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在哥谭当废弃大楼》 1、我宣布个事 全体目光看向我,接下来我要宣布个事儿! 我重生了。 上一世我是哥谭随处可见的反派小弟,受尽大哥欺辱,被蝙蝠侠殴打,被上级推出去背黑锅,最后不幸遇难。 重生一回,我想明白了,害我遇难的罪魁祸首不是天天殴打我的蝙蝠侠,也不是天天卖我人身保险的韦恩集团,而是我的工作环境有问题啊! 可以说,我不是死于爆炸,而是死于pua,很严重的职场pua! 这一世我要正本清源,对抗哥谭职场的不正之风! 只是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我现在没有任何能被称之为手的东西。 这个时侯有人可能会说:“你再找找呢。” 找了,没找着。这就比较“棘手”了。 为了防止对抗家族变为对亢家族,我决定采取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生存原则,寻找一切可以当成手的东西。 比如说,帮手。 “蝙蝠侠,这次你跑不掉了。”家族头目的声音在空旷的毛坯层里回荡,得意到像出场一章不到的炮灰。 月光透过破损的玻璃幕墙,如同利刃般将地面上的黑暗切成碎块,勾勒出一个孤立的黑色剪影。几十名黑衣人形成一个收紧的包围圈,他们手中的枪械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站在包围圈中央的是那个传说中的黑暗骑士,现在看只是一个被黑暗笼罩的轮廓。夜风吹过,他和披风巍然不动。 家族的打手们紧握武器,肾上腺素在血管中奔腾,眼睛紧盯着那个不可一世的黑影,心中既是恐惧又是兴奋。 多么熟悉的场景。我盯着脸上表情最兴奋的那个家族成员,就他西装穿的最工整,皮鞋擦得最亮,明显是这群人的指挥。 脸上表情最兴奋的家族成员踱步向前,皮鞋在混凝土地面上敲击出清脆的声响。 好,大哥走位了。 大哥发表获奖感言:桀桀桀桀桀,这里只有我们的人,神奇小子已经被我们抓住了,没有人能来救你,乖乖束手就擒吧蝙蝠侠。我将进入哥谭传奇人物榜单,成为“那个杀死蝙蝠侠的人”! 澄清一下,这不是大哥说的,是我说的,但意思都差不多,寄托了一种美好的幻想。 区别在于我早醒了,但哥谭还是有家族成员在前仆后继地做同一个梦。只要稍微动动脑子:要是普通底层打手真能杀了蝙蝠侠,还要那群奇装异服的疯子们做什么。其中有人第一个就会拿那家伙祭天吧。 话是这么说,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这次家族明显有备而来。 大楼内部阴影幢幢,打手的数量远超蝙蝠侠的预期。他们从黑暗的角落逼近,手持各式武器,目光中充满仇恨与期待。粗糙的混凝土柱之间,回响着他们紧张而粗重的呼吸声。 而蝙蝠侠呢?蝙蝠侠纹丝不动,面罩下的眼睛冷静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评估每一个威胁,计算每一种可能。 我就像一个提前知道结果的观众,还没开打就已经知道谁会赢了,蝙蝠侠不可能输,除非……有人作弊。 就在家族成员们逐渐收紧包围圈的那一刻,空气中突然弥漫起一股怪异的气味,像有人打翻了化学品。角落里,一个穿着破烂衣服、面带诡异麻袋面具的身影悄然现身。 “惊喜吗,蝙蝠?”稻草人的声音沙哑而扭曲,他高举双手,指间夹着一个小型喷雾装置。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嘶嘶声,绿色的毒气开始在封闭空间中迅速扩散。 “你放了什么?为什么现在就开始了?”头目转向稻草人,脸上的得意变成了震惊与愤怒,手指紧扣扳机,“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克莱恩!你背叛我们!” 稻草人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如枯叶摩擦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没有合作又怎么能说背叛,能给蝙蝠侠陪葬是你们的荣幸!你们这些哥谭的渣滓,根本死不足惜!”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疯狂的喜悦和轻蔑。 家族成员开始慌乱,有的人想跑,还没跑到楼梯口就因为剧烈运动,抢先一步,迫不及待地吸够了毒气,成为第一批受害者。 毒气迅速蔓延,家族成员们开始咳嗽、踉跄,有些人已经瘫倒在地,痛苦地抽搐。蝙蝠侠敏捷地从腰带中取出防毒面罩,动作迅速地戴上。在同一时刻,他的另一只手抛出了数枚烟雾弹。 “砰!”烟雾弹在地面爆开,白色的浓烟迅速充满了整个空间,与毒气混合在一起,创造出一片混沌的战场。 蝙蝠侠的身影在烟雾中消失。 “蝙蝠,你以为能逃掉吗?”见自己的毒气反被利用,稻草人尖叫着,疯狂地向移动的阴影开枪,子弹击中混凝土柱子,碎石四溅。 黑色的影子在烟雾的缝隙中若隐若现,比稻草人更像鬼魅。 “别躲了!”攻击没有奏效,稻草人一把抓起一个半昏迷的家族成员,将手指上套着的尖利毒针抵在他的太阳穴上。他愤怒的喊声在空旷的水泥天花板中间,:“出来面对我,蝙蝠侠!否则我就杀了他们,一个一个杀!” 哦嗷嗷嗷,好痛。 他打我! 他竟然敢用枪打我! 都打掉皮了。 稻草人,这个家伙太不讲理了,打我干什么,你打蝙蝠侠啊! 我又没有惹他,只是站在这里风吹日晒看家族成员们来来去去,踩了好几次点。今天晚上又看这哥们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偷偷摸摸爬楼梯,都没把他当成流浪汉赶出去,结果他还要在我家杀人?到底有没有王法啊?gcpd在哪里?gcpd在哪里?你们管一管啊。 稻草人不是做做样子,毒针刺破了家族成员的皮肤,鲜血流下来,家族成员被痛醒了,开始吱哇乱叫。 别流到地上,求求你。 这是水泥地,很难洗,或者说根本没有人会洗。没人会跑过来清理一栋废弃的大楼,于是血迹会顽固地留在地上、墙上,逐渐发黑发臭,发生我这个文化程度低的人不知道的复杂化学反应,血红蛋白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聚合变性,鲁米诺酚酞自由基吧啦吧啦…… 好吧,我承认,我不记得了,我在《如何处理你的罪恶现场》这门公开课上睡觉去了。 结果就是,万一真有人来洗也洗不掉,最终变成一滩难看的黑色污渍留下来陪伴我。 永远,永永远远,永永永远远远……这个令人绝望的词在空旷的大楼里回荡。 迷雾中,稻草人的叫声更尖利了。 蝙蝠侠呢?蝙蝠侠救一下啊。我锁定了在角落里潜伏的黑色影子,那道身影如同液态的黑暗,与周围的阴影完美融合。 他半蹲着潜伏,披风垂落到地上,眼睛眯起,仿佛草丛中一只寻找机会发动攻击的猎豹。 我期待他能拿出什么救命稻草,不是那种稻草人身上装扮的物理意义上的稻草,而是能让我脱离悲惨大楼清洁陷阱的法子。我此刻已经没有玩双关语笑话的心情了。 黑暗骑士缓缓抬起手,从腰带里取出了一个黑色的小方块,在月光下反射出金属的冷光。 要不是没有手,我现在就给蝙蝠侠鼓掌了。不愧是蝙蝠侠,身上的神奇道具简直取之不尽,为我报破皮之仇吧。 蝙蝠侠修长的手指摁了一下神奇道具。我充满期待地看着这个小东西,接下来这个高科技道具会变形吗,会喷气吗? 下一秒,神奇小道具上突然亮起屏幕,血红血红的数字跳动:00:29、00:28、00:27…… …… …… 等等? 蝙蝠侠神色自若地将神奇小道具贴在墙上,动作流畅而精准,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双手都没有一丝多余的颤抖。 做完这一切,蝙蝠侠将披风一裹,窜走了。 啊哈。 我开始颤抖。 这个神奇小道具不是我想的那个吧,那个会“boom”地一声把水泥墙弄出一个洞的妙妙小工具吧?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我还同时拥有这两样器官的话),紧盯着墙上的黑色方块,试图用意念让这玩意停止跳动。这就是在我身上开洞啊,还不如稻草人把我打掉皮呢,说实话有点想哭。 蝙蝠侠听见一声呜咽,模模糊糊地从远处传来,像有人哭了一声又被迅速摁断。那微弱的声音经过面罩过滤杂音后传给他,清晰地刺入他的耳膜。 可能是人质,黑暗骑士想,他们还有很多人没跑出去,在一瞬间全都成为了稻草人手上的筹码。 这呜咽声催促蝙蝠侠,他必须尽快炸开墙壁。时间紧迫,接下来每一秒都是生死抉择。 现在他既需要对付稻草人,又要救出这些自作聪明的打手,几分钟前他们还自以为是猎手,现在成了稻草人计划的牺牲品。 他挑好了引爆位置,特意避开承重的水泥柱,打算炸开大楼墙面,强制通风。 高层的风力强劲,很快就可以吹散毒气,为被困者争取宝贵的呼吸空间。 就在蝙蝠侠打算提前按下引爆遥控器的那一刻,突然,一阵眩晕感袭击了整个大楼里的人。水泥块从天花板剥落,如雨点般砸向地面,地面开始摇晃,灰尘飞扬。《 》 2、倒计时 地震了吗?他们在离地面几十米远的高楼里,一旦地震所有人都逃不掉。 稻草人显然疑心是最坏的结果,能干掉蝙蝠侠最好,但他不想跟着陪葬。 他那干枯如树枝的手指猛然松开,将手里的人质毫不留情地丢下,拔腿就往只有毛坯和紧急出口标识的地方跑。 没走两步,那具瘦弱的身体就滑倒,重重摔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上。 短暂的混乱为蝙蝠侠创造了机会。黑暗骑士如同夜色中的幽灵,无声地滑过地面,趁机发动攻击。 墙面上,血红的数字还在跳动: 00:20 从蝙蝠侠视角来看,情况比想象中复杂。稻草人的毒气明显改良过,他的滤芯率损耗比预期高,就算不看节节攀高的数字,蝙蝠侠已经能感觉到面罩下呼吸变得困难,时间所剩无几,必须在数字归零前扭转战局。 稻草人的喊声隔着烟雾传来,尖锐而疯狂:“你以为能救他们?恐惧会吞噬一切!” 蝙蝠侠没有理他,那双被面具遮挡的锐利眼睛扫视着建筑结构,刚刚的地动没有破坏建筑本身的结构,只是落石让地面变得难以行走。 00:15 稻草人察觉到危险,他迅速翻身坐起,举起在手中紧握的西格绍尔,黑洞洞的铳口迸发出耀眼的闪光,几声尖锐的啸声划破灰尘弥漫的空气。 子弹擦过蝙蝠侠的披风,击中了墙壁。早就脆弱不堪的墙皮脱落,裸露出里面的钢筋,连带着蝙蝠侠精心安放的小道具也跟着摇摇欲坠。 00:10 蝙蝠侠如同黑夜中的闪电,向前猛冲,披风在身后舒展如同一对巨大的翅膀。他挥动手臂,砸下一拳,精准地击中稻草人的下颌。那声闷响仿佛闪电击中空脆的树干,稻草人踉跄后退,面具后的眼睛闪烁着痛苦与狂怒。 00:09 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甚至不用一秒,蝙蝠侠砸下又一拳,这一次直取稻草人的腹部。拳头与身体接触的瞬间,稻草人弯下腰,发出一声窒息般的呻吟,又一枚毒气喷射器从他手中滑落,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00:08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气流突然逆转,像是四面八方的风汇聚在一间房子里,拼命对着一个角落吹。仿佛整个建筑内部形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小型气旋。 玻璃幕墙的破损部分在风压下剧烈颤抖,发出令人不安的吱呀声。 风暴卷起跳动血红数字的小道具,在空中旋转舞动。 如果有任何一个气象学家在场,只会当场大呼小叫,然后立刻晕厥倒地,因为这完全违背了已知的一切自然规律。 00:03 狂风像是要把楼内所有过轻的存在都推挤出去,稻草人虚弱的吼声淹没在狂风里,他试图抓住什么稳定自己,但那双枯瘦的手只能在空气中徒劳地挥舞。“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我们跟你还没完呢!”他的声音在风中破碎,尾音像撕裂的布片。 血红的数字不断闪烁着倒计时,被风推到了大楼外,穿越破碎的窗户,消失在哥谭的夜色中。 00:00 窗外亮红的火光骤然闪起,照亮了半边天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气流瞬间逆转,数不清的碎块哗啦啦地倒灌进房间,如同下了一场石块雨。 蝙蝠侠迅速举起披风,碎石撞击在披风特制材料上,砸出钢铁般的声音,火星四溅,但没有一块碎片能穿透这道黑色屏障。 爆炸的余波渐渐平息,灰尘缓缓落下。蝙蝠侠谨慎地放下披风,周围的世界重新显现。 稻草人已经被爆炸引起的冲击波震晕,他离窗边太近,现今倒在地面上不省人事。这时,蝙蝠侠耳机里传来神谕的声音,清晰而急促:“蝙蝠侠,你还好吗?十分钟前通讯突然被切断又恢复了。” “我没事。稻草人中途出现了,已经解决了。”黑暗骑士开口。 “那就好。”神谕松了口气,继续说:“我已经联系了gcpd,预计几分钟后到达。” 停顿了一下,神谕问:“关于调查的事,只采集到了通讯切断前后的样本,并没有发现异常,还要继续吗?” 蝙蝠侠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被另一样东西吸引。在混乱的爆炸过后,居然有人还能保持清醒,正悄悄地向出口移动。蝙蝠侠猫咪般警觉地瞪大眼睛,又眯起眼,反应极快地跃过去。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加迅猛,没有任何保留,一记手刀精准地击中家族成员的后颈,后者应声倒地,充满遗憾地让蝙蝠侠成为现场唯一清醒的人。 不久后,警笛声划破夜空,闪烁的蓝红灯光照亮了破败的大楼外墙。戈登警长亲自带队,他们迅速控制了现场,将稻草人和剩余的家族成员押上警车。 戈登走到蝙蝠侠身边,声音低沉:“那些家族成员运气真好,一块石板恰好挡住了大部分崩塌,要不然今晚的伤亡会更严重。”他掏出烟盒,却又放了回去,“多么幸运的家伙们,对吧?” 蝙蝠侠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简短地点了点头:“留意稻草人的行动轨迹,他不是唯一逃出阿卡姆的人。”说完这句话,他便射出钩爪,消失在哥谭的夜色中,留下警长和一群目瞪口呆的警员。 戈登转向惊讶的警员们,慢悠悠道:“新来的?” 回到蝙蝠洞,阿尔弗雷德,这位忠诚的老管家已经准备好了热毛巾和医疗用品。 “看来今晚又是一场硬仗,老爷。”他递过毛巾,眼睛敏锐地捕捉到布鲁斯披风上的火星灼烧痕迹和手臂上的擦伤。“您用了新的玩具?” “比预期的要棘手,阿福。”布鲁斯摘下面罩,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稻草人比预想的要更加没有耐心,他在今晚的计划之外。” 他们的对面,提姆·德雷克,也就是红罗宾,正专注地分析着电脑上的数据流。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闪过无数图像和文件。 “布鲁斯,我找到一些有趣的东西。”红罗宾指向屏幕,“在爆炸发生前几分钟,有一群鸟的飞行轨迹会经过那栋楼的上空,却又在接近的时候选择调转方向,或许是因为感知到了什么异常。你知道的,这些小家伙非常灵敏。” 红罗宾敲击键盘,一栋外立面基本完好,只在大概一半的位置玻璃外墙破了个洞的高耸大楼出现在屏幕上,没有任何灯光透出来,几乎融入了背景的夜色。一旁的红色的弹窗跳出来:“资料缺失,亟待调查。” 布鲁斯走近,湛蓝的眼睛紧盯着屏幕,神情沉郁。 老实说,蝙蝠侠不是第一次遇到难以调查的对手。 泥脸巴索·卡罗,他的变形能力配合精湛的演技,非常具有迷惑性;毒青藤帕米拉·艾斯利,善于伪装,利用费洛蒙和美貌接近他身边的人:韦恩集团的董事、哥谭警局的探员,甚至是以前的哈维。她本人无限近似一朵美丽但有毒的花,让蝙蝠侠不得不谨慎处理;企鹅人奥斯瓦尔德则擅长利用哥谭复杂的地下势力网络,他自己则在明面上洗得清清白白,往往需要揭开冰山一角才能抓住他的尾巴。 至于小丑,他打定主意要隐藏自己真实目标的话,会是最棘手的那个。 长期和这些家伙打交道,蝙蝠侠积累了相当多的破案经验,比如其中一条:无论案件表面看起来多么离奇古怪,从细节出发,总能找到突破口。 但这次不同,这次案件细节少得可怜。 过去一个月的反复调查都没有什么有效情报,更糟糕的是,线索之间还会互相矛盾: 目击者声称看到了人影,监控却显示空无一物。物理痕迹指向一个方向,化学分析却得出完全相反的结论。每当他以为抓住了什么,证据就会在手中化为背叛的证人。 关键集中于那栋大楼,它既是谜底也是谜面,矗立在哥谭的夜空中,嘲笑着侦探的无能为力。 直到今天,侦探才抓住了那栋大楼不对劲的决定性证据,那阵诡异的狂风绝不是什么自然的物理现象能解释的,但也只有一阵风而已。 从之前的接触来看,幕后黑手一定是一个相当谨慎的人,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出手,谨慎到了病态的程度。 蝙蝠侠可以肯定,这个人把相当大的一部分资源投入了隐藏自己,每一个可能暴露身份的细节都被精心抹除,到现在蝙蝠侠都无法侧写出这个人的身形特征。 就好像这个人的□□完全不存在一样。 这种程度的谨慎已经超越了理性,变成了一种强迫症般的执念。 既然如此,那就意味着让这家伙现形就是击败ta的第一步。 蝙蝠侠见过太多在黑暗中游弋了太久的邪恶生物,突然暴露在阳光下时,只会痛苦地扭曲身躯。等待这些家伙展露恶意只是时间问题,而这次又需要多久。 “情况一开始并不复杂。他们意图用人数控制局面。”蝙蝠侠站在巨大的显示屏前,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但是稻草人出现了,他制造新型恐惧毒气的速度比我预想的快,中途发生了地震,我顺势利用了混乱。” “等等。”提姆转过头,跟跟蝙蝠侠确认,“你的意思是地震?不是文学修辞,地质学上的那种?” 蝙蝠侠沉默了片刻,还是点头。 提姆立刻转向显示屏,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调出当时的监控和报告。他皱起眉头。“没有任何外部探测显示大楼以及周边发生了地震,或者任何相近的地质活动。只有爆炸造成了一些外立面损坏,但也没有导致任何可以检测到的移动。” 监控画面内,大楼静静地站着,好似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动摇。 “卢修斯肯定很高兴。”提姆喃喃道,目光还盯着监控,“新型爆破装置的效果超出我们想象,以它最后展现出的威力来说,大楼本身的损伤已经很小了。” 他继续分析:“室内外压差导致的气流加上高层的涡流现象……确实有可能导致一定程度的强风,但如果风力强到能卷走爆破装置,已经是相当极端的情况了。” “幕后黑手要的就是极端,制造出这些‘自然巧合’的目的就是让爆破发生在大楼外,当时一片混乱,它没有更好的办法。”蝙蝠侠说出早已想通的分析。 “既然我们已经有线索了,要不要试试直接破坏大楼?”提姆转过椅子面对他,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技术参数,“就算是做做样子也行,如果它的行动动机之一就是保证大楼不被破坏,那这是让它继续暴露自己信息的最有效的方式。” “不。”蝙蝠侠摇头,声音坚决,“在弄清楚大楼背后的存在立场之前,最好不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目前看来它不会主动伤人,将调查的优先级下调,先去解决逃出阿卡姆和黑门的犯人。” 提姆点头,他重新转向屏幕,没有多说什么,整理起数据。 多年的罗宾生涯告诉他,今天之后蝙蝠侠的后备方案里会多出一个:在极端情况下破坏大楼。 希望不会到那一步,提姆在心里想着,目光扫向电脑角落,那里挂着韦恩家的通讯频道,起码德雷克本人是这么称呼它的。 几秒前一个红色光点亮起又熄灭,意味着用户名显示为乱码的不速之客上线了。《 》 3、探险 哥谭东区,某个街角的安全屋里,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坐在屏幕前,他俯身一张破旧的桌子前,眯眼盯着眼前的屏幕。 刚刚他通过后台漏洞黑进蝙蝠洞的加密通讯。这个漏洞的具体位置会变但不会变太多,破解次数多了,红头罩甚至能猜出设置漏洞的是红罗宾,神谕,还是……那个家伙。不管怎么样,总是有漏洞,只要他有能力破解。 双方心照不宣,漏洞总会存在,而他总有办法攻破。 看来蝙蝠洞里的家伙们遇到了点不大不小的麻烦,红头罩记下了废弃大楼的坐标,以备不时之需。 手下人的通讯急匆匆打来,“老大,之前跟着黑面具的那伙人被警察带走了。他们的地盘被企鹅人盯上了,就在咱们旁边。” 红头罩头也不抬:“然后呢?” “神奇小子罗宾出现了,在揍企鹅人的手下。他今天好像特别生气,波及到了咱们的人。” 红头罩终于抬起头,额前的一撮白发在屏幕光芒中显得更加亮,他的语气好像在冷笑:“本来不想管他们狗咬狗,但有罗宾掺和就另说了。” 他站起身,拿上装备和武器穿在自己身上,保险被拉开的金属撞击声在房间里回荡,重复了许多次。 “伙计们,上课时间到了。”红头罩随手检查着弹匣,拨开匣盖又按回去,装在绑带上,“课名是《如何尊重你的邻居》。” ———————————— “资料都在这里了。”提姆指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时间轴,手指划过一个个标记点。 这栋高楼位于哥谭市郊,附近有景观湖泊和茂密森林,原本是野心勃勃的度假酒店项目,计划落成一座新的五星酒店,总共13层。 开发商在完成外立面和部分内饰后突然改变计划,宣布将一些楼层改为办公空间对外出售。后来开发商破产,资金链的断裂让整个项目戛然而止。 网上能找到的视频资料显示低层的几个楼层已经达到了酒店标准,配备齐全却从未对外营业。至于原因……所有相关的市政文件都在一场档案室火灾中被销毁。 说实话这太常见了,哥谭市政厅档案室三天两头失火,拨给灭火器的预算比其他物资都多。 废弃后的最初几年,它成为城市探险爱好者的圣地。那些寻求刺激的人会在社交媒体上分享他们的发现。但热度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它被抛弃,淡出公共视野。 直到最近几个月,零星的报案让这栋楼重新进入公众视野。那些报案内容都很相似:探险者进去后失踪,被发现神志不清地在楼外徘徊,自己也说不清发生了什么。 他说:“最先发现异常的是附近的居民,他们报了几次警,但是由于没有实际证据,没有引起重视。” “最开始的报警理由不是闹鬼,而是怀疑有人在大楼里组织非法勾当。” 这很正常,作为千锤百炼的哥谭市民,遇见奇怪的事情发生,脑海中第一个念头不能是——“不好,我遇见灵异事件了!” 而应该是——“可恶,又有深井冰在搞事!” “我恐怕要打断您一下,德雷克少爷。”阿尔弗雷德一手端着银餐盘,另一只手半举起,做出一个“暂停”的手势,“您的意思是附近居民以发现疑似非法活动的理由报了警,哥谭警局没有找到有力证据,以这些探险者服用了非法药物所以神智不清,暂时结案。后续警方也没有提供更多线索?” “我恐怕要说是的,阿福。”提姆用了相同的句式回应。 阿福瞥了一眼在旁边的布鲁斯,“呼哼,典型的哥谭作风,是吧?布鲁斯老爷。” 布鲁斯揉了揉眉心,声音低沉:“等时机成熟,我会让戈登那边重启调查的,到时候会多几个帮手。” 管家收回了视线,对布鲁斯的回答不置可否。他把银盘放下,将热好的浓汤端给布鲁斯,“那么,请用您今天的第一顿餐,我的意思是,除了营养补充剂之外的第一顿餐食。” 银盘空置,阿福收走餐具,放好战衣,端来夜宵……来了又去,只有提姆一直坐在屏幕前。 他拿起桌上的马克杯,喝了一大口。咖啡又苦又凉,他皱了皱眉,舌头伸出来又缩回去,把杯子放回原位。 “德雷克少爷,夜深了。”阿尔弗雷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提姆的眼睛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再等等。”他没抬头。 阿尔弗雷德这次没有走,他走近了些,“达米安少爷回来了,他为今晚自己的失误生气,提出要加倍训练,但也是今天早上的事了。” 提姆的手指停了一下,他听到阿福把“今天早上”加了重音。 “德雷克少爷。”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近了。 提姆抬头,阿尔弗雷德就站在桌边。他眼睛四处乱转,就是不敢看阿福,目光落在阿尔弗雷德的手表上,表盘在灯下闪着银色的光。 “喔,阿福,你开始戴新表了。” 阿尔弗雷德看着提姆发红的眼睛,眉毛往上挑了挑,眼皮没动,小胡子下的嘴角向下撇着。他摸了摸表盘,说:“是的,这个时间显示更加精确,提醒我们珍惜时间。” “你很久没睡了,德雷克少爷。超过二十个小时。” 提姆心头一紧,需要整理的资料早就整理完了,但几乎全都是矛盾之处,等待验证的猜想有好几种,他有点上头,“时间过得真快,抱歉阿福,我很快就去睡觉,这次是真的,我保证!” 阿尔弗雷德的眉毛放了下来,嘴角也平了。他微微弯腰,说:“当然,提姆少爷。我给你端杯助眠的热茶,换掉……这杯冷了很久的咖啡。” 提姆伸向咖啡杯的手僵住了。 就在今晚蝙蝠洞的熬夜冠军结束这个晚上的几个小时前,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警灯在夜色中闪烁,将空旷的楼道照得忽明忽暗。警员们将稻草人按在地面上,他的身体剧烈挣扎着,制服上缝着的稻草纷纷脱落,散了一地。 几分钟前,稻草人突然从昏迷中醒来,尖叫着:“有东西在吞噬我,怪物,是怪物!”,随后发了疯一般冲向门外。一名警员低声嘟囔:“这家伙真走运,爆炸了倒在窗边都能醒。” 一阵风吹过,一根细长的稻草被卷起,在地上打着旋儿,飘向楼道深处的角落。警员的目光不自觉地跟随着那根稻草,直到被稻草人咒骂的声音吸引回去。他们费力地将他制服,押上警车。 带队的警长命令道:“把地上那些都捡干净,小心有什么生化残留。” 警员依言照做,弯腰捡拾散落在地上的稻草。当他把手里的捡完,准备起身时,目光无意中瞥向了刚才那根稻草飘去的角落。那里,果然有一根细长的稻草静静地躺着。 他手上还有一堆没拿稳的,于是先将这些放进证物袋。再抬眼看去,角落里的那根稻草不见了。