眼前, 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指。 手指上面沾满了腥红色的粘稠鲜血，流着这么多血，应该是很疼的，奇怪，她没有感觉到腿上的伤口有多么疼，只感到了一片迟钝的木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疼痛并非来源于身体。 太疼了。 简直痛不欲生。 冰冷的大雪淹没了身体，伴随着天旋地转的摇晃, 塞西莉亚感觉到了眼前渐渐发黑, 几秒后终于坚持不住, 疲倦的合上了眼睛。 这次恐怕是真的要死了。 她在地窖里被关押了太长时间, 早已没有多少体力, 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 她的灵魂仿佛已经从躯壳当中脱离，漂浮在落满大雪的天空上, 用冷漠的目光注视着雪地里濒临死去的少女。 就在这个时候，塞西莉亚感觉到有人抱起了自己。 这个怀抱冰冷到了极点，却让塞西莉亚感觉到有种莫名的安心和熟悉，让她即便在昏迷中也忍不住瞬间流下泪来。 究竟是谁？ 紧接着，脖子处传来了尖锐的刺痛感，即便是在昏迷中，塞西莉亚也感觉到了自己的血液在不断的从那里流失着。 她的心脏随着鲜血流逝而渐渐的不再跳动，就在血液即将流失到死亡的前一秒，一滴滴浓稠的鲜血落入了唇齿当中。 这些鲜血流入身体里，很快就像是熊熊燃烧的烈火一样在四肢百骸蔓延开来，这烈焰灼伤着躯壳，像爆炸一样将属于人类的部分焚烧为灰烬，又化作源源不断的力量。 麻木疼痛的感官在一一复苏，又百倍超过之前还是一个人类时的感受。 即便依旧在昏迷当中，她也听到了雪花落在地上时的簌簌声响，风吹过远方树枝时长笛一样的呼啸声，更加遥远的庄园里，众多人类的窃窃私语和呼吸声同样清晰可闻。 赶来的亚尔维斯从雪地当中站起，抬手将塞西莉亚抱了起来，低头静静看着怀中的孩子。 他怀中的塞西莉亚正闭目昏迷。 她正在向吸血鬼转变，长而浓密的黑发浓稠如夜，肌肤上的细小伤口都已经消失不见，因为失血过多而显现出更加消瘦的模样，转而又变得白皙如雪色，紧接着唇齿间的獠牙生长，这是血族身份的象征。 他已经期盼见到这一幕连续数年。 最终，塞西莉亚睁开了眼睛，露出一双血色瞳孔。 “我的孩子……”见到人醒来，亚尔维斯拥抱着塞西莉亚，互相抵着额头，声音低沉的说道：“……塞西尔，从今夜起，你饮我的鲜血为生，是我的女儿、我的骨中骨、我的血中血，与我共享永恒的生命。” 亚尔维斯带塞西莉亚重新回到了庄园。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伯爵还在还在自己的卧室里呼呼大睡着。 他又酗酒了，老旧的卧室里弥漫着一股缭绕不去的酒气，大大小小的葡萄酒和白兰地瓶子在床边堆放着。 伯爵就在床上平躺，打鼾声规律的一起一幅。 亚尔维斯将塞西莉亚放在一旁的长椅上坐好，紧接着走过去掐紧了伯爵的脖子。 窒息的痛苦很快就唤醒了伯爵的理智，他睁开眼睛，挣扎着大声叫骂，却又看到站在眼前的人是亚尔维斯的一瞬间禁若寒蝉。 “大、大人！”伯爵惊恐的说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站在逆光阴影里的亚尔维斯居高临下盯着这个人类男性，目光森冷无情。 “醒了？”亚尔维斯平静说道。 伯爵连滚带爬的跳下了床铺，拘谨无比的站在亚尔维斯面前。 “大人，不知道您深夜大驾光临，是为了什么事情？”伯爵谨慎的说道。 亚尔维斯忽然一笑，说道：“杀你。” 这两个字落入耳畔，不亚于惊雷一响，伯爵浑身猛然一抖，猛然向亚尔维斯看去。 这个古老的血族依旧在微笑着，只是那笑容森冷无比，散发着真真正正的杀意和怒气。 伯爵忽然意识到这个，血族始祖是在认真说这句话！ “不、您不能……您答应过将我转化成吸血鬼的！这些年来，我对您的要求无有不应，求您了大人……”伯爵发着抖说道。 “我只是说考虑而已，况且，你还记得几年前我和你说过什么吗？……”亚尔维斯走过去一脚将伯爵踹倒，紧接着脚下微微用力，踩断了他的几根肋骨。 “啊啊啊——” 伯爵骤然爆发出痛苦的尖叫，挣扎着想要逃跑，却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 亚尔维斯居高临下看着这个人类痛苦挣扎的模样，目光冷淡而不为所动。 “……几年前我就说过，别再伤害我的孩子，看来你并没有记在心里。”亚尔维斯平静说道。 脚下的力道又一次加重，亚尔维斯不用看都知道，这个人类男性的内脏已经有一部分被他踩至破裂。 只要来的再稍晚一些。 他的孩子就会在冰天雪地里死亡。 伯爵还没有死亡，在地上翻滚挣扎着，破口大骂或是痛哭求饶，亚尔维斯走来，在她手中塞了一把细剑。 “塞西尔，杀了他，为自己报仇。”亚尔维斯平静说道。 冷冰冰的剑柄落入手中，从醒来后一直木然望着这一切的塞西莉亚似乎终于回过神来，挣扎着想要将手抽回。 “……求你了，不要。”塞西莉亚颤抖着说道，声音小的几近于无。 即便她的父亲想杀了她，她也做不到同样犯下弑亲的罪恶。 “这没什么，好孩子，照我说的话去做……”耳边的亚尔维斯温柔说道，一点点握紧她的手指，然后将细剑推入父亲心脏。 塞西莉亚祈求亚尔维斯松手，可那声音太过颤抖和不安，连她自己听过之后也不会放在心上。 浓稠的夜色里，鲜血从伯爵的胸前喷涌而出，挣扎一点点停止，最后沉重的躯体向后倒去，惊起一声沉重的声响。 一直到这时，亚尔维斯才放开她的手。 “父亲……”塞西莉亚茫然的呼唤道。 ——回忆终结。 第44章 似真似假的幻境渐渐消失了。 眼前的世界斑驳破碎, 不论是倒在地上的伯爵尸体，还是窗外风雪，都有清晰变为模糊, 幻化成一片一片色彩斑斓的模糊碎片，然后消散在空气里。 幻境即将消失的最后一秒，一直沉浸在这场回忆里的巫妖终于回过神来, 旋转着头颅去看塞西莉亚。 “真惨烈啊……”巫妖摇头晃脑地感叹着，小心翼翼的去看一边塞西莉亚的脸色，“……你要是心里难受哭出来，我一定会装作看不见。” 她的母亲怀抱着情人的头颅沉入沼泽。 她的父亲被她亲手杀死。 幻境里的小塞西莉亚眼睛一眨不眨的凝望着虚无空气, 那是何需多言的绝望。 可出乎意料的是塞西莉亚脸上没有多少伤心或难过的表情, 她看着这一幕幕回忆, 神色平淡, 就好像是在看与己无关的事情。 “你心里不难受吗？”巫妖问道, 连他这个旁观者都看着有些同情了。 “其实还好，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塞西莉亚答道。 塞西莉亚将巫妖的头骨抱在怀里，紧接着脱去手上的白手套丢在地上，将骨节分明的苍白手指举到了眼前。 手指上，透明的指甲在短短几秒内飞快生长，变得尖锐锋利。 她还没有被这场似真似假的幻境搞糊涂, 忘了之前那些围绕在地下洞穴里的怪物。 呼—— 身后有轻微到几不可闻的风声响起, 那是人在运动时必不可免搅动的空气。 塞西莉亚眼也不眨的抬手向身后划去, 尖锐的指甲在半空中划出破空风声, 紧接着就是指甲刺入□□的沉闷滞涩感。 “嘶嘶……别动手, 是我！” 黑暗里传来一道沉闷的痛呼声，紧接着有低沉的男音说道。 这道声音说的很及时, 毕竟那些半人半吸血鬼的怪物并不会说话，塞西莉亚愣了一下，立刻撤回了刚刚刺破对方肌肉的手指。 黑暗中，一个明亮的淡金色光球轰然一声点亮。 暖黄色的光线里，金发蓝眼的圣骑士一手用手捂着自己脖子上流血的伤口，一手杀了几个蠢蠢欲动想要飞扑过来的吸血怪物。 鲜血滴滴答答落下，幽暗深邃、遍布钟乳石的地下溶洞里，獠牙蝠翼、半人半吸血鬼的怪物在闻到人类的鲜血气息以后，越发显得狂躁不安，前仆后继的尖叫着冲了上来！ 塞西莉亚后退几步背靠石壁，紧接着抬手有条不紊的一个个杀死这些怪物。 平心而论，这些怪物们虽然外表看起来恐怖渗人，但是单论战斗力，或许连食尸鬼都有所不如，塞西莉亚甚至不需要多么用心，一旁的圣骑士就已经解决了大部分怪物。 等到地下溶洞的大部分吸血怪物都已经死亡之后，金发蓝眼的圣骑士才终于抽出空闲，朝塞西莉亚走了过来，脸上是努力掩饰都掩饰不了的惊喜。 “真的是你，塞西莉亚，刚才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艾伦快步走到了塞西莉亚面前，犹豫一下，又有些踌躇的说道：“你还好吗？那天有没有被禁咒波及到受伤？我在圣地周围找了很久，一直没有很找到你……” 下半句话骤然消失，见到塞西莉亚怀中头颅的艾伦脸色一变，圣骑士的长剑再一次骤然出鞘，剑尖毫不犹豫对准了塞西莉亚手中的巫妖头骨，眼神凌厉。 “原来是你，巫妖！” “呵！” 见到圣骑士这样做，巫妖顿时发出了一声冷笑。 “别动手，我已经和巫妖和解了，约定好现在一起寻找永恒之心。”塞西莉亚说道，将手中的巫妖头骨往身后藏了藏。 听见塞西莉亚这么说，艾伦眉头紧蹙，很不赞同的样子。 “塞西莉亚……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别忘了当初在圣地的时候，他召唤了亡灵大军想要来对付你，这个巫妖很危险！”艾伦严肃的说道。 “我自有分寸，对了，你怎么在这里？”塞西莉亚问道。 艾伦面无表情、寸步不让的与巫妖头骨互相盯了半响，才勉强说道：“听说这里的煤矿出现了吸血怪物袭击工人的事情。父亲派我过来调查，你呢？” “和你差不多。”塞西莉亚说道。 洞穴的中央，刚才那面镜子在爆发出剧烈白光后又重新归于平平无奇，古老暗淡的镜面只能到映出模糊的人影，看上去毫无价值。 塞西莉亚还没有忘记刚才突如其来的幻境的变故，做好防范措施以后，走到了镜子面前。 镜子的倒影当中，艾伦的浑身上下都似乎有圣光笼罩，仿佛一个行走的圣物，塞西莉亚则瞳孔鲜红，唇齿间獠牙锋锐，失去了伪装的人类外表，至于埃德蒙，到和镜子外面一样，呈现出头骨的外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需要多言，所有人都已经猜出了这面镜子究竟是什么。 ——西兰魔镜，倒影出这世界上一切真实，引诱出这世界上一切心魔。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埃德蒙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毕竟就是这面镜子让他当初暴露了身份，虽然一颗外表看上去白森森的头骨看不出什么。 “是你刚才在这里放了阴我们？”埃德蒙阴森森的说道。 “我没有……”艾伦断然否认道：“……我来到这里的时间比你们还晚，只看见一阵白光，紧接着我就突然看到了我小时候的事情，再清醒过来时，周围的怪物就一起扑了过来袭击我！” “哈，谁知道你说的是真话假话！有些人表面上看着光明磊落，实际上道貌岸然！”埃德蒙讽刺的说道。 艾伦显得非常愤怒，蓝眼睛里倾刻间冒出了熊熊烈火，说道：“巫妖，你这是在侮辱一个骑士的尊严，如果再说下去，我就要以骑士的名义向你发出决斗！” “来啊，谁怕谁，当初我在圣地全盛时期没见你这么怒气冲冲敢向我决斗，你的骑士尊严也就只够胆量向现在的我挑衅一下了，其实你是被揭穿了谎言恼羞成怒吧！” “巫妖，如果你执意这么污蔑我，那我也可以说，这其实是你当初从圣地偷走的魔镜，现在特意摆在这里来暗算我！” …… “都闭嘴！”塞西莉亚按住眉心呵斥道。 洞穴里陷入了一片安静。 巫妖与圣骑士依旧在试图用眼神杀死对方。 “艾伦，如果我没有记错，这面魔镜本来在布朗主教的手里？”塞西莉亚问道。 “没错。”艾伦说道。 塞西莉亚若有所思，过了几秒，问道：“魔镜真的不是你带来的吗？” 艾伦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在望来的蓝眼睛当中流露出一点伤心，似乎在为塞西莉亚怀疑他而难过。 “我没有特意将镜子摆放在地下洞穴里阴谋暗算你们。”艾伦缓缓说道。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半响，埃德蒙幸灾乐祸的说道：“假设你说的是真话，那么就是光明教廷内部出现了问题。” 艾伦脸色一黑。 塞西莉亚叹了口气，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及时阻止了两个人又吵起来。 “先想办法离开，去外面和其他人汇合。”塞西莉亚说道。 艾伦一边在幽暗的地底洞穴寻找出路时，一边与塞西莉亚大概讲述了自己进入矿道以后发生的事。 他的经历与塞西莉亚差不多，只不过是从另一条矿道进入了地底，和乔安娜一起来到煤矿底部以后分头行动，又在迷路之后误打误撞的来到了地下溶洞，所以之前才没有恰巧碰上面。 除此之外，艾伦还讲了讲这些天以来光明教廷发生的变动。 自从亡灵生物冒充教皇这种荒唐事件引起的风波渐渐过去以后，光明教廷的众多高层就开始不约而同的盯上了空荡荡的教皇宝座，几个红衣主教为此僵持不下，西斯廷大教堂的烟筒里冒出一轮又一轮的白烟，却始终没有代表教皇位置已定的黑烟。 一直到现在，红衣主教们还在为取得各方势力的支持而进行不断的游说许诺和金钱贿赂，目前最为炙手可热、坐上下一任教皇宝座的是红衣主教史密斯，也是爱丽丝的叔叔。 其次就是艾伦的父亲布朗主教了。 他来到帝国都城，一半是因为这里有吸血怪物作乱，一半就是因为光明圣地最近的局势太过乌烟瘴气。 重新回到地面上时，日光已经西斜。 乔安娜与林恩正聚在一起等他们，圣女姿态典雅，礼貌的与一旁的吸血鬼隔了不远不近的距离，见到艾伦终于回到地面上时，小跑着过来拥抱了艾伦。 林恩走到塞西莉亚，顺便简单讲述了一下自己的遭遇。 就在塞西莉亚遇见艾伦时，矿道另一边的林恩也碰巧遇到了这位光明教廷的圣女。 他们要比塞西莉亚幸运的多，顺着蛛丝马迹寻找到了一间地下密室，并且在密室里找到了不少有关于如何制造这些吸血怪物的绝密资料。 “制造？” 塞西莉亚敏锐地抓住了重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的……”想起资料上的某些内容，林恩的脸色非常难看，“……将高等吸血鬼的血液注入孕妇身体里面，让胎儿一出生就处于半人半吸血鬼的状态，再进行不断的改造实验……做这些实验的人想要如同血族一般的长生不老，又不想像血族一样吸食鲜血畏惧阳光，” 这个实验目前还没有成功。 实验的失败品就像垃圾一样被丢到了地下溶洞任由腐烂，如果不是煤矿厂里的工人开发新煤矿，无意中打穿了地下洞穴，导致那些半人半吸血鬼的怪物袭击工人，那么这个秘密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塞西莉亚目光带着隐约的怜悯。 “做这些实验的幕后主使是谁？”塞西莉亚低声问道。 林恩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帝国皇室。” 第45章 回去的一路上都没有人在说话, 只有林恩不断的长呼短叹，思考着要怎么和帝国皇室交涉，才能妥善完美的解决事情。 很多简单的事情, 只要一旦牵扯上统治者这三个字，就会变得复杂无比，而皇室就是统治者这个金字塔的最巅峰。 抛去这世界上的那些偏僻的岛国和偏远国家, 以及刚刚在特兰西苏醒不久的一众上古血族，这个世界上权利最大的就应该是帝国皇室了。 从帝国的开创者爱德华一世废除分封制度，确立君权□□开始，这个人类帝国连续数百年十几代的皇帝都维持着如出一辙的行事风格, 不断加强皇帝手中的权利, 在二十五年前的帕维拉战役爆发之后, 更是已经达到了权利的巅峰。 哪怕是有这世上大部分人信仰的光明教廷, 也需要避其锋芒。 下了马车之后, 塞西莉亚捧起了巫妖的头颅，问道：“你怎么了？” 在林恩说出帝国皇室那个四个字以后，巫妖就陷入了一阵沉默，一路上都没有在说出半句话，完全不符合平日里过于外向的性格。 巫妖眼框中的灵魂之光跳跃如同火焰，思索了片刻后，回答道：“我联想到了我生前的一些事情？” “嗯？”塞西莉亚问道。 德文希尔公爵宅地里的仆人来来往往, 时常有穿黑白色长裙的女仆匆忙走过, 朝着这里望来异样的眼神, 并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 远方高大的灰石塔楼上悬挂了巨型钟表, 到达整点时, 用来报时的巨大钟声回响在周围几条街道上所有人的耳侧。 塞西莉亚带着巫妖走到塔楼上，侧耳倾听的几秒, 确定周围几百米都没有人类的气息。 巫妖将自己的头骨放在塔楼的窗口上，看着窗外连绵不绝的陡峭尖顶屋舍，开始了干巴巴的讲述。 “两百多年前，我认识了爱德华一世。” “我认识他的时候，爱德华一世还是一个亲王的私生子。” “我没有见过像爱德华一样那么聪明和独特的人类，他的言语奇妙无比，他的智慧前所未有，他的看法总是与常人有所不同。” “我被爱德华吸引了，我们成了最好的朋友。” “那时候爱德华的处境很糟糕，毕竟是私生子嘛，他那个亲王父亲的合法儿子天天都想杀了他，免得多一个争夺爵位的对手，我在旁边帮忙，让爱德华一步步坐上了亲王的位子，紧接着是王国的王位，最后是整个大陆和光明教廷的战争。” “还有帝国科学会的建立，他负责提出各种想法，而我就想办法将这些想法转为现实，或者是用实验认证真伪。” “我曾听闻，传说爱德华一世身边有一位神秘莫测的法师一直在帮助他，也就是这两个人的联手，才成功完成了教廷改革，并且创立下的科学的基础。”塞西莉亚说道。 “那个人就是我。”巫妖说道。 “后来呢？你的名字怎么没有留在历史教科书上？”塞西莉亚问道。 “爱德华一世抹去了所有关乎于我的记载。”巫妖用平静到近乎冷漠的语气说道。 “我是法师，爱德华一世是一个普通人类。” “后来渐渐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爱德华开始不断的向我打听贤者之石或者是人体炼金。” “贤者之石依靠杀害他人转变的生命力来延长寿命，至于人体炼金，那更是禁忌当中的禁忌。”塞西莉亚低声说道。 “所以我拒绝了他。”巫妖说道。 “爱德华还没有死心，他开始研究长生不老的实验，其中你们吸血鬼和亡灵魔法，就是实验中的重点项目……后来我们一起去探险，在一片古战场的遗迹里，找到了一块永恒之心的碎片。” 话说到这里，巫妖沉默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拿到永恒之心之后，爱德华又召集了很多法师和科学家，又过了几年，那些人提出一个长生不老的简单构思。” “是变成像你一样的亡灵？”塞西莉亚说道。 “不是，事实上，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失败品。”巫妖说道，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其实那时候的我们，因为对于长生不老实验的不同看法，关系几乎都已经破裂了，我住在城外的法师塔里，再也没去皇宫当中看过他……所以当爱德华亲自找上门来，邀请我亲自参与这场伟大计划……或者说当一个先行的实验品时，我理所当然拒绝了，而且还狠狠暴打了他一顿。” “然后……他就下药将我绑上了实验台。”巫妖说道。 作为人类法师的埃德蒙死亡又复活。 骨骼和皮肉都被焚烧成灰烬，留下的只有一具森白骨架。 从此以后，他再也闻不到鲜花的芬芳，再也品尝不出糖果的味道，再也感知不到冷暖或是微风吹过…… 说到这里，埃德蒙想要用手摸摸自己的心脏。 但他早就失去心脏，了现在连手骨也没有了，只有一颗头颅苟延残喘。 埃德蒙想起像树下的金发青年神采飞扬的提起各种奇妙构思，比划着巨大无比的铁皮怪兽像飞鸟一样划过天空，也想起爱德华一世登基加冕为王时，在宽广的教堂里一步步走来，头上金色的王冠熠熠生光，还有他们一起坐在郊外枯死的树根下。彻夜讨论着细菌和显微镜的场景…… 他这辈子最初也是最后的友谊。 两百多年了。 所有认识的人类都已经老死，就连留下的子嗣都已经在这个世界上绵延十数代，高大的城墙取代了茅草屋，王座上的国王换了一任又一任，蒸汽机冒起的黑烟渐渐遍布了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 巫妖埃德蒙在这个世界上走走停停，想要找到让自己可以变回人类的方法，却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到最后，几乎疑心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怪物永生不老。 BaN塞西莉亚找到了巫妖的背后，将他的头颅捧在掌心里。 “……所以说，那天在西斯廷大教堂看见你，真是人生轨迹里的奇迹。”巫妖喃喃说道。 在塔楼上聊过天以后，巫妖就开始和林恩一起早出晚归。 有些事情，既然知晓，就不能置之不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比如说对于如今的埃德蒙而言，本以为这一切都已经随着爱德华一世的病逝彻底消散，没想到长生不老实验竟然到了如今还有残余。 在询问过他们需不需要帮忙，又得到否定回答之后，塞西莉亚就回到了德文希尔公爵的宅邸当中睡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过了三五天，艾伦找了过来。 听到敲门声响起，塞西莉亚揉着太阳穴给艾伦打开了房门。 吸血鬼一向昼伏夜出，虽然塞西莉亚这么多年还努力保持着一些人类的习惯，但也渐渐的开始选择了避开正午，在阳光不算强烈的下午起居活动。 偏偏艾伦选择了在中午拜访。 这个城市从前在到现在一向都是多雨，雾蒙蒙的天气里，艾伦就非常有分寸的站在门口，没有多靠近半步，细小的雨珠落在他阳光般的浅金色头发上，就好像阴霾的天空露出裂缝，从中破出一道阳光，只是眼中带着微微的血丝，像是一直没有休息好。 “冒昧前来拜访，真是打扰你了。”艾伦说道。 塞西莉亚摆了摆手，说道：“没关系。” 窗前的书桌上摆了花茶，几只纤长柔软的紫色薰衣草摆在花瓶当中，散发出似有若无的浅淡芬芳。 塞西莉亚带着艾伦在桌边坐下，伸手倒了一杯花茶给他。 “这是怎么了？我记得你前不久才当上了圣殿骑士团的团长，现在却哭丧着一张脸。”塞西莉亚说道。 上一任圣殿骑士团团长的死亡，到现在还是一片迷雾重重的悬案，没有调查出来凶手是谁，虽然光明教廷内部高层大多都已经认定是塞西莉亚暗中下手。 在团长的位置空出来以后，在布朗主教的暗中操作下，年纪轻轻的艾伦就升任了圣殿骑士团团长，也是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圣殿骑士团团长。 住在对面的艾伦欲言又止。 塞西莉亚没有鼓励他开口说出来，只是以平静的目光静静凝视着他。 就在这样近乎静谧的气氛里，艾伦的焦躁奇迹般平复下来，心情一点点平静。 “我调查到了很多事情……”艾伦说道。 很多事情只要开一个头，就可以完美流畅的继续说下去。 艾伦断断续续说了自己这些天的经历。 从郊外的煤矿离开以后，他又调查了很多事情，蛛丝马迹越是向外铺展，指出的真相就越是令人心惊胆战。 比如说如同地下溶洞那样的实验场地其实不止一个，比如说帝国皇帝就是这些违反人性计划背后最大的赞助人，再比如说帝国皇室绵延的两百多年的长生不老计划。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吸血怪物袭击煤矿工人，而是更加悠久、黑暗、毛骨悚然的真实。 为了研究长生不老，他们研究的不仅仅是血族，还有亡灵、永恒之心、人体炼金的无数禁忌的知识。 内阁的诸位大臣、□□、自然之心……无数庞然大物一般的势力牵扯其中，每年都将数以万计的平民处理成失踪人口，然后一个接一个投入到各地的实验地当中。 就在今天出门之前，艾伦已经第三次收到了来自这些势力的死亡警告。 塞西莉亚看了圣骑士几秒，问道：“那你是想放弃查下去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但我不知道该怎样继续下去了。”艾伦说道。 一切都掩映在重重迷雾当中，他从光明教廷带来的骑士团众人现在在帝都举步维艰，备受监视调查和有意无意的刁难。 金发蓝眼的圣骑士神色失落，让塞西莉亚不由自主的想要帮助他。 这个叫艾伦的人类青年，总是让她不由自主的联想到记忆深处的另一个人。 ——奥古斯丁牧师。 “这样啊。” 塞西莉亚想了想，说道：“如果你能暂时放下对于埃德蒙的敌视，和他联手，或许会有更大的进展。” 第46章 回去之后的艾伦犹豫着, 不知道该不该接受与吸血鬼的联手。 但很快，残酷的现实就打断了艾伦最后一丝犹豫。 ——乔安娜被自然之心绑架了。 这是一个对于光明教廷的警告，警告他们不要再试图阻挠长生不老的实验。 自然之心甚至直接将用来警告的信函寄到了帝国都城的大教堂里, 信函里面夹杂了一缕乔安娜的金发和用乔安娜鲜血写书的书信。 艾伦走到窗口前，让洁白的信纸面对着雨后的阳光，信上面血迹干枯后只留下一片丑陋的褐色, 就像是洁白肌肤上浓重的疤痕。 艾伦感到了毛骨悚然。 他是与乔安娜一起长大的。 光明圣地里的年幼儿童不多，并且大多都身份特殊，更多的是手捧圣经满口道德的牧师，穿着黑色的修士服装面色严肃, 令人望而生畏。 小时候刚刚被接到亲生父亲身边的艾伦敏感而害羞, 布朗主教对他的要求又严格而苛刻, 哪怕明知父亲是好意, 艾伦也经常忍不住委屈的流泪。 那时候是乔安娜坐在他的身边安慰他。 记忆深处的是思维碎片骤然浮现, 金发蓝眼的小女孩儿翻过白石围墙，带着善意的笑容伸手递来一个苹果。 “诺，这个给你，别哭了……” 别哭了…… 那声音久久回荡在耳畔边缘，无法离去。 艾伦发现自己无法接受乔安娜的出事，就好像无法接受一个自由呵护长大的小妹妹受到外界伤害一样。 “团长，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身后的一个圣骑士问道。 放弃继续调查下去, 等待自然之心的人放回人质后回归光明教廷？还是继续冒着圣女被杀害的危险, 同时和帝国皇室、自然之心、□□等如此多的庞然大物进行斗争？ 前者有违骑士守则和心中道义, 后者则要残忍的无视乔安娜的生命危险。 该怎么办？ 艾伦背对着所有人站在窗口边缘, 身体带着微不可察觉的僵硬。 “团长？”那个圣骑士又问道, 声音里带着迷惑和催促。 艾伦转身面对众人，慢慢伸手将那封威胁的信函撕碎, 手一扬将白纸扔到了垃圾桶里。 “让杰克和康斯坦丁从郊外的矿区撤回来，做出明面上的让步。如果自然之心再发来威胁信，就态度温和的与他们周旋……”艾伦的面容坚定，仿佛那刚才一瞬间的彷徨只是错觉，“……而剩下的人，和我一起前去拜访一代血族，与他们合作，相信血族们不会漠视人类的皇室竟然对他们做实验。” 教堂里的圣骑士们一时间大惊失色，彼此面面相觑着。 “团长布朗主教不会允许这样亵渎的行为！”一个圣骑士劝阻道。 其余的人纷纷应和。 等到所有人的七嘴八言都告一段落后，艾伦面容平静的环视众人一圈，然后抬手做出一个安静的手势。 “诸位，我已然做出决断，至于来自光明教廷和红衣主教的责难，我将一力承担。”艾伦不轻不重的说道。 如果父亲得知他打算即将与吸血鬼合作，一定会勃然大怒的用藤鞭抽他。 因为他违背了骑士守则，与邪恶为伍。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艾伦心里很清楚，这是错误的行为。 但他依旧要这样做，除了照着塞西莉亚的意见与林恩合作，他已经被帝国皇室堵的没有其他道路可以前进。 父亲十年如一日的悉心教导他从未忘怀。 但艾伦总觉得在那教导之上，还有更为重要的东西。 …… 塞西莉亚自从来到帝国都城以后，就一直居住在德文希尔公爵的宅邸里。 可当艾伦这次去找她的时候，却没有见到人，德文希尔公爵得知艾伦的来意以后，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邀请他去郊外的庄园小聚。 “不知大人可否明确告知去做什么？”艾伦问道。 “请放心，正是与圣殿骑士团现在所关注的事情有所关联……”德文希尔公爵脱下头顶的三角帽，略有些夸张的行了一个宫廷礼仪，说道：“……不是所有的人类都会漠视悲剧发生，皇室当中同样有人长久以来用自己卑微的力量反抗着，我们一直坚信着，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并且塞西莉亚殿下现在同样也在庄园里。” 艾伦被德文希尔公爵的话说服了，答应前去庄园做客。 德文希尔公爵看起来非常重视，一听到艾伦同意后，就马不停蹄的亲自出门去命令人准备马车，将艾伦和其他几名圣骑士送到了他的郊外庄园。 贵族们总是有很多个产业，德文希尔公爵也毫不例外。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座庄园幽密、隐蔽、低调。 古朴的房屋坐落在森林和碧湖旁，墙壁上挂了□□和鹿角。 “请原谅，由于要低调隐秘，只能将各位邀请来如此简陋的地方做客。”德文希尔公爵说道，一手推开木门，向前做出邀请的手势。 “请不必这样说，您的招待周到有礼。”艾伦笑了笑，客气的说道。 庄园客厅里的窗帘都已经被拉下，幽暗的房间内，只有一张圆桌摆放，塞西莉亚林恩和巫妖正坐在圆桌周围，捏着手中的纸牌比赛。 当艾伦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他们同时望来。 “你也被邀请过来了。”塞西莉亚平静说道，对艾伦的出现毫不意外。 塞西莉亚坐在最中间的长椅上，姿态端正优雅的无懈可击，漆黑的长发轻轻的搭在黑色长裙上，上面用银线绣出的花纹精致而瑰丽，从袖口露出的手指捏着几张纸白，那肌肤苍白如雪，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血管。 这样的美丽冷清又死寂，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迷幻魅力。 艾伦不由自主的想要关注她。 也许所有的血族都是这样吧。 艾伦这样想着，将目光挪移到了塞西莉亚身边的林恩身上。 这个清俊漂亮的年轻人正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模样和宫廷宴会上任何一个吃喝玩乐的贵族少爷的毫无区别。 林恩的身上没有那种吸引目光的魅力，或者是说他感觉不到？ “……圣骑士先生？”林恩问道。 “嗯？”回过神的艾伦问道。 林恩百无聊赖地用双手撑住下巴，盯着艾伦说道：“你在看什么？刚才一直盯着塞西莉亚殿下看。” 艾伦心中一惊，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心里竟然在想什么，忍不住涌上几丝羞愧来。 就在这时，塞西莉亚张口说道：“既然人都已经到齐，那么公爵你也可以开始说将我们邀请到这里的来意了。” 德文公爵一直都没有坐下，此刻按了按帽子，有些诚惶诚恐的说道：“其实作为主人，将各位邀请到这里来的人不是我。” 那是谁？ 塞西莉亚静静等待下文。 “是我。”一道轻柔到中气不足的声音说道。 哒、哒、哒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头戴王冠的女性从门外走进。 病弱。 这是所有人对她的第一印象，这个女子的脸色苍白而疲倦，哪怕穿着华丽的长裙，头戴昂贵的王冠，也撑不起丝毫的气势，反倒是像是要被那些奢华的装饰压垮一样。 塞西莉亚看了这个女士几秒，终于从记忆中翻出了她的身份。 “艾琳公主？”塞西莉亚问道。 在那场挑选王储妃的舞会上，维克多王子曾经拜托他同父异母的姐姐艾琳公主跳第一支开场舞。 被塞西莉亚这样一说，一旁的几个人才终于反应过来，纷纷向这位公主殿下打招呼。 站在对面的艾琳公主微微挑眉，说道：“在场的各位需要仔细回忆才能想起我，看来我和我那位天生光彩夺目的弟弟还真是不一样啊。” 林恩有些尴尬的摊了摊手，没有再说些什么。 艾伦则脸色一红，不好意思的又一次向艾琳公主表达歉意。 艾琳公主没有浪费太多时间在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上，刚一落座，就说出了邀请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 她希望与光明教廷和上古血族这些超自然的力量合作，共同将她那位追求长生不老到快疯了父亲推下王座，终止这场绵延两百多年，波及到数十万市民的幕后悲剧。 她想要成为下一任女王。 艾琳公主背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在身前，平静说道：“有太多势力掺杂到这场长生不老的实验当中来了，这不是单靠杀一两个领头人物就能解决的事情，各位，但只要您们与我合作，我将会在事成之后解决所有余下的黑暗势力，并且解放所有还在受苦的普通民众。” “我以为维克多王子才是帝国的第一继承人。”艾伦蹙眉说道。 他并不喜欢这种血亲之间为了权力而互相争夺的阴谋。 艾琳笑了，一点微妙的轻藐一闪而逝。 “维克多做不到，哦，我亲爱的弟弟只能充当一个吃喝玩乐的快乐王子，而不是充当一个帝国的掌权人，而我，即便我是女性，我也会在将来让所有人看到我铁血一样的意志，让他们忠诚于我，明白我既帝国。”艾琳说道。 她挥了挥手，一个仆人手捧着装着信封的托盘走来。 艾琳公主将信封取下，缓缓推在了艾伦和其他几位圣骑士面前。 “这是自然之心在帝国都城藏匿的几个地点，或许圣女殿下就在其中的某一处地方，艾伦先生出去以后不妨去查看一遍，这就是我的诚意……您看，即便我身体病弱到如此地步，也依旧能做到很多事情，如果您想解决这件事情，我将是唯一和完美的合作者。”艾琳公主说道。 艾伦一把打开信纸，低头查看上面的地点。 “您先考虑一番吧，我并不急切等待答案。”艾琳温柔的说道，接着将目光看向了还没有表态的塞西莉亚。 “您是否愿意与我单独聊聊。”艾琳询问道。 “乐意至极。”塞西莉亚说道。 艾琳带着塞西莉亚离开客厅，走到了庄园里的一条长廊上，长廊的尽头挂着一副年轻的男子画像。 走到画像的底下，艾琳转身紧紧拉住了塞西莉亚的手，微微低头。 这示弱的姿态让塞西莉亚微微一愣，紧接着试着抽回了一下自己的手。 艾琳公主紧紧攥着，不肯放开。 “你想说什么？”塞西莉亚问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想求您说动血族始祖，让那位古老的陛下也愿意出手对付我的父亲。”艾琳低声说道。 塞西莉亚一霎那间诧异，紧接着说道：“你找错人了，我身边坐着的那位叫林恩的血族，才是这次特兰西派来解决此事的人选，你应该去找他。” “不……”艾琳公主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看得出来，在三个人中间，您才是真正可以做出决断的那一位，况且也只有您备受血族始祖宠爱。” “你弄错了，我只是一个孤身在外一人流浪的血族而已，况且，即便你的父亲当真有些超越常人的力量，一个一代血族加圣殿骑士团也足以对付。”塞西莉亚说道。 艾琳公主瞳孔微微收缩，因为恐惧。 “那是您们不明白我的父亲手上究竟有什么东西，一个已经衰败的光明教廷根本做不到……”艾琳公主越发示弱的说道：“……只要您愿意帮我，那么在将来，我会愿意不惜一切，同样完成您的愿望。” “你真的高估我了，我做不到干预亚尔维斯的意志。”塞西莉亚说道。 “您可以！”艾琳公主说道。 “我不能。”塞西莉亚还说道。 “您可以，光明教廷的红衣主教们前不久向全世界下达了有关于您的通缉令，闹得沸沸扬扬，可是不到一天时间，血族始祖就亲自离开特兰西前往圣地，逼迫那些红衣主教将通缉令撤销……如果连您也办不到，那么我想象不出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说动血族始祖！” 第47章 这条长廊的墙壁上, 挂了一幅画像。 油画上的青年身穿白色衬衫和黑色燕尾服，鼻梁上架了一副金丝边眼镜，一条细细的银链子从眼镜边缘落下, 他的手就搭在银链上，看上去聪明又冷漠傲气。 边角的画框里，一行花体字写明了这个青年的身份。 ——爱因斯坦·特斯拉。 “我不明白, 你为什么要如此急迫的向你父亲造反？”塞西莉亚问道。 长生不老的实验或许黑暗血腥，但却与她这位帝国公主毫无关联，那位未曾谋面的人类皇帝也不至于迫害自己的亲生女儿。 艾琳公主沉默几秒，露出一个隐含戾气的微笑。 “我中了一种慢性毒药, 我父亲下的, 这也是我为什么身体虚弱的原因。”艾琳公主说道。 塞西莉亚一惊。 艾琳公主微微抬头, 手指抚摸着油画里的青年, 听不出语气的说道：“这是我的哥哥, 他是我父亲的亲生儿子，却因为出身原因而不得不冠以养子的遮掩……不过这无损我们之间的感情，在他因为刺杀死亡以后，我就画了这幅画像挂在这里纪念他。” “我听闻他是一位天才，西西里群岛的大爆炸就是因他而起，林恩一直都想见他一面，可惜后来死在了自然之心的手里。”塞西莉亚说道。 艾琳公主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 “他很聪明, 但也没有人们以为那么聪明。”艾琳公主说道。 “哦？” 塞西莉亚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表达疑问。 “其实他有那么高的成就, 全都是因为父亲站在背后指导, 如果我的父亲不是帝国皇帝, 那也一定是帝国科学会的中流砥柱……可惜后来他也没有掌握好那些知识, 否则就不会造成西西里群岛上那几十万人口的死亡了……”艾琳公主垫起脚尖，抬头亲吻一下油画上的青年, “……我真怀念他，他大概是我们这个家族里面唯一一个正常人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温情只浮现了一霎那间，下一秒，确定了哀求无用以后，转身的艾琳公主就已经重新摆出谈判的姿态。 “我的父亲，他在王宫的宫殿里暗地里逮捕囚禁了许多吸血鬼，靠日夜不停抽取他们的血液来研究血族的奥秘。” “血族的殿下，您最好与我合作，我父亲的行为难道不是已经触及了身为血族的底线吗？只有将他推翻，才能确保从此以后没有人类胆敢打血族的主意……只有将他杀死，原本属于帝国领土的特兰西才会真真正正重新归于血族手中。” “我只是希望您向血族始祖说几句话而已，试着说服一下就好。” 艾琳公主说道，声音低靡而冷酷。 说完之后，艾琳公主就紧紧的盯着过来，等待塞西莉亚的回答。 没有一个吸血鬼会容忍这些事情发生，这无异于在冒犯他们的尊严，艾琳有把握塞西莉亚会同意帮助自己。 半响，塞西莉亚轻轻抬手鼓了鼓掌。 “没错，这已经触及到了血族的底线，所以特兰西才会派林恩过来处理，至于我，你们发动政变的时候，我也很愿意帮助你们。”塞西莉亚说道。 艾琳公主急切的向前走了一步，说道：“你根本不明白，不明白我父亲的手里掌握着什么……” 最后几个字变得轻微无比，一眨眼就飘散在空气里。 “我也不想明白，公主殿下，从头到尾你都找错人了，如果真的想要与血族始祖搭上话，你应该去找外面的林恩或者是其他一代血族，而不是将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塞西莉亚满怀厌倦的说道。 说完后，塞西莉亚就不想再待下去了，转身向外走去。 林恩和巫妖还在外面的客厅里，塞西莉亚一时间不想见他们，就一个人走出了庄园，刚一离开身后的房屋，明烈而灿烂的阳光就当空而下，落在远方奇秀的小山与树木上，镀出一层金边。 血族都不会喜欢阳光，塞西莉亚也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心情的原因，这一瞬间的阳光似乎比以往更加惹人厌烦，看在眼中时只有一阵一阵的心烦意乱。 塞西莉亚沿着山间崎岖的小道高速移动，快的就像一道黑影闪过，一眨眼间就将身后的庄园甩远，紧接着又渐渐慢下去，像常人一样行走在荒凉的树林当中。 天空上的阳光依旧灿烂夺目。 塞西莉亚慢慢走到一棵树下，不顾树下的泥土和树叶，慢慢半躺了下去。 就算是懦弱的逃避也好，她真的、真的不想再见到亚尔维斯了。 有些人、有些事，如同流血的伤口一样触碰不得。 亚尔维斯就是如此。 手指上碰到的一些清凉的触感，塞西莉亚低头一看，是一汪小小的泉水从不远处的山壁当中流出，然后一路蔓延至这个小山坡。 塞西莉亚低头捧起一些泉水，然后拍打在了自己的脸上，冰凉的泉水拍打在脸上，却换不回来清醒的思绪。 太阳渐渐西垂了。 当巫妖找到塞西莉亚的时候，就看到他倦怠的躺倒在一棵树下，衣服和黑发上都沾染了零星的泥屑，看上去平白多了几分落魄。 巫妖一连叫了好几声她的名字，那个血族才抬了抬头，向他投来一个眼神。 “怎么了？”塞西莉亚问道。 “在想什么？怎么没有回去？”埃德蒙问道。 “在想亚尔维斯……”说到这里，塞西莉亚勾起唇角来笑了笑，只是神色依旧带了一点恍惚，“……在想我还很年轻的时候，把他当成师长、朋友、父亲，每天夜里小跑着去找他，有时候困了在他身边睡着，再醒来时就发现亚尔维斯拥抱着我一起躺在床上，还有他抱着小时候的我去外面的镇子上玩耍、在背后抱着我一点点教我怎么使用细剑……” 巫妖沉默了一阵子，严肃的说道：“这不太对劲，你不是说你将他当成师长和父亲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不对劲，没有一个少女会和视为长辈的男性那样，就算是小时候父女亲密无间的关系，也会在随着年龄渐渐增长，有了男女之别后拉开距离，但那时候我在山谷里的偏僻庄园，父母又毫不关心，一直到十六七岁时，我都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现在想想，其实我和亚尔维斯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非常的……”塞西莉亚想了几秒，终于挑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混乱不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当年血族始祖就纵容你这样？”巫妖奇道。 “你不是在我的回忆都见到过了，他从未反对，每次我那样对待他时，他都很纵容，或许还有一点开心，那时候亚尔维斯对我真的是很好，那几年时光，大概也是最快乐的时光了。”塞西莉亚说道。 “那后来呢，你们以前那么亲密无间，怎么现在你连见都不愿意见他了？”巫妖又问道。 塞西莉亚笑了，慢慢扶着树干从地上坐起，然后向外走去。 “你圈养一只宠物时，不也会对那些猫猫狗狗很好。”塞西莉亚说道。 “唉，等等我。”巫妖连忙说道，漂浮的头颅一蹦一蹦的跟在塞西莉亚身后，眼光当中鬼火跳动，在深夜的幽暗树林里，这一场景宛如落入地狱的恶灵即将袭击无辜少女。 巫妖满心好奇，追在塞西莉亚不断问他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可惜却再也没有得到血族的半句回答。 第48章 后来发生的事情都是林恩跑过来转告她的。 他带来了大包小包的礼物, 顺便来请教怎么样学习魔法，成为血族之后会拥有远远超过人类的超强体质，但魔法这种东西, 却不是能够随着初拥而就拥有的。 林恩渴望学习魔法很久了。 塞西莉亚没有教导过其他人，只能试着去教导林恩，将记忆中的元素理论全部默写后, 让林恩去背会理解，再教他各种诅咒巫术和黑魔法。 林恩的在这方面并不能算有天赋，她也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幸好还有埃德蒙在旁边救场, 比起塞西莉亚, 巫妖才算是真正的魔法大师。 塞西莉亚半坐在了窗边的躺椅上, 遥望着窗外雨幕下的城市。 “后来怎么样？”塞西莉亚问道。 林恩愣了愣, 紧接着意识到塞西莉亚是在问那天与艾琳公主会面后发生的事。 “我们和艾琳公主联手了, 没办法，现在条条线索差不多都已经证明了帝国皇帝和那个史密斯主教已经通过联姻合作了，并且他们就是这些实验的幕后黑手，如果不联手，单打独斗我怕控制不了场面。”林恩说道。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还有我，我和他们特斯拉家族也有一些旧账要算，是我的东西, 我得抢回来。”巫妖插话道。 不久之前, 远在圣地的布朗主教写来了信。 他终于找到了预谋杀害上一任圣殿骑士团团长的人是谁。 ——史密斯主教。 史密斯主教与布朗主教一样, 同样是下一任教皇的有力竞争者, 甚至比布朗主教更加具有优势。 他是光明神的狂信徒与苦修士, 甚至自愿发誓断绝一切尘世间的享乐，每日自我鞭打□□, 以便于自己的灵魂更加贴近天主。 这么多年以来，史密斯主教也确实将自己的誓词履行的一丝不苟，这让他在圣地乃至于整个世界都有极为良好的名声，崇拜史密斯主教，将他视为当世圣徒的人数不胜数。 如果他不是为了自己那个侄女爱丽丝小姐的婚姻而来到帝国都城，恐怕教皇的宝座早已落入史密斯主教的手中，而林恩和艾伦他们也察觉不到还有这号人物。 “那乔安娜圣女的，她救出来了吗？”塞西莉亚又问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有，艾伦去晚一步，乔安娜圣女又被他们转移走了地方，而且这次为了警告圣殿骑士团，他们居然还将那个圣女的一根小拇指切下来给艾伦寄了过去……”林恩放下了手中正在默背的羊皮纸，有些唏嘘和怜悯的说道：“……真可惜了，才十八岁的小女孩就留下残疾，就算再被救出来也会留出心理阴影吧。” “再被绑架下去恐怕就不是心理阴影的事情了……”塞西莉亚想了想，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等到维克多王子婚礼的时候。”林恩说道。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婚礼的这一天很快就到了。 爱丽丝轻而易举就得到了维克多王子的青睐，击败了帝国内众多相貌美丽身份高贵的贵族少女，成为了铁板钉钉的下一任王储妃。 当然，这也少不了她那个身为红衣主教又极有可能是未来叔叔的史密斯主教帮忙，或者说，这才是主要原因。 这一天的帝国王宫举行了盛大无比的庆祝仪式，据财政大臣私底下偷偷透露的口风，足足花费了当年帝国1/4的收入！ 从前一天夜晚开始，就有璀璨的烟花在夜幕上不断绽放，一直到黎明晨光的到来。 超过300支礼炮同时在帝都各处放响，一辆辆礼车散发着大量钱币分发给下城区的穷人和工人，所有捡到钱币的人都会在口中不断高呼天主保佑王储、天主保佑王储妃！ 正午时分，一身洁白婚纱的爱丽丝手捧红色玫瑰缓缓走入王宫内的皇室大教堂，她的身后，两个头戴花环的小女孩紧紧跟在身旁，替她用手捧起长长的薄纱裙摆。 火红色长毯的尽头，同样是一身白金色豪华礼服的维克多王子站在高台上，满怀兴奋的等待着爱丽丝走到他身边。 “王子殿下。”走到高台上以后，爱丽丝笑着屈膝行礼道。 维克多王子飞快拉起来爱丽丝，又紧张的握了握掌心，也按耐不住的微笑。 今天帝国皇帝也出席了，并且屈尊降贵的充当了爱丽丝父亲这一角色，亲自将爱丽丝的手放在了维克多王子的手上。 皇帝笑呵呵的看了自己的儿子和未来儿媳一眼，打趣说道：“瞧你们这两个年轻人，都快成年了还这么不稳重，以后可不能这样，好了，仪式开始吧。” 大教堂的前排座椅里，同样通过艾琳公主和德文希尔公爵关系拿到邀请函，进来观礼塞西莉亚微微抬头，端详着这个帝国皇帝。 之前都是从别人的口中耳濡目染，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今这个人类帝国的皇帝。 皇帝有一双和善而英俊的面孔，满头的金发色泽纯正耀眼，哪怕是人过中年，也是一个极富魅力的中年男人。 怀里的鹿皮包忽然动了动，一如往常呆在里面的巫妖说道：“咦，血统的力量很大啊，这老皇帝长得和他曾曾曾曾祖父还挺像的……” 塞西莉亚立刻把鹿皮包拉紧，又重新将埃德蒙的头骨按了回去。 “这里到处都是观看婚礼的贵族，你小心点不要被发现。”塞西莉亚轻声说道。 婚礼有条不紊的继续着 今天担当证婚人的主教正是史密斯主教，他欣慰的在维克多王子和爱丽丝之间望了一圈，然后开始了婚礼流程，在询问新郎和新娘的意愿又确定现场无人反对以，就让维克多王子和爱丽丝互相交换了婚戒和亲吻。 紧接着，史密斯主教清了清嗓子，用了一个小小的光明圣术，好让自己的声音能够传遍整个皇室大教堂，令在场的几千位贵族可以听到。 “那么现在我宣布，爱丽丝·史密斯小姐与尊贵的维克多王子正式结为夫妻，在天主的证明下，这段婚姻合法并且被祝福……” “这段婚姻并不合法！” 平地一声惊雷响起。 见到红衣主教的话被打断，教堂里的贵族们纷纷交头接耳的互相观望着究竟是谁这么出言不逊！ 教堂的大门被轰然一声打开，身披猩红色斗篷的艾琳公主大步走入。 “圣经上说，爱恋别人的妻子是罪、同性相爱是罪、弟娶嫂子是罪，天主的训诫如此清晰，为什么您这位全世界都赫赫有名的苦修士却如此视若无睹，与自己兄长的妻子生下爱丽丝这个乱/伦的结晶后，还胆敢将她嫁入王室，混肴特斯拉家族的血统！”艾琳公主说道，声音平静而高高在上，带着不容忤逆的王室威严。 整个皇室教堂霎那间寂静，紧接着陷入了沸腾！ 贵族们纷纷交头接耳着，让整个教堂都充满了嘈杂混乱的言语声，礼仪官连续大喊了几次安静也没有压下，甚至已经有大贵族按耐不住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皇帝被艾琳公主的口无遮拦气得说不出话来，胸口剧烈起伏，指着艾琳公主对左右卫兵说道：“将艾琳殿下给我带下去！然后继续婚礼！” 艾琳公主就站在皇帝的对面，教堂门口越来的光铺洒在她的脚下，她站在逆光的阴影里，眼含讥诮，轻轻的将食指放在了红唇上。 “而您，我尊贵的陛下，我是应该呼唤您为父亲，还是应该呼唤您为爱德华一世？” 第49章 皇帝对这种荒唐的指控勃然大怒。 但艾琳公主并非毫无准备, 她准备的一条条人证和物证充分而富有说服性，并且不允许任何贵族离开皇家大教堂。 一个个人上来指控史密斯主教在十几年前与自己兄长的妻子偷情，并且诞生了一个私生女爱丽丝。 后来那位夫人因为受不了良心的谴责而选择在一个冬夜自杀, 史密斯主教则选择加入了教会，开始成为一名苦修士。 铁证如山。 教堂里的贵族们沸腾了。 他们接受不了这样一个血统卑微而罪恶的女性竟然要今日成为他们的王储妃，并且在未来带上王后的冠冕, 更接受不了这样一个惯会装模作样的小人竟然被全世界的人捧为圣徒，并且极有可能披上教皇的的洁白法衣和冠冕！ 贵族和议会的议员们叫嚣着，要求终止婚礼，要求皇帝给他们一个说法！ “安静, 安静下来！” 皇帝的怒喝声响彻了整个教堂。 依旧一身洁白婚纱新娘打扮的爱丽丝眼眶含泪, 瑟瑟发抖的躲在维克多王子怀中, 站在帝国皇帝的身后。 教堂里的宾客们在一阵短暂的骚动之后, 面面相觑着恢复了寂静, 注视着这个帝国最为尊贵家庭里的父亲女儿。 他们依旧尊重帝国皇帝的权威。 但下一刻，艾琳公主说出的事情就让他们再也保持不了镇定。 她竟然说真正的皇帝早已死去，而现在的皇帝只是一个200多年前的幽灵而已！ 艾琳公主说完以后，因为太过于诡异和匪夷所思，贵族们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安静当中，对面的皇帝紧紧咬着自己的牙齿，甚至连面容都有所扭曲。 “你已经被魔鬼引诱, 所以彻底发疯了, 艾琳, 你竟然对自己的父亲提出这种异想天开的指控！” “士兵在哪里？现在立刻将艾琳公主殿下关入监狱, 以叛国罪和冒犯皇帝的罪名将她永远囚禁！”皇帝暴怒的说道。 “恐怕不会如你所愿了。我的“父亲”！今天我既然敢出现在这里, 自然有所倚仗。”脸色苍白的艾琳公主高傲说道，同时高高扬手, 做出一个开动的手势！ 炮火的倾泻而下只在一刹那间！ 随着艾琳公主做出的手势，下一秒，火/药爆炸的声音轰然作响，教堂的大门连带大半个墙壁支离破碎、四分五裂，明亮的天光倾泻而入，大教堂内，正在观看婚礼的贵族们顿时尖叫着四散逃跑！ 教堂外，巨大的空气飞艇和热气球像飞鸟一样密密麻麻的悬挂在天空上，投落下的影子如同乌云，还有更多排列整齐手持枪炮的军队包围在皇宫外。 紧接着，在艾琳公主的命令下，这只从天而降的军队就对帝国皇帝悍然发动了攻击！ 这是一场让所有人都感到了触不及防的政变。 盛大的婚礼倾刻间散场，猝不及防的皇帝不得不带着维克多王子和刚刚结婚的王储妃匆忙离开教堂，然后一路向后退入到王宫当中好自我保卫。 混乱间，被皇帝命令急忙召集来的皇家侍卫队开始了仓促的反击。 他们从王宫的武器仓库当中拿出整个帝国最为先进的“喀秋莎”大炮，架在王宫高大的穹顶上后紧接着向天空发射。 轰—— 刺目的火光伴随着黑烟划过整个天穹，紧接着像陨石一般击落在了空气飞艇上，爆炸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声响在天空中迸发，剧烈的火光和浓烟即使在白昼也刺目无比，让半个城市的人目睹！ 火炮与炸弹交织，枪械与弹药对抗。 人类几个世纪以来发展的科技力量靠着一声声垂死时的惨叫和血肉碾过，在此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发挥，半座城市都陷入了炮火当中，人群惨叫着到处逃跑，身着军装的军人们前仆后继加入战争！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方的弹药都渐渐用尽，紧接着，白刃战开始了。 跟随艾琳公主策划政变的将领们和依旧效忠皇帝的皇家卫队们在王宫内开始了你死我活的空手打斗！ 一扇扇雕花精美的落地窗被轰然打破，千万块透明的玻璃凌空飞舞破碎，和走廊上的油画一起被点燃在了浓烟里！ 艾琳公主身边的德文希尔公爵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军队，一步一步蚕食着皇家卫队的有生兵力，一点点逼近了作为皇帝寝宫的中央塔楼。 为了今天这场政变，他已经暗自筹划了很多年，如今站在他们这里的军队，不论是数量还是实力都远远胜于皇帝手中的皇家卫队，要赢得胜利只是时间问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用望远镜遥望着镜面中央那座华丽的塔楼，德文希尔公爵感觉到了胜券在握！ 身边的艾琳公主眉心微蹙，似乎没有因为这大好局面而感到安心。 “请放心，女王陛下，我这就将胜利带给你。”德文希尔公爵弯腰恭敬的说道。 “但愿如此，我亲爱的叔叔。”艾琳公主平淡的说道，双手微微交拢在身前，做出一个祈祷的姿势。 艾琳公主的军队一点点的逼近和蚕食，一直到包围了王宫中央的高大塔楼。 这座塔楼巍峨高耸而古老，纯黑色的大理石尖顶深入云霄，从200多年前的皇帝爱德华一世建成之后，就一直被列为秘而不宣的禁地，如同光明教廷的西斯廷大教堂一样，没有皇帝的命令绝对禁止入内。 塔楼幽暗而狭窄的窗口上，一列列大炮从阴影中显现，紧接着轰然启动，激起千万爆炸，咆哮的声波和气流遥遥传入天穹！ 滚滚气流混杂着扬起的灰尘扑面而来，站在士兵当中的塞西莉亚用手挡着退后了几步，顺手拦截住了急于冲入塔楼当中的巫妖。 按照先前的计划，她也一路加入了战斗当中，与林恩、艾伦他们几个兵分几路。 埃德蒙从听完艾琳公主的那句话以后，就开始惊怒交加，几次三番的想要冲到对面的战场上。 “法克！”巫妖勃然大怒的骂道，头骨在塞西莉亚的手里挣扎不休。 塞西莉亚微微拧起眉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巫妖，想了想说道：“你现在还很虚弱。” 巫妖眼眶中的灵魂火焰跳跃了几次，几秒后勉强平静下来一点。 “你不明白，塞西莉亚，如果他真的是爱德华，那么我只能说是有些事情命中注定，命中注定他的生命必须要由我来结束。”巫妖阴沉沉的说道。 艾琳公主骑着一匹白马，走到了军队的前方。 “认输吧，我的父亲，你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不要一错再错！而所有跟随我父亲的大臣和士兵，你们都是帝国的勇士，如果现在离开，我将既往不咎！”艾琳公主对着塔楼大声喊道。 塔楼最顶尖的窗口步出一道人影。 这位皇帝陛下已经失去了几个小时前婚礼上的和善和意气风发，脸色苍白，神情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压抑而深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愤怒地盯着塔楼下骑着白马的艾琳公主，如同盯着一个仇敌。 “我真不应该心慈手软……我就应该在你一出生时掐死你。”皇帝喃喃说道。 皇帝的身后，脸色苍白的维克多王子走了过来。 “父亲，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她居然已经和德文希尔公爵联手掌控了军队……火/药大炮支撑不了多久！”维克多王子问道。 他一点都不相信自己那个异母姐姐艾琳公主的鬼话，那不过是她想要发动政变的借口而已。 一个死了200多年的幽灵？哈？ 皇帝捂着自己的腹部，缓缓转过身来。 一直到这时，维克多王子才看清楚了皇帝腹部竟然有鲜血缓缓流下，深红色的鲜血渗在黑色礼服外面，看起来并不显眼。 “就在刚才逃跑时，有一只□□击中了我。”皇帝嘶哑着声音说道。 维克多王子只感觉到心脏瞬间收缩，就像是被狠狠捏紧了一样喘息不得。 “父亲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医生，医生在哪里？”维克多王子手忙脚乱地说道。 皇帝将身体的重量靠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伸手扶在了身边高大英俊的青年肩膀上。 “放心，亲爱的儿子，我不会有事……现在，先扶我离开，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皇帝说道。 地面上响起了轰轰轰的声音。 紧接着，大片大片的泥土崩塌碎裂，落入大地的缝隙当中，塔楼外剪裁优美的灌木树从和喷泉都崩塌破碎。 紧接着，一只只苍白的手从腐烂泥土当中伸了出来…… 第50章 这已经不是凡人所能够参加的战斗了, 只有最先进的科技与古老的魔法才能在此所向披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半个帝国的王宫崩塌，成千上万的尸骨中翻涌的泥土当中爬出，仰头发出一阵阵满怀怨气的哭嚎和尖叫, 那是他们被囚禁、被虐杀，悄无声息死去后被淹埋、被封印上百年不得解脱的怨气。 天色受到亡灵的感召而暗淡了下来。 原本晴朗碧蓝的天空飞快被滚滚阴云覆盖，幽暗的阴影弥漫过城市与王宫, 覆盖在了所有人的头顶。 亡灵的尖叫声无法被正常人类聆听，听不见的次声波滚滚回响，在场的士兵们只感觉一阵阵的头痛欲裂，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只知道无形的恐慌像巨锤敲打着心脏一样, 让他们连手里的枪都拿不稳。 一时间, 原本还在勇猛向前冲杀的军队们纷纷向后退避, 人仰马翻间, 德文希尔公爵骑着马远远逃开，而艾琳公主骑着的马受惊了，一边大声嘶鸣一边摇晃着躯体，将还坐在马上的公主甩了下去。 塞西莉亚及时伸手接住了艾琳公主，顺手捏碎几个骷髅的头骨，一边的巫妖则及时的补上了一个魔法的结界。 “这就是你父亲掌握的秘密武器？”塞西莉亚问道。 艾琳公主从塞西莉亚的怀中慢慢直起腰来，将自己被冷汗打湿的金发挽到耳后去, 盯着前方喘息着说道：“不是, 我只知道他暗中逮捕和条件了很多吸血鬼……没想到这里的地下居然还埋着亡灵大军。” 这就有些出乎意料了, 但还不算太大的麻烦。 有巫妖这位真正的亡灵君主在, 这些亡灵大军翻不起太大的风浪。 或许, 他们还会成为埃德蒙的补品，帮助他恢复力量。 紧接着巫妖问道：“那他还有什么后招你赶紧说出来, 现在已经不是遮掩底牌的时候了！” 艾琳公主也知道无法再掩饰下去，闭了闭眼睛，立刻平静说道：“永恒之心、他手上至少有一块永恒之心的碎片！” 永恒之心。 这个世界上众多物质与能量的初始力量源头。 一想到这里，哪怕是今天一直都显得胜券在握的艾琳公主也忍不住流露出几丝软弱。 “当年的西西里群岛大爆炸，就是被永恒之心引动的，我父亲知道怎样再一次制造大爆炸，所以才为政变而瞻前顾后的了这么多年……”艾琳公主话说到一半，突然脸色一变，弯腰剧烈咳嗽起来。 什么？ 一瞬间，哪怕是塞西莉亚，都忍不住紧了紧手臂，有些不可思议地朝着艾琳公主看去。 这位公主殿下有些心虚的避开塞西莉亚目光，只是扶着塞西莉亚的手臂停顿几秒，就咬着牙又一次靠着自己的力量强硬的站了起来，只是脸色惨白的不像话。 见她脸色实在糟糕，塞西莉亚咽下了脱口而出的质问，问道：“你怎么了？” “我身上的毒药发作了，没事，忍一会儿就好。”艾琳公主低声说道。 即便已经竭尽所能的暗中拉拢大臣、控制军队，与叔叔德文希尔公爵合作，但这场政变她也依旧只有七八成把握而已，这还是仅仅建立在没有超自然力量介入的情况下。 但她已经没有时间再犹豫下去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这样纠结了光明教廷、血族和帝国军队的势力来参与政变的机会只有一次，每多耽搁一天时间，爱德华一世的力量就多大一份，她的胜算也就更加渺小。 况且……针对这一点，她也并非丝毫没有准备。 兵分两路。 她在前方明目张胆发动政变，以大军压境，而那个叫做艾伦的圣骑士和吸血鬼林恩已经偷偷潜入，去偷盗永恒之心的碎片了。 听艾琳公主说完那句话以后，一边的巫妖显而易见的沉默了几秒，就连眼眶中的青绿色，灵魂之火都不再跳动，反而静止的如同僵硬。 虽然已经失去了肉/体很多年，但这一瞬间，巫妖还是有一种微弱电流飞快流淌过全身上下，寒冷的气息瞬间爬满了脊背的感觉。 简而言之，吓着了。 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看见塞西莉亚站在西斯廷大教堂穹顶上念动禁咒的时候。 西西里群岛大爆炸的威力是个街边小孩都知道！ 如果埃德蒙之前知道皇帝手上居然掌握着这种大杀器，不管他是不是那个坑死自己的故人爱德华一世，也要先缓缓报仇的事宜，把敌人的情报搞清楚再说。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政变已经进行到了这个份上，要么一鼓作气将皇帝拉下马，要么就只能该投降的投降该逃跑的逃跑了。 后一种可能完全不做考虑。 无论是塞西莉亚还是巫妖，他们的尊严都让他们做不出不战而逃的事情。 怒极反笑，巫妖敲了敲牙齿，迅速念动了几个简短的咒语音节。 身旁的空气中迅速出现一道漆黑的裂缝，破碎的白骨从中漂浮出来，又组装成一只手骨的模样，迅速攥紧艾琳公主的脖子，抬手将这个虚弱的女性人类拽离塞西莉亚的怀抱。 艾琳公主踉跄的向前被拖拽的几步，险些被摔倒在地上，脖子上的白骨尖爪深深的刺入肌肤里，冰冷的寒意让她动弹不得。 “人类，是什么让你以为可以算计我们不付出代价？我可没有塞西莉亚那样的好脾气。”巫妖阴测测的说道。 艾琳公主脖子被掐紧，她仰起头努力喘息着，说不出半个字来。 塞西莉亚看不下去了。 这个人类姑娘的身体太过虚弱，简直就像一个千疮百孔的花瓶，稍微有半点压力就会彻底破碎死亡。 塞西莉亚抬手捏住了掐住艾琳公主的那只白骨尖爪，紧接着五指用力。 咔哒—— 几声清脆的响声过后，那只苍白诡异的手骨散落到地上，重新变为毫无生气的破碎骨骼。 巫妖顿时不满的看了过来。 “别吓唬她了……”塞西莉亚伸手指了指魔法结界外狂乱扭曲的亡灵大军，平淡说道：“……大敌当前不要内斗，先解决这些亡灵再说。” 至于其他的问题，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艾琳公主不敢耽误，立刻适时的对巫妖说道：“咳咳……事情过去之后，我会给您做出解释和补偿。” 就在这耽搁的短短时间里，巫妖布置下的魔法结界应声破碎。 千万片闪烁着隐隐绿光的光幕碎片如同被打碎的玻璃一般四散开来，将塞西莉亚和他们两个人暴露在无数亡灵的包围下！ 士兵们早就在德文希尔公爵的指挥下向后方撤退了，甚至比刚才冲锋陷阵时还要快速，塔楼前的花园里，只有塞西莉亚和他们还没有离开。 无数腐烂的尸首与白骨，还有众多尸首肉块组成的缝合怪以圆形包围，同时发出怨恨又兴奋的尖叫，前仆后继的朝他们涌了过来。 塞西莉亚挡在艾琳公主身前，低头做出手势。 血色的光晕和浓雾如同花朵绽放一样飞快向外扩散，紧接着轰然爆炸，范围波及了大半个花园，也将他们周围的亡灵清空。 其实如果不是怕波及连累到城区里无辜的人类，塞西莉亚更想使用禁咒。 “我可没有吓唬她！” 身后埃德蒙不满的抱怨声传来，却也没有再对艾琳公主做什么，紧跟着塞西莉亚做出了攻击。 他是亡灵的君主，鬼魂的神明。 在这种环境下，埃德蒙能够发挥出比塞西莉亚还要强大的战斗力，甚至能够将亡灵的力量化为己用。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上，反应过来的人类军队也做出了反击。 空气飞艇和热气球盘旋着，紧接着向下投放了无数带着黑烟的火油弹，烈火和爆炸声一瞬间响彻云霄，将千万早应该腐朽的尸骸摧毁。 浓烟滚滚，烈焰滔滔。 混乱的战斗中，塞西莉亚若有所感，越过亡灵向前方看去。 一颗黑色的火油弹如同流星般滑落在大理石塔楼上，紧接着骤然爆炸，就在这震动大半个城区的动静当中，巍峨而高耸的黑色大理石塔楼崩塌、破碎！ 掀起滚滚声浪和冲击波如同飓风般划过，折短远方的树木后，向着遥远的冷灰色苍穹翻涌而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人多高的灰尘扑面而来，火油弹爆炸后点燃的火焰还在枯枝落叶上燃烧着。 塞西莉亚捂着鼻子和嘴呛咳了几声，等到灰尘散开以后，见到塔楼还没有被催毁的基座上，露出一条朝下的通道。 门板歪歪斜斜地向两侧分开，就像是一场邀请。 不知是谁用手戳了戳她的胳膊，塞西莉亚本以为是一直跟在身后的艾琳公主，回头一看，发现居然是巫妖。 巫妖居然已经不是只剩一个头骨的样子了。 他身上大部分的骨骼都已经补全，只剩下右脚的小拇指还有几节缺失，只是骨头的颜色有些发黄有些泛白，看上去有些不搭。 注意到塞西莉亚惊讶的目光，巫妖落落大方的转了一个圈，给她炫耀自己刚刚拼好的身体。 “看不出来爱德华这两百多年还是攒下不少好存货的，有几个亡灵的骨头质量都能跟我原版的相比了，先补上用着再说，有什么货不对版以后再换。”巫妖得意的说道。 艾琳公主在一旁听的心脏抽紧。 在怎样心计过人，她也终究只是一个拥有正常生命形态的普通人类，不敢想象这个巫妖货不对版以后要从哪里找到全新的人骨更换。 “以爱德华的性格，他现在应该就在里面等着我们，要进去吗？还是等着大军包围以后直接丢几桶炸药进去。”埃德蒙问道。 塞西莉亚想了想，说道：“直接进吧。” 不论是埃德蒙是艾伦，他们都习惯了在自身武力不够的时候求助于人类机械文明。 塞西莉亚则不以为然。 她出生在魔法时代，更加追求和信奉魔法的力量。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地道深而宽广，尽头是一间奢华的厅堂。 就在塞西莉亚他们走进去的那一瞬间，无数摇曳的烛火同时点亮，鎏金般的色彩映照在周围的墙壁和装饰上。 厅堂的中央，是一个与王宫当中一模一样的纯金王座。 维克多王子端坐在王座上，身后的黑色幕布如同鬼魅。 他微笑着，缓缓抬头看了过来。 “你们、来了。” 他的声音同时混杂了清亮悦耳和嘶哑苍老，就像是一个青年和一个垂暮老人在同时说话一样。 黑色的幕布骤然垂落而下。 身后，铁笼里关押着的林恩、艾伦、爱丽丝等人奄奄一息。《 》 50-60 第51章 烛光下的阴影深沉而寒冷。 无论是林恩还是艾伦, 都虚弱无力的靠在厚重的黑铁栏杆上，头低垂着，呼吸声轻不可闻, 尤其是艾伦，那双晴空大海一样的蔚蓝色眼睛此刻死气沉沉一片，如同长夜里燃尽了所有光明的篝火。 爱丽丝稍好一点, 她抱着膝盖躲在林恩的身边，散乱金发下的面孔憔悴而苍白，眼睛红肿，正紧紧捂着自己的嘴浑身发抖。 他们的状态都很糟糕, 但看起来都还没有生命危险。 塞西莉亚一眼看过去, 注意到了圣女乔安娜并不在他们当中。 按照之前艾琳公主的说法, 绑架走了圣女的组织自然之心也和这个皇帝关系密切, 只是是合作关系, 还是皇帝就是自然之心的幕后主使这一点，艾琳公主还没有确定。 以圣骑士一贯的道德品质和行事风格，这次艾伦没有选择正面作战，而是和吸血鬼一起偷偷潜入，也是存着趁早将乔安娜救出来的心思。 可现在乔安娜人呢？ 林恩虽然奄奄一息但还没有昏迷，见到塞西莉亚一行走进来，立刻挣扎着身上的铁链动了动, 在她看过来的时候, 用口型无声的说出两个字。 ——快走。 快走, 赶快离开这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王座上, 一身白金色礼服的青年高傲微笑, 手中黄金权杖端严肃穆，如同国王正在接待觐见的臣民。 “爱德华。”巫妖平稳说道。 这不是一个疑问, 而是一个肯定。 与外表上的雍容华美不一样，王座上的维克多王子，或者说爱德华一世嗓音嘶哑诡异，说话声时断时续，就好像一个历经时光而腐朽不堪的发条玩偶。 “你、来了，我的好朋友。”爱德华一世说道。 “你怎么还有脸提这几个字？还要脸吗？”巫妖的口气又是稀奇又是愤怒，“你也配提好朋友这三个字！哪个好朋友会把自己的朋友亲自绑上实验台变成亡灵，能干出这种事的不是仇人就是贱人！而你二者合一，举世无双！” 铁笼里奄奄一息的林恩情不自禁的点了一下头。 爱德华一世根本不将巫妖的话听在耳朵里，似乎是积蓄了太多年的倾诉欲无处发泄，他没有第一时间开始出手对付他们，而是不急不忙的和埃德蒙打起了嘴仗。 “无论你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此、刻的结局。” “我拥有帝国……权势和长生不老，超越所有人类，是最伟大的帝王，而你只是一具遮遮掩掩，需要四处躲藏流浪的亡灵而已。” “两百多年、前，我任由你鄙夷嘲笑，依附你而活，两百多年后……一切都是倒转对立。” “一切……都已改变，命运的丝、线已在我手中握紧。” 爱德华一字一顿的说道，嘴角上扬的微笑着，黝黑的瞳孔当中却一片凝滞，如同无星无月的黑夜。 那是用尽所有言语都无法形容的恶意。 巫妖听懂了爱德华一世的言下之意。 瞧，当年的我朝不保夕，做任何事情都需要依靠你的帮助，而如今的一切都轰然倒转。 我力量强大，拥有的底牌哪怕是面对你们联手都可以肆无忌惮。 我长生不老，坐拥整个世界的权柄，而你只是需要一个不能光明正大出现在所有人眼里的骷髅。 当年那个任由你鄙薄嘲笑的所谓朋友，现在已经是远远超越你的存在。 原来爱德华是这样看待他们之间友情的。 