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美人俏王妃》 第76章 矛盾与挣扎 野狐沟的情报如同投入暗夜的火星,迅速沿着隐秘的渠道传递。曹元澈几乎在接到“雪莲”暗桩密报的同时,也通过安插在王庭外围的斥候,确认了“乌恩”这个宦官的存在及其定期外出采办的规律。 “将军,这是个机会!”韩擎眼中精光闪烁,“若能在野狐沟截获卫慕烈与外部势力勾结的证据,或许能撕开一个口子!” 曹元澈盯着地图上“野狐沟”的位置,沉吟道:“此事须万分谨慎。调‘夜不收’中最精锐的一队,由你亲自带队,秘密潜入。首要目标是获取证据,确认接头人身份。若有机会,生擒乌恩!但绝不能暴露身份,尤其不能牵连皇后!” “末将明白!” 与此同时,在奚国王庭那座守卫森严的独立院落里,沈梦雨的生活似乎被一种诡异的平静笼罩。她依旧被限制活动,但每日能在院中散步,接触着固定的几名侍女,包括阿兰。 然而,沈梦雨能感觉到,暗处窥伺的目光比以往更加密集。卫慕烈自那日“谈判”后,再未出现。这种刻意的疏离,反而让沈梦雨心头的不安日益加重。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卫慕烈,正陷入一种罕有的矛盾与挣扎。 狼神殿偏厅,卫慕烈独坐。他没有看地图,也没有处理政务,只是望着手中那枚从沈梦雨身上得来的玉佩,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幅陈旧的画像——画像上的女子巧笑嫣然,眉眼间与沈梦雨确有六七分神似,正是叶沫儿。 沈梦雨的存在,像一道光照进了他因权力争斗和草原风雪而日益冷硬的心房。不是因为她是大梁皇后,而是因为她太像沫儿了。那相似的眉眼,偶尔流露出的坚韧与温柔交织的神态,甚至照顾钰宝时那份自然而发的母性……都让他恍惚间看到了沫儿复生。 理智告诉他,沈梦雨是敌人,是筹码,是他用来对抗曹元澈和萧景琰最有力的武器。他应该冷酷地利用她,榨取她的全部价值,甚至……在必要时舍弃她,以换取最大的战略利益。就像他一直以来对待所有人、所有事那样。 可是,情感上,他却犹豫了。每次看到她平静却坚韧的眼神,想到她奋不顾身救下钰宝的样子,甚至想到她可能面临的危险……一种陌生的、被他压抑许久的情愫就会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他不愿承认那是“不忍”,更不愿承认那是某种程度的“在意”。他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她和沫儿太像了,他只是在透过她,追忆那份早已逝去的温暖。 然而,现实不容许他过多地沉浸在这种矛盾中。来自那股“神秘外部力量”的压力越来越大。对方通过隐秘渠道再次催促,要求他尽快利用沈梦雨制造决定性事件,激化大梁内部矛盾,并暗示若他继续“优柔寡断”,可能会重新考虑对他的“支持”。 这股神秘力量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他们提供的帮助曾让他在内斗中迅速崛起,但也让他深感忌惮和束缚。他知道,自己某种程度上,也是对方的棋子。 更让他警惕的是,对方在最近的一次密信中,隐晦地提出了“替代方案”——如果他们觉得沈梦雨这个筹码不够“有效”,或者卫慕烈下不了手,他们不介意“亲自帮忙”,让沈梦雨“意外”身亡,并将祸水引向曹元澈或萧景琰。信中的冷酷意味,让卫慕烈脊背发凉。 他绝不允许!沈梦雨是他的筹码,要如何用,由他决定!哪怕只是作为沫儿的替身,他也不容许旁人轻易毁掉! 杀意,并非针对沈梦雨,而是针对那股试图越过他、操控棋局的神秘力量,以及……可能存在的、王庭内部已被对方渗透的隐患。 他召来了绝对忠诚的影卫头领,下达的命令却与南方势力的期待截然不同:“加强皇后所在院落的守卫,尤其是暗哨。排查所有可能接触皇后的人,特别是近期与外界有异常联系者。若有可疑,无需禀报,直接拿下,生死勿论!” 他要先清理内部可能的“刀”。 至于沈梦雨……他走到窗边,望向她院落的方向,眼中神色复杂。 “再等等……”他低声自语,仿佛在说服自己,“或许……还有别的路。” 五日后,野狐沟。 夜色如墨。“夜不收”小队潜伏已久。韩擎亲自压阵,屏息凝神。 子时,马车与神秘商队如期而至。乌恩战战兢兢地交出包裹,对方也递上酬金。 “行动!”韩擎手势落下。 “夜不收”暴起突袭!然而,对方显然也非庸手,反抗激烈。更让韩擎心惊的是,战斗刚起,山谷两侧竟杀出奚族骑兵!果然有埋伏! “撤!”韩擎当机立断,率队拼死突围。混乱中,那神秘商队的首领眼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冷笑,并未死追,反而吹响了怀中的特制骨哨。 哨音尖利,穿透夜空。 这哨音,并非传递给王庭内的同伙,而是传递给潜伏在王庭更外围、属于那股神秘力量的另一批死士——他们接到的命令是:若野狐沟事泄或生变,立即执行第二方案,强攻院落,不计代价,格杀沈梦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王庭,独立院落。 沈梦雨被哨音和远处的隐约骚动惊醒,刚起身到窗边,就听到院外传来截然不同于以往巡逻的、密集而凶狠的厮杀声!惨叫连连! “有敌袭!不是我们的人!”院外守卫的惊呼声充满了惊怒。 数道黑影以悍不畏死的姿态强行突破院落防卫,身上带着与奚族武士迥异的狠戾气质,目标明确,直扑沈梦雨居室!这些人,才是神秘力量真正派出的、执行灭口任务的死士! “保护娘娘!”阿兰奋不顾身地想要阻拦,却被一刀劈飞,撞在墙上,生死不知。 沈梦雨退无可退,眼看刀锋及体—— “铛!”一柄弯刀凭空出现,架住了致命一击! 卫慕烈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沈梦雨身前,玄衣墨发,脸色冰冷如霜,眼中燃烧着暴怒的火焰!他身后,是他最精锐的狼卫亲兵,正与那些来袭的死士激烈厮杀。 “谁派你们来的?!”卫慕烈厉声喝问,手中弯刀化作夺命寒光,瞬间斩杀一人。 死士们毫不答话,状若疯虎,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拼死也要突破卫慕烈的防线,击杀沈梦雨。 卫慕烈武功高强,但死士人数众多,且悍不畏死,一时竟被缠住。一名死士觑得空隙,毒镖直射沈梦雨面门! 卫慕烈瞳孔骤缩,想也不想,侧身用肩膀硬生生挡住了那枚毒镖!闷哼一声,动作却丝毫未停,反手一刀将那死士劈成两半! “殿下!”狼卫惊呼。 “保护她!”卫慕烈咬牙喝道,感觉到肩膀伤口处传来麻痹感,镖上有毒! 喜欢笨蛋美人俏王妃请大家收藏:()笨蛋美人俏王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7章 步步为营 卫慕烈闷哼一声,动作微微一滞,额角瞬间渗出冷汗,那箭上显然淬有剧毒,麻痹感迅速蔓延。但他眼中的狠厉之色更浓,反手一刀,将以命换命扑上来想补刀的死士头颅斩飞! “一个不留!”他嘶声下令,声音因剧痛和毒性而有些变形。 狼卫们见主帅受伤,更是红了眼,攻势越发猛烈。死士们虽然凶悍,但在卫慕烈亲自率领的狼卫精锐面前,加之失去突袭优势,很快被斩杀殆尽。 最后一名死士倒下时,卫慕烈也以刀拄地,呼吸粗重,左肩伤口处流出的鲜血已呈暗紫色。 “殿下!箭上有毒!”亲卫队长急声道,就要上前搀扶并查看伤势。 卫慕烈却抬手制止,他的目光越过满屋狼藉和尸体,落在了沈梦雨身上。她依旧站在原地,脸色苍白,手臂似乎被飞溅的碎木划伤,渗着血珠,但神情还算镇定。此刻,她也正看着他,那双与沫儿相似的眼眸中,清晰地倒映着他此刻的狼狈,以及……一丝真实的关切? “你……”卫慕烈开口,声音沙哑,“没事吧?” 沈梦雨轻轻摇头,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目光落在他肩头的毒箭上:“殿下,您的伤……” “无妨。”卫慕烈强撑着站直身体,试图维持王者的威严,但毒性的蔓延和失血让他身形微晃。 沈梦雨抿了抿唇,仿佛下定了决心,对旁边一名看起来懂些医术的狼卫道:“快!先为殿下处理伤口,抑制毒性!” 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仿佛忘记了自己囚徒的身份。 那狼卫看了一眼卫慕烈,见他并未反对,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剪开衣物,准备拔箭清毒。 沈梦雨则默默取来干净的布巾和水,在一旁协助。她的动作轻柔而熟练,低垂的眼睫掩去了眸中所有的算计,只剩下全神贯注。她知道,自己此刻的表现,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卫慕烈靠在亲卫搬来的椅子上,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侧脸,看着她为自己忙碌的身影,那熟悉的眉眼,那份专注的神情……恍惚间,与记忆中沫儿照顾受伤族人的画面重叠。麻痹与疼痛似乎都减弱了些许,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有被她关心的奇异满足,有对眼前局面的烦躁,更有对幕后黑手的滔天怒意。 “查!”他忍着痛,对亲卫队长冷声道,“把这些人的来历,给本王挖出来!还有,王庭内部,彻查!看看还有多少吃里扒外的东西!” “是!”亲卫队长领命,匆匆而去。 毒箭被小心拔出,伤口敷上了解毒的药粉,但卫慕烈的脸色依旧难看,毒性需要时间化解。 沈梦雨为他轻轻擦拭额头的冷汗,低声道:“殿下为何……要救我?” 她问得直接,目光清澈地看着他。 卫慕烈迎上她的目光,沉默了片刻。为何救她?因为她是筹码?因为她和沫儿像?还是因为……就在刚才那毒箭射向她的瞬间,他心中涌起的、超越所有算计的本能反应? “本王……不允许有人在本王的王庭,动本王的人。”他最终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却充满占有意味的回答。他避开了她的眼神,看向窗外渐亮的天色。 “殿下接下来……打算如何?”她轻声问。 卫慕烈没有立刻回答。伤口的疼痛和残留的毒性让他思绪有些迟滞,但王者的本能仍在运转。沈梦雨还在这里,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曹元澈拿到了把柄,外部势力图穷匕见。