警员环顾四周,风不可能吹得那么快。他走到角落附近,仔细看了看,确实什么都没有。 他心想:或许是我看错了。转身走了。 叮—— 纪念品,入手。 不是每天都有蝙蝠侠和稻草人来我这里,我得把它收起来。 我想叫它“救命稻草”,物理意义上的那种。但转念一想,这玩意儿搞不好沾了什么要命的化学物质,那叫它“致命稻草”好像更合适点,也是物理上的。 嘿嘿。要是这是个游戏,那不存在的系统肯定会跳出来提示:“您已获得道具:稻草人的稻草一根。” 可惜不是。我醒来之后确认了好多次,这里只有我自己。 不过没关系,我会自己跟自己玩。 “咳咳,恭喜您,玩家▆▆,您已获得【稻草人的遗留物】……” …… …… 奇怪,我叫什么来着? “听说了吗?警方的封锁线撤了。”马克兴奋地挥舞着手机,屏幕上是模糊不清的论坛截图。“有人说,大名人在里面留下了一点小道具。” 他身旁站着四五个人,都是差不多的年纪,脸上写满了青春期的躁动和“来找点乐子”的心思。他们背着硕大的背包,里面塞满了手电筒、高倍望远镜、摄像机,甚至还有几套从老旧工具箱里翻出来的开锁工具。这是他们准备“探险”的标准配置。 “只是人不在了,还是有禁止进入牌子的。”其中一人叫到。 “牌子算什么,你把蝙蝠镖挂网上卖的时候也没管什么牌子啊。”马克不耐烦道。 人群中,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棕发青年,名叫埃文,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的脸色比其他人苍白,手指不自觉地抠着背包的肩带。 “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埃文推了推眼镜。 他们经常来城郊,却没有来过这里,面前的大楼没有任何灯光,周遭是荒草萋萋的工地和无人问津的工厂,就算不立警戒线或者标示牌正常人也不会进去。 “会不会白天来比较好?” “哎哟喂,埃文,你又来了!”旁边一个染着蓝毛的女孩,萨拉,夸张地翻了个白眼。“白天来能抢到什么?什么事儿到你这就成了世界末日似的,这就是个废楼而已。” 埃文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大楼矗立在前方,黑洞洞的窗户像无数只眼睛注视着他们。 “看起来真够阴森的。”萨拉紧了紧外套。 “这才有意思嘛。”马克掏出撬锁工具。“听说这次是稻草人呢,他的粉丝不多,但东西有人愿意收。估计是上面有毒气样本什么的,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大楼的正门被锁链缠绕,但侧门的锁可以被撬开。他们鱼贯而入,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划出白色轨迹。 一楼大厅空空荡荡,除了灰尘以外什么都没有。 “二楼应该更有意思。”马克率先走向楼梯。 他们爬上二楼,走廊两侧是一间间办公室。大部分门都敞开着,里面空无一物。 “这里。”萨拉用手电筒照向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门是关着的。” 马克走过去转动门把手,没转动。“锁着。不过这种老式锁.……”他掏出工具,几秒钟后门就开了。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化学气味。桌子上散落着一些玻璃器皿,墙角堆着几个麻袋,里面装着稻草。 “找到了!”另一个男孩汤姆兴奋地喊道。“这肯定是稻草人的实验室。” “稻草人在这里还有实验室呢,没听说过啊。”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我是谁?” 声音很轻,几乎像是耳语。埃文愣住了,转头看向同伴们。 “谁在说话?”他问道。 “什么?”马克正在检查桌上的器皿。“没人说话啊。” “刚才有人问‘我是谁’。”埃文推了推眼镜,心跳开始加速。 萨拉皱眉:“埃文,你又开始了。我们都没说话。” “我是谁?”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清晰了。 埃文环顾四周,其他人显然都没有听到。他们继续翻找着房间里的东西,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我是谁?我是谁?”声音变得急切起来,似乎在等待回答。 埃文的手开始颤抖。他的同伴们都知道彼此的名字,怎么会有人问这种问题? 他缓缓转过身,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房间的角落。 在阴影最深的地方,一个瘦长的身影静静地站着。 破烂的实验服上有灼烧的痕迹,从袖口和领口散落的稻草,稻草人就站在那里,腐烂的面皮挂在脸上,浑浊的液体从眼睛流出,一滴一滴落到地面上。 稻草人正用那双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埃文!” “埃文!” “埃文,你傻站着干嘛呢?” 马克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由远及近,打破了寂静。 手电筒刺破了黑暗,上下晃了,阴影中空无一物。 马克看见埃文转过头,面无血色,“我退出。”埃文重复说:“我退出。” 马克皱眉:“你傻了?刚进来就要跑。” 埃文嘴唇颤抖,没有说出任何话,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意识到什么后他闭上了嘴巴,转头就跑。 废话,这个时候不跑的才傻!《 》 4、我的名字 多年以后,我仍能想起那个老大带我们去港口码头看大船的晚上。 夜风带着海水的腥味扑面而来,远处传来汽笛声,一艘黑色货轮缓缓驶向泊位。 “看见了吗?”老大点燃一支烟。 他吐出一口烟雾,“那就是卡迈恩·法尔科内家族的货,从西西里运过来的。” 大型船舶无法独立靠港,几艘拖轮慢慢靠近黑色货轮,伸出缆索将其固定,黑色巨轮逐渐靠岸,钢缆撞击码头发出了巨大声响。 法尔科内,我们公司真正的庇护伞。 这个名字在哥谭就像魔法咒语一样管用。他是这座城市的“荣誉市民”,和市长称兄道弟,经常出现在报纸头版,穿着价值不菲的手工西装高调出席各种慈善晚宴。 闪光灯下,他总是面带微笑,与社会名流碰杯谈笑,仿佛真的是什么慈善家。 哥谭的黑暗就这样被巧妙地包装成光鲜的上流社会生活…… 正当我的心中升起某种激昂的感慨和冲动时,老大冷不丁踹了我一脚:“少磨磨唧唧的,快去搬货!” 是的,在变成一栋楼之前,我是有工作的。 高中毕业后,成功晋升犯罪巷高学历人群的我谋得了一份工作。 说是现场装卸协调员,其实就是在码头又跑业务又当搬运工:长途开车,卸货,在单据上签字。每天重复着同样的动作,直到双手磨出老茧,后背长出坚实的肌肉。 我很确信这就是我的工作,因为除了自己的工作,没人会想起「现场装卸协调员」这个正式到写在招聘网站上的职位名称就#头晕#恶心#想吐#浑身无力。 不知道为什么,我记得非常清楚,给我发工资的公司叫罗马尼货运代理有限公司,总部位于新泽西州,而且一想起来就有一股郁郁之气聚集在我的心中,看到家族的人就烦,可能他们还欠我工资没发。 想起了工作和公司名,接下来就是我自己的名字,经过我对工作记忆的反复梳理,终于找到了线索。 在记忆里,有个名字反复闪现,像坏掉的灯泡一样忽明忽暗。 罗德里克!这个名字犹如黑暗中的灯塔,照亮了我迷茫的大脑。这个名字不仅出现在我签署的货运文件上,还印在我的工资卡上! 收款人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罗德里克·吉伯特。拜托,这可是工资卡唉,上面不写我名字还能写谁。 到这里我短暂的人生轨迹已经2清晰可见:哥谭底层出身,成为同学口中“那个犯罪巷来的孤儿”,先是加入小打小闹的帮派,进gcpd,因为年纪小被放出来,离开街头混混团体,经熟人介绍,找了一份能糊口的差事…… 就这样,我加入历史悠久的大反派团伙,上班,下班,发工资…… 纵览我(现在能回忆起)的人生,这完全就是一个普通哥谭人的标准轨迹,我甚至没有做任何离经叛道的事情,一辈子规规矩矩,属于走在哥谭大街上都不会被邻居戳脊梁骨的程度。 我还记得发工资时那种纯粹的喜悦。看着银行账户里的数字增加,脑子里开始构建各种美好的幻想,比如说某一天能攒够钱,金盆洗手,过上那种在阳台上晒太阳、不用担心房租的退休生活。 发工资的那天,我总是要去血拼一番。韦恩百货的蝙蝠侠主题专柜是我的最爱,每次路过忍不住进去,看看买点什么新品。记得有一次,我挑中了最新款的蝙蝠侠镖仿制品, 导购小姐眼睛都亮了:“先生,您来得正好!” 她声音甜得发腻,“我们现在有活动,买五送二,买十送五,现在订购还送您正义联盟限定联名款式,上面还有蝙蝠侠标志哦~” 我当场就刷了卡,抱着一大堆商品回家,心情好得要飞起来。 这些大肆消费的画面历历在目,每个细节都清晰得像昨天发生的事。这段记忆绝不可能有假。 逻辑很简单:如果我购物的记忆是假的,那我刷卡的银行卡账户也不可能是真的。 也就是说,哥谭银行犯了天大的错误——他们给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开了信用卡,还定期往里打钱。 这是什么概念?这是银行系统的重大失误啊! 我不是在相信我自己的记忆,我是在相信哥谭银行的信誉。一个能在哥谭市屹立不倒的金融机构,不会单单在我身上出现这种失误。 哼哼哼,如果出现了这种情况,恐慌的就不是我,而是哥谭银行了。 细节,如果我能回忆起更多细节,就能佐证这段记忆是真的 我的银行卡密码是什么来着…… “我想起来了!” 萨拉突然停下脚步,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其他队员猛地回头,手电筒的光束在她脸上晃动。 “老天啊,你突然说话干什么,吓人吗?”马克松了一口气。 “你想起什么了?”队里的其他人问到。 他们有的人手里拿着摄像机,摄像机上的红点亮起,正在拍摄这栋废弃大楼的探险过程。 萨拉皱着眉头,仿佛在努力抓住什么记忆碎片:“我曾经看过新闻,这栋楼当初建的时候就爆出过丑闻。施工时出了什么意外,施工方花钱把消息压下去了。” 其他人嗤笑起来。 “你是不是记错了?”马克摇摇头,“我们来之前做过调查,根本没有这样的新闻。” “对啊,你是不是跟其他新闻搞混了?这栋楼停工是因为施工方的设计图出了问题,建设的地基不够牢固,因为安全隐患才停止开发的。” “就是!建到一半发现地基歪了。”马克耸耸肩,“这听起来很荒谬,但在哥谭发生就特别合理了。” “唉,欢迎来到哥谭!”队里有人阴阳怪气地叫了一声之前在社交平台流行的地域梗,其他人开始哄笑起来。 探险团队瞬间放松下来,紧张气氛一扫而空,开始细数哥谭市政厅的各种奇葩操作。 “对了,这句话在宣传片里还是布鲁斯·韦恩说的呢。” 到达二楼时,他们发现电梯竟然还能用。几人对视一眼,故意按开电梯,嬉笑着进去。 金属门缓缓合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电梯里,指示灯亮着微弱的红光,按钮上积着厚厚的灰尘。 “看这里,有的灰被擦了一点,这几个楼层被按过了。”队里的青少年们对视一眼,不自觉压低声音:“是之前警方报道的的那个事吧,家族想袭击蝙蝠侠,反倒被稻草人截胡的那个。” 在发现了稻草人的实验室以后,依照自带的化学水平,他们谁也看不出实验室里到底有没有真东西,只能先把翻到的笔记拍了照片,拿了几瓶疑似做好的化学品走了。 争论之后,一群人决定先四处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有价值的东西。 “说起来,埃文那小子干嘛跑那么急,跟后面有人追他一样。”队里的亨利开了话头,埃文是新来的,跟过他们几次,一开始亨利以为他撑不过第一晚就会逃跑,没想到这小子前几次都脸色苍白地坚持下来了,所以对他印象还不错。 “前几次不都挺好的吗?我们给他分了点钱他也不要,说只是来取材的。怎么这次找到了真有料的反倒走了。” 平时喜欢大声嘲讽埃文和其他不合群成员,来证明自己属于这个叛逆团体的萨拉,此刻却陷入了沉思。她还在想埃文跑之前喊的那句“有稻草人,稻草人在这里!他没被抓走。”说起来,她似乎也看见了什么模模糊糊的影子…… “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可能是怕了呗。”马克不屑道,心中暗想少一个人分东西更好。 他们今晚的收获确实不错。从废弃实验室里找到的笔记本里,记录着疑似某种化学配方的内容。 “伙计们,我们马上要发财了。”马克拍着背包开始画饼。“就算上面几层没东西,这趟也值了。” “如果是真的,我们拿到这些不会惹上麻烦吧?”有人担心地问。“我觉得我们没那么好运气哎。” “怕什么,我有一个好门路。”马克脑子活,一直是这群人的领头羊,“保证安全,买家卖家都是匿名的。我们把配方打乱,随便发几条到上面,懂行的人自然会找上门。” 电梯启动,楼层数字一个个跳动着。 “谁按的,几楼啊?”队里有人问。 青少年们安静了一瞬,互相对视,你看我我看你。 “我没有按啊。” “我也没按。” 有人把目光投向马克,“是不是你干的?你就爱搞这套。” 一向轻浮的马克脸上失去了平日里那种轻蔑的神气,他否认:“不,不是我。” 他确实离电梯按键最近,但刚才一直在跟人说话,根本没有伸手。当然,也有可能是有人趁他不注意偷偷按了按键。 现在最合理的情况是有人恶作剧,刚好电梯按键坏了,按了不会亮灯。最不合理的情况……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按键面板。厚厚的灰尘覆盖着每一个按钮,没有一个亮着灯。 “怪起来了,哈哈哈!”亨利心大,他哈哈笑了几声,环顾四周:“奇怪,你们怎么都不笑啊?” 空气中只有电梯运行的嗡嗡声在回应他。《 》 5、错误 打破沉默的是一声惊呼:“这是什么鬼东西?” 萨拉指着电梯后壁,声音都变了调。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过去,只见墙上渗出了鲜红的血迹,组成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 “纵火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盯久了会感觉那行血液像活物一样,在慢慢蠕动着,很快有人转过脸不再看。 “谁写的?给我站出来!”亨利猛地转过身,眼睛在每个人脸上扫过,“不管是谁,你的恶作剧已经过线了,没发现你还有这本事。” 马克的脸色刷地变白了,背脊紧贴着电梯壁,仿佛想要融进墙里。 其他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马克身上,这群人中有不少都是他现实中的高中同学。他们当然联想起了学校橄榄球教练家的那场大火。 那场火灾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深夜,原因不明的失火,三层的房子烧得只剩下框架,教练一家三口差点在睡梦中丧命。 亨利清了清嗓子,试图缓解越来越紧张的气氛:“嘿,都说了那些是谣言。你们忘了吗?火灾之后学校给教练捐款,马克还帮着咱们在学校里筹钱。” “正是因为他捐款,才说明他心虚!”有人反驳他。 “正常人谁会突然变得那么热心?肯定是因为内心愧疚。” 萨拉举手,她明明平时很少参与针对马克的争论:“我也听说过这事。马克因为不满教练的训练安排,两人起过很激烈的冲突。教练还当着全队的面威胁要把他踢出球队。” “对!就在火灾前一个星期,马克还在更衣室里骂教练,说恨不得烧掉他的房子。”另一个同学补充道,“当时好多人都听见了。” “气话能当做证据?”亨利也来气了,“你们以为警察没有调查过这些?能找的线索都找了。调查结果都说了是意外,你们难道不信哥谭警察的办事能力吗?” 电梯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亨利这话说出来自己也沉默了。 信哥谭警察的可能考不上高中。 他换了个角度帮助马克:“教练本人也说不会是马克,我相信教练的话。” “你们知道就好。”马克转身。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黑着脸转身拼命按着紧急停止按键。 但那个红色的按钮就像失灵了一样,马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终于,“咚”的一声,电梯停下了。 那种轻微的震动和嗡嗡声戛然而止,整个狭小的空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争吵声也随之中断,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怎么回事?”有人小声问道。 没人回答。亨利率先走向按键面板,颤抖的手指开始按按钮。 “1楼,2楼,3楼……”他把每个按钮都按了一遍,但没有任何反应。数字显示屏闪烁着微弱的红光,显示他们卡在了7楼和8楼之间。 突然,电梯开始剧烈震动。 先是急速上升,所有人都感到耳朵发胀,重力压得他们站立不稳。还没等他们适应,电梯又猛地向下坠落,胃部翻江倒海的感觉让几个人差点呕吐出来。 “啊!”萨拉发出尖叫。 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开始闪烁,发出刺耳的电流声。忽明忽暗的光线让每个人的脸都显得扭曲可怕。 其中一根灯管突然快速闪动,然后发出令人牙酸的电流声,熄灭了。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灯管也相继罢工,电梯内几乎陷入了黑暗。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钢缆在摩擦,发出刺耳的金属断裂声。 “嘎吱——咔嚓——” “我们要掉下去了!”只听见有人惊恐地大喊,“钢缆要断了!” 青少年们开始崩溃。恐惧像瘟疫一样传播,理智彻底崩塌。 “都是你!”平日里最受马克信任的同学指着马克,声音因为极度恐惧而走调,“都是你带我们来这鬼地方!” “就是,要不是你说什么发财,我们怎么会来这里!”萨拉也加入了指责的行列。 “你们现在害怕了?”马克也不再伪装,开始大吼,“当初分钱的时候你们可没这么说!闭嘴,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混蛋!” “我知道你们在耍我,从一开始就在耍我!”马克的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他朝背叛者冲过去。 但就在这一刻,电梯突然失控般地急速坠落。 马克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后脑勺撞在金属壁上发出闷响。其他人也东倒西歪,在黑暗中惊恐地尖叫着。 萨拉蜷缩在角落里,双手合十,声音颤抖地祈祷:“上帝啊,请宽恕我的罪过,我不该背弃您,请不要让我们死在这里……” 电梯在黑暗中疯狂坠落,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即将堕入地狱。然后,就在所有人都绝望的时候,一声闷响。 砰! 电梯停了下来。 ————————————————— 是的,我看见他们了。 回忆是很费力的,而在那场狂风之后,我的力量所剩无几,很快感受到了饥饿。 于是我尝试咬了几口稻草人,他吃起来有点像晒干了的野草,提供的能量也干干巴巴的。当然只是几口而已,全部吃完他应该会从有理智的疯子变为愚痴的疯子吧。 在大楼外徘徊的那些年轻的身影,有点像没有开包装的罐头。 金属罐头表面光滑,内容物密封良好,但我知道只要找到合适的开启方式,里面的东西就会流淌出来。 量产,但是能充饥。 那个棕发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孩,他有点不同,这种感觉很难描述,在我的眼里,他就像一盘已经有点冷掉的炖菜。 或许我能用一些不值钱的幻象“加热”一下? 是了,他值得我动用所剩无几的精力,作为知晓捕食者存在的猎物,他已经懂得了警惕,这种警惕使他更加值得捕猎。 普通的人类拥有无知的美德。他们是一根根意面,单独一根毫无意义,但成捆出现时就有了分量。他们以数量取胜,虽然每个人提供的恐惧都很稀薄,但汇聚起来也能填饱肚子。 我有没有说过,我的工作其实不是那么无聊?每一件货物都有去处,我负责识别,将他们送到正确的地点。 很多时候,我的货物不是非常干净,为了确保安全,我必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但实际上呢,我在开始工作前必须知道每一件货物的来历以及它们主人背后……不太干净的交易,我的同事说我有点像强迫症。 很难说这是为了安全,还是更多出于我的个人兴趣。 现在做了楼,事情居然好转了,我不必再费心搜集情报了,只要进入大楼,普通人的记忆就像书本一样供我随意翻阅。 请进吧,请进吧。 门已经为他们敞开,我等待着开始工作。 努力工作,然后填饱肚子。 —————————————————— 电梯门缓缓打开,金属摩擦的声音刺耳,却在所有人听来犹如天籁。 “谢天谢地。”亨利第一个冲出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这是……二楼?”青少年们茫然地看着走廊里似曾相识的布局。 这里正是他们之前发现稻草人实验室的地方。那些装满奇怪化学品的房间就在不远处,现在却失去了吸引力。 只有马克站在电梯门口,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的面容开始变得扭曲,几个月来压抑的害怕、愤怒和挫败感在这一刻像是被拨开了盖子,全部爆发出来。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既然要向我们的客户证明毒气是真的,就该有证据才对。”他咧嘴笑了笑,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为什么不试试这些好东西呢?” 他的同伴感觉到了危险:“马克,你冷静一下,刚刚都是误会!” 但马克已经拿着打开的背包,朝着他们走去。他的步伐有些踉跄,但目标很明确。 他掏出贴着警示标志的玻璃瓶,毫不犹豫地拔开了瓶盖。 马克不想主动回忆,可他的眼前不由自主地出现了几个月前的画面:哗啦——带着刺鼻气味的液体泼洒在地面上。那种畅快的心情也重新回到他身上,他开始笑,那种浑身发抖的爽快大笑。 回忆和现实交叠,化学品接触到地面的瞬间,开始发生剧烈的反应。 地面像被浓硫酸浇过一样,冒出滚滚浓烟,发出嘶嘶的腐蚀声,毒气也包围了马克自己。 在混乱和尖叫中,马克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双重感受,此刻疼痛在他的皮肤上跳跃,同时胃部传来饱胀的满足感。 ————————————————— 在马克泼出毒气之后,亨利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肾上腺素狂飙,他伸手抓住身边的人,想要拖着几个离开这个鬼地方。 其他人没有被他拉动,都站在那里,嘴巴半张着,像个白痴。只有萨拉被他成功拉动了一步,她的手冰凉得像死人。 萨拉没有反应过来,她把头侧过来,染成蓝色的头发跟着倾斜,她问:“你说什么?” “快走!”他的声音在颤抖。 亨利拖着萨拉朝门口跑去,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 他不敢回头,因为后头只有马克沉重的呼吸声。 就在他们快要到达门口时,亨利停下了脚步。 门口处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们。 一台atm机静静地立在那里,就像一直在那个位置等待着。但亨利记得很清楚,两小时前,他们进来时,门口什么都没有。 机器的屏幕发出微弱的蓝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突兀。键盘上传来轻微的滴答声,就像有人在按数字键。 但键盘前空无一人。 萨拉紧紧抓住亨利的胳膊。“有人在按数字。” 亨利凝视着那台机器,看见无形的手指正在键盘上舞动,每一次按压都伴随着轻微的咔嗒声。屏幕上开始出现数字,然后是一串失败的电子音效。 密码错误。 这两个单词浮现在屏幕上,伴随着大大的红色禁止符号。 先是一个,然后两个,接着成串涌出。它们在屏幕上跳动,闪烁,像活物一样蠕动。 错误,错误,错误,错误,错误,错误!随着失败的次数越来越多,字符也越积越多,层层叠叠堆满整个显示屏。 它们开始溢出。 红色从屏幕边缘流淌下来,滴落在atm机上。不再是数字字符,而是真正的血液。粘稠,温热,散发着铁锈味。血液从机器底部汇聚成小池,然后向四周扩散。 错误音效变得尖锐刺耳,一声比一声响。萨拉松开手,捂住耳朵。 他们就像活了一样围绕着亨利打转,贴近他的脸,钻进他的眼睛。他甚至感觉到刺目的鲜红色在他脑子里翻滚,烧灼他的神智,有什么东西趁虚而入,翻搅他的大脑。 亨利想要立刻逃离,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那些字符包围了他, “救命……”它们离他越来越近了。 然后,亨利什么都不知道了。《 》 6、论坛 警察局的会议室里,几名探员围坐在桌前,面前摊着一叠厚厚的报告。 “目击者声称他们看见一台atm机出现在一栋废弃大楼的门口,刚好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探员念着证词,“他们的描述是‘那台atm机器屏幕不断闪烁,键盘上有按键声,但没人操作。’” “还有这个。”另一名探员指着报告上的描述,“目击者称‘然后那些错误字符就从屏幕里冒了出来。它们填满了整个房间,到处都是鲜红的错误字符。’” 年长的探员摇摇头:“这在物理技术上完全说不通,投影做不到这种效果,听起来像集体幻觉。” 探员们交换了一个眼神。这种证词他们见过太多次了,在哥谭这样的城市里,超自然事件的报告每天都有。