身披斗篷的巫妖静静站立着，有一两秒的时间没有说话。 有些感情一见如故，有些感情反目成仇，而有些感情的崩塌破碎，是在很多年后忽如其来的一瞬间。 埃德蒙忽然在心中感觉到了无与伦比的失望，哪怕是很多年前，他被算计着绑上实验台，被转化成亡灵的那一瞬间也没有如此失望。 他几乎为很多年前那个把爱德华一世当成朋友的自己感到震惊。 他怎么会这将这样一个人当成自己的朋友 他怎么会这么愚蠢。 失态仅仅是一瞬间，紧接着巫妖就恢复了正常，抱着手中法杖发出一连串阴阳怪气的笑声。 “哈哈哈哈……爱德华你是要笑死我吗？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半死不活的靠着一个又一个血脉后代的身体苟延残喘，连说个话都要大喘气，现在还被我们几个人逼到了这样一个众叛亲离、毫无帮手的绝境，我真好奇，你究竟哪来的勇气和信心认定自己依旧是那个最伟大的帝王。” 顿了顿，巫妖插着腰，猖狂大笑的问道：“难道你不光坏的是身体还有脑子哈哈哈……” “毫无帮手吗？”爱德华一世微笑说道。 下一秒，阴影中一道人影骤然袭击而出，指甲在半空中迎风暴涨数寸，漆黑尖锐无比，直奔巫妖裸/露的头骨而去！ 这速度简直快的猝不及防，远远超过人类视野极限所能捕捉到的影像，所幸在场之人除了艾琳公主以外都不是人类，这才没有被偷袭成功。 塞西莉亚伸手凌空死死捏住这道人影偷袭的手腕，紧接着反手重重向远方厅堂的墙壁上一甩！ 在场的所有人当中，也只有身为一代血族的她在体质方面可以拥有同样速度了。 轰—— 随着一声巨响，那道人影重重摔向墙壁，将身后的石板墙壁撞的龟裂散开，紧接着人影又滚落在地，摇晃几圈后机械的重新站起来。 那是一张文质彬彬的面孔，只是瞳孔鲜红，嘴唇边獠牙生长，在没有爱德华一世命令的情况下，只会像一个毫无知觉的人偶一样摇头晃脑的摆动身体。 看清楚这个人影的一瞬间，艾琳公主浑身骤然发颤，哆哆嗦嗦地说道：“爱因斯坦” 爱因斯坦·特斯拉。 那个制造出了西西里群岛大爆炸以后，被自然之心刺杀而死的科学家。 听到身后艾琳公主声音的塞西莉亚又一次像那道人影看去，紧接着感觉到了一股极为不舒服的气息。 就像是不久前在地下煤矿的矿道里遇到的那些半人半血族的怪物一样，他们身上的血族气息繁杂而混乱扭曲。 唯一的区别就在于爱因斯坦身上的气息要比那些怪物强大很多，几乎可以与她这种一代血族相抗衡。 “他是你的孩子，他曾经那么仰慕崇拜你，就算你要更换身体来延续长生不老，又关爱因斯坦哥哥什么事，你要将他也做成实验品！”艾琳公主疯魔般冲着爱德华一世喊道。 “我也不想，有维克多一个人、就足够了，可谁让我这愚蠢的孩子，竟然发现了我的事情后想要杀死我……咳……他没有成功，我成功从西西里群岛逃回来了。”爱德华一世说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塞西莉亚的脸色微微冷了下来。 她微微抬手，就有无数暗影箭向爱德华一世骤然飞去，同时问道：“这就是被你一直囚禁在地下密室并且拿来做实验的血族” 没有偷袭成功，爱因斯坦就像个木偶一样机械的重新走到了爱德华一世的脚边。 爱德华一世抬脚轻轻踢了踢爱因斯坦的身体，轻微的叹了口气。 “真可惜，这种用无数吸血鬼、鬼血液培养出来的后天一代血族，果然还是比不了您这种上古血族吗？……咳咳……我原本还以为他是个成功品。”爱德华一世说道。 “你可真恶心。”林恩冷不丁说道。 爱德华一世不悦的皱起眉头，动了动手指。 铁笼里骤然亮起璀璨的电光，噼里啪啦的向林恩招呼过去，疼的他忍不住痉挛了身体浑身紧缩。 他本来就带有重伤，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塞西莉亚心脏微微抽紧，脚步立刻向囚笼走去，却又被又一次跳跃袭击的爱因斯坦阻挡。 “阶下囚就应该有阶下囚的样子。”爱德华说道，声线依旧是青年与苍老两种并立。 “就算要挨打，我也要说。”林恩说道。 他脸色惨白，身上血迹斑斑，额头上冷汗不断向下滴落，却抬头向上露出一个极其嚣张肆意的微笑。 “我来到这个世界好几年了，一直都在思念家乡。” “我听说了爱因斯坦·特斯拉的事迹以后，一直都以为他和我一样也是穿越者，做梦都想要见到他一面，后来看了历史书和埃德蒙的讲述，才猜测陛下你才是这个穿越者，又开始想要见到陛下你一遍，见见你这位老乡。” 说到这里，林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以前有多期盼，现在就有多失望……”林恩面无表情的说道：“……你真的太恶心了，爱德华，虚伪傲慢，自私自利，忘恩负义都不够形容你这个人的一星半点，靠法师朋友统一世界，靠子孙后辈的身体苟延残喘，靠背叛盗窃拥有永恒之心，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称自己做最伟大的帝王！” “我呸！” “你很为自己的成就自傲”正在与爱因斯坦交手的塞西莉亚轻飘飘的反问道。 “别把自己太过高估，其实你连林恩都不如……在很多年前埃德蒙还没有出现的时候，你没有任何出彩之处，甚至被你那个亲王父亲的合法继承人追杀的到处逃窜。” “所有的辉煌，都建立在有人愿意全心全意帮助你的情况下。” “你也不过如此而已。” 爱德华一世起先听到穿越者三个字时微微错愕，但随着林恩和塞西莉亚的话涛涛不绝，爱德华一时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原来你还算是我的老乡。”爱德华说道。 “你不配！”林恩说道。 “别一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样子骂我，真恶心，其实大家都一样……”爱德华手中权杖指向了一旁从未开口过的艾伦，傲慢开口道：“……就好像这位品行高洁无瑕的圣骑士先生一样，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绝对不会违背心中道义，结果还不是为了一个女人屠杀了自己无辜的同伴时。”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塞西莉亚一惊，身体微微停顿，险些被正在攻击的爱因斯坦打伤。 第52章 塞西莉亚感到了难以置信。 艾伦在她眼中的印象一向单薄却纯粹, ——对自己有极高道德标准，形象光辉的圣骑士，不是吗？ 这种人怎么可能会临阵倒戈, 杀死自己无辜的同伴？ 但仅仅是看艾伦的表情，塞西莉亚也知道这个皇帝没有胡说。 战斗越来越激烈了。 爱因斯坦脸色木然，不知疼痛不知疲倦的挥舞着尖牙利爪, 想要杀死他们。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息，蝙蝠拍打翅膀的声音不时响起。 整个地宫都在嗡嗡晃动着，激烈飞舞的气流和雷霆火光在这片狭小的空间轰然炸裂，卷起一道道夺目刺眼的火光, 大片大片的灰尘和碎石从从头顶掉落！ 混乱中, 原本被保护的艾琳公主看准机会, 身体灵敏的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险之又险的避开危险, 跑到铁笼边放出林恩和艾伦几个人。 塞西莉亚立刻顺手割开自己的手腕，让浓稠的鲜血一滴滴冒出，流入林恩的口中。 重获自由的林恩冷笑了一声，也立刻活动着手指加入了打斗。 地宫里的局势陡然反转。 有林恩在旁协助，塞西莉亚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指甲狠狠插入了爱因斯坦的胸膛，捏碎他的心脏。 那颗早已腐朽多年的心脏轻而易举被捏碎，又在下一秒化成腐朽的灰烬飘散在空气里！ 塞西莉亚将尖锐锋利的指甲抽回来, 紧接着如同落羽般轻飘飘的重新落在地面上, 顺手挡掉了针对巫妖的袭击。 可就在他们占尽优势, 几乎下一秒就要解决爱德华一世的时候, 林恩几乎不带半点停顿的又冲到了铁笼旁边, 一手扛起重伤的艾伦，又反手拎起爱丽丝, 沿着黑暗的地下通道向外面跑去！ “快跑！”林恩回头喊道。 霎那间，艾琳公主的话如同电光火石般在脑海当中闪过，塞西莉亚瞬间了悟，伸手拖过还正在释放魔法的巫妖就向前跑去。 不论真假与否，她都冒不起继续待下去的风险。 血族的速度奇快无比，几乎只在一刹那间就越过将近百米的距离，重庆出现在地道入口。 紧接着，塞西莉亚重重的撞上了一道屏障。 高塔外，空气中缓缓浮现蜂巢状的六边形半透明屏障，密密麻麻紧致排列，边角闪烁着蓝紫色的雷霆，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盾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是一道由魔法制造的结界。 胸前长久没有动静的黑色晶石项链突然嗡嗡作响起来，散发出滚烫的热量，就好像受到感应一样，塞西莉亚若有所感的回头看去。 幽暗的地下通道里爱德华一世无声无息走来，一片黑色的晶石碎片就在他双手上方几寸浮起，缓缓旋转，明明是黑色，却散发着朦胧柔和的光芒。 这是第三块永恒之心的碎片。 “这场小、打小闹该结束了，我已经没有兴趣再和你们纠缠下去，胜利、注定属于我。”爱德华一世微笑着说道。 随着话音落下，爱德华一世催动了手中的永恒之心。 恐怖的一幕降临了。 已经到夜晚了，暗淡的天空下，黑色晶石像流光一样飞舞到了半空中，紧接着飞快的膨胀变大，在这过程当中，每秒就有亿万元素在聚拢和裂变，散发着正常人难以想象的剧烈闪烁光华！ 那是难以想象的奇迹，难以想象的伟力。 塞西莉亚盯着半空中还在不断膨胀的巨大光球，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 不能让这个不知名的“光球”继续膨胀下去，否则不仅仅是他们，这座城市的人都会遭到劫难！ 飞灰烟灭、寸草不生，甚至连灵魂都没有转世的劫难！ 不仅仅是她，林恩、艾伦还有艾琳公主他们也同一时间升起了这样的预感。 这和任何预言或者是先见之明都毫无关联，纯粹是生物面对危险时的本能才叫嚣而已。 不需要过多言语，塞西莉亚与林恩、巫妖对望一眼，紧接着同时想要破坏那个剧烈膨胀的光球。 无数挥舞着翅膀，散发着鲜血气息的蝙蝠拍打着翅膀从阴影当中钻出，巨大的白骨骷髅从空间裂缝当中钻出，紧接着扑向前方！ 下一秒，一切都忽然凝固，这些攻击全都被一个人挡去。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远处，蜂巢一样的六边形屏障无声破碎，一道身穿黑色风衣的人影从废墟与浓厚夜色当中不急不缓走来。 是血族始祖亚尔维斯。 “不要白费力气攻击了，永恒之心一旦发动就无可避免，你们这样做只会提前引爆它。”亚尔维斯说道。 “始祖陛下。”林恩喜极而泣的说道，望着亚尔维斯如同望着救星。 塞西莉亚感到了心脏重重一跳，有些仓促的低下头去，紧接的又觉得这没什么可以回避，重新抬头去看他。 “你不是走了吗？”塞西莉亚问道。 亚尔维斯大步走了过来，似乎在思索应当怎样解释，最终只是微笑着简单说道：“我确实回到了特兰西，但还是不放心你，所以就过来看看。” 头顶的光球已经完成了膨胀，正在不稳定的跃动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爆炸，雷电和闪光就在光球周围跳跃，狂暴的轰鸣声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畔。 现在根本不是一个说话的好时候，巫妖指了指头顶的光球，省去了初次见面所有的问候，急促的问道：“您有没有办法解决？” “没有，并且永恒之心发动时，会使周围所有的魔法力量流失，你们甚至连逃离它的攻击范围都做不到。”亚尔维斯说道，语气平静，听不出多少慌乱。 其实这一点不用亚尔维斯说明，在场所有人都已经感受到了，就好像当初塞西莉亚在西西里群岛湖底时感受到的一样，属于超自然的力量在飞快流逝着。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什么！” 林恩与巫妖同时尖叫道，刚才看见血族始祖到来的那一点希望顷刻间消散殆尽！ 亚尔维斯看上去似乎也有点惋惜，轻微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我早一点来还可以解决，但现在已经晚了，就算有其他碎片也来不及想办法催动了……害怕吗？” 那声音温柔无比。 说这句话时，亚尔维斯正抬头看着半空当中的永恒之心，没有看地面废墟上的任何一个人，但塞西莉亚知道那句话是在问自己。 害怕吗？ 塞西莉亚扪心自问，发现其实还好。 她固然不想死亡，但在真正面临死亡之际，倒也没有多少恐惧。 塞西莉亚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从很久以前她就失去了感受大部分激烈感情的能力。 力量的飞快流失让塞西莉亚也感到了眩晕和眼前一阵阵发黑，再加上之前的连番打斗，让塞西莉亚身体情不自禁的向旁边一歪。 亚尔维斯伸手半扶半抱住她的肩膀，将人固定在自己的怀里。 塞西莉亚动了动嘴唇，脱口而出道：“您会死吗？” 即便是在这样危急的时刻，亚尔维斯眼中也掠过一丝笑意。 “不会，你们都会死，而我或许会受点伤，但很快就能好。”亚尔维斯温和说道。 那就好。 塞西莉亚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幽蓝色的眼睛平静无波。 她紧接着伸手一把拽下自己的项链，头也不回地抛向不远处的巫妖与林恩那里。 现在想要活下去的唯一办法，就只剩下努力保护自己，试着在这场大爆炸当中保全性命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样使用永恒之心，但姑且一试，看这条项链能不能让他们活下去吧。 “所以我才会来找你，孩子。”亚尔维斯温和说道。 他低头吻了吻塞西莉亚的眉心，那是他一如既往的习惯。 天空之上的永恒之心终于爆炸了。 天崩地裂的声响伴随着滚滚冲击波，让整个大地都轰鸣震颤不已，浓重的蘑菇云从地面升起又向高空涌动而去！ 以此为中心，万物灭亡。 一片黑暗中，只有亚尔维斯的声音清晰响在耳畔。 “别害怕，孩子。” 塞西莉亚动弹不得。 她被牢牢的禁锢在了亚尔维斯的怀抱当中。 第53章 塞西莉亚半靠在冷杉树的树枝上, 眼睫低垂。 天气渐渐冷了，刚刚下了一场小雨，潮湿的气息还没有全部散去, 水珠在泛黄的叶子上徘徊不去，像一曲哀悼的挽歌。 遥远的灰蓝色的天穹下，历经千疮百孔的人类正在废墟上艰难的重建城市, 他们扶老携幼，拖着伤痕累累的残躯清理废墟，收敛尸体，搭出一片片简陋的棚户暂时居住。 热气球和蒸汽火车在天上与地上的铁轨道路上来来往往, 将其他城市支援的救灾物资一车车运来, 在街头挨个散发, 残阳落在热气球涂抹了帝国标志的巨大球身上, 映照出火烧云一样的色彩。 身后有树枝和落叶被踩碎的细微声音响起, 感受到了来人气息的塞西莉亚象征性的侧了侧脸就停下，没有回头。 “林恩”塞西莉亚轻声问道。 走来的清秀少年抬头看了看塞西莉亚，紧接着变成一只小小的蝙蝠飞到了她身边。 “怎么躲在郊外？我在城里找了你好久。”林恩问道。 “这里安静，城市里面太吵闹了。”塞西莉亚说道，声音又浅又淡。 “回去吧。”林恩说道。 “不了，我还想再待一段时间。”塞西莉亚说道。 “为什么不回去？你在躲避谁？”林恩有些咄咄逼人的问道。 塞西莉亚低头看林恩，眉头微微蹙起, 幽蓝色的瞳孔一霎那间充满了抵抗的锋锐。 “你在躲避谁？” 林恩又问了一遍, 声音很轻。 “我没有躲避任何人。”塞西莉亚一字一顿的说道。 距离王宫爆炸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这场爆炸伤害比预料当中的要小, 波及范围只在一两公里之间, 远远不如当年的西西里群岛大爆炸。 也许是因为爱德华一世终究还是没有掌握好永恒之心, 也许是因为他最终还是舍不得彻彻底底摧毁这座全世界最大的城市，又或者是他以为这种威力足以杀死他们……不论如何, 这是一件幸事。 她被亚尔维斯保护，而艾伦他们被在关键时刻终于不再充当一件装饰品的永恒之心庇佑。 他们都受了重伤，但幸运的没有死去。 作为罪魁祸首的爱德华一世及时逃跑，成功没有让任何人都追寻到他的下落，或者说有能力追杀通缉他的人，比如巫妖或者是亚尔维斯，现在都在养伤，而仅靠那些普通的人类，还做不到追踪爱德华一世。 这两百多年时间，爱德华一世并没有白活，他早已从一个什么魔法知识都不懂的普通人类，变成了一个精通亡灵巫术和各种禁术秘书的法师。 针对这一点，已经登基为女王的艾琳陛下在全世界都下达了通缉令，上面的高额悬赏可以让哪怕是一名公爵也为之心动，可惜到现在还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 而艾琳女王，她是这场混乱里最大的赢家。 王宫大爆炸之后，不论全世界喧嚣的恶意诽谤和揣测达到了怎样的巅峰，作为上一任国王仅有的子嗣，她也登基成为了新一任的女王。 紧接着就在第二天，她毒杀了德文希尔公爵、公爵夫人和公爵的孩子们。 德文希尔公爵是上上任皇帝的幼子，上任皇帝的弟弟，虽然如今高层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一代又一代的皇帝都不过是爱德华一世的皮囊而已，但这种惊悚恐怖的真相显然不能公之于众，在全世界的人看来，如果单论继承权算起，有一天病恹恹的艾琳女王陛下不幸英年早逝，那么下一任皇帝天经地义的是德文希尔公爵继位。 以艾琳女王如今的身体情况来看，这种可能性很大。 冲着这一点，已经有很多手握重权的大臣和贵族提前暗暗向德文希尔公爵效忠了，比起一个苍白柔弱的女王，一个正当壮年的威武国王显然更令人信服。 柔弱的君王与强壮的臣子，就在人人都以为会有一场旷日持久的权利对持发生时，这个病恹恹的女王以一种简单粗暴而又残忍的手段解决了自己的亲叔叔。 这是令所有帝国高层都为之心惊胆战的残忍。 弟弟、父亲、叔叔、堂弟姐妹们……所有挡在这个女人通往权力宝座上的阻碍，都已经直接或者间接的死去。 “您是不是觉得我也很残忍和疯狂？”艾琳女王曾经这么微笑着问过塞西莉亚。 那是大爆炸发生之后的第十天，亚尔维斯昏迷后的九天零十七个小时，刚刚又解决完一个胆敢对女王挑衅的臣子后的艾琳来到了塞西莉亚面前。 她是前来代表整个人类种族向血族表达善意的。 不管最初的原因是什么，最终的结果是因为人类王室的内乱，才导致了如今血族始祖的昏迷不醒，作为人类女王，她不能无动于衷。 对面的女王礼貌而又客套的说完慰问，又许诺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请尽管提出之后，笑吟吟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看起来没有那么苍白了，金发上带了王冠，红宝石与钻石在纯金的底座上交相辉映，站在黑暗的房间里也闪烁着咄咄逼人的光辉，像是抹去了积累已久的尘埃，优雅高傲而威严。 但是塞西莉亚没有精力去关注她。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根本不在乎，也不会注意。”塞西莉亚说道。 她没有抬头看着艾琳女王说话，全部的精力都已经放在了床榻上的亚尔维斯身上。 “这正是我来问你这个问题的原因。”艾琳女王说道。 她想要一个公正的评价论断。 塞西莉亚想要让艾琳女王离开了。 但她不肯，执着的等待着一个答案。 “是的，你是个出色的政治家，也是个出色的刽子手。”塞西莉亚只好回答道。 她懒得说谎，只想实话实说。 这是对艾琳女王最合适的描述，她拥有一个国王所有该拥有的手腕和魄力，对待臣子和平民、盟友时同样恩威并施、手段高超，并且愿意花费精力将这个国家治理的更好。 她会是一个出色的女王，但这同样也掩盖不了她的残忍和无情。 倚靠在长椅上的女王陛下从烟匣子里抽出一支雪茄，点燃之后放入嘴里，让辛辣刺激的感觉一瞬间充满了口腔。 这是最近新流行起的玩意儿，已经有很多贵族绅士开始以抽雪茄为潮流。 渺茫的烟雾里，艾琳女王陛下含笑的声音温柔传来。 “也许你并不知道，我的那位叔叔——德文希尔公爵就是暗中给我下慢性毒药的人，他的计划里，在爱德华一世死后，我也是必死无疑的棋子……很荒唐和讽刺对不对，爱德华一世竟然没有想过杀我，因为我是个女孩，不可以充当“容器”，从小到大，他对维克多弟弟的万般宠爱全部都是演戏，偶尔对我的关怀竟然是真心实意的，因为我是他的女儿，而一直以来想杀我的人，却是德文希尔叔叔。” 这出乎意料的真相让塞西莉亚分了一些注意力给艾琳女王。 惊讶、怜悯、对世事无常的荒缪先后划过心头，搅成一大片浓黑沼泽一样的情绪，又慢慢变成一片深厚的厌倦，积累在心头挥之不去。 “是吗原来如此。”塞西莉亚说道，声音有着异乎寻常的冷淡。 “现在你还觉得我残忍吗？”艾琳女王追问道。 “出乎意料，但我对女王陛下你的评价与刚才毫无改变，或许杀掉德文希尔公爵是事出有因，但当您对他无辜的妻子和小孩子下手时，也确实残忍。”塞西莉亚沉默了片刻说道。 艾琳女王身体微微向前倾，语调有些急促的解释道：“当我杀了德文希尔公爵时，当然不会留着几个对我满怀仇恨的堂兄弟们，况且，只要他们活着，就有可能会有野心家用他们的名头向我反叛。” “不必向我解释，我可以理解女王陛下你这样做的原因，但依旧无法赞同对几岁的小孩子出手……没有针对您的意思，但政治的肮脏和黑暗正在于此，可以将所有原本正常的人一点点污染扭曲……陛下，您可以走了。”塞西莉亚说道，手臂向外伸展，做了一个请离开的手势。 艾琳女王叹气，伸手掐断了正在燃烧的雪茄，让那零星半点的跳跃火光消失在指缝间，然后扔到地板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看来您对我的评价不会更改了……对了，感谢您那天的救命之恩。”艾琳女王说道。 她在母亲的早逝和父亲的漠视下长大，唯一疼爱她的叔叔，心中想的却是要怎样下毒毒死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的弟弟受尽万般疼爱，而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装饰品。 所有温柔的爱意都与她毫无关联，她在残忍的对待当中长大，只会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的回馈这个世界。 堂弟堂妹们天真可爱的笑脸在脑海中一闪而逝，紧接着消失无踪。 残忍吗？ 或许吧。 ……………… 艾琳女王离开以后，塞西莉亚依旧静静地坐在亚尔维斯身边。 亚尔维斯骗了她。 他说他或许会受一点伤，但很快就能好。 但这是假的。 他受了伤，但没有很快就好。 塞西莉亚将手伸入绒毯当中，与亚尔维斯十指相扣。 他手指冰冷，是没有生命的温度。 这样想着，塞西莉亚缓缓弯腰，将自己紧紧贴在了他的胸口上。 他的胸膛安静一片，没有心跳的声音鼓动。 血族身体冰冷，也不会有心跳。 亚尔维斯正在昏迷，但是身体内部的伤害正在被快速修复，也没有严重的有生命危险的地步。 但塞西莉亚依旧感觉到了心脏被压迫的惶恐。 依恋是错误，离开是错误，所有的相遇和离别都是错误。 她靠近他，如同靠近下一刻就要将她吞噬殆尽的深渊，黑暗铺天盖地而来的，她远离他，如同离开冰天雪地里唯一的篝火，冰冷与绝望无时无刻不缠绕周身。 “父亲。”塞西莉亚说道。 片刻的沉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亚尔维斯。”塞西莉亚又说道。 亚尔维斯正在昏迷，没有人会回答他，但塞西莉亚依旧想要念他的名字。 她并不期待奇迹发生，期待亚尔维斯能够突然醒来回应。 她只是想要这么做而已。 她呼唤他的名字，如同倦鸟归巢一样的本能。 第54章 林恩想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复杂的堪比一道高等数学题, 明明答案就在那里，但就是不知道该如何解答。 血族始祖因为受伤而短暂沉眠时，塞西莉亚一直守候在他身边, 不眠不休，不管是哪个人前来劝说，都不会离开血族始祖半步。 那时候的塞西莉亚终于不像一只没有喜怒哀乐的大理石雕像了, 苍□□致的外表下是一颗石头做的心，那种隐藏在平静表面下如同深海风暴一样激烈汹涌的情绪，让任何一个熟悉她的人都能发现。 林恩以为塞西莉亚会在那个房间里地老天荒的坐着，直到始祖陛下的苏醒。 紧接着就在血族始祖即将苏醒的前夕, 塞西莉亚毫无预兆的离开了。 “我想不明白。”林恩说道。 “别问我, 我也想不明白自己。”塞西莉亚有些疲倦的说道, 声音里有着异乎寻常的冷淡。 她软弱和优柔寡断的近乎愚蠢, 不论再活多少年也毫无改变, 有时候塞西莉亚都忍不住自己厌弃自己，更想不明白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亚尔维斯依旧会对她报以关注，而不是头也不回的抛之后。 林恩看起来还想再问什么，而塞西莉亚却不想再谈了，提起了另一件事情。 “还是没有找到艾伦吗？”塞西莉亚问道。 “没有，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林恩无精打采的说道。 想起艾伦, 林恩也不由得心里难受, 忍不住默默收紧了翅膀, 像是发寒一样的将自己卷成一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当时在场剩下的两个人里面, 爱丽丝被赶来的西里尔殿下带走了, 而艾伦下落不明。 林恩想起了自己上辈子沉迷网络时了解的一段故事。 有一个名字叫阿尔萨斯的的高贵王子，他品德高尚, 为了拯救自己祖国的瘟疫而踌躇满志踏上征程，却在路途当中众叛亲离，自己也一步又一步的堕落灵魂，最终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毁灭了自己曾经一心想要守护的国家。 一切都像是莎士比亚笔下的悲剧一样，充满了一切阴差阳错而铸成的悲惨命运。 满心正义的圣骑士最终还是违背了骑士守则。 当时他和艾伦一起偷偷潜入，想要先将人质救出，再顺便偷出永恒之心的碎片，却没想到羊入虎口，被早有预料的爱德华一世瓮中捉鳖。 当时的爱德华一世已经被外面的艾琳和塞西莉亚等人逼到了绝路，已经开始狗急跳墙，只想狠狠报复他们这些人。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爱德华一世用乔安娜的性命来威胁艾伦，逼他亲手杀掉自己圣殿骑士团的同伴，这种事情毫无意义，但他只想看自己的敌人痛苦。 一边是亲生妹妹一样，却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乔安娜，一边是同样也饮下了那些浑浊鲜血，理智摇摇欲坠，即将也变成嗜血怪物的圣骑士同伴。 应该选择谁又应该拯救谁 林恩不知道正确的答案是什么，但艾伦选择了乔安娜。 艾伦照着爱德华一世的命令做了，但依旧没有保护的了乔安娜。 自幼养尊处优的圣女殿下早就已经被这些天以来的刑罚折磨的不成人样，她接受不了自己的毁容和残疾，在获得自由后的第一秒，跌跌撞撞的纵身跃入火焰。 每次想起那一幕，林恩就感到很不舒服。 他从来没有这么怀念过自己的家，那个平和、庸俗、温暖的小楼房，还有和父母家人朝夕相处的每一个瞬间。 这个世界当然不算差。 它绮丽而华美，天空与大海都辽阔无比，先进的科学飞快发展，古老的魔法暗流汹涌，这里有暗夜里手捧水晶杯饮下鲜血的古老血族，有身披白袍的牧师们在阳光里赐下天使祝福，还有挥手能捎来幽灵的巫妖整天在耳边喋喋不休，瑰丽得如同一场魔幻大片。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也混的并不算差，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成为了身份高贵的一代血族，还有另一个世界普通人做梦也想要得到的长生不老。 但这个世界也带着血淋淋的残酷。 这里的死亡和战争来的如此轻易，一切都凭着实力说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八个字将他和其他人类之间划出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而好人总是没有好报。 想到这里，林恩举起翅膀抱住脑袋，一边挡下了一滴从树叶上滑下的露水，一边思考着要怎么样撮合他们两个人。 他最近已经看够身边的人伤心难受了，不想再多出两个，况且塞西莉亚是个难得的好人。 思来索去，林恩决定说的直白点。 “陛下应该已经醒了，你回去看看他吧。”林恩说道。 塞西莉亚的身体动了一下，那一瞬间，林恩已经拍着翅膀飞起，打算跟在她身边回城，但紧接着发现她只是换了个坐姿而已。 “我知道了。”塞西莉亚说道。 她继续坐在树下，没有丝毫回去的意思。 一阵焦躁感从林恩的心里面升起，他重新由蝙蝠转化为人形，有些烦恼的在塞西立前面来回渡步。 塞西莉亚不想理他。 还是林恩按耐不住的先说话了，“既然你想不明白，那咱们就先分析一下！” “第一点，你爱始祖陛下对不对？先别忙着反驳……”林恩大手一挥，清秀的面容上有种独断专行的决断，“……塞西莉亚殿下，每次你和亚尔维斯陛下见面时，你的眼睛就只能看得见他，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无关紧要，我又不是瞎子，当然看得出你爱他！” 塞西莉亚的脸色变了。 就好像被淹没在了深渊里一样，连呼吸做不到的窒息感让大脑当中一片空白，只有冰冷的痛苦缓慢蔓延至五脏六腑深处。 如果林恩现在低头看一看，一定会被她难看的脸色吓到，然后吓得不敢再胡乱说些什么。 但林恩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 也许过了一瞬，又好像过了很久，塞西莉亚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嗓音。 “那只是……一些还没改过来的习惯而已。”塞西莉亚忍着发颤的嗓音说道。 “好好好，没改过来的习惯而已……”林恩用一种“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的口气说道，“……这个无所谓，现在咱们来看第二点，血族始祖明显也很喜欢你啊，这就OK了，现在两点一结合，只要你们两个把以前的心结和误会说开，好好在一起，也就不用这么难受了……” 塞西莉亚终于按耐不住了，捂着额头低声呵斥道： “闭嘴！” 这不是以往那种丝毫没有威慑力的劝导，而是真真正正饱含怒火的嗓音，让说的正兴起的林恩忍不住愣了一下，乖乖的闭上了嘴不说话。 塞西莉亚从枝头上站起来，平视着林恩，眼中是历经数百年风雨磨砺后的强大和平静。 “别参与我和亚尔维斯之间了，林恩，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塞西莉亚说道。 夕阳的光从两个人之间照入，在山坡上映照出长长的身影，一只声音婉转的夜莺从两个人身边飞过，飞入身后的密林当中消失不见，只有隐隐约约的清脆叫声传来。 林恩没有见过她发火，忍不住愣愣的看了过来，动了动嗓子又开口时，声音比之前低了很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知道的不多，但是足够了……比如说我。他之所以将我转化成一代血族，或许只是因为你当时显得很喜欢我，想要留我给你做个朋友呢？”林恩小心翼翼的说道。 越是了解血族始祖亚尔维斯，林恩就越是忌惮和敬畏他。 这个古老的血族总是在成竹在胸的平静微笑，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事实也确实如此。 数千年的漫长光阴使作为血族始祖几乎无懈可击，所有古老的血族在他面前都宛若幼儿一样无力，不堪违背和忤逆他的分毫意志。 林恩眼睁睁看着他是在清醒以后如何驱使着那些强大而骄傲的一代血族，使血族在经过千年沉寂以后又迅速在这个陌生时代恢复兴盛，并且并且将人类社会黑暗的地下世界掌握在手中。 就连林恩视为最大秘密的穿越，当时在夜色宫殿当中没过多久，也被亚尔维斯漫不经心的猜中了。 但就是这样的人，他每次在面对塞西莉亚时，反而会有一些微妙的患得患失。 “你真的什么都不明白，林恩，我能理解你一片好心，但我与亚尔维斯之间，并非你所以为的那样。”塞西莉亚说道。 “但你爱他，他也爱你。”林恩说道，不能理解他们究竟有什么心结。 “我累了，林恩……”塞西莉亚深深的叹了口气，一代血族不会轻易精力不济，但某种深重的疲倦依旧浮现在了她的脸庞上，“……和亚尔维斯在一起时，我感觉不到轻松，也感觉不到对任何事情的期待，这已经持续很多年了，我真的累了。” 林恩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一个电光火石的念头突然划过脑海。 “你……是不是有抑郁症？”林恩惊疑不定的问道。 第55章 那天最终还是不欢而散了。 塞西莉亚不知道他的脑子里面到底想了些什么, 但即便是她，也不想被人怀疑自己是个精神有问题的疯子。 林恩走的时候脸色很古怪，既有些恨铁不成钢, 又有担忧和同情，这样复杂的表情难得出现在这个一向开朗的年轻人脸上。 不过幸好，林恩没有在劝说她回去见亚尔维斯。 这让塞西莉亚松了一口气。 很多时候, 她不害怕别人恶意的威胁和幸灾乐祸的逼迫，但遇到朋友完全出自于好意的劝说时，她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刚刚登基的艾琳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过首先被这位女王陛下放在心头的第一件大事, 就是她开始召集全世界的法师和女巫。 千年前的魔法时代在战争当中崩塌毁灭以后, 这个世界并非完全失去了超自然力量的踪迹, 只是都已经变得寥寥无几, 又在岁月的流逝当中渐渐失落知识与文明。 到了如今, 女巫、狼人之类的异类都已经隐藏在了地下，像雇佣兵一样接点任务赖以为生，或者是隐居避世，比起已经衰败的光明教廷还要狼狈。 而艾琳女王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这些异类召集在麾下为她效力，让他们如同千年前一样，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大庭广众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在忌惮血族, 所以急需与特兰西吸血鬼对抗的超自然力量。 所以当塞西莉亚再回到都城时, 就看到一幕与千年前有些相似的场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平民与小商贩的叫卖声里身着丝绒长袍与斗篷的神秘人物手持权杖, 默然走过街头, 双头蛇和个头矮小的地精则蹦蹦跳跳的跟在他们身边, 还有毛发旺盛的狼人站在码头边和人厮打，衣着艳丽暴露的女巫们一起坐在酒馆里喝酒…… 站在街头的塞西莉亚忍不住驻足微笑。 