局面前所未有的糟糕,却也前所未有的……清晰。 “你希望本王如何?”他忽然反问,目光再次锁住她,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沈梦雨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退缩,声音平静却清晰:“我希望……殿下能做出对奚族、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而不是……被他人胁迫,行不由衷。” 她没有说“放了我”,也没有劝他投降或谈判,只是点出了他目前受制于人的窘境。这话,既像关切,又像一种隐晦的提醒或……结盟的试探? 卫慕烈深深地看着她,仿佛想从她眼中看出最深的秘密。良久,他才缓缓闭上眼,靠在椅背上,仿佛疲惫至极。 “带她回原来的地方……加派人手看守。”他对亲卫吩咐,顿了顿,补充道,“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包括……那些来历不明的‘客人’。” 他没有放她走,但也没有再将她单纯视为可随意牺牲的筹码。这场血腥的刺杀,沈梦雨镇定甚至“关切”的表现,以及她最后那句意有所指的话,在他心中激起了更深的涟漪。 沈梦雨顺从地跟着狼卫离开,转身的刹那,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计划得逞的光芒。留下,加深卫慕烈的矛盾与对她的“特殊”态度,离间他与那神秘外部势力的关系,同时让曹元澈手握更多筹码……她的计划,正在一步步推进。 只是,她没看到,在她离开后,卫慕烈重新睁开的眼中,那抹深沉的思量与决断。他抚摸着肩上的伤口,低语道:“沫儿……若是你,会希望我怎么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天边,第一缕曙光刺破黑暗,照亮了王庭内未干的血迹。新的一天,北疆的博弈进入了更加诡谲莫测的新阶段。沈梦雨以身为棋,更深地嵌入了棋局核心,而卫慕烈,这位草原枭雄,在情感与理智、内忧与外患的撕扯中,又将走向何方?那股神秘的外部力量,又会如何应对这次的失败?风暴,远未停息。 晨光熹微,穿透窗棂,洒在沈梦雨(苏雪见)所在的、已被重新严密布防的独立院落。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昨夜血腥与紧张的气息,但她的心境,却与往日截然不同。 钰宝安全了。 这个认知,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解开了最坚固的枷锁。那个软糯温暖、全心全意依赖她的小小身影,不再是她行动时最大的软肋和顾虑。她可以更加冷静,更加决绝,甚至……更加大胆地,去完成她此行的真正使命,去搅动这北疆的风云。 她缓步走到窗边,看着院中新增的、明显更加精锐的狼卫岗哨。他们沉默而警惕,目光偶尔扫过她的窗口,带着审视,却似乎也隐含着某种……奉命保护的意味?是卫慕烈的命令。 想到卫慕烈,沈梦雨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复杂的弧度。 那个男人,骄傲,冷酷,野心勃勃,是奚国说一不二的王子,是曹元澈和大梁的劲敌。可偏偏,他对她……或者说,对这张与叶沫儿相似的脸,对透过她所看到的那个幻影,产生了一种连他自己都未必清晰认知、却真实存在的依恋。 昨夜他中毒受伤,却依然毫不犹豫挡在她身前的画面,清晰地印在她脑海中。那一声“本王不允许有人在本王的王庭,动本王的人”,霸道,却泄露了隐秘的在意。他看她的眼神,时常在冷酷的审视与恍惚的追忆间摇摆,那其中的矛盾与挣扎,她看得一清二楚。 这种依恋,或许基于替身的错觉,或许混杂着征服欲和占有欲,并不纯粹,甚至危险。但对她而言,这恰恰是此刻最可利用的武器,是深入虎穴后,意外获得的一把钥匙。 “卫慕烈……”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再无前些时日的彷徨与温情伪装,只剩下属于大梁皇后沈梦雨的、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筹算,“你以为困住的是我需要保护的弱点,却不知,放走的才是我的枷锁。如今,棋局才真正开始。” 她的目标从未改变:搅乱北疆,削弱奚族,为曹元澈北伐创造最有利的条件,同时,揪出隐藏在大梁内部、可能与北疆甚至那股“神秘外部力量”有勾结的内鬼。之前为了钰宝的安全,她步步为营,多有顾忌。现在,她可以更主动地落子了。 喜欢笨蛋美人俏王妃请大家收藏:()笨蛋美人俏王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8章 追忆 奚族王庭深处,那座象征着最高权力的王帐,此刻却弥漫着浓重的药石苦涩气息,以及一种英雄迟暮的衰败感。 奚族国王卫慕力斜倚在铺着厚厚白虎皮的宽大王座上,身上盖着华丽的毛毯,却依旧掩盖不住那从骨子里透出的虚弱。他原本魁梧如山的身躯如今干瘦佝偻,曾经能拉开三石强弓、震慑草原的臂膀,此刻连端起一碗药汤都微微发颤。浑浊的眼睛望着帐顶绘制的狼神图腾,目光却仿佛穿透了时光,回到了许多年前。 人越是在濒临死亡之时,记忆深处那些被权力与征战掩埋的柔软角落,便越是清晰。 他想起了野利氏。 那个并非出身大部落,却有着草原最清澈眼眸和最温柔笑容的女子。她不像其他部落贵女那样带着明确的联姻目的或骄纵脾气,她只是静静地来到他身边,像一泓清泉,无声地浸润着他因争夺王位而焦躁暴戾的心。 那时他还是王子,处境艰难。是她,在他征战归来疲惫不堪时,默默为他擦拭铠甲上的血迹,用那双灵巧的手为他按摩僵硬的肩膀。是她,在他因政敌算计而怒火中烧时,用轻柔的话语和纯净的眼神,一点点抚平他的戾气。她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满心满眼都映着他的影子,仿佛他就是她的整个草原,整片天空。 可他是奚族的王子,未来的王。草原的雄鹰怎能只眷恋一处温暖的巢穴?随着地位逐渐稳固,需要拉拢的部落越来越多,一个接着一个身份显赫、背后站着强大部族的女子被迎入他的营帐。他告诉自己,这是王者的责任,是壮大奚族的必要。 他渐渐习惯了身边的热闹与算计,习惯了女人们为了争宠而施展的种种手段。野利氏太安静了,安静得几乎让人忘记她的存在。她出身不高,给不了他强大的外援,在那些背景雄厚的女人面前,她显得那么格格不入,甚至……有些“没用”。 他并非完全不知她所受的委屈。偶尔,他会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哪个部落来的夫人又克扣了她的用度,或是当众给了她难堪。开始时,他还会呵斥几句,后来便渐渐麻木,甚至觉得,既然帮不了他,受些委屈也是难免的。他给予她的关注和庇护越来越少。 他眼见着野利氏眼中那曾为他一人绽放的光彩,一点点黯淡下去。她依旧温柔,依旧会在他需要时出现,但那份全心全意的炽热,仿佛被草原的寒风渐渐吹冷了。她不再像过去那样爱笑,眉眼间总笼着一层淡淡的、挥之不去的忧郁。她依旧美丽,却是一种失去了灵魂滋养的、逐渐枯萎的美。 直到几年后,她生下了卫慕烈。 那个孩子几乎是她容貌的翻版,从小便俊美得不像草原儿郎,眉眼精致得如同雪山上的神灵。野利氏的生命仿佛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重新注入了一丝活力。她将所有未曾在他身上耗尽的温柔与爱意,全都倾注到了卫慕烈身上。她教他识字,给他讲草原之外的故事,用全部的心血守护着这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小生命。 卫慕力对这个相貌出众的儿子是喜爱的,但也仅止于此。他太忙了,忙着巩固权力,忙着开疆拓土,忙着周旋于各个部落和女人之间。他给卫慕烈提供了王子应有的待遇和教育,却很少给予父子间该有的亲近。他看着野利氏与卫慕烈母子相依,心中偶尔会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被排除在外的轻微刺痛,但很快就被更“重要”的事务冲淡。 他的女人越来越多,王庭越来越热闹,也越来越像一个冰冷的权力场。野利氏和卫慕烈,仿佛成了这繁华喧嚣背景下一处寂静的角落。 终于有一天,那个一向温柔沉默的野利氏,做了一件震动王庭的事。 她没有哭闹,没有指责,只是在一个寻常的清晨,收拾了简单的行囊,牵着年幼卫慕烈的手,平静地走出了居住多年的营帐,向着王庭外、那广阔无垠的大漠深处走去。阳光将她单薄的背影拉得很长。 卫慕力得知消息时,正在与臣下议事。他手中的金杯顿了顿,心中蓦然一空,涌起一阵尖锐的疼痛,随即又被一种莫名的恼怒和“理当如此”的漠然掩盖。他了解她,知道她性子外柔内刚,一旦决定,九头牛也拉不回。她这是用最决绝的方式,对他,也对这令人窒息的金笼,做了最后的告别。 他沉默良久,最终只是挥了挥手,对心腹侍卫低声吩咐:“派一队得力的人,暗中跟着,保护他们母子安全。不必打扰,只需确保……无人能伤害他们。” 这是他能给出的,最后一点、也是微不足道的弥补。 他没有去追,也没有再召她回来。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来了。野利氏带着卫慕烈,就像两滴水汇入了草原,消失在了茫茫大漠之中。关于他们的消息,偶尔会通过秘密渠道传来一星半点,他知道他们过得清苦,但也自在。他知道卫慕烈在那样的环境中,以惊人的速度成长,变得比他预想中更加出色,也更加……冷漠。 后来,当他年老体衰,当那些曾经围绕着他的女人和部落各怀鬼胎时,他才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那个满心满眼只有他、会用最纯粹感情温暖他的野利氏,那个他曾经轻易舍弃的“无用”女子,才是他这一生真正失去的、最珍贵的宝物。 而卫慕烈,那个继承了他野心与能力、也继承了野利氏容貌与偏执的儿子,在经历大漠风沙磨砺后归来,以铁血手腕迅速掌控局势,成了奚国毋庸置疑的继承人。