但化验报告不会说谎。 几个小时后,戈登局长的办公室里,探长敲门进入。 “局长,您要求关注那栋废弃大楼的案件报告出来了。”探长把文件放在戈登的桌上。 戈登戴上眼镜,仔细阅读报告。蝙蝠侠之前确实让他留意这栋大楼的相关案件,虽然他不知道具体原因,但蝙蝠侠总有他的道理。 “化学分析的结果呢?”戈登问到。 “稻草人毒气的残留成分,浓度不高,但足以引起幻觉。”探长回答。 戈登皱起眉头,向他确认:“当时负责袭击案的警员确实已经把现场清理干净了吧?他们提交的报告说现场连一根稻草都没有留下”。 “呃……这个……”探长额头上冒出冷汗,他来之前质问过负责后续现场清理的警员,对方的神情却像“摸鱼一百回,好好工作一次却被质疑”,充满了愤怒和委屈。 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找不到合适的解释。 戈登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让探长从办公室出去。 探长走后,戈登拿起红色的电话听筒。按照惯例,涉及蝙蝠侠老朋友的案件都需要通报他一声。 当天晚上,蝙蝠洞里,提姆看到了戈登传来的报告。 提姆快速浏览着数据。“确认是稻草人的恐惧毒气,成分分析部分吻合,推测是缺少后期处理的原始版本。”他皱起眉头,转身面向站在阴影中的蝙蝠侠,“但为什么稻草人的毒气会残留在那栋废弃大楼里?” 蝙蝠侠从黑暗中走出,斗篷在身后轻摆。“还有一个细节需要注意。”他的声音在洞穴中回响,“目击者说毒气瓶是在‘稻草人的实验室’发现的,位于大楼二楼。” 提姆调出大楼的平面图,红色的标记点在屏幕上闪烁。“可警察又去检查了一遍大楼,从一楼到八楼,都没有找到什么实验室。”他放大了二楼的布局图,“二楼几乎所有的房间都是锁住的状态。” “几乎所有?”蝙蝠侠注意到了这个词。 “有三间房门被破坏了,但里面都是空的。”提姆在屏幕上标出那些房间的位置,“没有任何实验设备的痕迹,连基本的实验台都没有。” “又来了。”提姆双手按在额头上,疲惫地说:“证词和证据互相矛盾,连当事人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蝙蝠侠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学徒,这种困惑他在一个月前就经历过:“他们都被骗了,眼见不一定为实。” “联系扎坦娜。”蝙蝠侠接到了罗宾的通讯,又有街区遭到袭击,是谜语人。他转身去找停在一旁的蝙蝠车,“很好,他也出来参加派对了。” “但是扎坦娜被请到国外巡演去了。”提姆推开椅子,歪头冲蝙蝠侠喊道。 “跟她说韦恩集团愿意出三倍的价钱请她来表演。” ————————————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埃文探头进来,手里抱着一束刚买来的花。 “嘿,亨利。”他走到床边,把花放在床头柜上,和其他许多花摆在一起,“感觉怎么样?” 亨利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赖,还活着。萨拉怎么样?” “她受伤不重,老师说下周就可以回到学校上课了。”埃文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犹豫了一下,“关于那天晚上我突然跑走……” “别问我那些问题。”亨利打断了他,声音有些疲惫,“我不想回忆,太糟糕了。” 埃文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很抱歉你们遭遇了那些事情。我当时太害怕了,没能提醒你们。” 亨利看着他,然后轻笑了一声,“如果你当时提醒我,我真不一定信呢。别自责了,埃文。那种情况下,任何人都会被吓到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病房里只有走廊里偶尔传来的脚步声。 “你说不定不相信我们找到的……”亨利开口道。 “我信。”埃文突然打断了他,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 哥谭慈善总医院的病房里,马克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他的手颤抖着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艰难地开始打字。 手指在屏幕上移动得很慢,每按一个字母都需要巨大的努力。他的呼吸有些急促,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你还好吗?”病房门口传来护士的声音。 马克勉强抬起头。“没事,只是想给家里发个消息。” 护士走近检查了一下他的输液管。“医生说你需要多休息,毒气的影响还没有完全消除。” 马克点点头,但手指依然在手机屏幕上缓慢移动着。 他必须把今天发生的一切记录下来,警局的逮捕令已经发下来了,马克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现在他还有一些时间,感谢。 考虑到他们所有人都近距离吸入了恐惧毒气,再加上之前受了不小的惊吓,哥谭警局在做完笔录后就要求他们在医院静养观察,这给了马克一个意外的缓冲期,在被正式起诉之前,他有足够的时间完成未完之事。 贴子发出后,马克停下打字,闭上眼睛回想着那一刻的感受。那个时候疼痛和恐惧都被突如其来的饱腹感盖住了,在缺氧昏迷以前,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就像饿了很久的人吃上了一顿饱饭。 还挺……爽的? 马克舔了舔嘴唇,口腔里分泌出大量唾液。一股强烈的饥饿感突然袭来,他想吃肉,想要那种鲜美多汁的牛肉在口中爆开的感觉。 他伸手按下床头的护士铃。如果医院不许他吃这些,他就偷偷点外卖。佐丹奴植物园附近有家牛排店,他们的牛排做得很棒,三分熟刚刚好,外焦内嫩,血水还在肉里流淌。 光是想想就让他忍不住吞咽口水。 深夜,在城市的另一端,提姆盘着腿坐在自己卧室的地板上,私人笔记本电脑放在面前的小茶几上。他正在浏览一个只有哥谭人才知道的地下论坛,这个论坛需要本地ip才能进入,分为几大版块和子专区,比如生活、美食、工作这些日常话题,但有些专区的名字就显得相当中二,居然还有个版块叫“黑暗骑士”。 如果外地人误打误撞进了这个论坛,他们会提出一个相当犀利的问题:为什么摄影爱好者专区里,那些标题写着“看猫”、“观鸟”的帖子,点开后却没有任何猫或者鸟的照片,画面中只有各种奇形怪状的人类? 但哥谭人都心知肚明,这种事和外地人是说不通的。假如那些外来者有幸在哥谭住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会逐渐洞悉其中的奥妙。 作为创建者和管理员,提姆每天都会检查新帖子,确保不会有人借用这个论坛传递危险的信息。 今晚出现的一个帖子让他停下了滚动鼠标的动作。 《出售稻草人毒气配方,价格优惠,效果保真,有视频为证》 他点开帖子,发现发帖人使用的是匿名账号,用户资料显示注册时间为几年前。帖子内容十分简洁,只有几行字和一个视频链接,介绍也很随意: “真正的稻草人配方,不是那些山寨货。亲测有效,保证让你体验到最纯粹的恐惧。价格面议,只接受比o币交易。有意者私信。” 提姆·管理员·德雷克:? 视频显然是用专业相机拍摄的,画质清晰,但拍摄手法很业余。画面剧烈晃动,视角只到人的胸口位置,看起来像是拍摄者把摄像机挂在了胸前。 视频一开始就传来一阵刺耳的大笑声,声音年轻而兴奋。画面中央站着一个看起来像高中生年纪的男子,他脚下的地面正滋滋冒着浓烟。 提姆能看到周围有几个人影,有的跪倒在地,有的僵直地站着一动不动。 连拍摄者也明显受到了影响,因为摄像机开始更加剧烈地晃动,呼吸声变得急促而紊乱,能听见乞求声和抽泣。视频在几十秒后戛然而止。 提姆立即调出发帖者的ip地址。追踪结果让他皱起了眉头:哥谭总医院。 他想起了今天的报告,那些中毒的受害者现在都在哥谭医院接受观察治疗,年龄也对得上。 提姆想了想,切了自己的普通号,回复了一楼:“有意购买,可否看部分的配方验真伪?”《 》 7、恶徒成三 窗户爆裂的声音在哥谭的深夜中格外刺耳。 玻璃碎片像钻石雨一样洒向客厅,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冷光。三个身影从破碎的窗框中鱼贯而入,靴子踩在地毯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女主人还没来得及从沙发上站起来,就被迫跪在了地毯上。玻璃碎片扎进她的膝盖,恐惧放大了疼痛,但她不敢叫喊出声。 “求求你们,”女人的声音颤抖着,“放过我吧。我丈夫会发疯的,如果我死了,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你们,杀了你们再自杀。” 拿枪抵住她的是一个戴着狐狸头套的男人,他夸张地捏着嗓子,声音变得尖细刺耳:“哇哦,好有力的威胁啊!” 他的头套随着说话上下晃动,橙红色的绒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鲜艳,那张仿真狐狸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竟然有一丝诡异。 “我说的都是真的!”女人拼命辩解。 她得到的回答是狐狸头套手中的枪管更用力地顶住了她的脑袋,坚硬的金属让她的头被迫歪向一边。她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另一个男人戴着鲨鱼头套,那张塑料制的嘴巴永远保持着捕食者的狞笑,头套下,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你乖一点就不会死。” 狐狸在一旁嗤笑出声,那声音从头套里传出来显得闷闷的,但嘲讽意味十足。 鲨鱼的拳头狠狠砸在狐狸的肩膀上,后者踉跄了一下。 “哦哦,我的错,我的错。”狐狸举起一只手,做出投降的姿态。 “我真的没什么钱,”女人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话语如断线珠子般倾泻而出,“我刚来哥谭,只是出差,我和我丈夫是大都会人,我们订了回去的机票了。求求你们,我真的什么都没有。” “找到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内室传来。 戴着秃鹫头套的男人从卧室门口探出头来,那张弯曲的喙在阴影中显得格外狰狞。“有个保险箱。” 鲨鱼头套是三人中最高大的,他一把拎起女人的胳膊,力气大得让她几乎离地。“去,打开它。” “不,我想回家,”女人被拖拽着踉跄前行,”我想回大都会,我真的有订机票……” “闭嘴。”鲨鱼的声音没有起伏。 保险箱门打开的瞬间,珠宝的光芒让三个戴头套的男人都愣了一下。钻石项链、宝石手镯、还有几枚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戒指,在手电筒光下闪闪发光。 狐狸头套猛地转向女人:“这臭女人果然在说谎!什么没钱?” 女人跪坐在地上,低下头,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没有再吭声。 “够了,”秃鹫头套看向窗外,远处隐约传来警笛声,“警察马上就到。黑门监狱的警报应该还在响,他们以为我们还没离开那片区域。” “小丑帮那群疯子炸掉半个监狱,”狐狸头套一边往袋子里塞珠宝一边嘟囔,“整个哥谭都乱套了。要不是他们忙着收拾那摊子烂事,我们早就被抓回去了。” 鲨鱼头套沉默地看着他们,然后简短地说:“别提那群疯子。” 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小丑帮制造的混乱确实给了他们逃脱的机会,但没人愿意深想小丑帮为什么突然对黑门监狱和阿卡姆疯人院同时下手。 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 事已至此,连抢劫都失去了最初的兴奋感。狐狸头套随手将剩余的珠宝塞进袋子里,动作机械而草率。远处的警笛声越来越近,他们得马上离开这里。 狐狸看了看破碎的窗户,秃鹫已经在朝门口走去。 “这女人怎么办?”狐狸头套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女人。 女人立刻抬起头,眼中满含泪水:“别杀我,求求你们!想想我丈夫,他真的会——” “打晕算了,”鲨鱼头套打断她,“省得麻烦。” “别动。”狐狸头套走向床头柜,拿起那盏铜制台灯掂了掂重量,“万一打到脊椎或者脑袋就不好了。这个重量刚好,你们选台灯的品味不错啊。” 女人瑟缩着往后退,但没有地方可逃。狐狸头套举起台灯,瞄准她的后颈。 嗖! 一枚锋利的飞镖从破碎的窗户外呼啸而来,精准地击中狐狸的手腕。他痛叫一声,台灯脱手砸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你们对女士未免也太不礼貌了,这样可不好哦。” 一个身影从窗台上翻身而入,落地时几乎没有声音。 来人身穿黑色紧身衣,胸前的蓝色鸟类标志在月光下闪闪发光。他身材匀称但充满爆发力,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大型猫科动物。面具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嘴唇。 夜翼。 三个男人立刻调转枪口对准这个不速之客,但他们的动作显得有些慌乱。在哥谭的夜晚,没有什么比遇到蝙蝠家族的成员更让人头疼的了。 “嘿,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们看起来很面熟。”夜翼做出思考的姿态,然后想起来了,他还是罗宾时就见过这三个戴着动物头套的男人,“我记得,你们的代号是……三重奏?” “是恐怖的三重奏。”秃鹫头套忍不住纠正他。 “好吧好吧,我承认,其实我记不太得形容词。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夜翼的声音平静得让人不寒而栗,“那么,三重奏,放下武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三人对视一眼,鲨鱼头套率先举枪:“就一个小崽子,我们三个怕什么?” 夜翼缓缓摆出战斗姿态,双手握着卡里棍,身体微微下蹲。 “干掉他!”狐狸头套叫道。 但三个戴头套的勇气只维持了三秒钟。几乎是同时,三人都向门口冲去,只留下秃鹫头套拖拽着女人当作挡箭牌。 “嘿,还没开始呢,放开她!”夜翼向前跨出一步。 砰! 秃鹫头套的肩膀被子弹击中,他松开女人,抱着一边的肩膀吃痛着逃窜。 不多时,一个身材高大的身影从门口缓缓浮现。 身穿深棕色皮衣,戴着标志性的红色头罩。红头罩收起刚刚开火的手枪,看向夜翼。 “你的反应还是那么慢,人都跑光了还在喊。”红头罩的声音隔着一层,声音带着金属质感,他冷嘲,“要不是我,这女人就成人质了。” 夜翼叹了口气:“别说了,人都跑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按了定位。”红头罩双手抱胸。 夜翼的嘴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种微笑可以在魔术演员被人问“好神奇,你是怎么做到的?”的时候在他们脸上看到。 女人震惊地看着这一切,她有点想问什么时候按上去的,但是没有问出口。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带着颤抖但努力保持礼貌,“谢谢你们救了我,我该怎么感谢你们?你们需要一封通稿吗?”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夜翼率先反应过来:“你是哥谭人吗?” 女人茫然地看着他们,不明白这个问题的意义,但还是老实回答:“我是大都会人,来这里出差。” 夜翼和红头罩对视一眼。这就解释了一切。 红头罩轻哼一声,但没有说什么。 夜翼的表情变得温和了一些。 “注意安全就是最好的感谢。”夜翼说道,“还有,下次来哥谭的时候,记得锁好窗户。” —————————————————— 三重奏从三个不同的街区绕行,经过了一段时间,最终在预定地点汇合。 秃鹫头套的肩膀还在隐隐作痛,狐狸头套的手腕被纱布草草包扎着,鲨鱼头套走路时明显有些跛脚。 狼狈的三人面前矗立着一座黑暗的大楼,窗户像空洞的眼眶一样凝视着街道。没有灯光,没有生命的迹象。 “就是这里,我筛选出来的最佳地点,很久前就被废弃了,到死都不会有人来。”秃鹫头套说道,“我们进去看看。” “你们最好别进去。” 三人猛地转身。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远远站在他们身后,但刚才马路的另一侧明明空无一人,只有荒草和树丛。他就像从空气中凝结出来一样突然出现。 夜色太黑,他们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勉强辨认出西装的轮廓和浅色领带的反光。 远处传来鸟叫声,在深夜的荒郊显得格外诡异。那声音尖锐而持续,像是某种夜行猛禽的警告。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狐狸头套后退一步,声音里带着不安。 路人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秃鹫头套感到脊背发凉:“刚才路上明明没人……我看了。” “管他从哪来的。”鲨鱼头套拔出枪,枪口对准那个西装男人,“快滚开!别挡我们的路!” 狐狸和秃鹫也跟着掏出武器,三把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但那个西装男人依然一动不动,仿佛那些枪口指向的不是他,而是空气。 “不要进去,”西装男人重复了一遍,声音平板得像录音机播放,“你们会遭受厄运。” “你他x的是不是聋了?”狐狸头套怒吼道,“老子让你滚开!” “神经病!”秃鹫头套也跟着骂道。 西装男人听到这些咒骂后,缓缓转过身,迈步走向街道另一侧的小树林。他的步伐非常规律,每一步的距离都一模一样,像机器人一样精确。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树影中,仿佛被黑暗吞噬了一般。 三重奏面面相觑,都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大晚上遇到跑出来的神经病了,”狐狸头套压低声音说道,但他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不安,”不会也是阿卡姆刚放出来的吧?”《 》 8、分头行动 谁知道呢,“鲨鱼放下枪,但手依然握在扳机上,"现在哥谭乱着呢,蝙蝠侠都忙不过来。阿卡姆的疯子说不定也趁机跑出来几个。” 夜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那声鸟叫又响起了,这次听起来更近,更尖锐,像是某种不详的预兆。 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面前的黑暗大楼,打了个寒颤。 然后他们耸耸肩,走了进去。 管他呢,比起神经病,还是蝙蝠侠和gcpd更难对付点。 ———————————————— 大楼正门并未上锁。鲨鱼推开大楼厚重的玻璃旋转门,铰链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响,每一声都被放大了十倍,像是有无数双脚在跟着他们走。 狐狸警惕地转身,枪已经握在手中,背后什么都没有 “回声而已。”鲨鱼低声说道,但他的手也悄悄摸向腰间的武器。 一楼空空荡荡,看得出曾经的装修十分阔绰,天花板极高,上面本应是吊灯的地方如今空无一物,只留下一个巨大的空洞,垂下几根电缆。 为了摆放艺术品特地加高的平台上只有厚厚的灰尘,整个大厅能称得上值钱的东西只有几张破旧的大沙发,散落在角落,积满了灰尘。月光从破损的窗户斜射进来,被沙发阻挡,在地板上投下诡异的阴影。 当他们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时,每一级台阶都发出令人不安的吱嘎声。秃鹫的手电筒光束在墙壁上跳跃,突然照到一幅歪斜的画框,一个白色的身影闪过! 三人同时举枪。 “只是个框子,画都没有了。”狐狸率先放下枪,但他的声音没有刚进来那种轻松的调子。 二楼的景象让他们更加眉头紧皱,这里更加破败,大部分房间都上了锁,只有几个房间的大门敞开着。 三人依次进入查看,其中房间看起来像被洗劫过一样,文件柜被撬开,纸张散落一地,桌椅翻倒。一阵风从不知哪里吹来,纸片在地上沙沙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行。 狐狸用枪托踢开一个倒地的垃圾桶,里面空无一物,“值钱的东西都被拿走了。” “看起来走得很急啊,钥匙都没带。”秃鹫拿起桌上的钥匙,黄铜色的钥匙如今已经黯淡成灰黄色,上面的挂扣也已不翼而飞,只留下一段腐朽的挂绳。 秃鹫把朽坏的挂绳扔掉,对着办公桌下的柜子比划了几下,打开了上锁的抽屉柜。 柜子里只有散乱的纸张,秃鹫不死心,翻了几下,翻出一包黑色圆粒,中间夹杂土黄色,表面有空洞的椭圆型粒。 “这是什么,植物的种子?”秃鹫把塑料包装翻过来翻过去,不明白为什么抽屉里会锁着一包种子。 狐狸凑过来看,从他手上拿走种子,看了两遍,又传给鲨鱼。 三个人都想不出所以然,既然没带走,那这包种子应该是不重要的东西。 随手扔回抽屉,他们继续检查三四层,每推开一扇门都做好了开火的准备,但什么都没有发现。 “最里面的房间也什么都没有。”鲨鱼从走廊的另一端走回来,他想要把头套摘掉,检查了那么久他有点出汗,他摸索着脖子上的暗扣,没有立刻就解开,他也没在意,试了几下没成功就放弃了。 突然,楼上传来一声闷响。三人立刻举枪瞄准天花板的方向,在寂静中等了足足一分多钟,才确认那只是老建筑自然的响声。 秃鹫站在楼梯口,手电筒的光束颤抖着照向上方的黑暗:“我觉得应该去高点的楼层看看,说不定能发现点新东西,这里有的楼层是有软装的。” “那也早被拿走了吧。应该先从底下,一层层扫干净,我们有的是时间。”鲨鱼不同意,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免得漏掉什么东西。” “有必要吗,找了半天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狐狸也有不同意见,他最讨厌无聊,找东西机械又重复,他不怎么想继续了。“好不容易出来,躲在这里疑神疑鬼有意义吗?先找个地方把抢来的东西换成钱更好啊。” 狐狸话音刚落,走廊尽头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门被风吹动的声音。三人的枪口齐刷刷转向那个方向,但只看到虚掩的安全门在微微摆动。 “该死的,又是虚惊一场。”秃鹫咽了口唾沫,他有点觉得自己做的决定没有像以前那么明智了,“那我们分开行动。我先上顶楼,一层层排查下来。最后我们在中间会合。” “等等,”狐狸伸手拦住他,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恐惧,“我觉得分开不是好主意,还是一层层慢慢来吧,三个人总比一个人强。” 秃鹫已经迈向楼梯,远远冲他比了个中指。 狐狸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鲨鱼,又看了看渐渐消失在楼梯转角的秃鹫:“好吧,我跟着鲨鱼。” ———————————— 秃鹫走向电梯,按下顶楼按钮,他可不打算靠自己的双腿走上去。没有反应。他试了几个楼层,发现只有十层的按钮会亮。 “该死的破电梯。”他嘟囔着,决定走楼梯。 一步一步爬上去的过程中,他不停地咒骂这栋该死的大楼,咒骂哥谭的夜晚,咒骂那个穿西装的神经病。每爬一层,他的呼吸就更急促一些,不是因为体力跟不上,而像是一层层上去,有什么东西在逐渐加重。 当他到达十三层时,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走廊里很安静,安静得过分。没有风声,没有远处的车声,甚至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秃鹫屏住呼吸,像是意识到什么,他缓缓转头,在离他很近的墙壁上,他的影子在光源没有变化的情况下扭曲,慢慢的、慢慢的,转过头,仿佛在与他对视。 秃鹫转身就跑,但发现自己的腿像被按在地上一样沉重。空气变得沉闷,像是在一点一点凝固。 “不……”他试图发声,声音却被什么东西吞噬了。 黑暗开始从走廊的尽头涌来,不是普通的黑暗,而是有形的、活着的东西。它像饥饿的潮水一样包围了他,从他的鼻孔、嘴巴、耳朵里钻进去。 秃鹫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被一口一口地咀嚼,他的记忆被撕扯下来品尝,过去的一切都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消失。 他忍不住急速喘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最后一次一样用力。他想要尖叫,但连尖叫声也被吃掉了。 最后只剩下一具空壳倒在走廊里,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恐惧,没有记忆,没有灵魂。 通讯器掉在地上,已经太晚了。 ———————————————————— 意识像潮水一样涌回,我竟然睡了一个短觉。 让我醒来的是外来者,我能感受到三个成年的年轻生命体在楼中移动,充满警惕。 这三个人身上有什么东西比其他人更重。不是物理上的重量,而是另一种东西,黑色的,粘稠的。他们的灵魂被罪孽玷污了,散发着腐败的甜腥味,就像熟透了的果实。 