这是一个好的变化。 如果艾琳女王对血族的忌惮始终不变, 这条政策能够持续下去，也许很多年后，人类世界能够像千年前一样，重新浮现出魔法力量兴旺的景象。 塞西莉亚去了王宫寻找艾琳女王。 侍从女官进去禀报之后，女王陛下很快就让她进了书房。 她似乎有很多公务要处理，哪怕是塞西莉亚走进来时，也头也不抬的用羽毛笔写下两三行批阅之后，才将羽毛笔放置在一旁。 艾琳女王将羽毛笔放置墨水瓶里，活动了一下酸疼的手腕之后，才抬头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 艾琳女王请塞西莉亚在壁炉边的桌子上坐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已经是深秋了，天气虽然还没有到寒冷的地步，但已经不再炎热，王宫里的壁炉已经提前升起了火焰，以防止一向体弱的女王感到不适。 “不知道你这些天去了哪里后来我去德文希尔公爵的宅邸找了你好几次，但那些血族都说没有再见过你。”女王陛下问道。 当初亚尔维斯重伤以后，塞西莉亚就将他带到那里去暂时休养。 后来写信通知特兰西以后，赶来的其他一代血族也纷纷聚拢在了他们的血族始祖身边，如今那座公爵宅邸已经俨然成为吸血鬼在人类世界的大本营。 塞西莉亚对这不想多谈，避过了这句话以后，陪着艾琳女王东拉西扯闲聊了片刻，然后提出自己想要去尖顶图书馆，看看那些储藏在图书馆里的历史书。 “尖顶图书馆……”艾琳女王一愣，“……那里到确实有不少保存了几百年的羊皮卷，但您如果想要得知那段时间的历史，去问那位血族始祖不是更方便一点” 塞西莉亚当然知道那样更方便一点。 “总有一些记载，是血族所不知道的。”塞西莉亚垂落下眼睛，轻描淡写的说道。 这不是什么大事，艾琳女王很快同意了这个要求，拉响摇铃后请人将塞西莉亚带到了尖顶图书馆。 这里是知识的殿堂，一排排高至天花板的书架错落至宽广的厅堂尽头，被牛皮封面包裹的厚厚大部头一直堆积到书架顶端还不止，管理此处的图书管理员不得不踩着梯子上上下下，才能将一本本借阅的书籍放回原位。 全世界九成的书籍都可以在在这座图书馆里寻找到原版或者是复刻版本，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秘而不宣的羊皮卷和信件尘封在适合保存的干燥仓库里，他们大多都来自于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信件和书函，其中不知道尘封着多少积累在历史里的惊天秘密。 在图书管理员的帮助下，塞西莉亚不费吹灰之力就从看守最严格的书籍仓库里取来了大量记载千年前历史的羊皮卷。 这些羊皮卷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古老的记载了，和塞西莉亚所希望的一样，羊皮卷上面确实记载了有关于永恒之心的事情。 或者说，“永恒之心”才是这些古老历史记录里的主旋律。 塞西莉亚将第一卷羊皮纸放入手中，轻轻念出了上面的话。 ——战争结束，一切辉煌的魔法文明都已至穷途末路，谨以此，记录这段真实而残酷的历史，以待千年之后的人类，还能知晓这些古老而辉煌的传说。 这是羊皮纸卷扉页上的第一句话，写下这些记载的人是一个蹩脚的三流小法师。 他不是一位伟大的魔法大师，却是一位令人称道的历史学者。 这个法师十几岁时遇到了恶魔入侵这种几乎毁灭整个世界的灾难，此后一生都在各种战争当中颠沛流离，一直到七十多岁时，波及了全世界的种族战争才终于结束，并且写下了这些关于当年的回忆录。 后世的人能知晓这个法师，全都是因为他留下的这些羊皮纸卷，而也正是因为这些羊皮纸卷的存在，如今千年后的人才能知晓一星半点淹没在时光里的历史。 塞西莉亚思索着，缓缓翻开手中的第一卷羊皮纸。 ——恶魔入侵世界的第三年，那时候的我依旧混迹在后勤兵当中，当一个籍籍无名的打杂者。 在这一年里，联盟的战况极其不利，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三只巨龙哀嚎着跌入大海，标志着巨龙这个种族的灭亡，坏事成双，一代血族塞西莉亚的死讯同样传来，据说引起了血族内部极大的动荡。 人类依旧节节败退。 血族始祖族招来了天空之城最为顶尖的炼金术士，将众神遗留的神格融铸到了一起，当这个旷古烁今的炼金奇迹成功的那一瞬间，整个天空之城都笼罩在无与伦比的威压当中，人人只能在这样浩瀚的力量下跪拜在地，仿佛众神复苏…… 那一幕的景象，时值几十年后的今日，我也难以忘怀。 ——深渊战争的第十年。 血族始祖的计划成功了，永恒之心的力量浩瀚无比，引领我们赢得了这场战争。 在深渊被摧毁，散落成千万空间碎片飘入虚空星海当中，同时，它也被摧残成了七块碎片。 损失惨重的血族选择了避世，而余下的人们都疯了。 也就是从这一年起，这片大陆彻底陷入了不分种族、不分阵营的战火燎原，人人都想得到堪比神明的力量，联盟倾刻间四分五裂、内斗不止…… ——这片大陆无止境的战争已经持续六十年了。 因为永恒之心，天空之城被彻底冻结在了时光之外的裂缝当中，不生不死。 因为永恒之心，在风暴中建造的海底宫殿也在人鱼悲泣的哀歌当中毁灭。 最后一只精灵部落在今年三月覆灭，这样多种族和势力的灭亡，终于换回了人们的理智，让他们不再为永恒之心而永无止境的互相残杀。 大家定下了约定，将永恒之心的故事掩埋，只留下一些似是而非的传说。 但还来得及吗？ 这个世界如今已是废墟一片。 新出生的小孩听我讲那过去的故事，以为这只是一个糊涂老人的梦中呓语，世上哪里会有那样繁华的景象和众多的物种。 我不确定，有时连我回忆起少年时代，那战争没有开始之前的辉煌盛世，几乎都怀疑那是梦中…… 这些记载惨烈而震撼人心。 看完后的塞西莉亚重新卷起手中羊皮卷，闭上眼睛，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但这样一来，所有千年前战争和永恒之心的谜题就都能得到解释了，并且逻辑严丝合缝。 只是塞西莉亚心中还有一丝困惑。 为什么教皇图书馆作为与尖顶图书馆不相上下的知识宝库，那里的古籍当中，却对永恒之心没有半句话记载 第56章 那天离开图书馆的时候,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塞西莉亚向图书管理员办理了借阅的手续，然后带走了这些羊皮卷。 这些老旧的羊皮卷解答了很多困惑, 也记载了两块永恒之心碎片的下落，对她来说，这就像是在迷雾重重的未来里, 指出一条不甚清晰的小道来。 譬如说接下来旅途的目标。 ——风暴之城。 后来，塞西莉亚抽出时间，仔细回忆里一遍清醒以来的所有事情。 从苏醒以后至今，她已经去过了不少地方, 从西西里群岛、光明教廷圣地, 再到如今的帝国都城, 几乎每到一个地方, 就会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纷乱发生。 塞西莉亚直觉的感到有哪里不安。 这种不安的感觉来的毫无根源, 毫无理由，又似有若无的几乎没有，甚至连一个怀疑的线索都几乎找不到，就好像深夜里独自一人行走，是感觉到身后有人跟随，可是蓦然回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时的感觉一样。 想不明白这种无由来的感觉, 塞西莉亚只能暂时抛之脑后, 然后凭着直觉做事, 比如说继续寻找永恒之心的碎片。 现在这个时代, 长途远游的方法比起从前要古怪的多, 既不是乘坐飞龙或者是马车，也不是利用魔法传送, 而是使用各种奇奇怪怪的机械，其中最常用的就是蒸汽火车。 飞艇太昂贵危险，马车太慢，只有蒸汽火车价格和速度都刚刚好。 这种由绵延万里遍布大陆的铁轨拉着的车厢，使用起来简单方便又快捷，这几十年来，已经是大多数人类和非人远行的首选方式。 考虑到使用血族的办法飞行过去以后太浪费体力，塞西莉亚在旅馆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也去了列车站。 这里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带着热火朝天的嘈杂和世俗感，塞西莉亚对着站表看了片刻，然后买下了一张通往海边爱丁堡的最快车票。 那座名叫爱丁堡的城市，是距离风暴之城废墟遗址最近的人类城市。 就在候车室等着蒸汽火车启动的前几分钟，正低着头看着自己交叉十指发呆的塞西莉亚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是亚尔维斯来了。 塞西莉亚不需要抬头都能知道这一点。 她对这个人的熟悉有时候甚至都会超乎自己的预料，塞西莉亚不想承认，亚尔维斯仿佛是她生命的一部分，融入骨血不可分割。 脚步声走近又消失，紧接着是一阵衣料摩擦声，紧接着眼角的余光里，长椅红丝绒的坐垫上出现一片黑色的风衣衣角，色彩浓重的有如深渊。 寂静，无声。 塞西莉亚慢慢扬起头去看他。 外面正在下雨，亚尔维斯来的时候撑了一把黑色的雨伞，现在这慢条斯理的将雨伞合拢收回，一点点的透明水珠顺着伞面滚动到他的手指皮肤上，又下滑落在深色的地板上。 他的面孔冷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受伤的原因，看起来比之前略微苍白了一些。瞳孔当中泛着血色的鲜红。 人来人往的候车室里，开始有年轻的淑女小姐用折扇捂着下半张面孔，含羞带怯的朝着这里指指点点。 注意到这一点的亚尔维斯漫不经心的朝着她们看了一眼，下一秒，周围人群的瞳孔出现一秒涣散，紧接着又恢复如常，不再向这边投来目光，开始各自忙起自己的事情来。 塞西莉亚知道，这是因为亚尔维斯用了一些迷惑人心的小手段。 “她们在看你……”塞西莉亚说道，语气里还带着些没有回过神的恍惚。 “也有很多人在看你，塞西尔，只是你从来不会注意到他们……你看看，你就是这样的人，偏执又顽固，只想看见自己想要看到的，对着不想看见的事情视而不见，有时候不管别人怎样匍匐在你的脚下，祈求你半点目光，你也不会注意到。”亚尔维斯用一种格外亲昵的语调说道。 塞西莉亚愣了一下，说道：“我没有。” 亚尔维斯身体放松的靠向椅背，双手交叉在身前，目光幽暗，却微笑着问道：“是吗？那个叫艾伦的圣骑士和巫妖又是怎么回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什么？ 塞西莉亚默不作声，眼中露出真真切切的迷茫来。 亚尔维斯似乎被塞西莉亚的神情逗乐了，他的笑容一瞬间浓郁了很多，紧接着将身体靠过来，伸手扳过她下颌，极富有侵略气息的吻了下来。 唇齿间一瞬间热度上升，气息交缠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刺激。 塞西莉亚一愣，条件反射性的想要将他推开，还没有动手，亚尔维斯就已经重新坐直了身体。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一两秒而已，塞西莉亚胸口剧烈起伏着，感到心脏在砰砰跳动，不知道自己是恐惧还是愤怒。 “你做什么！”塞西莉亚咬着牙问道。 “你这样真让我愉悦……”亚尔维斯笑着拍了拍她的脊背，如同安抚一样的说道：“……怕什么，孩子，知道你不喜欢，我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了，况且这里也没有第二个夜色宫殿给你毁了。” 塞西莉亚轻轻的颤抖了一下。 “不说这个了，为什么躲着我？”亚尔维斯又问道。 这个问题太直白尖锐，让塞西莉亚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感觉到一丝丝酸涩的抽痛感蔓延心脏，似有若无。 半响，塞西莉亚重新垂落下漆黑的眼睫，仿佛是难以承受一般的低下头去，却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原因你和我都……心知肚明。” 亚尔维斯等着塞西莉亚接下来的话。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塞西莉亚脑中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 她不能再和亚尔维斯暧昧不清下去了，这样只会又毁了她。 “每次见到你的时候，我都会忍不住想起那些好久以前的事情……”。 塞西莉亚咬着牙说道，突然决定将一切都说得一清二楚。 “……我总是想起我小时候满身伤口，躲在下着暴雨的教堂窗口边瑟瑟发抖，你走过来将我抱在怀里，还有后来我捧着红茶杯坐在椅子上，你在旁边给我阅读书籍时的模样，还有后来你让我去吸血和杀人，把我关押强迫……的时候……太多回忆了，每次一看到你，我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起这些……” 亚尔维斯默不作声的听着。 他感到了一点轻微的情绪失控。 暴怒如同海啸般在心中翻滚踊跃，海啸之下，是更多的隐秘莫测情绪暗流汹涌，快到他来不及辨认，就又淹没在了暴怒当中。 说这些话的时候，塞西莉亚连身体都在微微颤抖，浓墨似的长发垂落在肩头，遮掩住大部分神情，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那双幽蓝色的眼里已经浮现出薄薄的水光，仿佛下一秒就会承受不住的落下泪来。 看起来这么漂亮和柔软脆弱，仿佛经不起半点风吹雨打的打击，又好像柔软易折的藤萝和花朵，随便什么依靠就可以让她轻而易举的改变自己意志和想法。 只有亚尔维斯才知道，这个孩子有多么难以更改的决心和意志，一旦下定什么决心，哪怕他再怎样勃然大怒和施以重压，哪怕前路有再多风霜雨雪痛苦不堪，她也会咬着牙一路坚持到底。 绝不回头。 塞西莉亚说不下去了。 她愣愣的看着亚尔维斯平静的面孔。 血族始祖始终有种遇到任何惊涛骇浪也不会动摇半分的镇定和强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或者说，面对她时，亚尔维斯一直都是这样成竹在胸，仿佛她是他的掌中之物。 很多年前她还为他辗转反侧时，常常会在每一个深夜里不由自主的思索，思索着他这么冷漠镇定，是不是因为他并不在乎她？ 这个人啊。 她曾经以年少时最为真挚最为虔诚的爱情去爱过他，却如同被魔法肆虐过后的夜色宫殿一般，只留下一地狼藉的灰烬…… “我曾经爱过你，但这些早就结束了……”说到这里，塞西莉亚再也按耐不住，感到湿润的眼睛落下一滴泪来，“……每次见到你，我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起这些事情，然后难受的不能自己，也许只有从今往后，彻彻底底的远离你，才能让我快乐一些……” 塞西莉亚没有再说下去。 亚尔维斯看着她，眼神幽暗晦涩如同深渊，紧接着，他毫无预兆的抬手按压住了她的心脏。 塞西莉亚感觉到了喘息不得。 这不是某种情绪上的形容词，而是真正的、字面意义上的喘息不得。 血族始祖是所有吸血鬼的源头和主宰。 亚尔维斯甚至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只需要将气势放出，就足以让他的子嗣如塞西莉亚折服。 肋骨前的手指一点点用力，指甲生长，紧接着刺入肌肤留下血液，而眼前亚尔维斯的眼神又如此冰冷锐利，如同无尽深渊。 塞西莉亚感觉亚尔维斯是在考虑要不要杀了她。 毕竟血族始祖不会允许有血族逃离他的掌控。 那只停留在心脏前的手指慢慢挪开，又一路向上滑到脸侧。 亚尔维斯反复摩擦着怀中孩子冷白色的侧脸，鲜红色的血液在皮肤上划出道道痕迹，远远看去，像是暧昧的口脂颜色。 半响，亚尔维斯用微微叹息的口吻说道：“塞西尔，我真想杀了你，现在你应该庆幸我保有理智。” 塞西莉亚将额头轻轻的抵在亚尔维斯手掌上，疲倦说道：“如果真是这样……也不是不好。” 亚尔维斯笑了。 “列车到了，走吧。”亚尔维斯说道，松开禁锢她肩膀的手。 塞西莉亚用手指擦去眼角的泪水，转头不再留恋的走上火车。 列车开动，呜呜呜地驶向远方。 塞西莉亚坐在窗口的位置上，看见窗外的亚尔维斯一闪而逝，紧接着被远远抛在身后。 她突然想起自己离开特兰西时的那一天，亚尔维斯也是像今天这样，不言不语的目送她离开。 但是这一次，是真的彻彻底底都结束了 车厢里，塞西莉亚用手捂住心脏的位置，缓缓弯腰将自己抱成一团。 结束了。 世上最难过的词语莫过于此。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列车站台前，来来往往的绅士淑女将奇异的目光投向手持黑伞的俊美青年。 这个身穿黑色风衣的人影遥望着空荡荡的铁轨，久久不收回目光，如同那里有奇珍异宝。 这是他的孩子。 从孩提时代到长大成人，他教导她拯救她转化她抚养她，将前所未有的心血投入进去，如同爱着骨中骨血中血，如同爱着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血族拥有永恒的生命，他有足够的时间等她归来。 这样想着，亚尔维斯缓缓撑开黑伞，转头消失在了列车站台。 第57章 一天以后, 塞西莉亚到达了爱丁堡。 沿着这座城市一路向北，顺着乡间小道穿过层层密林，会到达一片濒临海面的悬崖。 这里是天与海的交界线。 陆地的尽头是高达百米的陡峭悬崖, 崖面洁白，如尖刀般垂直屹立，深蓝色海浪咆哮着拍打在岩石上, 溅起层层叠叠的白色泡沫和浪花。 一年四季，几乎每天都有绅士淑女们从世界各地赶来，来欣赏被吹嘘为这个世界上最美海岸的悬崖。 刚刚赶到了塞西莉亚遥遥望着这人来人往的场面，半响, 揉了揉眉心。 很多年前, 人鱼曾经将这里划分为禁地。 真正的人鱼远远没有那些童话故事当中描述的那样善良可爱, 这些能与海中巨兽互相搏击厮杀, 顶着无尽压力畅游在深海的生灵, 天生就有凶残的性情，如果有人类的船只有意或无意的闯入它们的领地，只会被愤怒的人鱼掀起暴雨和风浪淹没。 那些雷霆与暴雨里在海面上回荡的优美空灵歌声，则是它们献给人类的送葬曲。 她曾经无意中进入过人鱼的领地，那过程糟糕的不想回忆。 谁能想到，很多年后，这里会成为人类的旅游胜地。 顺着人流慢慢走到悬崖边上, 塞西莉亚裹紧了身上薄纱披肩, 任凭飞舞的海风吹动黑发, 这里和当年一样美丽, 站在陡峭的悬崖边上, 望不见尽头的海天同时收入眼底，残阳入海, 温暖的淡金色光线落在白色岩石上，折射出的光影迷离的让人心醉。 谁能想到，再这样沉静平和的风光之下，会有巍峨古老的城市废墟淹没在海水之下。 人鱼的城市——风暴之城。 塞西莉亚一直站在海岸边缘。 等到夜色降临，所有的游客都打着哈欠离开之后，塞西莉亚纵身一跃跳入了海底。 一路下潜，下潜，再下潜。 幽暗静谧的深海里，什么也看不清楚，她只能凭着记忆中的路线向风暴之城走去，也许是游泳太过耗费体力，塞西莉亚感觉到了困倦。 厚重的海水下，塞西莉亚忍不住闭上眼睛休息几秒再睁开。 如果她现在还在陆地上，一定会忍不住打个哈欠。 海底的的尽头，已经隐约出现了庞大的城市，这里有珊瑚的墙壁，琥珀的窗户，珍珠点缀在漆黑的蚌壳里，随着水流而合拢开启。 终于快到达风暴之城了。 更加困倦的塞西莉亚心头一喜，强打起精神继续向那里游去。 深海里，似乎隐约传来了优美空灵的歌声。 那是一首送葬曲。 “嗅着血液的芬芳，我找到安魂的殿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片破败景象，幽灵放荡歌唱 黑色迷迭香绽放，藤蔓蜿蜒生长 灵魂张望，信仰血色的月光……” 有少女的歌声在深海里回荡，带着迷惑人心的力量，让塞西莉亚无端觉得熟悉至极，仿佛在哪里听过一样。 究竟是在哪里听过呢？ 海水当中，正忍不住闭上眼睛小小休息片刻的塞西莉亚强打起精神，想要侧耳倾听歌声的来源，却感觉到几乎无可抵挡的睡意。 这不对！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停止了游泳，伸展双臂，正无知无觉任由自己落入海底的塞西莉亚骤然睁大眼睛，将手腕伸到嘴边狠狠咬穿，想要找回自己的清醒理智。 又是一阵歌声传入耳畔，带着让她足以沉迷致死的困倦和睡意，只想陷入一片深沉的黑暗里好好长眠一场…… …… “嘶——” 皮肉撕裂露出骨骼的声音在血族的耳朵当中如此清晰，更何况还伴随着一阵刺痛。 塞西莉亚疼的浑身一抖，将手从齿间抽出后，骤然睁开眼睛四下张望。 她正站在城堡的尖顶边缘，深灰色的砖石下，是一望无边际的黑暗城市。 空气里弥漫着血色的芬芳，一座又一座房屋尖顶陡峭优雅，一路绵延直上苍穹，有锁链缠绕的食尸鬼在街道上来回巡逻，近处，城堡窗口流露出的灯火中，隐约传来手持折扇的优雅血族低低调笑声。 头顶，漆黑的天空无星无月，幽暗冰冷无比。 她……在做什么？ 塞西莉亚蹙眉思索，身后却有冰凉的熟悉气息靠近。 “父亲。”塞西莉亚头也不回地低声说道。 走到塞西莉亚身后的亚尔维斯将她手腕捧起，皱眉看着上面的血痕。 以血族的自愈能力，她手腕上的伤口早就在短短几秒内愈合了，只不过还留下零星半点血迹。 “怎么将自己的手腕咬伤了？”亚尔维斯微微不悦的问道。 塞西莉亚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是啊，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咬伤自己的手腕？ 她之前在做什么？ “嗯” 亚尔维斯挑眉发出一个音节，他还在等她的回答。 “我……之前在哼歌。”塞西莉亚迟疑的说道。 塞西莉亚想起自己之前在做什么了。 对了，她不耐烦宴会，所以就偷偷跑出，坐在城堡的高塔尖顶上，哼了一首歌谣，所以才会觉得那歌声熟悉。 亚尔维斯也不以为意，就将这件小事抛弃了脑后，微笑着向塞西莉亚招了招手。 “过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亚尔维斯说道。 “是谁？”塞西莉亚疑问道。 那一瞬间，也许是错觉，亚尔维斯的笑容似乎都隐约变得意味深长了几分，但是当塞西莉亚仔细望去时，发现他依旧会同以往一样态度温和。 “你等一下就知道了。”亚尔维斯说道。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亚尔维斯带她去见的那个人，是混入血族的光明教廷牧师。 其实在这个时代，血族与教廷对峙以及敌意已经达到了一个巅峰。 高阶血族会在每一个黑暗的夜里袭击教堂、杀死牧师，而光明教廷的教皇也同样会一次又一次掀起所谓圣战，在全世界大肆逮捕和审判吸血鬼，再将他们绑在十字架上用火烧死。 在这种情景下，一个胆敢混入夜色宫殿充当卧底的教廷牧师，如果被发现，只会有死亡和充当血奴两种选择。 而这些事情，在从前与她无关。 或者说，在亚尔维斯的保护下，这种事情她连听到都很少听到。 所以当亚尔维斯将她带到地牢时，最初她还很茫然的看着亚尔维斯，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直到亚尔维斯微笑说道：“塞西尔，去杀了他。” 塞西莉亚一愣，紧接着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什么？”塞西莉亚困惑道。 于是亚尔维斯又将刚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那个牧师正被铁链绑在十字架上，被刑罚折磨的奄奄一息，单薄的衣服上都是血迹，他看起来年纪不大的样子，才十七八岁，年轻俊秀，显得非常可怜。 塞西莉亚看来这个年轻牧师半响，内心越发抗拒，又往后退了一步，才迟疑着说道：“我不明白，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杀了他？” 亚尔维斯哑然，有些惊奇的看了过来，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根本不应该存在一样。 “塞西尔，血族杀教廷的牧师理所当然，从来不需要理由。”亚尔维斯说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塞西莉亚点了点头，“我知道，西里尔他们都这样说过……只是，父亲，他破坏了什么，要让我亲手杀他。” “一个牧师而已，能在夜色宫殿里做什么呢，能够混进来就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这不重要，塞西尔，乖，照我的话去做。”亚尔维斯按住她的肩膀，微微弯腰，语气平静的说道。 “那我就更不能杀他了……”塞西莉亚有些手足无措，紧接着低声恳求道：“……我可以给他教训，让他这辈子都忘不了来自血族的惩戒和折磨，但是父亲，不要杀了他。” “孩子，他是光明教廷来的卧底。”亚尔维斯加重了语气说道。 “但他什么也没有做……”塞西莉亚分辨的说道，声音里的苍白无力连自己都能听得出来。 亚尔维斯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平静的不容置疑，“等到他做了些什么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就好像今天这个卧底一样，他的目标本来是刺杀西里尔，让血族损失一个一代血族，塞西尔，收起你的怜悯和同情，这是种族和阵营之争。” 塞西莉亚知道，亚尔维斯说的对。 就好像光明教廷逮捕到任何一个血族以后，只会毫不犹豫的审判和焚烧了他们，没有半丝心软和犹豫，更不要提所谓的分辨和证明血族有没有犯下杀人的残暴罪行。 在光明教廷的眼中，身为血族就是罪孽。 在种族和阵营的争斗里，所有的心慈手软，都会变成捅向自己的匕首。 但她依旧做不到。 这让亚尔维斯感到了很讶异和不悦。 这个孩子从来不会忤逆他的话，可这一次的坚持和抗拒，却远远出乎了亚尔维斯的意料。 僵持到最后，失去耐心的血族始祖放弃了再劝说下去，而是采取了另一种简单而快捷的办法。 就好像当初他握紧塞西莉亚的手，然后将细剑一点点刺入这个孩子亲生父亲心脏一样。 旧日一幕重演，这一次的亚尔维斯又一次亲手逼迫塞西莉亚拿起长剑，然后一点点刺入这个年轻牧师的身体。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塞西莉亚一直都在微微发抖。 她记得自己似乎恳求了亚尔维斯，但他也同样和当年一样置若无睹。 牧师的动脉很快被割断，鲜血喷涌出来，又一点点顺着冰冷的剑锋落入指缝当中，腥红灼热的塞西莉亚感觉到冰冷的身体都在微微发烫。 而一直到这这个时候，亚尔维斯才松开手，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满手的血迹，便漫不经心的擦拭掉。 黑暗的地牢里，血族始祖那样镇定自若的平静，与他身边年少而柔弱的孩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忽然间依旧在低头看着自己满手血腥的塞西莉亚，听到身边的亚尔维斯似乎轻微的叹息了一声。 她仰起头看他，看见亚尔维斯低头捧住自己的脸，微微低下头，半是亲昵半是调笑的说道：“你这样子，以后可怎么办呢？孩子，这样下去，我怎么放心让你去见识外面的世界，嗯？” 这句话，昭示了今后风波骤起的生活。 第58章 “不识好歹！” 有一道声音嗤笑道。 正在从地牢里走出去的塞西莉亚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半靠在古堡窗棂边缘的西里尔正低头看来, 他微微弯起的暗红色眼睛里满怀嘲讽，曲起的手指上停了一只黑色的夜鸦，似乎是为了迎合主人的话一样, 拍起翅膀发出一声尖利鸣叫。 塞西莉亚的脚步停住了，脸色有些难堪，双手紧紧交握在身前。 亚尔维斯在转化她成为血族之前, 已经转化过数个人类成为一代血族，比如说，眼前的西里尔就是其中之一。 塞西莉亚知道，西里尔他们一直都有些隐隐约约的厌恶自己。 原因很复杂, 一半是出于亚尔维斯对待她时远远超过其他一代血族的宠爱, 一般是处于厌恶她的行为。 不管是将珍贵的始祖血液当成寻常食物一样喂给她食用, 还是从方方面面亲自教导, 在宫殿里举办盛大的宴会, 庆祝又一个一代血族诞生……这对于亚尔维斯而言，都是前所未有的恩赐行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相比较的，她又显得如此愚蠢、优柔寡断和天真，连最基本的杀人饮血都如此抗拒。 简直配不上血族始祖的宠爱。 坐在窗台上的西里尔站直身体，轻轻嗤笑着，突然弯了弯腰，对城堡下的塞西莉亚咏叹道：“哦～, 我们亲爱的塞西莉亚殿下真是温柔又善良, 只需要躲在夜色宫殿里, 每天享受身为血族的永恒寿命和华服美食就够了。” 塞西莉亚不习惯西里尔的阴阳怪气, 说道：“你想说什么, 直说就行。” “那我就直说了。” 西里尔的身影从窗户边缘消失，又在下一秒出现在塞西莉亚的眼前, 笑盈盈的抬起了塞西莉亚的下巴，快的有如一道鬼魅。 “赶紧抛弃人类的那一套和光明神，别忘了你现在一样是血族，包括我在内，你知道有多少血族做梦都想求得血族始祖的指导和青睐？塞西莉亚，不要做出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父亲亲自教导你的能力和魔法，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好事，他对你这样恩赐和宠爱，你应当感到珍惜……不要不识好歹，明白吗？”西里尔警告道。 黑发青年血色的瞳孔中却是一片锋锐的冷漠与无情，在血族始祖不在场的情况下，对于与自己同等级别的年轻血族，他无需任何顾及。 说完这段话后，西里尔转身离开了。 他来到这里的目的似乎只是为了说这样一段话，高傲的指教她不要忘恩负义、不识好歹，背影很快消失在了雾蒙蒙的黑夜里。 塞西莉亚站在原地，久久凝望着他的背影，半响，有些疲倦的低下头来，望着指尖半干的红色血迹发呆。 那天的夜晚，塞西莉亚一个人辗转反侧。 西里尔的一声声质问反反复复敲击在心头，伴随着平日里无数细碎琐事，让她寝食难安。 塞西莉亚知道，其实西里尔说的没错。 亚尔维斯拯救过她太多次，如果没有他，她早就已经不知道在何时何地悄无声息死去，连一个会悲伤怀念的人都没有。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能永远躲藏在亚尔维斯的怀抱里，任由他为她堆积洁白无垢的象牙塔，不去面对这个世界的荆棘坎坷。 她总要成长。 亚尔维斯握紧她的手去杀死那个年轻牧师，这无可指摘。 是她在愚蠢软弱。 可即便是这样，塞西莉亚的心底，还是有一个小小的角落忍不住在委屈的叫嚣。 为什么没有人愿意站在她的角度想一想呢？ 她在偏僻孤寂的山谷庄园里长大，战争和杀戮这两个单词遥远的只在书本上听闻，来到夜色宫殿后，因为亚尔维斯的纵容，同样没有经历过多少血腥的场面，可是今天却突凸的要她去亲自杀死一个年轻人类，并且毫不手软。 亚尔维斯知道她连做梦，都不愿意回想当初山谷里的事情吗知道每次想起亚尔维斯站在身后，让她亲手杀死父亲的那一刻，她都痛苦的浑身发抖吗？ 为什么她哀求亚尔维斯停止的时候，他总是恍若不闻？ 牧师的事情很快就过去了，在夜色宫殿奢华迷醉的生活里没有激起半点波澜，甚至连谈资都寥寥无几，也只是其他几个一代血族在聚会时，微微不屑的谈笑几句。 而塞西莉亚心中那些微不足道的委屈，也很快消失在了亚尔维斯为了她将夜色宫殿搬到了主位面的举动里。 血族喜爱黑暗与夜色。 对于吸血鬼而言，转化以后，就算是最开始因为人类残留的习惯而有所不适应，也很快会因为种族原因而迷恋上黑暗。 塞西莉亚在这方面适应的格外缓慢，已经成为血族这么久了，她依旧思念着外面有着日夜变迁的生活。 注意到这一点的亚尔维斯，就这样在某一日将整座城市召唤到了阳光之下，让所有高阶血族去重新适应每一个白昼都有阳光的日子。 那一瞬间，看着落在掌心的阳光，塞西莉亚为自己之前的想法感到了一阵强烈的自我厌恶。 她真的太……忘恩负义了。 而对于塞西莉亚来说，生活的变化出现了不止一点。 从那天算是失败了一半的猎杀以后，亚尔维斯就开始命令她独自一人进食鲜血、猎杀人类，大量并且频繁。 那段经历并不愉快。 这世上有的人天生适合弹琴唱歌，有的人天生适合当一个览阅群书的学士，有的人适合暗夜持剑大杀四方，而有的人只适合平静温和的生活。 而塞西莉亚属于最后一种。 她一点都不喜欢杀人进食，哪怕是在亚尔维斯带来的压力下，也只是退让到了猎杀那些有罪之人的血液。 即便是亚尔维斯精心教导的剑法与魔法，也天赋平平到糟糕。 这么多年过去，哪怕在她自己的眼中已经是大有进展，可亚尔维斯评价时，也总是微微蹙眉，连偶尔的外出也根本不放心她一个人。 他没有说什么过于严厉的话，但失望与不赞同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每当这个时候，塞西莉亚总是忍不住更加的依赖信任亚尔维斯，几乎与他寸步不离。 为什么不依赖信任呢？ 他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会爱护她的人了。 有时候，塞西莉亚也会为这种反常的依恋而心怀忐忑，询问亚尔维斯这样是否正常。 “这有什么呢？……”烛光下的冷峻男人听完她的问题后，眼中微带笑意，缓缓将少女暴露了怀中，温和说道：“……塞西尔，你是我最珍贵重要的孩子，当然应该信任我、爱我，相信我，这很正常，无需为此疑虑。” 岁月飞快流淌，又像是凝固在琥珀当中毫无变迁，一直到，一个法师的出现。 …… 古堡大厅。 一场繁华的宴会散去，奴仆们正在收拾大厅。 鎏金错银的高大穹顶与石柱下，几个低等的血族奴仆弯腰包围了一个人类血奴，窃窃私语的讨论他的血液会是什么味道。 人类半阖着眼睛，意态中已经露出绝望。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在此事，身穿海蓝色长裙的少女路过。 “扑通！” 石柱旁，人类青年鼓起强弩之末的力气，弯腰扑向少女，但随着一声巨响，抓紧了手中的一角裙摆。 海蓝色的裙摆上，精致的黑色夜莺刺绣栩栩如生。 塞西莉亚挥手让周围的血族奴仆退开，错愕的低头看去，与一双沾满血污的面孔四目相对。 “救我……”人类青年说道，紧接着再也支撑不住一样的昏迷过去。 他眼中有跳跃的火光闪动，散发着一种近乎野蛮的生命力，不知道为何，塞西莉亚被那双充满求生欲的眼睛打动了。 “放下他，我还需要一个奴仆。”塞西利亚对在场的血族说道。 …… 辽远空旷的星光下，破碎的巨石散落在远方。 塞西莉亚与身边人类并肩行走在幽暗的小巷里，四下无光，不远处有食尸鬼低低的咆哮声传来，像是一场恐怖戏剧开场的前调。 塞西莉亚伸手接过身边名义上奴仆带来的清淡果汁，一口饮尽后，讶异问道：“所以说，你还是一个拥有顶尖魔法水平的法师？” “是啊。” 塞西莉亚停住脚步，困惑的上下打量着他，似乎在猜测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身边的人类青年因为这目光而绷紧了脸色，加重语气说道：“我是天空之城最顶尖的法圣，天空议会中七位终身贤者之一！” “我没有听说过，而且你打不过我。”