卫慕力看着卫慕烈那双与野利氏神似、却比他母亲冰冷锐利百倍的眼睛,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感慨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 “烈儿……”卫慕力干涩的嘴唇嚅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奚族的未来,将完全由这个被他间接造就了冷酷性情的儿子来主宰。而那个消失在风中的温柔身影,将成为他漫长人生终点,最沉重也最无力挽回的遗憾。 喜欢笨蛋美人俏王妃请大家收藏:()笨蛋美人俏王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9章 野利氏的复仇 深夜,奚国王庭万籁俱寂,唯有巡逻卫兵沉重的脚步声偶尔打破宁静。老国王卫慕力所居的寝殿,药香与衰老的气息混杂,守卫比平日森严数倍,但总有一些阴影,是明火执仗照不到的。 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滴,以不可思议的敏捷和熟悉,避开了所有明岗暗哨,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寝殿内室。榻上,卫慕力因药力而沉睡,呼吸粗重,面容枯槁。 黑影在榻边静立片刻,将一个用普通羊皮包裹的卷轴,轻轻放在了卫慕力枕畔触手可及的地方。做完这一切,黑影如来时一般,无声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不知过了多久,卫慕力从一阵心悸中惊醒。年老体衰,加之白日里对往事的追忆耗费心神,让他睡眠极浅。他感到枕边似乎多了什么,冰凉滑腻的触感。他摸索着,拿到眼前,借着帐内长明灯微弱的光芒,看清那是一个陌生的卷轴。 谁送来的?内侍?还是……他心中疑惑,带着一丝不祥的预感,颤抖着手,解开了系绳,缓缓将卷轴展开。 卷轴上的字迹工整却陌生,用的是奚文,内容却如同淬毒的匕首,一刀刀剜向他本就脆弱的心脏! 卷轴详细记述了一段尘封的、他全然不知的“真相”: “承平七年(约二十三年前),王(卫慕力)征讨室韦部,离庭四月。王妃野利氏(野利云)与本族执事官阿史那隼多次密会于西郊猎宫……承平八年春,野利氏产子,即今王子卫慕烈。据查,阿史那隼相貌俊美,与王子容貌颇有神似之处,且其母族亦有类似特征……” 后面还附有一些似是而非的“证据”描述,比如野利氏生产时只有其心腹侍女在场,比如阿史那隼在卫慕烈出生后不久便被调往偏远牧场,不久后“意外”身亡,比如某些老宫人隐晦的回忆……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钉,狠狠砸进卫慕力的眼睛,钉进他的脑海! “野利云……野利云!!!” 卫慕力浑身剧颤,枯瘦的手死死攥着卷轴,指节因用力而发出咯咯声响,浑浊的眼中先是难以置信,随即被巨大的屈辱、背叛感以及被愚弄的滔天怒火吞噬!“你竟敢……你竟如此欺我——!!!” 他一直以为,野利氏的离开,是因为他的冷落和辜负,是他亏欠了她。他甚至曾在晚年为此感到愧疚和遗憾!可这卷轴告诉他什么?告诉他早在更久之前,在他还对她保有几分情意、外出征战之时,她就已与他人有染!告诉他那个他虽未十分亲近、却也承认其能力、准备将奚国交托的儿子,很可能根本不是他的血脉!是那个女人为了报复他的“花心”,精心策划的一场长达数十年的、最恶毒的欺骗和报复! “噗——!” 急怒攻心,气血逆行,卫慕力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殷红刺目,溅满了手中的卷轴和他胸前的寝衣。他眼前阵阵发黑,胸口如同被重锤击中,喘不上气,手中的卷轴无力滑落。在失去意识前,他脑海中最后闪过的,是野利氏那双最终失去光彩的眼睛,和卫慕烈那张与野利氏极为相似、此刻却显得无比讽刺的俊美脸庞…… 翌日清晨。 卫慕烈正在处理军务,接到内侍紧急禀报:国王昨夜病情突然急剧加重,呕血昏迷,经巫医全力救治方才稳住,但情形极不乐观。 卫慕烈立刻放下手中事务,快步赶往父王寝殿。他面色沉凝,心中却快速盘算:病情突然加重?是自然衰竭,还是……? 当他踏入弥漫着浓重血腥和药味的寝殿时,卫慕力已经苏醒,正半靠在榻上,脸色灰败如纸,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听到脚步声,卫慕力缓缓转过头。 四目相对。 卫慕烈敏锐地捕捉到,父王那双原本只是衰老浑浊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未散的震怒,有深刻的痛苦,有难以置信的怀疑,还有一种……极力想要掩饰、却掩饰不住的、针对他的冰冷疏离甚至……怨恨? 卫慕力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剧烈地咳嗽起来,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眼神却避开了他的注视。 这太反常了。卫慕烈心中警铃大作。父王虽然近年对他倚重,但也时常因他手段冷酷而训诫,目光多是威严或忧虑,从未有过如此……掺杂着痛苦与憎恶的复杂眼神。 “父王请安心静养,儿臣晚些再来看您。”卫慕烈不动声色,行礼后退出寝殿。 回到自己王帐,卫慕烈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屏退左右,只留下绝对心腹的影卫头领。 “昨夜,父王寝殿,发生了什么?”他声音冰冷。 影卫头领单膝跪地,低声道:“禀殿下,属下失职。昨夜子时前后,确有一身形极其诡异之人潜入王寝,此人……似乎对王庭暗哨布置了如指掌,避开了所有监控。在内室停留约十息,放下一样东西后离去。等外围守卫察觉异常进入时,只看到国王手持一卷羊皮卷轴,吐血昏迷。卷轴已被国王紧握手中,内容……未知。属下已加派人手,正在全力追查潜入者踪迹,但目前……尚无头绪。”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卫慕烈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潜入者……卷轴……父王骤变的病情和眼神…… 一个他埋藏心底最深、以为永远不会曝光的秘密,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窜上心头。 他不是卫慕力的亲生儿子。 这个秘密,是母亲野利云在弥留之际,握着他的手,带着一种解脱又悲哀的笑容告诉他的。她说,这是她对那个负心男人最大的报复,也是她留给他这个儿子,最沉重又最无奈的“礼物”。她让他发誓,永远守住这个秘密,以卫慕力之子的身份,活下去,并登上权力的巅峰。 他谨守誓言,将秘密深埋,凭借自己的能力和手段,一步步走到今天。卫慕力从未怀疑,甚至因为他的出色而越发倚重。他也早已将自己视为真正的奚族王子,未来的王。 可现在……有人知道了!并且选择在这个关键时刻,用最残忍的方式,捅给了卫慕力! 是谁?是那些一直不服他的部落首领?是那股神秘外部力量的又一重算计?还是……大梁那边搞的鬼?目的何在?仅仅是为了让奚国王庭内乱? 无论幕后黑手是谁,这一击,确实致命。父王显然已经相信了卷轴内容,至少是产生了极深的怀疑。父子之间那本就谈不上深厚的信任,此刻已轰然崩塌。在卫慕力生命的最后时刻,得知如此“真相”,他还会将王位传给自己这个“野种”吗? 卫慕烈缓缓睁开眼,眼中再无半点温度,只剩下属于猎食者的冰冷锐利和一丝被触及逆鳞的暴戾。 “查。”他只说了一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铁与血的味道,“动用一切力量,找出那个潜入者,查出是谁在背后指使。王庭内部,尤其是能接触到旧年隐秘的人,全部筛一遍!” “是!”影卫头领感受到那平静语气下的滔天杀意,心头一凛。 “还有,”卫慕烈补充道,“加强对父王寝殿的‘保护’,任何消息,不得外泄。尤其是……关于那卷轴的内容。” “属下明白!” 影卫头领退下后,卫慕烈独自立于帐中。窗外天色阴沉,预示着风雨将至。他抚摸着腰间佩刀的刀柄,指尖冰凉。 身世秘密的暴露,将他推到了悬崖边缘。父王的猜忌,内部潜在的敌人,外部虎视眈眈的势力……所有矛盾似乎都在这一刻被点燃。 局势,急转直下,凶险万分。卫慕烈知道,自己必须做出最果断、也最冷酷的抉择了。 喜欢笨蛋美人俏王妃请大家收藏:()笨蛋美人俏王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0章 危险的棋局 接到卫慕烈召见的命令时,沈梦雨正在窗前,看似安静地眺望,实则心中正快速梳理着近几日王庭的暗涌。 王庭气氛的紧绷,守卫的频繁调动,隐约流传的关于老国王受刺激的只言片语,以及卫慕烈周身那日益凛冽的寒意……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甚至,是她亲手推动的结果。 潜入卫慕力房间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或者说,是借助了“雪莲”暗桩提供的极其隐秘的路径和掩护,加上她对王庭内部换防规律的细心观察,以及那么一点点运气和决绝的勇气。 那份险些要了老国王性命的卷轴,正是来自木伦夫人的“馈赠”。只是,沈梦雨对其内容进行了巧妙的“加工”和“强化”。木伦的原始记录本就语焉不详,指向模糊。沈梦雨利用自己对奚族文字和旧事的了解,将那些模糊的记载,变成了看似确凿无疑的“证据链”——关于野利氏与贵族阿史那隼的“私情”,关于卫慕烈出生的“蹊跷”时间,关于阿史那隼后续的“被消失”……她甚至模仿了某种古老的记录笔触,让卷轴看起来更像是尘封已久的秘密档案。 她的目的很明确:在卫慕力生命最后时刻,在他本就对卫慕烈复杂情感的基础上,埋下一颗致命的猜疑种子。这颗种子一旦发芽,足以动摇卫慕烈继承的根基,引发奚族高层内乱。而她,就可以在混乱中,寻找更大的机会,无论是获取情报,还是……最终脱身。 现在看来,种子不仅发芽了,而且长势“喜人”。卫慕力的骤然病重和态度剧变,王庭内部隐现的清洗与暗流,都说明她的计策奏效了。卫慕烈此刻召见,必然与这场由她亲手点燃的危机有关。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因计划成功推进而产生的微澜,也压下对即将面对卫慕烈那敏锐目光的些微紧张。