打个比方的话,对我来说,普通人的恐惧只是清汤寡水,但这些人的恐惧却浓稠如蜜,因为他们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特别是那个独自上楼的家伙。 他记得最清楚,我慢慢地阅读他,似乎能品尝到他过去的每一次抢劫,每一声受害者的哭泣,每一次得手后的狂欢。 这些记忆在他的血管里流淌,给他的恐惧增添了额外的调味料——愧疚、庆幸、自我厌恶、还有对报应的深层恐惧。 就从他先开始好了。 ——————————————————— 夜翼和红头罩骑着摩托车穿过哥谭的街道,车载定位器上的三个红点清晰可见。 “他们在郊区的一栋大楼里。”夜翼通过通讯器说道,“两个小时前就进去了,没有移动。” “动作够快的。不会是想把那里当成自己的老窝吧。”红头罩回应,“想得到挺美。” 当他们到达目标区域时,摩托车刚刚熄火,一个身影就出现在了街道上。 穿着体面西装的男人站在那里,就像之前一样突然,仿佛从虚无中凝结而成。他远远站着,树林的阴影覆盖在他的上半身,夜色依然遮盖着他的面容,只能看到西装的轮廓和领带的形状。 “你们最好别进去。”他用同样平板的声音说道,“会遭受厄运。” 夜翼和红头罩对视一眼。这个类型的警告他俩从当上罗宾开始就变着花样听过很多次了。 “有意思,我从还在哥谭东区的时候就听得耳朵起茧。”红头罩抬头对着男人挑衅,没有理会身边的夜翼冲他使眼色。 男人对红头罩的回答无动于衷,只是转身没入树林的阴影当中。 夜翼紧皱着眉头,拿出通讯器,拨通了一个号码,开始留言:“红罗宾,我是夜翼,请求支援。到时候了我们会联系你,希望你按我们说的提供帮助。”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只有轻微的电流声和设备发出的提示音。 “估计红罗宾是在忙。”夜翼对红头罩说道,“最近任务很多。但提姆肯定会看的。” 红头罩哼了一声,显然对这种一厢情愿的乐观主义不以为然。 夜翼笑了笑,他的酒窝清晰可见:“你下次也试试留言吧。访客f3k9m2,我们也会看的。” 刚刚还不可一世的红头罩的身体突然僵住了。《 》 9、恶徒为二 略显沉重脚步声在空荡的楼梯间回响,听起来像是敲击在棺材盖上的钉子。鲨鱼的靴子踩在满是尘埃的混凝土台阶上,楼梯间充满闷闷的回音。 狐狸走在他后面,从他的视角看,鲨鱼的身影在手电筒的光束后,随着他的行走,光束也跟着轻微晃动。 五层、六层、七层。每一层都是相同的景象:剥落的墙皮,破碎的玻璃,还有啮齿动物留下的脏污痕迹。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腐朽的气息。 到了第八层,一切突然改变了。 鲨鱼推开防火门,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住了。这里不再是废弃的水泥地面,而是一条装修精美的酒店回廊。深红色的地毯从他们脚下一直延伸到走廊尽头,墙壁上贴着暗金色的壁纸,虽然都很陈旧,但难掩华贵。 每隔几米就有一盏水晶壁灯,没有接通电源,被手电筒的光束照耀,仍能窥见一些亮起时的风姿。 “喔哦,这他妈是什么?”狐狸低声说道。 他们开始检查这条回廊,两边的房门都是实木的,每扇门上都挂着金色的房间号码牌。左边从801开始,803,805……所有的号码都是奇数,狐狸扫了一下右侧的房门号码,从108开始,他暗自翻白眼,编号的人怎么想的。 鲨鱼的肌肉稍微放松了一些。至少这里看起来比下面那些楼层安全:“等检查完,和秃鹫汇合后,我们可以找个房间休息一下。” 狐狸点点头,他可愿意了,转头走向离自己最近的一扇门,想先看看房间布局。他伸手去转门把手,就在这时,走廊深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尖叫。 一个白色的人影从拐角处闪过,动作快得像受惊的兔子。尖叫声在走廊里回荡,然后戛然而止。 “fuck!有其他人在这里!”狐狸暗骂一声,“我就知道这栋楼里不止我们几个。” 他立即朝着人影消失的方向冲去,脚步声音被厚实的地毯吸收。 “等等!先别走。”鲨鱼伸手想拦住他,但狐狸已经跑远了。 “等什么,万一让人报警我们就玩完了!”狐狸的声音从走廊另一端传来。 但狐狸心里想的更多:那个人第一反应是尖叫逃跑,说明认得他们,并且没有反击手段,那追击再正常不过。他们之前上过哥谭报纸,以富二代抢劫犯的身份引起过舆论风波。如果真的有人认出了他们……反正他是死也不想回黑门那个鬼地方了。 鲨鱼停留在原地,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 走廊里的壁灯开始发出轻微的电流滋滋声,像是有什么巨大的机器在墙壁后面运转。但这细微的声音被沉重的仿真动物头套过滤,没有被鲨鱼听见。 算了,反正有枪怕什么,三个人比两个人好,两个人比一个人强。这是鲨鱼一直坚持的观念。 他开始奔跑。 红色地毯在他脚下飞快地倒退,房间号码在他眼前闪过。308,508,666……随着体力的消耗,数字也变得扭曲,他的呼吸声在走廊里回响,地毯太厚实了,他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 跑了没几步,他的脚撞到了什么东西。 鲨鱼低头一看,一具人体模型倒在地毯上。模型穿着酒店门童的红色制服,戴着白色手套,面部是光滑的塑料,没有五官。 匆匆看了一眼,鲨鱼觉得这东西让自己非常不舒服,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他没时间细想。赶路要紧。 鲨鱼使劲踢了模型一脚,模型被靴子踢到一边,他准备继续追赶狐狸。 走了几步,鲨鱼的大脑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太新了。 制服上没有一粒灰尘,红色布料在壁灯下闪闪发光,就像刚从商店里买来的一样。白色手套更是干净得不像话,在这个满是尘埃的废弃大楼里,在陈旧的暗红色地毯上,怎么可能有这样干净的东西? 寒意从脊椎骨爬上来。 鲨鱼没有回头,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回头。他开始跑,但脚步变得沉重起来,就像踩在沼泽里一样。 越跑越慢,越跑越费力。 最后,他完全停了下来。 鲨鱼呼吸急促,额头滴着冷汗,慢慢地低头看去。 一只戴着崭新白手套的手正紧紧抓着他的脚踝。 ———————————————————— 红头罩站在大楼门口,凝视着眼前这座高耸的建筑。大楼靠近中间的楼层上,玻璃外墙破了一个大洞,露出里面黑漆漆的空间。 “资料显示三重奏半年前被达米安送进了黑门监狱,他们是出狱后再犯案的罪犯,有过故意杀人的记录,所以法官直接判了无期,除了越狱没有从黑门出来的可能。”夜翼从摩托车的设备中调出全息投影,三个人的档案照片浮现在空中,“秃鹫、狐狸、鲨鱼。都是小有名气的罪犯。” 红头罩瞥了一眼投影中的照片。三个戴着动物面具,穿西装的身影,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犯罪特长。 “说起来还是老相识了,我当罗宾的时候就把他们送进了监狱。”夜翼滑动着全息界面,调出更多细节,“那个秃鹫发明的飞行器挺好玩的,差点让他自己在追捕时摔断脖子。狐狸负责计划和情报收集,后来供认他是牵头的,鲨鱼是格斗术。标准的三人犯罪团伙配置。” “我没什么印象,他们什么时候越狱的?”红头罩问道,目光仍然锁定在大楼上。 “黑门那边刚刚有消息,他们还在统计越狱的总人数。”夜翼关闭了投影,“要不是他们出来这么快犯案,很难第一时间找到他们的踪迹。” 红头罩点点头,这个坐标,这个地点,他有些印象,收录在蝙蝠侠的档案里。 “你对这个地方了解吗?”红头罩问。 “只是知道有这里。一栋废弃的商业大楼,本来计划改建成酒店,但开发商破产了,中途停止了开发,就一直空着。”夜翼把设备放回摩托车上,又翻出几个小道具,隔空扔给杰森,“新玩具,拿着吧。” 他们推开沉重的玻璃门,踏进大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霉味,混合着水泥粉尘和什么东西腐朽的气息。 “我们应该分开行动,这样覆盖面更大。”红头罩扫视着空旷的大厅,“我去楼上。” 夜翼同意了这个建议,他耸耸肩:“我都行。” “别坐电梯。”夜翼指了指角落里那扇紧闭的电梯门,提醒道:“看起来不太可靠。” 红头罩嗤了一声,进入楼梯间。红头罩打开小型手电筒,墙壁上大片的空白,常年在东区生活的红头罩冒出一个念头,这么大的墙面,居然没人在这里涂鸦,有点可惜。 一口气爬到了十层楼,红头罩停下来调整呼吸。他随手伸出戴着手套的拳头,用力锤了一下墙面,想要测试建筑的结构强度。 墙壁传来的不是预期中的沉闷撞击声,而是一种空洞的回响,就像敲击巨大的鼓面。 他听到远处传来“嗷”的一声,像是有人在喊痛,红头罩退后一步,手电筒的光束紧紧锁定那面墙。有回声,但不像暗室。 “这到底是什么……” 砰! 楼上传来枪响,打断了他的思考。 频繁的枪响,然后是让人不安的寂静。 红头罩立即转身冲上楼梯,靴子在台阶上敲击出急促的节拍。他大步跨过几级台阶,重重地落在十二楼的水泥地面上。 枪声就是从这里传来。 手电筒的光束在空旷的空间里扫过,寻找声音的来源。光束经过几根厚重的水泥柱,经过散落的建筑材料,最后停在角落里的一个身影上。 狐狸。 那个戴着狐狸头套的人倒在地上,身体呈现不自然的扭曲状态。暗红色的液体在他身下慢慢扩散,在昏暗的应急灯光下看起来像是黑色的油漆。一把手枪就在他旁边,枪口还冒着淡淡的硝烟。 红头罩快步走过去,靴子踩在湿润的水泥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蹲下身,伸出手想要检查倒在地上的人状况如何。 那张仿真动物面具在这个角度看起来特别真实,玻璃眼珠反射着手电筒的光芒,仿佛里面真的有生命在闪烁。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人脖子的瞬间,他动了。 狐狸的头猛地转向红头罩,动作快得像是弹簧释放。那双玻璃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他,面具上永恒的笑容也被挤压变形。 然后,狐狸开始起身。 但这不是任何正常人类应该有的动作。 他的手臂撑地,肘关节发出清脆的咔嚓声,然后朝着完全错误的方向折叠。双腿也在膝盖处扭转,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拆解后重新组装的人偶。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这整个过程中,狐狸的头始终保持着面向红头罩的角度。无论身体如何扭曲变形,那张面具都在注视着他,玻璃眼珠里映出他鲜红的头罩。 红头罩本能地后退,右手摸向腰间的枪套。但狐狸已经“站”了起来——如果那种姿态还能叫做站立的话。他的双腿以膝盖为支点向后弯曲,双臂的肘关节朝着错误的方向折叠,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只四肢着地的动物。 “你好,红头罩。”狐狸开口说话了,声音从面具后面传来,带着闷闷的回音,像是通过某种设备过滤过的,“我见过你。” ———————————————————— 鲨鱼蜷缩在厚重的水泥柱后面,胸口还在剧烈起伏。他的一只手发抖,有暗红的液体滴落下来,逃跑时留下的伤口在隐隐作痛,子弹没有用,他用手砸穿了那个鬼塑料模型的脸,里面空无一物,尖锐的塑料碎片戳进他的肉里,像是有倒刺一样扎根。 但比起身体的疼痛,内心的愤怒更让他无法平静。秃鹫和狐狸都不知所踪,而他又一次没能察觉危险,及时从这个鬼地方脱身。 该死的,他应该早就发现不对劲的。 脚步声从另一端的楼梯间传来。 鲨鱼屏住呼吸,手摸向腰间的匕首,他的弹匣打空了。那脚步声很轻,带着熟悉的节奏。头顶的破损管道滴着水,每一滴都像是倒计时。 “鲨鱼?” 那个声音让他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狐狸?是你吗?”鲨鱼从水泥柱后站起身,声音颤抖着,“你怎么……你还活着?” 昏暗的应急灯光照亮了来人的脸。确实是那个橘黄色的狐狸头套,仿真动物那张永远带着狡黠笑容的脸,那双玻璃眼珠做的栩栩如生,仿佛在算计什么。 “我不该活着吗?虽然我知道,但你说话也太难听了。”狐狸走近几步,坚实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层里显得格外清晰,“有血腥味,你受伤了?” 鲨鱼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直觉在疯狂地警告着什么,鲨鱼对血腥味同样非常敏锐。狐狸的声音是对的,表情也是对的,但是..…… “秃鹫呢?那个人影呢?你找到他们了吗?”鲨鱼试探性地问道。 “我看到人影了,跑太快了,我没有追到。”狐狸摇摇头,“至于秃鹫,他可能现在很忙。我们之前给他打过通讯了,有事随时支援,你忘了吗?” 这句话没问题。鲨鱼稍微放松了一些,但那种不安的感觉仍然在胸口翻腾。他决定再试探一下。 “你还记得法庭上的事吗?关于那个计——” “先别说了。”狐狸打断了他的话,“你的手在流血。我先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鲨鱼愣住了。狐狸从腰间掏出一个急救包,打开展示了一下,装备齐全,他蹲下来准备消毒工具,动作熟练得像个专业医护人员。 “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狐狸?”鲨鱼后退了一步,看想拿着镊子过来的狐狸,“你先别过来,这不像你的风格。” 狐狸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拆开绷带。“这个任务里我们是搭档,暂时的,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搭档?”鲨鱼冷笑一声,“你上次在法庭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法庭?”狐狸抬起头,玻璃眼珠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奇怪的光芒,“我们什么时候上过法庭?” 错了。完全错了。 “我们半年前前被抓,你忘了?”鲨鱼的手慢慢移向匕首,“你和秃鹫想把重罪推到我身上,给自己争取减轻刑期,结果法官和陪审团一起判定团体作案,谁都没得到减刑。” 三个人比两个好,两个人比一个人强。哈哈。 狐狸愣住了,手里的绷带掉在地上。“半年前?上法庭不至于吧,我和秃鹫聊得来,但也不至于把错都推到你身上。” “头罩,你的记忆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 鲨鱼的血液瞬间凝固。 “你叫我什么?” 狐狸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对,但已经太迟了。“头罩,我是说……” 鲨鱼举起枪,尽管弹匣是空的,但这个姿态足以表达威胁。“头罩?谁他妈是头罩?我们都是头罩,你忘了吗?” 狐狸惊讶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脑袋上顶着一个十二磅重的仿真动物头套。他的手指触碰到毛茸茸的表面,然后是那双玻璃眼珠。 “这是什么鬼……”狐狸的声音变得陌生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撤走,不再是那个熟悉的狡黠腔调,“我为什么戴着这个东西?”《 》 10、电台 那声音让杰森·陶德突然想起了什么。 老式收音机。犯罪巷的废品站。 那是一个总是被煤烟和垃圾味包围的地方,到处堆着生锈的金属零件和破旧的家具。废品站老头叫弗里,总是戴着一顶破棒球帽,帽檐都已经磨得毛糙了。 他的那台收音机摆在一张油腻的木桌上,外壳是黄褐色的塑料,到处都是裂痕和胶带补丁,但老头把它修好了,还擦得很干净。 杰森记得弗里从不听新闻什么的,只听音乐电台,歌声从破旧的喇叭里传出来,因为元件老化而轻微变形。有些歌只是降调,听起来像是歌手感冒了。有些歌就完全走了形,沙沙的音质底色让人非常不舒服。 那天下午,杰森坐在废品堆旁,对着几个同样在这里翻找东西的小孩抱怨:“弗里,他那台该死的收音机,听起来像是从坟墓里传出来的声音。” 人群中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笑嘻嘻地凑过来。那是个瘦小的男孩,头发乱糟糟的,总是笑得很开心。 杰森记得这小子很擅长模仿,能学会任何人说话的方式。 “我也听过,是不是这样——”那孩子说着,然后突然变了腔调,声音变得扭曲而诡异:“杰……森……” 童稚的声音瞬间变形,带上了粗糙的质感,就像现在这样。 “你好,红头罩。” 声音靠近,狐狸不知道何时接近了他,扭曲的关节像是被故意在地上摩擦,留下暗红色的痕迹。 红头罩握紧手枪,枪口对准那个扭曲的身影。“你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狐狸”越走越慢,“我是……罗……”突然,声音变了。 沙沙的音质底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男人疲惫而绝望的声音:“沃伦·劳福德,我是沃伦·劳福德,外号是狐狸。” 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在水下说话:“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只记得我从酒店走廊里追出去,太黑了,我想开灯,但手电筒不听使唤,有人袭击我,然后就……我不记得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沃伦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带着令人心碎的绝望,“到处都是黑色,我看不见,我动不了,但我能感觉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控制我的身体。救救我,我会改好的,请——” “伯……恩……利……港……”沃伦的声音戛然而止,那扭曲的沙沙声又出现了, 最后的词拖得很长,像是录音带快要停转时的声音。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狐狸头套后面再次传来那种死寂般的安静。接着,“他”的身体开始移动。这次没有任何人类的意识,只有纯粹的恶意。 那东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红头罩扑来。四肢呈现动物般的扭曲姿态,指甲在水泥地面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从它的动作看,这东西似乎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是个人类,完全是野兽式的冲击。 红头罩扣动扳机。 枪声在空旷的大楼里炸响。子弹精准地击中狐狸的胸部,狐狸身体向后一仰,但没有停下。它继续向前爬行,胸口的弹孔里涌出黑色的、粘稠如沥青的物质。 第二枪,第三枪。 红头罩连续射击。狐狸的手臂被击断,以诡异的角度垂挂着。腿部中弹后无力地拖在身后,但它仍然用剩余的肢体爬行,那张破烂的面具始终朝向红头罩。 狐狸抓住了红头罩厚实的手臂,刚刚看起来软趴趴的肢体此时格外有力,指甲刺进他的小臂,红头罩嘶了一声,又很快稳住了。 “去死吧!”近距离接触,红头罩咆哮着打空了弹匣。 最后一枪击中狐狸头套的中央。面具瞬间四分五裂,露出下面的……虚无。 没有头颅,没有血肉,只有流动的黑暗。 狐狸的身体失去动力,像断了线的木偶瘫倒在地。但它仍在活动,残存的手指在地面上无意识地抓挠着,发出指甲划过石头的声音。 红头罩换上新弹匣,又补了几枪。狐狸人偶的身体被打得支离破碎,四肢的碎片不像人类,反倒像被打碎的塑料玩偶。 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残破的人偶开始向墙角退去。并非是自己主动爬行,而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拖拽着移动。 破碎的肢体在地面上留下黑色的拖痕。 当人偶接触到墙角的阴影时,黑暗活了过来。 阴影开始吞噬人偶的身体。狐狸人偶的残肢开始溶解,像是被强酸腐蚀,逐渐变成黑色的液体,然后被墙角的阴影一点点吸收。 溶解的过程缓慢而彻底。先是手指,然后是手掌,接着是整条手臂。黑色的液体在阴影中涌动。人偶的躯干最后消失,只留下几滴还在蒸发的黑色液体。 几秒钟后,地面上只剩下一些湿润的痕迹,很快也干涸了。 红头罩站在原地,呼吸急促。惯用手受伤,另一只手握着的枪还在轻微颤抖。他盯着空荡荡的墙角,努力理解刚才发生的一切。 这个家伙认识我,伯恩利港。 伯恩利港,全称是哥谭市伯恩利货运码头,哥谭的核心区域之一,派系林立,而且经常易主。 哥谭的码头很多,“行内人”用港口名称划分地盘,听到名字就知道是哪个帮派在控制。 现在,伯恩利属于法尔科内家族。 他这趟没有白来,但现在不是分析的时候,得去和夜翼汇合。 另一边,突然袭击也失败了。 鲨鱼被夜翼按在地上,膝盖死死压住他的后背。这家伙比想象中更难对付,身上的肌肉结实得像石头,即使被制服了还在挣扎。夜翼感觉到自己的膝盖下传来一阵阵抗力。 “到底是谁指使你们的?”夜翼加重了压制的力度。 “没有任何人指使我。我也不知道谁在捣鬼,”鲨鱼喘着粗气,面具下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真正的困惑,“我同伴都失去联系了。从两小时前开始,通讯器里就只有电流声。” 夜翼皱了皱眉。这个答案听起来不像是撒谎。 鲨鱼扭过头,面具上狞笑的牙齿对准了夜翼。他问出了一开始就在困惑的问题:“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带着狐狸的头套?他人呢?” 夜翼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胸口,质量上佳的西装配蓝黑色领带,胸前的纽扣整齐排列,主人明显是个懂得如何打理自己的人。 “首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感觉这不是真的。其次,我没见过狐狸,我们今晚第一次见面是在你们的作案现场,久别重逢,你忘了吗?” 鲨鱼很快反应过来,“夜翼,你是夜翼!” 夜翼稍微松开了控制,去摸腰间的手铐,意识到制服变西装后,他总感觉怪怪的。 就在这一瞬间,鲨鱼猛地翻身,那双戴着灰色手套的拳头直奔夜翼的太阳穴。动作快得像是蓄谋已久。 一只戴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手突然从侧面伸出,精准地抓住了鲨鱼的手腕。 夜翼抬头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同样的鲨鱼头套,穿着一套深色西装。这套西装显然是量身定制的,宽阔的肩膀把西装撑得恰到好处,衣摆处露出一点白色衬衫。 夜翼愣了一下。又一个鲨鱼? 但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了。虽然外表和鲨鱼一样,但这个人的动作、姿态,还有那种熟悉的,看一切不爽的气场,这是红头罩。 “两对一不太公平,但我没意见。”红头罩说着,一脚踢向真正的鲨鱼。 两人合力制服鲨鱼。夜翼的连击快速而精准,红头罩的攻击则更加狠辣。几拳几脚之后,鲨鱼彻底昏了过去,头罩下传出微弱的哼声。 夜翼从腰带里拿出手铐,咔嗒一声铐住鲨鱼的双手。那副手铐在月光下闪着金属光泽,上面刻着小小的标志。 “这上面不会印着布鲁德海文吧?”红头罩看着那副手铐,语气里带着调侃。他蹲下身检查鲨鱼的生命体征,确认这家伙确实昏了过去。 “怎么可能,这里是哥谭,只是印着蝙蝠而已。”夜翼说着,然后抬头看向红头罩,“你的不印吗?” 胸口顶着大蓝鸟标志的夜翼理直气壮地向胸口印着红色蝙蝠标志的红头罩反问。虽然在对方眼里,两人都穿着各自的西装,让这个场面显得有些超现实。 “我用不着手铐。”红头罩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当意识到自己穿了西装以后,他身上的衣服摸起来也像西装了,杰森不确定这是纯粹的幻觉,还是他们真被换装了。 从身上的装备绑带还在,只是换到了马甲里这点来看,他判定是幻觉,不过这套假西装即使在打斗中也展现出优秀的素质,整体没怎么变形,只是袖口有些褶皱,“直接打晕掉更省事。” 杰森顿了顿,然后反问:“那你在布鲁德海文也用蝙蝠手铐吗?” 夜翼又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那种笑容在昏暗的环境下显得格外明亮,无比骄傲地说:“我有两种。布鲁德海文的印着蓝鸟,哥谭的印着蝙蝠。专业配置,因地制宜。” 他说着,还从腰带里掏出另一副手铐晃了晃,上面确实刻着另一个不同的标志。 —————————————— 我失败了。 沃伦·劳福德占了太多时间,他的意志比我预想的强一点,我的信息没有传达出去。幸好我机智,把关键词放最前面说,刚说完伯恩利港,我就有种不小心咬到自己舌头的不舒服感,身体的力气也流失的很快,只说了一半就被迫回来,看来在这里我也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是红头罩年纪轻轻就能当上东区一霸,想必不会是个蠢人,他应该能找出点什么线索,伯恩利,那是我工作的港口,怎么说我也算是老员工了,嗯,希望我亲爱的同事们还记得我。 不过红头罩的血挺好喝的。温热,没什么恐惧的甜味,反而有点辣,我猜这叫愤怒。 咚,一旁的黑暗吐出一个沉重的人影。 