塞西莉亚清清淡淡的说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人类将这当成了讽刺，咬牙说道：“彼此彼此，在没有来到夜色宫殿之前，我也从未听说过血族还有一位名叫塞西莉亚的一代血族。” “但我很弱小。”塞西莉亚喃喃说道。 转过小巷，月光照耀下来，对面的青年看见塞西莉亚脸上真心实意的困惑，一时间愣住了，连果汁不小心洒在手指上也没有察觉。 “你真的没有听说过天空之城和议会的大名你怎么连这些常识都不知道？……你是一代血族，站在这个世界最顶尖的存在之一，怎么会弱小？”青年奇怪的说道。 …… 古堡的卧室。 窗前金色的鸟笼当中，几只黑色的夜莺发出婉转鸣叫声，人类青年搬碎手中的面包，然后放在掌心中，喂给黑色的鸟儿吃。 塞西莉亚站在他的身后，似乎是纪念一般的盯着看了片刻，低声说道：“你应该离开了。” 人类青年的身体停顿，紧接着回头瞪她。 “赶一个伤口还没有好全的可怜人离开自己家，这可不是朋友应该做的事。”青年双手抱臂，故作不满的抱怨道。 塞西莉亚摇了摇头，平静的说道：“父亲要回来了。” 青年站直身体，脸上的表情认真起来，问道：“血族始祖亚尔维斯？你经常挂在口中的父亲？” “对，父亲不喜欢人类，如果他回来后看到你，想要杀了你，我会很难过。”塞西莉亚说道。 “如果如果那位血族的陛下想要杀了我，你会不会阻拦？”青年问道。 “我……”塞西莉亚迟疑了。 她是想要阻拦的，这是她唯一的朋友，她是不应该阻拦的，这是亚尔维斯的意愿。 “……我不知道。” “塞西莉亚，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人类青年显的很失望，“……最后一个问题，你要不要和我一块去天空之城游览，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第59章 很多年前, 曾经有一个人类法师对她发出过邀请，问她，要不要和他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为什么是很多年前…… 一丝疑问划过脑海, 又很快淹没在的迷雾一样的思绪中，耳畔似乎响起了一个焦急的声音，在反复呼唤着她的名字, 让她醒一醒。 站在黄金鸟笼旁的塞西莉亚忍不住扶着额头定了定神，才感觉自己清醒一些。 再抬头看过去时，这个人类法师还站在原地等着她的回答，他逆光而立, 朦胧的光影照在他的侧脸和长发上, 神情姿态与之前都别无二致, 没有半分半毫的变化, 就好像时间停顿了几秒一样。 “不行。”塞西莉亚说道, 伴随着这句话的脱口而出，凝固的时间仿佛又慢慢流淌起来，对面的青年一霎那间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为什么不行？”人类法师问道。 “亚尔维斯不在，我不能一个人离开。”塞西莉亚有些失望的说道。 其实她很想答应他的邀请。 毕竟这么多年了，除了在亚尔维斯的陪伴下短暂的离开过夜色宫殿外，几乎没有见识过这个世界。 人类法师眉头紧蹙，他向前一步, 语气里带了点咄咄逼人的意味, “为什么血族始祖不在, 你就不能一个人离开夜色宫殿？” “不行的。”塞西莉亚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塞西莉亚说着摇了摇头, 苍□□致的面孔上, 带着连自己也察觉不到的困惑和茫然。 对面的人类法师没有罢休，他靠在墙壁上, 单手摸着鼻梁，像是执意在等待一个回答。 塞西莉亚想了想，开始对他解释自己的生活，慢慢说起亚尔维斯是怎样教导自己的礼仪和举止，剑法和巫术，还有站姿和说话的语气，都慢慢形成优雅端庄的模样，说起其他一代血族对自己的隐隐厌恶和疏离，母亲的自杀和父亲的死亡，还有漫长时间里，亚尔维斯对她的关心和爱护。 人类法师久久凝视着她，眼中从惊愕到愤怒，再到怜悯。 “塞西莉亚，这不叫爱护，而叫圈养。” “睁开眼睛看看，其他血族的人生没有一个像你一样，没有朋友没有后裔没有爱人，被关在漂亮奢华的宫殿里，等待血族始祖回来后陪在他身边。” “你怎么能像被关在黄金笼子里的夜莺一样，任由主人支配你的行动，主宰你的思想” 青年的尾音低沉，带着痛心疾首的质问。 塞西莉亚因为人类法师的话感到了张口结舌，无话可说，感到心脏轰隆隆跳动，耳边亦是嗡嗡作响，想要反驳什么，却又觉得说任何话都虚弱无力。 可是、可是…… 她低头靠在书架边，深深的将手指插入了黑发里，嘈杂的思绪在脑海中回荡，只有一线若有若无的话语深刻的烙印在心里，就像是长长久久的困在迷宫当中，眼中能看到的，只有那细弱蛛丝的一线绳索。 ——“塞西尔，你应该爱我、信任我……” 那绳索是亚尔维斯低沉的嗓音。 他重复了千万遍，果然已经铭刻在了她的心里。 “他没有！从来没有主宰过我！是我不想见到其他人，心甘情愿待在夜色宫殿里。”塞西莉亚加重了语气说道。 塞西莉亚没有答应人类法师的邀请，她做不到。 亚尔维斯不喜欢人类，趁着他还没有回来，塞西莉亚将荆棘城堡的大门打开，放这个意外的来客离开了。 人类法师离开的那天，在荆棘城堡灰黑色的砖石下站了一夜。 塞西莉亚心知肚明，那是他还没有死心，想要邀请她和他一起离开，见识外面更广阔的天地。 天蒙蒙亮时，塞西莉亚将窗户的天鹅绒窗帘拉开，对城堡下来的人类青年摆了摆手。 那是一个悄无声息的道别。 城堡下的人类青年无奈的笑了笑，抬头对她做出了几个口型。 “一只夜莺，被关在了黄金做的笼子里……” 说完后，他迎着升起的朝阳晨曦大步离开，远离了这座黑暗的城市。 这个意外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人类法师，出现离开都一样突凸，甚至连名字都不为她所知。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在她漫长的一生中几乎没占什么分量，就好像一颗石子掉进了湖面，激起一阵微小的涟漪后又归于平静。 只有塞西莉亚自己才知道，那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自己、对亚尔维斯产生了动摇。 ……………… 哒、哒、哒—— 长靴踏在光滑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规律有序的脚步声在空旷房间里回响。 窗前，一只黄金做的鸟笼被高高悬挂，浅金色的镂空藤蔓精致又奢华，黑色的夜莺在鸟笼里，就像是上了一副黄金的枷锁。 塞西莉亚抬头盯着这副鸟笼看，幽蓝色的眼睛久久凝视，就像看一道难解的谜题。 从外面世界归来的血族始祖走到少女背后，轻轻扶住了她的肩膀。 “怎么在发呆？”亚尔维斯问道。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在想……”塞西莉亚乱糟糟的想法在脑海中转了一圈，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喉咙里，她回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眼里带着极深的探究和迷茫，声音轻缓的说道：“……我在想一只夜莺，它被关在了黄金做的笼子里。” 亚尔维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那个黄金做的鸟笼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打开了，只是笼子里的夜莺却丝毫没有飞出去的欲望，黑色小鸟安详的呆在鸟笼里，饮着金杯里的清水和食物，就好像已经将笼子当成了鸟巢。 “你打开的鸟笼？”亚尔维斯微笑着问道。 塞西莉亚低下头去，从这个角度亚维斯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到怀中孩子有些神思不定的说道：“嗯，我打开了笼子，但夜莺已经不愿意飞走了。” 亚尔维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思索了一下，顺着她的话说道：“因为夜莺翅膀上的羽毛最开始已经被我剪断了，那时候的雏鸟飞不起来，只能留在笼子里生活，久而久之习惯以后，就算是翅膀上的羽毛重新长出来，也不会再想着逃离了，哪怕是把笼子重新打开一样……” 亚尔维斯的怀抱中，塞西莉亚轻微的颤抖了一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怎么了？”亚尔维斯立刻问道。 “我没事。”塞西莉亚说道。 “真的？”亚尔维斯问道。 他的手松开，然后低头捧起塞西莉亚的脸庞，目光探究的看了过来。 被天鹅绒窗帘遮挡的昏暗房间里，他漆黑的瞳孔宛如深渊，又好像会反光的黑曜石，塞西莉亚甚至能从那瞳孔当中，看出被倒映出来的小小自己。 那个自己嘴角微微抿着，有着努力掩饰的惶恐。 “如果没事，塞西尔，你现在害怕紧张什么？……”亚尔维斯温和的问道：“……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西里尔他们排挤你了是的话，父亲去帮你惩罚他们。” “我真的没事，父亲，我困了。”塞西莉亚低着头说道。 说完后，塞西莉亚就匆匆的路过亚尔维斯，向荆棘城堡走廊尽头的房间走去。 塞西莉亚的身后，亚尔维斯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眉心微蹙，似乎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闹起脾气 片刻后，他轻轻打了个响指，招来其他的一代血族开始询问。 夜色宫殿对于血族始祖而言，从来没有秘密可言，几乎一声令下，这几个月来，塞西莉亚就几乎被全部调查清楚，仔细转述给亚尔维斯。 而这一切塞西莉亚全都不知道，等到她半夜醒来时，就看到亚尔维斯正坐到自己的床边。 塞西莉亚起初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喃喃不清的喊了一句父亲以后，就翻身重新用被子裹紧了自己。 “塞西尔。”亚尔维斯说道。 这声音褪去了平日里习惯的温和笑意，显现出原本的冰冷低沉来。 塞西莉亚打了个寒战，忽然清醒过来。 “亚尔维斯，你怎么过来了？”塞西莉亚问道。 夜色寒凉。 卧室窗外的月光也被淹没在了深沉的阴影里，亚尔维斯修长身影被勾勒出一线轮廓，却也能感到那种充满压迫感的目光。 浓重的黑暗里，只有墙角花瓶中凋零的玫瑰香气清晰可闻。 既馥郁、又暧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亚尔维斯扬了扬手中的东西，平静问道：“这是什么？” 再怎么黑暗也拦不住血族的眼睛视力，塞西莉亚定睛看去，见到亚尔维斯手指里捏着的是一封书信，上面的火漆已经被拆开了，收信人的位置是塞西莉亚。 “谁写给我的信？” 塞西莉亚说着从亚尔维斯手中取过信件，借着微弱之极的光线，半靠在床边看起。 “你不知道我在你最喜欢读的那本书当中找到的，还以为你是把这封信珍藏起来了。”亚尔维斯说道。 塞西莉亚没有注意到亚尔维斯说什么，她的全部心思已经被信中内容吸引走了。 准确点说，这封信是一封表达爱慕的情书。 写信的人就是之前那个人类法师，他在信里用堪称热烈的口吻表达了自己的爱慕，并且祈求她仔细思索自己与血族始祖之间异常的依赖关系，如果她对他有零星半点的好感，请她在一年之后接受他的邀请，一同游览天空之城。 看完以后，塞西莉亚完完全全的愣住了。 爱情和友情一样，对她来说是一个太过遥远和陌生的东西，人类法师的这封情书，不亚于在一片荒漠中种下一颗前所未有的绿芽，充斥着未知的奇异感。 见她这样子，亚尔维斯微微挑眉，柔声问道：“乖孩子，你是不是想要在一年以后去天空之城？” “没有！我没有这么想过，我连他写了这封信都不知道！”塞西莉亚迅速回答道。 不知道为什么，今夜的亚尔维斯让塞西莉亚感觉到一种微微的恐惧，就好像一直覆盖在他身上的温和表皮剥落，露出侵略而充满独占欲的内里。 话音落下，亚尔维斯的神色变得温和了一些，他的指尖冒出漆黑火焰，一瞬间就将那封信烧到连灰烬也不剩。 “那就好，我还以为几个月不见，我的孩子就被外面的人教坏了。”亚尔维斯说道，终于笑了起来，伸手在少女侧脸上轻佻地拍了拍。 塞西莉亚松了一口气。 就在她以为今晚的事情已经解决的时候，床边的亚尔维斯手指慢慢游移着，然后深深地插入了她漆黑柔软的长发里边。 黑暗里，亚尔维斯伸手将她固定好，然后低头亲吻下。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被人亲吻。 很难以形容那种刺激感，空气里的玫瑰香气似乎变得更加馥郁，伴随着微微的血腥味，她被压制好，动弹不得的被迫接受这种亲密行为。 唇齿间的纠缠又满含侵略性，带着她熟悉又陌生的，亚尔维斯身上独有的气息。 反应过来的塞西莉亚感到浑身都在微微战栗。 “亚尔维斯……父亲！”塞西莉亚用发抖的语气说道。 第60章 这一夜混乱而迷幻。 塞西莉亚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战栗。 她又不知道该怎样反抗, 只能不断的被亚尔维斯支配和侵略。 她叫亚尔维斯的名字，更多的时候叫他父亲。 幽暗而奢华的卧室像一个巨大的、装点精美的囚笼，而她被困锁在这个笼子里, 手腕脚腕都缠满了铁链，想要松开又不知道该如何解脱，想要逃跑又不知道该怎迈动脚步。 亚尔维斯的动作从头到尾慢条斯理, 血族特有的冰凉肌肤下，看不出内里燃烧的滚烫火焰。 他将她的双手压制在头顶上，低头缓缓亲吻怀中孩子修长洁白的脖颈，淡青色的血管在他唇下起伏跳动, 像一曲生命的赞歌。 他想要安抚照顾怀中的孩子, 也想要狠狠的对她施加成人之间的侵略, 两种渴望同时蠢蠢欲动。 战栗中, 塞西莉亚感到了脖颈间传来的刺痛。 血族在进食的过程当中, 尖牙可以分泌出让人迷醉的催/情和麻醉，让被诱惑的人类失去痛苦，拥有无与伦比的欢欣愉悦。 血族始祖尤甚于此。 最混乱的时候，塞西莉亚闭着眼睛，轻轻的喘/息着，忍不住伸手搂住他的后颈，又像依赖, 又像祈求。 鲜血甜腻的香气和呼吸不断反复交织。 他动作耐心的引导她, 如同猎人在诱惑和安抚落入陷阱的猎物。 天亮了。 璀璨阳光从黑色窗帘的缝隙中透露出, 落在地毯上的淡金色茛苕叶花纹上, 折射出淡淡的反光, 一旁的黑色长袍也散落在地毯上，却如同深渊, 吸引走所有的阳光和温度。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将黑色长袍拾起，然后重新穿在身上。 将胸前的秘银扣子都严丝合缝的扣好后，亚尔维斯才抬头向塞西莉亚看去。 她赤着脚，站在房间的角落里，雪白的睡裙和黑色长发空荡荡垂落在脚边，清澈漂亮的幽蓝色眼睛里，盛满了迷茫惶恐和不安。 或许还有抗拒和怀疑。 塞西莉亚一直在注意亚尔维斯的动作 ，在他突然看过来时，向后退了一步。 这是她第一次躲避亚尔维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昨天晚上为什么要这么做？”塞西莉亚望着他问道。 这句问话的语气出乎意料平静，不像从前一样，充满了急切需要安抚的害怕不安。 亚尔维斯有些出乎意料的挑了挑眉。 以这个孩子的性格，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以为塞西尔的反应会更加激烈一点，哪怕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会躲着他也说不定。 身着黑袍的血族走过去将少女抱在怀中，然后不顾她的抗拒，一下一下反复抚摸着她的脊背。 “塞西尔，这样不好吗？我们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现在也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变得更加亲密了。”亚尔维斯语气温和的说道。 塞西莉亚身体僵硬，脸色苍白，沉默了半响，轻微的摇了摇头。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您对我而言，从来都是长辈一样的存在……”塞西莉亚说道：“……父亲。” 她抬头看他，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从相似的黑发到线条冷峻的侧脸，塞西莉亚反反复复仔细打量，就好像想要重新认识这个陪伴她从幼年到现在的人一样。 听她这么讲，亚尔维斯发出了一声低沉的笑声，就好像在嘲笑她的幼稚和天真。 “乖孩子，但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亚尔维斯亲昵的说道，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和眼睫，“……这没什么，很多血族和自己转化的子嗣都是爱人，你会习惯的，今天会有银龙来夜色宫殿，我先走了，你待在城堡里不要乱跑。” 亚尔维斯是谁？ 是血族的始祖，也是她年幼时的老师与朋友，长大时的父亲与亲人。 他拯救她的生命，也将她从人类的世界带离，一手推她进入靡丽优雅的血族世界。 亚尔维斯在她的人生里占据了太多身份，几乎成为融入骨血的另一半。 她对亚尔维斯的话言听计从，将他当作人生的领路人和父亲师长，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了自己的主见。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她做不到像从前一样和亚尔维斯相处，就好像一切都若无其事，也做不到因为这莫名其妙的爱人关系而与亚尔维斯决裂。 就好像亚尔维斯安抚她情绪时形容的那样，她会习惯的。 塞西莉亚无法形容自己的复杂情绪，只好出于某种叛逆心理，在一次宴会上，公开要将一个人类血奴转化为自己的后代。 当塞西莉亚在悠扬的音乐宴会上举着酒杯说出自己决定时，一霎那间，无论是西里尔，还是安东尼、爱德华……所有的一代血族都不约而同停下的说话声，紧接着向这里投来了目光。 他们看向她的目光惊奇又古怪。 伴随着高等血族的沉默，寂静飞快传染了整个宴会大厅。 婉转回响的管风琴声音停止，躁动的人群也渐渐停下了舞步和聊天说笑声。 大理石地面上，那个半跪着的俊美人类原本满脸惊喜，也因为这古怪的气氛而左右观望，忐忑不安起来。 “父亲知道你要将这个人类转化为血族吗？”爱德华担忧的开口问道。 “爱德华，难道你转化自己的那么多后裔时，始祖陛下会关心这些小事？……”塞西莉亚挑眉反问，紧接着转头，淡笑着问道：“……您说对吗？” 她很少有这么尖锐的时刻，爱德华明智的不再多言。 沉默。 打破这寂静的，是亚尔维斯的鼓掌声。 坐在宴会主桌上的亚尔维斯起初有些惊奇和不悦，过了几秒后，才纵容的微笑起来。 “是的，孩子，你可以转化任何人做你的后代都可以……”顿了顿，他又低声说道：“……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开心就好。” 空气里的压迫感骤然消失。 管风琴的声音重新扬起，乐师们拉起弓弦继续演唱乐曲。 衣着华丽瞳色鲜红的血族们重新拉着自己的舞伴步入舞池，有一搭没一搭的调笑声继续在宴会中回荡。 没过多久，在一场仪式当中，塞西莉亚就如约将那个幸运的人类转化为了自己的后代。 一年以后，那个新鲜出炉的二代血族被驱逐出了夜色宫殿。 下达驱逐命令的是亚尔维斯。 当她得知这个消息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那个被她转化的血族已经远走到了世界的另一端，没有血族始祖的宽恕，这辈子都不会有胆量再回到夜色宫殿见她一面。 负责传达消息的血奴心惊胆战的站在台阶下，担忧一个不慎就要承担高等血族的怒火。 塞西莉亚挥了挥手让他下去，紧接着独自一人沿着偏僻小道走出了荆棘古堡。 城堡外似乎要下雨了，天空呈现出一种阴沉的铅灰色，天气寒冷，用来装点风景的玫瑰都凋谢了，只留下枯死的枝芽和尖刺。 偶尔有来往的血族们，开始撑起了带蕾丝边的雨伞。 如果夜色宫殿还在另一个维度，那么根本不用担心风霜雨雪这种天气，血族们只会拥有永恒明亮璀璨的明月和星辰。 但是亚尔维斯为了她，将整个宫殿搬到了主物质位面。 得知那个后代被驱离时，她没有感觉到愤怒，只感到迷茫。 她分不清亚尔维斯给予的恩惠和禁锢，却如此清晰的第一次感觉到他对她的掌控。 从生命到灵魂思想，没有一处不被亚尔维斯控制。 塞西莉亚走到了爱德华的城堡当中。 爱德华正在窗边绘画。 血族在漫长的生命当中，总会学会很多打发时间的玩意儿，比如说音乐、绘画、雕塑。 他一手持着颜料，一手持着画笔，面前洁白的画布上，已经画出一个端庄优雅的金发少女。 见到塞西莉亚前来，爱德华问道：“父亲没有同你一起来吗？” “亚尔维斯正在书房，我是独自一人离开的。”塞西莉亚说道。 爱德华露出了微微惊讶的表情，紧接着伸手优雅的邀请塞西莉亚坐下。 “真稀奇，原来父亲没有陪同你，你也会独自一人走出来。”爱德华说道。 天空彻底昏暗了，城堡外有淅沥的小雨珠落下，窗外，猫头鹰嘶哑尖锐的嚎叫声响起。 塞西莉亚在一旁的高背扶手椅上坐下，微微仰头，用好奇的口吻问道：“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很好奇，爱德华，你们为什么那样讨厌我？” 一代血族们彼此之间会有联络和聚会，只有她不一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们数十年如一日的远离她，无视她。 “轰隆——！” 城堡狭小的的窗外雷霆闪过，幽昧的房间里，照亮爱德华一闪而逝的无奈脸色。 “我们怎么敢厌恶你，整个夜色宫殿，甚至没有人敢得罪你……只是塞西莉亚，没有人会违背父亲的命令擅自接近你。”爱德华说道。 谁敢去触碰血族始祖的禁/脔 塞西莉亚的手指颤抖了一下。 她想起了年幼时，在一场久远噩梦当中一闪而逝的巨大深渊，那裂口横贯着，铺天盖地的浓厚黑雾喷涌而出，裹挟住她的手脚，要将她活生生的拖死在悬崖下，也想起了那个黄金的奢华笼子里，长出了翅膀也不会飞翔的夜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60-70 第61章 爱德华断断续续讲了很多零碎的信息, 听到最后，塞西莉亚只感觉浑身发冷。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爱德华的城堡，又在磅礴的大雨当中伸展了手臂。 外面的世界暴雨如注。 无穷无尽的雨水冲刷着整个荒芜的世界, 飞沙走石，夜风狂乱，一线又一线雨丝, 像是从天而降的银白刀刃，让整个美好的世界切割破碎，崩塌毁灭。 嘈杂的声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响起了。 从雨水滴在枯死的玫瑰花枝上的沙沙作响声，到蝙蝠拍打翅膀在小巷低空飞过的刺耳声音……无数的声音忽远忽近, 却共同的刺痛耳膜, 又顺着四肢百骸传入神经, 让她浑身发抖, 头痛欲裂。 雷霆当空而下, 劈裂远方的高大乔木，激起枯死焦黑的树枝和一阵阵硝烟。 她用双手去拥抱天上掉落的雨水，想要借着冰冷的温度让自己平静下来，却毫无作用。 一只夜莺被关在了黄金的笼子里。 而她，迷失在了更大的牢笼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塞西莉亚殿下？塞西莉亚殿下？” 有陌生又熟悉的呼唤声响起，刚刚回到荆棘城堡的少女停顿几秒，才缓慢的抬头看去, 像是一个因为久病而神志不清的疯子。 塞西莉亚愣愣的向他看去, 人影隔着一层水雾模糊又扭曲。 那似乎是一个熟悉的仆人面孔经常在荆棘城堡当中见到, 可塞西莉亚想不起来他的名字叫什么了, 也不想去想。 那个仆人被她反常的目光吓了一跳的, 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停顿了片刻，才柔声询问是否需要他带几个年轻美丽的血奴来给她进食？ 塞西莉亚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会儿, 才在恍惚间找回了半点感知，意识到自己已经又不知不觉回到荆棘城堡。 除了这座城堡，她无处可去。 仆人还在等着她回话，却看到这位备受血族始祖宠爱的美丽情人面无表情，幽蓝色的眼睛冷寂一片。 她伸手抹去瓷白脸上的雨水，如同抹去泪痕，动作粗暴的划出道道红痕。 “殿下？”仆人心惊胆战的呼唤着，紧接着看到她似乎根本没有听闻一般，摇摇晃晃的向长廊尽头走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塞西莉亚独自靠在床柱边上，仰望着有精美浮雕和绘画的天花板。 如果这个世界上，唯一信任爱戴的人……也是在欺骗她？ 那么她该怎么办？ 很久很久以前，她还是一个人类孩子的时候，独自一人呆在空旷孤寂的庄园里，是亚尔维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闯入他的生命和家庭。 她年龄渐长，失去的东西却越来越多，从尊敬的师长到身为血亲的父母，再到人类的身份，只有亚尔维斯始终待在她身边，提供温暖安心的怀抱，一回头就能看到。 她也曾经试着成长，独自一人面对这广袤的世界和形形色色的人物，可以总是在冷漠的目光和回避的举动下败退远离，又在亚尔维斯的劝说下止步不前，安心的躲在象牙塔当中。 不论如何，她终究有亚尔维斯可以去爱与信任。 可如果这是裹挟在重重谎言下的虚假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塞西莉亚的抬头时，看到了亚尔维斯坐在床边。 他将手伸来触碰她的额头，神情动作一如既往，兼具长辈的威严与情人的温柔，让她本能的想要依靠和倾吐心中忧虑。 “塞西尔……”亚尔维斯微笑着问道，眼中却露出一点担忧来，“……怎么了？我听见仆人说你神情很难看。” “我没事……”塞西莉亚说道。 亚尔维斯不语，身体微微一动，换了个姿势坐着，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我做了一个噩梦，想起刚刚来夜色宫殿时，你举办盛大的宴会，但我不要总是独自一个人，让我多去和其他一代血族聊天玩乐……”塞西莉亚说道。 说到这里，床边的黑发少女似乎想起了很不好的回忆，抱紧膝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也觉得不够，又将脸深深埋在了怀中。 亚尔维斯坐在床边，只能勉强听见她低柔的声音，也许是透过厚重衣服的原因，语气里带了微微的发颤。 “……但是不行，每个血族都对我非常疏远和礼貌，没有人愿意亲近我，我只有你了，亚尔维斯……我只剩你了。”塞西莉亚说道。 不知道为何，那一瞬间，亚尔维斯心中突然掠过一丝非常浅淡的阴影，就好像是有什么错误被忽略了一样。 这对于血族始祖来说，是非常少见的情况。 亚尔维斯想不明白这个孩子为什么会心情不快，用哄孩子一样的口气温柔道：“但这样也不错，我们还有彼此……怎么突然会做这样的梦？塞西尔，是爱德华今天给你脸色看了吗？如果是的话，我一定会狠狠惩罚他，让他……嗯……让他像尊重我一样尊重你。” 骗子。 塞西莉亚脸色越发苍白。 塞西莉亚低头闭了闭眼睛，紧接着说起另外一件事情，“我今天看到了一副很美丽的金发少女画像，那是光明教廷的第一代圣女，她也叫塞西莉亚。” 塞西莉亚并不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名字。 这个单词含义为双目失明的名字也并不称得上是一个祝福，只是因为第一代光明教廷的圣女名字也叫这个，才广为人所知，让许多为人父母者给自己女儿取名为塞西莉亚。 第一代光明教廷的圣女塞西莉亚，她是一个传奇，哪怕故去千年，也会被无数诗人歌颂赞美，捧上神坛。 亚尔维斯一愣。 “你就是因为这个脸色不好？”亚尔维斯温和问道。 不是的。 塞西莉亚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凝视着他。 “孩子，我可以解释这件事。” 亚尔维斯想要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和眼睛，却被她后退一步避开。 “我活了很多年，从众神时代直到如今，所以也认识塞西莉亚，那个光明教廷的第一代圣女……那确实是一位仪态无可挑剔的女性，所以你当初还年轻时，我就以她为模板教导你了，但是塞西尔，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我保证！”亚尔维斯说道。 “但我不是她……再怎样仪容高贵谈吐优雅，那也不是我啊，亚尔维斯，你怎么能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将我活生生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说到最后，塞西莉亚的瞳孔骤然变成红色，那是血族发怒的标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想到这个孩子会发怒，亚尔维斯微微一怔，紧接着想要伸手拉她。 塞西莉亚将手甩开，“不要碰我！” “……你想太多了，塞西尔。”亚尔维斯眉头蹙了蹙，说道。 “没有多想，我从来没有一天像今天这样清醒，你根本不爱我，都是虚假的谎言！”塞西莉亚语气颤抖的说道。 她眼睛有些微微发红，已经蓄起了薄薄的水雾。 亚尔维斯很明显被她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惹怒了，眼睛顿时如同浩瀚的海面一样涌动着风浪。 “孩子，你先过来，不要躲避我！”亚尔维斯尽量平静的说道。 长发漆黑的少女就站在宽广窗台的边缘，往后退下一下一步，就是荆棘城堡高达百多米的砖墙。 塞西莉亚摇了摇头，她不想再听从亚尔维斯的意志，于是站在雨幕中舒展双臂，向后跃下。 “塞西尔！”亚尔维斯厉声道。 …… 这天以后，她与亚尔维斯就再也没有见过一面。 夜色宫殿里谣言四起，人人都说塞西莉亚殿下不知为何惹怒始祖陛下，让他大发雷霆，彻底遭到了厌弃。 这让很多高阶的美丽吸血鬼都为此蠢蠢欲动，想方设法的在血族始祖面前出现，好得到他的宠爱，成为下一个身份高贵的一代血族。 只有荆棘城堡少数几个血族仆人才知道，是塞西莉亚殿下将自己彻夜彻夜的关在黑暗房间里，不愿意再见到血族始祖。 塞西莉亚将自己关在空旷而黑暗的房间里，像个婴儿一样紧紧的抱住自己时，总会情不自禁的回想起过去的事。 想起母亲怀抱着头颅沉入沼泽，想起亚尔维斯握着她的手指刺入父亲心脏，一次又一次杀死人类，带着温和的笑意低下头来，给她整理衣领，教导她魔法和剑术，嘱咐她去多交朋友…… 但这都是虚假的。 他让她去多交朋友，又在背后命令所有人都不得随意接近她，他教导她魔法剑术，却从来不肯让她独自一人离开夜色宫殿半步，他准许她初拥后代，却又很快将那些后代驱除。 年少的时光纷至沓来，却苍白灰暗的不愿意去再度回想。 她像是在一瞬间又变成了那个年幼而脆弱的人类孩子，跌跌撞撞在风雪当中奔跑，跑向那遥不可及的篝火与希望。 在那温暖的篝火里，千万个散发着温暖微光的回忆碎片一一浮现，又在下一秒破碎消逝，幻化成远去的微茫星光，消失在头顶茫茫无垠的黑暗里。 只留下她一个人，站在寒冷的冰天雪地里无路可走。 厚重而温暖的被子里，塞西莉亚捂着自己的眼睛，终于痛哭失声。 她是被亚尔维斯随意操控支配的玩偶，任由他漫不经心的主宰。 …… ——她要离开夜色宫殿，要离开亚尔维斯。 哪怕早已被驯养，她也想鼓起勇气反抗。 她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漂亮精致的玩偶。 逃离当中，塞西莉亚没有幸运的避开其他一代血族耳目。 她被围堵在高高的城堡尖顶上，冰冷的夜风呼啸着划向天际，无数身披铁链的食尸鬼站在城堡下，一眼望不到边际，如同叫停宣传的深渊壁画。 不远处的半空当中，得到消息赶来的西里尔、安东尼、爱德华都团团围绕，瞳孔鲜红獠牙生长，让她不要违抗血族始祖的命令。 围攻当中，塞西莉亚垂落下漆黑纤长的眼睫，指尖跳跃起漆黑的灵动火焰。 诸神黄昏，末日审判—— 天空霎那间黑暗一片，只有无穷无尽的烈焰自虚空当中下降，铺天盖地的雷霆与烈火当中，没有任何城堡和房屋可以幸免…… 禁咒停止以后，整个夜色宫殿都成为一片断壁残垣，废墟遥远的看不见尽头。 塞西莉亚的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捂着被围攻出的伤口摇摇晃晃从城堡顶上站起来，向外走去。 残余的食尸鬼向两侧避让，没有人敢拦她。 她赢不了所有人，趁着西里尔等人应付禁咒时离开，这是唯一的机会。 一切都计划的很好，如果不是亚尔维斯在此时赶回来的话。 第62章 呼啸的风卷过硝烟与烈火划向远方天际, 崩塌坠落的城堡废墟中，大步走来的黑袍血族带着令人心惊胆战的气势。 塞西莉亚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声音透过胸膛沉闷无比, 紧接着又感觉到了喉咙里翻涌出的腥甜气味，又咬着牙强行咽下，只是紧紧盯着他冰冷的面孔后退。 在灵魂深处, 她一直有些畏惧亚尔维斯。 而现在，畏惧被成百上千倍的放大了。 见到血族始祖终于归来，在场的一代血族们纷纷松了一口气，围绕在他的身边, 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向亚尔维斯诉说情况, 并且隐隐的表达对塞西莉亚的不满。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亚尔维斯停下脚步向周围后代看去。 “退下。”亚尔维斯平静说道。 那漆黑的眼睛中似乎裹挟着滔天怒火与寒意。 血族们一瞬间静默无言, 几秒后, 慢慢后退着远离了血族始祖和更远处的塞西莉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亚尔维斯继续向前走, 在塞西莉亚面前站定，看了她几秒，紧接着扬手狠狠的向她甩了一巴掌—— 伴随着隐隐风声，塞西莉亚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亚尔维斯的手没有落下，险险在她侧脸前停住。 “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亚尔维斯冷声说道。 塞西莉亚脸色苍白。 她抬头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额头上还有细小伤口流落下的鲜血和擦伤，居高临下的看下去时实在显得非常可怜, 亚尔维斯刚刚心中柔软了一刹那, 又很快被她的回答激怒。 “我要永远离开这里, 离开你。”塞西莉亚说道。 “啪——” 亚尔维斯的手重重落下, 狠狠在她脸上打了一个巴掌！ “为什么？”亚尔维斯说道。 他在问她这样说的原因是什么。 “我不会再被你主宰我的思想和感情, 亚尔维斯，我不是你驯养的宠物。”