对着铜镜,她仔细整理了略显素净的衣裙,确保自己看起来很憔悴。 踏入卫慕烈所在的狼神殿偏厅时,沈梦雨立刻感受到了比外面更加凝重肃杀的气氛。卫慕烈背对着她,站在那幅巨大的北疆地图前,玄衣如墨,身影挺拔却透着一种孤绝的寒意。空气中弥漫着松脂、皮革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殿下。”沈梦雨敛衽行礼,声音平稳。 卫慕烈缓缓转过身。他的脸色比前几日更加冷峻,眼下一片淡淡的青影,显然休息不佳。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得如同雪原上的头狼,此刻正牢牢锁定在她身上,仿佛要将她每一寸细微的表情都纳入眼底。 “苏姑娘来了。”他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指了指旁边案几上几株形态奇特的干枯植物,“听闻姑娘精通药理,可否为本王辨识一下这几株草?据说是从南边商队带来的,似是有些……安神定惊之效?” 安神定惊?沈梦雨心中微哂。王庭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安神,而是需要火上浇油。她依言上前,拿起一株仔细查看,指尖能感觉到卫慕烈的目光始终未离她左右。 “回殿下,”她看了片刻,放下草药,抬眼直视卫慕烈,目光清澈,“此物名‘忘忧草’,确产自南方湿热之地。其根茎有微毒,少量可致人精神恍惚,产生幻觉;若用量不当,或与某些北地烈酒同服,则可能引发心悸呕血,于年老体衰者……尤为凶险。” 她描述的症状,与卫慕力吐血昏迷何其相似!这话看似在辨识草药,实则句句直指当前王庭最敏感的事件! 卫慕烈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紧紧盯着她:“哦?苏姑娘倒是见多识广。那你认为……父王此次急症,是否可能与此类‘外物’有关?” 沈梦雨迎着他审视的目光,神色坦然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民女不敢妄断。只是……殿下既问起,民女便据实以告。王庭守卫森严,寻常外物难以进入。除非……”她顿了顿,仿佛在谨慎措辞,“除非有人蓄意为之,且对王庭内部极为熟悉,方能寻隙而入。” 她在暗示内部有鬼!而且是对王庭熟悉的内鬼! 卫慕烈向前迈了一步,距离陡然拉近,带来强烈的压迫感:“苏姑娘似乎……对王庭近日之事,颇为了解?” 沈梦雨微微后退半步,垂下眼帘,做出些许惶恐之态:“民女身处此间,虽不能外出,但守卫交谈、侍女私语,总有些许风声入耳。且……”她抬起眼,眼中适时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类似“同病相怜”的神色,“殿下近日……似乎也颇为劳心。民女虽为阶下囚,却也非草木。” 她没有直接承认什么,却巧妙地将自己的“知情”归结于囚徒的敏感和观察,并隐约表达了一丝对卫慕烈处境的“理解”甚至“关切”。这种姿态,既撇清了自己主动刺探的嫌疑,又可能勾起卫慕烈因身世秘密暴露而产生的、某种孤独者之间的微妙共鸣。 卫慕烈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他在判断,判断她话中的真伪,判断她此刻的表情是伪装还是真实,判断她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是这个女人运气好,恰好点出了关键?还是她根本就知道些什么,甚至……参与其中?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她不像母亲。母亲野利云的眼神,是纯粹的爱与后来的哀伤。而这个女人的眼神,太清明,太镇定,即使流露出“关切”,也像隔着一层冰。可偏偏,在这充满背叛与算计的时刻,这份冰冷下的镇定,反而有种奇异的吸引力。 “苏姑娘,”他缓缓开口,语气莫测,“你说,若是有人在本王背后捅刀,意图颠覆一切,本王该如何应对?” 沈梦雨心念电转。他这是在试探,还是在寻求意见?亦或是……一种隐晦的警告? 她微微抿唇,仿佛思考了片刻,然后轻声,却清晰地回答:“民女见识浅薄,但曾听人言,草原上的狼群,若遇内患外敌同时发难,头狼有时会……主动将狼群驱赶向最危险的猎物。在混乱的厮杀中,既能消耗敌人,也能看清谁才是真正忠诚的勇士,而藏在暗处的毒蛇,也往往会被迫现身。” 她说的,正是卫慕烈心中那疯狂计划的精髓——制造更大的混乱,在混乱中破局! 卫慕烈眼中骤然爆发出惊人的亮光,随即又被更深的审视覆盖。她竟然……如此精准地道破了他的心思?是巧合?还是……这个女人,远比他想象的要聪明,甚至……危险。 “好一个‘驱狼吞虎,引蛇出洞’。”卫慕烈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苏姑娘,你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 他没有再追问草药,也没有再提王庭变故。但沈梦雨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已经在他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她成功地在他那孤绝而充满戒备的世界里,留下了一个既神秘又似乎能“理解”他的特殊印记。 这很危险,但也可能是她计划中,最关键的一步。 “若无他事,民女先行告退。”沈梦雨适时地表现出恭顺。 卫慕烈挥了挥手,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她离去的背影上,久久没有移开。 风暴之眼,悄然将沈梦雨纳入了更核心的漩涡。而她,似乎也正一步步,走向自己预设的、更危险的舞台中央。 喜欢笨蛋美人俏王妃请大家收藏:()笨蛋美人俏王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1章 登基 奚国王庭的权力更迭,往往伴随着最残酷的血色。这一次,亦不例外。 老国王卫慕力躺在病榻上,生命如同风中的残烛,但那双日益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的却是不甘与怨毒的火焰。那卷轴的内容,如同毒蛇日夜啃噬着他的心脏。他不再只是怀疑,而是近乎偏执地确信——卫慕烈,这个他曾经寄予厚望、如今却让他感到无比耻辱与愤怒的儿子,是个野种!是野利云那个贱人对他最恶毒的报复! 他绝不能将奚国的王位,传给一个血脉不纯的野种!绝不能! 然而,他此刻重病缠身,手下的权力早已被卫慕烈侵蚀大半。明面上,他无力反抗。但暗地里,那颗被恨意和恐惧扭曲的心,开始疯狂地谋划。 他秘密召见了几个他认为尚且忠诚、或对卫慕烈同样心怀不满的老臣和部落首领,其中包括那个野心勃勃却暂时被卫慕烈压制住的左贤王赫连鲁。在病榻前,他气若游丝,却用尽最后的力气,隐晦而狠毒地暗示:卫慕烈身份可疑,恐非王室正统,且性情暴戾,若由其继位,奚国将永无宁日,诸位及所属部落,恐遭清算……他希望能借众人之力,在“适当的时候”,拨乱反正,另立贤能。 他没有直接说出“杀”字,但那充满怨恨与暗示的眼神,比任何明令都更具煽动性。赫连鲁等人心领神会,暗暗激动。这简直是天赐良机!老国王的“遗命”,将成为他们对抗卫慕烈最有力的旗帜。 然而,他们低估了卫慕烈对王庭的掌控,尤其是此刻风声鹤唳、高度戒备的王庭。卫慕力的每一次秘密召见,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眼神,都通过不同的渠道,几乎同步地摆在了卫慕烈的案头。 当看到密报中卫慕力那充满恨意的“野种”、“拨乱反正”等字眼时,卫慕烈脸上最后一丝对“父亲”的复杂情感,彻底冰封、碎裂,化为齑粉。他独自在狼神殿中站了一夜,黎明时分走出时,眼中只剩下属于君王的无情决断。 既然“父王”已将他视为必须清除的污点,欲借他人之手置他于死地,那么,他也没有必要再有任何犹豫了。王位之争,从来只有你死我活。 数日后,一个看似平静的黄昏。卫慕力精神似乎好了些,提出想喝一碗他年轻时最爱的、用雪山泉水熬制的特殊肉羹。这要求合情合理,御厨立刻精心准备。 肉羹由卫慕烈的心腹内侍亲自送至寝殿。卫慕力看着那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羹汤,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但他没有拒绝,在内侍的服侍下,缓慢地喝下了大半碗。 羹汤味道鲜美,一如往昔。卫慕力喝完,似乎还回味了片刻,然后缓缓躺下,闭上了眼睛,仿佛陷入了安睡。 服侍的内侍悄然退下,寝殿内恢复了寂静。 然而,这寂静并未持续太久。约莫半个时辰后,寝殿内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呛咳声,以及瓷器摔碎的脆响!守在殿外的侍卫和医官慌忙冲入。 只见卫慕力痛苦地蜷缩在榻上,面色紫涨,口鼻中溢出暗黑色的污血,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喉咙,眼睛瞪得极大,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难以置信的惊恐。他死死瞪着闻讯匆匆赶来的卫慕烈,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仿佛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父王!”卫慕烈疾步上前,脸上是恰到好处的震惊与悲痛,他扶住卫慕力,“医官!快!” 医官连滚爬爬地冲过来,一番诊视后,面如死灰,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陛、陛下……国王陛下他……是中了剧毒!毒性猛烈,已……已侵入心脉……” “中毒?!”卫慕烈勃然变色,怒喝道,“是谁?!谁如此大胆,竟敢谋害父王!查!给本王彻查!所有接触过父王饮食起居的人,全部拿下!” 王庭瞬间陷入更大的混乱与恐慌。