差点忘了,我拎起狐狸(如果这种黑色粘稠物质算我的手的话)他的身体被子弹打得支离破碎,左臂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胸腔塌陷了一半,锁骨刺穿了毛绒绒的头套。有点惨……我不存在的良心稍微痛了一下。 我一片片地重新组装,有点像在拼装一个复杂的拼图,好在我存款够的时候也会买点拼图玩,锻炼出了点耐心。 骨头归位时发出湿润的咔嚓声,肌肉重新连接,和缝合我妹妹的破娃娃没什么区别,血管重新贯通时传出细微的流水声还挺解压的。 狐狸的意识倒是保存的很好,还挺顽强的,刚修到一半,他就冒出来,发出尖锐的尖叫:“我的头——我梦见自己的头被打碎了!那些子弹,那些该死的子弹——!面具裂开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你睡糊涂了,多运动就好了。”我尽量安慰他,继续修复他的胸腔。肋骨一根根地重新排列,像是在调校一架精密的乐器。 人体,很奇妙,对吧? 狐狸扭头看见天花板上的秃鹫,那家伙倒挂着,头歪向一边,脖子上黑色的羽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不祥的光泽。狐狸又是一阵恐惧的颤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逐渐停下了哀嚎。 剧痛从四肢传来,像是被钝器反复敲打。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被扭曲,骨头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听起来像有人在折断一根根干柴。 “谁来救救我……”他在意识里绝望地喊着。 这时,狐狸感觉头套被拿下来了。冷空气突然接触到他的脸,他不自觉打了个哆嗦,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那张底子不错的脸露出来:高挺的鼻梁,清晰的下颌线,光滑的皮肤……居然人模人样的(如果不是现在被疼痛扭曲得不成人形的话)。 狐狸又感觉头套又被戴上去,被重新关在这个毛绒绒的监狱里,视野再次被限制在两个小洞上。 过了一会,他感觉自己的四肢方向回正了。那种骨头重新归位的感觉让他几乎要呕吐。狐狸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虽然酸麻,但确实是自己的身体,而且完好无损。血液在血管里流,心脏在胸腔里跳,就像刚刚进来一样健康。 恢复的意识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或许这是他的机会。 “放过我吧,我可以把钱都给你,入狱前我的财产都转移了,他们没能没收多少,还有很多。”狐狸急切地说,“我还有人脉可以利用。劳福德这个姓很有用,我认识莱克斯·卢瑟和布鲁斯·韦恩,我们一起打过高尔夫,在韦恩庄园的那个私人球场。我几乎在所有哥谭的大人物面前都说得上话,我可以给你介绍生意。人,钱,武器,我都能给你,还有鲨鱼和秃鹫,他们是和我一起的,求求你考虑一下——” 狐狸一直在说,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却没有回应。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墙壁间弹跳,狐狸觉得自己在和影子对话,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终于,他说动了什么。 无尽的黑暗里,隐约传来一阵低笑,那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又像是从他自己体内传出来的:“好吧好吧,我接受你的交易。那你和你的同伴和他们一起比赛怎么样?我不喜欢不公平的对局,刚好人数相等,三对三,很公平吧?赢了你们就是自由之身。” 狐狸立刻答应,可话一出口,他就感觉到了什么。某种无形的束缚感像丝线一样缠绕在他的心脏上,越收越紧。他的心脏狂跳,多年挥金如土的放纵生涯让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在参与一场赌局,而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被推上赌桌。 可是哪里人数相等?我们三个人:我、鲨鱼、还有秃鹫。他们两个人:红头罩和夜翼。 他心里一惊,难不成鲨鱼已经死了? “不,他还活着呢。”声音直接回答了他的心声,完全不在意狐狸突然扭曲的表情:“三对三,人齐了我们就开始比赛。放心吧,很快人数就相等了。” 戴着手铐的鲨鱼猛然睁开眼睛。《 》 11、请勿通讯 “我们先出去,”夜翼说着,一边检查鲨鱼的手铐,确认锁得牢固,“把这家伙押送回去,然后再计划下一步。” 红头罩点点头,目光仍然在审视着周围的环境。自从那个用四肢走路的狐狸人偶被拉走后,他就感觉四周有种窥视感,挥之不去,离开正合他意。 他们一左一右架着昏迷的鲨鱼,向楼梯口走去。鲨鱼的身体很沉,肌肉结实得像石头,即使昏迷了还在无意识地抗拒着。 就在接近楼梯的时候,鲨鱼突然移动身体,强烈挣扎。 “该死——”他猛地用力挣脱,肩膀撞向夜翼的胸口。夜翼被撞得后退了几步,多余的手铐从腰带上掉了下来,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鲨鱼拼命地想要继续攻击,但手铐限制了他的动作。他跌跌撞撞地冲向楼梯,脚步不稳,像是喝醉了酒。 “站住!”红头罩喊道,和夜翼一起追了上去。 但鲨鱼已经冲到了楼梯口。也许是因为慌乱,也许是因为刚才的打击让他还没完全清醒,他的脚踩空了。 鲨鱼的身体失去平衡,沿着楼梯滚了下去。 咚、咚、咚。 沉重的身体撞击着每一级台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手铐在楼梯扶手上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当夜翼和红头罩赶到楼梯口时,鲨鱼已经滚到了下面的拐角处。他们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阴影中。 “可恶,等把你送到监狱再滚啊。”红头罩骂了一声,开始追下楼梯。 但等他们到达下一层时,鲨鱼已经不见了。走廊里空空荡荡,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回响。几扇门都紧闭着,和他们印象里别无二致,看不出哪一扇被移动过,后面可能藏着人。 “他跑不远,时间很短,”夜翼观察着四周,“带着手铐,还受了伤,呼吸声会暴露他的位置。” “你的定位器呢?” “没作用了,进入内部后红点就没有移动过了,他们三个的红点一直在一起,我以为见到一个其余两个也会在附近,结果不是。我猜这里有什么干扰定位精度的东西。”夜翼掏出通讯器,再次暗示他刚“回归”不久的兄弟,“这种时候就需要外援。遇到复杂情况,及时求助是一种良好品质。” 红头罩伸进衣服里掏通讯器的手停住了又伸出来,双手抱胸,假装无事发生,不耐烦地催着夜翼开始拨打通讯。 某个尚未被人发现的房间里,鲨鱼滚到了狐狸的脚边。 狐狸低头,鲨鱼的面具破了一个口子,露出里面沾着血迹的脸。从楼梯上摔下来让他浑身是伤,手铐还铐着他的双手,但至少他还活着。 “快跑吧,”鲨鱼意识不清地说着,声音含糊不清,像是嘴里含着血,“只有一个人活着也好。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有问题,它,它是活的……” 他的眼神涣散,显然还没完全清醒。鲨鱼面具下的那张脸带着伤疤,此刻眼里满是恐惧。 “快跑……他们会来的……义警……还有、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令人恶心的愉悦:“现在你们又是三个人了,多好呀。” “他们是狐狸、鲨鱼、秃鹫,你们也是,可是只能有一个三重奏。” “我不喜欢太混乱的音乐,所以你们比赛吧,赢得会成为真正的三重奏,失败的干脆一起消失好了,这个条件你能接受,对吧?” 声音在房间里回荡,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 “三个人比两个好,两个人比一个人强,对吧?” 听到熟悉的句子,狐狸的心彻底沉下去。 这个东西什么都知道。 他突然想起刚刚进来时,那些一闪而过的人影,或许并不是他们的错觉,他们的分开也并不是什么巧合,而是这个东西游戏的一部分。不管他们怎么挣扎,都在某个更大的计划中。 脚边的鲨鱼还在呻吟,狐狸第一次开始后悔自己带上了面具。 ———————————— 通讯器的屏幕闪烁着雪花点。夜翼皱着眉调试着信号,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飞快敲击,和他猜测的一样,大楼的钢筋混凝土结构对信号有一定的影响,但设备仍然可以正常工作。 画面逐渐清晰起来,红罗宾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红罗宾。我们正在追捕越狱的犯人,”夜翼直接切入正题,“代号三重奏。目前遇到了一些麻烦。” “他们躲进了位于郊区的废弃高楼里,我们追进来后……”夜翼突然停住了,“等等,我的脸没问题,是吗?” 红罗宾顿住了,仔细看了看屏幕:“和以前一样。你有哪里受伤了吗?” “没有,没有。”夜翼摇头,神情有些古怪:“都是幻觉……算了,我直说吧。这栋楼很不对劲,没有任何生物活动的迹象,希望你——” 就在这时,通讯器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屏幕开始扭曲。雪花点像暴风雪一样席卷过画面,夜翼的脸变得模糊不清。 “——能听到吗?”夜翼的声音断断续续,“这栋建筑非常不对劲。多带一点装备过来,有之前收缴的敌人的装备最好。” 红罗宾立刻坐直身子,椅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此时对面的夜翼神情变得十分严肃,配合着扭曲的屏幕,都传递出一种“我们确实遇到了点麻烦”的信号。 屏幕滋啦作响了一小会就恢复原状,夜翼又催了一声“红罗宾”,声音透过劣质的音响传来,听起来异常严肃,每个音节都咬得很准。 “我马上过去。”红罗宾已经起身,一边转身一边伸手去拿装备包。 大屏幕上,夜翼的脸突然扭曲起来,嘴角咧到了不可思议的弧度,眼睛里闪烁着邪恶的光芒。但信号的扭曲和延迟让那神情只维持了一秒不到,很快消失。红罗宾回头,只能看到自家大哥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就像看一张静态照片。 “你行不行啊?让开!”红头罩的声音从画面外传来,带着明显的恼怒。 这时,扭曲夜翼的脸被一只手粗暴地推开,几乎被挤出画面外,红头罩那张覆盖得严严实的金属头罩挤进了镜头,几乎占据了整个屏幕。两个人头挨着头,脸贴脸,红头罩的头罩边缘几乎贴到了夜翼的太阳穴上。 这个角度让他们看起来像是在拍大头照。 红罗宾眨了眨眼,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你们俩脸都贴一起了。” “有什么奇怪的?”才两句话的工夫,红头罩居然已经不生气了,他的语气竟然含笑,那声音透过金属面罩听起来起来有些僵硬。“我突然发现夜翼居然是个不错的家伙,你人挺好的,对不对,夜翼?” 他伸出手臂搭在夜翼的肩膀上,做出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夜翼常年训练体操的身体此刻僵硬得像块木头,他没有躲开,只是眼神变得更加严肃正气。 楼内,真正的红头罩看到屏幕上的画面,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鞋跟撞到了身后的金属管道,发出巨大的“咚”声。 “恶,什么鬼东西!”他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恐惧和厌恶。 给他让位置的夜翼被红头罩的手臂突然甩动打到了脸,他痛叫一声,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头罩之下,杰森·陶德的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眼神变得凶狠:“我受不了这个鬼东西了,别让我找到这东西的弱点!” 他们的屏幕上,两人依旧好好地待在原地,维持着那令人作呕的“哥俩好”姿势,只是“红头罩”似乎是维持了太久的姿势有点不耐烦,他动了动,对着屏幕喊道:“快点过来吧,我们真遇上事了。”然后拍在了通讯器顶上。 屏幕瞬间黑掉。 红罗宾看着黑掉的屏幕,思考了一下,得出结论:“他终于正常了点。”又回过头去收拾装备。 楼内,夜翼捂住脸,肩膀在颤抖。俊美的脸上,一个巴掌印十分鲜明。 “是我们害了提宝……”他的声音里带着绝望和自责,似乎眼睁睁看着一个大好青年误入了歧途。 二十分钟后,红罗宾,也就是提摩西·德雷克赶到了大楼。这是他第一次实地见到这栋存在资料里的建筑,在夜色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阴森。 “就是在这里吧……”确认过坐标,又打开定位系统。安装在夜翼装备里的定位信号显示他们确实在楼内,但位置信息很模糊,“确认不了层数啊。” 背后传来一身凄厉的鸟叫,红罗宾转头,看见一个穿着西装的身影从树林那头走来。 那人步履蹒跚,没走几步就停顿了下来,和他相隔着一条宽阔的公路,两人隔着昏黄的路灯光互相望着对方。 然后,穿着西装的男人果断转头离去,伴随的鸟叫也变得有气无力,一切又重归寂静。 红罗宾:? 红罗宾皱起眉头。这个城市里总有些奇怪的人。他摇摇头,将注意力转回到任务上。推开厚实的玻璃门,红罗宾踏进了大楼的大厅。 一阵眩晕感立刻袭来。《 》 12、三重奏 世界开始旋转,天花板和地面的界限模糊起来。 头脑发热,恍惚间,有什么东西在接近,红罗宾感觉有目光落在他身上,抬头看去,视野中只有被扭曲的景象。 紧接着他的听力也受到影响,空气中传来一声模糊的,听起来像是一声“咦”。他的皮肤感到没来由的灼热,呼吸带着热气,肺部跟着收紧。 红罗宾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地面上。冰冷的大理石砖贴着他的后背。大约是一分钟(也可能是十分钟,他的意识太混沌了)之后,眩晕感才褪去一些。 他眨眨眼,自己的视野似乎变得异常清晰,远处平台上那些物品被挪动后留下的灰尘痕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最明显的变化是他的头部。重量明显增加了,重心也发生改变。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皮肤的触感。红罗宾反复确认了几次,自己的身体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心里却有种不安感,一种认知和另一种认知在打架。 原地休息了几十秒后,红罗宾重新站起身,感觉身体轻盈了许多。他掏出通讯器,发送了一条消息:“夜翼,我已经到了。” 对方很快回复:“你走楼梯上来,不要坐电梯,六楼。” 红罗宾远远地瞟了一眼电梯口,按键面板上留有新鲜的指纹,集中在上行键,设备应该还能正常工作。 楼道内一片漆黑。他踏了进去,安全起见,开始数自己走了几阶台阶。 上升的过程异常安静,刚才的灼热感完全消失了。到了六楼,黑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红罗宾打开手电筒,强光划开了黑暗。 在光束的照射下,两个野兽头颅漂浮在黑暗中,没有身体,像是两个被诅咒的面具,悬浮在空中。一个是狐狸,另一个是鲨鱼,它们玻璃似的眼珠在手电筒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红罗宾心脏猛地跳动,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别怕,”狐狸头开口说话,声音有些熟悉,“是我们。” 鲨鱼头发出一声低沉的邪恶笑声:“看来我们的小侦探也加入了怪物俱乐部。” 红罗宾本能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没有变化,只是制服……他的制服变成了另一套西装,料子有些次,没他平时穿的好,袖口处还有些磨损。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头部,指尖触到了粗糙的羽毛,再往下是坚硬的喙。现在他明白那种古怪的中心偏移来自何处了,这东西绝对是实心的。 在手电筒的光照下,他能看到自己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头部的轮廓完全改变,呈现出类似中世纪鸟嘴医生的剪影。 “我变成了什么?”经过一次高热和一层面具,他的声音显得粗哑许多。 “秃鹫。”夜翼回答,那张橘红色狐狸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看上去居然有几分迪克平时的神韵。 红罗宾恍然大悟。之前在大楼外感受到的不安,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还有踏进大楼时遭遇的晕眩,他的潜意识可能已经察觉到了异常。 当时他的手指摸到脸部时,触感还是正常的人类皮肤,这种虚假的感知蒙骗了他。现在想来,那种触感更像是幻觉,所以他才觉得哪里古怪。 认知终于统一了,红罗宾反倒松了一口气。 “我本来想让你找会魔法的朋友当外援,渡鸦最好,上都夫人也可以。康斯坦丁不太行,他会让情况变得更复杂。”夜翼继续说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狐狸特有的尖锐感,“但是信号被什么东西干扰,通讯内容被篡改了,我们担心你接收到了错误的信息。” “我提前声明,通讯里的那些话绝对不是我说的,”红头罩断然否认,鲨鱼头的利齿在黑暗中闪闪发光,每颗牙齿都像小刀一样锋利。仿真头套也将鳃裂做出来了,当他说话时就在脖颈两侧微微开合,倒是比红头罩原本的头罩多点审美,“我只会告诉你带上最好的武器,然后过来帮忙。绝对不会说什么‘夜翼人挺好’这种无聊的话。” “别用现在束缚未来啊,其实我还挺高兴你能这么说的。” “我再说一遍,那不是我,也不是我的任何投射,只是不知道哪里来的怪东西。” “所以,我们都被困住了。”红罗宾的声音从鸟喙后面传出,他试着转动头部,沉重的喙让动作变得缓慢而笨拙。 夜翼点了点狐狸头,“看起来是这样,我们下了很多层楼,最后到达的只是六楼。尝试下行也会回到六楼。” “攻击没什么效果,我们要对抗的东西不怕子弹,起码不怕一定数量级的子弹。”红头罩说话的时候摸了摸脖颈,摸到开合的鳃裂后立刻缩回手,“它知道怎么利用我们的通讯系统,还给我们带上了罪犯同样款式的头套,就凭这两点就可以断定这是个充满恶趣味的东西。” 手电筒的光束在墙壁上游移,红罗宾扫视着走廊,“还有衣服,这身西装,我们需要搞清楚这是如何做到的,物理变化、感知扭曲,还是两者兼而有之。那东西把你们困在六楼肯定有它的目的,”他伸出手指轻敲自己的喙,发出清脆的响声。“比如,在等人凑齐。” 三位年轻的哥谭义警看着对方的动物假面,心里想着同一件事。 “这里有血腥味,”红头罩突然说道,“很淡,但是很新鲜。” “我听到了心跳声,”夜翼补充道,“不是我们的。在楼上。” 红头罩停下了脚步,血腥味越来越浓,所有感官都集中到了一个方向,“有东西来了。不止一个。” 一个身影从天花板的通风口坠落下来,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秃鹫。 狐狸和鲨鱼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背后。 每个人都穿着整齐的深色西装,白衬衫打着黑色领带,像刚从商务会议上走出来一样,可刚开完商务会议的人手里不会握着一把上了膛的冲锋枪。 正中间戴着狐狸头套的那个开口说话:“再次正式介绍一下,我们是三重奏,感谢你们成为我们脱逃表演的一部分。” 三人几乎同时拉动枪栓,三声清脆的“咔嚓”回响。 红头罩盯着对面的家伙,“所以你已经被修好了。我都把你的头给拧下来了,你还活蹦乱跳的,这不怎么公平吧?” 三重奏中的狐狸发出一声轻笑:“不会,这次我们都只有一条命。你们也只有一条,很公平。” 战斗瞬间爆发。红头罩抽出手枪,连续射击。子弹准确地击中了鲨鱼头套的胸部,溅出鲜红的血液,但对方只是踉跄了一下,然后继续向前冲来。 “真烦人,又来了。”红头罩低声道,这家伙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一边后退一边换弹夹。 夜翼从背后抽出一根蓝色的短棒,顶端闪烁着青色的电弧。他一个闪身躲过鲨鱼的扑击,电击棒直接甩中了鲨鱼的背部。高压电流让对方痛叫,鲨鱼头套冒出青烟,倒地不起。 “这算不算炸鱼?”夜翼问。 “别贫了,当然不算,你又不是捕鱼来的。”红头罩趁机扑向秃鹫,两人扭打在一起。 他用尽全力抓住对方的头套,猛地一拉,秃鹫头套被整个拽了下来,露出下面一张毫无表情的苍白面孔。那张脸挨了一记重拳,又叠上几拳,很快两眼一翻,昏过去了。 红罗宾面对最后的狐狸。他的鸟喙在黑暗中反射着冷光,狐狸举起冲锋枪扫射,但红罗宾灵活的身形如虚幻的影子般迅速移动,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贴近,一记精准的手刀击中对方的颈部。 狐狸头套歪向一边,西装男摇晃两下,最终倒地。 走廊重归寂静,只剩下三人粗重的呼吸声。 “喔哦,还挺解压的。”夜翼收回卡里棍。 红头罩言简意赅地总结:“菜。” 红罗宾蹲在地上,摸着狐狸头上长长的绒毛,又摸了摸自己头套上稀疏的绒羽,像在摸一团干结的棉絮,某种程度上挺还原的。他转头问道:“你们进来的时候有没有感觉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 在他对面的两位兄长认真地低头把自己看了一圈,一个耸肩一个摇头。 “好吧,看来得把他们带出去再做进一步研究了,希望黑门监狱的狱警不会介意他们的犯人稍微晚归一段时间。”红罗宾起身,抓住狐狸的肩膀。 红头罩走近他,“放着我来,这东西有时候会变得有点瘆人。”他顿了顿,“算了,你不会想知道的。” “别那么见外,杰森,理论上来说我们共享的信息越多越好,回头你的知道的东西肯定会被写进报告里的。”夜翼弯下腰,伸头探向鲨鱼的脖子,确认鲨鱼彻底昏过去了。他掏出一段细索,熟练地绕过对方的手腕,打了个结实的绳结。 绳索另一端缠在他自己的手腕上。夜翼站起身,开始向楼梯口拖拽。 资料上说鲨鱼一百八十磅左右,常年保持高强度的训练,训练果然很有成效。夜翼的肌肉紧绷着承受阻力,他调整姿势和绳索的角度,几十步之后适应了这重量,甚至有越走越轻松的架势。 越来越轻松。 就像绳索后面拖着的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漏麦子的布袋。 夜翼皱起眉头,黑洞洞的楼梯口就在眼前,他疑心是自己的错觉,打算到了目的地再说。 身后传来红罗宾倒吸气的声音,“迪克!回头!” 夜翼这才回过头。 很难说绳索的另一端还是人类,鲨鱼头套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塑料表面开始软化变形,变成黑色粘稠如沥青似的东西,覆盖在他的头部。西装的轮廓也在塌陷,就像里面的骨架正在融化。 很快地面上只剩下一滩黑色的液体,夜翼本能伸手,那东西迅速躲进阴影里,地面上空空荡荡,什么也不剩了。 “喂,小心。”红头罩想要上前查看,脚步刚一迈出,一只苍白的手突然从阴影中伸出,死死抓住了他的脚踝。 秃鹫的面具早已不见踪影,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左眼眶青紫肿胀,嘴角有干涸的血迹,是红头罩亲手打出来的。 这些都不影响秃鹫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睛里突然燃起了恶毒的光芒。 “你以为你们赢了就安全了吗?”他的声音嘶哑,吐了一口血,继续说:“你们一样逃不掉,迟早会和我们作伴。” 他的手指用力收紧,黑色的、尖利的指甲陷进红头罩的靴子里。 “什么只留一个三重奏都是假的。我听得出来谁在说谎,我听得出来。”他的头颅微微抬起,直视红头罩的眼睛,“我都知道,红头罩……” 话音未落,他的喉咙开始变软塌陷。像融化的黑色蜡水一样向下流淌,声带发出最后几声嗬嗬的气音,停止了工作。 红头罩盯着抓破自己靴子,似曾相识的家伙,双手不自觉安在腰间的武器上,考虑补个几枪。 红罗宾的呼声打断了他的思考。红头罩猛地转头,红罗宾正站在他旁边,粘稠的黑色液体缠上了他的手腕,试图钻进袖口。 红头罩没有犹豫。他抽出手枪,瞄准红罗宾手腕上方的黑色物质中段,扣动扳机。 子弹精确地击中目标,黑色物质瞬间断裂。被切断的部分从红罗宾手上滑落,落进另一团黑色,随后迅速缩回阴影里。 “我们走。”他抓住红罗宾的肩膀,“现在就走。” 三人冲下楼梯,穿过大厅,直到冲出大楼的玻璃门。街灯的光芒洒在他们身上,终于有了安全感。 红罗宾停下脚步,低头检查自己的右手。他缓缓张开手掌,感觉掌心里似乎还握着什么东西。但当他仔细查看时,手心里空无一物。 ———————————————————— 水压挤压着胸腔。肺部在燃烧。喉咙里的空气被强行压缩成一个越来越小的泡泡,在食道深处颤抖。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视觉上的极端黑暗叠加着昏迷边缘的窒息感,让他忍不住浑身发抖。 他知道这种感觉。帕劳的海水是透明的蓝绿色,天气好的时候,阳光能穿透几十米深的海面。 他曾经在那里待过整个夏天,每天潜水,为了寻求刺激,他主动去熟悉水压和缺氧的感觉。这和溺水的过程一模一样,先是恐慌,然后是强烈的求生欲,最后是那种诡异的平静。 但他也知道怎么自救。放松肌肉,恐慌只会消耗更多氧气,不要挣扎,让浮力把你带上去。 