塞西莉亚咬着牙一字一句说道。 亚尔维斯目光一瞬间森冷无比, 低头缓慢问道道：“孩子，你觉得我只是在把你当做宠物圈养？” “对啊，你让我杀了我的父亲，把我转化成血族，把我带到夜色宫殿！你一边让我去见识更广阔的天地，去交更多的朋友，一边不断的暗示我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可以依赖和信任，你说我可以去做任何事情，又操控我周围的所有人，你不爱我，却说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去信赖和爱的人就是你……”说到一半时，塞西莉亚就已经按耐不住喉咙里翻涌的血腥味，低头捂着嘴咳嗽起来。 沉闷的咳嗽声越来越严重，最终伴着滚烫的泪水一起落下。 她万分厌恶这样软弱无能的自己。 “好极了……” 亚尔维斯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是暗红色，冷厉又充满寒意，他似乎是愤怒到了极点，一贯镇定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冷笑出声。 数十年费尽心血的抚养和照顾，前所未有的倾注关怀和爱意，却最终只换来了这样一段话。 塞西莉亚按耐不住地后退了一步。 “好极了……”亚尔维斯伸手捏住她的下颌骨，低头紧紧盯着这个孩子幽蓝色的漂亮眼睛看，“……孩子，你不是觉得我在把你当傀儡玩偶养？那你就认真感受一下真正当傀儡玩偶的日子。” 血族的圣地——夜色宫殿在数十年之后，又一次从主物质位面撤回到了维度之外的半位面。 成千上万的食尸鬼被召唤而来，拖着沉重的锁链，修复被禁咒摧毁的城市，其他的一代血族们负责在上面刻满密密麻麻的符文，以防再受到魔法的攻击。 每当塞西莉亚打开塔楼的窗户一角，顺着那一丝微弱的缝隙向下看去时，只能看到食尸鬼丑陋畸形的脚腕之间，栓着沉重的黑铁链子。 这是与她手腕脚腕上相似的铁链，被紧紧捆绑，逃脱不得…… 这是整个荆棘城堡最高的一间房间，也是看守最为严密的一间房间，房门外和四周的墙壁已经被交叉扭曲的魔法阵封死了，只有血族始祖才能持有钥匙打开这里。 所有的窗户全都被关闭了，无法用正常方法打开，只能顺着一线缝隙向外看去。 幽暗而又奢华靡丽的房间里，也没有书本、象棋或者是其他任何能够打发时间的东西。 只有床榻边，层层叠叠的红色纱幔自然而然，优雅垂落，精致的玫瑰刺绣和蕾丝带来难以言喻的暧昧气息。 亚尔维斯走了进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俯下身，亲吻塞西莉亚修长优美的脖颈，紧接着用獠牙咬去，吮吸其中的血液。 塞西莉亚动了动身体，紧接着将眼睛深深地闭住…… 这样的亲呢，这样的疏离。 这个孩子总是让亚尔维斯感觉到出乎意料和不知所措。 经过这样漫长的拉锯以后，他总是以为她会在下一刻崩溃和认输，软弱的哭泣着和妥协，就好像以前他哄劝她时一样。 可出乎意料，她总是咬着牙坚持，绝不肯更改自己的想法。 她曾经那么喜欢和信赖他，现在明明那么害怕他，只要他一个不满的眼神，就会身体僵硬到不敢动弹。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要离开夜色宫殿。 就好像现在一样。 长发漆黑的少女将自己侧脸深深的埋到被子当中，脸色苍白而冷淡，用自己的方式竖起一堵无言而透明的高墙。 亚尔维斯心中突然浮现出一点微妙的感慨，伸手抚摸着她的侧脸，温和说道：“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吗？” 塞西莉亚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我教你转化成血族的那个晚上，对你说，从此以后你是我的骨中骨、血中血……”亚维斯低声说道。 塞西莉亚动了动眼睫，说道：“还给你。” “什么？”亚尔维斯说道。 “当年成为血族时，也不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您珍贵的血液，我还给你。”塞西莉亚说道。 亚尔维斯很快就明白了塞西莉亚说这句话的意思。 他是血族始祖，不会一天二十四小时半刻不离的待在塔楼房间里，等到他下一次再去往塔楼时，只看到了落满了整个房间的浓稠血色。 浓稠的鲜血流淌着，这是蕴含着极高能量的一代血族血液。 血液从床榻上一路蔓延，到丰厚柔软的地毯，再到大理石地板上，灼伤眼睛的一片红色当中，只有那指甲尖锐的手指比雪色更苍白。 空气里弥漫着腥甜的气息。 第63章 离开的那一天, 夜色宫殿又一次暂时打开了通往主物质位面的通道。 这座黑暗城市照耀在了阳光下。 天空万里无云，细腻而温柔的曙光从东方浩浩荡荡的一路照耀来，给路边碧绿的玫瑰叶子上也蒙了金砂似的光。 塞西莉亚坐在长椅上遥望窗口, 因为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而显得面色恹恹。 她身上的伤太严重了，即便昏迷沉睡了将近一年, 依旧精力不济。 那天晚上，她并不是简单的将自己的手腕割破，然后让鲜血流出，不然以一代血族的愈合能力, 留下少许鲜血后, 那种小伤口就会快速恢复。 她直接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房间里, 荆棘城堡的血奴忙碌着收拾东西, 然后装入一枚小小的空间耳钉当中, 又被女仆双手捧上。 女仆说道：“殿下，这里面存放了卷轴、金币、长裙，珠宝和最新鲜的处女血液……您还需要些什么吗？” 塞西莉亚望了一眼女仆手中的蓝宝石耳钉，收回目光，平淡的说道：“不必了。” 女仆大胆的抬头望了她一眼，嗫嚅的说道：“但是血族始祖吩咐过您必须带走说不要，陛下他说——塞西尔, 不要违抗我最后的命令……” 最后几个字越说越小声。 塞西莉亚沉默了一下, 伸手接过那枚与自己眼睛同色的蓝宝石耳钉, 带在了耳垂上。 “您还要再休息停留片刻吗？”女仆殷勤的问道。 塞西莉亚摇了摇头, 站起来向荆棘城堡外走去。 走出去一段路后, 她忽然若有所感，回头向身后的高大城堡看去。 城堡幽暗、威严、静谧。 高塔与尖顶都在白昼下显现出一种灰黑的色泽, 连绵起伏的玻璃窗都谨遵血族习惯，在有阳光照射时落下天鹅绒窗帘，像一座坚不可摧的囚笼。 “殿下，怎么了？”女仆问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什么，走吧。”塞西莉亚说道。 在刚才的那一瞬间，塞西莉亚忽然有一种亚尔维斯正在她身后看着的感觉，可回头看去时，那座城堡一如既往的在白昼时刻没有声息，每一扇窗口前的天鹅绒窗帘都纹丝不动。 她自从醒来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亚尔维斯。 所以应该是错觉吧。 之后的很多年，塞西莉亚一直都在想忘掉亚尔维斯。 可是又该怎么忘掉呢？ 这个人主宰了她前半生所有的喜怒哀乐，所有的亲情友情爱情与爱憎别离，到了最后活生生融入骨血，成为灵魂不可分割的另一半。 她以为那些过往会随着时间慢慢遗忘，却发现自己忘了遗忘的本能，就像是经历过战争的孤儿，会在每一个深夜的噩梦里尖叫清醒。 杀戮是他，饮血是他，每一次呼吸与喜怒哀乐里都是他。 她会在每一个零碎和不经意的细节当中猝不及防想起亚尔维斯的身影，仿佛他还陪伴在她的身边，用低沉的声音微笑着唤她孩子。 想要遗忘，就是将自己灵魂活生生分割撕碎成两半，伴随着血淋淋的疼痛撕扯拉碎，用剩下的一半灵魂支撑着这苍白躯壳继续行走。 最痛苦的时候，她将自己埋葬在了世界极北的冰雪当中，看亘古不变的冰川与漫天风雪一点点覆盖整个世界，恍惚间日升月落，却丝毫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再然后，塞西莉亚开始试着不再感受情绪。 她无视了那些回忆带来的痛苦，就好像给自己套上一层透明而坚硬的壳子，抗拒所有的感情波动，又让自己无时无刻的参与在奔波冒险当中，在重重危险的刺激下不去思考。 在漫长的岁月里，这方法卓有成效。 后来的某一天，她坐在喧嚣的小酒馆里，听游吟诗人大声讲着笑话，在反光的酒杯里，看到自己和周围的所有听客一样，配合的露出了微笑。 只有塞西莉亚心里知道，她并没有感觉到想笑。 那时候，灯火通明的小酒馆里人影喧嚣，竖琴与长笛的声音一路传到黑暗的远方夜色，空气里弥漫着麦酒和烤肉的香气，所有人都在大声的谈笑、喝酒和聊天，充满了世俗的幸福温暖和欢乐。 只有她一个人，披着柔弱少女的壳子，暗地里露出獠牙窥视猎物，像是一个吸食人血的异类，与所有的喧嚣人群格格不入。 她欢笑、苦恼、愤怒。 没有人知道，她脸上配合的流露出无数表情，灵魂却迟钝的感知不到半点情绪，像是将心脏永远留在了黑暗而深不见底的深渊里，而躯壳继续机械的行走在这个世界上。 在岁月的流逝中，永无止境的一路向前。 …… “塞西莉亚，你醒一醒！求求你醒一醒！” 青年的声音焦急至极，却听起来耳熟无比，像是惊雷一样传入了她的耳朵。 深海之下，黑发随着海水而飞散舞动的血族骤然睁开眼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塞西莉亚隔着厚重黑暗的水流，看着自己枯瘦的指尖，终于从这场真实无比的回忆当中清醒过来。 穿着一身粗大厚重潜水服装的艾伦一边在海水当中费力游泳，一边半抱着塞西莉亚的身体，以免她彻彻底底的坠落在海水当中。 现在看到她终于苏醒，艾伦试探性的慢慢松开手指，让她自己漂浮在深海当中。 海水当中难以说话，塞西莉亚用口型对艾伦说道：“谢谢。” 艾伦隔着厚厚的头盔对笑了一下，紧接着飞快摆了摆手，向头顶的海面游去。 远方，风暴之城的废墟依旧散发着神秘的吸引力，若有若无的空灵歌声依旧回响在耳畔，引人堕落长眠不醒的梦境，却已经无法对有所防备的塞西莉亚造成什么危害了。 塞西莉亚感受着那里与其他永恒之心相似无比的气息，试探性地游入了风暴之城最中心的宫殿当中。 果然，在中心宫殿高高的祭台中央，她看到了又一块漆黑的永恒之心碎片。 这是她见过的第四块永恒之心碎片。 第一块永恒之心是亚尔维斯送给她，第二块是她在西西里群岛的海底见到，第三块掌握在那个帝国皇帝爱德华手中，第四块就是这一块了。 而亚尔维斯曾经告诉过她，永恒之心一共碎裂成了七块碎片。 近乎暗淡无光的深蓝色海底当中，这座城市却奇迹般地保持着千年前的原貌，不论是珊瑚的墙壁还是琥珀的窗户，又或者是那雕刻了无数魔法符文的人鱼祭台，都崭新无比，就好像时光在此刻停止一样。 永恒之心的碎片就在人鱼祭台上面存放，静静漂浮旋转，散发着近乎法则的魅力。 就在塞西莉亚拿走永恒之心的碎片时，感到自己的手指动作不知为何，停顿了一瞬间。 紧接着，整座风暴之城就好像一霎那间又失去了时间的眷顾一样，一千年时间在几秒时间飞快闪过，墙壁出现裂痕和崩塌，琥珀暗淡无光，祭台上密密麻麻长满了深海特有的墨绿色植物和苔藓。 砰——砰——砰——！ 伴随着建筑物倒塌的声音，风暴之城开始全面崩塌！ 海底的海水在这动荡里卷起无数灰尘，远方遨游的无数鱼群也纷纷受惊，四散逃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第64章 风暴之城彻底毁灭了。 在人类所看不到的海底下, 地震连绵起伏，让这座失去能源支持的城市崩塌破碎，化成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 散落在海底与海沟中。 它掀起的巨浪与暗流让整个大海都暗沉一片。 不过短短几秒，这座保持了一千年都完好无整的人鱼城市就彻底消失了。 塞西莉亚从海底游到岸边，与还在海边等待她的艾伦回到了爱丁堡。 在路上, 已经恢复平静的艾伦低声说道：“我以为有人跳海自杀了，所以下海去寻找，没想到是你。” “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教皇一直在找你。”塞西莉亚说道。 教皇就是艾伦名义上的叔叔，实际上的亲生父亲——布朗主教。 他在帝国政变、红衣主教史密斯倒台之后, 成功披上了洁白法衣和三重冠冕, 成为光明教廷的新一任教皇。 为了寻找艾伦, 教皇向女王、□□、还有特兰西的血族都派使者询问过, 甚至亲自找过林恩询问情况。 可惜, 一直到塞西莉亚离开帝都前，都没有传来任何艾伦的蛛丝马迹。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艾伦。 坐在马车对面的艾伦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不想回去见我的父亲。” “那你的团员呢别忘了你还是圣殿骑士团的团长，那些圣骑士们都很担忧你，在世界各地寻找你的踪迹。”塞西莉亚说道。 艾伦的脸色变了，像是羞愧，又像是痛苦。 “只要我离开太长时间, 根据教廷的规章制度, 再过几个月, 他们就会选出新一任更加合适的圣殿骑士团团长。”艾伦说道。 沉默了片刻, 他又平静说道：“我不配去见他们, 也不配当他们的团长。” 这个圣骑士变了很多。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艾伦时的场景，他在街道惊恐的人群当中逆行而来, 面孔英俊漂亮的好像大理石雕刻，带着太阳初升一样的朝气和正义感。 而现在的青年侧脸消瘦，眉头紧锁，带着化不开的郁结，像一个落魄的流浪士兵。 塞西莉□□不自禁的想要安慰他一下。 “那天的事情，我也听林恩说过了，艾伦，那不是你的错误，至少不全都是你的错误。”塞西莉亚说道。 艾伦摇了摇头。 “是我的错误。”艾伦说道，声音轻而笃定。 塞西莉亚的情况不太好。 她在海底消耗了太多力量。 那座位于海底的城市，在千年前曾经为了防御而布置下无数魔法阵和陷阱，那首引人陷入梦境的歌谣就是其中之一，陷入梦境的猎物会被抽取大量身体内的能量，然后转化为支持梦境歌谣的能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血族在极速消耗能量之后， 会无比渴望吸食鲜血，现在的她无疑就处于这一种状态。 比起以往最鼎盛的青春少女姿态， 现在的塞西莉亚，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重病濒死的病人， 脸色青白眼眶深陷，糟糕极了。 如果情况再严重一点，她就会呈现出干尸的外表。 在一路安静的沉默里，马车行驶到了爱丁堡。 艾伦先下马车找到了斗篷，给塞西莉亚仔细披好，确保不会露出皮肤照射阳光和被别人看到后，带她走进了旅馆。 厚重的斗篷下，塞西莉亚半开玩笑的说道：“看到我这副样子，你不害怕吗？” 她现在的容貌，恐怕连歌剧院里扮演女巫的演员都不如。 艾伦仔细的看了她一眼，认真地回答道：“不害怕。” …… 塞西莉亚本来想开个玩笑，但金发蓝眼青年这样格外一板一眼的回答，反倒让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我看来，相貌的美丑并不重，塞西莉亚，你是我的……朋友，我又怎么会因为外表而对你的态度有所改变。”艾伦说道。 说完后，艾伦就出门离开了旅馆。 他要去附近的医院里想办法买来装在橡胶袋里的血浆。 那本来是血型与输血被发明之后，医院从平民手中买来，用来在关键时刻急救病人的稀有物品，现在用来给一个饥饿的血族应急也是可以的。 艾伦很快买来了几袋鲜血。 塞西莉亚用尖锐的牙齿咬破袋子，迅速吸吮这些不够新鲜但依旧甜蜜的血液。 随着鲜血渐渐流入身体，她感到身体深处那蠢蠢欲动的饥饿终于被压制了下去。 坐在旁边的艾伦问道：“你不喜欢喝这些被存放的人血” 她的动作虽然迅速，但却没有血族吸食人血时那种享受的神色，反倒是像在完成一项不得不完成的任务一样。 塞西莉亚沉默了一下，实话实说道“我只是不喜欢被本能控制的感觉。” 每次因为饥饿不得不吸食人血的时候，她都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怪物。 “那为什么还要成为血族？因为长生不老”艾伦问道。 正在用舌头慢慢舔舐剩余鲜血的塞西莉亚说道：“我没有选择过的机会。” 想起当年的事情，塞西莉亚出神了几秒，才说道：“……当年我还是个人类的时候，因为受伤而昏迷在了雪地里，再清醒来时，就已经成为了血族……我的一生里，有很漫长的时间，都不由我自己主宰。”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塞西莉亚的话说的轻描淡写，但艾伦却从中听到了一丝沉重的感觉，忍不住问道：“那你喜欢当血族吗？” “我喜不喜欢重要吗……”塞西莉亚轻微的笑了，“……况且当年如果没有被转化成血族，我必死无疑。” “或许吧，但我总觉得，个人的意志应该被尊重。”艾伦随口说道。 “说说你吧，艾伦，难道你成为圣骑士是自愿的？”塞西莉亚问道。 “其实很小的时候并不愿意，那时候我的父亲天天用藤鞭教育我。”艾伦说道。 “现在呢？”塞西莉亚问道。 艾伦袖中的手指紧握成拳，平静说道：“我愿意，但是我不配。” 塞西莉亚摇了一下头，神色很不赞同。 喝完鲜血之后，塞西莉亚开始感觉到昏昏欲，身体也开始暖洋洋的发热，那是鲜血在身体里被转化为能量的标志。 大概睡了两天一夜左右，她才被隔壁房间发出的隐约动静声惊醒。 这个旅馆入住的客人并不多，她隔壁居住的人就是艾伦。 塞西莉亚听了半个晚上的动静，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披上斗篷站起来，趁着月光，塞西莉亚从窗口轻轻翻入了隔壁的卧室。 朦胧的光影下，金发的青年正在做噩梦，断断续续，牙关紧咬，几乎没有安宁的时候。 其实他发出的动静响声并不大，就像是窗外的鸟鸣声一样轻微，只是血族的听觉太过灵敏，才会让塞西莉亚听到。 塞西莉亚走过去，轻轻的将艾伦推醒。 艾伦似乎有些头疼，他用手紧紧按压着太阳穴坐起来，在问清楚她来的原因后，抱歉道：“我明天早晨就去找旅馆老板换一个偏僻的房间，请放心，今晚我不会再发出声音了。” 塞西莉亚在月光下俯下身，仔细端详着金发蓝眼青年的脸色，问道：“你的脸色很糟糕，睡眠对人类的精神很重要，你有多长时间没有完整的睡过了” 艾伦沉默不答。 “不想说吗？但是艾伦，将所有的压力积累在心中，只会让自己越来越痛苦。”塞西莉亚说道。 艾伦抬头看她。 也许就真的如同塞西莉亚这个古老血族所说的那样，他将这些痛苦放在心中太久，久到他自己支撑不住了。 一霎那间，好像时光倒流一样。 艾伦想起了他们一起因为海难落在了西西里群岛上，那个篝火堆旁的夜晚，她望过来的，微微怜悯和温柔的眼睛。 沉默后，艾伦站起来，找到床头柜里的雪茄和火绒点上，有些粗鲁的狠狠吸了一口白烟。 “咳咳咳……” 刚吸进去第一口，艾伦就因为没有试过烟的味道而狠狠呛着，只能无奈的熄灭烟头，重新坐在床边。 塞西莉亚在他的身边坐下。 “杀了你那些即将变成怪物的同伴，就那么愧疚”塞西莉亚问道。 “我没想靠牺牲别人去救乔安娜，是他们求我杀了他们……”艾伦在黑暗卧室里轻微的苦笑了一声，“……听起来很像是狡辩，对不对？” 第65章 圣骑士的讲述混乱而絮絮叨叨, 中间充斥着大片空白的沉默与安静。 在寒冷一片的深夜里，这个年轻人将自己的内心深处直白展现，暴露给了身边古老的血族看。 信赖他、忠诚他, 将生命托付给他的圣骑士同伴们，像小妹妹一样想要细心呵护的乔安娜…… 不管是谁，他一个都拯救不了, 一个都保护不了。 艾伦感觉到很恶心。 每时每刻，负罪感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被教育着遵守骑士守则这么多年，他却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才发现了自己有多愚蠢和无能。 是他的无用, 才害死了他们。 塞西莉亚认真的侧耳聆听, 等到艾伦的讲述告一段落, 思索半响, 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塞西莉亚伸手握住人类青年温暖的掌心, 想要给他一点力量，“……他们的死亡错不在你，而在于爱德华，当时，你已经竭尽全力做到所有能做的了。” 艾伦回眸看来，没有因为她宽慰的话而眉头舒展。 “你不明白，塞西莉亚, 我是圣殿骑士团的团长, 亦是乔安娜的保护人, 保护他们是我职责当中的一部分。” “他们的死, 原因在于我的失职。” 塞西莉亚不能理解艾伦的想法, 却能看出月光下，金发蓝眼青年追悔莫及的痛苦。 这似乎是一个被无数道德枷锁紧紧捆绑的人, 自我和外界不断的要求他品德高尚、完美无缺，不能犯有分毫错误和性格缺憾。 就好像当初发生海难流落孤岛一样，艾伦为了那些人的死亡而悲伤，又很快因为这些悲伤而自我谴责，从而又形成了更大的痛苦。 然而现实里，只要是人，又怎么不可能不会有犯错和缺点。 “不是你的错……”塞西莉亚平静的又重复了一遍，这让语气听起来更有说服力，“艾伦，那些圣骑士的死是因为爱德华的毒害，乔安娜的死亡，是因为她忍受不了刑罚折磨的绝望，这些都与你无关。” “但是……”艾伦说道。 “但是，艾伦，你只是一个普通人，做不到保护所有人，对抗邪恶保护弱小固然是圣骑士的职责，也无需把别人的错误和悲剧归咎于自己，除非你认为自己天生高人一等，理所当然要主宰和负责所有人的命运。”塞西莉亚说道。 接下来艾伦回答了什么，塞西莉亚没有注意到。 她被青年胳膊上的伤疤吸引了注意力。 那些伤疤有些类似于鞭打伤，不止一处，新的旧的在皮肤上交叠，就像是承担了一场经年的刑罚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塞西莉□□不自禁的问道。 艾伦低头一看，将胳膊上的衬衣袖子往下拉了拉，遮住伤疤。 “我父亲用藤鞭打的。”艾伦说道。 塞西莉亚向他看去，眼神惊愕。 “不是其他人想的家暴或者是虐待，是我父亲在我犯错时的教训，就好像苦修士用自我鞭打的方法苦修，这是同样的道理。”艾伦又解释道。 他说起这件事来视若寻常，没有丝毫不甘或不满。 不知不觉间，天慢慢亮了。 破晓的晨光从东方升起，又顺着宽大的露台窗口照耀进来。 一晚上没有睡觉的人类青年终于感觉到困倦，靠在了床头柱上，慢慢合上眼睛。 塞西莉亚松开了握着艾伦的手，然后勾了勾手指，让半卧的青年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托着躺在了床上，又给他盖上了被子。 愿他睡个好觉。 塞西莉亚站起来之后，看了一眼青年沉睡的面容，然后向门外走。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艾伦的声音。 “塞西莉亚，谢谢你。”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塞西莉亚忍不住想要帮助艾伦。 也许是很小的时候，没有救下奥古斯丁牧师，眼睁睁看着他死亡的遗憾，后来不论再过多少年，她都对这种类型的人情不自禁心软。 比如，那个人类少女爱丽丝。 林恩非常讨厌她，觉得她简直就是“白莲花”“玛丽苏”的代言人，愚蠢天真到可笑的地步，还总是动不动就连累其他人，事到如今，也就是因为运气好，才没有被现实毒打，重新教做人。 这些奇怪的名词塞西莉亚最初听不懂，在林恩解释之后才明白其中的意思。 这些形容，林恩说的没有错。 那个女孩子确实愚蠢又天真，虽然善良，却又认不清形势，反倒间接连累了很多帮助她的人。 可奇怪的是，她却无法对爱丽丝生出恶感。 就好像是现在的艾伦一样。 艾伦每天都会去医院拿出固定数量的血浆袋，然后带到旅馆来给塞西莉亚食用。 他没有拿更多，因为要留给医院随时随地可能急救的病人当备用血浆，只是拜托了那里的医生尽可能从健康市民身上买血回来，他会另外付出报酬。 这让塞西莉亚的身体恢复的有一点慢，不过等到七八天以后，外表看起来也就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了。 在此期间，艾伦依旧寡言少语。 塞西莉亚没有再像那天夜里一样和他聊天。 如果所有的痛苦都可以用三言两语开解，那么这个世界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抑郁的人了。 要怎么样才能帮助一个信念濒临破碎的人，塞西莉亚不知道，只能试着以自己的方式帮助艾伦，让他不在沉浸在负罪感和痛苦当中。 这个冬天，她带着艾伦走遍了爱丁堡的所有大街小巷。 他们去了赌场彻夜赌博，也去了歌剧院里听歌剧，在咖啡馆里喝咖啡和最奢华的餐厅里痛饮葡萄酒，甚至去了爱丁堡这座城市里最为放纵的隐秘场所，看来那里的男人声色犬马，放纵享乐，以及那里女人隐藏在阴暗处的无数不幸。 最开始，艾伦非常不适应。 他是在教廷圣地里长大的圣骑士，从小到大接受着最为严苛的苦修士教育，戒律和信念已经深深的刻画到了骨髓。 每去一次那些场合，回来后的艾伦都会自我忏悔和鞭打，反省自己堕落的行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塞西莉亚看再眼里，没有多说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是在下一次去咖啡馆喝咖啡的时候，塞西莉亚指着角落里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年轻绅士，说道：“看到他了吗？你记不记得，我们上次来这里时，他也在喝咖啡，并且居然还对过来乞讨的乞丐大声呵斥，多亏了你去阻止……” 艾伦挺直脊背坐在对面，也没有碰桌子上的咖啡，就好像那把铺了厚厚天鹅绒的舒适椅子，其实长满了铁钉与尖刺，而桌子上美味的咖啡其实是毒药。 听她这么说，艾伦才向那边看了一眼，隐约想起了一点对那个年轻绅士的印象。 “……你要去打他一顿吗？”塞西莉亚问道。 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艾伦睁大眼睛向塞西莉亚看去，想了想，问道：“这是句玩笑” “不是，如果你想，艾伦，我们可以在他走出咖啡馆时找他麻烦。”塞西莉亚用勺子搅拌面前的咖啡，漫不经心的说道。 “这太荒唐了，他和我们没有仇怨。”艾伦说道。 “他上次对过来乞讨的老人大声呵斥了。”塞西莉亚说道。 艾伦眉头紧皱，说道：“塞西莉亚，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义务去帮助乞丐。” 他会由衷欣赏和赞美那些慷慨慈善的人，但也不会认为这些事情天经地义。 塞西莉亚笑了，紧接着又很困惑的问道：“那你呢？艾伦，其实你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你又为什么要将自己当成品德最高尚的大英雄，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犯错和享受玩乐” …… 对面金发蓝眼的青年沉默。 艾伦想要反驳，说他不一样。 可究竟哪里不一样呢，连艾伦自己也说不上来。 爱丁堡的冬天漫长而又寒冷。 在这样难熬的季节里，每年总是会有很多贫穷的市民悄无声息冻死，城市外，一望无际的墨蓝色大海上已经飘起了片片浮冰，可总有生活难以为继的渔夫，在这种寒冷天气里出海捕鱼。 艾伦将更多的时间花费在了这些人身上。 他向市长请愿，帮助下城区的穷人们筹集取暖用的炭火，也从医院里买来大量化学药品，再配合光明教廷的治愈术，每天在海边顶着寒风，给那些渔夫们治疗手上的冻疮和关节变形。 他还去了那些会被常人诟病的声色场所，一遍又一遍帮助那里误入歧途的女孩子们，带她们回家，或者是重新介绍一份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 有很多的人非常感激艾伦。 居住的小旅馆里，塞西莉亚经常看见有少女将玫瑰花和礼物塞进艾伦的门缝里。 但也有很多人忘恩负义。 比如说将圣骑士的帮助视作理所当然，甚至在某一天艾伦因为急事而没有及时去港口边给他们看病，而纠结了一大堆人谴责艾伦的渔民，还有故作可怜骗钱的妓/女、因为炭火分发不够，年老的奶奶冻死后，反而开始怨恨艾伦的小孩子…… 那个怨恨艾伦的小女孩在他累到睡着以后，偷偷熄灭了壁炉里的火焰，抱走被子，又将房门锁上。 醒来后的艾伦没有跟那个小女孩计较，在教育之后，将她送到了一户愿意收养孤儿的家庭。 塞西莉亚在旁边看着，觉得很奇妙和不可思议。 他明明时至如今都在郁郁寡欢，可偏偏在这样的心情下还愿意去帮助其他人。 这个金发蓝眼的青年，心中似乎永远有一束温暖的光芒在照耀，哪怕是落入再灰暗冰冷的世界，也会在短暂的暗淡之后重新明亮起来。 夜晚，在爱丁堡蜿蜒曲折的小巷当中，艾伦与塞西莉亚并肩行走。 “那个小女孩那样对你，有什么感觉？” 塞西莉亚问道。 艾伦抬头看着深蓝色的天空，说道：“最开始是愤怒，甚至很想揍那个小女孩一顿，但是冷静下来以后，我就不怎么生气了，孩子之所以称之为孩子，正是因为他们的天真无知和需要教育，况且那个小女孩也非常可怜。” “哦”塞西莉亚说道。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塞西莉亚，能做到真正宽容高尚，宽恕所有人原罪是神明，而不是我。”艾伦又说道。 他依旧为了乔安娜和同伴们痛苦，一想到他们就心脏抽痛，却也已经在试着不再自我厌恶。 深蓝色的夜空上星辰闪烁，冬天已经远去了，爱丁堡吹来的风里带着温暖的气息。 路边高大的白桦树上，已经有绿芽探出。 “谢谢你，塞西莉亚。”艾伦说道。 艾伦很难以说清楚自己心中的感。 他就好像生活在四面高墙的房间里，房间里金碧辉煌，水晶透亮，有无数面孔模糊的人影反反复复的对他说牺牲、慈悲、正义、勇敢、保护所有人、不要犯错…… 可是却有一个古老的血族，将这个金碧辉煌的房间打开，一遍遍将做着噩梦的他叫醒，同样反反复复的说，你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也可以软弱和退缩。 艾伦深吸一口气，停下脚步，回头向塞西莉亚看去，俊朗的面孔上带了罕见的小心翼翼。 “塞西莉亚，我、我是说……觉醒了血脉之后，我的寿命也会变得非常漫长，等到将来我报了仇之后，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继续过现在这样的生活” 第66章 “啪——” 听到这里, 林恩再也忍不住一拍桌子。 塞西莉亚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于是林恩讪讪地收回了手。 “那你答应了没有？”林恩紧张的问道。 艾伦话中隐藏的告白含义非常明显。 他在向塞西莉亚求爱，并且没有请她立刻答应，而是给予一个交往的机会。 想到当时, 塞西莉亚翘了翘嘴角，说道：“他还年轻，或许分不清什么才是爱, 我和艾伦说，如果十年之后，他还依旧没有改变想法，就来找我吧。” 林恩有几秒的时间说不出话来, 停顿了一下, 才喃喃说道：“那……血族始祖怎么办？” 他不敢想象血族始祖知道这个消息以后会有什么反应。 塞西莉亚目视着他, 很困惑的轻声反问道：“那我的尊严又该怎么办” 她忘不了年少时对亚尔维斯的依恋和爱意, 更忘不了后来的伤害与痛苦。 没有人知道当她把另外一个人当成全世界, 满心信赖与爱意，那个人却在欺骗她时的痛苦。 更没有人知道，那一年她孤身一人被囚禁在高高塔楼上，看着外面人来人往与自己手腕上铁链时，被践踏的尊严如何破碎消失。 她在黑暗的房间亲手刺穿自己心脏，回忆起潦草短暂的一生，却发现所有快乐和安心的片段都是虚假谎言。 那时她是真的想要去死, 结束灰白阴暗、看不见希望的人生。 后来她花了那样漫长的时间, 去找回那个丢失的自我。 亚尔维斯就在夜色宫殿。 只要她一回头, 就可以重新回到他的怀抱, 像从前一样, 沉浸在温暖而虚幻的梦境里，什么也不用想。 但她不能这么做。 她要一遍又一遍和本能对抗, 和被驯养了的习惯对抗，让自己不去回忆亚尔维斯，重新找回那个在童年时就已丢失了自己。 林恩明智的没有再对自己不了解的二人过去发表看法。 “那也不需要和艾伦在一起，你明明不爱他啊”林恩说道。 “不需要爱，我也不会再爱上任何人……”塞西莉亚闭上眼睛，流露出一点与少女外貌极为不相符的疲惫无力，紧接着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林恩，和你不一样，我老了，别忘了我们是血族，就说外表看上去再怎么年轻，实际上也已经垂垂老矣，一个人活着太孤单，如果有人愿意陪我，我会很开心。” 林恩动了动嘴唇，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 塞西莉亚看在眼里，又说道：“任何人都可以，唯独不会是亚尔维斯。”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十分坚决，落在清冷淡薄的月光下，像是划开了一道无形的高墙。 林恩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他想起了爱丁堡之前，血族始祖将他叫过去，坐在窗边的高椅上，双手微微交叉，倾听他讲述与塞西莉亚每一次相见片段时的专注姿态。 林恩感觉到了胸口发闷，却分不清楚是为谁。 “不说这些事情了……”塞西莉亚率先笑起来，站起来说道：“……你来的正好，我要去大峡谷，你要一起去吗？” “去那里做什么？”林恩问道。 大峡谷是位于北边大陆一座峡谷，地势很独特，就像是一条连绵起伏的山脉被从中间劈开形成一样，壮观巍峨，近年来更是被科学家测量出是全世界最大的峡谷，因此平添了不少名气。 除了一些喜欢钻在深山老林里的探险家，一般没有人会去大峡谷。 “找天空之城。”塞西莉亚说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当然要去。”林恩说道。 紧接着，塞西莉亚与林恩商量了一下出发的时间和需要准备哪些东西，并且开始先行准备。 约定好后，将要离开房间的林恩迟疑了一下，还是从怀中掏出一条项链递过来。 银白细长的链子，上面挂了一一块黑水晶一样的晶体，紧握在掌心里的时候，会隐约感觉到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发散。 塞西莉亚一眼看过去时，还以为是亚尔维斯曾经给过她的那条项链。 再仔细看，才会发现有所不同。 之前亚尔维斯给予他的永恒之心碎片，已经先后和西西里群岛、爱德华一世手中的碎片融合，看起来大了不少。 而这条链子上的永恒之心，依旧只有指节大小。 “这是哪里来的？”塞西莉亚问道。 “陛下让我给你这个。”林恩说道。 塞西莉亚明显不愿意再过多的提起亚尔维斯，但他已经从血族始祖手中接到了命令，不交给她也不合适。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果然，对面少女姿态的黑发血族说道：“我不要，你还给亚尔维斯吧。” “好吧。”林恩无奈的耸了耸肩，将这块永恒之心的碎片重新塞回上衣口袋里。 他得收藏好不被任何人发现，平平安安重新交还给血族始祖，否则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说来也是独特。 