搜查、逮捕、拷问……然而,那碗肉羹的残渣已被清理,经手的御厨和内侍的证词天衣无缝,最终只“查出”是某种罕见的、混杂在香料中的毒草“意外”污染了食材,成了一桩“不幸的意外”。 当夜,奚族国王卫慕力,在经历了短暂的、极其痛苦的挣扎后,毒发身亡,死不瞑目。 他的死,如同点燃了最后一道烽火。早就得到“暗示”的赫连鲁等人,虽然惊疑于卫慕力的突然暴毙,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们迅速打出“国王死因可疑,王子(卫慕烈)需避嫌彻查,国不可一日无君,当暂由宗室长老与白萨满共议国事”的旗号,试图联合其他部落,阻止卫慕烈顺利继位。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卫慕烈的动作更快,更狠! 就在卫慕力咽气的消息正式公布之前,卫慕烈早已调动绝对忠诚的狼卫,以“追查毒害国王真凶、肃清王庭”为名,突然发动了针对赫连鲁及其核心党羽的清洗!许多参与密议的贵族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以“涉嫌谋害国王”的罪名逮捕或当场格杀!赫连鲁本人则在乱军中被“企图反抗”的狼卫“失手”击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与此同时,早就被卫慕烈暗中挑拨、与赫连鲁势成水火的拔野古残部及其他一些部落,在混乱中或趁机报复,或观望自保,根本未能形成有效的联合抵抗。 卫慕烈以雷霆万钧之势,用鲜血和铁腕,在短短数日内,将内部最大的反对势力暴力碾碎。他控制了王庭,掌控了军队,并以“国王遗命”和“平定叛乱、为先王复仇”的大义名分,在残余的、战战兢兢的贵族和将领“拥戴”下,迅速宣布继位,成为奚国新的国王。 整个奚国王庭,笼罩在新王登基的肃杀与未散的血腥之中。卫慕烈坐在曾经属于卫慕力的王座上,面容冷峻,眼神如万年寒冰。他扫视着下方匍匐的臣子,心中无喜无悲。 父亲?不,从他知道真相,从卫慕力欲借刀杀他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就只剩下你死我活。王位,是用毒药、阴谋和无数生命换来的。这是他选择的路,也必须走下去的路。 只是,在无人看到的角落,当他指尖无意识地拂过王座扶手上粗糙的狼头雕刻时,是否会掠过一丝母亲野利云那哀伤的面容?那碗毒羹,断绝的不仅仅是卫慕力的生命,也彻底斩断了他与“过去”那最后一丝扭曲的牵连。 现在,他是奚国唯一的王。内患暂平,但外敌犹在——曹家军虎视眈眈,那股神秘外部力量阴魂不散,还有……那个被他留在身边、心思莫测的沈梦雨。 新的棋局,在他加冕的那一刻,已然展开。而他,将带着镣铐与王冠,继续这场血腥的征途。 喜欢笨蛋美人俏王妃请大家收藏:()笨蛋美人俏王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2章 冰冷与空虚 奚国王庭的血腥气息尚未完全散去,新王登基的仪式便在一种肃杀与威压的气氛中仓促完成。卫慕烈头戴狼牙王冠,身披玄黑貂裘,端坐于高高的王座之上,接受着下方群臣战战兢兢的朝拜。阳光透过神殿顶端的缝隙,落在他冷峻如雕刻的脸上,却照不进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 沈梦雨站在被允许观礼的角落,隔着人群,远远望着那个已然成为奚国最高统治者的男人。她的心中没有半分轻松,反而沉甸甸地压上了一块寒冰。 太快了。从老国王病重疑心,到内部反对势力蠢蠢欲动,再到卫慕力暴毙、赫连鲁等人被血腥清洗、卫慕烈以铁腕迅速稳定局势并加冕……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精准,太冷酷无情。 她原本期待的内乱和消耗,被卫慕烈以如此迅猛、高效甚至残忍的方式强行掐灭在萌芽状态,甚至反过来成了他巩固权力的垫脚石。这个男人对局势的洞察、时机的把握、手段的狠辣,以及对人心的操控,都达到了令人心悸的程度。 “他比我想象的,还要危险得多。”沈梦雨在心中冷静地评估,“卫慕力优柔寡断,内部派系林立,才是对大梁最有利的局面。而现在……一个统一、高效、且由如此强悍冷酷人物主导的奚国,必将成为北伐最大的障碍,甚至……是心腹大患。” 她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计划虽然成功引发了猜忌和内乱,却无意中加速催生了一个更可怕、更集权的敌人。卫慕烈,已不再是那个需要周旋、可以利用其矛盾的王子,而是真正掌控生杀大权、意志难以动摇的国王。对付他,将比之前困难百倍。 然而,沈梦雨不知道的是,那个端坐在至高王座上、看似掌控一切、坚不可摧的新王,此刻的内心,正被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吞噬——那是无边无际的、冰冷的孤独,以及深埋于血腥王冠之下的、撕裂般的痛苦。 喧嚣的朝拜仪式终于结束,冗长的礼节和训诫之后,群臣恭敬退下,偌大的狼神殿重新变得空旷寂静,只有牛油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轻响。 卫慕烈没有立刻离开王座。他独自坐在那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坚硬的扶手,上面粗糙的狼头雕刻硌着他的掌心。殿内还残留着方才人群的气息,此刻却只剩下他一人。 成功了。他除掉了所有明里暗里的阻碍,坐上了这个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位置。从此,奚国的土地、牛羊、军队、子民,乃至他们的生死荣辱,都将由他一言而决。他拥有了无上的权力。 可是……为什么心中没有半点喜悦,只有一片空旷的、呼啸着寒风的荒原?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空旷的大殿,仿佛看到了童年时,母亲野利云带着他悄悄来这里,对着狼神雕像低声祈祷,希望他平安长大的身影。那时虽然清苦,但母亲的怀抱是温暖的。 他又仿佛看到了少年时,刚刚得知身世秘密的自己,独自躲在这神殿的阴影里,愤怒、迷茫、绝望,感觉被整个世界抛弃。 他还看到了……不久之前,卫慕力偶尔来这里,与他商讨国事,眼神中偶尔会流露出的一丝身为父亲的、或许掺杂着其他复杂情绪的……关注? 恨吗?当然是恨的。恨他的薄情辜负了母亲,恨他最后的猜忌与背叛,恨他欲借刀杀人。所以,他亲手送上了毒药,亲口给予了最残酷的谴责。 可除了恨呢?那数十年来,“父亲”这个称谓所带来的、即使淡漠却也无法完全抹去的羁绊呢?那些为数不多的、被认可的瞬间呢?在他内心深处,难道真的从未……将卫慕力当作父亲看待过吗? 卫慕烈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试图驱散心中那翻涌而上的、让他感到无比软弱的复杂情愫。他是王!是踏着尸骨登上王位的狼王!不应该有这些无用的情绪! 然而,孤独感却如同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猛烈。 母亲早已逝去,带着对他的爱与愧疚,也带着对那个男人的恨。 如今,“父亲”也死了,死在他的算计和毒药之下,死前眼中充满了对他的怨毒与……或许还有一丝他不敢深究的、属于父亲的痛苦? 放眼望去,这偌大的王庭,这广阔的草原,还有谁?赫连鲁等反对者已成枯骨,部下对他敬畏有加,部落首领们各怀心思,曹元澈是死敌,萧景琰是更大的对手,那股神秘外部力量是潜在的威胁…… 就连那个……沈梦雨。 想到那个有着相似眉眼、却截然不同的灵魂的女子,卫慕烈心中掠过一丝极其微妙的波动。她是囚徒,是筹码,是可能的同盟,也是需要警惕的变数。他们之间有一种奇特的、基于危险境遇和相似孤独的默契,但那绝非“爱”,甚至不是信任。 这世上,再也没有人会像母亲那样,毫无保留、不求回报地爱他、牵挂他了。 他拥有了至高无上的王权,却似乎失去了所有与“人”之间最基础、最温暖的情感连接。他坐在权力的巅峰,脚下却是万丈深渊,身后空无一人。 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与空虚,紧紧攫住了他。他甚至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仿佛这象征着无上荣耀的王座,正在将他拖向无尽的孤独地狱。 “呵……”一声极低、带着无尽疲惫与自嘲的轻笑,在空旷寂静的神殿中响起,又迅速消散。 卫慕烈缓缓站起身,身影在跳动的火光中显得无比高大,却也无比……孤寂。 他一步步走下王座的台阶,脚步声在殿内回荡。从此,他将独自背负着这王冠的重量,行走在布满荆棘与血色的权力之路上。无论前方是更强大的敌人,还是更深的阴谋,他都只能依靠自己,这柄最锋利也最孤独的刀。 而那个同样身处漩涡、清醒地意识到他危险性的沈梦雨,在未来的交锋中,又将与这位深陷孤独的王者,碰撞出怎样的火花?是成为他深渊中偶尔照见的一缕微光,还是……最终将他推向更彻底寂灭的推手? 北疆的天,因新王的加冕,而变得更加风云莫测。 喜欢笨蛋美人俏王妃请大家收藏:()笨蛋美人俏王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2章 南昭来信 奚国王庭,新王卫慕烈独坐于狼神殿偏厅。登基的喧嚣与肃杀过后,是更深沉的孤寂与庞杂的政务。他正对着北疆地图沉思,曹家军的最新动向、内部尚未完全平复的暗涌、以及那股始终如影随形的神秘外部压力,都让他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冷峻。 就在这时,他的心腹影卫头领无声无息地出现,手中捧着一个看似普通的皮质卷筒,但封口处的火漆印记,却让卫慕烈眼神骤然一凝——那是一枚独特的、以滇金丝嵌出孔雀翎图案的印记,古朴而神秘。 “陛下,南边来的密信,通过老渠道,刚送到。”影卫头领低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他知道,这个“南边”所指的势力,对于陛下而言,意义非同一般。 卫慕烈接过卷筒,指尖摩挲着那冰冷的孔雀翎印记,心中波澜微起。南昭国……终于有消息了。 他屏退左右,独自拆开火漆。卷筒内是一张质地坚韧、略带清香的楮皮纸。