那种熟悉的上升感回来了,水压在减轻。胸腔的重压在消失。令人窒息的沉重感开始从身体上剥落。光线从上方渗透下来,模糊而温暖。 然后是那一瞬间的突破,水面破裂的声音,冰冷的空气涌进肺部。求生的本能得到了满足,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庆祝这次死里逃生。这种感觉比任何“粉末”带来的刺激都要强烈。 活着的感觉。 狐狸猛地坐起身,大口喘息,空气灌进肺部。他剧烈咳嗽,感觉喉咙里还有什么东西在阻塞。面前是无边的黑暗,没有什么阳光。 他抬起手想要摘掉头套。手指摸到粗糙的毛发,找到了边缘,用力向上拉扯。没有用。 头套像是长在皮肤上一样,纹丝不动。他用指甲抠挖接缝处,只是徒劳地抓到一把毛发。 “让我呼吸,面具……”狐狸喃喃自语,爪子摸向自己的脸,“这该死的面具……” 黑暗像潮水一样涌来,狐狸感觉到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再次袭来。这一次,没有浮力可以拯救他。 “等等!”他挣扎着喊道,“你想要的是这个动物面具对吧?这是我在拍卖会上买的,你把面具拿走就好了!放过我!这些都不是我做的,是狐狸做的!” 周围的黑暗停顿了一下,然后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 “面具?”声音带着嘲讽,“沃伦·劳福德,你真的以为面具会自己杀人吗?” “我……我只是……”狐狸的声音开始颤抖。 “你在第一次戴上这鬼东西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个声音继续说道,“你告诉世界你是狐狸,告诉受害者你是三重奏之首。但当你杀完人回到家,对着镜子呕吐的时候,你又告诉自己那是面具做的。” 狐狸想要反驳,但话语卡在喉咙里。 “你享受着狐狸带来的恐惧和权力,却把所有的罪恶推给一张面具。”声音越来越清晰,“但是呕吐的是你,看到血肉会恶心的是你,做噩梦的也是你。只有沃伦·劳福德才有资格感到后悔。” “而没有忏悔过的灵魂一文不值。” 黑暗开始吞没狐狸的身体,窒息感从胸部开始向上蔓延。 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了。 「三个人比两个好,两个人比一个人强。」 「只留下了你。」 「三个人比两个好,两个人比一个人强。」 「你永远是孤独一人。」 这两句话在狐狸黑暗的脑海里交替出现,重叠着,融化着。单词与单词之间的界限开始模糊,字母与字母之间融化成一团,边界消失,合并成看不清的字符。 黑暗里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温和得像在哄小孩入睡。 “睡吧,睡吧,就当睡了一个长觉。”那声音熟练地哼起摇篮曲的调子。 橘红色的狐狸发出最后的尖叫,然后被黑暗完全吞没。 当一切归于平静时,一个站立的人形从黑暗中走出。 它有三个头,左边秃鹫黑色的羽毛挤着中间狐狸橘色的毛发,橘色的毛发又沾了点右边鲨鱼灰色鱼皮上的水汽。 这个三头的怪物蹲下去,双手撑地,像是待命的犬类,隐约可以看见身后来回扫动的尾巴。 黑暗发出一声沉吟,很快,人形又裂开,分成三个完整的人,缓缓站起来,眼神空洞,动作机械。 黑暗发出满意的哼声。 “咳咳,亲爱的玩家,恭喜您获得【罪人的灵魂】x3,【旧·三重奏的躯体】x1,新的区域已解锁。大楼里多了新面孔呢,可喜可贺。” 我捏起嗓子,假装游戏播报,宣告了自己的新收获。《 》 13、肉酱薯条与蛋糕 漆黑一片的马路上有一处的低矮的建筑亮着并不耀眼的白光,有车打着远光灯经过,光影透过餐厅的玻璃窗落在红色的仿皮座椅上。 这是一家典型的路边餐厅,霓虹灯招牌在白天显得有些褪色,收银台旁摆着一台播放着乡村音乐的老式点唱机。 三个戴着动物头罩的身影坐在靠窗的卡座里,引来了其他为数不多的顾客侧目。 年轻的服务员端着托盘,慢慢走近,在看到鲨鱼头套时停下了脚步。那张鲨鱼脸比其他两个头套都要大,尖利的牙齿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看起来随时会咬人。 “我感觉他在看我。我很怀疑他们真的能吃东西吗?”服务员在厨房门口小声说道,不敢靠近桌子。 “该死的,你就是个上菜的!”厨师长从炉子后面探出头,灰白的胡须上沾着油渍。“别来烦我,给我端过去,不然你今天别想拿小费。” 一番拉扯过后,最终还是厨师长亲自端着托盘走了出来。他年过五十,在哥谭干了大半辈子,什么奇怪的客人都见过。 “肉酱薯条。”他把盘子放在三人面前,热气腾腾的薯条上淋着浓厚的肉酱和芝士。 狐狸头转向他:“谢谢。请问可以吃完再结账吗?” 厨师长点点头:“没问题。” “谁点的薯条?”夜翼问道,狐狸头上的尖耳朵摇晃。 “我点的。”红头罩说,鲨鱼头稍微向前倾斜。 夜翼和红罗宾几乎同时伸出手,开始争抢薯条。 “嘿,你们自己不点还来抢我的。”红头罩抗议道。 “我们现在得想办法把这些东西弄下来。吃东西好不方便。”夜翼一边嚼着薯条一边说话,声音从头套里传出来显得闷闷的。“总不能把头锯下来吧?” “我的头好闷。”红罗宾用手敲了敲自己的头套,”空气不流通,感觉快要晕过去了。” “我的还行。”红头罩摸了摸自己的鲨鱼头,“这个最轻,没有那些毛发装饰。”相比于狐狸头套上厚重的橘红色毛发和秃鹫头套上稀疏但粗糙的羽毛,鲨鱼头套光滑的表面看起来简洁许多。 红罗宾叹了口气,那个巨大的鹅黄色鸟喙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我这个可能是最重的。感觉这个喙是实心的,重心都不对了。”他轻轻摇头,能听到头套内部有轻微的摩擦声。 “我记得之前那个秃鹫的面具不是纯装饰的。”夜翼说道,喙从根部到尖端大概有数英寸长,表面有细致的纹理。“里面好像有武器还是什么机关,布鲁斯差点被暗算过。” 红罗宾找了张餐巾纸擦干净手,小心翼翼地摸索自己的喙,试图找到开关或者按钮。“我可不想头上戴着个枪管之类的玩意儿吃饭。” 他的手指刚触到喙的根部,尖尖的鸟喙突然张开,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一颗白色的椭圆物体从喙里滚了出来,在桌面上咕噜噜地滚动几下,最后停在曾经装着肉酱薯条的盘子上。 三人都愣住了,看着那颗光滑的蛋。在日光灯的照射下,它的表面有一种珍珠般的光泽。 迪克:? 杰森:? 提姆:? “哇哦,提米。”杰森平淡地说,“你下蛋了。” “他们打起来了!”餐厅服务员激动地对着警员比划,手舞足蹈。 警员拿着笔记本站在他对面,身后的警车闪烁着红蓝色的警灯,在餐厅的玻璃窗上投下一片片彩色光影。她耐心地记录着,偶尔抬头看一眼这个明显过度兴奋的年轻人。 “那个鲨鱼头被秃鹫头拎起了领子!”服务员的声音越来越高,“秃鹫头站在桌子上,用那个尖尖的嘴巴戳他的眼睛,一边戳还一边发出‘嘎嘎嘎’的声音,说什么‘你眼睛没用不如戳瞎算了’!” 他学着秃鹫的动作,用手指做出啄击的样子。 “狐狸在一边笑得很大声,那种很夸张的大笑,哈哈哈哈的。”服务员摇着头,“他还说:‘他真的很厉害’,一边笑一边把账单付了。三十二块五,他给了四十,还说不用找零。” 女警员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着。 “然后呢?” “然后这三个人接了一通电话就走了。”服务员摊开手,“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就这么走了。桌子上还留着那颗蛋,那个秃鹫还特地回来拿了一趟。” 女警员合上笔记本,严肃地看着服务员:“你知道吗,这三个人是逃犯。入室抢劫,还杀了人,前几天还袭击过哥谭银行。他们很危险。” 服务员眨了眨眼:“是吗?我可不怕。他们看起来没有那么危险,至少还记得付账。” 正在擦拭桌子的厨师长听到这话,放声大笑:“哈!小子,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那可是通缉犯!”他用抹布使劲擦着桌面,“下次见到他们你就知道怕了。” 就在这时,餐厅角落的电视突然传来新闻主播激动的声音。 “现在为您直播一起银行抢劫案的现场!”电视画面显示的是哥谭第一银行门前,三个带着动物头套的身影正在和几个持枪的劫匪搏斗。 画面很清晰,声音也很清楚。可以听到鲨鱼头怒吼着:“抢银行是吧?把你送进监狱,看你还敢不敢抢银行了!”说着一拳把一个劫匪打倒在地。 狐狸头灵活地躲过子弹,一个漂亮的飞踢踹飞了另一个劫匪的枪。秃鹫头则用那根长喙精准地戳中了第三个劫匪的手腕,让对方痛得惨叫。 餐厅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看着电视屏幕。 女警员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黑门监狱通缉令,上面三张动物头套的照片和电视里的一模一样。她又抬头看看电视,再低头看看通缉令,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这……这是怎么回事?黑门监狱居然真的有用……”她喃喃自语。 ———————————— 几天后,这三人组彻底出名了。媒体扒出了他们的代号“恐怖的三重奏”。这个称号第一次如此响亮,很快和布鲁斯·韦恩那句著名的“欢迎来到哥谭”一样,成了城市的新梗。 哥谭市民在社交媒体上热烈讨论着: “有人说布鲁斯的脸和三个戴面具的罪犯放一起也太不协调了吧?一个是光鲜亮丽的花花公子,另外三个是……怎么说呢,画风完全不搭。” “你懂什么!这才是真正的哥谭!”立刻有人反驳,“我们有最帅的花花公子,也有最抽象的罪犯。他们才代表了真正的哥谭精神,上流社会的优雅和街头的疯狂!” “就是就是!”更多人开始附和,第无数次给哥谭首富无比丰富的社交圈增加新的人脉:“而且你们想过没有,说不定这几个人私底下认识呢?搞不好这三个面具一摘,直接和布鲁斯·韦恩认亲了!” “哈哈哈,我都不敢想象,布鲁斯在韦恩庄园举办派对,然后这三个戴着面具的家伙突然出现,‘嗨,布鲁斯,太好了,你没忘了邀请我们!” “不过说真的,他们虽然长得抽象,但做的都是好事啊。银行劫匪、街头抢劫犯,都被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对啊,而且你们注意到没有,他们没有伤害无辜的人。那天在家庭餐厅,还乖乖付了账。” “这就是哥谭式的混乱!看起来很吓人,但其实是好人。就像蝙蝠侠一样,只是这三个的造型更……独特一些。” 电视台的晚间脱口秀主持人也开始拿他们开玩笑:“各位观众,欢迎来到哥谭!在这里,我们的罪犯长得像动物园逃出来的,我们的富豪长得像电影明星,我们的英雄穿着蝙蝠装。这就是哥谭,一个让你永远猜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的城市!” 台下观众爆发出一阵大笑。 “不过认真说,这三个‘恐怖的三重奏’还挺可爱的。至少他们知道饿了要吃饭,吃完饭要付账。这种基本的社会礼仪,连一些正常人都做不到呢!” 更多的笑声响起。 “啪”地一声,电视屏幕熄灭。 布鲁斯手里握着遥控器,斜靠在单人沙发上,若有所思地看着黑屏。阿尔弗雷德端着银色的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摆满茶具和点心。 “看起来,老爷,少爷们在民众中的形象还不错。”老管家垂下眼皮,将茶杯轻放在茶几上。 作为带头套的家伙,他们的表现比前任要好。布鲁斯揉了揉眉心,一个越狱的罪犯团伙,我还以为民众会被吓到。 “是的,虽然他们的造型确实……很有创意。”阿尔弗雷德停顿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我从未想过会有一天需要为戴着动物头套的少爷们担心公关形象。不过民众似乎很喜欢这种反差——” “啊啾!” 一旁的沙发上,挤在一起的三个年轻人齐齐打了个喷嚏。迪克揉了揉鼻子,提姆用纸巾擦拭,杰森则是直接别过脸。 布鲁斯和阿尔弗雷德同时转过头。 阿尔弗雷德眨了眨眼,用那种特有的、极其正式的英式语调说道:“哦,不好意思,少爷们。没戴头套的话,我竟然没有认出你们来。” 提姆忍不住笑出声:“阿福,我们把头套摘下来之后就坐在这里了!” “啊,是吗?请原谅我的粗心,可能是最近我已经习惯了通过动物头套来辨认各位少爷的身份。”阿尔弗雷德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杰森少爷,既然您难得以……嗯……人类的形象出现在客厅里,不如尝尝我新做的红丝绒蛋糕?我特意选用了减糖的配方。 “当然,哪位少爷需要加大号的餐具来容纳喙或者吻部,请务必提前告知。” 三人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加快速度吃着阿尔弗雷德准备的甜点。 这时,黑暗的角落里传来脚步声。一个身材并不高大也不强壮的身影带着强大的气势从阴影中缓缓浮现。 罗宾,达米安·韦恩。 “哦,这不是上电视的英雄吗?”达米安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讥讽,“还以为你们三个集体换了制服,要重新出道了呢。” 杰森手中的叉子“啪”地一声掉在盘子里:“你再说一句!” 迪克和提姆立刻一左一右按住了杰森的肩膀。 “小d,你少说两句。”迪克压低声音说道,同时用力按着杰森,防止他跳起来。 布鲁斯放下茶杯:“或许在吃完后你们可以细化一下任务报告。” 三人同时转向蝙蝠侠,迪克咽下嘴里的甜点:“我们可以解释。本来想让红罗宾带人帮忙处理三重奏的事件,红罗宾的加入是个意外,有什么东西干扰了信号。” 提姆连忙补充:“我留了语音备忘录,整个过程都有记录。” 达米安冷笑一声:“看来你们卸任罗宾之后,智商也一起卸任了。竟然会被一栋破楼里的把戏耍得团团转。” “达米安!”布鲁斯严厉地喊道。 杰森咽下最后一口蛋糕,猛地站起身,甩开迪克和提姆的手:“够了!你这个臭小子!” 客厅里瞬间乱成一团。《 》 14、你好陌生人 在离韦恩庄园很远,离那些暖黄的水晶吊灯,价值数百万美元的正岩大红袍,红丝绒蛋糕和来自拍卖行的珍贵装饰很远的地方,假如有一个认知正常的人侥幸躲过了层层监视,潜入这栋死寂的大楼内部,他会看见令人困惑的景象。 走廊里回荡着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三个身着黑色西装的身影在楼道中移动,起初是正常的双腿行走,踏上楼梯时步伐稳健而有序。然后,毫无征兆地,他们同时改变姿态,四肢着地开始快速爬行,关节发出扭曲的咔嚓声。 这样走路爬楼,效率果然高一点。 测试够了,那三个身影立刻停下动作,等待指令。 说实话,黑西装让我有点ptsd,以前工作的行业标配就是西装,跟卖保险似的,因为干活太累我换成了工装,还被老大骂了一顿。 我示意他们脱掉西装,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有些意外。那三个不仅脱掉了衣服,连表层的皮肤也一并褪去了,露出下面湿润的红色肌肉组织。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这也太露骨了点! 三重奏顿了一下,又穿起自己脱下来的一切东西。 算了,家族复制人就家族复制人吧,看看以后有没有机会美化一下。 除了一具可供驱使的身躯,三重奏还留下了不少身外之物,几把□□和配套弹夹,枪械保养得不错,没什么大用,或许能放在放在某个角落里,万一有其他访客需要点探索奖励呢。 三个做工精美的面具,经过了现代技术的再加工,依旧散发着古老而深沉的恶意,勉强可以当作甜点,也算是奖励自己今天的辛苦工作了。 三台老式通讯器,有简单的加密口令,最大通讯距离数百米。几部智能手机,插着不记名的一次性预付sim卡,有点眼熟的牌子,但不是我老大以前常采购的牌子,居然连韦恩通讯的都不舍得买,真抠。 也许是时候与外界建立联系了。这些设备正好派上用场。 我“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一种久违的感觉涌上心头。 感受着手机发出的微弱电磁辐射,唉,真是一时感慨万千。 时隔许久,也许很久吧,啊,熟悉的电子产品辐射再次笼罩了我,是时候重新回到广阔的互联网海洋了。 然而,就在我准备享受重新连接现代文明的快感时,手机屏幕上弹出了一条短信提醒: “流量不足,请购买艾略特通讯企业的预付数据sim卡。” …… …… 万恶的资本主义,我跟你拼了! “感谢您愿意接受我们的采访,史密斯先生。”记者将话筒递向坐在对面的中年男子,“您能再详细描述一下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吗?” 史密斯紧张地调整了一下领带,清了清嗓子。“那是一周前的事了。我刚下班回家,大概晚上六七点左右,手机突然响了。显示的是一个本地号码,我以为是工作上的紧急事务,就接了。” “然后呢?” “什么声音都没有。就是那种老式收音机没调准频道时的沙沙声,很轻,但是持续不断。我说了几声喂,没人回应。”史密斯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最奇怪的是,我按挂断键完全没反应。屏幕就像死机了一样,强制停留在通话界面。” 记者点点头:“这种情况持续了多久?” “大概五分钟。然后手机突然就正常了,通话自动结束。但是……”史密斯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第二天我就出了车祸。不严重,但很奇怪。明明是绿灯,我的车突然熄火了,被后面的车追尾。” 摄像师将镜头拉近,捕捉史密斯脸上复杂的表情。 “史密斯先生并不是唯一的受害者,”记者转向镜头,声音变得严肃起来,“据我们调查,过去三周内,本市至少有二十名多市民报告收到了类似的神秘电话。” 屏幕切换到街头采访的画面。 一位年轻的女性紧张地看着镜头:“我听到的不是沙沙声,是呼吸声。很粗重,就像有几个人同时在电话那头喘气。我试图挂断,但手机完全不听使唤,那通电话持续了整整十分钟。” 另一位老人摇着头说:“接完电话后的一周内,我家里接连出事。先是水管爆裂,然后是停电,最后连狗都莫名其妙地生病了。” “虽然警方表示这些可能只是巧合,”主持人的画外音继续道,“但越来越多的市民开始相信,这些电话背后隐藏着某种超自然的力量。一些人甚至称之为‘死亡来电’,认为接听这些电话会带来厄运。” 镜头再次回到演播室。主持人严肃地面对摄像机:“如果您接到类似的神秘电话,建议立即联系当地警方。我们会继续跟踪报道这一神秘事件的最新进展。” 就在这时,演播室里突然响起了电话铃声。所有人都愣住了,因为现在是直播时间,不应该有任何电话打进来。 主持人困惑地看向导播,导播摇了摇头,示意不是技术问题。 铃声持续响着,越来越急促。 导播示意离得最近的工作人员去把电话挂断,那名年轻的助理点头,快步走向桌子上放着的座机,他还以为这台电话只是个老旧的装饰。 记者对着镜头打趣道:“看来我们的节目很受欢迎。” 助理拿起那部还在响铃的电话,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挂断键。 铃声没有停下。 助理愣住了,又按了几次,铃声依然持续。他惊恐地抬起头看向导播,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切广告!切广告!”导播在耳机里急促地喊道。 屏幕瞬间切换到洗发水广告,节奏舒缓的音乐和明媚的画面与刚才诡异的气氛形成了强烈对比。 “你是不是按错了?”导播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从助理手中接过手机。他以为是年轻人太紧张出了差错。 导播瞟了一眼屏幕,确认了挂断键的位置,然后用力按下去。 铃声戛然而止。 整个演播室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远处广告中传来的轻快音乐声。 “搞定了,”导播松了口气,“下次把这个电话撤掉,不常用就不要放在演播室了……” “沙……沙……”电流声从听筒中传出,就像老旧收音机的杂音。 电话接通了。 “沙……沙……你……好……” —————————————————— “我觉得你们错估了我的专业。” 穿着精致燕尾服的女性优雅地站在房间中央,手上托着一顶高高的黑色礼帽。扎坦娜轻轻摘下帽子,从中取出一朵白玫瑰,随手一挥就让它消失在空气中。 “魔法这个东西的专业分工差别很大,”她继续解释道,“有时候看似外在特征十分相似的现象,背后可能是完全不同的魔法原理。就像医生有内科外科之分,我们也有各自的专业领域。” 扎坦娜将礼帽重新戴好,调整了一下燕尾服的领结。“说实话,我充分理解你们目前的困惑,所以提前结束了欧洲巡演赶过来的。本来今晚应该在维也纳的歌剧院表演。” 她在房间里轻松地踱着步,高跟皮鞋在地板上敲出有节奏的声响。“死灵法术和诅咒魔法并不是我的专业项目。不过幻觉法术我略有涉猎,但那是在你们确认遭遇的‘换装把戏’是纯粹的幻觉,还是实际的、物理上的转换之后,这就像你拿着一把手术刀,却不知道要做手术的对象是人还是一辆车。” 蝙蝠侠站在她对面,黑色的长披风垂下来,“如果暂定是实际上的转换呢?” 扎坦娜停下脚步,思考了一下,回答到:“如果罗宾们真的在物理层面发生了转变,那需要的是变形术,某些炼金术也可以有相同的效果。但如果只是某种高级幻象,让人看到了并不存在的东西,那我可以通过查看施法痕迹找出点什么。” 她重新开始踱步,燕尾服的下摆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摆动。“实际上,我已经试过传送到那栋楼里去了。” “结果呢?”蝙蝠侠问。 “被拒绝了。”扎坦娜耸了耸肩,“那栋楼是有主之地。没有主人的允许就闯进那里,违背了主客互惠原则。敢这么做的人要么非常愚蠢要么非常狂妄,或者干脆疯了。 蝙蝠侠沉默了一下,对扎坦娜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他的声音低沉而若有所思:“或许是因为一无所知。如果没有受到很严重的伤害……” “那说明主人的关注点不在他们身上。”扎坦娜接过话茬,优雅地撑着扶手落座。她直视着自己的多年老友,眼神变得严肃起来,“这要么是因为那些闯入者对主人来说微不足道,要么就是主人另有所图。” “总之,你们需要的是找康斯坦丁。”扎坦娜的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可是要怎么找到他呢?” 她优雅地打了个响指:“只要付我一点报酬,我立刻就能搞定。” 几分钟后,韦恩庄园的客厅里出现了一个复杂的魔法阵。精美的波斯地毯被卷到一边,取而代之的是用白蜡烛和神秘符文构成的几何图案。扎坦娜毫不客气地从布鲁斯·韦恩的收藏中取了几件贵重物品,包括几枚古罗马金币,还有一块据说来自埃及法老墓的宝石。 “抱歉,超远距离的传送需要有价值的媒介。”她解释道,将这些价值连城的收藏品小心地放置在法阵的特定位置,“即使传送来的东西本身没什么价值。” 布鲁斯默默看着能买下一栋楼的古董被溶解,不置可否。 扎坦娜开始吟唱咒语。在不懂魔法基本原理的人听来有点像是唱歌,但绝对不会有任何一首歌包含“约翰·康斯坦丁”这样的歌词组合 法阵中央开始发出幽蓝色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臭鸡蛋的硫磺味。 突然,一个身影从光芒中钻了出来,钻到一半,停住了,半个身子挂在法阵外,就像某种恐怖电影里的场景。 约翰·康斯坦丁浑身散发着浓重的酒精味道,眼中布满红血丝,眼下挂着深重的黑眼圈,看起来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觉了。 他身后的法阵还在发光,隐约可以看到几个红皮肤,长着角和尾巴的身影在光芒中晃动,有男有女,都穿得十分清凉。 其中一个身材劲瘦的恶魔探出半个身子,试图把康斯坦丁拽回去。 “约翰!你还欠我三局呢!”那个恶魔用沙哑的声音喊道。 康斯坦丁推着它,头也不回地冲房间里的人喊:“哦,老天,你们来得刚好,我正在想怎么脱身。” 然而,当他看清房间里都有谁的那一刻,双眼瞬间睁大,“见鬼。” 早有准备的扎坦娜一把抓住了地狱侦探的风衣袖子,阻止了他转身逃跑的行径。 “好久不见,约翰?”扎坦娜甜美地笑着,但手劲却出奇地大,“恐怕你要之后才能还上那三局了,我们正需要你的专业意见呢。” 他身后的恶魔见状,识时务地松开手,“别想赖账哦,约翰。”临走前不忘冲房间里的几个人类送了三个飞吻。 扎坦娜一个,蝙蝠侠两个。 法阵的光芒逐渐消失,恶魔们的靡靡之音也渐渐远去。康斯坦丁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风衣,点燃了一支烟。 “那么,又是什么超自然的麻烦事?而且为什么偏偏是在韦恩庄园?”《 》 15、半面具 康斯坦丁点燃了一支香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烟雾。 蝙蝠侠皱了皱眉头。“这里不允许吸烟,约翰。” “哦,抱歉,忘了这里是五星级庄园。”康斯坦丁用纯正的英音地说道,但还是把烟掐灭了。 扎坦娜冷哼一声:“我猜你是习惯了地狱的环境,那里到处都是硫磺味。” “说到地狱,大部分人不知道,其实那里没大家想得那么糟糕,我认识的很多家伙都是地狱来的。”康斯坦丁靠在椅背上,“说起来,我有个朋友和你……朋友的养子同名。杰森,对吧?他姓什么?有没有改姓?我记不大清了。” “没有。”蝙蝠侠简短地回答他。 康斯坦丁挑起眉毛,“我还挺想见见他的。他回来了对吧?”他的声音带着某种意味深长的暗示,“这可真是一条漫长的路。” “我认识的几个大人物中有对他很感兴趣的。可惜他不属于那里,只是短暂路过……” “够了。”蝙蝠侠的声音冷如寒冰,“比起不在场的人类,我想你对刚刚听说的灵异案件更感兴趣。” 扎坦娜敲敲桌子:“约翰,也许我们该专注于手头的事情,我们正需要人给出专业意见。” 康斯坦丁咳了一声,从风衣内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笔记本:“好吧,让我们从最基础的开始。” “首先,我需要看看那栋楼的施工图纸。