永恒之心的碎片，明明是千年以来被无数人和势力争夺的至宝，可是在这里，却被这两位血族大佬推来推去，都不想要。 去大峡谷找天空之城的计划，艾伦在得知以后也加入了进来。 他是为了间接寻找爱德华一世的下落。 当初在帝国都城释放大爆炸又落荒而逃以后，爱德华一世一路逃跑到地中海的圣地附近，紧接着，就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不管艾琳女王多少次彻查，都没有找出他的下落。 艾伦怀疑他是被什么势力给隐藏起来了。 以爱德华一世对长生不老和力量的执着，如果在对外放出有永恒之心碎片的下落，说不定能将他引出来。 在离开爱丁堡的列车路上，艾伦手持钢笔，在洁白的信纸上写下一行行优美的花体字。 在塞西莉亚的劝说下，他还是放下了心结，开始联络光明教廷的父亲和同伴。 他在信上写下了自己的计划，并且拜托父亲帮忙配合，留意爱德华一世的下落。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另一边，塞西莉亚正靠在车窗边翻来覆去看那些古旧的羊皮卷。 “确定天空之城的遗迹是在大裂谷里面吗？”林恩问道。 “那是最接近的地方了。”塞西莉亚说道。 这毕竟只是一本法师写的回忆录，上面自然不会详细的标出地名，塞西莉亚也只能根据上面的那些修饰词，推断出天空之城应该是坠毁在大峡谷内。 抛去两个一代血族不提，连艾伦都是一个战力非凡的圣骑士。 在常人眼里难以跨越的深山密林，在几个人眼里根本算不上障碍，下了列车后没用多长时间，就跨越茫茫森林，来到了大峡谷中央。 站在大峡谷陡峭的悬崖边缘上下仰望，林恩迷惑的说道：“这里也没什么异常” 一眼望去，除去中间的大峡谷，两遍碧绿色的原始森林绵延起伏到山脉尽头。 不要说天空之城那么大一座城市的遗迹了，林恩能用自己那被转成一代血族以后，强化了无数倍的视力来发誓，他连一块砖头瓦片都没有在这里看见。 穿好银色半身铠甲的艾伦闭眼认真感受了一下，也说道：“我也没有感觉到圣力在流失。” 永恒之心会吸收着所有超自然力量的存在，这个他已经知道了。 “我有一个办法。”塞西莉亚说道。 她退后几步，站在了悬崖的边缘，脚下就是高达近千米，隐约有白雾翻滚的峡谷。 紧接着，塞西莉亚拿出了那块风暴之城找到的永恒之心碎片，开始试着催动。 永恒之心的碎片之间可以互相感应。 如果那块有着永恒之心碎片的天空之城真在这里，那必定不会毫无反应。 没有见过千年前魔法时代的辉煌盛景，就无法想象这一刻的壮丽，就好像是蒸汽时代长大下的人，无法想象龙骑士要如何一剑劈开山川与大海，魔法师又要如何用唇齿间的几句言语，使城市悬浮在天空之上。 大峡谷里白雾翻腾，又同时向两侧退去，暴露出最中央，像是被巨剑劈砍的天堑。 紧接着，空气里像是有无形的火焰在烧一样，看不见的磅礴热量辐射在整个峡谷中间，又在短短几秒内就让无数草木枯死，使苍绿色山脉枯萎泛黄，并且一路向两边绵延而去。 浩瀚无边际的力量下，艾伦、林恩都开始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尽量远离大峡谷，只有塞西莉亚依旧站在原地。 她的手中，永恒之心静静悬浮转动，如同黑洞一样扭曲成无光之源。 塞西莉亚依旧站在悬崖边上，面对着整个大峡谷，黑发被狂乱的风吹的飞舞不止。 她紧紧盯着手中的黑色晶石，双手慢慢松开，让永恒之心的碎片彻底离开自己的掌心。 “咔嚓——！” 伴随着她的这个动作，空气里似乎传来了玻璃被敲碎的声音，紧接着碎裂的声音越来越响。 一霎那间，无数深黑色的破碎线条出现在峡谷中，上接天空、下临大地，将所有的一切分割成两半，就像是一张被瞬间剪得支离破碎的照片一样。 就在这诡异景象的最中央，一扇巨门缓缓浮现。 天空之城降临了。 第67章 时光变换的空间里, 一切都混乱不清。 大门的背后，城池恢弘，千年前的法师塔和墙壁看起来处处布满了战争的痕迹, 似乎还有火焰与雷霆留下的焦黑与爆炸痕迹，绝大部分的城市和法师塔都已经成为废墟，又在时光的摧残下残破不堪。 这里的所有一切都在正常人视线里忽远忽近, 显现出一种在主物质位面里绝不可能出现的扭曲和虚幻感。 这是时间与空间大幅度折叠和停滞才能显现出的景象。 塞西莉亚在前面带路，时不时的停下脚步，在心里默默的计算出接下来的正确方向，然后避开。 艾伦和林恩两个人沉默的跟在她身后。 林恩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圣骑士, 好奇问道：“塞西莉亚怎么走走停停？” 艾伦看着前面少女的背影, 目光带着微微的震撼。 “你没有看出来吗？她在向前走的同时, 不断计算所有空间缝隙和时间曲率区域……”艾伦顿了顿, 低声说道：“……到目前为止, 一次也没有计算错误。” “哦哦……”林恩不明所以的说道：“……这很厉害？” 在常识这方面，作为穿越者的他还是比不上光明教廷精英出身的艾伦，后者从小到大都在这种剑与魔法的环境下长大，更能看出其中的不寻常来。 艾伦沉默了几秒，说道：“不提特兰西苏醒的那些古老血族，也许那个叫做埃德蒙的巫妖也可以做到这一点。” 林恩懂了。 也就是说，除了天才到在没有人指导的情况下, 依旧可以成为一代魔法大师的埃德蒙以外, 这些千年后的人类, 没有一个人可以做到带着他们毫发无伤闯进来。 有些事情看起来举重若轻, 实际上难如登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好像他们现在来到了天空之城里面一样。 看起来轻而易举, 可是在这个魔法衰败的时代，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够做得到轻而易举催动永恒之心, 使隐藏在时间空间裂缝之外的城池露出大门，又有几个人能够了解千年前魔法时代的知识，能够完美规避这里面的时空混乱？ 否则过往一千年，那些辛辛苦苦寻找天空之城遗迹的探险家们，也就不会前仆后继又一无所获了。 就在说话间，塞西莉亚停下了脚步。 她找到了一栋法师塔，在这座法师塔的塔底停下。 整座城池都几乎已经被摧毁，只有这里还保留着完好的外表，连尖塔最顶端的魔法晶石都在熠熠生辉。 并且这里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时空裂隙影响的地方。 永恒之心的碎片大概就在这里面了。 林恩蠢蠢欲动，想要进去一探究竟，塞西莉亚却迟迟没有推开法师塔的门。 “怎么不走了？”艾伦走到她身边问道。 塞西莉亚揉了一下眉心，摇了摇头，“没什么，我想休息一会儿再进去。” 近乡情更怯。 塞西莉亚不知道，原来她也会有犹豫不前的时候。 隔了一千年时间，重新看到这座已经不是记忆里模样，处处废墟的城池，对她来说也不是没有影响。 想到这里，塞西莉亚不由得有点庆幸夜色宫殿没有毁掉。 艾伦没有多问，果断的陪她坐到了法师塔的台阶下，并肩看这座魔法城市里的古老痕迹。 塞西莉亚侧头看他，这里没有日光，时空裂缝幽暗变换的光里，金发蓝眼青年的侧脸轮廓俊美又鲜明。 她发现了艾伦的一个优点。 他会尊重她的意见，而不是置若罔闻。 感到心情渐渐平静后，塞西莉亚重新站起来，在询问了艾伦和林恩的意见后，直接推开了法师塔的大门。 一霎那间，她好像闯入了一个被定格的世界。 法师塔的内部很平静，很平常。 空气里还漂浮着尘埃，桌子上的面包依旧散发着热腾腾的香气，就连墙角一盏盏烛台上的火苗都在燃烧，只是又保持着一种奇妙的静止状态。 清洁安全的大厅里，一排排高入穹顶的书架上摆满了羊皮卷和书籍。 而就在书架的中央，一群孩子互相抱在一起，沉默的安睡着。 他们有男有女，最大的不超过七八岁，最小的还只是一个婴儿，有尖耳朵的精灵或是长尾巴的人鱼，又或者是握着小小锤子的矮人、头顶尖角的兽人、形形色色的魔兽幼崽，甚至还有几颗龙蛋放在角落边缘…… 就在这时，地上的一个六芒星亮起了。 法阵的中央，出现了一位黑发碧眼、手持银白法杖的美丽女子。 她身穿一千年前的法师长袍，长发如同绸缎般垂落，眼睛清澈的如同最昂贵的绿宝石，神色优雅平静。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不论再怎么优雅漂亮，此刻都让众人悚然一惊。 艾伦下意识的拔出了手中利剑，林恩“啪嗒”一声变成蝙蝠，躲在了塞西莉亚背后。 就在这时，这个女人说话了。 “你好，陌生的来客。” “我们战胜了恶魔，却没有战胜了人心的贪婪，为了停止战争与牺牲而制造的永恒之心，却在全世界引发了不分种族、不分阵营的疯狂战争。” “就在不久前，天空之城被光明教廷率领的联军从天击落、四分五裂，可即便如此，我残余的法师同伴们依旧没有吸取教训，毫不停歇的在北海的风暴之城掀起了更大的战斗，希望这场战斗过去，风暴之城还能继续存在在这个世界……” 说到这里，六芒星法阵里，年轻女人闭上眼睛，如同默哀一般。 “我阻止不了这些已经彻底陷入疯狂的人们，只能尽己所能，救下一些无辜波及的孩子，也为延续种族和文明尽一份力。” “我用魔法将他们身上的时间禁止，以后将整座城市搬到了维度之外，希望有朝一日战火平息以后，他们能自由安稳的生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进入这里的客人，如果你的到来是在几十年之后，想必外面的战火已经平息，请将他们带离这里。” “作为报酬，我将赠予你一块永恒之心的碎片。” 六芒星阵里的优雅女子伸出手来，目光以一个被固定好的角度静静凝视着面前人，掌中的黑色碎片晶莹璀璨。 原来如此。 这是一个避难所。 只不过建造这里的法师恐怕也没有想到，战争到最后会让魔法文明衰败到什么样的地步，才会导致整整过了一千年，没有一个法师发现天空之城的踪迹，更没有发现这里的种族幼崽和书籍。 塞西莉亚微微笑起来，对这个一千年前的影像说道：“好的，我很乐意带这些幼崽去外面的世界生活。” 六芒星法阵里的优雅女子不言不语，维持着之前的神情和动作。 蝙蝠状态的林恩也终于反应了过来，意识到这不是什么活了一千年的人或者幽灵，从塞西莉亚肩膀上抬起一个头，讶异道：“这是一段被录好的视频？” 前有核炸弹后有3D视频，这魔法世界还要给他多少惊喜意外？ 照这个趋势，他是不是再过一两百年就能连上魔脑上网了？ “准确点说叫魔法影像。”塞西莉亚说道。 塞西莉亚接过了魔法阵中优雅女子的永恒之心碎片，同一时间，她的影像化作无数星光，又化作一个小小的契约书，出现在了塞西莉亚的手背上。 这是契约成立的标志。 她既然拿到了报酬，就必须答应影像中优雅女子的请求。 这是第六块永恒之心了。 塞西莉亚随手打量了一下，就想先利用它将这座法师塔搬离这个空间。 “能给我看看吗？”艾伦问道，语气里带着一点克制的焦躁。 “稍等一下。”塞西莉亚说道。 就在这时，艾伦暴躁的伸手一把夺过永恒之心，转身向外冲去！ 这变故太出乎意料。 法师塔里，林恩拍着翅膀急忙追了出去，想要阻拦，却被艾伦不带半丝停顿的泼了一脸圣血！ 神裔觉醒后的鲜血对于吸血鬼而言不亚于硫酸，林恩在一阵黑烟里重新变回人形，捂着受伤严重的脸暴怒吼道：“我看错你了，你这个小偷！” 他的身后，塞西莉亚飞过，没有停顿的拽着他一起向艾伦追赶去！ 第68章 幽暗静谧的空间, 倒塌衰败的废墟。 近乎死寂的城池当中，一前一后两道快若流光的人影相继掠过，并且不断的缩短着彼此之间的距离。 可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就在塞西莉亚的手即将触碰到艾伦, 千钧一发之际，圣骑士的身影从大门当中一跃而出！ 咯嗒—— 空间扭曲和移位的声音清晰又模糊，大门一瞬间荡漾起水一样的波纹, 昭示着艾伦已经提前他们几秒离开这处半位面。 林恩气的破口大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因为这耽搁的短短时间，等到塞西莉亚出去时，就看到了一副从未想过的画面。 军队。 大峡谷里，到处都是密密麻麻又排列整齐的光明教廷护卫军, 制服纯白, 目光坚定, 单凭气势就可以看出是精锐之师。 头顶上, 钢铁飞艇与大炮吞吐着黑烟与白雾, 火光撩撩，散发着冰冷而锐利的机械感。 艾伦和他的父亲布朗主教并肩而行，站在被军队密密麻麻保护的中央。 这个架势，说不是陷阱都没人信。 塞西莉亚双手交叉，反手活动了一下，瞳孔悄无声息变成血色。 “这可真是大场面。”塞西莉亚说道。 林恩目光冷冷，鲜血落在黑发与脸颊上, 让那张清秀的面孔平白多了几分肃杀。 “趁乱拿走永恒之心碎片就是你的目的？小偷！”林恩说道。 他本以为艾伦是光明教廷那群狂信徒里面难得的正常人, 虽然嘴上没说, 心里却已经把对方当成了半个朋友。 没想到都是诈骗而已。 一身雪白服饰的中年教皇笑容温和, 目光明朗, 站在半空中，优雅的如同给信徒解惑。 “只是暂时的忍辱负重而已, 还记的在特兰西被血族屠杀的十几万人类军队吗？每一条死在你们这些血族手里的生命，我都从未忘记。”教皇说道。 塞西莉亚的脑海当中，骤然想起了刚刚苏醒时，发生在特兰西的那一场惊心动魄大战。 光明教廷与人类帝国合作，本来想一举铲除这个世界上的血族，却被他们几个刚刚苏醒的上古血族搅黄，大败而归。 那场战争虎头蛇尾的结束，只丢下旷野平原上的无数尸体，后来的光明教廷迅速与血族议和，并且再也没有提起过此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想到报应都在这里等着。 “在种族战争里，何必把自己说的如此高尚正义，最先掀起战争的可是你们，假如我们当年没有苏醒，那么被无辜屠杀的就是血族。”塞西莉亚说道。 教皇悲天悯人的说道：“我不会指望你们这些饮血的怪物，能够理解人类的高尚和伟大，闲话少说，永恒之心可以互相感应，我知道最后两块碎片在二位身上，请交出来吧。”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这句话是对塞西莉亚说的。 怒极反笑，林恩轻藐说道：“就凭你？” 他真不知道这个教皇是哪来的勇气和自信这么说，以目前人类的科技水平来看，得等到发明了核炸弹以后才可以和禁咒有的一拼之力。 而血族这边，不客气的说，所有的上古血族个个都是行走的人间核炸弹。 而且还是无辐射无污染的那种。 教皇为吸血鬼的轻藐态度而摇头叹气，抬手举起权杖，紧接着，剧烈的白昼之光以无可抵挡之势骤然向林恩袭来！ “躲避！”塞西莉亚厉声喝道。 那光芒太明亮强大，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几乎照亮了整个大峡谷，那怕是一边的塞西莉亚都忍不住为这威力震撼。 林恩躲避、后退，但依旧有一侧肩膀避无可避，他低头看着那侧肩膀，疼的直打哆嗦。 肩膀上，所有触碰到白光的血肉已经全部消失，并且没有愈合的迹象。 他抬头，面容在日光下神圣高傲，神明威压辐射四方。 塞西莉亚感觉霎那间如同背负了一座山峰在身上。 “……永恒之心？”塞西莉亚看着林恩的伤口道。 永恒之心是用神格熔铸而成，是一切力量的初始和源头，自然也包括——光明。 “你吸收了永恒之心的力量，原来这就是你带着军队来围攻我的底牌。”塞西莉亚说道。 “而且是不止一块永恒之心，血族的塞西莉亚殿下，在你离开帝都之后，我就前往拜访了那个巫妖。”教皇微笑说道。 最初的三块永恒之心在帝国都城爆炸以后，已经融合成了一整块，塞西莉亚离开前，把它借给了巫妖埃德蒙复活身体。 塞西莉亚眼神冰冷，帮林恩包扎好伤口后，抬眼看向他。 “你杀死了埃德蒙？”塞西莉亚说道。 “当然没有……”教皇笑着摆了摆手，紧接着向后做出一个手势。 头顶巨大飞艇的腹部，一扇机械门打开其中，钢铁绳索拉着一个成人高的密实铁箱向下放出。 “……我很想和平解决这件事，您的朋友就在这里，只要将永恒之心的碎片交给我，让我补完，我就立刻将这只巫妖还给您。” 塞西莉亚悄无声息的松了口气。 打架打不过，还有人质在对方手里，优势一个没有，林恩用手擦了把脸，紧接着怂的干脆利落。 “请问教皇陛下，您如此大费周章，究竟有什么伟大的计划？”林恩双手合十，热情无比的问道，语气和刚才比起来天壤之别。 也许是胜券在握的原因，教皇也似乎不介意多废话几句，温和微笑着开了口。 “我等了这一天很久。” “从很久以前神明的血脉在我身上觉醒开始、从最后一块永恒之心的碎片落在我身上开始……为了振兴光明教廷的荣光，我付出了太多太多！” “血族们，当你们肆无忌惮的杀害光明教廷的信徒时，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落得蝼蚁一样的境地，当你们自以为世界主宰般的穿插在一个个战场和事件中心时，有没有想过，其实也不过是在我写好的剧本上涂涂画画？” 他无视一只巫妖的混入圣地，又与帝国合作，掀起针对特兰西血族的绞杀令。 他在黑夜里潜行，杀死圣殿骑士团长威尔逊以后，又让蝙蝠吸干了他的血。 他在图书馆里，放下千年前的古老记载，引诱其他人进入天空之城与风暴之城这两个世界禁地。 更加长久的岁月之前，他披着斗篷进入皇宫当中，与爱德华一世密谋商量着将年轻法师绑上实验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谁能想到这么多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竟然也会被他像掌中傀儡一样玩的团团转。 “我从来没有将其他人类当做蝼蚁，也没有将自己视为世界中心，反倒是你这么说……”塞西莉亚沉默了一下，决定谨慎的不要再惹怒对方，而是看向艾伦，长长地叹了口气，“……艾伦，你知道这些事吗？” 艾伦一直没有说话。 金发蓝眼的青年站在他相貌相似的亲生父亲身边，眼神痛苦，却一动不动。 “……我明白了。”塞西莉亚说道。 “既然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教皇陛下，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明着来抢？”塞西莉亚问道。 “塞西莉亚殿下，即便是如今的我，也暂时还不想面对血族始祖的怒火与报复，和平解决吧，不要掀起战争，这对彼此都有好处。”教皇微笑说道。 “为什么不想面对？因为你还没有掌握永恒之心的力量……”塞西莉亚低头思索了几秒，苦笑了一声，说道：“……如果我今天把碎片给你，让你收集完全部永恒之心，再对血族下手，那才是真正的会掀起战争。” 教皇脸上胜券在握的表情停顿了。 “血族，收起你那傲慢自负的心，五块永恒之心现在全在我的手上，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人，即便是你那身为血族始祖的父亲也远远比不上。”教皇说道。 塞西莉亚回头看了林恩一眼，那一霎那间，多少言语在无声的声波当中传递。 林恩伸手将自己怀中的永恒之心碎片塞给她。 “开始吧。”塞西莉亚说道。 她活过很多年，经历过很多人类终其一生也遇不到的必死之境，若说有什么领悟，那就是世上从无必胜，不到最后一刻胜负不分。 伴随着这句话的落下，头顶的众多飞艇同一时间落下无数炸弹！ 烈焰与雷霆爆炸，让整个大峡谷如同流星陨石堕落一般，黑红色的冲击波像海啸一样向外扩散！ 光明教廷的护卫军前仆后继，轮流用手中枪械在远方倾泻弹火，大炮明亮危险的光华飞过，让整个天空都笼罩在了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击下，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 洁白法衣的教皇笑容依旧悲天悯人。 他们的交谈一直局限在很小的范围，没有被下面那些狂热崇拜他的人听到。 他扬起手中权杖，曙光如同千万片利刃袭击而来，浩浩荡荡又无孔不入。 塞西莉亚满身伤口，狼狈不堪。 她想要念动禁咒，也想要催动永恒之心，但都被早有预料的教皇打断。 教皇说他如今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人，这并不是一句自夸。 他甚至不需要全力以赴，只需要抬起自己的法杖召唤光明，就让她如同被阳光照射的低等吸血鬼一样，捂着脸，感受自己的皮肤烧灼又化为灰烬。 混乱中，林恩如同一道不引人注意的影子般跑到铁箱旁边，杀死两个守卫，紧接着用尖锐指甲将钢铁划开。 “埃德蒙，赶紧跟我走！”林恩急促的说道。 铁箱里，一个被捆绑好的漂亮青年呜呜直叫，紫色眼睛里满怀愤怒。 巫妖呢？ 林恩很快把这归于了阴谋诡计，气的哐当一声拍在了铁箱的铁壁上！ “你谁呀你！”林恩说道。 “呜呜呜！”青年一边挣扎，一边拼命发出声音。 林恩站起来扭头就走，完全不想浪费时间，放这个陌生青年出来。 “呜呜呜……”青年越发急切，终于吐出了口中的白布，暴躁的说道：“……SB你干什么，我就是埃德蒙，赶紧给我解开！” …… 等到林恩将埃德蒙身上的复杂枷锁解开以后，回头看去，战斗已经尘埃落定。 林恩从来没有看见过塞西莉亚这么狼狈过。 她被一张巨大诡异的光网笼罩，落在黑红枯死的地面上，身上全是被光明力量切割出来的伤口，鲜血顺着眉梢滴落，瞳孔鲜红，五官苍白到了极点。 破碎的飞艇残骸落在周围。 损伤惨重的光明教廷的护卫军围绕着她，手持枪械或者是利剑，居高临下，望去的目光恐惧与害怕兼有。 教皇站在最前面，正在弯腰伸手。 埃德蒙紧紧盯着那里，迅速问道：“我和你偷袭？” 林恩咬了咬牙，站起来一边挥手一边大声喊道：“等等！” 一霎那间，光明教廷的护卫军齐齐向峡谷的另一端看来。 “……教皇等等，我还有事情不明白，想要问问你。”万众瞩目，林恩继续说道。 他的身边，被暴露的埃德蒙气急败坏道：“你做什么！” “嘘——”林恩怒道：“……反派死于话多，我要吸引他的注意力，让他滔滔不绝讲述自己的计划，然后再暴露出弱点，到时候你们趁机逃跑！” 埃德蒙“……” 埃德蒙表情一言难尽。 教皇没有回头去看那两个跳梁小丑，他手中已经抢到一块永恒之心碎片，目光紧紧盯过来，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给我。”教皇说道。 塞西莉亚捂着嘴咳嗽了几声，面无表情。 隔着巨大的光网，她仰头将手中最后一块碎片吞下。 第69章 新历1121年, 第一次世界大战终于全面爆发。 这一年，光明教廷第一百三十七代教皇布朗一世，在震惊世人的目光下, 自封为“无上秩序光明神”，同时出动光明教廷护卫军，以驱逐邪恶, 恢复光明信仰的名义，向整个世界悍然宣战。 以西西里群岛为起点，从地中海沿岸开始，战火一路弥漫, 在短短一个月内燃烧到了帝国都城。 在巨大的压迫力下, 帝国的掌权者、一向身体虚弱的艾琳女王亲自前往交战区, 每日演讲和向士兵分发物资, 激励帝国所有人抵抗士气。 但是毫无用处。 就在光明教廷护卫军久攻不下的第二天, 自诩为神的布朗一世出现在了战场上。 这位“神明”被无数红衣主教簇拥着出现在天际，随后高抬权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说，我将在今日给你们带来光明，如同显示世界的真理与神迹。 一霎那，太阳也暗淡无光，碧蓝的天空无影无踪，只有耀眼刺目的白光铺天盖地。 白光铺展、聚拢、紧接着落下。 光明凝聚的雨滴纷扬, 像一支利箭般从天坠落, 散发着世间最美的光, 带来世间最残酷的杀戮。 一线又一线的光明雨滴细如牛毛、自天坠落, 紧接着穿透所有阻挡的妨碍, 一直到回归大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飞艇中、街道上、城堡下……无论是战场生正在奋勇杀敌的士兵，还是躲在屋檐下抱着婴儿安慰的母亲, 都无法抵御这无孔不入的光明。 他们在仓皇的逃跑中，被无孔不入的光明万箭穿孔，痛苦死去，如同在浩瀚天灾下无法抵抗的蝼蚁，只能瑟瑟发抖的面对这刑罚一样的神迹。 一架飞艇因为驾驶的士兵死去而坠落，在街道上燃起一片熊熊火海，剩余的士兵们打开钢铁大门逃出，在城墙下向布朗一世遥遥跪拜，低下头向神明忏悔与皈依。 沉默。 紧接着，里越来越多的人单膝跪拜。 残余的幸存者们痛哭流涕，却停下了躲避的脚步，在光明教廷牧师的黑袍下屈服。 他们没有心服口服，只是恐惧而已。 但是恐惧也足够了。 没有任何一种科技与魔法能与永恒之心的威力比较。 人类帝国兵败如山，一片又一片顽强抵抗的地区失守，悬挂上了光明教廷的十字架。 只有少数依旧不肯屈服的人类，在艾琳女王的带领下，一路向东撤退到了特兰西，重新组织起抵抗与军队。 他们不甘失败，更不甘心生而拥有自由与尊严的人类，要向一个自诩为神的疯子跪拜。 也许精神上的自由与尊严，是比生命更为重要的东西。 在战况最为危急的时刻，血族同样受到了巨大威胁。 荆棘城堡的大门再一次打开，这一次却不是为了奢华靡丽的宴会，而是为了迫在眼前的威胁。 镶嵌了黑曜石的高背椅上，血族始祖的神色冷淡疏离。 其他的一代血族们坐在长桌两侧。 他一边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一只蓝宝石耳钉，一边听着西里尔对于最新战况的汇报。 “……至今依旧没有找到办法可以抗衡永恒之心的威力，就在昨天，又有三名二代血族死亡，即便我们再怎么转化后代，也赶不上被屠杀的速度，以现今的情况来看，也许和解是最好的策略。”西里尔恭敬说道。 亚尔维斯停下了手中动作，抬头向西里尔看去，目光冰冷平静。 “你在暗示些什么？”亚尔维斯说道。 西里尔在他的目光下心生胆怯，停顿了好几秒，才勉强继续说下去。 “以布朗一世的意思，如果能够得到最后一块永恒之心，他愿意与陛下您签订魔法契约，约定从此以后不再侵犯血族与特兰西。”西里尔说道，声音越来越小。 “西里尔，你是在暗示我将塞西莉亚交出去吗？”亚尔维斯问道，声音越发平静。 西里尔不敢说话。 “休想……”亚尔维斯低声说道，站起来，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后裔们。 “还有谁有这样的想法？”亚尔维斯问道。 没有人敢回答。 被他注视的血族们即便心里有这种想法，也不敢说出口，他们对望了几眼，纷纷低下头去，表达自己对血族始祖的恭敬与臣服。 “继续依照先前的计划，与人类和□□合作，拖延光明教廷护卫军的主力，如果在战场上遇到布朗一世，就立即撤退……”亚尔维斯停顿了一下，望向他们的目光平静锐利，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至于与光明教廷和解，不必再提，我已经下了决定，就不想再听到有关于这件事的任何讨论，明白了吗？” 长桌两侧的血族们点头称是。 坐在上方的血族始祖似乎已经厌倦了这样的场合，说完之后没有停顿，站起来向外走去，黑色长袍在空气里划出凌厉的弧度。 …… 亚尔维斯一路走到了荆棘城堡的深处，走到了长廊尽头的房间，推门而入。 塞西莉亚就躺在这里酣睡。 她的伤口从表面上看都已经愈合了，沉睡的样子也很乖巧，柔软漆黑的碎发散落在耳畔，闭眼时落下的眼睫纤长，在眼睑处打出小小的扇形阴影。 这样闭目安睡着，让这个孩子看起来天真、无忧无虑，不需要为任何事情忧愁，连流泪都是一种奢侈品。 而事实上，这短暂又漫长的几百年时光，这个孩子几乎没有真正的感觉到安心和快乐过。 她拥有的，是被母亲抛弃、被父亲杀死，又在他的桎梏下，一步一步走向牢笼的人生。 亚尔维斯点亮桌上摇曳的烛光，然后坐到了塞西莉亚的床边。 “塞西尔，你怎么还不醒？”亚尔维斯说道。 塞西莉亚一如既往的没有反应。 在她胆大妄为的吞下永恒之心的碎片以后，就陷入了昏迷，从那个名叫艾伦的圣骑士手中将她抱回的时候，滔天的愤怒与恐惧几乎淹没了他的理智。 现在那个叫布朗一世的人类想要得到最后一块永恒之心碎片，就必然要杀了塞西莉亚，再用炼金术重新将碎片炼化出来。 长发漆黑的少女深深的蜷缩在这张温暖的床榻上，自顾自沉浸在梦境当中，不再睁开眼睛去面对这个世界。 亚尔维斯想起了很久以前，他在教堂里看到塞西莉亚为自己的父母彻夜祈祷的时候。 这个孩子的感情如此天真和纯粹无暇，爱一个人便倾尽所有，让活了无数年的古老血族也情不自禁的想要占有。 后来他也确实拥有了。 世界对她而言毫无意义，唯一有意义的人是他。 这很好。 反正她还从是一个孩子开始就只有他，没有其他的亲人朋友与爱人，如今也不过是延续下而已，没有任何错误。 塞西莉亚离开以后的很多年，亚尔维斯常常彻夜思索他与他的孩子之间究竟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但不论再怎样思索，想出千百条原因和理由，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漫长的光阴和争吵，已经在彼此之间划下了不可愈合的裂痕，再度重逢，他们却已经平等而愉快的交谈都已经做不到。 亚尔维斯久久凝视着床榻上沉睡的少女，半响，低笑了一声说道：“……我曾以为有足够的时间等你归来。” 无论她再怎样抗拒，塞西莉亚的命运也总是直接间接的与他纠缠不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好像很多年前他在雪地当中将她初拥，让他从此变成不死的血族，就好像现在他将永恒之心的碎片赠送给她，却使她落入那个人类的陷阱与沉睡。 与此同时，数千里外的夜空中，一捧明亮的烈火在天空中爆炸、纷飞，照亮濛濛夜空。 轰然一声巨响。 连绵起伏不绝于耳的枪炮声音当中，成千上万的帝国军队和光明教廷护卫军开始了新一轮交锋。 决战的时刻到来了。 第70章 一年以后。 连绵不断的战火让特兰西这座城市千疮百孔, 到处都可以见到火油弹落下时，在墙壁爆裂出深黑色痕迹的砖石。 倾倒了一半的教堂里，雨水打在灰色塔楼上, 氤氲出一圈湿漉漉的痕迹。 一身黑色风衣的亚尔维斯持伞而立，再等到来客以后，冷峻的五官也没有丝毫笑意, 神色沉郁而波澜不惊。 隔着蒙蒙的雨幕，大步走上楼梯来的金发蓝眼青年用手帕擦去脸上雨水，紧接着丢到一边，开始仔细观察这位久仰大名的血族始祖。 上一次见到他, 还是在塞西莉亚昏迷时。 当时兵荒马乱, 艾伦故意让巫妖埃德蒙挟持了自己, 才迫使父亲收手, 又连夜赶往特兰西, 想要找到救塞西莉亚的方法，夜里匆匆一撇间，只隐约感到黑袍男子压抑着暴怒的恐怖杀意。 这次在白天见面，艾伦没有控制好自己，蔚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流露出了一丝轻微的敌意。 “在爱丁堡的时候，我从塞西莉亚那里听说过你, 血族的始祖陛下。”艾伦平静说道。 亚尔维斯挑了挑眉。 “哦？”亚尔维斯问道。 “她从来没有正面评价过, 但一定要形容的话, 大概就是痛苦和悲伤吧, 毕竟年幼时的阴影与伤害总是伴随一生。”艾伦说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阴影、伤害……”亚尔维斯重复了一遍, 伸手按压了一下眉心，眼中流露出一点无可奈何来。 “阁下似乎看起来很不当回事。”艾伦又说道。 “人类, 塞西尔是我的孩子，我与她之间的事情，无需任何无关的人来置缘。”亚尔维斯轻描淡写的说道。 艾伦挺直脊背，带着一点针锋相对的意味说道：“对于塞西莉亚而言，我可不是无关的人，或许阁下还不知道，我们一起在爱丁堡生活的时候，曾经立下十年之约。” 说到这里，金发蓝眼的青年停顿了一下，在开口时，语气里有不易察觉的期盼和愉悦。 “如果十年之后，我依旧没有改变，那么她很愿意同我在一起。” 听到这里，血族始祖的眼底，终于流露出清晰的不悦来。 他并不惊讶塞西莉亚会这样做。 这个孩子从小到大的喜好其实从未改变过。 从小时候喜欢待在那个叫奥古斯丁的人类牧师身边开始，到再长大以后抬头仰望教廷里的天使壁画、与深渊恶魔殊死搏斗、一遍又一遍参与进各种危险当中……说到底，那种对于纯粹美好的追求和向往，对她来说，就像是太阳初升时的第一缕光一样，始终散发着致命的魅力，哪怕会在光下化为灰烬也要追逐。 无论再过多少年，她也改变不了。 艾伦暗暗做好面对血族始祖怒火的准备。 短暂又漫长的沉默过后，亚尔维斯才忽然笑开，说道：“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了，人类。” 这出乎意料的反应让艾伦愣了一下。 “我永远不需要像一头示威的野兽一样，张牙舞爪的向无关紧要的人表达所有权，然后心惊胆战的担心自己被取代……”停顿一下，亚尔维斯声音里终于带了一点笑意，“……我是那孩子生命的一部分，不可替代。” 教堂钟楼外的靡靡细雨忽然大了起来，一滴滴落在脚下千疮百孔的砖石上，敲得人心头沉重。 艾伦脸色寻常，只是情不自禁的握紧了拳。 “好了，不说这个了……”亚尔维斯伸手挥了挥，动作带着自然而然的随意潇洒，如同只是提起了一件家常小事，“……还是来说说怎么对付你那个好父亲吧。” …… 塞西莉亚苏醒在一个曙光朦胧的清晨。 持续一年的昏迷没有给她的相貌造成任何改变，看起来一如既往。 成为血族就是有这点好处，长生不老、青春不改，无论经历过多少风霜雨雪，内里已经变得怎样残破不堪，从表面看，她始终都是那年那夜孤身一人昏迷在雪地里的少女。 只有塞西莉亚知道，自己在经受着怎样的煎熬。 永恒之心是众神的神格熔铸而成，既是至高无上的珍宝，也是一切灾难的源头。 它能像永动机一样提供源源不绝的能量，也能像一个扭曲的黑洞一样，吸收走她所有的力量和精力。 吞下永恒之心的碎片，就像是吞下了烧的火红的一块石炭。 每时每刻，她的身体内部在被缓慢的撕碎又愈合，力量被抽空又释放。 疼痛反反复复，蔓延四肢百骸。 最先来找到她的是埃德蒙，他讲述了这一年来的局势。 塞西莉亚坐在窗台边的躺椅上，腿上盖了一条暖黄色的毛毯，在听完埃德蒙的讲述之后，半响没有说话。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对不起。”埃德蒙喏喏说道，声音小的不能再小。 如果不是那个神经病从他手上抢走了永恒之心的碎片，情况也不至于糟糕到这样。 塞西莉亚摇头道：“怨你做什么，不关你的事。布朗一世蓄谋已久，如今看来至少策划了几百年，即便当时永恒之心的碎片不在你手上，也依旧会在其他地方其他人手中被他抢走。” 现在想来，一步一步，这其实都是一个无处可解的死局。 就算是拥有神秘莫测力量的上古血族，但苏醒后的时间如此短暂，自然难以避开他精心策划的引诱和陷阱。 埃德蒙没有说话，依旧很愧疚。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那么真正被指责的人应该是我。”塞西莉亚说道。 埃德蒙抬头看他，眼睛在房间里闪着幽暗的反光，就像是曾经头骨里燃烧的灵魂鬼火一样。 “抛开你们手中的碎片不算，是我出入风暴之城和天空之城，将那两块碎片取出，亚尔维斯手中的碎片也是因为送给了我，才又间接被抢走。布朗一世策划了那么久，才直接间接的得到三块碎片，我却大大加速了这个过程……”塞西莉亚站起来，伸手拍了拍埃德蒙肩膀，说道：“……与其自怨自艾，倒不如想想该怎么解决眼下的局面。” 埃德蒙捧着脸做出一个呐喊尖叫的表情，绝望反问道：“谁可以与神明抗衡？” 再怎么跳着脚痛骂，他也得承认，布朗一世已经拥有了神明的力量。 塞西莉亚没有说话，像之前一样盖着毛毯看向窗外，倦怠的一动不动。 埃德蒙狐疑的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永恒之心的碎片有问题？” “我没事。”塞西莉亚说道，同时伸手握住了埃德蒙摸自己额头的手，不让他碰自己，免得引起更大疼痛。 