开篇并无客套,直接切入正题: “北疆狼主卫慕烈陛下台鉴: 闻陛下履极,廓清内氛,威加草原,延晟于万里之外,亦感振奋。忆昔陛下潜龙之时,我南昭虽僻处西南,然慕陛下雄才,略尽绵薄,以通有无。今陛下已踞北疆魁首,虎视中原,正当乘风破浪,岂可困于漠水一隅?” 看到这里,卫慕烈目光微沉。信中提及的“略尽绵薄,以通有无”,绝非虚言。事实上,他能从当年一个被母亲带离王庭、在大漠边缘挣扎求存的“野种”,到后来迅速崛起,在残酷的内斗中站稳脚跟,乃至最终扳倒卫慕力登上王位,除了自身的狠厉与能力,南昭国在背后提供的、持续而隐秘的资助,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那些通过隐秘商路运来的、质地精良远超草原工艺的镔铁,被用来打造最锋利的刀剑和箭镞;那些南昭特有的、疗效显着的伤药与解毒剂,在关键时刻救过他和他麾下战士的性命;甚至一些关于大梁内部动向、奚族其他部落弱点的珍贵情报,也时有传来。更不用说,在关键的财力支持上,南昭通过复杂的贸易网络,为他提供了稳定的金银来源,让他能够养得起最忠诚的私兵,收买关键人物。 南昭国王蒙延晟,像是隐藏在遥远西南的一只巨手,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适时地推了他一把。卫慕烈从未天真地认为这是无私的帮助,他知道南昭必有所图。但他也需要这些资源,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互利。近年来,随着他地位稳固,与南昭的直接联系有所减少,但这条线从未断过。 他继续看下去: “今大梁新立,雏凤初鸣,根基未固。其北有陛下雄兵压境,使其如芒在背;其南,我南昭带甲数十万,舟车利便,货殖充盈,亦非昔比。若你我南北呼应,陛下率铁骑出燕云,叩中原之北门;延晟遣锐师渡泸水,击巴蜀之腹心。则大梁首尾难顾,崩析在即。届时,划江而治,或分而享之,岂不美哉?” “为表诚意,特遣使携薄礼先行。若陛下亦有同心,可遣心腹南来,共商大计。山河万里,皆在掌中,愿与陛下共图之。” “南昭国王 蒙延晟 谨启” 信的内容,与卫慕烈心中某些隐秘的野心不谋而合,甚至勾勒出了更清晰、更宏大的图景。南北夹击,瓜分大梁!南昭提供南线的压力和更稳定的后援,而他,则可以在北线放开手脚,不必再过分担心孤军深入、后方不稳。 蒙延晟的提议,极具诱惑力。这不仅能极大缓解他目前面临的双线压力,更能将他的敌人——大梁,置于真正的生死危机之中。或许,还能借此机会,进一步摸清南昭的虚实和真正目的。 然而,卫慕烈的心中也同时拉响了警报。南昭国力鼎盛,蒙延晟雄才大略,绝非易与之辈。如此慷慨地提出联盟,其背后所图恐怕不止于瓜分大梁那么简单。是想利用他作为北方的矛头,消耗大梁主力,自己则趁机攫取最大利益?甚至……在事成之后,反过来对付他? 而且,这封信的到来,时机也颇为微妙。恰恰在他刚刚经历内乱、毒杀“父王”、根基尚需巩固之时。南昭的消息如此灵通,是否意味着他们在奚国王庭内部,仍有他未曾察觉的眼线? 卫慕烈放下信纸,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殿内烛火摇曳,将他沉思的身影投在墙壁上,如同蛰伏的巨兽。 南昭的提议,是一剂猛药,可能让他迅速摆脱困境,直上青云;也可能是一杯鸩酒,看似甜美,实则致命。 他需要权衡,需要更多的信息,也需要……准备应对任何可能的结果。 “来人。”他沉声唤道。 影卫头领应声而入。 “南昭使者现在何处?” “回陛下,使者伪装成大理事马帮,已至王庭外三十里驿站等候召见。” “严密监视,但以礼相待。三日后,本王在偏殿接见。”卫慕烈顿了顿,补充道,“另外,秘密调查,近半年来,王庭内外与南边(尤其是滇、蜀方向)有异常往来者,无论身份。还有,查一查,当初南昭资助的渠道和经手人,有没有留下我们不知道的……尾巴。” “是!” 影卫头领退下后,卫慕烈再次拿起那封信,目光落在最后的“蒙延晟”署名上。 “南北呼应,瓜分大梁……”他低声重复,眼中闪烁着冰冷而复杂的光芒。这盘棋,因为南昭的正式入局,瞬间变得更加宏大,也更加凶险。他不再是独自在北疆与中原对弈,而是要与西南的苍鹰,进行一场跨越山河的联合狩猎。 而这场狩猎中,谁才是真正的猎人,谁又是被觊觎的猎物?或许,连猎人与猎物的角色,也会在瞬息间转换。 他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着它缓缓燃烧,化为灰烬。有些提议,只能存在于最隐秘的黑暗之中。 喜欢笨蛋美人俏王妃请大家收藏:()笨蛋美人俏王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3章 风雨飘摇 紫宸殿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笼罩在梁帝萧景琰眉宇间的深沉疲惫与凝重。案几上的奏章堆积如山,每一份都关乎这个新生帝国脆弱的命脉:何处饥荒需赈济,何处河道待修葺,何处边军催饷急,何处吏治生蠹虫……还有那些来自南境、北疆的警报,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 然而此刻,萧景琰的目光并未落在那些关乎江山社稷的文书上,而是凝注在殿中一个略显局促不安的小小身影上——钰宝。 孩子被带回洛京已有数日,经过精心照料,惊惧稍减,但依旧怯生生的,一双清澈的眼睛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懵懂与不安。他穿着合身的小小锦袍,被宫女领着,规规矩矩地站在御前。 萧景琰看着这张稚嫩的脸庞,心中如同压着巨石,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理智与情感,帝王之道与私人情谊,在此激烈交锋。 照理说,这个孩子,绝不能留。 他的父亲,是萧景钰——那个在皇权斗争中失败、最终身死的前朝皇子,也是他萧景琰曾经的政敌与兄弟。留下敌人的血脉,尤其是男丁,对于任何帝王而言,都是潜在的风险,是未来可能引发祸乱的根苗。无数历史教训在前,此刻应该做的,或许是一杯毒酒,或是一次“意外”,让这个孩子无声无息地消失,以绝后患。 可是……他是梦雨的亲外甥。 萧景琰闭上眼,仿佛能看到沈梦雨提起这个孩子时,眼中那抹无法掩饰的柔情与坚决。她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叶沫儿,心思歹毒,曾数次欲加害于她,可梦雨终究念及血脉亲情,一次次选择了宽恕或回避。最后,叶沫儿身死异乡,留下这个无辜的孩子。梦雨为此不惜以身犯险,深入虎穴,几经生死,也要将钰宝从北疆带回来。 这份源于亲情的执着与善良,是沈梦雨身上最让萧景琰珍视,也最让他无奈的特质之一。他深知,若自己此刻对钰宝不利,即便梦雨日后能平安归来,他们之间也会因此产生永远无法弥合的裂痕。那不仅是伤害了她的亲人,更是背弃了他们之间历经生死、建立在绝对信任与理解基础上的、如同战友般牢不可破的感情。 他们不仅是帝后,更是可以托付后背、共同面对惊涛骇浪的同伴。他相信她的能力,相信她能在北疆的危机中周旋,最终找到归路。这份信任,不容玷污。 良久,萧景琰缓缓睁开眼,眼底的挣扎渐渐被一种沉静的决断所取代。他对着侍立在一旁的掌事女官紫烟招了招手。 “紫烟。” “奴婢在。”紫烟连忙上前。 萧景琰的目光再次落在钰宝身上,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带他下去吧。以后,就让他和琪宝一起生活,读书,习武。一应待遇,比照宗室子弟。派可靠的人照料,务必确保安全、康健。” 他没有给予钰宝任何爵位或特殊名分,只是提供了一个安全的庇护所和与太子相近的成长环境。这既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种观察和限制。将钰宝放在眼皮底下,与未来的国君一同教养,或许能潜移默化,消弭潜在的敌意,也能最大限度地掌控。 “是,奴婢遵旨。”紫烟领会了皇帝的深意,恭敬应下,上前轻轻牵起还有些茫然的钰宝,柔声道,“小公子,跟奴婢来吧。” 看着紫烟带着钰宝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萧景琰轻轻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心头一块重石,随即又被更沉重的现实压得喘不过气。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案上的奏章。大梁,这个他呕心沥血、历经血战才重建的帝国,此刻正站在风雨飘摇的悬崖边上。 连年的战争早已耗尽了前朝积累的最后一点元气,民生凋敝,百业待兴。国库空虚得几乎能跑马,各地请求减免赋税、拨发钱粮的奏疏如雪片般飞来。军队的饷银拖欠已久,士气堪忧。若不是他凭借着过人的精力与意志,每日起早贪黑,事必躬亲,竭力维持着这个庞大帝国的脆弱运转,恐怕早已是四处烽烟,分崩离析。 外患更是迫在眉睫。南方的南昭国,国力鼎盛,国王蒙延晟野心勃勃,近年来不断在边境制造事端,吞并小国,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对大梁富庶的巴蜀之地垂涎已久。北方的奚族,一直是心腹大患,如今卫慕烈弑父上位,手段狠辣, 与曹家军对峙日趋激烈,北疆局势一触即发。 而最让萧景琰心头蒙上阴影的,是那个几乎已经确认的消息——萧景瑜,他那个本该死在乱军中的皇兄,很可能并未身亡!而且,似乎已经与南昭国搭上了线!一个流亡的、拥有前朝正统名分的皇子,与一个强大的、意图入侵的外邦勾结,其破坏力将难以估量。他们就像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给予大梁致命一击。 这就是为什么,他明知北疆局势险恶,梦雨身陷敌营,曹元澈独木难支,却始终无法抽调更多力量北上支援,甚至无法御驾亲征。他必须坐镇中枢,稳住这风雨飘摇的江山,应对来自南方和内部更迫在眉睫的威胁。每一分钱粮,每一支兵马,都必须用在最关键的刀刃上,他打不起一场全面的、持久的战争,无论是北疆还是南境。 对于沈梦雨,他并非不担心。相反,那份担忧如同细密的针,日夜刺痛着他。但他更有着绝对的信任。