任何超自然现象都不是凭空出现的,总有源头。”他翻开笔记本,用沾着烟灰气味的手指在上面划着什么。“我们要找的是死亡记录。施工期间有没有发生过事故?意外还是人为?或者更早一些,这块地皮上以前有什么?墓地?医院?屠宰场?” 蝙蝠侠拿出平板,滑动屏幕调出相关档案。“答案是没有。在被集团买下开发以前,这片地皮并没有任何可观的建筑记录。附近倒是有一个家族的庄园,但都已经被推平了。家族后代变卖了土地后改姓离开了哥谭。 他将平板递给康斯坦丁,“这是迄今为止的记录。我标注了值得注意的事故。” 康斯坦丁接过平板,眯着眼睛仔细查看,“这就是全部了吗?” “这是我们能找到的部分。” 康斯坦丁点点头,这就意味着哥谭警局也就知道这么多。 扎坦娜侧头看向蝙蝠侠:“推平的庄园?什么家族?” “档案上记录的是索尔顿家族。十九世纪的迁居于此,在数十年前家道中落。迁居之前的家族历史记载他们来自欧洲。”蝙蝠侠回答道。 康斯坦丁抬起头看向蝙蝠侠,”你能查到索尔顿家族的详细资料吗?特别是他们离开前发生了什么?” “关于他们的资料很少,但阿尔弗雷德已经在做了。”蝙蝠侠简洁地回答。 “当然,你的管家比大多数政府部门都效率高。”康斯坦丁翻了一页笔记本,记下一些常人难以看懂的符号。 看他记得差不多了,扎坦娜点着椅子扶手,问康斯坦丁:“罗宾们提到的通讯干扰呢?那种强制劫持信号的现象很少见,在我印象里不是随便什么灵能做到的事。” “你说得对,小扎。”康斯坦丁用她的昵称,这让扎坦娜的眉毛皱了一下,“普通的怨灵通常玩不动这种高科技把戏。这需要对现代技术有深入理解。” “或者说,需要一个在生前就精通这些的人。”蝙蝠侠补充道。 “没错,小蝙蝠。”康斯坦丁点头,成功让蝙蝠侠也皱起眉,“有时候,那些在生前没什么过人之处的普通人,死后反而能搞出最大的麻烦。活着的时候平庸无奇,结果发现自己的天赋全都在死后才亮起来。” 康斯坦丁重新点燃了一支烟,无视二人投来的的怒视:“我见过一个生前只是个it技术员的家伙,死后却能操控整个城市的通讯网络。还有一个社区人人称赞的家庭主妇,死后变成了能够扭曲现实的恶灵。生前的性格和死后的恐怖程度有时候成反比。” 康斯坦丁还有点良心,站起身,走到窗边,吸了一口烟。 扎坦娜转过身,黑色的长发在肩膀上滑动,她问:“那你觉得我们面对的是什么?作祟的恶灵,还是更复杂的东西?” “这就是问题所在。”康斯坦丁望向窗外,手指在窗沿上有节奏地轻敲,“如果只是普通的怨灵作祟,你的传送术不会被拒绝得这么干净。那栋楼有主人,强到可以拒绝来自你母亲的血脉。” 他回过头,直视着蝙蝠侠:“给我那栋楼的完整档案。建筑记录、事故报告、死亡证明,越详细越好。我们需要排除这些常见的特例,然后才能确定我们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在康斯坦丁身后,夕阳逐渐沉入地平线,橘黄色的光芒透过落地窗在房间内投下长长的阴影。夜晚很快就要到来。 黑暗骑士站起身,“还有一样东西你们需要看看。”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某种谨慎。 康斯坦丁挑起眉毛。“什么东西?” 蝙蝠侠按响铃铛,管家很快到来,他提着一个金属箱子,放在桌上后,冲着两位不常见的客人礼节性地颔首,退出了房间。 箱子被打开,露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罩。里面放着一个狐狸面具,只有一半,仿佛被什么锋利的东西从中间整齐切开。断裂处露出底下古老的木制骨架,表面雕刻着复杂的符文。 “不用这么严实。”康斯坦丁挑眉,“魔法想要穿透现实的屏障轻而易举。”但当他的手掌贴上玻璃表面时,脸上的讥讽瞬间消失。他的眼睛睁大,声音变得凝重:“你还有这种东西。” 蝙蝠侠嘴角勾起一个几乎察觉不到的微笑。“有时候会用到。” 康斯坦丁小心地取出面具,在灯光下仔细端详。符文在他的视线中似乎微微发光,他的脸色逐渐变得严肃。“这是复制品。” “我知道。”蝙蝠侠的声音平静无波,“原版在拍卖会上被劳福德家族的人拍走了,后来出现在……三重奏的脸上。” 康斯坦丁的手指轻抚过面具边缘,感受着木质纹理的古老和符文雕刻的精细。每一道刻痕都深入木质内部。 “你知道完美复制一件神秘学物品意味着什么吗?”康斯坦丁的声音变得严肃,“要制造一件有效的复制品,制作者必须完全理解原件的结构。不只是外观,还有它的形而上学特征,甚至是它在阿卡西记录中的印记。” 他将面具举到灯光下,符文的阴影在他脸上跳动。“这需要与原件建立一些……深层联系。制作者要么长期接触过原件,要么……” “要么什么?”蝙蝠侠问。 “要么他们可以窥视魔力本质。”扎坦娜回答,“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感知物质背后的以太结构,解读刻印在物体上的符文。这种能力只有极少数存在具备。这不是普通的魔法,不是这个时代的法师能做到的事。” 扎坦娜走近,取过他手中的面具,仔细观察:“这上面的波动非常微弱。”但切实存在。 “微弱是因为它只是影子。”康斯坦丁将烟掐灭,眼神变得凝重:“触及现实的根基,重塑物质的本源,很好,现在有一件事可以确定了。你们的对手有重塑现实的能力。” ————————————————— 回到太阳落山前的几个小时前,天气并不算晴朗,一个平常的哥谭式的下午。 码头的阳光被一层薄薄的乌云遮蔽,几束阳光顽强地从云层中透出来,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腥咸味和锈蚀金属的气息。 杰森·陶德踏上湿滑的石阶,红色皮夹克在海风中轻摆。 这里是哥谭最繁忙的码头之一,巨大的起重机在灰暗的天空下伸展着钢铁臂膀,集装箱堆积如山。 远处,哥谭慈善总医院的白色建筑清晰可见。杰森对那里很熟悉,作为红头罩,他往那里送过不少半死不活的罪犯。 码头工人们在机械的轰鸣声中忙碌着,叉车来回穿梭,海鸥在咸腥和汽油味中盘旋觅食。这里的规则很简单:要么足够强硬,要么闭嘴干活。 杰森转了一圈,一路上多了几双窥伺的眼睛,都在试图搞清楚这个年轻的生面孔是带着什么目的来到这里。 这里怎么看都和阴森的大楼扯不上关系,就在杰森考虑是抓几个法尔科内的走狗问话,还是潜入办公室查找失踪人员名单的时候,他晃悠到了一处铁皮仓库附近。 他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和粗野的咒骂声。三个健壮的工装男人正围着一个瘦弱的身影,拳脚相加。 “该死的文件柜,你以为穿身西装就能在这儿指手画脚?” 杰森皱起眉头,迅速冲了过去。不到两分钟,三个壮汉就倒在地上呻吟。 被围殴的人双手后撑在水泥地上,双眼瞪大,还没有从殴打已经结束的事实中清醒过来。 “被打傻了?”杰森出声询问。 那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略显廉价但整洁的靛蓝色西装,白衬衫被扯得皱巴巴,眼镜歪在鼻梁上。他战战兢兢地站起来,连忙整理着衣服。 “谢谢,谢谢您。”年轻人的声音带着颤音,“对不起,我上班不是很久,请问您是……?” “免了,他们为什么打你?最近新加了必须殴打新人的规矩吗?” “不、不是。”年轻人扶正眼镜,声音颤抖,“其实……他们打我也没错。” 杰森挑起眉毛。 年轻人道:“我来核对货物清单,结果发现确实是我们少了他们的货。三箱电子设备,价值不菲。如果找不回来,他们的损失会很大。” 杰森咧嘴一笑:“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上司为什么派一个新人来处理这种事?” 年轻人想了几秒,然后大惊失色。《 》 16、先发邮件吧 年轻人还想挣扎一下:“我只是按照安排来,这工作也是老板安排给我的。” 杰森冷笑:“工作做得好坏,评判权在老板手里。你觉得他会说是自己安排出了问题,还是会说你执行不力?你的老板会是哪种反应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听到这话,年轻人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抱住头,生无可恋。 “你觉得他们打完你就算了?”杰森的笑容带着一丝危险,继续循循善诱:“等你回去汇报货物丢失,你的上司会第一时间把责任推到你头上。新人嘛,最好的替罪羊。” 年轻人脸色煞白:“难怪主管不愿意跟我来……他说他有更重要的会议要开,让我独自处理。我还以为是对我的信任。”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现在想想,如果真的只是例行检查,为什么要特意强调让我一个人来?” 年轻人推了推眼镜,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您……您是做什么工作的?为什么对这些这么了解?” 杰森耸了耸肩:“我现在算是独立出来,带着人干项目的。” 年轻人看着杰森健壮的体格和从容的气度,不知脑海中浮现出了什么情节波折的创业故事。他感慨道:“真是年轻有为啊。” 年轻人没敢说,像这样的人,肯定不会让下属背黑锅,他看起来有种会把对面几枪突突了的气质。 “所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杰森看着他,“要么回去等着被炒鱿鱼,要么想办法自保。” “您有什么建议吗?”年轻人急切地问道。 “很简单。”杰森靠在集装箱上,“先拍照取证,记录现场情况。然后给你上司打电话,当着这些工人的面汇报情况,让他们听到你是按指示行事的。” 穿蓝色西装的年轻人眼睛一亮:“这样他们就知道不是我的决定?” “更重要的是,你要求上司立即派人来处理。”杰森继续说道,“因为涉及金额巨大,你一个新人无权决定赔偿事宜。记住,把球踢回给他。” 年轻人连忙掏出手机,但手还在颤抖。“万一他不接电话怎么办?” “那就发邮件,抄送部门所有人。标题写‘紧急:货物丢失事件需要主管指示’。”杰森的笑容变得更加玩味,“相信我,他会很快回复的。” 派克深吸一口气,开始操作手机。“谢谢您,真的谢谢。我叫派克·阿萨尔,不知道您是……?” “叫我陶德就行。”他看了看手表,“我还有事要办,你能处理好吗?” “能的,我按您说的做。”派克用力点头,然后好奇地问,“您的项目是在这附近吗?” 杰森望向铁皮仓库的方向,为了方便区分,这里铁皮仓库的大门上方都用鲜红的油漆标着数字,“算是吧。调查类的工作。” 年轻人看着像是又脑补了一段创业路上的阴暗面和商业斗争。“真是不容易啊,不过您这样级别的创业者竟然亲自前来调研,我见过的哥谭的商业竞争比这粗暴多了,比如直接对商业对手进行人身攻击,占有他们原来的市场。” 杰森·陶德高大的身影不知为何踉跄了一下,然后只是看向远方。 派克看着不动声色的杰森,眼中闪烁着某种崇拜的光芒,仿佛在脑补着什么创业路上的阴暗面和商业斗争。“我能帮上什么忙吗?我是说,即使是像您这样有经验的人,有时也会需要一些来自各个方面的建议。” 杰森把目光收回来,神色如常:“你说的没错,你是哪个公司的?主要做什么业务?” “哥谭进出口贸易公司,主要做水果、鲜花类的进出口,之前进口的大单比较多。”派克推了推眼镜,神情严肃地像是在面试,“我们公司规模不算大,但一直做得还不错。只是最近……呃、大概从三个月前开始,我们就接不到那些大单了。以前那些固定的客户也开始找借口推迟订单。” 海风带着咸腥味吹过,远处的汽笛声在雾气中显得格外凄厉。 杰森嗅到这里面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什么情况?具体说说。” 派克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深吸一口气:“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不一定准确。大概几周前,公司里来了几个人找老板谈话。我那天刚好加班,听到老板办公室里传来很大的争吵声。” 他停顿了一下,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老板发了好大一通火,声音大到整个楼层都能听见。什么‘我已经按照约定做了’、‘这不是我的错’、‘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之类的话。然后那些来的人声音很冷,说什么‘规矩就是规矩’、‘没有例外’。” 派克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那天之后,老板把所有员工叫到一起开会,开会的内容是其他事情,可是老板脸色铁青,我们大气都不敢喘。在会议结束后勒令谁都不准谈论多余的事情,违者立即开除。他没有说是什么事,可我们都知道不能谈论那几个人。” “我们都吓坏了,因为从来没见过老板那么愤怒又那么恐惧的样子。” “那些来人什么样?”杰森追问。 “西装革履,看起来很有钱,开着黑色豪车离开的。但是……”派克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其中一个家伙的脖子上有个很大的刀疤,另一个手臂上纹着什么图案,看起来就像是从监狱里刚出来的,不是什么善茬。那种眼神……让人不寒而栗。我当时躲在茶水间的门后,心跳得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离开的时候,那个意大利人很礼貌地跟老板握手,但我看到老板的手在发抖。他们走后,老板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坐了很久,然后就把所有当时还在公司的人叫去训话,我不知道这件事和那天之后老板多给我派了工作,还让现在的主管带我有没有关系。”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把事情闹大会怎么样。”派克的声音带着担忧,“但是现在这样下去,公司迟早要完蛋,我们这些员工也会失业。” 他看着杰森,眼中满含感激:“要不是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刚上班没多久,说实话,我原来都不是干这个的。” 杰森挑起眉毛:“什么意思?” 海风吹过码头,远处的起重机发出沉重的金属摩擦声。几只海鸥落在附近的集装箱上,用黑色的眼珠打量着这两个陌生人。哥谭的码头从来不缺故事,每天都有人在这里发财或者丧命。 这个穿蓝色西装的瘦小男子推了推眼镜,苦笑道:“我本来是会计专业,但是毕业后一直找不到对口的工作。哥谭的经济虽然在复苏,但好的职位都被有经验的人占了,新人很难挤进去。” 派克自嘲地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我都准备去外地求职了,结果突然收到哥谭进出口贸易公司的offer,让我进来做码头的业务。虽然不是专业对口,但至少有份工作。” 杰森静静听着。这种故事在哥谭很常见,眼前的年轻人还有学历傍身,而他手下很多人都是出身东区,在勉强完成义务教育后为求谋生加入帮派。 “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干到一半,原来的会计死了。”派克的声音变小,“公司居然让我转回本专业,接手账务工作。我还听到消息的时候感慨哥谭机会多呢,没想到……” 他停顿了一下,“没想到这个位置是这样空出来的。” 杰森勾起嘴角:“你想的没错,大城市确实机会多。” 一个死了,另一个顶上。 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怎么死的?” 派克听到这话,抬头看向杰森。 原本那个带着玩味笑容的年轻男人此刻神情严肃,深邃的眼神中闪动着某种危险的光芒,阳光从乌云缝隙中洒下,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投下阴影,让他看起来突然充满威胁性。 派克左右看了看,周围除了远处忙碌的工人,没有其他人。但派克还是很谨慎地压低了声音,身体微微前倾:“您不要告诉别人……是被自己人灭口的。” 码头上的噪音突然显得格外刺耳,海浪拍打着石岸,发出沉闷的回响。 “根据我听到的消息,”派克的声音颤抖着,“老会计接了个大单,但是处理过程中出了问题,没让客户满意。客户很生气,威胁要撤销合作。” “老板为了保住客户,也是给他们一个交代,就……” 他做了一个枪击中太阳穴的手势。 周围的噪音此刻已然遥远,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剩下海浪拍打石岸的声音。 “你们能在伯恩利港占据一席之地,肯定有靠山。”杰森直视着马克,“你们的客户,到底是谁?” 派克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在偷听。海鸥在头顶盘旋,发出刺耳的叫声。远处的雾气中,集装箱堆积如山,像是沉默的巨兽。 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用气音说出了那个名字: “法尔科内。”《 》 17、不速之魂 茂密的树冠在夜风中摇摆,叶片摩擦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宁静的湖面就像一面黑色的镜子,偶尔有涟漪打破表面的寂静无波。 这里是距离大楼数百米外的一处湖面,细密的树冠提供了若有若无的遮蔽。 康斯坦丁蹲在一块底部覆盖着苔藓的岩石后,手中的水晶灵摆散发着淡红色的微光。 “无人机的符文稳定吗?”蝙蝠侠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 康斯坦丁检查了一遍悬浮在半空中的小型设备,符文在金属表面闪烁着暗红色的光芒。“很稳定。覆盖范围足够大,能探测到整栋楼加上周围五十米的区域。” 无人机起飞,逐渐靠近那栋建筑,带着试探意味的符文开始发挥作用。 扎坦娜靠在康斯坦丁身边的树干旁,举起望远镜,看了一会,“还是没有动静。窗户都是黑的,连影子都看不到。” 康斯坦丁皱起眉头,盯着水晶中不断流淌的暗红色光线。“我之前提到过,人死后灵魂会发生一定程度的转变。如果里面的人只是普通的死者,那很好办,先感知到他们的存在。”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严肃,“但如果不是普通情况……” “你发现了什么?”蝙蝠侠问道。 “什么都没有。”康斯坦丁摇头,语气中透着困惑,“一点灵体波动都感知不到。这很奇怪,小蝙蝠。法术的覆盖范围超过了整栋大楼的面积,就算是最微弱的智慧生物也应该有反应。老鼠、鸟类、甚至蜘蛛都会产生微弱的生命波动。” 扎坦娜放下望远镜。“也许它们都搬走了。” “或许吧。”康斯坦丁的表情变得凝重,“还有另一种可能,这是个贪婪的家伙,所有的灵魂都被它吃了。” 康斯坦丁放下水晶,转向通讯器。“小蝙蝠,你说过的三重奏的情况怎么样?他们还在里面吗?” 蝙蝠侠的回答很快传来:“他们没有出来。我在大楼周围部署了四十台监视无人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监控。所有画面都实时传回蝙蝠洞的主控制台。” “大楼的外部结构发生过变化。之前遭受了内部爆炸的损害,高层的玻璃窗户大面积破损,但现在却完好如初,甚至比之前……更加干净?” 蝙蝠侠沉默了一下,通讯器中传来键盘敲击的声音,显然他在调阅监控数据:“在无人机的监控显示里,这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有人尝试离开过吗?”扎坦娜问道。 “没有。我还在建筑物周围设置了声波驱赶装置和路标诱导系统,任何试图进入或离开的人都会被引导到指定区域。但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活动迹象。” “这就是问题所在。如果三重奏真的在里面,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都起码会有能量波动,但现在什么都没有。”康斯坦丁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泥土。“要么那东西强到能屏蔽我和扎坦娜联手的探测,要么他们现在渣都不剩。” 他对通讯器说道:“你知道你们告诉我夜翼和红头罩的通讯内容被篡改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小蝙蝠没有回答他,康斯坦丁也不在意,继续说了下去:“我想的是,这东西在玩弄猎物。” “它不急着杀死目标,而是先要戏弄一番。就像猫抓到老鼠后不会立刻咬死,而是要拍打几下,看着猎物惊慌失措。” 康斯坦丁摸出自己的烟盒,扎坦娜拍掉他的手,丢给他一根棒棒糖。 蝙蝠侠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继续说。” “还有一种怪物会装成人类的样子跟你打招呼,”康斯坦丁撕扯棒棒糖的包装,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它会模仿你熟悉的人的声音,说着正常的话,但总有那么一点不对劲。可能是语调太平板,可能是用词太正式。” “但目的是一样的,引诱更多人过去。”扎坦娜接道。 康斯坦丁把棒棒糖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根据这些特征,我猜测最有可能的是——” “domusmactabilis。”蝙蝠侠比他更快说出了那个答案。 康斯坦丁皱眉,嘴角却在笑,用英音说出抑扬顿挫的调子,“我真讨厌有另一个侦探在场。” 扎坦娜回忆起自己所学的知识,domusmactabilis,拉丁文的“死屋”,一种人死后灵魂与建筑物结合的超自然现象。当一个充满怨恨的灵魂占据了人造建筑时,就会产生这种怪物。 扎坦娜说:“我记得这种结合体靠内在的复仇之火维持生命,会随着吞噬的生命而变得更强大。” “没错。”康斯坦丁点头,“这解释了为什么我感知不到任何灵魂波动,所有的生命都被建筑物本身吞噬了。三重奏,还有可能包括大楼里的其他人,都成了它的燃料。” 通讯器里没有传来任何回复,披着披风的黑暗骑士像黑夜本身一样沉默。 “黑夜可不会抢答我的台词。”康斯坦丁嘟囔道。 他从风衣内侧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玻璃瓶,瓶身呈暗绿色,表面刻满了复杂的符文。他轻轻转动瓶盖,一缕淡蓝色的烟雾从瓶口涌出。 烟雾在空中凝聚,逐渐形成一个半透明的人形轮廓。那是个中年男人的模样,穿着一身灰色呢大衣,脸上带着困惑和愤怒。 灵魂的边缘闪烁着微弱的黑点,像水中的倒影一样摇摆不定。 “这是恶魔当作筹码输给我的,随便用。”康斯坦丁解释道,把空瓶子收回口袋。 “什么筹码?我当时也在赌桌上。”灵魂转向康斯坦丁,声音带着回音般的空洞感:“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要出卖我?我只是在一边看着,你居然指着我说:‘用这家伙当赌注行不行’?” 扎坦娜看着那个飘浮的灵魂,皱起眉头。“康斯坦丁,这个灵魂是无辜的吗?” 康斯坦丁耸了耸肩。“跟我待在一起的家伙能是无辜的吗?” 通讯器里传来蝙蝠侠的沉默。 那种特别沉重的、带着明显不赞成意味的沉默。 突然,一股无形的力量抓住了康斯坦丁的衣领,把他从地面拎了起来。 扎坦娜的声音带着怒意:“约翰·康斯坦丁!” “等等,等等!”康斯坦丁挥舞着双手,“扎坦娜,你们不一样的!我——” “我当然是无辜的!”灵魂在旁边愤愤不平地说道,“比起你这种灵魂被(哔——)了还(哔——)的家伙,我的灵魂像雪一样洁白!” 扎坦娜保持着法术,让康斯坦丁悬在半空中。“我不能让无辜的灵魂去当诱饵。他明显是被你坑害的受害者。” 她的语气更加严厉,“而且万一这个灵魂被吃掉,不就是在给对方送食物,让情况变得更糟糕吗?你自己也说了,那东西会随着吞噬生命变得更强。” 康斯坦丁在空中无助地摆动着腿,试图找到着力点。“听我解释……这是为了更大的利益——” “为了更大的利益?”扎坦娜加强了魔力,康斯坦丁被拎得更高,“约翰,你总是这样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借口。” 灵魂飘到康斯坦丁面前,得意地说:“看到了吧,康斯坦丁?正义终于站在我这边了。” 康斯坦丁在空中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不会变得更糟糕的。” 扎坦娜眯起眼睛,她的魔法力量并没有因为康斯坦丁的话语松懈。“什么意思?” “我有我的计划。”康斯坦丁的语气变得认真,“但如果你们坚持的话……” 经过几分钟的争论和威胁,康斯坦丁最终举手投降。“好吧,好吧。我投降。” 扎坦娜松开了法术,康斯坦丁重重地落在地上。他拍拍身上的泥土,重新掏出那个绿色玻璃瓶。 “对不起,老兄。”康斯坦丁对着灵魂说道,“看起来你今天不用去冒险了。” 灵魂露出了得意的表情。“这还差不多。” 康斯坦丁将灵魂重新收入瓶中,然后划开自己的手掌,鲜血滴在水晶灵摆之上,他开始念诵低沉的咒语。血液在他掌中凝聚、扭曲,最终依附着灵摆形成了一个巴掌大小的血红色人形。 “血肉替身。”康斯坦丁解释道,“到这个程度足够骗过那栋楼的感知了吧。” 他将血红色的小人偶朝大楼方向扔了出去。替身在空中逐渐放大,落地时已经有正常人的大小,摇摇晃晃地朝着大楼走去。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某个微弱的血红色光点在飘荡。它能感知到自己,但不记得自己是什么。周围是虚无,是比死亡更深层的空洞。 光点移动着,寻找着什么。温暖?光明?记忆? 然后它听到了脚步声。 不,不是脚步声。是某种更古老、更原始的声音。追逐的声音。饥饿的声音。 光点开始逃跑。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但本能告诉它必须跑。后面的东西在靠近,一旦它被找到,一切就结束了。 拐弯,穿过一道门,又是一道门。黑暗中的建筑结构扭曲着,楼梯通向不存在的楼层,走廊延伸到无限远处。 