即便是在如今这样紧急的战况和日益更加糟糕的局面中，夜色宫殿里居然还会有窃窃私语的小道消息流传。 而这一次的小道消息，则是西里尔殿下的情人——爱丽丝小姐终于彻底惹怒了殿下，被后者关入了地牢当中。 而这一次的冲突起因，是因为爱丽丝偷偷放跑了那个曾经当过她女仆的血奴。 这个年轻的少女自从再度被西里尔带回到夜色宫殿之后，就日益和他爆发出激烈的冲突和争吵。 西里尔的脾气本来就算不上好，后来更是不断的被消磨。 到了如今，感情终于消耗殆尽。 他想杀了她。 林恩曾经在给她的信上提笔写过这件事，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她身上的玛丽苏光环消失了。 塞西莉亚去地牢见了爱丽丝。 地牢黑暗冰冷，一扇狭窄的窗户口正对着天花板，除此之外没有半点照明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来的时间刚刚好，淡金色的晨光恰巧正对着窗户口照进，落下一束朦胧柔和的光，像是舞台剧上特意给主角打出的光柱。 而爱丽丝正在起舞。 她只穿了一身白色的长裙，单薄的能被一阵风吹起来，浅金色长发则不加装饰的披散在身后。 “史密斯主教，我那有缘无分的父亲，他以爱情的名义蛊惑的一位高贵的妇人，让他与自己丈夫的弟弟偷情□□，又转头抛弃了她选择信仰，使我那可怜的母亲绝望自杀，使我一出生就背负着罪恶的血统，我应当恨他，但他又为保护我而死。” 她提起洁白单薄裙角，让窗外朦胧的光照在身上，伴随着微风扬起出优美的弧度。 “维克多王子，他给予我最真挚纯洁的爱意，我曾想以身相许以报得万一，却抵挡不过命运的捉弄，时至今日，我依旧真心爱戴怀念他，祝愿他在天堂安享平安喜乐。” 她舒展自己的双臂，紧接着转身回旋，跳跃起柔和轻盈的弧度，语气从头到尾平静又温柔。 “而我的戒指先生——西里尔，这是我最辗转反侧的回忆，他给予我的爱情甜如蜜糖，给予我的苦涩犹如毒药，时至今日，我只能怨恨自己的愚蠢自负。” 她停下最后一个舞步，紧接着提起单薄雪白的裙角弯腰行礼，在朦胧的光线里眼睫一弯，流露出一点天真的笑意。 阴影当中，一点暗淡的苦涩突然弥漫在塞西莉亚的心中。 她还记得那一次见到这个年轻小姑娘时的场景。 盛大的宫廷舞会上，她出彩夺目，和自己心爱的王子偏偏起舞，看起来愉悦快乐。 “我从未辜负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位，唯一所愧疚，是那些被我牵连致死的普通人，是我的愚蠢害死了他们。”爱丽丝说道。 塞西莉亚慢慢从黑暗中走出。 “……我当还有谁会来看望我，原来是你啊，你是来替西里尔带话的吗？”爱丽丝微笑说道，她还对这位血族有所印象。 “不是，只是我自己想要来看看你。”塞西莉亚说道。 爱丽丝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明明是如此狼狈的境地，她却显现出比从前更加平静而镇定，仿佛看破了一切。 “我问过西里尔了，你对他道歉，也许他愿意放你回人类的世界。”塞西莉亚说道。 “何必呢。”爱丽丝又笑了起来。 这一生，她的愚蠢自负害死了很多人，又因为识人不清而又落得如此境地。 唯一能够庆幸的，是等她明白了这真实的世界以后，还能够最后帮助一次那个沦为血奴的女仆。 塞西莉亚看着阳光下的金发少女，目光温柔到不可思议，忍不住低声说道：“你还这么年轻，又何必太快给自己人生下定义呢。” 隔着铁栏杆，她伸手将一个水晶瓶放到爱丽丝面前。 水晶瓶里，鲜血宛如一颗红宝石。 “这是我的鲜血，只要你喝下，就可以转化为二代血族。”塞西莉亚说道。 爱丽丝微微睁大了眼睛。 等到这个仅仅有几面之缘的血族走后，她伸手拿起地上的水晶瓶，放在手中久久不言。《 》 第71章【VIP】 第71章 爱丽丝在阳光下盯着水晶瓶看了半响, 最终没有喝下那瓶血液。 她靠着墙壁坐下，将水晶瓶握在手里一晚上，始终没有打开。 天亮了。 看守的低等吸血鬼嗅着鼻子闻到一股血腥味, 一边嘟嘟囔囔的低声诅咒着，一边拿来的钥匙打开门。 钢铁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刚一抬头, 看守就愣住了。 幽暗的墙壁拐角处，爱丽丝靠着头昏迷在一侧，长长的金发都顺着侧脸滑下来，隐约透过凌乱的发梢, 看见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庞。 她摊开的手腕散在地上, 上面的牙印深可见骨。 看守瞪大眼睛, 哆嗦了几秒, 紧接着冲出去向西里尔殿下禀报。 爱丽丝死了。 塞西莉亚走到西里尔的城堡里时, 来来往往的血仆正拿着手中的银钉，打算将爱丽丝的棺椁彻底封上。 塞西莉亚一边打手势示意让他们稍等，一边走到爱丽丝的棺材旁边，面无表情的向里面看去。 这个年轻女孩的遗容被整理的很好，手腕上丑陋的伤口也被细心的遮掩好了，穿了一身精致漂亮的长裙，又在胸口别了几朵鲜红的玫瑰。 她是个很好看的美人, 就算是现在这样静悄悄躺在棺材里, 也好像是闭着眼睛睡觉一样。 甚至让看着的人有一种错觉, 仿佛她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打哈欠一样。 塞西莉亚看了她一会儿, 往后退了几步, 挥手让血仆继续，紧接着抬起头去, 走到了正在书桌旁喝酒的西里尔身边。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给，你的东西。”西里尔眼也不抬说道。 书桌上放了一个水晶瓶，里面正是塞西莉亚的鲜血。 塞西莉亚伸手拿走。 “我越来越讨厌爱丽丝了。她太不自量力，对所有人都滥用善意，等到惹来一堆麻烦以后，又只会掉眼泪……”西里尔说道，神色微微茫然，“……那真是个糟糕透顶的女人，我甚至不明白自己当初会喜欢上她，但等她死了，我又很不舒服。” “爱丽丝是不好，但是有你说的那么糟糕吗？”塞西莉亚面无表情说道。 西里尔皱着眉头向她看来。 “真好笑，你将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在乡下长大的无知少女带到夜色宫殿，还指望着她聪明理智、圆滑懂事……”塞西莉亚伸手拿起桌子上的酒瓶，哐当一声摔下，声音清脆响亮，“……你现在这样讨厌她，可在从前，是你先去招惹她的。假如没有你，她大概现在还是在乡下，过着自己无忧无虑的贵族小姐生活。” 而不是在还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龄里，天真又自负的闯入成人世界，糊涂无知的放弃自己生命。 从爱丽丝的葬礼上离开，回到荆棘城堡以后，塞西莉亚就一直等着亚尔维斯来找自己。 其实从苏醒过来，她就开始等亚尔维斯了。 夜色宫殿暂时还没有被光明教廷护卫军包围，但随着局势一步步的恶化，这里的空气里也似乎开始弥漫硝烟的味道。 还留在这里的一代血族只剩她一个了，林恩和埃德蒙都已经离开，就连西里尔也是因为受伤前不久才从战场上撤下回来，来来往往的二代三代吸血鬼越来越少，女仆们的窃窃私语间，总是提起如今只剩下一个巴掌大小的血族和人类领地。 阴谋诡计只存在于旗鼓相当之间。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的策略和手段都毫无用处。 那位“无上秩序光明神”一心一意要恢复光明教廷的荣光，将所有的法师和异族都只当做了人生大敌，必杀无赦。 可以想到，等到特兰西这块最后的阵营失守以后，整个世界会掀起怎样以信仰为名的腥风血雨。 就好像她曾经经历的一样。 塞西莉亚疼的不想动弹，以手支颐，懒洋洋的看向窗外即将沉没的夕阳。 其实没有多少人在她面前提过布朗一世的条件，就好像是下了禁口令一样，人人都做出太平无事的表象。 但人类与血族节节败退，总要有做出决断的时刻。 作为活了无数年光阴的血族始祖，亚尔维斯其实并不缺少审时度势的能力。 临走之前，她还想再见他一面。 塞西莉亚没想到最先等来的不是亚尔维斯，而是艾伦，他写了信约塞西莉亚在夜色宫殿的边缘见面。 塞西莉亚来到约定的地点时，就看到艾伦一个人独自一人站在小巷中，身上的白金披肩在一路奔波里沾满了零星泥点。 他身上的服饰已经由从前的圣骑士制服改为了教皇法衣。 在布朗一世自封为神之后，就理所当然的将教皇这个位置给了艾伦。 “我是来道别和道歉的，塞西莉亚，在天空之城我抢走了碎片，对不起。”艾伦说道。 “不必愧疚，这也不算是你的错误。”塞西莉亚说道，抬手握住艾伦手腕，然后将他袖口打开。 果然，塞西莉亚心想。 衬衣里面，青年的手臂肌理分明，只是在关节处的皮肤下隐隐约约有红线浮动，看起来古怪奇特。 傀儡线。 一种半魔法半诅咒的玩意儿，可以用来操控其他人的身体。 “埃德蒙都已经和我说了，你是为父亲控制才会那样做，况且那天夜里如果不是你装作被挟持，我也难以逃脱。”塞西莉亚说道，声音不急不徐。 塞西莉亚抽回手，艾伦却反手握住她的收指，让人类炙热的温度通过肌肤紧紧传递过来。 “我要去做一件令我很痛苦的事，但为了很多无辜的人，我必须要去做，离开之前，我想再见你一面。”艾伦低头说道。 塞西莉亚抬头盯着青年蔚蓝色的温暖眼睛，说道：“如果是这件事情，艾伦，不要轻举妄动，也许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出现。” 艾伦闻言只是苦笑了一声，又说道：“在我来之前，想象过你会怎么样对我发怒，却没有想到你根本不在乎。如果是从前，我肯定以为这是包容，现在终于明白了。” 塞西不出声，她不明白艾伦的意思。 艾伦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你不在乎，是因为不在乎我。” 谁会对无关紧要的人平白浪费感情？ 来自至亲之人的一句唾骂都会让人刻骨铭心，但如果是走在马路上被路人无辜波及呢？ 恐怕抱怨几句，就会抛之脑后了吧。 “我在乎你的。当初在爱丁堡时，看见你兴致勃勃的拿笔规划十年以后要怎样生活，还问我喜欢什么样的房子和风景，那时候我心里很开心。”塞西莉亚轻轻呼出一口气，说道。 有人喜欢她，愿意和她生活在一起，愿意尊重她的意见和想法，塞西莉亚感到很愉悦。 “那你爱我吗？”艾伦问道。 塞西莉亚沉默了。 艾伦的心，也就在这沉默里一点点沉了下去，几秒后，才自嘲的笑了一声。 “时间不多，我要离开了……”金发青年退后几步，温柔的低声道：“……再见。” 他最后看了一眼塞西莉亚，紧接着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离去。 那眼神太复杂，蔚蓝色的眼睛里再也不复从前开朗，悲伤忧郁和怀念混杂在一起，短短一秒间，看的塞西莉亚心头一跳。 她望着他的背影，还想再说点什么，但艾伦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茫茫夜色当中。 等到回去时，亚尔维斯已经在等她了。 他坐在书桌后，以手支颐，正翻看着一本厚重的书籍，目光漫不经心。 “见完那个愚蠢的圣骑士了？”亚尔维斯问道。 塞西莉亚并不惊奇他会知道她的行踪，走到书桌对面拉开椅子坐下，然后说道：“您是来向我道别的？” 亚尔维斯将目光从书籍上移开，抬眼看过来，说道：“对。” 还真是啊。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刚去完爱丽丝的葬礼，就有故人一个两个的过来道别，就好像在蒸汽火车开动前赶点离开，完成仪式一样急促慌乱。 塞西莉亚为什么不知道有点想笑。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什么时候被带走？还是说为了血族的颜面，您更希望我独自一人离开，然后装作无意间被光明教廷挟持走的样子？”塞西莉亚问道。 亚尔维斯的眼神渐渐冷了下去，却依旧微笑道：“孩子，你觉得我会把你交出去？” 塞西莉亚确实是这样想的。 她两个手指的指尖交叉，又紧紧相握，说道：“最后一块碎片在我的身体里，不管怎样说，这是很大的一块筹码，况且使用人体炼金术也要用时间筹备。等我见到布朗一世以后，会找到机会利用碎片偷袭他……如果运气好，很快，一切就会结束了。” 这是最好的策略，也是最好的结果。 “我真不想和你吵架，塞西尔，但是你总能惹怒我……”亚尔维斯将手中的书合好放到一边，然后对她招了招手，“……过来，让我抱抱你。” 塞西莉亚下意识的不敢过去，但又很快想到，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 他对她招手，如同很多年前教堂里，坐在第一排长椅上的黑袍男子，低头抱起那个伤痕累累的孩子一样。 多年的防线一触即溃。 塞西莉亚走过去依偎在亚尔维斯的怀抱中，将脸深深的埋在他肩膀上。 亚尔维斯有力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她的脊背，感觉到她的微微颤抖以后，无奈说道：“你这么软弱多情，叫我怎么放心的下。” 这句话他很久以前也对她说过。 那是她刚刚来到夜色宫殿的时候，对所有的人和事都不适应，不喜欢吸食人血，整夜整夜的做噩梦，想起从前在庄园里发生的事情，同时又非常依赖亚尔维斯。 有一天夜里，她半夜清醒过来，就看到亚尔维斯坐到自己的床边。 他抹去她脸上的泪水，然后有些稀奇的说道：“那种父母有什么好留念的，值得你这样伤心？” “你不明白。”那年的塞西莉亚说道。 她侧过头去，脸色在月光下越苍白。 “小时候，父亲带着我们一家人出去游玩打猎，他枪法很好，总是能打中最肥美的猎物，然后带回来送给母亲，夜晚升起篝火的时候，他就手把手教我怎么样烤猎物，那时候母亲就笑盈盈的在旁边倒酒……”塞西莉亚说道。 那时候的一切都那样美好、温馨，每个人都其乐融融。 亚尔维斯听完以后说道：“你这么软弱多情，叫我怎么放心的下。” 这个孩子和所有的血族都不一样，总是柔弱的让他产生一种错觉，觉得她只能依靠他，只能信赖他。 他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朵名贵稀有的水晶玫瑰，既想用心呵护，也蠢蠢欲动的想占有侵犯。 现在。 “想不想要进食？”亚尔维斯问道。 没有等怀中的孩子回答，亚尔维斯就伸手解开袍子上的衣扣，将脖颈露出，然后伸手按下塞西莉亚的头，让她吸食血液。 温暖的烛光照耀在他们两个身上，产生一种难得的静谧感。 难以言喻的欢欣感渐渐充斥全身，塞西莉亚因为饱腹而感到了昏昏欲睡。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亚尔维斯将她拥抱的更紧了一些，温声说道：“睡吧，等你醒来，一切都结束了。”《 》 第72章【VIP】 第72章 塞西莉亚作为一个梦。 冰天雪地, 刺骨的寒意深入骨髓。 她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向前走着，追赶着一道纤细的身影。 双脚从厚重的白雪当中抽出，麻木机械的抬起又落下, 身上温暖的鲜血流出又干涸…… 她真的已经竭尽全力了，却始终追逐不到前面那道纤细而疯癫的身影。 轰然一声，狂风暴雪扑面而来, 狠狠碾碎最后一丝顽强地坚持。 扑—— 她跌倒在纷纷扬扬的大雪里去，却始终不肯认命的闭上眼睛，执着的在等一个人。 在等谁呢？ 不，不是她那疯癫而又可怜的母亲。 其实她心里明白, 母亲这种存在早就已经追逐不上等待不了。 那个可怜的女人用猎刀砍下奥古斯丁牧师的头颅, 然后抱着他沉入沼泽, 从头到尾没有留恋没有后悔。 连生命都没有犹豫, 更遑论她这个可有可无的女儿。 那她是在等谁呢？ 茫茫风雪里, 忽然有一道身着黑衣的人影大步走来。 他弯腰抱起昏迷在雪地当中的少女，然后将自己的血液反哺给她，对她说，孩子，你饮我的鲜血为生，是我的女儿、我的骨中骨、我的血中血。 塞西莉亚好像同时拥有了两个视角。 她一面是全程的梦境主宰，高高在上的旁观从前一切。一面是雪地中少女狼狈睁开眼后见到的全新世界。 她知道后来会梦见什么。 亚尔维斯会将她带到她的亲生父亲面前, 握着她的手指杀死那个男人。 然后他还会将她带入血族的世界, 在漫长的依恋与抗拒, 信赖与怀疑之后, 伴随着战争的动荡和时间流逝与她渐渐疏远。 可是这一次, 梦境不一样了。 雪地里的亚尔维斯将初拥后的少女抱入怀中，紧接着在她眉心轻轻落下一吻。 血族的残忍与俊美在他身上完全展现, 那张冷峻的面孔显得高高在上而压迫感十足，可是在面对她时，却又总是温柔可靠。 漫天的风雪里，他是唯一的真实。 “你这么软弱多情，以后可怎么办才好。”亚尔维斯微微叹息着说道。 塞西莉亚仰起头很安静的看着他，半响，像对待长辈一样，带着微微撒娇的意味说道：“不是还有你吗？” 她已经很久也没有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了。 久到她忘了很久以前，他们其实也有过亲密无间的时刻。 “但这次不可以了。”亚尔维斯微笑说道。 他站起来对她摆了摆手，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潇洒风度，紧接着转身向茫茫风雪外走，黑色的衣角在风里划出一道毫不留恋的弧度。 站住！你要到哪里去？ 塞西莉亚心中生起难以言喻的巨大恐慌，那恐慌甚至远远超过了以往的任何一次，哪怕是亲眼见到母亲父亲死去时，也远远不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别走！ 别走！ 别离开我！ 别…… 黑暗里，塞西莉亚骤然睁开眼睛，幽蓝色的瞳孔中还带着挥之不去的恐惧！ 紧接着，她翻身下床，又疼的歪倒在了地板上，永恒之心的碎片还在她的身体里，让五脏六腑时时刻刻感受着撕扯的疼痛。 昏睡前的一切渐渐浮现在的脑海里，亚尔维斯在她进食先学的时候做了手脚，让她陷入昏迷。 塞西莉亚急促的呼吸着，让自己适应疼痛，重新站起来，一边打量着四周装饰，一边向外走去。 她还在夜色宫殿里，但是亚尔维斯呢？他去哪里了？ 以往总是有无数食尸鬼和血仆环绕的夜色宫殿此刻却空旷无人，死气沉沉的好像是一座坟墓。 塞西莉亚一路向前奔跑，穿过无数高大华丽的城堡和小巷，终于碰上了埃德蒙与林恩。 埃德蒙的脸色躲躲闪闪又尴尬。 “塞西莉亚你怎么突然醒了？”埃德蒙说道。 塞西莉亚现在却没有与他闲话的心情，噩梦带来的恐惧在她心头缠绕不去，只有见到亚尔维斯以后才能平复。 “亚尔维斯在哪里？为什么夜色只剩你们两个了？”塞西莉亚问道。 林恩犹犹豫豫的看向埃德蒙。 “这个嘛……” 埃德蒙支吾的不肯说。 塞西莉亚的瞳孔霎那间变成血红一片，唇间獠牙生长，伸手死死握住埃德蒙的脖子。 “亚尔维斯在哪里？”塞西莉亚问道。 “关于这点你就别问了，血族始祖不让说的，只让我们先来照顾你。”埃德蒙左顾右盼的说道。 塞西莉亚神情冰冷，缓缓提起埃德蒙的身体，手指长出了尖锐的指甲，一点点刺穿他脖子上的皮肤，让鲜血涌出。 “我再问你一遍，埃德蒙，亚尔维斯在哪里？”塞西莉亚平静说道。 一旁的林恩看的整个人都懵了，不敢相信一向脾气好到没脾气的塞西莉亚会下这种狠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已经重新拥有人类身体，不再是亡灵的埃德蒙喘息不过来，喉咙里呛进了血沫子开始咳嗽。 他试着召唤亡灵，黑暗的空间缝隙裂开，无头的亡灵骑士在塞西莉亚背后砍下，又被她头也不回的反手捏下！ 亡灵骑士的身影在扭曲咆哮中消散。 塞西莉亚放开埃德蒙，说道：“你不告诉我，我现在就出去找所有碰见的血族和教廷牧师问，将他们一个一个刑罚，总会有人愿意告诉我。” “算了算了，我说……”林恩捂着脸痛苦道：“……现在外面兵荒马乱，到处都在决战，血族始祖现在应该在天空之城上对付布朗一世。” 塞西莉亚微微睁大眼睛，幽蓝色的瞳孔里一片茫然，似乎没有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消息。 而林恩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 “塞西莉亚你明白的，布朗一世那个神经病绝对不可能放过你这么最后一块肥肉，他迟早要杀了你，血族始祖能不先下手为强吗？其实按军队来看我们占优势，但对付布朗一世那个疯子，血族始祖也没有多少胜算，同归于尽的把握还大一点，所以才拖到现在……” 林恩又说了一些什么，嗡嗡的响在耳畔，塞西莉亚感觉到自己听不清。 她当然知道布朗一世会来杀了她。 饥肠辘辘的野兽没有饱足的时刻，又岂会放过最后一块即将到手的美食。 反正已经必死无疑，到那个时候她会趁机偷袭反杀。 永恒之心的碎片在她身体里面，就算赢不了了已经拥有神明力量的布朗一世，也足以拉着他同归于尽。 这很好。 亚尔维斯不会因为光明教廷的讲和条件而陷入为难，血族也不用再平白多做出牺牲，年轻的圣骑士也不用为了对付自己的父亲悲伤痛苦。 就连埃德蒙，也可以为他很多年前被强行转化为亡灵的痛苦报仇。 这真的很好。 她活了这么多年，从来优柔寡断又阴暗，又总是自怨自艾的想不开，难得有一件事可以展现自己的勇气和魄力，当然要去做。 日光下，塞西莉亚的脸色像冰雪雕刻，仿佛下一秒就会融化后消失。 林恩小心翼翼的看了过来，目光担忧。 “回去吧，爱一个人就是要成全彼此和对方，陛下殚精竭虑的不希望你受到伤害，你如果也爱他，就应该保护好自己。”林恩尽量放柔了声音说道。 血族始祖为他的孩子安排计划的很好。 只要塞西莉亚回去，继续安静地躺在夜色宫殿里面睡上几个月，一切就都结束了，到时候她依旧是那个可以随心所欲生活的一代血族，享有青春美貌和长生不老。 半响，塞西莉亚偏过头去看林恩，幽蓝色的眼睛安静又死寂，动了动嘴唇，低声说道：“我要去天空之城。” 林恩还想再劝，埃德蒙在背后拉住了他。 “算了，你劝不动的。”埃德蒙捂着自己伤口，语气古怪的说道。 “走吧……”埃德蒙对着塞西莉亚抬了抬下巴，说道：“……我是□□的老大，现在也就只有我能找到直达天空之城的飞艇了。” …… 星辰陨落，大海沸腾，万物终结。 大地上，到处都是硝烟阵阵。 飞艇打着卷从天上落下，爆裂声地动山摇，让整个战场浓烟阵阵、火光熊熊。 飞行员穿着降落伞在半空当中被击中，降落伞燃起火，在惨叫当中一路跌落，狼人和女巫竭尽全力拼杀，食尸鬼一边杀死光明教廷的牧师，一边舔抵着指尖上的鲜血，下一秒又被火炮轰成肉泥，连绵不绝于耳的枪声几乎弥漫在每一个角落，随时随地都有人类捂着伤口中弹而死。 更遥远的天空上，一座城池静寂漂浮。 在那里，浩瀚的魔法力量从天而降、来回更替，闪烁的辉光几乎撕裂了漆黑天幕，又坠落分散，像是一场盛大流星雨的开端。 一架中了炮火的飞艇咆哮着冲上战场。 半空中，塞西莉亚一把打开舱门，紧接着穿过混乱不堪的战场，在动荡当中一路冲向天空之城！ 天空上，亚尔维斯与布朗一世的斗争还在继续。 往日高高在上的血族始祖如今濒临死亡，就连站都站不起来，只有那双眼睛一如往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的对面，布朗一世勉力支撑着站稳，举起权杖对准亚尔维斯。 炙热的白光从权杖当中轰出—— 与此同时，一道鬼魅般的影子转瞬而来，由后向前刺入布朗一世的胸膛！ 一霎那间仿佛时光定格。 布朗一世瞪大了眼睛，手中权杖一歪，白光紧贴着亚尔维斯飞过，紧接着，他跌跌撞撞向后退了几步，身体痉挛着向后倒去，激起的片片灰尘！ 亚尔维斯在一刹那间瞳孔收缩，因为看到不该看到的人。 他的背后，塞西莉亚抽回手指，面无表情的后退两步，紧接着又向前跑去，如同倦鸟归巢一般来到亚尔维斯身边，颤抖着半跪了下去。 布朗一世竟然还没有死透。 他原本正常的俊朗相貌早就已经满布伤痕，露出血肉，如同瓷器上布满了黑色裂纹。 他挣扎着坐起来，嘴唇微微开合着，说道：“血族的怪物，我要、杀了你！” “杀了我，你也必死无疑。”亚尔维斯说道。 天空之城是千年前制造出永恒之心的地方，这里巨大的炼金法阵已经被他修补启动。 很快，永恒之心会被重新从这个人类的身体当中取出。 聚拢，熔化，凝固。 “你以为……你来就能让他活下去？”布朗一世又讥讽道。 这句话是对塞西莉亚说的。 也许是一败涂地又即将死去的原因，这个倒在地上的中年人再也维持不了往日的温和风度，脸上充满了见之胆寒的怨恨刻毒。 塞西莉亚低头伸手抱紧亚尔维斯，这个动作让衣服上沾了很多血，她身体微微颤抖着，脸色却没有多惊慌失措。 塞西莉亚张了张口，最终说道：“我没想到要怎样活下去，只想到要怎样一起死。” 魔法城池的废墟中，亚尔维斯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微笑。 他伸手抚摸上塞西莉亚冷白色的肌肤，仅仅是这个小动作就耗费了大部分力气，在这个孩子脸上留下道道红色的血痕。 “咳、你不该来，我以为我的想法表达的很明显了。”亚尔维斯说道。 “我长大了，你早就管教不了我了。”塞西莉亚嘶哑说道。 四周的火光熊熊燃烧起来，一路蔓延到看不见的道路远方。 在这座已经荒废无数年的城市里，无数巨大的炼金符文和阵法凌空腾飞，布朗一世的尸体慢慢融化，又像一阵扭曲的烟雾般消散，只剩下璀璨透明的黑色晶石。 “孩子，但现在我也没有办法拯救你了。”亚尔维斯又说道。 即便是他，也会有无计可施的时候。 “我也不需要你的拯救啊。”塞西莉亚说道， 她咳嗽了两声，颤抖着歪倒在地，忍不住抱紧了自己。 五脏六腑都在剧痛当中焚化的感觉实在奇特，这个巨大的炼金法阵已经启动，很快，她也要成为人体炼金当中的一部分，在死亡以后，重新被炼化出永恒之心碎片。 亚尔维斯见状，立刻挣扎着重新抱紧了她，又因为动作太大而流出更多的血。 下一秒，这座悬浮在天际的城市再也支撑不住，从天开始坠落。 声音与光都在震撼当中扭曲摇晃，一座又一座高达几百米的法师□□塌，四通八达的道路龟裂，砖石像雨点般摇晃落下，又以更快的速度坠入大地。 失重的感觉如此清晰，地面上，塞西莉亚浑身颤抖着闭上眼睛，只能听到耳畔的亚尔维斯再拍打自己，轻声说道：“别怕，别怕。” 那声音如此温柔，让她在剧痛当中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亚尔维斯用最后的时间思考了一下他还能做点什么事，于是慢慢的低声说道：“其实我也有过绝望无能的时刻，譬如那一年，听到你死在了恶魔的手上。” “我不甘心你远走高飞，又害怕你会像从前一样痛苦难过，小心翼翼、又添患得患失，最后只能试着等我的孩子厌倦外面的世界后回家。” 塞西莉亚哽咽起来，幽蓝色的眼睛里大滴大滴落下泪水。 …… 那一年山谷间草地荒凉。 那个年幼的黑发小女孩一路跑过所有的人和事，来到教堂，抬头仰望着，拽住黑袍男子的衣角。 一霎那间，多少时光流淌而过。 她越过天空于海洋，走过宫殿与城镇，见过多少形形色色的风景，认识过多少千奇百怪的人物，最终归于原点。 …… “孩子，我是不是从来没有说过……”亚尔维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贴在这个孩子的脸侧，在耳畔轻声说道：“……我爱你。” “嗯。” 模糊的视线当中，塞西莉亚努力弯起了唇角。《 》 第73章【END】 第73章 在圣诞节的前夕, 艾琳女王去世了。 女王终其一生没有结婚、没有子嗣，保持着纯洁直到天堂，因此也被爱戴的国民恭敬地称之为荣光女王。 在位的几十年里, 艾琳女王完美的履行了一位身为国王的职责，振兴国力，改善平民生活, 削弱贵族权利，大力发展科技，又与血族和光明教廷都保持着一个缓和的关系。 她使人类帝国的威名在连受打击之后迅速恢复，渐渐的不堕当年, 在这个魔法复苏的大陆上, 依旧保持一个受尊敬的位置。 有小报的记者评论说, 女王将毕生都献给了国家。 她成就了这个国家的荣光, 也使国家的荣光成就了她。 葬礼的这一天下雨了。 作为教皇的艾伦站在高台上, 向所有的来宾发表演讲，同时，也在密密麻麻如潮水般的人群里，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某些久远的回忆飞快闪过脑海，让艾伦一阵晃神。 就在这时，有人拽了拽他的衣角。 艾伦低头，看见身后的金发蓝眼小姑娘眼, 她指了指高台下, 正在聆听教皇演说的人群。 “怎么了？”她用细弱的语调说道。 葬礼上聚集来的人群正在认真聆听演讲, 正为教皇突如其来的停顿而迷惑, 彼此交头接耳。 艾伦对小姑娘安抚的笑了一下, 转身看向下面的人群，继续演讲, 赞美女王这一生的光荣和伟大。 人群的窃窃私语渐渐平息…… 做完自己该做的工作后，艾伦换下教皇的法衣，从后门转了一圈，重新回到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用目光搜寻起刚才的熟悉人影。 雾蒙蒙的小雨里，所有穿着黑衣来参加葬礼的人似乎都大同小异，艾伦一个一个的仔细看去，却再也没有看见。 艾伦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感觉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 有人认出了光明教廷教皇的面容，一个两个开始上来搭话。 他礼貌客套的应付着这种社交场合，聚拢过来的人却越来越多，就在他为难地想着该用什么办法脱身时，两个清隽好看的年轻绅士走了过来，笑眯眯地用公务的名头带他离开。 被拖着胳膊拉走，艾伦回头对身后的人群致以歉意的目光和点头，脚步却丝毫不带停顿。 用眼神表达愧疚和无可奈何。 这是他这么多年在社交场合练出来的绝技。 走到僻静处，艾伦说道:“又是好久不见了，林恩。” “难道不是你在能避就避，躲着血族？”林恩不客气的说道。 艾伦避而不谈，又问道:“你和埃德蒙这几年联手开的魔法学校怎么样？” “挺好的，除了因为学校名字有所争执之外，那些魔法种族都在我们的照料（摸摸抱抱/研究）下茁壮成长。”埃德蒙随意的说道。 林恩骄傲的挺了挺胸，表示他所言不虚，又说道:“霍格沃茨魔法学校这个名字挺好的，是你欣赏品味不行。” 埃德蒙表情呵呵，嘲讽道:“你知道不管是从音译还是意译上来说，这个名字都说不通吗？” 紧接着，两个人就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但只是斗嘴而已，并没有真正的生气。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艾伦在旁边听了一阵，手中捏紧的叶片不断揉紧，松开，最终尽量平静问道:“我刚才看到血族始祖在这里？” 这下反倒是林恩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是吗？我不知道，这些年始祖陛下的行踪越发飘忽不定了，就算是在特兰西，也很少有人能够看到他。” 艾伦沉默着，又向远方的人群看去。 侍从正在扶着艾琳女王的棺材向墓地走去，身着黑衣的绅士淑女们紧跟在身后，铺出一道黑色的河流。 一眼看去，谁也辨认不出来。 …… 艾伦已经打消了今天见到亚尔维斯的念头，却没有想到在夜晚时，他来到了帝国都城的大教堂。 他将迷路的乔安娜带了回来。 教堂的门口前，玉雪可爱的金发小女孩提起裙角行礼，用柔软的声音道谢。 身穿黑色风衣的古老血族望着小女孩那双眼睛，说道:“不必客气，我有一个孩子，她有和你相似的蓝眼睛。” 相似，但又比这个金发小女孩的眼睛漂亮的多。 塞西莉亚的眼睛很美。 那双幽蓝色的眼睛，既像午夜的天空，又像是璀璨的星辰。 看到来人的第一眼，急冲冲的艾伦停顿脚步。 多年未见，他一如既往。 夜色阴影当中，血族始祖如同吸引尽了所有的光源，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魅力和压迫力。 比深渊更幽暗，比深海更莫测。 这不是一句比喻，而是当大部分永恒之心融合在了亚尔维斯身上后的具体形容。 “塞西莉亚怎么样？”艾伦脱口而出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亚尔维斯皱眉，似乎因为他的问题而感觉到了微微不悦。 艾伦盯着他，执着的等待一个答案。 “她在睡觉，但是人类，别对她抱有妄想。”亚尔维斯平静说道。 艾伦僵硬在原地。 他当然知道。 阻挡他的不是其他任何一切世俗伦理道德，而是塞西莉亚的心。 她从未爱过他。 这世上有些人，注定就像是无边宇宙里的两颗星星，在偶然的交会之后，从此便再无痕迹。 就像是塞西莉亚一样。 “回去睡觉吧，乔安娜。”艾伦说着抱起金发小女孩，向教堂内去。 …… 月光淹没在了乌云后。 白天的细雨停了，只有空气里还留着潮湿的气息，挥之不去。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亚尔维斯脱下身上穿的黑色风衣，挂在一旁的衣架上，紧接着走到了床边坐下。 床榻上，正在安睡的少女与离开前没有任何区别。 她漆黑绵软的长发被精心编制，又松松的散落在一侧，五官苍白而精致，唇色又鲜红的如同刚刚吸吮完鲜血。 安静的，像一个即将逝去的梦境。 “猜猜我今天去看了什么？塞西尔，你当年认识的一个人类老死了，就是那个艾琳女王，我去了她的葬礼……” 亚尔维斯说着将手腕割开，让鲜血一滴滴留入塞西莉亚的嘴唇，一边温和的低声说着今天的见闻。 喂食完毕，亚尔维斯收回自己的手腕，让伤口愈合，又在塞西莉亚的眉心轻轻落下一个吻。 “孩子，我在等你回来。”亚尔维斯低声说道。 又是一天结束了。 午夜的黑暗最为深厚，月光与蝉鸣声都不见踪影，无声的寂静当中，隐藏着等待多年的绝望。 亚尔维斯没有看到，温暖厚重的被子当中，他的孩子轻轻动了一下手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当年。 烟花飞舞着冲上夜空，随后炸开，像一场迷离的幻境。 小镇下，大厅里。 年幼稚嫩的少女盯着远方起舞的男男女女，眼睛眨也不眨，可以清晰可闻的看出羡慕。 “想跳舞吗？”亚尔维斯微笑着问道。 塞西莉亚点了点头，又迟疑的摇了摇头，烛光照耀在她的眼睛里，映照出点点金色的光芒。 “我没有学过。”塞西莉亚为难的说道。 “我可以教你。”亚尔维斯说道。 亚尔维斯拉着她走进了舞厅。 周围跳舞的人群看着这一对奇怪的组合，身着黑衣、年长俊美的青年与还有些稚气的、绝对不会超过十四岁的小小少女。 垫脚、滑动、旋转。 塞西莉亚专注的听着亚尔维斯的指挥，苦恼着自己的身体这样愚笨，总是跟不上节奏，鼻尖都沁出了微微的汗水。 一曲舞毕。 他们走出了舞会，向山谷庄园的方向走去。 “这是我第一次跳舞。”塞西莉亚说道。 “我也是第一次教人类跳舞，这很好。”亚尔维斯说道。 “你真好，亚尔维斯，就像是我的父亲和兄长一样……”塞西莉亚几步跑到亚尔维斯的前面，背着手倒着走，笑着问道:“……你会陪我一辈子吗？” 亚尔维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沉默了很久，才微笑着说道:“是的，孩子，如果你愿意，我会陪你到时间尽头。” 塞西莉亚更开心了。 她跑过去，让亚尔维斯重新紧紧牵起自己的手。 天光即将破晓，已经起了晨雾的密林当中，亚尔维斯拉着身边的孩子，继续沿着石板路向前走去，一步一步，远离身后万家灯火。 那年纯真的画面，淹没在久远的岁月当中，后来谁都没有再想起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