他们一起走过最黑暗的时刻,彼此的了解与信赖早已超越了寻常夫妻。他相信她的智慧、坚韧与胆识,相信她既然选择深入北疆,必有周全的考量与脱身之策。他给她的暗桩“雪莲”下达了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的死命令,也将北疆的决断权交给了最信任的曹元澈。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稳住后方,为她,也为大梁,争取时间和空间。 “梦雨,”萧景琰望向北方漆黑的夜空,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帝王罕见的疲惫与柔情,“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朕……和琪宝,还有这个你拼死救下的孩子,都在等你。” “还有这江山……”他收回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铺开一份关于江南漕运整顿的奏章,“再难,朕也要扛下去。” 灯火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在这空旷而寂静的紫宸殿中,这位年轻的帝王,正以一人之力,对抗着内外的惊涛骇浪,守护着他所珍视的一切。前路艰险,但他别无选择,只能前行。 喜欢笨蛋美人俏王妃请大家收藏:()笨蛋美人俏王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4章 险中求生 奚国王庭因南昭使团将至而暗流涌动。暖阁之内,炭火噼啪,映照着两张各怀心思的面孔。 卫慕烈屏退左右,目光沉静地落在沈梦雨身上,那审视的意味远比以往更深,仿佛穿透了“苏雪见”这层脆弱的伪装,直抵核心。 “苏姑娘,”他开口,称呼依旧,但语气中的微妙变化,只有彼此能懂,“南昭国王遣使,欲与本王结盟,南北夹击大梁。你以为,本王当如何应对?” 他不再遮掩南昭的存在,甚至直接点出“大梁”,这本身就是一个信号——他早已洞悉她的真实身份,此刻的询问,既是试探她对此事的反应,也是想看看,这位身陷囹圄的大梁皇后,在如此绝境下,会如何为她的国家争取哪怕一丝生机。 沈梦雨心中明镜一般。从卫慕烈数次复杂的注视,从他对自己某些“逾矩”行为的默许甚至利用,她早已隐约察觉,自己的身份恐怕早已不是秘密。只是双方都维持着这层窗户纸,因为捅破了对彼此都没好处。此刻,这层纸虽未捅破,但已薄如蝉翼。 她迎着他的目光,神色不见慌乱,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既然彼此心照不宣,那有些话,反而可以说得更直接,更…有分量。 “陛下,”她微微颔首,声音清晰而冷静,“南昭资助陛下多年,所求绝非共襄盛举这般简单。蒙延晟雄主也,其志在吞并,而非分享。今陛下新立,其急急遣使,名为结盟,实为挟制。欲将陛下与奚国铁骑,化为其南下叩关之先锋利刃。” 她直接点出了南昭的野心和卫慕烈可能沦为棋子的风险,这是基于对双方实力和意图的客观分析,并未偏袒任何一方。 “陛下若全力应允,倾国之力与大梁死战,无论胜负,奚国必元气大伤。届时,南昭坐收渔利,或趁虚而入,陛下何以自处?大梁,是陛下之敌,然南昭,恐是陛下之痈疽。” 这番话,大胆至极,几乎是在离间奚国与南昭的关系。但沈梦雨知道,卫慕烈这样的人物,绝不会甘于受人摆布。她只是在将他心中可能存在的疑虑,明确地摆上台面。 卫慕烈没有立刻反驳,只是踱步到窗边,望着庭院里新抽的嫩芽,声音听不出情绪:“苏姑娘,你说南昭是痈疽,或许不假。但眼下,与南昭联手击梁,对奚国而言,才是最具胜算、损失最小的选择。大梁新立,内忧外患,正是虚弱之时。若等其缓过气来,整合了中原之力,再想撼动,难如登天。” 他转过身,目光重新锁住沈梦雨,带着一种冷静到近乎残酷的理智:“与南昭决裂?那是自断臂膀,将到手的胜局拱手让人,甚至可能引来南昭与大梁的联手反噬。本王还不至于如此愚蠢。” 沈梦雨心头一沉。卫慕烈的逻辑清晰而冷酷,他看得清大势,也懂得权衡利弊。仅仅指出南昭的威胁,不足以让他放弃这条看似最有利的捷径。 她必须调整策略,不能指望他放弃联盟,而是要引导他,如何在联盟中最大限度地维护自身利益,并在这个过程中,为大梁制造障碍和拖延时间。 “陛下明鉴,”沈梦雨迅速调整思路,语气转为一种献策者的务实,“联合南昭确为上策。然,联合亦有主从之分,利益之别。民女所虑者,非是联合本身,而是陛下在此联盟中,是否会沦为南昭的马前卒,冲锋陷阵,消耗的是奚国的儿郎,流的是草原的血,最终摘取最大果实的,却是远在西南的蒙延晟。” 她的话,精准地刺中了卫慕烈最在意的一点——独立性与主导权。他可以被利用,但绝不能被控制;可以合作,但必须是平等的合作者,而非附庸。 卫慕烈眼中闪过一丝认同,但依旧不动声色:“继续。” “因此,陛下与南昭交涉,关键不在于‘是否联合’,而在于‘如何联合’。”沈梦雨走近地图,指尖划过北疆与中原的交界线,“南昭欲陛下在北线发动强攻,牵制曹家军主力。陛下不妨答应,甚至可以提出看似更加宏大的计划,比如同时进攻幽、燕数州,摆出直捣黄龙的架势。” “但实际用兵,却需掌握分寸。”她指尖重点敲了敲几个位置,“这些地方,曹家军经营多年,防线坚固,强攻必付出惨重代价。陛下可遣精骑不断袭扰,制造大军压境的假象,迫使曹元澈将主力集结于正面,不敢他顾。此为‘示形’。” “而陛下真正的精锐,则可专注于两件事。”沈梦雨目光锐利起来,“其一,扫清大梁在北疆外围的支点,如这些小型军堡、补给驿站,夺取其物资,削弱其边境防御纵深,此乃实利,且代价可控。其二,也是更重要的……” 她顿了顿,看向卫慕烈:“借南昭联盟之势,整合草原!那些向来首鼠两端、或对陛下新登基心存疑虑的部落,如今在南昭与大梁的压力下,唯有更紧密地依附于陛下,方能生存。陛下可借筹备联合作战之名,征调各部兵马、物资,统一号令,实则是将草原力量更深地攥入掌心。同时,向那些部落展示与南昭结盟带来的‘强大后援’,进一步巩固您的权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如此一来,陛下对南昭,展现了合作的‘诚意’和‘能力’;对内部,借势完成了进一步的整合与集权;对大局,既避免了过早与曹家军主力决战造成巨大伤亡,又实实在在地削弱了大梁的边境力量,并为将来可能的决战积累了更多资本。而所有的主动权,始终牢牢掌握在陛下手中。南昭提供的资助,成了陛下壮大自身的助力,而非枷锁。” 这个策略的核心是:表面积极履行盟约,实则借盟约之名,行壮大自身、巩固内部、削弱敌手之实,将南昭的资源和压力,转化为自身发展的动力,同时保持战略自主,避免为他人火中取栗。 卫慕烈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沈梦雨这个思路,比简单地思考“联合与否”要高明得多,也更符合他目前的处境和长远利益。他需要南昭的合作来对付大梁,但绝不能被南昭牵着鼻子走。沈梦雨的提议,提供了一条在联盟框架下保持独立、甚至反客为主的可行路径。 “你所说的‘整合草原’、‘借势集权’,具体当如何操作?”卫慕烈问道,语气中探究的意味多于质疑。这已表明他开始认真考虑这个方向。 沈梦雨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将卫慕烈的注意力,从“是否被南昭控制”的焦虑,引导到了“如何在联盟中利益最大化”的具体操作上。这本身就是一种成功。 “陛下可召集各部首领,宣布与南昭结盟共伐大梁之大计,并出示部分南昭‘资助’的凭证,以示联盟之可靠。然后,以‘统一调度,方能合力破敌’为由,要求各部按比例派出精锐骑兵,交由王庭统一指挥;同时,征调各部粮草、马匹,集中于几处关键营地,由陛下心腹掌管调配。对于顺从者,可许以战利品优先分配之权;对于迟疑或反对者……”沈梦雨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自明。 “如此一来,战前,陛下已收拢了兵权、物资;战中,各部混编,更易控制;战后,论功行赏,陛下亦可借此进一步调整草原势力格局。”卫慕烈接了下去,眼中精光闪烁。这确实是一石数鸟的好计策,既能增强即战力,又能从根本上加强王权。 “至于对曹家军的袭扰与拔点作战,”沈梦雨补充道,“陛下可选择由那些新归附或需考验的部落兵马为主力,王庭精锐压阵督战。既可消耗潜在的不稳定因素,又能锤炼部队,获取实利,还能向曹元澈持续施压。” “很周全。”卫慕烈缓缓点头,重新坐回案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看来,皇后娘娘不仅对中原了如指掌,对草原权术,也颇有心得。” 沈梦雨心中一凛,知道身份已被默认,便不再虚饰,微微欠身:“身处此间,不敢不察。唯愿此拙见,能对陛下有所裨益。” 卫慕烈看着她,这个明明身份尊贵、此刻却以谋士姿态站在他面前的女人,心中涌起一种极其复杂的感觉。她是敌人,是筹码,却也可能是他目前所能找到的、最理解他处境和野心的“知音”。她的计策,冷酷而务实,完全站在一个统治者的角度考量,这反而让她的话更有说服力。 “你的建议,我会斟酌。”卫慕烈最终说道,“南昭使者将至,你依然不必露面。在我需要之前,‘苏雪见’还需继续扮演她的角色。” “是,陛下。”沈梦雨知道,这次谈话到此为止。她成功地植入了一个思路,至于卫慕烈最终如何决策、如何与南昭周旋,已非她所能掌控。但她至少为大梁争取到了一些东西:一个更倾向于保存实力、稳固内部、而非立即倾巢南下的奚国;一个可能因利益分配和主导权问题而与南昭产生摩擦的联盟。 退出暖阁,沈梦雨长长舒了一口气。这场与卫慕烈心照不宣的博弈,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步都需万分谨慎。如今,她暂时稳住了自己在棋局中的位置,并将一颗可能引发变数的棋子,埋入了南北联盟的基石之下。 接下来,就看南昭使者到来后,卫慕烈如何落子了。而她,必须在这两强之间,继续寻找那微乎其微的、既能保全自身又能为国谋利的平衡点。这条路,注定荆棘密布,但她已无退路。 喜欢笨蛋美人俏王妃请大家收藏:()笨蛋美人俏王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5章 南昭王 承业十三年冬,南昭白崖城笼罩在血色暮霭中。 