这本就是一场不公平的比赛,追逐者越来越近。光点能感受到它的呼吸。如果那算得上呼吸的话。那是空洞吸食另一个空洞的声音,是饥饿本身发出的咆哮。 逃跑,继续逃跑。但黑暗没有尽头,而追逐者永不疲惫。 光点感到自己在变弱,在消散。这不是死亡,死亡至少还有终点。这是被彻底抹除,连存在过的痕迹都不会留下。 就在它即将被吞噬的瞬间,光点发现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还有另一个光源跟随着它。更明亮、更温暖的光。 狂乱的喜悦席卷了它,没有丝毫犹豫,一个廉价的替代品被扔进了黑暗中。 追逐者停顿了一下,然后改变方向,朝着那个新的猎物扑去。 光点得救了,暂时的。它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听着远处传来的惨叫,知道某个无辜的存在正在为它承受本该属于它的命运。 但现在还不是庆幸的时候,必须立刻离开,光点踉踉跄跄地穿过大楼的前门,它的感知里只有混沌和恐惧。 楼梯在它脚下咯吱作响。每一步都像踩在白骨上。 走廊很长,比外面看起来要长得多。墙壁在呼吸,天花板在滴水。 温热而粘稠的水。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它回头,什么也没看见,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它开始跑。 门一扇接一扇地从身边闪过。每扇门后都有东西在敲击,在呼喊,在哭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急切。 突然,走廊到了尽头。 替身停下脚步,喘着气。它以为自己摆脱了追击,以为那些无形的手和牙齿不会再找到它。 然后它感觉到了。 就在背后。 替身缓慢地转过身。 黑暗中,有东西咧开了嘴,细密如针的利齿挤满了血红的嘴角。 一个微笑。 尖叫声只持续了一瞬间,然后是咀嚼的声音。湿润、满足的咀嚼声。 静谧重新降临。 康斯坦丁突然踉跄了一步,手捂着胸口。一丝鲜血从他嘴角渗出,在苍白的脸颊上留下暗红的痕迹。 “该死……”他嘶哑地说道,更多的血从口中涌出,溅在脚下枯黄的落叶上。 扎坦娜立刻上前扶住他。“约翰!” 康斯坦丁的身体剧烈颤抖,双眼开始翻白。他能感觉到那种熟悉的撕裂感,血液在他体内沸腾,与某种更黑暗的力量产生共鸣。他拼命地从风衣内侧掏出一张发黄的羊皮纸,上面刻满了复杂的符文。 “用这个,扎娜,救……”他吐出更多的血。 康斯坦丁的双眼彻底翻白,身体向后倒去,却没有落在地上,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托住。扎坦娜黑发飘动,拿着带血的羊皮纸,激活了符文。 就在这时,蝙蝠侠的身影从树林中冲出,黑色的斗篷在风中飞舞。他从万能腰带中掏出一支银色的注射器,针管里装着无色的液体。 蝙蝠侠面无表情地将针头刺入康斯坦丁的颈动脉,推入药剂。 十几秒钟后,康斯坦丁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大,瞳孔急剧收缩,然后放大,像照相机镜头调焦一样。他大口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刚从深海中浮上水面。 “咳……x的……”康斯坦丁虚弱地说道,咳出一口血,“这下面的可是真货。” 他艰难地从地上坐起,靠在一棵橡树的粗糙树干上。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风吹动他凌乱的金发,破旧的风衣领子在肩膀上歪斜着。 远处的湖面波光粼粼,但此刻吹来的风格外阴冷。 符文在肾上腺素的帮助下完成了使命,落入扎坦娜手中,变为普通的羊皮纸。 扎坦娜轻轻一捏,那张纸就化为灰烬,被风带走,“你看到那东西了?” “嗯……不是普通的怨灵,那东西不可能来自人类世界,绝对……呼,绝对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蝙蝠侠已经将注射器收起,黑色的面具下,眼神凝重。“能确认具体有什么特征或者能力吗?” “我不知道,我甚至没有看清对面长什么样,只有——”康斯坦丁扶住额头,“呃!只有,红色的嘴和牙齿。” —————————————— 好像吃了点什么东西,味道有点奇怪,感觉就像我不想吃什么零食,但被我妹硬塞到嘴里一样,有种被迫接受的违和感。 是的,我刚刚想起来自己有个妹妹。可能是刚才那点“零食”让我恢复了一些力气,思维也变得更清晰起来。 我妹挺乖的一小孩,长得可爱又讨人喜欢,一看就是天生丽质。人又聪明,就算我讲的笑话不好笑也会很捧场。 也不知道我死了之后她有没有被好人家领养。 ……… 还是继续打电话吧。 我清了清嗓子(天呐,我对想象自己有躯体这件事越来越得心应手了),重新调整了一下“声音”,用一种非常严肃但又不失亲切的语气说道:“您好,请问您有时间吗?我想跟您聊聊哥谭的本地特色,比如下雨,或者蝙蝠侠。” 沉默。 对面给我的回答只有沉默,就好像接通我电话的那一刻对方就把手机扔到了深井里。 唉,和之前很多很多通电话一样,又是毫无回应的一次。说实话我记不清数量了,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打了多少通电话。 这已经不是哥谭人冷漠无情,对待推销电话没有一点好脸色的问题了,这是通讯质量问题吧。 果然不能相信艾略特集团,杂牌子、不行。 当初要是狐狸他们采购的是韦恩集团的电话卡就好了。 或许我应该换个开场白,直接说要跟人聊天也太怪了,我可以假装成卖保险的:“您好,我注意到哥谭最近很危险,所以我来卖保险。生前死后都保哦。” 但万幸他没有挂电话,说明他对我要说的话还算感兴趣,还有机会! 我继续侃侃而谈,以聊天的态度不动声色的将话题引入我要问的事情上。 隔着并不良好的电波滋啦滋啦声,我听见了一声抽泣。 “呜呜……”然后是吸鼻子的声音。 我:?这是听哭了 “呃……sihagoloquemepides,?puedesnomaldecirme?” ? 我努力地想要听懂对面在说什么,终于在集中精神后,对面讲的话有点像英语了。 他说:“如果……如果我按照你的要求做,你能不要诅咒我吗?” 虽然有点生气,我的正常聊天虽然说话题绕的远了一点,也不至于说诅咒吧,这话也太过分了,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啊。 哥谭人真坏! 但内在的哥谭之魂让我的嘴动起来:“哈哈,先生,怎么会呢,我们是友好聊天啊。对了,我刚好有想问你的事情,最近有没有法尔科内的新闻,或者你从任何渠道知道的关于伯恩利区发生的比较奇怪的事。” 对面正要回答,不过我的内心已经有了百分之八九十的把握他会回答:是的。 没有前面那么多通电话,怎么会有今日的成功。就在我感慨坚持的重要性的时候,天花板上突然落下一个沉重的物体。 咚! 滋啦一声电话突然中断,我看着挂断的手机界面,那种眼看着即将成功却被硬生生打断的愤怒瞬间涌上心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我缓缓转头看向来人。 来……魂? 那是一个没有躯体的存在,看起来就像一袋被撕开包装的薯片,但薯片并没有散落一地,而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维持着人形轮廓,在空中飘浮着聚集成一个半透明的身影。 仔细一看,还是我最无感的酸奶油洋葱味的。 我的意思,这个灵魂居然没多少黑色的部分,一些顶多算调料粉末的黑色在灵魂的边缘闪闪发光。 酸奶油洋葱味倒不是说不能吃,但我现在真的不饿。更重要的是,我很生气。非常生气。刚才那通电话可是我难得的进展啊! 那个魂抬起头,然后用一种充满愤怒的声音咆哮道:“去你的康斯坦丁,去你的!” 不是,哥们,你怎么比我还生气?《 》 18、玩火自焚 “欢迎欢迎!”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哎呀,多么难得的客人!你好你好!” 这里到处都是无法穿透的黑暗,只有那块手机屏幕散发着惨白的光,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几只手同时伸出,牢牢握住了灵魂的一只手。灵魂低头看去,在微弱的手机屏幕光芒下,他数出了五只,不,六只手臂同时交错地包围着他。 灵魂的面容扭曲,作为灵体的他居然被抓住了。他很快强迫自己恢复平静的表情,脊背贴紧了墙角,该死,没办法穿墙过去。等等,刚刚他靠着的“墙面”是不是动了一下? 好在那些手很快松开了,以一种职场式敷衍打招呼的速度迅速撤回黑暗中,仿佛刚才的热情只是一场幻觉。 “你是怎么进来的?”那个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只有你一个人吗?” 灵魂大喊:“我是被康斯坦丁丢进来的,都怪康斯坦丁!他才是打扰您的罪魁祸首,我是无辜的!” “康斯坦丁是谁?” 灵魂的语速变快,像是急于撇清关系:“一个很讨厌的魔法师,总是满口谎言。金色短发,穿着一件米色风衣,里面是白衬衫——” “爱打红色领带,喜欢抽烟?”那个声音突然插入,非常自然地说完了他想说的话。 灵魂下意识地点头,想问你怎么知道。当他抬头的时候,整个身体僵住了。 康斯坦丁就站在他面前! 他差点发出惊叫,很快察觉了不对,这只是个虚影。 康斯坦丁站在那里,肩膀上慵懒地搭着一条粗壮的黑色触手。他的头部不自然地向一侧倾斜。一只漆黑的手从黑暗中伸出,托住虚影的下巴,手指像逗弄宠物一样轻抚着那张熟悉的脸。 虚影康斯坦丁的眼中没有一丝光亮,空洞得像被抽走了灵魂。而在他们身后,是连光线都无法穿透的黑暗。 曾经欺骗地狱之主的大法师,现在就像个玩物一样被握在手里。 灵魂本能地噤声。 嘶——这么一说,我好像记得有这回事。 我记得自己好像变得很高,视野变得无比宽阔,俯视着下方的世界。一个很小的光点在拼命奔跑,像只惊慌失措的萤火虫。那种追逐的感觉很有趣,于是我一直跟着,看着那个光点丢掉另一个更小的光点后继续逃窜。 本来打算放过它的,我记得放了来着,为什么最后还是吃了。 我努力回想当时的想法转变,什么都没想起来,只有我妹可爱漂亮的笑脸。 算了,能恢复一点记忆我很开心,吃了就吃了吧。 那块“零食”口感出奇地酥脆,像压缩饼干一样。虽然很小,但提供的能量却异常充沛。 更奇妙的是,我吃完之后多了一些特别的感觉,那是一种奇异的连接感,崭新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知识直接被植入了脑海。 比如,我现在知道如何将眼前这个灵体收进某种容器里。 我重新看向那个半透明的幽灵身上,开了封的薯片很快就会变得不那么酥脆,灵体应该也是一样吧,在外面游荡久了会有点损耗之类的不好的变化。 要不要找个袋子把他放起来呢。 正当我琢磨着给难得的客人找个地方安置一下,谁知道那个灵魂突然用像是要哭了一样的表情说:“别吃我!” 他听起来有点绝望,“我身体里被下了诅咒,会对您造成严重伤害的!” 哦?为了表示尊重,我让三重奏搬过来两把椅子,让客人坐着。灵魂看见突然从黑暗中冒出来的动物头人形的时候吓了一跳,还叫了一声。 我就说三个头的形态很不好吧。 客人落座后,我让假的康斯坦丁也坐下,这样客人不至于一个人坐着,失了礼貌。 其实还缺个桌子,但条件有限,暂时委屈下客人。先听听他怎么说。 灵魂踌躇了一会,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曾经也是个施法者,和康斯坦丁合作过一段时间。按照他的惯常套路,他会先给我施咒,让我忘记自己是个行走炸弹的事实,再把我当作诱饵。”他发出一声干涩的笑声,“但他把我丢进来是为了保命。哈,命都快没了,哪还有余力施什么咒语。” “原来他这么坏啊。”我摸着假康斯坦丁的头点了点。“既然你这么恨他,不如我们合作一把?” 灵魂站起又坐下:“您想要什么?” “我对那位大法师很感兴趣,想见见他真人,你愿意帮助我吗?” 灵魂思考了一会,迅速作出判断:“我很乐意,但是需要您保证不会伤害我,还包括您的使魔或者任何受你控制的生物。” “当然。”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话音刚落,一根微弱的发光丝线在我们之间形成,带着某种约束性的力量。我伸手拨了几下。恍然大悟:啊,原来还可以这样建立链接啊。 一股淡淡的绝望涌上灵魂心头,对方能触碰到这种规则级别的链接。不知为何他已经不感到惊讶了。 这时,他面前的康斯坦丁开口说话了。 更准确地说,刚才所有的对话都是那些漆黑的手操纵着虚影康斯坦丁的身体,捏着他的下巴,让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像表演木偶戏一样:“康斯坦丁不是哥谭人,对吧?” 灵魂僵硬地点点头:“他、他来自英国。” “那就好。”康斯坦丁的嘴角被掰成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不是哥谭的,能吃! 扎坦娜正在打开传送阵,康斯坦丁靠在一旁的树干上,趁扎坦娜注意力在别处,掏出那个曾经装着被他坑害灵魂的绿色瓶子。 灵魂即使离开,他也能用感知到,和他预料到一样,它正在急剧衰弱,残缺不全却没有彻底消失。这意味着那个邪物正在慢慢折磨它的猎物,享受着猎杀前的游戏。 康斯坦丁在心中冷笑:邪物的劣根性,我的血肉替身够它吃饱了吧。 头顶传来金属撞击声。一架无人机重重砸在地面上。蝙蝠侠捡起价值半台豪车的无人机,面无表情地检查着。 机身上原本密布的符文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金属表面布满划痕,像是被野兽的利爪撕扯过,好在内置的数据记录器并未完全损坏。 “所以,我猜这次就这么结束了。”传送阵布置完成,扎坦娜拉起半死不活的康斯坦丁。 蝙蝠侠没有直接回答是与否:“先回去,他需要治疗。” 离开韦恩庄园后,康斯坦丁躲在安全屋中耐心等待,监测着灵魂的状态。直到第四天夜里,感应中的灵魂气息变得极其微弱,几乎要彻底消散。 时机到了。 他驱车来到韦恩庄园附近,坐在车里,取出那个绿瓶,和他的前队友最后联系一次。 怨念传来,“这是你最后一次出卖我了,康斯坦丁,你会受到惩罚的,玩火之人终将自焚!” “很多人都这么说过。”康斯坦丁耸肩,像个负心汉一样毫无负担地询问,“你感觉怎么样,它失去耐心了吧?” 灵魂更愤怒了,但在虚弱的情况下,愤怒也变得苍白无力,他诅咒道:“你这个无耻的家伙!你以为你能永远这样利用别人吗?你等着,总有一天你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你……” 话还没说完,黑暗突然从连接的另一端涌来,那种贪婪和饥饿,即使是康斯坦丁也心里一惊。灵魂的愤怒瞬间转为惊恐,他的话语也变为无意义的尖叫。 康斯坦丁立刻切断了联系,免得那股黑暗蔓延到自己这边。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小蝙蝠,半场休息结束了,快起来解决这个麻烦。” 蝙蝠侠声音低沉:“你说的是英式足球吧,我们这里没有半场休息。” 康斯坦丁一拍方向盘:“所以我讨厌你们美国人。” 在金发的法师驱车驶入韦恩庄园的那一刻,某些不为人知的变化悄然发生。 这座庄园建立之初就设下的准则——邪祟不得进入,突然短暂地失效了。准确地说,是被撤销的。至于是谁、动机为何,尚隐藏在重重迷雾之中。 不过,这一举动的直接后果很快就会显现出来。 黑暗中,一股诱人的香味吸引了他。 透过康斯坦丁的血肉之躯,透过古老庄园的重重石墙,直抵源头,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纯净而坚实的灵魂,每一个都曾在绝望中沉沦,却凭借着强大的意志爬出深渊,在痛苦中重铸,那么珍惜,那么难以企及,也因此……格外诱人。 啊,他想,原来我真正想吃的,是这个啊。 但他也同时面临了所有捕食者都会遇到的永恒困境:最珍贵的美味往往只能品尝一次,满足口腹之欲后便再无踪迹。 “大人,”灵魂小心翼翼的声音打断了他,将他重新拉回到黑暗当中,“演到这个程度就好了吗?” “叫我罗德里克就好了。”黑暗中的存在回过神,“接下来我们只需要等待。耐心是一种美德,我的朋友。”《 》 19、队友祭天 康斯坦丁掏口袋想找出几根烟,扎坦娜离开哥谭之前把那些嗜好品全扔了,留了一堆五颜六色的糖果,还有少得可怜的尼古丁贴片。 摸了半天,身形高大的黑色人形投来的目光越发冰冷,康斯坦丁咳了一声,开口:“长话短说,小蝙蝠。我的血肉替身里埋了东西。那玩意儿吃下去后会消化不良。” 他拿出一颗糖果,握在手里:“虽然美味但是有毒的诅咒。当然,这种程度的诅咒是无法杀死它的。顶多是让它陷入虚弱状态一段时间,我们截球的机会就在这里了。” 蝙蝠侠双臂抱胸,面具下的眼睛紧盯着康斯坦丁。“然后呢?” “我打算跟它做交易。”康斯坦丁这会笑得像个不折不扣的欺诈师了,“帮它解除诅咒。至于如何让它接受这个交易……这就需要你的帮忙了。” “我不会魔法,康斯坦丁。” “不不不,这不需要魔法。我需要你当一个坏警察。”康斯坦丁摊开双手,“你知道审讯室里的套路,那种一个好警察,一个很吓人的坏警察。那东西需要看到威胁,真正的威胁。你要让它相信,如果不跟我合作,你就会直接毁掉它。” 蝙蝠侠沉默片刻。“你的计划是什么?如何保证大楼里的存在不会一眼看穿这个套路,它说不定在警察这个名词发明之前就存在了。” “最重要的保证——蝙蝠,你很吓人。还有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自己的魔法天赋有多高,我们的小蝙蝠有能媲美天才的天赋,却将它们轻易浪费。哦,别那么看着我,你如何使用你的天赋是你的事。” “相信我,那种东西对你们又爱又恨,所以有的是办法。”康斯坦丁从风衣内袋掏出一个小瓶,里面装着某种散发微光的液体:“这是圣水和天使血的混合物,还加了一点我的个人收藏,来自九层地狱的珍贵粉末。当然,你不会想知道是从什么东西上刮下来的。你只需要在关键时刻把这东西洒在手上……” “就这样?” “那东西会感受到威胁的。天使血会让你的灵魂暂时刺眼个一百多倍,而来自地狱的小粉末会让它相信你掌握了某种禁忌力量。”康斯坦丁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不需要真的会魔法,只需要让它相信你随时能要它的命。” 蝙蝠侠接过小瓶,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紫色光泽。“和你合作总是要考虑很多东西,康斯坦丁。” “骗你对我没好处,你不放心的话拿去检查一下。要不是扎坦娜有无形者的麻烦要处理,我也不会这么快把天使血交出去。” 康斯坦丁像咬烟一样咬着吃完的糖棍,“那东西如果不受控制,哥谭就完了。而你,蝙蝠侠,是这座城市最后的希望。我只是确保你有足够的筹码来威慑它。” “记住,当它出现时,你要表现得就像你真的能动动手指就将它化为飞灰。那种整座城市都在你的掌控之下的自信,甚至是不可一世,这些才是关键。” 黑暗骑士转过身,斗篷在夜风中无声展开,像一对巨大的翅膀。 “我确实可以。” 整个哥谭的灯火在他脚下,一路延伸至遥远的天际线。随后他纵身跃下,落入黑暗中,像一滴眼泪回归雨水。 ———————————————— 康斯坦丁那辆福特野马在距离大楼还有五分钟车程时突然熄火,发动机发出几声不甘的咳嗽后彻底沉寂。 康斯坦丁拧动钥匙,只听到马达空转的声音。 “不是吧。”他重重拍了拍仪表盘,破旧的收音机跟着发出几声沙沙的电流噪音,“连车也不让人开。” 他推开车门,夜风带着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雾气不知何时开始在车道上聚集,像是有生命般缓缓蠕动。 康斯坦丁锁好车门,确认雾气没被投毒什么的,随后步行走向那栋废弃的大楼。 雾越来越浓,路灯的光芒变得模糊不清。当他接近大楼那扇巨型的旋转玻璃门时,一个人影从雾气中显现,站在马路上一动不动。 康斯坦丁回头,隐约望见一个成年男性的轮廓,个子不矮,穿着一身随处可见的西装,他的脸完全模糊不清,五官像是一幅油画,只不过画上的颜料都被某种力量扭曲,呈现出色彩混杂的漩涡状。 人影开口了:“不要进去。” “哈,过时的恐怖把戏。”康斯坦丁头也不抬,“有本事你过来啊。” 大楼的正门和马路有一段不短的距离,那里曾经是精心设计的景观:圆形车道环绕着一座三层喷泉,两侧是修剪整齐的花园和几棵橡树。 如今喷泉早已被拆除,只留下一个圆形的水泥坑,里面积着发黑的雨水。花园沦为荒草堆,野草长得有半人高,偶尔可见几朵不知名的小花。 人影没有攻击的意图,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康斯坦丁穿过荒芜的前院,推开大楼的旋转门。 门内的景象让康斯坦丁停下了脚步。 一楼的格局完全变了。他看过这栋楼的资料,一楼原本是个奢华的酒店大堂,大理石地面上铺着红色地毯,水晶吊灯从天花板垂下,壁纸是藏有暗纹的米色,还有石制的接待台。虽然设备都被搬空了,但豪华的装修应该还在——嗯,至少骨架还在。 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 不是“空荡”,而是“虚无”。地面、墙壁、天花板都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仿佛整个空间被某种力量吞噬了。唯一存在的,是正中央孤零零放着的一把木椅,像是从哪里随便搬来的。 “康斯坦丁。”声音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回音在这个不存在的空间里无限延伸,“你来了。快请坐。” 康斯坦丁没有走向那把椅子,而是停在黑暗的边缘。他摊开双手,做出一个完全无害的姿态。 “我不是来伤害你的,恰恰相反,我是来帮你解决麻烦的。” 至于麻烦怎么来的,你别管。 康斯坦丁敏锐地注意到,某一处的空气在轻微扭曲,就像夏日柏油路上的热浪。 上钩了。 “这是个交易。知道你消化那个灵魂时遇到了麻烦。诅咒很难受吧?” 那东西突然笑了。那笑声如此普通,康斯坦丁一早上买咖啡都能听见八个男的这么笑,但他还是脊背发凉。 “是的,很难受。” 康斯坦丁张嘴正要继续他的说辞,却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一股无形的力量从背后袭来,像铁钳般将他牢牢钉在原地。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正是那个应该被折磨然后被吃掉的灵魂,此刻正面带嘲讽的微笑看着他。 “不可能……”康斯坦丁艰难地转过头,“不管用什么探察手段,你都应该消失了。” 灵魂冷哼,“托你的福,我确实早就应该安息了。我说过吧,康斯坦丁,玩火之人终将自焚。” 黑暗慢慢接近了他,“我刚刚从我的新朋友那里学会了一些东西,人与人的链接还真是奇妙,只要做出一点小小的调整,事情就会发生很大变化。” “就像现在这样。”有什么东西轻轻搭在康斯坦丁肩膀上,那重量却几乎压垮他。 康斯坦丁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倒在那把早就准备好的椅子上,额头止不住地冒出汗珠,那是保护他意识的法术在全力抵抗。 康斯坦丁艰难地抬起头,他留下了鼻血,无比狼狈。 “等等……我有更好的提议。” “嗯哼。” “你一直很饿对吧……要维持覆盖整栋楼的意识,消耗的能量比你能获取的大多了。你一直没有吃饱过……” 晕眩减轻了,康斯坦丁却没放松,他加快语速:“你不需要吞噬灵魂。有其他方法获得能量,更干净的方法。我可以教你。” 灵魂从康斯坦丁身后发出一声冷笑,“现在才想起来合作?晚了。” “不,听我说。”康斯坦丁挣扎着想要坐起身,但那股无形的力量依然将他死死压制,“吞噬灵魂会留下痕迹,会引起注意。汲取恐惧、绝望、痛苦这些情绪能量会给灵魂带来不可逆转的损伤。” “但是,我知道一种东西,是无穷无尽的资源。”康斯坦丁咳嗽了一声,唾沫中带着血丝,“你不需要杀死他们,只需要……品尝他们。而且这种方法不会引来更高层次的关注。我可以教你怎么构建雏形,怎么——” 他突然俯下身,一只手按在康斯坦丁的额头上。 康斯坦丁像是被按到流血的伤口一般,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叫。 他的身体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仿佛空气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眼中闪过无数幻象—— 宇宙的边缘在他面前展开,无限的知识如潮水般涌入他的意识。他看到了时间的起源和终结,看到了存在与虚无之间的界限,看到了自己一直在与什么样的存在作对。 那是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恐怖,是能够随意扭曲现实规则的古老力量。在那无穷的黑暗中,人类的魔法、人类的智慧、人类的一切努力都显得如此渺小,就像是蚂蚁试图理解核爆炸的原理。 而康斯坦丁,那只是即将不存在的意识…… 就在即将回归浩瀚真相的前一秒,康斯坦丁听见他曾经恐惧过,此刻却犹如天籁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灵魂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学习。”他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满足,“他说得对,这确实是个更好的方法。” 当他移开手时,康斯坦丁瘫软在那个不存在的地面上,呼吸微弱,但依然存在,这就已经无比幸运。 一个新的康斯坦丁站起身,他曾在黑暗的手中像个玩物,像个提线木偶,此刻却以假乱真,甚至连那种玩世不恭的气质都被完美复制。 “谢谢你教我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正愁没有人实践呢。”他转向躺在地上的真正康斯坦丁,露出一个完美复制的、真正康斯坦丁也会露出的那种微笑。《 》