十岁的王子蒙延晟披着不合身的犀甲,独自走向安阳国使团的马车。父王战败,割让银生、拓南二城,而他,将成为质押在澜沧江下游那个汉化强国的“信物”。“记住,你是蒙舍川的鹰,不是笼中雀。”叔父将祖传短刀塞进他怀中时,手指在颤抖。 马车驶过龙尾关,蒙延晟掀开车帘,最后看了一眼点苍山十九峰。安阳国士兵嗤笑:“蛮子也懂看山?”小王子用刚学会的雅言清晰回答:“山教我何时该低头——比如现在。” 安阳国都,朱雀大街繁华如织。 质子的居所却在城南陋巷,每日仅有糙米、咸菜果腹。蒙延晟清晨为看守背诵《论语》,午后在院中偷练南诏刀法,深夜则就着月光默写《孙子兵法》。某次安阳太守设宴,席间以“南蛮不通文墨”相讥,少年起身挥毫,以汉隶写下十六字: “滇池非海,有龙则灵;点苍不高,积雪为锋。” 满座皆惊。安阳太守私下感叹:“此子忍辱之能,习文之速,他日若归滇,必成南疆大患。” 五年后,安阳国战乱。 蒙延晟敏锐抓住时机,用珍藏的滇西翡翠地图,换取守将放行。逃亡夜,他将所有汉籍付之一炬,唯带走三卷——亲手批注的《吴子兵法》、安阳国边境布防图、以及记录各国商路关税的账册。渡澜沧江时追兵将至,他反身张弓,箭矢穿透安阳旌旗钉在渡口木桩上: “告诉你们国君,五年饭食,他日以盐井十倍偿之!” 当衣衫褴褛的王子出现在太和城外,守军竟无人能识。直到他解开发髻,露出蒙氏嫡系才有的火焰形胎记,城头老卒泣不成声。 即位次年,蒙延晟在神祠前立下三丈铜柱。 “凡献富民策者,刻名于柱,享世代爵禄;凡阻新政者——”他挥刀斩断叛部落首领献上的象牙,“如此杖。” 新政如暴风席卷:洱海畔建起百座水车,将山泉引入梯田;永昌郡矿坑采用安阳记里的“巷道支护法”,滇铜产量翻倍;最令人瞠目的是,他竟赦免三百名安阳俘虏,命其传授纺织、制瓷技艺。 “陛下,这是以夏变夷啊!”老臣痛心疾首。 蒙延晟指着新织出的“金缕濮锦”反问:“中原织机织我滇丝,是夷是夏?器物无分夷夏,能强国者即为正道。” 雨季,国王亲赴怒江险滩。 三十名水手葬身漩涡后,蒙延晟赤足登上最后一条竹筏。“若本王今日溺毙,”他对颤抖的工匠说,“尔等可告诉后人:南昭王死于求索之道,非苟安之榻。” 三个月后,“劈浪船”横空出世——船底设可收放龙骨,遇激流则稳如磐石。五年间,南昭水师控扼澜沧江、怒江、金沙江要冲,商船缴纳的“护航金”竟占国库三成。骠国使臣目睹千帆竞发之景,叹道:“昔闻汉武帝楼船威严,今见南昭舟师,犹胜当年。” 蜀商代表在太和殿争吵三日,要求垄断普洱茶贸易。 蒙延晟笑而不语,命人呈上三只陶罐。一罐盛川盐,一罐盛滇茶,第三罐则是混合之物。“诸君可知,”他亲手烹煮混合茶汤,“巴蜀缺盐,云南少铁。若以茶换盐,以盐引铁……” 三年后,当蜀地发现边境悄然出现数十口盐井时,南昭已用换来的精铁打造出三万藤甲。更有细作传回惊人消息:那些盐井工匠,多是当年安阳国俘虏的后裔。 滇东百越部落会盟,三十六洞主各持信物。 最后一洞献上的竟是断箭——按古俗,此意为“宁折不从”。蒙延晟不怒反笑,取来新弩,当众连发十箭,箭箭洞穿百步外铜钱方孔。“神明赐尔等强弓利箭,”他掷弩于地,“是让尔等射虎狼,非射兄弟。” 当夜,国王逐洞拜访。对尚武者赠镔铁刀,对崇巫者送陨石祭器,对贪婪者许以盐井份额。黎明时分,三十六洞信物整齐排列于祭坛,断箭旁放着新铸的铜箭镞,上刻八字: “裂则俱损,合则同辉。” 观星台建成那夜,蒙延晟独对星图。 心腹将领呈上密报:奚国卫慕烈弑父夺位,大梁萧景琰疲于应对。“狼崽子长大了,”他轻叩奚国方位,“得喂肉,更要系链。” 羊皮地图缓缓展开,朱笔从太和城画出两道弧线:一道北上经奚国直指幽燕,一道东进出沅水窥视荆襄。“安阳国教朕最深刻的一课是——”他指尖重重点在中原腹地,“汉人擅守成,更擅内斗。只需南北同时叩门……” 南昭使团出发前,二十五岁的蒙延晟在洱海边站了一宿。 涛声中,他似在对逝去的父王低语:“您输给安阳,是因只看见刀剑。儿臣看见的……”东方既白,万顷波光镀亮他鬓间早生的华发,“是铸剑之铁,握剑之人,与执棋之手。” 风中传来国王最后的呢喃,散入苍山云雾: “昔为质时窥星汉,今执棋秤分九州。 且看洱海一滴水,何时化作长江浪。” 喜欢笨蛋美人俏王妃请大家收藏:()笨蛋美人俏王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6章 血月惊魇 子夜,奚国王庭最深处的寝殿。 卫慕烈猛地从卧榻上弹坐而起,玄色寝衣已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剧烈起伏的胸膛上。粗重的喘息在空旷的殿内回荡,如同负伤的野兽。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湿意,分不清是汗,还是别的什么。 梦里那铺天盖地的猩红,依旧粘稠地糊在眼前,挥之不去。 他梦见叶沫儿了。 不是记忆中那个温柔娴静、眉眼与沈梦雨有六七分相似的女子,而是……一个血人。 她就站在他榻边,穿着他们初见时那身月白色的奚族衣裙,可那衣裙早已被鲜血浸透,颜色暗红发黑,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纤细却僵直的轮廓。她的长发湿漉漉地披散着,发梢滴滴答答往下淌着血珠,在她脚边汇成一小洼刺目的红。 最让他心悸的是她的脸。依旧美丽,却苍白如纸,毫无生气。那双曾经盛满柔情与怯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与一种燃烧到极致的怨毒。她的嘴唇翕动着,没有声音,但他却清晰地“听”到了每一个字,如同冰锥直接刺入他的脑海: “烈……帮我报仇……” “杀了萧景琰……一定要杀了萧景琰!” “是他……是他害死了我……” “报仇……报仇啊!!!” 最后那声凄厉的尖啸,仿佛穿透了梦境与现实,在他耳畔炸响,将他硬生生拽回了这冰冷孤寂的寝殿。 卫慕烈剧烈地咳嗽起来,胸腔里仿佛有火在烧。他掀开厚重的锦被,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却无法驱散心头的燥热与那沉甸甸的、带着血腥味的悸动。 他踉跄着走到窗边,猛地推开沉重的木窗。寒凉的夜风灌入,吹散了些许寝殿内沉闷的气息,也让他滚烫的额头稍微清醒。 窗外,月色惨白,如霜似雪,冷冷地铺在寂静的王庭之上。远处巡逻卫兵的火把光点,如同鬼火般明灭不定。 叶沫儿……萧景琰…… 这两个名字,连同梦境中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色,在他脑中反复纠缠。 叶沫儿的死,是他心中一道从未真正愈合的伤口。他并非不知,她的死更多是源于奚族内部的倾轧,源于她自身脆弱的处境,甚至源于命运的捉弄。大梁、萧景琰,或许只是间接的、遥远的因素。他这些年将怒火与野心倾泻在北疆,倾泻在大梁身上,与其说是为叶沫儿复仇,不如说是为自己被压抑的出身、为母亲野利云的悲剧、为登上权力巅峰的欲望,寻找一个堂皇的出口和宣泄的目标。 可今夜这噩梦,却将一切简单化、极端化了。它撕开了那层理智的伪装,将最原始、最赤裸的怨怼与迁怒,血淋淋地摊开在他面前。 “杀了萧景琰……”他低声重复着梦中的话语,声音沙哑干涩。 理智告诉他,这并非当务之急,甚至可能破坏他与南昭精心构建的平衡,将奚国过早拖入与大梁的全面死战。他需要的是时间,是整合,是壮大,是在南北博弈中攫取最大利益。 可是情感……那被噩梦撩拨起的、混杂着对叶沫儿复杂情愫、对自身命运不甘的愤怒,以及对萧景琰这个占据了他曾渴望的一切的男人的深刻嫉恨,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勒得他几乎窒息。 “陛下?”门外传来值夜内侍小心翼翼的声音,显然是被他开窗的动静惊动了。 “滚!”卫慕烈低吼一声,声音里的戾气让门外的内侍瞬间噤声,脚步声仓皇远去。 他独自站在窗前,任由冷风吹拂。月光下,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线条绷得极紧,眼底翻滚着惊涛骇浪。 沈梦雨的脸,不期然地在脑海中浮现。那张与叶沫儿相似,却更加坚韧、更加清醒的面容。她此刻应该在她的囚笼中安睡,或者,也像他一样,在算计着如何利用这复杂的局面。 他突然想起她白天(或者说,在身份心照不宣的暖阁密谈中)冷静分析南昭与奚国联盟利弊的样子。她的计策,她的眼神,都指向一个核心:利益,冷静到极致的利益计算。 可他自己呢?在叶沫儿血淋淋的梦魇面前,那些冷静的算计,似乎都变得苍白无力。 复仇的火焰,一旦被以如此惨烈的方式点燃,就很难再完全用理智去压制。 他缓缓握紧了拳,指节捏得发白。或许……与南昭的联盟,不仅可以用来壮大自身、制衡大梁,或许……也能成为一柄更锋利的、直刺萧景琰心脏的刀?在瓜分大梁的盛宴中,将“诛杀萧景琰”作为奚国必须亲手完成的一部分?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野火般开始蔓延。 卫慕烈转过身,背对着冰冷的月光,走回寝殿深处。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投在光洁的石板上,扭曲而孤寂。 噩梦带来的惊恐与躁动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危险的决心。 叶沫儿的血仇,母亲野利云的悲怨,自身对正统与认可的扭曲渴望,以及对那个坐拥中原的皇帝的嫉恨……所有这些被压抑的情感,似乎都在这个血月之夜找到了一个共同的、明确的靶心——萧景琰。 “萧景琰……”卫慕烈坐在榻边,声音低得如同深渊里的叹息,却带着铁石般的冷硬,“等着吧。你的江山,你的皇后……还有你的命,本王……都要。” 他重新躺下,闭上眼睛,不再试图驱散脑海中残留的血色。这一次,那血色不再仅仅是无端的恐惧,而是渐渐凝聚成了一道清晰而残酷的行动轨迹。 南昭的使者,大梁的困局,北疆的风云,沈梦雨这个变数……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开始围绕“诛杀萧景琰”这个突然变得无比清晰的核心目标,重新排列组合。 天,快亮了。而一场因噩梦催生、却可能撼动天下的血色风暴,正在北疆新王的心中,悄然成形。 喜欢笨蛋美人俏王妃请大家收藏:()笨蛋美人俏王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